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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纪帝国》


第一章 非主流穿越

“‘我喜欢那位陛下,’面对摄像镜头,一个头发染成黑色的美国少年毫不犹豫地说道,‘至于为什么……我只是觉得他很酷,真的很酷。YEP,皇帝万岁!’”(北美电视新闻网专题节目《一百个人眼中有一百个他》,1995年)

“我知道你们觉得我们九O后很叛逆,认为我们和主流价值观相悖。但我要告诉你们,我们要做的并不是颠覆这个世界。我们是新时代的陛下,我们负有责任,我们要让这个世界变得更美好。”(《九O后宣言》,田天,2010年)

“在这个平民时代,随着信息高速公路的普及,人们开始更多以欣赏甚至批评的眼光去看待那些光环笼罩着的大人物。但对于那个人,即使是今天最为叛逆的新人类也依然保持着由衷的敬意。因为,他带给时代的一切,无论是光明还是不那么光明的部分,都已经铭刻在了每一个角落,深深地融入了每一个人的血脉。(《互联网改变历史》,欧朝阳,1990年)

“在一年前金融危机达到顶峰的时候,国会曾经有过裁撤夏威夷,巴拿马,关塔那摩和北爱尔兰等地海外驻军的动议。但当一位参议员提出‘掌握这些要地是陛下遗训’之后,争论已经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了。没有几个选民会支持一个公开反对陛下遗训的人。”(《决定世界命运的二十个瞬间》,张家印,前大中华联邦最高参议院副院长,2010年)

“诸位法官先生,这里所发生的现象是非常罕见的:一个政府害怕将一个被告带到法庭SHANG来;一个恐怖和血腥的政权惧怕一个无力自卫、手无寸铁、遭到隔离和诬蔑的人的道义信念……现政权该是犯下了何等骇人的罪行,才会这样惧怕一个被告的声音……随着审判的进行,双方的角色已经倒转,现在接受审判的,是一个名叫巴蒂斯塔的杀人凶手,一个曾经自称为古巴的郑宇,许诺给古巴带来和中国一样的富足与强盛的说谎者,一个对人民犯下最大罪行的暴君。”(菲德尔·卡斯特罗,古巴反对派领袖,1959年在古巴法庭SHANG发表的著名演讲《历史会宣判我无罪》)

“小时候,奶奶还在,我经常缠着她问陛下的事情。有时候奶奶被缠得烦了,就会小声嘟囔些什么。当时我还没明白,现在想想,好像说的是‘不着调的家伙’,‘下辈子找你算账’。”(《帝国那些事》,那年明月,2005年)

“近年来,随着陛下日记的解密,郑学研究又有了新突破。在今年的世界郑学大会上就有几位前辈曾经提出,陛下弥留之际反复念叨的“川粤”,并非担心四川和广东两省的情况,也不是川菜和粤菜,而是‘穿越’。更有知情人指出,四十年前名声大噪的畅销书作者黑白猫,其实就是陛下的笔名。而他那一部经典《庆余年》就是陛下的半自传体小说……本书的目的,就是要帮助你穿透历史的迷雾,看到层层掩盖下的本来面目。最后说一句,本人绝非郑黑,也不是郑粉,只是一个苦苦追寻真相的人。”(《皇帝秘史》,作者宋鸿冰,全球郑学会理事,2009年)

“毫无疑问,二十世纪的大舞台精彩纷呈,你方唱罢我登场,但真正的主角只有一个,不,两个,那就是郑宇,和他的国家。”(《二十世纪国际史》,基辛格,美利坚合众国前国务卿,1982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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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元1904年,中华帝国华夏十年,癸卯年,十月十日。

德意志帝国,符腾堡公国,斯图加特皇帝行宫猎场。

绿毯般的草地点缀着枯黄的落叶,清澈的河水缓缓流淌,河对岸山岭层叠,湛蓝的天空如同一块硕大无朋的蓝水晶覆盖在青山绿水之上。

身穿深蓝色军装,戴着普鲁士骠骑兵尖顶帽的禁卫骑兵正沉默而整齐地行进着,巨大的铁十字军旗迎风飘扬,旗面中央的普鲁士鹰舒展着翅膀和利爪。这面富有魔力的军旗所到之处,连四周的阳光也仿佛被其吸收或隔断,凭空多了几分冷厉的肃杀。

不知不觉间,队伍缓缓停了下来。领队的军官有些出神地看着对面,脸上的表情很是古怪,半晌之后忍不住嘟囔了一句:“Verrückter(疯子)!”

河对岸,一匹栗色的高头骏马正如同离弦之箭飞掠而过,远远甩开了后面的几个骑者。马上的青年伏低了上身,臀部微抬,整个人如同贴在马背上一样,偶尔挥动下马鞭踢一踢马刺,胯下的骏马就会随之变换奔跑的速度和方向。

青年的眼睛盯着前方,思绪却早已飞回了万里之外的祖国。

离开祖国已经半年多了。从美洲到欧洲,刚刚成年的他作为外交特使,努力改善帝国孤立的外交态势,受尽白眼也吃尽了苦头。眼前的德国,正是此行的最后一站,也是最关键的一站。

自从1896年建国之后,新生的中华帝国就以一种狂飙突进的态势崛起于东方,深深震撼了掌握传统霸权的欧洲列强。面对着这条苏醒的巨龙,在德皇的号召下,欧洲兴起了黄祸论的高潮,新十字军的呼声此起彼伏。

经过了一系列的勾心斗角和利益往还,俄国终于被推上了东征的轨道,野心勃勃的沙皇试图用马刀和大炮建立“黄俄罗斯”,彻底消除这个东方帝国对于俄国远东领土的威胁。为了进一步加强军事优势,在德国的串联之下,俄国与日本走向了事实同盟,经过多年的厉兵秣马,即将联合对华开战。与此同时,欧洲的黄祸俱乐部也一直在串联列强,试图用瓜分中国来化解英德两大阵营间日益激化的矛盾。

青年眉头紧锁。

到德国已经快一个月了,可德皇威廉二世仅仅在柏林象征性地露了一面,随即不知所踪。半个月来,使团和驻德使馆在柏林上下打点,通过前德皇副官冯·马肯森等反俄派的关系,终于获得了这一次在斯图加特行宫的谒见机会。明天,他就要陪同那位骄傲自负的德皇打猎,为了挽回局面作出最后努力。

可他实在没有什么信心来说服那位傲慢自负的皇帝,黄祸论的始作俑者。显然,对方打出黄祸论的招牌只是幌子,企图把欧洲列强的视线转移到东方,掩护德国在非洲和中东的扩张,并为德国的扩军备战蒙上一层遮羞布。

这个人还是沙皇的表兄和密友,而德皇的表妹黑森公主亚历山德拉又是沙皇挚爱的皇后和事实上的操纵者,无论从哪一方面来看,对方似乎都没有理由放弃对俄国的支持而转向中国。更可怕的是,对方本身也对中国抱有巨大的领土野心。早在四年前,威廉二世的密使就曾提出要租借胶州湾,却被中华帝国皇帝严词拒绝。

现在能做的,似乎也就只剩下现炒现卖地熟悉一下马场的环境,熟悉一下德皇最喜欢的这种柏布马,争取在明天利用马术让那位爱马如命的皇帝产生些许好感,再寻机加以游说。

可是,真的有用吗?

想起一旦铩羽而归,帝国可能面临的列强围攻,那位冷酷严厉的养父又会如何处置自己,野心勃勃的元老重臣又会如何落井下石,一股巨大的恐惧就攫住了青年的心。临别前养母忧虑的眼神和欲言又止的神情仿佛又出现在眼前,让他的心中一阵酸楚,又是一阵抑制不住的烦躁。十八岁的帝国太子用力挥动马鞭,狠狠地抽打马臀,双腿夹紧,马刺在马腹上划出两道深深的血痕。胯下的柏布马发出暴烈的嘶鸣,四蹄腾空,又格外快了几分。

迎面的风如刀般刮削着裸露的肌肤,在这风驰电掣一般的极速狂奔中,青年终于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舒畅,心头压了十几年的重石在这一瞬间仿佛也松缓了许多。许久之后,他轻轻吐了口气,刚准备收紧马缰降低下速度,胯下马的上身猛地下坠,仿佛被什么东西绊倒一般,后臀撅起,而青年就如同腾云驾雾一样向前方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在草坪上。

哼都来不及哼一声,他的眼前就已经是一片黑暗。就在这一刹那,耳边仿佛响起了一阵撕扯布料的声音,仿佛在一片暗夜中突然出现了漫天的古怪光团……转瞬间,意识就陷入了一片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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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焦急的呼喊唤回了郑宇的意识。太阳穴钻心一般地疼痛,脑子晕晕乎乎的。他勉强睁开眼睛,几张人脸影影绰绰,好半天也看不出个路数。

到底怎么回事?明明记得自己骑过一个急转弯下坡,被后边来的一辆车撞下了澜沧江。那满天的古怪光团,浑浊的江水……可惜了那辆美利达山地车了。

郑宇伸出手努力想抓住什么,两只手把他拉了起来。他晃了晃头,有点想吐,又过了好半天才缓过来。

八成是被江水冲到下游遇到了好心人。郑宇心中难免有些死里逃生的唏嘘,但很快就意识到眼前的状况,努力想要微笑一下表示感谢。可他刚刚抬头一看,嘴巴就再也合不拢了。

绿草如茵,天蓝如海,很明显绝不是迪庆的高原风光。

“这是哪里?”

“殿下,您怎么了?”旁边传来一个焦急的声音。

“行知,殿下可能是脑震荡。快!把刘大夫赶紧接过来!”另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殿下?郑宇有些费解地晃了晃头,目光渐渐聚焦。

眼前的一个青年留着三七分头,戴着小圆眼镜,眼圈有点发红,隐隐还有泪痕,正扶着他的肩膀。

郑宇一看到这人的打扮,大脑中突然就冒出了一个词—“华服”,他又多看了几眼这人的服装,收腰立领,有点像《新精武门》里陈真的那套,但更为潇洒干练,人穿上就多了几分英气勃勃,很有点尚武的架势。

往左边看看,有个年纪稍长的青年,同样打扮,分头,戴了副黑框大眼镜,牵着一匹栗色的高头骏马,马还在不耐烦地打着响鼻,两条前腿明显地一瘸一拐。

郑宇能感到,身后还有一个人正在拍打后背揉捏腰部,倒是蛮舒服的。

他有点不好意思了。自己一驴友,之前那一撞一摔已经自忖必死无疑。结果不但没挂,别人还照顾得这么尽心竭力。看这打扮,不是来藏区拍电视剧的剧组就是当地的名门。

看来这藏地民风就是淳朴。救了人还对自己如此照顾周全,这让哥情何以堪?郑宇心头一热,又有些惭愧,开口说道:“哥儿几个,谢谢了。我……”

郑宇却愕然发现自己说话的声音很是陌生,不知怎么就透着一股优雅的味道。

“您是不是要赶我们走!”分头青年的声音有些发颤。

“殿下,我等看护不周确实有罪。”身后一个声音传出,“还请您开恩宽恕。”

郑宇彻底晕菜了。殿下?开恩?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蓝色上装,白色马裤,黑牛皮马靴,再看看旁边,一个蓝色圆筒帽掉在地上,底朝上,好像还被踩瘪了。怎么看怎么像是……电视上马场骑师的装扮?

这个时候,大脑里开始疯狂地涌出一些东西。中华帝国?皇帝?养父?亚洲战争?他疼痛难忍地抱住头,尖叫了一声,再次人事不省了。

“殿下!殿下!”

半个钟头后。

郑宇呆呆地看着对面墙上的水晶壁灯。

晕菜了,彻底晕菜了。

他已经基本弄清楚了状况。

他莫名其妙地穿了。而且穿到了一个自己完全没听说过的历史环境。据说现在是一九O四年十月十日,位置是德意志帝国的斯图加特皇帝行宫猎场。

他灵魂附体的这个青年,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怎么回事,居然也叫郑宇,字天河,年方十八岁,是中华帝国开国皇帝的养子。这位皇帝陛下从小就被人贩子卖到外洋,籍贯宗族完全不明,所以至今没认什么亲戚。十四年前,已经五十一岁却依然无后的皇帝从自己开办的孤儿院中收养了一个幼童,也就是这一位郑宇殿下了。

根据回忆和套出来的话,这个中华帝国正在面临俄国和日本的联合战争威胁,在全球又被德皇鼓吹的黄祸论所孤立,为了改善外交环境,皇帝陛下命令即将成人的郑宇代表帝国皇室巡游欧美表达善意。在临行之前,似乎是为了名正言顺起见,也似乎是考虑到依然无子,皇帝还特意发了诏书,宣布郑宇这个唯一的养子为皇太子,待归国后择机举行正式的册封仪式。

似乎这一次出访的效果还不错,在英美法诸国以及南洋等地都取得了些许成果。最后一站是德国,德皇威廉二世拉着这位中国皇子参加了在柏林的阅兵,然后立刻闪人不知去向。代表团在德国上下四处打点,总算获得了在斯图亚特行宫拜谒皇帝的许可。明天,就是陪同德皇陛下打猎的日子。

为了让爱马如痴的德皇高兴,这位中国皇子从皇帝的马场里牵了一头和德皇爱马一样的柏布马想先熟悉下环境,结果奔跑太快,中间踩上一个老鼠洞一下把皇子摔了出去。等随从们赶过去,皇子殿下已经人事不省。好半天之后醒过来,就是自己刚刚那一幕了。

郑宇慢慢地也从失魂落魄的呆滞中清醒了过来。他已经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他,不但穿越了,还成了一个皇帝养子。

这个中华帝国是甲午之战后汉人推翻了满清建立的,不过皇帝却是姓郑。郑宇想了半天,也不记得历史上有这么一个人。不过,虽然从目前的情况看,这个不一样的中国,尽管情况并不乐观,但至少这算个国家不是?太子是不是未来的皇上?而且貌似这个中华帝国还统一了疆域,不是在台湾的那种,这样想来……郑宇开始有点兴奋了。

在前世,他的公开身份只是个孤儿院长大普普通通的银行职员,毕业六年终于熬成了个正科,不过在背后他的身份却很不一般。作为起点的老读者,他是久经各类历史穿文洗礼的一代新青年,平时讲起历史典故和各类真假轶闻,大有金麟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变化龙的劲头。怎么说也是小学五年级的正宗高V,平时与各路大神也能拜拜山头。

前一段,郑宇正准备咬着牙成为光荣的房奴,结果却被女友一个分手谈话雷得外焦里嫩。其实情节相当的老套,无非是灰姑娘与富二代白马王子一见钟情谈婚论嫁,可郑宇这个孤儿院长大的孩子对于这份青梅竹马的感情还是有太多的不舍。

可不舍又能如何?

心灰意冷之下,郑宇终于萌生了一丝野心和豪气。做不了富二代,咱就不能做富一代?和几个为人四海很有些资源的朋友聊了聊,他干脆辞了工作准备下海。作为对上一段生活的告别,也为了圆自己一个梦,郑宇毅然决定单车骑行进藏,净化下心灵。可万万没想到,居然在事故发生的一刹那就这么穿了……

皇帝养子?这个身份有点意思。该走哪条穿文路线?说起来,这个中华帝国又是神马回事?到底这算是历史穿越还是穿越异界?不得不说,郑宇的神经比较的粗线条,内里也是个不甘寂寞之人。面对这个全新的人生,短暂的错愕之后,他已经迅速进入了状态。

郑宇把视线移向床边站着的几个随行幕僚。

“行知,卓峰,东行,放心,这事不是你们的首尾。”

几个青年知识分子明显松了口气。

“坐下吧,陪我说说话。”

现在郑宇的整个状态,正是来自某宫斗剧里的太子爷。陪着女友看了这么多年的肥皂剧,郑宇也的确没想到自己会有亲自登场的那一天。

“卓峰啊,你是领班的。说说吧,咱爷们这趟差事究竟怎么个名堂?”

那个比较沉稳的年长青年明显有点愣神,似乎没听太明白。

郑宇这才反应过来,八成是这个中华帝国的用词造句已经不是前清的官场话了。想了想,貌似前面好像搞了几次“白话文”运动,不过这样也好,省的说话咬文嚼字地别扭。

“你别多想,”郑宇微微一笑,“就是让你说说,对明天与威廉二世的会谈有什么想法。”

“我们刚刚收到了国内的训令。”柯山语气沉重地说道,“根据情报,为了对抗中英同盟,俄国方面已经向德军总参谋部和奥国总参谋部正式提交了‘东方波兰’计划,准备聚集俄,德,奥,日四国之力瓜分我国。”

此言一出,郑宇顿时被雷得外焦里嫩。他万万没有想到,异变之后的时空居然也会出现类似八国联军侵华的桥段。很显然,修通了西伯利亚铁路的俄国,联合德奥法日,对于这个新生的中华帝国具有致命的威胁!

毕竟是前世场面上混出来的人精,郑宇心里震惊,表面上却依然是一派云淡风轻,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继续。”

柯山闻言一怔,可看着这人气定神闲的做派,心里也莫名其妙地安稳了一些:“根据该计划,德奥陆军将通过铁路在北方与俄军并肩作战,而德奥海军将派出一支远征舰队与日俄联合舰队汇合,以日本和朝鲜为基地,掩护陆军进占我国台湾和胶东半岛,并与北方部队南北对进,事后俄国控制蒙古新疆,日俄联合瓜分东北,奥国占领台湾,德国占领胶东半岛。该计划已经得到了德国国内亲俄派的大力支持。”

“此外,方面为了打消德国在西线的顾虑,俄国已经利用与法国的盟国关系进行斡旋,以帮助法国收复安南北部以至占领云南为诱饵,诱惑法国加入这一计划。欧洲的黄祸俱乐部,已经在全力游说各国,力图以瓜分中国来缓解英德两大集团的矛盾,避免欧洲战争,比利时和荷兰也蠢蠢欲动,甚至西班牙内部已经有人提议趁机收回关岛租借地。”

“国内指示我们,为了您的安全,您可以选择乘飞艇直接回国。”柯山说道,“德国的工作,现在看来是很难进行下去了。”

郑宇表情镇定,可心里早就开了锅。他并不知道这一切的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样的政治权谋。他只是本能地感觉,如果自己接到这封电报就马上回国,那这次巡游欧美化解黄祸论的努力也就会沦为笑柄,自己归国后的处境不问可知。

不论于公于私,他都必须尽力破坏这个危险的提案。

根据他对前世的了解,提出黄祸论的正是德皇威廉二世。在此人的蛊惑之下,俄国把扩张矛头从巴尔干和君士坦丁堡转向东方,最终引发了日俄战争。

现在,黄祸论的矛头所向却是比日本强大得多,也富饶得多的中华帝国。瓜分这个东方大国,让在殖民地问题上剑拔弩张的新老列强们分享一顿美味大餐,避免在欧洲爆发一场毁灭性的战争,却也的确是很有诱惑力的提议。

如何破局?

看起来这一切的关键是提出计划的俄国人,但事实上,真正的核心恐怕还是这位德皇威廉二世,欧洲力量平衡的枢纽,黄祸论的主倡者,俄国东进的背书人,全体德国人尊崇和服从的至尊。只要能够说服威廉二世,这个东方波兰计划也就自然成了一枕黄粱。

郑宇回忆着读过的各种穿文,搜索着有关那位德国至尊的一切,脸色急剧变幻。对方是沙皇的表兄,而沙皇挚爱的皇后黑森公主亚历桑德拉是德皇的表妹,两位野心勃勃的皇帝私交甚密,尤其是随着英国在布尔战争表现拙劣,这两国都开始垂涎英国的殖民地,彼此恐怕也早有默契。

可真的就此放弃吗?灰溜溜地回国,成为外交失败的替罪羊,或者眼睁睁地看着这个不一样的中国重蹈前世庚子年的覆辙,再次沦入深渊?

看着眼前这些眼圈发红脸色苍白的下属,郑宇渐渐感受到了那股悲愤和不平,体会到了一股不屈与执着。

是的,自己前世不过是个小人物。可普通人就不能改变历史?那些所谓的大人物就真的是超人和天才?德皇?一个从小残疾,自尊到畸形,有些小聪明,极度迷信武力的专制君主,一战后落魄荷兰郁郁而终。这个人真的就不可说服?凭着自己这么多年读过的无数正史野史穿文大作,凭着前世跑信贷应付各类人精的经验,就真的一点机会都没有?

既然来了,看了,成了帝国太子,那这个大时代也好,这个似是而非的中华帝国也好,自然就成为了自己这一世人生的大舞台。身为炎黄子孙,更不要说身为皇族,无论如何自己都不能坐视。

前世无力改变现实,更无力改变历史,可现在有了这样一个机遇,这样一个舞台,又有什么放不开的?反正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前世默默无闻了二十八年,今世难道还要灰溜溜地领便当?

郑宇的目光,在随员们年轻的面孔上扫过,感受着他们的愤怒,看着他们不自禁地露出期待,嘴角微翘,平静地说道:“俄国人的计划早在意料之中,这不是什么新闻了。”

众人一怔,都是面面相觑。

“黄祸论在欧美早已甚嚣尘上,这一次我们出行欧美也正是为了打破外交上的孤立。”郑宇从容地说道,“英国人和我们签署了中英同盟,俄国人就马上抛出这个东方波兰计划,无非就是想拉德奥甚至法国下水,进一步加强对我国军事政治经济上的优势,利用这个态势来讹诈我们。这些心思,陛下早已明察。”

众人很明显地精神一振。

看着这些人的表现,郑宇忐忑不安的内心逐渐稳定了下来,本来的一丝紧张和惶恐终于被抛在了脑后。

“德国人只要参战,英国就要履行开战义务,而法国也很可能要根据英法‘诚挚条约’的精神追随英国投入战争。虽然法国人当年和我们在安南有些旧怨,但毕竟安南远在万里之外.”郑宇满脸的自信,“真正让法国人痛彻肺腑的,是德国人在普法战争后割取的阿尔萨斯—洛林,是那五十二亿金法郎的巨额赔款!这些才是插在高卢公鸡心口的刺刀!”

“法兰西第三共和国,当年正是依靠普法战争激发的爱国热情得以建立,内部又是党派林立纷争不休。任何一个法国内阁,胆敢堂而皇之地追随德国,尤其还要背叛与英国的协定,恐怕马上就有倾覆之祸!”郑宇转向年长青年,从容问道,“行知,你德国人的海陆军编制,物资储备,金融财政,是否已经准备好要打一场大战?”

年长青年柯山思索片刻,摇了摇头。

“俄国人包藏祸心,德国人难道就是傻子?”郑宇此刻已经完全进入了角色,越发地挥洒自如,“通过海路南北夹击?德国的公海舰队还远远不具备挑战英国的实力,而奥国海军想从地中海通过直布罗陀海峡远征万里来到东亚,还要先问问英国的地中海舰队和远东舰队。至于北线,德国人能适应西伯利亚的严寒?马上就是冬季,即使是俄国人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的西伯利亚进行大规模的作战!”

“这一切只是讹诈。”郑宇淡淡一笑,“既然如此,我们又何惧之有?”

众人目不转睛地看着郑宇,心悦诚服地点了点头。

“国内之所以要我回国,担心我的安全只是一个方面。更多的是要用实际态度向德国表明,我们根本不怕所谓的武装干涉。”郑宇的脸上一派智珠在握,“这无疑表明了帝国的决心和信心。可对于我们来说,既然担负着为帝国改善外部环境的重任,哪怕有一丝一毫的机会都绝对不可以放弃。”

“殿下,您的意思是我们还有机会?”分头青年赵明开口问道。

“我相信一句话,”郑宇环视众人,深深吸了口气,“一切,皆有可能。”

第二章 忽悠救国(上)

第二天,上午八点半。

郑宇别出心裁的穿上了一套纯黑的皇家近卫军礼服。这具身体的前主人接受过系统的军事教育,而且实打实地在部队受过训,穿上精心剪裁的军装之后异常精悍挺拔。

今天他骑的马,是从威廉二世的马厩特地挑选的一匹比较乖巧的阿拉伯马。他现在这个身体显然有优秀的马术素质和能力,那些记忆已经融入本能,驾驭起来也算得心应手。

郑宇今天的一切安排,都是基于对那位皇帝喜好的了解。

威廉二世,无疑是同时代所有君主中最为痴迷军事的一个。他一辈子只穿过一种衣服,就是军装。他还说过一句话,“我信赖马,汽车这东西只不过是昙花一现”。

郑宇做了几个深呼吸,压制住内心的忐忑,缓辔来到了现场,一眼就看到了那两个鹤立鸡群的人物。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位身穿德国陆军制服的巨人。这人骑在一人高的黑色大马上,头戴普鲁士传统的尖顶硬壳军帽,身穿灰蓝色的德国陆军制服,斜披绶带,胸挂勋章,在阳光下闪烁着点点金光。他的脸上,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副精心修剪的八字须,两头夸张地上翘,右手轻轻盖在左手之上,轻曳马缰,整个人的上半身微微有些后仰,下巴上翘,看人的眼神似乎是从头顶飘落下来。一人一马就静静地站在那里,却让郑宇感受到了一种沉重的威压。

巨人的身边,一个要小上三四圈的身躯正骑在一匹纯白色骏马之上。这人也同样穿着灰蓝色的普鲁士军装,挂着绶带,头上大檐军帽的正中挂着红日章,八字须和巨人有点像,却没有那么夸张的上翘。这人的形象做派似乎都在千方百计地模仿着巨人,可就是缺了那股与生俱来的傲慢与威严。

郑宇纵马而前,对着巨人行了一个标准的抚胸骑士礼,一张口就是德语,虽然算不上流利,却是正宗的勃兰登堡口音,用词造句也颇为优雅。显然,那位也叫郑宇的中国皇子受过良好的皇家教育。

“尊敬的皇帝陛下,全能的凯撒,德意志的至尊,欧洲大陆的盟主,来自中国的晚辈向您致以崇高的敬意,祝愿您永远战无不胜。”

这句话,郑宇对着镜子足足练了几十遍,音调、表情和动作的配合都堪称完美。

巨人的嘴角微微上翘,话语中带着不加掩饰的矜持:“尊贵的皇太子殿下,今天的斯图加特,因为您和嘉仁殿下的到来分外晴朗,真是个打猎的好天气。”

巨人瞥了一眼旁边的小个子。

郑宇转头过去,对着小个子微笑着拱了拱手:“尊敬的嘉仁皇太子,既然有幸在此相遇,就让我们陪同上帝的宠儿好好享受这个天赐的狩猎日吧!”

虽然话是对着日本小个子说的,郑宇的恭维却显然针对了德皇。这是从司各特的骑士小说里剽窃的,神圣罗马帝国时期的复古味道扑面而来。很显然,德皇对这个别出心裁的恭维感受到了一种新鲜的舒适,他颇为欣赏地看了一眼郑宇,郑宇则报以谦恭的微笑。

郑宇隐隐有些头疼。他有些摸不准这个脾气古怪的巨人到底在搞什么飞机。明知道中国和日本马上要打得你死我活,还非把这个旅居普鲁士的日本皇太子找过来,难道是想观摩一场免费的动作片?

作为穿越者,郑宇对这个未来的大正天皇并不陌生,两个字:“脑残”。据说是少年时得了病毒性脑膜炎,后来时常发作,脑子就一步步变浆糊了。他渐渐有些明白。德皇带着此人在身边,除了衬托德意志的伟大,恐怕也是在枯燥的国务之余寻个乐子?

“绅士们,让我们先来热热身,把马力跑起来!”

德皇哈哈一笑,抖了抖缰绳,用力一夹马腹,那匹大马箭一般地窜了出去。小个子一声不吭地纵马飞奔,郑宇一夹马腹也追了上去。前面这位日耳曼大叔显然很有两把刷子,人如虎马如龙,彪悍中带着潇洒,郑宇费尽九牛二虎之力也只能勉强亦步亦趋。

半个钟头后,郑宇已经是满头大汗,和前面那个巨人却一直保持着一个马头的距离。至于大胡子日本太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甩得无影无踪了

德皇放缓了马速,掏出白手绢擦了擦头上的汗,侧回头来看着郑宇,表情显然有些惊讶。

“朕的新朋友,你的确让朕吃惊。整个符腾堡能跟住朕的人,两只手就数得过来。奥格(奥古斯都·冯·马肯森的昵称,前德皇副官,反俄派)没说错,你是个好骑手。”

郑宇调整了一下呼吸,微微一鞠躬,汗水顺着下巴流了下来:“全能的凯撒,您的夸奖令在下深感惭愧。”

这个时候,郑宇注意到德皇的视线落到了他覆盖在左手上的右手掌。

昨天,他已经安排幕僚整理过德皇的资料,知道这位至尊一生下来就得了尓勃氏麻痹症,因此极度敏感,以至他的臣下当着这位皇帝都要把健康的左手隐藏起来。郑宇也是有样学样,现在看来效果的确不错。

郑宇反复推敲过这一次的策略。对面这位德皇一贯自负而暴躁,如果自己一上来就大谈国际政治,恐怕对方会直接拂袖而去。一个十八岁嘴上无毛的东方小青年,德皇理你个毛线?跟爷谈国际政治,尼玛贵姓?

前世一直跑信贷的郑宇,自然知道对这种霸气型大客户最重要的是要捧,要投其所好,要首先在其感兴趣的领域引起精神上的共鸣。否则,凭你说上大天也只有杯具收场。

郑宇的脸上挂着诚恳的笑容,满是晚辈应有的尊敬:“其实在下不过是占了坐骑的便宜,算不得什么马术。”

“哦?”威廉二世饶有兴趣地扭头看着他,胯下的骏马却依然保持着稳定而快速的步伐。两个人似乎忘都记了,在遥远到看不见的后方有一个顽强的小个子正在痛苦地追赶着。

“陛下的骏马匹匹称得上顶尖的绝品。在下挑选的这匹应该是纯血的贝都因阿拉伯马,母系属于萨格拉韦,马性灵敏容易操控,速度也快,所以在下虽然骑术不精倒也还能跟上。您这匹柏布马,更野性也更强壮,对马术要求更高,耐力也更强。您要再跑下去,估计在下就要丢丑了。”

“告诉我,神秘的东方王子,你学习马术多久了?”

德皇饶有兴趣地打量着郑宇,显然对这个东方人萌生了一些真正的兴趣。

“在下八岁的时候拥有了第一个骑乘伙伴。一年之后就开始练习骑术。”

“哦?那是一匹什么样的马?”

这个时候,德皇已经发现郑宇的德语说得不是很流利,主动改讲了英语。他是英国女王维多利亚的长外孙,英语自然是没得说的。德皇的改口,让山寨太子顿时信心倍增。他的英语可要比半生不熟的德语强太多了。

“感谢您,全能的凯撒。”郑宇恭敬地回答道,“那是一匹土库曼的阿尔捷金马驹,它来自土库曼斯坦阿什喀巴德的查卡斯皮斯基马场。在中国古代,它被称为汗血马,是一种相当优秀的骏马。”

“我的小骑师,好的赛马是需要精心养育的。”威廉二世爱惜地拍了拍胯下的骏马,“我这里有最好的荷兰马师傅,要不要送你几个?”

郑宇恭敬地与德皇并辔而行,依然是落后一个马头:“陛下的慷慨让在下感佩。不过,土库曼马都是些敏感的小家伙。在它还是小马驹的时候我就跟随土库曼马师傅一起喂养。它是温血马,饲养方法比较独特。”

“还有这么有趣的小家伙?”威廉二世显然被勾起了兴趣,“如果有幸地话……”

“如您所愿,陛下。”郑宇微微鞠躬,“请允许在下回国后精心挑选,为您专门培育一匹御马。”

“那我是要好好感谢你喽?”

“能够为您略尽绵薄,乃是在下的荣幸。”

“皇子殿下,你们这些东方人是不是都这样擅长恭维人?”

“中国人的赞美,只送给真正的强者和伟人。”

郑宇敏锐地察觉到,德皇看向他的目光中已经带了一点真诚:“好啦,你这个聪明的小家伙。怎么五年前在伦敦没有发现你这么会说话?”

郑宇回忆了一下,五年前在英国爱德华七世国王的加冕仪式上,这位郑宇和德皇好像寒暄过几句。

“陛下,那个时候在下年幼,还不能完全理解德意志的伟大。这几年,随着师长的教诲和广泛的阅读,在下已经认识到德意志实乃当今世界之最强。”

郑宇已经把当年忽悠各路领导的全挂子本事拿出来了。对于这个时代相对单纯的人来说,来自百年后官场商界千锤百炼的精妙手段,就是威力无比的歼星武器。

“朕的新朋友,”威廉二世表情严肃,可那八字须却在微微颤抖,“请允许朕向您阐述以下观点:德意志的伟大,不仅仅在于他的陆军,而是他的哲学,他的音乐,他的歌剧,他的文学。换句话说,德意志的伟大,扎根于他深沉睿智的文明之中。”

“全能的凯撒,您的睿智才是德意志最大的财富。”郑宇微微一鞠躬,“康德的逻辑学,歌德的文学,贝多芬的音乐,黑格尔的哲学,海涅的诗歌,瓦格纳的歌剧,还有本茨先生发明的汽车,这不但是德意志的荣耀,更是整个文明世界的财富。请允许在下冒昧地说一句,近代人类社会的前进离不开伟大的德意志。”

“说起德意志,您对上次在柏林的阅兵怎么看?”德皇状做不在意地问道,但郑宇在他瞥过来的眼神中却看到了一丝隐藏的得意与狂热。

“能够检阅伟大的德意志军队,是我莫大的荣幸。”郑宇微微一欠身,“德意志军队,使我想起了我的祖国,一位伟大的军事家孙子先生,在他的名著中所说的一句话。”

“哦?”德皇的神情看起来有点迷惘。

郑宇定了定神,平静地说道:“孙子曰: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略如火,不动如山。”

威廉二世重复着郑宇的话,眼睛渐渐亮了起来:“很有道理!我想,这个孙子先生称得上伟大的军事家。”

“全能的凯撒,您的睿智照亮了德意志。这位孙先生,在敝国的地位,与克劳塞维茨在西方的地位差相仿佛。”

“我可以见见这个人吗?”

“很不幸,耶稣诞生数百年前孙先生就已经魂归天国。不过,他留下了一本著作《孙子兵法》,精确地阐述了战争的至理。”

“真想看看这本书啊……”德皇一脸的向往。

“如您所愿,陛下。”

很显然,眼前这位对战争的认识基本停留在瓦格纳歌剧和骑马阅兵上的军装皇帝并不晓得这本东方的军学经典。这也就难怪十年后这位老兄会不管什么多算胜少算不胜的,兴高采烈地力挺奥国开了战。

如果威廉二世从地图开疆的军事脑残,变身成孙子兵法武装起来的一代统帅,未来的一战……

这一刻的郑宇,确定一定以及肯定,他已经超越了尼古拉斯凯奇,成为了这个世界上境界最高的战争贩子。

哥卖的,不是武器,是思想。

第三卷 忽悠救国(中)

秋风,卷着一丝微凉轻柔地拂过。郑宇感受着德皇态度上的微妙变化,心中残留的紧张与忐忑终于渐渐淡去。

不过如此,不过如此。

此刻,德皇看向郑宇的目光已经带着不加掩饰的欣赏。很显然,这个十八九岁知情识趣,马术不凡又通晓军学,更难得的是对于德意志赞佩有加,言谈举止尽显良好教养的东方皇子,已经让德皇产生了些许真诚的好感。

“朕的新朋友,不知道你没有兴趣来德国学习军事艺术?哦,朕的意思是,交流。”

“陛下,能收到您诚挚的邀请,在下不胜光荣。”郑宇恭敬的鞠了一躬,脸上却浮现出了忧伤和坚毅,“不过,您应该知道,我的家乡正面临着一场巨大的不幸。面对那些冷酷无情的敌人,作为帝国太子必须和人民站在一起,为保护祖国流尽最后一滴血。陛下,请允许我将您的邀请视作德意志友谊的表示。”

德皇微微颌首,脸上也露出了一丝感慨。

“陛下,东方的中国和德意志民族一样有过辉煌灿烂的历史,也同样爱好和平。”郑宇诚恳地注视着德皇,“在下腆颜恳请您,能够将德意志的威力分出微不足道的一点,帮助您东方的朋友制止这一场不义的侵略。”

德皇沉默了。他深邃的目光扫过缓缓流淌的河流和对岸茂密的森林,看向了远方的群山,表情是那般深沉和复杂。片刻之后,他轻叹一声,缓缓说道:“这片土地太美,可也太狭小。德意志是一个夹缝中的巨人,渴望呼吸到更加清新的空气。日耳曼民族的世界政策,就是要维护文明社会的各个民族获得与其相配的生存空间。对我来说,东方太遥远,遥远到我不知道他究竟有多遥远……”

“不得不说,朕的新朋友,您让朕对中国产生了一些新的看法。”德皇转回头,认真地盯着郑宇,“在朕原本的印象中,中国人不过是一群扎着猪尾巴辫子,愚昧而可怜的黄种人。请原谅朕的坦率,在朋友面前朕从不试图掩饰自己的观点。是的,那就是朕印象中的中国人。”

“您让朕看到了另一个中国。也许……”威廉二世郑重地说道,“不过,你要明白,德意志是一个宪政国家,政策是首相和政府考虑的事情。只要是政府认为有利于国家的,德意志皇室都会不遗余力地给与支持。”

威廉二世罕见地微微一欠身:“请允许朕表达对中国皇室的敬意,朕会对我的政府阐明这一观点。尽管朕不能保证更多,但请允许我继续奢望与中国皇室的友谊。无论两国之间发生什么样的不幸,我诚挚希望这种友谊能够永远保持下去。”

郑宇的眼中已经满是感动和真诚:“如您所愿,陛下。能够得到您真诚的友谊,在下此行已经不虚。”

在这一刻,郑宇对德皇陛下的演技也给与了充分的肯定。显然,目前德皇的表示依然是礼节性的成分居多。他琢磨了一下看过的所有穿文,终于确定了二号主攻突破口。

“说起德意志的威力,陛下,请允许在下发表一点浅见。”郑宇似乎犹豫了一下,但终于还是开口了。

“哦?请讲。”

“德意志的陆军可以粉碎陆地上的一切敌人。但世界的霸权在于海洋,一支与国力匹配的公海舰队才能保障德意志获得阳光下的生存空间。”

德皇的双眼在这一瞬间爆出了精光,脸色也有些阴沉。显然,郑宇的话戳到了他的痛处。对于自负的德皇来说,重新瓜分殖民地是一生的目标,而英国皇家海军正是横亘在他面前的最大障碍。

“说到海军…朕倒是听说您对德意志的政策有些高论。”回过神来的德皇终于开始转向了正题,“朕的几位将军提到,您的国家可以为德意志在远东提供一些帮助。不过,请允许朕提醒您,四年前朕的政府出于友好善意提出租借贵国的胶州湾,以共同遏制英法和其他列强对贵国的扩张,结果却被贵国拒绝。那么现在……朕是否可以这样理解:贵国需要德意志的帮助以对抗俄日同盟?”

郑宇心头一凛,对着志得意满的德皇微笑说道:“睿智无过于陛下。敝国确实有意为德意志提供一些支持,也希望德意志能给与相应的回报。”

德皇明显地一愣。

“以在下愚见,敝国在这场亚洲战争中取胜,其实就是对德意志最大的支援。”郑宇神色不变地继续说道。

德皇摇了摇头,有些不以为然地说道:“请原谅朕的坦率……尊贵的沙皇陛下是朕的表弟,而俄国是德意志亲密的朋友,贵国刚刚与英国结成盟约,并开始与法国亲近。在俄国与贵国的战争中,德意志基于道义和感情,恐怕不得不更多偏向俄国。朕实在无法理解,为何德意志的利益在于俄国战败?”

“俄国的扩张,向来有西,南,东三个方向。而向西面对德奥,向南面对土耳其和伊朗,向东面对中国。对于德意志来说,恕我直言,避免俄国向西扩张乃是当务之急。”郑宇缓缓说道,“在南方,贵国和奥国已经和土耳其达成了一定的友好,而英国的力量已经深入伊朗,这使俄国向南的扩张投鼠忌器。这样,对于德意志来说,最好的选择就是把俄国的力量导向东方。对于这一点,敝国已经深刻理解。”

德皇的身子微微一震,脸色微窘。他只能掩饰性地微笑着,右手轻轻抚摸了一下八字须,目光闪烁地看着郑宇。

“中国,是牵制俄国力量的关键。如果中国被彻底击败,俄国在中国扶植一个亲俄政府,陛下,这样一个后顾无忧强悍无情的俄罗斯,会把力量用在何方?”郑宇目光炯炯地盯着德皇,语气严肃,“俄军素习寒带气候,指望他们进入印度和东南亚的丛林去追逐英国人,只不过是一个美妙的空想。建立了黄俄罗斯的俄国,恐怕下一个动作就是要响应他的法国盟友,把百万大军转移回欧洲,准备在西方共同围剿德意志了!这就是俄国所谓的‘双头鹰’策略!”

德皇的神色明显地一紧,有些惊疑地看向郑宇。

“这么多年来,陛下,德意志得以安心发展内政,把军事力量主要投注于西方,加大对英法的压力,并致力于扩张海军,原因就是敝国牵制了俄国的力量!”郑宇昂然说道,“从这个意义上说,敝国才是德意志真正的盟友!”

“请原谅朕的坦率。”半晌后,德皇缓缓说道,“目前,贵国已经与英国结盟,而德意志与大英帝国确实存在一些分歧。”

“巴麦尊首相曾经说过,没有绝对的朋友,也没有绝对的敌人,只有绝对的利益。”郑宇微笑着说道,“对敝国来说,与英国的结盟,一方面是基于双方多年来的友好关系,一方面也是基于本次亚洲战争的需要,基于中英双方在这个问题上的共同利益。”

“可是,当中国击败俄国,或者俄国彻底击败中国之后,中英同盟还能保持吗?”郑宇摇了摇头,“英国人很清楚,真正能够威胁到印度的还是中国。一旦中国解决了北方威胁,恐怕英国人就会芒刺在背。”郑宇盯着德皇,脸上是一派从容自信,“英国人,一贯善于见风使舵。此战俄国劳师远征,即使取胜,其财政也势必濒临崩溃。到了那个时候,能够挽救俄国的只有英法财团,而战胜的俄国也将从此成为英法的奴仆,下一刻,哥萨克的马刀和大炮就要指向这一片美丽而宁静的土地。”

德皇的脸上隐隐浮现了一丝怒意,却出奇地没有反驳。在金融财力方面,即使是傲慢如威廉二世,也不得不承认英法资本的确独步天下。

“可是,尊贵的朋友,您也许并不知道。”德皇沉默片刻,终于开口说道,“俄国已经给敝国开出了足够的价码。”

“您说的,是‘东方波兰’方案,对吗?”郑宇一笑,而德皇的瞳孔猛地收缩,“在在下看来,这不过是俄国抛出的毒饵,而对于德意志来说,这不但无益于扩张德意志的力量,反而引来了更多的敌人,分散了德意志的力量。”

第四章 忽悠救国(下)

不知不觉中,两人的座马已经缓步而行,德皇的注意力全然转移到了对话中。

“这个‘东方波兰’方案,貌似俄国出力最多,在东方帮助德奥两国扩张商业利益,并且分割一片专属殖民地,可以在下看来,不过是包藏祸心罢了。”郑宇摇了摇头,“陛下请想,即使俄国战败了中国,最多也不过是占领东北,蒙古和新疆罢了。要强迫中国进一步割让胶东半岛和台湾岛,谈何容易?即使贵国真的得到了胶东半岛,除了收获中国的敌意,又能获得什么?未来的贵国远东殖民地,被已经文明开化,对殖民者充满敌视的民众所包围,与本土的联系随时会被大英帝国的海军切断,而陆上则隔着一个三心二意贪婪无信的俄国。这样一块土地,到底是德意志的收获还是负担?对于奥国来说,俄国用这样一块远在天边的土地来交换近在眼前的巴尔干,乃至君士坦丁堡,奥国就能安心接受?”

德皇目光闪烁,脸上也终于出现了些许纠结。

“陛下,请恕我直言。”郑宇坦然地说道,“也许,欧陆的诸位都普遍看重俄国的威力,但我在此要提醒一下,这一战毕竟发生在远东。跋涉万里劳师远征一个四亿五千万人口的大国,而这个国家已经拥有了工业体系,拥有了训练有素装备先进的现代陆海军。陛下,您真的认为,俄国,再加上一个日本就可以取胜吗?”

德皇沉默半晌,居然对着郑宇微微欠身,脸上浮现出了一丝歉意:“坦率地来说,朕确实收到了这项计划。”

郑宇没想到这人却也有着如此坦率的一面,目光中自然流露出了一丝讶异。

德皇看着郑宇,坦然说道:“为德意志民族争取阳光下的土地,这是帝国政府坚定不移的方针。尊贵的朋友,请您原谅,朕在很多时候不得不把私人感情,乃至其他一些更为重要的东西放置于帝国和德意志民族的利益之下。”

郑宇神色不变,看在德皇的眼里更有些高深莫测之感。

德皇沉吟片刻,终于挺直了身子,表情严肃而傲岸:“今日之世界,强者为尊,弱小民族为强者羽翼,虽可同情,却实乃不可否认之现实。拿破仑说过,公理与正义仅在大炮射程之内。德意志的利益,只能依靠德意志的战舰与大炮来维护。俄国能够成为德意志的朋友,是基于俄军的强大,基于俄国战胜法国,纵横东欧的战绩。贵国势弱,无法自保,自然就要依附于强者。可贵国既然选择了依附于英国,那自然就要有面对俄国,乃至德意志威力的觉悟。”

他目光炯炯地看向郑宇:“恕朕直言,在朕看来,站在俄国一边,就是站在胜利者一边,也是站在德意志的利益一边。德国,俄国,日本,也许再加上奥国,甚至还有法国!别忘了,俄法在十年前签订的同盟条约还没有过期!以您看来,依然不足以击败贵国?即使英国干涉,德意志又何惧之有!更何况,朕的东方朋友,你真的以为英国人签了协议就会心甘情愿地参战?不不不,你对国际政治的了解还太过肤浅!”

威廉二世的嘴角微微翘起,有些鄙夷地说道:“英国人都是一群圆滑的家伙。他们有世界上最好的国际诉讼律师团。相信朕,那些盎格鲁·撒克逊佬绝不会为你们火中取栗!”

郑宇看着这位德皇,心中隐有惊惧。但思索片刻,却是渐渐笃定下来。

中英同盟,约定了除俄法以外,如果有复数国家在亚洲与缔约国发生战争行为,缔约国应进行军事支援。如果真的发生德皇所说的事态,则英国就必须履行宣战义务。固然,英国可以找出种种借口违约,但这一幕看在所有国家的眼中,就等于英国丧失了信誉。而英国自布尔战争表现拙劣之后,已经面临着德俄等国的挑战,不得不拉拢盟国。

在郑宇看来,德国目前尚未决定与英法开战,战争准备也还有所不足。而英国一旦动员,依仗强大的海军和遍布全球的殖民地,战争势必旷日持久。最后先倒下来的,肯定是资源有限人力不足的德国。对于德国来说,唯一的胜机就在于寻机歼灭英国舰队或切断对方的海上交通,可目前的德国海军还远不足以实现这个目的。

但郑宇也知道,这位皇帝毕竟是历史上著名的疯子,尤其以贪恋小利而闻名。英国佬又是一贯滑头,万一中国战局不利,德皇还真有可能干出派遣远征军一类的事情来。就算海路有些风险,但陆军借道俄国参战是绝对可能的。真到了那个时候,见风使舵的不列颠绅士别说为中国火中取栗,不趁火打劫都已经算是惊喜了。

不过,毕竟大国之间的战争绝非儿戏,纵然以德皇的自大也不敢轻易以国运相赌。这位皇帝刚刚所说的那一番话恐怕还是讹诈为主,无非是想利用中国的困境,以武装干涉为威胁,兵不血刃地换取一些好处。可惜,这是中国皇帝,也是郑宇本人根本无法接受的。

郑宇定了定神,郑重其事地说道:“陛下,与贵国发生战争,乃是敝国一直极力避免的大不幸,也将是贵我两国,德意志民族与中华民族之间巨大的悲剧。”

他顿了顿,用前所未有的郑重语气一字一板地说道:“请恕在下直言,如果贵国的陆军进入中国,即使有俄日等国呼应,也许可以在很多次战斗中取胜,但最终敝国会赢得这场战争。”

德皇的脸一下子涨红了。

在这一瞬间,郑宇清楚地感受到一股雄浑的气势一下子笼罩了他略显单薄的躯体。此时此刻,面前的已经不仅仅是一个暴躁的巨人,而是蕴含着德意志巨大威力的一位强大君主,能令国家毁灭,生灵涂炭的皇者。

“德意志的威力,”德皇的声音很有些咬牙切齿的意思,“不要说在东方,即使在欧洲,也无人敢于轻视。至于贵国……请原谅朕的坦率,也许对于……亚洲后进文明来说,已经非常强大,但对于欧洲来说,还不足以称之为……一流强国。”

郑宇,终于在这重重压力下爆发了。

“全能的凯撒,”郑宇微微鞠躬,表情坚毅而诚恳,“贵国的陆军,训练有素装备精良,总参谋部运作精密,整个军队如同一台精确的机器。在欧洲狭小的战场上,利用密布的铁路系统,您的陆军可以毫无悬念地击垮一切敌对力量,对于这点,在下毫不怀疑。”

德皇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一点。

“可是,中国太大了。”郑宇回想着电视剧《战争与和平》里法军从莫斯科一路败退的场面,语气无比凝重,“广阔的土地,糟糕的交通,对您的军队来说,精密而复杂的计划失去了意义,科学的计算让位于老天的好恶,如同伟大的拿破仑也不得不从莫斯科退却一般,东方广袤的大地也会埋葬一切敢于进入他的敌人。而中国的五亿国民,百分之一的人拿起步枪,就是一支打不完的队伍。当然,这无损对面那支伟大军队的威名。”

德皇盯着这位东方青年,现出了些许惊异,似乎由于之前的恐吓未能奏效,信心有所动摇。

“全能的凯撒,我相信,德意志的军靴不应该踏上东方的这片土地。”郑宇深沉的目光注视着德皇,语气也是格外郑重,“上个世纪以前,德意志曾经蒙受了长期的苦难。那些四面八方的秃鹫,用尽了阴谋诡计使德意志陷于分裂,成为他们蚕食的对象。而我的祖国,又何尝不是在鞑靼人的马刀下陷入了四分五裂?”

“德意志的复兴源于统一。您伟大的父亲,尊贵的奥古斯都威廉一世陛下,终于用铁和血结束了德意志的苦难,把这个伟大的民族推上了时代的浪尖。而在东方,我英明的父亲,也用同样的手段结束了人民的苦难,建立了统一的帝国。”

“这个时代,英国人占据了海洋,而俄国人占据了大地。德意志和中国能够憧憬的,就只有广阔的天空。”郑宇盯着威廉二世,语气越发诚恳,“全能的凯撒,德意志的至尊,请您告诉我,如此同样经历了重重苦难,终于复兴了民族光荣的伟大国家,分别位于遥远的西方和东方,又同时在大国的夹缝中喘息,为什么一定要走向敌对?东方的中国,需要您的友谊,需要德意志的帮助!”

德皇的脸色开始起了一些奇妙的变化,看向郑宇的双眼中隐有光芒闪动。

“德意志的守护者圣米迦勒!”郑宇朗声说道,“左手持剑,右手持秤,德意志帝国,被苍天赋予了神圣的使命!以神罚之剑,维护世间之正义,正是德意志的精神!”

“DieGelbeGefahr!(《黄祸图》)”郑宇冒出的一句德语立刻让德皇的神色异常精彩,“陛下,您的那幅油画,在下与家父都深感遗憾。以您的睿智应该明白,欧洲文明真正的威胁绝非中国,而正是强悍无情扩张成性的俄罗斯!”(注:真实历史上德皇找人画了这幅油画后,在欧洲广为散播,此人还是八国联军最为积极的鼓动者和日俄战争的幕后推手)

“整个十九世纪,当德意志帝国正处于沉睡之时,俄国一步步占领了波罗的海国家,吞并了芬兰,占据了大半个波兰,统治了乌克兰和高加索,向东占据了布哈拉,希瓦和浩罕,强占了敝国的唐努乌梁海和外兴安岭!俄国人和英国人互有默契,一个瓜分了海洋,一个占领了陆地!”郑宇长叹一声,“陛下!光荣的普鲁士人是条顿骑士的后代,您的祖先曾经驰骋于东欧的草原,用刀剑与十字架传播上帝的荣光!是斯拉夫民族,是波兰人和俄罗斯人,勾结了草原鞑靼人击败了上帝的骑士,毁灭了强大的骑士团国!他们,才是挑战圣米迦勒和公教世界的撒旦!”

“斯拉夫民族,一贯野蛮而贪婪,正是德意志民族的宿命之敌!”看着德皇陷入了沉思,郑宇有理由相信,他正在把花瓶皇子的角色演绎出俾斯麦的劲头,“全能的凯撒,我想您应该深深地了解,一个彻底击垮了中国,强悍无情的俄罗斯,对中欧这片美丽而和平的土地,意味着什么……”

”铁锤和铁毡,陛下。”郑宇张开左手,右手用力砸了下去,仿佛中间是一个脆生生的克力架,“如果我是您的敌人,我会在西边利用绵亘的战壕拖住您战无不胜的军队,然后利用东边滚滚而来的压路机碾碎美丽的一切。”

德皇的脸色微变。

“当今局势,可以用我国古代的一个时期来形容:战国时代。”郑宇深深地吸了口气,缓缓说道,“两千年前,中国的大地上有七个国家,连绵混战了两百年未分胜负。可最后胜利统一全国的,却是其中最晚崛起的一个。您知道他的策略吗?”

“朕很感兴趣。”

“远交近攻,陛下。”郑宇严肃地说道,“对于远方的国家,应该保持友好关系,甚至是盟友关系,这样可以借助这些国家的力量牵制自己的敌人;而近处的国家,则用武力来征服,这样,领土可以连成一片,国家也可以迅速壮大。”

“地球,太广阔了,对于一个崛起中的大国,与其四面树敌,不如远交近攻,专注蚕食眼前的对手,稳扎稳打地壮大自己的实力。”郑宇说道,“现在在您眼前的,是对德意志刻骨仇恨的法国,以及扩张成性,又一直对巴尔干和君士坦丁堡垂涎三尺的俄国,至于中国,用您的话来说,他太过遥远,甚至远到不知道有多遥远。”

德皇目光闪烁,显然有些意动。

郑宇赶忙趁热打铁:“陛下!俄国的西部领土,正是其强行吞并的波罗的海国家,波兰,西乌克兰以及高加索。这些被征服民族,一贯对俄罗斯人表面恭顺内里不满。尤其是在波罗的海国家和波兰,还居住着大批的日耳曼族!陛下!以俄国的野蛮和腐败,这些少数民族经济落后身份低下,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正如您方才所说,公理与正义仅在大炮射程之内!”郑宇顺手送给了德皇一个台阶,“目下俄国内部百弊丛生,民族矛盾和阶层矛盾激化,东欧诸民族渴望德意志正义之铁拳如盼云霓!俄军主力尽数东调,西部空虚,陛下以德意志至尊御百万常胜雄师兵进俄土,俄国就是土崩瓦解!陛下您解民倒悬,使东欧诸国沐浴在德意志荣光之下,必将为德意志乃至全欧罗巴之千古一帝,与查理曼,凯撒,亚历山大大帝诸人比肩,而日耳曼尼亚之新罗马即从此奠基!此千秋功业之始,陛下有意,在下必倾举国之力相助!”

德皇身子微微一震,目光炯炯地看着郑宇。

“可是,现在您的政府,却是反其道而行之!”郑宇深深吸了口气,发出了致命一击,“帮助近在眼前的潜在敌人,而敌视对您抱有善意的远方朋友,伟大的至尊,我有理由相信,您的大臣在这一问题上误导了您的睿智。”

德皇神色凝重,目光闪烁,虽然并未表态,但郑宇却敏锐地注意到对方微微颌首,心中顿时笃定。

“殿下!殿下!”远处,突然传来侍从们焦急的叫喊。

郑宇回头看去,只见一匹白色的骏马飞驰而来,上面坐着一个有些狼狈的小个子,而后面,是正在焦急喊叫,追赶过来的侍从。他心头一转,赶紧圈马迎了上去。

现在的小个子,身上的军服已经破损了几处,脸上貌似还有几处瘀伤,可表情却是分外的倔强。他看到郑宇迎了上来,微微露出了一点感激的神色,却马上恢复了硬梆梆的表情。他微微一点头,继续向着回头看过来的威廉二世追了过去。郑宇心中一笑,也尾随而去。

这位日本同行,算不算史上最囧的……白马王子?

第五章 天皇家的秘密(上)

“嘉仁殿下,真是非常抱歉。”德皇看着这个日本小个子,在马上微微欠身,满脸的关切,“请放心,朕一定会安排德意志最好的医生为您精心调治。”

“多谢陛下的厚意。”小个子依然是那副倔强的表情,普鲁士式的大胡子还粘着一点草屑,从身上的擦痕看,摔的可是着实不轻。

他就在马上一个标准的四十五度角鞠躬,嘴角似乎因为疼痛抽动了一下,看得郑宇都有点不忍:“对不起。是在下马术不精,给您和郑君添麻烦了。”

“嘉仁殿下,我看您的伤势需要好好查看一下。”郑宇转头对着威廉二世说道,“陛下,您看由在下护送嘉仁君回宫医治如何?”

德皇微微一怔,随即有点不满意地说道:“嘉仁殿下看起来伤得也并不严重。殿下乃是刚强勇武的男子汉,并不输于普鲁士的男儿!这一点,朕一直深为赞佩。朕以为,嘉仁殿下带着这一身男子汉的勋章昂然回到行宫,才是东方武士应有的风采嘛,又何必由皇子殿下亲自陪同?”

郑宇承认他确实低估了德皇。说起玩弄日本正太,此人是驾轻就熟了。

德皇不容置疑地说道:“朕今天兴致不错。郑殿下,这边的猎场真是美极了,由朕亲自引导你感受一下德意志的气息,行使上帝赋予我们的狩猎权,这难道不是一件快事?”

郑宇有些无奈地看了看未来的大正天皇。在德皇这样的人物眼里,耍弄这个日本小个子恐怕也是枯燥国务中的一种乐趣。至于自己……

“实在抱歉,嘉仁君,陛下的盛情在下不能拒绝,就请您先行回到行宫,在下晚间必定亲自拜访,请务必原谅。”郑宇诚心诚意地一鞠躬。

威廉二世看向郑宇的目光有些玩味,郑宇依然是诚恳的,真挚的,恭谨地微笑着。

傍晚,尽兴而归的德皇显然是兴高采烈,一边夸奖着已经化作各式美食的猎物,一边卖力地炫耀着德意志的强大,频频敬酒。而郑宇则表现得分外低调,对德皇的应答也很得体,尽量让德皇掌握着全场的节奏,威廉二世不由得开怀大笑,格外多喝了几杯,最后带着醉意道了歉,回卧室休息了。

郑宇陪着嘉仁皇太子回到了他的寝宫,两个东方国家未来的继承人终于面对面坐在了一起。

郑宇在看到这位历史上著名的脑残之后就萌生了一个计划。虽然这人的表现距离他印象里的形象还有些差距,但白天成功地游说了德皇,无疑已经让郑宇信心大增。

对于未来亚洲秩序,郑宇有自己的思考。虽然他还摸不准自己那个皇帝养父的脉,但想来在日本皇太子身上下些功夫埋点伏笔,对于自己那个养父想来也是个支持。

“嘉仁殿下,您受累了。”郑宇眼中满是感伤,说的却是日语,虽然并不十分流利,音调也有点不伦不类,但对于这个落魄异乡,倍受屈辱的日本皇太子,应该算是亲切的乡音吧?

“郑宇殿下,”嘉仁看过来的目光很是复杂,“是我给您添麻烦了。”

“算了,我看皇帝陛下挺开心的。”郑宇自嘲地一笑,“在他的眼里,什么东方皇族皇子太子的,也不过是寻开心的玩具罢了。你我之间又有多大区别?”

嘉仁的眼中也闪过了一丝黯然。

“弱肉强食,这就是这个世界的本质。”郑宇轻轻叹了口气,“在所谓文明世界的眼里,东方人不过是未开化的土著。陛下今天如此善待,我都已经受宠若惊了。”

这一刻,郑宇在嘉仁的眸子中隐约地察觉到了那一丝愤怒。

“殿下,真是对不起。”嘉仁诚心诚意地起身鞠了一躬,“我的国家……”

郑宇能感受到嘉仁对自己的好感,也能理解那种天然存在于中日之间的敌视造成的纠结,他微笑着说道:“殿下何必多礼?国家利益的争夺总是无情而残酷,但这就是政治游戏的规则,并不应该妨碍我们之间的私人情谊,不是吗?”

“殿下,请原谅我的坦率。”嘉仁的汉语有点生硬,“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有些东西没必要拐弯抹角。我知道您的意思,我也很理解您对两国友好的期望。但是,作为日本的皇太子,在下必须从日本的角度考虑国事。我想以您的明察,应该理解,日本如果想要在东亚发展光大,就必须削弱中国,一个强大而统一的中国,就是日本沉沦的……”

“这是元老们的讲解,对吗?”郑宇突然打断了他的话。

嘉仁一愣,似乎完全没料到会被对面这个一直表现得温文尔雅的中国皇子打断发言。他并没有回答,但目光却已经说明了一切。

“嘉仁君,他们说的没错。日本,如果想要成为一个亚洲的德国或者英国,最直接的选择,就是寄生在中国的躯体上吸取养分。这样,一个分裂和弱小的中国,就符合日本的利益。可惜,他们忽略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如果日本这样做了,却失败了,会带来什么?而日本,是不是必须冒着这样的风险,用整个国家做赌注?”

嘉仁默默地思索着,目光中依然有些迷茫。

“有很多事情,看起来收获最大的选择,却往往带来最坏的结果。一个国家的发展,靠的不是赌博,而是精心谋划未来,谨慎小心的实施。贸然去做超出能力的事情,带给这个国家的只有灾难。中国已经统一,有了强大的军队,绵延的铁路,建立了工业体系,还有强有力的中央政府。这样一个国家是日本能够削弱甚至肢解的吗?”

对面正太的眼神中露出了痛苦和矛盾。

“嘉仁君,我知道,有些事情您不能说。还有些事情,恐怕您本身就不清楚。我也理解令尊和元老们作出的决策绝非您可以动摇的。”郑宇语气诚恳地说道,“可我还是要提醒您,即使是对于那些元老重臣,一个皇者也不能无条件地给与信任。他们有牢固的派阀,有自己的利益,对于国家大政的谋划也不可避免地带着私心。”

“作为同行,我需要提醒殿下,对于某些雄图伟略的权臣来说,皇室的地位,帝国的命运,在某些时候也不是不能作为赌注的。”

二十六岁的日本正太,终于虎躯一震。

“其实您只要想一想您父亲亲政以来的经历,回想一下甲午年决策的前后,再回味一下这些年伊藤等诸元老的所为,您就应该明白,真正掌握日本命运的人究竟是谁。”郑宇目光炯炯地盯着对面的大胡子正太。

未来的大正天皇神色一变,脸色明显变得阴沉起来。

“您知道这些人为什么如此有恃无恐吗?”郑宇有些诡异地一笑。

对面的日本太子看着郑宇,眼神逐渐出现了某种变化。

“因为他们掌握了您父亲的一些东西,”郑宇缓缓地说道,一眨不眨地盯着对面的大胡子正太,“比如,他是如何成为天皇的……还有,他的真实身份。”

他看到对方的脸上陡然露出了难以遏制的巨大惊恐,身子也开始微微颤抖,心中一松,脸上却越发严肃起来。

“您的父亲,其实并非真正的北朝孝明天皇之子睦仁亲王。”他低声说道,“他的真实身份,是诸元老杀死了原本的睦仁亲王,用李代桃僵之策取而代之的南朝后醍醐天皇一脉尊良亲王之后,长州的大室寅之佑殿下。我说的,没错吧?”

郑宇话音刚落,对面的日本正太已经如同被一道闪电击中,整个人霍地站起,浑身激烈地颤抖着,脸部的肌肉也在剧烈的抽搐。郑宇看着这诡异的一幕,也不由得暗自有些惊心。不知过了多久,未来的大正天皇,终于颓然坐倒,脸色惨白。

郑宇虽然表面上神色不变,但心中却是大大地松了口气。对方的表现,已经告诉了他最后的答案。

那位天皇其实也是山寨的。而且比自己显然高了一个档次—山寨皇子算什么?人家不但是山寨皇帝,还山寨出个“大帝”来。比正版还彪悍,这,毫无疑问就是山寨中的最高境界—世界名牌。

第六章 天皇家的秘密(下)

郑宇能喊出这样石破天惊的一句话,自然多亏他前世的那点癖好。

在那个无数人四处挖掘秘史,信息泛滥的时代,一个关于日本皇室的隐秘故事逐渐流传开来,那就是日本明治天皇的真实身份。

在倒幕之时,身为幕府将军德川家茂结义兄弟的北朝后裔孝明天皇突然死亡,传统的说法是感染天花而死。但还有一种说法,就是他其实并非病死,而是被倒幕的长洲派公卿岩仓具视指示手下的忍者伊藤博文,也就是后来的那位四次组阁的第一元老下手毒杀。这件事情也确有佐证,那就是暗杀了伊藤博文的朝鲜人安重根在接受法庭审判的时候,曾经说了一句爆炸性的话,“伊藤自己就是暗杀天皇的大罪人”,可根据明治宪法的第三条,“天皇神圣不可侵犯”,由于伊藤博文是明治天皇最亲近的元老,而明治天皇无论是指使人杀父,还是根本就是冒名顶替的假睦仁,当时根本没人敢做深入调查。

孝明天皇的太子睦仁天皇继位后就成为了众所周知的明治天皇。可后世却有人明确指出,其人其实并非真正的睦仁殿下,而是被李代桃僵的一位南朝皇族后裔,也就是之前居住在倒幕派大本营长洲蕃的大室寅之佑。这也是为什么明治天皇和大正天皇,身为北朝后裔,却对南朝天皇进行了正名翻案。明治十年,明治天皇公开宣布“南朝是正统,北朝是闰统(非正统)”,并且把南朝皇统的一位后裔封为“尊宪王”。在战后,尊宪王的后裔甚至直接要求裕仁天皇让出皇位,理由是自己才是嫡系,言下之意自然是明治天皇一脉不过是南朝皇统的旁系罢了。

后世曾经有人列举了睦仁亲王被替换的一系列证据,也就是继位前的睦仁亲王和继位后的明治天皇的对比,从照片,到性格,到体格,再到字迹,然后到习惯用手,任何人看了之后,都根本无法认同这是同一个人。据说,历史上那位大室寅之佑,不但体格,习性等均与后来的明治天皇相符,而且曾经参加长州奇兵队,与时为忍者的伊藤博文相熟,他们的领导恰恰就是岩仓具视。此外,日本皇室的一些公开记载中也充斥着各种蛛丝马迹,比如家谱记载的方式,比如牌位上的称号,睦仁亲王的正妃‘一条美子’在与明治天皇并列的牌位上居然不是“皇后”而是“皇太后”,等等。

即使抛开这些,郑宇自己也一直无法理解,那就是一直在幕府教育之下,身为幕府拥立的孝明天皇之子,十六岁继位的明治天皇,怎么可能拥有那般开明的思想,那么先进的知识,完全不似幕府豢养的那种传统的日本皇族,反而更像整套西方学说培养出来的新派王族?

现在,这位未来的大正天皇,显然已经给出了真正的答案。

郑宇暗自松了口气,心知已经抓住了对方的小辫子。这网络媒体,还真不是盖的。这样一个百年奇案,就这样被他试出了真相。此刻他再看向对面的日本正太,已经恨不得要抱着对方唱《征服》了。

“殿下,我绝非有意用此皇室秘闻要挟您和令尊的意思。”郑宇又安慰道,“这件事情,其实敝国三十年前就已知晓。如果我们想的话,甲午年就已经做了。”

对面的大胡子日本皇子已经萎缩成一团,双眼无神地看着郑宇,直到此时才开始恢复了一丝神采。

“那殿下您的意思……”未来的大正天皇,沉默片刻,开口试探道。

“家父一直对令尊抱有极大的善意。东亚中日两国,本为兄弟之邦,一衣带水,而两国皇族,也本该相互提携。可惜贵国诸元老一心脱亚入欧,试图借助欧洲之力在东亚建立霸权,导致两国兵戎相见,又一直敌视至今。在下只是代表敝国皇室,表达一下对贵国皇室的善意。”郑宇诚恳地说道,“沙俄野心勃勃,妄图吞并东亚,建立黄俄罗斯,虽然目前鉴于敝国之实力,不得不与贵国携手,但一旦敝国战败,下一个猎物也必然乃是贵国。而俄国,无非是欧洲的尖兵而已。一旦贵我两国衰弱,西人必然趁虚而入,携手瓜分,行殖民地之策,届时东亚文明,儒家千年礼乐传承,尽付东流,神州陆沉,兆民左衽,此非我等之罪,我等之耻!如何见贵我两国先祖先贤于地下!”

他说着说着激动起来,起身背着手,来回踱步。而未来的大正天皇,就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位中国同行,脸上也是一副沉重之极的神情。

“不得不说,贵国的元老们,在这个问题上犯了大错。”郑宇仰天长叹,“此一战,本该是贵我两国戮力同心,共抗暴俄,再联手抵御西方,维护亚洲独立文明,可如今却演变成了同室操戈,而西人坐收渔利。此情此景,怎不让在下痛心疾首!”

“殿下,鄙人……”未来的日本大正天皇,嗫嚅了半天,终于沉声说道,“深有同感!”

郑宇暗自松了口气,转回头,脸上满是不可思议:“殿下!”

“唉……在下如何不知同室操戈之害。”此刻的大胡子日本太子,看起来倒是有点大智若愚的城府,“可形格式森,一步步就走到这个地步。现在举国民意滔滔,陆海军矢志复仇,而俄人又确实下了死力。这个时候,也的确不容我们后退了。”

“殿下可知,当年敝国,却是提出过如果贵国放弃朝鲜,敝国可与贵国结盟共抗俄德法的提案。”郑宇沉声说道。

“这个……在下也有耳闻。不过诸元老言,甲午战败,真相虽能一时掩盖,但如果不能获得朝鲜以为交代,国内必然大乱,届时幕府余孽,或有……贵国趁其间,政府必有倾覆之祸。与其这样,不如趁俄德法调停,向银行团借款从贵国买下朝鲜,以塞国民之口。”未来的大正天皇沉痛地说道,“是以当时情势,实出无奈!而朝鲜既为我国所有,贵国民众与我国之愤恨,也就越演愈烈,我国也不得不联俄以固自卫。现在走到这一步,真是……不知如何说起了。”

其实郑宇对于当时中国为何在歼灭了日本陆军大部,甚至已经打到了釜山,却仍然在三国干涉下把朝鲜卖给日本,心中也有了些数。说白了,是布了个局,却偏偏不容对方不跳。当然,此时此刻,他是必须做痛心疾首状的。

“时也,命也,运也!”郑宇长叹一声,“此天不佑东亚乎!奈何我神州文明传承,两国俱为儒家子弟,俱为黑发黄肤,血肉相连,为何却在这西人蛮夷挑拨之下,同室操戈!”

他眼含热泪,看着看着未来的大正天皇,而大正天皇也是眼圈一红,泪水夺眶而出。

“在下,今日为我东亚兆民一哭!”郑宇的热泪夺眶而出,“如若是此为天意,请降罪于我郑宇一人!奈何罪及东亚无辜生灵,遭此涂炭!神州列祖列宗在天有灵,还请护佑我神州子民,华夏苗裔,我东亚同文同种之诸国,永不同室操戈,固为兄弟之邦!”

“殿下!”未来的大正天皇激动地站了起来,深深一鞠躬,“嘉仁此拜,并非为赎敝国之罪,实表在下心意之诚。”

郑宇虎躯一震:“殿下,您的意思是……”

“嘉仁,以日出之土八百万神灵之名起誓,有生之年,必与殿下一同,为保我东亚文明,保我东亚种族,与西人周旋到底。有违此誓,天诛地灭!”

此刻,大胡子日本太子的神情,是如此的庄严肃穆,神圣而虔诚。

郑宇大惊,没想到这人这么实在,居然就被自己一番话就忽悠出个中日新思维,莫非这就是传说中中国主导下共存共荣的大东亚王道乐土?传说中日本人都是一根筋,可这人怎么一下子就……莫非他和他爹此前还真的……要给日本皇室留条后路?

可这个时候,也容不得郑宇多想。时不我待,既然对方已经做了表态,说不得必须顺杆往上爬了。

“殿下此言,深合我意!”郑宇压下心头的一丝疑惑,热情地拉起大胡子日本太子,说出了那句百试百灵的经典,“此事性命攸关,请务必严守机密!”

日本太子用力点了点头,目光中混杂着激动和喜悦。此刻的大胡子日本太子,看在郑宇的眼里居然有了几分宣统陛下的意思。

“殿下既有此言,在下自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小弟年幼,就称呼您一声皇兄了。”郑宇依然是一脸的坦诚,“具体行事,我们还需从长计议。”

“没问题。”

“其实我的计划很简单。”郑宇诚恳地说道,“皇兄你现在并不需要做什么。令尊的苦衷,在下深知。等到未来敝国战胜,敝国将帮助令尊和皇兄你清算挟主窃国的诸元老,真正实现大政奉还。一切,就请交给敝国吧。”

此时此刻,大胡子日本太子再也忍不住,感激的泪水夺眶而出。

他深深拜服于地:“那么,一切就拜托了!”

郑宇看着这个情真意切的日本太子,心中一阵迷糊。

弱智乎?影帝乎?

这是个问题。

第七章 那一夜

清冷的月光打在草坪之上,郑宇仰头望着夜空的繁星点点,思绪起伏。

这是他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三个夜晚。暂时缓解了眼前危机的郑宇,终于开始挖掘头脑中的回忆,思考自己在这个世界上究竟该如何走下去。

白天又陪兴高采烈的德皇打了一天猎,而日本正太也死活跟着跑了一天的龙套,三个人玩的倒是尽兴。见缝插针地,郑宇又给德皇陛下灌了不少国产迷魂汤,根据他的观察,德皇现在对中国的好感度,以光荣三国志的衡量,应该从敌意恢复到中立甚至开始偏友好。德皇还特地约了他在明天参加皇室家庭的野餐。

虽然郑宇从没指望过德国就此转为支持中国,但只要这位容易冲动的专制君主在感情上对中国有所倾向,再认识到中国未来与德国的一些共同利益和美妙前景,将来在很多问题上就可以做做文章。

至于那位日本太子,虽然一直掩饰,但看向郑宇的目光中不经意间流露的默契,已经让郑宇心头大安。虽然这人暂时还派不上用场,但只要中国能在战争中取胜,那日本的事情尽可展望。

其实郑宇还有一个猜测,那就是这一切的背后,是否是那位明治天皇的授意?是不是对方为了一旦战败,能够利用这个机缘保住日本皇室的统治?

无论如何,毫无疑问地,他立功了。

可是下一步怎么办?

按照计划,接下来就要回程了。

可郑宇不甘心。

他已经想明白了。那位至高无上的铁血皇帝,之所以收养自己这个没有后台的孤儿,一方面是因为他本人无后,但更重要的显然是用自己作挡箭牌来稳定人心。一旦皇帝有了亲生儿子,自己这个没什么后台和根基的花瓶太子,随时就会被找个由头牺牲掉!

话说回来,以自己这点根基和威望,再看看那些手握重权的大佬,即使在皇帝去世后继了位,只怕最多也就是个虚君共和的局面,被一位或几位大佬按得死死的,时时担心些废立,更改国体乃至鸩杀行刺之类的事情。

太子?可怜的孩子。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抬头看向星空。

一颗流星划过,悄然地,无声无息。

郑宇感觉自己有了点空灵的味道。一种模糊的感觉,就这样影绰绰地出现在脑海里。

人生宛如梦幻。

上一世,糊里糊涂地过了二十八年,一直被命运摆布来摆布去。世上知道他存在,知道他做了些什么的人恐怕也没有多少。从小是孤儿,熟悉的不过是孤儿院一起的几个死党,再就是一群酒肉朋友。银行里的形形色色,社会上的三教九流,对这些人来说,自己不过是个过客。恐怕网上知道那个ID的人,都比现实生活里对他有印象的多。

现在,他从那个世界突然消失了,到底会有几个人怀念他甚至记得他?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没了,就和从来没有出现在世界上一样。

那这一世呢?

记忆中那个令人望而生畏的强悍身影,那个似乎一切尽在掌握,算无遗策的铁血皇帝,真的就可以决定自己的生死吗?跨越时空而来的灵魂,就只有顺着命运规定好的轨迹,生活在皇帝和权臣的阴影下,要么在哪一天莫名其妙地死掉,要么从花瓶皇子再到花瓶皇帝,做个人形图章?

大帝?德国皇帝是个什么货色,未来的大正天皇又是个什么玩意,这两天也算领教了。不过如此,不过如此。一百年后的小职员兼职演艺爱好者,伪军迷和历史小说书友,就不能超越这些货色,演绎出一个五光十色的彪悍人生?

你是铁血大帝,开国之君,哥就不能做个当代秦王李二爷?

有几百部历史穿越小说垫底,有数不清的战史,野史,正史,演义和单田芳老师的历史评书为后盾,这个世界上,有谁比哥更了解历史进程?有谁比哥更了解这些时代骄子的性格和秘密?有谁比哥更清楚经济,科技,文化,军事的发展趋势?

哥现在不过是个山寨,山寨的还仅仅是个花瓶太子。但山寨的最高境界是什么?是创出自主品牌。哥的目标,就是主宰自己的命运,主宰国家的命运,要让风云变色,让千秋万载之后,江湖中依然有哥的传说!

明治大帝?哥就不兴来个郑宇大帝?

他对着夜空,缓缓竖起了中指,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回了房间。

他的脚步沉稳,他的霸气四溢,他的声音洪亮,响彻了整个走廊。

“全体都有,立即召开会议!”

恍惚间,侍卫居然鬼使神差地喊了一句:“是,陛下!”

-------------------割出一个未来-------------

十分钟后,在郑宇的要求下,柯山开始讲解起中日俄三国纠葛的来龙去脉和帝国目前的实力格局。郑宇结合着脑海里残留的回忆,对这个迷雾之中的国家开始有了一个大概的认识。

中华帝国肇始于安南北部。

开国皇帝当年只是这个三不管地界的后起之秀,属于黑旗军下属的一支力量,后来借着刘永福的突然死亡上位,很快就建立了忠于自己的镇国军。随后,以民族主义为号召,利用英法在印度支那殖民扩张上的矛盾,镇国军在英国的支持下击败了北上的法国殖民军,趁势占据了柬埔寨和安南北部的广阔领土,又挫败了清军和法军两面夹击的图谋,趁势以“民意”为由北上,席卷了大江以南。

可这人并没有继续北进,而是以安南内附和“试行新政”的名义,向清朝名义上输款,组建“南洋总理衙门”试行新政,实际上割据了江南,开始大规模地培养精英干部,建立各级政府机构,发展经济,改良文化,推动中国南方一步步向近代化民族国家过渡。

蝴蝶扇动了翅膀,历史也随之脱离了原有的轨道。

镇国军的成功暴露了清朝的虚弱,俄国也对中国北方生出了更大的野心。借助一八八一年沙皇遇刺后俄国掀起的反犹浪潮,大批俄国犹太人被没收财产驱逐出境,而这些人也就成群结队地奔赴了安南顺化地区新设立的犹太自治州。利用这些没收的财产,以及法国财团的贷款支持,沙俄政府于一八八五年正式动工兴建西伯利亚铁路,到了甲午年已经完成了除贝加尔湖路段以外的主体,这也让俄国在远东西伯利亚地区的驻军力量大增。

甲午年日本战败,俄国动员了远东驻军,并纠结德法两国对朝鲜进行联合干涉,而关键时刻英国人也落井下石,断绝了对镇国军的财政支持。无奈之下,中国被迫以五百万英镑的价格把朝鲜的宗主权转让给了日本,俄国也趁机在朝鲜攫取了不少好处。自此,在英德法等列强的推波助澜之下,中俄进一步交恶。

为了应对东方新崛起的大国,保住西伯利亚和远东领地,俄国不惜以西伯利亚的森林和矿产为抵押,从德法等国进一步争取了巨额贷款,加紧完善西伯利亚铁路,并修建了到塔什干的中亚铁路,大力扩充军事工业,疯狂造舰扩军。

至于甲午战后的日本,明里说是政府在幕府遗民的协助下挖掘到了当年幕府倒台前秘密埋藏在赤城山的巨额黄金,此外还得到了德国资本的贷款和投资支持,但根据帝国方面的情报,实际上恐怕还有英国人暗中的资金和物资援助。

为了稳定政权,日本朝野有意渲染中国扩张论,煽动民间的仇华情绪,把日本的苦难一股脑地归结在中国身上。另一方面,日本也采取了高压政策,加税加捐,大规模扩建军工,扩军备战。

郑宇对日本的情况倒并不吃惊。他看过一部叫什么穿越甲午之蝴蝶效应的穿文,记得里面有这个赤城山藏金的情节,当时也百度过,知道确实有这么回事,只是后世一直没有找到罢了。至于英国人……那是玩平衡的老手了,谁弱了就拉谁一把,谁强了就踩谁一头,总之玩了几百年的熟练工种,倒也没什么奇怪。至于日本的崛起,深知该国民族性的郑宇也没有太多吃惊。

一个从一片废墟之中,短短二十年就崛起为世界第二大资本主义经济体的民族,又怎能因为一次远征失败就会一蹶不振?

随着第二次工业革命在主要工业国先后深化,大机器生产带来的生产力爆发性提升,而那个时代有没有太多工会和社会保障,导致生产和消费出现脱节。一八九八年,一场空前的经济危机首先从俄国爆发,并进一步蔓延到中欧和西欧,进而波及了美国乃至亚洲(注:史实)。

在这场经济危机中感受到威胁的俄国,加快了征服中国北方,建立黄俄罗斯以转嫁危机的步伐。五年前,当中国发生了某些事情之后,俄国在海蓝泡首先残杀和驱逐中国侨民,试探中国的态度,甚至引发了双方军队的直接交火,最终在国际调停之下以中国侨民离境,俄国赔偿财产和生命损失暂告段落。

日本在这场危机中也一度遭受重创,为了摆脱危机,日本政府仿效中国以赤字财政和政府订单来挽救工商业,而这些资源几乎全部投入了战备。萧条的日本工商业仿佛被打了一针强心剂,而尝到甜头的日本财阀更是热情百倍地煽动激进思潮,推动对华开战。

在中国方面,建国后悄然兴起了一股激进民族主义思潮。海蓝泡危机一出,对俄开战的呼声在年轻一代,财阀和军人中甚嚣尘上。正好在这个时候,缓过一口气的日本也公然与俄国接近,准备联俄制华,更是冲了中国人的肺管子。

在多重因素的推动之下,这场规模空前的亚洲大战终于一步步走向了爆发的边缘。三国都已经是勒紧裤腰带加紧备战,陷入了狂热的军事竞赛,万吨战舰比赛式地下水,造舰和扩军计划一个比一个激进,不知不觉地,三国财政都已经濒临了危险的警戒线,无限制的军备扩张已经到达了临界点,最后剩下的,就是用一场决定性的战争终结这一切努力。

借助与德国事实上达成的同盟,俄国把原本驻扎在西部的兵力大量东调,编成三个方面军,分别针对中国的东北,蒙古和新疆三个方向,摆出了鲸吞的态势。日军的六个常备师团屯兵朝鲜,另有六个师团正在北海道进行特别军演,嗣后也将大部西调。

面对这一威胁,建国后一直坚持精兵政策以缓解财政压力的中国军队也立即还以颜色。近期已经用自愿募集的名义,通过基层组织对近三年的退伍兵进行了秘密动员,原本的旅级架子部队迅速扩编为师,装备辎重等源源不断补充进去,陆海军规模几乎是凭空翻了一倍有余!

面对北方的严冬,三方都在磨刀霍霍,等待春暖花开之时一决胜负!

郑宇看着面前这幅似是而非的世界地图,打量着上面似曾相识却又有了很大不同的东方国度,看着原本那头雄鸡被一片巨大的枫叶替代,仿佛就看到了这个时空过往几十年的风云激荡,燃烧的火光,冰冷的钢铁丛林,流淌的血色。

那该是一个何等波澜壮阔的大时代!

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那个时代,属于他的便宜养父,皇帝郑鹰。

郑宇不得不钦佩这个人。

郑鹰,据说是从小被卖到外洋,学成后带着三个亲信学生来到安南,与当地华人宗族建立关系,逐渐打造了自己的家底和武装,进而一步步崛起,最终问鼎华夏。

这个人,有着当时中国罕见的国际视野,也有着异乎寻常的高妙手腕。当年,蛰伏在安南北部的三不管地带之时,这位军阀头子就巧妙地利用了当时欧洲大规模的反犹浪潮,以帮助犹太人在安南建国为诱饵挂上了犹太财团,并进而联络到了英印当局乃至英国内阁。

当时的英国首相迪斯累利是犹太人,与罗斯柴尔德等犹太家族关系密切,通过这些人的牵线搭桥,郑鹰的镇国军顺利成为英国在中南半岛牵制法国殖民扩张的马前卒。

为了实现建国梦想,犹太人以募捐和长期低息贷款等形式,对郑鹰提供了巨额的资金支持。而这位未来的皇帝也绝非善茬,在利用犹太人的同时又与南洋的华人世家宗族建立了利益同盟,尤其是两次击败法军的辉煌,让饱经西方殖民当局压迫的南洋侨界欢欣鼓舞,几乎是争先恐后地投入了镇国军的阵营。

早在北上占领江南半壁之前,镇国军已经占据了安南北部,上寮和下寮(今老挝),原兰芳势力范围(西婆罗洲),势力的触角早已遍及整个南洋地区,而这位枭雄也顺理成章地迎娶了爪哇李家的千金,把南洋侨界牢牢捆在了镇国军的战车之上。

建国之后,这人的举动更是天马行空,可偏偏又是浑然一体。

在政治体制方面,这位皇帝高调推行宪政,建立国会两院和内阁,并与中国传统的乡绅自治结合搞了地方参政院;另一方面,由于大批的议员由皇帝推荐,再加上这人一手打造的复兴党一家独大,掌权的大佬又都是心腹亲信,实际上国家实权依然被这位开明君主牢牢把持。

在经济方面,他把在南方新政扩展到全国,大力兴建铁路,整修原有的道路系统,改良市政,兴建邮政和新式公路;建立了中央财政体系,仿效英格兰银行成立了帝国中央银行,回收金银发行纸币;打造了现代国家财政预算体系,建立统计机构,完善了国债发行制度;此外以国有和皇室所有的银行为骨干,鼓励民间设立银行,建立了遍及各地的银行网络,吸收社会剩余财富,利用金融杠杆调剂资金投资工商产业。

在农村问题上,他废除了农税,限制了最高地租,以退伍军人为核心组建了农会,建立了农村信用合作社,取缔了乡村传统的高利贷和印子钱,减轻了农民负担,在农民阶层中威望大增,而农会与地方乡绅的互相制衡,也确保了农村秩序的相对稳定。

在税收方面,他聘请英美两国的税收专家,一起制订了很有特色的现代税收体制。传统的厘金卡子被废除,改为在消费和生产环节统一征税,促进商品流通。此外通过与英国的传统关系,收回了部分关税主权,加强对国内工商业起步阶段的保护,并采取了出口补贴政策,迅速积累外汇,确保了国家币值稳定,保证了工业化进程中至关重要的机器,技术和精密半成品的进口。

教育方面,早在南洋总理衙门时期这人就开始推行三年制义务教育,并大建免学费的师范院校,建设中学和大学,在扫盲和灌输国家理念的同时,着重培养精英人才。建国后,这一套体制进一步推进到全国,尤其是采取了中央和地方七三分账的分税体制后,地方财力充裕,而中国素来又是尊师重道,办学都是在地方青史留名的雅事,全国更兴起了办学高潮,初等小学已经跟着军屯一路办到了边疆,甚至有些富裕省份已经开始推行六年制义务教育。

在文化上,自镇国军时代开始,这位郑鹰就大力引入西学,推行欧化,可建立帝国之后,这人又反过来推行国粹化,大力提倡民族主义,乃至带头祭拜黄帝,提出忠勇仁义礼智信的帝国七德,改良服饰。国内一时间风云变幻,欧风美雨与华夏传统文化彼此交融,又各有旗手和死忠,时不时在报纸上对骂一番,我说你是英美奴,你骂我是腐儒老朽,倒也成了一道风景。

当然,兴一利必有一弊,虽然有甲午年没收的众多旗产,皇产和“保清党”资财,但这一项项的恐怖开销累积下来,国家也已经是债台高筑赤字累累。

但更令郑宇心生恐惧的,还是这位皇帝在光明的一面之外,也无疑有着另一张面孔。

建国后,这位开国皇帝先是搞了军队政令分离,设国防部,与陆海两总参分权,提高文官地位压制军人干政,又在海陆两军之间制造隔阂,挑动两军互相竞争,而自己手握最精锐的皇家禁卫军,虎踞京畿和咽喉要冲。

在政府内部,他通过亲信直接掌控警政部和最大的情报机构总情局,刺探内外情报,利用遍布朝野广及全国而又互相制衡的多个特务体系,监督着党政军乃至社会上的动向,同时也在彼此监督。

党派方面,皇帝除了牢牢控制着复兴党,又扶持了宪政党,统一党,民权党之类的在野党牵制复兴党,时不时对体系内的各派力量敲打敲打。

就这样,这位开国大帝操纵手下各个力量如同木偶,引他们互相敌视,但冲突却又控制在一定程度内,自己则稳坐最高权威,成为各个力量的仲裁者和争相依附的对象。

不过,虽然柯山有些语焉不详,但郑宇也察觉到,这一套东西似乎在五年前出了点问题,导致上层内部进行了一场大清洗,当时的总理,镇国军最资深的元老重臣,皇帝的学生,被匆匆审判处死,牵连进去的官员甚至军人无数,其控制的情报机构中审局垮台,国防部也从此大衰,而陆海两军却因为协助皇帝清洗叛逆而声势大振。再加上俄国人趁机搞了个海蓝泡事件试探反应,中俄一度险些开战,军部的势力也就逐渐占了上风。

那些人据说是犯了叛国罪,勾结外敌出卖国家,但在郑宇看来,无非是疑心重重的皇帝和野心勃勃的大佬之间同床异梦,彼此猜疑,最后皇帝抢先下手罢了。这也是历朝历代开国之后必备的传统剧目,倒也没什么奇怪。

哪一朝上位的团体,还不都得玩一个同甘共苦,同舟共济,同床异梦,最后同室操戈的四部曲?只是第五步的同归于尽,未必一定上演就是了。

这些,郑宇虽然很感兴趣,却已经顾不上刨根问底了。他最大的疑惑还是皇帝的来历。

对于这个神秘莫测的便宜养父,郑宇本来一直在怀疑对方是个穿越者。可听了这些却又有些动摇。皇帝的眼光显然超越了这个时代的中国精英,可他的帝王权术,却是中国土生土长的玩意。

更重要的是,皇帝已经……六十五岁了。

在郑宇看来,穿越者回到过去,是无论如何都要在有生之年尝试一下征服世界的。可这位皇帝,统一南方之后,居然蛰伏了十五年,耐心地培养干部,试行新政,建立体制,打造新式官僚机器,夯实基础。一直到了他已经五十五岁,才抓住甲午一战的机会北上统一国家,可随后又是整整十年的种田。

六十五了。

郑宇难以想象,即使这一仗打赢了,这人还能在有生之年去统一世界?在这个平均年龄不到四十岁,医学也没那么昌明的时代,六十岁已经是风烛残年。欧战是十年后的事情,皇帝能活到那个岁数吗?况且目前中国的国力,单就钢产量来说,只是美国的十分之一,又谈什么称霸世界?

可如果不是穿越者,这个人所做的这些事情,简直称得上千古一帝了,更难得的是,其思想认识完全超越了中国传统统治者的局限。难道真的是因为从小被卖到了外洋?

更让郑宇摸不到头脑的,是这位便宜养父打造的帝国完全不像是穿文的路数。

传统来说,穿越者打造的国家,手下自然应该是忠诚满槽,人人大公无私一心为国,举国一致万众一心。而这肇建之国也该是上下和睦一片春光明媚,可照记忆中的片段和柯山语焉不详的一些信息来看,这国家现在却已经露出了腐化堕落的模样,革命老臣自我膨胀,地方上贪污腐化,中枢军政不和,大佬们明争暗斗,甚至还有革命党在海外势力的支持下,喊着民主共和的口号时时准备颠覆政权。

郑宇有一种很强烈的感觉,这个国家的改变,就和皇帝的崛起一样突兀,仿佛是一个衰老笨重的躯体被强行注入了激素,四肢骤然强壮起来,可神经和内脏系统却偏偏有些跟不上,运转起来分外别扭。至于皇帝手下这些打下江山,又坐了江山的革命功臣,更像是赶鸭子上架,而非书上那样从思想到理念都大公无私的四有新人。

这个帝国,就像一个东拼西凑扭在一起的怪物,旧体制熏陶出来的官僚和受了些新式思想填鸭的革命功臣称兄道弟;只受过短期师范培训的老先生满口三字经千字文,而隔壁教室里新式师范学堂刚毕业满脸青春痘的半大小子却是很认真地念着ABCD,皇家禁卫军被灌输的全是忠君思想,而陆军主体的国防军却打着国家军队的旗号,涌动着民族主义的思潮。

郑宇苦笑一声,暗道自己这个太子,不是亲生的也就罢了,难道还要和这些形形色色的人物明争暗斗之上?

**XP的翻云覆雨,有木有啊!

谈笑间地图开疆的YY无限,有木有啊!

挥手之间百万雄师过大洋,龙旗插遍七大洲,有木有啊!

抄袭几首伟人诗词,混个伟大的政治家军事家思想家教育家,人民救星祖国之父的名头,千秋万代一统江湖的穿越霸业,有木有啊!

一念至此,郑宇的耳边就仿佛听到了一声清脆的碎裂。那颗刚刚燃起野心之火,水晶般纯洁的少男之心,碎成了十七八瓣。

此间的穿越者,尼玛伤不起啊!!!!!!!

柯山讲解完毕之后,郑宇依然是久久不语,双眼微闭,混似老僧入定。随行的几人似乎也习惯了这人最近的神棍做派,只是静静地看着,等着这人再发什么惊人之语。

许久之后,郑宇深深吸了口气,缓缓呼出。

他睁开双眼,目光平静而幽深:“我有个想法。我们在德国的事情办完之后,不着急回国。”

众人一怔。

“我的计划是……”

(在这里说一下,星空这本书虽然是有架空成分,但架空的是之前的历史进程,而非历史的逻辑和规律。这本书的政治,会比较靠近政治的内在实质,不会写一本天真无邪的童话。自古至今,政治权力场的游戏规则从未有什么实质变化。政治的规则就是一套明规则,一套潜规则,前者是用来宣传的,后者是每个人默默执行的。关于革命团体上位过程中和上位后的腐化,自古以来木有例外,这也是所有自上而下金字塔体制的通病。即使是组织最严密的北方卖布党,早在1923年,托洛茨基就提出老近卫军官僚主义化,苏联政府已经蜕变成一个官僚特权阶层,严重腐化堕落。更何况是那个时代,又浸淫于传统官场体制几千年,尾大不掉的中国了。皇帝这位横空出世的枭雄,即使是惊才绝艳,也还是要依靠庞大的官僚机器来执行政策,而这个被非常规的方式从中古体制强行拽进近代民族国家行列的帝国,也自然会有种种不协调和矛盾之处,这真是再正常不过。当然,这些问题,也是需要郑宇上位来清理和改变的。所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说的可不就是本书第一卷?最后说一句,星空写的不是小学课外读物,也不是初中教材。某的野望,是大大们看完本书,能为未来的穿越上位做好准备。这是一本实用读物啊。拜谢乃们的支持,乃们是最棒的)

第八章 新的征程

一周后,德皇行宫门前的大道旁。

郑宇眼含热泪,握着德皇的手。

“陛下,多蒙照顾,在下感激不尽。本想再多多聆听陛下教诲,感受德意志的无上光荣,无奈家父急召,不得不踏上归途了。此去万水千山,不知何日再与陛下重逢!”

对面的巨人,仿佛也动了真情,他亲切地拍了拍少年,语重心长。

“朕的新朋友,你是个非同一般的孩子。朕相信,你一定会成为你的国家最伟大的君主,把你父亲的事业发扬光大。尽管我们相聚短暂,但请您相信,朕的友谊,发自内心。无论未来发生什么,您永远是德意志皇室最真诚的朋友。”

“陛下!”郑宇的眼泪哗地流了下来。

“安迪,你真的要走了吗?”一个穿着灰色童子军军装,棕发碧眼的正太眼圈红红地看着郑宇。

郑宇深深一鞠躬:“约阿希姆王子,欢迎您到中国来。你的友情,我会珍藏一生。”

这一段相处下来,郑宇已经喜欢上了这个多愁善感,文雅聪明的正太。尽管对方只比自己小了两岁,可在他眼里,这就是个小弟。

“安迪哥哥,请你收下这个。”一个婴儿肥少女走上前来,把一个纸鹤交给了郑宇。

“这是你教我们叠的纸鹤,你说他能够把思念和祝福送给朋友,我把纸鹤送给你,以后你想我们的时候,就可以让纸鹤飞回来。”

郑宇看着这个眼圈红红的少女,微笑着说:“维多利亚,以后闷了,欢迎来中国。千万别忘了,你在中国,还有一哥。”

郑宇捧起少女的手,低头一吻。感到那只手掌微微一颤,心中猥琐地一笑。

暗念三声“我真不是萝莉控”之后,郑宇转向了另一侧。他的目光和那个沉默坚硬的小个子对上,感觉到了那种默契。

“嘉仁皇太子殿下,能够与您同游,真是人生快事。请代我向您的父亲致以真诚的敬意,也祝愿我们两国世世代代友好下去。”

说完这一番外交辞令,郑宇再也不看小个子,转回头面对德皇。

“陛下,在下去了!”

他果断地一转身,大步走到马车前,又猛地回过头,眼含热泪,一个标准到不能再标准的立正敬礼:“陛下!保重!愿德意志和中华帝国的友谊,天长地久!”

此刻的郑宇,军姿挺拔,目光如电,面容如铁,配合德国式军礼,俨然是个即将决死冲锋的党卫军少校。

对面的德皇,也严肃而庄严地回了一个军礼。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错,心有默契的微微点头。

搞定,收工。

坐在马车上的郑宇,揉了揉发酸的脸,感觉刚刚在最后阶段的表演稍微有点流于表面,和观众的感情沟通差了点火候,心中暗自盘算,闭目养神。

颠簸的马车里,郑宇的手指在大腿上轻轻敲着。他突然怀念起圆珠笔,如果此刻一笔在手,运转如飞,这帮子手下还不得乖乖地倒头便拜?

这批文艺青年的潜质,还是OK的,以他的判断,根据光荣的一贯划分,颇有几个具备智力九十以上的潜质。好好培养培养,孔明不敢说,出个把刘晔,程昱之类的二线谋士还是大有希望。

抓住这次机会,好好把这个班底的忠诚度和属性值提出来。郑宇感觉他又抓住了一点什么。是的,太阁五,这就是太阁五。家臣团的培养,属性值的提升,是从角色扮演过渡到策略争霸阶段的重要基础。没有这些,神马都是浮云。

他开始找到了当年控制猴哥带着小一郎和半兵卫从织田家远渡千山万水去找毛利结盟的感觉。

“第一阶段,貌似还顺利。”

“下面,就是那个头衔最多的皇帝了。”

他从怀里掏出那份电文,又陷入了沉思。

那一晚,在他的坚持下,幕僚组终于同意更改行程,取消直接乘飞艇回国的计划,转向从俄属波兰到圣彼得堡,再经西伯利亚铁路回京。在某人的恩威并施再加催眠下,幕僚组的几个青年知识分子牲口一般苦干,总算憋出了一份堪称完美的电文,详细讲了此行的必要性,可行性,安全性以及对国家民族的重要意义。用某人的眼光看,别说是老爹,就算是上帝,以这份电文的水准,也会批准自己的救世主儿子去地狱走一圈。,

皇帝的回电干净利落:“可。”

郑宇顿时有一种面对石之轩生死印的感觉,差点呕血三升。他觉得自己没练长生诀,肯定玩不过这深不可测的老东西。没办法,已经走到这一步,是骡子是马也得拉出来溜溜。

这个策略,是他从二月河小说里总结出来的精粹。但凡是雄主,对继承人的想法都没什么太大差异,无非是两点:一是忠诚,不能脱离自己的控制,对自己一切安排,无论怎么摆布,都要任劳任怨;二是能干,而且有主见,不会被权臣操纵,能够继承大业。

郑宇思来想去,觉得这一次的出行确实是个绝佳机会。从皇帝阴影下的花瓶皇储,到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的钦差,这,就是机遇,也是挑战。不好好利用一下,展示展示自己的能力,那前途,可就真的黯淡了。

目前看,虽然有点摸不准路数,但好歹没有脱离原先规划的轨道。问题不是搞不搞,而是怎么个搞法。他已经打定主意,要让老爹看看这个花瓶皇储的水平和潜质。

战争,肯定是不可避免了。那这趟去沙俄,自然不是去装联合国秘书长。老爹的路数虽然摸不准,但从现在的一些了解,他基本已经确定,这货属于深不可测,凡事谋定而后动的大佬。不仅仅是记忆中的一些片段,仅就甲午年的一系列安排,郑宇想起来就已经是直冒冷汗。

当年,那人先是暗中散出南北不和的消息,诱引日本对朝鲜开战,随后等待清军在朝鲜惨败,散布南方即将北上的消息,清廷手忙脚乱宣布对日媾和,签订密约,割地赔款,要求日军南下协助进剿,结果南方又打出民族大义,宣布讨清,然后在北方策反的新军发动起义占领北京,再佯败诱引日清合流南进,各地实力派和满清余孽见势起兵,结果被这人的镇国军来个一网打尽,不但统一了国家,还名正言顺接收了旗人和地方牵涉到“从满逆乱”的官吏家产。最后在三国干涉下又把朝鲜卖给日本,用一个藩属换来了二千五百万两白银,以及大批恐惧日人而逃离家乡的朝鲜难民,再利用这个“国耻”建立并维护了事实上的君主专制政权,把人民的愤怒导向了占据朝鲜的日本和领头干涉的俄国。而日本这个悲催,明知道朝鲜是个大坑却不得不跳,最后为了回些本钱,在朝鲜大肆掠夺,却又引发了更多的朝鲜人蜂起逃入中国,反倒成为中国开发东北尤其是建筑铁路的廉价劳工。另一方面,朝鲜北方青壮劳力为之一空,日本不但所获甚微,反倒要在朝鲜维持庞大的驻军以对抗中国,国内剥削愈发沉重,而为了转移国内矛盾,日本也就只能在国内进行愚民式的仇华宣传,并无视国力,对中国发起挑战,而这一次一旦战败,也就只剩下彻底成为中国的卫星国一条路了……

这精妙的布局,不但算死了甲午年其他所有各方,甚至挖了朝鲜这个大坑把日本一直活埋到现在,并且阻绝了另一个时空中的英日同盟,把英国捆在中国的战车上。一想到这些,郑宇对那位算无遗策的皇帝老爹就再没什么挑战的勇气。这种气魄,十个他捆到一起,恐怕也不过是人家一指头碾死的事情。

那一晚玄武门的叫嚣和野望,自然也就被某人忘到了九霄云外。

以郑宇的判断,这种路数,在影视剧里一般属于终极BOSS。要说他谋划了这么多年,就是为了现在打一场必输的无准备之仗,那他就必须重新审视读过的所有史书和穿文,再把所有的历史剧碟片扔进垃圾堆。

有阴谋,一定有阴谋。

郑宇确定,自己正在逼近那个遁去的一。

他觉得自己已经想明白了,日俄联合开战这个局面,其实早就在皇帝当年的布局之中,他是处心积虑要打这场强国之战的。皇帝在甲午年放日本一马,除了国内的原因和海军外,恐怕也是为了这一次彻底打垮并制服日本,把日本变成事实上的保护国。此外,想必皇帝是要通过这一仗真正掌控朝鲜,并且一劳永逸地消除俄国的威胁,把他们送回欧洲巴尔干去推动未来的欧洲大战。虽然郑宇还不清楚这皇帝依仗什么,但有两点他可以基本确定,一个就是皇帝是个自信到甚至有点自虐的绝对君主;另一个就是皇帝现在怕的就是对方不打,或者打得过于谨慎,搞成两败俱伤的消耗战。在这个时代,堑壕阵地,要塞重炮,那就是步兵的噩梦。虽然还不清楚具体战备情况,但日本那部讲述日俄战争旅顺之战的《二O三》郑宇是看过的。,

这样推断下来……去沙俄应该做什么,怎么做,就清晰可见了。

他决定把整个大脑里,关于尼古拉二世和沙俄的情况一股脑掏出来,好好整理一下,这一次,是花瓶王储主动要求采取的行动,如果失败,后果不堪设想。但只要成功,那在老爹心中的形象,恐怕就会大不一样。

“殿下,俄国的情况……”一旁的秘书赵明嗫嚅了几下,还是开了口,“总情局方面应该比较了解,是否联系一下秦局长,请他安排一下。”

总情局,郑宇虽然不是第一次听到,但还是忍不住卧了个槽。

总体情报局,中华帝国历史最悠久,实力最庞大的综合情报机构。下设六个处,情报网络覆盖国内外,同时肩负着间谍和反间谍,心理战,内情监控和秘密行动的任务。局长秦光,是皇帝的心腹忠狗,因功勋卓著受封男爵。

郑宇每次听到这个名字,总觉得像是某地方言的“中情局”。

如果直接和皇帝直属的情报机构联络,会不会……

“行知,马上给国内去电,请示陛下,恳请总情局给与协助,言辞要恳切。”

莫名其妙的,他就想起了那个监察院。

铁腕的皇帝,表面忠诚的院长,好看的少年,似是而非的世界……

他其实一直在试图搞清楚这个世界和记忆中的历史,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关系。他至少已经确认,历史的改变,恐怕主要源于中国的改变,而且越是离目前的时间近的历史,改变越大。从记忆和资料中,郑宇发现,十九世纪中期之前的中国历史,貌似和他印象里的没什么出入,历史轨道的改变,似乎就肇始于十九世纪的七十年代。直接的源头,似乎就是黑旗军演变为镇国军,皇帝开始走上历史舞台。作为穿越文的老书虫,他第一时间就想到是否在自己之前,已经有其他穿越者改变了中国的历史。而第一怀疑对象,无疑就是那位在印象中的历史里默默无闻的皇帝陛下。

最近这段日子,他努力挖掘着这个身体残存的记忆片段,想尽办法从身边人那里套些信息,也曾经粗略读了随身携带的文献资料,可仍然没有得到满意的答案。所有的事情,似乎都是似是而非,缺乏明确的证据,指向他的那个猜测。

比如国歌,比如国旗,比如军队的名字,比如政党的名称,又比如……某些诗词,他依然没有发现明确的证据,把这个世界和他印象里的穿越联系起来。当然,他也很痛苦地发现,自己的灵魂与这个身体的融合过程中,不但这个身体原本的记忆损失了很多,变得零散而破碎,貌似自己的记忆也好像失去了一些,很多东西变得极为模糊,他甚至认为,很多记忆也许是彻底消失了,让他根本不知道那些记忆原本曾经存在。

这一度让他无比恐慌。

可他终究是穿了,来了,看了,做了皇储。

所以……

既来之,则安之,是为范闲,也为郑宇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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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革命党

暹罗(后世的泰国),曼谷。

街头巷尾,随处可见身着英式热带军装的暹罗王家陆军,步枪都上着刺刀,警惕地注意着周围的情况。偶尔有一队全副武装的军人,挑着暹罗白象王旗走过,路边一些青年就高声地欢呼,而很多中老年人都是双手合什,神色恭敬。

原本繁华的商业街区有些冷清,不少商铺都已经关门歇业,很多挂着“主人外出”的牌子。随处可见被涂抹得面目全非的牌匾,剩下的一鳞半爪隐隐可以看出汉字的笔画。

暹罗的反华浪潮,源自与中国在上寮和下寮(今老挝)主权归属上的纠纷。

二十八年前,法国人从暹罗夺取了上寮和下寮,随后法军战败,镇国军夺取了这两地,却以当地民意为由拒绝归还暹罗,而是纳入了自己的管辖,一八八O年,镇国军以其与安南北部一起建立了安南省,归化中国。

当时,暹罗的拉玛五世国王比较持重,故而在镇国军以及后来的南洋总理衙门几次对外战争中暹罗虽然有些不怀好意的动作,但终归没有公开开战,双方勉强维持了二十多年的和平。到了四年前,拉玛五世国王的主和政策终于引发了暹罗军方的反弹。在英国人的暗中策动下,暹罗激进军人暗杀了国王,宣布国家进入紧急状态,建立了实际上的军政府。暹罗王储当时正在英国皇家陆军服役,归国后也只做了军政府的傀儡。

为了巩固军事独裁体制,掌握政权的暹罗军政府大力煽动仇华浪潮,国内的族群矛盾越发激化,很多当地的华人望族也被迫迁回中华帝国境内或转往南洋发展。随着中华帝国南方驻军陆续北调应对日俄的威胁,暹罗国内的主战声音也越来越强,对华人的迫害也越发公开化。

曼谷东北,考艾群山。

小小的山谷入口戒备森严,暹罗王家陆军岗哨林立。谷内满是行动敏捷的年轻人,浑身上下透着干练彪悍,身上一色都是没有军衔和番号标识的卡其布军装。人人都是面色严肃,行走带风,俨然一部运作精密的机器。看肤色和眉宇,与当地人那种黝黑干瘦大为不同,赫然都是中华人物。

山谷的最深处,座落着一栋四层洋灰小楼,在四下里林立的泰式高脚屋之中显得格外鹤立鸡群。小楼的门口,挂着“中华青年党中央委员会”和“中华青年先锋军总指挥部”等几个牌匾,岗哨的步枪都上了刺刀,严整肃杀之气弥漫四野。

此时此刻,洋灰楼的地下室内,桌子的一端坐着一位不过十七八岁模样的女青年,略略有点婴儿肥,娇俏如花的脸上满是凄楚,泪痕犹在,对面坐着一位戴着眼镜的戎装男子。

男子表情严肃地说道:“阿英,你怎么会这么想?我们是在党旗下宣过誓的……没有这样的觉悟,我们的革命事业怎么可能会成功?我们的革命理想怎么可能实现?”

对面的女孩子听了,却是脸色惨白,哭得更厉害了。

男子盯着这个女孩子,脸色越发阴沉,硬梆梆地说道:“我看你是思想上有点钻了牛角尖。这样吧,你最近休息休息,我安排阿玉接你的工作。等你想通了再回来。”

女孩子闻言如蒙大赦。男人正要说什么,突然一个装束差不多的青年男子推门而入,把一张报纸塞给了他。男人面色不悦,可看着对方郑重的神色,将信将疑地把目光转到了报纸上。刚看了几眼,男子就陡然拍案而起,神色隐隐有些癫狂:“天助我党!天助我党!我马上就去见领袖!我党的机会终于来了!”

两个小时后。会议室内。

一位三十五六岁年纪,体态彪悍的戎装男子,一脸凝重地看着在场的青年党骨干,下颌左侧的伤疤红得有些发亮,显然已经愤怒到了极点。

“同志们,俄国的报纸已经登出来了!什么友好访问,根本就是卖国求荣!专制政府妄图出卖主权对俄妥协,想要靠着卖国来保住他们的荣华富贵,这个阴谋必须被揭穿!我们要让全体国民看到这个专制政权的虚伪!”年轻人的左手怒指北方气冲冲地说着,右手掐着腰,踱着步,如同一头愤怒的狮子,“郑鹰这个伪君子撺夺了民族民主革命的成果,现在还要出卖国家,我们青年党就要坚决和他斗争到底!我冷秋倒要看一看,这个国,是不是他想卖就能卖的!”

众人也是一脸的沉重,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位青年党党魁。

“我们要让全体国民知道真相,让他们看一看,这个对内专制,对外卖国,无耻求荣的腐败皇朝,到底是个什么货色!”年轻的党魁恨恨地说道,“郑鹰这个伪君子,不是什么国父,更不是什么民族英雄,而是败类!是汉奸!是民族的罪人!”

“还有那个什么皇太子,在德国摇尾乞怜不说,现在又巴巴地跑到俄国去舔沙皇的马靴!”年轻党魁的咆哮响彻了整栋别墅,“这些皇权专制下的僵尸在中国复了辟,这是民族的耻辱!是国家的大不幸!我们青年党,作为青年中的革命党,革命党中的青年,就要和他们坚决地斗到底!不是他们死,就是我们亡!现在就是国家民族危亡之际,革命党人要果断地行动起来,戳破专制政府的画皮,发动国民来推翻这个腐朽懦弱的皇朝,建立真正革命的民主的共和国!”

所有的下属,已经被领袖的几句话激得热血沸腾,如同上了弹簧一般跳起来,立正敬礼:“是,领袖!”

--------------我酷,我用分割线----------------

美国。夏威夷。瓦胡岛。

一座普普通通的四层小楼,虽然与珍珠港隔着一座山,却也是面朝大海风景如画。会议室内,一个面色黧黑西装革履的中年人,面对着几名表情严肃的华裔男女,神色凝重地说道:“专制政府想要无耻地求和,想要出卖国家主权,只要有我们这些革命党人在,这个图谋,是不可能得逞的。”

“这是叛卖,是对民族的背叛!”一个戴眼镜的青年激动地站起身来,“我真没想到,这个政府居然会冒天下之大不韪,作出这样丧权辱国的举动。和这些民族的敌人还有什么可说的?我们失去的一百六十万平方公里土地,就是插在全体国民心上的一把刀!”

“说得好!”另一个灰西服的青年沉痛地点了点头,“这个专制政府,终于暴露了他们对内专制对外妥协的真面目。事实证明,他们救不了这个国家!我们要勇敢地站出来,揭露他们的罪恶!”

他对着黑脸中年人一鞠躬:“总裁,我建议发动租借地和南洋的各大报纸,揭露专制政权的腐朽堕落,把他们的阴谋公诸于众,鼓动国民起来反对,彻底破坏他们的媾和阴谋!”

黑脸中年人的目光,扫过一张张或激愤或深思的面孔,脸上渐渐浮现出了一股悲痛,但渐渐地又恢复了如水的平静。

“展堂,不要急。”黑脸中年人平静地说道,“革命,不能一蹴而就。犯急性病是要吃大亏的。”

“大家都记得十年前的那一次,我们没有忍住,中了郑鹰的圈套,不但丧失了不少民意,也导致了很多同志离开,党蒙受了巨大的损失。”黑脸中年人的声音有些沉重,“孙文等人,原本是本党最为坚决的革命同志,但由于我们犯了急性病和幼稚病,导致他们对党产生了误解,被专制政府的花言巧语所迷惑,转而成为皇权政府的鹰犬。这个教训不可谓不沉痛。”

“我跟你们说过很多次,对于郑鹰这个乱世枭雄,我们绝对不能掉以轻心。”黑脸中年人环视现场,继续说道,“这个人所做的一切事情都是谋定而后动。他既然敢安排那个养子访问俄国,那一定就是胸有成竹。恐怕他早就算好了我们的反应。”

众人面面相觑。

“我可以保证,冷秋一定会第一个跳出来。”黑脸中年人说道,“到那个时候,我们就可以看到郑鹰的底牌,自然主动权就在我们一边。你们一定要记住,皇帝耗不过我们。因为他老了,而我们还年轻。”

众人精神一振,都是眼神热切地看着这位领袖。

“总裁,您看……真到了举国民意嚣嚣的时候,皇帝会不会把他那个养子抛出去顶缸?正好名正言顺地换储?”名为展堂的青年眼前一亮,开口问道。

“很有可能。”黑脸中年人赞许地点了点头,“那个什么皇太子,不过是赶鸭子上架的烟幕弹。皇帝真正在意的还是皇后的肚子!”

“可皇帝都结婚这么多年了,也没见皇后的肚子有什么动静。”青年皱着眉头说道,“皇帝都已经六十五了,他还能有什么指望?”

“还不是被他那个什么提倡一夫一妻的新文化运动作茧自缚!”黑脸中年人有些不屑地笑了笑,“想做变革文化,移风易俗的千古圣人,代价就是绝了后……可你们都不要小看了那个人,也许某一天就突然冒出一位皇子来!至于那是不是皇后亲生的,母亲到底是谁,恐怕都没人说得清楚!”

众人都是倒吸一口冷气。

“我看,这新出炉的皇太子八成是个弃子了。”黑脸中年人坦然一笑,“在那个人的眼中,一切人都是工具而已。什么养子,还不是用后即抛的玩意!这就是流毒中国几千年的帝王心术!这些腐朽堕落的封建余孽早该被扔进历史的垃圾堆,现在却被人视为圭臬,居然堂而皇之地登上了国家大政的大雅之堂!”

他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这个专制政府终究是靠不住的。一家一姓的天下,又如何会真正为国民的福祉而战?他们想的也不过是常保自己家族的富贵罢了!”

他的目光扫过一张张跃跃欲试的面孔,语气充满了自信:“你们要记住,我们才是这个国家和这个民族最后的希望,也是唯一的希望!为了实现我们民主革命的理想,建立真正的民主共和国,我们每一个人都要保护好自己,保护好革命的火种,耐心等待革命的时机!”

“你们要相信,历史也好,国民也好,都站在我们这一边。”黑脸中年人缓缓转过身,面朝大海,语气格外坚定,“这一场大战,就会敲响专制政府的丧钟。我们发动革命,改天换地的时机就要到了!这个国家,这个民族的未来,必须牢牢地掌握在我们这些真正的革命者手中!”

“您放心,总裁。”青年眼光热切地看着自己的领袖,“只要有我们这些革命者在,这场战争,他们想打也得打,不想打也得打!”

黑脸中年人默默地点了点头,望着窗外的大海,嘴角微微上翘。

(皇帝当年以革命起家,在成功后获得了最大的利益,而他的集团也自然成为了国家新的统治阶层,而实质上的一党独大和集权统治,也就几乎断绝了其他在野势力通过合法渠道取而代之的希望。对于那些渴望通过这一场变革改变命运,掌握到梦寐以求的权力的其他势力来说,既然你可以通过革命上位,我自然也可以通过新的革命上位。你打着民族革命的招牌,我自然就可以打着民主革命的招牌,这是一个很公平的事情)

第十章 起航

中国辽宁。旅顺。

中华帝国建国后对行政区划进行了重新划分,带有前清色彩的奉天省被改名为辽宁。旅顺港,位于辽宁最南端,是东北亚自然条件最为优良的不冻港之一。

早在前清光绪年间,清朝就在旅顺修筑了大规模的要塞群,使其与威海卫并为渤海锁钥,一南一北守卫京畿咽喉。甲午战争中旅顺被日军攻克,但随后日本南下部队在华北平原遭遇重创,海军被击溃,镇国军的海军陆战队趁虚而入,几乎是兵不血刃地夺取了旅顺要塞群。中华帝国建立后,对旅顺军港又进行了进一步的扩建与加固,今天的旅顺口已经和南方的舟山,俄国的符拉迪沃斯托克,朝鲜的釜山,日本的佐世保,中华帝国属地琉球王国的那霸以及美西战争后中国从西班牙手中租借来的关岛一起,成为东北亚最为宏大的海军基地之一,帝国海军北海舰队的主要锚地。

今天的旅顺军港万头攒动,男女老幼挥舞着手中的旗帜,很多人都是泪流满面。

“乖女,叫爸爸早日凯旋……”

“爹,您要早早回来!”

“小弟,爹娘我们会好好照顾,一定等你回来!”

“哥,将来我也要做海军!”

……

此时此刻,在锚地中停泊的正是帝国第一舰队主力。这些钢铁巨舰即将南下,与第二舰队主战舰只编组为帝国海军机动舰队,展开帝国海军近年来规模最大,战备程度最高的一次演练,刚刚海试的两艘广州级战列舰也将自广州北上加入编队。对于深知帝国海军内情的一些人来说,这就代表着帝国海军随时准备投入战斗!

北海舰队旗舰,战列舰河内号。

河内级战列舰,是中华帝国海军的第一级一等战列舰,也是第一级自造万吨级战舰,其原型为英国专为远东舰队设计的老人星级。在这型战舰上,中华帝国采取了半买半自造的方式,即前两艘战舰,由中华帝国几大造船厂派员赴英国,与英国的阿姆斯特朗船厂和维克斯船厂的团队共同建造,全程参与,而三号舰和四号舰在中国组装,并安装英制主炮和装甲钢。

该型战舰,根据中华帝国国防部造舰厅的特别要求,对原老人星级的设计进行了一些修订,包括去掉了鱼雷发射管,进一步细化了水密舱,适当削减了非要害部位的装甲,加厚了甲板和炮塔上部的装甲,并把煤仓布置在轮机舱和弹药库等要害部位的两侧,以加强防护力,此外还针对日本海的海况修订了船头的形状,采取了类飞剪式船首。

修订之后的河内级战列舰,标准排水量一万四千二百吨,最大航速十九节,装甲采用哈维装甲,水线带装甲最厚部位三百二十毫米,甲板最厚七十五毫米,司令塔装甲三百二十毫米,装备两座四十倍径三O五毫米双联主炮塔,首尾各一,六座双联一五二毫米炮廓副炮,十门七十五毫米速射炮。其首舰河内号由阿姆斯特朗船厂建造,华夏三年(一八九八年)六月下水舾装,一九OO年六月正式加入中华帝国海军北海舰队。其姐妹舰岘港号则由英国维克斯船厂建造,与河内号同时加入北海舰队。

在中华帝国的两艘英制庄严级改型,自造的广州级战列舰和猎豹级装甲巡洋舰服役之前,河内号,岘港号和其同级的两艘自造战列舰,就是中华帝国海军最主要的骨干战力。

河内号司令塔的豪华会议室内,一位身材修长面容黧黑身穿海军元帅礼服的老者,正在与一群身穿黑色海军舰上制服,表情严肃的军官执手告别。

元帅看着对面的那位肩章上缀满三颗金星气宇轩昂的将军,轻轻拍了拍对方的胳膊:“凯仕,等你凯旋我看这肩章又能添颗星了。再过几年,说不定这元帅府里我也能多个伴。”

对面的海军上将平静地说道:“元帅,泰曾是甲午年死过一次的人了。什么功名富贵,在我看来都不过是风花雪月一场春梦罢了。能够再跟东洋小鬼子面对面较量一次,试一试俄罗斯海军的斤两,这一辈子海军就算没白干。您放心,在我的手下,只有奋战到底的机动舰队,绝不会有背朝敌人逃跑的海军。”

元帅含笑点了点头:“这一次南下部队的怨气想必不少,你们还要多废废心。如果有哪几个小子敢炸刺,别留什么情面,给我狠狠地治一治。出了什么问题,我顶。”

“元帅请放心,在泰曾的麾下,军人的第一条就是严格服从命令!”海军机动舰队司令长官林泰曾海军上将肃然说道,“对泰曾来说,战争已经开始了!从现在开始,就是军法第一,任何人想把舰队搞乱,先问问军法容不容!”

元帅满意地点了点头,又转向了林泰曾身旁的一位中将:“正飞,你是海大首期的头名,甲午年也是打过仗见过血的,这一次你要好好襄助凯仕,把舰队的军务打点好,不能出任何纰漏。”

“请元帅放心。”机动舰队参谋长李天林点了点头,“职必尽全力。”

元帅和对方的目光一触,各自了然,转头又对着另一位中将说道:“鼎铭,你的快速部队责任重大,你自己要把握好。”

机动舰队第一支队司令官萨镇冰肃然立正:“一切服从命令。”

元帅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扭头看向了一个目不斜视军姿笔挺的中校。元帅缓步走了上去,面对面地盯着对方,半晌之后冷冷地说道:“许波中校,据说你私下对于机动舰队的策略有些议论。”

中校面色不变:“报告元帅,职部只是和同僚切磋了一下军棋推演,讨论了作战部署。”

“你对舰队的演练安排可有什么不满?”元帅冷冷地问道。

“职部通过推演已经有了一些看法。如果有反对意见,”许波肃然说道,“职部将通过正常程序向上递交。”

元帅微微一怔,看着这人的表情就带了些玩味。他沉吟半晌,点了点头:“许波中校,这样很好。有意见就要通过正常程序向上反映,不要私下做什么动作。好了,萨司令官之前已经向我保证你没犯什么错误,我也相信你说的是事实。”

他的语气又陡然严厉起来:“要是你胆敢违抗军令,必定严惩不贷!”

许波的喉头微微颤动一下,却是毫不犹豫地脚跟一并:“是!”

旁边的萨镇冰看着这两个人,暗忖这对父子还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正在这时,一个机要参谋急匆匆地赶了过来,来到元帅面前,肃立敬礼,有些急切地说道:“元帅阁下,北京急电!”

元帅点了点头,接过电文扫了一眼,当场色变。旁边的几人面面相觑,心头都是一震。

“家里有些急事,我就不多停留了。”元帅转头对即将南下展开战备演练的机动舰队军官们歉然一笑,“总之,后方有我,你们一切放心。”

林泰曾等人肃然点头。

“给我安排一艘驱逐舰,我要马上回京。”

第十一章 火车邂逅?

长长的钢铁巨兽,怒吼着奔驰在一望无际的波兰平原上,喷出浓浓的白雾。

郑宇靠在车厢的软席靠背上,感觉有点不爽。

手里这支钢笔,份量还是轻了,太滑,手感也不好。要转出黎叔的效果,确实还需要反复的练习。

他暗自叹了口气。

之前,他们用了一周时间,先是马车,接着转火车到达波兹南。在波兹南,他在总情局的安排下离开了大部队,带了两个随从乔装改扮,以新的掩护身份微服进入了俄属波兰,正坐在开往华沙的火车上。而同一时刻,打着皇室旗号的使团已经乘坐王室包厢前往圣彼得堡,当然,总情局安排的那位替身身体不适,谢绝会见当地的国际友人。外交部早已给俄国递了照会,俄国也很爽快地同意这位殿下的“和平访问”,虽然双方都知道战争是非打不可,但姿态是要摆的,马甲是要穿的。你不着急,我也不着急,慢慢走着就是了。

郑宇往旁边扫了几眼,见自己那个贴身护卫邱海阳已经和一个波兰辣妹打得火热,不由得暗自赞叹,怪不得后世的世界小姐选举每次都有波兰妞露脸,从平均水准看来,这个民族恐怕在欧洲呆过的几个国家里应该能排第一。

他又把视线转回到对面的柯山。虽然没了黑框大眼镜,但这位那股儒雅劲头怎么看也找不到刘德华的影子。

憋了半天,一直对演艺事业心怀向往的郑宇终于还是没有忍住内心中的野望。他露出了葛优式的苦笑,说出了那句经典:“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了……”

对面的灰西装商务秘书轻轻点了点头,略带怒意的目光扫过那个荷尔蒙过剩的小子。

当不了皇帝还能当影帝,郑宇感觉自己的心态挺范闲。他有些满意甚至得意于目前的这种心态。既来之,则安之,老天安排他郑宇来到这个时代,自然不是来仅仅享受一下花瓶皇子的纨绔人生就领便当退场。

他有野心,他想博。这个时空的中国,面临日俄的联合进攻,貌似正面战场要取胜是非常困难的。他郑宇既然来了这里,又熟知历史,焉有不好好做做文章的道理?波兰人是什么人,他们和俄国人之间的百年恩仇,他比谁都清楚。

那句很好很强大的话怎么说来着?

大胆挺进敌人腹地,开辟敌后战场,让敌人陷入人民战争的大海汪洋之中。

这一次的冒险,在他看来是貌似危险,实则稳赚不赔。他要用类似彼得大帝微服潜入荷兰,赵武灵王扮马商窥测秦国的桥段,向那个深不可测的父皇,和那些铁血将帅们证明,他这个皇子对于国家的忠贞和对于民族的热爱。他还要用实际行动展示出自己的胆识和主见,谋略和魄力。一句话,他能够继承这个皇位。

真的有危险?不要说自己本身的演技,就算被戳穿了,只要亮出身份,大不了是个驱逐出境。就算失败了,至少动机是好的,间谍本来就不是皇子的专业范畴,能通过这一段情节表现出他想要表现的东西,让那些实权大佬看在眼里,这才是最重要的。

所以此刻的郑宇,相当放松,也相当淡定。对面的柯山尽管神色自若,可眼神中那一丝钦佩,又如何瞒得过郑宇这个察言观色的老手?

本来浓眉大眼的郑宇,居然渐渐眯出了点余则成的味道。

一个黄皮肤,身材修长的倩影出现在对面。

“你们是中国人?”

带着点惊喜的语气,标准的东北话,让郑宇的思绪从范闲想到了范伟,莫不是来劫色的?

他已经在这一瞬间入戏了,笑容真挚诚恳:“是啊,一起坐吧。”

灰西装青年往窗子一挪,来人袅袅娜娜地坐下了。郑宇看到了怀里那张俄文版《中国产经月刊》,手中的钢笔微微一顿,随即又恢复了转动。

“小姐老家哪里?”

“沈阳。”

“老奉天啊……来这边多久了?”

“两年前到的华沙,学习社会学,马上要毕业了。你们呢?”

“我们是南风贸易公司的,来这边采购物资。小姐这是去哪里?”

“寒假去法兰克福看了个老同学,玩了一段,准备回去。”

“真巧。我们也是去华沙。”

“那太好了。你们老家哪里?”东北女生显然很兴奋。

“听不出来?”

“我猜你是北京人。”

“哈哈,还真对。你看这位呢?”

“他跟个木头似的不说话,我哪猜得出来。”

柯山苦笑一声:“小姐,我这两天有点感冒,嗓子不好。”

“吃点药吧,”东北女生认真地说,“我们老家的方子,板蓝根开水冲服,每次三两二钱,每天三次,三天之内,准好。”

郑宇和黑框大眼镜迅速地对了一眼。

“小姐真是好心人。敝姓陈,名真,小姐贵姓?”

“我姓丁。”

……

“敢问丁小姐以后有什么打算?”

“再有半年就毕业了,准备回国内谋个国际商务谈判方面的职位。”

“哦?不知道有没有听说过我们南风企业?”

“自然是如雷贯耳。”

“鄙公司正在开拓俄国业务,这次就是要进行商务考察,急需熟悉俄国情况的俄语人才,斗胆问一句,丁小姐是否愿意帮把手?”

“哎呀,那太好了,求之不得呢。”东北女生喜滋滋地应下了,“薪水什么的无所谓,有这么个机会,就很难得了。”

“放心,薪水上不会亏待你的。”柯山挤了挤眼睛,“有我们这位少爷在,职位,薪水,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郑宇瞪了他一眼,直接山寨了戏说乾隆里的郑少秋。

“那就这么说定了,我叫丁欣怡,以后请多多关照。”东北女生大大方方地看了一眼对面的少年,伸出了手,郑宇有点纨绔地把目光在那张清秀白皙的脸蛋上一转,也伸出手轻轻握了握对方的小手,柔嫩滑腻,好手感。

这个总情局,还真有那么点意思。

少爷我喜欢。

三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从人文到地理,从天气到风俗,随心所欲。已经接上线了,就不用太着急,现在无非是把戏如何演得自然,真挚。对于一个演员来说,谍片永远是一个挑战,但这肯定不包括郑宇。

他喜欢这种刺激,在这种环境下,他才能把戏飙起来。

突然,车厢口传来一阵喧哗。

几个灰蓝色咔叽布军装,戴着毛皮帽子的俄国兵,在一个中士的带领下,凶巴巴地走了过来,喊了一阵俄语。

郑宇的俄语有点二五眼,好像是这个身体的前主人学过的各门语言里比较一知半解的一种。不过大概听起来,似乎是要检查什么证件。他探询地看向对面的东北女生。

东北女生无疑已经把自己定位在了翻译的角色上:“他们说,要检查身份证。”

她又补了一句:“波兰人长途旅行必须带着证件,没有证件的,一律抓起来审讯。”

郑宇点了点头,从怀里掏出一个钱包,递给了对面的灰西服。

俄国兵一个接一个地检查着,被检查的人也都习以为常,只是按照命令做着。

正和波兰辣妹聊得火热的邱海阳,看到俄国兵来到面前,也把自己的护照递了上去。他们现在公开的身份,都是南风贸易公司的商务代表团。

俄国中士突然大吼了起来。

丁欣怡低声说:“坏了,俄国兵说他是中国奸细,要审查。说那个波兰女孩也有奸细嫌疑,要一起抓起来。”

不用郑宇吩咐,柯山已经站了起来。他走到那个带队的中士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塞过去几张卢布。俄国中士惊讶地看了他一眼。柯山又递给他一个信封,也不说话,只是示意他看看。那个中士兵抽出信看了看,脸色一变,立马谄媚了。此人低声说了一堆什么,柯山只是微笑着点点头,又拍了拍他的肩膀,对着几个位置指了指。中士拍了拍胸脯,挺严肃地说了几句,然后敬了个军礼,带着人继续检查证件去了。

“怎么回事?”东北女生问道。

“我们有沙皇产业的商务邀请函,他自然是不敢乱来的。”柯山还是一副淡定的样子。

郑宇微微点头,这个人,遇事不乱,可造之才。

这时候,俄国中士再次凶神恶煞般的吼了起来,只见一个波兰男子脸色煞白,结结巴巴地说着什么,说着说着哭了起来。

“那个人说他的钱包在火车上被偷了,证件也没了。俄国兵说,波兰就是小偷多,既然说是车上被偷了,就让他去指认,看看是谁偷的。指认不出来,就直接抓去审判,看看是不是波兰社会党的奸细。”丁欣怡轻轻说道,“这种事在波兰多了,不过大家也习惯了。”

郑宇和柯山对视了一眼。波兰社会党?有点意思。

郑宇知道,这个党之所以名声大噪,很大的原因,在于他们出了一位毕苏斯基。而这个人,将是一战后波兰独立的国父,并作为独裁者长期统治波兰,一直到病死。

看着车上波兰人眼中隐藏的愤怒与压抑,郑宇对于那个冒险的计划,心里逐渐有底了。

第十二章 华沙攻略

一曲唱罢,郑宇轻轻叹息了一声,转头向窗外看去,低沉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

“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接触了很多欧洲音乐,不过我却些问题始终想不清楚……为什么肖邦的音乐,总是充满了悲怆和力量?他为什么要带着一杯泥土离开祖国,拒绝成为沙皇的首席钢琴演奏师?他为什么要在死后把心脏送回华沙?现在,当我看到这片土地,这个民族的时候,我懂了。”郑宇转回头来凝视着柳基奇,“波兰的大平原……太美了,而作为草原民族出身的波兰人,对自由的崇尚和向往,已经深藏于血液和灵魂之中。这样的一个民族,是绝不可能接受异族压迫和奴役的。暂时的沉沦,只是为了未来的崛起!”

“柳基奇殿下,我的国家有一句话,”郑宇一字一板地说道,“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波兰人,已经沉默了半个世纪!俄国人,正在全力以赴地毁灭波兰的民族文化,妄图把波兰人彻底俄国化,变成俄国贵族的恭顺奴仆!难道自由的波兰人,就这样一直沉默下去,直到毁灭吗!”

在这一刻,柳基奇终于再也无法保持平静了。他豁然站起,神色有些激动,可却又似乎在努力压制着某些情绪,嘴角微微抽搐。他的身体微微颤抖,就这样盯视着郑宇,神色变幻,双眼中的光芒越发地复杂起来。郑宇从来没有想到,一个人的表情和眼神,可以包涵了如此丰富的情感和这般复杂的纠结!他在心里轻轻地叹了口气。在这个时代,恐怕不会有人比郑宇更清楚波兰的未来。如果历史不被改变,这个民族的悲剧还要一直持续到八十多年以后。

波兰的整个二十世纪,几乎就是悲催套着悲催。

他就这样和对面的波兰贵族对视着,眼神清澈而严肃。

许久,柳基奇长出了一口气,整个人的表情逐渐松弛了下来。

“阁下真乃快人快语,在下佩服。”柳基奇苦笑一声,“阁下如此年轻有为,可见贵国国势,正是如日东升。此战,俄国欲胜,绝非易事。”

郑宇认真地说道:“在下的父辈,当年不过是西南边陲一支小小的武装,却能推翻拥有几百万军队和广阔土地的清朝,殿下可知是何原因?”

柳基奇思索片刻,说道:“贵国陛下英明,将帅勇武,诸贤才华过人,士兵善战,故能成功。”

郑宇轻轻摇了摇头:“这些虽然重要,可最关键的,还有一条。我国人民,苦于满清虐政久矣,方能一呼百应。而获得了自由的人民,才能发挥出深藏于内的伟力。这就是人民决定历史。只要顺应民意,看似弱小的力量,也终究能战胜貌似强大的敌人。”

柳基奇默默地看着他,眼神逐渐亮了起来。他终于点了点头,肃然说道:“在下有三个问题,还要先请教阁下。”

“但讲无妨!”

“第一,阁下到底何人也,是否能够代表贵国政府?”

“殿下既然有意,在下还有何说?”

郑宇微微一笑,放下咖啡,整个人在这一瞬间恢复了平日的皇储仪态。

“实不相瞒,在下就是中华帝国皇太子,郑宇。”

他的目光如同鹰一般盯视了过去。

中国皇太子!

对面的柳基奇在一瞬间完全石化。

郑宇能理解对方的感受。别说中国这个实际上的皇权专制国家,当世任何一个国家的王储,都不可能去乔装改扮甘冒奇险,在异国进行间谍活动。这么做,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确实出自赤诚,而此人对于本国的忠贞和献身精神,也是达到了无与伦比的高度。无论如何,这样一个举动,已经足够表达出一个政府的诚意了。

柳基奇从惊骇中缓过神来之后,开始用另一种目光上下打量郑宇,渐渐的,他看向郑宇的目光已经透出了感动和钦佩。

“早知殿下绝非凡人,但确实想不到您居然会亲自拜访。现在看来,殿下和报纸上的照片却是神似,想必这胡须和眼镜,都是乔装的吧?”,

郑宇微笑点头。

“既然是殿下亲至,在下对贵国诚意,也就没什么疑虑了。”柳基奇顿了顿,“第二虑,就是贵国能否打败俄国。殿下应该知道,波兰夹在德俄奥之间,屡遭瓜分,即使俄属波兰掀起革命,这几国近在咫尺,此刻德国又与俄国亲如一家,我方独立,旋即两国大军来攻,起义不过徒为牺牲罢了。”

“这一条,殿下所虑甚是。”郑宇赞赏地点点头,“请由在下解说:这一次的主战场在远东,距我国腹地近在咫尺,而俄国腹心远在欧洲,相距万里,只能通过一条西伯利亚铁路交通东西。我国以逸待劳,补给便捷,兵员充沛,而俄军却是劳师远征,转运不便,这一条,我军就可立于不败之地。殿下也应该知道,我国陆军,败法军平安南,甲午年完胜日本,纵横几十年未遭一败。以本国陛下之英明,此战若无必胜之把握,早已言和。至于日本,败军之将,丧家之犬,捽尔小国,有何可虑?”

“在下此来,先于德国与德皇陛下盘桓良久。陛下之心,在下已然知晓。德皇支持俄人东进,不过是为了摆脱俄法同盟的夹击。目前法国军力有限,自保尚可,攻德则远远不足,如俄军在远东战败,只怕德皇陛下就要兵进俄土,一劳永逸解决东方安全。其时,波兰即为德国进兵基地,德皇需要稳定后方,只要波兰显示了独立的决心,人民被动员起来,德国就必然全力支持波兰建国。即使德皇不进兵俄国,也必然乐于支持俄属波兰独立,牵制俄国兵力,使德国可以全力压制英法。殿下担心之事,在我看来,却是杞人忧天罢了。”

柳基奇思索良久,微微点了点头。却又紧锁双眉说道:“第三虑,便是敝国人民,历经两次起义失败,多存畏惧之心,贵族多有投靠沙皇甘当走狗者。欲举大事,需外有强援,内有大军,让波兰民众看到取胜的希望。要建军,则军官,士兵,武器,辎重,军饷,组织,无一不可少。”

郑宇暗自一笑。

“殿下所虑甚是。在下此来,也为解殿下之忧。波兰人民之强悍善战,欧洲闻名,沙俄军中波兰将士甚多,就是波兰民众,退役军人也是数不胜数,人员之事可无忧。武器弹药,资金,在下都可解决。具体方案,嗣后敝国自有具体经办人员与殿下接触。”

“我国行动,绝非限于波兰一隅。殿下意会即可。届时俄国就是四处起火,分崩离析之势,殿下但可坐待沙俄驻军调离,再一举发动,又何愁不能成功?”

郑宇拍着胸脯狂吹了一通,终于拿出了最后的杀手锏。

“毕苏斯基此人,惊才绝艳,绝非池中之物,就是眼光狭窄。他欲借奥匈的力量来光复波兰,使波兰仿匈牙利加入奥匈帝国,建立奥地利-匈牙利-波兰三元一体的新奥匈波帝国,尊奉奥皇。可惜这样的波兰,与俄国统治,也无非五十步笑百步。实不相瞒,我国已与此人接触,未来殿下起事,此人就是殿下之科涅茨波尔斯基元帅(波兰名将,娶了卢博米尔斯基家的小姐),可为殿下力抗沙俄,建不世伟业。此外,波兰犹太长老会,我国可为联络,此三股力量合一,以殿下为共主,光复波兰,指日可待!”

这一刻,柳基奇显然已经被打动了,可想了半天,还是面有难色:“虽如此,此事重大,在下不能擅专。还需与国内有力人士磋商。此外,如无德奥两国之支持,虽有贵国相助,我国也是孤掌难鸣。”

“事关重大,殿下务必谨慎。一旦事泄,就是泼天大祸。”郑宇肃然说道,“我国诚意,一览无余。如果殿下仍是瞻前顾后,说不得,在下也只能另寻志士了。”

柳基奇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起来。

郑宇恍若未见,肃然说道:“我国自有战胜沙俄的绝对把握,只是不愿此战迁延时日,损伤国力,也不希望战后俄国怀着复仇之心继续窥测我国,所以才在东欧寻觅志士,共图制俄大计,并非是要利用殿下这样的志士首先起事,为我国火中取栗。殿下何时起事,自然是殿下自己做主,又何必如此踌躇呢?至于德国,在下此次在在斯图加特,已与德皇达成默契,未来以波兰为德俄之间的缓冲,减轻德国东部的压力。”

柳基奇脸色变幻,显然是内心中矛盾重重。

许久之后,他终于盯视郑宇,肃然问道:“殿下所言,句句属实?”

“天人可鉴!”

郑宇说得斩钉截铁,其实心里也是打鼓。波兰的事情,虽说国内同意他进行尝试,可他开的空头支票能否兑现,实在是个未知数。至于和德皇的默契云云,其实只说对了一半:就是郑宇这一半,至于德皇怎么想的,郑宇根本还不清楚。不过郑宇算是看透了,这外交,其实和忽悠没什么两样。反正是白人之间斗来斗去,只要有利于自己的储位,有利于自己的帝国,欧洲血流成河又干他何事?

柳基奇盯着他看了一会,终于决然说道:“既如此,说不得在下也要为国事略尽微薄!贵国于远东大败俄军之时,就是在下起事之机!”

两人对视,哈哈大笑。

郑宇的心中松了一口气。

突然,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郑宇和柳基奇心中一沉,柳基奇沉声说了句“进来”,柯山走到郑宇身边耳语了几句,郑宇脸色微变。

柳基奇疑惑地看向郑宇。

郑宇盯着他,似笑非笑地说道:“好像有客人来拜访您。貌似……是宪兵队的。”

柳基奇浑身一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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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波兰不会亡

初冬午后的阳光,撒播着一点点有限的热情。淡淡的云朵下,有些发黄的原野如同一块残破的毛毡子,覆盖在大地母亲的身躯上。

这个卢博米尔斯基家的少爷,果然和资料上一样的特立独行。他没有住在波兰高门贵族传统的华宅美屋,而是选择了普通的乡间住宅,主屋前面只有林荫道和门廊,周围就是农场和雇农的房子。

大客厅里,花砖装饰的高大壁炉正燃着火,杜松燃烧出的松脂香味,混合着玫瑰花瓣、薰衣草还有迷迭香的气息,总让人有种熏熏欲醉的感觉。按照惯例,房间的墙壁上装饰着各种精美古玩,骑士铠甲,双手重剑,拿破仑波兰军团的战旗,戴着皇冠的家族徽章几乎纯由红白两色构成,是典型的波兰风格,端正地挂在最显眼的地方,显示着这个波兰最古老最显贵的家族与波兰王位纠缠不清的历史。

家具的风格各有不同,根据保尔的解说,这些都是一代又一代新娘的嫁妆,款式受到了当时流行风气的影响。这些家具,和墙壁上祖先的肖像,还有其他纪念物,代表着波兰贵族对过往历史的怀念。

郑宇理解这种怀念和忧伤。从十八世纪末被瓜分以来,波兰尽管沉沦了一百年,却始终没有真正屈服。血液里那种向往自由的草原民风,一直在这个国家的各个阶层默默发酵。

柯山,保尔和丁欣怡已经被安排到了旁边的厅堂等候。作为波兰最高贵的家族的精英继承人,柳基奇自然能讲流利的英语。这个人早已经过了总情局的甄别,有能力,有资源,有野心,是坚定的波兰民族主义者,甚至也和总情局的一些线人进行过接触。经过反复的交流和试探,郑宇能够确定,对面的这位三十五岁的青年,绝非简单人物。这个人的深沉和智慧,足够承担起一些重大的责任,在未来的战争中发挥出某些作用。郑宇现在要做的,就是摸清他的底,并争取把他拉上自己的战车。

“尊敬的潘(波兰贵族的敬称),赞美您伟大的家族,赞美伟大的波兰民族。”郑宇字斟句酌地开口了,“见到阁下如此出色的人物,在下尽管是个商人,也不禁想要请教一二。”

郑宇相信,对面这个玲珑剔透的波兰贵族一定也对自己的真实来意有所猜测。但他既然表现得如此镇定,并且不卑不亢地与自己进行着沟通,自然也就说明了他的态度。所以他决定进入正题。

果然,对面的波兰贵族只是微微一笑:“阁下有话请讲。”

“卢博米尔斯基家族,世为波兰大元帅,历代没于王事者不知凡几。令先祖耶日·塞巴斯蒂安·卢博米尔斯基亲王殿下屡次大败莫斯科公国军队和顿河哥萨克,威震欧洲。在下幼年读之,每每掩卷太息,恨不见亲王殿下之英姿。”

郑宇说道这里顿了顿,只见对面的柳基奇虽然矜持,却也是面露得色,心知搔到了这位波兰显贵的痒处。

“一百年前,波尼亚托夫王室失国,流亡英法。波兰国王依惯例当为公推,贵家族德高望重,本当继承波兰王位,而您也是当之无愧的王子殿下。”郑宇顿了顿,发现对面的柳基奇脸上的肌肉微微一抽,“怎奈沙皇欲壑难填,强夺波兰王冠,化煌煌之大波兰为俄国殖民地。在下在波兰时日虽短,但目睹贵国山河破碎,人民遭受奇耻大辱,也是痛彻肺腑。”

“陈先生言重了。”柳基奇脸色阴沉,声音却依然平静。

“在下之痛惜波兰,全然发自肺腑,只因我中国也几乎为东方之波兰。两百年前,我中国也从堂堂东方大国沦为女真部落牧马之地。人民境遇之凄惨,所受荼毒之深重更甚于波兰。惟我皇帝陛下,奋起神威光复河山,建独立自主之民族国家,扬公理正义于东方沃土。在下此来东欧,亲眼目睹波兰文明之灿烂,人民之英武,万千波兰民众渴望独立自由如久旱之甘霖。”

“殿下出身名门,才兼文武,更得波兰有识之士拥戴。”郑宇目不转睛地盯着对方,“为何殿下不效我中华,联络志士,扬自由旗帜光复故土,救生民于水火?此吾百思不得其解也。”

柳基奇脸色阴沉,放下了咖啡,盯着郑宇:“阁下到底何人?”

郑宇毫不退让地与他对视:“在下何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阁下是否知道自己为何人!在下虽不才,也知国仇家恨,当以铁血报之。堂堂波兰王室苗裔,忍看臣民为异族奴仆,苟活乡间,此非豪杰所为,实为妇人。”

说完,他径自喝起了咖啡,似乎再也不看对面的柳基奇一眼。在眼角的余光中,他注意到对方脸上流露出了一丝屈辱和愤怒。

“阁下,敝国事务,自有沙皇陛下的臣仆处置。”片刻后,柳基奇缓缓开口,“沙皇陛下为波兰国王,已得列国公认,所谓王室传承,自然也就是沙皇陛下的传承。虽敝国今年颇为动荡,然陛下为全俄人民之父亲,一向以慈善抚万民,吾土吾民深敬之。何来叛意。”

“哦?”郑宇玩味地看了对方一眼,“在下一路行来,德属波兰工商发达,人民生活尚可;惟俄属波兰,饿殍遍野,乞丐满城,抗税被绞者之遗孤相携为盗,退役帝俄老兵穷困潦倒。俄皇之宪兵横行,征税官如饿虎啸街,此情此景,在下虽为异国之客,亦为心寒,惟殿下高坐安睡于此,是真不见,还是熟视无睹?”

“波兰人民,果真甘为沙皇鹰犬?波兰社会党的毕苏斯基,早已于克拉科夫组建社会党战斗团,设立军校,培训人员,准备光复国家。此人,不过是波兰没落贵族,尚怀救国大志。殿下身为波兰显贵,王室苗裔,难道却要袖手旁观?今波兰国内民意嚣嚣,万千臣民视沙皇王室如仇雠,惟需一人,如当日之东布罗夫斯基将军,号令天下,则全国响应。此舍殿下其谁?”

郑宇看到对面的青年开始露出压抑的怒意,话锋一转。

“在下深知,殿下曾投身国家民主党参与波兰独立,惟德莫夫斯基等人投效沙皇,摇身一变为沙皇走狗,殿下愤然脱党隐居乡野。在下敬殿下对波兰国家和民族的一颗至诚之心,特来拜访。今日一晤,方知传言有误。”

此刻,柳基奇已经再也忍不住了,怒喝到:“阁下到底何人?来此何意?”

郑宇微微一笑:“我视殿下为知己,奈何殿下视我如仇雠。在下已言尽于此,若殿下仍有波兰独立之心,在下知无不言;若殿下仍图苟且,在下错看英雄罢了。”

他说完之后,就这样定定地看着对面的柳基奇。柳基奇缓缓闭上双眼,靠在沙发上,脸上神色变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很突兀地,屋中响起了低沉浑厚的男中音:

“波兰没有灭亡,

只要我们一息尚存,

波兰就不会灭亡,

举起战刀,收回失地!”

柳基奇猛地睁开双眼,满是不可思议地看向了郑宇,而郑宇却是满脸庄严而虔诚,继续这首在波兰传唱了百余年的《波兰不会亡》。

“前进,前进,冬布罗夫斯基!

从意大利到波兰,

在您的领导下,

我们将亲如一家!

我们跨越维斯瓦河,渡过瓦尔塔河,

成为真正的波兰人!

拿破仑已经告诉我们,

如何去取得胜利!

……

父亲对女儿激动地说:

听啊,我们的战士们,

敲响了战鼓!

前进,前进,冬布罗夫斯基!

德国人、俄国人都无法阻挡,

长剑在手的我们。

团结就是我们的格言,

祖国仍会属于我们!

前进,前进,冬布罗夫斯基!

让我们一齐宣布:

奴役已到尽头!”

郑宇的声音虽然低沉,却充满了力量和激情。这首一百多年前波兰亡国之时由约瑟夫·韦比奇创作的军歌,在1830年和1863年两次波兰大起义中曾经响彻波兰,激励着一批批的波兰爱国者忘我牺牲,投入抗击俄国统治者的民族解放事业中。几十年来,在沙皇的高压统治下,这首歌也遭到严禁,可在此时此刻,却被一个黑发黑眸的中国青年满含感情地吟唱了出来。

郑宇注意到,柳基奇的眼中放出了复杂的光芒,神色逐渐庄重了起来,开始散发出一种奇特的光彩来。这个波兰大家族的继承人,在这动人心魄的歌声中,终于开始放下了面具。他的嘴角抽动几下,开始低声跟着吟唱了起来,眼圈也开始有些发红。

这首现炒现卖的后世波兰国歌,在郑宇这个“麦霸”的演绎下,终于打破了这个波兰贵族的心防。

郑宇心中大安:波兰人,还真是个容易感性的民族,喜欢音乐的民族。

当年那部《钢琴家》,没白看。

第十四章 自由的代价

一曲唱罢,郑宇轻轻叹息了一声,转头向窗外看去,低沉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

“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接触了很多欧洲音乐,不过我却些问题始终想不清楚……为什么肖邦的音乐,总是充满了悲怆和力量?他为什么要带着一杯泥土离开祖国,拒绝成为沙皇的首席钢琴演奏师?他为什么要在死后把心脏送回华沙?现在,当我看到这片土地,这个民族的时候,我懂了。”郑宇转回头来凝视着柳基奇,“波兰的大平原太美了,而作为草原民族出身的波兰人,对自由的崇尚和向往,已经深藏于血液和灵魂之中。这样的一个民族,是绝不可能接受异族压迫和奴役的。暂时的沉沦,只是为了未来的崛起!”

“柳基奇殿下,我的国家有一句话,”郑宇一字一板地说道,“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波兰已经沉默了半个世纪!俄国人正全力以赴地毁灭波兰的文化,妄图把波兰人变成俄国贵族的恭顺奴仆!难道自由的波兰人就这样一直沉默下去直到毁灭吗!”

“我记得匈牙利的裴多菲有一句诗,”郑宇说道,“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殿下,波兰人民,难道真的忘记了上帝赋予他们的自由吗?”

在这一刻,柳基奇终于再也无法保持平静了。他豁然站起,神色有些激动,可却又似乎在努力压制着某些情绪,嘴角微微抽搐。他的身体微微颤抖,就这样盯视着郑宇,神色变幻,双眼中的光芒越发地复杂起来。郑宇从来没有想到,一个人的表情和眼神,可以包涵了如此丰富的情感和这般复杂的纠结!他在心里轻轻地叹了口气。在这个时代,恐怕不会有人比郑宇更清楚波兰的未来。如果历史不被改变,这个民族的悲剧还要一直持续到八十多年以后。

他就这样和对面的波兰贵族对视着,眼神清澈而严肃。

许久,柳基奇长出了一口气,整个人的表情逐渐松弛了下来。

“阁下真乃快人快语,在下佩服。”柳基奇苦笑一声,“阁下如此年轻有为,可见贵国国势正是如日东升。此战,俄国欲胜绝非易事。”

郑宇认真地说道:“在下的父辈,当年不过是西南边陲一支小小的武装,却能推翻拥有几百万军队和广阔土地的清朝,殿下可知是何原因?”

柳基奇思索片刻,说道:“贵国陛下英明,将帅勇武,诸贤才华过人,士兵善战,故能成功。”

郑宇轻轻摇了摇头:“这些虽然重要,可最关键的还有一条。我国人民,苦于满清虐政久矣,方能一呼百应。而获得了自由的人民,才能发挥出深藏于内的伟力。这就是人民决定历史。只要顺应民意,看似弱小的力量也终究能战胜貌似强大的敌人。”

柳基奇默默地看着他,眼神逐渐亮了起来。他终于点了点头,肃然说道:“在下有三个问题,还要先请教阁下。”

“但讲无妨!”

“第一,阁下到底何人也,是否能够代表贵国政府?”

“殿下既然有意,在下还有何说?”

郑宇微微一笑,放下咖啡,整个人在这一瞬间恢复了平日的皇子仪态。

“实不相瞒,在下就是中华帝国皇帝之子,郑宇。”

他的目光如同鹰一般盯视了过去。

中国皇帝的儿子!

对面的柳基奇在一瞬间完全石化。

郑宇能理解对方的感受。别说中国这个实际上的皇权专制国家,当世任何一个国家的皇子,都不可能去乔装改扮甘冒奇险,在异国进行间谍活动。这么做,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确实出自赤诚,而此人对于本国的忠贞和献身精神,也是达到了无与伦比的高度。无论如何,这样一个举动,已经足够表达出一个政府的诚意了。

柳基奇从惊骇中缓过神来之后,开始用另一种目光上下打量郑宇,渐渐的,他看向郑宇的目光已经透出了感动和钦佩。

毫无疑问,这个中国皇帝唯一的养子,今天所做的一切,已经深深地打动了这位波兰贵族。“早知殿下绝非凡人,但确实想不到您居然会亲自拜访。现在看来,殿下和报纸上的照片却是神似,想必这胡须和眼镜,都是乔装的吧?”

郑宇微笑点头。

“既然是殿下亲至,在下对贵国诚意,也就没什么疑虑了。”柳基奇顿了顿,“第二虑,就是贵国能否打败俄国。殿下应该知道,波兰夹在德俄奥之间,屡遭瓜分,即使俄属波兰掀起革命,这几国近在咫尺,此刻德国又与俄国亲如一家,我方独立,旋即两国大军来攻,起义不过徒为牺牲罢了。”

“这一条,殿下所虑甚是。”郑宇赞赏地点点头,“请由在下解说:这一次主战场在远东,距我国腹地近在咫尺,而俄国腹心远在欧洲,只能通过一条西伯利亚铁路交通东西。我国以逸待劳,补给便捷,兵员充沛,而俄军却是劳师远征,转运不便,这一条,我军就可立于不败之地。殿下也应该知道,我国陆军,败法军平安南,甲午年完胜日本,纵横几十年未遭一败。以本国陛下之英明,此战若无必胜之把握,早已言和。至于日本,败军之将,丧家之犬,捽尔小国,有何可虑?”

“在下此来,先于德国与德皇陛下盘桓良久。陛下之心,在下已然知晓。德皇支持俄人东进,不过是为了摆脱俄法同盟的夹击。目前法国军力有限,自保尚可,攻德则远远不足,如俄军在远东战败,只怕德皇陛下就要兵进俄土,一劳永逸解决东方安全。其时,波兰即为德国进兵基地,德皇需要稳定后方,只要波兰显示了独立的决心,人民被动员起来,德国就必然全力支持波兰建国。即使德皇不进兵俄国,也必然乐于支持俄属波兰独立,牵制俄国兵力,使德国可以全力压制英法。殿下担心之事,在我看来,却是杞人忧天罢了。”

柳基奇思索良久,微微点了点头。却又紧锁双眉说道:“第三虑,便是敝国人民,历经两次起义失败,多存畏惧之心,贵族多有投靠沙皇甘当走狗者。欲举大事,需外有强援,内有大军,让波兰民众看到取胜的希望。要建军,则军官,士兵,武器,辎重,军饷,组织,无一不可少。”

郑宇暗自一笑。

“殿下所虑甚是。在下此来,也为解殿下之忧。波兰人民之强悍善战,欧洲闻名,沙俄军中波兰将士甚多,就是波兰民众,退役军人也是数不胜数,人员之事可无忧。武器弹药,资金,在下都可解决。具体方案,嗣后敝国自有具体经办人员与殿下接触。”

“我国行动,绝非限于波兰一隅。殿下意会即可。届时俄国就是四处起火,分崩离析之势,殿下但可坐待沙俄驻军调离,再一举发动,又何愁不能成功?”

郑宇拍着胸脯狂吹了一通,终于拿出了最后的杀手锏。

“毕苏斯基此人惊才绝艳,绝非池中之物,可惜眼光狭窄。他欲借奥匈的力量来光复波兰,使波兰仿匈牙利加入奥匈帝国,建立奥地利-匈牙利-波兰三元一体的新奥匈波帝国,尊奉奥皇。可惜这样的波兰,与俄国统治也无非五十步笑百步。实不相瞒,我国已与此人接触,未来殿下起事,此人就是殿下之科涅茨波尔斯基元帅(波兰名将,娶了卢博米尔斯基家的小姐),可为殿下力抗沙俄建不世伟业。此外,波兰犹太长老会,我国可为联络,此三股力量合一,以殿下为共主,光复波兰指日可待!”

这一刻,柳基奇显然已经被打动了,可想了半天还是面有难色:“虽如此,此事重大,在下不能擅专。还需与国内有力人士磋商。此外,如无德奥两国之支持,虽有贵国相助,我国也是孤掌难鸣。”

“事关重大,殿下务必谨慎。一旦事泄,就是泼天大祸。”郑宇肃然说道,“我国诚意,一览无余。如果殿下仍是瞻前顾后,说不得,在下也只能另寻志士了。”

柳基奇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起来。

郑宇恍若未见,肃然说道:“我国自有战胜沙俄的绝对把握,只是不愿此战迁延时日,损伤国力,也不希望战后俄国怀着复仇之心继续窥测我国,所以才在东欧寻觅志士共图制俄大计。殿下何时起事,自然是殿下自己做主,又何必如此踌躇呢?至于德国,在下此次在在斯图加特,已与德皇达成默契,未来以波兰为德俄之间的缓冲,减轻德国东部的压力。”

柳基奇脸色变幻,显然是内心中矛盾重重。

许久之后,他终于盯视郑宇,肃然问道:“殿下所言,句句属实?”

“天人可鉴!”

郑宇说得斩钉截铁,其实心里也是打鼓。波兰的事情,虽说国内同意他进行尝试,可他开的空头支票能否兑现实在是个未知数。至于和德皇的默契云云,其实只说对了一半:就是郑宇这一半,至于德皇怎么想的郑宇根本还不清楚。不过郑宇算是看透了,这外交,其实和忽悠没什么两样。反正是白人之间斗来斗去,只要有利于自己的储位,有利于自己的帝国,欧洲血流成河又干他何事?

柳基奇盯着他看了一会,终于决然说道:“既如此,说不得在下也要为国事略尽微薄!贵国于远东大败俄军之时,就是在下起事之机!”

两人对视,哈哈大笑。

郑宇的心中松了一口气。

突然,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郑宇和柳基奇心中一沉,柳基奇沉声说了句“进来”,柯山走到郑宇身边耳语了几句,郑宇脸色微变。

柳基奇疑惑地看向郑宇。

郑宇盯着他,似笑非笑地说道:“好像有客人来拜访您。貌似……是宪兵队的。”

柳基奇浑身一震。

第十五章 我招还不行吗

郑宇仔细打量了一下柳基奇,见此人不似作伪,心神平静了些许,从容一笑:“我们不过是谈了下波兰的风物,定了点生意罢了。殿下有何不安?”

柳基奇闻言,来回看了看郑宇两人,脸色渐渐松弛下来。

“殿下倒是好城府!”他也露出了笑容,“在下和宪兵司令柯西金也有几分交情,如果是这人来此……说不得是别有目的。”

郑宇淡淡一笑。可心里也忍不住敲起鼓来。

片刻后,大门处传来唱诗一般的通传:“俄罗斯帝国,波兰王国宪兵部队司令官,陆军少将,柯西金·戈尔尼科夫男爵驾到!”

郑宇和柳基奇对视一眼,一前一后走出房间。

刚出屋门,郑宇在强烈的日光下不得不微眯双眼。只见大门处停着一辆黑色的四轮马车,一个狗熊一般高壮的身影,正笑吟吟地看着这边,身后是一小队宪兵,仍然骑在马上,面无表情地盯着院子。

柳基奇哈哈大笑,快步走上前去,张开双臂,和对方一个熊抱搂在一起。

“柯西金我的朋友,你怎么有空到我这个穷乡僻壤来啦?”

“柳基奇殿下,”狗熊的声音有点瓮声瓮气的,可以想象对方胸膛的体积,“在下不请自来,还请见谅!听说您这里新到了些中国的‘上好茶叶’,过来尝尝!”

狗熊在“中国的上好茶叶”几个字上有意无意地加重了一些语气,目光向着郑宇这边一扫,郑宇却是笑容可掬,对着他点了点头。可只有郑宇知道,那两道目光扫过来的时候,他的身上已经起了少许鸡皮疙瘩,背后也浸出了冷汗。

“柯西金,看你说的。”柳基奇亲热地抱着对方的肩膀,“正准备请您过来品茶呢!来,正好还有几位中国过来的贵客,谈点商业上的事情,给你们介绍介绍,以后他们在波兰还要多多仰仗你了!”

他陪着柯西金来到郑宇等人面前。郑宇深深一躬:“尊敬的将军阁下,在下陈真,恬为中国南风贸易公司业务代表。见到您非常荣幸。”

柯西金看了他几眼,呵呵一笑,伸出手握了握:“久仰贵公司的大名!我也很荣幸见到您。”

柯西金对着郑宇意味深长地一笑,转头看向柯山。

“很荣幸见到您,将军阁下。在下薛兰,南风贸易公司业务经理。”

“尊敬的将军阁下,在下保尔·斯瓦雷斯妥耶夫斯基,日本高田商社业务部二课课长。”

柯西金突然眼睛一亮:“这位漂亮的女士……”

“在下丁欣怡,是贸易代表团的翻译和向导。”丁欣怡略微有些紧张地回答道,“将军……阁下,见到您很高兴!”

柯西金毛茸茸的大手用力握住丁欣怡的小手,哈哈一笑。

“今天有这么多新朋友在,”他扭头对着柳基奇眨了眨眼睛,“如果不是不请自来,可不是错过了一场盛会?”

柳基奇略带尴尬地一笑:“柯西金,都是些商业上的事情罢了……他们下边还要去圣彼得堡,俄国的事情,还有波罗的海地区的东西,你也给他们讲讲。都是朋友,不用太客气。”

柯西金的目光在他的脸上打了个转,又盯着郑宇看了好半天,突然一笑:“好啊!大家一起坐坐,好好聊聊!”

他扭头吼道:“把我带来的伏特加拿进来,跟几位朋友喝个痛快!”

郑宇和柳基奇隐蔽地交换了下眼神,心头都是一震。

一行人回到会客厅,柯西金大马金刀地坐下,柳基奇赶忙张罗泡茶。几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寒暄着,一会上了茶,柯西金小酌了几口,开始眯着眼睛,来来回回打量着几个中国来客,看得郑宇心头也越发地发了毛。半晌之后,这人突然脸色一沉,冷笑了几声。

郑宇的心猛得攫紧了。

“陈先生,”柯西金盯着郑宇的双眼,语气森然,“既然来到波兰,以您的身份自然是贵客。又何必藏头露尾?到底为何而来,还是痛快点讲出来吧!”

郑宇脸色微变,心中咯噔一声。

怎么办?乖乖承认?或者干掉他?动武,那是自己找死了。可不动武,今天怎么脱身?

他看着柯西金那张扑克脸,心里已经开了锅。

对方的意思,无疑就是前世所谓的“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可话说回来……我就是不承认,就算你把我揭穿了……老子是皇子,来这微服私访旅游取乐,你能抓我还是杀我?至于这位波兰贵族,你们怎么处置,又与我郑宇何干?

郑宇一念至此,整个人反倒放松了下来,苦笑说道:“将军阁下,果然是目光如炬!在下此次,确实有些苦衷,所以假名示人,还请原谅!”

柯西金却是一愣,似乎没想到这人就这么招了。片刻后,他冷笑一声:“好,既然如此还要请教了。”

“您说的不错,在下本名并非陈真,”郑宇语气无比诚恳,“在下宋宣。”

柯西金玩味地看了他半天,脸上似笑非笑。

郑宇硬着头皮讪笑着和对方对视,目光却满是尴尬。

好半天,柯西金突然嘿嘿一笑:“好一个宋家二少爷,你放着家族产业不管,隐姓埋名藏头露尾地跑到这里,到底搞什么鬼?”

郑宇苦笑说道:“柯西金老哥,这话说起来就长了。我们这些做生意的,有句话叫商场如战场。老哥您是军人,想想这句话多半就好理解了。”

柯西金盯着他看了一会。

“宋先生,并非在下无事生非。贵我两国的情况,您也应该了解。”柯西金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目前大俄罗斯和贵国,算是半个敌国。这个时候您进入波兰,我身为沙皇陛下的臣仆,如果不闻不问,那是不可饶恕的。虽然您和柳基奇是朋友,但私是私,公是公,在下现在执行的,是公务。如果有得罪的地方,稍后我给您赔罪。”

他深吸一口气,目不转睛地盯着郑宇,森然说道:“老实交代吧,你们到底来波兰做什么?!”

郑宇感觉到一双冰冷阴毒的目光射了过来,在脑海里把早已想好的台词又过了一遍,略微酝酿了下情绪。

“将军阁下,我只是个商人。所谓在商言商,那些军国大事,在下虽然略知一二,可看待问题的出发点,却和您有些出入。”他诚恳地说道,“对在下而言,所谓军国大事,关键在于对家族的生意有何利益。只要有足够的利益,一个商人有什么不能做的?对我宋家来说,俄国也好,日本也好,英国,法国,美国,德国也好,只要能带来商业利益,又有什么区别?哪里的东西不是买?东西卖给谁不是卖?”

他又赶忙补充了一句:“当然,叛变国家出卖祖宗,这样的事情,不要说在下的家族,整个中国商界也没人会做。但正常的商品贸易总不碍吧?”

他注意到柯西金的眼睛里隐约掠过一丝耻笑和轻蔑,心头却是松了口气:“阁下,事情也不一定就像您说的那么绝对。毕竟仗还没打起来。在下还听说,敝国皇子此次巡游欧美呼吁和平,得到了各国支持,现在又亲赴圣彼得堡进行和平斡旋。沙皇陛下一向珍视和平,说不得,这仗打得起来打不起来还是个两说。”

他顿了顿,又说道:“就算打起来了,能打多久?三个月?半年?一年?这仗总不会一直打吧?打完了仗,生意不还是得做?外交官搞他的谈判,军人打他的仗,我这商人还不是该做买卖做买卖?”

他见柯西金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犹豫了一会,似乎下了什么决心的样子:“不瞒您说,在下此来是为了一桩大生意。事关重大,必须极端机密,不得不以假名示人。”

柯西金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半晌之后,终于呵呵一笑,似乎阴霾尽去。他点了点头:“商场的规矩,在下也略知一二。宋先生既然确有苦衷,那在下非要追问,倒显得失礼了。”

他顿了顿,展颜一笑:“公事已毕,难得朋友们聚在一起,咱们好好喝一杯!”

郑宇趁着柯西金转过头去喊人的时候和柳基奇隐秘地交换了下眼色,柳基奇微微点了点头,可脸上却略有苦色。郑宇心下了然。

俄罗斯人喝酒是向来不讲时间和场合的,只要想喝了随时都可以喝得大醉。在前世,郑宇也听说过叶利钦访美的时候因为中午喝得烂醉如泥,取消了下午和克林顿的会谈的那件“趣闻”。这个柯西金现在做的事情,看起来倒也自然合理,可郑宇却明白,十有八九,这人还是不怀好意。

要说间谍最怕什么,那酒精可以说排在前列。在某种意义上,这玩意并不亚于中美技术合作所的迷魂药。碍于柳基奇的身份,还有郑宇这一行和沙皇产业的关系,柯西金固然是不好公开刑讯逼供,可这两箱子伏特加灌下来,恐怕郑宇几个人也就要上演真心话大冒险了。

伏特加是什么?伏特加在俄语里其实就是“水”这个词的变种,换句话说,俄罗斯人是把伏特加当水喝的。这酒和中国粮食酿造的白酒完全不同,纯属食用酒精勾兑,因此虽然“只有”四十多度,可上头快,很容易喝到神志不清,到时候说了什么,自己事后都想不起来。对于这个问题,情报机构可以通过对特工的严格训练来避免醉后胡言乱语,但他们里边怕是只有丁欣怡接受过这种训练吧?

拒绝?郑宇琢磨了半天,也没什么好由头。这个时候,他却注意到邱海阳对他隐秘地使了个眼色,暗道所谓酒色之徒,难道说的就是……此人?

第十六章 伏特加之战(上)

不一会,一个中尉模样的军官一人抱着一个箱子进来了,箱子里边是冰镇的两打伏特加。

柯西金抄起一瓶,摆弄了几下,扔给了柳基奇。柳基奇脱口而出:“斯米尔诺夫?!”

柯西金哈哈大笑:“对,就是斯米尔诺夫!这是沙皇陛下皇村酒窖的藏品,上次回圣彼得堡的时候陛下送我一些,这次可是大出血了!”

他对着郑宇眨了眨眼睛,郑宇的脸上挂着苦笑。

酒杯拿上来了。郑宇倒吸了口凉气。与其说是就酒杯,还不如说是茶缸子。这一杯,是二两酒。

除了丁欣怡的杯里只有浅浅一点,其他人的酒杯里都被倒上满了。众人举杯站立。

柯西金扫视了一下众人,高高举杯,语气威严:“为沙皇陛下!”

“为沙皇陛下!”

一声碰杯,柯西金一仰脖,二两伏特加就咕嘟进去了。郑宇心一横,也跟着灌了进去。

说起来,郑宇也是酒坛老手。在信贷业务上打混,觥筹交错是常事。这二两灌下来,他暗自估摸了一下,这个新身体的酒量,恐怕以伏特加的水准也不会低于二斤。换句话说,这哥……也是个酒徒坯子。

郑宇斜瞄了一眼邱海阳,发现此人果然不是等闲之辈,喝酒之前先吐了口气,然后一仰脖就把一杯酒全灌了进去。郑宇知道,这样能够减少酒精的吸收和避免反胃,喝酒的量也会提高很多。再瞄一下一旁的柯山,看着貌不惊人,没想到也和邱海阳一样是个老手,二两酒一口下肚,面不改色,看到这里,他心里开始有些底了。

柯西金眯着眼睛打量着几个中国来客,突然哈哈大笑:“好汉子!来,今天咱们喝个痛快!”

“为健康!”

第二杯。

“为俄罗斯!”

第三杯。

三大杯下来,饶是众人都是酒坛老手,也都带上了酒意。这时候,柳基奇家的大厨已经把下酒菜端了上来,上好的烤乳猪,鹅肝,鱼子酱,各人也不客气,都是大快朵颐。郑宇心知肚明,柯西金不把自己几个人灌醉套出点实底,今天怕是不会甘休了。

邱海阳起身举杯,一脸严肃。

“久仰将军大名,在波兰无人不知,今幸得见,三生有幸。”这小子半文半白地拽了半天,一举杯,“小子敬您三杯。”

郑宇差点一头撞到桌子上。六两?喝可乐呢?

柯西金却是哈哈大笑,表情有些古怪。郑宇解读了一下,大概的意思应该是“没人敢主动跟我喝酒很久了,小子我欣赏你”。

第一杯,邱海阳面不改色,柯西金面色如常。

第二杯,邱海阳脸色发白,柯西金面色不变。

第三杯,邱海阳脸色越发白了,柯西金坐下之后解开了风纪扣。

邱海阳一屁股坐下,显然已经带了点醉意。

柯山见势不妙,赶忙站起来,恭恭敬敬地走上前:“阁下海量!用我们中国人的话来说,您是酒中豪杰!见豪杰不能交臂而失之,来,在下敬您三杯!”

柯西金看了他两眼,哈哈一笑,长身而起。

“为了华沙!”柯山脸色发红。

“为了波兰!”柯山脸色越发红了。

“为了春天!”柯山脸色红润,如同一个被蒸煮过的猪头,鼻子里嘴里耳朵里似乎都喷着热气,他微一打晃,总算坐下了。不过已经靠在沙发背上,笑容有点……傻乎乎的。

柳基奇呵呵一笑:“柯西金,说起来,你刚刚对客人可是不太礼貌呢……不表示表示?”

郑宇对此人立刻产生了高山仰止的感觉。高手,这才是高手。在任何一个酒桌上,能说出如此有水平的话的,那是绝对招惹不得。

柯西金一乐:“老弟你说的对,是我失礼了!”

他举杯站起,语气诚恳:“在下自罚三杯!”

看到又是三杯入肚,面色只是微微发红,谈笑自若的柯西金,郑宇的心开始下沉。

十二杯。或者说,整整二斤半的伏特加。这人居然只是……刚上头?

他琢磨了一下,要了点新鲜牛奶,一边吃一边喝。他知道,这玩意可以预防喝醉。似乎柯西金也有点冲得太猛,也甩开腮帮子吃了起来。邱海阳貌似缓过来一些,不过柯山貌似确实有些醉了,双眼老打架。郑宇苦笑一声,招呼丁欣怡扶他先去醒醒酒。丁欣怡自然明白,谢绝了一个中尉军官的“好意”,把柯山扶到厨房去了。

觥筹交错,喝得没那么猛了,可不知不觉地,郑宇又是半斤伏特加下肚。他的醉意虽然有夸张的成分,可也有少许是真的了。丁欣怡也回到了酒桌,柯山的酒算是醒了大半,但架不住疲倦,已经在后面暂时休息了,有柳基奇家的人照看着。

柯西金又喝了至少二斤的伏特加,却是毫无不支的意思。柳基奇酒量虽大,可傻子都看得出来柯西金是奔着这几个中国人来的,他也不好横加阻拦,只能眼睁睁看着着急。邱海阳已经替郑宇挡了不少酒,也主动和柯西金拼了几个回合,现在已经是熏然,刚才割肉的时候,郑宇已经注意到这货一贯稳定的手略微抖了一下。他知道,这个酒徒也快到量了。郑宇暗自估算了以下己方的战斗力,觉得不能再拖,必须速战速决。

原因很简单,对面这货很可能就说传说中的俄罗斯酒神。

郑宇在业务上还是很善于钻研的,对于各种酒桌上的东西颇下过些功夫。后世的俄罗斯官方曾经做过一个研究,目的是搞清楚为什么俄罗斯人这么能喝酒。他们发现一部分俄罗斯人肝脏里一种对乙醛进行分解的酵素,含量是普通欧洲人和亚洲人的十倍,所以很难喝醉,醒酒速度也奇快无比。郑宇心中明白,如果拖成持久战,怕是自己这些人全挂了也放不倒这个俄国宪兵司令。

他心一横,干脆站起身来,诚恳说道:“柯西金将军,这次在下确实有难言之隐,给您和柳基奇老哥都惹了不少麻烦!承蒙您关照,小弟还能品尝了沙皇陛下的御酒。小弟敬您三杯!”

柯西金呵呵一笑,也不多说,起身举起了酒杯。

郑宇一举杯:“为了阁下美丽的夫人!”

两人一仰头灌了下去。郑宇的脸色发白。

“为了阁下后代的幸福!”

柯西金哈哈一笑,两人又是一仰脖。

“为了中俄两国的和平!”

两人对视一笑,一仰而尽。

郑宇打了个晃,摇摇摆摆险些摔倒,吓得丁欣怡和邱海阳赶忙一左一右扶住了他。

郑宇一摆手,差点扇到丁欣怡胸前的高耸:“我……没事。”

他缓缓坐下,双眼微眯,用中文不知道嘟囔了句什么,邱海阳凑过去想听清楚,郑宇一把把他推开,哈哈大笑。

“今儿喝得高兴……酒逢知己千杯少!来,来,继续喝!”

柯西金笑呵呵地看着他,也是醉醺醺的样子,两个人起身又干了一杯,然后突然哈哈笑着抱在了一起,用力拍打着对方的后背。两个人再松开的时候,互相抱着对方的胳膊,都是一副相见恨晚的样子。

再坐下之后,郑宇的话匣子明显打开了。两个人如同老朋友一样,从中国的土特产品一直聊到西欧风情,再到波兰的见闻,越聊越是投机。丁欣怡用担忧的眼神看着郑宇,郑宇却是浑然未觉。

话头扯到了郑宇此行上头。柯西金醺醺然地问道:“宋兄弟,你们这次来到波兰,到底是为了什么事啊?你这神神秘秘的,搞得我心里都直痒痒。”

郑宇微眯双眼,嘴里喷着酒气,嘿嘿一笑:“老哥你真想知道?这事要是传出去,小弟我别说做生意,怕是在家里做人都难了!”

柯西金画了个十字,神色郑重:“以圣母的名义起誓……如果在下泄露,死后下地狱。”

郑宇似乎琢磨了一下,捧起酒杯又灌了几口,眯着眼睛看了看柯西金,又看了看柳基奇,呵呵一笑:“对于将军阁下的诚心,在下是毫不怀疑的。既然如此……”

旁边的邱海阳神色一变,脱口说道:“少爷……”

郑宇不耐烦地用中文骂了句什么,邱海阳黯然低下了头。

第十七章 伏特加之战(下)

郑宇对着柯西金笑了笑:“不好意思,老哥,这事也不怪我这下人,确实是事关重大。不过今天和两位老哥也不是外人了,正好有些事情,还要烦请关照,干脆我就明说了吧。”

他把酒杯放下,又灌了几口牛奶,打了个酒嗝,过了好半天,才神神秘秘地说道:“其实这一次我过来,是为了寻找合作伙伴,在中国开厂,生产东欧风格的衣食住行用品。这个市场,在下家族的测算,每年的规模,至少有上千万英镑。”

这下,不但柯西金耸然动容,饶是柳基奇深知内情,也不由得诧异地看向郑宇。

郑宇苦笑一声:“柳基奇老哥,不是小弟有意隐瞒,实在是这个事情过于重大。如果不是柯西金老哥非逼着在下说出来不可,家族可是有严令的……”

柯西金却是目光炯炯地盯着他:“宋先生,请您继续说下去。”

“柳基奇老哥是圈内人,在下也不兜圈子。二十年前,敝国……那时候还是前清的南洋总督区,在安南建立了犹太自治州,东欧和中欧的犹太移民开始大量迁入,至今人口已经超过一百万,其中尤以俄国和波兰的犹太人为主。这些人移民后,对于东欧原产风物的需求量是非常巨大的。”

此刻的郑宇,连醉意似乎都少了几分,双眼放光。

“由于安南本地人文和基础环境的问题,安南的工业发展有些缓慢,跟不上迅速膨胀的需求,尤其是很多原材料只有东欧出产。在本地进行移植的工作,由于水土差异过大也不顺利,因此一直以来,安南自治区都要从东欧大量进口轻工产品和农产品。这项生意,照例一直是犹太财团掌控。”

“近年来,犹太人在内地的投资越来越多,也形成了不少的犹太人聚居地。这些人进入内地后,带动着内地的消费潮流开始向东欧转向。没办法,我们中国人,就喜欢赶潮流,尤其犹太人的那些洋玩意,现在在国内很多富裕阶层里掀起了一股东欧热。”

这个时候,在场所有人都聚精会神地听着郑宇讲解,连柯西金都有些入迷的样子。

未来全世界最大的市场在哪里?毫无疑问,是中国!以中国的人口基数,这些东欧风格的日用品,下到油盐酱醋,上到高档家具和建筑材料,一旦在中国这些城市风靡开,需求量是极其恐怖的。犹太人毕竟还不了解中国的国情,而且多少对中国本地人的购买力有些轻视,目前的重点还是放在犹太裔族群的身上。但对我们黄家来说,本土族群的市场潜力,超过犹太裔十倍,百倍!”

郑宇已经完全进入了角色,他满意地扫视一眼众人,洒然一笑:“这么大的量,光靠从欧洲千里迢迢运过来,根本是杯水车薪!尤其是在下的家族,已经制订了在新兴城市进一步推广东欧商品长期规划!所以我们的计划,就是在东欧寻找合作伙伴,直接在中国建厂,生产原汁原味的东欧货!”

“这个计划,必须严格保密!一旦被目前掌控中国和东欧贸易的犹太财团知晓,以他们在欧洲的根基还有资金上的力量,这笔生意,他们怕不是要吃掉一大块!在下此次隐姓埋名,又假借与沙皇陛下的皇室产业洽谈伏特加酒和鱼子酱在中国代理权的名义前来,其实为的就是这件事!”

他又苦笑一声:“本以为做得天衣无缝,没想到却是柯西金老哥棋高一招,在下要是再不实话实说,说不得就得被老哥请回司令部,做把阶下之囚了。”

众人哈哈大笑。

柯西金有些尴尬地摆了摆手:“老弟说的哪里话……你要再说,我转身就走!”

柳基奇拍了拍他的肩膀:“柯西金老哥,你来得还真巧。你要不过来,这小子还跟我打迷魂阵,不漏实底!这下好,他想找别人,怕是都不放心了!这笔生意,咱们算是做定了!”

他对着郑宇眨了眨眼睛,郑宇一脸的苦笑。

柯西金有些狐疑地看了看柳基奇:“我们?”

柳基奇诡异地一笑:“老哥,这波兰的事,没您点头,有几件做得成的?”

柯西金挠了挠头,尴尬地一笑:“看你说的……波兰可是陛下的。”

郑宇似乎想了想,却是眼睛一亮:“这事……还真是少不得老哥。皇村那边,在下也不是通不到门路,不过说实在的,要价实在是……中国有句老话,现官不如现管!老哥,这事成了,我采购的东西,按两成加给您和柳基奇老哥,一人一成,如何?”

柯西金和柳基奇迅速交换了下眼色,柳基奇开口说道:“老弟啊,说实话,最近波兰确实不太平。路上要没有宪兵部队保护,这长途运货,还真是不踏实。”

郑宇看到这一幕,心已经完全放下了。他琢磨了一会,呵呵一笑:“好吧,一共三成,你们两位平分,不过你们必须帮我压价……要是再不行,我也没办法了。再多的话,家里肯定不答应。”

柳基奇对着柯西金点了点头。

柯西金开口说道:“这事,是柳基奇老弟的事情,自然就是我的事情。这些东西,我分文不收,你们直接和柳基奇老弟交代就好,该我做什么,你们都跟他说好就行。我的身份……你们明白。”

郑宇点了点头:“您放心,肯定不让老哥难做。这事我们也不会直接出手。”

他一指外屋:“那位日本高田商社的先生,会是我们的业务经办。本来就是民品,卖的又是盟国,这总没问题了吧?”

柯西金哈哈大笑,柳基奇也一挑大拇指:“兄弟做事果然严密!”

郑宇苦笑一声:“严密顶什么用,还不是好处都归了两位老哥。”

几个人相视一笑,气氛越发融洽,俨然有些……狼狈为奸之感。

心事既去,几个人又隐然成了合作伙伴,柯西金也不再有意灌酒,几个人神侃海喝,还真是越发投机。席间郑宇和柳基奇隐秘地交换了下眼色,柳基奇微微颌首,郑宇心头最后的一丝疑虑也终于消散,彻底放开的郑宇,把当年忽悠领导的全挂子本事拿了出来,席间气氛更是热烈,最后柯西金干脆拉着几个人跳起了斯拉夫舞蹈,别看这人狗熊一样的身材,可跳起来却着实灵活,而丁欣怡更是让郑宇眼前一亮,这妞……很有料啊!

一时间,酒醉的将军忍不住上下其手小摸了几把,未经人事的女大学生赶忙退避,郑宇挺身而出……那个与狼共舞……波兰贵族弹起了钢琴,柯西金唱起了沙皇陛下的赞歌,邱海阳即兴来了几趟舞蹈版的醉拳。

中西合璧,其乐陶陶。

最后,宾主尽欢而散。柯西金先离开,临走还和柳基奇耳语了一阵。好容易送走了这个瘟神,郑宇等人回到客厅,关好门,柳基奇和郑宇不约而同地长出了一口气,两人相视一笑,都感觉心头多了一分亲近之感。

共同经历了一次“生死考验”,这算不算……

郑宇小声问道:“老哥,他最后跟您说什么了?”

柳基奇一笑:“他说你们多留一会再走,别让别人发现你们和他关系很近……这老狐狸!”

郑宇点了点头:“确实是只老狐狸。可惜……小聪明多了点……”

柳基奇看了看他,低声说道:“你真不担心?你可别被他的外表骗了,这人可不是看起来那么粗鄙。否则也不会成为沙皇的宠臣,更不会成为波兰的土霸王。这地面,除了波兰总督,就属他最大了。”

郑宇闭上眼睛凝了凝神,丁欣怡已经拿了块热毛巾给他擦了擦脸,又敷在他额头上。郑宇轻轻摆了摆手,丁欣怡把毛巾拿开了。

片刻后,郑宇睁开眼睛,目光炯炯地看着柳基奇:“那您呢?您就不担心?我看这人和您拉关系,除了为钱,也是为了盯住您。”

柳基奇苦笑一下:“我生下来就注定得被人盯着,换了谁做这个宪兵司令都一样。我要天天担心这个,日子过不过?”

郑宇深有同感地点了点头,笑了笑:“这个人,其实……不难对付。”

柳基奇目不转睛地看着郑宇。

郑宇悠然说道:“人只要小聪明多,私心重,忠诚自然就成问题。抓住贪财这个命门,一步步拉他下水,小辫子攥在手里,到时候很多事情,就由不得他了。”

柳基奇虎躯一震,看向郑宇的目光开始复杂起来。

郑宇自知有些失言,让这个敏感的波兰贵族多心了,却也不便再做什么掩饰,干脆站起来踱了几步,然后转头过来说道:“这个商业上的事情并非杜撰,确实是有这么回事的,里边还有皇室的产业参与……我明天再停留一天,然后马上离开,具体的商业安排,会有后续人员和你接头,以这个为掩护,我们很多事情都可以名正言顺地开展起来,而且绑住了这个狗熊,这边也方便和安全很多。”

“无论如何,你绝不能暴露。就算这一次的事情最后推迟,也必须确保你的安全。”

郑宇满意地看到,柳基奇的目光逐渐柔和清澈起来。

开局……貌似良好。

第十八章 考验

两天后,冒牌富二代离开华沙的时候柯西金还派了个人过来,作势说要派几个宪兵护送,郑宇自然是敬谢不敏,推辞说这次本来就是低调而来,自己的护卫身手也还不错,再说又有柳基奇打招呼,一般不会有人动歪脑筋。

柯西金巴不得这些人别求自己给护卫,鬼知道他们将来搞出什么名堂?就算全是正经生意,宪兵队给几个敌国商人做护卫算怎么回事?只要闷声发财就好,低调,低调。

于是,郑宇一行一路行来,在波兰和拉脱维亚,立陶宛,爱沙尼亚暗地进行了一番串联,把几个甄别过的民族独立死硬派忽悠得热血沸腾,纷纷表示愿意接受郑宇的帮助和指导,抓住有利时机,发动反俄大起义。

郑宇在这一段时间里,颇为找到了一些阴谋家的感觉。暗自和另一个时空日俄战争时期日本的明石元二郎大佐比较了一下,郑宇感觉自己的表现实在已经是灰常完美。不过,他也发现了一些诡异的地方,貌似这些组织大部分都跟国内有过接触,但不知道为什么国内方面没有深入跟进,只是默默地收集资料和整理分析,倒是帮了自己的大忙。只有拉脱维亚和爱沙尼亚方面和国内的军方打的火热。可既然搞了拉脱维亚和爱沙尼亚,为何却又不搞波兰这些刺头?一路下来,郑宇总觉得自己好像是在下山摘桃子,这种感觉让他在陶醉之余隐隐有些不爽,也有些警觉。

在爱沙尼亚的塔林,郑宇已经和代表团的大部队秘密汇合,与替身对调了身份,而“南风贸易代表团”的“少爷”接到家里急电,直接坐火车赶回了国内,丁欣怡与“富二代”互诉离别衷肠后自然是“遗憾”地回到华沙继续“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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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北京。

中华帝国建国后,新皇并没有搬进紫禁城,而是选择在后海与前海之间,恭王府东侧修建了一座新的宫苑,名为“中华宫”。建筑风格是欧式的砖石建筑融合了中式园林和斗拱滴水檐,再配上华表一类标志性建筑,总体上算是中西合璧。

中华宫御书房里,面对面坐着两位老人。

中华帝国皇帝郑鹰,今年已经六十五岁了。此刻他坐在书案之后,身穿黑色缀金线的军礼服,斜披皇帝绶带,胸前钻石金刀五爪金龙腾云图形的特级青龙勋章和一枚金银嵌钻的日月照江山的祖国之父荣誉勋章格外显眼。

皇帝满头的银发向后梳得一丝不苟,鼻梁笔直,八字须修建得整整齐齐,脸上的肌肉已经有些松弛。一眼看去,最为引人注目的无疑就是额头的三道深深的皱纹,让人止不住地联想起百兽之王。浓眉之下的眼皮已经有些下垂,双眼如同细长的三角,射出鹰一般锐利的目光。

“小孩子看来是动了些心思。莫非是摘桃子摘腻了?”皇帝的表情似笑非笑,手指在一份文件上轻轻点着,“没想到这一趟巡游欧美,这孩子还真是给了咱们不少的惊喜。”

坐在他对面的男人看起来要年轻一些,身穿白色海军礼服,表情平静,容貌依稀可见年轻时的清秀,肤色黝黑,目光微微下垂,正是海军总参谋长许凡元帅。

“老师,这孩子天资不错。以前只是被您的威严所慑,又没有合适的机会,所以看起来有点缺乏主见罢了。说起来,学东西分析形势处理急务,那件不是上上之选?您的眼光自然不会错的。”

皇帝玩味地看了看他:“小凡,从小到大就你对这孩子最是严苛,从来没像今天说上这么多好话。你小子打的什么主意?”

许凡苦笑一声:“我对小宇要求严些,不过是希望这个事业后继有人罢了。现在他能成材,我自然是松了口气。”

“成材?”皇帝似乎出了会神,轻轻摇了摇头,“现在说这个还太早。”

“老师,我得承认,他远远超过了我的预期。”许凡抬起头缓缓说道,“这份胆略和心性,还有对大势的判断,就算是换了我们几个也不过如此罢了。”

“我们在这个年纪,还及不上他。”皇帝平静地说道,“从小到大,这孩子的聪明伶俐,甚至那份隐忍的心性,我是从来不担心的。”

许凡默默地点了点头。

“不过,你也别太高看他,那点小心眼瞒不过他老子。”皇帝有些诡异地一笑,“这胆色和赌性倒是有了我几分风范,但终归还是仗着他那个身份做护符。”

“那也是个负累。”许凡轻声说道,“多少聪明人,多了这个东西就看不透,着了魔。这孩子一贯谨慎,可这个时候他能豁得出去,就算有些小算盘,恐怕还是考虑国家多些,也算得上是大智慧了。”

“小孩子恐怕是把这个帝国真当了他的家业,所以格外上了点心。”皇帝淡淡一笑,“小聪明是有的。大智慧嘛,还得看看……不过说起来,这小子提的这个想法确实有几分门道。”

“这些年的事情的确有点脱离轨道。如果他这个计划能够实施起来,我们的压力就小多了。”许凡点了点头,“不过这计划也实在是过于复杂了。阿铁那边恐怕也要配合一下才好。”

皇帝盯着他看了一会,神色有些玩味,片刻后微微一笑:“你呀……这件事情就不用告诉小铁了。既然小孩子想做点事情,咱们又何必越俎代庖?反正具体做事还是明阳他们,更何况当年让他搞的那个小玩意现在看起来还真有几分门道。他也算有几分根底了,你别总把他看成可怜巴巴的。这孩子可不是个简单人物。”

皇帝呵呵笑了两声:“难得他想为父分忧,我这个当爹的自然也不会不给他机会。他要人,我给他人;他要钱,我给他钱。就看他这次能走到哪一步吧。”

他顿了顿,又继续说道:“小凡,我知道你担心什么。可这温室里的花朵,就算根苗再好,养分再足,跟尸山血海里滚出来的枭雄去拼去搏,能落个好下场?就算最后真的用他,现在也还差得太远。不好好磨练磨练,不真正淬淬火见见血,再好的钢口也不过是个坯子。”

许凡微微一愣:“您就不怕小宇搞砸了?这事情毕竟事关重大,他又是个孩子。”

“你……老是放不下。”皇帝摇了摇头,有些惋惜地叹了口气,“你要是愿意,我又何必操这个心?这孩子又何必整天地担惊受怕?”

他摆了摆手,制止了想要开口的许凡。

“对你,我早就不指望了。这件事情我已经决定了,你们都不要插手。”皇帝表情严肃,一股不可抗拒的威严一下子从那个衰老的身体里弥漫出来,“给他一次机会放手去干,是真龙还是泥鳅,就得这个时候才能见出真章。失败就失败,我能从一介书生打下这个江山,又何惧什么东西列强?大不了就是持久战,多死点人罢了。只要我们这些人在,我们这个团体在,最后总能把他们赶回去。这点代价,在我看是再划算不过。这个国家一直是刀尖上跳舞,真正能依靠的还是我们这些人。”

白礼服的老人低垂着头,似乎想了一会,然后抬起头缓慢而诚恳地说道:“既然老师这么说,我按您的吩咐就好了。不过,还请您答应我一个请求。”

皇帝瞳孔猛地收缩,而许凡的目光却是那么坚定。

第十九章 皇帝的决定

夜。

中华宫。御书房。

皇帝看着对面身穿黑色近卫军制服的微胖男子,冷冷地说道:“小凡真的一看到电报就赶回来了?”

“是,陛下。”说话的微胖男子,肤色略黑,脸上戴着副眼睛,一脸的人畜无害。

“这小子发了什么疯!”皇帝有些头疼地摸了摸额角,“就算他教过几年又有些渊源,可那个孩子终归只是……他居然会为了那个孩子顶撞我!阳明,你看呢?”

对面的微胖男子顿时冷汗直冒,他自己知道自家事,哪敢掺乎到这些人之间的关系里头,当下赶忙说道:“以属下看,许帅对陛下还是忠心耿耿绝无二心的。这么做一方面固然是师徒情深,一方面也是出于对您的忠诚!许帅应该是认定,只有这个孩子才能克继您的大业,也只有从小由您和娘娘抚养长大的殿下,才能对您孝顺奉养!”

“我知道小凡那点心思,我也知道他是为了我好。”皇帝皱着眉头,神色复杂,“只有从小养大的孤儿,才能对我和小芸感恩,也才能真正贯彻我们的思想。可那只是个……说来说去,让谁当皇储是我的家事!小凡他到底在想什么?我让他做继承人他不干,怎么就偏偏看准了这个小子!”

微胖男子一脸尴尬,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皇帝发了半天火,似乎也消了气,脸色渐渐平静了下来,反倒微微带了丝笑意:“说起来,小宇最近倒是有些出息,居然懂得自己谋划这么大的事情。看来这么多年的功夫倒也不全是白费。”

微胖男子偷眼看了看皇帝的神色,心想这老怀大慰四个字,看来从古至今都是至理名言。虽然不是亲生儿子,可这么多年养下来想必还是多少有些感情在的。

“冷秋想来个一箭双雕,倒是好算盘。”皇帝脸上的笑意一绽即收,冷哼了一声,“既然是朕的养子亲自媾和,当然是奉了朕的‘密旨’。要是让他把风潮煽动起来,朕越权专断的罪名就坐实了,花瓶内阁和图章议会的名头想必也跑不掉,连带着那个孩子恐怕也要被千夫所指。要是朕丢车保帅,说不得下面那些人又要开始各怀心思同床异梦,盘算着朕的这个椅子传给谁。到时候国战失利天下大乱,他后边这个计划一旦成功,他就是反抗帝国暴政,打击贪官污吏的英雄,到时候再振臂一呼号召共和革命,依稀便是周武伐纣的局面。阳明,该怎么做你都知道了?”

微胖男子当下一个立正:“属下知道!青年党妄图诽谤帝国政府,在国战之际破坏战备,实在是罪无可赦。他们在北方布置的阴谋,在南洋干下的那些猪狗不如的事情,还有和日本人的勾结,我们都已经次第掌握,属下这就发动人手,把他们在国内的网络一举擒拿!到时候人赃俱在公诸于众,让民众看看他们到底是些什么货色!”

“不,你还是没明白我的意思。”皇帝摇了摇头,“冷秋走了一步臭棋,我们要好好利用一下。我们的敌人可不仅仅是一个冷秋。只要他走出那一步,我们的整肃倒是更可以正大光明地动起来。冷秋这个人,行事不择手段,过于操切,把柄还是好抓的。现在他对我们还有很大的利用价值,榨汁嘛,得慢慢地来,一点一点地来,不要着急。”

“你现在就和宣传部一起把媒体发动起来,表明帝国对于和平的坚持。”皇帝缓缓说道,“但是也要表明,我们对于和平的追求不能以牺牲国家主权为代价。帝国的目标,是建立各国平等互利共同发展的东亚新秩序!是帝国的王道大义!至于冷秋,包括曾飞他们那边的吹鼓手,既然他们一心要把国家推入战争的深渊好浑水摸鱼,那不妨好好揭露一下这些人的居心叵测!”

“总之一句话,对外的口径以热爱和平为主。”皇帝说道,“对内的口径以坚决捍卫主权为主,但不能轻易开战。战端一开生灵涂炭,只有帝国政府是从民众的切身利益出发来考虑问题的!”

微胖男子点了点头,思索片刻开口说道:“陛下,以属下愚见,孙文部长虽然已经与曾飞那些人分道扬镳,但在革命党中依然威望甚高。如果孙部长可以出面撰写文章痛斥冷秋……”

皇帝笑着点了点头:“这倒是个好主意。不过孙文可不是个省油的灯。这样吧,你把冷秋他们的文章用电文发过去,他会知道自己该怎么做的。”

微胖男子看着皇帝露出满意的神色,小心翼翼地说道:“属下这就去办。另外,还有一事……属下对皇子殿下的计划,的确很是钦佩。这计划虽然只见轮廓,也看得出来是千头万绪,更需要协调各方,方可达成满意之目的。属下有个想法,您看是不是安排一个熟悉俄国情况的情报人员,和殿下接上头,负责各方联络的重任?”

皇帝思索片刻,点了点头:“这倒有几分道理……对了,波兰那里不是有个情报员和他接上头了吗?”

“陛下,那个时候殿下用的是掩护身份。”微胖男子小心地说道,“如果这个人又出现在殿下身边,恐怕会引起沙俄特别部的注意,那殿下在波兰的事情恐怕就会暴露。所以,属下认为最好是另派他人。”

“有什么合适的人选?”

“二处的白狐,之前隶属一处,已经在俄国潜伏三年。”微胖男子恭敬地说道,“这个人机敏能干,对国内和俄国的情况都很了解,又是个……由她出面一定不会引起沙俄密谈的怀疑。”

皇帝盯着这个微胖男子,半晌之后笑着点了点头。

(请允许星空说几句。在郑宇和皇帝之间,目前星空是很赞赏皇帝的,这是我很喜欢的一个人物,也是至关重要的一个人物。这个人,绝不是简单的封建帝王。皇帝的哲学,就是一切人都有利用的价值,也都是可以利用的。当然,这里边会有些例外,或者至少是部分的例外。而且,很重要的一点,皇帝老了,而皇帝,尽管和所有衰老的皇帝一样多疑,但从根本上来说,他有爱。继续往下,大家会看到皇帝的雄才大略,看到他真正的大格局。冷秋也好,曾飞也好,乃至其他形形色色的人物,在皇帝看来,都不过是工具罢了。他真正的敌人,根本不是普通意义上的反对派)

(在皇帝眼里,郑宇也是一个工具。但有一点皇帝及不上他,那就是郑宇年轻。也可以这样理解,皇帝最大的致命伤其实就是他的衰老。没有人可以战胜时间,即使你是千古一帝也不例外。我们会一步步看到郑宇的成长,直到他具有了足够资本来直接面对皇帝。到了那个时候,我们会看到衰老的皇帝与野心勃勃的年轻太子之间发生一些很精彩的碰撞。这部分已经写完,星空可以保证是非常精彩的故事啊)

第二十章 沙皇你好

波兰那一场拼酒后一个月,十二月十八日,俄罗斯帝国首都圣彼得堡,冬宫。

郑宇走进这座大厅的一刹那,就被那种金碧辉煌的气息彻底震住了。这种拜占庭皇室风格的鎏金内饰,几乎是金色和白色两色构成的色调,壮观到难以想象的巨大厅堂,让他不禁产生了身处奥林匹斯神山上众神殿的联想。

抵达圣彼得堡之后,郑宇已经按照计划和总情局潜伏在俄国的一位女留学生接上了头,收集整理了俄国方面的情报,表面上对俄国外交大臣拉姆斯多夫传递了强硬的信号,暗地里则透过沙皇宠臣,前财政大臣,现任俄罗斯大臣委员会主席维特传达了和平信息。这一明一暗,在郑宇看来,必将完美地诠释出一个迫于国内民意高调主战,内里顾及实力不足寻求妥协的外强中干的国家形象,从而促成俄国的误判,把未来的战争引导到中国希望的轨道上来。一系列的运作下来,郑宇的大局观和执行力,隐忍和坚决,都已经获得了亲信们的一致认可。在这个小团体里,郑宇算是逐步树立起了权威。

今天这个场面,女大学生自然是不能跟来了,站在他身边的,是驻俄公使方石坚。此人三十五六岁的年纪,一丝不乱的背头,黑色华服,挂着绶带和亚历山大涅夫斯基勋章,这是沙皇为了奖励他调停了海蓝泡危机,对中俄“友谊”作出贡献,在五年前授予他的。郑宇玩味地看了这个相貌堂堂的成功中年一眼,感觉一会要见的那位沙皇,恐怕也不是什么简单角色。

对面大门两侧笔挺站立的俄罗斯近卫军上尉同时拉开了大门,一个身穿俄罗斯近卫军军服,身披罗曼索夫皇室双头鹰徽绶带,缀满勋章的中年军官大步走了过来。他灰绿色的双目炯炯放光,三七分的背头一丝不乱,修建得整整齐齐的胡子比威廉二世夸张的八字须要文雅许多,脸上带着一股矜持而威严的笑意,马靴的铁掌在大理石地板上敲击出的声音摄人心魄。人没到,那一股世界大帝国君主的气势已经扑面而来。

郑宇在这一刻,晋入了井中月的境界。他相当古龙地认识到,尽管做了很多功课,他还是低估了这位历史上的末代沙皇。这位沙皇,果然够帅,够优雅,而史书里面把他完全写成了个猥琐大叔。他决定,回去之后,等十月革命爆发,一定要好好检查中学历史课本,害人,太害人了。

他深深地一鞠躬。

“伟大的沙皇陛下,请允许我致以来自东方的最真诚的敬意,并祝愿贵我两国的友谊,如同伏尔加河和长江一样源远流长,如同乌拉尔山和大兴安岭一样万古长青。”

而在他的对面,也传来了同样饱含深情的祝福:“尊贵的客人,我代表俄罗斯皇室,祝愿您的父亲身体健康,祝愿您的国家长盛不衰,也祝愿我们的友谊常在。”

郑宇抬起了头。他的表情,不卑不亢,充满了高贵和优雅。那一股子良好的皇家教养,也是弥漫而出。

“陛下,您的风姿真是令人沉醉。在下此次走访欧美诸国,所见俊彦数不胜数,但如同陛下这般优雅高贵,刚强果敢之男子汉,却是第一个。”

对面的沙皇陛下显然有些吃惊,又颇为高兴的样子,他轻轻点了点头:“尽管早有耳闻,但您的年轻有为令我吃惊。皇储殿下,请允许我招待您共进午餐。”

说罢,他大步走过郑宇的身侧,又罕见地等待他跟上来,才一起走向了宴会厅。

郑宇暗自一笑,你崇拜你老爹的强悍,我就说你强悍。说到马屁,你们这些直筒子,架得住中国人琢磨?

落座之后,沙皇尼古拉二世优雅地接过一枚勋章,亲手别在了郑宇的礼服胸口。

“皇储殿下,感谢您对和平的真诚期盼和努力,请允许我授予您一级圣弗拉基米尔大公勋章,并祝愿贵我两国的友谊天长地久。”

“陛下!”郑宇显然有些动情,“希望友谊天长地久,战争不要爆发在我们两国之间!”

郑宇回想了一下那个时空有关这个沙皇的资料:耳软心活,缺乏主见,待人优雅温柔,教养良好,但时刻想着摆脱父亲的阴影,为俄罗斯建立不世功勋。迷醉于开创黄俄罗斯,失败以后又转头准备在黑海方向求得突破,最终鼓动其保护国塞尔维亚与奥匈对抗,引发了一战。

郑宇今天要实现的目的,可不仅仅是鼓动战争爆发那么简单。无论是于公于私,他今天所作的一切,都属于长远计划的一部分。在他的剧本里,沙皇陛下占有重要位置,换句话说,是配角里比较重要的一个。能够从这个人身上获取的利益,可实在是丰富到不能再丰富了。

“陛下,这是我第二次见到您,与五年前相比,您的风采更加令人陶醉。”郑宇的开场还是照例的一轮马屁,“去年贵国的阿列克谢皇储殿下降生,虽然我国外交部呈上了礼物,但作为我本人,却没有机会亲自送上祝福。请允许我在这里,为俄罗斯未来的统治者,聪明睿智的皇储殿下,送上我私人的一份薄礼。”

他一摆手,身后的侍从捧上来一个礼盒。

尼古拉二世当面拆开,只见里面是一柄装饰华美的短刀,黄金刀鞘上缀着各色宝石。

“这是敝国西藏省最好的打刀师傅打造的藏刀,名为格桑,是敝国第一利刃,也是我从小佩戴的宝刀。此刀经我国最伟大的多位僧侣加持开光,具有辟邪护佑的神力,尤其是对于小孩子的成长,有奇异的功效。我已成年,就将此刀赠送给阿列克谢殿下,祝愿他成为和您一样刚强勇武的男子汉,永远地守护俄罗斯人民。”

尼古拉二世的眼睛亮了,显然是龙心大悦。

郑宇当然不奇怪。

沙皇那位一见钟情的皇后亚历山德拉,连生了五胎公主,去年才好容易生下了一个男孩,俄国举国欢庆。可偏偏这个阿列克谢皇储生下来就是血友病,经常发烧,身体虚弱无比,已经成了沙皇一家最大的心病。今天送了这个东西上去,沙皇不乐癫那才叫奇怪。

尼古拉二世微笑说道:“皇储殿下,您太客气了。”

“陛下,敝国有句话,宝剑配英雄,只有您和皇储殿下这样的男子汉,才能接受这样的礼物。您就不必推辞了。”

“好吧,那我就替阿廖沙多谢了。”尼古拉二世点点头,让侍从收了起来。

他再看向郑宇的眼神,已经开始向与郑宇如胶似漆的德皇方向发展:“您的来意,拉姆斯多夫伯爵和谢尔盖都已经和我讲过了。朕认为,贵我两国的和平,存在现实的基础,朕很欣赏殿下具有新意的外交提案。”

郑宇微微一鞠躬。

“不过,皇储殿下,您应该知道,仁慈而伟大的俄罗斯,并不能把和平完全寄托在一纸条约上。坦白地说,朕需要贵国以更加现实的让步,表现出你们的诚意。”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不过,这无疑是一个好的开端。圣母在上,我诅咒战争,俄罗斯痛恨战争。”

他划了一个东正教的十字。

郑宇沉痛地点了点头:“是的,陛下。克里米亚的悲剧,不应该在东方重演。无论谁胜谁败,那都是一场真正的人间惨剧。”

沙皇的神色在一瞬间出现了黯然,不知道是不是想起了那个因为克里米亚战争失败而被迫自杀的曾祖父。

“陛下,敝国对于和平,是有着坚定的诚意,请您不要怀疑。”郑宇的语气格外地严肃,“敝国不但准备与贵国签署一份互不侵犯条约,还准备与日本探讨同样的条约。敝国对和平的坚持和信念,请您务必给与理解。”

沙皇显然有点吃惊,他想了想,单刀直入地问道:“殿下,那么你们除了互不侵犯条约,还能够给俄罗斯带来什么?”

“这正是我今天需要向您,伟大的沙皇陛下,亲自禀报的。”郑宇此刻已经完全进入了李宾特洛甫的角色,“我带来的,是远东,乃至整个亚洲,永久性的和平纲领。我称他为,中俄日远东三国同盟协定。”

第二十一,二章 明月兰(上,中)

(有兄弟提到章节字数太少影响阅读,那就来个二合一)

“奶奶是个很会保养的人。有一次,邱爷爷偷偷跟我说起,奶奶五十岁的时候,曾经有一个三十多的老外公开求爱。虽然邱爷爷有时候说话不太靠谱,但这一次我是真的信了。因为奶奶的那双手几十年来似乎就没有多大变化。指甲总是修建得短短的,手背也几乎见不到皱纹,就是手指肚的地方似乎有点厚,好像是经常按东西的样子。每次我一问到这个,奶奶的脸上就流露出一种很奇怪的表情,似乎有点羞涩,又有些甜蜜,完全不像是外间传说的那个铁娘子。好吧,我承认这有点骇人听闻,但不管你们信不信,反正我说的是亲身经历。”(那年明月,《帝国那些事》,2005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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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无疑是一个美好的下午。

郑宇有充分的理由认为,他的外交事业,在这一个下午,达到了一个辉煌的高峰。他在短短的几个小时中,对于中俄关系的忽悠成效,看起来还要超过了一九四一年之前频繁出没在莫斯科的李宾特洛甫。

宾主尽欢,感情融洽,一切,都是如此完美。连知道内情的方石坚都有点怀疑,是不是帝国真的要和俄日修好,转而结成盟国了。

回程的马车上,郑宇跟方石坚切磋了一通外交政策,阐明了自己这一次把和平高调唱得山响,却不做任何实质让步,给俄国人一个色厉内荏假象以造成误判的策略,还顺手指出了俄国社会日益激化的矛盾,预言了未来俄国可能出现的革命,着实给这位皇帝亲信灌了不少迷魂汤,添了好多印象分。

回到住处的郑宇,带着又摆平一个帝国俊彦的成就感,靠在了白桦木椅子厚厚的靠背上。

唱高调迷惑俄国的任务,他已经开了一个好头,接下去的实质性谈判自然是交给使馆和外交部。

谈判?郑宇从来就没想过自己要参与进去。

在目前这个民族主义调门很高的中国,外交谈判可绝不是什么美差。对狂热的舆论和民众来说,对外国的任何妥协退让,都会和卖国画上等号。所以,他只是唱高调,讲原则,至于牵扯到具体的沟通妥协,甚至牵涉到主权上的让步,哪怕只是摆姿态,他郑宇是绝对不能沾惹的。这个烂泥坑,一旦陷进去,管你是谁,都得落个一身狼藉。

日本那些被“天诛”的首相,外相,他可是记忆犹新。

大事基本底定,彻底放松下来的郑宇,也终于觉得有点疲倦。这些天来的各色表演,无疑透支了精力。他揉了揉额头,心想哪里找个小妹做个按摩,缓缓乏什么的?

“太子殿下,我能进来吗?”

郑宇虎躯一震。

“进来。”声音沉稳,威严,又透着温和亲切。

暗绿色制服套裙,柳叶眉瓜子脸,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巧笑嫣然,如同一朵亭亭玉立的水仙花,就这样袅袅娜娜地走了进来。郑宇看向那张精致小脸的眼神,开始带了点异样的味道。

这女特工,是不是也接受过一些……

这位明月兰,无疑是帝国安排在俄国情报网络的重要结点。以圣彼得堡大学留学生的身份为掩护,在俄国已经潜伏三年。这一次以邂逅加艳遇的模式接上头之后,就变身为一位偶遇太子的灰姑娘,堂而皇之地成为了使团的翻译,而实际上,却是负责郑宇和总情局等俄情报联络及工作协调。

尽管这位总情局的高级特工很可能还肩负着监视自己的任务,但郑宇对她并没什么反感,反而很欣赏对方的智慧和从容。在他看来,这位受过精英教育的女特工和印象里三从四德熏陶出来的传统女性相比,更好交流,也更多几分暧昧的情趣。

“殿下,您的脸色……好像不是很好呢。看起来有点操劳过度。”

女大学生的眼神透着关切。

郑宇颇为沧桑地摆了摆手:“我没事,一切……为了帝国。”

他抬起头,看着对方,依然是皇储应有的从容:“月兰,有什么事吗?”

明月兰咬着嘴唇,脸颊晕红。.

郑宇怦然心动。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明月兰也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异样,脸色愈发红润了。

两个人面面相对,气氛逐渐暧昧了起来。

“殿下,您是不是需要月兰做些什么?”

明月兰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声音微微有些颤抖。

郑宇看着她如许神态,莫名其妙地就感受到了一股燥热。

此时此刻,窗外飘着雪花,室内却是温暖如春。高大的天花板和墙壁的边缘线上绘着精美的花纹,壁炉和蜡烛的火光映照出一种迷幻的气氛。砂金色和白色交织的天鹅绒覆盖了床帷,在蜡烛的光辉中流动着奇妙的光彩。一切的一切,都散发着一股艳情的气息,那么引人遐思……

他终于咬了咬牙,下定了决心,算了,既然都已经如此……

“月兰,我确实有点倦,你帮我按按头吧。”郑宇说着,靠在了椅子上,闭目养神。

SPA,又见SPA。

郑宇感到女特工轻轻走到自己身后,开始按了起来,穴位精准,手指力度拿捏很好,忍不住舒服得哼了起来。

这总情局还真有点门道,女间谍确实贴心可人。可惜……二十一岁的女间谍,面对一个十八岁的花瓶皇储,摆出一副纯情女学生的模样,还一副任君采摘的造型,这桥段怎么看怎么透着股阴谋的味道。

郑宇并不是什么柳下惠。前世爱情马拉松的梦碎,早已让他对爱情没了太多幻想。他承认这个女子对自己的吸引力,可他却也不得不警惕。

“殿下,我接到局里的命令,要陪同您回国。以后,就加入您的幕僚组,作为您和局里的专职联络员。”明月兰幽幽地说道。

郑宇心中一震。

他万万没想到,这个潜伏女特工,居然会接到命令,放弃自己的潜伏任务,转为自己的亲随一同回国。

如果说,这是为了对俄情报工作,比如是为了自己在东欧秘密筹划的那个计划,那么这个女特工自然是要光明正大地与自己形影不离,配合自己开展工作。可另一方面,她和自己的接触,会不会引起俄国特别部的怀疑?会不会导致情报网的损失?

这个人奉命接近自己,是谁给她下的令?总情局长向自己这里塞人,目的是什么?是为了掌握自己的行动?可这是在皇帝的眼皮底下,总情局长这样做就不怕皇帝的疑心?

皇帝?自己身边的人也可以说都是皇帝的人。皇帝需要再安插这样一个人跟着自己吗?

这个美貌干练的女特工,在郑宇的眼里,一下子就成了一团迷雾,看不清,摸不着。

郑宇状做放松,暗自却把多年拜读二月河大作和各类历史穿文总结了一下,有了点底子。

既然皇帝是个标准的权力者,就自然懂得一切人都有利用的价值。这个原本的花瓶太子,很可能是入了皇帝的法眼,让皇帝决定启用这一个潜伏女谍来加强他的力量,真正帮助他去制订和实施那个秘密的对俄策反计划。

显然,这一个月的努力没白费。

“月兰,我很高兴,你能加入进来。”郑宇的声音诚恳而柔和,“我的情况你也应该知道一些。我一直不想你卷入太深。”

他清楚地感觉到,额头上的手指猛地一顿,过了一会又开始缓慢有力地揉动了起来。

“我知道,这个命令既是给你的也是给我的。我只希望为父亲,为国家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郑宇苦笑一声,闭上了眼睛,“这个皇储的位置,坦白地说我很在意。但我不是要享什么荣华富贵,也并不是想关上门做个舒舒服服的太平天子。我想要真正为这个国家做些事情。这个太子对我来说,更多的是沉甸甸的责任。”

“坦白地说,我有我的理想和蓝图,希望让父亲开创的这个帝国在自己的手里越发强盛,希望国民都能过上富足安乐的生活,希望这个沉疴依旧的民族真正复兴。”他诚恳地说道,“月兰,在我眼里你不是一个简单的漂亮女孩子。你能忍,有才华,聪明果断,又是俄国通,在局里的地位想必也很不一般。我希望你能真心帮助我,把你的力量借给我。”

“至于其他的,”郑宇很诚恳地说道,“我不会想。”

他感到额头上的手指停了下来,许久。

“殿下,我明白您的心情。无论地位多高的人,很多事情自己也没法作主。您是个什么样的人,这些日子下来我看在心里,您可以放心。”明月兰顿了顿,声音有些低沉,“无论您需要月兰做什么,月兰都会去做的。”

郑宇的嘴角绽出一丝有些意味深长的微笑:“真的什么都可以做?”

“……是的。”

郑宇沉默了。他能感觉到此人话语中流露出来的意志,这确实不是说说而已。可他很疑惑,她作出这样的表示,真正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隐隐地,他也感觉到了对方的一丝黯然和苦涩,心里似有所动。

“这是你得到的命令?”

“是的。”

“……为什么?”

“局里的条令是,执行命令,不需要知道为什么。我得到的只有命令,没有解释。”

郑宇感觉太阳穴有些发胀。这个时代,越发让他看不懂了。他忍着疼痛试图在回忆里检索相关的信息,却是一无所获。他闷哼了一声,额头上的手马上停住了。

“按疼您了?”

郑宇有些疲惫地摆摆手:“没事,我有点累了。月兰,既然是命令,我当然会给与尊重。不过,我说过,你在我眼里不是一个简单的漂亮女孩子。”

郑宇缓缓地说道:“现在我们要做的事情很多,环境也很复杂,所以我必须要首先多了解你一些,先从过去开始。”

“从哪里说起?”

“从你记事开始。”郑宇的语气前所未有的诚恳,“我需要了解你的一切。这是我对你的命令。否则我没有办法给你足够的信任。你应该清楚,我所需要的不是你那一套完美无缺的公开履历,而是你过往最真实的人生和回忆,是一个最真实的你。不是女学生也不是女特工,只是你本人。”

“我是一个孤儿。”许久之后,明月兰的声音缓缓响起,“出生没多久,土匪下山,家里……当时我还不记事,是后来回乡听长辈说起的。政府把我送到陛下开办的慈宁孤儿院,上完高小就直接进了总情局的培训学校。五年前毕业后在国内执行任务,三年前派到俄国留学,担任联络员。”

“那些土匪怎么样了?”

“听说我六岁的时候在最后一次大剿匪里被剿灭了。后来查到他们是北边满清朝廷遥控的,头子还赏了顶戴。”

“你在国内都执行过什么任务?”

许久,没有回答。

郑宇眉头微皱。

“……我参加的第一个重要任务,是卧底到一位大人物身边。长官告诉我,这是关系到国家兴亡的重大使命。”

“哦?”

“后来,那位大人物因为叛国罪被逮捕。”

“那你立了大功?”

“名义上是立了功……可实际上,立功的另有他人。我是从一开始就被发现了,但我自己并不知道。”明月兰的声音略微有点苦涩,“我传回去的情报,一直都是有问题的。”

“当时我并不知道,其实政府高层的身边,按照惯例必须掺沙子,这些大人物心里都有数,最多只会防范,找到合适的由头再调离。我当时就是处于那个情况。换句话说,”明月兰微嘲说道,“我是个烟幕。”

郑宇的心头一动。

“那位大人物有个亲信秘书,在一起相处十年了。那人精明强干,为人又很温和正直,据说几年以前那位高官就想把他放出去主政一方,却被那位秘书拒绝,他就愿意留在领导身边……高官的小女儿据说从十二岁开始就爱上了这个人,后来他们订婚了,准备等那个女孩子大学毕业后就结婚。”

“他……是卧底?”郑宇的心中,一种荒谬的感觉油然而生:怎么这个世界的很多历史,就好像是影视剧的情节?

第二十三,四章 明月兰(下)

“您说的没错,他才是至关重要的卧底,我的存在,恐怕是为了掩护他,为了分散注意力。那位大人物太多疑,安排很多亲信互相监视,彼此牵制。那位秘书,一直卧底十年,终于掌握了全部情况,取得了对方最大的信任。最后,上面决定收网了。”

“正好北方发生了一件事情,以这个为由头,一网打尽。”明月兰的声音没有任何波澜,“全国一起行动,按照名单搜捕,一夜之间抓了上千人,全部押送到京里突击审讯,然后大部分都枪决了。那个大人物也被枪决,他的全家人被带走后再也没有出现过。”

郑宇突然觉得有些厌烦。

“那人升职了?”

“他拒绝公开自己的功劳和身份,把功劳让给了我。一个月后他自杀了。”明月兰的声音微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他留了一封遗书,说自己对不起很多人,但是他不后悔……他之前是为陛下尽忠,现在是要给那一家人一个交代。”

郑宇心头一震,他实在无法评价这些人谁是谁非。

“后来局里没有算他牺牲,抚恤金按照病死算的。他家里的老人,还有一个要上大学的妹妹,这些年是我和局里几个大哥大姐偷偷供养。”

“为什么?”

“我们觉得他是个好人。他尽了作为总情局公务员的忠,也尽了一个人的情义。我们不能让他死了还不瞑目。”

“我是说……为什么不给他算牺牲?”

额头上的手顿了顿。

“听几位大姐私下议论过……局里一贯的原则是必须破除感情的羁绊,做到绝对理性。如果卧底都是多愁善感,看重私情,工作还怎么开展?局里为了大局,就不能鼓励这种行为。但对于我们私下的接济,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郑宇默默地叹了口气。

“其实,我供养他妹妹,还有个原因。”明月兰沉默片刻,轻声说道。

“什么原因?”

“我立功了,受赏了,提职了。”明月兰的语气平静,可郑宇听起来心头却是愈发沉重,“那人死得不明不白,上级说这是局里的丑闻,所以把他的事压下去,把功劳平白给了我。我实在没法心安理得地接受这一切,但也不想让局里为难,就申请来了俄国。我只想在这个更大的战场干出一番成绩,对自己有个交代。”

郑宇默然半晌,终于问道:“那个大人物的事情……”

“殿下……”明月兰似乎也颇为踌躇,最后好像下了很大的决心,终于继续说道,“那件案子,就是铁四号案。”

一道闪电划过郑宇的脑海。

果然就是那一次清洗。前总理陈磊,那个曾经在帝国中一言九鼎的人物,皇帝的亲信,就在那一场风暴之中身死,势力土崩瓦解。不知为什么,一股巨大的恐惧突然就从脑海的最深处汹涌而来,直接淹没了他的整个大脑皮层。他的身体微微颤抖了几下,冷汗直冒。

额头上的手停了。

“殿下……我给您说段笑话?”

郑宇同样听到了恐惧。

在这一刻,他感觉自己的心灵似乎和身后这个女特工贴近了许多。在某种力量的面前,他和一个小小的特工真的没什么实质的差异。而就实际而言,他遭遇某些危险的概率恐怕还超过这些看似普通的小人物。

“……好啊。”

“话说警政部的赵秉钧部长,感觉需要改善下部里的形象,就特地找宣传部的人搞了一出歌颂警政部打击贪官和敌特的京剧,还让他那个名角三姨太出演。有一天他心血来潮,决定微服私访,看看反响如何。”

郑宇的呼吸开始平缓了下来。

“等演出结束后,所有人起立热烈鼓掌,赵部长大喜。突然,旁边一人用力拉他,贴他耳朵边说:‘赶紧起来鼓掌啊!’赵部长疑惑,那人低声说:‘你傻啊,这旁边全是警察署的便衣!’”

郑宇哑然一笑,看来这个总情局对警政部还确实有那么点同行相轻的怨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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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特宅邸。

俄罗斯前财政大臣,现任大臣委员会主席维特放下手中的雪茄,对着面前一位打着领结,身材修长的中年男子说道:“伯爵,对这个中国皇太子的提议,你怎么看?”

俄罗斯帝国外交大臣拉姆斯多夫伯爵神色凝重地说道:“谢尔盖,恕我直言……中国人的和平提议不过是个幌子。他们真正想要的,恐怕是拖延时间,拉拢英法美德等国进行斡旋,干预我国的军事行动。他的调门很高,但目的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

维特盯着他看了一会,缓缓摇了摇头。拉姆斯多夫有些诧异,却深深钦佩维特的智慧,所以依然耐心地看着对方。

“我亲爱的伯爵,辉煌的外交生涯,显然局限了您睿智的眼光。”维特对这位多年的密友和政治伙伴,并没有太多避讳,“中国人的考虑,在我看来,有几个层面。第一个,是他们要试探我们的战争意志和目标,看一看我们到底想走到哪一步,如果存在和解的可能,也不能排除和我们达成和议,专心对付日本人;第二个,是要拖延时间。他们的军队刚刚进行了动员和扩编,他们迫切需要时间来完成战争准备。而他们国内,现在也有很多问题,很可能他们也是想腾出手来,先把内部的一些问题处理掉,再专心于战争。”

维特说道这里,顿了顿,神色越发凝重:“第三个,就是要迷惑我们,让我们的陛下和将军们轻视他们。这一套,他们在十年前就曾经用在日本人的身上。”

拉姆斯多夫身子一震,有些难以置信地说道:“可他们这样……既然是要拖延时间来斡旋和备战,又何必示弱?他们就不怕这样一来,我们的军队直接打过去?”

维特伯爵摇了摇头:“不,我的伯爵,我之前和尼古拉耶维奇大公阁下请教过,在这个季节开战,我们最大的敌人并不是中国人,而是严寒的天气,是西伯利亚的暴风雪。我的伯爵,如果陛下和将军们真的就此开战,那中国人的阴谋就得逞了。不用交战,他们只要撤退,我们英勇的士兵就会在行军途中冻饿而死。”

拉姆斯多夫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谢尔盖·尤利耶维奇,您说的太对啦,这是库图佐夫元帅对付拿破仑的策略……中国人想拿来用在俄罗斯的身上,那是做梦。”

维特苦笑一声:“伯爵,可这正是我最担心的。”

拉姆斯多夫有些不解地看向维特。

“我们那位海军上将,未来的远东总督阿列克塞耶夫公爵,早就迫不及待地要去远东赴任了。”维特伯爵叹了口气,“这个蠢货一直在卖力地游说陛下,想要早点发动战争,夺取那个还停留在计划上的远东总督区。还有那位野心勃勃的罗杰斯特温斯基海军中将,对他来说,暴风雪是陆军的问题,他现在想的就是用俄日联合舰队二十二艘战列舰的压倒优势,赶在中国人的新舰正式编入舰队之前消灭他们那支小型海军。”

想到那位耳软心活的沙皇陛下,拉姆斯多夫伯爵的心情也沉重了起来。

“我们真正的敌人,并不是中国人。”维特长长地出了口气,“是那群自私而愚蠢的败类。如果让他们得逞,俄罗斯就完了。”

拉姆斯多夫伯爵轻声说道:“阁下,既然尼古拉耶维奇大公已经就任东线总司令,马卡洛夫上将也已经受命全权指挥太平洋舰队,我军陆海两路的实力均完全压倒了中国人,就算这些佞人做些手脚,也动摇不了大局吧?”

维特盯着这位资深的外交老手,神色有些悲哀。

“不,我的伯爵。俄罗斯,并不像表面那么强大;中国,也绝非表面那样弱小。”维特幽幽地说道,“这一战,并不是一顿下午茶那么简单。如果俄罗斯不能举国一致,采取明智而有效的领导,动员全国的力量,那有亡国危险的,不仅仅是中国,还有……我们的母亲俄罗斯。”

拉姆斯多夫伯爵脸色骤变。

“那……谢尔盖,既然如此,我们拒绝中国人的媾和?”

“不,我的伯爵,”维特深深吸了口气,表情再次变得坚毅而自信,“我们要配合这些黄猴子的表演,让他们确信,俄罗斯已经中计。明天我会拜访尼古拉耶维奇大公,在他出发前,我要和他一起觐见沙皇陛下,务必阻止那些蠢货的愚行。对我们来说,时间同样是朋友。这个媾和,是中国人的愿望,也是我们所需要的。以俄罗斯的名义,我恳求您,亲爱的伯爵,配合这些东方佬把戏演下去。”

“相信我,”维特的表情无比坚定,“光荣,必将属于伟大的俄罗斯。”

(明月兰会是本文一个很重要很重要的人物,也是很特殊的一个人物,否则星空也不会花费这么多笔墨)

第二十五章 孙大炮

太平洋。

粼粼波光间,隶属东方太平洋航运公司的豪华客轮,正劈波斩浪,向东疾驰。

“……这艘东方明珠号,是中华帝国国防部造舰厅设计,美国旧金山船厂承建的顶级豪华客轮,也是全世界第一艘采用蒸汽轮机驱动的大型民船,锅炉为煤油混烧,最大时速高达二十四节,标准排水量两万八千吨……目前属于东方太平洋航运公司,专用于中美之间的太平洋航线,标准载客多达三千二百人,配备了豪华的宴会厅,歌舞厅,咖啡馆,图书馆,游泳池,土耳其浴室,壁球馆……这是当今世界最顶级的快速邮船……请看那里……”

身穿白色燕尾礼服,系着红领结的侍者,陪同着金发碧眼的白人绅士淑女,手上指点,口中解说,旅客们都是啧啧赞叹,没想到,这东方的神秘国度,已经有了此等梦幻般的豪华邮轮!

此时此刻,在甲板的普通露天餐厅里,一个中等身材,肤色有些黧黑的中年男子,正在大快朵颐,吃得满头是汗,嘴里还有点含糊不清地赞叹道:“这汤够火候,真不错……裴邨,你也好好尝尝,绝对是正宗潮汕师傅……”

对面的一位中年男子,下穿背带西裤,上穿白衬衫,放下手中的筷子,擦了擦嘴,看着对面的友人,苦笑一声:“逸仙啊逸仙,这一趟我跟你一起走,真不知道是哪辈子修来的。放着头等舱你不住,宴会厅你不去,非住二等舱,吃着粗茶淡饭……你无所谓,可毕竟帝国政府还要个脸面不是?再说了,头等舱那里富人甚多,咱们把牌子一亮,好歹他们也要表示一二,筹款任务也算是个开门红……”

对面的男子又吃了几口,这才擦了擦嘴,抬起头,满意地长出一口气。只见这人,分头梳得一丝不苟,向后卷起一个轻微的波浪,八字须修剪得整整齐齐,肤色多少有些黧黑,整个人却很是精神干练,尤其是那双眼睛,炯炯有神,却透着一股诚恳和真挚。他满面红光地看着对面的友人,笑着说道:“裴邨,你说的自有道理,不过我嘛,也有我的章程。”

“咱们这次,是去欧美化缘的,说白了,殿下趟开了路,咱们这次是要再收一遍庄稼,是去求人的。”这人的声音温和,带着明显的广东口音,“现在国家财政拮据,又是大战在即,咱们要是大张旗鼓风风光光地一路头等舱过去,那是个求人募捐的做派?美洲侨界怎么看咱们?会不会被美国人的报纸讽刺?”

他又笑着说道:“至于头等舱那些人……裴邨,咱们这一次,目标是美洲和欧洲,国内人物,自有国内诸公负责,咱们何必在这里画蛇添足,平白恶了人家。咱们这次去国甚久,又要多赖中枢支持,行事终归要谨慎些。”

对面的中年男子一怔,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人,良久之后苦笑一声:“逸仙,看来平日里倒是小觑了你。大家但说你是孙大炮,今日看来,却实在是个锦口绣心之人哪。”

满面红光的中年人爽朗地一笑:“好你个刘裴邨,感情是来揶揄我孙文……你们这些大笔杆,我可得罪不起,说不得一篇洋洋大赋,我孙文就成了国民之贼……”

对面这人,知道这位同僚是在开玩笑,倒也并不在意,也跟着笑了起来。

面容黧黑的男子,正是中华帝国交通部长,立宪党党魁孙文,此次奉命前往欧美募捐资金,筹集战费,并且进一步拉近中美关系。而坐在他对面的中年男子,却是宣传部长刘光第,此次是和孙文分头行事,负责墨西哥和南美方面的筹款事宜。

刘光第看着孙文,目光渐渐柔和了起来,有些感慨地说道:“逸仙,一晃都十年了……想想你当初,单枪匹马跑到广州,一上来就是一篇‘请诛满虏复华夏仿美国建民主合众国疏’,满脸写的都是流血牺牲,后来只要你一露面,大伙就哄你孙大炮……看看现在,咱们居然在内阁呆了这么多年,你我也成了同路人……”,

孙文看着刘光第,轻叹一声:“是啊,十年了……沉疴已久的国家,就这样走上了振兴之路,想一想,真是恍然如梦。”

刘光第看着孙文,不自禁地就想起了一些事情,脸上隐隐有些痛惜之色。

孙文目光一闪,微笑说道:“裴邨,你非俗人,又何必在乎世人之见?我是早就看透了,革命革命,为的是什么?还不是为了国富民强,为的是复兴华夏!立宪君主制能做到,那他就是好的。民主共和制能做到,那他也是好的。既然我们选择了立宪君主制,事实也证明是行之有效的,那就没必要为了革命而革命,高呼打倒,一切推倒重来……甲午年那个举国骚然,乱军蜂起的景象,实在是触目惊心。我们那些所谓的革命同志,也的确是令我心寒啊……”

“事功者一时之荣,志节者万世之业。为求事功,不择手段,那不是革命者的作风。我孙文既然立志为国家富强,民族独立而奋斗,那就要守住自己的节操,不能鬼迷心窍。”孙文感慨地说道,“至于那些所谓的革命同志,说我是叛徒也好,说我幼稚也好,说我官瘾大也罢,让他们去说,我自做我的事业。你们都说我是孙大炮,那我就是孙大炮!大炮是什么?大炮就是炮弹出膛,一往无前,遇敌则摧,有进无退!瞻前顾后,忧谗畏讥,又如何当得‘大炮’两个字!”

刘光第看着他,目光温和,只是用力地点了点头。

“裴邨,这一次,咱们是重任在肩。”孙文看着远方的海天之际,缓缓说道,“殿下的代表团早先已经在美洲打了基础,咱们这一趟要做不出个样子来,这内阁部长,我孙文是没脸再做下去了。现在国用不足,特别预算还没有着落,国防部更是狮子大张口,一下子就是三十五亿!我孙文恨不得把自己论斤称称当出去,裴邨,你信不信?”

刘光第苦笑一声:“四年的财政收入……都说现代战争是吞金兽,现在看来,的确如此。想一想也难怪,英国人打一个小小的布尔,都花了十五亿华元的战费,咱们这是动员百多万大军的国运之战,面对的是那样两个强敌,又有这么多的欧美列强磨刀霍霍准备扑上来分食,谁知道到底会打成什么样的一场仗。想一想,也真真丧气。国家弱了,遭人欺侮。国家强了,列强围攻。这世道,真是没什么道理可言。”

“欧美列强,我算是看透了,美国也就是稍好一点而已,而且多半也是实力不足,羽翼未丰,又专心经略南美,无暇西顾,所以就喊着门户开放……”孙文笑了笑,“也罢,当年咱们安南一隅,就敢对法国开战,现在有了整个华夏,又怕什么东西列强……真到了那一天,我孙文说不得也要上前线做个普通一兵,和他们拼到底。”

正在这个时候,一位留着把胡子,看面色却恐未到三十的年轻人,身穿整齐的华服,匆匆忙忙地走了过来,来到两人面前。

孙文和刘光第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看向来人。孙文轻声问道:“右任,什么事?”

年轻人把手中的电报递了过来,轻声说道:“青年党在南洋几大报纸发了文章,指责帝国政府媚外媾和。书记处已经把文章转过来了……”

孙文面色一变,接过来仔细看了一遍,随即递给了刘光第,闭上了眼睛。

刘光第看了一遍,恼怒地哼了一声:“这些害群之马……每天就琢磨着蛊惑人心,实在是可恶至极。总情局怎么不尽早清理他们?秦光除了在国内搞这些阴私事情,就不能干点正事!”

孙文沉默半晌,睁开双眼,目光炯炯地看着刘光第:“裴邨,我准备写篇文章,揭一揭冷秋的老底,讲一讲真正的革命者和爱国者现在该怎么做。”

刘光第思索片刻,却是摇了摇头:“逸仙,这太危险了……我们不是在国内,冷秋那些人又是一贯喜欢搞暗杀的,你要是惹急了他们……”

孙文朗声大笑:“裴邨,你一个堂堂的内阁部长,怎么还怕那些小人?我孙大炮投身革命二十载,但求一个轰轰烈烈的死法。生当为人杰,死亦做鬼雄,怕死,还革什么命!”

“再说,我有南北大侠屈身在侧,些许刺客,又哪里近得了身!”孙文说着,转身一笑。

不知什么时候,一个三十六七岁,精悍威猛的男子,一身利落的华服,已经站在孙文的身后,见孙文转过身来,目光和孙文一对,默默地点了点头。

刘光第知道这位人称“南北大侠”的杜心武实在是有真功夫在身,心中倒也定了几分,客气地对着对方点了点头,杜心武也微笑致意。

“陛下既然把电报转给我,那自然是要我着手解决。”孙文笑着说道,“看来,陛下对这位殿下,也是关爱有加……既然如此,孙文恬为帝国政府要员,怎能袖手旁观?裴邨,这一次,你但看孙文这尊大炮,如何发言!”

刘光第看着这位神采飞扬的同僚,心中有些不安,却也笑着点了点头。

);

第二十六章 深不可测

第二天的下午。

郑宇看着身边这位容光焕发的沙皇陛下,暗想这人怪不得跟他表哥威廉二世是铁杆,原来都是兵痴。看着此人双眼放光的模样,简直就像看到了变形金刚玩具的小朋友,郑宇心中无由地就是一阵恶寒。

今天,他是受邀过来参观俄罗斯皇家近卫部队演习的。其实沙皇什么意思,他心里有数,无非是展示一下肌肉,如果能不战屈人之兵,直接实现目的,那当然是最好的。在沙皇看来,这个十八岁的花瓶皇储,等大炮一响,哥萨克一冲锋,就得被吓成一堆烂泥吧?

郑宇心里暗自好笑,哥没上过战场,大片可是没少看。你这也就是个演习而已,说宏大,你能比过前苏联的那部《解放》系列片?说血腥,你能及得上斯巴达三百勇士?说真实,你比得上兄弟连?

他在心里对坐井观天的沙皇竖了下中指。

沙皇陛下此刻是一脸的庄严,目不转睛地看着正在开进演习区域的部队,军姿笔挺,俨然就是一位铁血统帅。郑宇忍住打哈欠的冲动,告诉自己这都是特值钱的古董,总算有了点精神。

走在前面的,是沙皇亲军的哥萨克骑兵。这些欧洲最彪悍的骑士,穿着黑色长衣,戴着熊毛高帽,提着长矛和高加索马刀,背着马枪,队列整齐,行进速度很快,很明显是马术精纯,训练有素的一流骑兵。整个行军队列是四列,估摸着前后有四个营的兵力,应该是一个骑兵师。给郑宇留下比较深刻印象的,就是马拉的五七骑炮和马克辛重机枪,倒是装备了不少。他大概估算了一下,重机枪大概在二十四挺,五七骑炮十八门。

这个火力标准在当代大概是个什么水平,郑宇也不能完全确定。他瞟了一眼身边的中国驻俄武官代表,见这位中校做沉思状,忍不住咳嗽了一声。

爷在这,还不麻溜地解说,也忒不拿太子当干部了。

中校虎躯一震,大梦初醒,赶忙小声说道:“殿下,对不起,一时走神了。请看,刚才过去的是俄罗斯皇家卫队的哥萨克师,是轮守皇村的近卫之一。他们的装备水平,近两年得到了大规模加强,整个火力,已经相当于我国国防军骑兵师的火力配备。”

郑宇哼了一声:“月生,根据你的了解,这样的火力配备,在俄军如何?”

说完,他自己在心中都忍不住吐了一个槽。杜胜,字月生,这位的爹可真是有够偷懒的,据说这孩子是因为在月圆之夜生出来的,所以……

陆胜肃然说:“这种火力配备,俄国的十二个骑兵师里面,算是第一流了,不过也不算超出太多。尤其是俄国远东的部队,几乎都是满编,我们了解到的情况,俄国把西线部队的重兵器大部分抽调到了远东。”

郑宇的眉头顿时皱了起来。

“现在进来的是步兵,应该有一个团的兵力。”

郑宇看着一挺接一挺的重机枪,感觉事情有点不太对劲。记得历史上的日俄战争,俄国的火力貌似没这么强悍吧?这初步看下来,一个团就配备了十六挺重机枪,而且刚刚自己还发现了……

中校还在继续解说:“俄罗斯陆军步兵连级配备三挺麦德森轻机枪,营级配备四挺马克辛重机枪,团炮营配属六门七五山炮……”

“等等,月生,你说的这个,是俄军的常备配置?”郑宇已经忍不住扭过头去盯着这个俄国通了。

“根据职掌握的情况,是这样的。只不过俄军很多部队缺编。但远东方面目前部队装备缺编的情况要好一些。”

郑宇感觉有点不太对劲。这个火力配备,恐怕都超过一战刚爆发时候的德军了。怎么俄军在这个时候就配备了这么强大的火力?到底是怎么回事?

此刻,他看向末代沙皇的目光有点变了。他觉得,自己恐怕真是小看了此人。莫非在俄国这一圈表演,其实不过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引出来的,不是狍子,而是一头史前巨鳄?!,

郑宇低声问道:“月生,这种火力配备和我军相比如何?”

“就国防军甲等师来说,重火力基本相当,轻火力我军占明显优势。”

郑宇的心这才落地。

“不过,俄国这样编制的师有二十八个,我军,只有十二个。”

郑宇差点咬到舌头。

“不过卑职相信,此战我军必胜。”

郑宇忍住吐血的冲动,像看白痴一样看向陆胜。

“我英勇之国防军,攻无不胜,战无不克。”此人的表情有点神神叨叨的意思,“而且,我相信陛下和元帅。”

郑宇摇了摇头,已经把此人定位成关东军少佐一流。他的心情有点乱。莫非原本的判断有问题?这一仗,国内确实是赶鸭子上架?

别看他在东欧忙活了半天,貌似布了一个大局,可他心里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些玩意,最多也就是给沙皇添点堵,对俄国本部的影响不过是心理作用。而且,这些棋子要真的发动起来,必须有一个前提,就是中国在战场上取得了足够重量级的胜利,导致俄国的军事神话破灭,驻东欧的俄军大批东调。否则,那些老百姓根本翻不起什么大浪。

按照目前的情况看来,如果国内不是搞出了秘密武器,比如坦克和俯冲轰炸机之类,恐怕是很难取胜的。但根据记忆,确实不存在这些玩意。

可如果是这样,就该认真媾和吧?至少要拖延时间增强军备才是。可国内怎么看怎么是个气定神闲,只怕你不来的劲头。连自己这个花瓶皇储都被忽悠动心,在这里搞了一出二人转。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沙皇陛下一直保持着军姿笔挺,背着双手,两脚叉开,身边高大的卫士扶着一面巨大的军旗,一个硕大的双头鹰徽迎风摇摆。毫无疑问,此人此刻处于自信心爆棚的状态。

郑宇看着一人一旗,心底里的寒气不由自主地就往上冒。

远处炮兵阵地的方向,一个黑色的大圆球缓缓升了起来。

郑宇的瞳孔猛地收缩。

“是校射气球。”杜胜的语气听起来有些沉重。

今天的惊喜实在太多,郑宇已经有点麻木了。

从八倍蔡司望远镜望去,标定的防御地域是一片丘陵地带,一东一西两个小山头作为防御核心,一条道路从中间穿过。以小山头为核心,构筑了双层堑壕体系,外层的铁丝网,鹿角一应俱全,内层挖掘了四通八达的交通壕,中间搭建了坚固的明暗火力点,左右两个小山头构成交叉火力,中间的道路也铺设了雷区,挖了阻断壕。整个防御态势非常教科书。

按照郑宇对日俄战争前俄军的认识,应该是炮兵轰击,然后步兵密集冲锋,失败了,再轰击,再密集冲锋,用人肉堆过去。二O三的日军,沙河,奉天之战的日俄军,都是这个路子。

演习开始了。

炮火覆盖效果不错,可以看到对交通壕和战壕受到了明显破坏。不过说实在的,根据郑宇多年混迹军文界的经验,七五炮对堑壕的毁伤能力确实有限,八十七毫米野炮的效果只能说差强人意,一五二榴弹炮,二O三重炮,二八O臼炮,三八O臼炮才是王道。虽然炮击看起来声势煊赫,但目测下来,守军存活八成还是大有可能的。但片刻后,郑宇的心沉到了谷底。俄国的重炮终于开火了,那震耳欲聋的轰鸣和巨大的烟柱,无疑属于一五二榴弹炮。在这恐怖的炮击下,原本坚实的防御阵地如同松子壳一样逐渐破碎了。

炮击的同时,哥萨克骑兵展开了战场控制,在侧翼展开骑兵幕,两个支队对敌防御进行了纵深包抄,模拟破坏后方通讯和给养输送,以及前进炮兵支援阵地和指挥部。整个骑兵的编组和展开相当快捷和整齐,按照杜胜的评价,和中国最精锐的骑兵部队相比,恐怕还要略胜一筹。

步兵的攻击,没有采用传统的密集冲锋,而是以散兵线接近,借助地形地物的掩护,一步步逼近敌人,轻机枪和重机枪的火力掩护也算中规中矩,最后五十米的冲锋,居然还甩了两轮貌似手榴弹的东西。在三轮攻势里,尝试了正面火力侦查,然后通过信号旗呼叫炮火再次覆盖,接着是正面牵制,掩护侧翼攻击。各个攻击面上,营级别大概是四百米左右的攻击宽度,按郑宇的判断,如果防御方的火力密度与俄军相当,兵力铺设还是有些过于密集。但这些已经展示出来的东西,已经让他胆战心惊。,

这种火力和战术,如果和历史对照一下,恐怕还超越了一战刚开始的德军。就算演习的是俄国最精锐的皇帝近卫部队,也远远颠覆了他所熟知的历史。

此刻,一股寒气已经从他的脚底一直通到后脑勺。

穿越的,也许不仅仅是他郑宇。

俄罗斯,恐怕也有穿越者了!

郑宇的心中已经是抑制不住的恐惧。

是的,如果不是这样,这一切都根本得不到解释。俄军配备了如此强大的火力,又具备了超越时代的战术思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开始回想在俄国接触过的有印象的人物。这样的穿越者,对于敌国的皇储,是不可能不来摸摸底的。可想来想去,也不记得有哪个人像是穿越过来的。

他想到了一个恐怖的可能。

能对俄国造成这样巨大的影响,而自己又没见过,也不方便见自己的,恐怕就只有她了。

俄国皇后,黑森公主,亚历山德拉,那个性格阴柔,权欲极强,在历史上控制了沙俄皇室,却又反过来被一个淫僧拉斯普京玩弄的血友病基因携带者,沙皇一生挚爱的表妹,俄国人眼中不详的“黑寡妇”。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这个人在那个时空加速了沙俄帝制的崩溃,并且把沙皇一家送进了地狱。可在这个时空,难道此人就是俄国的救主?!

旁边传来一声轻轻的叹息。郑宇扭头看去,是英俊中校。

“月生,怎么了?”

“卑职想到了甲午。”

“哦?”

“甲午年,是我们把堑壕阵地,机枪火力和速射炮的防御战术引入了战场,轻而易举地歼灭了日本陆军。这些年,欧洲陆军无不研究甲午战史,力求有所裨益。今日观之,俄国获益匪浅。这样说起来,甲午年的完胜,到底是福,还是祸?”

郑宇沉默了。

事情,似乎越来越有趣了。俄军,比历史进步了太多。可更早把这些超越时代的火力和战术引入战场的,居然是中国军队。

他再次看向沙皇。此刻仔细回想一下,这人给我的感觉,不像是有个穿越老婆那一类。他虽然带来不少惊喜,可终究没有超越时代,穿越者的那股气息,那股与众不同的味道,从他的身上,一点也嗅不出来。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就是这个人,比他郑宇还要深藏不露,还要善于表演,还要心机深沉。他所展示出来的一切,都不过是他希望对方看到的东西而已。

郑宇用力鼓起掌来。

沙皇回头看了他一眼,脸上露出自矜的笑容,也跟着鼓起了掌,很快,掌声响成了一片。

“完美的演习,伟大的军队,陛下。”郑宇赞叹不已,“光荣属于伟大的罗曼诺夫皇室,属于强大的俄罗斯。这样的一支军队,无疑是欧洲和亚洲和平的基石。我对远东的和平,三国同盟的前景,更加信心百倍了。”

此时,沙皇看向他的笑容,显得那么高深莫测。而他回以沙皇的笑容,也是一贯的真挚和诚恳。

在这一瞬间,他无比思念远在伦敦的弗拉基米尔·伊里奇·乌里扬诺夫同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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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谁主东亚(上)

日本。北海道。旭川以南。

自八年前开始,这一片广袤的土地,就被划为了军事禁区。原住民已经被全数迁移,取而代之的则是全副武装的军人。短短半年的时间,面积达到两千平方公里的区域,就被壕沟和雷区严密地封锁起来,全副武装的陆军,昼夜巡逻,把这里变成了真正的铜墙铁壁。

此刻,在绵延的丘陵之上,烟尘滚滚,各种口径的山炮和野炮,炸起的烟尘柱此起彼伏,整个丘陵几乎被淹没在硝烟和尘土中。拉开散兵线的步兵,身穿土黄色咔叽布的明治二十八年式军装,在光秃秃的地表上如同蚁群一般快速地向上攀登,以营为建制,重机枪在一千二百米外进行火力压制,而先头步兵的轻机枪也在进行着猛烈的抵近射击。在地方堑壕筑垒前方四百米处,借助地形的掩护,单兵操作的掷弹筒把榴弹雨点般地投向暴露出来的火力点,并且封锁敌军战壕的枢纽区域,断绝其前沿的增援路线。很快冲击到前沿三十米地带的步兵们甩出一轮手榴弹,随后咆哮着冲进了敌军的堑壕。

山顶的观礼台上,一个面容清癯,全身戎装的老人放下望远镜,转头对着一位面容如铁的中将军官笑着说道:“不愧是勇师团,小川君,卧薪尝胆十年,仙台兵团果然是脱胎换骨了。”

日本陆军第二师团师团长小川又次,看着这位比自己还要小四岁,却已经身居内大臣之位,挂了大将军衔的日本陆军三巨头之一,心中却并无半分嫉恨,只有满腔的自豪:“儿玉君,勇师团上下,十年磨剑,但求与支那一战,把支那人十年前加于我们身上的耻辱,十倍以报。这一次,就请由勇师团,担任征支大业的先锋吧!”

儿玉源太郎笑着点了点头:“有勇师团在,帝国自然是安泰了……看起来,对于堑壕筑垒体系的进攻战法,贵军已经非常娴熟,步炮的配合,队形的展开,步兵火力的掩护,我想就是最精锐的支那近卫部队,怕也不过如此罢了……只是不知道他们这几年又有没有什么新的演变……”

小川又次点了点头:“这一套战术,比之支那人在甲午年的,已经先进了许多,帝国陆军这些年反复操演,已经多方改进,想必即使支那再有提升,也未必及得上今日之勇师团。说起来,这些支那军队步兵操典的项目,还要多亏了参本二部诸君的努力。俄国人给的那些东西,残缺不全,甚多篡改,还不如我们自己收集得来的好用……又次在此,还要多谢福岛君和明石君了……”

小川又次说罢,按着军刀,对着儿玉源太郎身边的前参谋本部二部部长福岛安正中将肃然立正,鞠躬。福岛安正对这位陆军的老资格名将,人称“今谦信”的陆军元老,一向是敬重有加,自然是恭敬回礼。

儿玉源太郎对福岛安正点了点头,温言说道:“福岛君,说起来,参本二部却是是帝国陆军振兴的第一功臣。多亏了你呀……这么多年,陆军忍辱负重,卧薪尝胆,终于能够重新崛起。首功,二部当之无愧。”

“孙子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儿玉源太郎微笑着说道,“甲午之前,对于支那的镇国军,我们只是警惕,却没有太多情报渠道。幸亏有二部的诸位同仁,才能够揭开这支军队的面纱,看到他们成功的诀窍……”

“说到底,还是靠了支那人自己。”福岛安正坦然说道,“支那民族,一向目光狭窄,勇于内斗,外敌来时虽有振作,但一旦外患稍缓,就是内斗如故。千百年来,皆是如此,镇国军诸人,也不过五十步笑百步罢了。自从建国之后,支那内部的明争暗斗就逐渐激化,对于我们这些手下败将,也不再有太多戒备之心。尤其是五年前那一次清洗,支那内部,有二心之人是越来越多了……明石君有一句话,我很欣赏,那就是面对支那这样一个看似强大,实则松散的庞然大物,最好的策略,就是以华制华。”,

“以华制华……说得好,说得好……明石君,不愧是陆军的千里驹呀。”儿玉源太郎轻轻叹了口气,“能够打败支那人的,只有支那人自己。甲午年,我们其实也是信了这句话,可惜却被支那皇帝利用了……这一次,相信结局会不一样吧。”

“这一次,赢的一定是帝国。”福岛安治坚决地说,“那一次,帝国对我们真正的敌人太缺乏了解,而镇国军却对我们了如指掌。更重要的,是他们那个时候为了夺取支那皇权,团结一致,皇帝也是年富力强。可现在的支那,皇帝衰老不堪,又恋栈不去,属下派系林立,明争暗斗,军人骄狂自大,野心勃勃,革命党蠢蠢欲动,从龙老臣腐化堕落,后起人物野心勃勃,这个酱缸一般的支那,那股子腐臭的味道,我在这里都可以闻得到……”

儿玉源太郎目光闪烁,缓缓地把目光转向了西面,久久不语。

“福岛君,听说你推荐了明石君继任二部部长?本军也即将开赴朝鲜,关于支那东北的战区情报,还要多多仰仗福岛君了。”小川又次见有些冷场,对着福岛安治一鞠躬,诚恳地说道,“福岛君当年横穿西伯利亚的壮举,又次思之心折。根据您的建议,本军改进了冬季作战的装备和战术,确实是受益良多啊……这一次,前方有福岛君,后方有明石君,本军在前线作战,真是后顾无忧了。”

“小川君过奖了。”福岛安正赶忙还礼,“我做这个二部部长,其实也是勉为其难。在下所长,无非是现场的战情收集罢了,说起情报战略战术上的天份,比之明石君,的确是自愧不如。既然如此,何必尸位素餐,不若亲身赴朝,为帝国陆军征支大业打打前站。”

“说起来,荒尾君,也是帝国罕有的支那通,不知道这一次福岛君重组二部,对荒尾君有何安排?”小川又次想起了自己那位忘年之交荒尾精,可最近却没有听到对方的消息,有些纳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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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谁主东亚(下)

“这……”福岛安正的表情有些尴尬,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嗫嚅半晌,轻声说道,“不瞒小川君,五部的东条君一直抱怨人手不够,荒尾君军学高妙,笔力深厚,故而……”

“什么?荒尾君去修战史了?”小川又次难以置信地望着对方,“为什么……征支大业即将开始,正是荒尾君这样的干才大有为之际……我之前已经看到了提升通报,不是升了少将吗?怎么会……”

“荒尾君对帝国征支大业有些偏见,暂时休息一下,并不是受了什么贬斥。”一支沉默不语的儿玉源太郎忽然开口说道,“荒尾君多次上书参谋本部和陆军省,反对帝国与俄国结盟,要求帝国与支那修好,达成东亚钢铁同盟,共同图俄。这和陆军之大计背道而驰,已经激起了很多陆军同仁的不满。小川君,参谋本部把他调到战史部,也是为了为帝国保全人才。你万万不要多心。”

小川又次脸色数遍,想说话,但最后终于还是颓然放弃了。

他是北九州福冈县人,而陆军的主导力量却一贯是长洲蕃旧地,如长门和周防地区,与萨摩藩主导的海军正好相对。日本陆军的元老,如甲午年去世的山县有朋,目前仍在的儿玉源太郎,桂太郎,都是长州藩出身,而荒尾精却是萨摩藩鹿儿岛派系,虽然山县有朋死后,主导陆军的三巨头中,儿玉源太郎不太讲门户之见,大山岩则是萨摩藩鹿儿岛出身,但陆军中长州藩的力量盘根错节,长州为尊的思想还在,这也导致了小川又次的晋升多少也受了些影响。不过小川又次也并非贪恋权位之人,一向恬淡,故而也并没有搅动什么风波。今天听到这些,他不自禁地又想起了陆军内部的这些派系倾轧,不觉心中有些黯然。可他也知道自己身份敏感,踌躇半晌,终于还是沉默了下来。

“说起来,政府内部,也有很多元老对征支大业不以为然。”儿玉源太郎似乎看出小川又次有些黯然,叹了口气,缓缓说道,“当年诸元老重臣一直同意联俄制华,无非是为了让支那人投鼠忌器,保住皇国国体罢了。可要是真的要和俄国人一起对华开战,很多人心里还是七上八下。甲午年给他们的教训,太深了。”

小川又次沉默地点了点头。

“不过,他们并不明白,其实,就算我们想联合支那人,支那人又真的会和我们结盟吗?”儿玉源太郎摇了摇头,“支那人,一贯以天朝上国自居,视邻国为藩属。支那皇帝,更是雄才伟略,睥睨天下的人物。甲午年,帝国惨败,支那人对帝国之蔑视更甚,而三国干涉还朝,又被支那人视为国耻,其民意舆论,一向以帝国为恶邻。帝国即使要与支那联合,也必须让支那人感受到帝国之强大战力,否则,必被其视为藩属,予取予求,平等之联盟,绝不可能。”

“帝国的策略,就是力争全胜,压制支那之发展,以战场之胜利促使其国内分裂,革命爆发,地方独立,此为上上之目标。如其不然,也要占据上风,以求优越之媾和条件,于支那东北战有特殊利益,摧毁支那中央之威信,促使其内部离心,疲于奔命,无暇图我,我帝国再寻机联合列强,对其瓜分蚕食,此为中等目标。”儿玉源太郎缓缓说道,“最下之目标,是为战场取得相当之胜利,求平等之和议,以帝国展示之威力,求平等之盟约,以便未来共同瓜分亚洲。这,就是帝国陆军的对支策略。任何人,如果与这个大政方针背道而驰,也就是背叛了陆军。在这个时候,参谋本部和陆军省,是不会手软的。”

小川又次惊讶地看着这位陆军元老,没想到,陆军的上层,居然也早已做好了以胜促和的准备,甚至把希望放在了对方内部的事变上!如此说来,他们也并不认为帝国陆军有绝对把握,可以彻底击败对手!,

“儿玉君,那参谋本部和陆军省诸君,并不认为帝国陆军可以彻底击败支那军队了?”小川又次皱着眉头问道。

“对。我们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能够彻底摧毁支那陆军。”儿玉源太郎毫不犹豫地说道,“支那人,已经建立了完备的动员体系,这个国家的人口太多了,土地也太广袤了!我们的国力,是禁不起消耗的。支那人的这一套战术,也必须是训练有素的部队方可有效实施,而我们的预备兵力,和支那人比起来,实在是打不起一场消耗战。”

“对于日本来说,如果战争拖上一年,那我们就已经败了,因为得不偿失,也因为筋疲力竭。”儿玉源太郎苦笑一声,“所以,小川君,帝国陆军,这一次,不但要战术巧妙,而且务必要一击制敌。当敌人露出破绽之时,我们就要以全部的威力,在最短的时间内,彻底摧垮他们的整个抵抗,直逼他们的根本腹心。我们的十三个常备师团,三十万精兵,就是我们克敌制胜的利器。”

他指着山下正在重整编制,井然有序地退出战场的部队,慨然说道:“小川君,东亚的山川大河,到底掌握在谁的手里,就要看我们这些帝国军人的大和魂了!勇师团,我希望你们可以无愧这个勇字,为帝国,为陆军,劈开支那的铜墙铁壁,给大和民族打开一条勃兴之路!”

小川又次听得此言,已经是热血沸腾,什么派阀之争,海陆之争,兔死狐悲,都已经抛到了九霄云外。想一想,大和民族,可以从这一串满是火山地震的列岛中走出去,真正掌握住整个东亚大势,成为海对面那片广袤富庶的大地之主,他的心中,就如同有一团烈火在熊熊燃烧,整个人已经是熏然如醉。

儿玉源太郎的目光,在一张张兴奋的脸庞上扫过,嘴角绽出一丝笑意,缓缓说道:“诸君,昨天,西园寺元老已经在圣彼得堡发电,对俄交涉即将达成。日俄同盟,即将缔结,而沙俄,已经向欧洲的黄祸俱乐部正式提交了我们的普罗米修斯计划!一旦支那人露出颓势,秃鹫一样的欧美列强,就会扑上来群起瓜分,而帝国,就是亚洲新秩序的守护者,欧美在亚洲利益的保护神!此战之后,东亚气运,也就不再是支那所有!”

此言一出,众人已经是欢声雷动。猎猎北风中,那一面巨大的旭日军旗,迎风招展,金色的菊花旗徽,反射出万道金光,如同正午的骄阳,让人难以逼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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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有间酒馆(一)

俄国。圣彼得堡。中华会馆。

演习结束后,抚着狂跳不已的心脏回到住处,郑宇一下子瘫倒在椅子上。

这一天,他受到的刺激,确实有点大。这到底是神马回事?原本是一切尽在掌握中的样子,现在才发现原来所有的一切都是如此的陌生。他愣了半天神,决定还是叫个SPA。

很快,一身女秘书打扮的明月兰走了进来。郑宇肃然端坐,可一股子疲惫到沧桑的气息却止不住地弥漫开来。

房间门口,挂上了“非诚勿扰”的牌子。

“月兰,我今天参观了俄军演习。”

“您的心情似乎不太好?”

“确实不太好。我觉得俄军比我印象里的有很大不同。简单说来,就是要强,强很多。”郑宇语气严肃,“我不喜欢这种意外。”

明月兰沉默了。

“总情局这边,对俄军情况了解多少?”

“局里在这边的活动主要还是偏政治和外交方面,还有少量的经济情报搜集。军事方面,我们也有安排,但更多是偏军事计划和部署方面。至于战术火力编制这些比较公开的信息,一向是军方自己直接收集整理的。”

郑宇顿时就是一阵头疼。陆海军是两个封闭而独立的体系。陆军分皇家禁卫军和国防军,前者是皇帝的私人军队,后者则和海军分别由各自军队的创建者担任总参谋长,直接对皇帝负责,两位元帅大佬各自的一亩三分地都是水泼不进。想了半天,郑宇也没弄明白可以套用哪一部穿文的设定。

“嗯,你帮我约一下大使馆的海军和陆军武官,我要和他们好好聊一下。”

他在回忆里搜索了一下,片刻后说道:“做完这个钟,你把马朝阳叫来。”

四十五分钟后。

郑宇觉得严重低估了对面这个国版捷尔任斯基。

他是刚刚才想起来,对面这一位尖嘴猴腮的青年正是这位太子爷掌控私人情报网络的主要心腹。更难得的是,自己这么久没和这个人交流,对方却一直默默无闻地干着端茶倒水的基层工作。任劳任怨,低调踏实,能伸能屈,城府极深。此人,有雨农的潜质。

“东行,知道我为什么这段时间没和你联系天机的事情吗?”

郑宇静静的看着对方。

“卑职知道。”马朝阳肃然说道,“天机,是您最后的手段,不到生死攸关是绝对不能动用的。而我,就是您的死士。”

“死士?”

“对,到了用我的时候,就是决生死的时候。”

郑宇顿时卧勒个槽。原来如彼,原来如彼。

“东行,你很好,非常好。”郑宇用欣赏的目光看向对方,“我毫不怀疑你有牺牲的勇气和决心,但我并不希望你去牺牲。以后借重你的地方很多,死士?如果说是死,也是你让敌人死。你是我的心腹,最贴心的那一个。”

他把手放在自己的胸口。在这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就是惊才绝艳的红袖梦枕第一刀。

他清楚地看到,心腹爱将的眼眶中有晶莹闪动。

“老马,我现在倒是确实有些事情要交给你。不管你用什么渠道,帮我收集俄军编制和装备的情报,越完备越好。”郑宇盯着他,“不过,不要牺牲我们的同志。我只是要了解一些东西。我要你们好好活着。”

马朝阳用力点了点头:“什么时间要?”

郑宇竖起一根指头。

“一个星期?”

“一天。”

郑宇的声音,无比坚决。

“我坚信,你一定能做到。”

马朝阳盯着郑宇的眼睛,站起来深深一鞠躬,大步走了出去。

郑宇把所有的事情在大脑里过了一遍,越发觉得军事上头不能马虎。就算再花瓶再山寨,如果这个太子对军事完全不闻不问,恐怕在皇帝心里……

想到这里,他召见了哼哈二将。

“卓峰,这边的事情,我已经委托给使馆。现在有个重要的事情,需要你来协调。”郑宇的话顿时让黑框大眼镜放出光来,“马上起草电文,直接联系陛下,请求允许我考察俄军在远东的实际状况,并且对我国驻扎北方的部队进行调研。”

“殿下……”黑框大眼镜顿时面现震惊,“这太危险了!”

“这件事,你照我说的做。”郑宇对他摇了摇头,“就说我参观了俄军演习,觉得和之前掌握的情况有很大差别,需要进一步掌握情况。为了帝国,我在所不辞,请陛下一定批准。”

他用毋庸置疑的语气说完这些话,直接转向了明月兰:“月兰,你用最可靠的人手,帮我收集有关尼古拉二世和皇后亚历山德拉的一切资料,越详细越好。另外,你和卓峰要一起准备一份计划,我要在回程中秘密考察俄军情况。”

“我给你们两天时间。”郑宇竖起两根指头,“必须完成。记住,是必须。”

布置完工作的郑宇,看着离去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人手,还是太单薄了些。

说起来,虽然是个花瓶,但太子要做的事情自然比较高端一点,也主要是通过手下的人才来具体执行。可现在手头的团队……只能用精干来形容。就这么几件事情,人就撒光了。

接下来干点什么?

郑宇开始让回忆飞。

从前苏联和前南的谍战老片,到007系列和阿汤哥,东西方的谍战智慧如同片花一样闪烁在他的脑海里。

片刻之后,郑宇叫来了几个机灵的侍从。每个人都是标准的俄国青年造型,火车司机帽,围巾蒙脸,黑色长衣。两个一组,一组接一组向不同方向走去。

倒数第二组,是他和邱海阳。用了几个谍片里的桥段之后,终于可以确定后面没有特别部的密探跟踪。郑宇松了口气。在某个服装店换了身衣服,施施然走了出来。

在彼得堡虽然也好几天了,但一直都是火燎屁股一样忙于公事,参观个古迹也只是为了跟某些大佬套套瓷,连看的是什么东西也记不太清楚了。那种伴随自己到达这个时空后一直缠绕自己的压力和焦虑,在此刻,才真正稍稍放松了一些。

这一看,他真的服了。那种拜占庭风格和西欧风格的完美融合,对于郑宇这个长期窝在国内,最多参加个新马泰和韩国几日游之类活动的纯种国人来说,杀伤力是巨大的。他甚至发自内心地承认,这种宏伟壮丽又透着奢华的风格,加上宽阔洁净的街道,给与他的震撼,要胜过第一次参观故宫。

不知不觉地,他们已经走到了芬兰湾南岸那个著名的参政院广场附近。郑宇准备再逛逛,就去看看那座圣彼得堡的地标—彼得一世青铜雕像,拍点照片留个历史纪念,也为后世史学家描摹这一场彼得堡外交战役留下点素材。

可是,总觉得还缺点什么。

他不由自主地轻轻叹了口气。

身旁的邱海阳,一股子机灵劲,总是让郑宇恍惚间想起四爷身边的贾六。此刻,这人果然是眉眼灵醒,说出了那句经典:

“少爷,去……快活一下?”

郑宇顿时虎躯一震。

他知道自己又错了。是的,他再次低估了人才。他微眯双眼,上下打量着邱海阳,感觉此人的眉宇间隐约带了点《铁嘴钢牙纪晓岚》里王刚老师的气质。郑宇心头一动,觉得不能过于放纵,否则是要出佞臣的。

可问题在于……如果身边全是满口国事为重,陛下自重,殿下慎重的忠臣,那这一辈子不就彻底杯具了?

郑宇在这一瞬间开始理解了张铁林老师,理解了乾隆,理解了四爷,禁不住有些惺惺相惜。他感慨地一声长叹,直感人生短暂岁月悠悠,到底何为正道?

出了会神,郑宇扭头看着邱海阳,似笑非笑地说道:“曙光,你小子满脑子都是小资产阶级的腐朽思想。这样下去,要出大问题。”

看着对方满脸不明白的表情,郑宇满意地拍了拍对方的肩膀:“以后慢慢给你讲。对了,你刚才想说什么?”

邱海阳露出了某种很经典的笑容:“少爷,我跟会馆的人打听过,这旁边有个酒馆西施。”

郑宇抬头望天。他缓缓闭上了双眼,表情古井不波。

身为皇储,怎么可以……怎么能够……可是……可但是……关键在于……

在邱海阳一番卖力的鼓动下,郑宇的表情逐渐坚毅了起来。

他招牌式地微眯了下双眼,无比淡定地说了一句:“走,咱爷们去瞧瞧这西洋景!”

(对郑宇来说,现在依然还是初到贵宝地来此一游的心态,还没有认识到政治的残酷和历史的沉重,所以这一部分的文字也是轻松调侃为主,渐渐地,随着此人心境的变化,文风会逐渐变化,但无论如何,调侃是贯彻始终的。这是郑宇这货最重要的性格特质之一。再次重申,本文绝非ZM文,也不是HOU宫控,一切,都是为了帝国。再次求票!求各种票!)

第三十一卷 有间酒馆(二)

郑宇再次近距离瞄了一眼这个酒馆,“玛丽小站”,这让他想起了冯导,嘿嘿一笑,施施然踱了进去。

小酒馆是地下室改造的,里面的灯光有些灰暗。郑宇的目光很毒,他一眼就看到了吧台后面的那个倩影。金色的长发,柔顺地披在肩膀上,雪白的肌肤,极有塑像感的脸部线条,一双大眼睛如同深邃的大海,鼻子俏皮地翘起,樱红的小嘴,巧笑嫣然,眉目顾盼间那一股子纯真而青涩的妩媚,足以毫无悬念地秒杀一切雄性生物。

尽管郑宇已经算得上影视圈里的一头老狼,但依然毫无悬念地被眼前的美女彻底征服。这女孩,让他想起了罗马假日里的奥黛丽·赫本。

他虎躯巨震。

是她,就是她。

他一定确定以及肯定,这,就是他的阿珂。鬼使神差,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这宿命的相遇。

他的心已沉醉,他的大脑无比清醒。

他缓缓走了过去,带着一丝游戏人间的笑容,坐到了吧台的一侧,微微偏头,十八岁型男优雅的风姿尽展无疑。他并不看向美女,只是优雅地,蛋定地喊了一声:“玛丽,两杯摩卡。”

这一刻,他就是撒冷大大《艳遇谅解备忘录》里的楚天齐。毫无疑问,这个金发美女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而彼得堡之行也将彻底圆满。

“本店只售酒精饮料。”从另一侧传来一声有些低沉的回答。一个胖胖的中年妇女转了过来,看着郑宇。郑宇看着这个人,突然想起了《猎国》里的索菲亚大婶。

“你认识我?”大婶有些疑惑地看向郑宇,似乎不记得有这么个熟客。

“我……哦,我是个游客,我叔叔……介绍来的。”郑宇一惊,俄语越发结巴,不过毕竟是老戏骨,很快镇定了下来,小宇宙爆发之下,俄语居然是前所未有的流畅,“我叔叔是个修家用……器具的,叫余逢,东林人,他说早年在彼得堡大学教书的时候跟您很熟。”

大婶狐疑地看着他,似乎在回忆这个名字。

“没关系,他这人就是神神叨叨地喜欢吹牛。既然只有酒精饮料,那我们来一打啤酒好了。”压力之下,郑宇的俄语居然超水平爆发了,吐字清晰,表达自然,全然是专业八级的水准。

大婶上下打量着两个小子,眼神古怪。

“一打?”

郑宇有点发毛地点点头。

大婶嘿嘿一笑,转身回去了。一会儿,抱着一个木箱子走了出来。一,二,三……每个瓶子,都是一升。郑宇的瞳孔猛地收缩。忽略了,忽略了……这不是前世夜店那种袖珍瓶子……

“正宗的爱沙尼亚啤酒,您喝好。”

郑宇依然是优雅地,淡定地笑着,递过一张卢布。

“不用找了,算小费。”

他瞟了一眼旁边的金发少女,少女只是低着头调酒,似乎根本没注意到他这个人。

不会的,不会的。哥这样出色的男人,如同暗夜中的萤火虫一样的男人,你是不可能不动心的。

郑宇默念三声“我是楚天齐”,抬起头,双目射出无比深刻的感情。他的声音幽幽响起。

“曙光,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来这里吗?”

邱海阳相当配合地摇摇头,一脸的疑惑不解。

“来到这里,我就想起了父亲啊……”

“当年,我的父亲在彼得堡留学,也是在一个小酒馆,遇到了几个波兰人闹事,调戏一位可爱的俄罗斯姑娘。”

他偷撇了一眼少女,发现对方果然停下了手中的工作,脸开始往这边转。

“我的父亲,就这样一个人冲了上去,赤手空拳,救这个姑娘。我父亲,学过中国功夫,几个波兰人围攻他,却还是打不过他。最后一个波兰恶棍掏出刀子,就这么捅了过去……我的父亲,他……他……”

“这个可敬的人,他怎么了?”旁边传来少女关切的声音。

郑宇此刻已是眼圈发红:“我父亲,当时就倒在血泊之中。这个时候,警察赶过来,赶紧把我父亲送到了医院。后来,那个被救的女孩子,就这样一直照顾他。两个月后,我的父亲痊愈了。他们,也相爱了,很纯,很真、。”,

“可是,我的父亲马上就要回国了。他的父母,在国内,已经给他安排了一个从没见过面的未婚妻,他们逼迫他,必须回国结婚。”郑宇沉痛地说道,“他不敢把这个消息告诉少女,因为他爱他,他知道一旦说出来,他会失去她,而她,也将伤心欲绝。”

“时间,就这样流逝。每天的生活,在我父亲看来,都如同童话世界一般美好。可是,分别的时刻,终究要到了。他实在无法面对少女的悲伤,他留了一封信,告诉少女是他对不起她,还有他的全部积蓄。他希望这些钱,少女拿去上学,以后可以有一份体面的工作,嫁入上流社会,不会受恶棍们的调戏和欺侮。”

他已经在少女的眼神里看到了悲伤。

“父亲回国后,在父母的逼迫下,娶了这个不爱的女人。他是个善良的人,他知道这个女人也是无辜的,他不希望她受伤害,受到世俗的耻笑。他是个标准的模范丈夫,关怀和体贴自己的妻子,可那份刻骨铭心的爱情,却始终深藏在他的心里。一年后,他的妻子难产死了。他又悲痛,又有些开怀,他决定回到彼得堡,寻找那个自己深爱的女孩。”

少女的眼神开始放出光彩。毫无疑问,这个相当穷聊的故事,已经打动了少女的心。

“可是,等他来到彼得堡,却再也找不到那个女孩子的踪迹。女孩子半年多以前就离开了,没人知道她去哪里。她只是一个孤儿,无亲无故。这个女孩子,就这样消失了,如同她从来没有在父亲的生活中出现过,在这个世界中出现过。在那个时刻,父亲痛哭流涕,而后却又有了些明悟。爱情,是上帝赐给人间最美好的感情,无疑,那个女孩子,就是上帝派来拯救他的天使。天使拯救了他,自然就会回到天上去。”

他的目光转向少女,轻声问道:“您相信爱情吗?”

少女下意识地点点头。

“我也相信爱情,美丽的姑娘。因为,我的父亲,用他的亲身经历告诉我,爱,可以跨越国界,跨越时间和空间。这就是爱情,最伟大的爱情。”

少女的目光有些沉醉。

“先生,您的父亲,真是一位深情的人。”

“美丽的姑娘,你说的没错。十年了,我的父亲,一直把这份感情深藏心底。他就这样生活着,没有再结婚。婚姻,爱情,他都经历过了,他累了,疲倦了。他觉得,有了这些回忆,他的一生,就这样过下去,也不错。何必再用一场没有爱情的婚姻来玷污纯洁的回忆呢?”

少女眼含泪光地点点头。

“在一个雨天的傍晚,他下了班,发现街口新开了一家小酒馆,他一瞬间,就回忆起了圣彼得堡,那个让他欢喜,让他悲伤的小酒馆。他信步走了进去,直接要了一杯摩卡。”

郑宇的神情有些疲倦,又有些怀念。

“‘先生,你的摩卡。’有点熟悉的声音。他抬起头,就看到了那张脸,那张熟悉的,美丽的,让他不能自拔的,让他刻骨思念的,那张脸。”

“是那个姑娘,对吗?”少女有些兴奋地叫了起来。

“聪明的姑娘,你说得对。”郑宇点了点头,微笑着说道,“他们就这样默默地对视着,微笑着,泪水,默默地流淌了下来。他看着自己的姑娘,轻声说道:‘我一直在找你。’姑娘回答:‘我一直在等你’。”

“他们再也不管其他人,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讲着,就和十年前一模一样。他们这才知道,原来姑娘在我父亲离开之后不久,就辗转来到了中国,在这里上了大学,又和同学合伙做生意,攒下很多钱。最后,她累了,她也一直单身。她只想一个人怀念自己曾经的爱情,就开了这个小酒馆。其实,在她的内心里,偶尔也会想着,在某一天,那个人,走进这个小酒馆。但她只想再看看那个人,看到他生活幸福,就足够了。”,

少女擦了擦眼睛,却带着甜美的笑容。

“两个彼此相爱的人,在同一个城市,居住了九年,彼此都在寻找,却一直没有相见。而在他们都已经把爱情当作永久的回忆之后,他们却相遇了。这,就是神奇的命运。”

“命运,让他们在茫茫人海中相遇;又是命运,把他们无情地分开;还是命运,让他们在同一个城市,却九年未曾想见;终究还是命运,让他们再次走到了一起。而我,就是他们爱情的结晶,和永久的纪念。”

“美丽的姑娘,让我们,为了爱情,为了命运,为了……我们相遇的缘分,干一杯。”

在旁边被这个极度煽情的爱情肥皂剧深深打动的女人们眼里,这一刻的郑宇,十八岁型男之风姿,又带了那种饱经风霜的成熟气质和神秘睿智的东方气息,着实是动人心魄。

郑宇在少女的目光中,看到了向往,还有自己需要的那一种……沉醉和爱慕。他轻轻地和少女碰了一下杯,优雅地任杯中酒流进自己的喉咙,感觉……有点苦。

“美丽的姑娘,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少女脸颊一红,有些羞涩。

“尊敬的先生,您叫我索菲亚就可以了。”

“……”

“这是我女儿,在圣彼得堡大学上学,放学回店里帮帮忙。”旁边的大婶此刻看向郑宇的眼神,明显有些不对。

女大学生,又见女大学生。

莫非,这就是命运?命中注定,哥这一辈子要和女大学生纠缠不清?

郑宇感觉有点意思。

这个时候,门突然被推开了。

几个魁梧的身影挡住了门口射下来的一点夕阳。

郑宇只能微眯双眼。

灰蓝色军装,金绳扣,帽子上嵌着金色鹰徽,佩剑,及膝牛皮大马靴,毫无疑问,这是几个俄国皇家近卫军的军官。

几位不速之客马靴铮铮地走到吧台前坐下,喊了起来。

“索菲亚,伏特加!”

说罢,全都目不转睛地盯着少女。

郑宇觉得这一幕有点熟悉。

莫非,哥刚才讲的故事,就是说的自己?

这个世界,真是越来越好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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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三章 有间酒馆(三,四)

郑宇开始沉思。

根据记忆,这个郑宇的身体还是不错的,功夫也练过,不过毕竟才十八岁身体刚长成。而面前这几位都是身大力不亏,又是军官,看起来着实不好惹。要说打也不是不行,但要么是直接下死手,要么搞不好自己也得见血,或者变个乌眼青之类,这显然是很没面子的事情。太子在异国争风吃醋被打,这算个什么事?

他瞥了一眼身边的邱海阳。他不得不承认,此人虽然有时候笑得有些犯贱,但眉目之间确有几分高手的镇定沉稳。

让这小子上?这货是宫廷侍卫,貌似功夫是很上的了台面的。先暂时把他当宝柱用?说几句怪话,引诱那几个还长着青春痘的小军官主动动手,然后用漂亮的中国功夫把他们揍成猪头,再相当装13地放几句狠话?

仔细想了想,郑宇还是觉得动手对形象不利,一旦影响了在皇帝老爹心里正在日益高大的形象,可就因小而失大了。

他开始用余光打量刚进来的这几位。俄罗斯皇家近卫军军官,都是贵族出身。这几位看起来军容还算严整,表情也不是那么下流,应该更多地是年轻人对美女的那种爱慕。

他暗暗叹了口气。看来,收拾这些赤佬还不能完全占住大义名分。更重要的是,和这些毛没长齐的小P孩子相比,他郑宇应该是成熟稳重高深莫测的真正世家贵人。打架斗殴这样的事情,在公开场合只属于那些不上档次的纨绔,而不属于今天的东方白马王子。

他决定采取非暴力策略,纯靠魅力完成今天的任务。他有这个信心。

此后的郑宇,越发地镇定自若谈笑风生,声音轻柔语气沉稳。邱海阳也的确是个妙人,捧哏的角色扮演得恰到好处,搞的郑宇越发地欣赏这个疑似佞臣。

美酒入喉,对着刚刚应付完那几个荷尔蒙过剩的毛头小军官,又过来跟自己聊天的索菲亚微微一笑:“苏菲,不会打扰你的生意?”

索菲亚的脸微微一红,小声说道:“最讨厌那几个家伙了。老缠着我……”

郑宇心中信心大增,开始使出了当年无往不利的神侃泡妞大法。

这种涉世未深的萝莉,即使是小半个吧妹,对郑宇这种混客户关系的老油条来说也依然是纯洁到不能再纯洁的小绵羊一头。从摩卡讲到啤酒,从红酒讲到大麦威士忌,从意大利歌剧说到中国京剧,从伦敦温莎堡说到柏林的夏洛腾堡宫,少女看向他的目光,已经带了火辣辣的爱意。

“嘿,黄猴子!”

突然,耳边传来一声低吼。

郑宇微笑着扭头看去,只见一个近卫军中尉带着怒意看向他。

“我警告你,黄猴子,别碰我们的鲜花!”

他又对着索菲亚说道:“苏菲,别信这个黄猴子,他们都是下等人,是诈骗犯!”

郑宇眼睛微眯,有变身为东林小石头的趋势。

一只手搭在俄国中尉毛茸茸的手腕上,轻轻一捏,俄国中尉立马低声叫了起来,整个身体随着这只手的转动倾斜了。这个S型姿势,让郑宇想起了芙蓉姐姐。

郑宇转头对着邱海阳欣赏地笑了笑。

他转回头来说道:“中尉,我的朋友脾气并不好。如果你不想变成一只真正的波罗的海龙虾,最好闭上你的臭嘴,乖乖回去喝你的伏特加。”

邱海阳一甩手腕,俄国中尉抱着胳膊退回去好几步。

这个时候,另外的几个俄国军官也走了上来。

一个有些年长的上尉打量了他们一下,制止了身边几个跃跃欲试的小子。

“你们是什么人?”

“中国人。”郑宇微笑,“来自中国的游客。”

对面的军官们眼眸中闪过一丝凶意。

“你们倒还是挺悠闲的,”郑宇把啤酒当红酒品着,“白天演习完,晚上还要出来寻欢作乐,精力倒蛮充沛。不知道沙皇陛下知不知道他的近卫军此刻在做些什么?”

对面的军官们脸色顿时一变。

“你到底是什么人?”上尉有些色厉内荏了。

“我是什么人不重要。”郑宇还是那副气死人的微笑,“重要的是,你们,污蔑了那个伟大的国家。如果沙皇陛下知道你们这些混蛋在破坏两国邦交,中央特别部的祖巴托夫将军和宪兵司令普列韦伯爵应该会对你们很感兴趣。”

上尉铁青着脸盯了他一会,脸色变幻,怒哼了一声,头也不会带着几个同僚走了出去。

郑宇挥手和他们告别:“欢迎再来啊!”

少女已经噗哧笑了出来。

“你这个人,可真好玩。”

“他们可以侮辱我,但不能侮辱我的祖国和人民。”

郑宇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那张清秀的脸庞,居然格外的严肃和诚恳,整个人的身形,也似乎拔高了几寸。

在这一瞬间,他敏锐地发觉,不但对面的少女露出了心醉的神色,连旁边的玛丽大婶的眼睛都是一亮。

可不知道为什么,郑宇总觉得有一双眼睛在暗中盯着他。难道密探没甩干净?

他迅速往四下扫了一眼,没什么异常。

郑宇对着索菲亚露出了一个令人心醉的纯洁微笑:“苏菲,这里的客人都是你的朋友?”

索菲亚有些扭捏:“很多是父亲母亲的老客人,也有些是我的朋友,这是个老店了。”

“那好,你们的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郑宇深情地注视着少女,“因为,我们已经是好朋友了,对吗?”

少女情不自禁地点点头。

郑宇回过头,举起酒杯,大声说道:“先生们!先生们!听我说!”

他环视了一下整个酒馆,看到人们的注意力都转了过来,露出了爽朗的笑容:“以圣母玛丽亚和圣索菲亚的名义,今天所有的酒,我请客!”

他一指身边那堆爱沙尼亚啤酒。

“大家尽管开怀畅饮吧!”

顿时,四下里就是一阵欢呼。

“玛丽阿姨,麻烦您把这些啤酒分给大伙吧。”

玛丽看了他一眼,表情有点古怪,但还是一声不吭地拎了两瓶啤酒去送到客人的桌子上。

索菲亚扑哧一笑,低声说道:“你是喝不了这么多,故意的吧?”

郑宇高深莫测地瞥了他一眼:“知道还问?”

索菲亚已经笑得花枝招展了。

这才是俄罗斯少女应有的风采啊。

郑宇越发觉得这趟俄国没白来。遇到这么个极品萝莉,值了。

时间,就这样轻柔地流逝。

萝莉开始动手了。她轻轻地捶打这个风趣的小坏蛋。

郑宇相当享受。他不得不承认,诚然他的外表很范闲,但他的内心深处,却隐藏着一个范建。

突然,他感到身边多了一个人。他扭头看去,一个面貌和善宽厚,带了点酒糟鼻的五十多岁的斯拉夫大汉,裹着围裙,微笑着看着自己。

貌似不是特别部的。会馆周围那几个密探基本都混的脸熟了,再说这人也没那股子阴郁气质。

“奥托·曼纳海姆,很高兴认识你。”

郑宇微笑着伸出手,和来人握了握。

“陈晓春。”

“我是苏菲的父亲。”大汉和蔼地笑着,“有些事情想和您谈一下,是否可以赏光?”

郑宇,在这一刻,嘴角抽动了一下。

这么快?!

他开始感觉到,对俄罗斯的民俗,也许调研不够深入。难道说.……莫非是……

他扫了一眼索菲亚,只见这萝莉已经是满脸晕红,嗔怪地看着父亲,还偷眼瞄着自己。

他仔细打量这位老爹,很阳光,很憨厚。这毫无疑问是所有女婿期待中的丈人形象。可是……可但是……但可是……

他在一瞬间的惊愕之后,反而镇定了下来。

他印象里这个中国没有立法推行一夫一妻。在这一刻,他想到了韦爵爷,想到了他的那一个索菲亚。

就这样,他跟随着这个新出现的疑似丈人,从一个后门进了后面的住宅,七拐八拐进了个地下室。煤油灯,陈设简单。

他摸了摸腰间藏着的勃朗宁。

“您别担心,我没有恶意。”

疑似丈人憨厚地一笑,用眼睛瞄了瞄郑宇身后如影随形的邱海阳。

“放心,这是我兄弟,什么话,不用背着他。”郑宇说完。

他已经感觉到这里边没那么简单。他想起了很多。同福客栈的盗圣老白,隐遁居民楼的神雕侠侣,天龙八部的扫地僧……

他如刀的目光开始打量这个疑似丈人兼隐藏BOSS。

“您,就是那位中国皇太子,郑宇殿下。对吧。”

这一刻的憨厚老爹,整个人猛地发出了一股彪悍的气势。他的身形没有陡然拔高,也没有膨胀的肌肉撑破外衣,更没有脸部肌肉的剧烈扭曲变形。可在这一刻,郑宇却感觉到了一种震撼,他却不得不微眯双眼。走眼了,走眼了。在这个人的身上,他嗅到了同类的气息,余则成的气息。

他点了点头,这个时候,无需隐瞒,也隐瞒不了。

老人欣赏地看着他,半天没说话。

“你很不一般。”老人说道,“镇定,从容,似乎没有什么能够让你吃惊。这很好。”

郑宇依然微笑着,眯着眼。他希望对面这个疑似丈人给他更多的惊喜。

“我知道,你们是俄国人的敌人。”

郑宇身子一震,俄国人的敌人?难道说?!

“不用奇怪,我们不是俄国人。我们,是芬兰人。”

老人骄傲地挺起胸膛。

“请允许我重新介绍一下自己,芬兰社会党副主席,芬兰自由军司令官,奥托·古斯塔夫·曼纳海姆……少将。”

(好吧,我承认我对芬兰人有好感,不仅仅在于他们的民族精神,也在于他们的基因。在这里说下芬兰。很多人可能不知道,人种学研究的结果,芬兰人属于黄种人,是乌拉尔鞑靼支。芬兰语和蒙古语90%相通。但由于和当地欧罗巴人种的混血,而高纬度地区白种基因为强势显形,所以大部分芬兰人看起来白种人的特种明显一点。在星空的未来蓝图里,芬兰是帝国在欧洲的铁杆之一,简称芬铁。现在筒子们可以把芬兰萝莉看成半个亚洲人)

第三十四章 有间酒馆(五)

郑宇在大脑在这一瞬间开始全速运转,一个个历史画面如同电影片花一般闪过脑海。

对于芬兰这个二战轴心国里唯一一个战斗力可以信赖的小弟,特别是还曾经独抗苏联,作为一个伪·军迷的郑宇自然是做过功课的。

芬兰,在整整七个世纪内处于瑞典的统治之下,直到十八世纪初,俄国取代了瑞典,建立了俄国统治下的芬兰大公国,由俄罗斯沙皇兼任大公。芬兰社会党,成立于1899年,原名芬兰工人党,是芬兰最为激进的党派。随着沙俄政府禁止使用芬兰语,妄图彻底消灭芬兰民族,芬兰的独立斗争日益高涨,芬兰社会党的力量迅速膨胀。另一个时空的公开资料上,1905年芬兰赤卫队成立,成为1917年芬兰独立的主力。

这位疑似丈人,在沙俄的首都开了这家酒馆,居然还是芬兰革命分子的领导。郑宇越发觉得对面这人有些意思。

“曼纳海姆先生,”郑宇一边琢磨,一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诚恳一些,“很高兴结识您这样的芬兰志士。我想,您把在下领到这里,不会只是为了加深了解,培养感情这么简单吧?”

奥托老爹严肃地点点头:“不错,皇太子殿下,我之所以主动约见您,是为了贵我两国共同的将来。”

郑宇觉得基本上摸清了对方的路数,看来是想寻求外国势力对芬兰独立运动的支持。他开始回忆起了《坂上之云》里日本外交人员和特工讨论向芬兰起义军提供资金和武器的场面。

一个念头闪电般地划过大脑。

难道皇帝气定神闲的定海神针,就在这里?

可如果是那样,这位老爹又何必冒着风险来会见这个花瓶太子?他应该早就拿着大把的钞票和步枪组织武装起义去了。

“说下去。”郑宇不动声色。

“殿下,您知道芬兰人的苦难吗?”奥托老爹的情绪显然有些激动,眼圈也有些发红,“自由的芬兰人,在整整七个世纪中,一直是瑞典王国的一部分。一百年前,瑞典战败,俄国通过条约,占领了芬兰全境。但沙皇亚历山大一世,保留了芬兰的自治权,以兼任芬兰大公的名义担任芬兰统治者,允许芬兰保留自己的语言,宗教,议会和军队。可是,自从现任沙皇陛下即位后,就废弃了亚历山大一世皇帝给与芬兰的自治政策,取消了芬兰议会,强制使用俄语,禁止芬兰语,在芬兰开始强制征兵,并且把传统上驻扎于本土的芬兰部队调动到远东充当炮灰,理由是他们更适应西伯利亚的寒冷气候!”

郑宇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位芬兰抵抗分子,发觉对方确实是发自肺腑。

“自由的芬兰人,是不会屈服的!”奥托老爹恳切地说道,“三年前,五十万芬兰人签名抗议调动芬兰部队。在去年,大学生绍曼暗杀了沙俄政府的芬兰总督波尔尼科夫将军,引发了芬兰人民的大规模公祭,以及半个欧洲的学者公开签名支持!可是,我们正义的行动,却遭到了沙俄政府的血腥镇压!芬兰人民,已经抛弃了对沙俄的幻想,准备自己起来,争取自治的权力!可是,面对哥萨克的马刀,沙皇近卫军的机枪,我们需要帮助!”

郑宇依然不动声色。

奥托老爹粗重地喘息了几下,语气稍稍平和了下来:“您可能也有了解,我们在五年前与贵国进行过接触,贵国曾经承诺对芬兰的独立事业进行援助。可直到现在,除了早期的一点资金以外,我们没有见到一点实际性的支持。”

他似乎犹豫了一下,但还是继续说了下去:“根据我们的了解,克里斯汀的芬兰宪法党正在斯德哥尔摩大肆活动,似乎得到了贵国军方的支持,贵国军方还允诺了大批的武器和资金援助。对于这种情况,我党上下深感遗憾。”

郑宇心头一震。事情比一开始的想象,要复杂太多了,脸上的表情,却依然是平静自持。,

“殿下,”奥托老爹激动地说道,“芬兰宪法党的那些人,主要都是贵族和上层人物,与沙皇王室关系密切,以我党的了解,他们的革命意志是很值得怀疑的,一旦沙皇给与让步,比如恢复使用芬兰语,给与一些自治权力,这些人很可能就会马上投身自治政府,成为沙俄的合作者!”

“殿下,请您务必相信我党的诚意!”看着郑宇一直无动于衷,奥托老爹的声音异常诚恳,“那些投机分子,只不过是想浑水摸鱼,提高自己的政治地位。而芬兰要想真正独立,贵国想要真正牵制住俄国的力量,就只能依靠我们社会党!只有我们,才能发动起广大的芬兰民众,只有赤卫队,才是能够真正与沙俄对抗到底的可靠力量!”

郑宇实际上早已心头大震。他不是不想回答,而是信息太多太复杂,远远超出了他预先的认知,不知道怎么回答罢了。

看来,这个芬兰的民族独立运动内部,也是矛盾重重。而且,国内和两个阵营都有接触,最后选择了在瑞典的那一派,或者说,资产阶级和贵族的上层路线派。而眼前这个似乎比较激进的下层路线派,不知道为什么被国内抛弃了。

既然是这样,这个人又为什么要在花瓶太子的身上花费无用功?

“曼纳海姆先生,”半晌之后,郑宇终于认定,再这样一直沉默下去,很容易会被对方理解为蔑视,“我国既然选择了芬兰宪法党,自然就有选择的道理。我想,只要是对芬兰民族独立有利的事情,无论是哪一方主导,作为芬兰志士的您,都会感到振奋。至于我,虽然是皇太子,但对于国家已经确定的政策,也并不好做太多干涉。”

他发现奥托老爹看向他的神色有点古怪。

“皇太子殿下,”奥托老爹似乎有点不以为然了,“贵国的情况,在下也略有了解。请恕我直言,对芬兰宪法党的支持,也许代表了贵国军方的意见;而我今天冒险会见您,是希望听到贵国政府,或者说,皇室的意见。”

在这一刻,郑宇终于心中大震。

他万万没想到,居然对方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这里边的含义,已经足够振聋发聩。连芬兰的民族独立分子,都把中国的政府和军方分开看待。

这一切,对于郑宇,实在是再熟悉不过了。

而对面的老爹,很显然对他的神色大变做了另外一种理解。

“皇储殿下,您不必惊讶。贵国军方这几年在对外问题上一贯的自行其是,每一个关心远东政治的人也都能看得见。我党和贵国政府也是有过接触的,我们在宪法党内部也有许多同志。很多情况,我们综合起来分析一下,也能略知一二。这完全是我们自主的猜测,也许与事实并不相符。”

“好吧,曼纳海姆先生。”郑宇强自镇定了下来,有些事情,看来要回去马上搞清楚才对了,“说出你们的条件,需要我们帮助你们什么,又能够给我们什么回报。此外,我还需要了解你们到底有多大的力量,能够提供给我们多少帮助。”

对面的老爹显然开始有些兴奋。

“我们目前的注册党员已经达到五万八千人,已经秘密编制的赤卫队有三十三个中队,都是反对沙皇最坚决的小伙子。我们现在唯一缺乏的,就是武器弹药和资金。目前,宪法党已经与我党进行接触,以提供武器和资金为诱饵,诱使我们接受所谓合作,就是被并入宪法党,而我党上层也有一些同志出现了动摇。”

他的神色有些痛苦。

“殿下,请您一定要相信,只有坚强的芬兰社会党和英勇的芬兰赤卫队,才能真正坚持芬兰的独立运动,并给与贵国的远东战争以最大支持。所以,我们迫切需要您的支持!我们的要求并不高,只要有一万五千支步枪,五十支重机枪,三百万发子弹,再加上若干的炸药,最好再提供几十门贵国的轻型步兵炮,芬兰赤卫队就可以光复整个芬兰!到那个时候,圣彼得堡就在赤卫队的眼皮之下,沙皇本人的生命都会受到威胁,就更不要提远东战局了!”

“相信我,殿下!只要英勇的芬兰赤卫队发动起义,波罗的海三国,波兰,高加索的志士,甚至俄国国内的社会党,都会坚决地行动起来!到那个时候,整个俄国的统治就会全面动摇,而贵国就可以在远东获得辉煌的胜利!”

“请不要再犹豫了!芬兰宪法党的投机分子,是不能承担这个重任的!只要沙皇扔块骨头给他们,这些当惯了走狗的家伙,就会乐颠颠地舔沙皇的马靴!能够给与贵国坚定不移的支持,只有我们芬兰社民党和赤卫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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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有间酒馆(六)

着这个俨然化身列宁的疑似丈人,郑宇开始动心了。

这人说的没错,一路从波兰走过来,俄国东欧地区的情况历历在目。这些年的疯狂加税和扩军备战,已经激起了广泛的不满。而沙俄内政部的强硬政策,更进一步激发了这些被统治民族的愤怒。现在的俄国,有点类似一座沉睡的火山。也许一次集中的喷发还不足以毁灭整个国家,但动摇这个国家的基础,是完全可能的。所缺的,就是外部的帮助,一个导火索,再加上一些先动起来的起义者。

国内军方支持的芬兰宪法党,听起来似乎和1918年芬兰内战中的白军那一派有些关联。不过这个曼纳海姆……他突然想到了一个人。

卡尔·古斯塔夫·曼纳海姆,未来的芬兰自卫军总司令,芬兰总统,芬兰共和国的国父和民族英雄。

关于芬兰的知识,郑宇其实最早是从一部经典战棋游戏《东线战争》来的。那个游戏里,轴心国里德国那些仆从军的统帅一个比一个渣,但却偏偏是芬兰有一个指挥力高达七,和隆德史泰特元帅并列的统帅,曼纳海姆。这让郑宇在好奇之下,百度了一下此人的情况。此外,作为一个伪军迷,郑宇还是读过些入门读物的。他最喜欢的,是一本名为《战争史研究》的杂志,号称是中国民间第一刊。郑宇不记得是哪一期上有一篇写芬兰近代革命史的,好像是什么吞剑之类的,讲芬兰如何在苏俄的眼皮底下保全下来的故事。主角,就是卡尔·古斯塔夫·曼纳海姆。

这样说起来,这个奥托·古斯塔夫·曼纳海姆又是谁?和那位芬兰元帅又是个什么关系?

“曼纳海姆先生,我不得不承认,您是一个很有说服力的人。”郑宇表情严肃地点了点头,“关于您今天所说的情况,我会与国内进行沟通,此刻还不能发表太多意见。”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就算我摆脱了沙俄特别部的密探,可是您这样见我,就不怕引起怀疑?”

“我只是一个担心女儿受骗的性急老爹,”对面的疑似丈人此刻的表情也舒缓了下来,微笑着说道,“而且,特别部的密探,对于我这样的人,总是要给点面子的。”

郑宇觉得这老东西越发地深不可测了。

“因为我本人,退役前是近卫军的中校。而我的弟弟,就是沙皇陛下近卫军的骑兵统帅,卡尔·古斯塔夫·曼纳海姆少将。”

这一刻的郑宇,终于色变。

感情,那位未来的北欧第一名将,就是俺的……叔叔?

郑宇觉得今天这事情透着狗血的味道。出来散个心,生了点泡妞的雅兴,上手了一个萝莉,居然是芬兰革命党首领的女儿,紧接着,这人又说他有个弟弟是未来的芬兰国父。

真的是巧合?如果是这样,那这就只能用命运来解释了。

不过,话说回来,穿越到这个时代,附身到这个同名的花瓶太子身上,不是命运,又能用什么来解释?

“原来如此,曼纳海姆先生,这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他已经恢复了平日的从容洒脱,“既然命运把芬兰的独立事业委托给了您,又以这样戏剧性的方式交付给了我,那我又有什么好说的?为了芬兰人民的福祉,为了两国的伟大友谊,说不得,在下就豁出自己的一点微薄之力,在国内斡旋一二。”

老爹显然是大喜过望,眼圈一下子红了。

“皇储殿下,我代表本党,代表芬兰人民,感谢您真诚无私的帮助。”老爹唏嘘了一阵,“不过,在下私人,还有一个恳求,请您务必答应。”

郑宇点点头。他意识到了一点东西。

“芬兰的民族独立事业,即将全面展开。我不敢想象,一旦苏菲落到沙俄密探或者乱兵的手里,会是个什么样子。我本来打算过一段就找个由头把她送到瑞典,但芬兰宪法党那帮家伙,没人知道会做什么文章。”,

老爹带着求恳的神色看着郑宇:“今天您来到这里,就是天意。我看得出来,这孩子已经爱上您了。我不敢奢望什么,只希望您能带她去中国,坦诚相待,替我好好照顾她……至于教会的规定……说实话,这孩子对教义有些自己的理解。”

郑宇在这一刹那,也有点脸红了。

虽然这老头子刚才就是一副交托后事的架势,但这样直白地说出来,以郑宇的脸皮,也是有点尴尬。毕竟才认识这么一会,而且看得出来,这个女孩子真是个纯洁到水晶一样的萝莉。郑宇自己知道自家事,这个花瓶皇太子,能走到那一步,落到什么下场,真的是没把握的事。跟着他,对索菲亚来说,到底是福是祸?两个人,又真的能走到最后吗?

可如今的形势,真的能说这个“不”字吗?那样的话,双方的合作就蒙上了不信任的阴影,而他郑宇,又怎么忍心把这个女孩子留在这么危险的地方?他来小酒馆的事情,恐怕早晚瞒不住。到时候中俄开战,芬兰闹起来,索菲亚怎么办?这个老爹把女儿交给自己,焉知又没有带了什么政治意味?

他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好吧,曼纳海姆先生,我承认我也很喜欢苏菲,不过,您也知道我身份的特殊。我还不好公开带她走,这样,我明天开始每天来找他玩,把这个关系公开,后边以请她到中国留学的名义带她走。先把她在国内安顿下来,以后走到哪一步,还要看我们的缘分。这些事情,是勉强不得的。”

“多谢您,殿下!”老爷子显然动了真情。

“没事,就算为了苏菲,我也要帮你这个忙。”郑宇一笑,“只是我在父皇那里,恐怕要落个风流的名声。”

“贵国皇帝陛下是什么人,在下也有耳闻,恐怕绝非是世俗之见所能局限。只要陛下清楚您此举给贵国带来的利益,您就算带回去的是个俄国寡妇,他也不会责怪您的。”

郑宇只能苦笑。他不得不承认,对面这老货的眼睛确实毒。看来,那位芬兰元帅的天资,怕也是有遗传的成分在。

“好了,伯父,我想咱们也该回去了。”郑宇嘿嘿一笑,“时间拖久了,恐怕就要引起怀疑了。”

再次回到前面的郑宇,一下子就看到了坐立不安的萝莉。那张雕塑一般纯美无暇的脸,满是晕红和焦急。此刻,萝莉看到那个该死的中国小坏蛋和父亲走出来,样子好像还挺亲密,都带着笑意,心里一下子放松了,可又马上感觉心脏砰砰地跳起来。

郑宇看到少女的这个神态,在一瞬间,最后确定,他恋爱了。

这样不好吗?

他爱她,她也爱他。而她的父亲和叔叔,将为他的国家带来强大的帮助。她的父亲已经决定让她跟他走,从此以后,他和她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在一起。

只要,能过了皇帝老爹的那一关。对了,还有皇后。

芬兰女孩怎么了?自己那个养母皇后,不还是个英国犹太人?

他笑了。就那样直勾勾地看着女孩子,直接走了过去。

女孩子的脸越发红得像一个大苹果。

郑宇坐在她面前,微笑地着着萝莉,却不说话。

萝莉终于败下阵来,低声说道:“我爸爸和你说什么啦?”

郑宇有点茫然。

“没什么大事啊,就是聊聊天,讲讲中国的事。他好像对我的国家挺感兴趣。”

“你这人……坏死了。”萝莉一副想骗我,你找死的表情,又开始用小拳头给郑宇做按摩。

“你爸爸还对我说,他很欣赏我,觉得我很有潜力。”

“骗谁呀。”索菲亚娇柔地白了他一眼。

“他说他想退休,让我来继承这个店,你做老板娘。”郑宇异常严肃。

索菲亚眨了眨大眼睛,又扭头看了看父亲,发现父亲的脸上是一脸的老怀大慰,还对着自己眨了眨眼睛。

她的脸上露出了迷惑。

“索菲亚小姐,”郑宇突然退后一步,“鄙人初来圣彼得堡,人生地不熟,想邀请您作为在下的导游,请问是否能够赏光?”

索菲亚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脖子。她看了一眼父亲,见那个憨厚慈祥的老爹微微点了点头,耳根一热,拉起裙角还了一礼,推开吧台的门走了出来。

“美丽的小姐,今晚,在下就全交给你了。”

郑宇一副任君采摘的模样。

索菲亚看着这人,恨不得上去狠狠咬上几口。

郑宇推开酒馆的大门,只见夕阳快要落下,路灯已经亮了起来。他扭头看了一眼羞怯地跟在后面的萝莉,哈哈一笑,一把拉住了对方冰凉的小手。

“苏菲,从今天开始,你会面对一个全新的世界—苏菲的世界。”

路灯下,正太和萝莉的影子拖的很长,一个青年坠在后边,火车司机帽下的双眼闪过一丝隐约的狡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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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东南西北风

第二天白天,郑宇召开评定安排了各个手下的工作,又亲力亲为过问了一下目前任务的难点和进度,略显了一下领导的水平,然后就立马带着邱海阳去泡妞。索菲亚可能也是得了父亲的叮嘱,干脆请了假跟着郑宇逛街,正太和萝莉的热恋正式展开。

郑宇跟着萝莉去逛了她的母校斯莫尔尼女子学校,这座贵族女校是叶卡捷琳娜二世在位期间开办,后来在十月革命的时候被征用为布尔什维克的指挥部,也就是著名的斯莫尔尼宫,弗拉基米尔·伊利奇·乌里扬诺夫同志长期生活和战斗的地方。读过列宁传记的郑宇自然是不会放过这里,而萝莉则很自然地把这看成了此人对女友过往生活的在意,看向郑宇的目光更是柔情似水。

郑宇在斯莫尔尼宫门口的那个草坪上,很自恋地模仿后世那个列宁演讲的著名雕塑,拍了张照片,虚荣心得到了极大满足。他觉得在这一刻,他在某些方面甚至超越了苏联国父。克鲁斯普卡娅不过是个古板的女教师,跟俺的芬兰萝莉能比吗?

一时间心情大好,赏了摄影师双份小费。

晚上马林斯基剧院的《天鹅湖》专场,郑宇帮着萝莉也要了一张戏票,虽然他是坐在皇室包厢里陪着沙皇一家,而萝莉只能坐在普通观众席,但已经让萝莉喜出望外。她已经知道了郑宇的身份,王子和灰姑娘的故事对这个年纪的纯情萝莉来说,杀伤力更是大得惊人。每当郑宇看过来,萝莉脸上都是烧得不行。英俊多情的王子,高雅奢华的上流社会,歌剧和舞会,对少女来说,这就是核武器。

郑宇一定确定以及肯定,他已经拿下了这个萝莉。按照这个趋势,中国和芬兰优秀基因的混血儿诞生在这个世界,只是时间问题。

他有了一种创造历史的神圣感。

恋恋不舍地把萝莉送到家,郑宇又回到了冰冷残酷的现实世界。

一步一步地走下来,他对这个世界的介入越来越深,一开始那种初来贵宝地的围观心态,已经开始让位于责任感和使命感。

也许在很多人眼里,他不过是个国务花瓶。可在郑宇看来,太子就是太子,他既然坐在这个位置上,就要为这个国家做到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穿越时空而来,当然不能是做个上档次的纨绔了事。

经过了这段时间的运作,他开始构思一个更加庞大和精密的计划。仅仅这个计划的轮廓,就已经让他忍不住浑身颤栗。这种掌控历史进程的感觉,简直让他有一种触电的错觉。

四十五分钟后,听完郑宇的讲述,明月兰,马朝阳,柯山等人齐齐都是倒吸了一口冷气。

“殿下,这个计划确实宏大到了极致。但这个实施的难度,需要的人力,物力,财力……”柯山踌躇片刻,有些迟疑地说道,“是不是等回国再仔细考虑一下?”

“我要考虑的,只是怎么做对国家最有利。”郑宇平静地说道,“需要什么样的资源,这不是我们考虑的问题。我们的任务,就是制订一份可行的,细致的,论证周密的计划,然后向国内汇报。”

郑宇目光炯炯地看着众人,缓缓地说道:“相信我,我们,不会是一个人在战斗。”

正在这个时候,门外响起了敲门声,赵明的声音响了起来:“殿下,国内急电。”

“请速会见李达,此人地址在莫斯科阿尔巴特大街二十八号二O二房间,争取邀请其回国。”

五分钟后,郑宇放下手中的电报,环视了一下屋内。

“你们说,这是什么意思?”

众人传阅之后,面面相觑,好半天没人说话。

“这个李达……一直对帝国政府有不同意见。”柯山见郑宇盯着自己,苦笑一声,“他号称不结党,只做学问,也确实没发现他组织什么党派。但此人声望很高,是所谓的‘老革命家’,一直是民主立宪派的一块招牌。”

“政治上,这个人主张地方自治,以宪法为共同约法,皇帝为名义的国家首脑和共主,各地方在一个邦联制国家里自由发展,面对外敌时根据宪法组成联合军队共同御敌。他的观点在很多士绅那里很有市场,帝国一些地方上的实力派实际上态度也有些暧昧。这人在建国初期曾经参加过邦联党,后来邦联党解散,他就宣布再不参加任何党派,并且出国游学。这人的声望,一直是很高的,算是个旗帜型的人物。”

郑宇默默地思索片刻,开口问道:“李达……帝国目前到底都有哪些政治异见分子?”

“这个事情,我倒是做过些研究。”马朝阳开口说道。

郑宇用鼓励地眼神看着这个低调的爱将。能急领导所想,该出头的时候出头,不该说话的时候沉默,这个,叫做聪明人,而且是真正的聪明人。

“帝国警政部和总情局的工作还是比较得力的,宣传部的工作也算是卓有成效,可以说,目前国内的政治异见力量还形不成气候。作为复兴党盟友的宪政党等联合执政党之外,国内留下来的在野党也都是认同国家的基本框架和理念,对一些方面提出改良意见,比如公民党,进步党等等。对国家真正构成政治异见的,基本都到海外开展活动了。”马朝阳干净利索地说道,“不过,在海外的华人虽然数量庞大,在政治上却形不成大气候。道理很简单,这些华人在那些地方基本上是根据宗族势力进行组织,最大的组织无非是省市籍的同乡会,或者比较松散的某氏宗族会等等,因此力量分散,对于国内的政治改革之类也并没有太多的热情,反倒是帝国实力的增强,给了其中的普通民众不少鼓舞,而其中的很多精英分子更看重和国内的经贸关系,巴结还来不及,更别提站到异见分子一边。”

“所以这些异见分子,也很自然地四分五裂。由于缺乏广泛的群众基础,形不成大的政党。这些人理论五花八门,彼此也不服气,各自都想起山头。即使都主张民主自由的,由于路线方针上的差别也往往混不到一起去。尊崇法国内阁议会制的,往往对总统共和制的信徒冷嘲热讽,认为对方是披着民主的皮搞专制;而美国总统制信徒也对议会内阁制大加鞭挞,认为是不切实际于国无用的呓语。”

“很多人是所谓‘职业革命者’,靠政治募捐生活,而海外有家有业的华人又大部分不怎么买账,所以就只能是投靠满清余孽,或者是其他国家一些官方半官方的反华组织或政治组织,如欧美的黄祸俱乐部之类来生存下去。由于力量分散,缺乏一个真正众望所归的绝对领袖,很多人互不服气,都想自己当老大,自己搞个什么主席之类来找那些满清大辫子和洋人混口饭吃,所以往往都是这样一个过程:搞演讲,拉一群人,成立组织,选举;万一没选上主席,退党,重新拉一群人成立一个新党,再选;选上了,其他人想法和他一样,那些人又退党自己去玩。”

“就这样,这些人搞了这么多年,所谓的革命政党和民主政党越来越多,主席,总裁,秘书长多如牛毛,甚至连所谓‘民主政府’都组了不少,但真正有些力量和组织严密的其实极为稀少,大部分人都是靠着附和反华言论,忽悠满清权贵骗点古董,或者搞些变相的邪教来混日子,大约是等待某一天列强打进中国,再摇身一变成为洋人的傀儡买办。”

听了马朝阳的话,郑宇心中一阵苦笑,心说这政治游戏各个国家玩来玩去,都是换汤不换药。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不过,也不能说全都是一盘散沙。目前,比较有影响力和组织性的政党和众望所归的人物,也有以下几个。”马朝阳如数家珍,“第一个是华夏民主革命党,早先叫中华革命党,这是一八八O年镇国军建立南洋总督区,满清的虚弱暴露无遗之后,一八八五年孙文和曾飞等人在夏威夷建立的,宣扬民族民主革命,建立总统制共和国。后来甲午战争的时候,中华革命党发生分裂,曾飞等人提出趁机发动起义,而孙文认为国难当头应该支持最有力量的镇国军。孙文在建国后宣布退出中华革命党,和一部分同志建立了立宪党,参加了联合内阁,担任交通部长。中华革命党剩下继续坚持革命建立共和的党员,以曾飞为总裁,改组为华夏民主革命党,继续在欧美进行活动,宣传暴力革命,推翻帝国政府。他们宣传的是所谓‘五民’主义,即民族,民主,民权,民生和民有,目前根基最深,影响最大,和欧美很多半官方和官方组织都有勾结。”

“第二个是中华青年党,党魁是冷秋,宣扬暴力革命,提倡民主自由,主张通过暗杀等手段从肉体上消灭专制统治者。根据资料,他们和日本方面关系暧昧,由于煽动性很强,在国内一些激进分子里很有些市场。另外,他们的主要力量很多都是国内重点打击的会党等黑帮组织余孽,在南洋有些势力,暗地里有不少买卖人口和贩卖毒品,走私的生意。”

“第三个就是这位李达李英人了,他和前两个政治派别没什么来往,不结党,只做学问。”

“第四个是黄卓,字烈文,这个人很有些意思,早年曾经参加过华夏民主革命党,甲午年和孙文一起回国组建了立宪党,但五年前却宣布因为政治立场的原因,退出立宪党,在上海租借地组建自由党。帝国政府要求自由党在境内注册,但此人宣布国内缺乏真正的民主氛围,与其做花瓶党,不如在租借地出书出报,开启民智监督政府,真正做些事情。这个人在国内有一定政治根基,据说陛下也有些欣赏他,居然就在租借地发展了起来。他出的《信报》,《新华月报》,一直通过租借地流到国内,由于观点相对温和些,国内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严厉查禁。他的主要观点大约是希望政府真正引入两党或多党竞争机制,不要一直搞实际的一党独大,建议加强民主监督,扩大地方自治,严格依法治国,清查贪污腐败等等,揭露的东西很多,批判很犀利,但主张相对温和些,也提倡目前国事多艰,各方应该相忍为国,算是中间派,在国内很多知识分子甚至官员和工商业者中都有些市场,在英美和海外华人圈的口碑也还不错。”

“其他形形色色的力量还有很多,也有不少理论家,不过要说最有影响力的还是这几个。”

马朝阳长篇大论地说完,郑宇摸了摸下巴,心说这可真是狗血,孙文做了立宪君主政府的交通部长,华夏民主革命党反对君主制怎么看怎么有点当年护国运动的意思,而青年党更有点像是塔利班。这个李达和黄卓在另一个时空的历史上没出现过,但听起来却都是有自己的一套东西。至于那个曾飞又是谁,郑宇更是一脑子浆糊。

这世界,还真是……

奇妙啊!

(筒子们,这个李达和历史上的某人可无关。既然历史在三十年前改变,自然会有些原本历史上不出名的人物出来,这木有神马奇怪的)

第三十七章 虎狼

日本。东京。陆军参谋本部二部。

参本二部,是日本陆军的专业情报机构,主要负责对外军情收集和秘密行动。甲午战败后,日本政府痛感情报工作的不力,仿照中国的总情局体制,开始谋划建立统一的战略情报机构,却遭到了军部的极力反对。最终的妥协方案,是陆海两军大力加强各自的情报机构,增加经费,同时把民间会社力量纳入进来。为了协调各情报机构的行动,日本专门成立了情报协调会,以统一协调各情报机构的工作。这个协调会名义上由内务大臣负责,但由于儿玉源太郎事务繁多,本身又是陆军现役大将,实际的领导权却在陆军参本二部。

今天端坐在主位上的,是一位身穿呢料陆军将官服,圆脸蓄须,鼻梁挺直,嘴巴微突,目光沉静的中年男子,坐姿有些随意,但偏偏就有一股独特的魅力,让人不自禁地把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此人正是日本陆军参本二部新任部长,明石元二郎陆军少将。他的目光,逐一扫过在场的日本情报界大佬,肃然说道:“内务大臣阁下在北海道观摩特别军演,这一次的协调会议,大臣阁下委托在下全权主持。”

众人微微欠身。

“关于青年党提出的援助企划,参谋本部和内务大臣阁下已有修改腹稿。”明石元二郎平静地说道,“一切物资和资金需求,如数照拨。本多提案,可以以谅解备忘录的形式缔结,以表达双方诚意,具体条款留待将来。各位,可有高见?”

一旁的兴亚会首干内田良平脸色一变,眉头紧锁。顾问头山满看着这位日本新一代的浪人之王,低声问道:“内田君可有所虑?”

内田良平对头山满微微点了点头,又对着明石元二郎欠身说道:“明石君,在下倒是有些疑虑。未来帝国对于青年党的支持,要消耗宝贵的战争资源。如果不能达成密约,如何确保战后帝国在支那的权益?又如何说服国内各方支持这一政策?”

明石元二郎盯着他看了看,缓缓说道:“内田君,你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不过,你要明白,如果青年党签署了这一密约,一旦外泄,必然掀起支那内部更大的反日狂潮,不但青年党马上就会声名狼藉,未来支那各派力量,也必然不敢和帝国再做接洽,那帝国以华制华的根本大计,也就断了一条臂膀。”

“至于帝国的利益,依靠的,是帝国军事上的胜利,而不是一纸条约。”明石元二郎扫视着在场众人,“现在帝国需要的,不过是把支那内部一切仇视支那政府的力量发动起来,鼓励和支持他们去制造内乱,以配合帝国在正面战场取得胜利,摧毁支那的抵抗意志,达到帝国制霸东北亚,压制支那的战略目标。只要帝国能够最终取得这场战争的胜利,自然可以获得想要的一切,至于这些所谓的密约,并不是什么凭恃。我们胜了,可以得到更多。我们败了,这个密约又有何用?”

内田良平微微一怔,思索片刻,默然无语。

“明石君,目下还有一事,在下颇费思量。”半晌之后,头山满又开口说道,“支那皇太子,正在圣彼得堡进行访问,根据鄙会的消息,俄支两国正在秘密媾和,支那很可能会出让部分领土,并给与俄国特殊权益,很可能是想从帝国身上捞回损失。”

众人闻言,脸色都是一变。

明石元二郎闭上双眼,犹如老僧入定,半晌之后轻叹一声:“绝顶峰攒雪剑,悬崖水挂冰帘。倚树哀猿弄云尖。血华啼杜宇,阴洞吼飞廉。比人心,山未险。”

“人心险恶,自古皆然。”这位日本著名的中国通睁开双眼,缓缓说道,“那个小孩子,不过是个棋子罢了。这局棋,我们的对手,还是只有那个人啊……来而不往非礼也,青年党这个棋子,也该真正登场亮相了!通知他们下手吧……我倒要看看,沙皇能不能咽下这口气。”,

内田良平和头山满微微欠身,发自内心地应道:“是。”

海军军令部二部的宗方小太郎少将开口赞道:“阁下果然是思虑深远!青年党,可是做梦都想成为支那青年人心中的英雄……这一下,他们算是得偿所愿了……那关于海军方面提出,支持安南复国军,并且协调南洋事务的提议……”

“参谋本部和儿玉阁下,全力支持。至于首相方面,儿玉阁下和桂陆相已经答应斡旋。”明石元二郎点了点头,“作战之武器装备,给养,联络器材,陆军方面可以提供,不过相关款项,还请海军如数划拨。此外,关于海路运输,包括护航和登陆作战,也需要拜托海军。”

“那是自然。”宗方小太郎见海军方面极力提倡的安南复国军和南洋行动计划得到陆军的支持,已经是大喜过望,再看向明石元二郎的目光,更多了几分真诚,“明石君,这一次,还要多谢陆军的同仁了。”

“只要是为了帝国的征支大业,我明石,责无旁贷。”明石元二郎坦然说道,“内务大臣阁下,陆相阁下,大山参谋长,都已经指示参谋本部的各位同仁,务必全力以赴,一切为了征支大业。军令部方面提出的行动提案,在下是深为钦佩的,那么,一切就拜托海军诸位了!”

说罢,明石元二郎起身深深地一鞠躬。

宗方小太郎这个时候,眼眶也有些湿润,他也是起身一个鞠躬,尽量稳住心神,声音分外诚恳:“明石君,海军方面,务必全力以赴,达成既定之征支策略,播皇威于万里!”

明石元二郎点了点头,目光炯炯地看着诸人,缓缓说道:“各位!帝国征支大业,即将展开,来年春暖花开,就是日俄两国携手对支开战之时!今日支那,早已非昨日之支那,外患重重,偏偏又内斗不止!帝国崛起东亚,重夺国运,就在此一战,在我陆海军诸贤和诸位志士之手!”

这个时候,头山满已经当先拜倒:“明石君!在下不才,愿与诸君携手,共图帝国制霸东亚之大业,洗雪甲午战败之耻辱!”

众人纷纷拜倒,明石也是深深拜伏。再起身的时候,不少人的眼中,都隐有泪光。

“我还有一个消息,要告诉诸位。”明石元二郎的脸上绽出一丝微笑,“暹罗方面的密使,已经抵达名古屋,即将乘车东来。”

众人齐齐一怔,彼此狐疑地对视了一眼,又仔细打量着明石元二郎,见此人表情诚恳,不似作伪,纷纷露出了狂喜之色。

暹罗,一直是英国的势力范围,在英国的暗中操纵下,牵制着中国在西南方面的扩张。在这个时候,暹罗特使来到日本,除了暹罗方面可能的联合作战意图外,是否还存在着英国人的某种试探?如果英国人在对华政策上,也能明面支持,暗中掣肘,乃至在关键时刻支持暹罗在中国的后背上结结实实地捅上一刀,那这一仗,日俄方面的胜利,几乎是可以板上钉钉了!

同一时刻,暹罗,曼谷。

戴眼镜的青年男子擦了擦头上的汗,握着报纸的手微微颤抖:“……所谓青年党,党员多为当年之地下会党,以劫富济贫,反清复明为号召,实则包娼包赌,贩毒走私,买卖人口,祜恶不逡,乃国家之一大毒瘤也。我帝国肇建以来,铁拳严打,此辈惶惶不可终日,纷纷潜逃出境,匿迹南洋。冷秋此人,野心勃勃,以革命为号召,偿个人之野心私欲,勾结此等残渣余孽,为恶暹罗和南洋各地,蛊惑青年,高呼起义,实乃害群之马,玷污‘革命’二字……文虽愚钝,尚有天良,爱国之心,天日可鉴。国难当头,文恬为国民之代表,内阁一员,自当戮力为国……战争者,生死之事,不可不慎。我帝国绝非惧战,二十五年前,我镇国军于安南大败法军,为我华夏收复汉唐故土,甲午年膺惩日人,扬威东亚。帝国政府诸贤,军界同仁,但知为国为民,不知有他……古语有云,先礼后兵,我帝国维护东亚和平之诚意,已尽览无余,彼冷秋辈之诽谤,实乃包藏祸心。此辈狼子野心,文十年前已尽窥,誓不与之共戴一天。此等妄人,实乃革命党之耻辱,华夏之耻辱也……”

“够了!”冷秋怒吼一声,抢过报纸,狂怒地撕成了碎片,犹自不解气,怒气冲冲地踩上几脚,扯开嗓子吼道,“孙文……他算个什么东西!革命的叛徒,败类!他居然敢在这里大言不惭,污蔑我青年党,污蔑我冷秋!”

“告诉陈英士,马上调齐人马,去纽约,去伦敦,去巴黎!”冷秋怒吼道,“孙文,他不是要去欧美筹款吗?他不是要为腐朽堕落的专制皇权张目吗?那我们青年党,就要他去的了,回不来!”

“领袖,孙文……毕竟是革命前辈,在很多革命者心中,地位还是很高的。”戴眼镜的青年擦了擦汗,嗫嚅半天,咬了咬牙,艰难地说道,“如果我们这样下手,会不会……苏格兰场,可不是吃素的啊。”

冷秋狠狠地盯着他,看了半晌,脸上的怒色渐渐消退了些许。他沉重地哼了一声,眼神闪烁,半晌之后,缓缓说道:“你说的不是没有道理……你让陈英士过来,一起议议……我们在欧洲,不是已经渗透了华夏革命党的基层组织?曾飞这个伪君子,想躲在旁边看我的哈哈笑?这一次,我倒要看看,是他笑到最后,还是我冷秋笑到最后!想做渔翁?那我就让你先做个蚌!”);

第三十八章 熊罴

俄国,远东,海参崴。

火车站上,滨海总督区总督法捷耶夫伯爵忍不住跺了跺脚,让那股透履而入的寒气稍稍缓了缓,活络了一下冻得有些发木的脚底。为他打伞遮雪的秘书官赶忙关切地问道:“阁下……”

“我没事。”法捷耶夫伯爵苦笑一声,“应该快了。再忍忍。”

远方隐隐出现了一道黑线,由远及近,人群略略有些骚动,很多人踮起脚跟望过去,一列蓝钢火车头喷着浓浓的白雾,在人们的视野中迅速放大,车头正前方黄铜的双头鹰徽标在冬日的阳光下格外醒目。

法捷耶夫伯爵微微眯了眯眼,转过头,矜持地点了点头。秘书容色一整,对着周围做了几个手势。

不多时,火车头喘着粗气停靠到了车站月台,豪华包厢的车门打开,四个身穿白色骑兵礼服,手持军刀,背着纳辛莫干一八九一式马枪,戴着缀羽高筒军帽的近卫骑兵军官跨出车门,左右持刀肃立,双腿一并,马靴的铁掌在花岗岩地面上擦出一溜火花。

车厢内的勤务兵,已经敏捷地铺上了红地毯,踩实,一位留着八字须的青年少校昂首走出车门,肃立一旁,朗声说道:“俄罗斯帝国陆军上将,远东西伯利亚战区最高司令官,远东方面军司令官,俄罗斯帝国骑兵总监,俄罗斯帝国近卫军司令官,尊贵的大公,尼古拉·尼古拉耶维奇·罗曼诺夫·尼古拉斯阁下驾到!”

一个魁梧的身影出现在车厢门口。此人身穿黑色镶金线的俄罗斯近卫军将官军服,斜披绶带,右胸挂着亚历山大·涅夫斯基勋章,相貌是典型的罗曼诺夫家族特征,高高的眉骨,瘦削的脸型,鼻梁挺直,眼睛大而深邃,面容威严。

这位将军披着白色的天鹅绒斗篷,德国上等小牛皮鞣制的及膝大马靴踏在红地毯上,高大的身影遮住了整个车门,如同撑起了这一片天地。这位沙皇的叔父,俄军宿将,面向欢迎的人群,肃立,敬礼。

月台上的军乐队轰然奏响,轻快的陆军进行曲中,法捷耶夫伯爵紧走几步,热情地迎了上去:“尊敬大公阁下,一路辛苦了。您能大驾光临滨海总督区,来到符拉迪沃斯托克,是总督区全体臣仆的荣幸。”

尼古拉耶维奇大公缓步走下红地毯,和法捷耶夫伯爵一个俄罗斯式的熊抱,笑着说道:“阿历克斯·米哈伊洛维奇,我的总督阁下,符拉迪沃斯托克是帝国在东方的一颗明珠。我是个军人,秉承皇上的谕令来到这里,负责军务,政务和后勤事宜,还要多多仰仗总督府的诸位。”

“应该的,应该的。”法捷耶夫男爵热情地笑着,微微佝偻身躯,在这位高大的骑兵上将面前显得愈发谦卑,“大公阁下,宴会已经准备好了,您看……”

尼古拉耶维奇大公皱了皱眉头,笑着说道:“总督阁下,您太客气了。我是军人,现在最迫切的希望就是看到我的好小伙子们……这样吧,我先处理一下军务,晚间在军营里还要会见外敌的各位将军……”

他看到法捷耶夫明显有些失落,笑着说道:“阿历克斯·米哈伊洛维奇,你不要多心。皇上对您一向是欣赏的。不过,阁下应该知道,最近我们和中国人发生了一些事情,边境也有些不太平,擦枪走火这类的事情,不可不防啊……放心吧,我先把紧急要务处理完,就过来拜访,登门请教。”

法捷耶夫伯爵点了点头,脸色却依然有些不自然。

尼古拉耶维奇大公对着欢迎的人群微笑着挥了挥手,却并没有离开的打算,似乎在等着什么人。片刻之后,只见一群参谋军官鱼贯而出,个个都是精力充沛,干练通达的模样。法捷耶夫一眼就看到了其中那一个身材略矮,戴着风镜,脸上裹着围巾,只露出鼻孔的那个人,心中有些奇怪。

尼古拉耶维奇大公似乎也注意到了那个人,却是对着对方微微点了点头,那个人也沉默地颌首示意,两人似乎对了一下目光,尼古拉耶维奇大公拍了拍有些愣神的法捷耶夫:“阿历克斯·米哈伊洛维奇,帮我引见一下吧……十分钟,十分钟后,我就要去军营了。”,

法捷耶夫伯爵一怔,放下了对那个有些怪异的军官的疑惑,对大公谦恭地欠了欠身,引领者大公走向了欢迎的人群。

满脸被围巾裹得严严实实的参谋军官,透过墨镜,沉默地注视着这个俄罗斯远东统治的心脏,抬头看了看车站上空那面巨大的俄罗斯双头鹰国旗,目光缓缓地转向南方,伫立良久,低下了头。

半个钟头后。

一队顿河骏马奔驰在符拉迪沃斯托克的近郊,尼古拉耶维奇大公长长地出了口气,闭上眼睛,放松缰绳,任凭卷着雪花的冷风刮削着裸露的脸庞,却是一脸的陶醉:“真好啊……战场的气息,就弥漫在这东方的雪原之上……”

身旁满脸裹着围巾的参谋军官,隔着风镜,看着这位略略有些失态的皇室亲贵,拉下了脸上的围巾,露出一张典型的亚洲人面孔,留着普鲁士式八字须,肤色有些黧黑。他吐出一口白气,微笑着说道:“尊敬的上将,回到战场上的您,就好像出笼的鸟儿。很显然,圣彼得堡的醇酒佳人,无法动摇您钢铁一般的意志。您是俄罗斯陆军的灵魂,我尊敬的尼古拉·尼古拉耶维奇。”

他的俄语有些僵硬,却也足够清楚。

尼古拉耶维奇大公哈哈一笑:“你说得对,我明智的朋友。我喜欢战争,喜欢沙场,喜欢我的好小伙子们。战争……我的东方朋友,相信我,这将是一场真正伟大的决战。对任何一个军人来说,能够参与这样一场大战,就已经是三生有幸。而能够亲手指挥这样一场大战,我这一生,别无所求。”

亚洲面孔的军官笑着点了点头,抬手指着周围那些纵马奔驰的青年军官们:“步兵上将阁下,您对俄罗斯军队的伟大改革,已经让这支古老而光荣的军队,重新焕发出了青春活力,让他再一次站在了世界的顶峰。光荣属于您,尊敬的大公。”

尼古拉耶维奇笑着摇了摇头:“不,我的朋友。这一切,最主要的功劳还是你,是你带来了中国军队克敌制胜的秘密。”

他看到对方的神色略略有些尴尬,笑了笑:“我的朋友,相信我,你会成为第二个巴克莱元帅(俄国元帅,抗法英雄,苏格兰裔里窝尼亚人,后加入俄国军队,一生忠于俄国),建立绝世武勋,获得封爵。当然,如果上帝保佑,在俄罗斯的帮助下,你也有机会成为那一片大地的主人。”

亚洲面孔的军官重新把围巾裹好,抬起头看向南方,眯着眼睛,不知在想些什么。

“真希望早点遇到那位东方的拿破仑……”尼古拉耶维奇大公也把目光投向了那里,长长地出了口气,“一百年前,库图佐夫元帅和巴克莱元帅打垮了那一个拿破仑,一百年后,轮到我们,摧毁这一个拿破仑。这,就是上帝的意志……”

亚洲面孔的军官,风镜后面的双眼隐约有光芒闪动,沉默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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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皇家舞会

夜幕之下,圣彼得堡莫伊卡运河河畔的尤苏波夫宫却是灯火辉煌。宫门外,身着灰蓝色缀金线皇家近卫军制服的沙皇卫队戒备森严,穿着绿呢燕尾西装的管家正熟练地疏导着人流。周围的空地上,满是装饰华美的四轮马车。

城堡中心的椭圆厅,今天显得格外富丽堂皇。出自名家之手古色古香的壁画,尤苏波夫大公从古城庞贝挖掘出来的古罗马雕塑和陶器,拜占庭风格的鎏金锁子甲,精巧的军舰模型,立式黄金烛台,都被搬过来巧妙地布置起来。藻井上垂下来的一百三十二根蜡烛构成的三层巨型水晶吊灯,把大厅照如白昼,那十六根仿自古希腊科林斯古城遗迹,用人造大理石制成的科林斯石柱,在烛光下发散出一股时空错乱的迷离之感,让所有的来宾犹如置身奥林匹斯山上的众神殿。

此刻,厅内正是红男绿女,欢聚一堂。柴可夫斯基的《睡美人》,悠扬而轻快地回荡在大厅中,身着黑色长衣或燕尾西装,扎着领结的沙皇宠臣,身穿军礼服,缀满勋章的俄国军官,身着低胸礼服,珠光宝气的贵妇,穿着连衣裙,套着白棉长筒袜踩着红舞鞋的贵族小姐,聚拢成一个个小圈子,高谈阔论,觥筹交错。身穿红色制服的侍童穿梭往来,波尔多的红酒,俄罗斯的伏特加,意大利的白葡萄酒,流水般地端上来,再倒进一个个晶莹剔透的酒杯。

此刻,刚刚以《远东和平万岁》的演讲轰动全场,万众瞩目的郑宇,挽着盛装打扮的芬兰萝莉,面对两个身穿俄国近卫军制服的军官,其中一位,正是奥托老爹。

另外一位,眼睛大而有神,眼窝深陷,鼻梁高挺,留着夸张的八字胡,但下颌上并没有按照俄罗斯的传统蓄大胡子,而是刮得干干净净。一身骑兵制服,三杠一星,不用问,就是奥拓老爹的三弟卡尔·古斯塔夫·曼纳海姆了。

郑宇打量着这位未来的芬兰国父,一边有点纳闷。这位卡尔,貌似后来在芬兰内战里坚决占到了赤卫队的对立面。可为什么他的哥哥,同是贵族出身的奥托老爹,却是赤卫队的领导?这算是怎么回事?

他不自禁地瞟了一眼身边的明月兰,现在他已经习惯于有什么谜团,主动去找柯南和兰。只见这一刻的女秘书,淡定而从容地站在那里,眼底隐藏着一丝忧伤和心碎,却又透着坚毅,全方位地诠释了一位刚刚被横刀夺爱,却依然坚持要在王子身边履行职责,并时刻觊觎那双臂膀的坚强女性。郑宇暗自赞美了一下此人的演技,越发感觉这一趟俄国之行挖到宝贝了。

“殿下,苏菲到了中国,就全靠您多多关照了。”未来的芬兰军神有些狡黠地对着索菲亚眨了下眼睛,又对着郑宇一本正经地说着。

“曼纳海姆将军,您放心,苏菲到了中国,就是到家了。”郑宇大言不惭地说道。

他在心里加了一句:“除了哥,没人能欺负她。”暗自嘿嘿一笑。

他把注意力再次集中到这位芬兰名将身上,开始打起了算盘。这人能不能拉到中国去?用个反间计之类的如何?以芬兰猎人的战斗力,如果组成一支雇佣军或者志愿军,在远东和西伯利亚的战争中为中国作战,那该是多给力的一件事?可惜啊,只能想想罢了。不过只要留个好相见,早晚是有好处的。

“将军阁下,”他微眯双眼,似足了发表某种预言的神棍,“您一定会成为伟大的统帅,而且,您.....”

他压低了声音说道:“总有一天会统帅整个芬兰的军队,为了芬兰的独立而战。”

他注意到芬兰名将的脸抽搐了几下,却很快压制了下来。他跟什么事情也没发生一样,依然静静地看着,抿了一口红酒。突然,肋部传来一阵刺痛,郑宇扭头一看,芬兰萝莉正一脸嗔怒。他自失地一笑,又回过头来看向芬兰名将。,

芬兰名将低声说道:“皇储殿下真会开玩笑。”

郑宇却是一脸严肃地低声说道:“我可是会东方相术的。您的面相,在中国,就是帝王之相,还带着杀伐之气,当为开国统帅。”

他满意地看到对方露出了尴尬之色,嘿嘿一笑:“跟您开个玩笑,别当真。谁让您老开苏菲的玩笑?”

对面的芬兰名将也是一笑:“苏菲,你看看,还没怎么着呢,你这个小朋友就这么向着你了。”

郑宇心里有底了。未来的芬兰战神,就算此时还没参加芬兰的独立运动,只怕也是心存反意。刚刚自己这个东方神棍式的表演,在未来一些复杂难言的局面下,也许就是促使某人下定决心的那一棵稻草。

郑宇在萝莉的捶打下哈哈一笑,又和对面的芬兰战神侃起了骑兵战术。

不得不说,郑宇这个伪军迷,还是有两把刷子。虽然没有具体的军务经验,但毕竟有后世战术理论的积累。而他也不是无目的的套磁,除了要和这位战神套交情外,他是别有用意的。

通过交谈,他了解到自四年前,整个俄国军队的战术进行了一次重大的变革。具体原因此人貌似也不清楚,是直接从沙俄陆军部的训练总监部修订的战术大纲,并且对全体军官进行了系统化的培训,以适应新战术,并且撤换了很多无能而顽固的贵族将领,换上了很多新血。到了今天,部队的战术调整已经有了比较明显的成果,而古斯塔夫也承认,这些新战术看起来似乎确实是要先进许多。

不过郑宇注意到一个细节,那就是芬兰战神模模糊糊地感觉,教课的老师似乎也是别人培训和指点出来的,甚至有时候讨论一些问题,这些教员貌似还要回去请教一些什么人。但那些人是谁,却从没有人见过或者听说过。

郑宇心中一动。

郑宇的很多新颖思想,也让芬兰战神感到耳目一新,连连夸奖这位皇太子确实是非同凡响,芬兰萝莉看向这个坏蛋的眼神也自然更加含情脉脉。

聊了半天,曼纳海姆兄弟告辞离去,前往另一群沙俄军官的圈子,临走的时候,奥托老爹还示威式地挥挥拳头,意思无疑是要敢欺负我女儿,要你好看之类的。郑宇竖了一个V的手势,也不知道对方看懂没有。

“两个。”郑宇心里猥琐地一笑,“至少生两个出来。”

他又琢磨了一下,这未来岳父非说自己是芬兰赤卫队少将,可在沙俄军队退役的军衔现在看来却只是个上校,莫不是自封的?说起来,这人没到年龄就主动退役,又非跟赤卫队和芬兰社民党搞到一起,怕不是受了自己那个后起之秀弟弟的刺激,想要干出一番更大的事业吧?看来,这老爹却绝非外表看来的憨厚,也是个野心勃勃不肯落后之辈呢。

想到这里,他感觉自己终于对未来丈人建立了一点心理优势,内心大感满意。

这个时候,一个贵妇人组成的圈子引起了他的注意。

“哎呀,你们知道吗,那位先生,可真是神奇!”一个戴着假发套的贵妇人一脸花痴地说道,“他就在那里念了一会咒语,那条快死的狗就站起来吃东西了!”

“是吗?大公夫人,”另一个贵妇人一脸惊奇,“这位先生可真厉害!”

“您说的那位先生,我也听说过呢!据说他能让五十岁的老妪生下健康的孩子来!”另一位贵妇人忍不住说道。

“他叫什么名字啊,大公夫人?”一个年轻少妇轻声问道。

众人对她投以暧昧的目光。

“我的小娜塔莎,是不是你那位英俊的近卫军中校……”大公夫人吃吃一笑,“那位先生叫拉斯普京,在萨马拉。不过,最近整个圣彼得堡都传遍了呢,不少人亲眼见过他施展神力。大公阁下说,要亲自见见这个人呢。”

她对着少妇眨了眨眼睛。少妇的脸一下子红了。

“不是那样的……是.....妈妈有点着急而已。”

郑宇心中冷笑。

天机的效率还是不错的,自己不过告诉他们在萨马拉好像有个出名的神棍,结果他们不但在萨马拉发现了那个俄国历史上最著名的淫僧,而且还成功地把这人的事迹在圣彼得堡添油加醋地传播了开来。

这是郑宇的一个计划。

之所以这样做,不仅仅是为了提前搅乱沙皇的决策,他有着更加深刻的用意。

这个时候,柯山轻轻走到他身旁,在耳边说了一句:“货到,北方晴。”

郑宇心中一安。

五个字,四层意思。

国内已经批准行动,人已经顺利入境,俄国方面没有特别加强戒备,战争还不会马上展开。

一切顺利?

貌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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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俄式变脸

正有些自我陶醉的郑宇,突然感到似乎有人不怀好意地盯着自己。他微微皱了皱眉,转头看了过去,却见一伙俄军陆海军高官,簇拥着一位身穿全套军礼服,胸前缀满勋章的光头大胖子,正盯着自己,目光隐隐有些不善。郑宇和记忆中的相片对照了一下,心中一震。

俄国主战派代表,远东扩张的狂热分子,内定的远东总督,沙皇亚历山大二世的私生子,现任沙皇尼古拉二世的皇叔,叶夫根尼·伊万诺维奇·阿列克塞耶夫海军上将,正饮着一杯血红的葡萄酒,目光炯炯地盯着郑宇。看到郑宇看了过来,此人微微举了举酒杯,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在几位将星闪耀的沙俄陆海军高官的簇拥下从容不迫地走了过来。

郑宇在短短的一瞬间,脑子里闪过了无数念头。很显然,这位一心煽动中俄开战的俄国显贵,绝不是来和自己谈感情的。那么……

这位身材臃肿的海军上将终于面对面地站在了郑宇身前。郑宇近距离地打量了一下,只见这位皇叔面貌威严,留着俄罗斯式大胡子,眼睛格外明亮,但那个巨大的鹰钩鼻子,以及浓浓的眉毛下闪烁的寒光,却让人不自禁地就多了几分敬畏。

可郑宇知道,这都是假象。

这是个真正的蠢货。正如另一个时空中,日俄战争前,俄国前陆军大臣克罗帕特金赴远东就任指挥官之前,维特专门对他说的:“您如果要想打败日本人,第一件事情就是逮捕阿列克塞耶夫总督。”

“尊贵的皇太子殿下,今天得见尊容,果然是年少有为。”阿列克塞耶夫微笑着说道,“这么年轻就成为一国特使,肩负维护和平的重大使命,看来,您是深得贵国皇帝陛下的宠爱了。”

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阿列克塞耶夫在说道“年少有为“,“和平”,“重大”和“宠爱”的时候格外加重了语气。

郑宇面色不变,心中却已经明了。看这人是来找茬的。一旦自己沉不住气,恐怕丢的就不仅仅是自己的脸面;而要是自己唯唯诺诺,对方就会打蛇随棍上,好好地折辱自己一番,还是一样大大丢脸。

郑宇也是诚恳地一笑,点了点头:“尊贵的叶夫根尼·伊万诺维奇,早闻您是俄罗斯军队的骄傲,沙皇陛下的重臣,一直悭缘一见,今天有幸,真是名不虚传。”

阿列克塞耶夫显然有些得意,看向郑宇的目光隐隐多了几分轻蔑,表面上却露出了热情的笑容:“您过奖了,尊贵的皇太子殿下……”

“听说阁下不但精于操船,更是马术高手,”郑宇很诚恳地说道,“在下倒也颇慕此道,既然你我有缘,不若明日纵马奔驰,往芬兰湾一游,泛舟海上,不胜快哉。”

阿列克塞耶夫的笑容顿时凝固,周围的俄军将军也都面露尴尬。

这位以无能著称,靠血缘和逢迎拍马上位的将军,既不会骑马,也从不上船,不会骑马的原因据说是因为他是海军上将而不是陆军上将,而不上船的原因则是他有晕船的毛病。这些在俄国上层已经沦为笑柄,可现在被这位看似人畜无害的中国皇太子当面说出来,真是如同扇了阿列克塞耶夫两记大大的耳光,连众人都跟着颜面无光。可看着对方诚恳中带着懵懂的表情,想要破口大骂却实在也开不了口。

阿列克塞耶夫的脸色从白变红,又是由红变黄,最最后隐隐带了点铁青,郑宇看着这位皇叔的变脸绝技,忍不住就嘀咕了一句中文:“脸红什么?怎么又黄了?”

一旁的芬兰萝莉没听清,可能是看着对面大胖子的俄国式变脸有点有趣,压抑着笑意轻声问道:“你说什么?”

“哦,没什么。”郑宇轻轻拍了拍萝莉的小手,“你父亲和叔叔在那边叫你呢,赶紧过去吧。”

萝莉有些疑惑地把目光转向了旁边,有点懵懂,郑宇微笑着在她耳边轻声说道:“乖乖听话。”,

萝莉脸一红,有些扭捏地咬了咬嘴唇,把胳膊从郑宇的臂弯里轻轻地抽出来,含情脉脉地看了他一眼,转身走向了远处的芬兰战神。

总算不必让这位俄属芬兰女孩子卷入到接下来的风波之中,郑宇心头总算松了口气。他转头回来对着阿列克塞耶夫,脸上的表情有些诧异:“阁下,您这是……”

阿列克塞耶夫看着对方脸上的真诚,一时也不好发作,只是闷哼了一声,压下心头的怒火,勉强一笑:“皇太子殿下,在下最近身体有些不适,明日之事就算了。”

他笑了笑,又很认真地说道:“在下相信,未来一定有机会到贵国的北京,邀请您一同检阅伟大的俄罗斯军队,届时你我并肩驰骋,当是快事。”

旁边的几位将军都是纷纷附和,用赤裸裸的挑衅眼神看向了郑宇。

还想来次兵进北京?郑宇看着这群桀骜不驯的大鼻子,想着那个时空,这个时空的历史上,这些罗刹强盗带给中国的一次又一次的苦难,心头的一点火焰腾地燃烧了起来。

自打穿越以来,由于早早见识了皇帝的手段,他一直在低调地隐忍着,尽量压抑着自己的情感,努力扮演一个深沉干练,思虑深远的模范太子。可在这一刻,面对如此赤裸裸的挑衅,前世**络的那点子愤青气,终于翻涌了上来,再也难以抑制。

罢,罢,罢!既然你要自取其辱,那就怪不得小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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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俄国孙子

郑宇哈哈一笑,热情地说道:“阁下倒是深知敝国传统……好说,好说。”

他举起酒杯,很热情地与阿列克塞耶夫碰了一下酒杯:“为了传统!”

阿列克塞耶夫见对方似乎没弄明白自己已经很是直白的意思,顿时有点一拳打空的感觉,郁闷地与郑宇碰了一下杯,小啜一口,心中却多了几分鄙夷。

“敝国在安南击败法军后,曾经组织俘虏在河内做了一次阅兵,足足一万二千名法国俘虏列成队列穿过大道……”郑宇饮了口酒,一脸的神往,“甲午年的献捷仪式上,八千名日本俘虏队列整齐地穿过长安街,北京更是万人空巷欢声雷动。您如此说,倒令在下有些不好意思……”

阿列克塞耶夫一口酒喝到一半,一下子哽住,剧烈地咳嗽起来,臃肿的身躯弯得和龙虾相仿。

郑宇赶紧一扶对方,有些诧异地说道:“阁下,您这是……”

阿列克塞耶夫喘息了一阵,接过副官手里的手绢,擦了擦嘴角和胸前的衣衫,凶狠地看向了郑宇。郑宇却是恍然未觉,很是诚恳地说道:“孙子兵法云,夫未料胜先料败,阁下此言,却是深合兵法,在下佩服,佩服。”

阿列克塞耶夫一怔,副官赶紧贴在他的耳边低声说道:“阁下,孙子是中国的一位著名军事家,大约是东方的克劳塞维茨,写过一本军学著作,这句话是那本书里边的。”

阿列克塞耶夫遭了打击,气焰已经矮了几分,心道这小子倒也知趣,给了个台阶下,自然也就顺势说道:“在下随口说说,开个玩笑,您不要当真……”

“不,将军,即使是玩笑,也可见您军学造诣之深。”郑宇却是郑重其事地摇了摇头,“很显然,您已经掌握了孙子军事艺术的精髓,堪称西方的孙子。”

他很是诚恳地一举酒杯,极为热情地说道:“为了我们的俄罗斯孙子,阿列克塞耶夫阁下的智慧!”

众人见状,也赶忙凑趣:“为了阿列克塞耶夫阁下的智慧!”

有些有意拍拍马屁,帮助阿列克塞耶夫找回几分脸面的军官,也跟着凑趣地喊道:“为了我们的俄罗斯孙子,阿列克塞耶夫阁下的智慧!”

众人碰杯,郑宇微笑着一饮而尽,心中无比畅快。

他看着对面的大光头,很是诚恳地说道:“您就是我心中的俄罗斯孙子,俄国孙子……”

此时此刻,很多人似乎都察觉到了这边气氛有些怪异,都纷纷围拢过来。人群中,和奥托老爹,芬兰战神站在一起的索菲亚,更是目不转睛地看着郑宇,眼中异彩连连。

虽然没明白郑宇的隐喻,但连吃了两个哑巴亏,阿列克塞耶夫终究是心中郁闷,旁边的一个海军少将见状,心领神会地说道:“皇太子殿下,听闻您此行环游世界,遍观英美法诸国海军舰队。不过,俄罗斯帝国之太平洋舰队,乃是目前东方世界之最强,如果您有意,不如在下邀请您一观,想必不虚此行。”

“有机会的话,必当一观。”郑宇有些神往地点了点头,阿列克塞耶夫等人则是心中得意。在他们看来,那支四十二万吨排水量,包括十六艘战列舰在内的庞大阵容,有着定海神针一般的威力。

“想一想,还真要抓紧了。”郑宇轻轻叹了口气,众人顿时有些莫名其妙,“现在不去,也许以后就再也没机会看到他们了。上帝保佑那些可怜的船……”

索菲亚终于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旁边的奥托老爹赶紧捂住她的嘴,把她拽离了人群。

俄国人都是难以置信地看向这位皇太子,不知道这位一副和平使者模样的敌国太子,今天怎么如此露骨地表现出敌意!

阿列克塞耶夫的脸已经有些涨红,他沉重地哼了一声,咬牙切齿地说道:“俄罗斯帝国海军是东方世界的第一海军。请原谅我的坦率,以在下的专业眼光,贵国的那些船……圣母保佑那些可怜的罪人……不过是些浮动的钢铁棺材。”

他挑衅式地扬了扬下巴:“也许,在一轮齐射之后,海面上连一块黄皮肤的舢板都不会剩下。”

旁边的军官们凑趣地附和着,俄罗斯式的粗鲁此起彼伏。

“将军阁下,本着人道主义精神,我海军舰船看来要增加一些食水,准备接收更多的俘虏了!”

“黄皮肤的幸存者……他们的吊床应该做多长?四英尺?三英尺?”

“哥萨克的马刀之下,一只黄皮肤的老鼠也不会剩下!”

郑宇看着这群有些熏然,抑或是佯醉发癫的俄国贵族军官,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等待这些人渐渐安静下来,他环视全场,似乎穿越前面的人群看到了索菲亚关切的眼神,微微颌首,随即盯着阿列克塞耶夫,冷冷地说道:“成吉思汗有句话,我一直很喜欢。”

对面的俄国军官们顿时神色一变,毫无疑问,曾经征服整个罗斯平原,让大大小小的罗斯诸侯舔马靴的蒙古铁骑,在这些人的心中,一直是挥之不去的梦魇。

郑宇深深吸了一口气,朗声说道:“你要战,便作战!”

扔下这句掷地有声地话,郑宇优雅地一个抚胸,环环一鞠躬,转身对着邱海阳等随员点了点头,抬起头,目光炯炯地扫过每一个俄罗斯军官,嘴角微翘,仿佛空中的鹰隼俯视着自己的猎物。他的目光,最后落在人群中的那个倩影之上。他轻快地走了过去,人群自动分开,露出了后面的芬兰萝莉。

看着这位今天显然有些不一样的青年,索菲亚心神迷醉,紧紧地偎依在了郑宇的肩膀上,郑宇爱怜地拍了拍她的小脑袋,回头对着阿列克塞耶夫等人,展颜一笑:“佳人有约……在下,就不多陪了。”

说罢,郑宇挽着佳人径直走入舞池翩翩起舞,留下面面相觑的一群看客,以及面色铁青的阿列克塞耶夫。

第四十二章 是他?

两个小时后。

马车内,郑宇回味着芬兰萝莉唇间的温软芳香,咋了咋嘴,回味地闭上了眼睛。

柯山看着这人,忍不住有些担心地问道:“殿下,这样会不会破坏了和谈……”

“卓峰啊卓峰,你还真是关心则切。”郑宇笑着说道,脸上依旧是那副有些猥琐的陶醉,“咱们要表达的意思,无非就是外强中干,现在阿列克塞耶夫这么一搅和,这出戏就更圆满了。联系下方石坚,让他替我给沙皇道个歉,就说有些孟浪了……不过也要点一点沙皇,他那位私生子叔叔实在是有些不着调……什么玩意?说起来,俄国要再多几个这样的饭桶去指挥军队,那帝国就真的高枕无忧了。”

柯山看着这人满不在乎的表情,心中有些忧虑,踌躇片刻,却终于还是没有说话。

舞会结束第二天。

中华会馆。

郑宇喊了一声:“下一个。”

一个俄国小市民打扮的青年走了进来。

郑宇忍不住冷哼了一声:“严肃点。正考试呢。”

对面的青年肃然坐下。

郑宇问道:“你是谁?”

对面的邱海阳如同变了一个人,一副精明模样,口音有点古怪:“鄙人马克?邱,光绪十年生人,六岁跟随父亲和主人前往美国,这次是陪少爷游览民俗,考察风物,为家族生意开展亚洲业务作准备。我们少爷喜欢新鲜和冒险,还准备在西伯利亚和远东收些人参,毛皮之类的玩意。”

郑宇点点头:“跟我来。”

说罢起身走到了里间,邱海阳赶紧跟着进了房间。

里面的方桌后是三个人,正是郑宇,柯山和明月兰。郑宇似乎没注意邱海阳进来,只是自顾自和另两人聊着什么,好半天之后,他突然转回头盯着邱海阳,开口问道:“刚才我那个写字台上都有什么东西?”

邱海阳却是神色不变,稍微想了想,开口说道:“从左边开始,一个钢笔筒,里边插着一只黑色钢笔,一只铅笔。旁边有个墨水瓶,盖子没拧严。再往右是一个烟灰缸,里边没有烟头和烟灰。然后是几张信纸,被一块橡皮压着。再往右是一部电话机,电话机旁边放了一本书,我进来的时候您拿起来翻了两下,我看到名字好像是‘海权论’,应该是美国的马汉少将写的。旁边还有一个圆规和一把直尺,有一个叠起来的地图,具体是哪里的没看清楚。嗯,就是这些了。”

郑宇瞥了一眼两边的一男一女。

“月兰,下边你来问吧。”

二十分钟后,邱海阳出去了。

郑宇低声问道:“你们觉得怎么样?”

“超出我最好的预期。我在入校考试的时候,也要比他差一点。”明月兰轻声说。

郑宇静静地看着她。

“这样的天才,我在局里只见过两个人。一个是肖处长,一个是葛处长。”

“还有一种可能。”青年版柯南突然说道。

郑宇点了点头。

“确实如此。不过……我想这都不是问题。”郑宇微微一笑,“就是他吧。”

当天半夜。

熟睡中的郑宇,突然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他猛地做起来,披衣而起,打开门,却见邱海阳肃立在侧,门口的明月兰一脸凝重,有些急促地说道:“殿下,国内急电,沈阳俄国领事馆遭到炸弹袭击,一死两伤!”

郑宇一愣,接过电报看了一遍,忍不住爆了粗口:“我靠……散发传单,自称青年党,宣布与俄国势不两立?服毒自尽?还血书?”

这个时候,柯山,赵明等人都已经赶了过来,纷纷传阅着电报,都是摸不着头脑。

郑宇定了定心神,盯着明月兰:“国内有什么判断?”

“局里分析,应该是青年党想要破坏中俄谈判,并且争取国内激进分子的支持。”

郑宇思索片刻,点了点头:“做这件事情的,恐怕跑不了获利最大的几方。”,

柯山眼中精光一闪:“青年党……还有日本人?”

“对。我看,这青年党,八成和日本人是一拍即合。”郑宇冷笑一声,“如果中俄打不起来,日本人也好,青年党也好,就都没的机会了浑水摸鱼了。想把水搅浑?”

明月兰继续说道:“书记处也来了电报,建议使团尽快回国。”

众人的目光都转向了郑宇,只见这人沉吟半晌,却是面露微笑,人人都有点摸不着头脑。

“殿下,这……”赵明忍不住开口想问,却见郑宇对着他笑了笑,知道这人已有决定,就知趣地闭上了嘴。这些天下来,在这些人中间,潜移默化地,郑宇的权威已经是与日俱增。对于这个十八岁的青年人,他们已经再没有一丝一毫的敷衍和轻视。

“反正我们和俄国人都不过是各有鬼胎罢了。怕什么?难道俄国人还真敢现在动手?西伯利亚的冬天是什么情况?别说打了,光走路就冻死他一半人你们信不信?”郑宇微笑说道,“我们议一议具体章程,一会儿联络下维特,咱们提心吊胆,也不能让这老小子清闲了。明天让方石坚和俄国方面打打擂台,总之这事情,咱们可以口头道歉,可以调查,依法审判。青年党这样目无法纪的破坏分子,那是必须严办的,还要公布其罪恶……可要是想借题发挥,从我们这捞些主权,那是免开尊口,咱们正好不伺候了……说来说去还是那句话,色厉内荏,高调喊得山响,绝不做实质让步。这样一来,倒是和阿列克塞耶夫那事情可以配合起来。咱们启程在即,赶紧联络国内,把这个意思讲讲,只要定下这个调子,具体的操作交给方石坚。”

郑宇心知,这种赔礼道歉之类的事情,自己是万万不能沾的!他代表的是皇帝,皇帝怎么会向俄国人低头?

“各位,这件事情,给了咱们一个教训。”郑宇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目光扫过一张张年轻的面孔,“帝国的敌人,可不仅仅是列强这么简单。这个国家里,一定还有很多人心怀鬼胎。”

郑宇心中一动,突然想起了前几天吃饭时明月兰说起的南洋报纸,想起了青年党和孙文的论战,心念电转之间,不自禁地咽了口唾沫,背后沁出了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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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鹰犬

北京,中华宫,御书房。

皇帝放下手中的报告,嘴角露出一丝笑意:“阳明啊,你看看这小子,还挺牙尖嘴利的。那位俄国皇叔,倒也是个妙人……”

对面微胖男子看皇帝心情不错,心中暗喜,赶忙凑趣地说道:“这次太子殿下狠狠涨了咱们的威风,灭了老毛子的锐气,陛下,看来您……”

他咽了口唾沫,强行把到了嘴边的几个字吞了回去,改口说道:“果然是明见万里,用殿下,是用对了。”

皇帝扫了他一眼,高深莫测地笑了笑。

半晌之后,皇帝又说道:“展翔这次立功了……这个普罗米修斯计划,我看,得找个机会漏给美国人。要是他们知道小日本算计我们还不说,连他们也要算计……美国那个新任大使也快通告了吧?汉学通啊……这个西奥多,看来也是头老狐狸,终于发现不对了?”

看着皇帝在那里自言自语,微胖男子身子微微佝偻,恭敬地听着。

“陛下说的极是……属下以为,这一次,二处上下都很努力,倒也不全是展翔的功劳,”一直等到皇帝不说了,微胖男子恭敬地又是一鞠躬,“没有陛下庙谟独运,要让日本人吃这个亏,那是势比登天。”

皇帝瞪了他一眼:“阳明,最近你好像对展翔有点意见……这样可不好,大战在即,总情局是国之利器,你们自己出了问题,国家怎么办?”

微胖男子咽了口唾沫,垂着头说道:“陛下,不是属下有心和展翔过不去。这小子的天分是没的说,可他实在是说话做事太不留情面,二处的人被他搞的一个个都用眼角看人,现在局里意见大了……”

皇帝有些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展翔非百里之才,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对你,朕取才,但更取忠!对展翔,朕是既取忠,又取才!要在情报上头压住日本人,非展翔不可……”

皇帝似乎想起了什么,皱着眉头说道:“日本人新上来的那个明石元二郎……看来也不是简单人物。阳明,你们是和福岛安正打了多年交道的,这个明石,你们觉得会是个什么路数?”

微胖男子打叠起精神,肃然说道:“此人是日本陆军情报界的奇才,比展翔小一岁,日本陆军士官学校旧六期出身,十六年前毕业于日本陆大五期,曾经担任第二十团联队副官,近卫师团参谋,参谋本部一部参谋,第三部部员,第二部部员,历任驻华,英属印度,西属菲律宾和法国的武官,是著名的汉学通。这个人天生精于计算,敢于冒险,曾经因赌技过于高超,被摩洛哥赌场禁止入内。根据我们的情报,这几年日本参本二部的很多谋划,都有其人的影子。福岛的特点是善于收集整理和分析情报,而这个明石元二郎则是策划和实施阴谋计划的天才。现在福岛出任参谋本部第二次官,转赴朝鲜,未来可能直接负责前线的军情搜集,与明石元二郎内外呼应。”

皇帝叹了口气:“日本之才何其多也……可惜不能为朕所用,反为仇敌。看来,展翔以后是不会寂寞了……”

微胖男子心头一震,知道自己的夙愿有可能达成,心中暗喜,脸上却是黯然:“陛下说的是……明石这样的鬼才,也只有展翔来对付了……”

皇帝看着他,表情有些玩味,半晌之后,又淡淡地说道:“这一次,你配合小宇,要把北风的底子打好。这个事情,可是关系国战的大局。”

微胖男子后脚跟一并,肃然立正:“属下必定鞠躬尽瘁!”

皇帝盯着他看了一会,嘴角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你对那小子倒是上心……最近听说为了给那小子提供资料,局里可是鸡飞狗跳啊……”

微胖男子脸色不变,肃然说道:“事关帝国大业,秦光不敢怠慢。”

皇帝的脸色逐渐沉了下来,半晌之后,有些冷漠地说道:“你是不敢怠慢……小凡已经表明了态度,你又怎么敢怠慢……你对他,可是亦步亦趋呢。”,

微胖男子脸色只觉得后脖颈的汗毛一下子炸了起来,咽了口唾沫,目光微垂:“陛下,属下但知忠于您,忠于皇室,忠于帝国。殿下是您钦定的皇太子,属下帮助少主子,纯是对您的一片忠心。许帅对您忠心耿耿,孺慕之情甚深,属下素来是敬重的。不过,属下绝无自外于陛下,求私于许帅的意思。属下和他……”

“没有私心?”皇帝冷冷地说道,“好一个没有私心!总情局在东欧做了那么多年的功夫,现在被你拱手送给小宇,让小孩子练手!你在想什么?是想我百年之后,小孩子保你一世荣华?还是想对小凡卖好,动了什么念头?嗯?”

微胖男子额角上冷汗直冒,噗通一下就跪下了,二话不说咚咚咚磕了几个头,额头见了青紫:“陛下!属下绝无二心,天日可见!属下只是……属下只是……”

他一咬牙,狠了狠心:“自打中审局被取缔,总情局的改革计划被铁帅否决,陆总二部就开始在欧洲大力扩张,处处和局里别苗头!芬兰,拉脱维亚,爱沙尼亚,只要我们下手的地方,他们就横刀夺爱!其他地方,我们都只有默默做些铺垫,等待时机。有铁帅给他们撑腰,我一个小小的总情局长,哪里能和他们硬抗!这一次殿下自告奋勇,潜行东欧,属下琢磨,正是个机会!有殿下这面大旗,陆总说不得要顾虑一下后面有陛下您!”

皇帝盯着他看了半晌,见这人脸色悲苦,似乎心头也软了一软,语气稍缓:“好了好了,小铁和你们的事情,朕心里有数。他对你们有意见,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再说这一仗,毕竟陆军是主力嘛。既然小宇做的还算可以,倒也没耽误了帝国的大业,这件事情就暂且算了。不过,下不为例!小凡那里,朕知道你和他是老友……小凡是什么人,朕比你清楚。朕对他是信任的,对你也是信任的。可你要明白,这个国家,多少人在盯着你。你和小凡走得这么近,难免不少人会生出闲话来。只是那样也还罢了,要是真有人动了心思,朕怕到时候就保不住你了……”

微胖男子身子一震,趴伏在地上,一个劲地叩头。

皇帝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有些惋惜地说道:“阳明,你我相处三十多年,难道朕还不知道你是什么人……你呀,就是年纪大了,心里多了些顾及,有了些想法。按理说,朕是该重处你的。可一起轮过马勺的老弟兄,这些年剩下的,也就是那么几位了。”

皇帝叹了口气:“五年前不少老弟兄走错了路,为了国家,朕不得不……可朕一直琢磨着,你们剩下的这些人,无论如何也要保全住,不能再让你们这些功臣没下场了。”

微胖男子抬起脸,已经是泪眼滂沱:“陛下……秦光是您从穷酸里一手提拔起来的,这些年为王前驱,薄有微劳,蒙陛下垂爱,执掌机要,已经是天恩浩荡,秦光尽心竭力无以报万一……老臣自知资质驽钝,又患了足疾,不愿尸位素餐,但请陛下允臣自劾,求乞骸骨……”

皇帝看着这个亚洲第一情报头子,看着对方一把鼻涕一把泪,半文半白地抖书袋,脸上很是玩味:“阳明,不想干了?想回家搂着姨太太做富家翁?”

秦光有些尴尬地擦了擦眼泪,又撅着屁股趴伏在地。

皇帝叹了口气,有些萧瑟地摆了摆手:“阳明啊,你我君臣一场,你就忍心看着我这个老头子孤零零一个人坐在这御座之上……我是真想和你们同富贵,可你们哪……罢了,自古无不散的宴席。既然你身体不好,我看你这些年精神也越发不济,只要总情局帮着帝国拿下这一战,你就交割差事吧,展翔这些年也越发历练了……”

秦光心中狂喜,却依然是感激涕零地哽咽说道:“谢陛下,谢陛下……”

“你呀,还有那个赵秉钧,就偏偏喜欢这个做派。”皇帝温和地笑了笑,走过来,扶住秦光的胳膊,把对方从地上拉起来,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咱们名为君臣,实际也是半个老友了,何必呢……”

他又盯着秦光,淡淡地说道:“朕也想好了,你们这些老货,要是走得远了,朕还怪想你们的……红螺湖的宅子,朕看就不错,你归隐之后,就在那边垂钓耕读,写写书,没事老弟兄们一起乐乐,也是桩美事。”

秦光心中悲叹一声,脸上却满是感激:“谢陛下厚爱,秦光必定鞠躬尽瘁,专心国战,以后退位让贤,好好修身养性。这些年事务繁杂,心性上的功夫落下了……”

皇帝笑了笑,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目光炯炯地盯着秦光,却不说话,脸色渐渐沉了下来。

秦光垂着头,渐渐也发觉到了气氛的异常,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皇帝沉默良久,叹了口气:“朕一直以为,将心比心,以诚待人,似你般几十年朝夕相处之人,终不至欺朕。可惜呀,可惜呀……”

秦光浑身猛地一震,脸色惨白地看着皇帝:“陛下……属下,属下……”

皇帝起身,背对着秦光,仰头对着身后墙壁上的巨幅世界地图,只是沉默。

秦光终于崩溃,瘫软着趴伏到地上,涕泪横流:“陛下……属下有罪啊……可属下那个孩子,是真的不知情。这都是属下的一点私心,属下对不起他们娘俩啊……”

皇帝的嘴角微微上翘,双眼微闭,重重地哼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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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四十五章 谁家天下(一,二)

(有兄弟抱怨这部分内容逻辑连贯不能分拆,所以还是把他们两两合并一下哈。这章开始到六十章是有关政治制度的辩论,郑宇会全面阐述自己的政治理念。对这方面感兴趣的同学,强烈推荐。不感兴趣的,可以直接跳看六十一章)

“在我的一生中,经历了多少惊涛骇浪,自己数都数不清了。可那种至为强烈而深刻的震撼,却只有那一次。我真的没有想到,刚刚成年的陛下会说出那样的一番话。而在那以后,耳闻目睹其他国家发生的一切,我越发理解这个国家是多么幸运。”(柯山,前工商部长,《回忆,是一种责任》,去世二十年后,1980年遵嘱出版)

-----------我酷,我用分割线----------

两天后。

阿尔巴特大街是莫斯科很有特色的一条街道。

这条大街临河而建,景色宜人,当年有不少俄国贵族的宅邸,托尔斯泰,普希金等家族都曾在此处居住,在一百年后是莫斯科挺出名的旅游景点。郑宇当然并不知道这些,他只是一边听着柯山的讲解,一边打量着周围的街景。

此刻的他穿着打扮就是个传统的俄国绅士,脸上俄罗斯风格的方围巾遮住了下半边的脸颊。

三十二号……这是普希金故居。二十八号,到了。

这是一座典型的俄罗斯式四层公寓楼,每户都有一个阳台,上面挂着衣物。郑宇回头对着身后笑了笑,也没再理那几个沙俄特别部的便衣密探,带着柯山和两个侍卫邱海阳、丁武走了进去。

二零二房间。

郑宇已经听到了房间里人们谈话的声音。他气定神闲地站好,柯山已经开始敲门。

“砰砰砰。”

片刻之后,二零二房间的门开了一条缝。一个二十岁左右的青年,顶在门口,轻声问道:“哪位?”

柯山说道:“国内的故人来莫斯科旅游,听说李先生在这里,特地来拜会。”

青年有些狐疑地回头看了看,里面传来一个温和的声音:“既然是国内的客人,就请进来一起坐吧。”

青年转回来点了点头,打开了大门。

郑宇等人走了进来。

郑宇往屋内扫视了一眼,只见这是一个宽敞的客厅,大约有三十多平米的样子,三个年纪各异的男子正围坐喝茶,此刻都抬头看向了门口。

年纪最长的大约四十多岁,戴着一副大眼镜,身材瘦削,穿着打扮也是很平常的家居模样,灰绿色羊毛衫套在身上,穿着一双厚厚的拖鞋。这人正神色宁静,微笑着看向这群不速之客。

围坐在他身旁的有两个人,大约都是二十七八岁不到三十的样子,都是很普通的俄罗斯青年装扮,其中一个青年三七分头,白皙的脸庞,一脸的忧国忧民,很典型的……愤怒青年。另一个却是身材高瘦,眼窝有些深陷,鼻梁高耸,戴了副大眼镜,模样和传统的中国人差异很大,脸型轮廓更像是白人。

郑宇呵呵一笑:“英人先生,不速之客突然到访,叨扰了。”

他接过开门的青年递过来的拖鞋,俯身换上,又解下了脸上的羊毛围巾。

四十多岁的中年人看了看郑宇,脸色逐渐变得怪异起来。

“您是……”

郑宇很恭敬地一拱手:“晚辈郑宇,拜会先生。”

“郑宇?你……你……”愤怒青年神色大变,盯着郑宇猛看。

“原来是太子殿下。”中年人很快平静了下来,起身一躬,“殿下来此,蓬荜生辉。单如,上茶。”

开门的青年应了一声,转身奔了厨房。

郑宇转身从邱海阳手中接过了礼盒,微微一笑:“英人先生,晚辈一直仰慕先生风范和才华,也备了些薄利。先生是三湘名士,晚辈恰好有些衡阳广济寺的毗陵茶,虽是年前的春茶,但制备和储存尚算精心。特请英人先生与今日诸君一同品鉴。”

中年人一笑,却是毫无不安,也没什么刻意的恭敬,只是一派温和从容:“殿下有心了,李达愧领……单如,把茶水换一下,今天我们一起品一品家乡的南岳云雾茶。”

他转身介绍道:“这两位,一位是孟华孟祖安,一位是瓦西里耶夫,他的父亲有中国血统……他们都是在莫斯科大学就学的英才。”

郑宇看着这两个客人,心知也是来拜访李达的,至于政治立场如何,一看那个愤怒青年孟华对自己有些不善的神色,却也知道了个十之八九。至于另一个瓦西里耶夫,想必是俄国人了,只是看面貌确实像是带了点中国血统。

不过,站在皇太子的立场上,又是忧心战事,现在郑宇对所谓的革命青年着实有点兴趣缺缺,表面上颇为热情地打了招呼,不咸不淡地客套了几下,也把己方的几人做了介绍,各自落座。

中年人打量了一会郑宇,呵呵一笑:“殿下的风采远胜报纸上的照片……华夏之福,华夏之福啊……”

郑宇也是一笑:“先生的风采,也比报纸上更胜一筹。不过看先生满面风霜,这些年盘桓欧美想必也是劳心劳力。先生心忧国民,正是我辈楷模。”

“此次郑宇前来拜会,非为其他,但求与先生一唔。目前中俄日战事一触即发,正所谓危急存亡之秋也。”郑宇单刀直入,“先生于国事向有高论,此举国同心力挽国运之时,宇虽不才,愿效三顾,求先生赐教。

中年人一怔,似乎没想到郑宇如此直截了当。不过马上点了点头说道:“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李达之心殿下已言,还有何说?”

“李达此次盘桓俄国,却是为了考察俄国君主制之利弊,以为中国鉴。数月时间,在下于俄国欧洲部分已有心得。”中年人一笑,“事关俄国友人之事在下不敢妄言,但一般泛泛而言之,却无不可。”

郑宇起身一欠身,很诚恳地说道:“宇代国民,谢谢先生。”

他是早想明白了。既然今天要扮演个虚怀若谷礼贤下士的“贤明太子”,那就扮演到底。说到演技……在这个没有电视,电影还是个概念的时代里,就连领导人的作秀频率都低了不少,这方面能和哥叫板的应该不多吧?

郑宇的心里却也有点迷糊。怎么看这所谓的海外政治异见巨头也不像是对自己这个皇权专制的代表有什么敌视,反倒是颇有点在野遗贤献计献策的意思。不过想想这人的主张,看来也确实是个改良主义思想家,不似个提倡暴力革命的。一念至此,这李达看在郑宇的眼里,居然是越发顺眼起来。

“俄国主张宪政自由主义的同仁,如别尔嘉耶夫,米留可夫诸君,在下都曾会晤,俄国城镇和村社,在下也有考察,对于俄国目前的情况,在下算是有了些心得。一言以蔽之,中国万不可走上沙俄专制之路。”李达缓缓说道,“沙俄体制之弊端,在于君权神授,国家迷信东正教,沙皇又身兼东正教在人间的至高化身,政教合一,人民思想越发愚昧盲从;在于缺乏议会之牵制,强势君主肆意妄为穷兵黩武,而弱势君主如今上尼古拉二世陛下,又为贵族所制不知民间疾苦,偏又要利用战争树立权威;在于俄国世袭贵族腐化成性,官场病入膏肓,非速行宪政开国家杜马,以实现民意畅通不可。”

“沙俄国土广阔,民族众多习俗不一,维护统治殊为不易。沙皇不得不给与各区总督授权,这就导致地方大员作威作福,贪污腐化盛行,贪官私囊所得远倍于国库,是以俄国工商始终不振。此国君主权力至上,而血统传承又无法保障君主之贤愚,于是国策不定国势起伏。以俄国大众之贫困,国家财政之混乱,政府效率之低下,一旦开战,初期固然可以依靠铁腕和传统的影响以强力推行之,一旦战争旷日持久民众负担加剧,再加国内物资短缺,若有某些力量加以煽动,民族矛盾和阶层矛盾势势必交汇爆发,政权有倾覆之祸。此即在下愚人之得,也正是君主专制所必有之弊。在下谨以此呈殿下,为中国鉴。”

郑宇思索片刻,诚恳地一欠身:“有劳先生。郑宇记住了。”

这个时候,开门的青年已经端着茶盘过来了,各自上了茶,一股清新沁人的香气让众人顿时精神一振。李达品了一口,有些陶醉地说道:“色,香,味,都是道地正宗,想必是皇家贡茶。今日有幸品尝,却要感谢殿下有心了。”

郑宇品了一口,感觉确实不错。这算是……正宗有机古树茶?看来那位驻俄公使方石坚还真懂点茶道,这次回国之后,说不得得问衡阳订购一批才是。

“先生过奖了。此茶叶尖且长,状似剑,以开水泡之,叶瓣斜展如旗沉于水底,恰似玉花璀璨风姿多彩。尤其是那股浓郁的清香,沁人心脾甜润醉人,甜辛酸苦皆有之,又令人回味良久。”他现炒现卖地讲了一番茶经,话锋一转,“先生之见正和此茶有异曲同工之妙,意味深长百味杂陈,却可强健国家躯体预防病变。”

他的神色转为严肃,声音也是铿锵有力:“方今世界,实乃大争之世,列强无一不行王霸之策,强凌弱,力胜柔,处处尊西方丛林之法则。今全球瓜分殆尽,不为列强即为殖民地半殖民地矣。今日列强垂涎就在东亚。中国虽立统一之民族国家,仍需时刻警醒,切不可固步自封。否则,瓜分大祸就在当世。今先生以俄戒中,可谓切中时弊,但不知先生于当今之中国,具体而言之可有高策?但于国事有利,在下自当转告陛下。”

李达和两个青年都有些惊异地看向了郑宇,郑宇面色如常,只是目光炯炯地盯着李达。

“殿下果然明见万里。”半晌后李达点了点头,“西方文明社会之实质,在下此前也曾有所迷惑,以为其文明开化,必当遵循公理正义。所谓殖民也是帮助蛮荒后进民族的一种手段。可随后在下游历多国,终有所悟。”

“西方哲学实为强者之哲学。所谓主持正义,仅限绅士与绅士之间,文明社会与文明社会之间。而所谓绅士,即有力量之人,人格独立之人;所谓文明社会,即为民众觉醒不屈从外加暴力之国,乃勇武之国。欲得列强之认可,非有大力量不可。而凡入列强者,必有一强国之战。在此等国家看来,民智未开闭目塞听之国度,实为未开化之蛮夷,尽可予取予夺屠戮抢掠。”李达缓缓说道,“是以殿下方才所言,真醒世名言。我国才俊之士于英法列强多有好感,羡慕其民主秩序,以为人间真理正道,却不知于此辈看来,中国实乃鱼肉矣。”

“所以我之见,在于中国欲立于当世,首先要强国防,而国防之强,必赖统一。惟有建立了统一之国家,消除内讧内耗,方可有国防,方可一战而跻身文明社会,傲立当世。”

听到这句话,就连另外两个拜访的青年也是震惊地看着李达。

郑宇心中惊愕,心想这人明明是地方自治的倡导者?怎么上来却是大谈统一?

莫非那句不走寻常路,说的,就是这位大佬?

第四十六,四十七章 谁家天下(三,四)

“不过此统一绝非往日之大一统,是为实现共同约法,强化国家观念,实现国内资源调配和协调发展之必须,也是国家下一步真正改革图新之基础,乃建国之基也。”李达继续说道,“国基奠定方可谈自治。而中国欲真正强大,欲摆脱千年以降的治乱循环,非行君宪与地方自治结合不可。”

郑宇心有所悟,轻轻点了点头。

“正如殿下所说,此大争之世,国家无统一无以谈主权,无以谈独立。而我民族自有君权至高之传统。以皇帝作为国家最高权威协调统治全国,是为不二之选。但君主专制之弊,方才用俄国事已尽言,中国千年之大一统皇权也已尽言之,此不必赘述。是以需立宪制约君权,并作为各地和中央之共同约法。”

“中国国土广阔,各地民情不同,风俗不同,经济状况不同,社会结构不同,如果中央强行推行法令统一行政统一,于地方而言,必有不适用之损害。而政令自上而出,官员之升迁前途均操于上,自然是以媚上为能事,是以无论政令于地方实际合与不合适与不适,皆强力推行以求政绩考评。而中国人又素重乡土地方抱团,外省官员不解民情,往往就产生矛盾。”

郑宇的神色凝重起来。他终于感觉到自己是真的小看了这个时代的知识分子。盛名之下,至少此人是颇有些经世济用之才,也的确是钻研过实务的。

“英国洛克云,绝对的权力导致绝对的腐化,如果中央权力过大,势必导致和俄国类似的情况。这就是缺乏三权分立,缺乏自下而上制约的结果。中央的权力来自中央掌握的资源,这个资源包括军警税收财政,以及官吏任免和文化宣传,司法甚至国有和半国有的产业等等。以吾观之,目前帝国中央资源之大完全压倒地方,又缺乏真正有效之监督。国势虽蒸蒸日上,但多赖陛下为英明睿智之开明君主,而群贤也是心系国事。四个字以毕之:开国气象。”

“此开国气象,历朝历代所共有,然一旦时日久远皇帝怠政,官员腐化堕落就无可避免,国家逐渐重归治乱循环,国事愈发尾大不掉,无他,此为权力过于集中,缺乏监督和制衡是也。”

“何谓监督制衡?吾于美国盘桓最久观察最细,美国者,权力制衡之楷模也。所谓三权分立,所谓两党竞选,所谓国会两院,所谓各州自治。此一体制,即确保了中央威权,又保证了地方民众享有自治,对各级政权构成有效监督。因民众自治,是以其人关心政治,时刻监督官员之行为,且民众拥有所谓国民警卫队保障其地方之独立自治,是以地方官员不敢违民意,联邦政府不敢违宪侵犯地方自治,是以政府官员人人兢兢业业,惟恐问责。”

郑宇默默地听着,心中翻腾不已。这些看法确实不无道理。可是,不说今日中国之国情,关键是皇帝的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不过,中国之国情毕竟与美国不同。中国皇权传统延续二千年,人民民智未开,而美国则由殖民地合众建国,且自始至终都是总统制共和国,民主根基深厚,因此,在中国实行美国之策,却需与英国之君宪和帝国自治之策结合行之,分步推进。”李达继续说道。

郑宇心中一动:“先生请细言之。”

“自帝国肇造,开国会,订宪法,强国防,兴工商,广教育,办报纸,国会两院体制已愈发稳固,君宪之基已在,国家统一观念之认同已在,经济一体之基础已在,国防实力之主体已在,是为建立真正之现代国家的基础已经打下,此为陛下与诸贤之功,虽千古明君不及也。”

郑宇心头不禁佩服,看来这人绝非书斋里不识时务的老学究,处事之圆滑却也不差过官场里打混的人几分。但看对方的神色,倒像是发自内心。

“如陛下与诸贤能再进一步,行地方自治,以自下而上之民主监督与国家自上而下之统御相结合,则中国富强不日可待,而陛下则必定超越孔孟,为中华百代一圣万古一帝,虽千秋万载永为护国之神,为我民族之神。”

李达此言一出,郑宇顿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暗自卧了个槽,再看看那两个访客,只见愤怒青年孟华神色有些不以为然,而那个高瘦的眼镜男还是不露声色。

“敢问先生之地方自治与今日帝国之体制有何不同?”郑宇思索片刻后问道。

“所谓地方自治,是为地方自行选举议会和行政官员,中央不得干预;地方组建国民警卫队,以公民兼职,每周训练,用以保护地方国民之自治,中央军队除了分驻各地的基地外,非经地方邀请,不得擅自进入地方之土;地方自有财政预算和经济发展之计划,中央的开支限于国家统一的国防,中央直属大学和科研机构,跨省铁路,国会和政府机关开支和外交情报开支等,其余地方基础教育,地方医疗保障,地方基础建设,市政和农田水利等,都由各级地方自治政府管理。中央与各省分权,各省与各市分权,各市与各县分权,是为地方自治。”

郑宇点了点头:“先生的地方自治,看来是取自美国的各州自治体制。不过敢问先生,美国各州有宣布加入和脱离联邦政府的自由,以避免联邦通过的重大法令形成多数州侵犯少数州的合理权益。那先生的地方自治,各省是否有脱离和加入政府的自由?”

李达看了看他说道:“有。但目前不能有,可以以后有。”

郑宇更是心中惊讶,看来还真是太低估这个人了。

“目前国家观念还需强化,文化和民族国家的认同,尤其是在很多边疆省份还远远不足。如果很快实行这一政策,很可能导致边疆省份纷纷独立,届时中央势必很难处理,反而会进一步影响其他内地省份。”李达笑了笑,“殿下的忧虑我也有所考虑。我之地方自治并非要求现在实行,也不是一股脑地实行,而是要分时间分阶段,根据情况一步步实施,是随着国家的逐渐强大,国家认同感和凝聚力的加强来推进。但有一条。”

他认真说道:“时间不能拖久。现在政府内部已经有些不好的苗头。如果继续拖延下去,恐怕不但地方自治成为泡影,连目前的开明体制也无法维持,国家又要回到老路。”

郑宇一字一板地说道:“开国气象渐失,先生所言是这个吗?”

李达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缓缓点了点头。

郑宇起身深深一躬。李达急忙站起还礼。

“宇为陛下为国民,谢先生。”郑宇很诚恳地说道,“先生直言国政切中时弊,不以我之身份而媚我,不计直言针砭之祸患,为国尽言,为公而忘身,此古先贤之道也。”

郑宇的佩服是发自内心的。

他知道,这个人虽然还没完全明说,但实际上却是窥破了这治乱循环在体制上的深层根源,那就是权力哲学和官场文化。只要权力的制约和监督露出一丝缝隙,腐败就会如同癌症一般扩散开来,蔓延的速度会比任何人想象的都要快。

郑宇是读过前世那本大名鼎鼎的《潜规则》的。基于吴思对中国历代官场的那一套规矩和惯例的剖析,他对官僚政治的解析已经形成了一个高屋建瓴的方法论,比这个时代的局内人更加洞察秋毫,直指核心。

中国社会的治乱循环,绝非什么土地兼并,根源其实就在官僚体制。中国自秦汉以来,始终就是郡县治理为主的模式,与欧洲世袭分封的领主体制完全不同,因此也根本不存在什么封建社会。从古到今,中国就一直是官僚社会,一切围绕着政府的行政权力打转。古代的中国,官员享有特权,有功名之人不但可以堂而皇之地免税免差,还可以利用官场层层叠叠的关系把负担转嫁走。故而一旦吏治腐败,不但官员上下其手贪污受贿,更会把负担全数转嫁给无权无势的自耕农,逼迫他们把土地贱卖给官绅之家,变为佃农。而更有很多农民,在官吏的盘剥压迫之下不得不破产逃亡,以至相聚为盗。故而所谓土地问题,只是官僚体制的结果,而绝非什么治乱循环的根源。只要这个体制的痼疾不解决,即使给农民均田,最后依然是一样下场,反而打击了农民致富的积极性。

至于所谓开国气象,无非是推翻了原有统治集团的革命者,一方面借鉴了前任统治者的教训,一方面也慑于夺权过程中底层释放出来的激愤,另外也不排除是基于其自身的一些理想和信念,所以能够坚持抵御住了一些诱惑,而多考虑一些国家和民众方面的福祉,对旧有体制进行一些扬弃。在吏治上比起前一代的王朝末世有所改观。

可人毕竟是健忘的,又是有私心的,理想也终究敌不过现实。一旦社会安定下来,民众或忙于温饱或忙于致富,对于政治上的事情也逐渐不闻不问。尤其是中国,“帝力与我何加焉”的思想根深蒂固,换了哪个做皇帝,老百姓还是一样要吃饭。只要不是逼的活不下去了,又有谁会对着皇权和马刀说个“不”字?

这个时候,通过自上而下的权威来进行统治的官员阶层,也自然而然地开始享受起了坐天下统御百姓的快感。官场应酬你兄我弟,上下勾连彼此扶持,也就更是天机恢恢疏而不漏了所谓灭门知县,破家知县,所谓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大家都明白,所以心照不宣。历朝历代的差别,无非是腐化速度的快慢而已。

而获得了权力,尝到了甜头,又因为权力而留下很多不能细察不能深究之事的官员们,会自觉自愿地放弃手中的权力吗?以这些权力为核心建立了分肥体制的各种力量,又能甘心这个分肥体制崩溃,让多年的努力打水漂吗?

郑宇心中冷笑。看来,延续千年的规矩,就算历史发生了些搞不明白的变化,却依然在顽固而清晰地发挥着作用。这个貌似崭新的庞大帝国,内里却实际上继续着千年来的老规矩。那个又一批奴隶冲进王宫,成为新一代国王和贵族的故事,似乎就活生生地出现在眼前。

他突然有点想尽快看到那位貌似全知全能的开国皇帝,不知道对方知道这一切后会有什么样的表现。是恼羞成怒?是冷酷到底?是陷入深深的失望?还是……嘲笑自己大惊小怪?

“先生乃国之重宝,”郑宇默想片刻,再次深深一躬,“今国事多艰,如先生这般大才,若为伯夷叔齐实乃国之憾事。宇虽不才,素有济世匡扶之志,今日腆颜恳请先生归国,共谋国是。”

李达郑重还礼,正要说话,旁边却传来一个带着嘲讽的声音:“先生岂是趋炎附势的势利之人?您是金枝玉叶,我们这些小民自然是高攀不上。不过有一条,中国人并非天生的奴才,我们有脊梁有骨气,请别把我们和前清的奴才们相提并论。”

郑宇目光一凝,双眼眯了起来。他看着孟华,缓缓说道:“孟兄所言何意?”

“在下孟华,湖南长沙人,现于莫斯科大学就读社会学博士。在下所言,皆为个人之心声,与吾宗族亲友毫无干系。殿下大人大量,自然不会和我们这样的升斗小民计较。”孟华毫不退让地看了回去,“也许您觉得以您的权势,小民就应该对您毕恭毕敬诚惶诚恐,说话顺着您,做事让着您,羡慕您的地位,畏惧您的权势,在您面前摇尾乞怜,乞讨您抛下点好处。可是,您想错了。”

“什么君臣纲常,本来就是您的那些前辈同行欺骗民众,麻醉民众的迷魂药。就是这个封建礼教和封建规矩,几千年下来,阉割了我们的同胞。”孟华面带一丝不屑,“今日世界民智大开,各国无不废专制行民主,民众觉醒,绝非往日的愚民了。卢梭先生说过,人生而平等,人生而自由。国人在皇权专制下呻吟了几千年,折腰屈从了几千年,现在也到了真正觉醒,知道自己才是国家主人的时候了。可惜您还在玩着几千年来的这一套把戏,什么皇帝太子,什么礼贤下士,什么国事国士,说白了,无非是想拉拢先生给您做奴才,做你们郑家天下的一个传声筒罢了。以先生的睿智高洁,又岂能落入你的毂中?你太小看了先生,也太小看了中国的英才俊彦。你以为你是贤明太子,其实你不过是从千年古墓里爬出来的皇权僵尸罢了。”

“今日之世界,自由民主之阳光已经普照大地,像您这样折子戏里的人物和角色,就应该老老实实呆在故纸堆里。做太子不是你的错,但出来耀武扬威,就是你的不对了。”

郑宇双眼微眯,看向这个人的神色越发地玩味。

他只是奇怪,这番话怎么越听越有……某型历史剧对白的风范?

第四十八,四十九章 谁家天下(五,六)

郑宇早已在怀疑这两个人来此的动机。现在听着这位孟华孟祖安的挑衅,一个念头闪电般地划过郑宇的脑海。

这个世界,真正的理想主义者毕竟太少了。通过青年党的事件,郑宇已经意识到这些革命党在打着什么样的算盘,无非就是想要趁着日俄对华开战,在国内借机生事浑水摸鱼。这个愤青模样的青年知识分子,搞不好就是青年党或者其他革命党派来拉拢李达的说客。再往深一层想,他们选在这个时候来找李达怕也绝非偶然。面对自己,这人这一番冷潮热讽恐怕是别有用心。如果自己勃然大怒当场失态,李达对自己自然是印象大损,那些挑唆这个愤青的幕后势力就要拍手称快。如果自己恼羞成怒,在俄国安排人员真的下手害了这书生乃至李达,恐怕更是堕入毂中,对方正好大做文章让帝国政府声名狼藉。

郑宇在心中暗暗冷笑,转过头去摆了摆手,示意身后的卫士不要动也不要说,随即转回来,默默地看了孟华一会,开口说道:“祖安兄,你所言中国人之骨气和脊梁,中国人之不为奴才,在下深许。不过,我敬先生,乃敬先生之才学和情怀。而我也从不以他人为奴才,只以平等自由之人待之。”

“国家有宪法有体制,我的身份自有国家法度维护,却不是您几句口号,我就不是人,而是僵尸和木偶。”郑宇平静地说道,“我国宪法规定,皇帝为帝国至高无上之最高统治者,神圣不可侵犯,帝国皇帝可指定任何数量的帝国公民为其继承者,不限成年与未成年,不限血缘。我为陛下指定之继承人,这一切都符合宪法。国家之要旨在于有法可依有法必依,如果您否定我的合法地位,您等于违反宪法。”

“在俄国,我国并无领事裁判权,但如果您回到国内,受到我国法律管辖,如果您依然如此,我会起诉您……违宪。”

这一下,连孟华都愣住了,似乎没想到对面这个他颇为鄙视的皇权余孽会说出这样一番话。

“也许,在您的眼里,您是游学欧美洞察时弊,道德纯洁理想高尚的知识精英,而我不过是个傲慢浅薄的浮浪纨绔,只是为了权势和面子而伪装成一副礼贤下士的面孔,您这样一激,我就会原形毕露,露出袍子下面的小来。”郑宇轻轻摇了摇头,“可惜,您还是看错了我,也太小看了这个国家的开创者和统治者。虽然他们有这样那样的问题,但我并不怀疑他们对理想和信念的坚持。直面专制暴政的钢刀,这需要的不仅仅是小资产阶级的一点点狂热和书生意气。短短二十五年,在一个封建落后孱弱不堪的躯体上建立了这样一个强大而井然有序的国家,这些人值得尊敬。”

“我钦佩他们,也从不否认这个国家和政府还有太多需要改进之处,甚至需要动些大手术。但请注意,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过于求全责备,哪有人会敢于任事。”郑宇直视着对方的眼睛,“先生说的好,要尊重传统尊重现实。人民制订了宪法,选择了家父为皇帝,这就是民意。请问您,又是什么人,有什么资格,质疑四亿五千万国民的选择?您既然说人是自由的,您又为何口口声声先生如何,您又有什么资格代表先生?”

“请你注意,你有表达自己思想的自由,可不等于你可以随意侮辱和贬低他人。我可以选择告您诽谤,告您人身侮辱,如果是国内,我还可以根据人身保护法有关皇族条款控告您诽谤皇室。你口口声声说着自由,说着民主,可自己却想用语言的暴力杀死我。可见你本人其实并不真的相信什么民主自由,不过是打着民主自由的旗号想要踩着别人上位罢了。”

“不过,我并不是不讲道理不讲法制的人。”郑宇微笑着说道,“我只是觉得你有些可怜。所谓没有教养不可怕,无知也不可怕,但既没有教养又无知无畏,还自诩举世皆醉我独行的耿介之人,试图借此买名……那就确实是你的不对了。”

此言一出,孟华顿时涨红了脸,如同要滴出血一般。一旁的高瘦青年瓦西里耶夫显然精通汉语,一脸震惊地看着郑宇,就连一直平静自持的李达也是端着茶杯一脸的不可思议。

众人完全没有想到,这个一贯低调名不见经传的皇帝养子,居然是如此牙尖嘴利,可说出来的话,不但是字字扣着宪法和法治,更是道理清晰无可辩驳!这一番话讲下来,别说道理上,气势上,一直到最起码的修养和礼节上,郑宇都完全把刚刚还气势汹汹的孟华狠狠踩在了脚下。而他却又是如此的举重若轻,似乎根本没用力,只是轻飘飘的几句话,对方就已经直接跌落尘埃,道德上的优越感消散殆尽,只剩下汗颜和无地自容。

郑宇没有按照对方计算好的玩法出牌,她只是按照二十一世纪的思维方式说了一番话。抛开智商而言,单论这种超越时代的思维方式和观念,在这个时代,即使是中国人中最善于思考的精英也难以望其项背。

“祖安兄方才所言有些过激,确有不当,还请见谅。”一直不说话的瓦西里耶夫突然微微欠身,孟华一愣,也无奈地跟着一欠身。

瓦西里耶夫礼毕,沉声说道:“不过这位殿下所言的‘民意’,在下却以为不然。”

郑宇目光一凝,在这人脸上打了个转,心中惕然。

“祖安兄,你想想我说的意思,就该清楚了。”瓦西里耶夫拍了拍孟华的肩膀,又闭上了嘴。

孟华一震,思索片刻,眼前一亮,点了点头。

“民意,民意……”他的脸色也逐渐平静下来,再看向郑宇的眼神已经恢复了自信,更多了几分警惕之意。

“民意?真的是四亿五千万国民的民意吗?”孟华摇了摇头,“阁下诡辩词锋,在下佩服,刚才是我小看阁下了。但这民意二字,却是可笑。甲午年镇国军北上,那时候有人敢阻止那个人做皇帝吗?有人敢阻止复兴党上台执政吗?有人敢去对抗镇国军的刺刀和子弹吗?敢于这样做的人已经都被消灭了。说白了,这帝制无非是用枪炮夺下来的,所谓民意也无非是刺刀威慑之下的屈服。”

他语带嘲讽,似乎已经恢复了自信,而且更加地咄咄逼人:“看看你们这个所谓的君主立宪!君主是真,立宪是假!所谓的议会不过是橡皮图章。两届国会选举全都是复兴党独大。其他党派无非是些花瓶点缀,提出的也都是无关痛痒的鸡毛蒜皮。所谓的选举,不过是中央参众两院和地方参政院,又严格限定了纳税额或者荣誉地位,甚至三分之一的人选还是皇帝指定。这样一个民意有什么价值?披了一件民主的外衣就能谈‘民意’了?”

“有图章总比没有好,哪怕暂时只是橡皮的。”郑宇平静地说道,“你们羡慕美国的两党制,总统制,地方自治,但中国与美国社会结构不同。美国肇建于天高皇帝远的殖民地社会,殖民者只能靠自己的努力在危机四伏的新大陆生存,对王权有天然的蔑视。他们崇尚上帝面前人人平等,向往自由民主,这是美国式的文化传统,却和几千年因袭下来的中国文化格格不入。中国的地方精英阶层,主要出身士绅,已经习惯了几千年沿袭下来的王侯将相思想,给这些人放权去搞民主,国家会如何?恐怕不但要分裂成一个又一个的小国,还要重复战国乱世,开启新一轮的治乱循环。”

“民智未开的民众是很容易被鼓动的。什么分土地,免赋税,每天免费管饭管茶水,不用干活给你开工资。”郑宇微哂说道,“反正本来这些也不是自己的,许诺就许诺,又如何?得到权力之后自然有一万个办法操纵民众,把他们的不满转向某处,把对政府不满的民众清洗掉。对内解决不了问题就刺激对外仇恨,发动战争,编造谎言,对外打不过就对内,什么汉族优越,什么满人是猪狗,政客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有皇帝在,至少皇帝清楚这是他的国家,他会努力阻止别人乱来。”郑宇缓缓说道,“如果在民智未开,公仆思想不能广为接受的背景下盲目搞什么民主游戏,最终就是这样的愚民民主,而且人民会在饱经苦难后再次拥抱新的独裁者。这些暴君上台后,会利用重重借口瓦解民主体制,建立家天下的王朝,而且利用一切手段钳制民主思想,迫害倡导民主的知识分子,最终把民主国家再度变为皇朝体制。”

“这样的愚民民主,于国于民都是不折不扣的灾难。”郑宇静静地看着对方,“阁下慷慨激昂冷嘲热讽,要表达的就是这样的一个东西?”

“你是轻视国民!你发自内心看不起国民!”孟华说道。

“治国不是空口喊口号的。”郑宇的心里涌起一阵反感,“和阁下不同,在下对于国家有着很大的责任,治大国如烹小鲜,脱离实际的空想和口号救不了国家,于国有害而无益。清淡已经误了几千年的国,却依然还有阁下这样的人物……这让我很失望。”

“你们能不能拿出些实在的办法。”郑宇看了看这两个人,轻轻摇了摇头,“我的时间,也是很宝贵的。”

第五十,五十一章 谁家天下(七,八)

“要解救这个国家只有一个办法。”一旁的瓦西里耶夫突然开口说道,“掌握了权力的人会利用自己的权力去巩固和加强自己的地位。而能够阻止他们的只有暴力。宪法的维护和执行必须依赖于维护宪法的暴力。目前政府的所作所为,已经暴露出他们沉迷于权力不能自拔,而国家的暴力目前又操于政府的手上。唯一的办法,就是把民众甚至军队发动起来,联合周边国家抱有同样理想的力量,打倒这种专制政体,建立真正受国民监督的共和政体。”

郑宇看着这个给了他不少惊喜的青年,语气依然平静:“那新上台的这些人,正如你说的,也会天然用手中的权力来进一步维护自己的权力和地位。那么和之前的,有什么区别呢?现在已经有宪法约束,已经有民选代表组成的国会。皇帝也不是可以随意决人生死的封建君主。”

“有区别。”孟华对着瓦西里耶夫感激地点了点头,又开口说道,“首先不会再有皇帝,不会再有至高无上神圣不可侵犯的人。所有人在法律面前一律平等,大家都是平等自由的个体,依据社会契约结合在一起。真正实现平等了,没有高高在上的权威了,国民才能真正解放,民主才能真正实现。”

“其次,这样一场为了平等自由而进行的暴力革命,会流上几十万几百万甚至更多人的血。这些血,能够让国民明白,自由平等的来之不易,也会让民选代表们明白,国民是不可轻视的,他们只能为国民尽责,否则国民就会推翻他。”

“再次,国民自己已经了解到自己的力量,他们为此而骄傲,为此而自豪,他们不会再畏惧高高在上的皇权,不会再畏惧官员和贵族。他们会明白自己才是国家的主人,历史的主宰者,是真正自由平等的个体,而不是奴隶。”

“只有这样的一场洗涤之后,这个国家几千年的污秽才能一扫而空,才能真正成为一个干净,纯洁,生机勃勃的崭新国家,我们才能在今天的大争之世轻装上阵,尽快追赶世界的先进文明。为了这个梦想,我们这些知识青年,要行动起来,坚决地与皇权专制划清界限,要看清中国真正的未来在何处。”

“只要我们每一个人都成为人格独立,思想自由,敢于斗争,敢于挑战权威的个体,这个世界,又有什么是困难能够难倒我们?又有什么能够阻止大汉民族的伟大复兴?”他的脸上露出了一种狂热的虔诚,“这才是中国的未来,这才是大汉民族的未来!自由,平等,博爱,从几千年的束缚中挣脱出来的东方巨龙,才能真正飞腾于当代!”

死一般的安静。众人似乎都被这一番慷慨激昂的陈词所震慑,或者说,不知道如何面对这一大套从道德的制高点倾泻而下的宣言与口号。

郑宇的心中只是冷笑,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一套听起来热血沸腾的漂亮口号未来带给这个国家的到底是些什么。

“那么,请问祖安兄,”郑宇盯着孟华,“您认为,目前我们国内,有多少‘人格独立,思想自由,敢于斗争,敢于挑战权威的’个体,又有多少人是缺乏这些特质的?”

“国民可以被教育。但前提必须是国民自己的政权,是让国民觉醒,而不是误导和欺骗国民。”孟华说道。

“可问题是你如何建立所谓国民自己的政权呢?这似乎是一个鸡生蛋,还是蛋生鸡的问题。”柯山突然说道。郑宇微微点了点头。

“在革命的初始阶段,我们可以教育和改造一部分思想倾向进步的军队,还有地方实力派。”孟华说道,“通过教育,以及一些利益上的合作,我们先联合起来,推翻这个专制政体,建立真正的民主共和国,然后再对国民进行教育。”

“如果国民拒绝接受你的理念,坚持站在政府一边抵抗你们,你们怎么办?”郑宇问道。

“既然少数人脱离国民队伍,站在反对革命的一边,我们就坚决消灭他们,保护大多数国民的福祉。”孟华坚决地说道,“不过我相信国民。”

“那么你所说的民主共和国,具体说来,是不是就是美国目前的样子?”郑宇一点也看不出嘲讽或者动怒的样子,只是淡淡的问道。

“基本上是这样。”孟华点了点头,面带迷醉,“所有的国民,都将拥有自己的民主权利,独立自主地参政议政。自由平等博爱的民主共和国,才是真正属于国民自己的政权!”

郑宇的心中一动,他觉得把握到了一些东西。

“正如你说的,大部分国民需要教育。几千年的王朝更替早已让中国民众习惯性地认为国家盘剥和压迫百姓理所当然。”郑宇想了想,开口问道,“几千年累积下来的文化传统和陈规陋习,祖祖辈辈传下来的祖训家训,你怎么在短短的时间内鼎革一新?在国民被教育到具备足够的政治判别水平和政治参与热情之前,你怎么运转国家政权,怎么解决内部外部,立法行政等各个方面的问题?”

“在过渡时期内,政府需要由一批先进的,完全觉醒的,道德高尚的,和与国民紧密结合的先进分子来进行管理,他们也就是民族最先进的精英阶层,也就是真正的革命政党。”孟华说道,“类似美国独立战争期间的大陆会议,以及法国大革命时期的救国委员会。这些革命者,将与现在这些官僚完全不同,他们纯洁,正直,有理想,坚持信念,大公无私,一心为国,只有这些人,才能真正挽救这个国家!”

听到这里,郑宇轻轻地摇了摇头,用微不可察的声音说了四个字:“兰州烧饼。”

“祖安兄,在这个过渡期,由于国民的幼稚甚至麻木不仁,你怎么确保国民不会被野心家煽动起来再推翻政府,或者被政府中的一部分人利用起来推翻另一部分人,帮助自己成为新的专制统治者?”郑宇问道,“正如方才瓦西里耶夫先生所言,掌握了权力的人,会天然的利用自己的权力去巩固加强自己的地位。你又如何确保这些掌握了权力的人不会滥用手中的权力来巩固自己的权力和地位,背离革命的初衷呢?”

“我说了,他们是先进的,完全觉醒的,道德高尚和与国民紧密结合的人,是超脱了低俗愚昧的权力趣味和物欲的人。”孟华有些愤怒地说道,“他们是为国民谋福祉的,受着自身道德和外部国民的监督,受着自己同志的监督,和现在这些腐化堕落的官僚完全是两回事!”

“可是你刚才又说了,在革命的时候,你们要联合一切可以联合的力量来争取革命的胜利,包括一部分军人。”郑宇耐心说道,“他们都是先进的,完全觉醒的,道德高尚和与国民紧密结合的人?中国这个专制传统因袭几千年的老大国家,又怎么凭空掉下来那么多大公无私,眼光超前,和你志同道合的‘圣贤’?”

“为了争取革命的胜利,我们需要联合。但为了保障革命的成果,我们需要持续纯洁队伍。”孟华想了想回答。

“可你说要利用军人,利用地方实力派,利用官僚,推翻中央政府,还有你说的先进的人,”郑宇轻轻摇了摇头,“你联合的这些所谓的革命同盟者,他们一直是在几千年来王侯将相思想的熏陶之下,他们相信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他们即使出身社会底层,可真正渴望的不是消灭社会层级,而是成为新的社会顶层。”

郑宇淡淡地说道,“他们和你联合,不过是为了自己的私利。等你的价值没有了,甚至妨碍他们做新的国王和贵族,他们就会无情地抛弃你,干掉你。而你所说的国民,会陶醉于新朝的许诺,慑服于他们的军警武力,而不会理会什么从来没见过没听过,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如同天方夜谭式的美国民主实验。”

孟华的脸涨得通红,却没有说话。

“我不得不告诉你一个道理,虽然残酷,但这才是现实。”郑宇轻轻摇了摇头,“革命口号喊得最响的,往往才是真正没有什么革命理想和信念的人。对于他们来说,权力才是一切。专制的田里,怎么会凭空长出一大片民主的苗来?”

“尤其是军队。”郑宇说道,“产生了野心的军队,才是对一个国家最大的威胁。军人们思想直接而简洁,做事讲求效率,是军事思维而不是政治思维。而军人们又有最强的暴力,所以军人一旦干政,就会习惯用武力解决一切问题,用暴力代替法治。如果军人们在你所谓的革命中看到了自己的力量,看到自己能够获得最高政治权威,那也就让军队失去了政府的约束,蜕变成纯粹的暴力集团。那个时候,军队和地方势力结合组成新的实力集团,中国就要陷入新的藩镇割据。他们一样会喊着道德高尚的口号,提出五花八门的建国理想,但这一切不过是为了权力。你喊着漂亮的口号,不择手段地要打倒政府,可最终带给这个国家的却只能是真正的灾难。”

“说得好。”一直默默观察着几人的李达突然赞叹道,“殿下此言切中要害。军队必须牢牢把握在政府手里。否则就会成为国家大患。”

孟华惊愕地看着这位一直非常钦佩的学者,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祖安,我早和你说过,你这一套革命的办法,是行不通的......”瓦西里耶夫微笑着对孟华摇了摇头,拍了拍他的肩膀,又转回头面对郑宇。

“那么以太子殿下高见,应该怎么办?”瓦西里耶夫在说到“太子殿下”四个字的时候,声调怪异,带着股嘲讽之意。

郑宇微微惊讶地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既然兄台如此说,在下就献丑了。”

“革命,永远只是别无选择之下最无奈的选择,也是最坏的选择。革命的代价过高,而成果却完全不确定。”郑宇环视了一下众人,“政治制度没有绝对的好坏,而是要适合于某一时期国家的实际需要。当年,旧中国的问题在于国家沉疴依旧,人人因循守旧,国家从上到下都是思想落后,国防薄弱,主权沦丧,国民精神萎靡,鸦片流毒又从身心两方面持续阉割我民族大众,而外部是三千年未有之大变局,列强群起瓜分世界,可谓时不我待,诚危急存亡之秋也。”

“我帝国驱逐满清,建立统一政权,就是要当此末世力挽狂澜。天佑中华,家父一统河山,此国家复兴之曙光已现。然而中国之事千头万绪,以历史传统言,每当乱世,秩序崩坏人心思变,总有枭雄之辈心盼国家大乱,以浑水摸鱼蛊惑人心,篡权窃国一逞私欲。故此国虽统一人心未定,总有暗流涌动,欲待国家有间煽动民众揭竿而起。方今西学大盛思潮蜂起,欧美各色政治理念争奇斗艳,无不包装漂亮。国人信手用之,用于描绘自己理想之国度,号召斗争鼓吹革命,实非救国,乃误国也。”

郑宇环视场内,见孟华面露愤怒之色,瓦西里耶夫目光炯炯,柯山面露钦佩,李达却是透出深思之色。

“今日之世,举凡强国,无不是政权统一之国。中国不行铁腕,无以终乱局,无以立强国,无以谈发展。”郑宇掷地有声地说道,“空谈民主,妄言革命,对政权稍有不满,就高呼打倒,此等人实乃误国之贼。”

第五十四章 谁家天下(十一)

郑宇稍稍松了口气。看来这人确实偏向于传统的俄国民粹派。之前,为了煽动俄国国内暴动,他倒正好阅读了一些资料,现在倒正好现炒现卖了。

“对俄国传统的米尔(村社),我是有些了解。”他微微一笑,“在米尔,农民是公社社员,实行土地公有、定期重分,有劳动组合和共耕地,征税对社不对户,贫户所欠富户补的连环保制度,具有村会选举和村社审判等‘小共同体’的自治功能,甚至住宅都必须建在一起。米尔成员对村社的义务要超过对国家的义务,共同体给每个人安排了不容竞争也不可改变的位置,由此形成了一种“俄国式的集体主义传统,也对俄国文化造成了巨大的影响。”

瓦西里耶夫听到这里,刚刚恢复平静的脸上再次出现了震惊。他根本没有想到,这个高高在上的青年太子,应该满脑子女人和权力的浮浪纨绔,居然对俄国的农村也有如此精当的认识!

郑宇毫不在意,继续平静地说道:“首先,村社的平均意识、轻商抑商传统与“沙皇公有制”混合在一起,产生了‘宁可全部土地归沙皇,只要不归地主’的村社观念,并直接产生了“好沙皇”情怀,并且极度蔑视经商者,也就连带地鄙视犹太人,整个民族有着普遍的仇富心理和反西方的传统,认为富人都是恶棍,财富是腐蚀人类灵魂的东西,从心底里向往一种贫穷和朴实无华的社会模式。植根于这种文化土壤的链条中很容易孕育和滋生向后看以及把过去理想化的‘土地民主主义’思潮。”

“其次,在民族性格中,村社生活使俄国人重视邻里关系的和谐,这使俄国人成了一个重感情的民族。因此俄国人性格外向,浪漫有余理性不足,所以近代俄国在文学史上群星灿烂,却罕有伟大的哲学家。俄国人处事行为容易头脑发热一哄而上,缺乏理性思维、缺乏妥协精神和持久耐力,总是力求用快捷的方式解决问题,因此容易导致群众性的歇斯底里。”

“再次,村社的集体观念导致的抽象的国民崇拜、体验苦难、底层意识和土地崇拜,对抽象人的“爱”和具体人的“恨”能够并行不悖,由此又导出了对西方民主自由的深深的鄙视。正如俄国民粹派的一句名言,‘自由的概念只与集体有关,个人对集体来说是没有自由的,对个人来说,自由就是对集体的服从,只有把个人溶于集体中才能获得最大的自由。’”

郑宇微微一笑:“我说的没错吧?”

瓦西里耶夫用复杂的眼神看着郑宇,半晌后点了点头:“确实非常精当。”

“你觉得这就是理想的社会组织模式?”

“他可以作为理想社会的基础。”瓦西里耶夫说道,“个人服从集体,互相关心爱护,为了集体的利益公而忘私,建立一个既有公平又有效率的崭新社会,这难道不是真正的大同世界吗?”

“传统村社,早已在上个世纪中叶被俄国人自己抛弃。”郑宇摇了摇头,“这样一个已经落后于时代,早已被抛弃的东西,却被你奉为圭臬。俄国村社,把农民束缚在土地上,并且反对商品经济,反对资本主义工业化,反对城市化,恰恰是俄国落后的重要根源。这种淳朴的小集体模式的崩溃,恰恰说明了这种建立在封闭,愚昧和贫穷的背景下的公有奴隶集体劳动制,经不起经济发展和物质诱惑的冲击。”

“俄国村社,本来就是农奴制,是把人作为奴隶,最高统治者的奴隶,同时也是集体的奴隶。民粹派的思想,建立在这种村社文化的集体自由观的基础上,根本违背了最基本的人性自由。”郑宇压抑住心中复杂的感情,尽量平静地说道,“俄国民粹派的代表,俄罗斯青年党喊出过一句口号:‘谁不和我们在一起,谁就是反对我们;谁反对我们,谁就是我们的敌人;而对敌人就应该用一切手段加以消灭。’,俄国民粹派认为,’革命就是少数人强迫大多数人接受前者所赐予的幸福。’,他们反对西方的民主,认为‘统治机关是选举的,选出来的都是富人。富人管事情很不公道,他们欺压穷人’,他们怀念‘好沙皇’,认为普通民众之上需要一个至高权威来代表这个整体意志,因此主张英雄决定历史,英雄率领群氓,国民必须不断接受英雄们的改造。”,

“你讲的虽然天花乱坠,但先进分子帮助民众觉醒,先进分子引领民众前进,说来说去也无非是把自己放在道德和真理的制高点,认为自己是拯救民众灵魂的救世主。”郑宇的话终于开始带有了一丝嘲讽,“说白了,你,还有和你持有同样观点的人,是把自己或者自己那个团体当成上帝,认为只有你们代表着人类社会的未来,民众只有选择追随,还要不断去‘觉悟’,去‘改造’。在我看来,你这种所谓民众的事业,民众的最大自由,最终走向的不过是更加残酷无情的暴政罢了。”

瓦西里耶夫盯视着郑宇,厚厚的眼镜片遮住了眼神中细微的变化。许久之后,他轻轻叹息了一声。

“殿下果然是非常之人。这些,确实都是俄国民粹派的重要观点,而我是经过了很长时间的思考和讨论,才认可了这些看法。没想到您一下子就抓住了要害。”

“实现理想社会,不付出代价是不可能的。国民要获得最大的幸福和自由,不付出牺牲,也是不可能的。至于暴政?不,这不是暴政,而是争取革命胜利和确保革命成果,并建立理想社会的必要手段。当国民通过教育和改造,树立了正确的人生观和世界观,他们完全适应了这种集体中的自由,他们感受到的就会是前所未有的幸福和自由,真正的幸福和自由。那个时候就不存在暴力的约束,而是人们发自内心,自觉自愿地遵从这些确保社会最大公平的行为规则。”

“两国人民的前途,就在于两国被压迫的阶层能够联合起来,利用这一次的战争,共同起来革命,推翻帝国暴政,建立真正的人间天国。而推翻了两国野心勃勃的统治阶级,农民大众就可以建立起牢不可破的中俄同盟,共同保卫我们的胜利果实。我们要建立的是一个完全有别于传统意义上充满了不公,剥削,压迫,私欲和丑恶的社会,是一个崭新的,善与美的大同世界。”他的声音充满了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如同一股电流让郑宇的身体发出轻微的颤抖,喉头都忍不住蠕动了几下,“新社会阳光下幸福生活的新人,是你无法用传统的人性观点去看待和评价的。”

“和国民的整体福祉相比,任何个人,任何小集体,任何小阶层的利益,都是微不足道的。为了建立这样一个美妙的理想社会,带给全体国民永远的福祉,实现人类的大同。”瓦西里耶夫的目光缓缓地扫过在场众人,“又有什么牺牲是不值得付出的?”

郑宇盯着这个人,一字一板地说道:“看来,你信仰的,是雅各宾暴政?”

“不,”瓦西里耶夫毫不退缩地对视过去,“是雅各宾主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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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谁家天下(十二)

郑宇心中的火焰终于腾地燃烧了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一听到这个名词,他就感受到了一种颤栗和深深的悲哀。他是看过《血色浪漫》的,对于郑桐几次评价雅各宾暴政,有着很深的印象。他对法国大革命,对雨果的《一八九三》,以及几部著名的法国大革命穿文,都有所涉猎,而且不得不说,他对雅各宾的反感,受到了这些文字的很大影响。

他真的没想到,对面的这个人,居然公然喊出了建立雅各宾政权的口号。他并不能完全理解,在这个思想和主义激烈碰撞,各个落后国家的知识分子们对一切救国道路的的饥渴,那种混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悲壮感和优越感,以殉道者兼先知自诩的莫名情怀。对于二十一世纪的灵魂来说,没有什么东西高于人本身,无论是多么崇高的目的和理想。他们都必须服从人,而不能高于人。

对于人的蔑视,是他最不能容忍的。

“原来你想建立的,就是一个道德理想国。”郑宇压抑住内心的怒火,尽量平静地说道,但声音还是略略有些拔高,“这个道德理想国,在法国带来了无数的鲜血,最终人民如同破口袋一样抛弃了他,选择了热月党,选择了开明专制,选择了拿破仑。而你,还要在中俄两国重新实验一次。”

“雅各宾的失败,并不是理想的失败。”瓦西里耶夫扶了扶眼镜,“他们遭到了突然袭击和背叛,是热月党人这些动摇变节分子,和吉伦特派这些混入革命队伍中的渣滓,抵抗不住资本主义腐朽的自由观和享乐欲的诱惑,无耻地背叛了革命,并且欺骗了国民。”

“自始至终,国民,都是站在雅各宾派的一方。”瓦西里耶夫坚定地说道,“雅各宾派把土地分给农民,激发了法国民众的革命热情,取得了抵抗外国干涉军的伟大胜利,建立了大公无私的集体主义体制。他们的最大错误,就是对内部缺乏警惕性,没有及时清理掉变节动摇分子,丹东派的力量,始终保存了下来。而外部的敌对势力,尤其是混入国民内部甚至统治团体内部的吉伦特派和中间派分子,居然只是抓起来关押而不是直接处死,导致他们很快联合起来叛变了革命。”

郑宇不可思议地看向对方:“他们在一年之内,处死了四十万以上的法国民众,而其中所谓的自由派贵族和教士不到百分之十五,其他全是所谓的第三等级。所有人都生活在绝对的恐怖之中,而你却认为他们还杀的不够!”

“这还不到法国人口的百分之一。”瓦西里耶夫有些轻蔑地看向郑宇,“你们连这一点牺牲都不舍得,也难怪中国的事情老是在原地打转。赶走了满洲皇帝,换上了汉人皇帝,国民永远被压迫和奴役,大资本家和地主,外国买办作威作福,对内专制,对外软弱。”

“革命的主体是国民,而领导力量需要是最为坚强的革命政党。国民懦弱,所以需要革命政党把他们武装起来,让他们认识到自己的力量;国民分散,所以需要有坚强的领导来带领他们。所以中国的前途,在于建立真正属于国民的政党,发动国民。”

“目前的帝国,无论是俄罗斯帝国,还是中华帝国,并不是毫无贡献。”瓦西里耶夫说道,“它已经给国家打下了统一的基础,工农业的基础,民族国家的基础,那么这些力量已经到了退出历史舞台,把权力交给国民的时候了。只要建立了坚强而纯洁的政党,把国民发动起来,坚持斗争,打倒一切逆历史潮流而动的反动力量,国家就能迅速复兴,中俄两国结成革命的同盟,利用制度的先进和国民的力量,夺取世界的领导地位!”

郑宇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个侃侃而谈的书生。

“这个政党,需要的是不求私利,只为国家,只为民族的真正坚强的革命分子。”瓦西里耶夫的神色有些激动,“为了理想,为了信念,我们可以付出一切。千年以降,中国也好,俄国也好,从不缺少仁人志士,缺少的只是真正的救国之路。只要他们看清楚了这条道路,他们就敢于流血牺牲,摧毁一切阻碍,不管挡在前面的是皇权,还是帝国主义!”,

郑宇看着这个人,神色逐渐平静了下来。

“你要夺取政权,要死多少人?可你夺取了政权,要清理内外的反对势力,要贯彻统一的意志,就要建立你所说的雅各宾暴政。可你又如何保证,你这些建立和维持暴政的同志,不会受到权力和诱惑和物质欲望的腐蚀,变成新的官僚和压迫者?”郑宇摇了摇头,“正如你之前关于权力者的判断,英国人也说过,绝对的权力导致绝对的腐化,你这个暴政,这个用来主宰一切,决定一切,直接代表国民整体意志,可以对一切‘反革命’采取暴力镇压的政权,又如何规避这些人性上的问题?”

“你知道儒家为什么教育了几千年,中国别说普遍道德水准,就算是考出来的最有教养和学问的儒生,也距离大公无私的道德圣贤差着十万八千里吗?你和他们在犯着同样的错误。”郑宇说道,“你和儒家都认为人性本善,精神上的高尚压倒其他一切,是人的最本质的精神,可这已经被历史证明是错的。其实人之初,性并不本善,在这一点上,卢梭也错了。其实人性本私,人最根本的特性是自私。在这一点上孟德斯鸠看的比较清楚,所以他提倡三权分立,提倡制衡。你可以仔细看看美国宪法,你就会清晰地感受到这种立法精神:人性本私。而他们不认为这种私可以被消灭,被解决。所以他们采取制衡的办法,让这种私不至于妨碍到他人的利益,不至于损害社会的整体进步。”

“而这种人性,是超越你所谓的阶级性的。他并不因为是农民而自然变得美好,也不因为是地主而自然变得丑陋。人,首先是人,其次才是他所处的社会地位。认为贫穷就是美德,富裕就是罪恶,崇拜穷人,认为穷人是圣人,这是一种脱离实际,自欺欺人的呓语。中国有句古话,叫穷人乍富,而你所说的大公无私,最为美德的农民阶层,到底能不能抵抗权力和物质的诱惑,只要看看中国历次农民起义和改朝换代的故事,就已经清清楚楚了。”

“我相信,人定胜天。”瓦西里耶夫摇了摇头,“人性中有生而卑劣的一面,也有生而高贵的一面,所以我们要改造他们,教育他们,要逐步消灭恶的方面,培育善的一面。如果某些人不能改造和教育,就坚决地清除他们。尤其是我们的政党,我们的政权内部,只要有腐败分子就坚决清除,毫不留情。”

“可腐败分子不是摆在大街上赤裸裸给你看的,”郑宇说道,“他们嘴上的革命口号可以喊的比所有人都激进,他们用各种手段把周边上下左右的人都买通了,组成了牢固的保护网,而你的专政对象,所谓的国民,敢于对抗,就会被扣上反动的帽子送去枪毙。”

“我们可以广泛发动群众,进行直接监督,任何人都可以向上级部门告发,凡是积极告密的,就可以获得奖励。”瓦西里耶夫毫不犹豫地说道,“我们还会组建各级监察部门,严密监视一切不良倾向,监视官员的动作,也包括国民内部可能的变节腐化分子,确保这些病变被及早扼杀。”

“这个组建各级监察部门,似乎正是目前的帝国政府最重视的一项举措。”郑宇有些玩味地看向对方。

“对专政有利的监督手段,不管是谁发明的,我们都可以借鉴。”瓦西里耶夫点了点头,“不过,我们的监察体系和帝制政府完全不同。他们是压迫民众,我们是为民众服务;他们是束缚民众,我们是为了让民众获得最大的自由;他们是出于私心,维护自己的权利,我们是出于公心,是为了维护国民在国家的主人翁地位。”

“哦?”郑宇冷漠地看着这个人,最后一点残存的钦佩也已经荡然无存,“那你如何保证这些不受法律制约的特务监察机构,能够完全出于公心,像圣人一样行事?如何确保他们不会滥用权力?也许他们仅仅是为了表现自己革命的坚决来获得提升,就会随意诬告和逮捕别人,让所有人都不会有任何的安全感。”

“有民众的监督,”瓦西里耶夫说道,“他们监督别人,别人也在监督他们,而且我们有不同体系的监察机构,互相牵制。”

“那么看起来,你也懂得权力需要制衡。”郑宇微嘲地说道,“可你的制衡,只是一个集团内部的制衡,尤其是你建立的那个官僚机构,掌握了权力之后,一定会想方设法地剥夺群众的权利,通过反复的清洗让群众和政权的意志保持一致,什么群众监督,不过是笑话罢了。对你那个集团来说,你又让什么来制衡这个集团的所谓整体意志?站在这个集团最顶端的最高领袖,控制着手下的各种互相牵制的力量,可又有谁来制衡他?领袖个人,也要通过手下庞大的政权机构来统治,他不给这些人分润好处,这些人不会起来推翻他?”

“绝对的权力导致绝对的腐化,对于这些人,难道就又不适用了?你所提倡的一切,雅各宾派在一百多年前都做了。”郑宇看着这个人,脸色平静,缓缓地说道,“既然你崇拜雅各宾,那我就和你说说雅各宾。让这里的人也听听,你奉为圭臬的理想政体,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瓦西里耶夫的目光一闪,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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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雅各宾主义(上)

“雅各宾暴政,或者用你的说法,雅各宾主义,是一种基于道德准绳,用道德取代法律,用整体意志完全泯灭个人意志,喊着平等自由而建立最严酷的恐怖独裁,用直接的恐怖手段消灭一切有可能对社会整体造成威胁的潜在危险的集权政体。”郑宇缓缓说道,“那是一个以革命的名义,用最高尚的道德口号,对人民犯下最大暴行的时代。”

瓦西里耶夫一字一板地说道:“雅各宾派,才是最坚定地推动法国大革命,把大革命推向高潮的伟大的革命中坚。他们大公无私,高尚纯洁,请你不要侮辱这些革命的先贤。”

“抱歉,我只陈述事实,”郑宇毫不退让地对视回去,“只许他们做,就不许我说?”

“在一八九三年六月,雅各宾派发动广场短路,煽动巴黎市民直接包围国民会议,对实际承担临时政府角色的救国委员会进行改组而取得了政权,而第二年的十月被推翻。雅各宾专政是一种把恐怖统治正常化,系统化,宗教化的高度极权统治。他们认为,只有最革命,最纯粹,最崇高的人,才是革命者,也才符合国民的定义。只要和这个抽象的整体意志或者说最高意志有任何的不同,这样的个体或群体就应该肉体消灭。用当时雅各宾派的一句名言来总结:‘少数本身就是一种罪恶,而罪恶就应该被消灭。’”

郑宇的话,听在柯山的耳朵里,是那么的清晰和平静,可柯山的心头,却升起了一股前所未有,冰冷刺骨的寒意。

“雅各宾派的主要政策包括以下方面:第一,颁布各种政令,将恐怖统治合法化和规程化,规定被怀疑同情王政的人都可以直接逮捕并处决而无需审判;第二,对一切与对立力量有关联或发生过关系的群体,直接消灭。里昂是发生过王党与联邦派叛乱的城市。在平定叛乱时,巴雷尔声称要毁灭该城,并立碑为记,‘里昂曾向自由进攻,里昂已不存在’。救国委员会的特派员在里昂不加区别地枪杀居民,毁坏建筑,曾发生叛乱又一度被英国占领的土伦,被收复后也遭到惩罚,特派员在土伦杀死了大批叛乱者和普通群众。卡里埃在南特组织“马拉连队”,肆意搜查民宅,将数以百计的被捕者驱入河中集体溺毙或集体枪杀。类似事件,在雅各宾派统治时期,在法国各地都有发生。”

“第三,用道德准绳代替法治精神,把道德上升为一切社会活动的最高准则。在审判国王的时候,由于起诉国王本身违反法律,而国王也没什么罪证,圣鞠斯特就用一句话解决了这个问题:‘纯洁是人民的基本天性,罪恶是人民之敌不可避免的污迹。国王的辩护士们,你们要为他做什么?如果他是纯洁的,那末人民就是罪恶的!’”

“就这样,在雅各宾暴政之下,道德的准则成为指引一切文明痕迹的唯一核心,并且转而成为了束缚人们一切活动,语言甚至思想的绳索。雅各宾派时期,开始是禁止一切含有古典内容的戏剧,最终则是禁止了一切戏剧演出,禁止人们通过看戏而进行思考。家庭教育被认为不符合培养道德美好的新人,因此雅各宾派提出了新的公共教育议案,要求五岁的时候所有的孩子就要从父母身边领走交给国家,统一服装,统一教育,统一饮食,禁止吃肉,并完全隔断与家庭的联系,彻底成为新的人类,爱劳动,有规范,守纪律,与社会中‘已经腐烂’的那部分人类完全隔离。这还不够,圣鞠斯特还有一个更伟大的提案,对新人的教育一直到死,完全的斯巴达化,而且要求他们热爱沉默,只使用少量的词汇,只学习军事和农艺好或一门工业技术,农忙时必须下乡帮助农民,20岁到25岁参军作战;而女孩子10岁之后没有监护人的陪同不能公开路面。而且无论男女,每一个人到了25岁,就必须到神庙,向所有公众宣布他有哪些朋友,而他与任何朋友断交,必须向众人说明理由,否则就要受到惩罚!此外,一个人犯了罪,他的朋友也应受惩。因为他朋友不知情,等于说这个朋友在友谊中不受信任,也就是说,这个人没有朋友了,因此,他必须受惩!”

“我并不认为这有什么不对的。虽然有些地方似乎稍微激进,但这完全符合革命的精神。对旧世界和旧秩序摧毁得越彻底,革命的胜利才能越辉煌。而每一个公民都通过服兵役和劳役为社会整体做出贡献,这才能够保障民众整体利益的最大化。而您之所以反对这些,只能说明一个问题,”瓦西里耶夫轻蔑地看向郑宇,“像您这样高高在上的皇族,害怕革命的风暴,害怕民众的力量,你们是软弱无力的,注定要被清扫到历史的垃圾堆里,就像路易十六国王和他的妻子,以及他那些可笑的奴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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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雅各宾主义(中)

“殿下,请您继续说下去。”李达缓缓说道,脸色已经越发地凝重。

“雅各宾派的每一项政策,都建立在道德的制高点,用雄辩的语言和暴力的威胁来赢得支持,并通过各种手段煽动民众的狂热,来获得民众的支持。圣鞠斯特提出,在革命中,需要独裁者来拯救国家,但同时需要监护者来拯救道德。他提出所有的方面都要选举出监护者,每年由众人评议,这些人重点监护官员,军官和议员的道德行为,一旦发现腐败,立即撤换。他们认为,权力需要制约,但制约的力量是道德,而不是权力。”

“针对已有的成年人,雅各宾派,尤其是罗伯斯庇尔推行了庞大的计划,他创造了共和历法,推行全国地名大修改,推行语言改良,甚至人的名字的大改进,文学和舆论彻底地平民化,粗俗化,并且创造了一系列的重大节日,反复激发民众的理想精神,十天一大庆、五天一小庆。节庆的主题设计由罗伯斯庇尔亲自过问,节庆活动通常都设计成民众大游行,人人都必须参加,并必须按照行业、性别、年龄排成行列,井然有序地通过广场,用这种人工营造的宏大场面来迷醉民众,让他们沉迷于革命的宏大和辉煌,从而让他们喜爱上革命本身,而不是革命真正的目的。”

“是教育群众保持革命的热情,而不是麻醉。”瓦西里耶夫插嘴说,“革命最要紧的是坚持。因为革命是考验人性的,是要让人在革命中不断成长,成熟,克服掉内心中的缺陷,成为意志坚定,从自发到自觉的真正的革命者。”

郑宇扫了他一眼,嘴角露出一丝轻蔑。

“罗伯斯庇尔废除了基督教,建立了‘最高主宰教’,把虚幻的最高道德变成宗教偶像,并且主持了最的开教大典,广场上堆起巨大的假山,假山下50万人盛装游行,五彩缤纷的仪仗,狂欢忘情的呼喊,使任何一个参加者终身难忘。”

整个房间里死一般地沉寂,只有郑宇的声音在回荡。

“人的日常生活完全异化,1793年,法国人的一切生活都成为‘革命的’,人名从皮埃尔变成了马拉,或自由,或平等,在一切的家具用物上,都写满了口号,‘为国家而死,无上光荣’,‘我们情同手足,祖国永存’,‘只有心灵的高尚,没有高贵的阶级’。每家的墙上,无论多么家徒四壁,一定挂有大幅的革命宣传画,神龛里有革命先烈的石膏像。所有人都头戴小红帽,身穿木鞋,忙于参加各种革命活动,连扑克牌的头像都换成了革命人物。去参观断头台杀人,被称为‘红色弥撒’。”

“革命的威力,只有通过这样直观的形式表达出来,才能更好地被群众所感受和认识。”瓦西里耶夫插话道,“这正是革命的伟大之处,可以让国民发自内心地热爱和崇拜。”

“发自内心?”郑宇冷笑一声,“民众的自由一项项被剥夺,到最后人们甚至已经没有了说话甚至思考的自由,在雅各宾暴政之下,语言的暴力成为最恐怖的武器。雅各宾派与他们的所有敌人都援引卢梭的权威作为理由,卢梭神话已经成为受教育阶层共同思想背景中的一个组成部分。道德逻辑的独断性,之所以能够取代政治逻辑的兼容性,首先在于它获得了语言暴力。雨果长叹:‘从人嘴这个火山口发射出来的一切熔岩,最为凶猛地吞食掉人类的一切幸福。’在权威的语言引用中,人们丧失了自己思维的主动性,而沦为了权威语言的奴隶,政治异议者在走上断头台以前,早已经被语言暴力杀死了。在雅各宾派统治期间,民众一次又一次冲进国民会议大厦,大量焚毁书籍,一位前主教实在心疼这些文化精品毁于一炬,询问议会爱国者有什么权力烧毁这些从邻居家里抄检来的东西?而雅各宾党人平静地回答:‘烧就烧了,我们还有被伟大的共和主义者所写的书籍,比如卢梭。’”,

“就这样,通过种种措施,原本自由的人,成为了暴政之下被饲养和调教的家畜。当时巴黎的报纸得意洋洋地说道:“人,仅仅是政府塑造的模样。在一个民主政体下,在一种如此纯洁的空气里,在一个如此美好的政府下,母亲毫无生产痛苦就生下了她的孩子。’”郑宇继续说道,“在这种高度道德化,语言程式化的背景下,政治规则已经完全演变成了摩尼教一般的黑与白:光明与黑暗不能并存,正义与邪恶不能兼容。政治斗争在教赎热情中转化为残酷的宗教斗争,道德理想流露出嗜血的疯狂。马拉就是其中最极端的代表之一,他在雅各宾俱乐部,安排人每天上台高喊:‘必须消灭阴谋家!’,他认为,‘真理、正义、贫穷、道德是在我们这一边的。有了这些武器,雅各宾派不久就可以这样说:我们一到,他们就不存在了。’他就是利用这种语言的暴力,不断地煽动民众的狂热,并且实际毁灭了法国的人权宣言,国民会议建立的宪政体制,把国家拖入彻底的暴政。结果,不堪忍受的共和派少女夏洛特·科黛刺杀了马拉,并且在法**慷慨陈词,‘我是为了拯救十万人而杀了一个人,我是为了拯救无辜者而杀了大恶人,为了使我的国家安宁而杀了一头野兽’,而马拉的支持者则把她污蔑为保皇派,把马拉的心脏挂在雅各宾俱乐部,成为圣物‘美德的象征’,雅各宾派利用马拉遇刺激发的报复心理,进一步加强了暴政统治,罗伯斯庇尔走上了最高的独裁位置。他的道德逻辑很简单,把社会的全体成员划分为人民与反人民的两极,然后再把人民一分为二,即所谓邪恶的公民和有正义信仰的公民,然后对于所谓有正义信仰的人,他又根据不同的政见继续划分,每一次划分,就打倒甚至消灭其中一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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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雅各宾主义(下)

“罗伯斯庇尔是最坚定的革命者,马拉是为革命献身的真正烈士。”瓦西里耶夫说道,“你可以不理解他们为了崇高理想而采取的坚决措施,但你不能否定他们的伟大。没有这些坚决的革命者,法国革命政权怎么可能在整个欧洲的进攻中幸存下来?”

“哦?”郑宇微嘲说,“看来你认为,你比那个时代亲身生活在暴政恐怖之下的法国人更有资格评论他们?政治就是这样一副毒药。罗伯斯庇尔曾经几次拒绝接受公职,但当他成为独裁者后,就成为不惜一切维护统治和扩大绝对权力的政治动物。他的暴政,打着各种好看的幌子,但根源不过是一个权力而已。主义是假的,派别是假的,革命也是假的。只有权力才是真的。”

“恩格斯先生曾经这样评价过雅各宾派,’恐怖成了保护自己的一种手段,从而变成了一种荒谬的东西。’”郑宇嘲讽地说道,“雅各宾派用恐怖来保护自己的权力,用恐怖来统治民众,这不是暴政,那么,什么才是暴政呢?”

“只有用革命的恐怖肃清一切对革命的危险,才能保证革命的胜利。”瓦西里耶夫说道,“你说他是暴政,那就是暴政吧,对于反革命的力量来说,这确实就是暴政。但对真正革命的国民来说,这才是最大的民主,最大的自由!”

“好吧,那就让我们继续看下去,雅各宾统治下所谓最大的民主和自由。”郑宇依然平静地说道,“罗伯斯庇尔上台后,立即查禁了所有‘阳奉阴违’的学院、学术机构、医学机构、艺术团体、法律机构,逮捕所有‘反革命’的记者,关闭了法兰西剧院,逮捕了所有演员,并且宣布废除了所有的法律程序,他宣布一切阻碍专政措施不能更加直接地执行的程序都是反革命的障碍。马赛军事委员会宣称,‘法律的刀刃每天都应切下一些罪恶的头颅,断头台工作得越繁忙,共和国就越巩固。’随着外部压力缓和,雅各宾派巨头丹东提出随着外部压力缓和,恐怖暴政应该停下来。可他并不懂得政治游戏的真谛。”

“对于掌握了暴政权力的政治寡头们来说,恐怖的暴政已经成了最好的权力武器,而且他们在暴政中的罪行,一旦失去暴政的保护,必然遭到清算的威胁。结果,罗伯斯庇尔毫不犹豫地把这位雅各宾派的元老和智囊直接送上了断头台。奥布省来的雅各宾派议员说,‘如果我们清洗了自己,我们就有权力去清洗法兰西。我们不能让异质团体再留在共和国躯体之内。’,圣鞠斯特也催促国民公会,‘消灭所有帮派,只有这样,共和国内才能只剩下人民和你们自己’。一次又一次的清洗之后,大权完全集中在救国委员会的极少数寡头手里,人民已经完全失去了任何的权利和自由,所有的民间团体全部被雅各宾派取缔,最后雅各宾派最激进的内部派别自己也触怒了罗伯斯庇尔,被送上了断头台。”

“法国人在暴政之下,告密成风,任何人都随时可能被任何人告成‘反革命’被送上断头台。罗伯斯庇尔颁布法律,宣布只要是‘人民的敌人’,即使是国民公会的议员也应该立即处死。人们诬告自己的邻居是‘人民的敌人’,不过是因为害怕对方诬告自己。最后断头台已经不够用了,直接把人围在一起用大炮轰死。就这样,整个社会陷入了彻底的恐怖和狂乱之中,以‘道德’作为最高准绳的雅各宾派暴政,反而缔造了一个道德崩溃,充满了愚昧,欺骗,谎言的社会。最终,罗伯斯庇尔和圣鞠斯特等人在热月被自己的政敌和此前的同志一起推翻,而在处死罗伯斯庇尔的时候,人们高喊‘处死暴君!’”

“在雅各宾派被推翻之后,原本狂热的革命群众迅速抛弃了不切实际的革命‘运动’,他们脱掉了革命服装,扔掉了小红帽,重新换上了五颜六色的服装,重新听起了音乐,看起了歌剧,吃起了肉。”,

房间并不大,可郑宇的声音,却如同响在空旷的山谷中一般,半晌后似乎仍然犹有余韵。

“罗伯斯庇尔,马拉,圣鞠斯特,无论你如何恶意地诽谤他们,都改变不了这个事实:他们是真正伟大的革命者。”半晌之后,瓦西里耶夫开口了,语气低沉,却依然坚定,“没有革命的暴政,又如何能够实现革命的理想。革命不是贵族俱乐部,不是沙龙,是坚决和毫不留情的斗争,是流血和牺牲。任何的动摇者,软弱者,都需要毫不留情地从革命的领导力量中踢出去。我从不认为,雅各宾派对革命力量的纯洁有任何的错误。本身没有反革命意识的人,在革命需要的时候作为反革命牺牲掉,也是死得其所。在革命的最高利益面前,没有无辜者,所有人都应该时刻准备献出自己的生命。革命的恐怖保证了革命的胜利,那些本身没有反革命的牺牲者,也作出了自己的贡献,他们的牺牲自然就谈不上什么应该不应该。如果能够真正实现革命理想,实现大同社会,区区几代人的牺牲,又算得了什么?长痛不如短痛,在伟大的革命理想面前,一切小团体都是微不足道的!”

这个时候,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响了起来:“这话,我怎么听着,就不像人嘴里说出来的。”一直沉默不语的那个开门的青年,突然开口说道。

“单如,不可无礼。”李达瞪了他一眼,轻声呵斥。

“先生,我就再说一句。”青年面露求恳,随后转过去对着瓦西里耶夫冷冷地说道,“你这个婊子养的禽兽。”

众人闻言都是目瞪口呆,连郑宇都转过头去惊讶地看着这个青年。看着这个冷漠的面孔,郑宇心中一阵抽搐。他能听出那个声音中蕴含的恨意,所以才有些纳闷。心说瓦西里耶夫的话普通人听起来确实是有些刺耳,但看这人不是李达的学生,也该是个子侄之类,怎么会出此市井之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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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真正的暴政

李达狠狠地瞪了青年一眼,青年见状鞠了一躬,转身去了厨房。

“单如是我收养的孤儿。他的父母当年是共和革命党的骨干,甲午年被要求去袭击镇国军的后方,阻碍镇国军北上,以便于革命党在地方发动革命,结果战死了。”李达小声说,“这孩子可怜,我八年前离开祖国,后来老友把他推荐过来,就做了我的学生,一直跟着我。他一听到什么革命,牺牲的就很反感,你们别介意。”

郑宇看了看厨房里的那个背影,心中一动。

“说到雅各宾派,我也有所涉猎。”李达看了看几人,开口说道,众人无不洗耳恭听,“此前我对他们的印象不好,可也称不上痛恨。但今天听了殿下这一番剖析,却感到毛骨悚然。这样的暴政,不要也罢。我们中国,要是老百姓真的这样闹起来,杀起来,恐怕整个国家死的就不是几十万人,而是几百万,几千万人。那我们革命,我们改革,到底是为的什么?我们建立的,又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社会!”

“国家需要的,不是充满黑暗和不公的秩序,可也不是没有秩序。法治精神,才是一个国家健康发展的基石。”他缓缓说道,“年轻人有救国的理想,是好的。可这种理想,不能是空想一个至高无上的绝对真理,并且为此不惜一切代价,毫不顾忌人性,无视现实。这样,最大的善,就会变成最大的恶。脱离现实的乌托邦,实在是我们最需要警惕的毒药。我想,皇储殿下所说的,其实最核心的就是要表达这样一个意思。”

郑宇佩服地点点头:“您说的一点没错。善也好,恶也好,走到极端,都是互相转化的。道德理想主义者,可以在野作为批判者,用道德批判来监督和制约当权者,但绝不能成为统治者。否则,道德暴政,会比一切其他暴政更加恐怖,因为他更有蛊惑力,在道德的幌子下更为不可抗拒。不但消灭人的肉体,还彻底摧毁人的精神和理性。这才是真正的杀人,从肉体到精神的摧毁。”

瓦西里耶夫摇了摇头,目光坚定:“先生,这位殿下,你们认为这是不切实际的乌托邦,可在我看来,这才是拯救人类的真正福音。对于中国和俄国这样的农业社会,把俄国民粹主义和雅各宾主义相结合,才能建立真正的理想国度。即使雅各宾派有过火之处,可作为后来者的我们,要做的是改进它,完善它,而不是因为一些细枝末节的问题而直接否定和抛弃它。”

“看得出来,这位殿下对法国大革命也下过不少功夫,我是很钦佩的。”他盯着郑宇认真说道,“不过,我觉得您研究问题的立足点和着眼点有问题。您更多是站在一种狭隘的人道主义道德观基础上来看待和判断问题,而我认为,真正需要的,是效率优先的理论。只要是有利于全社会整体福祉的,就是正义的,就应该大胆去做。”

“杰里米·边泌,系统功利主义。”郑宇微嘲说道,“你是要用这个来证明自己理论的合理性和正确性?”

这一次,所有人再次把目光转向了这个青年皇储,瓦西里耶夫目光一闪,表情复杂地点了点头:“是的。”

“边泌的系统功利理论,自问世以来就一直处于争议之中。其中有反对者认为,功利主义,在处理人的问题上,尤其是人的自由和集体意志的问题上,需要极为注意其适用范围。”郑宇平静地说道,“把任何问题的绝对化,就犯了形而上的错误,功利主义也一样。多数派可以自由侵犯少数派的一切权利,剥夺其一切权利,这本身就是对我们全部哲学,伦理,道德和科学的彻底否定,也是对人类社会根基的完全颠覆。”

“康德说过,人,实则一切有理性者,所以存在,是由于自身是个目的,并不是只供这个或那个意志利用的工具。雅各宾暴政,说是为了民众的整体福祉,长期福祉,可实际上却是把民众看成数字和工具,作为祭坛上的祭品,用一个虚无缥缈的理想而在肉体和精神两方面消灭民众,奴役民众,饲养民众,把民众完全作为家畜来圈养。这从根本上就违背了社会政治的最基本的原则:以人为本。”,

“你所提倡的雅各宾暴政,虽然假道德的高尚之名,可实际上却变成少数政治精英,煽动民众中的某种情绪,建立完全屈从于自己意志的暴政,并且利用这种多数少数原则,逐步清洗掉一切和自己在任何方面有分歧的力量,钳制所有国民的思想,建立一个从精神到肉体的绝对专制体制。在一百年前,法国人民就坚决地唾弃了他们。”

“历史已经证明,雅各宾主义者带给法国的,是深深的伤痕。法兰西共和国建立了这么多年,可没有一个雅各宾派能够进入巴黎先贤祠,唯一一个马拉在雅各宾暴政时期进入,暴政被推翻后就被移走,并且再也没有迁回。而英国的克伦威尔暴政,也遭到了英国人民的抛弃。”

“现在,你要建立一个权力无所不包,崇尚所谓的道德准绳而抛弃法治,特务横行,煽动内斗的加强版雅各宾政权,让民众血流成河,最终把所有人变成没有思想的机器。”郑宇盯着瓦西里耶夫,冷冷地说道,“你口口声声说着反对专制,反对压迫,可这种所谓的革命政权,正如恩格斯先生所说的,以革命的名义操纵民意,‘制造出的革命根本不像他们原来打算的那个样子’。如果你想做这个乌托邦实验,在俄国搞我管不着,如果你敢在中国玩这一套把戏……”

他目光冰冷,语气森然,声音如同亘古不化的冰川般寒冷彻骨:“我不会介意,让你和你的同党尝一尝,什么才叫真正的暴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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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做人,要厚道

在这一刻,所有在场的人,都感到似乎有一股来自北极的寒流淌过,从骨髓深处泛起一股寒意。

瓦西里耶夫微微颤抖了一下,却依然倔强地一笑:“你可以夺去我们的生命,但你消灭不了真理!”

郑宇轻蔑地看着这个人,忽然心中一动,嘴角翘起。

随着他的一笑,场内的空气又凝固了几分,连李达都脸色一变。

自来到这个时代之后,郑宇从未像今天这样愤怒过,因此也从未像今天一样,用他那种超越了时代的眼光和语言,尽情阐述自己对政治和价值观的看法。

至于皇帝会怎么想,国内的大佬们会做何反应,在这一刻,都早已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

在他看来,站在统治立场上的权力者,基本上都喜欢把政治有意地复杂化,搞成一个普通群众搞不明白,不得不敬而远之的事务,可实际上当一个人真正参与了这个政治游戏,他会发现一切参与者的行为逻辑又是如此的简单:争取更大的权力。所有的判断,核心就是这一个标准。

这是一个基于人性的游戏规则。郑宇并不能完全确定这个世界有没有圣人,但他可以肯定,进入了这场政治游戏,而且走到权力者位置上的,即使曾经距离圣人很近,可在这个过程中也绝对变成了政治动物。不遵守游戏规则的,即便是圣人,也就只能站在台下做个“剩人”。

经历了这次穿越的他,很清楚地明白,自己本底上是个普通人,没有经历过那个爬升过程中的残酷蜕变,或者说政治进化,可坐的位置却偏偏又是个很特殊的权力者。所以他更加注意把政治问题的判断简单化,并且很注意时不时调侃一下这个时代冰冷残酷的政治现实。毕竟,人生不是政治政治再政治,而凡是那种痴迷政治的狂热者,无一不是在自己走火入魔的同时把国家也带入了毁灭的深渊。

做一个成功的政治家,在郑宇看来,应该首先是个正常人,这样他才能懂得民众的需要,民众的疾苦。而那种超脱俗世的“圣人”,带给普通大众的,无疑只能是他自己的那一套与世俗格格不入的“幸福”。

看着对面这个开口闭口“理想社会”,“最最坚定的革命者”,“革命的流血牺牲”,神情冷静,信念坚定的混血毛子,郑宇感觉到了一种发自内心的愤怒和厌恶。但他,也确实感受到了一种实实在在的危险。没有人比来自二十一世纪的他更加清楚,民粹主义一旦被煽动起来,暴民政治释放的那种可怕的,毫无理性的,残忍无情的,毁灭一切的威力,以及最终建立起来的那个社会,是何等的冰冷无情。

可他并不是前世那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他是一个庞大帝国的皇太子,是真正拥有实力的权利者中的一位。即使他只是个花瓶,但眼前这个慷慨激昂的青年,无论有多么坚强的意志,多么领先于同辈的认识,多么可怕的成长前景,在此时的郑宇面前,依然还是不够看的。

想你圆你就得圆,想你方你就得方。这个社会,终究是实力说话。他微笑着,沉默着,如同一头打量着猎物,正在考虑如何下手的老虎。半晌后,郑宇终于开口了。

“像阁下这样的死心眼,还真是不多见。”郑宇说道,“不过,我不是主张语言暴政的雅各宾派,你深深向往的肉体消灭的那一套东西,我也没什么兴趣。”

“道不同不相与谋。”瓦西里耶夫的脸色也缓过来一点,语气也恢复了平静,“您修您的道,我念我的经。虽然今天您在台上,我在台下,可这世事无常,又有谁能说的准呢?到底谁能救得了中国,几十年后,自然能见分晓。”

“看来,你是把自己看成了坚持真理的苏格拉底了。”郑宇意味深长地一笑,“可惜那位哲学家,却死在暴民的手里。尽管,他曾经为了保护这些人战斗了那么久。你想做苏格拉底,却不知道这世界真正可怕的,还并不是理性的专制,而是暴民的‘民主’。”,

“我是有独立人格,自由思想的人,我尊重这种自由,并且很看重人的这种权利。”他微微一扬下巴,“你有思想的自由,只要你不妨碍到中国的发展,我不介意你在大脑里继续自己狂热盲目的信仰。但今天见到你,也算缘分,我给你一个建议。”

“如果你只想做个所谓的殉道者,邀个什么烈士先贤之类的名头,那就当我没说过。”郑宇很认真地看着瓦西里耶夫,“如果你真想为国民做些实事和好事,不如去读读恩格斯先生的书,对了,还有伯恩施坦先生和考茨基先生。如果你有时间的话,我建议你去下德国和法国。”

瓦西里耶夫的眼镜后面,目光一闪。郑宇敏锐地抓住了那一丝波动,心中升起了些许疑惑。不过,他对这个人也确实是有些烦了,虽然看起来不是个普通的学者,但目前却也并不怎么入郑宇的法眼,他今天的目标,毕竟是李达。

“在帝国,自由是有保障的。”郑宇环视了一下在场众人,“只要遵从帝国法律,你就能获得自由,包括成立反对党,参与议会选举,以及开办报纸,发表舆论。只不过,请不要逾越法律。帝国是一个讲规则,讲法治,有秩序的社会。”

“此外,我还有一点希望各位注意,”郑宇微笑着说道,“所谓的君主制,并不一定比所谓的共和制更专制。”

“康德说过,诚实比一切智谋更好,因为它是智谋的基本条件。”郑宇淡淡地说道,“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君主制还要更加诚实一点,至少他公开承认自己有君主。所以比较而言,与其选择雅各宾式的共和暴政,我倒更喜欢君主制一点。道理很简单:做人,要厚道。”

);

第六十一章 各司其职

晚上,和李达交谈尽兴,告辞回到旅馆的郑宇,正坐在房间里,环视着自己的亲信手下。

“去调查一下,今天这两个到底是什么人,背后有什么组织,他们想干什么。”郑宇冷冷地说道,“这个世界,也许确实有思想纯洁的理想主义者,但我不能确定这两个人就像外表那么那么简单。买名,未必是他们的唯一目的。”

“如果我的感觉没错,现在盯上李达的,绝对不止我们。这两个人,可能就是代表着背后的某些力量,对他发出试探和邀请。”郑宇冷笑了一声,“看着俄国和日本这些过江龙要过来翻腾,这池子地下的王八看来已经忍不住要要冒出头来了。那个孟华,很可能是想激怒我让我出丑,趁机拉拢李达。而那个混血毛子,绝非等闲之辈,他讲的东西,怕不是一个普通学者能琢磨出来的,可我实在想不明白,他在这里向李达兜售这一套东西到底想干什么。如果他真的想在俄国发动革命,就应该争取我这个敌对国太子的支持,而不是把我也拉到他的对立面……”

“通知局里,加强对李达的暗中保护,注意一切接近他的人。如果某些力量隐身背后,对李达拉拢不成,把他干掉栽赃给我们也是题中应有之义。”郑宇认真说道,“够资格和帝国为敌的,都绝非等闲之辈,不要低估了他们的能力,更不要高估他们的道德。如果有可疑人物,尽量捉活的……算了,这方面是你们的专业,不用我多说。”

“是。”明月兰点头应道。而马朝阳则是面色平静地听着。

“既然李达答应尽快发表一份声明,号召国内力量团结起来支持政府,共赴国难,我想他也得准备离开俄国了。今天他没给准信,也不排除是想去美国。”郑宇继续说道,“无论他想去哪里,都不要勉强,但必须确保他的绝对安全。我们邀请他回去是实心实意的……这些事情,都给国内如实交代。也附上我的意见:无论是他的声望,还是一些观点,确实对国内是很有益的补充。而且这个人我看并非是别有用心之人,的确是个做学问的,也很有些爱国的情怀。这样的人,我们要笼络住。但暂时还是别拉进党内,否则有心人会用这个攻击他,最好保持他一个善意的超然位置。”

柯山和赵明点了点头。

“过两天就得动身去克城了,通知那边准备好。另外,行动的细节再推敲推敲,不能出任何岔子。还有,曙光……”他看向邱海阳,“你准备的怎么样了?”

“少爷,您说啥?”邱海阳一幅精明样子,“您应该叫我马克。”

“……算了,当我没说。”郑宇一咧嘴,“我回去背背剧本,你小子过来陪练。就一龙套,拽得跟二五八万式的。”

邱海阳呵呵一乐,跟着郑宇进了房间。明月兰张了张嘴,还是忍住了。

“明小姐,”柯山站在她的身边,轻声说道,“你应该知道,殿下的担心是有道理的。无论是你还是我,就算有化妆,一旦和殿下走在一起,也很容易引起怀疑。”

明月兰秀眉一挑,瞄了他一眼,没吭声。

柯山苦笑了一声,摇摇头,走开了。

明月兰看着关上的房门,轻咬嘴唇,不知在想些什么。

两天后,郑宇一行踏上了前往远东的列车,按照行程,他们将穿越漫长的西伯利亚铁路,在满洲里换乘中国列车,回到中华帝国首都北京。他的芬兰萝莉,将在一个月后办完转学手续,前往北京帝国大学就学。

王室包厢里,郑宇又翻了一遍手头的一叠资料,闭目沉思。

这是他新的掩护身份。对这个角色,他已经不仅仅是倒背如流。

他用自己的理解诠释了这个角色,从语言,到思维,到动作,各个方面,全方位的诠释。他相信,再给他一些时间,只要不是这个人的熟人,没有人会对他的身份产生怀疑。,

郑宇有这个自信,他一直自认为有些怀才不遇,缺乏伯乐的挖掘。他认为自己虽然有偶像派的外型,但在演技方面,他郑宇却绝对属于实力派。最关键的是,他戏路很宽。而郑宇认为,这是所谓影星和影帝之间最关键的差距。

“殿下……”一个轻柔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开始吧。”

手指轻轻按上郑宇的额角,无比精确而熟练地转动起来。

同一时间,北京,中华宫,御书房。

中华帝国皇帝郑鹰放下手中的报告,看着对面身穿白色海军元帅礼服的许凡,揶揄地说道:“小凡,看看你教的好学生……你看这小子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又反对民主革命,又提出要渐进民主,难道是想挖帝国的墙角?想当中国的华盛顿?”

海军总参谋长许凡双手扶膝,身子微微前倾,坦然地说道:“如果小宇真是这么想的,我倒是很钦佩他的勇气。”

皇帝盯着他看了半天,笑容渐敛:“小凡,你看看现在的形势……这个国家,稍有起色,可外有列强,内有革命党,地方上贪腐堕落,邦联制的主张还是阴魂不散,形形色色不甘寂寞之人,都在打着国家的主意,个个都是野心勃勃,心怀鬼胎。看看这些年发生的事情,想想……他,看看现在这些人,看看咱们那个国会,那些不成器的反对党,地方上的那些所谓民意代表……难道你还不明白吗?这个国家,这个民族,是玩不起那些民主实验的。这么多年了,难道你还没看够?你还要和我赌气到什么时候……”

许凡沉默半晌,却依然坚定地说道:“老师,这些年,国家的情况,的确有些偏离轨道,很多事情,老师您也是迫不得已。可我们要看到进步,看到这些年民智开启,思想启蒙之后政治文化上的新气象。政治上的腐败是事实,竞选中的不公和黑幕也是事实,政客之无廉耻也是事实,可这些都不能否定国家宪政体制的运行,已经在逐渐成熟。对比十年前,民众对国家政治的参与广度和深度,都已经有了很大的提升。报纸越来越多,舆论风气也越来越开放,对官员的批评多起来了,对中枢的政策也敢于发出质疑,这都是国家进步的象征。”

“进步?”皇帝有些恼怒地哼了一声,“看看青年党搞的这些玩意,还有地方上的那些吹鼓手!都打着民主的旗号,想浑水摸鱼的宣传革命,想要列土封疆的鼓吹邦联制加地方自治,还有想上位的,鼓吹虚君共和,他们想干什么,难道我不知道?难道我们辛苦缔造的国家,就要交给这些无良败类去糟蹋?小凡,你还是太想当然了!”

许凡看到这位皇帝明显地激动起来,想说什么,却终于还是保持了沉默。

“朕,何尝想做秦始皇!”皇帝的脸色有些涨红,似乎强行压抑着某种强烈的情绪,“可如果朕不做这个铁腕皇帝,这个国家,就要血流成河,支离破碎!这万里江山,就要面临列强的瓜分,万劫不复!朕的心思,天日可见!”

“朕绝不会把权力拱手让人,这个国家,绝不能让那些野心勃勃的政客染指。”皇帝一字一板地说道,“那个小子……”

“老师,请再给我一点时间。”许凡突然开口说道,“不是给小宇,是给我。我只要十年,希望老师继续维持我们原本的约定,让国家一步步地沿着这个方向走下去。如果十年之后,这个国家,还是如此混乱不堪,人民还是愚昧幼稚,任人愚弄,那我就誓死捍卫帝国皇统集权体制。任何人想要动摇国家秩序,我第一个动手。”

皇帝盯着他,瞳孔逐渐收缩:“十年?我还能不能再活十年?小凡啊小凡,你这是跟你老师玩心眼……十年之后,要是朕不在了,就算不是你做皇帝,国家还不是你说了算?小铁……他那点心思,不在这上头!他的器宇格局,也撑不起这个国家!至于小宇……我看你打的倒好算盘!自己不做皇帝,保全名声,却要隐身幕后,从思想上操控那个孩子!”,

此言一出,室内的温度陡然下降,一股阴冷的气息突然弥漫开来,许凡只觉得脊背发冷,忍不住微微颤抖了一下。他咬着牙,沉吟片刻,却抬起头,坚定地与对面苍老的皇帝对视着:“老师!我是什么人,您比谁都清楚!这么多年赶鸭子上架,呕心沥血,我不为其他,只是为了老师您,为了咱们这个国家!如果您觉得我于国有害无益,那只要您一句话,许凡现在就……”

皇帝盯着他,冷笑一声:“想撂挑子?要挟朕?小凡啊小凡,你是真当我不敢……”

许凡只是沉默,可脸上的坚决,却说明了一切。

皇帝盯着他看了半晌,心中思潮翻涌,眼神终于渐渐柔和了下来,脸上反倒隐隐露出了一丝欣赏,却又搀杂着一丝失望。他有些疲惫地摆了摆手,叹了口气:“算了,算了……你呀,看着随和,其实就是个最大的犟种。不像小铁,看起来冷冰冷的,其实可是个琉璃蛋……开国的时候我说过,给这个国家二十年,这句话,朕说出来了,就自然要算话。”

“不过,等小宇回来,你不要再给他上课了。”皇帝不容置疑地说道,“这一趟走下来,这孩子倒的确有了些长进……等他回来,我会亲自教导,看看他的成色……你嘛,大战在即,专心把你的海军搞好。其他的,不要过问了。”

许凡心头一震,偷眼看了看皇帝的神色,暗自叹了口气,起身恭恭敬敬地一鞠躬:“是……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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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三,四章 西伯利亚之岚

(有兄弟说这里有些内容可以删掉,含泪删了两章,把内容在本章里简略带过,这是个三合一章)

两天后,一行三人出现在俄罗斯帝国伊尔库茨克省的首府伊尔库茨克街头。其中两人,就是之前在克城,和总情局进入俄国的特工对调了身份的郑宇和邱海阳。

郑宇此刻已经是全副武装。

为了亲身探查俄国在东方的军事虚实,也是为了进一步展示自己的无私无畏,一心为国,郑宇再一次深入虎穴。早闻西伯利亚严寒名声的郑宇,自然也做了周全准备。狗皮帽子,毛线围巾,呢子大衣,里边套着毛衫,戴着鹿皮手套,棉线厚袜子外面套着毡靴,裤子里还套了皮护腿……可他还是觉得有点冷。

一月的伊尔库茨克,正是倒春寒的时候,所谓西伯利亚寒流的发源地,该是怎么个冷法?说零下三四十度可能抽象点,说趴地上十分钟人得直接截肢更形象。

他瞄了一眼旁边的邱海阳,心里忍不住卧了个槽。

只见这人差不多一样的打扮,可偏偏就是一股生龙活虎的劲头,兴致勃勃地东张西望。

再往另外一边看去,蒙古向导正叽里咕噜说着夹着俄语的中文,介绍着城市的典故。这人的打扮完全的俄国化,也留着同样的俄国大胡子,如果不是身材矮胖一些,眼睛小点,鼻梁低点,很难不把他当成个俄罗斯壮汉。毫无疑问,这是个完全俄国化的布里亚特蒙古人。就那个名字,还存留了蒙古印迹:吉雅赛音,一个常见的蒙古名字,意思是好运。

郑宇觉得挺贴切。

对间谍来说,运气真是太重要了。

此人在西伯利亚潜伏了整整十二年,长袖善舞,这名字,是不是也多少起了点作用?

“少东家,您就瞧好,这一路的皮货和山货买卖,老吉是没个不熟悉的。”吉雅赛音一副我办事您放心的劲头,“伊尔库茨克这地面,历来就是北海子皮货的中心,黑貂皮那是出了名的。这大大小小几百号皮货商,没有我不熟的,您老放一万个心。老吉的字号是金字招牌,从来都靠回头客,不占您便宜。”

郑宇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吉老哥,您老的字号,小弟是没说的。二爷爷当年独闯远东,打下偌大基业,跟您祖上是什么交情?咱是父一辈子一辈的交情了。小弟这次过来,不拜望您老哥,那是做人不讲究。有您老亲自打理,这一趟的事情小弟还有不放心的?”

他顿了顿,又意味深长地说道:“说起来,家严也没少提点,这俄国老毛子做生意讲究个投缘,他看你不顺眼,骗你个溜光干净,那也不消说得。这次有老哥在,在下自然是放心的。小弟初来乍到,不少规矩还不太懂,还请老哥多多提点。有添麻烦的地方您老多担待。”

吉雅赛音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缝:“少东家,看您说的……”

人生如戏,人生如戏啊。

啥叫间谍?间谍可不是在大街上说着“我得到情报……”,影视剧的的拍摄手法,你懂的。

几个人边走边聊,穿街过巷,借着吉雅赛因的关系先到一所本地较大的俄国商号打了个花呼哨,以合作收购皮货为由搭上了叫尤里的本地俄国巨商,由假意提出收购西伯利亚虎皮,结果被对方不出意外地告知,由于马贼闹得越来越厉害,本地只有一家朝鲜人或者是日本人之类开的商馆可能有货。郑宇心中满意,知道这总情局办事滴水不漏,如此中转一番,想必不会再有人怀疑到自己和那个情报员的接头了。

郑宇看着眼前这个貌似平常普通的货栈,外面一块俄文牌子,一块中文牌子,上面“金氏皮货行”五个大字,书法倒是不错。

莫非是……小胖子?

郑宇暗自嘿嘿一笑。

推门进去,他不自禁地就是一眯眼。

里边的电灯泡也不知道用了多久,发着昏黄的光。好半天,郑宇才看清楚里边的状况。

一个小老头坐在个躺椅上,正悠闲地打着瞌睡。旁边的柜台后边,一个长得非常潘长江的伙计打着哈欠,在个药钵里捣着什么,好像还没反应过来。一直到郑宇眼睛读眯得有点酸,这伙计才大梦初醒一般,带着惊喜喊了一句俄语:“哈拉少,几位爷来了?”

“掌柜的,来客人了!”

小老头晃了晃脑袋,从躺椅上一骨碌身爬起来,眯着眼睛看了看,露出了笑容:“哎呀,这不是老吉吗?怎么,想起老哥来了?”

吉雅赛音哈哈一笑,上去和他来了个蒙古式拥抱。

“老哥,可不是我一个人来的……给您带朋友来了。”

吉雅赛音回头一指,“这两位,都是加拿大来的……华人。”

小老头听到华人两个字,笑得见牙不见眼的:“怪不得今儿早上窗口喜鹊直叫……小老头去国六载,今天见到天朝来客,说不得要尽尽地主之谊。”

对着伙计喊了句什么朝鲜话,伙计赶忙钻到了后屋,几个人围坐在一个小茶几四周。一会,伙计把热乎乎的参茶端了上来,那股子人参的香气,郑宇一闻,精神就是一爽。

郑宇打量着这个小老头,心中暗暗赞叹。

这总情局的暗谍,确实有一套。全都是貌不惊人,做啥像啥的饮食男女。这小老头,他心里清楚,此人实际年龄不过四十岁,可这满面风霜的架势,你要说他五十岁也有人信。这一股子劲头,活脱就是个精明又胸无大志的小商人,混个三餐无忧,娶上一两房小妾罢了。可又有谁想得到,这是一位出身朝鲜咸镜道,加入总情局二十年,又在此地潜伏了六年的王牌特工?

吉雅赛音突然诡异地一笑:“不好意思,我上趟茅房。你们先聊着。”

小老头回头对着伙计说道:“勇哲,你带下路。”

两个人走后,郑宇若无其事地笑了笑:“老哥这店,看着是老字号,可外面这货嘛……”

小老头浑浊的眼珠一转:“哦?客人是行家?”

郑宇高深莫测地一笑:“行家不敢说……你这皮子,春毛的,刀伤破洞的,开裆不正的,缺腿的,疮皮的,勾针的,毛病真不少。说起来您老在伊城也算是个人物,就拿这些个货对付爷们?”

“客人从哪里来?”

“加拿大。”

“敢问客人行几?”

“上有严慈,下有弟妹。”

“此来何事?”

“见见人,看看事,收收货,铺铺线。”

“客人要的是啥货?”

郑宇微眯双眼,盯着对方,意味深长,一字一板地说道:“顶级上品,天字第一号的各色俏货,有什么算什么。爷们,不差钱。”

小老头嘿嘿一笑:“看来是碰到方家了。小老儿这店,在这地面能创下字号,靠的当然不是外面这些大路货。请您跟我来,敝店的珍藏,不是小老儿自夸……”

小老头絮絮叨叨地把郑宇引进里屋,邱海阳一个人在外屋翘着二郎腿品着茶。

郑宇和小老头七拐八拐,钻进一个地窖。

郑宇微眯双眼,他觉得这一幕有点熟悉。他不由自主地心里纳闷,怎么这东西方的间谍桥段总是脱不了俗套?有没有创新意识?

小老头把们锁死,拉着了电灯,目光炯炯地看着郑宇。

郑宇心里有点发毛,他觉得这目光里有种让他不安的狂热。

“六年了……”小老头干涩的眼圈居然有湿润的迹象,却赶紧忍住了。

郑宇回忆了一下讲述地下党的革命老片,觉得自己应该赶紧抢上去,一把握住对方的双手,深情地喊出一声:“金同志,你辛苦了……”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对面的朝鲜小老头已经一个立正。

“二处四科七组组长金向国,拜见特使。”

郑宇心中一动,也是右手抚胸。

“在下现在叫张德,你可以称我张先生,或者安德鲁先生。”郑宇微微点了点头,面带笑容,“金兄弟,辛苦你了。”

“您别见怪,我这六年了,没来一个二级以上的。您这好家伙,一下子就是个一级。”小老头咂咂嘴,“说吧,局里到底是什么意思,需要我怎么配合。”

他有点兴奋地问道:“那个……是不是准备开始了?”

郑宇眯着眼睛,高深莫测地点点头:“是的,要开始了。你们这些暗棋,要到了动起来的时候了。”

他突然觉得这一幕有点似曾相识。

他想到了上京城,想到了内库一条街,想到了小言公子的情报网。

小老头唏嘘了一阵,终于严肃了起来:“您说吧,需要我怎么做。”

郑宇点点头:“我这次公开的身份是加拿大的皮货世家过来考察市场,连带收点皮子。之前在尤里那家打了个花呼哨,有这人做掩护,行动就都方便了。你这里是他推荐的,看来整个伊城确实就你这有虎皮了……你这还有什么珍奇货色,拿出来看看吧,生意还得做着。”

“那是,伊城别人那原本还有一张,被我们的人收走了。让他把你们引见过来,才算是万无一失了。”小老头嘿嘿一笑。

“确实不错。”郑宇点了点头,表情严肃起来,“我这次过来真正要做的,有几件事,你记好:第一,我要亲身了解一下俄国军队的情况,精神,士气,组织,内部各民族的关系;第二,我最好能了解下伊尔库茨克要塞的情况;第三,我要掌握下这边的力量,看看你们能做到哪些事情,如果要做到另外一些,你们还需要什么;第四,我要听听你们这些一线人员的意见,看看工作上怎么改进,后方怎么配合。”

小老头听着听着,看向郑宇的目光有些变了。等郑宇说完,他敏锐的发现小老头似乎在强行压抑着什么情绪,似乎是……激动?

小老头掰着手指头说道:

“第一件事,我这有些俄军中下级军官的回头客,他们不但要讨好女人,也要倒腾点小买卖。借着公出什么走点私货,也是寻常。我这里总有些稀罕物件,几年下来在驻军也就有了不少关系不错的朋友。这事我可以安排。”

“第二件事,这个太危险,要塞的情况,这么多年下来,陆续也送走不少情报,不过最近刚做了防御调整,按照我们的规矩,都是几条线同时下手,我这里还在做工作,短期内就不能保证了,要说让您去参观要塞……这个时候,就别想了。”

“第三件事,我肯定是知道什么就跟您说什么,不过我只是掌握一点力量的情况。我还可以给您安排我知道的其他可靠的情报员,他们那里知道的东西,大部分我不知道。”

“第四件事,我会把我的一些想法说给您听,不过……看得出来,您是个做事的。这些事情,您听听就是了,别太勉强,更别说是我说的。”

郑宇有点惊愕地瞄了他一眼,小老头苦笑了一下:“前边这些事情……算了,原本也不是什么大事……”

此刻的小老头,在郑宇看来,那种有些愤懑,又有点欲言又止的神情,简直就是个在下面吃尽官僚主义的苦头,想上访又怕被拦,好容易见到了上面下来的工作组,想说话又怕被报复的地方基层干部。

郑宇略微一想,就明白了个八九。他相当理解地拍了拍小老头的肩膀:“老金,我知道,你们这些前线的干部,工作苦,压力大,平时被误解,随时都会有危险。放心,有什么话,你尽管说。我这次过来,除了要了解敌人的情况,还要了解你们的情况。局里从局长以下各位领导,从来没有忘记你们这些工作在第一线的战士。这次过来,秦局长跟我交代过,这边的工作一直都是模范,要好好了解一下有什么具体需要?局里的后生说到二处四科七组,哪个不挑大拇指?”

小老头一听这话,眼圈一下就红了。

“局长……局长他,身体还好?”

郑宇顿时卧了个槽:“局长身体好着呢……老金,你那个伙计可靠吗?”

“勇哲是我老家的孩子,三年前从咸镜北道带过来,这孩子老实,我们的事情,我没跟他说。”

郑宇点了点头:“这样最好。我们呆的时间久点没问题吧?”

“放心吧,做皮货生意,一件真正的上品鉴定下来,花上一两个小时也是常事。”

郑宇点点头:“那就好。咱们先把第三件和第四件事情解决一下,然后把前边两件事情讨论个章程出来。我人生地不熟,就得靠你了。”

小老头此刻已经是一脸的神圣:“一切,为了帝国!”

郑宇看着这个看起来对中国无比忠贞的朝鲜特工,恍然置身描写朝鲜战争的革命老片。

第六十五章 西伯利亚的菊(上)

夜幕逐渐降临,夕阳从市中心的教堂尖顶后面斜照过来,整个伊尔库茨克主街成为了一个房影瞳瞳的世界。郑宇微眯双眼,一边走着,一边扫视着大街上来往的人群。他敏锐地发现,街上多了很多军人,尤其是身穿灰蓝色咔叽布军装的陆军军人,正三五成群地往酒馆里钻。

身边的小老头还是那副精明样子,笑嘻嘻地说道:“张先生,夜晚的伊尔库茨克,和白天相比,可是完全不同的城市!今天愚兄可是安排了一个妙处,想必您一定喜欢!”

郑宇瞟了他一眼:“金老哥,兄弟既然到这,自然就不跟您见外!老尤里我推到明天,不冲别的,就冲和您老投缘!”

两人相视一笑。

经过一番往还,郑宇已经知道了这个朝鲜小老头,着实是总情局在朝鲜发展的最早一批特工,甚至称得上元老,甲午年更是立过大功的。可惜后来因为帝国接受三国干涉,把朝鲜卖给了日本,这人口出怨言,遭到贬斥,是总情局长亲自保了下来,送到西伯利亚戴罪立功,转眼已经六年。

这人倒也的确称得上赤胆忠心,才干也着实不凡,一番交流下来,郑宇倒生出了惜才的念头,一番劝慰,外加交心,这位半大老头对着这个来历神秘,但显然级别甚高的青年特使更加热情逢迎,彼此隐隐有了几分默契和知心。

小老头一路指点着,讲了些风土人情,一路上倒也是说说笑笑。转眼,众人走到一座与众不同的建筑前面。虽然同样是红砖外墙,杉木屋顶,可却透着股子精巧细致的范儿,和俄罗斯建筑的那种大气全然不同。外面挂着一串串的防风大灯笼,红彤彤的。推门进去,一股温暖迎面而来,居然还是玄关结构。

一个身穿和服,鬓角和发髻后面插着粉花,脸蛋涂了厚厚一层白铅粉的女人小碎步走过来,伏倒在地,用俄语柔声说道:“欢迎光临!”

郑宇双眼微眯。他是知道今晚的这出节目的,但饶是如此,亲眼见到这传说中的日本艺伎,还是忍不住激动了一把。

这调调……和穿越回到盛唐风流一把,怕也差别不大吧?

金向国此刻全然不见了外面那副小老板的模样,俨然就是西门大官人附体,大大咧咧地脱了鞋,走上榻榻米。郑宇有样学样,也跟着走了上去,回头一看,那迎宾的日本女人正跪坐在玄关门口,把两人的鞋子整整齐齐地放好,鞋跟冲里,然后转过身来站起,微微一鞠躬,笑眯眯地踩着小碎步跟了上去。

对面,一个四十岁左右的日本女人,穿着白樱花纹饰的黑色和服梳着岛田髷,笑着迎了过来,用日语和金向国交谈了几句,金向国向旁边一让,对着郑宇挤了挤眼睛。郑宇点了点头,走了过去。这个日版的疑似妈妈生毕恭毕敬鞠了一躬:“小女千代,恬为茶屋番头。那两位客人已经到了。”

郑宇点了点头,淡淡说道:“有劳了。”

一名下女恭敬地拉开拉门,郑宇带头走了进去。

里面是一间宽阔的茶室。郑宇一眼就看到了一左一右坐着的两个俄国军官。

左边的一位,是个陆军上校,头发有点花白,看年纪大概四十到五十之间,额头宽阔,灰蓝色的眼睛,手中的茶杯刚刚放下,见几个人进来,赶忙起身。

右边的那位,身材高大,是个陆军中校,大概不到四十岁的样子,留着八字须,相貌威武,脸部线条颇为刚毅,也是刚刚起身。

这两位,就是今天的主菜了。

金向国哈哈大笑:“萨沙,瓦尼亚,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说着快步走了上去,和两个人热情地拥抱了一下。

两个人倒也不见外,年长一些的上校呵呵一笑:“老金,我们也是才到,茶还没喝上一口,你们前后脚又到了。”

另一个年轻点的大块头中校爽朗一笑:“有贵客来了,多等一会也是应当的。金老哥的场,那是不能不捧的。”

金向国拉着两人来到郑宇近前,笑着介绍说:“这位是加拿大来的安德鲁先生,家族是北美商业世家,而且先辈还曾经在伊尔库茨克叱咤风云,也算是半个西伯利亚人呢。”

他又指着年长的上校:“这位是俄罗斯帝国陆军西伯利亚二十四师参谋长,亚历山大·科斯特罗夫斯基上校。”

说完又指着那位年轻一些的中校:“这位是俄罗斯帝国陆军伊尔库茨克要塞师团长,瓦伦丁·库加拉中校。”

几人互相寒暄了一番,金向国又给化名马克·邱的邱海阳做了介绍,至于吉雅赛因,貌似和这两个军官原本就认识,很俄国式的一番拥抱,几个人分别就座。

郑宇坐在了主位。说实话,他不太习惯跪坐,不过这家日式茶屋倒是有些入乡随俗善解人意的劲头,给每个人都安排了一个厚厚的坐垫,坐起来倒是舒服了不少。每个人的身前都是一个小茶几,上边有茶壶和茶碗。窗外天寒地冻白雪皑皑,屋内温暖如春,茶香飘飘,郑宇顿感心旷神怡。

金向国嘿嘿一笑:“张兄弟,这地方感觉还不错吧?”

郑宇点了点头:“难得这份风雅……在这个冰天雪地的地方,也算得上是个世外桃源了。”

金向国一笑:“这地面别看天寒地冻的,可花样比起南边,也少不到哪儿去。你要是有时间,我带你多转转,保你乐不思蜀!”

郑宇一笑:“老哥您只要能把这虎皮的货供好了,您让我陪您进山打人熊,小弟我都没有二话!”

小老头笑得见眉不见眼的:“瞧您说的……人熊?今这出,可也算是……美人熊呢!”

几个人对视一眼,交换了一下男人都明白的那种眼神,哈哈大笑。

郑宇品了口茶,那股绿茶特有的幽香和淡淡的苦味,让最近喝惯了印度阿萨姆红茶的他精神一振。相比红茶浓郁的甜香,他倒更喜欢绿茶的回甘和清雅。

这能够让他的心灵在喧嚣纷繁的俗世中迅速地求得一丝宁静。

转眼间,来到这个似是而非的异时空已经快两个月了。从赶鸭子上架的心理大战,到野心勃勃地编织阴谋,再到惊险刺激的谍战,似乎他整个人一直被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亢奋支配着鼓舞着。貌似是为了生存,又似乎是为了寻找些什么,他就这样从一个前世的小职员开始一步步走向那个原本遥不可及,似乎永远只是隐身在一片看不清道不明的迷雾中的国家高级权力者。

在这一刹那,他的心灵短暂地出现了一片宁静和空白。他的思想也似乎延伸了开去,幽幽地打量着这个看起来很熟悉,感觉起来却突然有些陌生的躯体。

现在的这个人,看起来似乎只是个精明强干的商家子弟,透着大家族家教的良好,带着温和可亲的味道。他神色从容风度翩然,却不矫揉造作,望之可近言之可亲。可郑宇知道,这个人的内里已经是一肚子的权谋野心。他不但要活下去,还要努力上位。他要成为真正的皇帝继承人,掌握政权控制军队,打倒一切敌人,直到他能够掌握一个庞大的帝国,决定亿万人的命运,甚至颠覆这个世界的整个历史。

为什么短短的两个月,一个因无力而逃避,因麻木而沉沦,在世俗中逐渐消磨了棱角,甚至一度沉湎于感官刺激的愤青屁民,就摇身一变,从里到外开始放射出一种原本只存在于那些云端中的大人物才能拥有的射线?

从郑宇到郑宇,名字相同,甚至灵魂原本也还是那个灵魂。可仅仅是一个身份的不同,整个人,就要发生这么大的变化吗?难道,这就是命运的安排?到底哪个是本生,哪个是转世?

“张先生,”那位亚历山大·科斯特罗夫斯基上校对郑宇笑着说道,“您是老金的朋友,我们和他也都是多年的交情了。听说您这次主要是考察毛皮生意,有什么用得着我们兄弟的地方尽管开口。”

郑宇肃然点了点头:“小弟久闻高加索民风,奥塞梯男儿都是可以为朋友豁出性命的硬汉。有您这句话,兄弟再和您见外那就是不敬了。老哥您放心,以后有用得着小弟的,千万别客气。”

亚历山大一挑大拇指:“痛快!”

两人对视一眼,哈哈大笑。

大块头的中校说道:“萨沙把我的话都说了。我的家乡有句话,‘好话不需要装饰’。以后您不用和我客气。”

郑宇玩味地打量了下这个瑞典裔芬兰人。他知道芬兰人一向以沉默寡言闻名欧洲,可如果真拿你当朋友,那是对你没得说。他肃然点了点头:“定须如此。”

几个人对视一眼,心中已经多了几分惺惺相惜的默契。

金向国嘿嘿一笑,开口说道:“几位啊,今天咱们来这除了结识朋友,也是要好好放松一下的。说起来,最近库城来了几位了不得的新人,不知道几位……”

瓦伦丁一拍脑门:“您说的……莫非是那个什么……什么来着?”

亚历山大呵呵一笑:“兰若菊,还有美佳子。”

金向国嘿嘿一笑:“萨沙,你这老小子倒是上心,这么怪的名字都能记得住。”

亚历山大苦笑着摇了摇头:“不是我上心,实在是我们师长自从在总督府看过一次表演就老念叨。”

这下,连郑宇也产生了好奇。貌似是传说中的所谓“名伎”?一想到斯皮尔伯格的那部《艺伎回忆录》,他的心头也多了几分期待。只是不知道,一会来的到底是巩俐,还是章子怡?

第六十六章 西伯利亚的菊(中)

这个时候,门外传来了整齐细碎的脚步声,片刻后,拉门一开,茶屋番头千代笑眯眯地引进来一群花枝招展的艺伎。

各色和服,或鲜艳,或淡雅,岛田鬏上插满了花朵,一个个手里托着盘子,里面是精巧的酒壶,酒杯,还有寿司等各色日式餐点,如同穿花蝴蝶一般,各自来到宾客身边,跪坐鞠躬,然后一样一样把小茶几上的餐点摆弄整齐。

郑宇微眯双眼,饶有兴趣地打量着来到自己身边的那个艺伎。这个女孩子很是娇小玲珑,年纪大概在不到二十岁的样子,虽然脸上和裸露的脖颈都涂满了白色的铅粉,但依然掩不住地透出了秀丽和娇俏。她淡淡地微笑着,深深一鞠躬,声音如同黄鹂一般清脆:“小女阿菊,恳求服伺大人。”

郑宇一笑,说了句腔调有些怪异的日语:“有劳了。”

艺伎有些愕然地抬头看了他一眼,抿着嘴角跪坐下来,开始为他整理茶几。

很快,酒菜摆好,这位叫做阿菊的艺伎恭敬地举起斟满酒的酒杯。郑宇接过来一笑说道:“为了相聚!”

“为了相聚!”

众人一饮而尽。

日本清酒。轻,太轻了。和之前在波兰干掉的伏特加比,这玩意……确实比水强不了太多。

郑宇吃起日本料理倒是轻车熟路,感觉这个寿司味道不错,尤其是包的鱼卷……他探询地问身边的阿菊:“这是什么鱼?”

阿菊一笑,声音轻柔:“是贝加尔湖的欧姆鱼。您觉得怎么样?”

郑宇由衷地点了点头:“确实不错。感觉比绸鱼好。”

“听说您是从加拿大来呢……您在日本呆过?”

郑宇瞄了她一眼:“北美也有不少日本移民,尤其是温哥华,夏威夷和加州,那边我是经常去的。日本料理精致可口,我倒挺喜欢吃。”

阿菊点了点头:“您的日语说的真好。不过却听不出来是哪里的口音呢。”

“口音……算是东阪吧。”

阿菊疑惑地问:“东阪?这是什么地方?美国吗?”

郑宇一本正经地说道:“东阪嘛,就是一半东京一半大阪。”

阿菊扑哧一笑,少女的娇俏让郑宇在这一瞬间眼前一亮。

她眼珠一转,微笑着问道:“那您猜我是什么地方的。”

郑宇摸了摸下巴上的假胡须,认真想了想,说道:“您应该是关东的……是奥羽地方吗?”

阿菊轻轻呀了一声:“您可真厉害!”

郑宇得意地喝了口酒。

“不过您猜的还是不够准确,”阿菊狡黠地一笑,“小女是北海道札幌人。不过倒也算是北陆呢。”

郑宇愕然,稍后哈哈大笑连喝了三杯。

他抬头扫视了一眼,发现在场的众人每人身边都是一个盛装的艺伎,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除了邱海阳旁边的那一个以外,其他艺伎给他的感觉,有点……怪异。他怔怔地看了一会,一杯酒又递到了他的唇边三寸。

郑宇接过酒杯,扭头一笑:“吃醋了?”

阿菊笑着给自己也倒上了一杯酒,和郑宇轻轻碰了一下,用袖子掩着,很文雅地喝了进去。

“您是不是觉得我和那边的人……看起来有点不一样?”阿菊微笑着问道。

“是。”郑宇老老实实地说道。

“那是因为……”阿菊嫣然一笑,“除了我和美佳子,其他的并不是艺伎。他们只不过是穿了廉价和服,化了妆的女招待罢了。”

郑宇眉毛一挑,似笑非笑地说道:“你是说……她们都是山寨?”

“山寨?山寨是什么意思?”

“山寨就是……假冒伪劣的意思。”郑宇呵呵一笑,“她们不是你的朋友?”

阿菊认真说道:“艺伎在日本是很严肃的行业。干这一行,都是从小学艺,要求也很严格,只有正规的置屋出身,经过考核合格才能从舞子升为艺伎。如果像他们这个样子,在日本是要被严厉处罚的。”

郑宇打了个哈哈,带着戏谑地问了一句:“你是说她们这是侮辱了这个伟大的职业喽?”

阿菊看了他一眼,轻咬嘴唇,没说话。

郑宇无奈地笑笑,感觉自己是有些得意忘形了,居然会如此对待一个女孩子。他盯着阿菊看了半天,见对方还是从容不迫地微笑着给自己斟酒夹菜,终于恳切而轻柔地说了句:“对不起。”

阿菊嫣然一笑:“哪里话……您是客人,我们就是要让您开心。您想说什么都可以。”

郑宇笑了笑。此后,阿菊虽然还是那副恭谨柔顺的模样,但郑宇能感觉两个人之间多了一些理解的默契。

说来也的确是名不虚传,这阿菊不但姿态优雅谈吐不凡,而且极是温柔亲切,着实是朵解语的鲜花。两人眉目之间,渐渐地隐约有了几分暧昧。目睹此情此景,郑宇这样前世陪着各色客户混迹欢场的老狼也开始多了几分躁动。

酒过三巡,场间的气氛越发热络起来。酒色无疑就是拉进陌生男人之间距离的最佳手段。郑宇和众人又连干了数杯,闻着脂粉味里若有若无的少女体香,心里有些火星悄悄地燃了起来。

突然,千代拉门进来,含笑鞠躬。

“下面有请兰若菊小姐和美佳子小姐,为大家献上一曲,还请各位雅鉴。”

她轻轻拍了三下手掌,阿菊对着郑宇微微鞠躬,起身来到场间。郑宇对着她很阳光地笑了笑。

来到场中的阿菊,从千代手中接过了一把黑色纸伞,手中的折扇刷地展开,摆了一个唐仕女的造型,眼神专注而澄澈,姿态优雅,恍然如同工笔画上的唐朝贵女走下画卷,穿越时空来到这个茶室之内。

郑宇微微一震。

原本陪着邱海阳的美佳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手里多了一个三弦琴,郑宇知道这个在日本被称为“三味线”,是中国明朝后期流传到日本的一种弹拨乐器,在日本传统上一般用猫皮或狗皮蒙面,是艺伎歌舞的主要伴奏器。

这个时候,茶屋番头千代已经悄然坐在郑宇身边,细声细气地开始讲解起来。

一个完整的能剧表演一般要依次进行五种曲目。

第一个是“神”,阿菊表演的正是世阿弥的名作《岚山》,赞美盛开花朵的美丽。阿菊却是人如其名,把鲜花的娇艳和美妙诠释得淋漓尽致。

第二个是“男”,阿菊表演的是名剧“实盛”,讲述了平安时代的老将斋藤实盛的悲剧故事。不得不说,这个阿菊,倒是有点能文能武的风范,把个在命运的捉弄下努力坚持义理,却始终生活在痛苦和纠结中的老将演绎得活灵活现,饶是众人对能剧了解很少,但在旁人的讲解下也是看得有滋有味。

第三个是“女”,阿菊选择的是世阿弥名作《羽》,故事的前半部和中国的《七仙女》有点像,但后半部只是仙女兑现了承诺,给男人表演了舞蹈并拿回羽衣飞回天界,并没有鹊桥会之类的情节。

在这一部里,阿菊终于放手施为,全方位地诠释了能舞的魅力,舞姿飘逸婀娜,在华丽和服的陪衬下,让人仿佛置身仙境,忘却了世间的一切烦扰。她的面部表情,随着舞蹈情节的发展,精确地演绎出了仙女情绪上的微小变化。郑宇的心灵已经是一片幽静,慢慢地体会到了那种日本式的美学—凄美、物哀、空寂。

这部能舞给他留下的印象是如此之深,以至后边的“鬼”类能舞《土蜘蛛》,“狂”类能舞《班女》,几乎没给他留下什么印象。甚至阿菊什么时候回到他的身边,千代又什么时候离开的,离开的时候是个什么表情他都浑然未觉。

郑宇的心里开始起了一些奇妙的变化。

不得不说,经过了前世那场爱情马拉松的梦碎之后,郑宇在感情上也有些看开了。尤其是现在他一下子从老百姓穿成了上位者,心态大起大落,总是隐隐让他感觉有些不真实,有些虚幻。

女人的肉体,能够让他感受到自己的存在,感受到自己的真实。

穿越这么久却一直当和尚,和索菲亚在圣彼得堡也不过是牵牵小手。现在经过这么一个极品艺伎的撩拨,他整个人的心里就如同燃起了一把火。

他想和这个妙龄艺伎发生一些故事。

(本文非ZHONGMA文,每一个出场的女人自然都有着推动情节发展和人物成长的重要作用,也绝非都要和主角发生什么,敬请期待)

第六十七章 西伯利亚的菊(下)

郑宇抿了口酒赞叹道:“兰若菊,真是好名字。”

阿菊给他斟了杯酒,眼珠一转:“哪里好了?”

“阿兰若,是梵语的森林,引申为寂静处,指让人心灵得到休憩和升华的修行之所。阿菊小姐的舞蹈,确实让在下感觉到了一种空寂幽静之美,正是能舞的至高精髓。”郑宇脸上微微有些陶醉,“兰若菊,人如花。空谷幽兰淡雅如菊。阿菊小姐,这说的就是您啊。”

阿菊扑哧一笑,用折扇遮住檀口,脸慢慢红了起来。

“阿菊小姐,这个‘兰若菊’恐怕不是您的真名吧。”

阿菊看了她一眼:“自然是艺名了。真名从来只有赞助人和师傅知道。”

“那阿菊小姐您的赞助人……”

阿菊微微一笑:“他呀,可是个大忙人呢。现在在圣彼得堡,我之前在那里陪了他三个月,都是些表演啊,会谈陪侍啊什么的,现在我正是回京都呢,他还要继续留在那边……这里的总督是他的老朋友,所以我就在这里停留几天。今天金老板送给我们两张名贵的紫貂皮,说有北美的贵客,我就过来看看喽。”

郑宇吃了一惊。能够和伊尔库茨克总督做老朋友,现在在圣彼得堡的,不用说也是日本政党的大佬级人物。这个阿菊,恐怕绝非普通艺伎那么简单。

“那您的赞助人是怎么结识您的?”

“还能怎么结识?他们请人表演,看我表演的不错,就经常找我喝茶跳舞唱歌啊,有什么活动也经常叫着我,然后就帮我买和服买首饰请教师,总之花了很多功夫呢。”

郑宇看着这个姿态优雅,可言语里还是掩饰不住带了点小女孩的顽皮和天真的女孩子,恍惚间有些失神。

郑宇盯了一会阿菊,然后又把目光转移到桌上的酒杯,脸上的神色有些变幻。半晌后,仿佛下了什么决心,郑宇扭头注视着阿菊,诚恳地说道:“阿菊小姐,您觉得在下是个什么样的人?”

阿菊一怔,似乎没想到对方居然会突然问出这样一个问题。不过她还是很快平静下来,略一思索认真说道:“和蔼可亲平易近人,毫无世家公子的桥揉造作。而且您的目光告诉我,您很尊重其他人,不管是什么身份和地位。总之呢……您是一个很好的人。”

郑宇目光炯炯地看着她:“那么,如果这个很好的人恳求成为您的赞助人之一,您觉得如何?”

阿菊轻轻啊了一声,手里的折扇掩住了檀口,显然大大的吃了一惊。

“怎么,在下身份低微,配不上阿菊小姐您?”郑宇的眉头有些痛苦地纠结了一下。

“不……不,哪里的话。”阿菊摇了摇头,“只是小女没有想到,刚刚第一面,您就要为小女提供赞助了……”

郑宇微微一笑,突然用汉语说道:“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象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道一声珍重,道一声珍重,那一声珍重里有蜜甜的忧愁。沙扬娜拉!”

他刚想用日语重复一遍,却看到阿菊露出了震惊和迷醉的表情。他心中一动:“阿菊小姐懂得汉语?”

“这是我们的必修课,不但要会说会听,还要能写汉诗。我的那位赞助人,可是个汉学通。”阿菊微羞地一笑,“您这首诗我从来没听过呢,不过真的很美。这是您写的?”

郑宇一笑:“不知为什么,刚刚看到阿菊小姐您的神态,就脱口而出了一首诗呢,所以说,正是阿菊小姐您给了我灵感……”

正准备乘胜追击的郑宇,一抬头间看到了金向国望向自己的目光,有些……隐隐的提醒?他精神猛地一紧。

入戏太深,入戏太深。

明明只是掩人耳目的歌舞取乐,却搞成了假戏真唱。郑宇心中自嘲地一笑,挺直身子,环视了一下整个茶室。

那个格鲁吉亚籍的俄军上校,貌似是兴头有些上来了,眯着眼睛,毛茸茸的手已经伸进了身边盛装女招待的里怀,也不知道在揉搓着什么。反倒是那个芬兰中校,依然还保持着军官的风范,仅仅是拉着身边人的小手,另一只手搂住女人的腰,靠在一起哼着不知道什么小调罢了。吉雅赛因是毫不客气,女招待半卧在他怀里,衣衫在两只怪手的侵袭下明显有些不整。邱海阳那里的情形有些诡异,只见他搂着美佳子,伏在他的耳边也不知道嘀咕些什么,美佳子掩着小嘴乐得前仰后合的,还忍不住要拍打他几下。至于金老板……正和身边的女招待拼着酒,表情就好比看到小红帽的大灰狼……

郑宇收拾心情,来到两个少数族裔的俄军军官身旁,一番痛饮,彼此的感情在觥筹交错之间也是直线升温。几番交心下来,他也算把握到了这些人的心态。

俄国,是一个异常复杂的巨物。俄罗斯族在整个国家人口中只占一半,尤其是西伯利亚的军队简直就是各个少数民族的大杂烩,肤色不同语言不同,风俗也不相同。俄国人和哥萨克信东正教,布里亚特蒙古人信藏传佛教,芬兰人信新教,波罗的海的德意志族裔和斯拉夫族裔信天主教,这些人凑到一起,部队内部也是一团浆糊。

像亚历山大这个格鲁吉亚人,无非靠着娶了俄国将军的女儿才混到这一步,在家乡大小算个名人,可其实内心里对于到底自己和俄国是个什么关系也有些混沌不明。格鲁吉亚被俄国吞并还不到一个世纪,表面的恭顺之下隐藏的也是一座随时喷发的火山。

至于库加拉,对于沙皇违反亚历山大一世与芬兰的约定,调动芬兰部队来西伯利亚准备作战更是极为不满。

由于之前的经济危机,再加上沙皇的加税备战,很多地方的经济都逐渐进入萧条,这两个人家里也都遇到一些困难,金向国帮着他们往俄国内地倒腾一些皮货,一起赚了些钱,彼此关系倒也密切。要说起来,这西伯利亚的俄国驻军,经商走私也已经是半公开的秘密,俄国这个老大帝国,看似张牙舞爪,内里的基础其实也是千疮百孔。

又和吉雅赛因,金向国等人插科打诨了一阵,回到自己的座位,郑宇开始专心致志和阿菊喝酒聊天。渐渐地,他能感觉到对方对自己越来越多的好感。掂量了一下火候,郑宇终于转入了正题。

“阿菊小姐,”他字斟句酌,情真意切地说道,“关于在下所说,愿意成为您赞助人的事情……”

阿菊有些羞涩地低下了头,可片刻后,却轻轻摇了摇头。

“为什么不行?”郑宇确实有些奇怪了。

“您是美国人,我是要回到日本的。”阿菊有些苦涩地说道,“也许您现在有些喜欢阿菊,可等您回到美国,万水千山,又能记得阿菊是谁呢?”

“可惜,您不在日本,也不是日本人。”阿菊艰难地说出这句话,低头给他满上了一杯酒,“我也不想别人说,我是一个外国人的情妇。”

郑宇一仰头灌了下去,喉咙有些火辣辣的。

“阿菊,能告诉我你的真名吗?我想记住你。”

郑宇轻轻拿起阿菊的手,放在自己左胸的位置上:“记在这里,一辈子。”

阿菊眨了眨眼睛,似乎眼眶中有些湿润的东西:“小女……山本菊子。”

郑宇觉得有些耳熟,却又一时想不起来。他紧紧地抓住阿菊的手,似乎害怕一放手,对方就会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安德鲁先生,”阿菊静静地看着这个男人,眼神中似乎开始有了一些奇异的变化,“我……”

郑宇心头一热,正想说些什么,却感到一只芊芊玉手抚上了他的假胡子。他触电般地一抖,近乎粗暴地抓住了阿菊的手,少女忍不住痛哼了一声。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阿菊小姐……实在是,突然听到这些,太激动了。”郑宇定了定神,努力抑制住狂跳的心脏,恳切地说道,“在下……实在毫无亵渎您的心思。在在下的心里,您是一个纯洁的女神。阿菊……我对你是认真的。我……”

阿菊神色黯然,两滴泪珠滴落了下来。她默不做声地给郑宇和自己斟满了酒,强笑了一声:“安德鲁先生,我是和您开玩笑的……”

郑宇的心头,却已经是一片冰凉。

在那只玉手摸到他的假胡子上的时候,他才终于想起了那个名字的含义。

山本菊子,另一个时空中日本最杰出的女间谍之一,日俄战争英雄,西伯利亚间谍网骨干,九一八事变的幕后黑手,著名的……

“满洲阿菊”。

第六十八章 劫的就是你

回到旅馆的郑宇依然惊魂未定。他无法判断这个人是否就是那个时空那位著名的女谍,可当他仔仔细细一点一滴地回忆着这个女人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他终于不得不承认,如果这个女人就是那个杰出女谍,他不会感觉到惊讶。

那个时空的“满洲阿菊”山本菊子是九州人,但这个女人的口音却是北陆,自己说是北海道札幌人。可郑宇知道,“满洲阿菊”正是毕业于札幌的间谍学校。如此说来,尽管郑宇不愿承认,但很多方面的证据却恰恰指向那个残酷的答案:这个让他动心的美艳艺伎,就是那个时空的著名女谍。

这个女人会不会从自己的行动和言语中发现一些什么?郑宇从头至尾回忆了自己的表现,他有些庆幸于自己在前半段的色授魂与。是的,这一段的表演毫无破绽,因为本来就是本色演出。如果说可能出问题……后边和两个俄国军官的交谈会不会引起对方的怀疑?他仔细回忆了每一句对话,觉得自己的表现几乎算得上是无懈可击。他没有表现出对军事情报的好奇心,而只是从一些不相关或者很自然的客套和拉关系的话语引导出对方的回答。

他想到了假胡子。那是总情局用真胡须制作的,并使用了人皮和强力胶水。除非用放大镜掰开胡须仔细看,否则看不出什么特征。尤其是胡须的颜色与质地,和郑宇自身的毛色极为接近,或者说完全一致。

可如果对方是职业间谍呢?她是否已经看出了这个破绽?她摸这个胡须,是否就是为了验证他的怀疑?

郑宇忍不住悌然心惊。可他又不得不强制自己镇定下来。这个时候连夜逃跑是不可能的,明天和尤里的约会,以及安排好的商务活动也不能仓促取消。尤其是不能暴露老金,还有那两个发展到了一定程度的潜在钉子。但这个地方确实是太危险了。日本人的手已经伸了进来,不管是针对“盟友”俄国人,还是为了对中国的谍网加强侦缉,这里的情况都比预想的复杂太多。

他找来了吉雅赛因和邱海阳,问了下他们今天有没有发觉什么异常情况,甚至隐晦地提到了那个阿菊。两个人都表示没什么异常,郑宇略微松了口气,但还是决定后天一早就离开伊尔库茨克,对此,两个人却也没什么异议。

第二天,郑宇按照计划又走了几家铺子,在尤里和金向国的店里筛了遍货,把后边的商业安排仔细讨论了一下,晚上又和老尤里在陆军俱乐部看了朝鲜舞女的表演,目睹了各族军官和士兵上演的若干酒后斗殴,不动声色地挖掘了若干可能拉下水的对象,整理了一些零零散散的军事和政治情报,洒几滴离别的泪水,郑宇就这样忐忑不安地结束了伊尔库茨克的行程。

第三天的清晨,郑宇一行三人乘坐马拉雪橇离开了伊尔库茨克,前往贝加尔湖观赏风景。为了安全起见,邱海阳和郑宇从老尤里处搞了两支手枪,吉雅赛因是本身就带枪的。雪橇上还额外放了猎枪,准备路上打些野味。

这个中国史书上的“北海”,世界第一大淡水湖,风光极美,地形地貌变化多端。郑宇现在也松了口气,既然已经安全离开,貌似那个阿菊要么不是间谍,要么没有发现自己有问题,总之应该是不会来找自己的麻烦了。精神上一松下来,他就多了几分游山玩水的雅兴。

两天,整整两天。

他们已经远离了伊尔库茨克,也偏离了西伯利亚铁路线,目前的方位大约是贝加尔湖以南五十多公里。一路上,他们打死了三只狍子,一只山猫,两只野鸡,两只野兔,吃了若干面包和罐头,大约由于是雪橇犬的存在,以及离铁路线比较近,他们没有遇到冬天的狼群。但随着逐渐远离铁路线,周围已经越来越荒凉,人活动的痕迹也越来越稀少了。

此刻,郑宇眯着眼睛,透过厚厚的风镜片打量了一下四周的丘陵和密林,忍不住苦笑了一声,吸了下鼻涕,哑着嗓子说道:“老吉,会不会走错了,再搞下去,不被冻死也得碰上狼群被咬死了。”

吉雅赛因在雪橇上努力活动着四肢,闻言回头,呵呵一笑:“对于我的专业性,请不要怀疑。”

郑宇学着他摆了几个造型,活动了下快要冻僵的四肢,忍不住骂了一声:“个狗日的……西伯利亚……”

突然,就如同回应召唤魔法一般,从两侧丘陵上的丛林里传出了唿哨和和马嘶,十几个黑影突兀地窜出了丛林,其中几匹马斜插到队伍的前方,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一行人。

郑宇眼睛微眯,不知怎么就想起了某一部黄飞鸿里边李连杰在美国西部被印第安人劫持的场景。

他相当有江湖范地一拱手,开口却是正宗东北话:“三老四少,哪个绺子的?”

吉雅赛因回头瞄了他一眼,似乎有点不满意此人抢了他的台词,咳嗽两声刚要说话,只见对面一匹马大摇大摆走了过来,一个身穿俄国军大衣,头戴狼皮帽子,背着俄国水连珠步枪的马贼偷偷在马上用手枪比划了一下,很有派头地顶了顶头上的帽子,拉下裹得严严实实的狼皮围脖,语气怪异地说起了东北话。

“……撞上老乡,这买卖没法做了。”他遗憾地叹了口气,慢慢悠悠纵马走到郑宇身边,仔细打量了他一会,“啥话也不说了,道上的规矩,几位爷都懂。兄弟不难为您几位,但既然撞破了俺们的行迹,也得防着你们告密请赏不是?老规矩。来,伺候好几位爷。”

手下们上去,七手八脚给三个人套上黑眼罩,把枪下了,一个雪橇上来一个人驾驶,然后这人走到前边,招呼启程,最后回过头来,呵呵一笑:

“欢迎来到俺们……这旮瘩。”

第六十九章 皇帝与元帅(上)

北京,中华宫,御书房。

皇帝放下手中的报告,看着对面身穿白色海军元帅礼服的许凡,揶揄地说道:“小凡,看看你教的好学生。这小子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又反对民主革命,又提出要渐进民主,难道是想挖帝国的墙角?想当中国的华盛顿?看来倒是遂了你的意。”

许凡双手扶膝,身子微微前倾,坦然地说道:“如果小宇真是这么想的,我倒是很钦佩他的勇气。”

“勇气?佩服?”皇帝盯着他看了半天,笑容渐敛,“小凡,你看看现在的形势……这个国家稍有起色,可外有列强内有革命党,地方上贪腐堕落,邦联制的主张还是阴魂不散,形形色色不甘寂寞之人,都在打着国家的主意,个个都是野心勃勃心怀鬼胎。看看这些年发生的事情,想想……他,看看现在这些人,看看咱们那个国会,那些不成器的反对党,地方上的那些所谓民意代表……难道你还不明白?这个国家,这个民族,是玩不起那些民主实验的。这么多年了,难道你还没看够?你还要和我赌气到什么时候……”

许凡沉默半晌,却依然坚定地说道:“老师,这些年,国家的情况,的确有些偏离轨道,很多事情,老师您也是迫不得已。可我们要看到进步,看到这些年民智开启,思想启蒙之后政治文化上的新气象。政治上的腐败是事实,竞选中的不公和黑幕也是事实,政客之无廉耻也是事实,可这些都不能否定国家宪政体制的运行,已经在逐渐成熟。对比十年前,民众对国家政治的参与广度和深度,都已经有了很大的提升。报纸越来越多,舆论风气也越来越开放,对官员的批评多起来了,对中枢的政策也敢于发出质疑,这都是国家进步的象征。”

“进步?”皇帝有些恼怒地哼了一声,“看看青年党搞的这些玩意,还有地方上的那些吹鼓手!都打着民主的旗号,想浑水摸鱼的宣传革命,想要列土封疆的鼓吹邦联制加地方自治,还有想上位的,鼓吹虚君共和,他们想干什么,难道我不知道?难道我们辛苦缔造的国家,就要交给这些无良败类去糟蹋?小凡,你还是太想当然了!”

许凡看到这位皇帝明显地激动起来,想说什么,却终于还是保持了沉默。

“朕,何尝想做秦始皇!”皇帝的脸色有些涨红,似乎强行压抑着某种强烈的情绪,“可如果朕不做这个铁腕皇帝,这个国家,就要血流成河,支离破碎!这万里江山,就要面临列强的瓜分,万劫不复!朕的心思,天日可见!”

“朕绝不会把权力拱手让人,这个国家,绝不能让那些野心勃勃的政客染指。”皇帝一字一板地说道,“那个小子……”

“老师,请再给我一点时间。”许凡突然开口说道,“不是给小宇,是给我。我只要十年,希望老师继续维持我们原本的约定,让国家一步步地沿着这个方向走下去。如果十年之后,这个国家,还是如此混乱不堪,人民还是愚昧幼稚,任人愚弄,那我就誓死捍卫帝国皇统集权体制。任何人想要动摇国家秩序,我第一个动手。”

皇帝盯着他,瞳孔逐渐收缩:“十年?我还能不能再活十年?小凡啊小凡,你这是跟你老师玩心眼……十年之后,要是朕不在了,就算不是你做皇帝,国家还不是你说了算?小铁……他那点心思,不在这上头!他的器宇格局,也撑不起这个国家!至于小宇……我看你打的倒好算盘!自己不做皇帝,保全名声,却要隐身幕后,从思想上操控那个孩子!”

此言一出,室内的温度陡然下降,一股阴冷的气息突然弥漫开来,许凡暗自叹了口气,心知这位老师,又是习惯性地敲打一下自己。许凡是和皇帝从没发迹开始就在一起厮混,这么多年下来,对于这位开国大帝的底细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但毕竟这位老师已经是一位真正的皇者,而对于皇帝这一类生物,许凡一向不惮于抱有最大的警觉。所以他依然恰到好处地表现出了一丝畏惧,却又马上恢复了平静,沉吟片刻,抬起头,坚定地与苍老的皇帝对视着:“老师!我是什么人,您比谁都清楚!这么多年赶鸭子上架,呕心沥血,我不为其他,只是为了老师您,为了咱们这个国家!如果您觉得我于国有害无益,那只要您一句话,许凡现在就……”

皇帝盯着他,冷笑一声:“想撂挑子?要挟朕?”

许凡只是沉默,可脸上的坚决,却说明了一切。许凡很清楚,自己越是表现得问心无愧,理直气壮,皇帝越不会真正地怀疑自己。可一旦自己表现出一点……

皇帝盯着他看了半晌,眼神终于渐渐柔和了下来,脸上隐隐露出了一丝欣赏,却又搀杂着一丝失望。他有些疲惫地摆了摆手,叹了口气:“算了……你这个孩子,看着随和,却是个最大的犟种。不像小铁,看起来冷冰冷的,其实可是个琉璃蛋……开国的时候我说过,给这个国家二十年,这句话,朕说出来了,就自然要算话。”

许凡却依然不敢放松警惕。这些年来,他眼睁睁地看着这位老师越来越像一位从史书里走出来的开国雄主。而随着权势的越来越大,年龄越来越长,这位原本算是开明的皇帝,也越来越独断专行,越来越多疑。尤其是五年前那件事情之后……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在这位老师面前,他变得越来越谨小慎微,而两人间原本的那种默契和相知,不知什么时候,早已褪色成为淡淡的一点回忆。

感受到了对面那位老人越发凝重的目光,许凡的心又暗自提了起来。

“小凡,我还是不明白。”半晌之后,皇帝幽幽地说道,“你为什么就不能踏出这一步?继承这个皇位,掌握这个国家,按照你的理想来做一些事情,难道你就真的不想……”

第七十章 皇帝与元帅(下)

“你对政治问题看得透,对古今中外历朝历代的得失利弊洞察秋毫,很多时候,连我也要佩服你的见解。”皇帝叹了口气,“我一直以为,你们三个里只有你能真正引领这个国家沿着正确的方向走下去。小铁是个兵痴,小磊……他野心太大,大到可以为了权力舍弃一切。可你不同,你对权力不痴迷,你在军政各界,地方上头声望都很好,那几家对你看法都不错,陆军里很多大佬是你当年教出来的学生,连英国人也认为你是亲英的开明派,民主主义分子把你看作实现民主的最大助力,地方上那些人指望你上台扩大他们的自治权力……”

皇帝有些黯然地说道:“我……是不指望自己能有后了。你们几个孩子就是我最亲的亲人。咱们一路走过来,得了这个江山,我的就是你们的。只要别像小磊那样把事情做绝,有什么话不能摊开讲?”

他看着许凡,缓缓地说道:“这些年,你们都对我敬而远之,我心里明白。在你们眼里,我不但是老师,更是皇帝。你们怕我猜忌,怕我一看到你们就想起小磊,想起李善长和蓝玉,想起韩信。为什么我们之间就到了今天这个地步?”

许凡的心中一阵抽搐,脸色黯然。

“小凡,我以我父母和祖先的名义发誓,我不是在试探你。”皇帝的神色变得无比郑重,“只要你现在说一声想做,你就是我的继承人,如违此誓,天打五雷轰。”

许凡心头一颤,震惊地看着自己这位老师,只见对方的脸上满是真挚和坦然,心中也不禁开始起了波澜。

皇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看着自己这个寄予厚望的学生。

许凡沉默良久,脸上的一丝激动终于渐渐平息了下来。他长长地出了口气,而皇帝的瞳孔则微微收缩,有了一些不好的预感。

“老师,我从没担心过是您在试探我。”许凡坦然地说道,“只是我自己知道,我做不来皇帝。”

皇帝的脸上浮现出了不加掩饰的失望:“你不做,你不做……为什么?到底为什么?”

“如果我做了皇帝,那小铁怎么办?我怎么和他相处?”许凡继续说道,“陆军中下层的那些激进分子不会服气,他们会搞出很多事端,一旦处理就要伤损国家元气。”

皇帝摆了摆手:“小铁这个人想的无非就是铁血争霸,你只要能让他感觉可以遂了心愿,他不会有太多的想法……至于那些少壮军官,我会处理。”

“我是个很懒惰的人。”许凡沉默半晌,又开口说道,“我做不到像您一样日理万机。”

皇帝又摇了摇头:“人才,机制,我都已经培养出来了。等你上来,不用像我这样辛苦了。现在的政府我还是信任的。”

他看着许凡,隐隐有了些不虞:“你到底怎么想的!非要我逼你吗?”

许凡沉默半晌,轻轻叹了口气,抬起头和皇帝对视着:“老师……我是怕。”

“怕?”

“我怕我守不住自己的本心。”许凡轻轻地摸了摸胸口,脸上只有坦然,“我这个人,一向对绝对的权力比较警惕。我知道自己只是个普通人,我没有您那么强大的意志力,我怕我一旦坐上那个位置,就不再是我了。”

皇帝的脸色渐渐沉了下来,他开始感觉到了一种挫败,一种悲哀,一种颓唐和无奈。

“您坐的位置,会把人的一切特点无限放大变成国家的意志。”许凡深深吸了口气,凝重地说道,“这种集权体制,必然导致君主的一切性格特点都被放大为国家意志。好名的,国家势必劳民伤财;好利的,恐怕国家就是横征暴敛民不聊生;好胜的,国家就要穷兵黩武干戈不休。我知道我也有弱点,也有执念,可我却没有您那么强的意志力。”

“我承认自己也早爱上了权力。”许凡苦笑了一声,“我喜欢美食,喜欢别墅,喜欢名车,喜欢更漂亮更威武的战舰,喜欢接受众人的簇拥,喜欢在大洋之上拔剑四顾,带领无敌的舰队征战四方。”

“可我就是不能做皇帝。”许凡缓缓地说道,“做了皇帝,我就不再是我。”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皇帝,脸上是一片宁静:“老师,我知道您的想法。只要我坐上这个位置就会身不由己。那些理想和信念,在绝对的权力面前是经不起风吹雨打的。您希望我坐到这个位置,可您心里想要的却不是现在这个我,而是那一个皇座上变得面目全非的我。”

“可那并不是我的理想。”许凡轻轻地吐了口气,“您和我都有对这个国家的期许,其实目标也并没有太多不同。可您有您的路径,我有我的坚持。您又何必强求呢?”

皇帝的瞳孔渐渐收缩:“强求?我强求什么?”

“强求我变成我抗拒的那个人。”许凡缓缓地说道,“我培养小宇,是因为我相信,自己在台下监督和制衡我的这个学生,比我自己去做一个无人制衡的绝对君主对国家更有利,对我自己也更有利。”

“我成不了您。”许凡诚恳地说道,“我也不想变成第二个您。我懒惰,我贪恋享受,我喜欢自由自在地航行在大海之上,看遍每一处风景,我渴望真正了解这个世界和这个时代。”

皇帝盯着这个自己最得意的学生,自己最亲密的亲人之一,心中一阵绞痛。看着眼前这个平静地站立着,却仿佛任何风雨也不能让其低头半分的挺拔身影,皇帝的神思似乎又飞回了三十多年前的日日夜夜。他在心中无声地叹了口气,一种属于老人特有的衰颓和疲惫顿时涌上了心头。

“你说你无法抵抗权力的诱惑,”皇帝盯着许凡,面无表情地说道,“那小宇呢?他就抵抗得住?”

“他比我强。”许凡坦然地说道,“至少他没有走过那一段血流成河的道路,没有经历过那么多不堪回首的噩梦。他还有更多的理想更多的坚持,有更加纯粹的信念。他坚信自己秉承着高尚的理念,在做一些正确的事情。而这些我做不到,甚至您……我们,早已没有什么真正敬畏的东西了。如果我成了国家统治者,我真的怕自己会真的把自己当神,把这个国家拖入深渊。”

“我和过去的羁绊太深了。”许凡继续说道,“现在的国家要有很大的改变。可层层叠叠的关系网,复杂的利益链条,即使我想做一些事情恐怕也是有心无力。”

皇帝的瞳孔再度收缩。

“这个国家,现在所需要的已经不再是我们这些极端的现实主义者。”许凡脸上的神色复杂到了难以名状,“这个国家已经完成了奠基,而这个民族的头脑和心胸也正在一点点开阔起来。时代变了,世界变了,中国也已经变了。他们需要的,是一个和他们同呼吸共命运,深知这个时代所需,又秉持着理想和信念,能够去真正改变一些东西的人。”

他盯着皇帝,诚恳地说道:“老师,我想说的是……小宇,才是您最合适的继承人。对我来说,在台下帮他做一些他不好去做的事情,替他面对一些更残酷的东西,这才是更好的选择。”

皇帝看着对方眼中的坚定,恍惚之间,眼前又出现了这么多年几个人一起走过的路,头脑中翻滚着那一抹抹黑色与红色的回忆。一些很多年不愿去主动触摸的东西渐渐地涌上心头,如同刀子一般剜着他的心,让他的心脏一阵抽搐。

沉默良久,皇帝终于有些疲惫地摆了摆手:“算了,算了……你总有自己的那一套东西。”

他看着许凡,缓缓说道:“既然你真的不想干,我也不会勉强你。这位子,你不想做,自然有别人做……你既然看好小宇,那他出了什么问题,你的责任也跑不了……”

许凡恭恭敬敬地应了一声。

“等小宇回来,你就不用再给他上课了。”皇帝目不转睛地盯着许凡,“我会亲自教导,看看他的成色……海军任务很重,你把自己那一摊管好就是了,其他的事情就不要多操心了。”

许凡心中一紧,却也知道这时候绝不容半分迟疑,恭恭敬敬地一鞠躬:“是,陛下。”

他顿了顿,又恭敬地说道:“那西伯利亚……”

“这件事你就不要操心了,总情局已有安排。”皇帝盯着他,一字一板地说道,“想得到一些东西,就要有失去一些东西的觉悟。他想要坐那张椅子,不拿出点真本事来是不行的。我给他机会,可到底抓不抓得住那就看他了……”

皇帝似乎察觉到许凡的一些心思,语气稍缓:“这事情是秦光主抓,展翔亲自安排,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这两章真的写得很费心,哥儿几个,有票的您就别藏着了,拜谢)

第七十一章 以革命的名义

同一时间,美国,夏威夷,瓦胡岛。

房间内,面容黝黑的中年人,正默默地看着窗外的街景,手中一根雪茄散出飘渺的烟雾,逐渐消散在空气中,只留下淡淡的一丝烟草香味。

“我们以前是小看他了。”身后,一个三十多岁的灰西服男子有些郁闷地说道,“看来李达是被他拉过去了。这次是我的失误,派去的人不够得力。博士?他娘的还不如一个黄毛小子!”

“他已经做的很好了。”华夏民主革命党总裁曾飞却没有什么怒意,“这次不是他的错,错在我们,是我们低估了对手。党的情报战线,是到了需要整顿一下的时候了,以后到了关键时刻出差错,党可承受不起。”

“是,属下明白了,这次我亲自整治!”灰西服男子,华夏民主革命党中央情侦部长林建老老实实地一鞠躬。

“不要太担心。”曾飞缓缓说道,“现在最着急的,还不是我们。”

“您是说……那边要忍不住了?”林建脸上喜色一闪而过。

“没有绝对的把握,但想来他们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曾飞点了点头,“和那边接触一下,摸摸底。另外,加强对B1的监控,搞清楚他们的动向。下边要约束好,无论如何千万别和这帮蠢货搅合在一起……”

“注意保密。”曾飞又叮嘱道,“安抚好莫斯科方面,那个人是有用的。另外,好好查一下那个瓦西里耶夫,我总觉得这人绝对没有资料上这么简单。看看他见什么人,去过什么地方,半个月之内,我要他整个人的过去都出现在我的面前。”

“是,总裁!李达要不要……”

“别干蠢事。”曾飞回头盯着他,“我不希望一个错误犯两次……把那人当成傻子的,自己才是真正的傻子。这是过去已经无数次证明过的道理。”

“你要记住这一点。我们能走到今天,正是因为我从来都认为自己没他聪明,也没他厉害。”

曾飞的嘴角微微一翘。

“不过,他得意的日子也长不了了……他的敌人,比我多得多;他的负担,也比我多得多;他什么都要顾及,什么都怕,而他却已经没有了真正可以信赖的力量,所有人,其实都是他的敌人。所以,现在的他,不过是一只困兽。只要我们坚持下去,不犯错误,这个国家早晚还是我们的。”

“现在我们最大的问题,反而是那个小子。”曾飞神色复杂地说道,“没想到,没想到啊……一个宫廷里长大的纨绔,居然对政治理论有如此深刻的认识……不,这绝不是看几本书就能搞清楚的,这些道理,即便是我,很多也都是……不,不可能,这绝不可能出自这个小孩子,一定是某些人要借他的嘴表达一些东西……”

林建不敢打断这位总裁的思虑,只是恭敬地听着。

“许凡,一定是许凡……”半晌之后,曾飞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看来,我还是小看了那个元帅。他想的,恐怕不仅仅是做个海军统帅而已,他是想在幕后操纵这个帝国!他早就把宝押在了这个孩子身上!”

曾飞盯着对面的林建,一字一板地说道:“你要记住,我们最可怕的敌人,除了皇帝,就是许凡!皇帝虽然思虑深远,但毕竟走的是专制独裁这条路,只要扣紧民主共和这根主线,咱们就总有文章可做!而且越往后,这文章就越唱得稳!等皇帝一死,什么太子继位,又怎么可能掌得住盘子!那个时候,下面形形色色的大佬都会闹起共和来,人人都想着改成总统制,大家轮流坐江山!那个时候,咱们就是共和元老,元勋旗手,谁不得扯着咱们的大旗!更不要说他们这一仗要是败了……”

“可许凡不一样。如果他掌握住这个国家,他会如同那位太子爷所说的,走他的那条路……到了那个时候,我们,冷秋,所有的革命党,就只有旗倒兵散,任人宰割!”曾飞的表情依然平静,可微微颤抖的手却暴露出了内心的激动,“他才是真正的野心家!他才是民主革命的大敌!这个人,会用各种好看的手法,把这个专制体制装点得五光十色,欺骗淳朴的国民!”

“以革命的名义,我绝对不会让他得逞!”许久之后,曾飞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盯着林建,“现在,是需要对他重新布局,重点安排的时候了。还有那个太子……马上收集整理他的一切资料,越详细越好!从现在开始,除了皇帝,这两个人,就是本党的一等大敌!”

“是!总裁!”林建一脸钦佩,深深一躬,转身走了出去。

曾飞默默地看着这个人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又转回身去继续看向窗外的街市,脸上逐渐浮现出了压抑已久的怒火。

许久之后,他长出了一口气,狠狠地骂了一声:“操!”

暹罗,曼谷。

实木地板上,铺了一条毯子,一位相貌清秀的女孩子,像狗一样趴伏在上面,眼神空洞,胸前的软肉一颤一颤,咬着嘴唇,默默地承受着。冷秋赤裸着身体,左手抓着女孩子的肩膀,右手攥紧了对方胸前的丰硕,下身如同打桩机一样富有节奏地撞击着,两人下身的接触之处已经是一片泥泞。

“叫啊,为什么不叫?你在党旗下发过誓,要服从领袖的命令。”冷秋的左手伸过去,捏起了对方的下巴,“我以革命的名义命令你,叫出来,不要像块木头。”

女孩子只是咬着嘴唇不说话。

冷秋用力一拍女孩子的屁股,女孩子的眼泪扑簌簌地掉了下来。

冷秋俯下身去,嘴巴贴近对方的耳朵,咬着耳垂说道:“知道我最喜欢你什么吗?就是你这个倔劲儿。”

他哈哈一笑:“可惜,无论你怎么憋着,你还是我的女人,永远都是。”

女孩子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百,终于忍不住哭出了声。

“哭什么?”冷秋快慰地说道,“你的家人已经被我接到暹罗了……放心,我会对他们好,也会对你好的……”

“你那个南哥,已经被选进了受阅部队。”冷秋又冷笑着说道,“我党的好同志啊……你放心,他会用最为壮烈的方式,与那个人同归于尽……成为万古流芳的烈士,永受祭祀……”

女孩子的身躯猛地颤抖起来,挣扎着要摆脱冷秋的纠缠,一直沉默的女孩子也终于痛苦地嘶喊了起来:“你让我死吧……”

“死?”冷秋揪住对方的头发,冷冷地说道,“我要你活着看到这一切。想要背叛我……”

他的另一只手抚摸着凝脂一般嫩滑的肌肤,忍不住俯下头啃咬着,含糊不清地说道:“你是我的女人……放心,我会对你好的……我会让你明白,成为我冷秋的女人之一,会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情。等着看吧……”

说着说着,他不知道又想到了什么,脸色一变,突然抬起身子,用力一拍对方的雪臀,低声怒喝道:“给老子叫啊!叫啊!”

女孩子哭喊着,挣扎着,却如同一条被钉在案板上的白鱼,根本无法摆脱那个强悍的躯体。

冷秋疯狂地进行着活塞运动,手上青筋直冒,神色狰狞地骂出了一句:“操!”

第七十二章 进退之间(上)

北京。总情局总部大楼,局长办公室。

总情局长秦光看了看那件挂在衣架上,烫熨得整整齐齐的黑色近卫军军装,神色复杂地叹了口气。他移回视线,面对着那个坐得如同一柄标枪一般的男子,微笑说道:“展翔,殿下那边安排好了?”

“都安排好了,应该已经在一支队了。”

“那就好。”秦光长出了一口气,“这事情能这么快办下来,可见二处在欧洲的效率之高了……展翔啊,你要记住,殿下的事情,就是陛下的事情,就是帝国的根本大业。”

对面标枪一般的男子点了点头,脸上却看不出有什么表情的变化。

秦光说道:“这样最好……对了,火狐在那边也有六年了……这件事情办完,安排一下,让他早点回来。”

对面标枪一般挺拔的男子皱了皱眉,但还是点了点头。

“怎么?”秦光盯着对方,“有问题?”

“是。”男子肃然说道,“这个时候他离开,那边的网络……另外,也可能让敌人联想到皇储殿下。”

“嗯。”秦光欣赏地看着他,“对老友能不徇私情,这很好。你的考虑,也很有道理。不过,这次是陛下的命令。火狐在那边太久了,也确实劳苦功高。他这个人死心眼,真到了打红眼的时候,想保他都保不住。现在正好有件要事需要他办,早点安排他回来吧。他的事情,让冰狐接手。具体的计划,你回去拟一下。”

“是。”对面的男子点了点头,目光微垂,如同一尊雕像。

秦光默默地盯着他看了一会,轻轻叹了口气。

“展翔,我待你如何?”

“局长待我,天高地厚。”男子毫不犹豫地说。

秦光目光复杂地看着对方。窗外,一片乌云飘过,遮住了阳光,整个房间里的光线黯淡了下来。在起伏不定的光影中,秦光的表情显得越发阴冷。对面的男子神色不变,可微微绷紧的肌肉,却已经在暴露着他的内心。

“不,”半晌后,秦光很认真地说道,“我对不起你。”

对面的男子有些愕然地抬起头。

“不是我对不起你的话,你怎会如此对我。”秦光一字一板地说道,“那件事情,是你密奏给了陛下。”

他恶狠狠地盯着中年男子,如同要看到对方心底的最深处。那目光中,有鄙夷,有恨意,有疑惑,也带着一股悲凉。

他的声音如同来自万年冰川一般寒冷彻骨,让对面的男子都微微地颤抖起来。

“告诉我,为什么。”

对面男子的脸上,出现了复杂至极的神情。渐渐的,他的眼神也凝聚了起来,如同下了什么决心一般,毫不退缩地盯视了回去,神色凝重,却是带着无怨无悔的坦然。

“您应该明白,”他平静地说道,“我不是害您,是救您。再这样做下去,那就神仙也救不得您了。”

秦光嘴角一撇:“哦?”

“既然陛下已经和您谈过,那我也就明说了。局长,您错了!您真的错了!”中年男子咽了口唾沫,开口说道,“陛下是什么样的主子,您比我心里有数。虽然辣手,却独独对最亲近的几个人另眼看待,其中就有您。他记得您几次舍死救驾的情分,记得几十年患难与共的情谊,所以他一直对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否则,以您做的事情,死十次都绰绰有余了!”

“您不该碰那些东西!”男子摇了摇头,逐渐激动起来,“从那件事以后,您的手伸得太长,想法也过了界。和穆帅硬顶就算了,您居然敢往殿下身边塞人!殿下是什么情况,您比任何人都清楚。虽然是陛下同意了,可那人的身份,您却瞒了下来!”

“您下了死力配合殿下,无非是想让殿下领您的情,保您的位,可这天下,毕竟是陛下的!陛下年事已高,后事虽不忍言,但一旦托付给殿下,像您这样的元老重臣,又是执掌总情局这样的机要,身份本就敏感。可您却偏偏要做下这些事!”

“往小了说,是交结皇储,公权私授。往大了说,那是图谋社稷!这些事,任何一件,都是足以抄家灭门的!更何况是您这样位高权重,执掌总情局中枢的元老!如果我不及时出首,您还不知道要作出什么事来!我出了首,以陛下与您的情谊,多半反而会给您个出路!毕竟这说明总情局上下不是铁板一块,您翻不起天来!”

“局长,醒醒吧!我是救您!您再不醒,那就是真的神仙也救不得了!”

秦光看着对面这个一向沉稳的亲信属下陡然爆发,神色依然冷峻,内心中却涌上来丝丝温暖。那颗在三十多年的钩心斗角,冷酷无情和血腥杀戮中浸染到紫红泛黑却又坚硬无比的心脏,也不由得软了一软,热上了一热。

他看得出来,对方是真的激动了,着急了,愤怒了。看着这个往日沉默干练到酷毙,今天却如同一只愤怒的猴子一样上窜下跳的手下,他眼前恍惚闪过了三十年前那个流着鼻涕跟在自己屁股后面的少年,二十年前那个在安南情报学院叱咤风云的天才学生,十年前那个长袖善舞,在北中国呼风唤雨的情报干将。他知道,对方是真的关心自己,担心自己,才会有这般失态的表现。可他却不能说,不能讲,他只能演,否则,之前一切的一切,都等于白费了功夫。所以他愤怒,他沉默。

他无奈。

“展翔,”半晌之后,秦光轻轻地摇了摇头,“我谢谢您对我的情谊。不过,我确实没有自外于陛下的意思。今天,我已经和陛下说清楚了。我对于皇储殿下是真心钦佩,希望能扶助他继承陛下的大业。大战在即,殿下在欧洲布了这么大的一个局,于国于民,我也必须全力以赴。至于那个孩子,我是有些私心,可殿下是什么人,岂会被区区一个……影响!这件事情,我是有点私心,但我本来就是打算等他在殿下那里落个位置,我就如实报给陛下!何须烦劳你的大驾?”

他有些冷漠地看着对方:“展翔,你有志向,有才干,又有野心。这很好。但你要记住,陛下需要的,首先,还是一个‘忠’字。我秦光追随陛下三十三年,说句心里话,我在心里把自己当成陛下的一条狗,忠狗!”

对面男子的脸一下子涨红了。

第七十三章 进退之间(下)

“陛下的雄才伟略,咱们这些下边做事的,只有老实追随的份儿!我劝你收起那些心思,好生效忠陛下。”秦光有些微嘲地说道,“我已经向陛下告了假,原本打算这就回去养老,可陛下还是让我老老实实把这一仗打好,打胜!”

对面的男子似乎有些愕然地看向秦光,秦光在他的目光里,敏锐地察觉到了那一丝欣慰,心中一暖,却依然板着脸说道:“展翔,你对我的几分情谊,我心里有数。但这件事,我不取你。我效忠陛下几十年的这点老脸,被你卖了个干干净净……以后我和你之间,只有公事,没有私情。”

对面的男子如同被大锤猛击了一下,身子有些摇晃,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半晌之后,他还是稳定了下来,声音干涩地说道:“是。”

“那好,葛处长,”秦光似乎也恢复了平静,“你好好准备准备,把处里的事情安排一下,调配人手,过两天,我把北风的详细计划给你。”

“是,局长。”对面的男子声音生硬,似乎在压抑着什么。

“还有,我要恭喜你。”秦光嘴角微翘,“这一仗之后,我就要回去养老。这局里,老丁是个不能掌总的。葛处长,你……要做好准备。”

对面的男子惊愕地看着秦光。

“别这么看我,你心里有数……”秦光微嘲说道,“你有全局观点,又精通海外工作,长袖善舞,人强马壮。一处的肖枫虽有才干,但他那个病……再说,总情局将来毕竟是要专心对外的,肖枫接触国内的事务太久,早晚要分出去自成一家……”

他似乎发现自己有些失言,自嘲地一笑:“总之,这个局,是陛下的,也是我大半辈子的心血,是国之干城!我可以走,但这个局不能倒,而且还要一天比一天强。这个,只有你办得到,别人,都不行。”

“你可以放心,你是陛下钦点,和我无关。”他嘴角的嘲讽如同要刺到对面男子的心脏里,剜掉一块带血的肌肉一般,“你完全不必承我的情。”

他冷漠地看着对面的男子,一字一板地说道:“记住我的话,带好它。”

“记住了……局长。”对面的男子眼圈一红,咬着牙,脸色惨白,好半天,嘶哑着回答。

“很好。”秦光点了点头,“对了,刘相昨天又把我红螺湖的宅子砸了,这是你的首尾,你出钱给我修补好。他家那点事情,你给我摆平。甭管你想什么办法,实在不行,你派人去把他家那个小子给我抓回来。”

对面的男子眉头一皱,整个人就如同一个巨大的囧字,呆呆地站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秦光见状暗自一乐,心想以后退归林下之后,没事看看这小子坐在这个椅子上每天愁眉不展,不也是件快事?可惜好不容易才能从这伴君如伴虎的泥坑里把腿拔出来,新任局长要的就是和自己完全撇清,否则自己这条命能不能保住,还真是个问题。

陛下对自己再是情深意重,如果自己不能完全彻底地变成一只没牙的老狗,真到了要死的时候,多半还是要拉自己陪葬的。否则,放着自己这个知道太多阴私,又在这情报界徒子徒孙不计其数,翻手能让天地变色的江湖大佬活在卧榻之侧,陛下如何能安心?

这自污求退的度,还真是个不好把握的事情。好在这个小子果然没有辜负自己,真的去出了首,告了密,不但划清了和自己的界限,还表现了忠心,这样一切的安排,总算都上了轨道。那个孩子的事情,看来陛下也算是默认了,至少也能让殿下自己做个抉择。以那孩儿的聪明伶俐……想必不难在殿下身边占个位置。

也算是自己,补偿他们娘俩了吧……

对面的男子偷偷瞄了一眼,却发现自己这位老上司居然不知道什么时候一副魂飞天外的模样,一向是面无表情的扑克脸居然有了那么点……慈眉善目的架势?莫非是……

他忍不住心头一凉,站得越发笔直得如同一杆标枪,一根竹笋,那微微有些囧字雏形的苦脸,也逐渐恢复了往日的肃穆庄严。

秦光似乎也醒悟了过来,自嘲地一笑。

“说说吧,黑龙江的情况。”

夜。

北京,总情局总部,秦光府邸。

秦光披着件外衣,戴着副眼镜,爱不释手地看着手中那一张泛黄的照片,轻轻地叹了口气。

“老爷,您又想妹妹了。”一个四十岁左右,风韵犹存的美妇,正给他小心翼翼地洗着脚,头不抬,声音温顺,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惜。

“春儿……”秦光忍不住苦笑一声,“你现在什么都有了,小绿吃了那么多苦,人也不在了,你们姐妹一场,又有什么好争的呢……”

“妾不想争什么,”美妇柔顺地说道,“妾只想要个孩子。像妹妹一样,给老爷生个孩子。”

“唉,你们呀……”秦光叹息了一声,放下手中的照片,轻轻捧起女人的脸,露出了怜惜之色。

“你怎么就这么死心眼呢……”他轻声说道,“我是什么人?我就是陛下的一条狗,陛下让我咬谁,我就冲谁汪汪。这么多年造了这么多孽,就算陛下不要我殉,子孙后代也是没福气的。”他有些悲哀地摇了摇头:“像我这样干阴私事的,怕的就是有家室,有了家室,就有了弱点,就容易被敌人所乘……我权力太大,势力太大,这,都是要命的事!没家室,没后代,陛下才放心,才不疑我。那个可怜的孩子,这么多年了,也没个名分,连爹娘是谁都不知道,好容易……说到你们姐妹,跟着我,吃苦受累,又不能给你们名分,你们又是何苦……”

“我们姐俩的命是老爷救的,早就发誓当牛做马服侍老爷一辈子。”女人擦了擦眼眶中涌出的泪水,“妹妹能给您生个孩子,那是她命好,死了也值。可我也想给老爷生个孩子。老爷,这些年我看您官也做得苦,我们走吧,回老家,找个没人的地方隐居起来,或者,我们去……”

“乱讲。”秦光有些严厉地瞪了她一眼,女人顿时不敢说话了,“我就是隐退了,也只能在陛下眼皮子底下呆着,哪也别想去。”

他叹了口气,幽幽地说:“我知道的太多了……陛下能容我活到现在,都是格外的恩典。”

他看着对面的女人露出了心悸之色,心头一软:“算了,这事也用不着瞒你……你也不用成天提心吊胆的,陛下已经准了我这次打完仗就退休……而且,那孩子的事,他也许了。”

女人顿时露出了难以置信的欣喜,快活地喊了一声:“老爷!”

“不过,你可做好准备,这一次,申斥,甚至罚款,降级,恐怕都是免不了的。”他意味深长地看着女人。

“没事,只要老爷您能平平安安退下来,咱们踏踏实实把下半辈子过完,妾就开心得要死了。”女人快活地说道。

秦光看她娇俏的模样,忍不住在她脸蛋上捏了一把,哈哈一笑。

“这一次,也是亏了展翔。这小子,有眼光,有胆色,手也够狠,但终究还是个重情义的人。我,没看错人。”秦光有些得意地说道,“可惜以后必须和这小子生分,才能保住我们这一家子。不过终归是善始善终了……都说伴君如伴虎,连当年的那人,都被陛下……可三十多年的情分下来,陛下终究还是法外开恩许了我,容了我。”

“我,也没有看错陛下,”他嘴角微翘,似乎想起了什么开心的事情,“陛下他这些年下来,虽然变了很多,但终究待我还是不同的。”

“春啊,这些年,是辛苦你了。”他温柔地抚摸着女人的脸颊,“这一次,我拼了这条老命,也要帮陛下打好这一战。打赢这一仗,国家就算是稳如泰山了……到时候我们去红螺湖的宅子,和老弟兄们一起,没事钓钓鱼,打打牌。”

“老爷……”女人擦拭着眼边的泪水,快活地揉捏着秦光的赤脚,水声哗哗,水雾蒸腾,秦光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渐渐地,他看着女人白皙的脖颈,心头一阵火热,邪笑着说道:“晚上让丫头准备点……老爷我今晚要家法伺候,看你这小浪蹄子还敢不敢撩拨……”

女人惊喜地抬头看着秦光,红晕慢慢地染红了整个头脸。

第七十四章 林海雪原(一)

郑宇睡得挺实。

黑眼罩一蒙,人被捆在雪橇的行李卷上,他干脆抱着胳膊一闭眼,任凭雪橇的剧烈颠簸,依然是很快响起了鼾声。迷迷蹬蹬地似乎还听见有人呵呵笑了几声,他觉得挺踏实,特踏实。好几天没睡得这么踏实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人用力推了推他,郑宇伸了个懒腰,隔着围脖抹了抹口水,迷迷糊糊地问了一句:“到家了?”

旁边有人哈哈大笑着说:“爷,到家了!”

郑宇嘿嘿一笑,睁眼看了看,正是之前那个马贼头头,旁边伫着邱海阳和吉雅赛因,都是一脸的阳光灿烂。他轻轻咳嗽了一声,很有领袖派头地挥了挥手“头前带路”,说罢大摇大摆地下了雪橇,打量了一下四周。

这是一个密林深处的秘密营地,几间大木屋,拉了栅栏,旁边影影绰绰地似乎有游动哨在警戒。此刻,房屋中间的空地上,燃起了几堆篝火,穿着有些杂乱的人们忙忙碌碌的,烧水的,添柴的,切马料的,切菜的,片肉的,几个小头头模样的人喊着蒙语,自己手里也没闲着,时不时对着某个笨手笨脚把东西掉到地上的倒霉蛋的屁股轻踹几脚,骂上几句,然后就是一阵哄笑。

郑宇扭头看着那个马贼头,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司令贵姓?”

那人一愣,似乎没想明白这个“司令”是咋回事,顿了顿才回答道:“免贵姓李,木子李。”

他又补充道:“职部是抗俄联合义勇军第一支队支队长。”

“也就是说……你们是抗联?”郑宇呵呵一笑。

李司令又是一愣,半晌后点了点头:“我们一般简称就是义勇军……抗联?这名字听起来倒有些味道……”

郑宇打了个哈哈:“李司令的部队都在这?”

李支队长摇了摇头:“我们一般是分散活动,这里是一大队,二百六十三名战士,三个连十个排,三百三十匹大牲口。一半人只有长家伙,一半人是长短两样家伙。我们还有四挺老毛子的麦德森机枪。另外……老营埋了两门迫击炮。”

郑宇惊讶地哎了一声。貌似这游击队的火力,居然不弱于沙皇近卫军……他有些玩味地看了看这位李司令,不,是李支队长,由衷地说道:

“高!实在是高!”

邱海阳和吉雅赛因面面相觑。

郑宇看着李支队长有点不太明白的表情,颇为遗憾地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李支队长,我的意思是,你的工作开展得非常好。看到这边的情况,我很满意,会向国内如实汇报的。”

李支队长一个立正,行了个端端正正的军礼。

“特使过奖了!一切,为了帝国!”

“李支队长,组织上的纪律,你应该理解。”郑宇赞赏地点了点头,“以后叫我周先生,你应该清楚自己的任务吧?”

李支队长肃然点了点头:“帮助您了解这边义勇军活动的情况,为下一步计划提供意见,并且护送您回满洲里。”

郑宇呵呵一笑:“你把我送回西伯利亚铁路线就行……要说危险,跟你们在一块才叫危险。我这个加拿大商人,可安全得很呢。”

他惬意地走到一个篝火堆旁,离着有一段距离,开始逐渐给有些僵硬的手脚加温。过了一会,他突然想起来了什么,有些不好意思地扭头问道:“李队,您这……洗手间……哦不,茅房在哪?”

李支队长呵呵一笑,指了指远处的林子:“那一片,随便找个地。注意蹲的方向……有风。”

“……”

当郑宇一脸满足和舒爽地回到篝火堆边,夜幕已经降临了。马贼,不,是义勇军们围坐在热乎乎的篝火边上,每个人的脸都被照得红彤彤的,那些年轻的面孔上,洋溢着欢乐和激扬。他们大口喝着热乎乎的马奶子,手里是刚从大锅里舀满了整整一茶缸子的菜汤和粉条子,吃得哧溜哧溜的,一边还眼巴巴地看着火堆上烤得滋滋冒油的狍子和獐子。

郑宇用胳膊肘捅了捅身边的李某:“李队,你这买卖做这么大,没想过抢个压寨夫人?”

李支队长一口粉条子喷出来,呛了一鼻子,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个上面指定要死保的贵宾:“周先生,您……”

郑宇呵呵一笑,帮他擦了擦嘴:“开个玩笑,开个玩笑……我的意思只是说,咱这都是……纯爷们?”

李支队长再看向他的眼神,有些古怪,好半天之后,扭头喊了一嗓子:“其其格!庆格尔泰!阿拉坦乌拉!”

几声清脆的回答,几个有些臃肿的黑影跑了过来。

饼子脸,小眼睛,塌鼻梁,红扑扑的脸颊,一脸的阳光灿烂,挎着武装带和枪套。郑宇微眯双眼打量了一下这几位女游击队员,点了点头:“同志们好!”

李支队长赶紧说道:“这是周先生,咱们今天‘请’回来的贵客。”

几个蒙古女孩子大大方方地,用怪声怪调的汉语说道:“周先生好。”

“周先生是来带俺们打老毛子的不?”

“周先生的胡子真好看……”

郑宇呵呵一笑:“安了安了,你们几个女孩子,怎么也上队伍打仗?”

一个胸前最有料的蒙古女孩子抿嘴一笑:“队伍上得有人洗洗涮涮的,还得有人包扎看病啥的,还不得有几个女人……打毛子,可不光是他们老爷们的事,俺们也有份。”

郑宇有些惊艳地打量了下这个女孩子,发现虽然是普普通通的相貌,可在火光映照下,这幅英姿飒爽的模样,再说出这样的一番话,竟然就显得格外地美丽起来。他由衷地伸出大拇指:“你真帅。”

“那可不,”旁边一个胖乎乎的蒙古女孩一搂这个女孩,“咱们的其其格可是草原的鲜花呢。周先生,怎么样,想不想……”

郑宇赶紧摆摆手说都是革命同志,不兴搞这个。奶奶的,蒙古女孩是出了名的敢爱敢恨,哪怕是第一次见面的客人,真喜欢你,半夜就敢钻被窝。这要闹起来……他赶紧指着邱海阳:“我这兄弟可棒着呢,还没女朋友。你们好好考虑考虑。”

其其格瞟了邱海阳一眼,有些不屑地哼了一声:“胡子都没有,算什么男人……”

郑宇强行抑制住把假胡须摘下来的冲动,苦笑着说了一句:“你们相处久了就会发现,他……其实很有内涵的。”

第七十五章 林海雪原(二)

郑宇这个篝火堆边围坐了不到二十个人,郑宇大概看了一下,从外貌特征上,绝大部分都应该是蒙古人。他讲了几个半荤不素的笑话之后,感觉人们对他明显亲近了许多,甚至那三个蒙古女孩子也不例外,心中满意。

郑宇指了指一个笑得挺傻根的小伙子,呵呵一笑:“兄弟,你是为啥来打毛子?讲讲呗。”

疑似傻根搔了搔头,黑红的脸蛋露出清澈的笑容:“俺叫布和巴图,那个……家里原来是德格老爷家的奴隶娃子,俺阿爸是给老爷放马的,阿妈照看老爷家的羊。一直吃了上顿没下顿了,俺爷爷听说是得罪过大管家,结果四十岁头上因为闹白灾死了马驹子,管家进谗言,他就被老爷处死了。阿爸心里一直有火,在俺五岁的头上阿爸偷着打残了大管家的儿子,被吊起来打,放回来没几天就死了。”

布和巴图顿了顿,有些低沉地说道:“甲午年汉军北上,草原上的王爷闹起来,德格老爷也组织人马去打仗,结果被镇国军打败,老爷死了,家里人跑到俄国,汉人兄弟进了草原,编了镇边军,又给我们这些奴隶娃子取消了奴隶身份,组织了新盟旗。我那边才十岁,跟着母亲改嫁了后阿爸,日子也好起来了。后来跑到俄国的王爷和老爷又组织了什么蒙古独立军,老跑到草原上来抢人抢牲口抢粮食,镇边军就组织我们和他们打。再后来……部队首长找我谈话,说我打枪准,马术好,问我想不想去打毛子,我阿妈和后阿爸都说蒙古汉子要知恩图报,让俺过来,俺就进了这边的队伍了,这都……”他掰着手指头数了数,“三年了。”

郑宇一笑:“你不想家?”

“俺每年都回去。”布和巴图憨憨一笑,“老人说了,大皇帝是释迦摩尼的化身……啥时候打跑了毛子,还有那些王爷和老爷,让他们彻底回不来,啥时候让俺娶俺妹子—俺后阿爸的女儿。”

李支队长有些得意地指了指布和巴图:“这小子打枪准,马上左右开弓,百步开外揭人脑壳,俺们都叫他阿布。”

郑宇哈哈大笑:“阿布兄,威武!”

李支队长指了指旁边一个黑瘦的小子:“敖其尔也是了不得的好汉子,是队子上的尖兵,在林子和草甸子上,一个人能掌控几十里的动静,身手也了得,为了送信单人独骑闯过狼群。”

郑宇一乐:“敖兄,你这是咋个事情?”

那个黑瘦汉子闷声说道:“我就是和老毛子有仇……当年毛子组织什么蒙古独立军打回来,我哥和我姐都是盟旗干部,被他们杀了,我姐……毛子和那帮独立军都是畜生。我不图别的,就是要报仇。”

郑宇点了点头:“敖其尔,仇是要报的。草原上的汉子,就要恩怨分明。不过咱不光是有家仇,还有国仇。老毛子是野心勃勃,一直想占咱们的土地,把咱们中国人,不管是汉人还是蒙古人,都变成他的奴隶。他们在前清的时候趁着政府软弱,割了那么多土地,现在,咱们就是要把他们打败,让他们把这些土地吐出来,还给咱们,还要让他们永远不敢再来招惹咱们。”

他看着周围义勇军们有些激动起来的神色,心中一动,捅了捅李支队长:“李队,一会儿吃完,你把大伙组织起来,我来讲讲话。”

李支队长点了点头。

边吃边聊,郑宇对这把中国在俄国埋下的匕首有了更多的了解。在五年前,中国开始组织对俄国的秘密武装工作,主要是挑选对俄国极端仇恨,军事素质优秀的蒙古族战士,进行培训,然后组织队伍,在当地情报网络的配合下,以所谓蒙古抗俄义勇军的名义开始进行游击战,以发动俄国境内的蒙古族起义,驱逐俄国侵略者,回归天朝为口号,收集地理水文和军政情报,积累经验,并秘密发动当地的少数民族群众,准备在战争爆发后对俄军后方开战全面的游击战和破袭战,配合正面战场。这里的战士大部分都有了两,三年以上的战斗经验,算得上是老兵了,而且有些驻军的精锐骑兵部队还把这个作为了一种骨干轮训的手段。

这个第一支队是最早进入俄国的游击队,一直坚持核心力量的纯粹性,只接受国内层层选拔过来的战士。而其他后来的很多支队,尤其是西边唐努乌梁海等等蒙古和鞑靼部落聚居区的部队,很多都开始越来越注意发展当地人加入,不过也因此被渗透了一些奸细,这两年受到了不小的损失。连这边的游击队也出现了蒙古独立军间谍试图进行渗透的事件,不过好在国内的各级基层体制已经越来越完善,层层甄别选拔后的战士还是可以保证其忠诚的。

至于俄国方面,一开始是没当回事,后来发现情况不对的时候,又怕上面因此降罪,只能拼命掩饰。所以一直是被动地依靠当地驻军进行时断时续的清剿,甚至只要义勇军不做什么太出格的事情,比如炸军列,袭击城市之类的,基本上就是得过且过了。尤其是最近大批部队东调,西面腹地进一步空虚,义勇军也及时进行了调整,把部队越发集中到敌人空虚的腹地地区,积极开战行动,却也是成果丰硕。

听说游击队的整个活动范围从赤塔总督区一直到中亚的唐努乌梁海,郑宇的心里大大地吃了一惊。原本他还觉得自己在东欧布了个很大的局面,现在这么一看,国内在西伯利亚其实早已安排了个大网。尽管俄国可以在前线据点提前囤积了海量物资,但这么多游击队如果全面行动起来,牵制俄军后方兵力,减缓补充速度,还是大有可为的。

那个时空怎么说来着?“正面战场和敌后战场互为依托”,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吧?

第七十六章 林海雪原(三)

吃完晚饭,除了执勤的哨兵外,义勇军们围在一组篝火边上,也就是中心一个大篝火堆,四周又围了一些小篝火堆,然后是外圈的人。郑宇和李支队长来到场子中间,李队大着嗓门喊道:“这位周先生,是俺们今天‘请’回来的贵客……下面有请周先生给俺们讲话!”

郑宇呵呵一笑,用右手按住自己的左胸,四面鞠了躬,受礼的队员纷纷回礼。

郑宇清了清嗓子,朗声说道:“兄弟我今天是被‘请’过来的,说实话,开始的时候心里是有点惴惴的。心说这大冬天的,咱从北美跑到这来做点买卖不容易,咋就遇上马匪了?可到了弟兄们这一看,你们,是英雄!”

郑宇肃然说道:“兄弟我虽然是商人出身,可生平最佩服的就是英雄好汉!尤其是敢对着洋人动刀子的好汉!兄弟我从小在加拿大长大,后来也一直在欧美奔波,看惯了洋人的白眼。在他们眼里,我们黄种人就是下等人,劣等人,跟你讲道理那是看得起你,对你耍臭无赖那是你应该应得的。兄弟家里虽然花钱买了个爵,可在那些累世贵族眼里,不过是个要饭的!说实话,我是在国外长大,才真正体会到咱这个国家,有多重要!”

“兄弟是汉人,各位大部分是蒙古人,也有汉人。你们今天在这里顶着枪林弹雨,是为了老毛子,打草原上卖国卖祖宗的败类,保护咱的草原。有人可能会说,毛子也不是蒙古人,汉人也不是蒙古人,咱们为啥一起打毛子?那些叛徒说毛子是拉帮助蒙古人打汉人的,到底有没有道理?”

“蒙古人,是蒙兀室韦的后代,和中原的汉人,其实就是双胞胎的兄弟一样。几百年了,咱们虽然很多时候也和一家的兄弟一样,经常打个架,闹个别扭,但终归是一家人,你住北面的院子,我住南面的院子,而且时不时还得过去串串门。咱们都是黄皮肤,黑眼睛,都信的是佛祖。我说一句,其实咱们完全可以没有什么汉人和蒙古人之分,咱们都是华夏子孙,都是中华民族。”

“可老毛子是个啥玩意?白皮肤,蓝眼睛,红头发,吃的是面包,信的是耶稣,那跟咱,不是一码子事。老毛子说到根上,没把咱们当人看,觉得黄皮肤的,是猴子,不是人。所以他们杀咱们的人,抢咱们的东西,夺咱们的土地,也都觉得是天经地义。既然如此,那咱们就要和他们干。”

“老毛子就是这样,他总喜欢去抢别人的土地和财务,占别人的女人,这几百年下来,他们抢了两个中国大的地盘,现在还要抢蒙古,抢新疆,抢东北,然后是华北……弟兄们,你们说,他们打过来了,咱们怎么办?”

“跟他打!”

“把他们像打狼一样打光!”

……

郑宇挥了挥手,人们逐渐平静下来。

“大伙说得对。老毛子这样的,有个毛病:欠揍。当年蒙古英雄拔都打到莫斯科,老毛子的王公贵族都以能舔大汗的马靴为荣。现在他们觉得自己了不起,到这地面上来横行霸道,这就叫欠揍,叫贱。”他一本正经地说道,“如同成吉思汗说的,你要战,便作战。他们打过来了,我们就把他们彻底消灭。事情就是这样,他来进攻,我们把他消灭了,他就舒服了。消灭一点,舒服一点。消灭越多,舒服越多;彻底消灭,彻底舒服。”

场下哄堂大笑。

“有人可能会说了,老毛子国家大,枪炮多,军队多,打不过,怎么办?”郑宇目光炯炯地扫过众人,“可这些兄弟们忘记了,我们整个国家,有四亿五千万人,是他们的四倍。他们有机枪大炮,我们也有机枪大炮;他们有铁路,我们也有铁路;他们有铁甲船,我们也有铁甲船。我们在家门口,他们要万里跋涉。我们有什么可怕的?不怕他不来,来了,对不起,别想回去了。”

“所以,我们是在进行一项必胜的事业。”郑宇大声说道,“而你们,就是这项事业的先锋。你们胜利了,这项事业就胜利了。你们失败了,我们会有更多的人站出来,接过你们手中的武器,一直坚持到我们取得最后的胜利。你们是英雄,是注定要写在历史书里,你们的后代,也注定为你们自豪。”

“当你们老去的时候,你们可以自豪地对你们的孙子说:‘你爷爷当年,就在那一支英雄的队伍里,打败了老毛子,保护了这片土地。’”

郑宇说完,军姿笔挺地立正,敬了个标准的军礼。全场肃然回礼,紧接着就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蒙古汉子们抱在一起,纵情欢呼,几个女孩子红着脸,捧着洁白的哈达系在郑宇的手上。郑宇有点不好意思,他知道这是给德高望重的长者敬献哈达的礼节……

看似憨头憨脑的阿布却颇有音乐细胞,很快拉起了马头琴,唱起了歌子,蒙古汉子们手拉手跳起了舞蹈,时不时对着自己心仪的姑娘投去深情的一瞥……无奈其其格等几个女孩子已经把注意力全集中在郑宇身上了,其其格和阿拉坦乌拉一左一右紧紧拉住了郑宇,带着他跳起了舞蹈,郑宇注意到她们看向自己那种火辣辣的目光,终于忍不住虎躯一震,后背冒出了冷汗……

第七十七章 林海雪原(四)

晚上。

郑宇躺在乌拉草垫子上,还是觉得不踏实。他忍不住小声问道:“能顶住吗?”

旁边的邱海阳轻声说道:“老板,我都绑结实了,您放心。不把这门整个拆掉,神仙也进不来。”

“那窗户呢?”

“都绑死了。哎呀,您说您怎么跟防贼似的,人家好歹是个大闺女……再说这屋这么多人,您这是……”

“老子防的就是贼。”郑宇没好气地说道。

他颇为自恋地在心里加了一句“采花贼”,觉得自己终于从阿菊变身山本菊子的噩梦中走了出来,终于抵不住奔波多日的疲倦,酣然入睡了。

熟睡之中,他突然感觉到有人用力地拽着自己,还在耳边说着什么。郑宇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发现邱海阳已经拽起自己就要往外走。郑宇刚想说什么,冷不防就听到了四面八方连绵的枪声和爆炸声,整个人一下子就懵了。

门外响起了凄厉的哨子。有人用蒙古语大声喊着什么,一瞬间整个房间全都动了起来。邱海阳已经解开了门上的绳子,拉开门闩,提着手枪拽着郑宇冲了出去。郑宇回过神来,一眼就看到了提着马灯的阿布和李支队长,赶紧喊了起来:“怎么回事?”

李支队长铁青着脸说道:“敌袭,从前边传过来的信号,恐怕是俄国人。这下麻烦了!四面八方都有枪声,我们恐怕被包围了!”

郑宇狠狠地一跺脚。

“肯定是那个满洲阿菊!”他恨恨地想道,“放长线钓大鱼……这下把义勇军也害了!”

可是已经顾不得悔恨了。

那边在集合队伍,李支队长对着郑宇几个人急促地说道:“现在东西两面,毛子是以火力封锁,南面枪声反倒比北面稀疏一点。我估计,毛子的兵力也不是十分富余,在夜间作战,大部队也很难协调,所以很可能是下了套。南面就是中国,北面是伊尔库茨克,毛子应该是在南面下了套,北面布置的封锁线薄弱一些。”

“咱们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分散出几路部队,分别从不同方向突围,让老毛子辨不清主攻。我准备安排两个排分别向东西两个方向打掩护,其余的主力冲南面,等我们打响,牵制了毛子的兵力,你们从北面潜出去……如果到了关键时刻,不行了,你们就向毛子求救,说是被我们绑架的客商……不过还是千万小心,你们的加拿大身份,这黑灯瞎火的未必好使,搞不好会有人谋财害命。”

郑宇几人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郑宇心中大为懊悔。一场风花雪月,没想到却带来这么大的危机!现在看起来,这支在敌后坚持战斗多年的部队,甚至有可能因为自己而被迫牺牲掉。他忍不住低声说道:“李队!咱们不如集中力量冲一个方向!”

李支队长有些焦急地低吼着:“关键是你!上面交代我们,不惜一切代价确保你的绝对安全……我不管你是什么人,这是国内的命令,我就得执行!这里我是军事主官,要扯淡,回头安全了随便你扯!现在就给老子乖乖服从命令!别再烦老子了!”

郑宇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被邱海阳用力一拽袖子。邱海阳急促地说道:“少爷,您就听李队的吧。他们在这边打了这么多年,大风大浪多了。咱们非跟他们一起,搞不好反而是累赘。”

“妈巴子的奇了怪了……这次回来够谨慎了,想追我们的行迹绝对没那么容易,难道毛子有了什么新手段?”

李支队长叨咕了几句,见那边部队已经集结完毕,大步走了过去,铁青着脸吼了起来:“敌人来了……就像周先生说过的,老毛子就是欠揍!现在他们送上门来了,咱们怎么办?”

“打!”

“好!不过我还是得讲一条,”李支队长吼道,“咱们部队的老规矩,都把成仁弹给我系好了,到时候别手软!记住,先头的兄弟们在腾格里上看着咱们!听清楚没?”

“听清楚了!”

“一连一排去东边,二排西边,其余部队跟我来!”李支队长挥舞着毛瑟自来得改进来的自动手枪,“把毛子消灭掉!”

郑宇紧紧跟在李支队长后面。邱海阳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弄了两只自动手枪,双手提着,满身的子弹带,杀气腾腾地护卫在他身边,而吉雅赛因也背着杆马枪,拎着一只自动手枪,板着脸护卫在另一侧。郑宇苦笑了一声,也从里怀的枪套里拽出了那只自动手枪,手心里已经满是汗水。

一群人已经跑起来了,郑宇被夹在中间,高一脚低一脚。马夫已经把马匹准备好了,李支队长给郑宇安排了一匹黑色的骏马,正要托他上马,郑宇却一飘身上了坐骑,熟练地一扯缰绳。李支队长也顾不上惊讶,赶紧自己上了一匹栗色大马,看看众人都已经上马了,赶紧组织编队。

郑宇三个人默默地坐在马上,身前的阿布和敖其尔眼泪汪汪地看着准备往南边发动敢死冲锋的弟兄们。李支队长瞪了两个小子一眼:“哭个屁!老子们是去打毛子,又不是升天的!告诉你们两个小子,周先生少根毛,我亲手毙了你俩!”

阿布和敖其尔擦了擦眼睛,狠狠地点了点头。

李支队长扭头对着郑宇一笑,眼睛在月光下闪着灿烂的光芒:“麻烦您转告我爹,他儿子没给他老人家丢脸。我本名叫刘振武,住北京铁狮子胡同八号。”

郑宇心中一震,有些不可思议地看向这个义勇军支队长,只见对方转过头去,一挥手枪,低沉地吼了一声:“义勇军,前进!”

“义勇军,前进!”

这支小小的队伍,在星光下卷起一片残雪,滚滚南去。队伍中的一个蒙古女孩子回头对着郑宇招了招手,脸上还挂着一丝笑容,看不清是其其格还是阿拉坦乌拉。

郑宇对着远去的骑兵们默默地敬了个军礼,眼眶中不知道在闪烁着一些什么样的东西,亮闪闪的。

他知道那个名字,那个地址意味着什么。

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信念,什么样的力量,让这样一个人跑到这个冰天雪地的地方,隐姓埋名进行着最为危险和残酷的战斗!

东西两面的枪声已经响得彻地连天,很快,南面也传来了密集的枪声,中间轻机枪清脆的连发尤其鹤立鸡群。枪声开始逐渐远去,郑宇的眉头舒展了开来。看来,主力部队的突围还是很顺利的!可很快,传来了马克辛重机枪特有的低吼,他的心一下子抽紧了。

李支队长猜的没错,毛子在南边下了埋伏。他心中焦急,却实在是无可奈何。正这个时候,阿布小声喊道:“该走了!”

郑宇下意识地一踢马腹,这支小小的马队已经迅速地跑了起来。

在夜间的丛林雪原上跑马无疑是非常危险的。郑宇也顾不上胡思乱想,只能咬紧牙关操控着马匹,避免地上的雪坑和石头造成什么意外。

没过多久,前方和侧面传来了射击声,小分队的自动手枪也咆哮了起来。郑宇被裹在中间,却依然听到了身边子弹飞掠带起的尖啸。整个队伍一刻不停地飞驰出去,阿布根据前方传来的暗语和枪声的紧密程度,不断调整着前进的方向,郑宇只是被动地跟随着队伍。身后传来敖其尔稳定的射击声,身边两侧的邱海阳和吉雅赛因也是偶尔射击两下,从后方不时传来惨叫和人落马的闷响。

郑宇的大脑已经是一片空白。

当一条条生命就在他的眼前失去,血腥的杀戮就发生在他的身边,原本还沾沾自喜于自己的战略布局和精密谋划,幻想着未来主政中国后如何一展宏图的花瓶皇储,也终于开始明白了这个世界的真实面貌。

这不是策略模拟游戏,而是冰冷残酷的现实。

没有NPC和玩家,只有活人,和死人。

第七十八章 林海雪原(五)

夜深。

西伯利亚雪原,在乌沉沉的夜色下,只有地面的积雪反射着一点月色和星光。当先的骑手和胯下的骏马,无疑对这些道路地形已经熟悉到了极点,只是沉默地,急速地纵马飞奔。郑宇骑在马上,迎面吹来的北风如同利刃一样切割着裸露在外面的眼部肌肤,甚至裹在重重防护下的躯干和四肢也感受到了那股彻骨的寒意。尽管在这次莫名其妙的穿越前,他也曾经单车骑行藏地,一路上风餐露宿,在雪域高原也经受过凄风冷雨的洗礼,但像这般的寒冷透骨,还承受着生死的威胁……刚刚满心都是恐惧和慌乱,一时还没顾得上,可暂时脱离了直接危险后,注意力转向身体的感受,马上就觉得有些难以支持。他简直无法想象,这些义勇军游击队员们,这些年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可在这一刻,他却只能咬牙挺住。现在虽然成了皇储,可他依然处于前世记忆和固有观念的影响下。在潜意识里,他还是更乐于平等看待旁人,更不希望被别人看成“拖后腿”的累赘,“娇生惯养”的花瓶。他不希望这些真正的勇士,因为自己这个金枝玉叶的娇气,在这里无谓地赔上性命,至少在他还能挺住的时候。

如刀的北风刮削着自己的骨肉,郑宇依然奋力催动着马匹。他已经感受到了,这种生死险境下逼出来的骑术,和那些在皇室马场里跑出来的优雅和从容,根本就是两码子事情。不过隐隐约约地,他也在这种生死之间的夺命狂飙中感受到了一种刺激,这远远超越了前世的单车骑行,而是一种能够最大限度激发荷尔蒙分泌,刺激脑神经沟回,让男人满身的热血沸腾起来的最原始的本能兴奋!因此,每当前面的阿布回头来查看他的状况的时候,他都是摆摆手,尽量表现得从容潇洒,示意自己毫无问题。

不知跑了多久,终究是血肉之躯,郑宇已经感觉到头发沉,身子发飘。好在前面的阿布终于开始逐渐减速,后边的马匹也跟着降低了速度。最终,几个人在一条封冻的小溪边停住。阿布让几个人围成一个圈,自己蹲下铺开了一张小地图,点燃了一根火折子,他急促地说道:“敌人恐怕是伊尔库茨克的骑兵团,主要是高加索的哥萨克,还有鞑靼人和布里亚特人,都是善于雪地追踪的,我估计他们早晚还是能找上来……现在唯一的办法是分开走,我带着六匹马把追兵引开,你们徒步到这个地方。”

他用手在地图上比划了一下:“大概还有五公里,敖其尔知道那个地方,他带你们去。那里有我们的一个地窖,有子弹和干粮,劈柴,还有雪板。你们补充一下,还是往伊尔库茨克走吧。支队长说过你们是加拿大商人,毕竟俄国人可能还不清楚你们和我们的事情,到时候就说是被我们绑架的客商,想必不会难为你们。”

郑宇脱口说道:“那你怎么办?”

虽然相处短暂,他已经喜欢上了这个憨厚的蒙古小伙子,之前游击队为了掩护他们而进行的敢死突击,已经让他心怀愧疚,而现在,阿布也要不惜牺牲性命来掩护他。郑宇无论如何无法再沉默下去了。

阿布憨厚地一笑:“俺和他们这帮人打交道可是有年头了,想抓我可不是那么容易……说句难听的,跟你们这些人在一块,还拖累了我。敖其尔,你说是不?”

敖其尔咧嘴一笑,点了点头。

郑宇想了想,觉得倒也确实有几分道理。以阿布的经验和身手,也许一个人的话,真的更容易脱身吧?

阿布呵呵一笑:“放心吧,就算一时半会联系不上李队和弟兄们,我还可以去找二队和三队,反正也都是经常打交道的弟兄……你们别磨叽了,赶紧上路,再晚毛子追上来,那兄弟们可就白拼命了。”

郑宇几人点点头,各自下马,徒步走上了小溪的冰面。

这几天因为没有新降雪,风又大,小溪上面的冰面都裸露了出来,走在上面倒没留什么痕迹。几人看着阿布赶着马群越过小溪向北跑去,默默无语,在小溪的冰面上一路走了下去。

走出去大概三公里多之后,敖其尔在一个枝杈的地方拐了个弯,沿着另一条冰封的水道走了下去,七拐八拐,终于进了林子,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来到了一个小山丘下的凹地里。他招呼几个人一起刨地,扒了半天,终于发现了一个铁把手。几个人用力拉开,果然下面是一个宽敞的地窖。敖其尔打开火折子照了照,二话不说跳了下去,从里面找出一个梯子,架好,后面几个人也都一个个走了下来,最后面的吉雅赛因把外面的痕迹小心翼翼地消除掉,然后拉上了铁盖子。

郑宇四下打量了一番,发现地窖里面甚为宽敞,由于在地下六七米深的样子,倒是并不太冷。中间和四周还有天花板都有原木加固,几面墙上都堆满了柳条筐和板条箱子。敖其尔领着邱海阳到处翻捡了一番,整理出一堆的干粮子弹和防冻的油脂,又点着了一个小煤油炉,把冻透了的衣服和鞋袜烤干。

郑宇皱着眉头说道:“你们觉得,下一步应该怎么办?”

敖其尔拿出一张叠得四四方方的简要地图,在上面比划了一下:“这里离伊尔库茨克大概有五十公里。这个地方隐蔽性很好,我们在这里隐蔽一个白天,好好休息一下,晚上我们再走。”

他顿了顿:“我想出两个办法:一个是去伊尔库茨克,毕竟你们是加拿大商人……不过我只能送你们到离伊尔库茨克二十公里的地方。还有一个是我们直接去东边找三大队,由他们护送你们回国。”

郑宇看了看吉雅赛因和郑海阳,又低头思索了起来,半晌之后,皱眉说道:“现在需要首先搞清楚的是,这次的夜袭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是我们在伊尔库茨克暴露了,敌人顺藤摸瓜,根据印迹追踪过来,还是内部出了问题……”

他看敖其尔有些涨红了脸,轻轻摇了摇头:“敖其尔,我不是说一定是咱们队伍里,我是担心是不是我们的情报网里有哪个地方出了问题,比如外围的当地蒙古老乡,还有城里的……这个事情有点麻烦,我不能肯定我们三个人回到伊尔库茨克会不会被抓起来甚至干掉……”

“如果是哥萨克团的话,一般是直接干掉。”敖其尔有点黯然地摇了摇头,“我们的部队有纪律,绝对不当俘虏,每人到了最后都要拉成仁弹,所以这样几年下来,这些清剿部队干脆是见一个杀一个。如果碰上这些人,又认为你们可能是我们部队上的,搞不好他们会直接下手的。”

郑宇脸色一变。

“不过我估计到了城里,他们不会直接下手吧?”邱海阳插嘴道。

郑宇皱着眉头说道:“最好还是别冒险。哪怕是我们被怀疑上,然后抓去审讯,那也可能导致整个情报网络的巨大损失……”

他陷入了纠结。

如果选择第一种方案,很有可能会成为毛子的阶下囚,到时候他郑宇亮出身份,固然未必会死,但其他人都会被作为间谍处死,老金这些情报员也会牺牲,整个西伯利亚的间谍网可能会遭到严重破坏。

可如果选择第二种方案,先不说如何找到三大队,如何神不知鬼不觉离开险地,就说让三大队向南跨越东萨彦岭和俄国边防部队的重重封锁,进入蒙西草原,或者向东潜行千里进入呼伦贝尔草原,都不知道还要经历多少艰难险阻,牺牲多少忠诚勇猛的战士。

此刻的郑宇,虽然还在反复权衡思考,但心底深处却已经是一片茫然。

为了巩固储位,他已经一再地进行冒险。这一次,只是为了“了解情况,收集信息”,又葬送了一只坚持战斗了几年,功勋卓著的游击队,一百多名忠诚善战的游击队员和优秀的军官葬身在西伯利亚的雪原,成为狼群果腹的食物,而他郑宇昨天还和这些鲜活的生命在一起喝酒吃肉,唱歌跳舞!尽管他一再告诫自己,这并不能怪他,但心底却有一个声音怎么也压不下去:他们都是你野心的牺牲品!你是踩着他们的尸体上位!以后还有更多,更多,更多!

自从穿越到这个世界之后,他第一次彻底迷惘了。毕竟他只是一个来自未来的普通人,而不是这个时代视万物为刍狗的天生王者和冷血枭雄。在亲眼目睹了自己的举动带来的鲜血和死亡之后,在看到一个又一个坚持理想和信念的活生生的英雄因为自己义无反顾地从容赴死之后,郑宇也终于开始对自己产生了难以抑制的鄙夷。

民族救星?国家领袖?不,你只是个凶手,逃兵,自私冷酷的野心家……那个声音在他的脑海中响起,无情地剥开了他一层又一层的外壳。郑宇只能喘着气,虚弱无比地在脑海中努力做着辩解,可那些干瘪无力的言辞却连他自己都无法相信。

“我是为了这个国家,这个民族!”

“别给自己抹粉了,别人早已在西伯利亚布置好了大局,你心知肚明!你来这里画蛇添足,根本就是为了捞自己的政治资本,作秀给那个皇帝看。你在用别人的生命冒险,博你的政治前程,你是个彻头彻尾的人渣!”

“不!我没有……我只是没想到会这样……”

“你心里明白!你以为自己是太子爷,别人不会真的伤害你,所以你就肆无忌惮!你还沾沾自喜于自己的谋划,悠闲自得地泡妞取乐,你不过是个极端自私,视人命如草芥的纨绔罢了!”

“我真的不想他们死的!我不想!”

“可他们已经因为你而死了!你只是在自我欺骗!其实你才是凶手!”

“不!不……不……”

郑宇的大脑如同分裂成完全对立的两半,他逐渐开始脸色发白,眼前也模糊了起来,终于,在一阵剧痛和眩晕中,郑宇痛苦地抱住了自己的头,无力地呻吟了一声,眼前一黑,靠着背后的板条箱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第七十九章 猛药和蒙药

不知过了多久,郑宇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一阵恍惚之后,眼前的景物终于开始鲜明了起来。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个有点憔悴的男子,平日里惫懒的脸上写满了忧愁和焦虑,正怔怔地看着对面的空气。郑宇感到头有些发沉,轻轻地呻吟了一声,那人身体一震,不可思议地低头看了下来,双眼睁大,欣喜地低声喊道:“醒了!醒了!”

旁边马上又多了一个紫红色的大脸,也是一脸的喜色:“周先生!佛爷保佑,您可醒过来了!”

郑宇的嘴角抽动了一下,终于费力地展开了一丝笑容:“老邱,敖其尔,我睡了多久了?”

邱海阳松了口气:“整整一天了……老天爷,您可吓死我们了。这怎么说倒就倒了……”

郑宇努力想坐起来,却感觉头有点沉,他用手摸了摸,躺的地方却是乌拉草铺的一个地铺,上面盖着狼皮褥子,暖暖哄哄的,旁边还飘着中药味道。邱海阳一使眼色,敖其尔赶忙坐到郑宇身后,把郑宇的上半身扶起来,靠在自己身上。邱海阳走到旁边,点着了火,有些歉意地说道:“药已经熬了五六个小时,热一下就能喝了……”

郑宇感觉嗓子有点发干,有点吃力地说道:“感冒了?发烧?”

邱海阳笑了笑:“少爷,没啥大事。喝点药,再将养一晚,保准就好。”

敖其尔细心地把郑宇身上厚厚的军大衣等衣物又盖得严实了些,小心说道:“周先生,你一会喝完了药好好休息,这里的事情有我们呢。”

郑宇突然想起来了什么:“老吉呢?老吉哪去了?”

邱海阳说道:“老吉去伊尔库茨克了……去那边接下头,看看有没有通缉咱们,是不是安全……您这个情况,长途跋涉去找三大队也不太可能,还是看看那边有什么办法,听听上面的意见吧。”

郑宇眉头一皱。

“老吉走了多久了?”

“入夜的时候走的,也就是一个钟头前。少爷,您别怪他,这是我们几个核计的主意,要有问题,您责怪我们好了。”邱海阳低声说道。

郑宇苦笑了一下:“这不是你们的错,是我病的不是时候,给你们添了不少麻烦……”

他感觉到后边敖其尔的呼吸一下有些紊乱,又轻声说道:“确实是我的问题……身子娇气,吃不得苦。唉……”

邱海阳坐到他身边,异常恳切地说:“少爷,您就别多想了。说实在的,我都佩服你,好端端的,非亲自冒这么大的风险在这玩命,图个什么?您吃了这么多苦,咬着牙挺着,我看着心里都难受……说句难听的,我这是从小身子皮实,折腾惯了的,可这几天下来,也跟散了架似的。您能熬到现在,我都不知道是怎么挺过来的……”

身后的敖其尔低声说道:“周先生,您再这么说,俺可羞死了。您这样的贵人,亲身赴险来探视俺们,俺们却没保护好您,俺心里有愧。”

郑宇心头一痛。为什么冒险,为什么坚持,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可他却不能宣诸于口。眼前的邱海阳和敖其尔,对他郑宇的钦佩,在他听起来,却如同一根根针在刺着心口,仿佛鲜血也一滴一滴地淌了下来。

他有些嘶哑地说道:“这是我的问题……如果不是我过来,也许就不会有昨晚的事。伊尔库茨克的同志还不知道是不是也受了牵连……说起来,是我对不住大伙。”

他心中一痛,鼻子一酸,眼圈也红了。

“李队,阿布,其其格,乌拉坦乌拉……他们也许都回不来了,见不到了。这是我的罪,是我把事情搞砸了。这都是坚持战斗了几年的战士,却为了我白白送给了毛子……我……我他娘的算个什么玩意!”

他用力一锤地面,眼泪扑簌地落了下来。身后的敖其尔,这个一贯坚强的蒙古汉子,也满是压抑不住的悲伤:“相处了几年的生死兄弟,就这么走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到底是哪里出的问题!枪林弹雨都多少次了,怎么一夜之间就全没了……”

“少爷,这不怪你。要说问题,八成是出了内奸了……可能咱们是凑巧也罢,被利用了也罢,但问题不是在您这里,应该是其他环节。毛子打进来的奸细,情报网的疏漏,或者是毛子老早已经注意到了这个营地,都有可能……您别多想,更不要自责。”片刻后,一个坚定的声音响了起来,郑宇有些惊讶地看向邱海阳,“这些同志,都是最坚强最忠贞的战士,他们为了这项事业而来,今天为了事业牺牲,也是求仁得仁,我想他们死的时候,也是带着满足的笑意……再说,他们是牺牲了,还是成功突围,还得确认!毕竟都是和毛子打惯了交道,大风大浪过来的。又是黑灯瞎火,毛子不过一个骑兵团而已,就算打不过,四面拉网,能没空隙?咱们能冲出来,李队他们冲不出来?”

敖其尔一呆,抽了抽鼻子:“对……阿布那小子鬼精鬼灵地,命也大,没那么容易死。李队他们,也都是打老了仗的,又是晚上,八成也能突出来……”

郑宇无力地一笑,他知道邱海阳是在宽慰自己,虽然知道情况没那么乐观,但心里多少放宽了一些,不再如同针刺一般难受了。

“退一万步说,就算李队他们大部分牺牲了,那我们也不能沉浸在悲伤里。”邱海阳的话让郑宇一呆,再抬头看向这张平日里有点惫懒的脸,却感觉有些认不出来的感觉,“少爷,他们都是为了保护您牺牲的……您如果继续消沉下去,长吁短叹,身体垮掉,精神垮掉,我们怎么办?如果您出了事,他们的死,就真的毫无价值了。为了这些牺牲的兄弟,您也一定要振作起来,带着我们离开险境,好好地活下去,以后您还要带着我们……”

他突然停住了嘴,顿了顿才说道:“……把这边的情况带回去,组织好以后的整个计划,把毛子从远东彻底赶出去,还要帮他们申请军功勋章,让他们的家人感到骄傲……”

郑宇怔怔地看着这个贴身护卫,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一向以来,他只是觉得邱海阳机灵,身手不凡,还颇有些表演天赋,当然他实际上也已经……但却没想到他能在这个时候讲出这么一番大道理来。对面如果是柯山,他肯定毫不惊讶,可偏偏却是邱海阳。

他来来回回打量了一会这个相貌平平的侍卫,仿佛想看穿这人是不是青年版柯南戴了个人皮面具。许久之后,他轻轻叹了口气。

“老邱,你说的对,是我有点儿女情长了。”郑宇苦笑一声,“无论如何,我欠兄弟们的,必须得还。这百十个弟兄,只要我活着,就得对得起他们,他们的家人,就交给我吧……敖其尔,如果去伊尔库茨克的话,你进不了城,只能让你自己冒险去三大队了,你到时候好好留心下李队他们的下落……等我回国之后,安排你回来,我有大用。”

“周先生,我知道您是贵人……”敖其尔挠了挠头,“不过我的兄弟们就死在这……几年了,几百条人命的债,我得找老毛子讨。要是就剩我自己回去,没脸见人!这心里,也没个去处。”

郑宇点了点头:“你说的也有道理,不过,我安排你回去也不光是要保全你……不过我不勉强你。草原上的汉子,要的就是恩怨分明。你要做事,我也不能阻拦,你就按照自己的心意去做好了。”

他用力扭转身子,诚恳地看着紫红脸膛的蒙古汉子:“不过你记住,咱们经历过生死,你就是我的恩人。以后只要有了难处,千万别犹豫。你不找我,就是看不起我。敖其尔,记住了吗?”

敖其尔用力地点了点头,小心地帮郑宇把盖着的衣物和皮子裹紧。

邱海阳呵呵一乐,又回到熬药的小煤油灶,试了下温度,把小药钵提起来,倒了满满一碗,自己用勺子试了一口,品了品,然后捧给郑宇,一脸的诚恳。

“少爷,该喝药了。”

郑宇眉头一皱:“啥方子?”

身后传来蒙古汉子的声音:“草原方子,用了好几年,灵验。”

“你是说……开这个方子的……”

“就是蒙古大夫,如假包换。”

第八十章 该怎么走

吃过这碗味道独特的蒙药之后,郑宇只觉得浑身发热,肠胃翻滚,一阵呕吐之后,精神却是立马感觉有些好转。喝了点干菜粥,郑宇暗想这蒙药倒是名副其实,果然够猛,见效利索的很。一晚上睡得倒香,第二天起来他整个人的精神已经好了许多,身上多了几分气力,全然不是前一晚的虚弱摸样了。

这个地窖修筑的很是巧妙,不少通气孔也不知道通到哪里,里边空气倒是循环得不错,甚至还有个茅房,大小便之后用铁锹翻一掊土盖上去就好,貌似是给整整一个分队秘密屯驻准备的。郑宇暗自琢磨着,这么多年下来,这样的地窖兼秘密藏兵洞也不知道挖了多少,看来国内在这边的安排上是投了血本的。他一时半会也没什么事情做,干脆开始从头至尾反复琢磨着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试图挖掘出一些线索来。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这件事情绝不是简简单单的一个凑巧,而是应该有着一些和他有关的东西在里边。

他琢磨了许久,又和敖其尔,邱海阳嘀咕了半天,多多少少又了解了一些情况,但整个事情依然仿佛在一团迷雾当中若隐若现地,看不清楚整个的脉络。他有些纠结地皱了皱眉头,终于暂时放弃了进一步挖掘和臆测真相的努力。

又是整整一天一夜过去,郑宇基本上已经康复了,脸色也红润了许多。也不知道是在地窖里憋的无聊,还是确实心情好,他倒是恢复了往日的从容洒脱,倒是让一直暗暗担心的邱海阳悄悄松了口气。正在胡吹乱侃之际,突然头顶的铁盖子上传来三长两短的敲击声,众人一惊,邱海阳和敖其尔赶紧护住了郑宇。一抹日光射进地窖,一个人顺着梯子爬了下来,铁盖子又合上了。

是吉雅赛因。

几个人松了口气,敖其尔赶忙上去给他扑打身上吹拂的雪粒子。吉雅赛因来到煤油灶边上,倒了杯热水咕嘟咕嘟灌了几口,抹了抹嘴,长出了一口气。

郑宇耐心等他倒腾完,也不说话,就那么笑嘻嘻地看着他。看到郑宇这个样子,敖其尔也邱海阳也莫名其妙地松了口气,不再是心提到嗓子眼的架势了。

“娘的,这一通还真够累的。好在骑兵团都撒出去了,一路倒还算有惊无险。我趁夜摸进去的,直接找的老金,他没事,放心吧。”吉雅赛因抹了把脸,呵呵一笑,“他白天打听了一下,城里没针对我们发什么搜捕令之类的,除了骑兵团,别的部队也没什么异常。总督府里的秘线都用上了,应该是没问题。”

郑宇等人长出了一口气。

“我在老金那用电台和国内联系了,局里的意思,还是不能冒险,不排除俄国人设了套子。他们提了一个意见,我们往东走,他们会联系三大队派人来接应护送我们,但我们不用徒步穿越边境,国内会派一艘飞艇过来,搭载我们往南进入蒙古。上艇的地点已经给了。我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就……答应了。”

郑宇眼睛一亮,想了想说道:“老吉,辛苦了。你赶紧眯一觉,反正我们行动也得等到晚上,你好好休息休息,到时候有你忙的。”

吉雅赛因点了点头,也不多说,径自把冻透的外衣拿去烤干,裹了皮毯子睡觉去了。一直到下午的时候,吉雅赛因醒了过来,眉宇间的疲惫已经消失无踪,又是一副龙精虎猛的样子。郑宇暗暗赞叹一声,让敖其尔招呼各人吃起了饭:干粮,雪水煮的干菜和肉干汤。

吃完饭,郑宇环视一眼众人,气氛渐渐凝重了起来。

郑宇缓缓说道:“我已经决定了,咱们不往东,还是走伊尔库茨克。”

众人愕然地看着他。

郑宇苦笑一声:“为了我,已经牺牲了太多同志……再说,昨晚的事情,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漏子,现在还不好下判断。如果是一大队内部或者是周边的关系出了问题,三大队也未必就安全。我们要和他们汇合,本身这就是个风险很大的事情,会合后出境,又是一险。另外,如果我突然消失,国内又派了飞艇招摇过市,搞不好会把老金他们这些人都暴露出来,到时候这边的损失就大了。”

他顿了顿,说道:“与其这样,还不如博一把伊尔库茨克……既然老吉查探过我们没被通缉,那应该我们的身份没有暴露。老金那里,我相信不会有问题,这个把握我是有的。问起来我们就说路上被马匪劫了,弄到几十公里外放了,兵荒马乱走错了路,又危险,好容易才回来。最多耽搁个一两天,我们就从铁路走。”

他看到邱海阳若有所思地样子,瞳孔又是微微一缩。

郑宇转向吉雅赛因:“.老吉,今晚天气如何?”

吉雅赛因微微一愣,脱口说道:“从气象看……应该是月明星稀,雪地能反光,能见度应该不错,风不会太大。”

“我们今晚就出发,先往正北到贝加尔湖畔,然后从东边进入伊尔库茨克。”郑宇断然说道,“耽搁时间再多一些,我们的解释就更难说通,国内的安排也可能造成不必要的损失……敖其尔你去汇合地点等待三大队的小分队,告诉他们撤离。就这样决定。”

吉雅赛因的嘴巴嗫嚅了几下,却终于没有再说什么。

“我们晚上滑雪走,这个,我有点基础。”郑宇说道,“我以前……练过,不过在丘陵森林地带,我的经验可能还不是太足。老邱,你怎么样?”

邱海阳挠了挠头:“倒是练过,水平应该还可以……不过肯定比不得老吉和敖其尔。”

吉雅赛因点点头:“我带路吧。敖其尔是要往东找三大队,可能还得带多一点补给弹药。”

敖其尔说道:“那个地方……正好我们有一个补给地窖,所以也不用带太多东西。”

郑宇微微一笑:“那就更好了.....大家准备好。老吉,你把路线图画出来,再把路上一些情况仔细讲讲,大家一起讨论一下,一定要做到万无一失。”

“自动手枪得留下,”邱海阳轻声说道,“还是拿着咱们原来的防身手枪。”

郑宇瞟了他一眼。

第八十一章 雪夜狂飙又见TA

月朗星稀,皎洁的月光笼罩着雪原,给皑皑白雪蒙上了一层朦胧的乳白色的光影。在轻风的吹拂下,雪粒轻舞,望之如烟似幻,一股魔幻般的味道就这样轻轻荡漾在夜色之中。

郑宇微眯双眼,透过风镜注视着前方那个矫健的身影和脚下起伏的地形,围巾把脸部裹得严严实实,里面不断喷出的满含水蒸汽的呼气,在毛巾的外围凝成一大片的冰粒子,这块厚厚的纺织物外围已经开始发硬。

这个身体曾经隐姓埋名,在皇家近卫军的新兵营经受过训练,也曾经在京畿附近训练过滑雪,而郑宇在前世,也曾经多次被喜欢生活情趣的女友拉去南山滑雪场,但在这样的严寒季节,在西伯利亚的荒原中用两根滑雪板和一双雪杖上演生死时速,确实是个艰难的挑战。郑宇的心神一刻也不敢松懈,这样的高速滑雪,又是如此复杂多变的地形,任何疏忽都可能造成严重意外,而他一旦受伤,带来的连锁结果无疑将是灾难性的。在这个三个人组成的滑雪小队中,他被夹在中间,并被要求严格跟随前面吉雅赛因的路线,对此他并无异议。

经历过生死考验之后,又承受了内心的煎熬,此刻的郑宇,比之之前那个野心勃勃,轻浮孟浪的时空旅客,已经多了相当的责任感和决心。求生的意志,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强烈过;而他对于自己的选择,也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这样确信。他已经开始理解了这个世界规则的残酷,逐渐融入了这个时代。他明白,以他的身份,任何一个决定,要避免其他人的牺牲,都是幼稚的呓语;甚至为了他的生存,还不知道有多少人自愿或不自愿地失去生命。这是命运的安排,他郑宇除非心甘情愿地自杀,否则根本无法回避这一切。他能做的,就是避免无谓的牺牲,并且让不可避免的牺牲变得更有意义。

他坚持不走国内安排好的路线,自然有他更深的考虑。

现在的郑宇,虽然还是一副温和可亲的外表,可内心却已经坚硬了起来。他沉沉地出了口气,驱散了脑中前几天乘坐马拉雪橇旅行中途遇见“马匪”劫道的点滴回忆,有些自嘲地笑了笑,瞟了一眼右侧。一百多米外的丛林中,两颗绿宝石一样的晶亮,就这样与他们平行地行进着,穿过厚实的夜幕,郑宇似乎都能感受到那饥饿的狼口中流出的涎水和喷出的臭气。那是一头孤狼,也许是争夺狼群首领失败,也许是动了头狼的禁脔,也许是自己的狼群被其他狼群打败收服而丧失了部属的头狼,总之这条狼已经是形单影只,从而被迫离开狼群的领地,到人类的领地来寻找食物。毫无疑问,这条狼正在等待时机,等待这个人类的队伍中有人落单,或者被另外一群人类打死,到时候它会恶狠狠地扑上来,享用一顿久违的大餐。

郑宇的瞳孔微缩,心中却不曾有一时的颤动。这个残酷的雪原就是这样,弱者会被淘汰,强者获得一切,而失败者不但会丧失权力和尊严,还会最终付出生命。他郑宇所处的,比这雪原,又复杂何止残酷何止十倍?面对的敌人,又强大和狡猾了何止万倍!

月色下,三个人组成的小队就这样沉默地迅速行进着,如同一条冬眠中被惊醒的小蛇,蜿蜒着行进在雪原上。在这支队伍的旁边,一条孤独而饥饿的西伯利亚狼,也在鼓起力气奔跑着,观察着,垂涎着。

郑宇开始明白那种感觉是什么了。

自穿越以来,他始终有一种强烈的不安全感。即使是身为皇储,在万众瞩目下与别国皇帝和贵族们高谈阔论,附庸风雅,也依然挥不去那芒刺在背的恐惧和不安,卸不下心头那沉重的压力。今天,在近距离,长时间感受着饿狼的窥视后,他终于明白了。是的,就是这种被窥视的感觉。

如果他的感受没错,一直以来,暗中有很多双带着杀意的眼睛,在默默地窥视着他,随时准备剥夺他的生命,以及他拥有的一切。这些人,也许是外国人,也许是……他并不清楚这些人的身份,但他也想清楚了一个道理:由于他身份的特殊,任何简单的事情一旦发生在他的身上,背后也许就没有那么简单。

郑宇呼出了胸口中冰凉的一口气,重新感受了一下肺叶中热乎乎的活力,把注意力投放到了身前这个身影中。很玄妙的,他一方面精确地把握着前方和脚下地形的起伏变幻和行进节奏的变化,一方面在脑海中如同放幻灯一般闪现着这个人所做的一切一切。他确认,没有遗漏,而且和之前多次的情形一样。这个人,确实没有问题。

那后面哪一个呢?

郑宇的脑海中浮现出了那好色轻浮的脸孔,那若有所思的神情,那深藏不露的神奇记忆,还有那身处险境的镇定自若,那侃侃而谈的锐利词锋。他暗自叹了口气,心说明明老子才是主角,怎么你小子居然更有詹姆士邦的潜质?

不知行进了多久,那双碧绿色的晶莹逐渐掉队了。郑宇可以想象到那条孤狼疲惫而绝望的神情,他很清楚,这一次判断的失误,将把这条透支了最后精力的孤狼进一步引向死亡。不知道在雪原上徘徊了多久的它,也许会在几天后不顾一切地扑向一支哥萨克骑兵队,然后吐着血沫倒毙在子弹之下。

在这场生死时速的较量中,在这场意志和体力的比拼中,郑宇已经首先战胜了这条孤狼。他有些感慨地抬头看了看天,发现东方已经露出了一线火烧云。前面的吉雅赛因慢慢把速度减了下来,这个行进了整整一夜的小队终于停在一个小丘岭上的树林里。郑宇粗重地喘息着,和吉雅赛因,邱海阳聚拢起来。

吉雅赛因拉开脸上裹着的围巾,低声说道:“我们现在在伊尔库茨克东南二十公里的贝加尔湖湖畔附近。想必已经脱离了哥萨克团的搜查线。再碰上俄国人,就按照咱们说好的说辞。”

郑宇点点头。

三人沉默着重新行进了起来,大概过了半个多小时,吉雅赛因突然停住,摆了摆手。郑宇心中一凛,也赶忙停住了。三人放眼望去,只见雾蒙蒙的湖畔,掩映着几座木屋,屋前还有燃尽的篝火,几个身影在屋前行进着,似乎在……巡逻?

吉雅赛因低声道:“这里是伊尔库茨克总督的一块林场……平时最多只有看林人,算是我的外围人员,没想到……恐怕是有什么人在这里,也许是总督府的客人。”

郑宇思忖了一下,轻声说道:“最好别惊动总督府,我们越快离开伊尔库茨克越好,一旦卷入太多问题,随时可能暴露。”

吉雅赛因摇了摇头:“如果要不声不响地转过去,要绕个大圈。而且,我们现在走恐怕也来不及了……”

他话音未落,一阵犬吠由远及近,一个半人高的黑影如同箭一般窜了过来,吉雅赛因赶忙喊了起来:“别,我们是商人!”

一阵口哨响起,一条巨大的高加索犬在郑宇等人身前十米停住了脚步,开始绕着他们兜圈子,一边恶狠狠地吠叫着,吐着血红的舌头,双眼放出凶狠的绿光,不怀好意地盯着郑宇三人。郑宇心中一寒,抬头看去,只见五六个人影快步跑了过来,手里端着步枪,嘴里吼着俄语,让他们举起手来。

郑宇三人对望了一下,把手举到了脑后。

领头的俄国中士来到吉雅赛因身前,一把拽下了他脸上的围巾,上下打量了一番,让身后的士兵搜查了一遍三人,收缴了三支手枪,仔细查看了一下,哼了一声,又开始怒吼了起来。

“误会,误会!”吉雅赛因赶忙说道,“我们绝对的良民……是伊尔库茨克尤里先生的朋友,和科斯特罗夫斯基上校,库加拉中校也都是朋友……”

对面的中士猛地一愣,神情有些古怪,好半天说道:“你们是参谋长的朋友?”

吉雅赛因点了点头。

“那就好办多了。”中士露出了笑容,“上校本人就在这里……所以,你们是不是说谎,马上就可以验证。”

郑宇三人对视了一眼,露出了喜色。郑宇甚至忍不住要欢呼出来。这几天的经历,着实是跌宕起伏,目不暇给,刚刚还是疑似奸细,现在却得知刚刚结识的酒肉朋友正是这里的长官,马上就可以摇身一变而为贵宾,这叫什么?

运气,运气啊。

在寒风中等待了十几分钟之后,郑宇等人被中士带进了一栋木屋。郑宇抬头看去,只见几天前曾经在一起饮酒取乐的格鲁吉亚上校,正一脸惊讶地看着自己,禁不住松了口气。

他刚想开口,却听到了一个清脆柔美的声音:“张先生,您这是……怎么回事?”

郑宇愕然看去,只见亚历山大身边正有一个倩影。身材依然是那般的苗条曼妙,而那张未施粉黛的脸庞比之当日那张满是白铅粉的人偶脸格外俏丽娇媚了几分,衬着雪白的貂皮大衣,在煤油灯的照射下更显得娇艳欲滴。这佳人正似笑非笑,玩味地打量着郑宇,颇有点……猫玩老鼠的味道?

郑宇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一滴冷汗,从他的后背淌了下来。

第八十二章 致命的U惑(一)

按照郑宇的想法,这次冒险会伊尔库茨克,当然是要无声无息地最好,就算要惊动人,也是越少越好。如果惊动到越多越高层的人,自然遭到盘问的风险就越大,也就越可能暴露。郑宇原本准备拉着这位一起喝过花酒的格鲁吉亚上校做虎皮,忽悠一通就回城搭上火车离开,却没想到那个一度把他迷得神魂颠倒,却很可能是日本王牌女谍的艺伎阿菊却和这位上校混到了一起。郑宇一直无法确定是不是在这个女人的身上露了馅,导致俄军顺藤摸瓜摘掉了一大队,此时此刻遇到此女,不由得他不心惊肉跳。

毕竟是久经考验的老戏骨,郑宇的外表上却很是惊喜,有些不敢置信地说道:“阿菊,怎么是你?”

随即,他又恰到好处地微微一窘:“我的事……说来话长了。”

亚历山大却是颇为玩味地看看郑宇,又看看阿菊,哈哈大笑,颇为热情地起身过来抱住郑宇:“老弟,你来的正好,这两天阿菊小姐还没少说起你呢……”

他对着郑宇眨了眨眼睛,神色有些暧昧:“怎么,老弟是舍不得阿菊小姐,终于还是忍不住半路返回了?”

郑宇一咧嘴,苦笑了一下:“老哥说笑了。在下运气不好,半路遇到了马匪,把我们蒙着眼睛带到了不知道哪里的密林深处,然后悄无声息地走了。等我们摘下眼罩,发现卢布和英镑现钞,还有狗拉雪橇上的物资给养都没了。好在对方倒还有些香火之情,给我们留了三支护身的手枪,扔下三副滑板,这几天风餐露宿,好歹算是平安归来。”

他脸色一苦:“现在我们身无分文,只能回伊尔库茨克找朋友筹措一二,唉……”

亚历山大面露同情之色,拍了拍郑宇的肩膀:“安德鲁兄弟,你也别太难过了。总算人没事。另外,倒是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郑宇有些诧异地看向他。

“前几天,哥萨克团回报说剿灭了一支马匪,当场全部击毙,捣毁了对方的巢穴。搞不好就是之前抢劫你们的那一支马匪。”

郑宇一愣,表情异常复杂。

见他如此,亚历山大反倒有些诧异:“怎么,你不高兴?”

郑宇苦笑着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可听到这个消息确实没有太多的喜悦。也许是对方也算是……义匪吧。至少没杀也没虐待我们。”

亚历山大一笑,又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好了,总之这事算过去了……回头可能宪兵队还会有人问你些情况,不过也说不准,毕竟马匪已经被消灭了。你们连夜赶路也累坏了吧?先坐下,喝口热水,烤烤火。”

郑宇三人点了点头,各自坐下。

郑宇想了想,忍不住问道:“老哥,你们怎么到了这里?”

亚历山大略有些尴尬地一笑:“这事……”

一旁的阿菊突然插嘴说道:“是我求上校带人保护我们的。”

郑宇惊讶地看向阿菊。

阿菊嫣然一笑:“小女自然没有这么大的面子。是总督大人的公子和千金从圣彼得堡放假回家,我和他们在圣彼得堡彼此相熟,所以带我游玩贝加尔湖。我在这边人生地不熟,想起来那天遇到的上校,就请上校带人保护我们。”

亚历山大有些尴尬地摆了摆手:“也不算什么了,正好部队有些训练安排,我也出来活动活动就是。”

郑宇神色古怪地看了此人一眼,暗想格鲁吉亚人一向号称实在厚道,可说起瞎话来也是面不改色的好手。明明是你小子想方设法想和总督府套近乎,争取能留在后方不上前线,却非要顶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

郑宇看看窗外的天色,转头对着亚历山大有些歉意地一笑:“老哥,真不好意思,天还没亮就把你们折腾起来……”

亚历山大摆了摆手:“没事没事,按照部队上的规矩,也该起床了。”

他话音刚落,外边就传来了起床号。

亚历山大笑了笑:“部队上早操……说起来,按我们的行程,今天也该回去了。你们干脆就和我们一起吧。”

他转头对着阿菊笑着说道:“阿菊小姐,您看呢?”

阿菊微微一笑:“小女却是求之不得,就是不知道张少爷是不是肯赏光了。”

郑宇自然是大喜过望:“那就多谢了!”

突然,外面一个少尉急匆匆地走了进来,看了一眼郑宇等人,欲言又止。亚历山大沉声说道:“说吧。”

少尉神色一凛,肃然说道:“上校,外面哥萨克团的副团长谢苗诺夫少校带人求见。”

亚历山大神色一变,有些不善地哼了一声:“他来干什么?”

“说是剿灭的马贼可能还有同伙,正在搜查中,想问问这边有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人员。”说着,少尉的目光迅速地扫视了一下郑宇等人。

亚历山大的脸色突然沉了下来,厉声喝到:“该下地狱的阿塞拜疆强盗,以为自己算什么东西!这里什么可疑的人都没有,让他们赶紧滚蛋,要是妨碍了部队的训练……他们就去祈求圣母吧!”

郑宇有些愕然地看着突然翻脸的亚历山大,亚历山大身边的一个少校露出了一个无奈的神情。

亚历山大扭头对着少校,余怒未消地说道:“你亲自跑一趟,好好羞辱一下那帮王八蛋……他们要真想自取其辱,我可不介意让总督大人的公子和千金看看他们的跋扈模样!”

少校领命带着少尉离开后,亚历山大坐下喝了口水,又忍不住重重哼了一声。

郑宇小心翼翼地问道:“老哥,这是……”

亚历山大对着他一咧嘴:“老弟,放心,没你的事,这点事情我来处理就好……什么东西!”

郑宇有点摸不着头脑地看了看对方,却也暗自松了口气。不管怎么说,至少眼前这一关算是过去了。突然一阵香气拂过,他抬头一看,却见到了一张宜喜宜嗔地俏脸,正给他端上了一杯茶,柔声说道:“张先生,能够再见到您,小女真的很高兴。”

郑宇看着这个疑似日本女谍,心中却是一阵迷糊。难道她真的不是那个满洲阿菊?

两个多小时后,郑宇坐在一辆宽敞华贵的四轮马车里,感受着身侧佳人的幽幽体香,看着对面那一双萝莉正太有些兴奋的目光,心里也慢慢放松了下来。

“安德鲁哥哥,你真的从老林子深处就这样逃了出来?没遇到狼群啊,老虎啊,灰熊啊什么的?”

“哪能没遇到……卡佳小姐,我和我的仆人可是很勇敢的。”郑宇笑着说道,“我在加拿大经常打猎,这些也是见惯了的。不过说实在的,这次确实有些惊险,我们都不知道具体的方位,马贼只是留了个标记,让我们往北走……一路上烧雪水打野兔,甚至孤狼,灰熊和野猪也不是没遇到过。”

旁边的阿菊眼珠一转,脸上露出顽皮的神色。

“张先生,您不是说要在这边收虎皮吗,怎么遇到老虎,也没带一张回来?”阿菊似笑非笑地看向郑宇。

郑宇呵呵一笑:“这个嘛……收虎皮是一回事,亲手杀死一只美丽的百兽之王又是另一回事。在下是属虎的,不能杀虎。”

阿菊扑哧一笑,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反驳这人。

下午,终于抵达了伊尔库茨克。在总督府门口,郑宇等人和总督的一双儿女依依惜别,然后把阿菊送回馆舍。

马车车厢中,郑宇情绪复杂地看着对面的艺伎,感受着那俏丽脸庞散发出的致命的诱惑,心底悄然燃起了一丝火苗。在生死之间打了一个转的他,无比渴望女人的慰籍,而对面这个危险而神秘的日本女人,对于他的诱惑又是格外强大。致命的性感,危险的爱情,危机四伏的处境,这一切的一切,对于此刻的郑宇,如同一剂要命的春药,终于让他压抑了许久的欲望如同野火一般不可抑止地燃烧了起来。

对面的女人,似乎也发现了郑宇浑身散发着的灼热的情欲,双颊晕红,轻咬贝齿,嗫嚅了半天,终于轻声说道:“张先生,小女……今晚不想一个人。”

在听到这句话之后,郑宇的脑海终于轰然炸响。一时间,什么生死,什么间谍,早已抛到了九霄云外。他近乎粗暴地一把把对面的佳人拽到怀里,凝视着那双璀璨晶莹的大眼睛,直到对方在他火一般的热切注视下缓缓闭上双眼,终于狠狠地吻了下去。

怀里的少女紧紧地搂住郑宇的后背,生涩却激烈地反应着,两个人的舌头纠缠在了一起,许久之后,郑宇才放开了那双红唇,他陶醉地看着那张酡红的俏脸,大手抚了上去,轻轻地感受着少女柔嫩细腻的肌肤。少女的一只手,也同时抚上了郑宇的脸庞,轻轻抚摸着。马车车厢内的颜色似乎充满了粉红色的旖旎气息,郑宇的呼吸愈发粗重了起来,他忍不住就要再次吻下去,却突然听到了少女关切的询问:“您的脸有些热,是不是感冒了?”

郑宇一愣,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我家里有个偏方,”阿菊轻声说道,“板蓝根开水冲服,每次三两二钱,每天三次,三天之内,准好。”

郑宇如同被一道粗大的闪电霹中天灵,他惊异万分地看着对面的女人,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许久之后,郑宇才有些干涩地说道:“小姐……真是好心人。您家里的偏方,想必定然是准的。不过这调制手法……”

对面的女人微微一笑:“祖传手艺,之前传男不传女,上一代开始松了规矩。”

郑宇的瞳孔猛地收缩,转头看向阿菊,脸上满是难以置信和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感。他万万没有想到,居然会有如此荒谬的事情发生!

这真是一个……疯狂的世界!

第八十三章 致命的U惑(二)

夜已深。郑宇在自己的房间中,默默地看着前面的女人优雅缓慢地卸妆。

他已经确定,这个女人是总情局的二等特工。虽然他并不清楚对方为何由记忆里的日本女谍摇身一变为中国总情局的卧底,但他能够确定的是,对方很显然是接到了总情局的命令来配合自己的。

郑宇并不着急要问清楚对方的来龙去脉。对那个时空大名鼎鼎的满洲阿菊他算是知之甚深。对方之所以走上坚定反俄的道路,导火索却是同为间谍的情人被俄国人处死。根据他的观察,这个女人居然属于那方面经历极少甚至可能没有的青涩少女,发生关系,对于这样一个女人,从心理上来说应该具有重要的意义。

而更重要的是,他真的……等不及了。

郑宇轻轻地走了过去,坐在女人的身后,一手轻轻抚住女人的肩头,一手轻轻捏住那只玉手,女人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软软地靠在了他的胸膛上。

郑宇轻轻拆开女人的头饰,取下那些复杂的发夹,松枝,花朵,金簪,头绳,动作温柔而稳定,他温热的呼吸吹在女人的耳垂边,眼看着那白皙的肌肤开始逐渐变得红艳起来。郑宇轻柔地梳理着女人的长发,表情无比专注,如同在从事一项至关重要的工作一般。女人轻笑了一声,转头在郑宇的脸颊上轻轻吻了一下,又柔顺地靠在郑宇的怀抱里。

郑宇轻声一叹:“你真美。”

阿菊星眸微闭,嘴角微撇:“这句话,你一定对很多女孩子说过了。”

郑宇点了点头:“确实说过不少次。可这一次,我是真心的。”

阿菊睁开眼睛,扭头嗔道:“你就不能哄人家开心一次?”

郑宇温柔一笑:“可我不想欺骗你啊……”

阿菊哼了一声,又转回头去闭上了双眼:“再说一次……”

“你真美。”

“哪里美?”

“头发,眼睛,鼻子,嘴,脸颊……”

“怎么不继续往下说了?”

“……”

“既然那些地方不美,你还要乱摸?”

“……”

郑宇呵呵一笑,轻轻地吻了少女的脸颊,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哪里都美。”

阿菊满意地轻声哼了一下,抓住了郑宇的大手,轻咬贝齿:“……别乱摸,等我卸完妆。”

五分钟后,郑宇躺在暖烘烘的被窝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天花板,不知在想些什么。蓦然间,四下一黑,随即一阵细碎的脚步,一具有些发凉的躯体钻进了被窝,紧紧地抱住了郑宇,一头乌黑柔顺的长发就靠在郑宇的胸口,一股少女的幽香让郑宇精神一振。

“抱紧我。”阿菊的声音有些颤抖,而郑宇却从中听到了一股热烈如火的渴望。他的右手紧紧搂住了少女,让对方柔软的身躯就靠在自己的胸口,低下头吻了一下对方的额头,心中一阵火热。

“要我。”阿菊近乎梦呓地说出了两个字。

仅仅两个字,就彻底击溃了郑宇的心防。他已经知道了这个女人的真实身份,也知道对方对自己了解多少,早已撤去了那一丝顾虑。这么长的时间,恐惧,不安和焦虑已经把他折磨得快要发疯,可偏偏却还要作出一副气定神闲从容自若的做派。在他的内心,早已是无边无际的冲动和欲望。在这一刻,他只想在这个美丽的胴体上释放自己的全部激情!

他一把扯开了对方的裹胸,一对雪白炫目的高耸猛地弹跳了出来,他迫不及待地抓了上去,爱不释手地揉搓着,而身下的女人很快就发出了小猫一般的呻吟。郑宇的上半身已经压了上去,狠狠吸住了那双甜美的樱唇,另一只手一把扯掉了少女柔软的兜裆布,近乎粗暴地分开了少女的双腿。阿菊开始激烈地反应起来,两个人如同两头发情的野兽一般滚做一团,逐渐的,郑宇发现对方虽然拥有如火的激情,却是分外的生涩,如同一个摸不到门径的青头小子……他心念一转,动作却温柔了稍许,开始老练地浅谈轻唱了起来,就如同一位老练的琴师在弹奏一曲优美的乐曲一般,时快时慢,逐渐的,阿菊的整个人的皮肤都红得炫目,如同发了高烧一样,柔顺黑亮的长发也披散了开,嘴里的呻吟声已经高亢得如同哭泣一般,嘴里含糊不清语无伦次地反复说着:“要我……”

郑宇终于不再犹豫,他用力地一挺,感受着那像皮套一般紧绷的感觉。尽管早知答案,可此刻心中却微微带了一丝遗憾和黯然。身下的少女似乎感受到了郑宇的心情,一双玉腿紧紧地盘上了郑宇的后腰,微带痛楚却无比欢愉地呻吟了起来。郑宇看着那如水的双眸,粉红细腻的脸庞,感受着抚摸自己胸口和脸颊的芊芊玉手,心头那一丝遗憾和黯然转眼消逝得无影无踪。

郑宇年轻而略显单薄的肉体,就这样在那如水般柔软温顺的少女身上无比辛勤地耕作着。逐渐的,他开始从中寻找到了一种主宰世界的自豪和自信。他就如同一台精密的机器,坚定而有力地开拓着这片土地,而对方那夹杂着痛苦和欢愉的呻吟声越发激烈,却愈加刺激了郑宇。渐渐的,他的动作开始激烈了起来,他终于开始发狂地蹂躏着身下的柔软躯体,尝试着各种姿势,任凭对方近乎哭泣地呻吟着,激烈地应和着,却始终坚决坚决再坚决地挺进挺进再挺进。终于,在少女尖叫着瘫软成一团之后,郑宇也缓缓软倒在对方柔软的身躯之上。

不知过了多久,郑宇感受到了一双纤纤玉手在轻柔地抚摸着自己的脸。他抬起头,看到了那一双明亮的眼睛和微张的双唇,忍不住吻了上去。

“喜欢吗?”阿菊柔声说道。

“喜欢。”郑宇老老实实地回答,“从来没有这么喜欢过……这个。”

阿菊噗哧一笑,小手插进郑宇的头发里,轻轻抚摸着:“看你年纪轻轻一副很守规矩的样子,没想到这么厉害……你一定有过很多女人吧?”

郑宇脸色一僵,咧了咧嘴:“没……我只是……学过。”

阿菊轻轻啊了一声,有些难以置信地说道:“难道你也是……”

郑宇心念一转,知道对方可能误会了,哭笑不得地说道:“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只是……大家族的那些事情,你知道……”

阿菊轻轻呸了一口,转过了头,可过了一会却还是忍不住转回来,好奇地问道:“那个……你……你怎么这么厉害的?”

郑宇的虚荣心顿时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他嘿嘿一笑:“这算什么……”

阿菊轻轻吻了他一口,小猫一般蜷伏在他的怀里,手指在郑宇赤裸的胸口轻轻划着圆圈,痒痒的。郑宇嗅着少女长发间的清香和混杂着体液味道的少女幽香,心头无比开阔。

许久之后,郑宇却听到了一阵轻声的啜泣。他有些歉疚地问道:“是不是弄疼你了?”

阿菊无力地摇摇头,却只是趴伏在郑宇胸口。两滴泪水,轻轻地滚落在郑宇裸露的肌肤上。郑宇轻轻抚摸着阿菊的脸颊,柔声问道:“阿菊,到底怎么回事?”

阿菊擦了擦眼睛,伏在郑宇胸口,轻声说道:“我是你的女人了。”

郑宇点了点头:“我是你的男人了。”

阿菊却出奇的没有和他抬杠,而是幽幽地轻叹一声:“你是我的第二个男人。”

郑宇心中一动。

“我的第一个男人,死了。”阿菊轻轻说道。

郑宇的肌肉猛地绷紧,搂住阿菊的手突然用力了几分。

“他,是被我杀死的。”

阿菊的声音,平静从容,而郑宇的心脏却猛地一震,他难以置信地低头看向那张刚刚还如泣如诉的俏脸,可看到的却只是一头乌发。他的另一只手轻轻抓住了对方的小手,感受着那只小手上的微湿。

少女却依然如同一只乖巧的猫咪,蜷伏在郑宇的怀里。她略带苦涩地一笑:“放心吧,我不是负责那种任务的……”

郑宇略带尴尬地一笑,轻声说道:“别乱想,我只是不习惯。你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女孩子,突然说出杀人什么的,杀的还是自己的男人,尤其是这么一个夜晚……总是容易让人有些害怕的。”

阿菊抬起头,嫣然一笑,吻了下郑宇的脸颊,轻声说道:“我不怪你。”随后又轻轻伏在郑宇的胸口,舒服地呻吟了一声。

“他是我在札幌间谍学校的同学。一开始我并不喜欢他,也没精力喜欢他。课程太多,训练太苦,家里又需要我来寄钱……可他却总是和我安排在一起,久而久之的,我也就喜欢上了这个聪明淳朴的九州老乡。”

“毕业前,他告诉我,他要被派到中国长期潜伏。在那一刻,我知道,我爱上他了。那一夜,我们……第二天开始考核,一关又一关……最后,一个军官来找我,告诉我最后的考核是……杀死那个男学员。我毫不犹豫地杀死了他。”

郑宇的身体猛地一颤。

“因为我知道,他暴露了。”阿菊平静的说道,“他们后来拿出了很多证据,告诉我他实际上是日本民主革命党的秘密分子,妄图出卖情报,颠覆国家。我分析了那些证据,我知道,这是真的。”

“因为……我也是民主革命党分子,我早就知道了这一切。”阿菊幽幽地说道,“如果我不马上杀死他,我们两个都会被毫不犹豫地干掉。尽管我是他们的重点对象,有重要安排,但如果他们认为我不可靠,绝对不会有任何的犹豫。”

“我记得他死前的表情,解脱的表情。他就那样温柔地看着我,带着笑。我永远忘不了。”阿菊趴在郑宇的胸口,看不到脸上的情形,而声音依然平静,“我恨这个国家。是他们让贫苦的农家只能卖掉女儿,是他们让成千上万的女孩子被迫出洋卖春,是他们让农夫饿肚子,让工人做奴工。天皇和财阀,将军们口口声声说着爱国,却只是让穷人们去受罪,去拼命。”

郑宇心中一痛。

“所以我加入了中国的情报机关。”阿菊抬起螓首,“他死了,我也会死,可我要让他们都去死……要解救这个罪恶和畸形的国家,只有靠中国。也许那些狂热愚昧的人会唾骂我,可我不会理会。我相信自己做的对,所以我就去做。”

郑宇轻轻亲吻了她的额头一下:“相信我,你做了一个正确的选择。”

“阿菊,你知道吗?”郑宇柔声说着,“在我的心里,你既不是伺候人的美艳艺伎,也不是什么身负国仇家恨的间谍,你只是一个……有些顽皮的小女孩,很可爱的小女孩。”

他轻轻捧起阿菊的小脸,拭去了对方脸上的泪水,刮了刮她的鼻子,微微一笑:“我们都长大了,有自己背负的责任,自己要做的事。可只要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就请不要想这些了……我是你的男人,你是我的女人……”

阿菊轻轻点了点头,垂下螓首,许久之后才再次抬起头来,嘟着嘴,脸上满是喜悦和向往。

第八十四章 致命的U惑(三)

第二天的下午,出现在火车站的郑宇,已经是一副俄国绅士的打扮。老尤里一脸艳羡地看着小鸟依人般挽着郑宇手臂,一脸甜蜜和幸福的阿菊,嘴里不住口地称赞郑宇的好运气,而金向国则和亚历山大,瓦伦丁挤眉弄眼,嘀嘀咕咕的,时不时向郑宇瞟一眼,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郑宇呵呵一笑,一拱手:“各位,各位,多谢金老哥,尤里老哥解囊相助,家族马上会从圣彼得堡打款过来,包括订货的订金。具体的交货事宜,加拿大总部会有专人过来,到时候,还要多多仰仗各位了。”

金向国笑的见牙不见眼的:“那自然没说的。不过老弟,你这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也不多盘桓几日。这个算不算重色轻友啊?”

老尤里嘿嘿一笑:“老金这话在理。我看张兄弟是得了美人,着急回去享受二人世界了。”

亚历山大痛心疾首地说道:“你就这么把菊子小姐拐走了!以后我们……唉……”

郑宇冲他一挤眼睛:“老哥,美佳子不是留在伊城吗?以后你们多亲多近,说不准还有机会一亲芳泽呢。”

几个人哈哈一笑,郑宇一一拥抱,就准备上车。正这个时候,一个俄国军官走了过来,神情迷醉地摘帽行礼,对着阿菊一鞠躬:“兰若菊小姐!”

郑宇双眼微眯,眼神不错地盯着这个不速之客。身旁的阿菊一声轻咦,有些惊讶地说道:“特拉温特斯基先生,您怎么来了?”

俄国军官抬起头,扫了一眼郑宇,目光中满是怒意,却依然彬彬有礼地说道:“在下正好在远东有些军务,听说小姐来到伊城,特此等候。”

他优雅地做了个邀请的姿势:“在下,特拉温特斯基男爵家的次子洛班·特拉温特斯基,邀请美丽的兰若菊小姐与在下同行。”

阿菊轻咬贝齿说道:“对不起,特拉温特斯基先生,小女已经……有了未婚夫。”

她温柔地看了一眼郑宇,把螓首轻轻地靠在对方胳膊上,一脸甜蜜。

对面的俄国军官似乎难以置信地看了一眼郑宇,颤声说道:“未婚夫……兰若菊小姐,您在圣彼得堡的时候,还是孤身一人啊!”

阿菊微笑说道:“不错。不过在伊城,我遇到了这位可敬的绅士,并且深深爱上了他。我们已经决定订婚。”

郑宇相当配合地转头轻轻吻了一下阿菊,然后微笑着看向对面的俄国军官。

俄国军官的脸色一下子阴沉了下来,他满眼怒火地看着郑宇,似乎牙齿都咬得咯咯直响。终于,他怒哼了一声,摘下手上的白手套狠狠地扔在郑宇面前的地上,旁边围观的人群一下子惊呼出来。

“在下,特拉温特斯基男爵次子洛班·特拉温特斯基,请求和您决斗。”俄国军官怒视着郑宇,一字一板地说道。

郑宇有些惊讶地看着这个不速之客,一时没想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阿菊趴在郑宇的耳边,低声说道:“这是圣彼得堡的一个贵族子弟,纠缠我很久了……没想到居然追到这里。你赶快打发他走吧,他可烦人了。”

说到最后,她如同小女孩撒娇一样拽着郑宇的袖口来回扯了几下。

郑宇心中苦笑一声,没想到这么恶俗的桥段居然会发生在自己的身上,他打量了一下对面那个看起来二十七八岁样子的俄国军官,暗自惊讶,心想这么一个明显沉湎酒色的鸟人,居然要为了爱情来决斗?他又扭头看了看阿菊,暗忖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红颜祸水?

阿菊有些嗔怒地低声说道:“你到底赶不赶他走呀?”

郑宇呵呵一笑,彬彬有礼地对着俄国军官一扶礼帽:“对不起,在下……没空。”

晚上,坐在豪华卧铺包厢里的郑宇,一边给阿菊梳着头,一边回想着车站上那一幕,想着那个俄国少校被邱海阳貌似亲热地拥抱,疼地龇牙咧嘴的惨象,以及被亚历山大一顿挖苦讽刺后敢怒不敢言的情形,忍不住嘿嘿一笑。

阿菊回过头来,有些不满地看了他一眼,却又忍不住甜甜一笑,亲了一口郑宇。郑宇看着对方如花的笑颜,想一想很快就不可避免的分离,心头再次火热了起来,呼吸也粗重了几分。阿菊轻咬贝齿,脸颊也慢慢红晕了起来。她瞟了一眼郑宇,轻轻地靠在了对方的怀里,轻声说道:“轻点……人家不好意思。”

郑宇心头火热,三下五除二脱下了衣服,把对方压倒在床铺上,几下扯脱了最后的阻碍,然后近乎粗暴地进入了对方体内。阿菊痛哼了一声,却紧紧搂住了郑宇,热情地迎合着。

慢慢的,两人的动作轻柔了起来,郑宇一边活动着,一边把嘴凑到阿菊耳边,低声说道:“你的那位赞助人,还有局里的任务,到底是怎么回事?”

阿菊满脸晕红,断断续续地说道:“嗯……我是日本陆军方面……派去监视自由宪政派元老西园寺公望的,所以想办法吸引他做了我的赞助人……元老一直负责外交事宜,但军方认为他对英美态度过于暧昧,而且总是主张宪政自由主义,对军方态度并不友好,需要……重点监视。”

她有些嗔怒地瞪了一眼郑宇,却忍不住又舒服地呻吟了起来。

郑宇呵呵一笑,放缓了动作:“那你怎么又成了局里的二级特工?”

阿菊白了他一眼:“你们那个总情局神通广大,我哪知道怎么找上我的……啊……”她忍不住用力一捏郑宇的胳膊,一脸嗔怒:“好好说话不行吗……”

郑宇摆了个嘘的手势,贴在她耳边说道:“隔墙有耳……再小心都是不为过的。”

阿菊将信将疑地看了他一眼,忍不住又呻吟了起来。

“至于这一次,昨晚也和你说了,我之前已经接到命令,西伯利亚有贵客经过……我要给与协助。”阿菊一脸晕红地轻声说着话,两个人的嘴都紧紧贴着对方的耳朵,整个身体也亲密地紧紧贴服在一处,“你到底是什么人啊,搞得局里这么……算了,我知道你也不能说,这是纪律。”

郑宇苦笑一声。

“这一次,元老和俄国方面在圣彼得堡的会谈,我是没法坐陪的,但他们私下的很多私人交往都都是陪侍。从他们的只言片语看,日本政府已经和俄国基本达成了军事盟约的具体条文,把原本的防御型条约上升为全方位的军事同盟条约,在战时互相支援。”阿菊低声说道,“他们的战区划分,好像是松花江……元老好像还说过海军什么南进,陆军北进之类的,离得太远,听不清楚。对了,有个事情我总觉得有点奇怪……”

郑宇一怔:“怎么?”

“按理说,元老这次来俄国是和俄国结盟,事情也很顺利,但我总感觉元老好像有些心神不宁。”阿菊说道,“元老经常叨咕过美国什么的,好像有什么事情让他忧虑。另外,我总感觉……他好像对开战有些疑虑。在东京的时候,我听他和来访的井上馨元老,近卫笃磨公爵聊过,好像是……谈论和中国是不是有媾和的可能。”

郑宇的瞳孔猛地收缩。

这个信息,的确是他闻所未闻的。

“不过元老本来就一直对与中国开战有疑虑,所以我只是如实和总情局的联络员汇报了,当然也告诉了兴亚会……但也没有多解释。”阿菊继续说道,“要是真的能不打仗,会少死很多人吧……”

郑宇苦笑一声,暗道哪里是这么简单。

两个人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地聊着,一边做着香艳的动作,阿菊的莺莺沥沥夹杂着时而高亢时而低沉的呻吟,让郑宇也感受到了一种别样的刺激。不知过了多久,在阿菊如泣如诉,强行压抑的忘情呼唤中,郑宇终于射出了全部的精华,紧紧地搂住这具迷人的柔软躯体。

阿菊的眼睛半睁半闭,好半天之后满脸的潮红才渐渐消退下去,她用自己的一缕头发调皮地在郑宇的胸口划着圆圈,小脑袋枕着对方的胳膊,舒服地发出小猪哼哼一般的声音。

“我姓周,”半晌后,郑宇低声说道,“以后我会安排人找你的……”

“找我做什么?”阿菊睁开眼睛,似笑非笑地问道。

“你以后别,,,,,,”郑宇沉吟片刻,刚想说什么,却被一只纤纤玉手掩住了口。

“别说傻话。”阿菊用另一只手轻轻地抚摸着郑宇的脸颊,认真地说道,“我是个克男人的女人,身份也见不得光。有你的这份情义,我已经满足了……你还年轻,别为了我耽误前程。那边的用人纪律,我还是知道一些的。”

郑宇抬起头,怔怔地看着这个女人,心里百感交集。

“男人,别急着轻易许诺。”阿菊嫣然一笑,“等到你能够实现所有的诺言,有能力庇护所有人的时候,再许诺也不迟。”

郑宇轻轻地点了点头,贴在她耳边轻轻的说道:“那一天……不会太久的。”

半晌后,阿菊紧紧地抱住郑宇,在他耳边轻声说道:“我改变主意了。”

郑宇愕然抬起头看向她。

“我原本决定回去之后想办法把元老勾引上床……现在我准备,还是做他的忘年交和半个养女。”阿菊嫣然一笑,“哪个男人也别想再碰我了……除了你。”

郑宇凝视着那双透出坚定的眸子,缓缓地点了点头

清晨,郑宇感觉到鼻子间痒痒的,忍不住打了个喷嚏,睁眼一看,却是阿菊正调皮地用发丝逗弄着他的鼻孔。郑宇又气又笑地一拍对方的屁股,低声说道:“搞什么鬼呀?”

阿菊睁着晶莹的大眼睛看着郑宇,一脸无辜地说道:“没什么……就是想要了。”

郑宇痛苦地呻吟了一声,又闭上了眼睛,任凭阿菊怎么折腾也不睁开了。两人嬉戏了一会儿,郑宇终于也睡意全消,上下其手了一会,恋恋不舍地一起穿起了衣服。穿好衣服后,郑宇捧着对方的小脸,在额头上又吻了一下。阿菊靠在郑宇的怀里,软软的,两个人就这样默默地拥抱在一起。

在这一刻,郑宇的心中一片温暖和舒适,他贪婪地呼吸着少女的体香,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说。

时间,就这样缓慢地流逝着。

突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郑宇没好气地喊了一声:“谁呀?”

吉雅赛因的声音响起:“有人求见您……非见不可。”

郑宇无奈地摇摇头,阿菊轻笑了一声,一把推开了郑宇。郑宇一笑,开门而出,右臂一弯,一个柔软的身躯钻出包厢靠了上来,轻轻挽住了他。郑宇扭头对着阿菊一笑,又转回头来向对面望去,却见昨日车站上纠缠不清的那个俄国军官就站在自己面前。

郑宇呵呵一笑:“特拉温特先生,您……”

“我是来道歉的。”对面的军官一脸诚挚,“我想通了,菊子小姐找到心仪的对象,能够嫁给自己的爱人,过正常人的生活,是她的幸福。作为深爱菊子小姐的人,在下……应该祝福你们。”

郑宇一愣,没想到对面这个二愣子居然能说出这么一番话来。他想了想,眉毛一挑,暗想这个时候也算是男人心胸的较量,于是一把推开了拦在身前的吉雅赛因,呵呵一笑:“我接受你的道歉。”

俄国军官摘下军帽,左手捧帽,右手贴裤,对着郑宇深深一鞠躬。

可下一刹那发生的事情,却让所有目睹之人目瞪口呆!只见他鞠躬下去的同时,右手居然闪电般地变出了一只手枪,迅捷无比地对着郑宇开了一枪!

热血,猛地喷溅了出来。时间,就定格在这一刹那。

郑宇凄厉的惨呼,顿时响彻了整个车厢!

(筒子们不要紧张,本文不会出现换主或者反复穿越这类大毒的情况)

第八十五章 花开花落

郑宇浑身鲜血,失魂落魄地看着怀里软软躺倒的白衣女子。那身洁白的大衣上,已经绽开了一个血洞,鲜血滚滚而出,吉雅赛因手忙脚乱地解开衣服给她包扎,却完全是无用功。郑宇看着阿菊心口处那个恐怖的血花,撕心裂肺地惨号了一声。

他完全不明白,为什么会突然发生这样的事情!

“别哭,”阿菊咳嗽了几声,嘴里喷出了鲜血,“这是我的命……杀了第一个男人,不能再让第二个男人死在我的面前。你……答应我。”

郑宇泪眼朦胧地看向这个身份复杂的女人,轻轻点了点头。

“活下去,”阿菊的手无力地扶着郑宇的肩膀,努力想抬起来,郑宇抓住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脸颊上,“为了你自己……为了爱你的人,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她又转头看向已经成为一具死尸的俄国军官,轻声说道:“这个人……”

“别说了,”郑宇看着她咳出来越来越多的鲜血,有些惶急地说道,“你好好养着,没事的……”

“别骗我了,”阿菊嫣然一笑,咳了口血,可满脸满身的鲜血也遮不住那一笑的风情,“你就是个油嘴滑舌的小坏蛋,大骗子……我要死了,没救了。你趴过来,我和你说……几句话。”

郑宇赶忙俯身过去。

阿菊在他耳边轻声说道:“这事肯定有问题……不过现在死了人,你们在赤塔没法轻易脱身……你们要尽快离开西伯利亚,这里的事情,必须是情杀……必要的时候去联系伊尔库茨克总督府,还有西园寺元老。要舍得花钱,俄国人只认钱……我那里有六千多卢布,你都拿去吧……你们脱身后,再想办法查清案子。”

郑宇哽咽着点了点头。

“记住……我。”

阿菊用力说完三个字,剧烈地咳了几下,脑袋一垂,嘴角带着笑容,却再也没有任何呼吸了。

郑宇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吉雅赛因呆呆地看着失魂落魄的郑宇,已经化成尸体的阿菊,心头是一片冰凉,一片茫然。这他娘到底是怎么回事!不就是个追女失败吗,怎么就……他娘的开枪下了死手!而且恰好是自己和邱海阳换岗之后!虽然自己在那一刻手疾眼快击毙了这个俄国军官,可对方却已经先开了枪!如果不是这个日本艺伎不知怎么回事突然挡在郑宇身前,那位局里的重要人物就会莫名其妙地死在一场荒谬的情杀案里!

邱海阳默默地翻动着俄国军官的尸体,不知在想些什么。此刻,张皇失措的车厢服务员也找来了车上的警察,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一群人涌入了现场,看到这一切,也都是目瞪口呆!一个警察指着现场的两具尸体,大张着嘴巴说道:“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个浑身是血的青年默然抬起头,冷冷说道:“这个人……想杀死我。”

“你是什么人?”

“安德鲁?张,加拿大皮货商,是这个女人的未婚夫。也是这位死去军官先生的……情敌。”

夜。

赤塔的旅馆里,郑宇和邱海阳相对而坐。

“少爷,加拿大那边,家族已经给英国驻海参崴领事馆联系了,英国副领事韦伯会亲自过问此事。另外,已经通知了伊尔库茨克总督府,总督府承诺要尽快调查此事。”邱海阳偷眼瞟了一下郑宇,低声说道,“这件事情已经发回国内,相信国内的力量已经动起来了。”

郑宇点了点头,却没有说什么,他只是若有所思地盯视着邱海阳。邱海阳一怔,坦然地与郑宇对视了片刻,随后缓缓地低下了头。

沉默,许久。

“邱海阳,字曙光,原名邱英培,前清光绪七年十一月十二日生,湖南汉寿人。”郑宇平静的声音响了起来,“父母遭土匪杀害,前清光绪十年进入慈宁孤儿院。华夏六年毕业于第一情报学院,化名邱海阳加入皇家近卫军,华夏八年被选拔为宫廷侍卫。”

邱海阳抬起头来,脸上却没有太多的讶异。

郑宇面无表情地说了下去:“你名义上向总情局一处处长肖峰汇报,可实际上直接受御前书记长邓潜的指挥,定期汇报我的情况。你的工作成果一向不错,这有赖于你出众的观察力和记忆力,以及……演技。”

邱海阳的脸色虽然还是平静如昔,可郑宇却渐渐在其中看到了一丝颇为微妙的变化,那是一种……解脱和了然。

“我说的没错吧?”郑宇喝了口茶,缓缓问道。

“一点没错。”邱海阳坦然说道。

“没什么想说的?”郑宇微笑着说道,可声音里却透出了一股冰冷。

“局里的纪律是,执行命令,不需要解释。”

“好一个卧底,”郑宇冷笑一声,“身为皇家近卫军,窥测皇室私密;身为我的侍从,泄露主人的秘密。你自己说,你算什么?”

“身为总情局人员,我服从局里的命令;身为皇家近卫军军人,我忠于陛下;身为中国国民,我忠于国家。至于您,在下自认只是按照要求如实反映您的情况,从不构陷挑拨。”邱海阳眼神清澈,神色肃然。

“不愧是精心调教出来的精英干部……”郑宇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了一会,摇了摇头。

“你难道以为我杀不了你?”郑宇突然猛地掏出手枪,正对着邱海阳的额头,声色俱厉地喝到,“说!为什么要我死!为什么要害死这些人!”

邱海阳的瞳孔猛地收缩,脸上居然浮现出了怒气。他毫不畏惧地盯着郑宇,一字一板地说道:“不,是,我,干,的!”

郑宇狠厉的看着他,打开了保险。

“不是你是谁?”他冷笑着说道,“在圣彼得堡,你把我故意引到那个芬兰人的酒馆,到底是什么用意?在伊尔库茨克,为什么我们一回去,就遇到了那个莫名其妙的俄国军官?在火车上,为什么他行刺的时候,你恰好不在值班!那个俄国军官倒在地上,我失魂落魄,老吉目瞪口呆,你在尸体上翻捡什么?是不是要毁去什么东西?”

他厉声喝道:“告诉我,这他娘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邱海阳沉默了片刻,看向郑宇的眼神变得愈发复杂。而郑宇,却是目不转睛,面目狠厉地盯着他。

许久之后,邱海阳轻轻叹了口气,开口说道:“好吧,既然到了这一步……是,局里以前就和芬兰人接触过,这次就是希望您介入进来,可以名正言顺地启动芬兰方面的工作,不必看军方的脸色。您可以认为,局里是利用了您。至于上面还有其他什么用意,我不知道,也不会去问。”

“那个俄国军官的事情,我是真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昨晚我守了一夜的班,白天换老吉,这是商量好的,我也不需要解释什么。至于那个俄国军官的尸体,我是摸了下他的一些随身物品,包括子弹,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毕竟这是俄国,而这件事情……搞不好和俄国军方或者特别部也脱不了干系,要查明真相,指望警察是不可能的。”

邱海阳对着身旁一努嘴:“东西就在我的上衣里怀。”

郑宇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眼光逐渐柔和下来,半晌之后,收回手枪,嘴一咧,轻声说了句:“收工。”

里间门一开,吉雅赛因走了出来,略带尴尬地看了一眼邱海阳,坐到了桌子侧面。

邱海阳惊讶地看着郑宇,郑宇微微一低头,恳切的说道:“曙光,对不起。”

邱海阳有点发晕地看着他。

“你是个血性汉子。”郑宇说道,“不过现在情况太复杂,我又有几件大事急需帮助,现在我身边能信任的人,也就是你们两个了……别怪我,如果不能完全信任你们,这些事情我是不放心的。”

邱海阳苦笑了一声,神色却逐渐平静了下来。他缓缓说道:“我知道您的意思了……老吉看起来也知道您的身份了,那咱们敞开说吧。”

郑宇点了点头。

邱海阳盯着郑宇看了一会,神色凝重了起来:“我是陛下安排在您身边的不假,要汇报您的一些情况也不假,不过,我最主要的任务还是保护您。两年了,殿下。”

邱海阳轻轻叹息了一声:“咱们相处两年了。您正直坦诚,待人平和,我在心里早把您当成了……兄弟。这一路,咱们一起经历过生死,您是什么人,我自认是了解一些。我相信,您不会背叛国家,也不会背叛陛下……从今天开始,我这条命,是您的了。”

他把“您不会背叛国家,也不会背叛陛下”咬得稍微重了一点,郑宇自然明白他的意思,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吉雅赛因举起手说道:“腾格里在上……殿下看得起老吉,老吉也是知恩图报的汉子。就冲您这天潢贵胄敢只身犯险,和我们这些人出生入死,又对得起那些死了的好汉子,我老吉这条命交给您,没二话。”

郑宇来回打量了两人一会,举起右手,神色凛然:“我郑宇在此发誓,忠于国家,忠于父皇,上不负祖宗神灵,下不负黎庶万民,中不负兄弟,如违此誓天打雷劈。”

他看着有些激动的两人,诚恳地说道:“咱们一起经历过生死,也就是弟兄了。我别的不敢说,但只要有我郑宇一口吃的,就有你们吃的。跟着我,其他不敢说,背后打黑枪的事情……绝对没有。”

(作为一个穿越过来的普通人,突然之间一步登天,能够展望很多原本自己想象不到的东西,郑宇也比较容易迷失,而且开始把一切都看成一部很刺激的电视剧,认为自己只是个导演兼演员。西伯利亚的死亡危险和阿菊的血,开始让他明白到现实的残酷,亲身体验政治的阴暗与危险,他开始逐渐走出到此一游的玩家心态,真正地融入到这个时代,成为历史舞台上够资格的选手)

第八十六章 阴谋的味道

郑宇看着满脸红光的吉雅赛因和一脸庄重的邱海阳,面容一整,低声说道:“现在情况紧急,我们得好好商量一下下一步的安排。”

两人坐直了身子,也是目不转睛地看着郑宇。

“我们现在要解决三个问题:第一个,是这件事和之前伊尔库茨克那一晚的围剿有没有什么联系,第二个,是这件事情可能是哪些人干的;第三个,我们再想好如何安全回国。”

郑宇神色凝重地说道:“一大队那晚出事,有四种可能:首先是义勇军内部出了问题,有叛徒告密;其次是我们的行踪暴露,敌人顺藤摸瓜;再次是哥萨克根据李队和我们那日的行踪,偶然发现了营地;最后,是……其他环节出了叛徒,把情报给了老毛子。”

邱海阳和吉雅赛因听到最后一句,脸色微变。

“先说内部叛徒,”郑宇恍若未见,继续说道,“一大队的队员选拔是非常严格的,而且坚持战斗了这么多年,首先出叛徒的概率很低,其次,就算真出了叛徒,总不会这么巧,就恰好在我们来这一晚出事吧?”

“再说我们行踪暴露……从我们后期返回伊尔库茨克的情形看,我们应该没有暴露。如果毛子想顺藤摸瓜,完全可以在消灭了一大队之后,在伊尔库茨克把我们和老金一起干掉,或者弄个什么假象黑掉,国内能如何?”

“会不会是想通过我们钓乌兰乌德,还有其他情报结点上钩,然后一网打尽?”邱海阳皱着眉头问道。

“这个可能不是没有,但这样的话,为什么要先打一大队,不但打草惊蛇,而且很有可能我们也会死在那次的围剿里,黑灯瞎火的……”郑宇摇了摇头,“当然,不排除敌人开始很傻,后来发现我们回到伊尔库茨克,又转变主意想钓大鱼,但这种可能性实在是太微小了。”

“然后就是哥萨克凑巧发现行迹……这个就更不靠谱了。一大队活动了这么多年都过来了,恰巧在我们这一次上栽跟头的概率,太低了。那么,就只剩下最后一种可能,是其他环节出了叛徒。”

邱海阳和吉雅赛因都是忍不住身躯一颤。

郑宇意味深长地看了两人一眼,缓缓说道:“我知道这对你们来说有些不可思议,可我知道,这个世界上,从来不会缺少操蛋的事情……之前我已经怀疑到了这一点,所以老吉你说国内提出那个方案后,我坚持没按他们提的走。也不是说能肯定国内的某个环节出了问题,但我却不得不防。偏偏后边发生了这个莫名其妙的情杀,这事看起来荒谬,可和之前伊尔库茨克发生的事情结合起来,我却得出了一个结论。”

他扫视了一眼两人,一字一板地说道:“有人安排了这一切,目的是干掉我。”

吉雅赛因顿时神色大变,惊异万分地看着郑宇,而邱海阳的表情也凝固了。

郑宇森然说道:“别人要杀我,而且处心积虑,用了这么多手段,自然是知道了我的真实身份。可知道我身份和行踪的人,就是国内那些人罢了,因此必须做成意外,而不能直接冲着我来,否则就会暴露。这两次的局,都布得十分巧妙,无懈可击。”

“回到伊尔库茨克后,老金想必把我的行踪通知了国内,我没有去阻止,因为我的原意是国内就算真有问题,但仓促之下,也不好安排,而我们很快就可以到满洲里了,又是大庭广众,还有你们保护,想动心思也不好办,至少找不到那一晚突袭一大队那样名正言顺无懈可击的下手机会。可我却没想到,居然弄出这么一个看似合理的情杀。”

“这两个局,如果不是我们这些亲身经历之人,是发现不了什么破绽的,甚至我,现在也更多是推测,而缺乏切实的证据。”郑宇阴沉着脸说道,“由于义勇军一向誓死不降的传统,哥萨克也都是不留活口,所以那一晚的突袭,黑灯瞎火的做了我们,根本没有任何讲不通的,国内甚至都不会知道我们死在哪,怎么死的。而国内也不会大张旗鼓地说皇储在俄国从事间谍活动的时候失踪了……所以,这事基本上也就无声无息地过去了。”

“而火车上那一场,一个对日本艺伎穷追不舍的贵族军官,见到心上的爱人和一个下等黄种人在一起,因爱生恨,愤然杀人,然后应该就是杀掉女方再自己殉情……可他又万万没想到那个艺伎主动替我……挨了子弹,而老吉你的反应又那么快。”郑宇神色一暗,片刻后又低声说道,“这一切看起来也似乎讲得通。可我们也可以另外设想一下……上面有人知道了我要在西伯利亚微服私访,也知道菊子的事情,所以通知菊子暗中配合和协助我,同时安排了这个俄国贵族装作狂热追求菊子,并跟随至远东……我和菊子相遇,菊子自然要对我表达好感,来名正言顺地协助和配合我,于是这个贵族青年因爱生恨,而我却全然没有提防……就算我死了,可国内自然不能声张说我不但从事间谍活动,还因为争风吃醋被一个俄国军官打死了。甚至如果我死的事情传出去,我的名誉,甚至皇室的名誉,也就一塌糊涂了。”

这个时候,不但吉雅赛因神色大变,连邱海阳也是耸然动容了。

“好了,这就说到了下一个问题,这些事情到底是什么人在背后操纵。”郑宇顿了顿,又冷静地说道,“我仔细想了一下,有动机做这些事情的,还真是不少。”

他自嘲地一笑:“我在这里死掉,对很多势力倒还都是件好事……第一个是俄国人。当然了,刺杀别国皇储之类的事情,俄国皇室和上层是做不出来的。可是,如果俄国人在我们内部有间谍,知道了我的行踪,不排除有一些极端仇视我国的人会做些安排,让我国吃这么一个暗亏,不但会挑动我国内部疑神疑鬼,还会刺激父皇。一旦国内失去理智,贸然主动开战,自然就中了俄国人的下怀。”

“不过,现在看来,如果真是俄国某些强大势力想做掉我们,不用兜这么大的圈子,反正在他们的地头,收拾痕迹还是容易得多。就算要瞒着沙皇,瞒一些人,也有些其他更把握的法子的。而且俄国人这么做,终归对其好处太有限,而传出去名声太坏。他们做这事的可能性,太小了。”

他扳着指头说道:“第二个是日本人。他们在国内下的力气最大,这么多年渗透到了哪一步,恐怕没人知道……毕竟很多工作是甲午之前十几年他们就在做了。他们拉国内的知情人下水,再收买一些俄国军官,用俄国人的手干掉我们,让我们的仇恨转向俄国人,还能挑动我们内部互相疑神疑鬼,自己坐收渔利,这倒是很符合日本人一贯的阴狠手段。说起来,毛子在狡猾阴险这方面,倒也确实比不上东洋人。”

“如果说这事是日本人做的,我不会奇怪。这样才能解释为什么虽然我遭到暗杀,但在俄国官方这里却全然没有暴露,没人把我们当间谍处理。他们自然不会让我皇储的身份暴露出来,否则俄国人一定会保护我,而不是杀死我。针对我的一系列事件还会让俄国人对日本人产生怀疑,这对于正借重俄国力量的日本明显是很不利的。如果沙皇知道这些事情,还会对日本人产生极度的厌恶和不信任……别忘了,他还是皇太子的时候,可是也在日本的大津遭到过日本警察刺杀的……”

不过,郑宇倒不认为这和自己之前在德国对未来的大正天皇揭破了他爹的真正身份有关。不要说那位有点智力低下的大正态度真诚,又不是真正的白痴,就算是他告诉了他老爹,杀了自己又有何用?那些人自然不会认为这个秘密整个中国只有他郑宇这个皇储知道。

他又继续说道:“当然,还有就是国内的某些力量了。对于不想我登上皇位,或者是想暗中推翻父皇统治的力量,可能是地方上一直筹谋邦联制,地方自治割据的实力派,也许是某些自由派革命党,也许是……总之,干掉我,父皇年事已高,再收养养子也来不及了,这个皇统八成也就传不下去……当然了,也不排除是其他人想干掉我,自己顶上来,不做养子,也可以做事实上的继承人,摄政,执政,总统,等等。”

说道这里,他有些自嘲地一笑:“看起来,我倒真有不少的仇家……可无论是哪一方,都少不了国内情报体系或者高层的人配合。这些人就是这样,一边拿着高薪,享受着特权,一边为了权力和金钱,不但要杀我,而且不惜损害国家民族的利益,出卖战斗在最前线的战士……”

吉雅赛因怒气冲冲地一拳擂在墙上,邱海阳的眉头拧了起来。

“不过,他们打错了算盘。”郑宇冷笑一声,“我郑宇从一个孤儿,一步步走到现在,靠的无非就是有几分脑子,有一帮子能干又忠心耿耿的手下,运气也一向不错。他们想要我的命,光是这点手段,还真不够看的。”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两人,沉声说道:“咱们明天把这边的事情尽快摆脱,最晚后天早晨就启程,一天就到满洲里了,等回到国内……”

“为了李队和那些死难的弟兄,为了阿菊,也为了咱们自己,我一定要把这件事情查个水落石出。无论是谁想要咱的命,他也都别想活在这个世界上了!”

邱海阳和吉雅赛因对视了一眼,用力点了点头。

第八十七章 权力的U惑

冬日的下午,阳光斜斜照进办公室的玻璃窗,壁炉中的火烧得噼噼啪啪的,赤塔警察局长扎巴罗夫?克拉齐耶夫斯基用手绢小心地擦了擦脖颈上的汗水,心里无奈地呻吟了一声。

上面的赤塔州长巴甫洛夫男爵抚着额头,烦躁地说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英国驻海参崴的副领事打电话过来,抗议我们扣押加拿大自治领的公民,据说那人的家里还是英王授勋的爵士……总督大人的夫人也来电话了,说是有个女人,是总督大人的朋友,也是日本元老的朋友,被一个破落户打死在赤塔,而我们却扣留了被害人的未婚夫……克拉齐耶夫斯基阁下,请你给我解释一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克拉齐耶夫斯基急忙说道:“男爵先生,这件事情……其实已经查清楚了,杀人犯是圣彼得堡的一个破落贵族,特拉温特斯基男爵家的次子,据说整日的吃喝嫖赌,还曾经和一个日本娘们搞得不清不楚的,结果前一段看上了被害的兰若菊小姐,一直纠缠不清,还借着什么军务的名头追到了西伯利亚。兰若菊小姐在伊尔库茨克遇到了一位加拿大皮货商,两情相悦,结果那个破落户因爱生恨,刺杀情敌,没想到兰若菊小姐挡在未婚夫身前,被子弹打死。那个皮货商的保镖是这里的一个布里亚特人,为了保护主人当场击毙了这个破落户,其实就是这么回事。”

“特拉温特斯基男爵?”巴甫洛夫男爵哼了一声,“圣母啊,惩罚这个该死的罪人!那不就是亚历山大三世陛下的男仆?那个仗着宠信胡作非为,玩J奸游戏,被维特男爵搞得声名狼藉的货色……还真是有什么爹生什么儿子。既然如此,那就早点结案……这边的军队已经搞得我焦头烂额了,你就别让那些英国佬来烦我了……”

克拉齐耶夫斯基讷讷地说道:“可是……他们毕竟是当事人……”

“他们是罪犯吗?”

“不……即使是那个开枪的布里亚特人,也是标准的正当防卫,不存在违法。”

“既然事情已经清楚了,他们是受害人,又不是罪犯,你抓住别人不放干什么?特拉温特斯基家不是没起诉吗?等他们起诉了时候再说……蒙古马贼已经闹得人心惶惶,这时候再惹怒那些布里亚特人的话,可就真的热闹了……”巴甫洛夫男爵不耐烦地摆摆手,“一个破落户的次子,下流坯,就不要再为了这样的货色来烦我了……现在的问题是陛下和克罗帕特金上将伟大的战争计划,是这里的军队!赶快让那个加拿大青年离开这个伤心地吧,还有那个布里亚特人,最好永远不要回来……圣母,这可怜的人……”

他虔诚地划了个十字,念起了祷文。

克拉齐耶夫斯基暗自松了口气。那剩下的两千卢布,算是顺利到手了。

夜。开往满洲里的列车上。

郑宇独自一个人枯坐在卧铺包厢里,面无表情。

阿菊的灵柩,会由她亲随的下女送回日本,而圣彼得堡赶回来的西园寺公望的手下将会暗中协助。至于他这个华裔加拿大人,尽管得到了阿菊的青睐,可在中日两国关系紧张的现在,无论是作为华人,还是作为中国的盟友英国的自治领民,都不太适合和这位日本元老搅在一起,这在日本某些有心人的利用下,无疑是损害元老声望的利器……西园寺公望的秘书在电话里已经清楚地表达了这一点,而郑宇自然也乐得撒手,早日返国。

可郑宇想念阿菊,他想念那个聪慧狡黠,又有着特殊的自尊和独立的精灵一般的女子。尽管两个人只相处了短短的几日,可当他失去时,却真的痛彻心肺,难以自持。

在他的脑海里,满是那一夜优雅精致到极点的舞蹈,那修长的脖颈和浅笑嫣然,那小小的酒窝和娇柔的喘息,满是两天前的那个列车之夜,在狭小而温馨的车厢里,那柔软躯体的如泣如诉,一双男女的癫狂反侧。那种灵魂紧紧抱在一起的回忆,那种在冰冷的孤独中彼此温暖的感觉,就如同一条毒蛇,攫住了他的内心。

他是一个奇迹,阿菊也是一个奇迹。这位另一时空中的日本女谍,却在这个时空背叛了日本军方,反而成了中国情报机构的金牌卧底。阴差阳错,因缘际会,两个因为各自的原因,不得不生活在重重面具下的男女,一双被恐惧和孤独折磨得快要发疯的灵魂,在杀机四伏的情况下却一步步走到了一起。

毫无疑问,历史,开了个大大的玩笑。

得到了不该得到的,却又突然间一下去失去。

郑宇知道,他对阿菊的感情,并非传统意义上的爱情,它有太多的肉欲,发泄,恐惧,寂寞,以及……慰籍。可是,不得不说,是这个女人,把他从猜疑一切的深渊边缘拉了回来,也帮助他一度摆脱了在伊尔库茨克面临的困境。如果不是国内某个该死的混蛋……也许他已经安然回到国内,而阿菊也将继续扮演王牌无间道,直到他郑宇在某一天安排她假死,然后在中国隐姓埋名下来,享受丰厚的退休金,找个男人,甚至不找其他男人,做他郑宇一辈子不见光的秘密情妇……

郑宇不得不承认,他摆脱不了男人好色的通病,他热爱这个女人的身体,欣赏这个女人的多才多艺,也痴迷于这个女人优雅而致命的性感,他想让这个女人做自己的禁脔。但他同样无比清楚,他会对这个女人承担责任,尽力安排她摆脱那悲惨的宿命。可如今,这一切都不可能了。这个日本女人,艺伎,女谍,中国卧底,以及郑宇在这个时空中的第一个女人,就这样变成了冷冰冰的尸体,而且是为了救郑宇而死。

郑宇已经想不清楚历史与历史之间的逻辑关系了,他也没有足够的精力和心情来思考这些复杂而严肃的哲学问题。他只是悲伤,只是愤怒,只是恨。

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的男人,无疑是个失败的男人。即使他是皇储,甚至皇帝,他依然是个失败者。

郑宇的眼神渐渐凌厉起来。

权力。

郑宇从来没有像这一刻,如此强烈的渴望这个充满U惑的魔药。

(筒子们,木有心情写了,今天就三更了,筒子们看着给票吧)

第八十八章 东北偏北

郑宇一行三人到达满洲里后,吉雅赛因在郑宇的再三挽留下,终于决定暂时不返回西伯利亚,等待查清泄密情况。为了避免泄密,郑宇一行将继续扮演安德鲁·张一行,考察中国东北的“市场情况”,等待下一步安排。

满洲里是中俄铁路交汇的枢纽。由于俄国的铁轨标准是1520毫米的宽轨,而中国的轨距采取了世界通行的1435毫米,两国间的往来列车必须在这个地方进行更换。作为中俄对峙的重要前沿之一,满洲里自然也成了中国陆军的重镇。由于军事保密的原则,作为“外国人”的郑宇自然被严格约束,但目视可见,整个城市的要塞化迹象是十分明显的,而一路见到的中国军人,则给了郑宇极大的视觉冲击。

尽管只是匆匆一瞥,可那种剽悍勇武,训练有素的风貌,却让他眼前一亮。尽管记忆里有所涉及,而且也早知这个时空中的中国已经和印象中的历史有着太多不同,但亲眼目睹了这赫赫军威之后,郑宇的心灵依然是震撼不已。他开始明白了,自己那个皇帝养父是如何从一个平头百姓变身成为了一个东方大帝国的开国皇帝。

毫无疑问,他建立了一支这个国家从来没有出现过的近代化民族军队。也许这支陆军的规模并不大,但仅仅是这种精神风貌,已经足以说明其实际的战斗力,必然是非常可观的。

可同时却有一个更大的阴云笼罩在他的心头:如果真的是军政不和的话……也许那个开国大帝在的时候还能略为约束,可一旦他不在了,自己这个花瓶王储,毫无根基的小青年,震得住这些骄兵悍将吗?

一觉醒来,火车已经抵达了黑龙江省的首府齐齐哈尔。郑宇并没有奇怪为什么首府不是哈尔滨。虽然他并不清楚哈尔滨是俄国在19世纪末因修建东清铁路而建设的新城,而在这个时空由于中华帝国的出现,变成了中国在铁路交汇点新建的小城,他也并不清楚在另一个时空的历史上,齐齐哈尔直到1955年一直都是黑龙江省首府。不过,经历了这么多变故之后,郑宇对于这个时空历史的改变早已有些麻木不仁,还以为又是蝴蝶翅膀之类,所以对此并不奇怪。他惬意地伸了个懒腰,活动活动,推门走出了卧铺包厢。

被吉雅赛因和邱海阳一左一右遮护得严严实实的郑宇,终于松了一口气。

回国了,终于到了自己的地盘了。看着眼前如同老照片一般,却无比鲜活立体的火车站,钟楼,洋灰楼房和砖瓦房,郑宇大大地……打了个喷嚏。

“在那边!”邱海阳一声低呼,几人抬头看去,只见出口处一个戴着狗皮帽子,身穿呢子大衣的中年男子手里举着牌子,上面工工整整地写着“安德鲁·张”几个字。

郑宇接过吉雅赛因递过来的手绢,擦了擦鼻子,含笑走了过去。

“是邓老板派您来的?”

“是,鄙东就是邓氏皮草的老板。”中年人恭恭敬敬地一鞠躬,“您老几位一路辛苦,请这边走。”

“你来的什么车?”郑宇漫不经心地问道。

“黑豹,”中年人略带自豪地说道,“刚出厂三个月,保您有面子。”

郑宇点了点头:“皮垫子有吗?这两天有点感冒。”

“都准备好了。”

几个人眼神一对,各自了然于心。中年人带着几人来到一辆黑色的敞篷轿车前面,正靠在车门上抽烟的年轻司机赶忙哈腰鞠躬。中年人让司机从后备箱取出几个皮垫子放到座位上。

郑宇打量了下这部老爷车,发现设计倒蛮是体贴,至少前后车灯,保险杠这些玩意都是有的,只是没找到安全带在哪里。郑宇习惯性地看了下车标,目光一凝。

一条金龙戴着皇冠。

自主品牌?

郑宇一笑,暗想这车看起来卖相倒是不错,和走访德国时看的奔驰老爷车相比也差不到哪里去,看来这个时空的中国,倒是称得上与时俱进四个字。他毫不客气地坐在后排左手,邱海阳坐右边,剩个吉雅赛因坐在副驾驶。

郑宇看了看中年人,见对方却是呵呵一笑:“司机带你们回去……我叫辆出租车。”

郑宇有些诧异,却见这人一招手,一辆人力三轮车停下,仿轿子的车厢上边还挂了个牌子“和胜车行”。中年人大摇大摆地坐上后座,说了句:“小南街六号邓公馆。”

车夫呵呵一笑:“您瞧好……走着!”抬腿一蹬,三轮车哧溜一下就蹿了出去。

郑宇一愣,总觉得这一幕有点熟悉。

倒骑驴?

汽车缓速行驶,郑宇仔细打量着周围。火车站周围和大道居然是水泥路面,倒是平整,看得出来年头很新。不过大部分道路还是青石路面,年头久了,有些不平。整个城市倒是挺干净的,不时能看到一些上了年纪的妇女戴着统一的蓝色小帽,清扫着路边的垃圾杂物,而更让他感兴趣的是,路上能看到一些半大孩子,戴着红袖标,在四处逛着,偶尔能看到某个行人被他们拦住,被义正辞严地教训一番。

这情景有些熟悉,却又如此陌生。

“这些戴红袖标的……”郑宇轻声问道。他知道这个总情局的外围并不清楚自己的真实身份,目前自己的身份还是个加拿大皮货商,所以并不担心对方怀疑什么,大胆提问。

司机呵呵一笑:“这是俺们这旮瘩的特色。咱国内的孩子,有组织,这是青年团的,平时没事要轮换值班,维持秩序,看到违反条例法规的,就要纠察风纪。遇到不服的,可以交给警察。这些孩子热情高,做事认真,大伙都挺怕的,不过现在慢慢也习惯了。”

郑宇一愣。

“青年团?”

“对,帝国不少地方,比如黑龙江咱这样的大城市,孩子从八岁开始就要编入少年团,进行集体活动,包括一些简单的公共劳动,免得这些孩子不学好讨人嫌。十五岁之后,就要编入青年团,不但要进行训练,还要服劳役,公役,比如这个风纪纠察,就是公役之一。”司机有些自豪地说道,“咱们这,不许乞讨,不许游手好闲地流浪,抓到的一律送去修铁路,挖公路,开矿,这些孩子也都组织起来了,所以现在秩序比前些年好多了。”

郑宇默默地看着街上秩序井然的人流和车流,看着那些目光冷厉,表情认真,可仍然免不了透着丝青涩和童稚的红袖标,看着人们的行色匆匆,脸上的表情各异,和那一丝共同的……心中突然多了一丝沉重。

不知为什么,他莫名其妙地就想起了那部《意志的胜利》,想到了伟大光荣正确的元首大人,想到了如林的手臂,满空飞扬的万字旗,想到了照亮柏林夜空的火炬之龙,想到了高呼希特勒万岁的德国青年,想到了那个可怕的SS。

整个城市的道路总体来说并不宽敞,但交通却显得井井有条,和他印象里旧中国那种乱纷纷的情况截然不同。路上跑的,大多是马车,三轮脚踏车和自行车,汽车也有一些,不过多数都是敞篷车,各式各样的,色彩倒不单调,黄包车则还没见到。郑宇注意看了一下,发现个别重要的十字路口,都有一个高高的圆柱形塔楼,大概有二层楼高,刷着红漆,里边似乎有人,而四面的路口居然还有红绿灯,中间有指挥交通的警察,都穿着久违的白色交警制服,着实让他吃了一惊。

这些场面,他很小的时候,是有些模糊的印象,而且在一些很早期的电视片里,也不止一次见过。可现在,他就如同闯入了老片世界的不速之客,亲眼目睹这一切的一切活生生地出现在自己眼前。

突然,郑宇喊了声:“停车!”

司机闻言停下车,有点疑惑地回头看了郑宇一眼。

郑宇指了指斜对面,低声说道:“这是怎么回事?”

司机顺着手势看去,只见路边的杨树下,竖了个公共汽车站的牌子,一辆看起来像是公交客车,却着实有些简陋不堪的汽车停在那里,一个身穿黑色制服,裹着白绑腿的警察模样的人,挥舞着裹着胶皮的短棍,对着一个乡下老农模样的人用力砸下,边打边骂,老农连忙求饶,而旁边的人有的就和没看见一样,秩序井然地上下车,也有些扭头看几眼,有些幸灾乐祸地笑笑,也不知道说些什么,随后也是忙着自己的事情去了。

司机呵呵一笑:“这个呀……张先生您是外国人,咱们这的规矩,新朝立的,公共场所必须遵守秩序,违反的就得挨打。那是风纪警,就是专门纠察风纪的,今儿这老家伙倒霉了……”

郑宇一愣,没想到居然有这么个规矩。他皱着眉头说道:“把人打坏了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算他倒霉呗,不过出了事那警察自然也得吃不了兜着走,有……您放心吧,看着狠,那帮人手底下都有分寸,精着呢。”司机无所谓地一笑,“你把他打疼了,打怕了,也就长了记性了。前些年刚开始的时候,这城里谁没挨过揍啊……慢慢就习惯了。这老家伙一看就是外地人,八成是进城讨生活,或者投亲靠友的。也不打听打听城里的规矩?”

郑宇又是一愣:“城里的规矩?很多吗?”

“那还用说。”司机却是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咱这城里边,虽然和您那外洋可能比不了,可比乡下那是强太多了。等候得排队,大街上不能随地吐痰大小便,也不能乱扔杂物,家里的污水不能乱倒,垃圾不能乱丢,坐车得买票,遇到老人孕妇幼儿得让座……哎呀,总之那规矩多了。所以你看咱这齐齐哈尔,不说和乱糟糟的乡下县城比,就是和其他城市比,那也是头一份。”

郑宇点了点头:“佩服,佩服……”

“咱这旮瘩有个顺口溜您听说过没?”司机有些得意地说道,郑宇摇了摇头。

“老冒进城,身穿条绒,头戴高帽,腰系麻绳,看场球赛,不知输赢,喝瓶汽水,不知退瓶,找不着厕所,旮旯也行,丢了五分钱,找遍全城……”司机边说边做着夸张的手势,邱海阳和吉雅赛因哈哈大笑,郑宇也是一乐,心里却是有些不以为然。

司机又开动了汽车,缓速前进。郑宇突然想到了什么,有些诧异地问道:“球赛?这里有球赛?”

司机呵呵一笑:“何止有……这都是从部队上传出来的,当年老百姓没事就去看部队打球,后来自己也组织球队,再加上不少复员的老兵,咱这地面上球赛就火了……什么足球,篮球,棒球……现在最火的还是足球,嘿,前两年开始咱这搞了个省长杯,还有不少外地的球队过来比赛呢,那场面……”

郑宇呵呵一笑。

不知道这个时空,会不会有个不一样的国足?

第八十九章 葛少杰

北京,总情局总部,二处处长办公室。

二处处长葛少杰看着对面神情黯然的副处长邓安,神色平静。

“连平,二处的工作,事关国运,你要努力。”他肃然说道,“组织好同志们,务必好好配合李处长的工作。他对欧洲的事情不熟悉,需要你们好好配合。”

“处长!”邓安有些悲凉地喊道,却是百感交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不过是暂时停职罢了。”葛少杰也略略有些黯然,“我相信,调查组会还我清白,也一定会还无辜的同志们一个清白。”

他盯着邓安,认真地说道:“连平,二处这一次受创太深,尤其是关键的四科。但最重要的,还是精神上的打击。没有比内部出现叛徒更加挫伤士气的了,尤其是在这个节骨眼上。”

“你一定要稳住队伍,”他神色凝重,剑眉挑了挑,“不是为了我们二处自己,而是为了这一场真正的强国之战。我们拼了二十多年,为的其实就是今天。赢下这一仗,帝国就真正稳固了!”

“是!”邓安钦佩地看着这个自己最为尊敬的上司,心中如同有一团火焰在燃烧。这才是真正的帝国精英!这才是心怀帝国,矢志效忠的真正的复兴党员!可他的心中,却同样波澜起伏,不能自抑。为什么这么忠诚的精英干部,却要被停职,而那么多腐化堕落的无行蛀虫,却在肆无忌惮地醉生梦死,啃噬着国家的根基!

“连平,告诉我,你准备怎么做?”葛少杰的声音很轻,却让邓安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邓安思索片刻,果断地说道:“北风的人选已经选拔完毕,即将封闭开展工作,这些骨干抽调走,又要补充一批新血!这个时候,我要马上安排任务,推着他们迅速动起来!用新人的热情,把老人的士气也带起来,而且一定要让他们知道,二处的工作业绩越好,被调查的同志们也就越可以受到照顾!”

“很好,”葛少杰赞许地点点头,“这一仗虽然站在台前的是我们和俄国,日本,但实际上欧美列强几乎或多或少地都参与了进来。甚至可以说,这一战,其实也是未来欧洲大战的预演。不但是四科,也不仅仅是北风,我们整个二处,都必须动起来!养兵千日,用在一时!陛下养了我们这么多年,现在是我们尽忠报国的时候了!”

“是!”邓安无比激动地敬了个抚胸礼,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斗志昂扬。

葛少杰走过去,鼓励地拍拍他的肩膀:“连平,其实你的才干,比我还要全面些,只是这些年没有机会表现出来。现在是你的机会,你要把握。”

“处长!”邓安一急,“您这话……”

“连平,我不是那个意思,”葛少杰微笑着看着他,“这次调查,吉凶未卜,真要背黑锅就算了,如果侥幸过关,以后二处你也要好好用心。我这个人,前些年想的太简单,得罪了太多人。”

他有些黯然地摇了摇头:“工作上的事情,终归不是光看结果的。这些年下来,局里,处里,都是越来越大,编制扩了,钱也多了,可这水也越来越深,人心也越来越复杂。这一次我才发现,我是有些看不透了。也难怪,局长他……”

他似乎自知失言,苦笑了一声:“连平,你没有我的毛病,这些年得罪人的事情都是我干下来的,各处对你其实没什么太坏的印象。你要把握好自己。我可以倒,但二处无论如何不能倒!二处的传统,二处的文化,是咱们这些年苦心孤诣经营下来的,无论如何要替我保护好!”

“另外,在外边一定要注意和我保持距离。不用太刻意,像以前那个度就很好。”他又认真叮嘱道,“你老觉得是我多虑,现在……这一天,我早就想过了,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邓安看着这个有些黯然神伤的帝国情报精英干将,眼眶发红,有些湿润,只好用力地点了点头。

“好了,去吧。”葛少杰对着他一笑,“把眼睛擦擦,别让下边的人乱想。二处,现在是你的了。”

“处长!我觉得您应该和我一起去看看同志们……”邓安抬起头,诚恳地说道。

“真有这个必要?”葛少杰有些玩味地看着他,“这样会有不少闲话……”

“您什么时候开始在乎那些了。”邓安有些不满地说道,“您是什么人?您是二处的魂。”

他认真地说道:“没了魂的二处,还是二处吗?无论您是不是处长,二处,都是您的二处。”

葛少杰看着这个二处代理处长,神色复杂,目光闪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一处处长办公室。

一处处长肖枫,此刻正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翻阅着厚厚的卷宗。突然,一阵剧烈的咳嗽,肖枫的脸上蒙上一层晕红。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白手绢,熟练地擦了擦嘴,一抹微小的红色一闪即逝。

“处长!”对面的男子有些悲伤地叫了一声,“您还是休息一下吧!”

“没事,就是有点上火。”肖枫笑了笑,抬起头,透过厚厚的眼镜片看着对面的手下,轻声说道,“不要告诉同志们。现在事务紧急,等忙过这一段,我会请假去疗养一下。你不用太担心。这个病十多年了,我心里有数。”

他神色恢复严肃,盯着对方说道:“你圈定的这个范围,把握到底有多大。”

局长办公室。秦光神色复杂地看着对面的三处处长李忠,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你真不想干?”好半天之后,秦光终于开口问道。可他看向对方的眼神,依然如同在打量一个疯子,或者傻子。

“对。”李忠诚恳地点点头,“这不是勇气的问题,而是自知之明。这个事情,只有葛处长最适合,我,是做不来的。”

“无论是能力,经验,还是对二处的影响力,以及人员的配合,我都比不过展翔。”李忠无比认真地说道,“我对自己一直有自信。可对展翔,我没话说。这小子就是干这行的天才,而且是天才中的天才。这个计划,绝对是为他量身定做。这么重要的事情,如果所用非人,影响到帝国的战争大计,我百死不能赎其罪。我不是不敢任事之人,但和帝国大业相比,我个人的得失进退,又算得了什么?”

“展翔的忠诚,您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而陛下,应该也是心里有数。“李忠诚恳地说道,”这一次,陛下让他停职,想必只是略施薄惩,也是给旁人一个交代。但北风的事情太过重大,这不是搞人事平衡的时候,而是事关生死,事关帝国成败。所以,我恳请您,联名上书陛下,让葛处长戴罪立功。”

第九十章 重聚

在邓公馆,郑宇不出意外地遇到了之前在克拉斯诺亚尔斯克和他还有邱海阳调换身份的总情局特工,完成了身份对换。而对方这一次扮演的角色,是从北京过来的一个业务考察团,主要是受到国防部,皇室产业和几大财阀的联合委托,调研东北部队的装备和军需采购。而郑宇的掩护身份,则是一位去年归国的留美博士。以总情局的手段,无论是外形还是证件乃至北京的安排,都自然是滴水不漏。

郑宇这一次的驻地放在了白氏财团名下的齐齐哈尔白公馆。与同样以调研组身份来到此处的一众手下重新相见,郑宇和几个人都是一番唏嘘恍若隔世。唯一有些遗憾地,就是柯山要留在北京协调北风的安排,倒是皇帝身边的书记处处长邓潜派了一位亲信耿轩过来协办,让郑宇费了些思量。无疑,这人应该是皇帝的亲信,而派过来也肯定不仅仅是监视自己或是简单帮把手那么简单。

从明月兰的嘴里,郑宇得知了两个消息:第一个是一支队除了阿布和敖其尔和其他部队接了头,其他人渺无音信,应该是全军覆没了,不过好在老金头在伊尔库茨克貌似还没有暴露;第二个是二处处长,皇帝和秦光最看好葛少杰因西伯利亚事件被停职。

郑宇心中有些凄楚,却也知道不是长吁短叹的时候。

此时此刻,屋里已经只剩下了马朝阳。一份上百页的报告放在了郑宇桌上,郑宇翻动了几下,皱了皱眉。

“说吧,畅卿让你捎了什么话?”

“杨秘书让我告诉您,”马朝阳一字一板地说道,“黑省的事情很复杂。”

这里的事情很复杂。

话很短,但意思却颇耐人寻味。郑宇摸了摸下巴,心想那小子怎么越来越像那几条老狐狸了。郑宇心里并无什么不爽。他和那人的默契,已经足够他理解对方的意思。而他最看重的,也恰恰是对方的谨慎,否则也不会在自己出巡欧美的时候安排对方主掌国内事务。

“东行,那你觉得畅卿是什么意思?”郑宇目不转睛地看着对面的国版捷尔任斯基。

马朝阳从容不迫地说道:“在下不敢妄自揣测。不过既然殿下问起来,那在下就试着说说。殿下之前向国内恳请亲自考察西伯利亚,然后再调研北方军务,目前北京看起来是要殿下兑现诺言,但月兰是总情局的干将,耿轩是书记处邓书记长的爱将,单单一个调研军务恐怕用不着这些人出马。他们应该是为了某些大事来的。在下的意思,要么是军务里别有乾坤,要么就是除了军务,还有其他事体要查,比如政务,或是经济,或是反谍。”

“军务里别有乾坤?你的意思是?”

“目前看,军队出问题的概率不大。”马朝阳继续说道,“如果是棘手的大事,那来的就该是总参和国防部的人。所以,更大应该是其他方面有问题,而且是彼此纠缠,复杂难解的问题。”马朝阳说道,“陛下想必是以此来考究您的眼光,手段和魄力。不但要您查出这些事情是什么,还得顺利解决。”

郑宇默默地点了点头。

这个黑龙江地处中俄边境,面对着俄罗斯的百万大军和图们江畔虎视眈眈的日本陆军,内部还有那么多的满人和汉人旗民,以及内地天南地北涌过来淘金和开荒的民众,朝鲜民,还驻扎着东北方面军的几十万大军,各种矛盾错综复杂,各方势力犬牙交错。在这样一个地方,在这样一个时间和背景下,去发掘和解决一个或者几个重大问题……是骡子是马,看来是真的到了牵出来遛遛的时候了。

“这事情确实有点意思。东行,黑龙江的资料……”

马朝阳微微一欠身:“军政经文方面的简介都在这份材料里,各方力量也有简单描述。只要您一声令下天机就可以收集甄别更多的资料。”

郑宇颇为欣赏地看着他:“你倒是有心了,这份资料我会仔细读读。不过,天机还要把精力集中到北风上头。这边的情况,我先利用下总情局。另外,西伯利亚的事情你们也要查。不能指望总情局,问题很可能就出在那边。”

马朝阳一欠身:“是。”

“你办事,我是放心的。”郑宇起身,轻轻拍了拍爱将的肩膀,“这一趟,咱们没白跑,陛下那里的意思我想你也看出来了。好好做,以后的天地很宽。”

马朝阳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激动,用力地点了点头。

“好了,你叫……过来一下。”

第九十一,二章 请你帮我

十分钟后,郑宇看着前圣彼得堡大学女大学生袅袅娜娜地走进来,把一块“非诚勿扰”的牌子挂在门上,忍不住心中一荡。

翻牌子?

他一时还没想明白这到底算是自己翻对方的牌子还是对方翻自己的牌子,就已经习惯性地闭上眼睛,靠在椅背上,摆出了最舒适的姿势。没有悬念地,一双有些发凉的手抚上他的额角,有力地揉动起来。

“殿下,您瘦了。”明月兰的声音有些低沉。

郑宇心头一暖。他听出了那丝真诚。经过了阿菊的事情,他对于女特工也平添了几分好感。她们也是女人,也有感情。

可片刻之后,他的心头又是一痛。数日前与阿菊的缠绵悱恻,那汩汩流血的伤口,临终前的微笑与叮嘱,又从强行压抑的角落中翻涌而出。身后的女人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娇柔的声音在郑宇的耳边响起:“殿下,能和我说说这一次的事情吗?月兰……想知道。”

郑宇闭着眼睛,鼻子有些发酸。他调整了几下呼吸,缓缓地讲述起了克拉斯诺亚尔斯克分别后一路的经过,连与阿菊的一番亲密也没有漏过。

沉浸在回忆和忧伤中的郑宇,一直讲述到阿菊死在自己的怀里,才蓦然发觉不知道什么时候额角的那双手已经停了下来。他自嘲地一笑:“就是这样了……她为我而死,而我甚至还不知道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杀我。”

身后的明月兰长出了一口气,幽幽地说道:“没想到这位小姐的身世竟是如此复杂……月兰,却是有点羡慕她。”

郑宇一愣:“羡慕?”

“做自己认为正确的事情,坚持自己心中的正义,有几个人真的能做到呢?”明月兰轻轻叹了口气,“能够找到两份爱情,而且能为了自己心爱之人而死,含笑而逝,对我们这些人来说……是奢望。”

郑宇默然。

片刻之后,那双手再次稳定有力地揉动了起来。郑宇双目微闭,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月兰,”不知过了多久,郑宇的声音突然又响了起来,“帮我。”

“月兰说过,您让我做什么都可以。”明月兰的声音,恢复了以往的平静。

“我的意思是,不是总情局的明月兰,而是你自己。”郑宇一字一板地说道,“无保留地,帮我。我要查清是谁处心积虑要我的命,是谁杀了阿菊,是谁害死了那么多义勇军战士。不管是什么人,我都要挖出他们,杀死他们。我的力量不够,我需要你的帮助。”

“我帮你。”明月兰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为什么?”郑宇却没想到她回答地这么干脆利落,一时间颇为诧异。

“局里给我的命令,就是从此听从您的一切指令,无保留地帮助你。”明月兰顿了顿,无比认真地说道,“而且,我认为,帮你,是一件正确的事情。执行命令,做的又是正确的事情,这有什么好犹豫的?”

郑宇一怔,喃喃说道:“是啊……执行命令,做正确的事,有什么好犹豫的?”

半晌后,他却幽幽地问道:“如果以后,我的命令,和你心中正确与否的标准冲突,我说服不了你,你怎么办?”

“我不希望你只是基于上面的强迫,我要听你的心里话。”

明月兰沉默了。

半晌之后,郑宇幽幽地问道:“月兰,你相信世间有正义吗?”

“当然是有的。”明月兰毫不犹豫地回答。

“那么,做正义的事情,就是正确的,反过来,就是错误的,你觉得,是这样吗?”郑宇问道。

明月兰想了想说道:“应该……就是这样。”

“那你说,什么是正义呢?”

“正义就是……公平与合理,合乎大多数人的利益。”明月兰想了想,认真说道。

“也就是说,正义应该有一个绝对的标准,对吗?”

“是的。”

“那么我问你,正义是不是应该符合道德?”郑宇说道,“如果一个人做事情背信弃义,寡廉鲜耻,他是正义的吗?我们应该支持他吗?”

明月兰想了想,认真地说道:“道德不等于正义……如果他做的事情对社会有利,那就是正义的,我们就该支持他,即使……并不完全符合道德标准。”

“那你认为对社会有利,就是评价正义与否的标准?也就可以用来判断一个人行为的对错?”

“是的。”

“那好。假如,在一片大地上,分裂着许多国家,一直互相征战,人民死伤无数,流离失所,苦难没有尽头。这时候,有一个国家逐渐强大起来,他的君主提出,要解救世人,就要统一这片土地,把所有权力集中在他的手里,建立高度集权的中央政府,让人们过上安定的生活。他的理想,感染了一个很有天才的青年,这个青年决定帮助他去实现这个理想。你觉得,这个青年的选择是正确的吗?”

“是的。”

“于是,这个君主在青年的帮助下,不择手段,不但利用各种诡计,在敌国引发饥荒,饿死无数老百姓,而且挑拨他们彼此打来打去,人越死越多。后来,他的实力越来越强,他发动了对敌国的大规模战争,而且每战不留俘虏,并且所过之处鸡犬不留,敌国幸存下来的民众也都沦为奴隶掠夺回来。这样,这个国家越来越强,敌国越来越弱。如果你是那个青年,你会怎么做?”

“规劝君主,不能做此暴虐之事。”

“可君主告诉你,这个乱世,只有这样大刀阔斧才能平定,长痛不如短痛,如果还是按照几百年来的君子战,这个乱世还要持续千年万年。与其这样,不如最快速度,用铁血和暴力战胜敌人。作为那个青年,你会怎么做?”

“我选择离开,可以吗?”许久之后,明月兰艰涩地说道。

“可是君主知道青年是天才,统一大业能走到现在主要靠了他,所以宁愿杀了他……”

“那我就自杀,死谏。”

“可如果你死了,统一大业就要半途而废,那所有的牺牲,就都白费了,千千万万的人都白死了,一切又回到起点。”

明月兰默然。

“所以你只能留下来,继续往前走。终于,死了无数的人之后,国家统一了,建立了大一统的政府。青年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下,他开始建立自己心目中的理想国家,建立郡县,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用严刑峻法来约束人民,禁止他们作奸犯科。而且,皇帝提出了更加宏大的计划,由于国土的辽阔,中央政府对遥远地方的管理和防卫都很不方便,可册封诸侯的话却又可能重蹈覆辙,所以他开始修运河,建长城,他觉得这些工程必须在他有生之年完成,因为他并不清楚后代子孙是否还能有他的魄力和能力,有青年这样的天才辅佐。”

“可是,人民却不理解皇帝和青年的苦心。他们只知道税和徭役太多太苦,在修长城和运河的过程中死了太多人,人们也不喜欢严刑峻法,更喜欢自由的生活,所以他们决定起来反抗。你觉得,人民这样做对吗?”

明月兰点了点头:“你说的应该是暴秦……人民起来反抗苛政,自然是对的。”

“可是这些起义军,却是烧杀抢掠,整个天下一片大乱,而且各国贵族纷纷起来,又建立了新的诸侯国,整个国家又回到了原本的诸侯割据的状态,一切,似乎又回到了起点。牺牲白费了。那这是正义还是非正义?正确还是不正确?”

过了好半天,明月兰艰涩地说道:“对于深受暴政之苦的人来说,他们做的是对的。可对于整个国家来说,是错的。”

“可他们如果不反抗,那后代的皇帝,势必会更加残暴地进行统治。会有更多的民众饿死,累死,病死,甚至延续千年。你还认为他们做的是不正确的吗?”

明月兰沉默了。

“好了,故事继续进行……这个时候,有一个人站了出来,他比那位君主更加厚颜无耻,狡诈无情,他用各种无耻的谎言,欺骗了一大群人才追随他,并且杀死了推翻暴虐君主,坚持信义的一个公认的大英雄。终于,他消灭了所有敌人,再次统一了这片土地。他吸取了前人的教训,以郡县为主,在边疆进行封建,并且统治比较宽和,人民都松了一口气。可他得势以后,为了防止再出现内乱,却一个个把其他的功臣全部杀死,户灭九族,只是为了保护自己的权势……终于,只剩下他一个人了,他安心地把政权传了下去。你觉得他怎么样?”

“虽有微瑕,却是救世英雄。”

“那好。由于他杀死了绝大部分功臣,军队没了战斗力,而且他封建的儿子和亲族争权夺利,互相残杀,于是北方的异族们南下,进行了残酷的抢劫和屠杀,人民的死伤比前朝还多。那你说,他做的到底是对是错?”

“……”

“他的后代,终于吸取了教训,大胆提拔勇将,而且放权,终于,异族被驱赶回了草原,北方的边防巩固了。你觉得这个后继皇帝做的对吗?”

“……对。”

“可这些将领,却成了尾大不掉的藩镇。皇帝觉察到这个问题,决定削藩,结果却引发了藩镇叛乱,各路藩镇联合攻打皇帝,皇帝战败,结果天下又回了诸侯割据的局面。”

明月兰有些气恼地哼了一声。

第九十三章 太子头上动白发

郑宇却是不动声色地说道:“好吧。这是一个国家。同时在遥远的大海尽头,还有另一片大地。那个国家,皇帝的手腕要高明些,运气也好上不少,虽然磕磕绊绊,但终归大部分时间还是在一个统一王朝里,压迫没那么重,人民至少还能活下去,和那个战乱频仍的大地比起来,人民生活得要好一些。你觉得,这个王朝的皇帝做的如何?”

“宁做太平犬,不做乱世人。应该是好些。”明月兰字斟句酌地说道。

“就这样,上千年过去了。那个战乱频仍的土地分裂成了一个个小国,孕育了不同的文化。在不断的竞争中,各国争相发展经济,开发技术,普及教育,培育资本,他们造出了大炮,步枪,铁甲船,为了寻找财富,他们还远航大海,发现了很多未开发的土地,建立了殖民地,随着工商业资本的发展,文化教育得到普及,人们的劳动效率越来越高,生活越来越好,普通的工人和农民也过上了好一些的日子,教育也普及了。经过一次又一次的斗争,这些国家逐渐建立了民主立宪政体,人民拥有了话语权,有了议会。”

“反过来,那个大一统的国家,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礼教千年不变,军队基本是用来对内威慑和镇压民众,人民满足于男耕女织的自然经济,甘愿接受方方面面的盘剥。精英们自以为天朝上国,看不起外来玩意。”

明月兰默然。

“最后,原本战乱频仍的大地派兵占领了那个大一统国家,把那里变成了殖民地,人民都变成了次等公民,做牛做马,文明也被视为落后的垃圾遭到唾弃。那么,当初处心积虑建立和完善大一统体制的皇帝,又到底是正确的,还是错误的?”

许久,明月兰有些气恼地说道:“我怎么知道……那您说呢?”

“其实我也很难去评判。”郑宇诚恳地说道,“我以为,正义并不存在绝对的标准,所以,用正义与否来决定行动的对错,很多时候就是无所适从。尤其对于权力很大的人来说,他的每一个决定,每一项行动,都会影响到太多的方面,太多的人,太多的团体和阶层,而影响的时限也可能超乎意料地深远,因此想要准确地预测行动的后果,非常困难,甚至不可能实现。可是,他又必须做决定,必须行动。”

明月兰很认真地嗯了一声,但郑宇还是在其中听到了那一丝困恼。

“所以,人的行为,只要符合自己心中的正义标准就好。在心中存一丝善念,时刻记住自己的责任,并且努力提高自己的认知能力,并且善于和乐于听取其他人的高明见解,这就可以了。”郑宇微笑着说道。

“那什么是您心中的正义标准?”

“我是这个国家的太子,我对这个国家负有责任,对这片土地上的人民负有责任。所以,我的评判标准就是是否有利于这个国家,这些人民的整体利益,而且首先是当时的国家和人民,不是几百年后虚无缥缈的未来。我认为是对的,我就会去做。”

“当然,在决定之前,我也会听取其他人的意见,但做决定的只能是我。”郑宇继续说道,“几千年了,这个国家差不多一直在原地打转。可时代已经变了,这个国家没有资本犯错,我也没有资本犯错。所以我需要你们这些人全力以赴地帮我,不仅仅是为了我,也不仅仅是为了父亲,而是为了这个国家,也为了我们共同的理想和信念。”

明月兰很认真地点了点头。

“要最终实现我们的理想,就必须一步步来。现在我们最重要的是确定一个原则:服从。”郑宇顿了顿,又继续说道,“如果每个人都是从自己的正义出发,做他们认为正确的事情,那所有的事情就都变成了纠缠不清或者南辕北辙。我们怎么做事?”

明月兰沉默了片刻,说道:“我明白您的意思了。”

“很好,你这么说我很高兴。”郑宇的语气逐渐严肃了起来,“我们能够聚在一起,这就是缘分。我想信任你,重用你,所以我希望你服从命令。我可以保证会按照我秉承的正义去做事。但我不可能每件事都要向你解释。我们在做的事情,是你死我活的斗争,容不得犹豫。讨论的时候可以集思广益;但一旦我做了决定,就必须不折不扣地执行。否则,一念之差,我们这些人可能都会死,或者生不如死。月兰,你能做到吗?”

片刻后,明月兰缓慢而坚定地说道:“能做到。”

郑宇心中一松。对于这个能力出众,来历神秘,又有着特殊地位的女人,他有着很高的期望。如果对方不能近乎无保留地认可和效忠自己,那未来的很多事情,就很难放心地交给她去做。今天这个结果,无疑让他很满意。

“不过,关于意见分歧的问题,也不是不能解决。”片刻之后,郑宇懒洋洋地说道,“想不想听听我的解决办法?”

“想。”明月兰毫不犹豫地说道。

“多交流思想,尽量统一我们对正确与否的判别标准。这样,这个矛盾,就不太会发生。即使发生,也不会矛盾太大。”

明月兰认真地“嗯”了一声。

“此外,关于那个部落吃人的问题,其实还有个更好的办法。”郑宇呵呵一笑,“可以抽签,这样抽到的人只是运气不够好,道德的愧疚感会少得多,也不会出现以后面对野兽都往后躲的事情,出工不出力的事情……”

片刻之后,郑宇突然感觉到头上一痛,忍不住哼了出来。

“呀……白头发!”

郑宇听出了女孩子的狡黠,苦笑着一咧嘴,暗想真乃小人与女子难养也。连背后这妮子居然也敢太子头上动头发了?!

“继续吧。”他靠在椅背上,表情疲惫,声音都有点中气不足,“这些天都没休息好,脑子有点疼,今天多来一个钟。”

(好了,郑太子经过一系列的政治搏杀,终于开始掌握了蛊惑人心的一些核心技巧,说服力已经不仅仅限于借势了。当然,身为一个政治领导者,自我催眠是首要能力。落实到郑宇身上,自然就是此人对自己所说的这些深信不疑了。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没有这种绝对自信,领导者凡事瞻前顾后疑虑重重,又如何在诡谲莫测的风云中一花开尽百花杀,如何把握国家行走于夹缝之间?)

第九十四,五章 天机

“出来吧。”

一个多小时后,郑宇环视了一圈空旷的办公室,轻声说道。

里屋门一开,四个男人表情各异地走了出来。

“有什么感想?”郑宇微眯双眼,打量着几个心腹,几个人对视了几眼。

“感想很多。”吉雅赛因老老实实地说道,“觉得殿下您说得很有道理。总之,我听殿下您的命令就是了,您说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我和老吉想法差不多。”邱海阳沉默了一会说道,“殿下其实没必要安排我们听这些,我们也是一样会坚决执行命令。”

郑宇不置可否,又看向马朝阳:“东行,你觉得呢?”

“殿下安排我们在里屋一起听这个,是把我们看作心腹中的心腹,而且,希望我们要彼此团结,互相信任。”马朝阳微微一欠身,“从现在开始,这几位,还有明小姐,就是朝阳的兄弟姐妹,一心一意,为殿下赴汤蹈火。”

郑宇又转向了赵明:“行知,你的看法呢?”

“殿下是坦诚正直之人。”赵明有些激动地说道,“虽然您只是做自己认为符合正义的事情,存一丝善念,可在行知看来,却比很多虚伪矫情的大人物真诚得多。能追随在您的身边,是我的荣幸。”

郑宇忍不住汗了一下,心想要是演戏的话,那这种拍马功夫,几乎称得上是技近乎道了。他忍不住打量了一下此人,发现却是貌似并非演戏,很有几分真情实感,心中一叹,这孩子……貌似还真被自己打动了。

他微微一笑:“你们说的都有道理。不过我最主要的用意,却还不是这些。”

众人齐齐一愣,某人的瞳孔猛地收缩。

“我主要是让你们看看,”郑宇的表情转为严肃,“月兰和我,并无私情。省的你们嚼舌头……尤其是你。”

郑宇的目光如同闪电一般射了过去,分头青年,蒙古大汉和国版捷尔任斯基很有默契地向两旁一闪。

邱海阳终于虎躯剧震。

“曙光,”郑宇叹了口气,“你虽然性子有些好动,却绝非浮浪之人,可你偏偏喜欢扮猪吃老虎。你嚼我和月兰的舌根,虽然合了你表面那个性子,但这事传出去可大可小。往小了说,我要是个普通的富商子弟,那最多也就是个风流名头。可往大了说,我这个太子要被冠个沉湎色欲的罪名,一旦被人抓住搞些名堂,陛下和母后的脸面不好看。再严重点,陛下是提倡新生活的,一辈子就母后一个女人,更别提母后是教徒……某些人给我冠个不孝的罪过,储位动摇,也不是说不得的。”

邱海阳脸色有些苍白,难得地认真:“殿下教训的是,这事却是海阳思虑不周了。”

“算了,这事我去解决,你自己要好好反思反思。”郑宇连哄带吓的一番敲打奏了效,见这个滑不留手的小子是真的害了怕,语气也就缓了一缓,“以后你要注意,皇家无私事,任何一点看起来平常不起眼的东西都可能影响天下局势,懂得吗?”

邱海阳一个立正,回答干净利落:“懂得了!”

“那以后再有人问起我和月兰的事情,你该怎么说?”

“坚决否认。”邱海阳肃然说道。

“不。”郑宇却是摇了摇头。

邱海阳有些摸不着头脑地看向郑宇。

“人就是这样,总是忍不住去恶意揣测所谓的名人。而最能让他们兴奋起来的无疑就是所谓的皇室秘闻。你越是坚决否认,越显得欲盖弥彰。”郑宇淡然一笑,“很简单,你邱海阳不能二十四小时跟着我吧?那你怎么确定我和月兰一点私情没有?”

邱海阳一怔,忍不住点了点头。

这些八卦之魂一类的东西,大多是后世才有系统性的阐述,而在一向标榜道德的旧中国都一概属于禁忌。别看邱海阳是受过系统性特工训练的特殊人才,可论起这方面的认知,和郑宇这样从信息爆炸,社会文化高度娱乐化的时代穿越过来的八卦达人还是比不了的。

“所以,你们安之若素就好了,就说没发现就好,不必夸张,不必在意,就当是一件很无聊的平常事。”郑宇呵呵一笑。

众人心中佩服地点了点头。

“好了,你们先下去,该休息的休息,该做事的做事。现在最关键的,是弄清楚陛下到底要我们在这边解决什么问题。换句话说,就是找出来黑龙江到底有哪些问题。”郑宇摆了摆手,“东行,你留下一会儿。”

片刻之后,屋中只剩下了郑宇和马朝阳两个人。

“东行,刚才月兰提到秦局长的话,你怎么看?”郑宇轻声问道。

“有人是静极思动了。”马朝阳说道,“这里的情况,看来不但是复杂而且是危险。秦局长让您加倍注意安全,看起来未必是一两个卧底勾结别国特务那么简单。”

郑宇点了点头:“恐怕是这样。所谓国家大义民族危亡,在利益的面前也未必那么靠得住。国人啊……”

他自嘲地一笑,又轻声说道:“东行,以后别人问起,你安排人把我和月兰有些什么暧昧关系的话,不露行迹地递出去。”

马朝阳一愣,片刻后却钦佩地点了点头:“殿下的意思,想必是要演场戏给他们看?”

“对。”郑宇欣赏地看着对方,“我在欧洲全身而退,就算对方未必清楚我私下做的安排,可也怕是要对我另眼看待了。如果我表现得没什么缺点,只怕很多人更是睡不安寝。我需要的,是某些人轻视我。而真正能决定我命运的,其实只有一个人而已。而那个人,自然了解我的真实情况。”

“那您还要让他们……”

郑宇一笑:“真正需要我们用上轻敌之计的敌手,自然不是易与之辈。越是上位的人越是多疑。所以,邱海阳他们表现得越自然,反而显得你散的消息越可靠。我的隐私散出去,当然说明我缺乏掌控力,那么我这些手下表现出来的自然,当然也就陛下和书记处的安排,再进一步推理,这些人如此深沉干练,又是服从陛下,那么欧洲的事情自然是陛下指挥这些深沉干练之人做下的,至于我这个寡人有疾的小青年……掌控不了这些陛下安排的才俊,也没那么深的心计。”

“在普通官员看来,我当然是御下有方,行为无可指摘;而在那些别有用心,自以为聪明的高层看来,我是个好对付的小青年;而只有陛下,才真正清楚我所有这些安排。”郑宇说道,“这样的一个我,在这场游戏里取胜的概率,想必会大上许多。”

饶是马朝阳一贯沉稳,此刻也不由得既惊且佩地看着对面的少年。他忍不住叹了口气,轻声说道:“之前朝阳是不太相信所谓天才的。可今天,朝阳终于相信了。放心吧,这事就交给我办。”

郑宇一笑:“东行,我是一直把你当实在人看的。你可别让我失望。”

马朝阳摇摇头,却也不再解释什么。

“另外,你帮我查下一个人。”郑宇神色凝重地说道。

“谁?”

当郑宇说出那个名字之后,马朝阳面色一变:“他?”

“对。”

“您的意思是,他和这件事……”

郑宇摆了摆手:“我也不知道他和这件事有没有关系,我只是隐约感觉,他可能和很多事情有关系。我知道他的事情在帝国是禁忌,可也正是因为如此,我才越发感觉他值得我们查一下。东行,这件事情你要亲自抓,而且务必要保密。这个时候,我们不能旁生枝节。”

马朝阳点了点头:“好吧,我尽快把他的资料收集整理好。”

“不光是他的,还有他身边那些人的情况和下落,”郑宇异常严肃地说道,“我有种感觉,不光是西伯利亚的事情,还有国内的很多事情,搞不好都和他有关系。这些东西不理顺,也许我们永远只能在一团迷雾中折腾。”

“不要顾虑太多,放手去查,”郑宇看到马朝阳依然是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忍不住微笑着安慰道,“你不必太担心陛下那里。”

马朝阳有些愕然地抬头看向郑宇。

“到了这个时候,我们一切力量都得发动起来,也不必再瞒着你了。”郑宇神秘地一笑,“我想你的心里也许一直有个疑问。天机,到底是怎么发展起来的。”

马朝阳瞳孔猛地收缩,目不转睛地盯着郑宇。

“其实并不奇怪。虽然我自己也有些产业,培养了点人手,但在陛下眼皮子底下发展一个情报机构,我这个太子还没那么大的胆子,也没那个能力。”郑宇缓缓说道,“天机,本来就是陛下默许我发展起来的。”

马朝阳忍不住露出了骇异之色。

“这个道理,我说出来你就理解了。”郑宇轻声说道,“陛下的帝王心术实在是高山仰止。不但党政军情各方各成体系互相牵制,而且各方内部也是各有派系。尤其是情报方面,不但有总情局和警政部的竞争,之前更有中央审计局专司调查官员,三足鼎立。可是自从那件事后,中审局被连根拔起,力量被总情局和复兴党纪检委瓜分,自此总情局少了那人的牵制势力急剧膨胀。虽然在外情方面陆军军情局和海军军情局分走了不少优势,但内情方面却几乎是一家独大了。总情局那个时候提出了扩编为部,建设十大总局的庞大计划,虽然被军方和警政部联手压制,但依然是咄咄逼人。在这种背景下,陛下放手让我秘密发展天机,也是要多一个情报渠道,对总情局也是个监督和牵制。”

马朝阳愣愣地看着郑宇,一时还没消化过来。

“所以说,我们真正要瞒的,是那几家,而不是陛下。”郑宇呵呵一笑,“我们这个组织还不到浮上水面的时候。不过,你要明白,只要我们作出几件大事来,未来帝国情报界,必有天机的一席之地。原因很简单,陛下……需要它来牵制总情局。而我,更需要掌控这样一支可以信赖的力量。”

第九十六章 杜明哲

第二天,上午。

化名陈正的郑宇坐在一辆军用“铁马”装甲汽车里,手扶着铁把手,有点苦恼地说道:“明哲,你这搞什么名堂……不过是考察军需,怎么弄得跟打仗似的?”

对面的小白脸少校呵呵一笑:“真如兄,咱这都是自己人,我说句话您别嫌我烦。您觉得出来一趟没啥,可我们这些下边办事的,还不得图个妥帖。这地面鱼龙混杂……”

郑宇其实也就是做个秀罢了。西伯利亚的明枪暗箭,早已打消了他的一切幻想。宏图霸业?先得活下来才谈得上这些。就算已经兑换完身份的“安德鲁·张”,已经继续其“旅程”去了,但谁能保证内奸和杀手不能辨别出自己才是正主?在情报机构的内鬼面前,保密制度也好,化妆术也好,能起多大作用,都要打个大大的问号。对面这人本来就是御前干员,和自己也是熟稔极了的,当着旁边几个不知内情的研究员,戏份对付对付就得了。

“您也别担心,这礼节没什么过头的。一向以来,这军需的事情,就是部队的命根子。哪一次见了这些调研团,部队的长官不跟见了救命恩人似的?一项采购,几个改进,物资补给上的一点倾斜,到了战场上可能就能让成千的士兵活下来,也许就决定了一场战斗的胜利,决定了军官们的命运。眼看就要开兵见仗了,我敢担保,他们对你,得跟供菩萨一样毕恭毕敬的。再说了,”杜智笑眯眯地说道,“我毕竟顶了个侍从武官的名头,半真不假的天子近臣,在这边的部队上倒还有些面子,各路学长也算青眼有加了。调动些车辆过来,也不算过分。”

郑宇苦笑一声,弯着手指敲了敲车厢的钢板。

“五号特钢?”

“对,”杜智说道,“这车配属部队刚三年,这边也只是装备了搜索部队和少数的摩托化实验支队。四乘四的实心裹胶钢轮,防弹钢板,配一挺华夏四年水冷重机枪,用来侦察算是够用了,我看比英国的西姆斯装甲汽车要好些。”

“好像是强点。”郑宇点点头,“不过这颠簸劲……这还是公路。到了野外,我怕没几个人能抗住一个小时。还有这闷……”

“这不是你们这‘调研组’来了吗?”杜智一笑,“让几位亲身体验下这车的滋味,回头好来改进不是?”

郑宇一怔,哈哈大笑起来。

“薛工,马工,我没说错吧?”郑宇扭头看着旁边的一男一女,眨了眨眼睛。

一男一女脸色苍白,捂着胸口,苦笑着点了点头。

杜智一愣,莫名其妙地看着郑宇:“您说的是……”

“我之前跟他们说,别看你这小子看着一副纨绔小白脸的德行,名字又叫‘渎职’,可干起事情来可一点不糊涂,一肚子坏水。”

郑宇说得一本正经。

杜智嘿嘿一笑。那个女研究员也噗哧一笑,又赶忙捂上了嘴。郑宇敏锐地注意到,杜智在女研究员的脸上迅速打了个转,不禁心头一动。

“明哲啊,说起来,咱俩也一年没见了。听说你去了一趟日本,回来又跑到北边来调研部队,你说说,现在日本到底是咋回事?咱们这边的情况又怎么样?”郑宇笑了笑,决定回到正题。

“这一次我去了朝鲜,还有日本本州,回程的时候在海参崴捎带着看了一下,然后就主要扎到这边的部队。等过一段,我还得去趟蒙古。具体的报告,我已经打到了总参和书记处,陛下觉得还是可以的。”杜智的神情也严肃了起来,“虽然那边跟防贼似的,真东西没看到多少,但终归是有些心得。这东边的邻居,这些年可是没闲着。就从表面上看,整个部队的火力和组织已经比总参的资料和陆大教材上说的加强了很多。估计真实情况,尤其是一直属于绝密的七大甲等师团还,想必还要更厉害一些。”

“想必?”郑宇有点疑惑地问道。

“嗯,他们展示出来的轻火力其实是比较差的,但我接触到的资料,也提到了他们实际的配置。轻机枪到了连,重机枪到营,配属了手榴弹,据说也开发了类似帝国的掷弹筒……但这些年帝国轻武器的进步实在很大,就算日本人根据甲午的经验学乖了,也不太可能赶上我们的进步速度。所以这一点上,我倒是支持各位学长的看法。”杜智说道,“不过,这一次我收获最大的,还是日本人的战术。而我对国内最担心的,也是这一点。”

郑宇有些惊讶地看着对面的白脸少校,心想日本人死心眼那是出了名的,怎么到了这个时空,却似乎开发出了什么新战术?

杜智似乎也看出了郑宇的惊异,苦笑了一声:“我也知道,让国内诸君承认这一点是很不容易的事情,但事情恐怕还真就是这样不乐观。在日本,我想办法偷着看到了他们夜间的一次训练……很不简单啊。很多战术,只怕国防军最精锐的部队也不一定能做到他们的水平,这可绝非是一日之功。日本人,钻牛角尖的劲头,你不服还真不行。”

“另外,我听陆军情报局说起,日本人多年以前就在北海道建立了一个秘密训练基地,似乎是针对甲午年我军的堑壕防御战术来的,貌似是摸索有效的进攻方法……这么多年下去了,一直都是机密,也不知道开发出了什么。但从我看到的一鳞半爪来看,尤其是他们的装备配置,恐怕不会再用甲午年刺刀冲锋的路数。”杜智有些忧心忡忡地说道,“关键还是我们这边,确实有点固步自封了……虽然装备在更新,但老实讲,战术上这些年的进步有限。”

郑宇有些诧异地问道:“为什么?整整十年……部队在思想上原地踏步?”

“十年前那一仗实在太辉煌了,辉煌到很少有人觉得我们还需要什么改革。如果不是钟校长一直强力推动,恐怕连现在这一点点革新都不会有。”杜智苦笑着说道,“这次我在东北方面军走了一圈,和不少学长学弟都做了交流,情况不乐观啊。部队这些年,也受了外间的不少影响,很多人都觉得大汉民族天生优越,很有点物华天宝天朝上国的意思了。尤其是部队,这么多年没打过败仗,说是骄兵悍将过了点,但自视过高,怕也不是言过其实。”

郑宇愕然。打了胜仗的盲目自大,打败的一方反倒是卧薪尝胆迎头追赶。这桥段……听着有点熟悉?

“其实真落后也没什么,努力赶上就是了。”杜智有些无奈地说道,“我最担心的是部队中上层的一些思想。不过我这人毕竟是小字辈,有好几次我说了些东西,很多学长就给我捎话,让我多留意部队的体面,说日本人是什么货色大家心里有数。有些学弟,听我说起这些,那表情……”

杜智苦笑一声:“就跟我是汉奸似的。”

郑宇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他听着听着,忍不住地就想起了前世的那支曾经驰骋亚洲,最后却沦为笑柄的军队:旧日本陆军。

一时间,他的心情也有些沉重起来。打赢了甲午,建立了帝国,没有割地赔款了,也没有军阀割据了,更没有百日维新和义和团。可这一切表面的辉煌之下,到底又隐藏着什么?内部权力之争的你死我活,军事上的闭目塞听,心态上的天朝上国……难道,这才是所谓的历史惯性?

郑宇一时半刻也想不出来自己能做些什么,只好打了个哈哈:“明哲,你这个人现在怎么老是一副举世皆醉我独醒的做派,你真不知道你这个字是怎么起的?”

杜智默默地点了点头。

“陛下给你起了明哲这个字,其实是让你收敛点锋芒,懂得些明哲保身的道理,这是为国惜才的考量。”郑宇微笑着说道,“你可好……”

杜智却摇了摇头,目光出奇地露出了坚定:“杜智为自身计,固然可以明哲保身,甚至换个时间也自然要收敛锋芒。可如今是什么时候?国家民族的命运在此一战,如果人人明哲保身人云亦云,这个仗怎么打?这个国家怎么办?国难当头,粉身碎骨又何惧之?”

他缓缓直起了身子,阳光从身旁的射击孔射进来,在他的身侧透出一点光晕,郑宇忍不住眯着眼睛怔怔地看向这个小白脸少校,心中不知翻腾着什么念头。

(凡事都是兴一利必有一弊,刺激民族情绪,结果就是军队的越发自高自大和封闭保守。军队历来是一个比较保守的团体,所以导致前一次战争的胜者往往在下一场战争就被军事上败而后耻果断变革的对手所击败。近代来说,普鲁士的弗雷德里希大帝纵横欧洲,可等到拿破仑时代,同样战术的普军就被战术灵活的法军打得惨败;而到了普法战争,同样沉迷于拿破仑时代,叫嚣着要普鲁士人“回忆一下耶拿”的法国人又被革新了战术思想的普军大败;一战的时候,德国人还是迷信普法战争的经验,认为可以快速取胜,结果被法军靠着堑壕掩体耗死,而二战采取同样战术的法军却被采取闪电战的德军惨败。这是历史规律,概莫能外。所以嘛,新一次军事改革的任务,就要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了。继续求各种票!)

第九十七章 借花献佛

“我是个孤儿,三岁进了慈宁孤儿院,一直都是陛下的基金会资助学费和生活费。”杜智缓缓说道,“我这辈子,是陛下给的。陛下晓谕我明哲保身,那是对我的爱护;可我如果真的在这个时候明哲保身,那就是对不起陛下了。杜智身为军人,保家卫国是己任,为国忘身,是陆大少年班的信条。我知道您是为我好,杜智心领了。但该说的话,我得说,该办的事,哪怕粉身碎骨,也得去办。”

杜智又补充道:“反正我是光棍一条,大不了一身当之。”

郑宇愣了一会,神色复杂地点了点头:“好吧,明哲,你是个有主见的人,我也只是提醒下你罢了。毕竟,部队不是军校课堂那么简单,光想着打仗,怕还是不够的。”

有些话,当着在场的鹰翔研究所研究员不太好说,毕竟那些人并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只知道是身份特殊的人物而已。郑宇一笑:“这次在这边还要停留些日子,咱们以后有机会好好聊聊。”

他迅速瞥了一下,只见那个戴眼镜的美女研究员看向杜智的目光已经透着痛惜和爱慕。

杜智也是一笑:“您就别担心我了。我这个人,虽然有时候说的东西不太招人待见,可平时和这帮丘八大爷处的也算不错。陆大的香火之情,也不是假的,又有陛下这尊大佛罩着,等闲也招不来什么无妄之灾。”

郑宇哈哈一笑,心知这倒是不假。这人虽有赤子之心,可在部队里也算是有些根基之人。尤其是国防军最重门户之见,慈宁出身的名头在政经军各界也算是个响当当的通行证,这样一个含着金钥匙又有大后台的人物,如果不春风得意些,飞扬些,只怕反倒有人要疑神疑鬼了。

“真如,这次我给你多介绍几个朋友。”杜智兴致勃勃地说道,“都是血心仗胆,才华横溢的好兄弟,以后有缓急之时,尽可用得。”

郑宇目光微微一凝,笑着点了点头。

他又装作活动下脖颈,瞥了眼那个女研究员,虽然车内光线很暗,可借着射击孔散过来的余光,却发现那双妙目正偷偷地瞄着斜对面的小白脸。郑宇略一思索就明白,刚刚杜智那一份慷慨激昂的剖白,只怕早已让这个大龄剩女母性泛滥,不可自抑了。

他暗自一叹,心想之前那个郑宇,莫不是因为这个才经常把这个英俊潇洒偏又正气凛然的少年班状元打发出去考察?怎么这人一出场,就抢了自己的主角光环?心中忍不住恶意地揣测,这人刚才那番本色演出,到底……有几分是给美女看的?猛地想到那句“光棍一条”,眼睛一亮,不禁在心中大骂这丫虚伪。

他转回头来似笑非笑地打量着对面的小白脸少校,杜智被郑宇的目光盯得似乎有点发毛,终于忍不住问道:“真如,怎么了?”

“有人托我看看你。”郑宇有些诡异地一笑,“电报都打到我这来了。”

杜智的神色一下变得有些尴尬,还偷偷地瞥了一眼旁边的女研究员,有些心虚地问道:“是大周?还是老孟?”

“是大周他妹。”郑宇悠然自得地说道,“我妈说的,小丫头都恨不得自己跑过来找你。”

杜智神色一变,急忙摆手说道:“可别乱说……我一直把她当妹妹看的。”

“明哲啊,有句话我其实一直想问你。”郑宇诡异地一笑。

杜智恳求式地看了他一眼,又对着旁边一努嘴,使了个眼色。郑宇却如同没看见一般朗声问了一句。

“老实告诉我,你究竟有几个……好妹妹?”

郑宇的余光,清晰地看到女研究员娇躯一震,而对面的小白脸少校,则是一脸悲愤地看着自己,心中满意。

抢哥的风头……还要规矩不要了?

郑宇感觉火候差不多,轻咳一声:“明哲,你这个人啊……”

他看着对面少校提心吊胆的样子,呵呵一笑:“……就是太心软。既然你一直把别人当妹妹,为什么不早点结婚,也好断了别人的念想?小周这女孩子,本来就是个死心眼,你跟她光说是没用的……人家都说非你不嫁了,你看这叫个什么事……”

杜智有点沮丧地说道:“我跟她说过很多次了,可都是没用啊。你让我有什么办法?这几年我一直东奔西走的,也没什么机会。我又是个没爹没娘的孩子,没有长辈惦念……”

一个念头闪过,郑宇突然有些恍然了。这人也是孤儿,恋母情结显然很重,八成是一门心思想找个年纪大点的,所以对那些痴心萝莉老是提不起来兴趣……可惜这年头的女孩子都结婚早,他自己事情又多,蹉跎来蹉跎去就越发不好找。这也就难怪这货一看到那位二十七八岁的老姑娘,马上就急不可耐了。话说回来,以郑宇的经验判断,那个女研究员不但是个老处女,还是典型的內媚之相,又好生养,在前世说不得也算是个极品纯情OL了。

对面这闷骚小白脸,倒也真有几分眼光。既然两边都是老大难,难得有这个缘分……郑宇心中笃定,决定干脆顺水推舟卖个人情。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是个心气高的,那些媒妁之言什么的落你身上也都是浮云。”郑宇一笑,“你这人啊,有才华,出身正,前途无量,多少女孩子巴巴等着你上门提亲,来这旁敲侧击的也不少,怎么你就老跟个闷葫芦似的不开窍,什么匈奴未灭……难道你还真想打一辈子光棍?”

杜智微惊地瞥了下邓宇,邓宇微不可察地撇了撇嘴,杜智露出了然之色,感激地一笑。

“我也不是不想找,”杜智一脸的无奈,“可惜一直没个合适的。”

“哦?”郑宇相当配合地问道,“你到底想找个什么样的?”

“我又不是没和你说过。”

郑宇一拍脑袋,做恍然大悟状。

“对了,你那个标准还真是不好找……不过,说起来……”

“薛工,”他扭头对着男研究员说道,“您那边有没有什么合适的女孩子?我这兄弟,还就喜欢有知识的新女性,尤其是……大学毕业的女生,而且……年长些才好,俗话说,女大三,抱金砖……”

男研究员一愣,片刻后却露出了有些诡异的笑容,呵呵一笑:“这么说起来,我们那边还真有一个。”

“慈宁出身,帝大毕业,才华横溢,荣获三等朱雀勋章,高级研究员。”男研究员扶了扶眼镜,“比明哲正好大了三岁,也是一直忙于工作,未曾婚配。现在想想,还真是郎才女貌,蛮般配的。”

他扭头对着女研究员笑着问道:“小马啊,你说呢?”

郑宇对着杜智微微一笑,又捅了捅旁边的邱海阳,邱海阳尴尬地一咧嘴,表示明白。

“马小姐,你怎么脸红了?”邱海阳说道,“莫非……”

男研究员对着几个人挤了挤眼睛,表情暧昧。

郑宇顿有惊艳之感。

这人,有点意思!

(杜智会是未来帝国陆军的一号,嗯嗯,提前剧透了。蔡锷蒋百里那些穿文传统主角会在第二卷开始出场,不过在小白脸少校面前,神马都是浮云~另外说一句,本章郑宇借花献佛不代表此人对御姐有什么歧视。根据弗洛伊德的分析框架,此类孤儿一般来说都是御姐控。嗷,继续求票,求各种票。)

第九十八章 皇家禁卫军(上)

“1905年爆发的亚洲战争,无疑标志着世界军事版图的大变革。在那场震惊世界的大战之后,中华帝国皇家禁卫军被世界军学专家公认为那个时代最为强大的陆上武力之一。但就我本人来说,没有之一。”(J.C.富勒(英),前英国皇家陆军少将,《世界军事史》,卷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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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队颠簸了整整两个小时终于停了下来。郑宇下了车后脚步都有些虚浮,再看看另外几个人,军人们都还好,邱海阳这个不死小强自然是活蹦乱跳,吉雅赛因脸色如常,当然,在化妆之下,本来也就不太容易看出来脸色变化。郑宇心中不禁也有点沮丧,心说自己这身板和这帮子职业玩家比起来还是稍逊了一筹。可再看到几个研究所的正宗研究员七荤八素,干呕不止的样子,心头又是一安。

这年头的车也好,路况也好,也着实是惨了点。自己看来还算好的。

旁边一只湿毛巾,带着女孩子的香气递了过来。郑宇一怔,转头看到了明月兰关切的脸庞,心头一暖,笑着接过来擦了把脸。明月兰松了口气,抿着嘴笑道:“您还真行,我可一直担心您吃不住劲呢。”

郑宇颇为豪迈地摆了摆手:“这算什么突然想起了自己现在的身份,呵呵一笑,不说话了。明月兰也笑了笑,替他整理了一下衣服。

到了东北方面军军部,迎接他的正是负责兵站军需的副参谋长马驰。一番往还之后,郑宇也知道了东北方面军的难处。以不到对方一半的兵力,他们北面扛着俄军总司令尼古拉耶维奇亲王的远东方面军,东边对着鸭绿江和图们江对岸的日本,与关内的铁路和海运又随时可能被日俄舰队的舰炮截断,这样的态势之下,多多储备些军需物资也的确是题中应有之义。

双方最后都亮了手中的牌,马驰拿出了第一轮回复,郑宇看了一遍,数量上依然着实骇人。他关起门来和代表团的专业人士简单碰了碰,决定还是得仔细考察一下再做判断。

马驰很是爽快地安排郑宇等人去考察部队,郑宇却拒绝了。他是看过《窃明》的,自然清楚到了要军需的时候,军头们无不是各出奇招。有拼命哭穷打悲情牌的;也有玩命秀精锐要重点扶持的。所以他干脆地提出自己指定考察部队,马驰一愣,却也点头同意,派了几个人随行联络。

郑宇玩的是突然袭击,干脆也不说去哪里,直接上车就走。其实要去看哪只部队,早有杜智指定好了。他首先要看的,是一支特殊的军队,是他之前那个身体曾经短期特训过的军队,也是现在的他极度渴望亲见的军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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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穿黑色制服的士兵正在进行射击训练,枪声此起彼伏。几个体形彪悍,动作敏捷的军官快步走了过来,那股悍猛的劲头让郑宇禁不住吸了口气。

“皇家禁卫第三师七团一营营长,孟怀。”一个二十七八岁模样的中校敬了个军礼,声音沉稳,目光锐利。

“方面军司令部联络处,张鑫。”负责联络的带队上校回了一个军礼,“这是方面军司令部的客人,从北京过来,专门负责调研装备和军需。”

“鹰翔经济研究所主任研究员,陈正。”郑宇肃然说道。

“陈先生你好。”孟怀礼貌地和郑宇握了握手,又回复了军姿笔挺。

“贵部的打靶是怎么安排的?”郑宇饶有兴趣地问道。

上校点点头说道:“代表团问什么,你们都要坦诚回答,他们是代表国防部和军工联合体来的。”

孟怀闻言却是皱起了眉头,有些生硬地说道:“我需要看到师部的命令。”

上校的脸色有些尴尬,却出奇的没有发怒,反而是有点求恳地看向了对方:“孟营长,这是马副参谋长批准的,这里有手令。”

孟怀却压根不看手令,既然硬梆梆地说道:“根据皇家禁卫军军令体系,我只接受禁卫军系统上级指挥官的军令,以及来自御前的直接谕令。如果想了解本部的军事情报,事涉机密,请和我师师部联系。”

郑宇饶有兴味地打量了一下两人,清晰地看到一滴汗从那个上校的侧脸流了下来,再看看对面那个孟怀,只见这人依然是一脸的平静,仿佛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杜智赶忙打了个圆场:“孟中校,他们确实是北京过来调研军备军需的,事务紧急没来得及向师部通报,还请行个方便。”

孟怀看到他,神色略微松弛了一下:“杜少校,你也是禁卫军的人,该知道部队的规矩。这事情不是通融方便的问题,现在部队已经是一级战备,你拿师部的命令过来,我一切照办。”

杜智对着郑宇无奈地一笑,郑宇却是毫无气恼的神色,微微点了点头。

“好吧……孟中校,那我让师参谋长直接和你通话,这个没问题吧?”杜智说道。

“没问题。”孟怀点点头,“电话室就在那边,我领你们过去。”

半晌之后,杜智和孟怀走了回来,孟中校再看向郑宇等人的目光一下子变得柔和了许多,态度也热情了不少。

“抱歉,军规就是如此。”孟中校歉然地说道,“现在继续吧。”

“贵部军纪严明,确实令在下大开眼界……”郑宇略一客套,却又马上重回正题:“不知道贵部的实战训练消耗几何?”

“部队最近补充比较大,一大半是动员回来的复原老兵。”中校微微一怔,似乎没想到对方也是军人做派,干净利落,不过马上肃然说道,“他们之前已经在训练基地做过一个月的恢复训练了,现在是和保留下来的基干官兵做混合编训,任务重一些。”

郑宇等人的目光落在身前一个士兵身上,只见此人正做着立姿射击。

“三式步枪米口径,陆军用了十多年的标准步枪了。”旁边的中校解释道,“英国李-恩菲尔德步枪改进型,射速快,现在这个是八年前定型的改进版,双排弹匣供弹,就火力来说,目前仍然是第一流的。”

郑宇点了点头,对这个步枪他印象很深,当年在京畿禁卫军特训的时候这枪是玩老了的。这时候中校已经让射手停了下来,把枪递给了郑宇。

郑宇笑了笑:“二百米立姿射击,九十六环,这成绩不错。”

孟怀脸一红:“动员起来的复原兵,现在还在恢复。”

士兵有些羞恼地说道:“报告长官,当年俺十发速射没下过九十七环,在连里也是头排的。”

郑宇点了点头:“好好练。”

“普通步枪射手,现在是每周一次实弹,每次一个弹匣。”孟怀轻声说道,“各连的头等射手,每周都得打掉五十发。”

他又解释道:“主要是部队动员起来的复原兵太多,训练任务重。上个月,我们营打掉了六万发步机枪子弹,尤其是轻机枪耗弹量很大。

郑宇心中一震。

这是个什么样的吞金兽!

这还只是训练,不是打仗!按照这个速度,一个师算上各种支援部队,就算火力相当于十个营,那就是一个月六十万发子弹,一年就是七百万发!记得历史上整个日俄战争,日本消耗的子弹也不过两千多万发而已!

他扭头看了看身旁的研究员们,只见对方也都是脸色凝重。看来,原本的估计和战区的实际情况恐怕还是有些偏差。

众人又走了一段,旁边的女研究员马琳发现前边一群士兵正对着二十五米外的人形标靶射击,有些疑惑地问道:“这是……”

“近距离速射。”杜智越俎代庖地解释道,声音异常柔和,“禁卫军是战略机动部队,也是攻势部队,无论是堑壕攻击战还是巷战,大部分战斗都发生在近距离,而这个时候考验的就是开火的速度和近距离精准。这个是杀伤粑,不论环数,有死亡区和重伤区,打到死亡区就可以了。近战,必须尽量快速制敌死地。”

马琳温柔地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小声说:“原来如此。”

孟怀颇为自豪地说道:“禁卫军的建军目标,就是在战斗力上压倒全世界一切同级别编制的陆上部队。”

他瞥了一眼那位身穿黄绿色国防军制服的上校军官,有些傲然地说道:“无论是哪个国家的。”

郑宇在那个上校脸上扫了一眼,发现对方却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也不好多问。邱海阳却凑过来在他耳边轻声说道:“忍啊忍啊就习惯了。”

郑宇忍不住要乐,赶忙轻咳了几声掩饰了过去,回头一瞪,邱海阳却又是一副忠心耿耿的保镖状。郑宇心说你小子又是总情局又是禁卫军,还有个书记处的身份,难道还想再发展出个郭德纲?不能给爷留点?他心中突然一动,再看向邱海阳的目光,忍不住就带了点意味深长。

这时候,众人已经在孟怀的引领下来到一个正端着轻机枪做短点射士兵身后,士兵恍然未觉地继续射击着,二百米外的靶标附近不时溅起尘土。

郑宇轻声问道:“什么时候列装的?”

第九十九到一O二章 皇家禁卫军(下)

“作为皇家陆军军人,我以曾经与他们作战为荣。”(蒙哥马利元帅(英),《战争回忆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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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前配属的,我们是第一批部队。”孟怀一笑,“华夏七年式轻机枪,约翰·勃朗宁设计,慢速每分钟三百发,快速每分钟六百发,据说早先的实验型叫自动步枪,后来被改成了轻机枪,五十发弹鼓供弹。”

郑宇一怔。勃朗宁?勃朗宁自动步枪?BAR?

身为伪军迷的郑宇,不可能不知道这个名字。约翰·摩西·勃朗宁,美国二十世纪最伟大的枪械天才,甚至也可以说是人类最伟大的枪械天才。

郑宇对这个枪械大师还是有点研究的,知道这人出名很早,后来和温彻斯特兵工厂闹翻加入了比利时的FN公司,他设计的手枪,如柯尔特1911,一直是美军的主战装备。而著名的勃朗宁重机枪,一直用到了前世的伊拉克战争。甚至未来那场一战,塞尔维亚刺客打死斐迪南太子的手枪还是勃朗宁1900手枪。

这是个奇才。

关于轻机枪,郑宇知道20世纪初丹麦的麦德森发明了世界上第一挺轻机枪,至于美军二战每个步兵班一到两挺的BAR是什么时候服役的,他只记得貌似是在一战后期。其实BAR的原型枪在那个时空的1900年就已经出现,只不过一直没找到合适的客户,所以直到美军在一战吃了亏才重新翻找出来,最后在1918年列装,这些就不是他这个半吊子能知道的了。

不过,他这人自打穿越以来,也对不少稀奇古怪的事情多了些免疫力,也没花太多心思去想这里边到底是个什么问题。

这时,孟怀已经让射手停止了射击,说了句什么,射手把手里的机枪递给了郑宇。郑宇接过来打量了一下,和美国二战大片里每班一挺的BAR没什么区别,再看看枪托,一个皇冠下是个字母“B”。

旁边的孟怀轻声解释道:“皇家勃朗宁,这是勃朗宁大师的设计公司,皇室参股的。大师是皇室资助的国家特级专家,帝国的制式重机枪,轻机枪,手枪等都是出自大师之手。”

郑宇熟练地摆弄了几下,慢慢找到了感觉,貌似两年前在京畿皇家禁卫军那段集训,这个身体也摆弄过这枪,身体的记忆还在。

旁边的射手有些惊讶地看看郑宇:“您摆弄过这枪?”

郑宇呵呵一笑:“略懂。”

郑宇甩开膀子就是几个短点,貌似……基本打飞了。不过,郑宇并没有什么尴尬的表现,反倒越发兴致勃勃地玩了起来。孟怀似乎也有意和这尊神秘大佛拉拉关系,一挥手叫过来了营部的军械军士长,手把手指导了一会,果然郑宇的成绩大有长进。他回头很诚恳地问道:“您看如何?”

孟怀点了点头:“很难相信您是新手,这水准,没两三个月的专业训练打不出来。”

郑宇暗自得意了一下,心说哥在CS和穿越火线培养出来的甩狙你还没见过呢……

他扭头看到早先那个射手一脸羡慕的表情,相当淡定地笑了笑:“打了多久了?”

“俺以前是步枪手。”射手憨厚地一笑,“退伍两年了,这次回部队,长官看俺块头大,让我来做轻机枪备用射手,长官说射手危险,消耗快,我们这备用的也得加紧练。以前没玩过这枪,所以……”

看他脸色有点发红,郑宇一笑:“没事,熟能生巧。打了多少子弹了?”

“每次三个弹鼓。”射手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每周两次实弹,练了一个月了。”

郑宇暗自一咂舌。一次一百五十发子弹,一个月八次就是一千二百发。这货才是个备用射手,或者说,第三号甚至第四号射手……

一旁的孟怀说道:“新兵入营的三个月训练强度最大,消耗最多。我们这次做了编制调整,大部分基干士官和军官调动到另一支新组建的部队去了,只保留了部分骨干。这些动员起来的复原兵都没摸过这枪,所以只能突击特训,子弹消耗也大些。”

郑宇点了点头:“这是怎么装备的?”

“我们是每排两个机枪组,营部还有四挺轻机枪备用,全营二十二挺轻机枪,比国防军的甲种师多一倍还多。”孟怀回答道。

“用起来怎么样?”

“连排火力加强很大,”孟怀坦承,“连里多了六个轻机枪组,火力覆盖更完整,密度更强了。新的训练大纲是和新枪一起下发的,整个部队的进攻和防御宽度还有纵深都扩展了,尤其是宽度。”

“嗯,你觉得,”郑宇想了想,“轻机枪配属的够吗?”

孟怀微微一怔,脸色有些泛红,稍后说道:“就我看来……最好一个班一挺。”

郑宇哈哈大笑。

“我也想,兵工厂巴不得你们一人要一挺,”他半真半假地说道,“可惜这样以后我们军队的基本编制就不是师,而是营了。”

“自动火器对后勤压力太大,而且掌握起来难度也高。”郑宇说道,“尤其是部队如果用惯了自动火力,形成依赖性,那打仗的成本就太高了,国家还承受不起。”

他看到孟怀有点脸色发红,又呵呵一笑:“不过你放心,以后我们国力强了,部队的自动武器一定是越来越多。以后的战争,火力会越来越重要。”

他突然又想起了什么,对着那个射手问道:“对了,你刚才说射手很危险是什么意思?”

“长官说了,历次战斗里机枪手都是伤亡率最高的,因为敌人都是瞄着机枪火力打,所以我们得多培养备用射手,否则战斗一旦持续,伤亡加大,我们火力就容易出问题。”

郑宇眉毛一扬:“你不害怕?”

射手有些奇怪地看着郑宇:“怕啥?”

郑宇有些摸不着头脑了:“不是说射手危险吗?”

“打仗本来就要死人。”射手的脸微微涨红,“俺们禁卫军就是为陛下效死的,战死是烈士,有啥好怕的?”

郑宇盯着对方看了一会,点了点头,很干脆地说了一句:“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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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宇又旁观了一下连队的训练,这个是进攻实弹打靶,士兵从四百米的距离上发动冲锋,边突进边射击,还要排障。只见一个个黑色的矫健身影如同快速行进的黑豹,在视野中时隐时现,枪声此起彼伏,郑宇心中暗自凛然。

还有障碍训练,倒是和前世电视里军队的训练场有点类似,也有壕沟铁丝网高墙和独木架子之类的。

郑宇前世虽然没在部队呆过,但直观感觉上,这绝对是一支训练有素,纪律严明的军队,虽然没见到喊什么慷慨激昂的爱国口号,但那种精锐特有的精光四射的眸子,沉默的外表,精确的战术动作,都让他忍不住心底生寒。

他很难把这样一支部队和印象里的旧中国联系起来。旧北洋?川军?辫子军?狗皮帽子兵?双枪兵?桂军?所有这些部队算起来,貌似都及不上眼前这一支从组织到装备再到个人精神面貌和训练水准都堪称精锐的军队。

毫无疑问,这是中国历史上从未出现过的一支空前强悍的部队。

一旁带他们过来的团长不无自豪地说道:“现在这支部队,下边的士兵几乎都是动员起来的复原老兵,还没有完全恢复当年的战斗力。您要是看到我们以前的现役老兵,那……”

郑宇一怔:“那些现役老兵呢?”

“调去其他部队了。”团长说道,“这都是机密,我不知道,也不会打听。我们禁卫军的部队只管一件事情。”

他伸出食指比划了一下:“打赢一切需要打赢的战斗。”

郑宇点了点头,由衷地赞叹道:“很好。”

又随即补充了一句:“很强大。”

郑宇的目光落在一个正在跑障碍的士兵身上:“这是……”

“八十一毫米迫击炮,背起来方便,这是营属炮连的,三个炮排,每排四个迫炮组。炮管,炮座,炮架,炮弹,都是分开背着的。这是六年前列装的,之前是用营属七五步炮提供步兵前沿火力支援。”团长解释道,“八十一毫米迫炮更轻便,对付战壕有特效。这也就是禁卫军,国防军那边甲等师配备数量减半,乙种师还要再减半。”

郑宇又问道:“团属炮兵火力如何?”

“皇家禁卫军的团属炮兵营在欧洲都应该是绝对的超一流。”孟怀颇为自豪地说道,“六门七五山炮,还有六门一百二十毫米重迫击炮,火力是没得说。国防军那边,甲种师也只有六门七五山炮,没有重迫击炮。乙种师用的还是七五步炮。”

郑宇有些奇怪地看着那个背着炮筒蹿高伏低的身影,暗想这帝国不玩人民战争玩火力制胜,这套路怎么越来越向着月兰之剑的铁血帝国发展了?

离开训练场之后,郑宇等人直奔团部。一个参谋把他们迎了进去,郑宇看到里边忙碌的景象,却也没想什么团长架子太大之类的无聊念头。一个刀削脸的上校放下手中的电话迎了过来,立正敬礼:“七团团长丁峰。”

联络处的上校回了个礼,随后介绍道:“这几位是……”

“已经接到通知了。”团长有些不客气地打断了上校的话,“我部正在进行训练,如何配合,师部指定由这位陈主任下令。”

郑宇的目光在他的脸上打个转,微微一笑:“部队现在最远的离团部多远?”

“大约……五公里,一营在打靶,炮营在做常规训练,二营和三营都在拉练。”团长一愣说道。

“我给你们十五分钟。”郑宇很认真地说道,“十五分钟之内,除了战备值班的,我要看到全团,一个不差。就在外面的操场集合。”

团长一愣。

“敌人,在任何时候都可能打过来。”郑宇盯着他说道,“你可以认为我们现在出发投入战斗了。十五分钟,现在已经过去……二十秒了。”

团长扭头吼道:“派传令兵开车去拦二营和三营,马上来这里集合!其他部队,有电话的打电话,找不到的马上派传令兵!通知搜索连全力配合!”

霎时间,忙碌的团部就如同被攻击到的蜂巢一样炸了起来,十几部电话机哗啦哗啦拨动了起来,参谋军官们在主任参谋的安排下井井有条地行动着,一个少校在防区地图上开始用铅笔迅速标注位置划定路线,参谋长刷刷点点写着手令,传令兵很快就撒了出去。

郑宇满意地点点头。

“师部已经下了命令,服从您的调度。”团长肃然说道,“我不知道您的身份,但您可以放心,除了作战,您可以让我们团做任何事情。”

郑宇点了点头:“很好。”

十三分钟后,郑宇站在一辆装甲汽车的车厢顶上,满意地点了点头。最远的一支拉练部队刚刚跑步来到了团部,士兵们边入列边把武器整齐地架在小方阵的前面,很快,方阵的空隙被填满,三千余名战士排成了刀砍斧剁一般的方阵,一片黑森森的丛林突兀地出现在原本平坦的操场上。整个操场上,只有或绵长,或短促的呼吸声,一阵寒风拂过,血红的战旗飞扬,黑色的身躯却是纹丝不动。

郑宇的表情格外严肃。

他的目光从前到后,从左到右,一遍又一遍地来回打量着这个方阵,五分钟后,终于缓缓地开口了:“我,代表陛下,来看一看他忠诚的禁卫军。”

“你们,没有让我失望,没有让陛下失望。”郑宇说道,“现在,我命令……解散。”

团长愕然地看向他,郑宇却一皱眉:“没听清?”

团长脸色一变,大声喊道:“解散!”

台下的方阵也似乎微微一怔,但很快就秩序井然地分批撤离,战士们默默地从枪架前走过,取回自己的武器,然后齐步走出操场,又在外面重新整队,口令声此起彼伏,而除此之外再无什么人声。

短短的三分钟。操场再次恢复了空旷,仿佛刚才的黑色丛林只是幻觉。

冷风拂过。

郑宇缓缓地吐出了两个字:“精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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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四章 雪夜谈兵(一,二)

七团的事情搞定之后,郑宇带着人来到了禁卫第三师师部。

会议室内,四个人在等着他。当先一个,四十五六岁的年纪,又矮又壮如同一座石碑,身上那身黑色的上将军装如同要被撑破一般。这人看到郑宇进来之后,带头立正敬了个军礼,身后众人也是神色肃穆,举手敬礼。

“皇家禁卫第二军军长,北方方面军副司令,邓宁。”

“皇家禁卫第二军参谋长,康严。”

“第三师师长,薛伟。”

“第三师参谋长,武英。”

郑宇也庄严地回了一个军礼。

“皇家禁卫军上尉,帝国太子,邓宇。”

“奉皇命,调研东北方面军部队。”

郑宇呵呵一笑:“几位前辈都是军界宿将,禁卫军元老,咱们不拘俗礼。”

几个将军互相看了一眼,神色都是一松。这些人都是从皇帝身边出去的近臣,和皇室的关系也格外亲近,跟这个地位微妙的太子算是熟人。郑宇知道自己的事情想瞒他们也瞒不住,就算化妆能改变些容貌,可声音体态这些东西是很难骗人的,更别说还有很多事情是必须对方亲自协助的,所以从一开始也就没打算瞒着这几个人,皇帝也是这个意思。

几位大佬直接公推郑宇坐了主位,郑宇知道这是规矩,也不推三阻四,大大方方地坐了下来。

军长邓宁一笑:“殿下,咱这可是有一年没见了。这大半年,倒是总听到您访问欧美的报道,又是筹款又是演说,真金白银哗哗流进来,又哗哗流出去,武器弹药给养物资流水价运过来,还签了中英同盟这个大单,我们老弟兄说起来,都是佩服得紧了。”

郑宇微笑说道:“子安将军,过奖了。这欧美之人,外交首重实力和利益。我这一趟能有些微功劳,全靠了背后的帝国,靠了父皇和诸位的虎威,没咱这几十万大军,没海军的铁甲舰队,谁当我算个屁?”

这些人都是当年镇国军军队系统最早的从龙之人,大部分墨水有限,少数算得上中高级知识分子的,这么多年的军旅下来也都是近墨者黑了,虽然这些年军队正规化越发搞得轰轰烈烈,这些高级军官在上流社会的聚光灯下都是一副彬彬有礼的儒将风范,但到了老弟兄聚在一起无不是满口的操爹骂娘。郑宇和这些老军头相处当然是要让他们舒服些,对自己多几分亲近。果然,他这个军汉做派听在这些粗人耳里,竟是颇对胃口,几个半老头子都是眉开眼笑,一时间场中气氛活跃了不少。

“听殿下说话就是舒服。”第三师师长薛伟忍不住说道,“不像省府和国防部那帮穷酸,满嘴的官话,说个东西恨不得转个十七八个弯弯绕,还时不时掉两句洋文,咬文嚼字矫揉造作的,什么……”

邓宁瞪了他一眼,有点无奈地对郑宇说道:“伯前是个直性子,最近因为军需的事情擂台打的多,有些怨气,您别往心里去。”

郑宇哈哈大笑:“我还就喜欢爽利人,军人嘛,学文人那些酸态作甚?伯前师长,有什么困难,尽管说。禁卫军的事,就是我们自家的事,我不帮谁帮?陛下这次安排我过来,还不是为的你们这些人。”

薛伟马上眉开眼笑地说道:“好,好……”

邓宁几人对视了一眼,也浮现出了喜色。

郑宇笑了笑,表情恢复了严肃:“我这次秘密来此,就是要拿到前线的第一手资料,要真实的情况,不要那些粉饰太平的玩意,也不要什么危言耸听,我只要实事求是。”

几个军官对视了一下,点了点头。

“您过虑了。”邓宁说道,“说句实在话,这皇家禁卫军是姓郑的,陛下让我们打到哪,我们就打到哪。您是我们老弟兄的少主,想问什么,咱们没有不能说的,这您放一万个心。”

“这就好,”郑宇说道,“这次我走访了欧美各国,部队也走马观花看了一圈,尤其是德军和俄军看得更仔细些。日军我虽然没看,但杜明哲是在日本趴了一年的,情况也是熟极,咱们都是禁卫军出身,连我在内没外人……咱打开天窗说亮话,到底能不能打赢,我要句实底。”

几个人对视了一眼,却都没有说话,连薛伟也沉默了。

好半天,军参谋长康严说道:“您也是在禁卫军呆过的,今天也看了七团的部队,以您看来,和北边还有东边比起来,怎么样?”

“比俄国禁卫军组织上要强一点。”郑宇毫不犹豫地说道,“不过要和德军比,部队的组织性似乎差一点。”

“这只是重新动员的复原老兵,算是半新不旧。”薛伟忍不住插话,“要是原来的老七团……”

“老兵的组织性按理说是不差的。”邓宁摇摇头,“目前主要是恢复体能,理顺上下指挥关系和配合。现在恢复性训练实际上只做了六七成,而且组织性上这些东西还需要更长时间的磨合。殿下您觉得他们组织性差些,可能是因为彼此不够熟悉的缘故。”

郑宇想了想,也觉得有些道理。

“不过毕竟咱们只有六个禁卫师。”郑宇说道,“国防军的部队虽然多一些,可比起禁卫师还是不如吧?”

“坦率地说,”康严说道,“差距很大。”

“具体说说?”

“您这是考我了。”康严呵呵一笑,却马上恢复了严肃,“首先在编制上,我们满编是二万零五百人,国防军甲等师是一万零千四百人。我们的步,炮,工,辎,搜等部队,乃至救护等支援兵种,编制都大大超过甲等师。无论是独立作战能力,战场适应力,我们都远超国防军甲等师。禁卫师本身在编制上,就是按照完全独立对抗两个以上国防军甲等师来设计的。”

“此外,皇家禁卫军的服役期是五年,比国防军多两年。我们的训练大纲强度比国防军甲等师的标准大纲超过一半以上,即使把兵员和骨干军官调走了,只留下空架子,只要复原兵顶上来,两个月恢复训练下来也可以超过国防军的现役兵。我们是国家最高的战略机动兵力,每年都要轮训,从南方丛林到西藏高原,再到西北隔壁,蒙古草原,直至白山黑水,禁卫军要适应各种地形地貌。”

“皇家禁卫军的装备和军需配给都是最高的优先度,这方面能抗衡的恐怕也就是海军陆战队了。咱这是陛下自己掏腰包养的,官兵一色都是少年团和青年团选拔出来的精英,要不就是各军大比武的尖子,要求政治过硬思想纯洁。军官清一色出身慈宁,都是经过陆幼陆中甚至陆大系统培训出来的。只不过这几年队伍扩编,陛下又要我们改善和国防军的关系,加强交流,这才接收了一部分国防军的优秀军官,但都要经过严格选拔。”康严有些骄傲地说道,“在禁卫军服役,工资高福利好,转业受优待,尤其是有皇室产业接收,在社会上地位也高,所以一直是优秀青年梦寐以求的地方。我们去各部队大比武挑人,还没碰到有拒绝的。在军衔上,同级别的指挥官,我们要比国防军高着一级。”

“所以,禁卫军数量虽然不多,却绝对是精英中的精英。编一个禁卫师的开销顶得上三个国防军甲等师了。”康严继续说道,“国防军甲等师是按照一九O四年陆军整编大纲编制的,目标是独立压倒俄军一个满编陆军师和日军的任何一个乙等师团。至于传说中的甲等师团,由于资料不全不能做比较,但拿来和皇家禁卫军比较的话……”

康严没有继续说,但脸上的神色已经说明了一切。

郑宇点了点头表示认可,随即问道:“就兵力来看,敌我目前对比如何?”

康严和众人对视一眼,邓宁对他点了点头。康严起身走到巨大的幕墙侧面,拉动浮绳,绒布分开,露出了一副巨大的亚洲地图。

“我之前在总参作战厅参与过作战计划的拟定,对情况了解的比一般的军级指挥员稍多一些”康严用指挥鞭点了几下,“这一次的主战场还是陆地,划分为东北,北方和西北三个战区,我们和俄军分别组建了三个方面军对应三条战线,日本则是朝鲜派遣军司令部,在鸭绿江对我东北方面军构成夹击。”

“根据我们掌握的情报,俄军目前拥有六十八个常备步兵师,十四个骑兵师,另外新组建了二十二个动员师,还动员了大批备补兵,陆军兵力已经达到了三百二十万,目前有二十二个步兵师集中在东北,二十六个步兵师在贝加尔湖方向,八个步兵师在中亚方向顶着新疆。”

“日军方面,除了常备的六大甲等师团,八大乙等师团外,还组建了四个动员师团,各师团都编组了后备步兵旅团,目前陆军总兵力已经达到五十万,并且还在持续增加中。”

“俄军在东北的物资储备已经做了八年,并且在几个主要城市构筑了严密的筑垒。”康严说道,“日军基本是攻势配备,把钱都花在加强火力上了。目前从两国陆军的态势来看,东北方面会从三个方向夹击我军,而俄日联合舰队在取得制海权后,会在我国腹地,如渤海湾,组织登陆,以打乱我后方兵员和物资之补充。蒙古方面,俄军的主攻方向应该在恰克图,并配合以佯攻,主力沿铁路线直插库伦。中亚方面,南疆险要,易守难攻,北疆虽然靠近俄国的塔什干,但在我国境内主要是戈壁沙漠,大兵团的进军路线也就是天山北陆,虽然有些叛军的配合,但俄国人要打进来很困难,打进来之后要支持长期作战更困难,所以主战场还是我们这里和蒙古,尤其是我们战区,独立面对日俄共计超过百万的庞大陆军,甚至还有海军的配合,压力更大。”

郑宇看着这幅巨大无比的地图,血一下子涌上了脑门。这种掌控天下,谈笑用兵的场面,他梦想过多少年?可今日今时,这样一个无比宏大,史诗一般的战争似乎一下子就摆在了他的面前!

他眼神灼灼地盯着这幅地图,那根指挥棒仿佛化成了一条富有魔力的权杖,随着它的挥舞,战争的迷雾缓缓消散,三国的几百万军队,上万门大炮,几百艘战舰组成了严整的阵形,互相逼近,开火,炮声隆隆,硝烟弥漫,马蹄踏踏……

郑宇在这一刻,终于理解了战争为什么如此惨无人道,却偏偏又拥有着那么大的魔力。是的,这就是战争的魅力,那是让所有血未冷的男儿,都本能地被吸引,而无可抗拒的魅力。指挥百万大军,在浩瀚无际的大陆和海洋上,与旗鼓相当的强大对手对弈,以天下为棋盘,军队做棋子,苍生为赌注,下一局世纪之棋,决定整个世界的命运,乃至全人类的历史。这……是什么样的人生!

和这相比,自己曾经沾沾自喜的那些计划,那些安排,又算得了什么!

他的眼前,恍惚间,出现了那双威严而深邃的眼睛,那目光依然是那般冷酷,仿佛洞察一切,可郑宇却没有了从前的战战兢兢和唯唯诺诺,反倒涌起了一股前所未有的雄心:

大丈夫,当如是!

(雪夜谈兵也类似谁家天下,逻辑一致性较强,所以进行一下章节合并)

第一百零五,六章 雪夜谈兵(三,四)

郑宇目不转睛地看着地图和那个挥舞着指挥鞭的中将军参谋长。

“国防军现在一共有十二个甲等师,十五个乙等师,已经扩编到战时编制,现在还在对三十二个步兵旅进行扩编,目标是达到乙等师的人员编制。就战力来说,国防军乙等师对付俄军一个普通步兵师,至少不会处于下风。”康严继续说道,“不过西南,东南和中南这些方面军也都要留下一部分部队,目前四个乙等师,六个旅,三个常备师及部分骑兵部队都不得不驻屯这些地方,尤其还要防备暹罗和边境地带的一些叛军力量,总体上,在北方,我们扩编之后的部队在兵力上仍处于下风。”

暹罗?

郑宇有点被雷到的感觉。

关于这个国家,他除了知道后来改名叫泰国,吼过一阵要建立大泰国,把柬埔寨缅甸和越南的什么古泰族,甚至中国的傣族都囊括进来之外,也就知道点二战的时候和日本混过一段,后来又傍了美国的大腿,再然后又被索罗斯算计了一次,他知道泰铢不太值钱,国内华侨多,老百姓普遍信佛,再然后就是人妖了。一句话,他对泰国历史连一知半解都算不上。

这也难怪,他关于泰国历史的知识照例来源于那个《战争史研究》的杂志,忘了是哪集讲了好长的一个有关泰国近代维新的历史科普。不过他这人有个毛病,或者说是伪X迷的通病,就是看书严重快餐化,读起来囫囵吞枣。所以像暹罗,或者说泰国这样的龙套国家,在他的脑海里的确印象不深。他就记住了一个数字,貌似是某年暹罗的财政收入达到大清的四成,当时着实把他震了一下—震惊于大清的垃圾。

“此外,安南北部,西藏,青海,四川,这些地方都不太平。还有一些地方上,包括大西北以及台湾这些地方,看起来十三个师旅单位,撒出去也就是胡椒面。目前的策略是握成几个拳头,另外保持一部分兵力守住国境和交通要点,也只能做到这些了。”康严说道,“这些南方的部队,重火器很多都补充给北方,甚至兵员也把南方的战斗骨干尤其是士官和军官抽走了不少,现在南边也是空架子,光剩下吓唬人了。”

郑宇想了想,又有些奇怪地问道:“如果我军扩军完成,先不说各师编制不同,但就数量来说,那我国在北方,就有六个禁卫师,外加四十六个国防师。而俄国是五十八个师,日本是十七个师,也就是我方的五十三个师对俄日联合的七十五个师,貌似差距也不是太悬殊吧?为什么听参谋长的意思,我国的情况很不乐观?”

“这里边有几个问题是需要注意的。”康严说道,“首先是编制差异,俄军在远东配备的部队,都是把欧洲的老兵抽过来,把技术装备运送过来,尽可能补足了编制,欧洲那边干脆是动员兵为主,轻火力为主,靠德国拍胸脯的承诺来确保安全,玩的是空城计,可以说,几乎全部俄罗斯陆军的精华集中到了亚洲。按照编制,俄军一个步兵师达到一万六千人,比我们国防军的甲等师战时编制,算上师属的后备兵,还要多出六百人,在重火力上,俄军这几年通过和德国的军工合作,也有快速的提升。这方面,我们乙等师和架子旅扩编的新编师就弱一些。”

郑宇点点头:“这次我在圣彼得堡也注意到这个了。”

“日军的师团,甲等编制是二万二千人,乙等是一万八千人,几乎和皇家禁卫军的步兵师差不多。而这几年,日本人也是把兜裆布都恨不得当出去来发展军备。日本人是在甲午年吃了大亏的,所以这些年下来,从火炮到机枪都是大规模扩编,国内的军工企业也发展很快。”康严继续说道,“所以在陆军纸面力量上,我们的差距不仅仅在师的数量上,编制上也要差一些。”

“最大的不利还是战略态势。”康严边比划边说,“和陆军相比,我们在海军上吃亏更大一些,日俄联合起来之后海军总计拥有战列舰二十二艘,而我国只有八艘战列舰,虽然我国两艘最新型的广州级战列舰和猎豹级装巡据说实力不凡,而且我方战舰的现代化程度较高,舰龄普遍较短,但总体来说……虽然我不是海军专家,但目前看,我国海军正面对抗恐怕不是日俄联合舰队的对手。”

郑宇的眉头皱了起来。

“这就迫使我国海军被迫把兵力调动到了南方,集中训练,并且防止被日俄海军封锁在港口里,现在渤海湾内只能靠各炮台和轻型雷击舰来防守,而日俄舰队可以在海军联合舰队的掩护下自由选择登陆地点,这样我军原本处于明显劣势的陆军兵力还要进一步分兵,一边把守各个海岸要点。”康严在地图上继续比划着,“对本战区来说,交通线也是大问题。目前东北的主要铁路干线就是京齐线,从北京-天津-秦皇岛-锦州-沈阳(奉天)-长春-齐齐哈尔,然后是从满洲里到齐齐哈尔再到牡丹江的二级干线,以及沈阳到旅顺的另一条二级干线。”

“东北开发刚搞了几年,目前底子还是太薄,除了兵站仓库的储备外,物资和兵员很大程度上还要靠关内补充。运输线主要有两条:一个是从北京沿铁路到哈尔滨,一个是船运走渤海湾到营口,锦州或者旅顺上陆,再走铁路。从山海关到锦州的路段,就修在海边狭长的走廊里,一旦制海权丢失,铁路很可能在敌军舰炮的轰击下被截断,而海上通路就更不必说了。这样,东北方面军就等于被实质上孤立起来,只能独立作战。”康严有些无奈地说道,“方面军之前提交的物资清单,其实也是考虑了这个问题,这方面国防部是理解的。不过在政府那里,很难讲通。他们没法理解每年那么多财政收入投给军队,为什么海军还要不战而弃海权,搞什么‘外线机动’,也不理解为什么陆军要听任好容易建好的铁路被炸掉。对他们来说,军队在和平的时候玩命花钱,要打仗的时候又未战先怯,还是继续死要钱,是没法接受的。”

“尤其是国会。虽然有很多军方退下来的将军转入政界进了国会,但力量还是不够。即使是复兴党控制了绝对多数,但党内还是免不了很大分歧。”康严自嘲地一笑,“文官和军人,好像天生就不太合得来。要不是陛下顶着,别说扩军备战,估计国会早就割地求和了。”

郑宇想了想,又问道:“这边做过战术推演吗?”

康严点了点头:“总参作战厅是有定期推演的,不过结果一直是绝密。对俄作战计划,在帝国只有很小范围的人知道大概的全貌,而且还在不断修订中。现在即使是我,也不能保证知道和最后实施的计划有多大出入。”

“不过,我们针对东北方面军等俄态势是做过推演的。”康严缓缓说道,“按照我们目前的兵力,尤其是后勤的状况,要集中兵力主动出击,非常困难,整个的态势也是按照战略防御来配备的。我们推演过多次,基本上……是边境的领土打烂了,最后战线维持在我方境内,不胜不败的格局,最后就看哪方更能撑下去,也要看双方国内的一些变故。当然,这是建立在现有的兵力和正常的兵员补充情况下。”

“此外,最大的变数是日本人。”他轻叹了一声,“他们的登陆,对战局的影响很大。有几次,我们是因为日本人的登陆被判负的,不过登陆就牵扯到中央方面军和总预备队,推演过于复杂,结果的可靠性还是存疑的。”

郑宇感到有点迷糊。

此前按照杜智的说法,貌似军队里是比较盲目自大的,对于俄日的军队也有些不切实际的轻视。可现在看下来,这几位怎么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架势?

第一百零七,八章 雪夜谈兵(五,六)

郑宇忍不住问道:“对日军的战斗力,包括官兵素质,战术思想,战略把握,您有什么评价?”

康严一笑,对着邓宁说:“老邓,这是你的强项了。我说了半天有点口渴,你讲讲。”

邓宁一起身,快步走了台,接过康严的指挥棒,对着郑宇点了点头,朗声说道:“我在甲午年带的是中路军先导旅。和小鬼子没少打交道,后来在廊坊打阻击,我们旅顶在最前面,六师团还有二师团,都交过手。那个时候的小日本,基本是仗着一股狠劲,死打硬拼,败了再打,再败再冲,不过他们战法僵硬死板,一直是普法战争普鲁士动量冲击的一套东西,我们当时阵地设的好,机枪和速射炮火力猛,扫鬼子就跟割麦子一样,最后日本人也扛不住了,包抄部队还没完全到位,残余的日本人已经趁夜逃跑。”

“打防守战的时候,日本人也是很顽强的。不过那个时候他们士气已经不像早前了,全靠军官的军刀逼着,再加上日本人之前有一部分部队留在朝鲜没有南下,建制完好,又有一群日本华族从国内过来顶到前线,士气算是维持住了。不过要不是德国人,法国人和俄国人联合干涉,我们再用把力他们也就得下海游回家了。”邓宁一笑,“总体来说,这帮人虽然个子矮,但是营养不错,身体好耐力强,服从命令坚忍顽强,是很不错的军人。他们败,主要是火力不足战术僵化,再就是后勤不利。去国千里远征大国,遇强敌,兵败丧师,非仅天数,也是人祸。所以首先,他们是败在了战略上:知己而不知彼。”

郑宇看着这个壮得和牛犊子一样的小老头,一脸横肉地抖了个半文不白的书袋,着实有点哭笑不得。

他又问道:“那您对现在的日军怎么看?”

邓宁沉默了一会,摇了摇头:“看不清。”

郑宇一怔:“看不清?”

“对,看不清。“邓宇对着康严说道:“老康,这事你最清楚了。你来说吧。”

“总参作战厅,是要分析敌方情报的。对日的情报,这五六年和之前比有很大的下降。”康严说道,“一方面是日本方面的控制越来越严了,他们把军事演练的基地设在北海道,并且进行了严密封锁;另一方面,是我们自己在这个方面有些问题。总情局偏重政治外交和经济方面,军事情报方面是陆军情报局的责任,可陆军情报局把主要精力放在欧洲,和总情局争抢地盘打擂台,两个机构互相又很少沟通,甚至据说还有些……这样日本,尤其是军情方面就多了点盲点。”

“不过总还是有些收获的。”康严说道,“虽然关于甲等师团的信息不是太多,但乙等师团基本的配置我们也掌握了,从火力看,提升很大,但充其量也就是和我军乙等师差不多罢了,轻火力恐怕还未必胜过乙等师。”

“兵员素质方面缺乏量化数据,不过想必有了甲午那一败,猖狂劲没了,最多也就是训练有素顽强敢战八个字罢了,皇家禁卫军和国防军老部队那股子常胜军的精气神,想凭空弄出来是不可能的。”康严说道,“战术上我们掌握的情况太有限,不过最近总参有个报告,只通报到东北方面军师一级,是讲日军战术革新的,有些情况很有点意思。对了,就是杜智你这小子写的。”

康严对着杜智笑了笑:“这方面看来小杜是有些心得的。我了解的情况也就这些了,要是真想聊聊,不如让小杜把他那报告再细讲讲。”

郑宇摆了摆手:“这事不着急,咱们先把眼前的事情谈了。”

他想了想说道:“也就是说……目前的研判,日军虽然有进步,但对于我军,在战力上倒没什么优势。”

“正是如此。敌人在进步,我们也在进步,这几年部队有不少新装备列装,反响还是不错的。”康严点了点头,“不过,国防军那边……战术思想上有点僵化,轻敌的问题大一些,这个,倒不是我有意贬低。在作战厅,我对这个问题感触是比较深的。总参那边,有这么一股子氛围,到地方各个部队上,也自然就越发的厉害。”

郑宇觉得这事有些古怪。

顾盼自雄,以老子天下第一自诩的军中之军的高层主官居然很客观地认为,次一等的国防军要更加傲慢自大,这算神马回事?不合逻辑啊。

“这事就是这么有意思,可仔细想想,却也不奇怪。”康严似乎看出了郑宇的纠结,“这些年国内一直提倡民族主义,从初小教育就开始灌输国家理念,尤其是拿甲午年的旅顺大屠杀和三国干涉割让朝鲜做例子,搞得全民的仇日仇俄情绪强烈。民族主义情绪起来后,就出来了大汉优越论,认为汉人是最优秀的种族,这些年的屈辱不过是因为被满洲人奴化而已,现在到了去奴化,重振大汉雄风的时候了。这股情绪对提升军队的士气和精神风貌很有帮助,总参似乎也有意支持这套东西,除了陆军大学和昆明步校进行了控制,其他从陆小开始,一路上来,民族主义情绪一个比一个浓。这些年很多省份推行少年团,青年团,从小搞半军事化训练,军国民教育,也都是推波助澜。这些小年轻聚拢在一起,带队的小老师也都是民族主义分子,口号喊得一个比一个激进,这几年政府已经在努力灭火了,但这火烧起来又哪里是那么容易灭的……”

他叹了口气说道:“好在慈宁里边陛下抓的严一些,尺度把握的比较好,禁卫军里边政治工作讲的是忠勇仁义礼智信的军人七德,也没走那些极端,情况好不少。国防军那边,有些部队真是……”

郑宇哑然。

这一套,貌似德国人玩过,日本人也玩过。后来的结果……

“这样下去是不行的。”郑宇的语气有些沉重,“我过几天去国防军看一看,如果真有这么严重,我得回去好好说说,实在不行,把总参的人拉出来好好开个会。大战在即,我们却搞出一帮闭目塞听的骄兵悍将怎么得了?难道真得搭上几十万弟兄的性命才能清醒?”

他瞄了一眼几人,发现几人脸上都带了点激动和感佩,又诚恳地说道:“如果真的有人不称职,国防军那边,也说不得有人得挪一挪。皇家禁卫军能不骄不躁保持冷静,这很好。以后国防军那边的工作,可能还要禁卫军的老弟兄多费点心。”

这话说完,他果然从几个人的脸上看到了一点东西,虽然隐秘,但已经足够了。

人非圣贤。

公私兼顾里外三新,做人做事讲究的还不是个周全妥帖?不过他想了想又补充道:“父皇之前也早有了这个意思,只不过大战在即,对军队的调整始终是要谨慎些。”

郑宇补了一句,就赶忙岔开话题:“按照几位的意思,如果只考虑当前态势,北方方面军,也就只能内线防御了?”

几人面面相觑,脸色都有些难看。

最后邓宁点了点头,有点尴尬地说道:“是。”

郑宇觉得这些人讲的这堆东西,还是比较实在的。和之前自己研读过的资料,基本上差不太多。对于这些皇家近卫军的老军官,他不怀疑他们对皇帝的忠诚,当然这种忠诚能有多少辐射到他这个养子身上,他还不太好确定,但至少今天这一番话,他们没夹带多少私货。

至于他们的结论,郑宇也不得不承认,是合乎逻辑的。但他却有个疑问。以皇帝的老谋深算,不可能明知道情况不利,还搞出个请君入瓮,不怕你不来的架势。那要么是皇帝有些什么隐秘的手段足以致命,要么就是他设了个很高明的大局,但大家谁也没看出来。

他琢磨了一会,干脆转头问杜智:“明哲,你怎么看?”

杜智有些苦恼地说道:“我的看法比几位还要悲观些,主要是我对日本的看法还要更高一点,对国防军那边更悲观一点。我们的主要问题还不是兵力火力,而是思想观念……我们要取胜,有一个办法:放进来打,让俄国人远离后方补给线,然后用甲午年的招数打败他们。”

“不过,在东北搞这个是很困难的。东北看似土地广阔,但三面受敌,实际的战略纵深有限,而且一退,很容易让敌人实现三面会师,这样反而缩短了敌人的战线,提高了兵力密度,这样诱敌深入就打不起来,而且敌人后方补充和清剿也容易。”杜智无奈地说道,“此外,这样一搞我们损失就太大了。而且东北这边交通基础打的还不错,人口上又比较复杂,满人,朝鲜人很多,汉人又是各个地方迁过来开荒的,彼此还经常闹一闹,真到了那个时候,局势容易不可收拾。”

郑宇有些惊讶地看看这人。

这些,也正是郑宇的疑虑。这人能一口气说出来,不但是下了功夫的,也说明不但军事上很有见地,在政治上头有敏感,不仅仅停留在军人的思想层面上了。

这个杜智,很有政治眼光和全局眼光。

第一百零九章 雪夜谈兵(七)

郑宇点了点头:“道理确实是这样……凡事兴一利,就必有一弊。而且,还有几个问题。第一个,国家毕竟草创,民族的心气却很高,真要丢弃大片国土,搞不好国内就得闹起来,到时候如果某些居心叵测之人搞出点动作,就麻烦大了。”

郑宇见邓宁和康严的脸色都微微一变,心中满意。

“再一个,是敌人未必会上当。甲午年日本人吃了这招的大亏,俄国人也不是瞎子,我们再玩同样的手法,搞不好是弄巧成拙。”郑宇说道,“到时候我们退了,可敌人却是稳扎稳打,我们怎么办?再主动攻上去?”

郑宇对着杜智一笑:“明哲,你可别告诉我你肚子里就这么点货。”

杜智苦笑一声:“办法当然不止这一个,但大体上也脱不出诱敌深入这后发制人这八个字……不过说到东北,现在能做的,怕也只有局部性,战役性的后撤,再配合一些战略性的欺骗,达成一些局部歼灭,再图反攻。”

郑宇心中一动,感觉到把握到了一点东西。他的目光在邓宁和康严那里打了个转,见两人的脸色微微一变,心里便有了点底。

“明哲,你这人就是块海绵,不挤不出水。”郑宇一乐,“回头你好好打个报告,咱们碰碰。”

这时候邱海阳突然插话说:“各位长官,说来说去,到底什么时候打起来?”

郑宇一怔,心想这倒还真是个问题。

“总参的判断,是五月初,也就是说,还有三个月。”康严却也没介意邱海阳插嘴,耐心说道,“黑省有四大水系,嫩江、松花江、黑龙江、乌苏里江,今年冬天降雪多,气温低,河流开化时间可能要推迟一周到半个月,所以春汛可能要发生在四月下旬。春汛过去之后,应该就是俄国人行动的时机,到时候日本人也会动起来。新疆的天山南北两路,蒙古的色楞格河也都有类似问题。草原上更麻烦一些,大水一漫,就变沼泽地了,大炮拖曳困难。我们这里路修的好,地势也平,敌人要是打进来,推进起来反而快些。”

“三个月……”郑宇喃喃叨咕了几遍,心想这黑龙江的事情看来也得加紧,早点回去安排北风,清除内奸,才好做些布置,以便在这场战争里边混到更多政治资本和力量。

“既然这样,为什么不干脆求和?”一直默不作声的国版捷尔任斯基突然冒出了一句。

郑宇心中一动,暗想这兄弟还真是心思玲珑,知道给老大发挥的机会。他暗自一笑,很沉稳地说道:“不是不想求和,而是没法求和。”

接着,郑宇把在圣彼得堡烛光下教育众人的那一番国际政情分析又讲了一遍,顺带说了这次在俄国实际做的安排。不出意外地,他发现了近卫军将军们的惊讶和钦佩。

“看来还真是非打不可。”一直老老实实听讲的师长薛伟说道,“不过我一直还是挺奇怪的,当年早点扩军打过去,把贝加尔湖以东整个夺下来不久完事大吉了。到时候日本在远东彻底孤立,还不得乖乖听话?”

郑宇看了看这个身高体胖,活脱一头大狗熊的悍将,心里却不存丝毫轻视。作为一个军人,从军事的角度提出来这样一个问题,确实也很有道理。

“这不光是军事问题,也是政治问题和经济问题。”郑宇开口说道,“简单说,就是不是不想打,而是一开始没力量,牵制也多;后来国际形势不允许我们主动进攻。等我们准备好了,国际形势也安排好了,别人也都准备就绪了。”

他见众人听得聚精会神,继续说道:“早些年,帝国草创,而且国内的叛乱还在陆续平定,整个国家稳定下来,已经是华夏二年年了。那个时候,北方基本没有什么铁路线,公路也没有,只有原来的一些土路,兵站仓库体系是一塌糊涂,有线电报也就是奉天到北京,北京到西安和北京到上海几条线路。当时不是不想打,是我们本身也没能力主动打。”

“后来经济危机在俄国率先爆发,我国未雨绸缪搞了华元改革,搞纸币发行,国内又是一阵大乱,好容易平复下去,经济危机已经扩散到国内了,政府又只能加大开支到基建上,等我们这边北方几条战略铁路通车,兵站体系理顺,都是去年的事情了。如果交通和物资储备跟不上,我们就算扩了百万大军,也照样只能在西伯利亚的荒原里冻死饿死。”

“我们在建国策略上走的是先补欠账的道路,把基础设施建设和义务教育放在前,拓展军备放在后面,主要靠修路和办学同时促进经济发展,打牢国家根基,也通过提高部队的机动力和补给力,还有民族意识来实现战斗力加成,而不是单纯的增加兵力火力。”郑宇继续说道,“这样见效慢一点,但效力持久,而且同时促进了经济发展,对国家经济的压力就小了些。我们这一年来能快速扩军,还不是靠着这些年经济上实打实有了点基础?”

众人点头。

“这次巡游欧美,就是通过发债和军工订单,把欧美几国的大财团,政经两界都拉上战车,至少是要保持善意中立。”郑宇坦然地说道,“总算效果还不错,国际形势有很大改观,新十字军算是偃旗息鼓了,甚至德皇那里都有了点思想活动。所以从这方面来说,我们的情况还是在不断改善的。”

郑宇终于满意地看到,在场的军人们脸上多了不少的钦佩和兴奋。

“就这样,我们只能等着对方主动出手。”郑宇轻叹一声,“俄国那边,也是争分夺秒做着准备,日本人也恰好在这个时间完成了六八舰队的编制和陆军扩编。大家都已经是勒紧裤腰带,砸锅卖铁红着眼睛要分个胜负。这个时候,没人能停下来了。和平,不过是烟幕而已,三个月之后,这场决定亚洲未来主宰的宿命决战,就会开始。胜利者,获得一切;失败者,也许会万劫不复。”

第一百一十章 黑龙江水深千尺

八天后,结束了初步调研的郑宇,留下几位研究员继续进行现场的比对收尾,带着随员回到了城内下榻的白公馆。这处的主人却是北方著名的白氏财团,也是本次调研团的委托人之一,与皇室的关系这些年也走得很近。

郑宇翻了翻桌上的材料,感觉有些头疼。

这几天不停地奔波下来,皇家近卫军和国防军,甚至动员起来的后备兵训练队,都走了个遍,和大大小小的各级军官也进行了一番交谈,对于军事上的事情,心里算是有了点底子,报告的要点,他已经口述给了赵明,具体的起草撰写,自然不劳他费心。赵明主笔,杜智那个军学秀才当仁不让是要协助的。这厮和那位马研究员俨然有些如胶似漆的味道,不过既然郑宇有命,又是陛下指定的差事,自然是要卖力去做。现在不但此人的前程,就是个人幸福都颇有点着落在郑宇身上的意思,郑宇用起来自然也就格外地理直气壮,毫不客气。

那个耿轩,却是个不好安排的。用,这放不放心是个问题;不用,这人又是书记处,换句话说,皇帝塞过来的,看起来也不是个甘于寂寞混饭吃的,以后说不定还有的共事,郑宇这些天一直把他带在身边,一边是显示自己全无私心,一边也是想摸摸对方的底,也顺便加深点感情。可这些天下来,这人却全似一个难以下嘴的硬石头,你让他干什么他就干,不让他干什么他也不问,就是一副少说多看,沉默是金的架势,既不积极投效,也不消极怠工,虽说是一举一动中规中矩,也偏偏就让你觉得这人有那么点格格不入。郑宇心里也是有点别扭,却也并不太理会。终归这还是个外人,自己事情又多,如果他自己有什么想法,需要的时候自然要说给自己的。

此刻,郑宇往后一仰,就势靠在椅背上,双目微闭,任那一双纤纤玉手在自己的头部轻柔地按动,嗅着身后少女的体香,顿感舒爽。他微微哼了一声,缓缓说道:“东行,你弄这么个大部头下来,我哪有那许多功夫一点一点啃完。你就在这挑点要紧的说说,我觉得需要细化的地方,再具体问你。以后凡是此类事情,除了正文以外,一定要有一份摘要,精炼精炼再精炼。你不怕累,我这千头万绪,都这么搞,我这日子还过不过。”

马朝阳恭敬地应了一声,开始讲解起来。

“那你的意思是,那人当时的同党,恐怕并未清洗干净?”过了半晌,郑宇闭目问道。

“是,”马朝阳点点头,“那人党羽太多,当时只抓了一千二百三十七人,只怕尚有漏网之鱼。”

“那你说的失踪是怎么回事?”

“这事情,至今还是个悬案。那人的力量,本身是在情报系统和政经界,在军方的影响还有些薄弱。国防军一向是穆铁元帅的底子,海军是许凡元帅掌握,皇家近卫军是陛下直接控制,不过那人的亲信却控制了国防部,到了京畿和地方上的部队,那人的力量就差了一些。那人出事后,军方除了几个师旅一级的干部被抓,还有好几个高级军官无故失踪。虽然我拿到的资料语焉不详,但恐怕和那人脱不开干系。至于说是那人的余党打击报复,恐怕只是托辞。要报复,也不该报复那些人才是。所以我看……”

“是军方有意遮丑,对吧?”郑宇哼了一声,对于这些文过饰非,掩过为功的手段,他倒是并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终究是用老了的手法。尤其是当年的大清,甚至旧日本陆军和海军,这样的操蛋事情还少了?

“是。”马朝阳回答得干脆利落,“这些人失踪,以总情局和军情局的手段,依然不能抓回来,还一直作为悬案,那想必是得到了敌国政府的保护。”

郑宇心中一动,那件事情一直在他心头萦绕,今天听到这个,一下子就联系了起来。他觉得似乎把握到了一些东西,可心里却直感到一阵莫名的滑稽。如果真是如此,那就真的是太过荒唐。那人喊出的政治口号,宣扬的理念,是那般的美妙崇高,可他的余党信徒,却作出这等下作之事。可见这斗争哲学,永远是屁股决定脑袋,所谓坐在哪边唱哪边的歌,也就是如此而已罢。

他自嘲地一笑,又继续问道:“和黑龙江有关的事情……查到什么线索了吗?”

“那人和黑龙江的联系很少,但却是有件旧事有点古怪。”

“哦?”

“五年前,中央审计局齐齐哈尔市负责人蔡通海被控贪污腐化,勾结敌国,调查组顺藤摸瓜摸到了那位中审局的最高负责人,铁四号案案发。更有趣的是,在那之前,这位蔡通海正在调查齐齐哈尔市长马江贪污腐化,强取豪夺,而出首蔡通海的幕后之人,却恰恰就是这位马江。”

郑宇心中一动,思索片刻,沉声说道:“你把这事的具体经过讲一遍。”

听马朝阳讲完马江和黑龙江文官体系那些事之后,郑宇直感到一股说不出的荒谬。

这个中华帝国的开国元勋们,大部分也不过是赶鸭子上架。当年郑鹰的麾下,由于革命形势发展的迅速,自己从孩童开始培养干部显然救不了急,于是太多旧体系里的失意文人,落第秀才落第举人,官场里一直受打压升不上去的旧官僚,受满员打压心存不满的汉人官员,对满人有私仇的知识分子,形形色色,纷纷投效。尤其是北上收复江南之役,暗地里打出汉室正统的旗号,江南半壁的汉族官僚士绅,纷纷从龙,这才有一举鲸吞半壁,和满清隔江相对的局面。

也是因为膨胀过快,内部良莠不齐,路线分歧,派系斗争,新老之争,地方行政对政策之扭曲不利,乃至不听号令此起彼伏,恐怕也是镇国军在江南半壁蛰伏十五年,夯实基础的重要原因。

帝国建立之后,这些新老功臣充斥朝野,在中央和地方纷纷论功行赏,各自坐起了官老爷,初时打江山时代的些许激情和浪漫,很快让位于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的美妙快感,而在这个通讯落后,思想蒙昧的时代,皇帝只能通过形形色色互相牵制的特务机构来监督庞大的官僚体系,防止其病变太快。

这个帝国内部矛盾重重,日益腐化,外有强敌进逼,内外交侵,导致很多事情在郑宇看来都是束手束脚。那位铁四号案的主角,前总理陈磊,据说是皇帝的亲信,又手握中央审计局这个内部监察利器,可偏偏却被马江这个小小的齐齐哈尔市长扳倒。不能不说,这马江的眼力是准到了极致,心性也有一股敢搏的疯劲。

这马江一直是皇帝青眼有加的人物,在元老里算是后起之秀,把一个北方破旧的二流省府生生治理成了东北的模范市,端的是个杀伐决断极有魄力的人物。可这样一位狠人兼猛人,皇帝却把他压在齐齐哈尔整整十年。

是对他出首挑动铁四号案的警告?防止开了幸进之门,官员群起效尤,国家一片大乱?

郑宇暗自叹了口气,感觉这黑龙江的水的确够浑。

“看来,陛下,这一次是要让我当一次开山大斧了。”郑宇沉默半晌,幽幽地说道,“马江这样的帝国元老,又主掌战区行政中枢,当然不能轻动,尤其是在这个当口……可现在陛下偏偏派了这么大的阵势,还安排这些大佬带话给我,无非是要我和这些人斗上一次,为王前驱。”

明月兰眉头紧皱,无声地叹了口气。

“殿下,可您就不怕……”马朝阳嗫嚅半晌,一咬牙说道,“马江在中枢一定有大后台,否则当年绝不敢去捋陈总理的虎须。您用强力手段斗倒马江,甚至牵扯出更上层的大佬,到时候元老重臣们……会不会寒了心。那个时候,陛下为了……会不会把您……”

郑宇摆了摆手:“不要说了……我是陛下的儿子,也是陛下的臣子,于公于私,为王前驱都是应当应分。没有这个公忠体国,将来让陛下怎么看我?让万民怎么看我?”

他嘴上如此说,心里却着实起了惊涛骇浪。

他嘴上如此说,心里却着实起了惊涛骇浪。

马朝阳说的没错。皇帝多年来放纵了马江,除了要利用此人,是否也说明对马江身后那股力量的忌惮?以皇帝谋定而后动和惯于利用一切,现在把自己推到前边,是不是皇帝要利用自己这个特殊的身份来试探马江到底和朝内哪些大佬勾结在了一起?如果自己这一次真的捅了大篓子,举国上下官员骚动,皇帝会不会也玩把用后即抛?

可他能说个不字吗?

郑宇别无选择。他现在唯一的依靠,就是那位皇帝。想让皇帝重视你,就必须让他感觉到工具的锋利,以及……听话。

那么唯一的问题,就是对这样一个在地方上盘根错节,在朝野上下人脉深厚,背后恐怕还有大佬撑腰的党内元老兼封疆大吏,要快速高效地解决问题,还要做到震动最小,做到名正言顺,做到让众人心服口服,做到让皇帝和大佬们对自己都另眼相看,这一次的局该如何个破法?

思来想去,郑宇的头脑中突然灵光一闪。前世的众多官场穿文,驻京办体小说,都揭示了一个真理:放倒大佬,最好的突破点其实是……

“东行,这个马江……私人生活上,有没有什么问题?”郑宇平静地问道,“比如他的孩子,比如……他的妻子,二奶,三奶……对了,就是姨太太和情妇之类……”

正在这个时候,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殿下,京城的电报!”

片刻之后,郑宇放下电报,脸上的表情分外精彩。朝鲜太子?这黑龙江的事情,是越来越有趣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 钢铁之海洋(上)

朝鲜半岛东,象岛附近海域。

夕阳西下,海浪的高低起伏间,钢铁巨兽的身影,在海面上拖得老长,而弥漫着淡淡杀气的钢铁丛林,毒刺一般矗立的炮管,淋漓尽致地诠释着暴力美学的真正涵义。连海鸥们也畏惧地拍着翅膀,在天际匆忙远去。

刚刚完成演习科目的日俄海军联合舰队,正在这里驻泊。

这无疑是这个时代,地球上集结起来的最为强大的海军力量。

舰队隐隐分成了两个分舰队。

位于西侧的,是俄罗斯帝国太平洋舰队。这支集中了俄罗斯原远东舰队和波罗的海舰队精华编组而成的强大舰队,拥有十一艘战列舰,十四艘巡洋舰,十六艘雷击舰。其中,库图佐夫公爵号装载着马卡洛夫海军上将的联合舰队总司令部。

俄太平洋舰队第一舰队(简称第一太平洋舰队)编成为:

第一战队,库图佐夫公爵级(德国“德意志级”)战列舰三艘—库图佐夫公爵号,巴格拉季昂号和鲁缅采夫号。该型舰可以说是俄德两国君主一九OO年塔林会议后,在海军领域展开全面合作的硕果,集合了德俄两国海军造舰思想的精华,但模板主要是德国的“德意志”型战列舰。

德意志级战列舰是德国海军在“布伦瑞克”级战列舰基础上开发,用来与布伦瑞克级协同作战,故而在舰载武器,外观和排水量上非常相似。库图佐夫公爵级/德意志级战列舰取消了副炮塔,全部采用炮廓安装,加大了炮位之间的距离以降低连带损伤,节约了副炮塔装甲用以加厚装甲带,其水线装甲达到二百四十毫米,主炮塔正面装甲达到二百八十毫米。由于采用了防护性能最强的克虏伯装甲,其装甲防护力得到了大大提升。

该型舰装有两座双联装四十倍径二八三毫米主炮塔,十四座单装四十倍径一百七十二毫米副炮,并装有六座鱼雷发射管。其动力系统采取了先进的水管锅炉,标准排水量一万三千一百九十一吨之下,最大航速达到十九节,算是前无畏战舰中的短跑健将。在十二节下,该型军舰续航力达到四千八百海里。

这三艘战舰分别由德国日耳曼尼亚造船厂,皇家造船厂和伏尔铿造船厂建造,由于俄国设立了高达五十万卢布的最先完工奖金,三个德国船厂展开了疯狂的竞争,最终私下达成和解,同时在一九O四年五月完工,平分了奖金。但俄国赶在中俄战争爆发前获得这三艘新锐战列舰的目的已经达到,三艘军舰加入波罗的海舰队长途跋涉来到远东,加入了新的太平洋舰队。该型舰的后两艘—苏沃洛夫公爵号和缅希科夫元帅号在俄国船厂建造,未来将就地加入俄波罗的海舰队。

第二战队,波罗季诺级新锐战列舰三艘,即亚历山大三世皇帝号,波罗季诺号和鹰号。该型舰是俄国仿照法国“太子”级并吸收了其改进型“索芬级”战列舰的特点,也融合了德俄联合开发的库图佐夫公爵级/德意志级战列舰的特点,自行建造的第一型先进战列舰。

对于这型军舰,德皇和德国海军顾问曾一再对沙皇和他的海军上将们强调,法国海军的舰船设计思路是用于风平浪静的地中海作战,而不适合风高浪急的日本海,相比而言,德国军舰设计的思路一贯是针对变幻无常的北海海况,更加适合俄国太平洋舰队的要求。但为了平衡法国盟友的失落,稳定法国金融资本对俄国的信心,沙皇依然坚持了下来,数量比另一个时空中则少了两艘。事实上,当该型舰七改八改的设计图纸完成的时候,已经成了一个四不像的怪物,非德非法,而深知沙皇心意的阿列克塞耶夫海军上将则很识趣地称之为“俄国风格”,并大肆宣扬,让沙皇很是高兴了一阵子。

由于不必考虑另一个时空中旅顺港船坞的尺寸,并且直接用于日本海作战,该型舰的装甲不像另一个时空那样被大大削弱,干舷高度也根据日本海的海况进行了提升,舰船的尺寸得以抬高,舷侧装甲达到了十英寸,而主炮塔和司令塔达到了十四英寸,轮机舱达到了十二英寸。该型舰装备了两座双联装十二寸(三O五毫米)四十倍径主炮塔,六座一五二毫米副炮塔,十门七十五毫米速射炮,十门四十七毫米速射炮,八门三十七毫米炮,两门六十四毫米炮和十门小口径机关炮,如同一个长满了刺的钢铁刺猬。其最大航速十八节,但在十节之下续航力高大八千五百海里。坦率而言,这艘四不像军舰倒是的确比另一个时空中的法国式波罗季诺级战舰更加适合东北亚的海况,战斗力和生存能力也都大有提升。该型军舰的两艘后续舰沙皇尼古拉一世号和亚历山大一世皇帝号则将在完成舾装和海试后加入黑海舰队,毫无疑问,沙皇陛下鹰一般的目光,已经看向了亚洲战争之后,俄罗斯与近东的宿敌奥斯曼土耳其帝国必将发生的一场大战。

第三战队,佩列斯维特级战列舰三艘,即佩列斯维特号,奥斯利比亚号和胜利号。佩列斯维特级战列舰是十年前俄国海军开始建造的一型战列舰,标准排水量一万二千六百七十四吨,主炮为两座双联装二五四毫米主炮塔,并装备了十一门一五二毫米副炮,二十门七十五毫米速射炮,其他口径速射炮若干,最大航速十九节。

第四战队:太子号和列特维赞号。太子号是波罗季诺级战列舰的法国原版货,列特维赞号则是美国货,最后在俄罗斯海军新舰定型竞赛里,法国货获胜。这两艘船都安装了两座双联装三O五毫米主炮塔,最大航速十八节。

装巡第一战队:装甲巡洋舰巴扬号,格罗莫鲍伊号,俄罗斯号,留里克号,标准排水量分别为七千九百吨,一万二千五百吨,一万二千一百吨和一万吨,各装备二O三毫米主炮两到四门,六英寸主炮八到十六门,最大航速十八到二十节。

防巡第二战队:奥列格号,阿芙乐尔号防护巡洋舰,标准排水量六千六百五十吨,分别装有八到十二门一五二毫米主炮,最大航速二十三节。

防巡第三战队:珍珠号,绿宝石号防护巡洋舰,标准排水量三千一百零六吨,装备六门四又八分之七英寸主炮,航速二十四节。

防巡第五战队:斯维特拉那号,金刚石号防护巡洋舰,标准排水量三千二百到三千三百吨,最大航速二十到二十一节,装备六寸炮六门或小口径速射炮若干。

……

第一百一十二章 钢铁之海洋(下)

相比较而言,位于东侧的日本海军联合舰队第一舰队的阵容要齐整新锐一些。当然,其重要原因是因为这支舰队在甲午之后进行了彻底的重建。这支舰队拥有六艘战列舰,四艘巡洋舰。

第一战队:三笠级战列舰两艘,即三笠,朝日;富士级战列舰两艘,即富士,八岛;敷岛级战列舰两艘,即敷岛,初濑。

三笠级中的三笠号是一九O一年日本海军在德国日耳曼尼亚船厂订做,属于德国“布伦瑞克”级战列舰的同型舰,一九O四年六月正式加入日本海军服役,和姊妹舰“朝日”号一样,是日本目前拥有的最为现代化的战舰。该级战舰标准排水量一万三千两百吨,采用了高干舷和平甲板设计,主炮塔座圈高出水面七米,在恶劣的海况下也能正常发挥火力。主炮为两座双联二百八十三毫米四十倍径大炮,动力系统采用三段膨胀往复式蒸汽机,三轴,一万六千轴马力,最高速度十八节,标准舰员七百四十三人,主装甲带最厚达到八点六英寸,司令塔达到近十二英寸。

虽然俄皇极力避免“和东方小矮人采取同型战舰”,但事实上三笠级和俄国最新锐的库图佐夫公爵级仍然有着密切的血缘关系,在外观上也没有多大区别。

富士级是日本海军甲午之后复兴的希望。该型舰一共两艘,是日本海军在甲午战前在英国泰晤士铁工所订制,属于英国君权级战列舰改型,而购舰资金则直接来源于逃到日本的大批满洲权贵的在海外银行的存款,名义上是“大清”所有,租借与日本海军使用。这两艘军舰分别于一八九七年和一八九九年交付日本海军联合舰队。该舰标准排水量一万二千五百三十三吨,最大航速十八点三节,续航力七千海里/十节,编员七百二十六人,配备三O五毫米双联主炮两座,一五二毫米舷侧副炮十门,还配备了四十七毫米速射炮和鱼雷发射管,其主要特色是舷侧装甲最厚的部位厚达四百五十七毫米,堪称当时日本之最。

敷岛级战列舰是英国庄严级战列舰的改型,其首舰敷岛级一八九八年在英国阿姆斯特朗船厂开工,一九O一年海试,采用了新型的哈维镍钢装甲,并采用了维克斯热处理法,装设了穹甲。装备两座四十倍径三O五毫米双联主炮塔,最大航速十八节,标准排水量一万五千吨。可以看作是富士级的放大版本。该舰的造舰资金则来自于侨居日本的大清权贵的“主动募捐”。

第三战队:二等巡洋舰千岁号,笠置号,高砂号和吉野号。这四艘都属于英国的威廉?怀特型巡洋舰,装备两门二O三毫米主炮和十门一二O毫米速射炮,最大速度二十三节。其中的吉野号曾经参加了中日大东沟海战,后来在与镇国军与北洋联合舰队的决战中,日本舰队败北。在随舰的海军大臣桦山资纪的命令下,吉野号仗着极限达二十四节的速度,与另外几艘快速巡洋舰脱离了战场,返回本国,作为威慑中国登陆本土的力量。也是由于威廉?怀特型巡洋舰在此次会战中的“优异表现”,日本决定进一步扩大采购,并挖掘其潜力。其后续舰只在动力,火力和装甲方面都进行了加强。

……

剔除正负责日本海,朝鲜海域和日本近海防御的日本联合舰队第二,第三舰队,俄罗斯太平洋舰队第二舰队,日俄海军在太平洋上的全部精华已经汇集在此。

日本联合舰队第一舰队旗舰三笠号。

联合舰队参谋长岛村速雄海军少将看了看在场的司令部军官们,笑着一举杯:“诸君,今天的编队演练十分顺利,在下在此感谢诸位的努力!”

众人轰然应诺,举杯痛饮清酒,气氛一时十分热络。

联合舰队司令长官东乡平八郎海军大将是一个个子不高,沉默寡言的老人,此刻,他却注意到一位海军大佐眉头紧皱,似乎还在思索一些事情,当下缓步走到对方的身边,轻声问道:“真之,你在想什么?”

联合舰队先任参谋秋山真之海军大佐如梦初醒地看了看东乡,脸上却没有什么尴尬,只是低声说道:“司令长官,在下总感觉有些问题……”

东乡平八郎默默地点了点头,轻声说道:“一会儿你留下。”

“司令长官,还请您也留一下井出谦治中佐。”秋山真之低声说道。

东乡平八郎的眼中光芒一闪。

半个钟头后。

东乡平八郎看了看几位亲信军官,点了点头:“秋山君,你有什么担心,就请明言吧。”

“司令长官,参谋长,诸君,今天的编队演练,从组织和执行上看,都没有太大问题,不,应该说是非常顺利。”秋山真之严肃地说道,“不过,在下现在担心的,是中国人到底会采取什么样的战略战术来应对。如果对敌人估计错误,我军一旦战略战术上采取了不适当的应对,则一切演练都可能成为画饼。”

众人齐齐一怔。

东乡平八郎表情平静:“秋山君,既然如此,想必阁下已经有了腹稿。那么就请讲吧。”

秋山真之肃然鞠躬。

“昨夜的演练情况,还没来得及向您汇报。”秋山真之沉声说道,“第一潜艇战队的吕-五号和吕-八号,自水下穿越了俄驱逐舰和巡洋舰的巡逻圈,最近曾抵近俄舰装甲舰本队,在距离五百码的地方以潜望镜观察,并模拟发射鱼雷,从容离开,并且未被俄军察觉。”

东乡平八郎大吃一惊。

舰队参谋长岛村速雄也开口说道:“司令长官阁下,今天已经拿到了照片,情况得到了核实。当时两艇都已经进入攻击位置,在这里,可以对驻泊中的铁甲舰进行有效攻击,这是毫无疑问的。换句话说,如果昨天来的是敌方潜艇,恐怕俄舰队至少要损失一艘,或重创两艘装甲舰。”

第一百一十二章 潜艇

东乡平八郎不能不感到震惊。

自从1898年,法国潜艇古斯塔夫·齐德号在实战演习中以鱼雷击沉了英国战列舰马耳他号之后,潜艇已经得到了各海军大国的重视。出于遏制中国的目的,法国不但对传统盟国俄国提供了大笔的贷款,也有选择地转让了许多潜艇方面的技术和战术,帮助俄国打造了一支相当规模的潜艇战力。顺带的,作为俄国准盟国存在的日本也从法国先后获取了十二艘潜艇,组建了两个潜艇战队。

尽管如此,由于英国一直对潜艇表现得不屑一顾,受英国海军影响较深的老一辈日本海军将领也普遍轻视潜艇。对于潜艇到底会如何影响海战,影响海军格局,当时的日本海军界并没有非常清晰的认识。这其中,自然也包括了曾长期留学于英国的东乡平八郎。

“秋山君,您的意思是……”东乡平八郎破天荒地早早开口说道,“中国人可能会用潜艇对付我们?可军令部二部,海军省,都没有确切证据表明中国已经组建了大规模的潜艇部队……”

“我和军务局,舰政本部和军令部二部的很多同僚都讨论过潜艇的问题。”秋山真之皱着眉头说道,“尽管没有确切证据,但我在美国印第安纳波利斯海军学校的同学前一段和我讲过一件事情,三十年前曾经有一个爱尔兰裔设计师约翰·霍兰向美国海军部提出了潜艇设计,但被美国海军部拒绝。二十年前这个人去了中国,据说似乎有官方背景,至今没人知道他的消息。”

“关于潜艇,我倒想起一件事情。”一直沉默的作战参谋,日本海军潜艇派的急先锋井出谦治中佐插话道,“海军省副官小栗孝三郎少佐在驻英国使馆工作时,曾经在英国海军学校学习,后来在潜艇课上被通知不许外国学生听课。他当时就给我写信,认为我的观点是对的,英国人实际上已经意识到了潜艇的巨大威胁,所以表面上否定潜艇,淡化各国对潜艇的关注,暗地里却在开发自己的潜艇力量。”

“以海军的演练和川崎造船厂反映的情况来看,潜艇依然还是近海武器。”参谋长岛村速雄说道,“这些潜艇航程太短,鱼雷装载量极其有限。联合舰队已经证明,只要军舰采取Z字型航线,潜艇是根本无法达成命中的。昨晚只是因为俄国战舰在开阔的海面上驻泊,又缺乏防备……”

“参谋长阁下,问题在于,我们并不清楚华军的潜艇发展到了哪一步。”秋山真之严肃地说道,“我们的潜艇是直接从法国人那里买来的,俄国人的潜艇虽然是在德国建造,但也是法国人的设计。虽然目前公认,法国的潜艇技术最强,但谁知道中国人的底牌是什么?至少我们也清楚,潜艇如果在夜间对港湾内驻泊的军舰发动偷袭,是可能取得惊人战果的。我们可以在海港入口布置防潜网,但在敌军港湾或者近海呢?”

“秋山君说的很有道理。司令官阁下,参谋长阁下,甲午年,陆军就低估了支那人的技术进步,吃了大亏。”井出谦治中佐说道,“这一次,帝国命运悬于一战,千万不能大意!”

岛村速雄沉默半晌,终于点了点头:“看来的确要谨慎为上。这一次,我们坚持了南进策略,而陆军依然坚持他们的北进,如果我们在这里遭受惨重损失,可能就不得不北上支援陆军的作战,再次成为陆军的附庸了……甲午年海军维护了帝国本土的安全,争取到的一点点自主权,也就要化为泡影。”

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转向了东乡平八郎。

东乡平八郎坐在椅子上,眼睛微闭,面色平静,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半晌之后,他突然轻声说道:“秋山君,假设中国人有了和我们一样……或者更加强大,甚至强大几倍的潜艇部队,你认为我军应该如何措置?”

秋山真之神色凝重,缓缓说道:“以在下浅见,除了常规的编队,射击,队形变幻,联络,夜间巡逻等演练外,还必须增加反潜机动演练。我联合舰队各舰务必熟练掌握Z字机动法,另外,驱逐舰和轻巡部队对潜艇的观察和炮击战法,追逐战法,反潜巡逻,都必须强化。我各驻泊港口的反潜网,反潜水雷,驱潜巡逻也需要进一步强化。另外,舰政本部的平贺让造船中技士曾经提出一种改造方案,准备改造一批一百吨左右的驱潜特务艇,我恳请您给与支持,上报海军省,务必要尽快完成改造!”

东乡平八郎只是默默地听着,却没有作出什么表示。

“此外,我恳请司令长官阁下,重新考虑帝国南进方案。”

秋山真之此言一出,全场震骇。

岛村速雄厉声喝到:“秋山君!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南进方案,是帝国海军之根本大计,也是你本人参与制订的!现在你却要反对这个计划,你有没有搞清楚自己的立场!”

秋山真之对着岛村速雄一鞠躬,诚恳地说道:“参谋长阁下,在下并非要否定南进计划。但目前看来,原定计划中的很多问题,恐怕都需要慎重考虑。”

“联合舰队,是帝国的守护神。”秋山真之的眼中隐隐有光芒闪烁,“如果由于敌情判断有误,联合舰队再遭败绩,帝国恐怕就要万劫不复!”

“秋山!住口!”岛村速雄是真的有些着急了。他并非对秋山真之有多大的不满,相反,他一直对这位思想天马行空,行为怪异但却是天才横溢的日本海军战术专家寄予厚望。他很清楚目前日本上下弥漫的偏激思想,不忍心秋山真之因为坚持一些非主流的意见而遭到贬斥。毫无疑问,那将是联合舰队,对帝国海军,乃至对整个帝国难以承受的损失。

第一百一十三章 南进计划

“秋山君,请说下去。”

东乡平八郎的声音格外平静,岛村速雄有些疑惑地看了一眼这位司令官,还有些忐忑,但也只好闭上了嘴。

秋山真之看着这位面带鼓励的老将,鼻子一酸,眼睛有些湿润。他有些哽咽着点了点头,重新抖擞精神,来到了海图之前,众人也围拢了上来。

“我海军之优势,在于主力舰数量较多,正面战力较强,而缺陷在于主战舰艇之速度慢于敌军之快速装甲巡洋舰,故而我军之要旨,在于抢先攻击敌军之要害,迫使其接受决战,以尽快歼灭或重创其主力,以消灭其威胁帝国近海和远洋交通之能力,以便未来联合舰队主力北调,启动北方登陆作战,切断其北方战区之交通线,进逼敌军京畿,摧垮其抵抗意志。”秋山真之说道,“故而我军之既定南进方案,为以联合舰队之本队前出至华军舟山基地,进行邀战,而第二舰队掩护运输船团在冲绳登陆,发动冲绳作战。冲绳的华军驻泊舰队舰只老旧,实力单薄,这样舟山的华军机动舰队主力就不得不接受会战。”

岛村速雄皱着眉头,轻声问道:“秋山君,难道你认为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秋山真之继续说道:“从华军的角度,以他们的能力,不会看不到我军这一战术的潜在威胁,故而华军必然以相应措施加以反制。”

“正如司令长官阁下所问,如果华军有一支在性能,经验和规模上都凌驾于我军之上的潜艇部队,考虑到目前潜艇的最高性能,其最好的战术,恐怕是在舟山外围以潜艇兵力设置伏击圈。”秋山真之的话一出口,众人都是勃然色变,“以我军目前之反潜能力,一旦在舟山外海执行封锁作战,此等潜艇日夜袭扰,进可偷袭我主力战舰,退可在近岸基地补充弹药,只怕我军就是损失惨重,士气低迷,届时敌舰队养精蓄锐,一举发动,恐怕本队有败战之忧。”

岛村速雄张着嘴,想辩解些什么,可往日的锐利词锋,此刻却不知为什么变得格外迟钝。东乡平八郎神色不变,目光只是在海图上舟山和冲绳的位置盘桓着。井出谦治目射奇光,对着秋山真之认真地点了点头。

“秋山君,那你的意见……是本队不能贸然逼近舟山近海?”东乡平八郎开口问道。

“正是,司令长官。”秋山真之点了点头,“我的意见,主要有两条:第一,是我方也要发挥潜艇的战力,而不仅仅是作为帝国近海海域之防护;第二,我军有必要选择一个更加有利的决战战场,尽量发挥我方战力之所长,而削弱敌方之战力。那么,一个很简单的办法,就是把决战战场向我方基地群靠拢。”

他戴着白手套的手指向了海图上的一个区域。

“冲绳?!”

一阵低低的惊呼。

“对,冲绳!”秋山真之坚定地说道,“这里是敌军进入太平洋的门户,也是攻击帝国本土的主要前出基地,是其属国所谓琉球王国的首府所在。无论如何,华军都绝不可能坐视冲绳陷落,而冲绳距离我鹿儿岛军港和种子岛较近。我的提案,就是联合舰队以本队和第二舰队,步步为营,首先攻击奄美大岛,吸引华军来援,如不然,则顺势攻下奄美,德之岛,并利用其港口设施,迅速增派陆战队和海军根据地部队,以为联合舰队提供后勤支援,而我军与俄军潜艇部队可抽调出精干支队,前出至德之岛,以便在冲绳之战中发挥战力。我联合舰队本队,则在冲绳海域准备迎击华军机动舰队主力。”

“目前,敌军在冲绳驻扎的正规部队只有海军陆战队的一个守备旅,以及所谓琉球王国军若干,战斗部队不超过一万人,而且战力参差不齐。我海军集中十六个大队的陆战队特攻部队,再请求大本营支援陆军的一个师团,以我舰队本队舰炮提供支援,应该可以在一到两周之内拿下冲绳本岛。”秋山真之继续说道,“舰队在冲绳海域待机,一边支援陆上作战,一边等待华军出港来援。我潜艇部队可以前出侦察敌情,可以就近设伏,届时无论天时地利,我军都占据主动,而华军则将被迫以不利态势接受我军的会战。”,

“秋山君,如果这样一来……华军如果派出快速编队北上袭击朝鲜近海,如何应付?”岛村速雄皱着眉头说道,“如果不对舟山进行封锁,敌军舰队来去自由,恐怕联合舰队就要遭到陆军和国内的攻讦。”

“俄国第二舰队驻扎在仁川,可以遮护朝鲜近海,另外我第三舰队负责近海防御,也可进行支援。”秋山真之说道,“此外,我军可以快速船只,民船,布置侦察线,一旦发现敌情,提前通报,我第二舰队之快速编队可迅速北上支援。”

“当初为了南进计划,我海军方面与陆军多有争执,全赖首相阁下和天皇陛下居中协调,方允许海军独断进行南进作战,陆军也答应以十一和十六两个师团支援作战。现在如果要修改作战方案……”岛村速雄点了点头,却又马上皱起了眉头,“陆军那些长州马鹿会不会以此为借口,再次攻讦海军谋划不周就惊扰圣躬,现在又草率修改作战方案……秋山君,这对于海军和联合舰队来说,可太不利了。”

秋山真之闻言一愣,摇头苦笑。

日本陆海两军之间,一向是水火不容。陆军一直是长洲派阀的天下,而海军虽然是后起之秀,却搭了萨摩藩的快车,再加上英国人的影响,隐隐有些后来居上的势头。甲午战后,两军为了推诿责任,又是打得一塌糊涂,全靠着陆军中大山岩,儿玉源太郎和桂太郎这几个稳健派,与出身萨摩藩的伊藤博文再三调解,才勉强维持了一个平静的局面。

这一次为了准备亚洲战争,两军各有怀抱,又打成了一锅粥。陆军力主北进,从鸭绿江-长白-图们江方向与俄军东西对进,一举歼灭北满华军主力,同时要求海军出动舰队,掩护登陆部队直取营口,截断关内外的交通,并与丹东方向的第一军东西对进,阶段辽东半岛,一举底定大局。

而海军则认为,这一方案势必让海军成为陆军的附庸,这是心高气傲的鹿儿岛武士绝对不可以容忍的。一直自认比陆军那些花岗岩脑袋更有战略眼光的海军,不能接受陆军的指挥棒,故而他们针锋相对地提出南进计划,准备首先消灭华军机动舰队,确立不世武勋,以此获得北方自由行动的权力,让陆军在未来的登陆作战中必须接受海军的领导。

身为海军骨干的秋山真之,不可能不知道这些,但他现在满脑子都是联合舰队的未来,也实在没想到,眼看帝国命运危殆,这些帝国陆海军高级将帅们,满脑子想的还是这些蝇营狗苟!他暗自叹了口气,隐隐有些失望。

看来中江兆民所说的日本民族器小易盈,还真是有几分道理。大局不明,现在就已经开始忙于未来的权力划分了……

东乡平八郎却对着秋山真之赞赏地点了点头,又转过头对着岛村速雄平静地说道:“参谋长,秋山君所言,甚是有理啊……陆军方面,你的担心很有道理,但毕竟联合舰队本队在冲绳附近就近支援,对于陆上作战是有理的,那是陆军来指挥嘛……至于陆军可能借题发挥,我想以伊藤首相的手段,以陆军儿玉元老的眼光,这个问题应该不大。只要我们自己尽快取得一些重要的胜利……好啦,参谋长,我看至少秋山君的计划值得研究……”

“就这样吧。”这位一向低调沉稳的老将,这一刻却表现出了少有的坚决,“参谋长,秋山君,井出君,关于南进计划的修订,我希望你们在两天之内拿出具体方案。不才在下,恬为联合舰队司令长官,将亲自上呈山本海相,恳请伊藤首相的支持。如果需要,在下和海相阁下,军令部长阁下将帷幄上奏,请求天皇陛下御准。”

泪水,一霎那间涌出了秋山真之的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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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四章 流亡政府(上)

齐齐哈尔南三马路,一栋并不起眼的二层小楼。

朝鲜王太子李坧有些魂不守舍地望着窗外,心思不知道飘飞到了何处。

他是朝鲜高宗皇帝李熙次子,也是仅存的儿子。甲午乱起,他是早早被一群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人劫持到了中国南方,后来才知道是镇国军。甲午年后,日本虽然战败,却在三国干涉下,用五百万英镑买下了朝鲜为保护国,而俄国也瓜分了一部分利益,在马山浦建立了军港。随着日本对朝鲜控制越发强化,这些年为了准备与中国的战争,更进一步在朝鲜实行了直接的军事管制,朝鲜王室在朝鲜已经彻底成为了傀儡。他的亲生母亲,明成皇后早在甲午年就被日人杀害,只剩下父亲李熙由于性子软弱,苟活了下来,成为日本在国际上显示朝鲜存在的花瓶。

客居中国十年,李坧曾经对这个朝鲜几百年来的传统宗主国寄予很大希望,但甲午年后中国用一笔银子卖了朝鲜,这些年又在日本压力下对朝鲜基本采取了不闻不问的态度,只是不疼不痒地帮着他在黑龙江建立了一个朝鲜流亡政府,每年由皇室出些许款项拨给他们,让他们收拢朝鲜余烬,他这份心思也渐渐有些冷了下来,只是吩咐手下一些忠贞热血之士自己做去。尤其是这几年中国自己面临的北面和东面越来越大的压力,自顾不暇,连李坧对局势的判断也越发的悲观,这心思就愈发冷淡。

不过,今天他的心中却又起了些波澜。根据总情局的特派员说,北京有专员,承了上意要拜访朝鲜流亡政府,他思索之下,暗想这天朝上国面对压力,终于还是忍不住要来借重朝鲜复国力量,想着想着,居然有了热切之意。

看了半天,脖子都有些发酸,他终于忍不住转回身来,有些焦急地问道:“到底什么时候来?”

此刻房间里坐了七八个朝鲜流亡政府的骨干,一个戴着眼镜的中年人笑了笑:“殿下,您不必着急。说好还有三分钟,想必就要到了。”

突然,窗户旁边有个青年低声叫到:“来了!来了!”

李坧赶忙看过去,只见三辆汽车鱼贯而入,中间居然还有一辆装甲汽车,心中暗自高兴,看来今日这人物的身份定然不同凡响,说不得还是代表军方!心里更是热切了几分。他轻咳了一声,转回头来扫视了一下房内,低声说道:“注意些体面。”

众人凛然,各自准备。

片刻之后,楼下传来卫士的通传:“中华帝国特使陈正阁下,拜会朝鲜王国王太子李坧殿下!”

李坧使了下颜色,侍从长朴永浩威严地喊道:“传见!”

蹬蹬蹬的一阵脚步声,一行人走到门口。李坧看去,却见一人当先而入,是个面无表情的大汉,下巴溜光,穿的也是齐整,目光冷冽,不知为何,一眼看去就是一阵寒风扑面而来。李拓身子微颤,忍不住就站了起来,却见这人见到之后,目光稍微缓和,却是闪到了门侧站好,身后走出一个二十七八岁,留着八字须的青年,正是扮作陈正的郑宇。

此刻,刚刚跟在吉雅赛因身后走进屋的郑宇正透过乔装用的平光眼镜打量着屋内的情形,只见这所谓的朝鲜流亡政府总办布置的还真有些味道,里面装饰的红漆挂窗,字画,原木家具看起来颇有电视里大明的风貌,五个人从左手边的椅子上刚刚站起,中间主位的太师椅前则立着一个三十岁出头的青年,眉目疏朗,留着八字须,脸色有些蜡黄,气色却是不算太好。最让他惊艳的,就是这帮子朝鲜人居然都是电视里明朝衣冠打扮,宽大的官袍,前后补子,江牙海水,所谓龙探爪,所谓蟒翻身,所谓仙鹤展翅,所谓麒麟踏云。想必,这就是朝鲜传统的官服了,回忆下当年那部《大长今》,还真有那么点味道。他忍不住就多打量了一番,心中满意。今天就算没有旁的收获,光看了这么一出,也算长了点历史知识不是?,

郑宇绽出个很真诚的笑容,开口说道:“您好……阿尼阿塞有。”

对面的主人一愣,下意识地回了一句“阿尼阿塞有”。

郑宇呵呵一笑,心说这前世去吃韩国料理和朝鲜冷面时候一进门听的那句话,今儿终于派上了用场。不过他于韩语方面,确实没什么涉猎,除了这一句以外,也就剩一个“什么什么思密达”。所以他随即就说起了汉语。

“在下陈正,见过李坧殿下。”他微微一欠身,说的却是字正腔圆的京腔。

“陈先生您好。”李坧一口黑龙江味道的东北话,“阁下光临朝鲜王国政府,蓬荜生辉。”

“客气客气。”郑宇一笑,过去与对方亲切握手。这李坧的手有些瘦弱,力量也不是很足,郑宇心中不由得摇头。

“我来给您介绍一下,”旁边的侍从长模样的男子说道,“这位是朝鲜救国军司令官,金永南将军……这位是朝鲜政府国防部长崔建浩将军,这位是……”

郑宇微笑着一一打了招呼,心中不由得感到有趣。这帮人也无非是几百人枪的意思,每年除了从流亡的朝鲜难民出募捐些血汗钱,基本上都要靠中国皇室拨款维持,但场面却搞得颇为郑重其事,不是司令就是部长,各个都是一副政府高官的派头,心中暗笑这高丽同胞的做派还真是一脉相承。今天落魄到这个地步还拿着架,也难怪前世动不动就所谓大高丽文化论,全宇宙主体思想了。可惜这政府编制,却又是仿着中国,终究还是露出了讨好靠山的本色。看来看去,郑宇倒是对那个朝鲜总情局的局长崔静旭产生了些许兴趣,无他,只因此人面容倒是和伊尔库茨克的老金头颇有些神似,都是一副精明商贾的小算计模样。

他相当真诚地恭维了几句,无非是久仰久仰,佩服佩服,如雷贯耳,相见恨晚之类,听得这些朝鲜人心中都是暖暖的,脸上都透出股子喜意来。郑宇心中明白,所谓久旱逢甘露,所谓雪中送炭,皇帝冷落了这帮人这么久,除了其他的用心之外,怕也是要磨磨这些棒子的傲气,让他们知道下自己的斤两。看今天这个劲头,当年还不知道是何等的趾高气扬。他心中暗笑,表面上却是一脸真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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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五章 流亡政府(下)

一番寒暄,落座之后,浅谈几句,说了些不咸不淡的您吃了吗天气如何之类,几位朝鲜“义臣”就开始拐弯抹角地打听郑宇的来意,郑宇不动声色,继续打着太极。绕来绕去,李坧终于有些不耐,使了个颜色。朝鲜众人会意,那位“朝鲜太傅”朴真亮轻咳一声,众人目光立刻转了过来。

“陈先生倒是好养气功夫,”这位身穿一品蟒袍,一脸浩然之气,方才始终捋须不言默默旁观的老者终于开口了,“阁下此次自北京而来,当非为此等琐事。现今北狄东虏交相逼迫,想必天朝有用我之处。朝鲜与天朝宗藩五百年,终归一家,天朝但有难处,朝鲜政府定当相助。”

郑宇很是有些惊艳地看着这位朝鲜疑似大儒,心说这要饭还能要得如此义正辞严,真是天下一奇啊天下一奇。不过郑宇区别于传统所谓皇族之处,就在于前世身为银行信贷业务人员的他,凡事习惯于从对方的角度思考问题,所以他也就很自然地理解了这帮人的复杂心态。终归是天朝上国,和这些一腔悲郁又生怕别人看不起自己,自尊格外脆弱的亡国之臣置些意气,那终究是很没意思的。

“太傅果然务实,佩服佩服。”郑宇习惯性地先送上一记马屁,“不过在下此次离京,却的确未得什么交代。在下此次本是来东北考察军需,前几日书记长和局长都稍了话,让我来看望殿下,所以在下不揣冒昧前来拜会,说起来到并无什么专命。”

对面的老者很明显地一愣,随即脸色有些尴尬起来,似乎没料到自己的一番直接了当居然就被对方直接扔还回来,竟是有些不知所措。

身边的一个中年人见状赶紧圆场:“没关系,没关系,敝国与天朝宗藩一家,这常来走动自然也是题中应有之义……太傅也是心忧时局,方有此问。却不知阁下于当今局势有何高见以教我?”

郑宇看了一眼这位朝鲜“财政部长”丁云茂,心中倒是有些佩服对方这么敏捷地把球踢回来。不过他也不客气,从国际局势谈起,一直谈到国内形势,总归是局势不是小好,而是大好,不是局部大好,而是一片大好。神侃一通之后,见朝鲜众人都有些心旌摇动,深感满意。

其实他倒也没说错,他这次奉命而来,倒也并非一定要做成什么事情,不过是要拜拜这位朝鲜王太子,观察下其人,给点评语,顺道交流下感情,嘘寒问暖一下,并且给对方打打气,多少给点小恩小惠,给以后必要的时候留个伏笔罢了。说白了,这朝鲜流亡政府也好,朝鲜救国军也好,就其力量本身,实在是微不足道。不过等帝国在战场上确立胜势之后,对于战后的局势底定,有些名义上的东西倒可能起到相当的作用。十年前皇帝就能派人“救”了这个王太子,这局看来当时就已布下,那么所求的,恐怕不仅仅是给日本找点麻烦,或者未来立个亲华政府那么简单。

但郑宇是什么人?那是惯于打蛇随棍上,抓住一切机会积攒政治资本的。他暗自盘算,自己手里其实也攥了一手牌,而帝国在朝鲜能用的棋子,也远不止一个李坧。这个所谓的朝鲜王国政府,能用则用,不能用也就继续存着。这棋子,还不就得看着棋手的心情和手法。

这时候,只见那位朝鲜王太子李坧嗫嚅了几下,还是开了口:“那么……请问阁下,天朝,于我朝鲜,有何考虑?此战,固然天朝已有胜算,但朝鲜之事,需我等如何配合……”

郑宇心说来了,微笑着看向对方,片刻之后,开口说道:“帝国相助殿下,无非为保朝鲜王室血脉。帝国此前已与日本和俄德法签署协议,承认日本对朝鲜的宗主权,自然不可违背信义。当然,如日方违反条约,另当别论……殿下居留敝国,已有日本使团,并代朝鲜多次抗议,要求遣送殿下归国,敝国坚辞拒绝,可见敝国诚意,殿下切勿忧虑。”,

李坧一时也有些摸不着头脑,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不过,最近这事情有些棘手。日本政府已向敝国发出正式外交照会,敦促敝国承认汉城政府,并且声称……”郑宇顿了顿,“令尊李熙国王,已经废去您的太子名号,正式册立令弟李垠为太子。”

此言一出,朝鲜众人全都色变,李坧更是脸色惨白,浑身颤抖。

郑宇一脸怜悯,只是静静地看着朝鲜诸人,心中却是颇为痛快。

半晌之后,李坧终于忍不住急声说道:“舍弟乃是家父慑于日人淫威,被迫所立,绝非朝鲜本意,天朝明察!”

他又惶急地补充了一句:“舍弟乃日据之后出生,身份如何,还是……有待查证。”

“太子殿下不要担心,令弟李垠被立为太子之事,此乃朝鲜内政,敝国按说是不应干涉,也无权干涉的……”郑宇说着不担心,可对面的朝鲜众人脸色却更加白了几分。

郑宇顿了顿,拿足了谱,微微一笑:“以殿下与我国情义深重,恩连义结,敝国上下是深知的。他立他的太子,我们自有自己的主张嘛……殿下放心,只要敝国未来光复朝鲜河山,自不会容日人胡为。不过,殿下也知道……”

他有些为难地说道:“敝国内部,却也有些政见分歧,尤其是对日对朝一事。吾国毕竟乃君宪民主之国,而贵国与满清两百年宗藩,当年也曾助满清入关窃据神州。甲午年满清又与日人勾结,是以国会内部,对于贵国王室立场,始终心存疑虑。尤其是目前金九,李承晚等义士,于朝鲜之未来多有筹划,深得敝国当道诸公之心。至于此战之后,敝国如何处置朝鲜,目前国会内部,倾向由朝鲜自决,我国不加干涉。”

李坧脸色又是一变,思索片刻之后,不顾旁边之人连使眼色,强抑惶恐,诚恳说道:“李坧对天朝之心,天地可鉴!如金九的朝鲜民族民主党,李承晚的朝鲜基督教同盟,鼠首两端,野心勃勃,明言君宪,实为共和!此辈,绝非真心拥戴帝国!还请特使转达朝廷,切不可信用之!”

郑宇有些玩味地看着对方,表情却是颇为诧异:“金九义士和李承晚义士,在我国奔走有年,其爱国救亡之心,深得我国政要青睐,目为朝鲜三千里江山难得之伟才。其人致力朝鲜独立,与殿下所为乃异曲同工,为何殿下有此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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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六章 量朝鲜之物力

李坧咬了咬牙,有些愤恨地说道:“金九其人,早年即为东学党骨干,实为甲午祸乱之源!其人奸狡,意在推翻王政,向以民主为旗号,煽动浅薄民众。此刻虽寄居天朝,不得不以君宪为幌,然所宣扬者仍是所谓民主民权。这些年其人在东北朝鲜难民聚居之处蛊惑人心,言‘旧朝鲜已亡,当建民主之新朝鲜’,此等目无君父之辈,非止我朝鲜王室之敌,亦为天朝之患,天朝怎可信用!”

他喘了口气,再次开口,满腔的义愤填膺:“还有李承晚此贼,信奉基督,崇拜美夷,以基督教和美国独立为号召,这些年虽然为了争取天朝支持谎称君宪,实际所为,却是美夷的邪说。此贼狼子野心,鹰视狼顾,一旦掌权,久后必为天朝之患!”

郑宇心中一动,却是有些佩服这位流亡太子的眼光了。金九是什么人他只是略知一二,但李承晚是个什么成色,前世他倒是有些涉猎,知道这人是狂热的独裁者兼民族主义者,确实不是这个中华帝国所需要的那一种傀儡。

他上下打量着这个李坧,倒是真的有了几分兴趣。对于中国来说,朝鲜的几方势力互相牵制,又都不得不向帝国献媚,这样才是最好的形势……但现在战争在即,朝鲜的事情终究要到了见真章的时候,有些东西也要开始进入轨道了。他知道皇帝其实是有意考量自己在处理这些复杂关系上的能力和眼光,甚至等于在重要的问题上给了他授权。所以他必须对这个李坧进行判断。

“殿下所言,在下自当上报。”郑宇字斟句酌地说道,“以殿下之见,朝鲜王室政府,如何配合帝国?”

李坧闻言,面色镇定了下来,居然多了几分光彩:“李族王室,毕竟在朝鲜五百年,恩泽深厚,民众爱戴。尤经日人残暴统治,百姓思念李朝更甚。目今王室政府,已有久经训练之勇士五百,另有记录在册之精壮义勇不下万人。今大战将起,王室政府自当与帝国一体同心,对日俄宣战。朝鲜在华壮丁,王室政府自当协助组织,以保障帝国军需,此外,帝国如需兵员,王室政府可资供应。”

郑宇听了,却是不露声色,轻声说道:“敝国人力充足,自敷使用。而朝鲜壮丁,一直为帝国东北开发建设之股肱,帝国向有组织。不过殿下好意,在下自当上报。不知殿下还有何教我?”

李坧面露些许难色,半晌后涩声说道:“王室政府,目前委实财力有限……”

郑宇点了点头,开导对方道:“此事我等深知。却不知复国之后,殿下有何打算?”

李坧明显一愣,有些疑惑地打量了下郑宇,郑宇只是微笑看着对方。

李坧身后的男子似乎捅了一下李坧,李坧开始露出了然之色,却是依然有些困惑的样子,半晌后才开口说道:“如蒙天朝厚恩复国,朝鲜自当永奉天朝宗主,纳贡称藩。”

他又生怕郑宇误会似的补充道:“敝国穷困,又经日人掳掠,民不聊生……”

郑宇却也没觉得对方是矫情,朝鲜是个穷困潦倒的地方,说句难听点的,兔子不拉屎。据说朝鲜在甲午战争之前一品大员出门貌似只能坐独轮车让人推着走,这么一个地方……他倒不是指望能挖出多少金子来,但说白了,要是没有好处费这些力气作甚?什么也要不着,他又如何交待?

蚊子再小也是肉。所谓天朝,那也是要吃饭,而不是光靠面子就能活的。还有那紧靠日本的釜山港,深水良港马山浦,朝鲜北部的矿藏,南部的……美女,当然还有高丽参。不过郑宇其实最在意的,还是该国千万不能重蹈前世覆辙,没事就拿中国老祖宗的东西说事。为了避免百年之后中国网民一提到某国就忍不住就低俗一把,郑宇觉得有必要在现在就着手解决。

在这一刻,他绝不是为了私利,甚或都不仅是为了这个中华帝国。他是为了中华文化而战,为了孔子的国籍,为了端午节的归属,为了中医的地位,为了长白山天池风景区的归属,以至是为了整个亚洲人的起源。这种做好事不留名,默默为国清除隐患的感觉,让他觉得整个人的精神状态都上了一个层次。,

“殿下,”郑宇字斟句酌地说道,“敝人所言,其实是为了殿下未雨绸缪。战事一开,千头万绪,事务繁杂,而朝鲜之将来,也该尽早规划。观日人所为,实已化朝鲜为殖民地,若其一旦取胜,恐怕也就要公开行吞并之策了。”

说到这里,他注意李坧露出了愤懑和恐惧之色。

“帝国之王道秩序,实为儒家一脉传承,历经千载,殿下应当深知。“郑宇此言一出,就注意到了对面的欣喜之色,不过他马上又是话锋一转,“然今日之世,列强群起,西人东来,凡后进之国,几被瓜分殆尽。因此光复之后,如朝鲜因循守旧,虽有帝国义助,仍难免为列强垂涎。”

这一下,李坧忍不住就露出了惊疑之色。

郑宇却是恍然未觉,继续说道:“是故在下愚见,朝鲜非行君宪改革不可,非行经济通商不可,非筑路开矿不可,非建学校兴新式教育不可,非编练现代军队巩固国防不可,非建现代警政体制维护国内秩序不可。”

他意味深长地看着对方,语带双关地说道:“不知殿下以为然否?”

李坧目不转睛地看着郑宇,看着这人面色严肃,目光玩味,渐渐似乎心有所悟。他的脸色逐渐沉了下来,显然开始在思索些什么。郑宇看了看旁边朝鲜诸人,见这些人神色各异,但似乎也都逐渐明白了自己的意思,而且并未露出震惊和恼怒之意,心中逐渐有了些底。

他知道此事事关重大,不好逼迫过甚,所以开口淡淡地说道:“殿下,此国之要务,诸位不妨妥为商议……”

他话到嘴边,却看到李坧的脸色一变,似乎下了什么决定一般。只见此人长身而起,诚恳说道:“请特使暂时回避,稍后我等必有答复。”

郑宇心中一动,点了点头:“在下见此间风景甚好,正好盘桓片刻。”

他呵呵一笑:“一个钟头之后,在下再来叨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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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七章 结天朝之欢心

一个小时后,再回来的郑宇,已经按照李?所说摒开左右,屋内只剩下他和李?两人。郑宇看着这人的神色,心中一松,紧接着又是一阵狂喜。赌赢了。

李?脸色平静,开口说道:“敝国……如蒙光复,自当永奉天朝宗主,纳贡称藩。此外,为早日开化维新,敝国当行君宪,并以外交权,铁路修筑权付天朝,允天朝在铁路沿线驻扎治安部队,聘请天朝顾问建立警政体系,军学教育,组建和训练新军,订购天朝武器物资以充国防,并恳请天朝协助组建朝鲜中央银行,认购朝鲜国债,以……华元为朝鲜货币,由天朝委派客卿大臣为朝鲜制定国策大政,等同首相,划釜山,马山浦等港口租借于帝国海军舰队,以助海防……”

郑宇看着这位朝鲜王太子面色平静地侃侃而谈,感到卖国能卖得如此干脆,此人还真是不简单……这般雷厉风行的作风,让他在吃惊之余,却也很是欣赏。

说来说去,其实郑宇要的就是一句话:量朝鲜之物力,结天朝之欢心。

郑宇一直觉得,对目前的中国来说,最理想的傀儡其实只需要符合三条要求:第一,有正统地位,便于获得国际承认,对内也有交代;第二,有自知之明,没野心,能干净利索地把实际利益和命脉交给中国,不捣乱,不装13;第三,对内能够狠下心来,又能把握个度,老百姓不会起来造反。

简单说,用着必须要安心,省心,放心。

所以,这傀儡好找,但想找个理想的傀儡却没那么容易。

眼前这人的正统地位是不必说的,在这方面,金九和李承晚等人至少在目前根本无法望其项背。而这自知之明,此人看来也够了。那么……

“殿下果然是一心为国,维新强国之心,在下感佩。”郑宇赞许地点了点头,“不过敝国并非日人,绝无化朝鲜为殖民地之意,一切政策,都以中朝两国利益为重,以两国邦交为重。殿下请放心,您复国强国的诚意,在下已经明白了,定当上报诸公。不过……”

他盯着对方,正色说道:“此等条款,可是王室政府公议?此外,愚夫愚妇,浅薄无识,若有野心之辈,或日人俄人帮凶余孽煽动其间,攻讦王室政府乃至帝国,煽动暴乱,殿下如何处之?”

李?面色不变,认真说道:“李?已决意追随天朝变法维新,速行强国之策,而行此策,非天朝无一国能助朝鲜,此为王室诸公公论。若有逆贼欲行奸邪之事,鄙人自当决绝扫荡,如有需要,还请天朝遣员协助。”

郑宇心中对于此人答应得如此干脆,也有些疑惑。不过联想一下当年的大清……他也就坦然了。所谓一家一姓的天下,出这种事情其实都是很正常的。说白了,现在这个所谓王室政府等于一穷二白什么都没有,连维持下去都全仰着中国的鼻息,而中国这些年若即若离下来,也把这帮人最后一点点自傲也摧残得差不多了。尤其是目前朝鲜几派势力角逐,争夺的关键就是中国的支持,用这些利权,保住李朝江山,却也的确划算。而且,想来中国这几千年的宗藩体制,给朝鲜人的印象实在太好,而这些年日本的统治手法,又扎扎实实教育了一下朝鲜人……

往往是要失去之后才知道可贵,人还不就是这样?

一念至此,他心里也就笃定了不少,随即摆了摆手:“朝鲜内政,敝国是无意干涉的……敝国行王道,护天理,扬正气,此为帝国之王道精神,请殿下思之。”

郑宇对这个结果,简直是满意到不能再满意了。虽然他知道国内中枢未来对朝鲜的一些规划,但他终究没有得到全权委派讨论这些条款,故而必须想办法让这位朝鲜太子自己说出来。可他也的确没想到这人看着没什么担当,真出卖起主权来却是如此的干脆利落,暗道这东边的棒子国还真不愧是当奴才当惯了的,从唐到辽宋再到金元,然后到明及清,再到日本,还有前世的美国,这当奴才也是可以当上瘾的。,

幸福来得太快,郑宇觉得还需要再消化一下,于是他准备岔开话题,聊些他事,乘便思考下这里的玄机。

“不知殿下于此间居住,可便否?”

听了此言,李?却是面露难色,郑宇心中一动,没想到这礼节性的一问居然还貌似见到了点东西。

李?嗫嚅片刻,终于泄气式地说道:“此间……清苦。”

郑宇嘿然一笑,知道这人终究还是脱不了王室习气,锦衣玉食惯了,在这里却是束手束脚,又要维持这个所谓王室政府的表面光鲜,恐怕平日里的吃喝用度很成问题,脸色蜡黄也很好理解。至于其他的礼乐之类,更是休提。一时间,他看着这人满脸的菜色,唏嘘的神情,竟也有了几分同情。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郑宇轻轻叹息了一声,面露同情之色,轻声说道:“殿下委实辛苦了。复国大业在即,未来朝鲜光复,殿下于此间艰苦卓绝之斗争,足以为异日之楷模,朝鲜军民必定千秋万代,追思感念。”

他见对面之人露出苦笑,话锋一转:“不过鄙人此来,陛下早有言,须问殿下此间寒暖,殿下此处如有所需,尽可提出。敝国虽临大敌,然与朝鲜宗藩情义,与殿下恩连义结,不可不特别关照些个。”

对面之人果然露出惊喜之色。郑宇心中满意,这鹰犬总是要时不时给些东西吃的,可又不能让其吃饱。他是在银行做信贷业务的老手,对这种花公家经费增进点私人感情的业务自然是舀手至极,当下轻车熟路,一阵剖白,只感动得对面的朝鲜太子泪水涟涟,忍不住拉着郑宇的手大叹天朝待我小藩不薄,天高地厚再造之恩来日必有厚报云云。

郑宇与对方一阵推心置腹,感觉彼此亲近了不少,再看向这位朝鲜太子,只觉得怎么看怎么顺眼,忍不住就生了些别的念头。他沉吟片刻,开口说道:“殿下,此间事情计议已毕,小弟有意延请殿下松松乏,如何?”

李?明显一愣,似乎没明白郑宇的意思。

郑宇忍不住鄙夷了一下对方,暗想确实该给这位东边的同行进行下科普。这夜生活是门学问,你这不识烟火的,以后如何与臣同乐?如何建设精神文明?如何实现朝鲜官员与王室的大团结?

于是他耐心说道:“齐齐哈尔此地,却有些好去处。比如,复兴歌舞厅……”

郑宇在此地盘桓已久,自然早已习惯性地把这些场所打探清楚,也自然有收集信息的足够理由:所谓要了解官场情势,这公款消费的娱乐场所实在是第一选择。此刻他一一道来,却见对面的朝鲜太子眼神逐渐由迷惘转为清亮,再逐渐转为热切,心中满意,同时也不由得更生了些好感。当下他哈哈一笑,拍着胸脯说道今夜要请李殿下哈皮哈皮,对面的李?自然是欣喜异常,点头如同小鸡啄米。

郑宇当下吩咐了一遍,真假是准备趁机带些亲近之人喝喝酒,听听歌,泡泡吧妹,顺带自己也找一找前世的那点感觉。

当然,这一次是有名头的:考察官场习气,增进中朝邦谊。

调研?如果不能深入到调研对象中间挖掘一下内在,这调研二字,又从何谈起?

第一百一十八章 夜幕下的齐齐哈尔

夜晚的齐齐哈尔,其实和前世的花花世界是根本无法相提并论的。夜间的街道,尤其是八点之后,行人貌似并不比巡逻的警察和红袖标多些。

这个城市,根据郑宇的观察,和记忆里历史书和小说里描写的清末民初北方城市相比,已经有了太多不同。虽然大部分底层民众依然穿着简朴乃至有些破旧,脸色也称不上红光满面,但至少也算得上精神饱满。最关键的,是他在人们的眼神中看不到鲁迅小说中国人的那种迷惘和麻木,反倒是多了些希望和热诚。

很显然,他们或许对生活依然有很多的不满,但最重要的,是他们对自己未来的生活抱有希望,而且拥有生活的热情。

他们不仅仅是在谋生,而且看到了改善命运的希望。

但这个齐齐哈尔,虽然已经是东北除奉天和大连首屈一指的大城市,还是帝国特别表彰的模范市,但依然和印象中三四十年代的上海等大都市相比。体现在夜生活上,那就是匮乏。平民们都早早地关门闭户,准备休息。

不过在郑宇所居住的富人区以及周围的官员区,情形却大有不同。这里有一片比较热闹的街区,霓虹灯闪烁,绅士淑女,打扮入时的摩登女郎,莺歌燕语,来往络绎。

郑宇此刻正带着一伙高矮胖瘦不等的各色人,饶有兴致地走在马路上。今天他们都换下了平日的楚楚衣冠,穿上了便装,戴上假胡子的邱海阳和剃了真胡子的吉雅塞因照例左右护卫,,赵明是还要赶功课没过来,明月兰……郑宇出于某种很好理解的考虑也嘱咐她要认真加班赶工,马朝阳依然是一副低调低调再低调的低调之王的架势,不过平光眼镜后面不时闪过的诡异光芒让郑宇不由得联想起前世那部《电车之狼》。此时跟在郑宇身边的正是表情拘谨中又带了点兴奋的李坧,此人四下张望,口中却是赞叹不已。郑宇偷眼观察,见这人貌似此道生手,想来当年在朝鲜也是管束甚严,又须注意王室体面,也没什么纵情声色的机会,恐怕最多不过是几个宫女玩玩藏猫猫罢了。

人群中的耿轩依然是表情平静,郑宇有意和他拉拉关系,却是扭头笑道:“耿兄,这边塞风情,可还入眼?”

耿轩微微一笑:“真如兄有命,小弟自当遵从。然这风月一道,在下却无涉猎。家训甚严,不敢违尔。”

“佩服佩服……”

郑宇碰了个软钉子,有些无趣,而且略一思索,就听出了一点弦外之音,也是略为尴尬地讪笑了一下,心说这人的做派怎么看着就像中央下放初涉官场的青年干部,心中忍不住恶意地揣测了一下需要多久才能被拉下水,然后就心安理得地转换了对象。

“明哲兄,放松些,放松些。”郑宇看着脸部僵硬的杜智,“今天无非是陪李先生喝杯酒,体察下民情。绝无他意,你且放心……此间,都是兄弟。”

杜智对着他勉强一笑,郑宇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轻轻叹了口气,心说这么好的条件,居然就这样为了一棵年轮很多的树木而放弃了整个森林,这真是……看看此人,再看看耿轩,连他本来兴致勃勃的求知欲都降了几分。

旁边的邱海阳显然注意到了这位爷情绪上的一点起伏,赶忙开口说道:“主任,我看这里蛮好。齐齐哈尔能有这般繁华之所,显然是物阜民丰,看来帝国治理有方可以管窥。”

郑宇颇为欣赏地点点头。

他今天除了是为了那位齐齐哈尔衙内,也确实是要亲身考察一下这个新富阶层的实际情况。这奢侈性消费,虽然有可能说明了贫富差距和吏治腐化,但这至少说明社会创造财富的能力足以让资本剥削出相当的部分,而资本创造和剥削的剩余又多到足够缴纳给腐化官吏求得保护,并让同志们携手过上奢华的生活。说到根上,是社会有了相当的价值创造力。要说有问题,那是出在分配上边,而并非是创造价值上边。,

在郑宇看来,在经济发展的这个初始阶段,资本原始积累是关键,贫富差距却也实属正常,官员的工作动力除了高薪养廉,某些灰色收入也确实很难避免,毕竟这个阶段有赖于政府的产业指导和资源调配,以及在基础设施建设和教育等方面的高投入,这么庞大的资源掌握在政府手里,又是讲求个效率优先,从手掌里时不时漏些汤水是难免的。当然,即使是这个时期,也不是说可以放任腐败和残酷剥削。合法的贫富差距是一回事,不合法的财富抢劫和盗窃就是另一回事了。

“曙光,你仔细看看,其实还不止这些,”郑宇微笑说道,“这夜间来往的车辆,还有这霓虹灯……都说明了帝国经济的进步,科学技术的发展。”

他并不太清楚霓虹灯是什么时候发明的,但他记得电灯的寿命延长,是依靠惰性气体分离技术的发展,使灯泡里可以填充惰性气体以减缓灯丝高温下的氧化,想来这外装饰用的大功率霓虹灯也脱离不了这个范畴,这样说来……

著名的复兴歌舞厅是一栋二层小楼,一楼是夜总会的大厅,二楼是办公室和休息间等后台。郑宇眯眼看着那个闪烁着流光溢彩的彩色招牌,听着里边传出的莺歌燕语,一下子就想起了那首《夜上海》。

对于夜总会这类东西的渊源,他知道的大概就是十六年前开业的法国红磨坊歌舞厅,以及另一个时空里旧上海二三十年代的众多歌舞厅。现在看来,这齐齐哈尔,在这方面,算是紧随时代潮流,想必在思想开通的南方,这类场所应当就更多了。

他笑了笑,见杜智已经拿出证件,给两个把门的警察看了看,对方神色一正,举手敬礼,杜智点了点头,引着几人走进了现场。

复兴歌舞厅,这名字一听就有些官气。大厅中央是三四百平的圆形舞池,周围摆了几十张桌子和沙发雅座,乐台上此刻正有一位歌女在演唱着歌曲,具体歌词听来不像中文,曲调却是有些靡靡之音的味道,舞池里已经有二三十对男女在翩翩起舞。郑宇也没太在意,借着淡蓝色的灯光打量着四周。

此刻,一位白衬衫打着领结的侍应已经迎了上来,接引他们来到了一个沙发雅座,还殷勤地说着:“……一看几位就是大富大贵,这里舒服,视野又好,几位稍坐,在下去请大班过来。”

邱海阳指了指前排的一个座位问道:“那里还有空位,我们去那边坐吧。”

“那里是给老客人预留的订座,”侍应的眼中闪过一丝隐秘的光芒,“几位看着面生,怕是第一次过来?”

郑宇点了点头:“对,我们是北京过来,有些生意上的事情。就这里就好。”

“把你们最好的红酒开几瓶,再拿些干果上来。”郑宇几乎是条件反射地交代道,却猛然想起自己现在的身份,赶紧有些尴尬地笑笑,“再来些茶点,要上品……把你们大班叫来吧。”说罢做了个手势,邱海阳抽出五块华元的一张钞票放到侍应手里,侍应笑眯眯地离开了。

郑宇偷瞄了一下耿轩,见这人并未露出什么异样,心中稍安,扭头看到李坧露出艳羡之色,不由笑着说道:“殿下莫急,待三千里河山光复,敝国必定帮助贵国早日维新图强,届时歌舞升平,殿下可坐享太平江山了。”

李坧点了点头:“当如先生所言。”

郑宇对着此人微微一笑,越发觉得日后自己上台之后,有这样一个知情识趣的藩国君主,不失为一件快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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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九章 醇酒佳人

片刻之后,一个打扮入时,二十五六岁模样的女子妖娆着来到众人面前,坐到了郑宇对面的空位,巧笑着问道:“在下大班曼丽,几位贵宾,是初次过来?”

“对,我们从北京过来。”郑宇点了点头,“今日有些兴致,听说齐齐哈尔号称北方小巴黎,此地是黑省首屈一指的地方,特来看看。”

“哎呀,原来是天子脚下。”对面的女子一捂小嘴,“我们这小地方,小门小户,做些小本生意,想必是入不了贵宾的法眼了。”

郑宇轻笑一声,摇了摇头:“过谦了。京都虽好,可惜管束甚多……”

这话一出口,他就知道对方误会了,只见那女子表情微微一变,嘴角稍翘,郑宇心知是把自己当成了刚出藩篱的世家子弟,背着严父出来偷欢。却也无心解释,总之今天就是来与民同乐,越随性越好,尤其是……

郑宇想到这里,干脆放开了情怀诚恳问道:“在下初来贵地,倒要请教姐姐此间规矩。”

女子大大方方地一笑,妩媚地飞了郑宇一眼,嘤嘤沥沥地说道:“咱们这的姑娘,是陪几位跳舞聊天的,出场费五元,另外客人还可以另加小费。说句有些失礼的话,这里的规矩可不同青楼妓馆。”

郑宇心说这规矩和前世倒也差相仿佛,不禁在记忆中找到了这个时空里十年来红红火火的女性解放运动,什么天足运动,天胸运动,女权协会,心中隐隐有些遗憾,但又多了几分期待,当下点了点头:“那就烦劳姐姐了。”

他似乎有想起了什么,突然说道:“此间生意确实不错,但问姐姐,一般是何人来此?”

对面的女子稍稍愣神,但很快就缓过神来,微笑回答:“我们这处却是复兴党产,平日往来多是官场应酬,尤其是外地客商欲来黑省考察投资,一般都会由省市两府延请来此。”

郑宇心头一震,没想到居然还真是复兴党的党产,而这用途却也称得上光明正大了。他这个时候一下子就想起了前世很多地方上提的口号“招商引资,先建酒店和娱乐场所”,心想这倒的确被一再证明确是条行之有效的路子,看来这黑省官员倒也是思想开明,颇有些治世之才。不过呢……这公私兼顾,想必也是题中应有之义吧?

“……自然,本地商贾和贵人也是常来此地捧场的,一来是党产,也算结些善缘,二来可以多多联络交结,加深感情。”

郑宇听到这里,忍不住感慨了一句:“所谓结识新朋友,不忘老朋友,可是此意?”

女子抿嘴一乐:“正是此意。”

这女子寒暄片刻,自行离去叫人。

两名侍应生已经捧着托盘来到,酒水瓜果和茶点摆了上来,整个雅座中间立刻就显得丰盛起来。郑宇相当装13地捧起浅浅盛了些红酒的酒杯,轻拈住摇动几下,嗅了嗅气味,又抿了一口,闭目品了品,点了点头:“零三年的拉菲堡,没有勾兑,确实难得。”

侍应的眼睛顿时睁大了,忍不住说道:“先生真是雅人,本店的拉菲一共也没多少,今天大班特地吩咐给您开了一瓶,看来确实开对了。”

郑宇微微一笑,淡淡地说道:“没什么……喝多了自然熟悉些。”

这些侍应生越发是摸不清楚对面这人的来路,听这口气,怕是从小拿拉菲当绿茶喝?

这拉菲的贵重,在于其本身就是法国排名第一的酒庄,又在十九世纪中期被罗斯柴尔德家族收购,一直作为私家酒庄,对外流出来的都是赠送给各国政经要人的赠品。由于公开销售的量比较有限,是以格外珍贵。毕竟现在罗斯柴尔德家族还没经历二战的大屠杀,也自然没有沦落到后世要靠炒作红酒赚钱的地步。

郑宇的养母郑罗氏朱莉皇后既然是罗斯柴尔德家英国一脉的族长莱昂内尔爵士的小姐,而他本人又从很小开始就作为皇储培养皇家礼仪,这罗氏家族私酿的拉菲酒自然是日常喝惯了的。所以郑宇此时此刻的表演,绝对不是装13,而是真的很N13。这不但来自他的身份,也来自这文化上的底蕴。至少从拉菲这个方面,这货不说是中国第一人,也至少是个南帝北丐之类的巅峰存在。,

郑宇见对面的侍应生还是一副痴傻的表情,轻笑一声,摆了摆手:“该干什么干什么去……爷在京城是做红酒生意的,告诉你们老板一声,要是有些兴趣,倒可谈谈。”

他这个时候倒也动了点心思。

这人从来只有怕钱少的,没有怕钱多的。看这意思,这个时代的拉菲在中国也俨然有了些炒作的迹象,想来和安南还有上海那群犹太佬脱不开干系。这地面说白了是他老爹的,可某种意义上也就等于他郑宇的,与其给犹太人做善财童子,倒不如自己接过来补贴下家用。说起法国红酒,他在英法两国也薄有一些产业,倒也不是没有门路。这奢侈性消费,向来是中国的一大非理性市场,收些酒庄,搞点代理,再挂个皇室商标,这还得不得了了?说不得哪天当不成皇帝或是太子了,混个首富,潇洒移个民,做个爱国华侨,不也是条可选之路?

郑宇一念至此,倒是有些豁然开朗之感,连内心中一直压抑着的沉重和阴郁都消散了许多,心想今天倒是没白来,看来劳逸结合这四个字,还真是至理名言。

又过了片刻,方才离去的女子已经带着环肥燕瘦一群女子来到,郑宇推了推李坧,呵呵一笑:“殿下不必客气,此间风物,正为赏鉴。”

李坧似乎脸色微红,一个一个认真看去,最后指了指一个丰满艳丽的女子,小声说道:“就是她吧。”

郑宇点了点头。

再看向旁人,杜智摆手表示自己不必了,脸色格外坚定,郑宇也就彻底放弃了挽救此人的最后努力。耿轩倒是随手指了一个,不过看那女子露出惊讶之色,似乎也没想到自己居然能被这位看起来就有些内涵的男子选中。邱海阳是生怕被别人截胡似的选了一个妩媚女子,郑宇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只见此女粉面含春,一看就是不甘寂寞之人,心中却是暗自鄙夷了一下邱某。吉雅赛因是毫不客气地挑了一个身材高大的洋马型,很有点混血的意思,郑宇知道这人一贯的重口味是以也不奇怪,只有马朝阳的情形有些诡异,只见此人的眼睛居然一直在大班的身上打转,心想这货的爱好倒是有些诡异,莫非是个受?当然马朝阳应该也明白自己那点狼子野心只是个梦,所以他恋恋不舍地看了几眼,还是挑了一个和大班有些神似的熟女。

这莺莺燕燕地一入场,一伙男人立刻就多了几分酒肉朋友的亲近和热乎。郑宇摸了摸下巴上的假胡子,愕然发现自己还没选,随即微眯双眼,迅速划了一圈,最后落在一个清秀脸庞之上,眼睛一亮,迸出两道精光。

“就是这位妹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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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章 缘分呐

那女孩子十七八岁的模样,一脸文静拘谨,脸蛋却偏偏清秀柔美,身材修长合宜,文文静静地站在那里,是个实实在在的第二眼美女,而且是越看越有味道。郑宇敏锐地察觉到这女孩子似乎有些心事,眉宇间还带了点淡淡的悲哀,是以一下子就上了心。

郑宇这人其实是有那么点怜香惜玉的情结,尤其是下意识地把自己从普遍的“坏男人”中划分出来,归到“好男人”那个行列里,所以每一看到这等有些楚楚可怜的女子,尤其是新入欢场的女子,总忍不住想要拉到自己的身边,以免这样一朵鲜花被某个满嘴酒气,一嘴粗话,动不动就连啃带咬的中老年男人摧残凋谢。

尤其是目下他文来得,武来得,背景深到马里亚纳海沟,后台通到三十三层凌霄宝殿,又不差钱,偏偏还很是青春年少,这等前所未有的底气,让他更是觉得有些当仁不让,所以当下一眯眼,对着女孩子温和地笑笑:“你好,在下周宇,请问小姐芳名?”

“这位是安娜。”那大班却悄然坐在了郑宇身边,附耳低声说道,郑宇耳朵一痒,心头微有不快。

大班却柔声说道:“她是今天新来的,又是个学生,先生您还请多多担待。”

郑宇心中一震,暗想莫非是把自己当成怪蜀黍了?

再看看那女孩子,只见对方看向自己的表情却是有些哀怨,心知多半是自己看过去的眼神,尤其是很范闲式的眯眼,搞不好是被对方当成了有什么奇特癖好的变态,心中一悲,暗道这可真是穿文犯的错,猫腻惹的祸,郁闷啊郁闷。

他当下轻声说道:“在下只是看这位小姐似乎有些心事,想看看有什么可以帮忙的而已,切勿多心。”

大班掩嘴一乐,对着那个花名安娜的女孩子说道:“这可是京城来的贵客,要是惹得周先生不高兴……”

女孩子恭敬地点头说道:“曼丽姐放心。”

一个侍应走过来在大班耳边说了几句,大班笑眯眯地对郑宇道了个歉,起身去了招呼其他客人了。

郑宇此刻对着女孩子一笑:“坐那么远干什么,我又不会吃你。”

女孩子有些生涩地一笑:“我是不知道您的喜好,怕惹您不开心。”

“没事,你就坐过来我们聊聊天喝喝酒就好。”郑宇呵呵一笑,“我不是你想的那种随便的人。”

女孩子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坐到了郑宇身边。

郑宇偷眼看了看这女孩子秀美的侧脸,修长的脖颈,胸前那美好的曲线,禁不住轻轻咽了口唾沫,在心中补充了一句:“只不过哥随便起来不是人。”

不过郑宇在这方面倒也确实偏向有贼心没贼胆,尤其是他这个身份,做事情终归是要讲究风度体统的,所以对女孩子更多是出于欣赏。否则放着一个送上门的美女特工不收,非跑到这等场所调笑个兼职女学生,那几乎可以称为非人类了。要知道非人和废人,所差的不过是一个第一声一个第四声。郑宇虽然喜欢喝拉菲,却不想做废人。所以他只是平静的,直截了当地问道:“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

女孩子有些惊异地看向这个陌生男子,似乎想不懂为什么对方会直接问出这样一个问题,微张着小嘴,一时竟不知道如何说起。

郑宇呵呵一笑,发自内心地认为自己就是这个时代难得的极品好男人,因此就真诚地说道:“我这个人就是喜欢管些闲事,尤其是你长得很像我的一个朋友……的妹妹,又看你面带忧色,所以问起。”

他看女孩子有些不信,心知看来这个借口不但在那个时代臭名昭著,在这个时代恐怕也是用滥了的,所以越发诚恳地补充道:“在下绝无其他意思,只是想着像你这样一个漂亮文雅的女生,来到这样一个地方,取悦些臭男人,终归感到有些可惜。”

女孩子噗哧一笑,似乎觉得郑宇说的有些风趣,不过马上就恢复了平静,柔声说道:“只是有些小事罢了,却是让先生多心了,还请原谅。”说罢,却是微微一躬。,

郑宇苦笑一下,看来这女子虽然外表柔顺,倒是个心事很重的女孩子,倒也不好多问。沉吟片刻,点了点头:“好吧,既然你不想说起,在下也不勉强。不过在下是真心想和小姐结个善缘。小姐但有用我之处,不妨说来。在下并无所求,只图个做事心安理得罢了。此言天地可鉴。”

郑宇这一番义正辞严的表白,倒是让对面的女孩子明显地一愣,甚至连旁边有些乐陶陶的李坧都忍不住看了过来,仔细打量了这个女孩子之后目光却是一凝,微微露出了惊艳。郑宇对他们笑笑表示没事,回过头来继续很诚恳地看着女孩子。

这女孩子盯着郑宇看了片刻,似乎见他神色不似作伪,终于点了点头说道:“家父病重,家母只靠些缝缝补补的帮佣为生,在下和弟弟又要读书,实在是家事多艰,不得不来此谋个生计。”

她又有些悲伤地说道:“同学万一得知,却是不知该如何说起了……”

郑宇看着这个女孩子,知道对方不是编造故事骗取同情,心中也是一叹。从后世一系列文学作品和影视剧来看,似这等女子,如不出意外,要么堕落风尘,要么被哪位富商官员看中娶回家做个小,注定一声坎坷。是以他下意识就起了一股冲动,倒真是想要帮帮这个看来身世甚是可怜的女孩子。

“安娜,我不知道你的真名。”郑宇柔声说道,“不过我确实想帮帮你。这样吧,我们明天约个时间地点去拜访下尊府,不过令尊令堂都不反对,令尊治病的事情就交给我好了。另外,在下于此间也有些朋友,如果你想做做兼职,也许工资稍稍低些,但总好过在这等声色场所,以色笑愉人。”

这个花名安娜的女孩子双眼猛地瞪大,难以置信地看向郑宇,似乎完全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

郑宇微笑着看向对方,心中充满了拯救了一个女子,一个家庭的成就感,轻声说道:“不必疑惑,这个世界上,是有所谓缘分的。”

“今天让你遇上我,这,就是缘分。”

在这一刻的郑宇,在舞厅的灯光之下,身子周围也被笼罩上了一层淡淡的蓝光。一旁的耿轩默默地看着他,嘴角上翘,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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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一章 偶不是二代

似乎是要为“红颜祸水”这句话盖戳一般,正当郑宇沉浸在道德升华的快感之中不能自拔的时候,一个礼貌的声音在身前响。

“先生,对不起,那边的客人想邀请这位小姐过去。”

郑宇抬头一看,是个不认识的侍应生。

他心中一动,眯眼问道:“是这位小姐的亲友?”

侍应生摇了摇头说道:“是其他贵宾,诚意邀请这位安娜小姐,特地点了几瓶好酒给您赔罪。”

侍应生把手中的两瓶红酒放在桌上。

郑宇嘴角微翘,知道自己的计划中最难搞的一段居然可以省略过去,目光渐渐明亮了起来。

他对着有些惶恐的女孩子笑了笑,转头正色对着侍应生说道:“这里就是这样做生意的?他是贵宾,我不是贵宾?这位小姐是我们订好的人,自然不会去陪别人。这些酒你拿回去吧。如果他们有问题,让他们自己过来说。”

侍应生似乎没想到对方居然如此反应,也是一愣,但见郑宇神色坚决,也只好无奈地苦笑一下:“先生,您这样就让我为难了……”

“不必多说。”郑宇双眉微皱,摆了摆手,“按我告诉你的去做就好了。”

侍应生无奈地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郑宇回头和邱海阳和吉雅赛因使了个颜色,两人放下了手中的酒杯。他又对着杜智做了个手势,杜智心下会意,转身离开。

李坧却是有些笑呵呵地看着郑宇,似乎并不担心。郑宇知道这人怀疑自己是北京那几个大人物身边的亲信,八成是有些看戏的渴望。他想到此处,举起酒杯和对方碰了一下,各自饮了一口,倒是颇有默契的对视一笑,心中更多了几分知音之感。

片刻之后,大班曼丽匆匆走过来,神色有些尴尬,陪笑着说道:“不好意思,周先生,那边是些老客人,在本店也有些股份,算是本店的东家。所以……还请见谅。”

郑宇眉毛一挑:“打开门做生意,东家来了,也是客人。再说这客人就是来享受的,哪有受东家气的道理?”

他微嘲说道:“爷们从北京过来,赏鉴下黑省的风物,没想到却遇到这么个调调,可见传言不虚,传言不虚啊。”

曼丽脸色一变,却马上又换上了笑容:“那先生的意思是?”

“让他们过来,大家讲清楚。”郑宇靠在沙发靠背上,双眼微眯,“我们是讲道理的人。”

曼丽有些尴尬:“这些客人身份特殊,怕是不会亲自过来。”

“那还叫爷过去求他们?”郑宇此刻就是一副京城纨绔的标准做派,身子前倾,分外严肃,“在这么个穷乡僻壤,还要低三下四地求人,四九城传开了,爷做不做人?”

曼丽的脸上讥讽之色一闪即逝,点了点头:“好吧。我去说说。”

郑宇见此人离去,对着已经吓得有些微微发抖的女孩子一笑。

“不用担心,呆会一切都听我安排。”他声音温柔,语气却是郑重无比,“不要怕,有我在。”

这句话一出口,郑宇一下子就觉得自己的形象高大了起来,如同真的顶起了一方天地。他豪气大发,频频举杯,和有些玩味的耿轩,神色平静的马朝阳,笑得最实在的李坧连干数杯,谈笑风生,极是豪迈。

眼角余光间,郑宇注意到那一群人走了过来,而且来势不善,人数也是颇为众多,声势不小。他哈哈一笑,状做未察。

“这位……周先生?”一个有些冷淡的声音响了起来,郑宇眯着眼,偏过头看去,只见说话的人站在这伙人最前面,大约二十四五岁左右的年纪,华服敞开,衬衫领子刺绣华美,显然不是凡品,脖子上戴了条金线挂的翡翠佛,那翡翠在灯光下玲珑剔透,绝对是极品冰种。

郑宇心中一安,知道自己之前的情报准确无疑,这人果然招朋唤友在此庆祝。

郑宇再看向此人身后那一群人,首先引起他注意的是一个温雅青年,二十六七岁的样子,戴着眼镜,文质彬彬,穿着打扮颇为正统,整个人站在那里,却不知道为什么就和周围这些人显了些与众不同的神采来。,

其次是一个面容有些狰狞的光头,身上的衣服其实也算不上非主流,但不知道怎么就穿出了些……社团分子的意思,脖子上套了条金链子,皮鞋铮亮,看过去显然是个身手不凡的狠辣人物。一句话,金牌打手。

其他人高矮胖瘦各色都有,年纪都甚是年轻,甚至还有两个十七八岁的毛头小子混迹其中,看面上的气色都有些不善,又带了点嘲讽,中间混杂着几个目光凶狠的孔武之辈,想必就是所谓的专业人员。

郑宇看着这些面孔,心中一安,表面却是不动神色:“在下周宇。”

“周瑜?我还以为你是周公呢。”一个小青年有些嘲讽地说道,旁边的人顿时轻笑起来。

领头的青年回头瞪了一眼,然后看着郑宇说道:“周先生,小孩子有些意气,您别见怪。不知先生在京城是做哪行的?”

郑宇平静地说道:“做点红酒生意,也倒腾些物资,发点小财罢了。”

对面的青年一怔,似乎觉得有些失望,继续问道:“那请问令尊是……”

“家父一介平民百姓,”郑宇一笑,“在下不过是运道好,白手起家而已。”

这话一说出来,深知内情的几人眼中,郑宇整个人都被整齐无比地划成了几百个格子,每个格子里都写了个大大的“贱”字。

爹是平头百姓……这话说出去,怕是玉皇大帝都忍不住得用雷把他活霹到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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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二章 强龙不压地头蛇?

两世孤儿,亲爹不是平头百姓?从孤儿成为皇帝养子,不是白手起家?靠的不是运道好?郑宇暗自一笑,觉得自己真是个诚实到实诚的五好青年,脸上依然是一派波澜不惊。

对面的青年又是一怔,有些狐疑地打量着郑宇,又挨个给他身边的人相了相面,脸上疑惑更甚,忍不住回头与那个温雅模样的青年耳语几句,只见那温雅青年摇了摇头,此人再转回头来的时候,似乎放了什么心,脸上的神色开始有些不虞。

“周宇?怎么没听说过京城有这么个人物......”带头青年摇了摇头,“想必周兄确非那些故人家的子弟。也罢,京师出来的人物......有些傲气也是难免,如宋兄这般谦逊毕竟是难得......今日是给宋兄接风,看在宋兄面上,这次就不计较了。”

他似乎对自己的宽宏大量颇为感动,眯着眼睛说道:“这个地方,大家无非图个乐子,谁也不是来置气的。这店也算是家父的生意,所以今天几位的酒水,我做主,免费。”

他微微一笑,瞟了一眼那个女孩子,一看之下却是猛地一惊,似乎也惊讶于这女子的清秀与风情。片刻之后他才缓过神来,脸上恢复了那种上位者的气度:“不过这女子,我是要请来坐坐的。这个面子,还请周先生赏一赏。”

郑宇的余光注意到那女孩子露出了求恳之色,知道她是恳求自己不要为了这点小事起什么冲突。不过他今天是打定主意要摸摸这黑龙江上面的深浅,所以微微一笑说道:“阁下的好意,在下心领。不过这女子......是万万不能走的。”

他伸出手臂,把女孩子轻轻揽住:“我,看上她了。”

他这句话一出口,对面的青年脸上就蒙上了一层煞气。只见这人强压怒火,依然还是保持着风度说道:“那周先生是铁了心不让了?”

“不让。”郑宇很干脆地摇摇头,“为什么要让?”

对面的青年眼睛眯得越发狠厉,还没来得及等他说话,身后一个十七八岁的半大孩子已经忍不住骂道:“你算什么东西!出去打听打听,这齐齐哈尔姓什么!”

领头的青年这一次却没有回头瞪眼,只是冷冷地看着郑宇。

一旁那个拿过郑宇五块小费的侍应生终于忍不住凑过来,伏在郑宇耳边低声说道:“先生,您赶紧认错赔个礼吧!这位是马市长家的大少爷,听他们刚才说,马市长很快要接省长的位子!您无论如何是惹不起的!”

郑宇对他点点头,再抬起头的时候,看到对面的青年也露出了嘲讽之色,似乎知道那个侍应生说出了自己的身份,正等待着这个京城来的暴发户对自己诚惶诚恐地认错。

郑宇平静地说道:“原来是马公子。幸会了。”

“在下一向遵纪守法,所以和政府也没太多来往。”郑宇继续说道,“以后也不打算和马兄有太多交情,今天马兄说得好,大家都图个乐子,井水不犯河水。免不免费的,敬谢不敏,这个女子,既然在下是按照规矩留下的,自然就走不得。不过几位劳烦大驾过来,我自罚三杯,算是赔罪。”

说完他连饮三杯红酒,微笑示意,却看到对面领头青年的脸色已经气得有些发青了。

马晓强是真的气昏了。

在齐齐哈尔,有几个敢不给他马晓强面子!无他,咱爹是市长兼副省长,老资格的复兴党员,在齐齐哈尔做了十年一把,是正根正派的一方天子。这几天得到京城的消息,很快省长李平就要调回京师,而且党内定好了马江接班,也就是说不但齐齐哈尔,整个黑龙江以后都是他马晓强的天下。所以他今天算是双喜临门,借着兴头把兄弟们召集起来,在自家场子里开席乐乐,也是在宋家公子面前显示下实力,好在后边的合作方面争取些主动,听说今天来了个极品新人,一时心热要叫过来给自己长长脸,没想到居然就碰上这么一个疯子撅了自己的面子!

他不知道这个姓周的二愣子是从什么石头缝子里边蹦出来的,话都说到这份上,自己给了他那么大的面子,居然还是跟块石头一样不开眼!他其实是桀骜惯了的,如果不是父亲最近逼着他必须小心低调,而且又当着这位来头不小的京城宋少,加上是在这个出没者非富即贵的党产场子,再加上摸不清对面之人的来历,他早就招呼弟兄们砸将过去了。

郑宇微眯双眼看向这位标准纨绔,心说下一幕到底是喊出那句经典“我爹是......”,还是招呼小弟直接动手?要么是干脆由那位疑似暴力团头子吹一声口哨,四面围上来几百个黑西装?

郑宇今天是打定主意准备来个以力证道。

这黑龙江的水太深,自己的时间又不充裕。更重要的,以皇帝的作风,对付马江自然不是心血来潮。既然有总情局这等利器在手,马江的罪证想必也不会少了,那皇帝一直拖到现在,肯定是有些投鼠忌器。既然现在老爷子把自己推出来做开山大斧,那干脆自己就一棍子插进去狠狠搅和几下,把水里的王八都翻起来。

只要那位齐齐哈尔的无冕之王,还有这里那一群衙内的长辈们,惶恐之下会作出误判,露出破绽,乃至发动一些非常手段,暴露一些见不得光的力量,自己自然就可以名正言顺地下手。

这个时候,杜智在远处对着他做了个手势,郑宇心中笃定,居然绽出了一丝笑意,看上去分外嚣张,格外可恶。

这一下,对面的青年顿时双眼凶光毕露,可正当他准备说什么的时候,那个温雅青年却拽了拽他的衣袖,开口说道:“在下南风企业宋端,家父宋宁。”

郑宇顿时卧勒个槽。看来李鬼碰上了李逵,原本自己在波兰是冒充过此人的弟弟。

“周先生傲骨英风,在下佩服。”宋端微笑说道,“精擅品鉴红酒,周先生绝非俗人,又何必为些许意气之争伤了和气。在下于京师有些虚名,族内也薄有产业,日后周兄有意,还可多多亲近。不过今天在下的朋友出于挚诚,对这位小姐一片真心,还请周兄成全。”

他这句有些打趣的话一出口,场间剑拔弩张的气氛一下子就松缓了许多。连郑宇都忍不住对此人生出了不少好感,忍不住多打量了对方几眼,这一看之下,却是越发感觉到对方温文可亲。

这宋氏的南风企业乃是广东的老资格财团,这些年逐渐把生意向北边扩展。而这位宋端应该就是那位甫入京师一年就名声大噪,人称京城四少之一,年纪轻轻执掌宋氏北方一脉的宋府大少爷。虽然郑宇对此人是早有耳闻,但今日一见却也不由得不心折。

“宋兄果然是温文尔雅,可见京城名少传言不虚。按理说,宋兄这个面子,在下是应该给的。”郑宇顿了顿,继续说道,“不过今天情况有点特殊。”

“在下有个毛病,认准的人,就要死保。”郑宇很诚恳地说道,“这女子和在下一见投缘,在下是要定了。”

他似乎完全没注意到对面的几个人已经快到了爆发的边缘,自顾自地对宋端笑了笑:“宋兄好意心领,日后回京必有拜会。不过今日之事,宋兄还请莫要插手。”

郑宇说完这番话之后,盯着对面的马晓强,语气格外认真:“今天在下本来心情不错,却被这位马兄搞得有些气闷。人心情不好,就难免说话难听。美女在侧,不好失了风度,所以,几位请回吧。”

(有些筒子可能忘了一百一十章的情节。皇帝让郑宇解决黑龙江的问题,郑宇发现了齐齐哈尔市长马江当年被中审局调查贪污腐化,结果抢先出手告了中审局齐齐哈尔分部的负责人蔡通海,导致铁四号案发,总理陈磊倒台,帝国来了一场大清洗。显然马江是看准了皇帝要对陈磊下手,故而主动出来当枪使,给皇帝一个清洗的由头,也解了自己的眼前的祸患。此人一直干齐齐哈尔市长到现在,可以看作信任,却也可以看作是警告)

第一百二十三章 不是猛龙不过江!

郑宇此言一出,旁边就多了几声倒吸冷气的嘶嘶声,而对面的马晓强看过来的眼神,简直就像活见了鬼一般。

郑宇眉头微皱:“怎么?我没说清楚?”

“我刚才听这个人说让我们回去?我是不是听错了?”马晓强扭头对身后的人说道,众人一齐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等这些人表演完毕之后,再看向郑宇的眼神,已经如同在看一个死人。

马晓强的脸色逐渐冰冷下来,他很认真地看着郑宇,缓缓说道:“我不知道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不过有一点我可以确认......今夜之后,你就是一个残疾人。我说你是,你就是,必须是。”

说罢,此人从兜里掏出一根香烟,旁边自然有人递过火来,他转头过去点烟,似乎并不关心即将发生什么。

如同要给他这句话做注解一般,他身旁那个疑似金牌杀手如同一条猎豹般扑了过来,近身,上步,左手一晃,右手鹰爪一般抓向郑宇的面门,右腿落地后蓄力欲发,眼看就是雷霆闪电般的一击。

郑宇早有准备,在对方发动的同一时刻已向着侧后方向一闪,一个身影快如闪电地从郑宇身后窜出,配合得极是默契。

一身便装的邱海阳化作一道灰影飞出,左手迅捷无伦地缠上那人的手腕,右手沿着一个诡异的线路自下而上,在对方还在惯性向前的当口迅猛地托住对方的下巴,同时右腿已闪电般插入对方踏上来的右腿侧后方,左手后拉,右手猛推,右膝同时跟进与右脚协力一别,那人顿时失去平衡,被邱海阳拽着右手直接推倒在地上,咔吧两声,此人右手大拇指已被掰断,下巴被邱海阳一推一拉直接卸掉。这人却是硬气,喷出几颗带血的碎牙,眼中闪过凶光,屈膝去护胸腹的要害,同时身子一挺想要顺势一个兔子蹬鹰,没想到邱海阳的左腿已经跟步立住,右腿在他的两腿中间就是一脚,随后又对着这人的面门猛力跺了下去,还用力拧了拧。一阵恐怖的摩擦声,这人终于凄惨地呜咽了出来,下巴被卸掉之后,就只剩下了嗓子眼里发出的呜呜之声,如同被老鼠啃破的风箱般如泣如诉,时高时低,在场众人听在耳中,居然也不由自主地产生了一种撕心裂肺的痛,牙龈间都仿佛流出了酸水。

郑宇暗自吸了口气,相当淡定地背过双手,轻轻摇了摇头:“小邓啊小邓,你还真是个下手没轻没重的。”

“少爷,他找死。”邱海阳一脸面无表情。

郑宇赞许地点点头,转头向马晓强,只见此人手指还做夹烟状,可刚刚点燃的香烟已经掉到了地上,正所谓呆若木鸡,似乎完全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我们是生意人,”郑宇的语气分外诚恳,“讲究公平往来,不占人便宜。他想拧断我的手,卸掉我的下巴,花我的脸,外带让我断子绝孙,我原样送上,分文不少。几位,有什么意见没有?”

对面众人,原本是用轻蔑和好奇混合成的复杂目光看着郑宇,轻蔑于这人的不自量力,好奇于马大少到底如何搞死对方。可就这么电光火石的一个照面之后,这些人看看地上蜷缩成一团的金牌打手,目光在那团如同被一辆装甲汽车蹂躏过的有些奇形怪状的躯体上盘桓数次,终于再次发出了嘶嘶声。片刻后这些人再抬头看向郑宇,目光中都已经不由得透出了些许惊惶和恐惧。

郑宇很耐心地看着对面的马晓强,似乎一直在等着看对方的表示。

足足三分钟。

马晓强的目光逐渐凝聚起来,脸色越发阴沉。他反复打量郑宇,寒声说道:“没想到周兄手下,竟有如此高手。”

“英雄每多屠狗辈,百无一用是书生。在下就喜这江湖豪杰。”郑宇悠然自得地说道,“在下这兄弟是死人里打滚出来的,下手有的时候难免干脆了些,还请马公子体谅则个。”,

“相比嘴上功夫,在下还是喜欢直接一些,干脆一些,大丈夫做事,何必效法娘们?”郑宇摇了摇头,“咱们虽说是为了个女人,但毕竟都是男人,男人做事,拳头大就是道理。马兄,我这个想法,你怎么看?”

马晓强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地看着郑宇,半晌之后,却是恶狠狠地点了点头:“好,你说拳头大就是道理,这话真是太他娘有道理了。”

“今天爷就让你知道知道,在齐齐哈尔,到底什么是拳头,谁有最大的拳头。”

他扭头对着身后一个青年吩咐了几句,那人转身匆匆离去。

郑宇的脸上恰到好处地露出一丝凝重,正好落在马晓强等人的眼中。对面的宋端似乎露出些不忍,轻声说道:“周兄,旁边说话。”

这人居然不顾身旁马晓强有些怨毒的神色,过来示意郑宇跟他走到了一边。

“周兄,我看你并非鲁莽之辈,怎么就如此固执!”宋端轻声说道,“小弟不知您在京中有何门路,但在这个地界,须知强龙不敌地头蛇!”

郑宇有些感动地看着这个一见投缘的贵家公子:“宋公子,在下是个痴人,一辈子就认死理。您是温雅君子,这事情就不要参与了。不过您有句话说得对,我不是鲁莽之辈,自有我自己的道理。”

“有句话,我也想送给宋公子,”他很认真的看着宋端的眼睛,“须知不是猛龙,不过江。”

说罢一笑,转身走回了场中。

宋端一惊,再看向这人背影的目光,越发复杂。

郑宇回到场中,依然是一派的气定神闲,对面的马晓强此刻倒像是不生气了,嘴角挂起了一丝笑意,似乎已经确定对面之人必将死得极惨。两人就这样大眼瞪小眼,一个是云淡风轻,一个是成竹在胸,场中一下子就变得静悄悄的。

片刻之后,郑宇心中忍不住就有些好笑,心想当年刘德华和郑伊健在紫禁城房顶上深情脉脉的对视,可不就和眼下差相仿佛?

却不知谁是西门吹雪,哪个又是叶孤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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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四章 笑傲江湖

再看马晓强身后,众青年也安稳了下来,一个个摩拳擦掌面带兴奋,显然是对即将到来的援兵很有信心。

而郑宇身后,刚才出手的邱海阳面无表情地站在郑宇左边,右边则是脸上如同挂了霜的吉雅赛因,这人正眯着眼一个个扫视着对面的人头,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李坧是有点七上八下地看着,耿轩则是一副事不关己的表情,马朝阳是若有所思,杜智倒是一脸的微笑。这些人的表情落在宋端的眼中,让这少年老成的世家公子越发地摸不清对面这伙人的深浅了。

过了老半天,旁边的大班曼丽噗哧一声笑了出来,袅娜着走过来说道:“你们两位这么你看我,我看你的,也算是缘分。既然彼此都是血性汉子,所谓不打不相识,何必非闹个你死我活的。小妹腆着脸做个东道,今儿这事各退一步,就算了吧。”

“算?算你娘啊!”

这个时候,门口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怒吼,震得众人心中都是一颤,迎着齐刷刷射过来的目光,一位彪形大汉一马当先,带着一伙人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

曼丽看到此人,立马就是一颤,脸上挂上了些不自然,不过随后马上就媚笑着迎了上去:“赵会长,您可是有日子没来了。”

这人恶狠狠地瞪了曼丽一眼,大声吼道:“刚才妈巴子说什么?算?马公子在我的地头被人卷了面子,老子的兄弟被人卸了,你让我算?”

曼丽的脸上浮现出一点怒色,显然这女人的背景也绝不简单,想来也是齐齐哈尔的交际花,和当地大佬指不定有多少纠缠不清的关系。不过,这女人似乎也想到了什么,媚笑一下闪在了一旁。

大汉哼了一声,大踏步领着人来到郑宇面前。

郑宇心中一喜,这一系列的连锁反应果然没出意料,那些自己真正在意的人物,正在一个个从迷雾中显出身形来。对面这个标准**头子,以及那一群形形色色大大小衙内,无疑已经说明了黑龙江的官场是个什么情形。这一切,还真是……有够熟悉,够经典。

郑宇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个新来的不速之客,非常诚恳地一拱手:“请教?”

“建筑工会,赵小乙。”

这人微微一愣,似乎没想到自己这先声夺人的煊赫出场居然没有震慑住对面这个白面小子,心下就有些狐疑。

郑宇有些疑惑地说道:“不知赵会长来此有何贵干?”

赵小乙被气得差点一个倒仰,心说老子刚才吼了半天,难道你是聋子不成?再看向对面这个小子,越发就带了怨毒。

“小子,你不打听打听这是谁的地头。”赵小乙冷森森地说道,“马公子的女人,你也敢动。老子的兄弟,被你的人说卸就些了。”

这个时候,他看了看早已被人搀扶到一边止血急救,准备送往医院的金牌打手,目光越发阴狠。

“道个万吧。”他顿了顿,凶狠地说道,“免得呆会来不及。”

郑宇一笑:“周宇。”

“周宇,好。”赵小乙点了点头,气聚丹田,面沉似水,舌绽春雷地喊了一声,“打!”

这一声出口,二十几条大汉如饿狼般齐拥而上,各展拳脚,居然都是会家子,而且三三两两配合默契,各有目标,俨然就是一队精兵!一霎那间,拳脚相加,着实是拳来如风,腿去若电,风雷呼啸,招招到肉,鲜血四溅!

马晓强冷笑着看向场中,带着众人向后退去,让出场子。他当然不会自己动手,让这些豢养的打手把对方揍成残废,呆会自己安排好的人再一出马,对面这帮京城来的小子自然就死得正大光明,死得不能再死。

他瞥了一眼旁边的宋端,见此人居然一脸的饶有兴趣,心中略有狐疑,不过也不疑有他。今天他也是下定了决心,要借着由头让这个京城贵少看看马家的实力,这样将来几天所谈的生意,自然会主动不少。,

郑宇此刻也兴奋了起来,他知道在这个党产场子里,这些人再胆大也不敢动刀子,说到拳脚,这苦练多年的体术不正好有了用武之地?

最关键的,今天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杜智是御前侍从出身,功夫自然不俗,吉雅赛因和邱海阳练的是一招毙敌,出手杀人不眨眼,自然废人也不在话下。而马朝阳那个私人特务头子,只怕也不是个省油的灯,而那个耿轩,恐怕也是个允文允武的人物,却是正好借此试试深浅了。

霎那间,场中已经倒下了八九个身影,在地上发出痛苦的呻吟。马晓强得意洋洋地看去,却愕然发现那帮北京混混居然一个也没少,还在生龙活虎地战斗着。那也就是说,倒下的全是自己的人!

此刻,郑宇正挥舞着两个酒瓶子,在他的脚下已经倒下了一个头破血流的大汉,双手捂着下腹,而另一个大汉脸色苍白,用手捂着流血的腋窝,正软软地靠在一旁的沙发上撕开衣服包扎伤口,脸上的肌肉痛苦地抽搐着,两腿夹紧,分外地不自然。此刻和郑宇对上的是两个怒吼连连的汉子,面对郑宇两个出神入化诡异无比的滴血酒瓶,一时也是手忙脚乱。没想到这个小白脸出手竟是如此阴损,招招是奔着断子绝孙去的!

郑宇心中得意,暗想这拉菲不但味道不错,酒瓶也是一如既往地好使,从小就梦想着的江湖比斗就这么华丽展开,打得又是如此招招见血,确实是刺激到爆。

邱海阳和吉雅赛因如同闪电一般在郑宇两侧神出鬼没,他们出手都是一招制敌的简洁套路,饶是对面也是会家子,但一直以来这江湖都讲个规矩,讲个义字,所谓都是一个祖师爷,不打不相识,哪里见过这等直接下死手的架势。尤其今天得到的吩咐是别急着搞出人命,面对军队和总情局特训出来的杀神,思想准备严重不足的**分子一个接一个凄惨无比地倒下,十几条好汉居然被这两人然生生打出了所向披靡的架势来。

当然,每当某人对郑宇构成威胁的时候,都会第一时间被这两人直接清除掉,或者搞到半死不活送给郑宇来个最后一下。对郑宇来说,这两人就是ONLYYOU。

李坧被耿轩和马朝阳护在中间,手中拎了一个酒瓶子,居然也是兴奋得满面潮红,这个朝鲜王子在此刻居然也体会到了男人的那一点热血,嘴里大呼小叫,声音有些扭曲。杜智依然是一副潇洒摸样,举手投足很有章法。马朝阳的路数是绝对的低调而阴狠,基本都是下三路,而每一个着了道的对手发出的惨号简直是响彻全场。

这个时候,在一旁看热闹的赵小乙脸上也有点挂不住了,正想上前,却被马晓强一个凶狠的眼神吓了回来。马晓强摇摇头,心说你除了会点蛮力,就是用些下三滥,看来今天靠这些人是不够看了。

此刻他感觉自己越发落了面子,心中发狠,扭头对身后说了句什么,随后目光阴沉地看着场中。

赵小乙会意,喊了句切口,剩下的几个手下面带惊惧地聚拢起来,不再不顾生死地相扑,居然是摆出了一副鏖战的架势。郑宇目光一凝,知道对方的下一幕就要出场了。

果然,片刻之后,门外警哨大响,皮鞋声响起,一群黑制服,白绑腿的警察拎着警棍走了进来,当先一人,背负双手,八字须剃得整整齐齐,一脸的威严,大步走了过来。

郑宇目光一凝,脑中浮现出了四个大字:

黑猫警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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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五章 法网无情

一见此人,赵小乙立刻就是一副苦主的表情,浑身颤抖,语带呜咽,颤声说道:“谢局,您要做主!”

这人扫视了一下场中情形,哼了一声,目光与马晓强迅速地交错了一下,仔细打量了一下郑宇等人,沉声说道:“怎么回事?”

马晓强身后的一个青年肃然说道:“谢叔,您都看到了,这些人大闹党产,打伤了这么多人,还强抢民女,目无法纪。您一向执法如山,家父平日也是赞誉有加。”

这位谢局看向这人,脸做不悦:“小丁,你不在家伺候,跑这里来搞什么。”

“小侄知错,”这位小丁一脸恭谨,“今天京城宋少大驾光临,难得兄弟们聚聚,只是一起聊天取乐罢了。没想到此人胡搅蛮缠,蛮横无理,还直接下手废了赵会长的兄弟,赵会长气不过来辩理,结果被打伤了这么多兄弟。摆明了就是仗势欺人,目无法纪。”

谢局转向郑宇,目光凝重:“可是如此?”

郑宇还没开口,却听马晓强诚恳说道:“说起来,这事的起因也有在下一点不妥,为了招待宋少,在下请了一位姑娘,没想到对面这位周先生强行夺取,还对我们这些人多有侮辱。李一龙是我的朋友,气不过去和对方理论,结果被对方那个手下打残,生死不明,这才引发了后边一串的事情,说起来,这事在下倒也不无责任。”

谢局惊讶地“哦”了一声,转向四周:“是这样吗?”

马晓强微笑着转头盯着大班曼丽,曼丽脸色苍白,点头说道:“是,马少所言正是方才情形。”

她却不看郑宇,郑宇瞟了这人一眼,嘴角微翘。

“对,马少说的没错。”

“就是这么回事。”

“马少就是太厚道!这事明明是对面这帮小子太横!”

马晓强身后众人七嘴八舌,一旁的侍应生们也纷纷附和,之前收了郑宇五块钱消费的侍应嗫嚅几下,也小声说了句什么,看嘴型,却是个“好像是的”。

郑宇的脸上恰到好处地浮上一层怒意,却又很好地压制了下来。他点了点头。森然说道:“好,好,好......看来你们是串通一气,想要颠倒黑白了。”

他扭头看向那个花名安娜的女孩子,见对方已经面色苍白地躲在了角落里,神色惊恐,招了招手:“安娜,你过来。”

安娜走了过来,有些颤抖地看着场中众人。

郑宇柔声说道:“你说,刚才是到底是什么情形。”

安娜看看郑宇,又看看对面的马晓强等人,再看看谢局长,轻咬嘴唇,脸色越发地苍白了。

郑宇盯着他,柔声说道:“你不必担心什么,是什么情形,就怎么说,自然没人难为你。”

那位谢局看了一眼郑宇,点了点头:“在下办案,向来秉公而行。”

安娜沉默半晌,抬起头,看向郑宇。郑宇对她微微点了点头,目光柔和,却透着一股自信。安娜的脸上流露出挣扎,半晌之后,又逐渐平静了下来。郑宇一凛,他从这个女孩子的眼神中啃到了一股决然,一股绝望的了然。郑宇的心中突然有了几分愧疚。

安娜看向谢局,神色坦然,一字一板地说道:“我是这位周先生叫的,后来马公子派人来一定要请我过去,发生了些误会。那个李一龙先上来打周先生,被周先生的朋友制服,然后这位赵会长带了二十多人过来,上来就打,然后警察就到了,就是这样。”

马晓强脸上肌肉一阵抽动,目光阴狠地看着这个柔弱的女孩子,似乎不相信对方居然敢如此大胆。

郑宇欣赏地看了她一眼,又转向谢局:“您都听见了?”

谢局长看着郑宇点了点头:“听见了。”

他又转头对马晓强等人问道:“这女子所说可是事实?”

“胡说八道!”

“肯定收了这暴发户的臭钱!”

“这小婊子一看就是千人骑万人操的货,说的话怎么能信!”,

女孩子的脸越发苍白,但却倔强地与对面恶狠狠的众人对视着。宋端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扭过头不再看了。

谢局长摆了摆手,示意安静,对着郑宇很认真地说道:“各执一词,目前虽不好猝下结论,但这些人是你打的吧?”

“是。”郑宇回答得很干脆。

“伤了人,砸了党产场子,我请你回局子调查一下,有问题吗?”

“你有这个权力。”郑宇说完不再理会谢局长,目光转向马晓强,微嘲说道,“我还知道你们接下来会怎么做,做什么。”

“这些黑皮会痛打我们,如果我们还手就是拒捕。等我们被打到半身残废,大小便失禁,再送进局子,那就更是你们的天下,你们会用尽酷刑,什么胶皮钢鞭,坐老虎凳,灌辣椒水......总归要折磨得我们人不人鬼不鬼,不但要给我们捏造上十几条大罪,什么勾结敌国,蓄意破坏帝国稳定,阴谋策动叛乱,谋刺政府大员......编得漂漂亮亮。”

“接着就是法院,会以前所未有的高效,判的大义凛然,不但要我们死,还要请功受赏,庆祝又消灭了帝国的一群危险分子。”

“你说的这些,我不知道是什么意思,”马晓强微笑着看着郑宇,“帝国是法治社会,有关部门自有公论,你该是什么罪就是什么罪,这些事情我是管不到的,但我一定要尽一个守法国民的责任,坚持事实,不做伪证。”

谢局长很欣赏地点了点头:“马公子讲的甚好。帝国讲究的就是‘法网无情’这四个字。任你是神仙老子,在帝国警政面前,都要一视同仁。”

“我们不会放过一个坏人,也不会诬陷一个好人。”他转向郑宇,露出些许猫捉老鼠的快意,而身后的警察已经呈扇形围拢过来,手中握紧警棍,露出残忍冷酷的表情。

谢局长满意地点点头,面色一整,厉声喝到:“拿下!”

郑宇的瞳孔猛地缩紧。

“拿?拿你娘啊!”

外面又是一声暴喝,众人骇然看去,只见一队全副武装的士兵杀气腾腾地走了进来。当先的一个军官,肩章上的两颗银星在灯光下反射出寒光,白手套拎着根马鞭,大马靴的铁掌踩在大理石地面上擦出一溜火星。身后的士兵钢盔滚滚,烤蓝上闪着冷光,一圈白漆更是耀目,每人都是一根半米长的短棍,腰里别着马鞭,斜挂着枪套,面无表情。

领头的中校大步来到场中,目光冷厉地注视着谢局:“刚才是你说要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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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六章 你管不着

谢局长的目光凝重,一字一板地说道:“许疯子,这可不是你们军队的案子!”

中校轻蔑地一笑:“你说不是,就不是?”

中校扭头对着杜智,语气稍稍柔和了一点:“小杜,怎么回事?”

杜智一笑,平心静气简单讲了一下经过,来人目光越发阴冷,注视着谢局一字一板地说道:“黑皮狗子,也敢骑到禁卫军头上!拿?拿你娘啊!”

谢局长脸上顿时挂不住,寒声说道:“许二雷,你别以为是禁卫军出来的,又混了个宪兵队长就了不得!马公子,丁公子,还有京城宋家少爷都可以作证!别忘了,帝国自有法度,军队不可干预地方政务!”

中校冷哼一声:“宪兵队负责军队法务,这里的人,都是本司职权之内,不劳操心。”

谢局长气极反笑:“好,好......我问问你,这都是些什么人,怎么就成了军务了。”

中校突然一笑,分外诡异,对着杜智点了点头:“小杜,告诉他你是什么人。”

杜智一摊手,有点不好意思:“我......其实是皇家禁卫军少校,其他事涉军务机密,恕不告知。”

谢局长眉头一皱,指了指郑宇:“这个人不是军人,我要他。”

“不好意思,”郑宇呵呵一笑,“在下皇家禁卫军中校。”

一旁的马晓强忍不住喝道:“你不是倒腾物资,做点生意吗?”

“对,”郑宇说得很诚恳,“我是负责军需采购的。”

“那两个!打人最狠的是他俩!”一个赵小乙的手下捂着腮帮子喊道,一脸怨毒地指着邱海阳和吉雅赛因。

“在下皇家禁卫军上尉。”邱海阳很干脆地说道。

“我不是军人。”吉雅赛因笑得很坦然,“我是总情局的。”

谢局长的脸拉得老长,脸色越发难看,再看向马晓强的目光已经透了点探询,马晓强这一刻已经出离愤怒了,再无方才气定神闲的沉稳,急吼吼地喊了起来:“就算你们不是军人就是总情局的,总也要讲王法!对了,还有那几个!”

他一指一脸平静的耿轩,马朝阳和李坧。耿轩来到谢局身边,很隐蔽地把一个证件给他看了看,轻声耳语了两句,谢局的脸色立刻变了。

他有些无奈地看了看马晓强,转头对着那位中校说道:“这事看来确实不是我的职权,交给你了。不过你记住,这事我还是要查的,如果这些人不是军人,我们有的官司打。”

宪兵中校微嘲说道:“请便。”

谢局却也不和他争辨,对马晓强歉然说道:“各位,这事我职权所限,就不多留了。”

马晓强神色变幻,勉强笑了笑没说什么。

谢局长说罢,对着手下吼了一声:“走!”消失的速度比来时更快上了几分。

马晓强怨毒地看着郑宇,不知在想些什么。

郑宇心中大爽,这感觉就跟玩SHOWHAND的时候对方刚亮了个顺子,一脸得意地去搂筹码,结果自己直接开出一个四条,让对方直接绝望到彻底崩溃,这样的爽,才是真的爽。

他眼角余光注意到了那个女孩子安娜看过来的震惊,和一丝......心头一暖。这个女孩子没有让他失望,虽然看似柔弱,家里又是惨淡,却是颇有骨气,也不枉他动了那些心思。

马晓强一阵红一阵白地看着对面的郑宇,震惊于越发摸不清楚对方的路数,又恼怒于一再被对方落了面子。他从来没丢过这么大的人,一时间有点发懵。不过他毕竟不是疯子,知道今天无论如何讨不到什么现成便宜了,心下就生了退意,可这台却不知道怎么个下法。

这个时候,宋端从一旁走了过来,来到马晓强身边,看着郑宇,温声说道:“周先生原来是军中之人。在下最敬军中豪杰,来日还要多多亲近。不过以在下愚见,今日也算不打不相识,其实本来就是个误会,年轻人置了些闲气,却是从何说起?一点点小事,闹到这个地步,所谓红颜祸水,此言不虚啊!”,

说罢,他瞪了眼安娜,脸上也是一副无奈的苦笑。

郑宇对着他点头示意,表示了解,呵呵一笑:“今日倒是见识了黑省的豪杰人物。”

他仰天打了个哈哈:“马公子果然名不虚传,好威风,好煞气,在这边疆塞外,也算是黑白通吃的一方天子了。”

马晓强气得脸都绿了。

“只可惜,兄弟我是个天不收地不管的。”郑宇眯着眼,继续看着对面这个未来的省长公子,心想自己今天倒也确实横蛮霸道了些,不知道这人会不会感到委屈?不过这也没什么好说的,对方本来也不是什么遵纪守法的良善之辈,那点子“风度”无非是强取豪夺欺压百姓的些许幌子,今天被自己在脸上狠狠踩了几脚,也算天道好还,又有什么可说的?。

“好吧,既然宋兄已经开了口,在下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郑宇微眯双眼,轻轻地把安娜揽在怀里,“这个女人,今晚就跟我走了。酒水钱照付,桌椅板凳我包了。那几位,虽然是自己找打,总算也得了教训,我就不计较了。”

他对领头的中校很认真地点了点头:“这位长官,时间紧迫。要如何调查,我们全力配合。”

中校呵呵一笑:“就是如此。收队!”

说完此言,一行人浩浩荡荡,扬长而去。女孩子安娜被郑宇揽在怀里,才感到双腿发软,忍不住抱住了郑宇的臂膀,苍白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红晕。而马朝阳却瞄着李坧,看着对方看向那对男女背影的目光,若有所思。

马晓强恶狠狠看着这些人的背影,许久之后,长长吐了口气,恶狠狠地骂道:“我操你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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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七章 格局,要大一点

虽然马大少说了要和某人的母亲发生某种超友谊关系,但旁人自然不会真的把这话当真。身后的小丁吐了口唾沫,决然说道:“强哥,这事交给我,我回去让我爹查查,这些人到底是什么来路。”

“恐怕没那么简单。”马晓强这个时候头脑已经冷静了下来,“我回去找下谢局,那三个身份不明的人到底是谁,居然让他都不敢盘问!恐怕那几个才是大鱼,那个姓周的不过是冲在前面的幌子!没想到啊没想到,齐齐哈尔居然多了这么一群人物!这到底是哪里钻出来的孙悟空,大闹起天宫来了!”

“任他孙猴子七十二变,也逃不出如来佛的手心。”小丁阴狠地说道,“谢局被撂了面子,这事肯定没完。赵哥,”

他转向已经有点傻掉的赵小乙,对方赶忙应了一声。

小丁有些鄙夷地看着他,恨声说道:“你也是上万兄弟的扛巴子,怎么跟个娘们似的,这几年看来你还真是养废了。当年大腕吃肉大斧子砍人的劲头哪去了?”

赵小乙脸色一变,片刻后已经是满脸狠辣,目光却只看向马晓强:“马哥,这事咱没完!你就说吧,让兄弟们怎么搞?”

“搞?搞你娘啊!”马晓强此刻看着这个人就来气,要不是他那个没用的金牌打手一上来就掉链子,后来这些人又如此废物,自己能一而再再而三地搞个灰头土脸?现在还来说这些梦话,这可真他娘的是个吃货!

“赵小乙,你要是不想死,就赶紧找个地方躲躲。”他恶狠狠地骂道,“宪兵队已经介入了,随便找个什么通敌借口就毙了你!”

赵小乙打了个寒噤。

“记住,把你信得过的弟兄组织好,准备好,随时应变。”马晓强偷眼瞥了下宋端,见对方似乎在思考着什么,没太注意这边,心中一松,小声叮嘱道,“这事没那么简单,你给我派人盯住他们的动向,摸清楚路数,没我的命令,千万不能动手,知道吗?”

“是,马少!”赵小乙赶忙说道。

“明天派人去找老刘领钱,今晚受伤的弟兄,除了医疗费,每人五十,另外,一龙虽然失手了,好好调养调养还是一条好汉。给他家送两百去,告诉他,我等他回来。”马晓强吐了口气,拍了拍赵小乙的肩膀,声音稍稍柔和了一些。

“是!少爷!”赵小乙感激涕零,“小乙代弟兄们谢谢您!”

“这些都好说,”马晓强神色凝重,“现在看,咱们还是缺少真正的硬手。你给我注意一下,多收罗些有真本事的,别净搞些蜡枪头对付你主子。”

“是!”赵小乙点了点头,一脸士为知己者死的感动。

“是?你就是个废物!”马晓强心中鄙夷。

“打了小的,老的自然就会冒出来。”回到白公馆的郑宇,一脸的放松,“一切都在计划之中,现在看,当年蔡通海告发马江的事情,恐怕不是空穴来风,光看马江这个衙内,他在本地勾连的这些黑白两道的力量,也就可知一二了。”

对面的马朝阳点点头。

“今天来的那些人,数清楚了吗?”郑宇揉了揉太阳穴,有点怀念那双柔软的小手。

“连马晓强和宋端一共十四人,比较重要的还有复兴党黑龙江省纪检委主任丁男的儿子丁小南,黑龙江省交通厅厅长郭猛的儿子郭健,黑龙江省检察院二处处长赵强的儿子赵冷......”

“好家伙,党政大团结,”郑宇微嘲说道,“那个安娜的家保护好了?可别让别人遭了无妄之灾。”

“都安排好了。”“现在就看马江怎么接招了……”郑宇轻声说道,“我们展示出来的背景,已经足够他产生很多联想……只要他步子一乱,露出破绽,咱们就可以顺藤摸瓜,名正言顺地一举肃清……”马朝阳佩服地点了点头。

“对了,苏菲那边情况如何?”

“卓峰亲自安排的,已经办好了入学手续,下学期开始在帝大就读。”马朝阳恭敬说道,“不过苏菲小姐着急要去庄园探望您,后来实在不得已,卓峰就跟他说了您其实不在北京,而是外派有访查,请苏菲小姐绝对保密。”,

郑宇默默无语。他知道这事情其实瞒不住索菲亚,而且索菲亚一个人为了自己从圣彼得堡跑过来,他和手下的中国女特工玩着暧昧就算了,还在路上和一个日本女特工搞三搞四,他的心里终归是很有些愧疚的。

“殿下勿忧,”马朝阳依然恭敬地说道,“总情局已经安排了几位年轻女特工陪伴苏菲小姐,倒也颇为相得。另外,苏菲小姐给您写的信,我已经带过来了,连同之前的,一共八封。”

郑宇心头一颤,有些动容。

他对索菲亚的感觉,无疑属于传说中的一见钟情,而且在圣彼得堡一起相伴的日子,确实让他爱上了那个纯洁开朗,温柔善良的芬兰女子。很多时候,他会联想起另一个时空的蒋经国和他那位俄罗斯妻子,蒋总统方良夫人,暗想莫非这属于所谓的历史惯性?

不过,他终究是个贸然踏入高层圈子的普通穿越男,在很多方面还有些摆不正位置,甚至难免沉迷于自己这个特殊的身份,放纵了些。比如,在男女问题上。他不得不有些惭愧地承认,他......其实本质上并不纯情,尤其是经历了前世那场爱情马拉松的梦碎,他对感情的态度也已经变得有些陌生。

不过他依然认为自己是重感情的,只不过......他也是男人而已。

他点了点头:“拿过来吧。”

马朝阳点点头,神色平静,可郑宇却感觉被对方的目光看得有点尴尬。

“东行,你......”

“少爷,您......是不是对......那位安娜小姐......”马朝阳眼镜片后光芒一闪,开口说道。

“胡说什么,”郑宇摇了摇头,“我确实是动了点心思想帮帮她,但也仅此而已。你们哪......”

郑宇也不想浪费太多精神解释什么,对那个女孩子,他除了最开始稍稍惊艳了一把,接触下来之后就纯粹只是欣赏了。他知道自己不能做太多解释,男人的那点龃龉心思......他只是奇怪,为什么男人为女人做点事情,就非得是想和那女人发生些什么?

“我会向你们证明,这个世界上是有所谓纯粹的人,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郑宇轻叹一声,似乎是下了什么决心一般。

马朝阳一脸疑惑地看着这人,心说这又是哪跟哪。

“好了,明天还要去安娜家认真拜访一下。”郑宇这话说完就知道对面又要再起心思,却也实在不想解释了,一番恶斗,身子都有点困乏,再加上酒精的刺激,实在是不想多说,“早点休息。明天开始按计划走,注意控制节奏,信息就按之前说的,我们......”

“是!”

“对了.....你告诉月兰,明天一起过去。”

马朝阳的瞳孔猛地收缩,点了点头。

“还有,让她过来给我按按。”

马朝阳诡异地一笑,转身离去。

郑宇一愣,心想老子叫的是SPA又不是双飞,你小子怎么这个表情?

很有节奏的敲门声响起,郑宇沉稳地说了声“进来”,耿轩拿着份电文走了进来。

“陛下回电。”

郑宇接过来看了一遍,心中满意,知道这一步算是又赌对了。

“书记长叮嘱我给您带个话。”耿轩一脸平静地说道。

“怎么?”

“格局要大一点。”

郑宇脸色一变,眼睛顿时眯了起来。

耿轩一鞠躬,转身退了出去。

片刻之后,在一双娇柔的小手下恢复了平静的郑宇,缓缓开口:“月兰,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格局,就是布局,就是格调。不同的位置,就该有不同的格局,”明月兰柔声说道,“如果是个普通的调研员,您的格局足够了。但作为帝国皇储,重要的,是心怀整个天下。”

郑宇微微点头,再次确认了问题的关键。

看来这事情一旦牵扯到了女人,男人的格局就难免变得有些狭窄。而最了解女人的,还是女人。

“说到天下......月兰,你觉得那个女孩子......我是说要是她自己愿意的话......做个王后如何?”,

郑宇感觉到头上手指猛地一动,心中暗笑,正色说道:“我看李拓对她有意思。”

背后的女孩子瞠目,眼波流转。

郑宇是知道自己的格局的,那是一种真正穿越了时空纵横上下的大格局,是基于他前世的所有,后世的所有,融汇而成的独特才能,所以他才能在欧洲玩得风生水起,纵横捭阖。可到了自己并不熟悉的一省之地,面对具体的错综复杂,他就难免有些生疏,眼光和手段都显出了局限。

不过他并不着急,他才十八岁,对这个世界的细节和运转规律还在逐渐熟悉,而在别人眼里他还有着巨大的可塑性和成长空间。所以他随口调笑了几句,就和明月兰商议起了后续的计划。不得不说,明月兰有着女性特有的细腻和缜密,尤其是经过了专业训练的她,对细节有着一种变态的敏感,与郑宇擅长的大局合到一起,倒真的多了几分相得益彰。

第二天早上起来的郑宇神清气爽,伸了个懒腰,换上衣服,趿拉着拖鞋走到客厅,对着吉雅赛因点了点头,顺手递过去一根“红双喜”香烟,随口说道:“老邱呢?”

吉雅赛因小心地把香烟塞进兜里,呵呵一笑:“昨晚回来好像没睡好,刚看还没醒。”

郑宇一愣,心里感觉有点奇怪,心说这货昨晚去送安娜回家,莫非......出了什么事?

人影一晃,一个青年精神抖擞地走了过来,见了郑宇,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昨天有点累......起晚了。”(兄弟们,姐妹们,推荐票要给力啊,收藏要多多啊。你们的支持,才能让星空有更强的动力啊,放心,星空会对你们负责任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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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八章 当年官场那些事

安娜的家是在普通市民居住的南塔区,一间青瓦砖房,看起来也有些年头。郑宇迈步进院,一眼就看到那个正在井口樁洗衣服的倩影,只见女孩子今天穿了一件普普通通的蓝布衣裳,正用力挥舞着手中的洗衣棒。

女孩子听到脚步声,抬头看去,脸上露出惊喜和羞怯,赶忙放下手中的棒子,双手在围裙上擦了擦,微笑着迎了上去。

“周先生,您真来了?”女孩子开心地说道。

“来了。”郑宇笑着点点头,“我姓陈,陈如。”

女孩一愣,又露出了笑意,点了点头:“陈先生好。”

她顿了顿,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我姓罗,罗安娜。”

郑宇一笑:“令尊令堂方便吗?”

“都和他们说过了,他们也愿意。”罗安娜有些羞涩地回答。

“好吧。”郑宇点了点头,“我去看看两位老人。”

郑宇的眼角余光发现女孩子正偷偷看着自己,心中也忍不住是一阵得意。心想像哥这样出色的男人,也难怪总有女孩子青睐了,脚步都轻快了几分。

屋里的摆设很素净,家具就是简单的那个几件,但都摆得整整齐齐,擦得干干净净。罗安娜掀开帘子直接进了里屋,床边坐着一位慈眉善目的四十多岁的中年女人,正坐着针线活,边陪着床上躺着的病怏怏的男人说着话,听到了脚步声音已经站了起来。

郑宇含笑说道:“阿姨请坐,在下陈正,特来拜会。”

中年女人有些手脚无措地说道:“陈先生,您这早早过来,家里也没什么可招待您的......”

郑宇摆了摆手,凑过去关切地看了一眼床上的病人,只见男人脸色蜡黄,一脸疲惫,开口问道:“大叔,您感觉怎么样?”

男人在罗安娜的搀扶下艰难地起来一些,开口说道:“陈先生,昨天安娜和我们都说了您的事情,知道您是京城里禁卫军的贵人,有意帮助我家。我们罗家人是知恩图报的。”

他说到这里喘息了一会,又开口说道:“昨晚我们老两口也商量过了,其实我们也就罢了,你只要能让安娜和他弟弟好好读书......听说您是美国回来的,也是孤身一人......我们就把安娜交给你了。安娜这孩子不说话,可我的丫头我知道。这孩子心思重啊......”

一旁的罗安娜已经羞红了脸,用枕头垫着父亲的腰,跺脚道:“您说的都是些什么呀......”说完把父亲交到母亲手上,偷眼看了一下郑宇,满脸通红地跑了出去。

以郑宇脸皮的厚度,这个时候也感到有些不好意思,他虽然对于罗安娜有些好感,但还真没想到那个方面,只是看对方着实可怜,又欣赏其心性,动了些善念,所以就说了,做了,仅此而已。

“大叔,看您说的。安娜是个好孩子,我就是跟他投个缘,跟您老说心里话,我把他当妹妹,”郑宇呵呵一笑,“以后她就是我妹子。您放心,我在京中还有些力量,照顾您这一家子还不在话下,再说安娜和弟弟都是学业有成,聪明能干,以后未尝不能自己成一番事业。”

“丫头片子,能成什么事业。”男人摇了摇头,脸上有些不以为然,喘息了一阵又说道,“我这个病,熬不了几年了,就是不放心他们娘儿仨啊......您有这个心,这是罗家的福分,但咱不能欠人家的,这个恩,得报。您不用多说,我心里有数。”

郑宇知道再怎么解释,以对面这人的性子来看,恐怕反倒要惹出不少误会来,所以干脆就不想多做解释了,反正日子很长。

“对了,大叔,我听安娜说您以前也是官场中人,怎么落到这个地步?”郑宇岔开话题,转向了今天他来的另一个目的。

“唉,也是命,其实我也没想明白怎么会落到这个地步。”男人叹了口气,他的眸子逐渐泛起了回忆,脸上神色复杂起来,“当年我是中审局齐办的。”

他转头看着郑宇:“人老了,就喜欢回忆点当年的事情。陈先生,想听吗?”,

郑宇心头一动,点了点头,笑着说:“还真想听听当年的事情。说白了,这官场的事情道理,听一听也长长见识。”

男人苦笑一声:“什么见识不见识的,我现在算看透了,这官场......什么黑的白的,就是个变幻无常的名利场啊......当年我是跟着蔡主任的,黑龙江新定,正是大有为的时候,蔡主任是个有心的,再加上中审局是陈总理的老底子,头几年真是风风火火。齐齐哈尔的马江这些人虽然也是复兴党的老人,但我们蔡主任对他又何惧之有。”他喘息一阵又说道:“马江那人啊......不地道,是个口蜜腹剑心狠手辣的小人。蔡主任调查了他那么久,我虽然没参与,但也知道是掌握了关键资料。谁想到姓马的居然先对蔡主任下了手,蔡主任被做实了那么多罪名,我们也都跟着吃了瓜落。我算好的,只是受点刑,落点残疾,多少同志死的不明不白。唉,这都是命啊。谁想到最后不但陈总理保不下来蔡主任,甚至连总理都自身难保了......”

郑宇脸色凝重地点了点头。倒是没想到在这里碰上了一位当年的当事人,虽然没有真正参与对马江的调查,但应该也风闻了些许风声。

“蔡主任是冤枉的!”男人有些激动地说道,“说他贪污腐化,挖了我这双招子!我老罗说句难听的,别说马江,把齐齐哈尔的官挨个筛一遍,恐怕找不到比蔡主任还清廉的!我不知道纪检委和警政部是怎么搞的,但说蔡主任贪污腐化,肯定是扯淡!更别提什么里通外国了!”

郑宇看着这个神色激动的小老头,点了点头。

“大叔,这些事情不急,以后咱们慢慢说。”郑宇神色凝重地说道,“昨晚我们和马江的儿子发生了冲突,我怕他们会对你们不利,再听您说了这件旧事,我就更放心不下了。我看不能等了,今天你们就搬去白公馆吧,要是留在这对方怀恨在心对你们下手,我就百死难赎其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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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九章 他的思想有问题

告别罗安娜一家回到白公馆之后的郑宇,召集了手下,重新调整了任务。现在他对于弄清整个事情又多了些底气,尤其是昨晚知道自己的方向走对了,精神更是振奋了许多。从昨晚的情况看,这些人对齐齐哈尔的掌控还没那么恐怖—而郑宇的手里恰恰有着最强的暴力,皇家禁卫军,以及宪兵队。只要他确定对方没有掌握国防军,那一旦事情激化,真到了需要暴力解决的时候,他倒是不愁自保。

当然,皇帝是不会允许他在大战之际把战区中枢搞成一团糟的。这事的问题根本不在于拿下马江,而在于要证据确凿光明正大,还要不引起地方上的混乱。

至于格局,那是另一个问题。

一切安排妥当的郑宇正在享受着明月兰的私人SPA。

不知怎么,郑宇突然呵呵一笑,随即就哼了起来,音调煞是古怪:“......在那山的那边海的那边有一群蓝精灵......”

身后的女孩子好笑地问道:“蓝精灵?”

“这是个很复杂的故事,简单的说,就是一个人和一群人之间的战斗,嗯,战斗。或者说,是那个大大的人想把那一群小小的人抓起来做科学实验的原料。”

“最后正义战胜了邪恶?”

“不,你不应该说邪恶这个词,”郑宇故作深沉地说道,“准确的说,那是一位追求真理的理想主义者,与淳朴愚昧的民众之间发生的悲剧故事。”

明月兰扑哧一笑:“您说的......是国家政权和民众的关系?好像还真的是挺像的......”

“不,我只是想起了昨晚的场景,”郑宇嘿嘿一笑,“当时舞池里边马晓强那些可爱人物,狞眉立目表情各异,罩着淡蓝的灯光,就像一群活泼可爱的蓝精灵......”

明月兰忍不住又伏在郑宇的肩头笑了起来,笑声明媚爽朗,女孩子的清香止不住地钻进郑宇的鼻孔,那头柔顺的乌发轻轻擦动郑宇脖颈耳后的肌肤,如同拨动他的心弦,搞得他有些心慌慌,有点心惶惶。

某人刚刚开始习惯性的心猿意马,邱海阳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主任,罗小姐求见。”

郑宇一怔,喊了声:“进来。”

屋门一开,罗安娜有些惴惴地走了进来,一眼看到正从郑宇的肩头抬起头,满脸明媚笑意,发丝还有些散乱的明月兰,脸上的血色仿佛一下褪尽,整个人怔在当场。

郑宇心中暗叹,心想这丫头还真是上了心,不过他也想开了,这种事情长痛不如短痛,干脆早点挑明免得以后更难办。他很柔和地笑笑:“安娜,什么事?”

安娜看着恢复了平静自然,熟练地给郑宇整理衣服的明月兰,看着那明媚精致的风情,感受着对方与郑宇的默契,眼圈有些发红,她默默地走到郑宇对面坐下,片刻之后终于露出一个有些惨淡的笑容:“大哥,我有件事情想求求你。”

郑宇忍住心头的一丝怜惜,语气平和:“说吧,只要我能办到。”

“我有点不知道怎么说......”罗安娜看着他,眼圈越发红了,“大哥,我那个弟弟......可能有些年轻气盛,请您帮帮他。”

郑宇有点摸不着头脑,莫非那小子混了黑社会?

“我知道您一定不是普通人,在京城里也应该是了不得的人物。”罗安娜有些生涩地拍了一记马屁,“所以请您帮帮他......”

郑宇点了点头:“这个好说。你要我怎么帮?帮什么?”

罗安娜嗫嚅半天,狠了狠心才说道:“请您......把他抓起来,我要看住他!”

郑宇心头一震,心说这小子看来不但是很社会,八成还是传说中收集内裤内衣外加偷窥的变态......

“安娜,这个我可以做到,但我得知道为什么。”郑宇平心静气地说道,“这样我才好帮他。你知道,年轻人关键问题还是思想,让他自己了解什么是对的,他们才能真正不胡来,否则反而会产生逆反心理。”

这一刻的郑宇,感觉自己好像是青少年心理问题专家,、在接待忧心忡忡的孩子家长。,

“他......他思想有些问题!”罗安娜脸色有些涨红,“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他老跟着一些青年团的团友谈论些什么东西,有关什么......主义的。总之,大哥......我怕他出事!”

郑宇心中大震。他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那个小子,恐怕就是传说中的激进分子,对社会愤愤不平的所谓热血青年了。

他一下子想到了那个“格局”,心脏忍不住砰砰地跳了起来。他抑制住心情的起伏,柔声说道:“安娜,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年轻人,喜欢多思考思考问题也未见得是坏事。”

“大哥,他可不是光想想!”罗安娜的眼圈涌出泪水,哽咽着说道,“我好怕!我真的怕他出事!最近我一直心里不安,真怕他有个三长两短!......我不知道他最近在做什么,但我猜他们恐怕是要搞出什么事情来了!”

郑宇的瞳孔收缩,盯视着对面的罗安娜,语气严肃了起来:“安娜,你详细说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向你保证,无论如何,我会保住你弟弟的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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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章 怕了

齐齐哈尔市政府位于市中心北四马路的西边,是几栋红砖楼围起来的大院,绿树掩映中错落有致地排列着一些不算太起眼的红砖楼和洋灰楼。其中最中央的是一栋五层楼房,就是所谓的市长楼。

五层的市长办公室里,一个四十五六岁的中年人皱着眉头盯着对面的青年,恼怒地说道:“跟你说过多少次,组织考察的最后阶段不一定走完了,一切都要小心!你怎么还给我惹事!”

对面的青年一脸赔笑:“爸,您消消气。”

“这事其实也不能都怪儿子,”青年有些郁闷地说,“当时大伙都在,这次我们是陪的宋公子,儿子想,咱们要和宋家搞合作,关键还是要展示实力。东北不光一个黑龙江,黑龙江也不仅仅是咱们一个马家。所以儿子这次把兄弟们叫过去捧场,求的是个场面,没想到遇上个吃生米的!也不知道是京城哪里混的,居然是个油盐不进的铁猢狲!”

“儿子其实已经是百般礼遇,万分克制。”青年很委屈地说道,“可那小子就是非跟我做对,驳我的面子!不信您问宋公子,这错真不在我!”

“这事情我也大概知道一些,”中年人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儿子一眼,“老谢今儿也跟我说了,我告诉你,那些人来历不简单!给他看证件的那个人,是总情局的特派员,是专门来拜访朝鲜太子的!昨晚跟你们对上的那一伙人,就有朝鲜太子!”

“特派员!”青年脸色一凝,不过马上又有些不以为然地说道,“就算他是特派员,也管不到咱们地方上的事情。朝鲜太子又怎么了,一个亡国之人,臭要饭的,我不拿正眼瞧他!谢叔怎么越活越胆小了?”

“你别忘了,昨晚宪兵队的许疯子亲自去了!他是什么人?那个杜智,我看也绝不是简单人物!一个普普通通的少校,能让许疯子亲自出马?就算你看不起那个姓周的,可你想想,能跟这么一帮人混在一起称兄道弟的,就算是他们推在前面的挡箭牌,那也不是一般人!暴发户?你这双眼睛都长后脑勺去了?”中年人恨恨地骂了几句,“总情局,皇家禁卫军,宪兵队,这些人搞到一起,是什么力量?现在不是以前了,大战在即,军人就是天,连陛下都得给军方几分面子!你几个脑袋,跟这些丘八较劲!我可告诉你,以前你那些烂事就算了,从今天开始给我老实点!要再有一次,我活剥了你!”

“是!”青年吓得一哆嗦,赶忙毕恭毕敬地站好。

“对了,你觉得宋端这个人怎么样?可靠吗?”中年人稍微缓和了些,又问道。

“这人沉稳练达,精明能干,城府很深,偏又温雅可亲,让人不由自主就想亲近。”青年想了想,字斟句酌地说道,“儿子不如他。”

“嗯,总算有些长进。”中年人有些满意地点了点头,“以后你多跟他亲近亲近,学着点。这小子听说在京城也不是等闲之辈。宋家出了这么一位,怕是南北几大家的格局,是要变上一变了!这次是咱们的机会,一定得抓住!搞得好,以后这黑龙江,就是咱的天下!只要为父再运作一下,更进一步也不是不可能的!”

这时候,响起了敲门声,一个妩媚的声音响起:“市长,咖啡好了。”

“进来!”

一个三十出头的艳丽女子,一副文秘打扮,梳着发髻,妖娆着走了进来,端着一个托盘。青年看到这个女子,赶忙笑了笑:“刘姨。”

“晓强,你呀,给你爸省点心。”女秘书对他和蔼地笑笑,“你也不是不知道,你爸最近忙着后方战区这些事情,可累坏了。”

“是,是,都是我的错。”青年陪笑着说道,“这些天我在外边跑生意,姨您多受累。”

“没事,这么多年也习惯了。”女秘书把咖啡放好,径自走到中年人身后,中年人很自然地靠在靠背上,在玉手的抚摸下发出了舒服的哼声。,

青年见状,讪笑着说道:“爸,您忙,儿子先去陪陪宋少。”

“跟人家学着点。”中年人哼了一声,“记得把公司红利多加点分子,先给你丁叔,还有党部的刘书记也别落下,好好查查北京那边的动静,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总觉得那帮子人不简单。”

“是。”

青年临出门的时候,看向女秘书,女秘书对他抛了个媚眼,青年嘴角微撇,笑着关门离去。

不一会儿,屋内传来了女人小声的娇笑。

白公馆。

郑宇看着对面这个表情阴郁,沉默不语的大男孩,眉头轻轻皱了起来。

“安杰,你姐,你爹娘都应该跟你说了,我是什么人。”郑宇很真诚地说道。

“你是俺以后的姐夫。”十六七岁的大男孩抬起头很认真地说道,“他们说你是个好人。”

郑宇一口气差点没喘匀,略微狼狈地咽了口唾沫。

“这事咱们先放一放......总之,我是想帮你家,也帮帮你。”郑宇心说这孩子怎么这么实诚,横竖看着就不像传说中狡猾大大的地下党?

“安杰,我听你姐说了,你对时局有些看法。”郑宇的话让对面的大男孩面色骤然一紧,“我觉得挺好,年轻人关心国家,关心民族,以后才好为国效力。”

对面的大男孩脸色微缓,试探性地问道:“那你的意思是?”

“我很想听听你的心里话,对于这个国家,对于社会,对于家庭。”郑宇微笑着说道,“我比你年纪大些,但也不是迂腐之人。当今时代,思潮蜂起,有些什么想法尽可讨论。”

半大孩子沉默地看着郑宇,目光闪烁,不知在想些什么。半晌之后,他开口说道:“我知道你是禁卫军的军官,是皇帝陛下的忠臣。恐怕我姐跟您说了些什么。这是我自己的事,和他们无关,如果你要抓,就抓我,别带上他们。”

他神色平静,目光凛然地看向郑宇:“我有句话想问你,请不要骗我。”

郑宇点了点头:“问吧。”

“你,接近我姐......”半大男孩一字一板地问道,“是不是为了我?!”

郑宇终于忍不住一口茶喷了出来,满脸的不可意思。

这孩子,莫不是传说中的幻想狂?

“放心吧,我只是你家的一个朋友,不是什么密探。”半晌之后,郑宇终于从目瞪口呆中恢复过来,苦笑一声,“你一个小孩子,抓就抓了,犯不上搞什么阴谋。”

“对,”半大小子嘲讽地一笑,“你们有权力抓人,想抓谁就抓谁。”

郑宇一怔,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我也觉得不太可能,”半大孩子沉稳地摇了摇头,“如果是为了我,马江他们那样的层次根本不可能配合你们玩那么大的一场戏。”

郑宇苦笑点了点头,觉得这孩子总算有些自知之明,还不算无可救药。

“我是不会出卖同志的。”半大小子喃喃说道,仿佛在给自己鼓劲,“我可以和你谈谈我的想法,其他的主意你就不必打了,打了也是白打。”

郑宇很真诚地点了点头:“我说过,我们只是聊聊,加深下了解。”

“毕竟我以后是你姐夫,”郑宇很无耻地微笑着,“今天,就是姐夫和小舅子之间交交心。”

“好吧,我相信你。”半大孩子点了点头,“这些东西本来就是光明正大。到了这一步,我也不必埋在心里了。跟你说出来也能畅快不少。”

郑宇倒是很能理解,这个年纪的孩子,藏住心事是很不容易的,他们正是喜欢幻想,并且敢于按照想法直接行动的年龄。对面的这孩子再有城府,终于也只不过是个孩子罢了。郑宇已经自动把他本人忽略了。毕竟他目前扮演的是一个二十八岁的主任研究员,而这个身体里装载的是一个二十八岁的灵魂。

“我爸是个很好的官,我小的时候,在家经常见到有人拜会,都被拒之门外。家里生活清苦,我是记事的。”半大小子开口了,“五年前家里突然闯进一伙人,把爸拷上带走,说要请回去‘喝茶’,爸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走之前笑着对我们说没事,事情一定能搞清楚,组织上不会冤枉好人。”,

“半年之后,爸回来,浑身伤痕,一身的毛病,连站都站不住了,瘦弱不堪。大夫说肝,脾,胃都有病。”半大小子的脸逐渐有些涨红,“爸的工作没了,妈的单位也说是她涉连谋逆,把妈辞退了。从那天开始,我在学校就被很多人欺负,都说我是叛逆的儿子。”

郑宇默默地听着,脸色复杂。

“爸经常鼓励我要好好学习,长大了有出息,要为国效力。我不敢把学校的事告诉他,我自己挺。后来有人告诉了我很多道理,让我知道了这个社会是多么黑暗,多么不公。这是个充满罪恶的社会,而罪恶的根源,就是这个皇权专制的制度。”

郑宇脸上的肌肉微微一抽。

“所以我想做些什么,改变些东西。”半大小子的脸上多了些奇异的神采,“也许我们现在的力量还很弱小,但我们会让更多的人觉醒,让他们起来战斗。最后胜利一定是属于掌握了真理的一方。所以我不怕失败,不怕流血,因为我们掌握了正义,一时的失败只是为了未来更大的胜利。”

郑宇苦笑着问道:“这是他们告诉你的?”

“对,但我自己也很同意,发自内心同意。”半大孩子点了点头,有些挑衅地看向郑宇,“怎么样,害怕了吧?”

郑宇看着这个半大孩子,看着那张童稚的脸上露出的些许狂热和决然,心中长长地叹息了一声,他忍不住站起身来,绕着半大孩子走了几圈,拍了拍半大孩子的肩膀,语气分外诚恳:“我的确很害怕......我真怕你家的人都被你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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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一章 药

(昨晚第五更更错了,是下一章,把这章漏了,才发现,赶紧把下边章节扔回收站。没办法,某点章节修改的刷新至少要六七个小时,呵呵)

第二天,白公馆。

郑宇感受着头上小手的力度,有些苦恼地说道:“事情怎么会是这样?”

片刻之后,明月兰的声音响了起来:“您是明知故问,事情明摆着。”

郑宇没好气地说道:“我就喜欢听你说出来,怎么样?”

明月兰似乎吐了吐舌头:“还能怎么样,那就说呗。”

片刻之后,明月兰的声音就恢复了往日的沉稳冷静。

“局里已经知道了青年党的计划,而且是多个渠道都有验证。从反馈来看,他们已经掌握了整个计划的情况,比我们这点模模糊糊的猜测要强得多的多。局里建议您不要动,自然是早有安排。”

“我问的不是这些,”郑宇的眉毛微微一扬,“我是要知道他们想怎么做,想达到什么目的。更重要的是,和我们的计划如何配合。”

“局里告诉您继续按原计划来走,这件事情交给局里处理。”明月兰的声音很轻,也很清,“这话还不够明白?”

“月兰,你应该明白这意味着什么。”郑宇的眉毛拧了起来,“他们无非是想等学生们动起来,然后名正言顺地一网打尽,再给青年党,甚至还要拉上民主革命党,都栽一个破坏抗战勾结外敌的帽子,利用这个机会把这些人彻底搞臭,把国内的民气激扬起来。”

“这样不好吗?”明月兰平静地说道,“有利国家,有利大局。那些革命党本来就是勾结洋人,自己也在国外,资金也靠国外,宣传还是靠国外,现在刺杀政府大员,破坏抗战也是事实,利用他们便利用了,这又有什么错处?”

“局里在利用他们,可别人也不是傻子,”郑宇有些恼火地说道,“这些所谓的民主革命党人这样做,当然也有自己的目的。”

“目的?无非是在外国主子面前叫两声,显示下自己的存在和力量,多讨些骨头汤罢了。再在国内民众面前打打悲情牌,展示下自己的不畏强暴不怕牺牲。”明月兰微嘲说道,“大家各取所需,无非看谁的手段更高明些。”

“可是那些学生呢?大家是各取所需了,那些学生,有谁去想过?”郑宇的声音有些拔高了起来,“这都是些血气方刚,不谙世事的爱国青年!就这样被你们双方作为工具获取自己的利益!有谁考虑过他们?为什么不能采取措施尽量少流血来解决问题!”

“那政府和平民的被害者呢?这么多年被青年党害死的无辜者呢?”明月兰今天却是丝毫不让,“他们也要在这件事里牺牲。没有流血,这件事情就发挥不了太大的震撼力。我们和对方都需要这是一个大事件。现在少数人流一点血,是为了以后更多的人少流血。”

“政府不可以这样,”沉默半晌,郑宇喃喃地说道,“如果政府做事一味倚重权谋和狡诈,那官员们会逐渐沉迷于这些,那个时候,整个政府就会越来越堕落,整个社会的道德水准也会不可收拾。”

“现在是非常时期,当用非常手段。”明月兰说完这句话,就不再说话了。

郑宇自嘲地一笑:“这可真是个永远适用的借口。”

“格局,您不要忘记应有的格局。”半晌之后,明月兰的声音才再次响起。

“我懂你的意思。”郑宇沉默片刻,“你们觉得这个国家需要的是圣人......圣人无情。”

“无情就是大爱。”明月兰的声音柔和了许多,“要真正把握住国家,就必须有大爱,也就必须不被感情左右。国事多艰,容不得感情用事。”

“所以就可以无视人命?所以就可以任由无辜的人去牺牲?所以就可以不择手段只求结果?”不知为什么,郑宇听到这些就突然生出一股怒气,语气也有些僵硬了起来,“是谁说,政府必须这样?”,

明月兰咬着嘴唇,沉默了。

郑宇感受着这股莫名的气息,心中突然有些悔意。他的怒火其实并非对着身后这个女子,甚至他自己也搞不清楚到底是对着什么人,或者只是单纯的发泄。郑宇知道明月兰说的是对的。他也知道自己必须支持和配合。他不是这个国家的主人,甚至并不是确凿的继承者。可他依然有自己的坚持。

“月兰,我并不是对你有意见。我只是就事论事,毕竟有些事情的后果是不太好预料的。”半晌之后,郑宇的语气缓和了下来,“如果真的死了太多学生,国内怎么看?国际社会怎么看?怎么评价这个政府,甚至会怎么看这个政权的权威性?说白了,现代政治还是建立在天赋人权的基础上,是有人道主义的。凡事不能只偏向一方面的事功,要看得综合,看得长远,所以做事不能太偏激,要留有余地。毕竟人不是神仙,不可能事事都料得清楚。而且我们做事,不能只看眼前,总要看到将来,要看到未来的历史怎么写。”

“至少陛下到现在,还没有犯过错。”明月兰沉默片刻,开口说道,“这件事情,局里肯定不会那么简单粗暴的处理掉,您别把局里想成只知阴谋和暴力的杀人机器。”

“总情局能在众多非议之下发展壮大,依靠的就是忠诚,效率和策略。”明月兰的声音流露出了信心,“我所能想到的事情,局里的领导总会想得更深,更远,更广。”

“可你不要忘了,现在局里已经自顾不暇,”郑宇认真地说,“局长被陛下训斥,罚了薪,以后还要降爵,肖处长忙于查内鬼,葛处长被停职,李处长带着精兵强将准备北风,到底有多少精力能来关注这个事情?”

“我的意见还是这样,不要偏激,要策略些,柔化些,”郑宇刚想说要减少学生伤亡,可心中却猛然一动,临时改了口,“尽量控制住影响面。就这样,把我的意见发上去,包括刚才说的那些,要综合考虑。”

片刻后,明月兰应了一声。

“帮我看看那封罗安杰的告密信造好没有。”郑宇又想到了眼前的事情,有些头疼地皱了皱眉,“早点入档。看好那小子,他姐管不住他,这是匹野马,要舍得用鞭子!别让他这个时候搞出事来,实在不行,下药。”

“毒药?”明月兰的语气有点怪异。

“还春药呢......我说的是泻药!”郑宇没好气地说道,“到时候上吐下泻站立不稳的,我看他还闹个屁的暴力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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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二章 两个凡是

半个多小时后,郑宇看着那个女孩子出门时对自己嫣然一笑,又小心地关上门,看着那个修长而充满活力的倩影消失在门口,嘴角露出一丝温柔。

他知道今天这个女孩子为何表现出了异乎寻常的倔强和坚持。很显然,对方是担心自己重蹈覆辙,更担心自己让皇帝失望。皇帝是个什么人,想要的是个什么样的继承者,这个来历依然有些神秘的女特工显然是一清二楚。当然,也不排除她只是得了总情局那位大佬的指点,根据命令行事。但无论如何,郑宇知道,对方是为了他好,甚至不惜冒着触怒自己,损害在自己心中形象的危险来谏言,与自己据理力争。他感受到了那股隐藏在言语中的一丝焦急和忧虑。要知道,在郑宇身边的这个身份,即使对一个所谓的特工精英来说,也是梦寐以求,梦寐难求。他还不能完全清楚对方的动机,但他已经对这个女孩子又多了几分信任,少了一点功利。

不过,他最不能释怀的,依然是对方隐隐流露出来的那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心态。他可以确认,那不仅仅是为了劝诱自己,而确乎是发自内心的一种心声。郑宇并不是个道德至上主义者,甚至可以算是个现实主义者,但在有些问题上,他还是留存了一些前世愤青屁民特有的心理洁癖,比如不可做少女养成的萝莉控,不可玩弄纯情女子的感情,不可随便出卖无辜之人来为自己去死......比如不可用千万人的鲜血只是去染自己的顶子。

前世那么多的小说和厚黑理论,历史黑幕文字熏陶下来,郑宇并不是个政治幼稚病患者。他知道对于权利者来说,心理洁癖还是其次,真正要命的还是道德洁癖。一旦上升到了那个层次,那人物的命运就会分外复杂,而人生也会变得格外纠结。

郑宇想了半天,感觉貌似一直保持这种想法的,即使上位了也都成了著名的悲剧人物,心中忍不住苦笑一下。

来到这个时代已经三个月了。他一直在默默地观察着,思考着,暗自比较和评价着。这个历史上从未出现过的国家,如同一个充满了矛盾的怪物。光明与黑暗,独裁与民主,文明与野蛮,开明和蒙昧,暴力与妥协,就这样貌似别扭,却又真实而紧密地结合在一起。以皇帝为核心,以民族主义为纽带,一个名为立宪君主,实为皇权专制,偏偏国会和党团政治也在顽强发挥作用的帝国,就这样建立在这片广袤的土地上。有别于德国,又不同于日本,却实实在在地实现了经济的飞速发展,国防的迅速强大,人民生活的安定。

这个新兴的东方帝国,在皇帝的统治下,教育开始普及,原本的传统文化开始吸收西方文明的元素,而开始普及的义务教育,带有纳粹色彩的青少年教育,不仅培养出了一些狂热的爱国者,却也导致了民主自由思想的暗暗流传。一方面是接触的各阶层民众,对政府和皇帝普遍感恩;另一方面是很多知识分子,对政府有着各种各样的不满,甚至出现了一些组织严密的所谓民主革命政党,蛊惑性和煽动力也着实不可轻视。

尽管揣摩观察了这么久,他依然无法摸清皇帝的真实想法,无法判断他最终要建立的体制到底是一个什么性质,也无从确认这人到底是不是他曾经怀疑过的穿越者。他只是很清醒却也很无奈地意识到,追随皇帝,忠于皇帝,是他目前最好的也是唯一的选择。即使对某些现象有不满,有不解,甚至有愤怒,他都不得不压下来,隐藏起来,在某些时候,他甚至需要扭曲自己。

在这个人面前,他有自己必须扮演的角色。他不是什么大圣大贤,也并非激进的理想主义者。他很现实,对自己的身份从本质上来说很是满意。他迷恋自己拥有的地位和特权,并且迫切希望掌握更多的权力。他知道,无论是自己的生存,还是未来实现对于国家和社会的理想,都建立在他的地位和权力基础之上。

而要实现这一切,他现在必须依附于皇帝。

而皇帝,虽然迷雾重重,却不失为一位英明君主,甚至可以说是毫不逊色于历史上最伟大的明君。郑宇隐隐地感觉到,这个人似乎有一双洞察历史规律的眼睛,一个理性而睿智的头脑,在光彩夺目的英雄外壳下,隐藏着枭雄的灵魂。而这样的一个人,无疑是这个时代的中国至为理想的统治者。郑宇对皇帝的看法,已经从最初的冷眼旁观,逐步演变为尊敬,而且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已经开始有意无意地学习和模仿这位皇帝。

他闭上眼睛思索片刻,在纸上写了两句话:

凡是陛下说的道理,都是对的;凡是陛下下的命令,都要坚决执行。

看着这段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的文字,想着自己身边的这些人,和远方北京那些尚未亲眼见到,却实际上又很熟悉的面孔,想着前世历史中这个国家的百年坎坷,那一抹抹血色中的此起彼伏的呐喊,也想到了历史上那些太子和皇子的命运多艰,郑宇的神色逐渐凝重了起来,托着下巴,目光复杂。

他似乎下了一个决定,坚定地拿起了笔,写下了又一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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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三章 革命的时机(上)

齐齐哈尔。国立黑龙江第一师范学校,一处废弃的仓库里。“革命理论,必须要活学活用。”刚刚入夜,昏黄的煤油灯下,裹着围巾的中年人正在严肃地发表讲话,“我们提倡民主革命,主张民主自由,这是我们革命要实现的核心目标,但我们一定要注意斗争的策略,不能僵化。今天二十六号说到我们的组织,要更加民主,更加畅所欲言,而且对我们加入青年党后的一系列政策提出了质疑。这我觉得应该谈一谈,但我不同意他的看法。为什么?”

“革命不是开沙龙,不是请客吃饭。我们的敌人是强大的,是冷酷无情的,是极其狡诈阴险的。这么多年,多少革命同志倒在敌人的屠刀之下。”中年人有些激动地说道,“我们没有时间再争论来争论去,人民需要我们,国家需要我们,民族需要我们!为了打败专制的敌人,我们要不惜采取一切手段!我们应该采取集中制,坚决服从领袖的一切命令!没有这样一个铁的纪律,我们是不可能获得斗争的胜利的!”

“暴力革命,必须要有坚强的组织,有铁的纪律!我们不是来去自由的清谈俱乐部,同学们,同志们,你们要知道,你们是革命者!”中年人凛然四顾,目光所到之处,所有人都挺直了胸膛,“什么是革命者?革命者就是肩负着国家和民族的希望!革命者就是有着坚强的组织纪律,敢于流血牺牲,向旧秩序宣战,不畏强暴斗争到底的勇士!告诉我,你们是不是这样的革命者!”

“是!”

所有青年此时此刻都是热血沸腾,很多人的眼中蕴满了激动的泪水。

“一号说得对!既然组织上已经加入青年党,接受党的领导,我们就要服从党的纪律,遵守党的制度!”一个戴着口罩的矮个子青年激动地说道,声音格外清脆,“国家危亡,民族兴衰,就在我们青年的肩上!大家还犹豫什么!我支持委员会的决定,提前行动!”

“我同意。”另一个青年沉声说,“五十二号已经失去联络两天了,很可能已经暴露!革命力量和反革命力量的斗争已经到了关键时刻,我们不能抱有侥幸心理,必须马上行动起来,呼唤全国人民起来反抗!用血擦亮群众的眼睛,让他们看到反动派的残暴,把他们从沉睡中唤醒!”

“干掉马江那些蛀虫,我绝对支持。”一个有些瘦高个青年开口了,“不过我还是建议,不要伤害无辜群众。政府里边的大部分雇员也不是贪官,不过是生计所迫。我们只诛首恶就好。”

“我们不能冒险!我们也没有资格冒险!”之前说话的戴口罩青年有些恼怒地说道,“我们的计划已经多了五十二号这个变数,临时更改计划太危险,也没有可能!收起你可怜的同情心,革命不需要软弱!就算他们没有直接残虐人民,但他们也是专制政府的爪牙和走狗,是不值得同情的!”

“六号说的很好。”中年人赞许地点了点头,“革命容不得感情用事,否则就一定会失败!无数先烈的血已经告诉我们,对于反革命的暴力,革命的力量只用采取更加冷酷无情,更加凶狠的暴力来消灭他们!二十六号,你需要端正态度,坚强革命意志,不要老是摇摇摆摆!再这样下去,你的思想倾向就有问题了。”

“我……是,一号,我一定好好反思,端正思想,向组织靠拢。”瘦高个青年沉默片刻,表示了服从。

“好了,你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中年人听了之后也缓和了一下,“我们在行动的时候会考虑的。你把炸药和**准备好,明天下午展开整个行动!不过,你要注意保护好自己,你这样的专业人才,是革命的宝贵财富。”

同一时间,美国,夏威夷,瓦胡岛。

会议室内,华夏民主革命党的精英干部,党代会的代表们正汇聚一堂,目光炯炯地注视着台上的黑脸中年人。,

总裁曾飞今年刚刚四十二岁,正在进入一个男人体力,精力和经验结合得最好的巅峰时代。他是广州人,也是当年华夏民主革命党的创始人之一。在孙文率领一大批干部在甲午年回国另起炉灶后,作为华夏民主革命党第二号党魁的曾飞几乎是用一己之力托起了整个事业,不但把党从一个相对松散的俱乐部改造成了坚强有力的现代政党,而且建立了最高权威。

此时此刻,他正在发表着题为《迎接民主共和革命事业新阶段》的演讲。

“……目前革命的形势,表面上看是敌强我弱,专制政权处于绝对优势,民主革命力量处于绝对的下风,但我们一定要透过现象看本质。而当我们这样做了以后,我们就会发现,其实反动力量并非表面上那么强大,而革命力量是看似弱小,实际上前途无量。”

“……专制政府表面上组织严密,盘根错节,但只是基于对皇帝本人的效忠,和对自上而下的暴力权威的服从,缺乏广泛的民意授权,这就说明了其政治权威的非法性。这样的一个非法性,就决定了他们的统治地位只能依靠暴力来维持,而一旦这个暴力力量的神话被打破,当人民看到他实际的虚弱,那么人民就会起来反抗他。那么现在,这个暴力力量,首先在外部面临着挑战,其次在内部也开始面临着挑战。”

“……对于这个集权体制来说,目前已经开始出现了分裂:军方和政界的对立,军方和财阀的对立,陆军和海军的对立,情报机构与军方的对立,地方和中央的对立。这一切的一切,都在雄辩的证明:一切反历史潮流而动的力量,一切站在革命的对立面的力量,都是看似强大而实际上漏洞百出,他们不但最终会被革命的力量打败,而且首先会在不断的分裂和内斗中自我削弱。深层的原因就在于他们缺乏真正的革命理想,缺乏国民发自内心的支持,只是基于暴力压迫和利益的结合。”

曾飞说到这里,凛然四顾,目光所到之处,所有的听众都坐直了身子,流露出无比的自豪和旺盛的斗志。

“革命的道路虽然曲折,但迎接我们的,必将是无可辩驳的胜利,这也将是民主力量的胜利,是公理和正义的胜利,是国民的胜利!”(今天的更新目标是不低于一万五千。推荐票,收藏要给力些啊!双手合十,南无阿弥陀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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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四章 革命的时机(下)

一阵山呼海啸般的掌声,曾飞表情严肃地向着台下庄严鞠躬。

“下面,我要谈一谈党的斗争策略问题。”

许久之后,掌声逐渐平息,曾飞再次开口,声音洪亮,语气坚定。

“我党自满清时代开始,坚持暴力斗争已经二十年,积累了很多的经验教训,但最核心的,有两条:第一,我们必须坚持以革命的暴力对抗反革命的暴力,也就是我们必须要有枪杆子,要有武力。反革命的专制力量,虽然属于逆历史潮流而动,但永远不会心甘情愿地退出历史舞台,这就需要我们要建立真正的革命武装,并联合一切敌视专制政权的武装力量,共同战斗;第二,我们必须加强宣传,让更多的国民觉醒,并且分化和瓦解专制政权,让他们内部产生分裂,把更多的力量争取到革命的一边,变成我们的同志,或者是革命的同盟军。”

“这两条核心经验,就是我党革命斗争的两大基本原则。那么现在,反革命的力量在内外交困之下逐渐走入穷途末路,我们要更加进一步发扬光大这两条基本原则,迎接革命高潮的到来。”

“说到这里,我要谈一下有些同志提出的联合青年党的建议。对这个建议,我理解其初衷,但反对采纳。有的同志向我提出,联合青年党,符合联合一切可以联合的力量进行武装斗争的基本原则。可我要指出这里边隐藏的问题,那就是青年党到底是不是一个成熟的,可以信赖的革命政党。”

“青年党虽然以民主自由为号召,但该党实际上是一个极端民族主义的独裁专制政党,甚至是一个暴力集团。为了搜刮经费,他们不惜种植鸦片,贩毒,拐卖人口,私设赌场,绑架敲诈,无恶不作,而根据某些渠道的信息,该党和日本新亚会有很深的渊源。这样一个勾结民族敌人,对同胞犯下滔天罪行的团体,虽然革命口号喊得震天响,又如何能够成为我党武装斗争的盟友!所以我说,提出联合的同志是犯了革命的急性病,出发点也许是好的,但却是要做错事的。”

“青年党目前在国内策划一些活动,我们情报战线的同志已经掌握了相关情报,但我在这里再次建议大家,和他们坚定的,果断的划清界限,不参与他们的任何活动!对于我的这个提议,有的同志提出了疑问,甚至我听到了一些观点,认为我们应该同时采取行动,形成呼应,尽快推动革命高潮,认为我们与他们划清界限是革命的倒退,是削弱了革命同盟的力量,是把立场转移到了反革命的专制政权一边。我在这里要阐明一点,那就是我们这样做,是基于我们党最为崇高的宗旨和目标,是基于我们真正纯洁的革命力量,是从国民福祉和民族命运出发。”

“我们党的宗旨是什么?是为了中华民族的福祉,为了在中国实现民主共和,为了让中国的广大民众享受到民主和自由,过上富足的生活!那么,我们民族的敌人,也就是我们的敌人。在现阶段,除了在国内,我们需要和专制政权做斗争以外,面对民族危亡,日本和俄国这两个民族生死大敌,就是我们最大的敌人!”

“这个时候,只要专制政权坚持维护民族利益,坚持与俄国和日本帝国主义进行战斗,那我党作为代表国民最根本福祉,代表最先进的革命思想和理念,代表民族未来的革命政党,作为中国民主自由革命的领导者,就不能去拖后腿,使绊子!革命者,要的就是俯仰间无愧天地,要的就是一身正气,问心无愧!”

一阵惊天动地的欢呼声和掌声响起,青年精英们一个接一个地站起身来,向曾飞立正敬礼,很多人的眼中积满了泪水。

“我们是中国的未来。”曾飞微笑着,举起双手,轻轻地压下,场下顿时安静了下来,人们目不转睛地凝视着这位并不魁梧的中年人,在这一刻,这个形象,就如同降临人世的神祗,让人发自内心地感动,不由自主地景仰。望向他的一道道目光中,透着感佩,透着狂热,透着一股宗教般的虔诚。,

“我一直说,中国需要的革命,不仅仅是民族革命,更是民主革命。”曾飞缓缓说道,“十年前,复兴党,带领众多革命力量完成了民族革命的部分,却粗暴地强行中止了民主革命。我们多少先贤为之流血牺牲的革命成果就这样被一群野心家所撺掇。郑鹰这个披着民意外衣的独夫民贼,建立了专制政权,用新的压迫取代了旧的压迫,用他的皇朝取代了满清皇朝!这是对革命理想的亵渎,这是对革命事业的背叛!”

他的目光扫视全场,脸上的神色悲愤而凝重:“在立宪会议宣布国体为帝制的那一刻,多少革命同志,被悲痛与愤怒所淹没,我们纯洁的革命事业,陷入了前所未有的低潮与彷徨!很多同志,离开了革命的道路,在专制政权的诱惑下,与他们同流合污。很多人,彻底背弃了他们的革命理想,成为了新皇朝的忠实爪牙!”

“是你们!坚持了信仰,坚持了斗争!”曾飞威严的目光,扫过一张张兴奋的面孔,“多年来,在座的各位同志,你们和国内的同志一起做了诸多艰苦细致的工作,党,代表国民,对于你们的工作表示感谢。我对你们有信心,你们也要对革命,对国民,对党有信心。我向你们庄严保证,建党二十年来,尤其是我们这个党获得新生的十年来,我们为了这个国家,所做的一切艰苦的努力,一切牺牲,都是有价值的,都是值得的,都是为了不远的将来,我们获得最最辉煌的胜利!”

“有人说,我们干的事情,是吃力不讨好,是浪费青春,浪费生命。”曾飞继续说道,“我说,你只说对了一半,前一半。是,我们是吃力,这是一项很艰难的事业!敌人掌握着政权,拥有各级权力机构,拥有强大的军警宪特力量!是,我们不讨好!我们时刻面临着敌人的明枪暗箭,我们的很多同志都时刻受到生命的威胁!可我们绝对不是在浪费青春,浪费生命!我们是在从事一项最为伟大,最为崇高,最为光荣的事业!革命的事业!”

“革命,高于一切!”曾飞朗声说道,“为了革命,我们可以付出一切,勇于付出一切!我们不求名利,只求国民的福祉,民族的振兴!这就是我们,华夏民主革命党—真正代表民族利益,代表国家未来的党!也是唯一能够与专制政权斗争,领导国民,从一个胜利走向另一个胜利的党!”

“我一直坚信,我们的事业必将胜利!因为只有我们能够代表国民,只有我们才能永远走在时代的前列!因为我们的理想是实现共和,实现民主,是顺应历史潮流,而我们的敌人,却是妄图螳臂当车,逆共和民主之人类社会的必然趋势而动!但是,我们必须看到,国家还很落后,人民还很愚昧,斗争是残酷的,革命的道路是非常曲折而艰苦的!敌人的力量还很强大,我们的斗争,也必须要讲究策略。”曾飞缓缓说道,“革命的力量,相比敌人还很弱小。我们不能做无谓的牺牲。青年党在北方,在这个时候挑起事端,必定会受到专制政权的沉重打击。而我们的基础在南方。敌人把精力放在他们征服未久的北方地区,而对南方这个革命思想的大本营有所轻视,这就给了我们发展壮大的机会,给了我们夺取革命最后胜利的契机。”

“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积蓄力量,以待时机。”曾飞声音沉稳,目光缓缓地扫过在座众人,“当专制政权在战场上失利,建筑在暴力上的合法性开始受到质疑,内部出现分裂的时候,就是我党掀起革命高潮,真正发动国民开展暴力革命的时候!那个时候,专制政权外强中干的本质将暴露无遗,全国人民都会看清楚他们腐朽堕落的本质,看清楚他们没有能力担负起民族复兴的重任!而只有我们,民主革命的力量,才能够挽救国家,挽救民族!到了那一刻,我要求你们全体,都能够服从命令,以百倍的热情,千倍的努力,开创中华民族历史上最为辉煌华美的乐章!”

曾飞的演讲还没有结束,全场就已经响起了震耳欲聋的欢呼和潮水般的掌声。所有的党员代表都不约而同地站起身来,对他们的领袖致以崇高的敬意,尽情地发泄着自己的激情。在这一刻,曾飞抬起右臂,缓缓挥动,随着他的动作,所有人的目光一起转动着,被那根具有神奇魔力的手臂所牵引。

“革命万岁!伟大的民主革命万岁!”

“万岁!万岁!万岁!”

看着如同机器人一般狂热欢呼的人们,曾飞那张凛然四顾的黝黑面孔,写满了神圣与庄严,写满了对民族和国家最为朴实,最为深厚的爱。

(有人说这些语言怎么听着耳熟,其实近代所有革命,所用的方式和语言差不多都是从欧洲启蒙运动到19世纪中期欧洲大革命的那些秘密结社和革命党来的,包括秘密宣誓,严密的组织,金字塔结构,各种心理暗示,大家伙都差不多,都是一脉相承,彼此抄来抄去。至于曾飞的一些见解,以后大家会了解来龙去脉的。今天是六更,诚恳求推荐票,求收藏,你们的支持,才是星空写作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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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五章 真正的革命党

“他就是个天生的戏子,其实炒的都是皇帝当年的冷饭。什么革命思想,革命口号,还不是皇帝当年写的书,写的教材,翻译的各种欧美文献,翻过来掉过去,把别人玩腻了扔一边的东西又捡起来,包装包装拿出来贩卖!”

曼谷,一所乡间别墅,一个三十五六岁的青年,神色嘲讽,面对着客厅里的一群西装男子发表着讲话。

“他的口号喊的比谁都响,野心其实比皇帝还大,可又想下水又怕湿鞋,所以他就只能靠一个又一个漂亮的演说来化点缘,骗些面包。”青年的右手在下颌左侧的伤疤处抚摸了一下,眯起了眼睛,神色越发讥讽,“和我们划清界限?无非害怕皇帝激烈的报复指向他们,想让我们冲在前面,自己坐收渔利而已。我们都已经行动起来,他还要瞻前顾后,一边喊着打倒专制的口号,一边低三下四地摇尾乞怜,这样一个人,还自诩为革命领袖,开口闭口的中国的未来,为什么我每次看到他的演讲稿,就忍不住要呕吐半天?”

周围的众人都是会心一笑,知道这位首领和那位总裁一贯的互相鄙视,所以倒不奇怪。

“他们只知道靠口号,靠演说来骗取华侨的捐款,骗取洋人的资助。而我们,却是在踏踏实实地做事,自己一分钱一分钱积攒革命经费!我们不但自己建立了属于革命的武装力量,而且马上就要流血,要牺牲,要亲手点燃革命的火种。”青年首领继续说道,“我们在基层做了这么多的工作,为了革命,牺牲了太多,付出了太多,甚至被人骂成江湖帮派,卖国贼……可我们牢记着我们的信条,就是一切为了革命,一切为了国民。我们坚定地兑现着我们的许诺,那就是为革命鞠躬尽瘁,不怕淋漓的鲜血和牺牲。”

“我们这次要杀的,都是作恶多端,对国民犯下滔天罪行,民怨最大的贪官污吏,暴虐民贼,杀了这些人,国民会拍手称快。虽然没有推翻专制政权,但至少国民可以缓一口气,而且可以警告那些民贼,不能太过苛待国民!”青年首领有些激动地说道,“有的同志认为我们这个时候做这些会拖国家的后腿,他们并不理解,战争的胜利,并不等于国民的胜利!更何况,只有干掉这些国家的蠹虫,才更能激发民心士气,才能震慑那些无能腐吏,真正利于国家!”

“为了革命的胜利,哪怕死后要下十八层地狱,我冷秋在所不惜。作为这个党的领袖,所有的责难,非议,所有的报应不爽,都请冲着我来,我一个人扛下。”他扬起眉毛,“为了革命,我可以做个真小人;但为了国民,我不能让一个伪君子去做什么中国革命的领袖。所以我们要站在革命的最前列,始终引领革命的方向,不被那些漂亮的理论和口号所迷惑,专注做好我们自己的革命事业。这是我们的责任,我们的使命。”

“你们在任何时候,都要牢记,青年党,就是青年中的革命党,也是革命党中的青年。我们要永远作为中国革命的先行者。只有青年,而不是那些腐朽懦弱的老头子,也不是那些世故油滑的中年,才是中国的未来,革命的未来。我们的根基就在于这些青年,教育他们,引领他们,发动他们,把这些真正敢于牺牲,敢于斗争,思想纯洁的民族精英掌握在手里,我们就掌握了中国的未来,甚至亚洲的未来。”

“中国,他对时代,对历史,肩负着一种使命,那就是拯救殖民主义压迫下的亚洲,保护亚洲的人种和文明。而做到这一切,就必须摒弃封建效忠基础上的皇权专制,建立真正对国民负责,扎根在民众之中,理想纯粹,意志坚强的革命政权,发挥出深藏于国民中间的伟力,不满足现状,不苟且偷安,坚定地向西方秩序发起挑战。而能够承担这一使命的,只有青年,只有我们。”,

“我们之于中国,是行动上的先驱者,精神上的引导者。我们不求私利,不求虚名,只求革命事业的胜利,只求祖国和民族的真正强盛。为了实现这个目的,我们可以与魔鬼合作,可以和一切能够帮助我们的力量联合。”

“我们就是中国革命的斗争核心,是未来中国坚强的领导核心,对这个核心来说,一切为了革命,一切服从革命,这个精神在任何时候,都不能有丝毫的动摇。只要我们能够坚持不褪色,不腐化,不动摇,始终保持先进行,我们的事业就一定会成功,因为我们站在历史的一边,国民的一边,我们才是中国最进步的革命力量。”

“中国,注定要做亚洲的领袖;而中国的未来,注定属于年轻人。我们,就要做年轻一代的领导者,也就必将领导整个中国走向宿命的辉煌!”

“是,领袖!”

在场众人肃然起立,整齐划一地行军礼,冷秋如同一株挺拔的水杉,骄傲而坦然地迎接下属的敬意。--------------------我是历史的分割线---------------------------------------------------------

“冷秋,不过是个翻版的青帮头子。”

黑龙江,齐齐哈尔,市政府市长楼五层,市长办公室。

马江眯着双眼,看着对面的儿子马晓强和贴身秘书刘琴,嘴角带着不屑。

“革命?他除了知道革命是个好东西,懂个屁的革命!”

“什么是革命?革命就是要打倒那些无能腐朽的统治者,让我们这样的人才来统治国家,让国家的机制更加顺畅,秩序更加稳定。革命就是要让革命者过上好日子,然后再改善老百姓的生活。现在,我们已经过上了好日子,一天比一天好,甚至老百姓的日子也比以前好了。老百姓不会再起来胡闹,整个社会平稳发展,这个国家已经敢对洋人说不。在我来看,革命不但完全胜利,甚至远远超过了原本的目标。”

“当年他年轻,错过了站到前排的机会,现在他想跟我们学,也来搞革命,真以为革命是烧饼摊,谁都能开,开了就赚钱?他,凭什么?青年?他也就能骗些下巴没毛的半大孩子。”

“还想杀我?”马江不屑地哼了一声,“杀我这个革命的功臣?杀我这个齐齐哈尔的缔造者?就凭他那帮敲诈勒索的恶棍,绑票的劫匪,走私的小贩,卖鸦片的二道贩子,想来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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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六章 重要与不重要

“父亲,儿子觉得这是件好事。”马晓强想了想,字斟句酌地说道,“如果上面想对付您,借着青年党的手除了您,再把青年党干掉,正大光明,也不会引起地方的动荡,也不会让各位叔伯心冷。总情局把这个事情透给您,当然是要保您的命,而这就说明,总情局也好,陛下也好,对您是信任的,是要重用的,没有要对付您的意思。这才是对我们最重要的信息。”

“你说的没错。”马江赞许地看着儿子,“之前传出来要调李省长进京,我是有过顾虑的。不过从党内吹的风声,还有这次的情况来看,陛下对我的信任没有变。黑省的局面,少了我们这些人是维持不住的。陛下是什么人?那可不是那些庸俗之辈,是真正有大气魄,大眼光,分得清轻重缓急,绝不会因小失大。陛下用人,贪不贪,不是关键,忠诚和才干才是首要。我不是自夸如何天才,但我有一点是陛下认可的,那就是肯干,敢干,豁得出去。陛下当年说我是一柄开山刀,我也是这么给自己定的位。这么多年下来,顶着骂名,用这些强力手段推进政策,短短几年就建立好整个了体制,把齐齐哈尔彻底变了样,这在整个北方都是首屈一指。我是陛下的功狗,帮着他打了江山,扶着他坐江山,没我们这些人冲锋在前,在这个鸟不生蛋的冰天雪地压着满鞑子,顶着老毛子,看着小鬼子,陛下晚上睡得安稳?”

“当年铁四号案,您是有首举之功的,论功行赏,也该您高升一步了。要不是李……”秘书刘琴莺莺沥沥地说道。

“小琴,别这么说,李省长对我不薄,我绝对没有自外的意思。”马江摆了摆手,“我最担心的其实还是当年那件事情……虽然我是抓住了那个机会,合了上意,但毕竟那人和陛下情义深重,而陛下这人看着无情,却实在是个念旧的,尤其是对那几个老人。我这些年其实最怕的,就是他忘不了这事,把……恨,放到我身上来。伴君如伴虎,这句话,真是再准确不过了。”

这话一说出来,在场的几个人心里都不由自主地沉重了起来。

“不过现在看,这些问题还不存在。马上战争开始,到时候我们也不是全无选择。”马江一笑。

“爸,您的意思是……”马晓强眼睛一亮。

“我没有什么意思。”马江摇了摇头,“我是复兴党的老人了,这里才是最适合我的地方。所以你们都不要多想,不要乱想,要好好做,踏实做,我们把根基打稳了,那谁也动不了我们。以后黑龙江这里,陛下是天,我们是地,天离得远远的,高不可攀,可这地,却是实实在在,谁都得靠这地活着。有句话我今天可以和你们公开说了,那就是我的目标。”

“我从没想过背叛陛下,没想过自立为王,我不过是希望得到应得的东西。齐齐哈尔是我一手打造的,整个黑龙江都是跟着齐齐哈尔走,跟我学,这个地方,就是我马江的根基,是我给我们马家打下的基业。现在帝国有南北几大家,为什么不能再多个马家?陛下把我扔在这一扔就是十年,从来没挪过位,现在又要提到省里做一把,这叫什么?这叫信任,这叫默许,这叫论功行赏,这叫投桃报李,这叫大战之前先发赏格。”

“陛下待我不薄,我自然要鞠躬尽瘁以报。黑龙江以后是咱马家的,现在毛子要打过来,日本子要打过来,那就是夺咱的基业,我马江拼出命去替陛下打这一仗。其实我看得很明白,陛下就是用这招来激励我马江,也是对我马江的考验。那你们说,咱该怎么做?”

马晓强和刘琴交换了一下颜色,都露出了喜色。

“爸,您放心!您定了这个调子,儿子自然没话说!这一仗,儿子调动一切力量,帮着您老维持地方,保证军需,配合您老打出咱马家的威风来!”,

马江满意地喝了口咖啡,思索片刻,眉头又皱了起来:“晓强,那几个人的身份查出来了?”

马晓强赶忙恭敬地坐直身子:“爸,都查清楚了。那个姓周的其实叫陈正,是鹰翔贸易研究所新近从美国特聘回国的一个主任研究员,有禁卫军的军衔,这次是带一个调研团来考察东北方面军的军需和装备。这小子倒也说了点实话,还真是个搞军需的。其他人基本都是代表团的人,那几个总情局的是跟代表团一起过来,代表总情局来和朝鲜太子谈情报方面的配合的。情况就是这样,看来不是冲着我们来的。”

“这样就好。”马江长出了一口气,“替我谢谢你丁叔和刘书记。这军队和总情局的事情一向是自成体系,他们能查出这些来想必是搭了不少人情,一定要好好感谢一下。”

“爸,你这人啊,就是太厚道。”马晓强有些不满地说道,“他们其实自己就已经上了心了,哪是为咱查,还不是为了他们自己!说白了,咱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我们怕,他们不怕?您啊,老是对这些人太谦让。”“晓强啊,你这个性子真得改改。”一旁的刘琴插嘴道,“你爸说这话,也是教你以后怎么做人。这男人是得有点傲骨,但这官场里边,最讲个礼让,讲个谦退,尤其是对这些有大用处的,得给足别人面子。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宦海沉浮,多少事情都是说不准的。今天紫袍金带,明天就许进了班房。你爸这些年能走得四平八稳,还不是会做人,懂为官之道。你呀,年轻气盛,学着点吧。”

马晓强尴尬地看了看刘琴,点了点头:“刘姨说的对,我记得了。”

“小琴啊,你还要多替我管管这个不成器的东西。”马江爱怜地看着这个女人,“他妈妈多年卧病,这孩子早就把你当成了半个妈了。”

“人家有那么老吗……”刘琴状做不依,挥舞着白皙的小拳头,马江呵呵大笑。

闹了一会,马江似乎发现在儿子面前有些失了体统,也感觉自己今天似乎有点得意忘形,失了态,咳嗽了一声,刘琴也乖乖地安静了下来。

“好了,现在说说那几个人。晓强,我不是不信你,也不是不相信你丁叔和刘叔,但这个事情我总觉得有点怪异。那天那个情形,你说了之后,我觉得这里边有那么点子别扭,感觉……这小子像是来故意找麻烦的。”马江凝神说道,“我还是担心这后边有什么东西……”

“爸,您是说,有人在试探我们?”马晓强想了想,眼睛一亮。

“很有可能。”马江点点头,“我担心的还是秦光那条老狗。这些年,我总觉得他那双鼻子在我们这周围闻来闻去的。”

“忘恩负义的东西!”马晓强恨恨地骂了一句,“没有我们捅掉那人,他有现在的风光?”

“这话你跟他说不着,那是条狗,不是人。他听的是主人的命令,而不是看谁对他有恩。”马江摇了摇头,“这次他们看起来是禁卫军,总情局的人掺乎到一起,但总情局本来就是挂禁卫军军衔的军人,某种意义上不但是皇帝的私人情报机构,也是皇家禁卫军的情报局,所以这帮子人,搞不好全都是秦光那老狗派过来的,除了明面上的职司,私底下也要对我们做点手脚。”

“那……要不要给他们点颜色?”马晓强想了想,试探着问道。

“这个事情没那么简单。”马江想了想,“毕竟他们的名头是调研军需装备,那个研究所又是国防部的半官方组织,是老军头贴补家用的活计,明着来的话军方会闹翻天的,我们承受不起。”

“那您的意思……”

“这次就是个好机会。”马江胸有成竹地一笑,“学生们刺杀政府大员,煽动暴乱,一切嫌疑分子都要抓起来。口供往他们身上引……尤其是那个陈正,既然被他们顶在前面,又是个美国刚回来无根无底的,给他加个宣扬民主自由,煽动革命,居心叵测,不但是合情合理,更是没什么后患,秦光这老狗也得捏鼻子认输,乖乖把人领回去,军方怕也会乐得见他吃瘪,不会出头。”,

“对,就这么办!”马晓强一听说能收拾那帮北京混混,尤其是那个该死的军需官,恨不得抱起对面的老爸亲上几口。

“你别高兴太早。”马江瞪了他一眼,“好好把事情安排好,该疏通的关节都提前打好招呼,别到时候掉链子。这些人都不是普通人,到时候军队一围,别说抓人,搞不好你自己要进宪兵队。”

“是!”马晓强赶忙稳了稳心神。

“好在我刚得到消息,秦光这老狗因为对俄情报出了大问题,被陛下训了,连他一直力推的葛少杰都被停职了。据说丁局很可能要提前接班,他是老兄弟,虽然这些年交情淡了,但那人是个谨慎小心的,进了总情局就刻意和外人疏远,倒不是针对我。”马江一笑,“真是天助我也。这次再削削老秦的面子,恐怕国防军那边未必不会支持我,这老狗,这些年可是把人得罪光了。”

“他想做孤臣,做陛下最信赖的狗,可惜终归也有失宠的那一天。”马江嘿嘿一阵冷笑,“孤臣?到他失宠的时候,连替他说句话的人都找不着。我看你多半要成孤魂野鬼!等他发现救了我,却等于是害了自己的手下,脸上的表情一定精彩万分。一想到这个,我都恨不得要早日到北京去拜访拜访这位老朋友了。”

马晓强走后,马江对刘琴点了点头:“消息对上了……也许,是我多虑了吧……”

刘琴的脸上,早已不见了刚才的妩媚,肃然说道:“他们是国防部的人。”

“我知道,”马江神色凝重,“军令军政分开……这群玩笔杆子的半拉子军人,居然也蹬鼻子上脸。联系一下……”

他咬了咬牙,盯着刘琴,很认真地说道:“请那边准备好。也许我很快需要你……他们兑现自己的承诺。”

“到时候可能会有些不速之客来拜访我们,所以我们必须做好准备。”白公馆内,郑宇环视了一下在场的众亲信,沉声问道,“还有那些人,我还是有些信不过。不怕神一样的敌人,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明月兰忍不住杏眼圆睁,有些不满地看着郑宇,郑宇摊了摊双手:“我说的是警察局和……蓝精灵。”

明月兰一捂嘴,憋得很是辛苦。

郑宇面容严肃地转向另一侧:“明哲,那边安排的如何?”

“近卫第三师已经准备好了,七团已经以演习的名义征调了辎重队的车辆,随时可以进城。”杜智肃然说道,“宪兵队已经打过招呼,他们之前已经接到了命令,不过老许说到时候可以派一个连过来供我们调配。”

“一个连够了。”郑宇点点头,“再多了反而扎眼。我们这是贸易代表团,不是……月兰,局里的力量安排好了?”

“留守力量已经集合,部署完毕。”说话的是明月兰。

“马江的资料?”

“正在加紧整理补充,总情局已经全力配合。”马朝阳肃然说道,“不过现在挖出来的不过是些鸡毛蒜皮的东西,这是事情恐怕还动不了这个人。”

“很好,就这样办。我们现在首先是不能让人钻了空子,”郑宇点点头,“任何时候,都不能轻视你的对手。只有首先保护了自己,才能更有力的消灭敌人。在这些做好以后,我们再尽量做些事情,帮助一下其他人。至于马江……”

“殿下,为什么不直接趁乱把马江干掉?”一旁的吉雅赛因忍不住问道。

郑宇上下打量了这人半天,摇了摇头:“老吉啊老吉,我真不知道你到底是他的人还是我的人。”

旁边的邱海阳忍不住很YD地一笑,对着吉雅赛因挤眉弄眼的,吉雅赛因一阵茫然。

“他要是死在革命党的手里,政府能对老百姓说他其实是个大贪官?那不等于说革命党是干的正义之事?你这么一搞,这人从民贼蠹虫直接变成了国之烈士。”郑宇冷笑一声,“老吉啊,要真按你说的去搞,那不是杀他,反倒是帮他。再说,本来是正大光明清查贪污腐化,这搞成暗杀算怎么回事?你让党内的老人知道了我怎么做人?”

“是,您说得对。”吉雅赛因老脸一红。

“你们要记住,”郑宇很诚恳地说道,“他对我并不重要;但他如何不在的,这点对我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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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七章 冬天里的一把火

冬日的下午,阳光透过厚厚的云层漫射下来,路边的洋灰建筑和砖楼的倒影在马路上画出了参差不齐的深色图案,不时有寒风从楼宇和道路的空隙打着旋吹过,卷起的沙土和碎纸片让人不得不抬起手,用厚厚的棉布手闷子掩住眼睛和鼻孔。

复兴北路是一条并不太宽的马路,沥青铺就,很是新派,倒是经常用来被地方政府引来外地商贾,用以展示齐齐哈尔建设的不俗成就,推动招商引资。所以路边的人行道,排水井,林荫树,靠椅乃至垃圾箱,路灯,都修得一丝不苟。不过这条路由于城市发展的问题,来往车辆并不是太多,反倒是夏秋两季有不少赶新潮的情侣在这里压压马路。当然,在这个寒冷的冬日,这样的行人并不多。

目前正是下班时间,路上的行人和车辆多了不少,尤其是多了很多骑着自行车上下班的市民。健壮魁伟的小伙子骑着自行车呼啸而过,留下一阵豪迈的歌声,很多都是“看今朝,忆往昔,中华换新颜”,“问苍天,世间谁主沉浮;待从头,收拾汉家天下”之类的主旋律,在这冬日的寒风中多了几分慷慨悲歌的苍凉之意。不少精力过剩的小子一边比赛着速度,一边对吼着爱国歌曲,倒是惹得不少老成人物纷纷叹息。戴着红袖标的半大小伙子搔了搔脑袋,最后还是呵呵一笑,觉得要是按照影响市容大吼大叫来抓人,毕竟有那么点煞风景。这是什么时候?这是中华民族最危险的时候,是全国国民大团结,一致对外的时候。按照陛下的圣训,问题要分清主次,这可不就是教导员说的“学以致用”?

骑得慢的小伙子多数是带着家眷,车后座都坐着一个裹得臃肿,脸被冻得通红,但无论漂亮还是……可爱,都带着一脸幸福的女孩子,紧紧搂住前边男人的腰,把身子靠上去。这一幕看在很多老年行人的眼里,虽然这几年已经是司空见惯,但还是忍不住有些脸红叹息,心说自己年轻那个年月……怎么就不兴这样?

一辆黑色“铁龙”全封闭轿车正行进在路上,车后挂着“黑甲00008”的车牌,前面挂着赤底金龙踏日的国旗,在车前车后,各有一辆警用挂斗摩托车护卫。齐齐哈尔大部分市民都清楚,这是马市长,不,马副省长的专车。这么多年,马市长的车从马车到汽车,换了一辆又一辆,但车牌是永远不换。抗汛救灾的现场,你会见到马市长;开修马路的工程开工,你会见到马市长;车站竣工仪式,你会见到马市长;百货大楼开业,你还会见到马市长。走到大街上,经常可以见到马市长亲切挥手的海报,来到商店里,一进门往往就能看到画中的马市长对你亲切微笑,当然在更显眼的地方有一个更大更华美的画像—陛下。马市长,在看着你。

你可以对马江不满意,甚至鄙夷他,痛恨他,看不起他,但你却无法否认他的存在。在齐齐哈尔,马江几乎就是政府的化身。至于省长李平……对普通民众来说,这位省长的形象似乎已经停留在久远的回忆中,而那一位一手打造了齐齐哈尔,实际主抓了黑龙江政务的市长兼第一副省长,才是这一片大地上的政权的代表。

在每周的某几天,固定的时间,马市长都会去医院看望他卧床不起的结发妻子。风风雨雨二十五年的相濡以沫,缠绵病榻十年的妻子,有这样一个深爱她的丈夫,在百忙之中十年如一日的坚持,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动,什么样的幸福?虽然马江在齐齐哈尔有着各种各样形形色色的不堪传闻,但说到他对妻子的爱,对家庭的责任,那种深情和专情,连最挑剔的市民也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在这方面很了不起,很值得尊敬。

所以每到这个时刻,复兴路上的行人,看到这个小小的车队,都会不由自主地多看几眼,带着一丝敬佩,一丝羡慕。,

在另一侧的马路上,对面开过来一辆半新不旧的马达二型轿车,这辆车显然是经过了改装,焊接了一个铁皮车蓬,刷了绿漆,整个车就如同一个变了色或者被草汁染了色的甲虫,慢慢悠悠地开了过来。

一辆墨麒麟一般威武的轿车,在威风凛凛的警用摩托护卫下,与一辆猥琐的绿色小车迅速接近中,路旁的一些行人停下了脚步,有的在互相交谈着什么,有的只是发愣似地看着街对面,也有的弯腰下去系鞋带,还有的似乎累了坐在休息椅上。

时间仿佛就定格在两车即将交汇的那一刻。

那辆绿色的马达轿车在那一刹那突然加速,狠狠地撞向了那辆黑色的铁龙轿车。在近距离之下,猝不及防,两车猛烈相撞。就在那一刹那,马达轿车中突然燃起了一丛火苗,紧接着就是惊天动地的一声爆炸,方圆二十米内变成了一片惨不忍睹的人间地狱!残肢碎肉和汽车碎片迸溅到了四面八方,爆炸中心是直径二十米的焦黑一片,汽车的龙骨仍在熊熊燃烧,前后两辆摩托车也被崩得粉碎,几名警员凄惨无比地倒在远处,不知死活。在这一瞬间,两个灰影迅速赶到爆炸中心,检查尸体残骸,但很显然根本无法辨认了,两个人对视一眼,拔腿就分别跑向两侧路边的自行车。

一阵清脆的枪声响起,不知所措的市民终于猛醒过来,立刻就哭喊着,尖叫着,向着四面八方疯狂地跑开。刚刚逃跑的两个灰影,此刻已经呻吟着倒在地上,身穿便衣的警察呈弧形包围了上来,刚刚围拢,却见其中一个灰衣人艰难地翻过身子,仰头笑了笑,笑容是那么纯净,手中一个铁球突然爆炸,四周的警察如同被一个巨大无比的流星锤直接惯出去一般,一声不吭地飞了出去,落到地上之后许久才响起了断断续续的呻吟。

而在另一个方向,被爆炸惊得有些发愣的红袖标,也感受到了耻辱,但当他们按照教导员平日的教诲,力图在这危机发生的时候发挥青年先锋表率作用的时候,目睹着几个冲在最前面的同伴被自杀爆炸炸成碎片,很多半大孩子终于恐惧地尖叫起来,加入了慌乱的市民行列,再也顾不上什么维持秩序的职责,什么青年团的革命先锋队精神。

人群中又有一个青年猛地掏出手枪,对着闻讯赶来的警察连续射击,并且从怀里掏出一大把传单猛边跑边甩,向胡同跑去。一大群警察见状,立马吹起警哨,紧跟追上。这个时候,突然从旁边的住宅楼窗户里射出了火舌!两只步枪,准确地击倒了四名警察,剩下的警察赶紧散开隐蔽,寻找开枪人的所在,带头的警官满头大汗地吹着警哨,发出求救信号,大骂该死的宪兵队和总情局!

一个力工打扮的中年人趁着周围人处于混乱和恐惧的时候,偷偷捡了几张传单塞进怀里,心脏砰砰砰地跳着,跟着逃散的人群一起跑到了安全之处,在一个正在搬迁,拆了一半的破瓦房的僻静所在小心地打开一看,脸上顿时露出了精彩之极的表情,恨恨地喃喃自语:“他大爷的汉狗子,当年夺了爷们的天下,现在终于自己也闹起来了!什么驱除鞑虏,满洲是俺们旗人的天下,什么时候成了你们汉人的!闹吧,闹吧!等毛子和小日本打过来,迎回万岁爷,说不得还有八旗爷们进关坐天下的一天!”

慌乱的人群中,一个背着婴儿拼命逃跑的朝鲜少妇终于逃到一个楼洞里,惊魂稍定,却发现旁边抱着一样目的躲在此处的市民惊恐地看着自己,把背后的婴儿筐取下来一看,发现自己的小孩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头上插了一块轿车的铁皮,血流浑身,停止了呼吸,于是终于在悲呼一声后软倒在地,失去了知觉。

此时此刻,城市已经是一片大乱,这一声爆炸如同发出了信号一般,在城市的多个地方,都发生了枪战和炸弹袭击,目标都是政府官员!正如革命者们所说,革命的炸弹不会因为你是所谓的无辜者而自动避开你,革命的子弹也不会因为你并非直接残虐百姓的罪魁而拐弯,在革命的暴力面前,一切生灵是平等的。因为革命认为需要流血牺牲,你正好赶上了,那么你就得死。这是革命颠扑不破的真理。,

齐齐哈尔,也就在这一刹那,陷入了歇斯底里的恐怖和慌乱。

马江此刻正在办公室窗口,面色铁青地注视着窗外城市四处燃起的火头。

他并不关心车里替身的死活,他们本来就是做这行的,为国捐躯,为首长献身是光荣,家里也会有相应抚恤,他不会在这个关键时刻浪费感情在那些无聊的事情上。

他已经快要发飙了。总情局既然早就提供了情报,自然是做好了周全准备,怎么还会搞得这样一片大乱,人心惶惶!这是齐齐哈尔,是他马江的地盘,是他马江的城市!

看着城市四处燃起的浓烟,听着办公室里临时安放的十几部电话响成一片,那请求增援和汇报情况的声音如同在生撕他的心脏一般。马江,终于出离愤怒了。

在这样的时刻,他马江居然是一个人在战斗!

“秦光,我操你娘!”

冷冷地骂出这一句,他回头怒喝道:“给我接宪兵队,警察局,还有……省府!”

一股拯救世界挽救众生的高尚感,顿时充塞了马江的胸膛,这让他这几年有些走形的身材越发挺拔了起来。他目光如电,吼声如雷。

“这是我们的城市!人民在流血,祖国在呼唤!同志们,跟我来,我们要挽救这个城市!现在就是复兴党员发挥先锋带头作用,发挥甲午民族革命的无畏精神,坚决消灭反革命破坏分子的时候了!陛下,在看着我们!”(六更搞定,兄弟们,剩下的任务交给你们了……推荐票有木有?收藏有木有?拜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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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八章 这样不好

虽然情报局和宪兵队没有及时采取行动,但郑宇已经发动了自己的大部分力量,尽可能控制住局势,早些平息事端。不过,他还是按住了皇家禁卫军。那是他的底牌,现在还不能动。

“局里无非是想把事情闹大,闹得惨烈,闹得人心惶惶,闹得市民痛恨这些破坏分子,然后一举收网。”郑宇凝神看了看棋盘,落了一子,“这帮人行事的路数,你只要从效率最高的角度来考虑就可以了。”

“电报我早就原文发出了。”明月兰咬着嘴唇,看着棋局,“您是不是走神了?”

“对于这件事,我有我的看法,”郑宇看了看,感觉这步的确走得仓促了些,但也不好厚着脸皮悔棋,“时间拖久了,不一定能保证抓捕的周全,到时候留下太多隐患,时不时闹一闹,大家都没个消停,老百姓就要开始对政府不满了。维护社会稳定,是政府当仁不让的责任。”

“长痛不如短痛,既然冷秋走了这么一招臭棋,我们当然要好好利用。”明月兰想了想,还是决定放郑宇一马,走了一个缓步,“留着青年党这个祸害,以后要花费多少资源盯着他们,还不如这样引蛇出洞,趁着大战在即先把他们在国内的力量连根拔起。”

“我看你这招也不高明。”郑宇觉得最近的棋力有些见涨,自己刚在想对面最好缓一步,结果还真就这么走了,这难道就是所谓的“心弈”?

“青年党也好,华夏民主革命党也好,都是很复杂的社会问题,靠武力是不能根本解决的。以暴制暴只能暂时压制问题,但不能解决问题。”郑宇此刻信心爆棚,居然超水平发挥,连续几招杀手颇有点古力的风范。

“我们现在缺乏时间,”明月兰对对面这人忽高忽低的棋力也很是头疼,这放水的力度把握起来还真是很有挑战性,思考的时间明显多了些,“先用最快的速度把问题尽量平息下来,等打完了仗,自然有足够的时间慢慢化解。”

“你跟你打个赌,我猜局里真正的杀手锏不是暴力。”郑宇微微一笑。

“赌什么?”

“足疗,一个月。”郑宇气定神闲地伸出一根手指。

“……”对面的明月兰脸腾地有些发红,小声嘟囔了一句什么。虽然听不清楚,但想来也是“无赖”“登徒子”之类的。

郑宇一怔,心说这足道艺术属于中医经络理论,博大精深,怎么和好色无赖挂上钩了?

“算了,赌了,反正你也赢不了。”明月兰看郑宇发愣的样子,扑哧一笑,“那你说杀手锏不是暴力是什么?”

“宣传。”郑宇绽开一个很阳光的笑容,“笔杆子,也是可以杀人的。尤其在对内这个问题上,笔杆子才是最有力的武器。我这个判断,不是基于局里,而是基于对陛下的认识。我敢打赌,这几天过后,主要的内容就是宣传战。”

明月兰有些疑惑地看了看郑宇,不知为什么,最近一看到此人那副神棍做派就恨得牙根发痒,恨不得上去揍他一顿,于是就很干脆地说道:“我觉得还是暴力。大战在即,效率优先,你说的宣传的事情肯定也会有,但不会是重点的。”

郑宇把脸凑过去,很认真地对明月兰说道:“月兰,有句话我想对你说很久了。”

明月兰无来由地一阵心慌,往后缩了缩,眼睛有点躲闪地问道:“什么话?”

“这个世界如此美好,你却如此暴力,这样不好,这样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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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乱的交战在城市的很多角落,断断续续地持续着。

二十六号此刻正躲在一个隐秘的地下室里,撕开六号的衣服,给她包扎着伤口。,

“一鸣,是我连累你了。”六号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嫣红,“我知道你参加组织只是为了我,咳……”

“阿英,你别说话,”二十六号看着六号说话间咳出的血沫,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是我自己心甘情愿的。我对马江这些贪官污吏有意见,你是知道的。”

“可如果不是为了我,你不会走这一步,”六号的手很自然地把自己的秀发捋到耳后,擦了擦嘴角,尽量绽出自己最美好的一面,“一鸣,我就要死了。以前我一直觉得,自己这一辈子好像就是为了今天,为了做这件事的。但现在这一刻,我觉得自己错了……这些事情很重要,但不是最重要的……我还有爸爸妈妈,还有你。我觉得我好像做错了,咳,咳……”

“阿英,你别说了,”二十六号哭着擦着女孩子嘴边流出的血,“我带你去医院,抢救,我们自首。我们其实没做什么,也许还能活。如果你死了,我一个人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不,一鸣,你不能。”女孩子的脸又涌上了一阵潮红,“我们不能对专制皇权低头,我们已经拿起了枪,就要战斗到底。哪怕第一步我们走错了,但既然走了就要像个英雄。一鸣,我是不会去向他们投降的。”

“阿英,你还有父母,还有我!”二十六号愤怒地说道,“你已经为革命做了你能做的!但这不等于就必须去死!听着,阿英,为了你的父母,为了我,也为了你自己!为了我们以后的家庭,我们的孩子,我要带你去医院!”

女孩子执拗地摇着头,流着血,盯着这个男孩子。二十六号和她坚定地对视着,居然再也没有往日的羞涩和退让,而是用前所未有的坚决说道:“阿英,从今天开始,你是我的女人,你要听我的话。我现在带你去医院。你还要革命吗?”

女孩子下意识地说了声:“要。”

“那你先要活下去,我们都要活下去,活着,才能革命。”二十六号站起来,把女孩子抱在怀里,在光洁的额头上吻了一下。女孩子双手搂住这个男人的脖子,感受着那并不宽阔的胸膛,却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全和踏实。

“革命不是一切,”二十六号轻声说道,“对我来说,你比革命更重要。”

女孩子呆呆地看着这个以前自己经常用“软弱”,“动摇”来嘲笑,却依然忍不住去接近的男孩子,终于感觉到,也许自己错了,错的很厉害。她终于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容,甜蜜地把头靠在这个男孩子的怀里。

半个钟头后,二十六号抱着渐渐冷却的尸体,坐在宪兵队的卡车车厢里,号啕大哭。

几乎在同一时刻,同样的故事,在北方的多个城市上演。愤怒的青年学生用血肉和炸药,子弹,射向他们的目标,也收割着警务人员和无辜市民的生命,血,肆意地流着;传单漫天飞舞,又化作地上被踩碎的破碎纸片,随着风旋转着不知飘向何处,也许是被某个怀有某种念头的手塞进怀里,也许会被某个小孩子收集起来扎纸人,也许会被哪个不识字的捡粪老者拿回家去糊墙。

老百姓真正在乎的还是吃得饱,住的暖,对这些喊着打倒什么,什么万岁的年轻人,老人们只是可怜这些孩子,小小年纪就要闹政府,一个个被五花大绑送去警局,不知道要遭多少罪。可想到这些后生搞出来的恐怖景象,也不由得骂出几句发失心疯了。

普通的青年学生们,有的兴奋,有的疑惑,也有的愤怒。他们不知道为什么这些同学突然变得如此不顾生死,收割着别人的生命,以及自己的生命。虽然这些变得陌生的同学,平时就喜欢发些牢骚,经常神神秘秘的失了踪影,但却没想过这些人居然这么大胆,真的就向政府发起了挑战,而且搞出了这么大的乱子!这是什么时候?这些人这么干,到底又是为了什么?

革命?很多经历过甲午,曾经为那一场革命欢呼雀跃的中年人,在听到那些口号,偷着看到传单的时候,一时间也陷入了迷惑。十年前刚刚革命成功,怎么又要革命?这革命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怎么过几年就要来一次,而且谁都说自己才是真革命,而对方是反革命?!

政府公务员们有些不安,不知道这是不是又要闹起来了。甲午年小日本南下,镇国军北上,举国大乱,什么牛鬼蛇神都钻了出来,到处都是草头王……那种天下大乱的末世景象,还依然清晰地印在他们的脑海里。难道这刚过上点安生日子,国家有了几分大国气象,就又要再闹上一次?

而在社会的各个阶层,城市的各个角落,很多对目前循规蹈矩的生活感到厌烦的人,尤其是一些当年也曾抱着某种梦想参加了那场革命,却对革命论功行赏的结果很不满意的人们,想着当年并肩战斗的某些人已经成为了新贵,想着这再次降临的革命狂飙,看着这似曾相识的场面,忍不住心中也起了波澜,多了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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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九章 你的游戏结束了

齐齐哈尔车站,一列离去的列车上,一个裹着围巾的中年人看着越来越远的车站上刚刚赶到的警察和宪兵,转回头来,拉下围巾,长长地出了口气。他的任务已经完成。虽然不知道马江等重要目标的死活,但只要让这座城市乱起来,流血,死人,让政府开枪镇压,他的任务就已经完成。他可以到南方坐船到南洋,在暹罗进入青年党的高层,享受特权,也可以选择去南非或澳洲做农场主。冷秋在江湖上号称一诺千金,断然不会因为自己这样一个小人物而坏了名头。至于那些热血青年,只能说,他们愿意为了革命牺牲,而自己帮助他们实现了理想,这是一笔公平交易。人各有所求,也各有定位,自己这样的革命领导者,当然不能就这样牺牲掉。

他有些奇怪地看向对面的男人,那人自打上了车,似乎就一直在闭目养神,只是偶尔睁眼看看。他觉得这个人有些不简单,那种气质,让他生出了一些冲动。

“先生贵姓?这次有何贵干?”

“姓刘。去看个老朋友。”

“哪里的?”

“南方的。和那位老朋友神交已久,这次是亲自看一看,谈一谈。”

“哦。我这次也是去南方,看来这一路倒可以好好聊聊。”

“您说的没错,我们的确应该好好聊聊。”

男人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对面的中年人目光一凝,却感觉左边的腰上被一个硬硬的东西顶住,他微微偏转目光,看到了那个沉默的知识分子,此刻正面目表情地盯着自己,手中是一支乌黑的手枪。

“一号,你的游戏结束了。”

白公馆。

“我们尽力了。”郑宇安慰着对面脸色有些难看的杜智,“能稳住几个地方,逼着总情局和宪兵队也跟着动起来,这就很了不起。我们毕竟不是神仙,凡事无愧于心就好。”

“我没想到事情真发生的时候,竟然是这么惨烈。”杜智涩声说道,“那些孩子,简直就和疯子一样,怎么说也没用。我们也只能开枪。”

“这不算什么,如果真的把民粹主义搞起来,暴力革命整个开始,那才叫真正的惨烈和恐怖。”郑宇冷笑一声,“我看某些人打的就是这个主意……如果不尽快控制住局面,越来越多潜伏着的野心家会和嗅到腥味的猫一样动起来。每个人的心里,其实都潜伏着一种暴力的欲望,一种破坏的欲望,一种不甘于现状,想要一下子改变命运的欲望。如果政府失去了那种权威,那种震慑力,社会失去了应有的秩序,那这种欲望一旦释放出来,就会像仓库里迸溅而出的火星,最终把整栋房子炸成废墟。“

“殿下,您的意思是?”

“放心,青年党的力量还很有限,而帝国的民心尚在,现在他们能引发的,除了少数对现实不满的反社会分子可能做出些趁火打劫的事情,恐怕更多的将是人民的怒火和憎恶。”郑宇目光复杂地看向窗外,似乎想看清楚那苍茫夜色中隐藏着的血色,和更深更浓的黑暗,“陛下一定早有安排,会最大限度地利用好这次的事件,彻底清扫对帝国政权构成威胁,对未来的战争构成妨碍的力量。”

他沉默片刻,眉头微微皱了起来:“明哲,说这次很多暴乱分子是受过专业的军事训练?”

“没错,而且比总情局的情报上所说还要严重。”杜智的神色越发凝重,“那些青年学生多半都是用来做自杀袭击的,而负责掩护的有很多人明显是受过严格的军事训练。这些人已经被打死不少,但几乎没有被活捉的,目前估计,很可能是冷秋在南洋训练的武装分子,所谓的青年敢死队,青年先锋军之类。”

“总情局在资源调配上还是有些问题,居然让这么多危险分子混入国内。”郑宇揉了揉眉心,“月兰,外省的情况如何?”

“吉林,辽宁,河北,山西,山东,河南,陕西,宁夏,四川,江苏,都有类似的行动,这一次青年党是把全国的网络都动了起来。”明月兰的语气有些沉重,“局里掌握了大部分行动,但有很多地方出现了不少自发性的变数,所以没能完全控制住损失,这一次不但有很多市民和警政人员的伤亡,政府官员也多有死伤。”,

“看到了吧,这就是底层革命的狂暴。”郑宇轻叹一声,“即使是所谓革命党的领导者,也不能完全掌握。如果再放任这种情况发展下去,就不可收拾了。现在必须马上收网,转入宣传斗争。给我接局里,我要直接通话,你们都过来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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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车上,一号沉默不语。车厢已经被清理得空荡荡,只剩下六个人,四个坐着,两个站在两道门口。

“我知道你在等什么。”对面的中年人喝了口水,满意地咂咂嘴,“那两个来护送你的先锋军一上车就被制服了。你所有的行动都在我们掌握之中。”

一号的瞳孔猛地收缩,惊惧地看着对面。

“不要怀疑我们的专业水准,你的问题是太不专业,所以只能去信任那些所谓的专业人士。”中年人玩味地看着一号,“你完全按照纸面计划走,自然也就注定落在我们毂中。要是你多发挥些主观力量,积极主动地做些工作,也许会给我们带来更多的麻烦。看来你还是圣训读的少啊。”

一号的表情逐渐恢复了平静,他点了点头:“总情局果然名不虚传。我可以和你们合作,但我也要提出我的条件。”

“条件?”中年人的目光带着冷厉和不屑,“你认为自己有资格谈条件?”

“有,因为你们需要时间,而我又恰好不是个怕死的人,也不怕威胁。”一号沉稳地说,“我知道很多你们需要的东西,可以帮助你们揭露青年党的真正面目,而且我可以帮你们到法**作证,不但可以说出我知道的,还可以讲出我不知道的。”

对面的中年人微怔,再看过来的目光倒是带了些欣赏。不过片刻之后他还是轻轻摇了摇头。

“收起你那副革命英雄的嘴脸吧。”他微嘲说道,“一不怕死二不怕苦的所谓革命志士,我见得多了,但在局里能不开口的倒还真没见过。你既然能在这个时候抛弃你那些革命同志,想着去南美做富家翁,自然也不是什么所谓的革命英雄主义者。你折腾到最后还是一样的结果,又何必让自己遭罪?”

“相信我,那种滋味,是你绝对无法想象的。”

中年人的表情,既不狰狞也不凶恶,语气平静得如同在谈着一件家常,却让一号的心情瞬间沉入了无底深渊。

“到长春还有五个小时,说出你知道的一切,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也是唯一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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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章 我是攻

“他们还有机会。”

夏威夷,曾飞放下手中的电报,黝黑的面孔上露出深思。

“他们的机会就在于皇帝犯错,或者下面的人急于邀功乱来。现在不但是考验皇帝是不是真的年老昏聩,也是考验这个专制体制,地方上到底媚上欺下到什么程度。如果政府乱来,大肆抓捕,刑讯,杀人,编造冤案,趁机打击报复,那政权的根基就要动摇,而冷秋就成了反抗暴政的英雄,在国内外的威望会一日千里。如果政府迅速平息事端,并且保持克制,一切依法行事,再在宣传上做到位,那冷秋就成了一个冷血而野心勃勃的政治小丑。”

旁边的中年人佩服地点了点头:“总裁,您说的太好了……那以您看,谁能赢?”

“冷秋败的可能要大一些,”曾飞轻轻叹息了一声,“他太着急,老想跟我比,事事争先,这就落了下成。上善若水,夫惟其不争也。我们这个时候绝对不能掺和进去,皇帝的根基还很牢固,贸然出手是要吃大亏的。这事摆明了皇帝早有准备,挖好了坑等他跳,冷秋居然还就不信邪,自以为比皇帝聪明,这才是他失败的根源。”

“我说过,我从来都承认皇帝比我聪明。但有一点皇帝比不了我,我年轻。”曾飞洒然一笑,“他年纪大了,又要管理这么大的一个国家,还是集权体制,他能抗几年?就算他是盖世奇才,现在也是焦头烂额了。即使冷秋败了,他也绝不会好受。”

“他的力量分散,敌人太多;我的力量集中,到处都是盟友;他要防备所有人,而所有人其实都和我有共同利益。而这一次他如果彻底打垮冷秋,革命的力量就会转向我们,我们反倒获利最大。皇帝,还是老了……他是似强实弱,我是潜龙在渊;他在一天天衰弱,我在一天天壮大。所以总有一天,我们必定会成为这个国家的主人。”

“是!总裁!您说的太对了!”中年人激动而恭谨地鞠了一躬。

曾飞靠在椅背上,双目微闭。

“说说吧,对于下一步的计划,如何更好地利用这个局势,你有什么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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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计划就是继续刺激马江,让他产生误判。”白公馆里,郑宇的神色有些凝重,“这个人看来比我们想象的还要沉稳老练,我们之前大张旗鼓的一番做派,并没有让他乱了阵脚。”

“他的这些贪污腐化的情况,就算证据并不充分,难道还不够拿掉他这个市长?他在汇丰银行的存款,在齐齐哈尔和京里的宅邸庄园,他儿子和亲戚们间接控制的那些产业,吃的干股,还不够一个巨额财产来源不明?”赵明有些困惑地说道,“已经掌握了这些情况,殿下何不直接公开身份,对此人逮捕调查,那时候一切都清楚了。”

“行知,事情如果是那么简单的话,我早就下手结案了。”郑宇摇了摇头,“现在这些贪污腐化之类,固然是有帝国法律明文规定,但一个是证据不足,还有一个就是仅仅如此,恐怕未必搬得倒这人。既然局里早已掌握了不少情况,那陛下没有理由不知道,可陛下容忍他到现在,说明什么?说明陛下并不是太看重这些,至少并不想因为这个拿掉马江。那也就是说现在陛下在大战在即的当口要查办他,只能是马江做了更加过分的事情,而这些事情让陛下也很忌惮,所以让我这个身份有些特殊的人物乔装微服调查。这可是战区……”

“如果我们并不掌握马江的底牌,一旦他真的受了刺激,狗急跳墙了怎么办?”马朝阳问道。

“有禁卫军和宪兵队,还有总情局,他能翻起多大浪来?”郑宇眉毛一扬,“就算他掌握了警政系统,还有一群黑社会打手,但齐齐哈尔是北方方面军总部驻地,尤其是预备队的近卫第二军驻扎在这不远,他们要搞些事情,部队随时可以入城。当然,我们并不希望城里打成一团糟。”

“直接对马江下手如何?”杜智问道,“把他们控制住,肯定会刺激到他的党羽,隐藏的力量就会释放出来。”

“以什么名义下手?公开身份?”郑宇摇了摇头,“现在大局未定,我的身份还要保密。如果我用太子的身份来压人,强行搜查,刑讯逼供,这就落了下成,也落人口实。”

“明明是调查贪官,结果成了我仗势欺人,马江成了受迫害的弱者,甚至还会让很多复兴党的老人对我产生某种看法,这可不是我想要的。”郑宇摇了摇头,“马江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他有盘根错节的关系,如果我处理不当,结果也未必好到哪里去。”

“这些都不合适,那您想怎么做?”明月兰咬着嘴唇,脸色凝重。

“等他出招,然后再狠狠地刺激他们一下。”郑宇微微一笑,“我们之前的那一番行动,我相信还是会让他产生怀疑的。虽然我不知道马江为什么一直按兵不动,但眼前的这个机会,他应该不会白白放过。就算不会直接对我下手,也免不了要试探我一番。那个时候,也就是我们再给他添点料的时候。给陛下发电吧,如果我所料不错……”

两天后,郑宇正在心平气和地与明月兰对弈,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急刹车的声音,脚步杂乱,格外嘈杂。郑宇放下手中的棋子,环视了一下旁边的众人,平静中带了点兴奋:“来了……各自准备好吧。这一次的关键,在于……分寸。”

“记住我们的行动代号,海燕。”

“在苍茫的大海上,狂风卷集着乌云。在乌云和大海之间,海燕象黑色的闪电,在高傲地飞翔。”坐在警察局的卡车后座,郑宇摇头晃脑地背诵了几句,“一会儿翅膀碰着波浪,一会儿箭一般地直冲向乌云,它叫喊着,就在这鸟儿勇敢的叫喊声里,乌云听出了欢乐。在这叫喊声里—充满着对暴风雨的渴望!在这叫喊声里,乌云听出了愤怒的力量,热情的火焰和胜利的信心。”

旁边的警官像看神经病一样看着郑宇,脸上露出狐疑和惊惧,不知道这人的神经是怎么构成的,面对如此的大场面,又是谋逆造反的重罪,居然如此肆无忌惮!

带队的队长实在有些看不过眼,咳嗽一声说道:“陈中校,虽然您身份特殊,毕竟兄弟们执行的是公务,代表的也是帝国警政。您好歹尊重一下。”

“我还不够尊重?”郑宇眉毛一扬,“这首诗是歌颂海燕,敢于和黑暗斗争,与危险和苦难斗争,决不妥协。我用这首诗来送给帝国警政,您居然说我不尊重?”

队长面容一僵,脸色越发难看,却也不知如何对付这个摸不清深浅的男人,心中暗自警惕。旁边的一个侦探却是认认真真地在本子上记下了什么,郑宇目光一凝。

“中校,我知道您心里有些怨气。”那位侦探旁边一个年长些的同伴抬起头,很诚恳地说道,“您不用多心,只不过是因为案情需要,请您协助调查。虽然签发了逮捕令,但毕竟只是一面之词。您要相信帝国警政,黑的白不了,只要您身正就不怕影子斜,到了局里,一切自然就清楚了。”

“故所愿尔,不敢辞尔。”郑宇一笑,“……海鸥在暴风雨来临之前呻吟着,——呻吟着……海鸭也在呻吟着,——它们这些海鸭啊,享受不了生活的战斗的欢乐:轰隆隆的雷声就把它们吓坏了。蠢笨的企鹅,胆怯地把肥胖的身体躲藏在悬崖底下……只有那高傲的海燕,勇敢地,自由自在地,在泛起白沫的大海上飞翔!乌云越来越暗,越来越低,向海面直压下来,而波浪一边唱歌,一边冲向高空,去迎接那雷声……”

这首前世初中生倒背如流的课文汹涌而出,郑宇的脸色越发慷慨激昂,众警察却是脸色尴尬,邱海阳则是一脸的淡定。

郑宇感受着高尔基大家那种愤懑和豪迈,看着身边那些全神戒备的黑衣警探,忍不住就把自己想象成了一位不畏强暴,坚持正义的文弱书生,面对着黑暗的社会现实发出不屈的怒吼。虽然身为一个帝国太子,出现这样的一种感慨着实有些狗血和荒谬,但郑宇依然很固执地认为,自己其实本质上还是前世那个有些心理洁癖和正义感的普通人,而此刻能有这样一个直面淋漓的鲜血,与国家暴力机器直接对撼的机会,他忍不住地感到了一阵难言的兴奋。

尤其是……皇帝老子的尚方宝剑在手,又有最强暴力撑腰,在他面前,一切政府机构都只有乖乖当受的份。

这种感觉,真的很好,很强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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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一章 你不是攻

齐齐哈尔市警察局坐落在北四马路西侧,是灰黑色长墙围起来的一座大院落,里边耸立着几栋冰冷威严的楼宇,一色的洋灰外面。大门口挂着白惨惨的招牌,门拱上面高高悬挂的国徽和“疾恶如仇”横匾分外醒目。

郑宇在重重护卫下走进了那座散发着阴冷气息的配楼,邱海阳沉默而机警地扫视着四周。郑宇可以满不在乎,可他却绝对不可以。虽然他自信腰间的两把手枪足以确保自己的安全,但毕竟多了一个郑宇。如果对方存心下手,他也并无太大的信心可以安然脱险。如果对方毫不顾忌郑宇公开出来的禁卫军少校和调研员身份……他瞥了一眼郑宇,看着此人的镇定自若,虽然不知道这人的自信从何而来,心中却也莫名其妙地安定了几分。

郑宇并没有被绑。他的身份特殊,来此只是“协助调查”。虽然警察局说他涉嫌谋逆造反,但郑宇心里有数,这种一面之词,还不足以让他乖乖受审。即使是马江那些人,尤其是警察局那位谢局长心怀叵测,对上自己,也不得不谨慎从事。毕竟,他的公开身份不但代表了国防部和皇家禁卫军,还代表了总情局。至于还有什么力量,恐怕对方也不能完全确定。在不能彻底摸清他的路数之前,对方应该不敢做的太出格。退一万步说,即使真有些意外,以邱海阳的机灵和身手,自己也不会遭到什么意外,而援军也会马上来到。

审讯室。

一张长条桌子,郑宇坐在这边,邱海阳面无表情地站在他的侧后方。对面是三名警探,一位面目威严,目光冷厉,一位笑眯眯如同弥勒佛祖,还有一位却是面无表情,只是沉默地盯着郑宇。

“陈中校,你是归国华侨,刚从美国回来,对我们帝国警政的了解恐怕还不够充分。在下薛明,就在此给你讲解些规矩。”疑似弥勒佛祖笑眯眯地说道,“帝国警政是讲原则的,虽然对阁下的一些罪名,本局上下无不齿冷,但我们不能不教而诛。”

“帝国警政的规矩,就是坦白交代,一切从宽;拒不伏法,坚决镇压。”薛明眯着眼,笑容有些阴森森的,“尤其是对于危害帝国国家安全,威胁国家政权的危险分子,帝国警政一向的原则就是从严,从重,从快地进行解决。”

“肉体消灭?”郑宇微眯双眼,面无表情。

“只有死了的造反分子,才是真正安全的造反分子。”一旁面无表情的侦探接口说道,“帝国警政乃国之干城,对于危害国家的力量,一向是势不两立。要争取宽大处理,只有一条路,那就是彻底交代,不留死角,争取宽大处理。”

“有一种死亡叫解脱。”这人的神色流露出了一种怜悯,“对于很多政治犯来说,这句话就是他们苦苦寻觅的归宿和真理。帝国警政,一直就是那些危险分子的最大克星。”

“你们的话太多了。”郑宇盯着这两个人看了一会,噗哧一笑,倒是把那个笑眯眯的薛明吓了一跳,“有什么事情赶快说,我还有军务在身,没功夫陪你们扯咸蛋。”

“放肆!”那个一直没说话的威严中年男子狠狠地一拍桌子,“你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你以为你是谁?藐视帝国警政,就是藐视帝国,藐视陛下!别以为你是禁卫军的军官,就可以飞扬跋扈!须知这天下,还有王法二字!”

“你还知道有王法?”郑宇眉毛一扬,“深夜搜查,对禁卫军现役军官妄做审讯,大肆污蔑,玷污禁卫军的光荣。这就是王法?”

“大肆污蔑一句,原样奉还。”威严中年冷冷一笑,“料你就不会乖乖承认。可惜,你的同党早已招认了!”

郑宇目光一凝,目不转睛地看向对方。

“别做戏了!”威严中年冷笑一声,“薛明,给这位青年党特派员先生念念。”

“……青年救国会五十二号,本名罗安杰,国立齐齐哈尔第四高中高三年级学生,于华夏八年四月加入青年救国会,华夏九年三月随青年救国会加入青年党。该人思想激进,主张暴力革命,推翻帝国,多次参与密谋,目前该人位于南四马路六号白公馆……”

“……陈正,广西桂林人,十五岁赴美,就读于美国宾夕法尼亚州橡树园中学,后入宾夕法尼亚大学修读数学,获数学博士学位。华夏八年十一月回国加入鹰翔贸易研究所,受皇家禁卫军少校文职军衔,负责军备物资供需调研统计工作。华夏十年一月十日,抵达齐齐哈尔。一月二十七日,该员将罗安杰及其父母,姐姐,带入白公馆,至今仍在。”

“根据已被抓捕的多名青年救国会骨干分子供认,目前在逃的所谓一号,即青年救国会会长,目前的青年党齐齐哈尔支部干部长,最近多次表示,青年党已经有特派员前来指导工作,该人来自美国,对于民主革命有着极为深入透彻的认识,此外还是现役军人,对军事情况了如指掌,还通过种种渠道为本次行动提供了大批武器弹药和炸药,以此鼓励暴乱分子发动袭击。”

“口供在此……陈先生,请问你如何解释?”神态威严的中年人冷冷地盯着郑宇,“别告诉我这只是巧合。”

郑宇接过几份材料看了一下,内容基本上是千篇一律,而血红的手印和凌乱的签名都足以证明,这些口供的提供人之前遭受了什么样的折磨,又是在何等艰难的情况下完成了这些东西。郑宇不动声色地放下这些材料,抬起头,有些困惑地看向对方。

“就这些?”

威严中年人显然有些惊愕:“什么意思?这些还不够?”

“不够。”郑宇很诚恳地摇了摇头,“我看不出来这些和我有什么关系。至于罗安杰……谁规定禁卫军军官,不能追女学生?”

“这和你窝藏激进分子有何关系?”

“我想泡他姐,自然要讨好未来的泰山大人和丈母娘,小舅子也不能放过。”郑宇很严肃,很认真地看着对方,“这个答案,够清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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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二章 你是受

对面气度威严的中年人又是狠狠一拍桌子,郑宇却是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人,心说这手上似乎有些功夫,莫不是温瑞安笔下四大名捕之一的铁手反穿过来的?

“看来不用些手段,你是抵死不认了。”气度威严的中年人面露阴狠,“马上你就会知道,在帝国警政面前,一切顽抗都毫无意义。到那个时候,你会抱着我的大腿恳求我听你说出‘真相’。”

“凭什么?”郑宇平心静气地看着对方,嘴角挂着一点轻蔑的微笑,“我是皇家禁卫军现役军官,你无权审讯我。我配合你的调查,不过是……”

郑宇很认真地盯着对方:“给你点面子。”

中年人愣了一愣,忍不住冷笑了起来。

“面子?你还真以为自己是盘菜了。事涉谋逆,威胁帝国安全,已经由不得你了。”中年人阴森森地说道,“等你认罪服法,本局自然会向禁卫军交代。现在情势危急,青年党还有什么阴谋,只有你清楚。为了帝国大业,就算削个把人棍,本局又何所不惜?”

郑宇的眼睛眯得越发狠了。他没有想到对面这人竟是如此光棍,一副铁了心要搞残自己的样子。他瞄了一眼身旁的邱海阳,只见这人虽然还是松松垮垮地站着,但垂在体侧的双手,那绷紧的肌肉却说明这人已经随时可以发出致命一击。郑宇心头稍安,心说这节奏比预想着实快了点,真要打起来,外面的接应来得及吗?不过……

“我给你三分钟思考时间。”中年人露出一丝残忍的微笑,又扭头对着身旁说道,“老薛,通知七组过来,另外叫五组也准备好。这次的点子是军人,骨头想必硬些,兄弟们别栽了跟头。压箱底的手艺,最好的家什都别藏着了,今天要好好招待招待这位。”

“郑局有命,那自然是没说的。这位爷从美国的花花世界过来,见过大世面。”薛明笑眯眯地说道,“咱这小门小户的手艺人,不能堕了帝国警政这块金字招牌。既然是跟帝国作对,还有什么好说的?今儿兄弟们轮流伺候着,包您满意。”

郑宇缓缓起身,脸色有些阴沉地看了看这几人,冷冷说道:“既然你们执意如此,那就恕我不能奉陪了。在下军务在身,事涉军事机密,如果贵局有些想法,不妨发文到北京禁卫军军法总局,除了他们,没人有权审讯我。”

“想走?”郑局长冷冷一笑,“你走得了吗?”

旁边一直沉默的侦探吹响警哨,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大门被推开,一群黑衣警员拎着棒子涌了进来,目光凶残,如同一群嗜血的饿狼,在盯着自己的猎物。

“爷们别冲动。”薛明笑眯眯地说道,“好汉还不吃眼前亏呢,是不是?帝国警政是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

“如果我非要走呢?”郑宇眯着眼,冷冷说道。

“这些兄弟们,可都不是庸手。”薛明笑得越发灿烂,“就这么一个房间,一拥而上,就算你那位同僚有些身手,又架得住几个?”

邱海阳面无表情,却迅如闪电般地掏出手枪,一枪掀飞了薛明的大檐帽,子弹直接钉进了水泥墙,吓得薛明一屁股坐到了地上,脸色惨白。

“就凭这个。”邱海阳面无表情地说道,“有胆子的,尽管试试。”

此时此刻,从他那精壮却并不魁梧的身躯上,涌出了一股浓烈的杀气,带着西伯利亚雪原上的冰寒,裹着雪夜杀人的狂野,透着总情局和禁卫军千锤百炼,历经秘密任务洗礼出来的淡然和冷漠,一下子就震住了这些凶狠无情的警察。前排的一些人开始往后靠,后面的人犹豫着开始往房门外面蹭动,整个人群开始散发出一种不安的惶恐。光凭没有发生跳弹这一点,已经足够说明问题了:无论是人,枪还是子弹,都绝非凡品。

而有这样一个护卫,对面这个少校绝非是普通的军官那么简单。,

“怕什么!”郑局恨声吼道,“他敢开枪拒捕,就怪不得我们了!去,请谢局开枪库,我倒要看看,这两个小子能翻出天来!”

突然,警察局外响起了枪声,一开始是稀疏的两声,随即就是爆豆一般的机枪吼叫,众人闻声登时一片大乱。郑局长额角的青筋蹦起来多高,脸色一刹那变得惨白,他扭头吼道:“去看看,怎么回事!”

一阵纷乱的脚步,大半警员做鸟兽散,各自去枪库领枪的领枪,去查探的查探,房间里一下变得有些空旷。

郑宇的脸上依然是一片平静,心却一下子安稳了下来。

“打,打进来了!”

不一会,一个警察连滚带爬地跑了过来,一脸的恐惧。

“谁打进来了?是逆党?”郑局脸色大变,恶狠狠地盯着郑宇,“你还有什么话说?”

“他如果对你说了什么,你就可以去死了。”一个冷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郑局回头看去,却见钢盔涌动,一身黄褐色军装的彪悍士兵全副武装滚滚而来,当先一个魁梧如山的军官,脸色铁青,手中拎着一只自动手枪,一只大威力手枪,大步走来,整个楼房似乎都在随着大马靴的踏地声发出了呻吟和颤抖。

郑局一见这人,大惊失色:“许疯子!这里是帝国警政,你居然敢带兵闯进来!难道你也是逆党同谋,要发动兵变吗?”

“兵变?兵变你娘啊!”许二雷大步来到郑局跟前,对着依然坐在地上惊魂未定,此刻更是吓得晕头转向的薛明轻蔑地吐了口吐沫,随后众人眼前一花,这人手中的枪已经顶在了郑局长的脑门。许二雷盯着对方的双眼,冷酷地说道,“告诉我,他都和你说了些什么。”

“你疯了!”郑局长尖叫了起来,“我是齐齐哈尔警察局副局长兼政治教导员!你敢带兵擅闯警局,用枪对着我,你就是造反,就是兵变!”

“告诉我他都和你说了些什么。”许二雷冷漠地说道,“我不喜欢重复,我数三个数,你不说,我就直接毙了你。”

“三,二……”

“别!我说!”郑局长看着对面这个杀神冷漠的眼神,精神终于垮了,“他说他想追个女人!还说要离开警局!”

“你当我是和你一样的废物?”许二雷的目光如同在看一个白痴,“追女人?你他娘的把人弄到警局,大动干戈找了这么多人,最后就问了这点东西?”

“我说的是真的呀!”郑局长已经快要哭出来了,“他真的就只说了这些。”

他转向郑宇,求恳似地说道:“陈先生,您可要为我作证,我真的只问出来这些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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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三章 一切,为了帝国

郑宇觉得这一幕真是有点滑稽。

刚刚还拽得二五八万,一副颐指气使的警察局副局长,这时候就如同机器猫里的小强,说了大熊的坏话被找上门,不得不找康夫来作证,分外的可怜,极其的恳切。郑宇很是配合地点了点头:“这倒是实话。”

郑局长刚松了口气,却听郑宇继续说道:“不过这几位一直想从我嘴里打探东西,我说了这是军务机密,他们还是非要问,而且不回答就要用刑,如果许队长晚来一步,恐怕我们已经要被刑讯逼供了。”

“嗯。”许二雷点了点头,看向郑局长的目光就带了阴冷,“说起来,我真不想弄死你。可惜,帝国自有法度。总算你还没问出来什么,最多只不过是个意欲窃取国家机密,枪毙罢了,不用绞刑。”

这下郑局长再也受不了了,尖叫了起来:“什么窃取国家机密!他是青年党,是造反分子,我们是为了帝国安全,审讯重要嫌疑犯!”

许二雷一脚把这人踹倒在地,恶狠狠地说道,“铐起来!”

旁边的士兵已经推开目瞪口呆的警察,两个人架起许局长,利索地上了手铐。

“许二雷,你给我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郑局长此时仿佛回过了些神,焦急地喊道,“凭什么抓我!”

“这位陈先生是国家特级机密保护对象。”许二雷冷哼一声,“除了皇家禁卫军军法处和书记办,任何人无权审讯。别说是你,就是赵秉钧部长亲自过问也没用。审讯他,就是意欲窃取国家最高机密,可以直接枪毙。”

“可我他娘的真不知道啊!”郑局长此刻终于彻底崩溃了,“许队长,您可别乱来,我们都是为帝国效忠,就算有些误会,也不能……”

许二雷使了个眼色,一个士兵狠狠地一掌下去,郑局长的头顿时垂了下去,无声无息。

“废话真多。”许二雷摇了摇头,“怎么警察局的黑皮狗子全是些娘娘腔?”

“许疯子,你给我住手!”

一个满含恨意和怒火的声音传来,对面的拐角处涌过来一群警察,手中都拎着手枪,当先一人,披着高级警司的绶带,手里拎着左轮手枪,面沉似水,正是齐齐哈尔警察局长谢一文。

“这里是帝国警政的办事机关,不是你撒野的地方。”谢一文恶狠狠地说道,“放了老郑,把你自己的人带走。要是不放,今天咱们就对上一对,文斗官司武斗手,看看到底你许疯子是不是真的可以无法无天!”

“就你这几个货?”

许二雷轻蔑地扫了一眼,回头做了个手势。

身后一片刷拉拉的枪栓想动,一个身材魁梧的士兵狞笑着端起手中的轻机枪,对准了对面的警察队伍。正在众人惊魂未定的时候,又是一阵响动,玻璃和门板的破碎声夹着马靴和哭喊,从后方的拐角处涌出了另一队全副武装的宪兵,当先一人大步走来,远远地一个敬礼:“许队,二排包抄完毕,请指示。”

被夹在中间的警察们顿时神色大变,纷纷看向领头的谢一文。

谢一文的额头顿时冒出了冷汗。他没想到对方这么快就接到消息行动了起来,而且还是如此蛮横直接,居然连一点下手的时间都不给己方!可想到现在已经撕破了脸,马江那边又下了血本,这次说不得不能认怂,否则以后真的没脸混了!没别的,光开枪擅闯警察局,就够得上兵变二字!这官司打到哪里,都是稳赢的!

定了定神,谢一文的神色越发严肃,声音却平静了下来:“许二雷,你要知道你这样做的后果。即使有保护机密之类的东西,这开枪攻打警察局,也够的上兵变二字。如果你不是真的疯了,我劝你赶紧带人回去。至于这两个重犯,已经有了确凿证据牵涉到帝国安全,是危险分子,我们必须审讯。如果你有什么疑问,可以留几个人旁观。如果感觉牵扯到什么机密,到时候再说。”,

“你信不信我把你们全宰了。”许二雷冷酷地说道,“事涉帝国军事最高机密,目前是一级战备状态,一切为军法让路。”

“不能杀。”

老远的,一个声音传来,谢一文顿时精神一振,心想这声音虽然没听出来是谁,但想必是来了救兵了。可当他转头看清楚逐渐走进的一行人,心中却开始犯了糊涂,不知道这些人怎么会成了自己的救兵?

“不能杀。”领头的人是个面目普通,身材普通,打扮普通的普通中年人。他来到众人面前,很诚恳地说道,“真的不能杀。”

看这人态度如此诚恳,谢一文也顾不上其他了,有些感动地说道:“乔局长,真没想到你能及时赶到。之前兄弟们虽有些龃龉,但终究帝国大业为重!乔兄今日不吝援手,谢某牢记!”

他说着说着,眼圈也有些发红,满含感情地说道:“一切,为了帝国!”

后来的中年人听到这话,神色却有些古怪,多看了谢一文几眼,目光玩味。

许二雷看看这人,声音稍稍缓和了一些:“乔哥,这话怎么说?”

来人打量了一下现场,脸色突然沉了下来,沉声说道:“陛下有旨。”

众人一愣,却见此人神色郑重,赶忙站好。

“中华帝国皇帝,华夏十年八号令:齐齐哈尔民乱,虽有乱党蛊惑人心,然地方统御无方,民怨沸腾,实为罪魁。今查齐齐哈尔警察局上下勾连,残民以逞,地方冤屈不伸。更借搜查逆党为名,妄自株连,敲诈勒索,打击异己,致使地方板荡。今令总情局齐齐哈尔分局乔山为调查组长,逮捕谢一文,郑家山,薛明,邓勇……,共计十六人,免除以上人等本兼各职,交总情局齐齐哈尔分局调查。钦此。”

中年人环视在场众人,语气依然是分外诚恳:“陛下下了诏谕,秦局长也批了逮捕令,这些人是我的犯人,所以……现在真的不能杀。”

谢一文此刻如同被天雷击顶,如同一个木头椿子一样拄在那里,彻底五迷三道,完全搞不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了。

郑宇看着这一幕幕,心中甚是舒畅。虽然这些桥段本来就出自他的设计,但亲眼看到这一幕发生在眼前,他依然感到格外满意,很有一番成就感,心说以后自己不当太子了,改行拍戏,怕不也是个郑导?

打人的反被打了,审讯人的反被审讯,而抓人的现在自己被抓,无论从哪个方面看,郑宇都有充足的理由认为自己已经把齐齐哈尔警政彻底打倒并且踩上了无数脚。这种前世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在这一世圆满实现,让他感到越发舒畅,越发爽利。

后来的普通中年人肃然说道:“诏谕在此,谢局长,兄弟可就不敬了。”

“我们是为了帝国安全,尽心尽力地清除乱党!”谢一文此刻也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大声嚷道,“肯定是小人诬告,我们对陛下,忠心可鉴!”

“谢局长,证据确凿,您就别抵赖了。”普通中年人对着身后温言说道,“赵队长,警局由你暂代,以后还要多多费心。”

谢局长面色一变,看清楚乔局长身后那个人的脸,目光中顿时透出了绝望。

“别怪我,大舅哥。”那人微带歉意地说道,“一切,为了帝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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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四章 大难临头各自飞

“我不服!”片刻之后,那个沉默的侦探终于开口喊道,“无论如何,那个陈正窝藏青年党骨干罗安杰,都是事实!他就是青年党!”

“这些事情,是帝国的机密,”乔局长盯着他看了看,轻声说道,“罗安杰,我们很清楚他是什么身份。不过这些情况,就不必对你讲了。”

一旁的谢一文脸色一变,脱口而出:“是罗安杰告的密?”

“我什么也没说。”乔局长一摊手,“不过我告诉过你,这是帝国机密。你非要大声嚷嚷,我只能认为,你在威胁帝国情报安全。”

谢一文立刻闭上了嘴。

“这样不是很好吗?”乔局长呵呵一笑,“老谢,咱们也算是老朋友了,总情局的手段,你也该知道一二。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实话告诉你,那些人不足恃,你就不用白费心机了。”

谢一文浑身剧震,不可思议地看向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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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齐哈尔北四马路,市政府大院,市长楼,五层市长办公室。

马江此刻已经脸色惨白,跌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

马晓强急得团团转,眼巴巴地看着父亲。一旁的刘琴也是脸色苍白,咬着嘴唇,目光闪烁。

“终于要对我下手了。”好半天,马江才艰难地吐出了几个字,“那个什么帝国机密,恐怕只是个幌子,他们真正要做的,是解除我的力量。先让那个陈正钓鱼上钩,然后宪兵队堂而皇之冲进去制住警局的几个局长,最后总情局的乔伟才带着诏谕过去抓人,无非是怕直接过去抓人刺激到我,怕逼急了我动用警政和工会社团的力量把齐齐哈尔变成战场,担心不教而诛寒了老弟兄的心!”

“爹您的意思是,皇帝对您不放心了?”马晓强脸色大变,惨声问道。

“……恐怕,是这样。”马江颓然说道,“就算老谢他们为了自己也为了我这边抓住这个机会除掉了不少眼中钉,灭了些口,取了点财物,但终究是为帝国安危立了大功。有杀错没放过,这个时候情势紧急,本来说不上是多大的事。按说陛下现在正是用我之时,不会为了这点鸡毛蒜皮动我。可他却动了!而且事先没有通知我,直接让总情局下手!看来,陛下确实是对我起了疑心,而且已经开始剪除我的羽翼了!不用问,下一步就是正大光明地拿掉我,送交司法!”

刘琴一下子哭了出来,有些惶急地说道:“马哥,那我们怎么办?”

“怎么办?没想到这么快,这么快……”马江的脸色急剧变幻,“皇帝这人,一向是不动手则已,一动手就不留余地!老谢他们被抓,以总情局的手段,恐怕没多久就得连小时候偷看女人洗澡都得招出来!我们不少事,老谢都有参与,他们就是准备从老谢那里找到足够的证据,名正言顺地下手搞掉我!”

“这皇帝,真他娘是忘恩负义!”马晓强忍不住怒骂起来,“我们马家为他出生入死,鞠躬尽瘁,到头来落得这个下场!”

“我算看明白了。”马江神色惨淡地摆了摆手,“伴君如伴虎,我给老郑家卖命半辈子,也不过是个用完就扔的破纸箱子。皇帝用我,忍我,是让我卖命给他在这里打江山。现在局面打下来了,不但要换新人,还要把我这些年辛苦攒下来的家业也都一股脑收了去,正好补充军费了!真是好算计!”

“还不止这些,”这个时候,马晓强的眼中闪着狠厉的光芒,“他怕是要用爹您来杀鸡儆猴,大战之前祭个旗,免得地方上趁着打仗供应军需征发劳役,上下其手,大捞特捞。他这是拿您当牲口用啊!”,

“马哥,那咱们赶快走吧,去俄国,去日本,去美国。”刘琴扑过去保住马江的大腿,哭得梨花带雨,“我是你的人,一辈子跟着你。你去哪我就去哪!”

马江有些欣慰地看了看她,摸了摸她的头发:“小琴,不枉我疼你这么多年。到临了,我能信得过的,还是只有你和晓强。”

他的脸色逐渐恢复平静,目光中露出了疯狂和狠辣,抬头对着马晓强说道:“晓强,你马上通知公司,还有各工会和社团,立刻行动起来,随便他们怎么闹,打,砸,抢,烧!出了事我兜着!你把事情搞起来,他们乱起来,咱们就走,今夜就走!他们绝对想不到我们反应这么快,这么绝!”

马晓强神色一凛,随即露出狠厉果决之色,用力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马江看着他离去的背影,长长地叹了口气。

他轻声说道:“收拾收拾,换好衣服,我们得准备走了。”

他起身走到里间,一会拖出个大箱子。打开锁,掀开,神色平静地整理起来。刘琴有些好奇地走过去,只见里边是几套男女衣物,假发,假胡子,胶水,颜料等等五花八门,浑身就是一震。

“我早就准备好这一天了。”马江沉声说道,“小琴,这事不怪你。他们动作太快了,我们得先保住自己,才能谈以后的事。你去把外屋门锁好,我们俩马上就走。”

一个小时后,在北六马路一间地下旅馆里,一个小市民模样的小老头听着外面寂静的夜晚逐渐变得喧闹,枪声,尖叫响成一片,默默地转过头,对一个小老太太说道:“咱们该走了。”

“那晓强怎么办?还有他妈妈呢?”

马江沉默片刻,冷冷地说道:“那女人是皇帝硬塞给我的,现在就算我还给他。至于晓强……我养了他这么多年,现在我自己都顾不上,也算他报答我的养育之恩。只要有我……和你在,儿子,还可以再生。可命没了,就什么都没了。”

刘琴看着这张陌生却熟悉,可现在看起来却再无熟悉之感的面孔,心中一片彻骨的冰寒,却只有机械地点点头。

一个多小时后,他们的身影出现在一个杂货铺门口,杂货铺大门紧逼。马江稳了稳心神,有节奏地敲动了房门。片刻之后,房门开了一条缝,一个睡眼惺忪的中年人披着衣服,瞄着门外,打量半晌,眼睛一亮,开口问道:“客人是哪里人?”

“昆仑山人。”马江肃声说道,“求见张道长。”

“进来吧。”

那人一闪身,马江和刘琴进了屋。

“现在情况紧急。”来到里屋,马江的平静和沉稳荡然无存,急促地说道,“我需要马上去海参崴,帮我安排一下。”

“现在风头紧。”开门的中年人表情严肃,全无方才迷迷糊糊的模样,“您可以在这里呆些日子,避避风头。”

马江脸色一变,狐疑地看着对方,突然用力把刘琴拉到身后,掏出了手枪,恶狠狠地说道:“姓张的,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最好……”

突然,街上传来杂乱的急促的脚步声,中年人脸色一变,恨声说道:“姓马的,你什么意思?”

马江一懵,刚想说话,突然感到后腰一凉,一柄利刃插入了自己的后腰,马江手一软,手枪掉在地上。他脸色惨白,扭头对那个女人艰难地吐出几个字:“……为……什么?”

“你连儿子都能不顾,连老婆都能说不要就不要,带着我无非是因为他们……你又能容得我几天?再说我也不想跟你去老毛子那里遭罪。”刘琴脸色苍白,挽了挽头发,“放心吧,我马上下来陪你。”

对面的中年人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根本想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刘琴又拔出刀,用力捅入马江的心脏,把他的身体缓缓放下,然后抬起头对着中年人一笑:“他已经死了,我也要死,你也快些吧。恐怕总情局已经包围这里了,你应该知道他们的手段,也知道组织的手段……”,

说完话,她利索地在自己喉间一抹,鲜血喷溅,很快便软倒在地。

中年人脸色变幻一阵,终于露出了绝望之色,在房门被踢开的一刹那,对着自己的太阳穴扣动了扳机。

吉雅赛因铁青着脸看着三具姿态各异的尸体,心中一阵后悔。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早知如此,真该老早下手!为了抓他们一个里通外国的现行,也为了诱出背后的势力,来个放长线钓大鱼,结果却是个鸡飞蛋打,一下子全都死光光!他狠狠地抬起脚想出出气,却看到几个人诡异的死状,心中一动,回头说道:“小心些!别破坏现场!”

他身后的一个总情局特工举起相机开始拍照,吉雅赛因心中也感到有些滑稽,本来是太子说要拍下一切照片作为证据和新闻图片,结果现在被用来记录犯罪现场。其他特工已经默契地各自翻箱倒柜搜查资料。吉雅赛因看着几个横躺竖卧的尸体,戴着橡胶手套正在翻检尸体的总情局特工,心头不由得有些冰冷。在今天之前,这个马江还是齐齐哈尔呼风唤雨的一方诸侯,可一夜之间,却凄惨无比,诡异莫测地死在了这么个地方。另一个男人,不问可知是在这里接应此人出境,很有可能是日俄的情报员。这人也真够果决,发现暴露直接自杀,想必是对总情局的手段知之甚深了。另一个女人应该就是马江的那个秘书兼情妇,可这女人居然会殉情自杀,这是怎么回事?另外话说回来,如果马江是让情妇杀死自己避免受辱,为何伤口都是在背后?吉雅赛因晃了晃头,觉得自己似乎真的有必要回去重新培训一下分析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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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五章 大圣摘桃

三个人在小胡同里穿行着,躲避着各处的火光,和那些恶鬼一般的狂暴身影。中间的一个男子用围巾几乎包住了整张脸,眉宇间有些疲惫和沧桑,但目光中却透着毫不犹豫的坚定。突然,前方的街口出现了五六个黑影,手中端着的物事,一行人一看便知是手枪。后方的男子拉着中间的男子转身向后跑,却绝望地发现在后方也被几个黑影堵住了。

“大龙,二虎,放下枪。”沧桑男子的声音虽然很轻,却透着一股不可抗拒的威严。两个男子一愣,难以置信地看了看沧桑男子,最终长叹一声,扔掉了手中的枪。

对面的人群走了过来,当先一人表情平静,目光在中年男子的身上打了个转,冷笑一声:“李省长,深夜出行,可是微服私访?”

“正有此意。”中年男子点了点头,“请问阁下是?”

“在下马朝阳,总情局。”中年男子微微一笑,“贱名不足挂齿,倒是李省长深夜入险地,查看民情,此情此景,可堪敬佩。”

“好说。”中年男子也镇定了下来,“齐齐哈尔遭此大劫,生灵涂炭,身为父母官,自当查看。如果马探员并无他事,还请让路,本官还有要务。”

“不必了。”马朝阳微嘲说道,“您出来做什么,大家心里都有数。”

他回头厉喝一声:“拿下!仔细搜查!”

中年男子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我从一开始就在注意一个人。”白公馆里,郑宇微闭双目,感受着头上那双纤纤玉手的动作,心中一片宁静。

“马江在省府眼皮底下搞出这么大局面,要说省长不知道,那就是侮辱所有人的智商。父皇把李平调走,看起来是给马江腾地方,让李平回中央,可与父皇整治马江合起来思考一下,恐怕是要把两个人分开,孤掌难鸣,然后下手剪除,或者至少可以详加调查。”郑宇微笑说道,“所谓格局,无非就是要站得高一点,看得远一点。虽然看起来是齐齐哈尔的问题,实际上不但是整个黑龙江,甚至还牵扯到俄国和日本。这个李平,可不是个简单人物,在马江身后隐忍这么多年,别人只注意到了马江,却看不见他,这个人不但是个很能隐藏的人物,也恐怕有些其他的图谋。”

“殿下您的意思是,他卖国?”赵明眼睛一亮,肃然说道。

“这个还真不好说。为了保护自己,这种人是什么都干得出来的。”郑宇轻轻点了点头,“如果他心里有鬼,恐怕父皇要调他进京他就会警觉了,我们再这么一闹,他如果聪明,必然会趁着我们的注意力都在马江身上,齐齐哈尔又连遭大乱,一片狼藉的时候浑水摸鱼,趁乱出城,潜逃海外,用外国银行的存款做个寓公,或者在敌国靠出卖情报,污蔑帝国讨些生活。虽然远远不如今日的位高权重,但总好过成为阶下之囚,命丧东市。”

“说白了,这些文官,对付起来还是不难的。那些乌合之众,只要我们早有准备,都掀不起什么风浪来。”郑宇闭着眼睛,表情分外放松,“马江虽然够果断,但终究还是落在我们算中。他的这些虾兵蟹将,也不过是些上不了台面的混混,见到禁卫军的机枪和刺刀,没有几个真敢玩命的。这么一闹,马江是罪恶滔天,无可辩白,李平多半也是被抓个现行。后边的事情,想必总情局不会让我失望,我们这趟差事,也就算圆满了。”

其实郑宇的心中是很有些庆幸的。说白了,他到齐齐哈尔之后一连串的表演,很大程度上是在冒险,是在赌对方的心性。他敢这么做,除了基于总情局和天机卓有成效的情报分析之外,还在于他前世听得烂熟的一句话:性格决定命运。所以他的布局是直指人心,处处针对马江等人的性格和情势,并且配合着内外大势,利用皇帝在这些人心中的形象和做事风格,利用了一切可以利用的因素,才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达到了如此理想的效果。,

但最重要的,还是皇帝对他的支持。总情局,禁卫军,宪兵队,天机,这些强力机构对他的配合,没有这些,他就算折腾到天上去也不会有什么成效。郑宇一念至此,也对命运的奇妙颇为感激,不由得就想起了前世的小范大人,心想这二世祖的光鲜生活,现在看来自己已经隐隐有不让范提司专美于前的架势了。

郑宇突然伸手在空中虚抓了一下,干净利索,风雷隐动。

众人愕然,邱海阳瞳孔收缩,心说这招……莫非就是传说中的龙爪手?吉雅赛因却是回想起了那一晚的风情,想起了皇储大人那断子绝孙的狠辣,心说还真是所谓业精于勤,脱口赞叹:“好一着猴子偷……”

“不是猴子偷桃。”郑宇很认真地纠正道,“是大圣摘桃。”

这桃子从欧洲摘到东北,摘啊摘的就摘习惯了。

金色的太阳,如同降临人间的火神,从东方的地平线雀跃而出,放射出万道金光。光秃秃的树枝,也被染成了橘红色,如同一株株流光溢彩的珊瑚树,格外引人陶醉。在夜幕笼罩下喧闹了大半夜的齐齐哈尔,在这一刻,也终于揭开了面纱,袒露出了胸怀。

街道早已恢复了平静。

虽然马江在这个城市的力量盘根错节,但面对冰冷无情的国家机器,面对帝国的赫赫威名,真正敢于起来闹事的,无非也只是一些铁杆死士和亡命之徒,再裹挟了一群鼠首两端之辈罢了。在郑宇早已部署周密的军队,宪兵以及总情局特工面前,这几股闹事分子没折腾起太大的浪花,就一伙接一伙被消灭了。那一场混乱,剩下的不过是街道上东一处西一处的硝烟,散落的血迹,零散的弹壳。一些大着胆子上街的市民,见到街上一队队面容严肃,纪律严明的黑制服士兵,看着金龙帽徽,忍不住就欢呼了起来。

“禁卫军!禁卫军!”

此刻,在这个动荡不安的城市,皇帝的私人军队,无疑就代表了皇权,代表了陛下。在连连经受动乱的齐齐哈尔市民眼里,这些军人就成了他们的救星和依靠。很多躲在自己家里,关门闭户把门窗堵死,睁着眼睛恐惧无比地度过了一夜的市民,小心翼翼地透过一点点窗户,看到这些威严整肃,全副武装的禁卫军士兵,终于也松了一口气。

关键时刻,挽救国家,保护国民的,还是英勇无敌的皇家禁卫军!还是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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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六章 皇帝之心

北京。中华宫。御书房。

皇帝放下电话,脸上的神情有些玩味。他背着手,转身对着墙上的世界地图,闭目沉思,片刻之后嘴角微翘:“这小子……总算有了几分狠劲,不是当年那副婆婆妈妈瞻前顾后的样子了。想必他也明白朕的用心,虽然手段难免有些简单粗暴,倒还算得上是对症下药……安之,你看这小子如何?”

书案前肃立的一位黑衣中年人恭敬地说道:“殿下此次能有小成,最重要的就是对于人心的把握,却也是托了陛下的鸿福。”

“说重点。”

“是。”中年人语气恭敬,却始终是从容不怕,显然早习惯了皇帝的说话方式,“要说对人心的把握,又有谁及得上陛下您?殿下从小耳濡目染,自然是得了您几分真传,这一次巡游欧美又见了那么多形形色色的厉害人物,想来也是学以致用更上层楼。收拾区区一个马江,一个李平,那自然是手到擒来。”

皇帝沉默片刻,点了点头,却又摇了摇头。半晌之后,他才幽幽说道:“这小子虽然做得勉强合格,可惜还是没有钓出马江背后的大鱼……不过也怪不得他。这事情从一开始就是有些一厢情愿了。”

“这些人倒也沉得住气,那个刘琴死得还真是干净利落。”皇帝的语气有些凝重,“以秦光和肖枫的手段,始终查不清楚这条线的指向,难道真的只是……安之,以你看,朕如果……”

黑衣中年人,中华宫书记处书记长邓潜,只是恭敬而沉默地伫立着,心脏却猛地攫紧。

“这些年,地方上头贪污腐化,着实已经是触目惊心。现在要开国战,军备采购民夫征集物资供应都少不得地方支应,届时这些人趁机加捐派征,巧取豪夺,地方上民怨沸腾,国战还如何个打法?”皇帝叹了口气,“安之,这些事情你比谁都清楚,以你所见,仅仅以青年党和马江这事为由头,在地方上换血追赃,做一篇吏治的真文章,是不是就能解决问题?中枢……到底烂到什么程度,这些人和地方勾结,又到底打的什么主意,不弄个水落石出,朕又如何安枕!”

皇帝说着说着,语气越发激烈起来。虽然邓潜只能看到皇帝的背影,但按照他对这位陛下的了解,只怕此人是真地动了怒,上了火。

邓潜心中虽然矛盾,却也知道自己必须开口。他沉吟片刻,字斟句酌地说道:“陛下烛照万里,宵小之辈蝇营狗苟,自然难逃陛下法眼。这一局,陛下布局良久,现在青年党和马江已经入套,自然没有不好好利用一番的道理。可中枢……恕臣直言,帝国……经不起第二次陈案了。”

皇帝身子微震,缓缓转回身,目光炯炯地盯着邓潜。

“毕竟国战在即……”邓潜忍着如山一般的压力,语气依然是不疾不徐,“不管马江的背后是谁,这一次至少是给了他们一个警告。地方上的换血追赃只要顺利进行便好。至于中枢是否有人插手,如果这些人在地方上布局良久,想必不会眼睁睁看着陛下您对地方上进行清洗。只要他们出手,那自然就要现身,届时自可从容对付。”

皇帝盯着他看了半晌,直到邓潜背后被冷汗浸透,皇帝才哼了一声:“倒也在理……国战在即,有些问题终究还是要留到战后去解决的……先放他们一马吧,等仗打完了,这些账终归要丝毫不差都算清楚。”

“圣明无过陛下。”

邓潜恭敬地应了一声,在心中疲惫地松了口气。

这些年,帝国上上下下腐化堕落之速,身为皇帝第一得力近臣的邓潜自然是心知肚明。背后的原因当然是很复杂的,比如一直以来以国家投资拉动和政策导向为核心的经济起飞方式,本身就逐步引起了官商勾结,权力寻租的问题。到了1897-1903的全球经济危机,帝国为了刺激经济采取了宽松财政和宽松信贷的政策,大规模的政府投资和采购很自然地催生了更加严重的官场腐败,权钱交易。但邓潜也同样明白,最直接的催化剂其实还是五年前的铁四号案。,

那之前的镇国军团体,复兴党团体以及一脉相承的帝国统治集团,固然也少不了贪污腐化一类新官僚集团的通病,但终归是存了救国救民的理想,存了复兴国家民族的信仰。可上层的那一次血腥搏杀却震撼了很多信仰坚定的党内精英。原本被他们当作金科玉律的高尚理念,在赤裸裸的政争面前如同日光下五光十色的肥皂泡般烟消云散。在掌握实权的大佬看来,皇帝也好,陈磊也好,喊着救国救民的口号,标榜着好看的政治理想,可实际上干的其实还是封建王朝那一套争权夺利!

理想和信仰的粉碎引发了行为的放纵,引起了道德底线的沦丧。在金钱和利益的冲击下,这个新生的统治团体也终究开始走上了历代革命团体变身官僚集团后的宿命—全面和系统性的腐败。马江也好,李平也好,绝非个案,也和这个体制无法摆脱干系。

邓潜看着那张五年来几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老下去的面容,看着那偶尔已经流露出衰老气息的躯体,看着原本挺拔的身躯已经隐隐有些佝偻,在心中无声地叹了口气。

“这些人,是看朕老了,以朕为可欺之主。”皇帝的话让邓潜的心再次抽紧,“既然竖子敢尔,朕就要让他们明白,只要朕在一天,这个国家就不是他们可以为所欲为的。哪怕朕不在了……即使是朕那个不成材的养子,也照样可以压得住这些铁猢狲!安之,铁拳计划的正戏可以开场了。宣传部和党部那边,你打个招呼。这一次,你们放手去做。不管……记住,你们的后台,就是朕!不要瞻前顾后!内里不靖,还谈什么国战!”

邓潜恭恭敬敬地一鞠躬,肃然说道:“是,陛下。”

皇帝哼了一声,又缓缓地转过身子,目光炯炯地看着墙壁上的世界地图。

“战费预算的事情,那些人闹来闹去,总是在节流上打主意,我看也逃不脱那点子私心。”皇帝的语气并不如何激烈,可听在邓潜的耳朵里却是格外振聋发聩,“打着民生的旗号,老是不肯在开源上动心思,无非是怕他们自己和那些儿女亲家子子孙孙们荷包受损。官商官商,我看不少人已经搞不清楚自己的身份了!这一次,朕就要让他们明白,不是自己的东西,你能拿去,朕就能再原封不动地取回来!还要顺手摘些顶子,取些人头下来!”

“这一次小孩子做得不错。虽然有些投机的心思,终归是有功的。”皇帝的语气缓了一缓,“既然老货们都琢磨着早些看清楚未来的主子,都想着要提前巴结,那朕就遂了他们的心愿。安之,你通知一下,小宇回京后要安排一次欢迎酒会,名额有限……朕给他们这个机会,倒要看看他们敢不敢下注了。”

邓潜恭敬地鞠躬称是,心里忍不住有些同情起那位一年没见的太子。

“这小子,一年没见了,倒真不知道变成了什么模样。”皇帝的语气有些古怪,“安之,你让唐师……算了,他年纪大了,这么晚不要惊动。明天吧……午后请他过来陪朕喝喝功夫茶。最近着实忙了些,还真是很久没见他了。不知道这天象……”

邓潜偷眼看着皇帝的背影,暗想这位爷是何等惊才绝艳的枭雄,可在鬼神之道上却偏偏是越发地着相。莫非这新朝的开国之主到了晚年,最后也要和历朝历代的雄主一样沉迷长生之道?想着这几年形形色色的人物请托到自己,房中术金丹修仙之法之类的玩意也是五光十色,邓潜的心里也不禁起了些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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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也是人,而且比正常人还要渴望长生,渴望多活几年几十年,这历朝历代概莫能外,即使是……皇帝迷信,不仅仅是因为人到晚年,也和他的经历有关。当然,换了星空本尊从最底层的小老百姓一路走到开国之君,我自然也会认为自己是天命之人,冥冥中自有天意,也会迷信,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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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七章 金麟岂是池中物

齐齐哈尔。白公馆。

“为什么不能公开您的身份?”明月兰有些好奇地问道,手上却依然是力度适中节奏鲜明。

“还不到时候。”郑宇大功告成,此刻的心情正是难得的放松,“一是戏还没演完;二是陛下说要秘密调研,这个旨意还在;三嘛,禁卫军是陛下的,不是我的。这个民心也该是陛下的。这不是一个敢不敢的问题,而是一个该不该的问题。”

明月兰神色一凝,微微咬了咬嘴唇,目光有些复杂。

“这件事情,本来就是陛下高屋建瓴,我不过是个执行人。”郑宇很满足地呼吸了一口窗外吹进来带着露水香甜的空气,脸上露出了些许怅然,“看起来我似乎主动做了很多,一步步实现了自己的计划,可当你放眼全局,就会发现其实一直是陛下在通过很多人和很多安排引导着我。”

“秦局长的话,书记长的几次带话,调李平升马江的内部吹风,在齐齐哈尔对青年党暴乱的一系列安排,还有那个格外迅速的旨意,”郑宇闭着眼睛微笑了一下,“更不用说禁卫军,宪兵队,总情局不遗余力的配合,京里的全力支持。没了这些,就算我三头六臂也不会搞得如此顺利。”

“可终归是您明察秋毫,筹划周密,一步步实施到最后,把影响也降低到了最小。”明月兰很认真地说道。

“这本来就是我应该做的。”郑宇语气平静,“作为太子,自然要善于控制力量和利用力量,敢于决断和行动。这些事情我做不来,那才是问题。”

“可是……有些冒险了。”明月兰咬了咬嘴唇,轻声说道。

郑宇沉默了。

是的,这一次他再次冒险了。现在想起来,如果再出现西伯利亚刺杀那样的事情,自己真的有绝对把握可以安然无恙?尤其是在警察局那一次,如果那些人里有人居心叵测,或者某些人过分自信和肆无忌惮,那会是个什么后果?

可他还是博了。其实在前世,骑行西藏那一路的风风雨雨,就已经让他隐约有种感觉,似乎他这个一贯循规蹈矩的银行小职员,其实骨子里却是个冒险者,有着不安分的因子。

他渴望冒险,渴望刺激。

在东欧和西伯利亚的一系列地下暗战,尤其是西伯利亚几次经历生死,并没有让他对冒险产生厌烦和恐惧,反而是开始对这种异样的刺激产生了越来越强的迷恋。这让他有些不安,有些惶恐,却也有些隐隐的自豪。

这至少说明,他不是个软蛋,他的血还未冷。中国这个因循守旧几百年的国家,是不是也该有这样一个统治者来刺激一下,鞭策一下,带动一下了?

郑宇不知道答案。但他知道自己不能回头也不能停下,只能在头顶那双深邃冷酷而睿智的目光注视之下,快马加鞭地向着一个方向狂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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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是冒险,而是信心。”半个小时后,郑宇环视着自己的一群亲信下属,格外诚恳地说道,“我相信自己对整个局势的掌控,也相信你们这些人值得我信任。无论是你月兰,还是东行,扬才,明哲,行知,曙光,老吉……大家都值得我托付生死。你们有能力,有信念,有忠诚,所缺的不过是一个舞台让你们发挥。我,就给你们这样一个舞台。”

“事实证明,你们没有让我失望。我也应该没有让你们失望。我把我的前途和生死托付给了你们,你们,其实也早已把自己的前途和生死托付给了我。好在我们都成功了,对吗?”

无论是明月兰,还是会议室里坐着的其他人,都神色激动地点着头。

“大家能走到一起,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而努力,这是种缘分。”郑宇说得缓慢,却无比清晰,所有人都忍不住坐直了身子,聚精会神地听着,“我很珍视这种缘分。作为同生共死过的同志,我们需要一个共同的标识作为彼此之间的纽带,证明我们可以托付生死。”,

众人面面相觑,有些人的目光中却流露出了深思。

“我提个建议,组织一个会。”郑宇突然睁开眼睛,目光从每一个人的脸上扫过,在耿轩的脸上略微多停留了片刻,隐隐带着一股灼热,“金麟岂是池中物……不日天书下九重。就叫……天下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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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华宫,御书房。

“真是胡闹台。”皇帝呵呵一笑,抬起头,神色古怪地看着对面身材魁梧的海军元帅,“小凡啊小凡,你自己喜欢这些也就罢了,怎么还把我这儿子带坏了?”

海军元帅许凡心里大是鄙夷,嘴上却满口应着:“总归是励志的句子,这孩子从小心事重,也有点……不够自信,所以我就多鼓励些。”

“胡闹!被那几个书呆子揪住,说不得告你个大逆不道居心叵测。”皇帝摇了摇头,“不过,从这孩子嘴里说出来倒也还算得上少有大志。但话里话外终归还是带了点怀才不遇,小孩子是有点着急了。”

“雏鹰展翅,终归还是有志向的好些。”许凡字斟句酌地说道,“这次小宇的差事,学生看来实在办得漂亮,不但格局宏大思虑周密,而且敢出奇招,手段也是刚柔并济,解决了对头还安抚住了民众,更难得的是那份忠孝之心。难为这孩子小小年纪,做事竟是如此周全。”

皇帝默默地看着他,终究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你说的不错,我终究还是小看了这个小子。”皇帝的嘴角也挂上了一丝满意的微笑,“其实手段和那份心也就罢了,格局嘛……这话另说,但那份定力和魄力倒是让我很有些意外。这小子,居然这么快就收服了身边这些力量,那些人可没一个是善茬……这世上,最难测也最易变的还是人心啊……说起来,虽然是从小看着长大,可现在瞧着这孩子却是有些看不透……”

许凡心中一凛,赶忙说道:“老师多虑了。小宇这次巡游欧美,形形色色的人,光怪陆离的景都见了不少,又净是对上各国政军商文各界的顶尖人物,这年青人难免要刮目相看。可终归这是帝国之福,也是老师您的福分。”

“福分?”皇帝盯着他看了半天,目光闪烁,终究还是一笑,“到底是福分,还是……要看以后了。”

“老师,您打算让小宇什么时候回来?”许凡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道,“那边太乱,也太危险。您就不怕……”

“真是个命硬有福的,终归不会栽在这些上头。”皇帝平静地摆摆手,“这个椅子,可不是无福之人能消受得起的。那孩子的命相,唐先生看过,是个死里求生的大贵之人,如果真能坐这椅子,些许风波自然动不得他。”

皇帝看着许凡脸上流露出的忧色,也是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随后很快就收束了心神,肃声说道:“小凡,你还是管好海军要紧!那两艘广州级,到底还能不能赶得及?三天两头趴窝,这造舰厅和船厂到底是干什么吃的?”

许凡在心中一阵苦笑,暗道当年要不是您一门心思要造出世界最顶尖的新锐战舰,非要把几乎所有能用的新技术新理念都用上,还要拼命赶工,这两艘巨舰又怎么会这般命运多艰?现在别说作战,出海演练都成了奢望,外人看来这两艘战舰是越发神秘莫测,可自己知道自家事,搞不好这两艘船就成了只能看不能用的样子货!可这些话又哪里说得出口?“广州级是帝国的最高武力,关系国战成败!”皇帝不容置疑地说道,“小凡,其他的事情你先放一放。要钱,我批;要人,我给。无论如何,三个月内,我要这两艘船做好一切战备!”许凡脚跟一并,敬了一个无比标准的军礼:“是,陛下!”(有书友说郑宇应该秘密搞个政党。现在的问题是,郑宇缺乏足够的权威,也没有太多筹码可以用来交换部属的忠诚,他只能拉着皇帝的大旗,把自己和皇帝捆到一起,所以绝不能背着皇帝搞三搞四。他的这些个亲信,即使对他已经有了比较强的认同,可真要搞一些挖皇帝墙角的事情,只怕忠诚也不那么靠得住。所以,这事从一开始他就拉着耿轩,摆明了不想背着皇帝。而在皇帝看来,这无疑说明了郑宇的忠诚和坦荡,故而在皇帝对老臣越发多疑的时候,这个新出炉的TAI子党就可以成为皇帝手中的一柄利器。解说完毕,继续求推荐,求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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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八章 天经地义(上)

夏威夷。海浪轻抚着沙滩,飞翔的海鸥无忧无虑地欢叫着。刚刚下过蒙蒙细雨,海风穿越椰林,噼噼啪啪的声音混杂在涛声中传出很远。室内的气氛,却是有些压抑。华夏民主革命党的几位骨干围坐在一起,目不转睛地盯着总裁曾飞。

“皇帝下手了。”曾飞神色有些疲惫,话语中流露出一丝困惑,“这个时候下手,真是出人意料。他就不怕坏了备战?大战在即,又是刚刚闹了青年党,这又拿下这么多地方大员,他到底想干什么?”

“会不会是皇帝老糊涂,真的疯了?”林建有些兴奋地问道。

“不会。”曾飞断然摆了摆手,“这种大事,就算皇帝真的疯了,他那几个铁杆也不会容他胡来。恐怕这事上头,他有些思虑,但我们还没掌握。”

“不过终归是对他的老弟兄下手了。”林建想了想,还是有些兴奋地说道,“如果他的手下因为此事生出二心,我们的计划就更有把握了。”

“这事肯定没那么简单。”曾飞左手扶着下巴,目光凝重,右手开始有节奏地轻轻叩击书桌,发出如同啄木鸟一般的嘣嘣声。林建默默地等待着。

“他在立威。”半晌后,曾飞的声音响了起来,“他在向所有人证明,他依然是那个气吞万里如虎,皇威赫赫,不可欺的绝对君主,他在用这些人祭旗,激发所有官员抛弃安享太平的幻想,继续战战兢兢地做回本份。”

“他就不怕老弟兄们心寒?”

“要么是他有把握让别人完全服气,要么,”曾飞幽幽地说道,“就是他根本不在乎别人怎么想,而是有绝对的把握,别人只会按他的想法去做。”

“那您看……”

“以他的性格,我……倾向后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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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齐哈尔,白公馆。

“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

郑宇的目光在窗外那株傲雪寒梅上盘桓良久,吟诵着这首咏梅诗,一股沧桑的怅惘不由得涌上心头。他把目光转回对面那个中年人的脸上,看着那张熟悉的,疲惫的,透着颓唐和绝望的面孔,忍不住轻轻叹息了一声:“李叔,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对面的中年人脸色有些黯淡,那张黧黑的脸庞越发地灰暗无光。他看着对面那张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脸,在头脑里剥去了那些伪装和修饰,把剩下的形象和脑海中的记忆进行了比对,半晌之后,终于长长地出了口气。

“殿下,真的是你。”他的眉宇间有些欣慰,却又带了一种莫名的悲哀,“你长大了。我老了。”

“你不是老,是糊涂。”

郑宇揉了揉眉心,盯着这个长辈,语气中带了怒意:“你是复兴党的元老,也是陛下最信任的下属,这些年虽然走得四平八稳,但让你在最前线主政一方,这本来就是最大的信任。可你是用什么来回报陛下的?和马江默契分肥,贪污受贿,卖官鬻爵,挪用公款,我虽然对你有疑,但终归还是不愿相信这些。”

李平看着这少年眉宇间的痛心疾首,心中微微一暖,但随后就被那股绝望和抑郁不平冲淡,化解,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做了什么?我不过是做了千百年来大家都在做,而且现在帝国各地也都在做的事情而已。”李平的脸上涌起了淡淡的戾气,“我们打下来的江山,自然是要我们自己来坐的。多少战友为革命抛头颅洒热血,我李平虽然是个文人,但也曾经在刺客的炸弹底下死里逃生,我们这些人为革命为国家付出这么多,难道不应该得到些奖赏?现在用完了我们这些老人就要卸磨杀驴,难道我就不能替自己想想?”

“陛下信你,用你,让你做这一方诸侯,给你这么大的权力,让你节制边疆重镇。”郑宇盯着他,脸色渐渐难看起来,“这些还不够?你还想要什么奖赏?”,

“人各有志。”李平轻轻叹息了一声,很认真地说道,“陛下让我们做公仆,给老百姓当牛做马,可历朝历代,哪一朝有这种说法?什么是父母官?子女孝敬父母,是不是应该应分?我们要为百姓做事,给了他们那么多,难道就只值那一点点可怜巴巴的工资和津贴?再说了,我们提着脑袋闹革命,坚持斗争几十年,难道就是为了给别人当牛做马死而后已?天下有没有这个道理?”

郑宇一时竟也愣住了,不知道该怎么反驳。这话怎么听着怎么觉得别扭,可这人说起来却偏偏是格外的理直气壮。

“我其实并不贪。”李平的神色格外真诚,“我只是想过得好一些,舒服一些,好好享受下下半辈子。我一直觉得这些都是我应得的奖赏。陛下做了皇帝,难道我们这些功狗都去当牛做马喝西北风?陛下想做圣人,可皇位可以世袭,我们这官位不能世袭。陛下禁止官员经商,那我们这些人就只能自己想办法,终究是要传份家业给后人的。”

郑宇看着这个理直气壮的省长,心中也是一阵迷糊。

李平的目光有些悠远,神色也复杂了起来:“小宇,你没有体会过那种感觉那种诱惑。主宰一切,金钱也好美女也好,不用伸手,只要看过去别人就会乖乖送来……我知道我抵抗不了,我也不认为我需要抵抗。”

“我拿了钱,但事终归是办的。而且我有我的原则,不是什么钱都拿。”李平的表情居然带了些神圣的虔诚,“其实我从不觉得自己是个坏官。这个社会就是这样,你就算想做清官,别人反而会觉得你是嫌钱少。你不收钱,同僚和下属反而会心中不安,觉得你是要对他们下手。士绅会觉得你不同世故所谋甚大,反而会对你敬而远之。我不是没尝试过,可最后我还是只能承认,所谓清官不但苦自己还苦别人,最后还一事无成。”

“所以我就只有收下。我收了钱,别人才能安心;大家安心了,自然就好办事;事情办好了,陛下也就放心。这样一来,帝国自然稳如泰山。”

郑宇微嘲说道:“所以说,一切,为了帝国?”

“对,一切,为了帝国!”

郑宇哑然。

就这人说出来的东西,他一时之间却也真的不知道该从何驳起。但他终究不是一个普通的愤青,他有特殊的力量,他掌握的信息远远超过普通人的想象。在短暂的愣神之后,郑宇依然还是平静地开口了。

“你说是碍于官场积弊事急从权,不得不收些贿赂;又说做官清苦要留份家业。这些念头也算人之常情,于理虽不和,其情也并非全不可取。”郑宇一番话,顿时让对面的李平神色有些缓和,眼睛也亮了起来。可随即郑宇又是话锋一转。

“但真是从权,为何收取之后不上交国库?这种事情是有先例的,为什么你就心安理得自己留下了?你说要给子女留些家业,难道省长一月四百华元的薪水,年底上千华元的基金会贴补,还有每月转入养老金的四百华元,不够你用不够你留的?你还要留什么,还要留多少?”

郑宇微嘲说道:“这些年你放纵下属巧立名目,贪墨公款,私分税金,借着政府工程私自转包,上下其手,多少该入国库的财税入了你的私囊,多少应该用到民生上头的资财成了你们的私财。还要我一项一项说得明白吗?”

李平脸色有些发白,却依然固执地说道:“下面人要办事就要拿钱,谁来当官也不是来喝西北风的。家里都是老婆姨太太孩子丫鬟婆子仆役一大群嗷嗷待哺,哪个容易?再加上亲戚朋友,太太姨太太娘家亲戚,哪个都要照拂,都要些体面,这些工资薪水看着不少,用起来还不是流水一般……他们拿了好处,自然要给我分润一些,这也是惯例,要不他们也不放心。”

“谁告诉你,当官就要拉扯几大家子,几族的人都鸡犬升天的?谁告诉你当官就得堂而皇之地养十几房小,生几十个崽,外面包着戏子,家里还要一群通房丫头?”郑宇面无表情地说道,“什么叫公务员?什么是CIVILSERVANT?陛下从英国引这个词进来,无非是告诉你们,你们这些人和国民不是官民关系,而是服务与被服务的关系,你们要上忠于陛下,下服务于国民。社会分工各有不同,做政府公务员也无非是做好本职工作,让社会运转顺畅政令通达而已,怎么这官被你们做着,就成了贪污合情合理,受贿理直气壮,鱼肉天经地义,无耻堂而皇之的极品老爷?所谓人至贱而无敌……”

郑宇的眉宇间嘲讽之意大作:“说的便是此情此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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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九章 天经地义(下)

李平脸色苍白地看着对面这个青年,许久才摇了摇头:“像你这样一生下来就位高九重的金枝玉叶,是不会知道这里面复杂情由的。陛下当年在南边,要我们清廉爱民一心为国,讲民主,讲一切为了国民为了民族,革命不求荣华富贵只求流芳百世。可那个时候我们打天下,这个时候我们是坐天下。当年说的话做的事无非为了夺个江山,为了弟兄们当家作主。现在如画江山在手,这些年风里来雨里去,玩了命流了血,还要忙碌卖命,一转眼二三十年过去了,难道我们不能为自己想想,为家里想想?什么公务员,哄哄小青年骗骗老百姓还可以。这几千年下来,做官都是一个路子,谁也别说谁干净些。要说起吏治,本朝在我看来,历朝历代里算得上清廉,到了中央一级,那简直就是清水中的清水。大家出来做官,有人图名,有人图利,我这人小时候穷怕了,只想着子孙后代别重蹈覆辙,一代代都能过个富足日子,可子孙难免也有不争气的,所以就多积累些,要败也不是一代两代败得完的。至于再往后,就不是我能预想的了。”

郑宇见这人已经是走火入魔,心知不是一时三刻能说得清楚的事情,再说这人后悔还是不后悔,对自己目前并非首要,也不是自己的职责所在,所以干脆撂开这事,直接单刀直入。

“您既然死心塌地认为这才是做官的正路,我先不和您争执。总之您这些年的所作所为,很多都记录在案,人证物证都已经在起获了,总情局的手段,想必您也心里有数。咱们不用多说废话,我给您一条出路。”郑宇目光炯炯地盯着李平,声音并无半分起伏,“我可以担保,只要您全力和我们合作,您就可以不死。”

李平毫不犹豫地答道:“我合作。”

郑宇一怔,没想到这人竟然如此痛快,一时也有些狐疑,忍不住问道:“真的?”

“自然不是假的。”李平看着他,苦笑一声,“不是我这人……贱,问题在于,我还有其他更好的选择吗?”

“我想得很清楚,”李平喃喃说道,“我可以讲条件,但陛下这人最恨别人要挟于他。我不想死,我想活,所以我只能全力配合陛下,也许陛下能体念我一些,我就感激不尽了。”

郑宇心中一动,也是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难得您如此明白事理,那我也就不必太多废话了。我会要求你配合我做几件事情,做好了,不但自己可以活,家人也不会受到非难。当然,这些年你得的不义之财国库要收上去,连带你那些子子孙孙也都得原封不动吐出来,还要带上这些年生的息。不过你放心,你和你的家人国家会有安排,虽然你是注定要在某个山沟里做一辈子不见光的农民,但你的家人可以隐姓埋名活下去,过普通人的日子。”

李平的脸色再次白了几分,嘴唇有些颤抖,但最终还是颓然垂下了头。

“有些不满意?”郑宇微嘲说道,“还想着立功赎罪降级使用,或者至少到国外或者哪里做个寓公?您趁早打消这个念头。要是贪官如此好收场,那连清官都要被逼着去贪了,事发了不过吐回赃款,如果不发那就太太平平升官发财,天底下还有这么划算的买卖?”

李平惨笑一声:“皇恩浩荡,李平任陛下处置。”

郑宇其实并不奇怪这人答应得如此干脆。单看对方敢于抛弃一大家子人,自己单身带着两个死士趁夜潜逃,就知道这人是绝对的自私自利。这种人,把活下去看得比什么都重要。既然落在自己手里,只要看到一点活下去的可能就容不得对方不选的。

“这就对了。”郑宇点了点头,“咱们时间紧,就不多废话了。现在需要你配合三件事情:第一,把你知道的一切官员贪污腐化和徇私枉法的事情都说出来;第二,把你掌握的一切有关俄国和日本情报机构与你和你周围人联络的情况交代出来;第三,配合我们彻底铲除俄日情报机构。”,

李平脸上最后一点血色一褪而尽,惊恐万状地看着郑宇。

“不必吃惊。”郑宇微笑着看向这位前省长,“你和那边的一切联络都在总情局的监控之中,要不是你没作出什么太出格的事情,早就被拿下了。”

李平表情扭曲,冷汗滚滚而下,终于瘫软在了椅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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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

“其实我只是猜测,试一试他。”郑宇闭着眼睛,享受着明月兰的按摩,语气轻松,“这事情不难猜。像他这种人,天高皇帝远的一方诸侯,要说俄国人没对他下过功夫,那是不可能的。他做了这么多事,自然也会给自己留些后路。那天晚上他趁乱逃走,想必也是早已安排了外逃的通道。他神不知鬼不觉地想溜,结果被我们掌握,这也是天意。有这样一个机会,我自然是要抓住的。外间毕竟只知道马江落马,还不知道他出事。只要他配合我们演几天戏,这边俄国人和日本人的情报网就要彻底交代了。”

“您想的周全。”明月兰由衷地赞佩道。

“格局这两个字,果然是关键之中的关键。”郑宇很舒服地哼了一声,“这还要多谢局长和书记长,要不是他们提醒,我还不一定能很快想到这些。当然,月兰你那天的解释,也是切中要害。局长果然是目光如炬。”

明月兰嫣然一笑:“那也是您天资不凡,换个人,我再怎么说,也未必能作出这么大的一篇文章。很多时候,我都很难相信,您真的只有十八岁。”

郑宇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没说话。

乳黄色的灯光,照得房间内分外温暖。郑宇虽然闭着眼睛,却似也感受到了一种暖意,在这房间的空气中缓缓流淌,在自己的心头荡漾开去。他忍不住伸出手,在肩头脑后的一双小手上轻轻拍了两下。

“月兰,谢谢你。”

郑宇看不见明月兰的表情,却能感觉到那双手略略一僵。他心中却无半点猥琐或者得意,只是很真诚的谢意。他必须承认,明月兰对他无保留的支持,甚至冒着触怒自己的危险直言抗辩,对整件事情的圆满起了不可或缺的作用。他知道自己能给与明月兰的,至少在目前其实很有限,所以他只是向对方传达自己最真诚的心意。

明月兰沉默着,似乎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回话。

“在我心里,你和他们是不同的。”郑宇字斟句酌地说道,“我希望你不仅仅把我当成一个上级,或者俗套地说,太子少爷之类的。我更希望成为你的朋友和亲人。”

那双手停住了。

“其实我们都是孤苦伶仃的可怜人。”郑宇轻叹了一声,“父皇待我不薄,母后对我极是疼爱,可我在这个世界上还是寂寞的。以后……也许我会更孤独。很多话我不知道该说给谁听。”

“殿下,如果您以后可以说给我听。”明月兰似乎咬着嘴唇,缓慢却清晰地说出了一句话

“我可以信任你吗?”

……

时间缓缓的流逝。那一种郑宇格外需要的默契,就在两个人中间开始发芽。郑宇相信,总有一天,这种默契可以成长为一棵参天大树,并且在至关重要的时候,对自己起到某种作用。

猜哑谜式的谈话没有持续太久。两个人终究不是普通的青年男女,还是又谈回了眼前这件事情上头。

“事情做到这一步,按理说应该是到位了。”郑宇的语气有些凝重,“可为什么我总觉得好像后面还隐藏着些什么?”

“您是说……那个刘琴?”

“她的确是个很奇怪的人。”郑宇微微点头,“现在都说是殉情,是走投无路干脆做对鬼鸳鸯。可我不知怎么就觉得这事情透着诡异。比如马江为什么背后还有一个伤口?从几个尸体的方位,不像是那个俄国情报员下的手。可刘琴的话,如果马江想要和刘琴殉情,终究应该是面对面互刺的。”

“局里已经在查了。”明月兰轻声说道。

“还有那个死了的俄国特务,也要查清楚。”郑宇神色凝重,“任何一条线索都不能轻易放过。马江在黑龙江呼风唤雨,打了好大的基业,他一个市长兼副省长凭什么?就算有李平的默许,也还是诡异了些,嚣张了些。这后面,到底还有什么样的大鱼?”

郑宇其实有一种怪异的感觉,一个巨大的疑惑,却并不方便说给明月兰。

这件事情办得太顺利,超出了他最乐观的预计。

郑宇在计划中预留的手段,居然没几个用上的。对于这样一个牵连甚广的政治力量,如此的扫荡,居然连一点重大的意外都没出现,实在是非常诡异的事情。他隐隐感觉,除了皇帝等人在背后的强力支持,和一早所做的布局外,恐怕暗中还有一些力量也在默默地推波助澜,甚至……是原本应该站在马江背后的强大力量。这个疑惑,很早就缠绕了他,使他始终警惕着。可直到貌似尘埃落定的现在,却依然是没有露出蛛丝马迹,这让他对自己的判断也开始产生了一些动摇。

要搞清楚这一切,恐怕,必须要等回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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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章 安全第一

这几天下来,不但齐齐哈尔已经闹成了一锅粥,连帝都北京城也是沸反盈天,不得安生。先是青年党暴乱,虽说是天子脚下弹压得力,但终归是炸了,死了,伤了,抓了,一通热闹下来,也终归难免有株连之弊诬告之祸莫须有之冤。学生们被抓进去上千,一个个的甄别下来,虽然陆陆续续放回来大部分,但终究有不少人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就此吃起了免费的牢饭。总情局和警政部在各大学校直接开了“专案组”,老师和各色人等排着队进来喝茶,从祖宗三代审下来,很多人吓得把在校外私自兼职办培训班,养了小情人,和家教对象不伦之恋之类的事情也一股脑招认了出来,倒是多了不少茶余饭后的八卦谈资。当然,成果也是丰硕的,校内各种形形色色的小团体,地下活动,也都浮上了水面,从研究黑格尔和康德的兴趣小组,一直到老乡会兄弟会姐妹情,也包括了不少铁血大汉盟之类的激进小团体,一个个被迫公开登记注册转为受控的社团,要么直接解散。

正闹得不亦乐乎的时候,又有几所平时比较安分的学校,突然有上千名学生热热闹闹地出来游行,声援被捕师生,喊着激情澎湃的口号,学生们有的头绑白布条,举着血红大字的横幅,有的挥舞着小旗,队伍中一些戴着红色标识,面目严肃的青年,不时把一些交头接耳,不够严肃认真的同学训斥一番,竭力让示威不变成热闹的郊游和男女学生联谊会。

对此,帝国警政和有关部门又是一阵鸡飞狗跳,学校从校长到看宿舍的大叔大婶一起出动,连劝带作揖的恳求学生们回校座谈,有话好好说。你们不要脸面,学校还要,帝国还要。几位校长已经死的心都有了,这事情一闹出来,别说办学经费,怕是自己搞不好也要在东城监狱过过瘾!

不过学生们也是说得振振有辞,帝国宪法讲得明白,国民有集会结社和游行的自由,同学们出来散散步,喊喊口号,又不堵塞交通,又没妨碍公共秩序,自然是合理合法。至于没有按照警政部的规定提前申报……都知道报上去也不会批,何必要报?

事情就这样开始脱离了轨道,直到一些激进分子开始在某些人的指引下去寻找石块砖头,直到某些谁也搞不清是哪个学校的人开始握紧了怀里藏着的某些金属器具。

一声奇异的哨子,众人的注意力一起转向了左前方。在这一瞬间,游行队伍里爆发了骚动,一些学生打扮,却谁也搞不清楚是什么时候进来是哪个学校的人,突然对身边之人下了手。不少人被按倒铐了起来,许多人被直接制服锁在一起,而下手之人,随即开始阴沉着脸用警惕地目光打量四周,惊愕的学生们开始了骚动。

“怎么回事!你们是什么人?”一位游行组织者大惊失色,几步走过去激动地质问。

“总情局,一处。”一个看起来像个文科博士,文质彬彬的人拿出一个证件,上面银灰色的金属徽标发出阴冷诡异的光芒,“你应该问问,这些人是什么人。”

他用脚踢了踢一个双手被扭得奇形怪状铐在一起,在地上死命挣扎的学生打扮的人,那人的里怀被他踩着扯开,挂在怀里的带鞘匕首露了出来。

“这是怎么回事!”学生首领愤怒地喊道,“这个人是哪个学校的!再三说过绝对不能携带任何武器,我们的口号是非暴力!我们是示威不是暴乱!是声援被捕的同学,不是去劫狱!”

几个游行的组织者走过来,仔细看了看,都是摇了摇头。

“不用纳闷了,他根本不是什么学生。”特工一把扯开那人的衣服,撕扯了几下,露出肩窝的伤痕,“这是长期练习射击,后座力形成的特有痕迹。他是青年党的青年敢死队,是专门来闹事的,目的就是激发冲突让政府把你们打死,打伤,好刺激全国的学生和青年闹起来。”,

“这都是些惟恐天下不乱的叛逆。”特工环顾了一下四周,指着地上一个一个被制服的学生打扮,目光凶狠的青年,嘴角带着嘲讽,“你们这次示威,也是有人指点的吧?”

几个游行的组织者互相对视了一眼,神色惊惧,终究还是有人点了点头。

“你们不过是别人玩弄的工具而已。”特工冷笑一声,“别人是要拿你们的血来编造谎言,刺激全国大乱,好趁机夺权。什么民主,什么自由,不过是这些野心家随手捡起来装点门面,欺骗青年的外衣而已。”

“我不信!这是你们的阴谋!”学生首领脸上露出愤怒之色,半天之后又喊了起来。

“是不是阴谋,你们很快就知道了。”特工一笑,做了个手势,一些人走过来开始拍照,霎时间快门声大作。

“注意最近的报纸。”特工环视了一下现场犹自不知所措的学生们,“这次的暴乱和一系列事件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很快就会心里有数了。很多事情,并不像你们想像的那样。现在的社会很复杂,你们这些年轻人,做事之前要三思,不要再被人利用来利用去,枉自搭上性命。”

“游行还要继续吗?”一个游行的组织者拉了拉学生首领的衣袖,小声问道。

学生首领的脸色一会青一会白,目光闪烁,紧紧抿着嘴唇,目光在一张张年轻的脸庞上扫过,又看向地上那些兀自挣扎的身影,再看向街道两边黑沉沉的楼宇,空中压得越来越低的乌云,神色渐渐恢复了镇定,最后把目光落在了那位特工的脸上。

“如果我们继续游行,你们能保证同学们的安全吗?”

特工一怔,颇为欣赏地打量起这位学生首领:“我们今天本来就是要保护你们的安全。不过你们违反了有关规定,没有申报,游行还是要取缔。”

“看来我们成了诱饵了,”学生首领自嘲地一笑,“青年党拿我们做祭品刺激民众;你们拿我们当诱饵钓出隐藏的叛逆。我也不知道到底谁说的是真话谁说的是假话,难道我们这些人就是被人玩弄来玩弄去的工具?”

他扭头看着其他的游行组织者:“看来游行很难继续了,如果再坚持下去,很可能我们都会被认定为叛党的同谋,本来一件好事就会变成惨剧。被捕的同学们还要蒙上不白之冤。你们还要继续吗?”

“虎头蛇尾的话,学联的威信怎么办?”一个游行组织者有些恼怒地说道,“既然都走到这里了,为何不坚持一下?这是首都,是友邦舆论云集的地方!我不信他们就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开枪镇压!”

“我不能拿同学们的性命去冒险。”学生首领紧紧地盯住对方,“小孟,学联是同学们的组织,不是我们几个的私产。我们没有资格去挟持同学们冒险。”

“你这是叛卖!”那个青年愤怒地说道,“我提请学联常委现场召开会议,取消你的主席资格。”

“只要我邹容当主席一天,就没人可以拿同学们去冒险。”学生首领的眉宇间露出了坚定,“大家都看到了,这件事情透着古怪。我们现在首要的任务是回去查清楚,看看到底是不是被某些人利用了。盲目坚持下去恐怕就中了别人的圈套。”

“同学们的思想能转过来吗?”一个女生问道,美目在学生首领的身上转了几转,“大家是为了民主自由抗议特务统治,是为了声援蒙受不白之冤和牢狱之苦的同学们,这个事业毕竟是正义的。我们这样虎头蛇尾,对同学们的热情会有多大的打击?”

“我有个办法。”特工突然插嘴道,“让同学们自己来决定,这再公平不过了。”

片刻之后,学生首领放下手中的喇叭,低头轻声让下面的几个人把自己抬得再高些,目光复杂地看着游行队伍。他已经解释了事情的原委,并且按照那位特工的指挥,要求坚持要继续游行的同学举手。让他颇为欣慰却又有些失望的是,举手的寥寥无几。

他苦涩地一笑,大声说道:“既然只有很少的同学要坚持示威,那我宣布,这次游行到此为止,各学校分别组织返回,一定要保证秩序,注意安全。”

他回到地面之后,面对着神态自若的特工首领,突然深深鞠了一躬。特工有些惊讶地打量了一下这个学生,目光越发欣赏。

“谢谢您避免了一场血案。”学生首领分为诚恳地说道,“如果同学们血洒长街,我就成了罪人。”

“邹容?你很不错。”特工赞赏地点了点头,“这件事情还要查下去,我想,这个问题上你和我们是可以合作的……你有句话让我很欣赏。”

江洋有些疑惑地看着这位与印象里阴险狡诈冷酷无情的形象似乎有些不同的总情局一处干探,不知道自己到底什么地方入了对方的法眼?

“只要你当主席一天,就没人可以拿同学们去冒险。”特工玩味地看着他,“我看你这个主席,倒还真是蛮称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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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一章 信仰的力量

“情况有些不对头,”瓦胡岛,曾飞皱着眉头,放下报纸,脸色阴沉,“虽然对青年党的揭露也算得上有理有据,立论清晰,可我总觉得这里边透着股阴谋的味道。这个力度,不像是皇帝应有的水准。”

“您是说……皇帝在等待什么?”

“我还不好确定这一点,但可能性很大。”曾飞右手轻轻叩击桌面,半晌之后断然说道,“马上通知宣传部,开动所有渠道,揭露青年党的内幕,宣传他们叛变革命,坚决与之划清界限!”

灰西服一惊:“总裁!可这样的话,我们可就孤立了!虽然我们和青年党一直井水不犯河水,但终究还有份默契在!可现在这样一弄,搞不好冷秋要对我们下手了!”

“怕什么?”曾飞冷哼一声,“他马上就要自身难保了!这个时候,我们不仅不能沾惹,还必须落井下石,狠狠踩上几脚!否则我们自己都要被他拉下水!”

“这怎么会?”灰西服疑惑地问道。

“怎么不会?皇帝,无非是等着青年党否认,甚至还想让我们也出来声援,等我们都落到陷阱里,他会把确凿的证据,证人,内幕一起披露出来,让我们全都万劫不复!”曾飞冷冷地说道,“这招引蛇出洞,皇帝早就玩到炉火纯青了!就算我们自己不跳,他也会安排一堆的证人,编出一堆的故事,把我们打扮成青年党的同谋甚至幕后黑手。还有冷秋那个疯子,真到了要玩完的时候,绝不会介意把我们拽进来,把屎盆子往我们头上扣!”

灰西服目瞪口呆地看着曾飞,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看来,皇帝虽老,虎威犹存。”曾飞的神色凝重,喃喃说道,“在任何时候,对这个人,都要给与最大限度的高估,才可能避免大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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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总情局总部。

副局长丁启明,是个办事勤勉,忠诚肯干的标准办事员,可用总情局上下最常用的形容词说起来,就是“太轴”。这人办事不知道变通,皇帝说什么,他就一竿子支到底,有时候搞得皇帝和书记长也都是哭笑不得,局长拿这人也没什么太好的办法,只能是出了事之后不疼不痒地说几句,这人随后还是我行我素。

不过,丁启明并不是个没脑子的糊涂人,他知道自己在扮演什么角色,应该扮演什么角色,他对自己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有精密的测算。他自认最大的优势,就是看清楚了皇帝对总情局的心理,所以他办起事来分外有底,这些年下来,任外间风风雨雨,他的地位都是不可撼动,而且他知道,就皇帝心中的地位而言,他还真的未必就差过秦光这个老搭档。

当然,他也从来不认为,秦光会低估他。这两个人明面上的老死不相往来,并不妨碍彼此之间心底的默契。他知道秦光,秦光也知道他,他知道秦光知道他知道秦光,反过来亦然。而最关键的,是他们两人互相需要。可是今天,他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惶恐和震惊,眉毛痛苦地纠结在一起,嘶声问道:“真的是他?”

“错不了。”一处处长肖枫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我知道这很不可思议,但这确实就是事实。这个人把情报卖给了日本人,日本人下了手。”

“可你要知道这人的身份。”丁启明盯着肖枫,一字一板地说道,“我倒没什么,我这人就是个办事的,大不了不干这个局长,到街道上当个管理员也一样可以活的不错。可他之前可是二处的老资格,是……展翔的密友,也是老秦一手提拔过的。你可要知道,如果他有问题,意味着什么。”

“我明白。”肖枫沉默半晌,依然坚定地点了点头,“正因为如此,我才要知会您一声。我的意思,您应该很清楚。我不能等了,否则很可能会出变数。后面我自然会上报秦局和陛下。”,

丁启明沉默了。

好半天之后,他才冷冷说道:“按你说的办吧。不过,不要动展翔,更不要动老秦。这件事情,肯定与他们两人无关。其他有关的人,随便你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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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春来在总情局已经二十年了。作为总情局二处的老资格,他与局里各个领导,众多中坚都有错综复杂的关系。他没有肖枫那样精密至极的分析力,也不如葛少杰在谋划上的天才横溢,与时俱进和博闻强记又不如三处的李忠,可他有他的长处。他待人谦逊,行事中正平和,善于协调调解,一来二去却也成了总情局不可或缺的人物。自打四年前他成为了丁启明的助理,很快就和做事过于刚硬的丁启明相得益彰,很是改善了这位副局在局里有些低迷的人气。

今天,他已经嗅到了那一丝异常的气味,知道自己一直在担心的那件事情终于还是要发生了。他苦笑一声,看了看桌上一家三口的照片,眼眶有些发红。可是他不后悔,他知道自己有着充分的理由。早年的血雨腥风,让他早已浑身是伤一身是病,可他心中的一点火焰却从没熄灭过。

他婆娑着相框,泪水滴落在儿子灿烂的笑容,和妻子幸福的脸庞上,最后留恋地看了一眼,把它紧紧地抱在怀里,喝下了茶杯中已经有点发凉的水。片刻之后,他眼睛翻白,浑身抽搐,倒在了地板之上,咽下了自己在这个世界的最后一口呼吸。

十几分钟后,肖枫脸色阴沉地看着这具尸体,脸上突然涨起了不健康的嫣红,毫无征兆般的,室内响起了撕心裂肺的一阵咳嗽,他的腰如同虾米一样弯了下去,双肩剧烈地耸动着,如同要把整个肺部咳穿。身旁的助手赶忙递上手绢,又用力帮着肖枫顺着后背。好半天,肖枫略微喘息了一下,打开掩住嘴巴的手绢,助手一眼看到了那刺眼的血红,失声惊叫了起来:“医生!医生!”

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一阵杂乱的脚步,带着哭音的喊叫。

一个挺拔如标枪一般的身影伫立窗口,脸色苍白地看着匆匆忙忙抬着担架奔向专属医院的那群人,又看着从侧门抬出一个完全蒙住的担架,赶往法医大楼,行色匆匆的黑衣探员们,缓缓闭上了眼睛,神色复杂。

半晌之后,他抬起头,向北边望去,凝神看着地平线拿出隐约的山峦和层叠的乌云,心中的情感有些起伏,眼眶隐隐有些湿润。他坚信,这个世界上,是有一些理想和信念值得人去牺牲的,而他自己也绝不是一个贪生怕死的世俗之人。可此时此刻,目睹此情此景,他的心弦却依然不由自主地被拨动。

在一瞬间,他有些恍惚,身形也佝偻了少许。

当他再次闭上眼睛,心中逐渐恢复了平静。他开始让思绪飞扬起来,缓慢而清晰地,一个又一个场景和形象,就在他的脑海中此起彼伏。不知过了多久,当他再次睁开自己的眼睛,眼前的世界又恢复了往日的黑白分明,光暗分明,对就是对,错就是错,他长长地出了口气,神色格外坚定而严肃,他再次挺直了刚刚略微佝偻下去的后背,如同一杆笔直而立的标枪,仿佛要刺破这厚重压抑的苍穹,让久违的阳光普照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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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二章 局长的烦恼

海军元帅府,是北京城里一个很是独特的去处。

这宅子当年开了北京花园洋房的一代先河,在四九城的南部核心,众多四合院砖木结构的中国古建筑里,突兀地耸起一座欧式城堡风格的海军总参大楼也就算了,旁边又拔地而起了一座很洋气的欧式宫殿建筑以及相当洋派的院落,当时可是占据了京城市民茶余饭后的谈资很久很久。

这两栋建筑对北京来说是如此突兀,据说陆军总参谋长穆铁元帅有一次站在陆军总参大楼楼顶,往海军方向打量了半天之后,曾经说出一句经典:“一个大炮楼还不够,还要盖个小炮楼,下崽?”而第二年的预算案上,陆海两军爆发的口水大战,甚至肢体冲突,据说也很大程度上来自这两句玩笑话。

这无疑让这两座欧式洋灰和花岗岩建筑更加名声大噪。

海军元帅许凡是个很懂得享受的人,当然他也有足够的资本享受。作为镇国基金会最大的份额持有人之一,许凡即使每年把绝大部分收入都贴补给了海军,仍然还有足够的进项来装点自己的生活。

此时此刻,许凡元帅正靠在加拿大红杉木座椅松软顺滑的天鹅绒靠背上,呷着御赐的拉菲红酒,微眯双眼看着对面的黑衣中年男子。

“许帅,现在能挽救局面的,也就只有您了。”总情局局长秦光,此刻再无往日的气定神闲,双目有些微红,声音嘶哑,“我的事情,您是知道的。现在张春来这小子犯了事,还是陛下最忌讳的卖国,连展翔也要跟着吃瓜落,甚至老丁都牵扯了进来,肖枫又病发住了院,眼看着大战在即,北风又是如火如荼,青年党这些逆贼此起彼伏,偏这个时候局里一下子散了摊!我秦光就是陛下一条老狗,办事不力,陛下骂得,打得,杀得,可这总情局不能垮!该局里办的事情,一件也耽误不得!等仗打起来还不知道有多少头绪!”

许凡盯着他看了半晌,放下手中的酒杯,拿起手绢擦了擦嘴角,沉声说道:“你说的话我都懂。可你让我怎么办?”

秦光一看这人上了心,话语也格外干脆直接,索性也单刀直入:“请您提请陛下,莫要株连!哪怕暂时先放一放,等战后再查也不迟!这个时候,团结对外,鼓舞士气,真是太重要了!”

许凡看着他带着血丝的双眼,心中无奈地叹息了一声,轻轻摇了摇头:“老阳明啊阳明,你呀,关心则乱了。”

秦光一怔。

“陛下是不会就此放手的。你要明白,越是大战在即,清查内部的叛逆才越是紧要。今天他可以刺杀皇储,明天会不会出卖皇帝?会不会出卖军情?会不会把我们整个计划,我们整个外情网络卖给敌人?到时候仗还怎么打?”许凡摇了摇头,“谁都知道这时候追查这事伤士气,耽误事情,可问题是叛徒已经出来了,已经是人人自危了!偏这人又死在你们总情局眼皮子底下,到底是不是有人通风报信,甚至是不是有人杀人灭口,转移视线,谁说得清楚?这事情已经出来了,不查清楚,怕才是真正要人人自危人人猜疑了!”

秦光的心,一步步沉了下去。他知道许凡说的都是对的,其实他自己早就明白这个道理,他只是不愿意去相信,自己一手打造的总情局,不但出了张春来这样一个勾结日本人的叛徒,甚至还有更多潜伏的同党在干着卖国的勾当!可听了许凡的话,他虽然心头滴血,却也不得不颓然地承认,许凡说的,才是正理!

可真的清查开去,株连开去,这总情局,恐怕真的是要一落千丈了!当年中审局树倒猢狲散的惨剧,他是历历在目的,如果同样的事情发生在总情局,那他秦光恐怕不死也得死了!这是他一生的功业,甚至几乎就是他的全部。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它毁掉。

“大战在即,总情局终归是有大用的!这是国之利器啊!怎可大战在即自废武功!”秦光痛心疾首地说道,“就算要查,能不能控制住范围,低调些,和缓些!现在已经到了张春华这样的层级,如果要株连开,那整个局里……怕是没人能幸免于难了!”,

许凡的脸色变幻,目光凝重,却也是颇为两难。

“你这话倒也在理,想必陛下也会有所考虑。”思索再三,许凡还是点了点头,“我明天去探探陛下的口风,再做打算吧……”

秦光虽感有些心安,可却还是不甘心地问道:“许帅,如果陛下的心情还好,语气也算和缓,您能否替局里……”

“此事休提。”许凡果断地打断了他的话,“老秦,不是我不想帮你,实在是现在这个时候,我们这些人都要份外小心些了。”

秦光一愣。

许凡盯着他看了半晌,低声问道:“你没感觉到陛下最近有些什么不同吗?”

秦光想了想,点了点头,随后却又有些迷惑地摇了摇头:“好像是有些不同,不过我一时半会也说不太上来……好像……”

他犹豫了半晌,才从牙缝里蹦出来几个字:“疑心重了。”

许凡默默地点了点头,目光游移,半晌后才叹了口气。

“不止是怀疑。陛下,怕是要动手了。”许凡把玩着酒杯,看着那深红的酒水随着杯子的摇动,在清澈透明的杯壁上流下暗红色的挂杯,心头愈发沉重,“陛下早对很多老弟兄不满,只是在等待时机。现在陛下已经决定动手,要杀鸡儆猴了。”

秦光如同挨了一闷棍,身子在座椅上忍不住地一蹦,脸部的肌肉扭曲,血色一下褪尽,大张着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兔死狗烹,鸟尽弓藏,那八个血淋淋的大字,就如同梦魇一般,笼罩了这个追随皇帝三十多年,忠心耿耿的情报巨头。

“马江死了,李平抓了,这恐怕只不过是个开始。”许凡的声音平静,却透着一股萧瑟,“陛下对老弟兄的怀疑,已经不再掩饰,他已经开始行动了。前几天我和陛下说起太子的事情,陛下说了几句话,看似在说太子,可你细品品其中的味道,’……还有那股子赤诚,还是让我很有些意外。这小子,居然这么快就收服了身边这些力量,那些人,可没一个是善茬……’你品品……”

秦光愣了许久,终于长长地叹息了一声:“还是躲不过……历朝历代,这功臣,总是难有个善终啊……不过好在我早就主动求退,想必陛下就算要下手,我也不该是那警猴的鸡……”

“跑不了你。”许凡瞟了他一眼,秦光的心一下子又提到嗓子眼。

“不过你也别太担心,这次未必是坏事。你虽说是主动求退,陛下也允了,但总得有个公开的名头。无论是你那孩子还是太子的事,终归都是见不得光,那这次倒是个机会。”许凡一笑,“不过你也得做好准备,这次的处分,怕也够你喝上一壶。”

秦光苦笑一声:“只要能落个善终,做个平民百姓,我还巴不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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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三章 帝都新时尚

最近这些日子,北京城正走着倒春寒。西伯利亚荒原上吹过来的寒气,裹挟着蒙古草原的雪片,化作阴冷透骨的北风呼啸而过。

京城的各个茶馆酒肆正是人声鼎沸,口才甚好又喜欢讨论个家事国事天下事的北京市民,或是神秘兮兮,或是慷慨激昂,开口闭口都是上面吹的风声,张嘴闭嘴都是北边来的消息,那股子热气腾腾的谈兴,似乎还要胜过香喷喷的涮羊肉锅子。

前一段时间,最引人注目的无疑是青年党暴乱。北方多个城市遭袭死伤众多,一时间人心惶惶,幸灾乐祸的有之,忧心忡忡的有之,摩拳擦掌的也有之,端得是热闹非凡。转眼间青年党被镇压下去,学生教师抓进去不少,大部分又很快被放了回来,街头多了不少巡逻的军警,公共场所冒出了更多目光阴冷的便衣,往日好言国事的话痨也消停了不少。可很快,人们又顾不上这些了,因为报纸上已经有更加爆炸性的新闻出现了。

先是帝国揭露青年党罪恶滔天。虽然言辞激烈证据鲜明,但力度上似乎还差了一些,虽然说不清楚问题在哪,但议论者却本能地怀疑是不是帝国泼了些污水给这些革命党。果然,随后通过某种渠道流传过来,租借地和国外出版的报纸,还有一些不知道哪里搞出来的地下印刷品,都印满了青年党的抗辩,指责帝国政府无中生有,污蔑革命党人,阴毒无所不用其极,坚决破斥了帝国所有的指控,并且再度号召广大人民起来推翻帝国政府。很多青年党的同情者,忍不住喜上眉梢,以此为据,却也为青年党挽回了不少颜面。

但随即,国内甚至租借地的各大报刊再次风云突变,开始对青年党进行全方位的密集轰炸!青年党勾结日本人,妄图乱国!青年党欺骗无知青年,煽动不明真相的民众闹事,目的是浑水摸鱼!青年党多年来贩卖人口贩毒走私,逼良为娼敲诈勒索,根本就是人渣中的人渣!一个个青年党骨干的供词,一张张照片,一份份密约,一篇篇受害者的控诉,而最爆炸的,无疑是青年党这次暴乱的几个高层组织者,当庭讲述的耸人听闻的内幕,以及几位潜入内地被捕的青年党高层讲述的更为阴森恐怖的青年党“革命史”,甚至直接展示了一幅青年党战后和俄国日本瓜分中国,出卖东北,蒙古,新疆等的地图,用血红的铅笔告诉所有人,青年党准备把北中国礼送给敌国,来换取他们对自己篡国夺权的支持!

而更让人跌破眼镜的,是几乎在同一时刻,和青年党同为所谓民主派革命党的华夏民主革命党,在租借地和海外媒体上长篇累牍地揭露青年党的黑幕,指责其叛变革命蜕化成犯罪团伙,居心叵测破坏国战,危害民族祸乱国家,并宣布青年党为敌人,号召全党与其划清界限不共戴天!而另两位以无党派人士自居的民主派旗手黄卓和李达,也频频撰写文章,指责青年党卑鄙无耻实乃祸乱国家的魁首。

这一下青年党的名头算是臭大街了。之前的一切抗辩和否认,都在确凿的证据和愤怒的控诉面前变成了最为拙劣和荒谬的笑话,最为无耻的谎言。一听到青年党,人们就想起了被骗到南洋当奴隶的猪仔,被拐卖到妓寨染上一身性病的农村少女,吸毒成瘾家破人亡的流浪汉,想到沦为炮灰死得无比荒谬滑稽的热血青年,想到某些人渣是如何一边喊着爱国救国,一边和仇深似海的日本人称兄道弟,甘为马前一卒。够了,真的够了。

四九城卖力气的爷们愤怒了,书斋里啃文字的老夫子愤怒了,工厂里流汗伺候机器的工人兄弟愤怒了,连学校里愤怒的青年们也更加愤怒了。臭骂青年党,成为一种时尚,一种文化,一种拉近彼此情感的手段。人们见面都不再先问您吃了没有,而是恶狠狠地骂一句青年党千刀万剐,回一声冷秋断子绝孙,然后各自很有默契地说一声“帝国万岁”。

连带地,在某些人有意无意的引导下,斗争的矛头也连带指向了民主理论本身。革命党既然是一群十恶不赦的人渣恶棍骗子和卖国贼,那他们信奉的主义自然也是骗人的鬼话。这逻辑虽然简单直接,却很容易理解也很容易接受。不要说对民主和水煮,自由和豆油之间的区别都不大清楚的家庭妇女和文盲,即使是在思想最为活跃的学校,以往喊起来很是让人热血沸腾的口号也在料峭春寒中悄然消失。面对着学生的鲜血和革命党的冷酷虚伪,理想与现实之间巨大的落差让最狂热的民主派也一下子失了声。

可社会上终究不会缺乏勤于思考之人,不少地下活动的业余民主派人士又开始进行宣传鼓动,把青年党与民主理论本身划分开,提出青年党已经不再是民主政党,而是一个非法的暴力团体,一切民主的信徒都应该与他们进行斗争。而这些人,也不知道是有人组织还是不谋而合,都选取了华夏民主革命党或者黄卓和李达作为民主派的真正代表,提出这才是真正心怀国家的革命者。一时间,很多彷徨无助的民主信徒也仿佛找到了归宿,又开始聚集了起来,尤以崇拜曾飞和华夏民主革命党者为多。

不过,还没等人们喘口气,接下来的新闻,再次让整个民间彻底沸腾了起来,而舆论的风向又是一转。

第一百五十四章 装,让你装

西元一九O五年,中华帝国华夏十年,二月二日,离春节还有两天。

《帝国日报》,《华夏日报》,《神州日报》,《京华时报》,《北京早报》,《沪上晨报》,《金陵日报》,《复兴报》……众多大报,争先恐后地刊登出了爆炸性的新闻:黑龙江省副省长兼齐齐哈尔市市长马江,复兴党黑龙江省纪检委主任丁男,复兴党黑龙江省齐齐哈尔党部书记刘民,黑龙江省交通厅厅长郭震,黑龙江省检察院二处处长赵强,齐齐哈尔警察局局长谢一文,齐齐哈尔警察局副局长兼政治教导员郑家山……共计大小官员六十四人,已经被全数逮捕,已经查明的罪行包括出卖国家,贪污腐化,强男霸女,私设公堂,杀伤人命,诬告官员,挪用公款,渎职……刚刚被青年党的大起大落折腾得目眩神迷的市民们,这一下再次震惊了,沸腾了,狂野了。

这是什么概念?这是一窝端的概念,这是帝国政府在齐齐哈尔被和平颠覆的概念,这是政治前途一片光明的马江市长为首,整个齐齐哈尔官场一扫而光的概念。市民们看着那一项项罪名,看着齐齐哈尔这么多年发生的,以及最近刚刚发生的一切,看到马江为了趁乱逃脱投奔死敌俄国人,不惜发动工会和暴力团体打砸抢烧,本人却莫名其妙地死在俄国人的情报站,死后还发现了此人通过俄国地下情报机构与俄国人多次的讨价还价,阴谋出卖国家机密甚至领土主权的一系列罪恶,甚至还注意到了该人在逃跑时抛妻弃子,却仍然带了一个年轻美貌的女秘书,这怒火就抑制不住地往上蹿。这人称得上是不忠不孝不仁不义,连一点人味都没了!就这样一个货色,居然窃据市长宝座近十载,甚至之前隐约还有风声说要高升?!

陛下发了告全国人民书,提出这些年国事多艰,对官场上的一些弊端关注得不够,严厉批评了总情局和复兴党纪检委,帝国警政部等有关部门,并发誓要以此为契机,严厉整顿官场积弊,厘清妖氛。复兴党发了公开信,指责马江等人抛弃党性祸乱国家,宣布开除党籍,责成纪检委全力配合国家机关调查此案,宣布要在党内进行大规模的整顿,公开要求有类似问题的官员在十五天内向复兴党纪检委和帝国警政部投案自首交还赃款,否则必定严惩。

这几个重磅炸弹一出,各地纷纷响应,斗争的矛头指向了马江和齐齐哈尔,然而不少官员们嘴上大义凛然着,心里却是百爪挠心,屁股下面是如坐针毡,帝国各地百货商场的手绢销量悄悄多了几分,而会议上很多官员擦汗的次数也多了些,哪怕……是大冬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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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齐哈尔,白公馆。

“冬天已经来了,春天,还会远吗?”郑宇披着一件华服,伫立窗口,感受着身体正面从玻璃窗渗进来的冰寒,和包裹住身体其他部分的暖意,听着壁炉里噼噼啪啪的烧火声,很有领袖范地吟出了雪莱的《西风颂》。

明月兰默默地看着这个身姿挺拔的青年,看着那刻意装扮成成熟模样的侧脸,回想着自己手指每天轻轻触摸的那种少年人的嫩滑肌肤,脸上不由自主地就笼罩上了些许晕红。虽然身为一个优秀的女特工,对异性感情的操控是基本素质,但鉴于她接受的那个秘密指令,再加上这些天相处下来累积的情感,尤其是某人历经琼阿姨金大爷洗礼的一点小手段,她在心理上早已把这个青年当成了极为亲近和信赖之人。以前的时候,邱海阳偶尔用隐喻和表情打趣她一下,她都是浑然不当回事,可最近她却发现,自己越来越有点……羞羞的。这种感觉让她有些心慌,有些惶恐。可她并不想抗拒,不仅仅是因为指令,也是因为她并不反感这种感觉。因为这说明她也是个正常的少女,可以生活在阳光之下,拥有正常的情感。,

郑宇对明月兰的心思只是模模糊糊猜到了一些。他在这方面并不是一个玲珑剔透的水晶心肝,对于女间谍,虽然由于阿菊的事情他有了很大的改观,但他还是没有摸准明月兰的底牌,所以心中始终存了一丝忌惮。他从情感上拉近与明月兰的距离,更多是要透过对方向秦光以及皇帝传递某些信息。在这方面,他用了不少手段,花了不少心思。

至于始终玩暧昧,倒也不是此人真的是什么柳下惠。郑宇的心态有些复杂,一方面他对于与皇帝有关的一切人和事有种本能的警觉;另一方面则是他心里有些逆反,不得不说男人有的时候是很贱的一种动物,这千娇百媚的美人直接开口说奉命满足郑宇的一切需要,郑宇反而被激发出了几分豪气,心说哥要上个妞自然是要对方心甘情愿,你这动辄就命令如何,不解释如何,把哥当什么人了?哥是那种随便的人吗?这君子的形象一旦定位下来,郑宇自己后边即使再想变身大灰狼也终归是有些不好意思,所以索性就顺其自然了。要说这玩暧昧也是件会上瘾的勾当,渐渐连他自己也开始喜欢上了这种感觉。抛开身份,光是明月兰这个女孩子本身就称得上是个妙人。所以郑宇也开始放开了心胸,把这个女子作为了自己一个有些特殊的伙伴。

于是这两个人相处的点点滴滴,一方面是在某男的心底打开了一条小缝,引着他找回了几许当年青梅竹马的青涩回忆,玩起暧昧来犹自多了几分真挚;另一方面是让某人的形象在某女的心中愈发阳光,愈发高大,愈发地正义凛然。

一旁的邱海阳看看此男,再看看彼女,忍不住心中鄙夷:“装,让你装……”

(嗯,我承认这段写的有些酸了,乃们尽情地鄙视我吧,但我还是要说,暧昧无罪,耶!用你们的票砸死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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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五章 学习陛下好榜样

“陛下这步棋走得妙。”

马朝阳沉默半晌,开口说道。

“哦?”郑宇转过身来,弯腰拈起酒杯喝了口红酒,很惬意地踱了几步,“妙在何处?”

“布局宏大,结构紧密,算无遗策。”

马朝阳一口气拍了这么多马屁,却是言简意赅,实在是让郑宇有些刮目相看。

“仔细说说。”

“这一串组合拳,把所有各方都纳入了算中。青年党名声大跌,不但死伤学生的家属也会把怒火从帝国政府转向他们,连国内的青年学生也对其产生了怨愤,更不要说那些受害的群众。原本对帝国皇权的些许不满现在都化作了对青年党和日俄的恨意,甚至还连带恨上了曾飞等其他革命党。”马朝阳恭敬地说道,“原本对方还可以用揭露帝国内部的一些阴暗面来对阵,所谓对泼污水谁也不比谁干净些。但马江这事帝国主动大批特批,反而显示出了帝国对这些阴暗的敌视,尤其是您这个崭新的形象横空出世,给了人民一个新的希望,让他们对政府的勇气和坚持原则投了赞成票,这就再次争得了主动。经此一役,全国的民气会再次激发起来,官员们被马江案一震自然也要收敛许多,甚至不排除有些人会返还赃款,帝国的战费倒多了些渠道。”

“如此说来,帝国从此高枕无忧了?”

“自然不是。”马朝阳的语气凝重了几分,“如果卑职所料不错,陛下下一步还有重拳。比如李平,比如其他案件,还要一个接一个地出来。这样才能让批评者彻底闭嘴,让他们所说的‘杀鸡儆猴’成为真正的吏治风暴,廓清官场重振民气。不过……”

郑宇的嘴角挂上了一丝笑意,轻声说道:“说下去。”

“是。下一步,把握这个度才是关键。所谓上有所好下有所效,如果事情做过了头,地方上就会告密成风上访成风,官员人人自危,也就难免有人生出其他心思。毕竟这个时候外敌逼在门口,自己内部乱过了头反而是自取其祸了。一旦战败,那就不是吏治的问题,而是……政权的问题了。”

郑宇点了点头。这些人本来就是精英,最近跟着自己从欧洲到国内的一番历练,越发地锋锐无匹,自己这个班底也算是有了些眉目。无疑,这样很好,这样很好。

“东行,你说的没错,我们虽然之前并不知晓陛下的整个计划,但现在,这个计划已经展示出来的部分,已经足够我们体味再三。”郑宇字斟句酌地说道,“陛下的格局气魄,缜密计算,我们这些做晚辈的,不但要赞,更要学,还要用。我们参与到陛下这个计划里,一方面是陛下要磨练我们,一方面也是陛下要告诉我们一些东西,让我们能担起更重的责任。”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郑宇发现自己拍皇帝的马屁已经再无任何别扭和做做,而是颇有些大音希声的玄妙感觉,那种信手拈来的体会让他偶尔也会惭愧一下。不过,此刻回想起这一次黑龙江事件的前前后后,他的确是发自内心越发地钦佩这个便宜养父。

开国皇帝,终归是有两把刷子,戴好几块表的。

“月兰,鱼上钩了?”

郑宇这突然的转换话题的功夫很多时候都让手下有些措手不及,而这人也就随之获得了一种快感。不过,这里面显然不包括明月兰。作为和郑宇“亲密接触”最多的人,明月兰对这人天马行空的思维方式早已见惯不怪。

“已经上钩,李平配合得很好,一切正常。”明月兰一双美目与郑宇对视,感觉这人的目光好像又多了些莫名的磁力,心脏不由自主地跳了几下,“人员已经到位,随时准备行动。”

“收网吧。”郑宇果断说道,“夜长梦多。我们也该早早了了这边的事情返程回京。”

帝都。直觉告诉他,一切秘密的钥匙恐怕就在那里。经过东欧和东北的一系列操作,此时的郑宇自然算是有了些资本,也确实可以和皇帝进行一些有意义的交流。在不知不觉中,那种蓬勃的欲望又开始燃烧了起来,催促着他尽快回到帝国的心脏,去面对那个掌控一切的君王。,

“我给你三天。”郑宇竖起三根指头,格外认真地说道,“三天之内,我要整个俄日间谍网。”

明月兰毫不犹豫地回答了声“是”,脸上流露出了坚毅和豪迈,身躯挺得笔直,胸前的曲线在空中微微的弹跳,让郑宇不由自主地眼前一亮。

刚想说话,忽听开门声,郑宇扭头见赵明快步而入,脸色有些不善。

“什么事?”郑宇看到对方的表情,一时也顾不得作色。

“调研组密报,发现大批国防物资不知去向,问题出在军方。事涉……国防军和海军。”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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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京城市民刚刚被青年党事件的几起几落搞得目眩神迷,马上就迎来了马江案的疾风骤雨。不得不说,中国老百姓传统上就有着恨贪官,喜明君,皇上圣明,奈何为群小所误的情结。而眼下发生的这事,无疑完美地诠释了这种明君体制。看吧,皇帝是圣明的,甚至敢于自曝其短,而臣子是无耻的,无君无父无家无国。可这贪官污吏,终归敌不过陛下的铁拳反贪,一夜之间,重重黑暗笼罩下的齐齐哈尔,再次沐浴在圣明天子的雨露之下,帝国阳光普照四方,天下万民同感圣德……

虽然有不少的民主派还在苦口婆心地教育说这腐败的根源其实就在于专制体制,不受制约的权力导致绝对的腐化,可对绝大多数的普通民众来说,民主学说毕竟太过高深,而眼前陛下的恩德……当然还有铁拳,才是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谁也不会为了洋鬼子那套歪理邪说找圣天子的麻烦,更不要说,那些喊着神马民煮玩意的青年党,自己都成了过街老鼠。民煮?想把爷爷放锅里煮煮?对不起,爷不奉陪了。

这段时间里,国会里面也是热闹非凡,立宪党等中立派也就罢了,自由主义倾向相对重一点的民生党,民意党,公民党等,一时间再无往日的慷慨激昂,连评点朝政臧否各部的豪气都少了几分。而一向以保皇自居的帝国党,其中不乏前朝遗老,一向被讽刺为“衣冠老朽”,连很多复兴党人对他们也不过是表面尊敬私下鄙薄,可这一次却是着着实实扬眉吐气了一把,把一切责任一股脑地推向了所谓地方自治主张,用帝国党元老康有为的话说,“这地方自治,莫非就是要把国民往马江这样的老虎嘴里送?放着圣明天子不要,非倚重这些贪官污吏,你们这些搞自治的到底是些什么居心?”

复兴党方面却是淡定得多,精力除了放在准备国战上,就是在内部开展整风肃清贪腐。皇帝这次是筹划良久有备而来,开展起来也自然是井井有条,各地以纪检委牵头成立了整党办,中央党部几所学校培训出来的大批青年干部组成调查组,由总情局和禁卫军保护着撒向各地,随身带着整箱整箱的秘密档案,到地方上马上按图索骥。很多官员被监控,而其他已经掌握的嫌犯也很快就会被一个接一个的拿下。从南到北,帝国广袤的领土上,刚刚建立起来的政权机构,就在这一场疾风骤雨的洗礼下格外多了肃杀之气。

一时间官场人心惶惶,很多原本立场还拿得很稳,自恃后台深厚的巨贪也有些坐不住莲花座,急赤白脸地派人四出打探消息,忍不住三三两两地聚会商议,而其他手脚不干净后台却没那么牢固的官员,更是如同热锅蚂蚁,很多人都忍不住自首了事,乖乖住进了把守严密的暂住所。这些人白天奋笔疾书,晚上慷慨陈词,面对面无表情的专案组调查员,恨不得把自己知道的一切有谱没谱的官场传闻全都添油加醋地招认出来,说到同僚无不是义愤填膺咬牙切齿,直感与这等肆无忌惮毫无廉耻的巨贪共事实在是无地自容,说到自己却是号啕大哭痛心疾首,只恨自己愧对陛下愧对国家,禁不住诱惑做了民族事业的逃兵,恳求组织上再给自己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毕竟相对于其他人来说……自己实在是迫不得已才贪了一点点清汤寡水而已。,

就在这一幕幕闹剧悲剧和喜剧的交替之中,众人又迎来了新的重磅炸弹。黑龙江省省长李平,涉嫌贪污腐化,挪用公款,倒卖军需物资,在地方吃拿卡要卖官鬻爵,就地革职押解进京,而破案者……包括之前的马江案,居然是微服查探的帝国太子郑宇殿下!更为震撼的是,这还不算完,太子殿下还顺藤摸瓜,从马江案挖出了日本和俄国在黑龙江的整个间谍网,一举摧毁了这个对帝国国战和北方安全构成巨大威胁的庞大间谍组织!俄国中央特别部,日本兴亚会,玄洋社,日本陆军情报局等大大小小的官方非官方的情报组织在黑龙江的势力,全都遭受了重创,一时间举国沸腾,皇帝陛下,以及……从前显得格外低调神秘的太子殿下,全都成了国民心目中的民族英雄,智勇双全无所不能的圣人。帝国皇室,中央政府的威信,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峰。民众奔走相告,不少年高德劭的长者一脸的老怀大慰,彼此想见都是执手相望,但言“帝国后继有人”而已。很多埋首书斋的学究,见了自己的晚辈后学,也不由得捋须大笑:“这皇室传承得力,天朝可保百年太平盛世了。”

而对官场上许多嗅觉敏感之人来说,这无疑是个很不寻常的信号。在继承人的问题上,虽然这位殿下已经被指定为太子,但一来是陛下的养子,而陛下仍有……生育的可能;二是毕竟年幼,还未见人才如何;三是行事低调,很少听到做了些什么事情;四是皇帝手下很多大佬都是大权在握各不服气,而陛下似乎也颇为暧昧,所以众人大多还在观望风色。可而今这青年太子可谓是十年不鸣一鸣惊人,之前巡游欧美,时不时传来些外交成果也就算了,可这次如此雷厉风行的行事,又是如此高调的宣传,这让很多人都如梦方醒,发现自己似乎是低估了太子,也误判了皇帝。一时间,不少人的心思也活络了起来,心想太子的门路……该是怎么个走法?这人到底喜欢什么?需要什么?性情如何?顾不得懊悔当初的鼠目寸光,有些层次的官员们已经忙不迭地行动了起来。

而对于一些真正接近权力核心的实力派和有心人来说,这位很有点锦衣夜行的范,而今朝阳般蓬勃而出的殿下,又格外多了几分神秘莫测。这十年磨剑一试惊天的低调,后发制人一击制敌的隐忍,和当年的陛下又是何等神似!

正如经历了九九八十一难取回真经的唐御弟,今天修成正果的郑太子宇,真的很好,很强大。

(好了,太子哥现在终于被皇帝推向了风口浪尖。正所谓不要羡慕哥哥只是个小说,咱不是木有机会穿越吗?速度用你们手中的票来砸死俺才是正经));

第一百五十六章 考我?烤我!

“这是拿我在炉子上烤啊。”

齐齐哈尔,白公馆,郑宇放下手中的报纸,有些无奈地揉着眉心。明月兰捏着他的肩头和颈子,表情也颇不平静。

在这一系列事情之前,郑宇已经做好了被皇帝全方位利用的准备。他猜到了皇帝的一些考虑,比如要适当地给自己一些奖赏,让自己办事更加用心,比如要把自己高调地推出来,稳定帝国人心,尤其是针对目前内外形势混沌不明,而某些人开始私下谈论皇帝年老体衰,让不少形形色色的人生出些别样心思的问题。又比如面对军方的强势,总情局最近的灰头土脸,很多还没下注的力量会不会投向军方导致平衡出现倾斜的问题。再比如皇帝身边的亲信,会不会开始在年富力强的实力派中寻找新靠山的问题,等等。

与其让这些人胡思乱想甚至诉诸行动,倒不如把自己这个全无根底,只能依附皇权的养子高调推出来,让这个合法太子名正言顺地接收这些力量。在皇帝看来,这和效忠他本人并没有太大区别。至于未来到底是不是由郑宇接位,那当然又是另一个问题。

郑宇一想到这些,除了有些淡淡的悲哀,再有就是满腔的无奈。不过终归自己这个继承人的身份再次获得了背书,而自己一直在隐隐担心的某个问题……比如东边某某大帝的故事,比如某某忍者的故事,在自己的形象传遍大江南北之后,想必不太会在中国重演了吧?这掉包计,对于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公众人物,终归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一想到这点,郑宇还是在心中暗自松了口气。活着,还是压倒一切的一切。

耿轩看着这个一脸无奈的太子,心头凛然。在黑龙江的整个事件中,他扮演的角色不过是协调而已,如果不是郑宇主动问他,他也不会发表什么意见。他只是在默默地观察,他需要拼凑出这位太子的完整形象,要向书记长和皇帝如实回报。

所以他格外慎重。

这些天观察下来,他对这个青年的震惊越来越多,疑惑越来越多,可心底也油然而生了些许钦佩。他出身帝国权力中枢,自然看惯了那些大人物的虚伪和城府。可以他却依然看不透这位年轻太子的深浅。虽然这人表现出来的格局气度,真诚和果断,都足以成为帝国皇位的理想继承人,但他却依然模模糊糊地感觉到这人的作派之下恐怕还隐藏着很多东西,他却看不清,摸不准,思考不明。

比如今天的这一幕,换了任何一个十八岁的青年,哪怕是他自己,眼见从一个如履薄冰地位尴尬的皇帝养子,变成皇帝大宣特宣的帝国良储获得万民拥戴,这都是件需要大庆特庆的喜事。就算不会欢呼雀跃,也至少该露出些喜色才是。可这人说是十八岁,却简直沉稳得如同八十岁的老头子。到底要经历如何的心路历程,才能锻炼出这般心志城府!

耿轩看着这个人,不由得就心生错觉,直感觉记忆里那张衰老而深邃莫测的威严脸庞,和这张年轻清秀眉头紧锁的英睿脸庞,在他的眼前居然隐隐约约地重合在了一起,虽然五官少有相同,可那神采,气度,甚至皱眉的角度,尤其是那眼神,又是何等的相似!

众人听了郑宇这话,虽然有些没头没尾,可细一思量却也暗自心惊。可终归是天子家事,抱怨下皇帝,对于郑宇无非是儿子对爹的管教方法发点牢骚,但放到他们这些人身上可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房间中一下子静了下来。

过了好半天,郑宇自嘲地一笑,打破了突如其来的尴尬。

“终归不是坏事。陛下是期许甚深,我们更要努力些才是。”他很诚恳地说道,“虽然宣传上是说我如何如何,但实实在在的说,这功劳是大家伙一起立的。现在诸位还年轻,贸然走到舆论的风口浪尖未必是件好事,陛下也是保全各位的一番苦心。至于我,自打坐了这个位置就想好了,任它雨打风吹去我自岿然不动。做自己应该做的事,走自己该走的路,让别人评论去吧……”,

众人听了这些暖心的话,心里更是多了几分温热之意,眼中也不由得有些润泽。

“各位的功劳我都已经如实上报。”郑宇言语温和,“除了正式的奖赏,我个人也有些心意送上,大家伙风里来雨里去,自然不能白白出力。咱们这个会也该立些细则,多些规矩,以后同志们同心协力为帝国做事,除了要名,也要有些实利,做起事来自然是更加顺心畅意些。”

众人看向郑宇,更是目光热切,神色感奋。

“好了,这事情已经在办,咱们现在回京在即,却有件要事要处理。”郑宇神色一整,众人很自然地也严肃了起来,“关于军备物资走私一案,你们也该看到了报告,有何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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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龙江,齐齐哈尔东郊,东北方面军司令部。

恢复了原本面目的郑宇,看着眼前这几个中华帝国在东北四十万大军的最高统帅,有些无奈。刚刚搞定了文官那头,从齐齐哈尔市到黑龙江府几乎是一窝端,原以为总算可以拍屁股走人,没想到这军队系统又出了问题。来回讨论了几次,很多人,包括他也认同这些人最多不过是小偷小摸贪图些钱财罢了,还不至于真的背叛国家作出什么大逆之事。不过,突发惊人之语的耿轩,以及更早曾经和他私下讨论过的马朝阳,也包括郑宇本人在内,却都不约而同地怀疑这里面可能有些更深的内幕,比如陆海军为何会一起来做这样一件事?倒卖军用物资到敌国,就算是经过了犹太商人,理论上可以说“不知道流向哪里”,但毕竟是资敌,就算这些军官再贪财,也该不会糊涂到这个份上。

不过他还是有些更加阴森的顾虑没有说出口,比如西伯利亚的子弹,比如马江,比如……刘琴,比如那些隐隐在黑暗中看不清轮廓的身影。

他一直在观察,观察这几位北方方面军的最高军事长官,他想要摸清楚,这些真正的实力派人物到底在这里面扮演了什么角色,他们又知道些什么。

这间屋内,除了这三位将军就只有他和耿轩了。这件事情的层次,甚至连明月兰,马朝阳,杜智等人也只能远远靠边站。

郑宇思考了一下这里边的含义,不由得越发好奇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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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七章 下套,是门艺术

“殿下,这事说起来还真是有些复杂。”三个军人对视一眼,最后还是负责军需的副参谋长马驰开了口。

“马参谋长但讲无妨。我不是个思想古板之人,更不会拿着鸡毛当令箭,这点几位可以放心。”郑宇温和一笑,“我是部队出来的,这次又在下面走了一圈,很多事情我都能理解。如果真有苦衷,天大的事情都好商量。但有一条原则,做事,要把陛下,把帝国放在正中间。有这一条,凡事就拿得稳立场,走不错步子。”

三人又是对视了一眼,点了点头:“自当如此。”

“这样就好。”郑宇微眯双眼,对马驰又是一笑,“马参谋长请讲。”

马驰咽了口唾沫:“其实主要就是水泥和钢材。东北方面军这次的战略任务是防御优先,所以国防工事的修筑是重中之重。国防军一贯的战术是以守为攻后发制人,这方面就更注意些。”

“虽说帝国对国防重工业的管理甚严,但毕竟国家新立资本有限,所以在设立和发展过程中多有民间商股投入,公司的生产经营也更加灵活些。厂里倒是设了军代表,但业务越做越大,再加上陛下始终告诫官员们不能过多干预经营……只要保证军方的需求,其他的生产经营也不太干涉。”马驰有些尴尬地一笑,“这几年产销量年年飙升,后来我们也觉得有些蹊跷,派人暗中查探了一下,发现很多货都走了犹太商行,据说是投入顺化自治区的建设。这些人本就是股东,所以厂里也没太过问。”

“我们自然知道流向了何处。这钢材水泥毕竟是重物,一般不会远途运输,而我们周边需要这些物资的无非也就是那两国。后来我们发现,原来这些犹太人明着说要运到安南搞建设,其实中途在菲律宾就倒给了日本人,再从菲律宾装上日本过来的水产,器具和生丝,运到安南,居然做起了三角贸易。安南的港口都是他们自己人,菲律宾的西班牙人早被犹太佬收买,所以这笔生意就这样做了好几年。”

郑宇喝了口茶,耐心听着。

“后来我们自然把这事情报了上去,总情局其实也立了案,几方一碰,都觉得这事倒是个机会。”

马驰这话一出口,郑宇心头就是一动。

“要按我们之前的想法自然是要查禁,可也不知道是什么人想出的点子,把我们也震住了。”马驰说到这嘴角也带了点笑,“要说这走私,确实查禁也难。这些年日本人,尤其是俄国人,也在大修铁路和要塞炮台,可偏生俄国人在远东人口稀少工业力量薄弱,日本人则是找不到什么合用的铁矿,朝鲜北部山区有些出产可开采运输极为困难,与其从美国千山万水运过来,或是从欧洲车拉人扛千里迢迢搞过来,还不如就近买我们的,物美价廉。用北京的说法,如果查禁,走私之人总会想办法买通相关的官员,最后走私还是防不住,反倒是很多金钱白白流进了贪官污吏的腰包。既然如此何必要查禁?国家和几家犹太商行说好,告诉他们这些阴私国家已经掌握,暂不追究以观后效。但两条要求:第一要补交高额税款;第二是从此以后只能按照帝国指定的渠道进货,而且要照章纳税。甚至海军还可以确保他们走私安全。这样一来,国库多了战费,工厂的货卖了高价,而犹太人可以安全赚钱。”

“各取所需,皆大欢喜。”马驰满意地喝了口茶,“生意就这样做了下来。”

郑宇没想到还有如此逻辑,可又一想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可这些物资终究是被日本人和俄国人变成了要塞,以后要多少人命去填?”

“其实是给日本人和俄国人下的套。”马驰呵呵一笑,“那些货都是加了料的。最开始供给他们的基本都是合格品,虽然质量比我们用的稍微差些,但毛子和日本人用起来也足够了,但后来把路趟熟了,犹太人也早把老毛子的主管官员拉下了水,干脆也不验了,货拉过去就用。我们给俄国的货也都是走的日本中转,除了地理位置问题,也有一个考虑:出了问题,那也是日本人先背黑锅……至于日本人,其实他们就是做转口贸易的,转头甩给老毛子。我们给他们的货,配方和工艺都有所不同,看起来没问题,用起来平时也没事,但时间稍长,真要重炮打上去就得稀里哗啦了。”,

郑宇差点把喝进去的茶水一口喷出来。这招也着实阴损了一些,不过还真他娘的有些中国特色,当年越国送给吴国备战备荒的稻种好像也是这么个路数?

“那军需物资流失又是怎么回事?”郑宇想了想又问道。

“那个……也有点复杂。”马驰有些尴尬地一笑,“一方面,以军方订购的物资名义出去,对方更会深信不疑,就算发现了问题也会对我军的工事强度产生误判;另一方面,却是……军方这两年的预算老是受到国会阻挠,于是我们干脆加大水泥钢材的预算,让那些财团游说去,再把一部分多余的份额用这个通道以劣质货色卖给日本俄国,换来经费用到我们真正需要的地方,这样就等于部分解决了预算收紧的问题。”

一个看起来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军备物资走私案,居然内幕却是如此复杂,还带了很多的喜剧色彩和黑色幽默,郑宇此刻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

“其实,我们私下觉得,那俄国官员也不一定不知道这其中的猫腻。”马驰今天看来是语不惊人不肯休,“不过打仗的时候,炮弹一轰谁说得明白?再说这做官终究无非是为了赚些好处。还有一条,就是他们觉得这仗中国输定了。毕竟即便真是豆腐渣,只要不经历帝国的重炮终归也漏不了馅。既然战争只在中国境内打,他们又何惧之有?”

郑宇闻言品了品,也不得不承认这确实是很有道理的事情。出这主意的怕是把这人心二字钻研透了,甚至已经不能用天才来形容,而是带了点鬼气森森的奇幻色彩。

不过郑宇终究还是庆幸的。幸亏他没有被之前的胜利冲昏头脑,没有跑过来痛心疾首地搞一次运动,否则别人不阴不阳地把内幕一掀,只怕自己立马就要灰头土脸,所谓圣明太子的光辉形象也就此沦为笑柄。

现在总算搞明白了,原来一切……

“一切,为了帝国。”郑宇看着三位老神自在的将军,一脸欣慰和诚恳,“在下早闻几位将军的忠义,是以对某些荒诞不经之言,是万万不信的。这一次,果然见识了诸位的忠贞和智慧,看来帝国国战前景,当可无忧了。”

“殿下过奖了。”北方方面军一把手曾起盟微微低头,不卑不亢地说道,“殿下沉稳有谋,思虑深远,方面军上下无不由衷钦佩。此前殿下至此,因身份保密下官未能亲自款待,实为憾事。今日有幸,还请殿下莫要推辞。”

郑宇玩味地看着这位军方大佬,点头笑道:“甚好甚好。素日久闻几位叔伯英名,父亲也是赞不绝口,今日得见足慰平生。”

他自然知道这其中的缘故。上次以调研组的身份过来,主管军需的马驰接见就已经算是高规格,如果那两位大佬出来,那就搞不好要引起别人对自己身份的怀疑。这次的情形,表面上看无非是几位大佬要尽地主之谊,可往深想想,恐怕也和站队两个字脱不开关系。这国防军虽然一向自成系统,但终归也是帝国武力,不过是皇帝的一把刀而已。想必这几位风色极老的军界巨擎,眼见自己这个花瓶太子很有转正的势头,也终于要忍不住要输些诚意了。

几人相视一笑各自心照不宣。郑宇此刻,自然是要做足姿态。所谓光风霁月,所谓襟怀坦荡,所谓一心为公,所谓光明正大。讲的话都是正气凛然,谈的事都是堂堂正正,可那丝默契和心意的交换,也就在这潜移默化之中传递来传递去,彼此心中有数,各自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一些东西。

郑宇很满意,将军们也很满意,就连耿轩等人也很满意。大家都觉得自己已经看到了事情的整个面貌,认为自己收获很大。毫无疑问,这是一场团结的大会,一场胜利的大会,一场多赢的大会,也是一场很及时的大会。

没有人能想到,在不远的将来,这一次会面将对历史产生那么大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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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八章 忍者无敌

夜。

灯光透过淡黄色的纱罩,映出了沙发座椅上一张沉思中的脸。柔和的灯光打在线条刚硬的黝黑大脸上,皱纹都显得浅了些许,少了若干。可那双拧紧的浓眉,闪烁不定的目光,却又平添了几分思虑过深的老态。

“老师,已经查过了,不是我们的人做的。”

说话的,是对面椅子上一个笔挺如剑的青年。他一双飞扬入鬓的眉毛下,眼帘微垂,如刀锋般锋利的目光被深深地遮蔽其中。

“那就好。陛下已经动手了,我们这边不能惹祸上门。”老人说道,“那个局里恐怕也不是铁板一块,这事情看来倒有几分意思。”

“张春来的身后还有人。”青年果断地说,“肯定有人通风报信,而且级别不低。如果不是局里出问题,那就是书记处了。无论是哪里有人牵扯进来对我们都不是坏事。”

“只要我们的人没牵连进来就好。管住他们的手和嘴是不够的,还要管住他们的脑子。有任何敢于乱来的人,必须毫不留情地解决掉。”老人冷哼了一声,“只要我们自己站得稳,谁能动我们?现在这个国家,没有比我们更稳如泰山的了。”

青年沉默片刻点了点头:“是。”

“你还是有些不甘心。”老人盯着他,很认真地说道,“你还是没有放弃。”

青年抬起头,再次诚恳而认真地说了声:“是。”

老人静静地看着他,露出了一点欣赏,却又惋惜地轻叹一声。

“你要学会忍。”老人的语气格外郑重,“我们头上有这样一片天,我们就必须学会忍,而且要变成一种习惯。当年的他,就是因为没有我能忍,所以他死了而我还活着。马江不能忍,所以不但死了,而且遗臭百年。冷秋也是不能忍,所以他也风光不了多久了。你如果不想和他们一样,不想让我们这些人和当年那些人一样,你就要真正懂得忍。什么时候你学会了这个,我才能放手让你去做事。”

青年的眼中光芒一闪,轻轻地点了点头。

“做大事,要懂得抛弃懂得放弃。不抛弃不放弃,那始终属于小人物小格局,一生只能作出一点成绩,没法赢得这个天下。”老人很平静地说道,“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黑龙江不过是这局棋上的一个边角,我们舍了它是为了赢得全局。如果什么都想要,什么都不想舍,那这局棋我们就输定了。”

“不要动那个孩子。”老人斩钉截铁地说道,“无论是谁做的这件事情,我们根本不需要去利用,也没必要效仿。只要走稳自己的步子,我们就一定能赢得这个国家。节外生枝的事情,不要做。”

看着恭敬点头的青年,老人心中有些惋惜,不管是谁下的手,要是真的干掉了那个孩子……该有多好?

------------我是沉默的分割线-------------

“这份礼,送得可够大的。”

日本,东京。

二十六岁的兴亚会首干内田良平有些恼怒地说了一句,放下酒杯。他看了看旁边一位神态自若,旁若无人地大啖美味的中年人,皱了皱眉头:“明石阁下,您对此就没什么想说的?”

明石元二郎满不在乎地抬起头,看了看这个浪人之王,擦了擦嘴,有点含糊不清地说道:“怕什么……终归是要连本带利赚回来。这一次让支那人遂了愿,可将来有一天他们会知道,自己错得有多厉害。”

“明石阁下,赚不赚得回来,恐怕不是您说了算。”内田良平微嘲说道,似乎已经不想再掩饰内心的愤懑,“既然参本二部早有安排,为何不通知鄙会?不声不响地就把鄙会在齐齐哈尔辛辛苦苦发展的线头卖给了支那人,这事总该有个说法吧?”

内田良平的声音稍微拔高了一点:“虽说鄙会志士早已矢志七生报国,可在下恬为首干,总该知道为什么。”,

明石元二郎的表情严肃了些许:“内田君,事关帝国征支大业,不是在下有意隐瞒,实在是事关重大。”

内田良平有些恼怒地说道:“征支大业,也是鄙会志士卧薪尝胆多年之事。时至今日,难道不该精诚团结共谋大事?如果陆军毫无诚意,鄙会十万志士窃为心寒!”

明石元二郎默默地打量着这位日本激进社团巨头,体会着那双细长的眼睛透出不加掩饰的怒火,又瞥了眼旁边只是默默喝酒的头山满,还有正一本正经地看着自己的海军军令部三部部长宗方小太郎,知道内田良平今日的发难不仅仅是代表了少壮派激进浪人,更代表了头山满为首的老一辈民间力量,以及众多的财阀甚至部分官员。至于海军……还是一如既往地想看陆军的笑话啊。

他默默地盘算了一会,终于肃然说道:“这一次没有事先通知贵会,还请原谅。”

他起身深深一躬,再坐下之时,却已经是满脸的严肃:“不过,在下并不后悔。”

内田良平的脸微微发白,却只是咬着嘴唇,盯着明石元二郎。

“坦率地说,在下信不过贵会。”明石元二郎异常认真地说道,“根据陆军获得的一些信息看,贵会内部恐怕已经被支那总情局渗透了,不但你们发展的一些情报员是支那人的间谍,甚至你们的内部,我国国民之中也有总情局的人。所以我不能冒险。”

内田良平脸色一变,狠狠地瞪着明石元二郎:“明石君,您知道自己说的话意味着什么吗?”

明石元二郎点了点头,沉稳地拍了拍手。拉门一开,一位陆军少校捧着一叠的材料走了进来。

“看看吧,内田君。”明石元二郎淡淡地说道,“支那人的渗透无处不在。陆军方面也不能完全幸免,好在……如果贵会不能尽快清理掉这些隐患,恐怕贵会未来只能单独行动了。”

内田良平的手死死地抠住膝盖,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份材料,脸上有些阴晴不定。旁边的头山满轻咳一声,起身接过来看了几眼,脸上露出震惊之色,又递还给了内田良平,很认真地说道:“内田君,还是看看吧。”

内田良平看着这位与自己的叔叔一同创立玄洋社,又扶着自己组建兴亚会的前辈,看着这位师友,这位长辈,从对方的眼中确认了一些东西。他的目光渐渐平和下来,点了点头,接过了材料,仔细读了起来。

“都是猜测。”半晌之后,内田良平放下材料,脸色平静,“很多人都是很重要的干部。我需要证据。”

“这个,我就无能为力了。”明石元二郎一摊手,“我们能获得的信息毕竟有限,这份材料只是供您参考。”

“无凭无据怎么让人信服?”内田良平死死地盯着明石元二郎,“难道鄙会的人命就这么不值钱?为了些莫须有的东西,就又要牺牲这么多?”

“我说过,这只是供您参考。”明石元二郎微笑说道,“不过,贵会的情报泄露不是一次两次了,对有些事情我宁愿信其有,不愿信其无。这些人都有背叛帝国的动机,也有泄密的能力。就算还没有背叛,你也不能保证他们以后不会背叛。贵会在黑龙江的网络这次垮得如此彻底,恐怕不是我一个通知不到的问题吧?这里边涉及到黑龙江的人员,您可以挖一挖。”

“这是鄙会自己的事情。”内田良平微愠道,“就不劳将军阁下操心。”

“如果影响到征支大业,那在下责无旁贷。”明石元二郎冷冷说道,平时邋遢懒散的表情在一瞬间消失无踪,眼中放出锐利的光芒,“我还是那句话,我已经给了贵会交代,但贵会更要给帝国一个交代。这个时候,杀错人不重要,留隐患才是要命的。”

“这份材料我们会仔细研读,多谢明石君不吝相助。”一旁的头山满看了看沉默的内田良平,知道这个心高气傲的年轻人其实只是不好下台阶,“鄙会必定认真清查,绝不会误了帝国征支大业。”,

“这样就好。”明石元二郎看了看这位一手扶着内田上位的老一辈浪人之王,颇为赞赏地点点头,“那就拜托头山君和内田君了。”

----------我,就是传说中的分割线---------

北京。总情局。专属医院。

葛少杰坐在病床前,静静地看着床上的汉子。

肖枫对着这位友人笑了笑:“展翔,我没事。这病我自己清楚,十来年了,没什么大事。大夫说了,休息休息我就能回去。”

葛少杰心里有些酸楚,脸上却只是淡淡的笑意:“进卓,你操劳了这么多年,这次得了机会还真不如好好歇歇。你看我现在无官一身轻,真是快活得神仙也似。要说也怪,在班上的时候天天忙得昏天黑地,这身体好像都不是自己的。一闲下来才感觉到这身子骨不是别人的。我是想明白了,什么都是身外之物,就这身子骨才是真的。”

肖枫对着他意味深长地一笑:“展翔,当着我还要说这话?”

葛少杰脸色不变,把手里削好的苹果递了过去:“暖棚的,新鲜。”

肖枫笑着接过来,美美吃了两口,含糊不清地说道:“最近局长是不是要发飙了?我病了,张春来死了,丁局吃了瓜落,你又停职,偏事情又全赶到一起……”

“没发飙。”葛少杰摇了摇头,嘴角也带着笑,“不过比发飙还厉害。现在局长每天晚上亲自巡视,不到十点哪个也不能走,考勤和进度审核更严了,最近好多小子被罚款搞得四处挪借,你是没看到,局长没疯,可局里的其他人都已经快疯了。”

“也该好好管管了。”肖枫笑了笑,“这些年下来,局里是越发神似那帮子衙门老爷了。局长这些年太过放纵,这次管一管也是好事。”

葛少杰只是笑笑。

肖枫盯着葛少杰看了半天,脸上的神情有些诡异:“展翔,非要我说?”

葛少杰脸色一僵,没想到这人身在医院消息还是这么灵通,只好苦笑一声:“真是什么都瞒不住你……局长已经通知我了,近日就要正式复职。”

肖枫悠然一叹:“展翔,我不得不服你。这事情,也只有你能干得出来。利用黑龙江的事情,假扮成马江在政府里的同盟,利用清查日俄情报网的情报换取日本人的信任,然后送一份假名单给他们去清洗,而妙就妙在这些人又都有背叛和出卖的动机。这下好了,日本人元气大伤,尤其是那个兴亚会……日本陆军那些幸存的间谍也没法再呆,回了国就是废人。下一步你准备怎么干?顺手钓出他们在北京的网络,破坏刺杀陛下的密谋?”

“进卓,这事其实一直就是陛下认可的。我只是奉命从事。”葛少杰摇了摇头,“至于后面的计划,我也不清楚。”

肖枫看了看他,只是笑笑。

葛少杰放下手中的水果刀,身子往前探了探:“这次我回去,就要接手太子遇刺案。我觉得张春来背后还有人,想听听你的看法。”

“当然有人。”肖枫盯着他,“而且想必身份不一般。”

葛少杰目不转睛地看着对方,半晌之后一笑:“你怀疑我?”

“这也是我想说的话。”肖枫平静地说道,“我曾经怀疑过你,但现在,我更倾向认为不是你。”

葛少杰一怔:“为什么?”

“因为我更相信陛下和局长。既然他们让你接受这个案子,那你就应该不是背后的人。”肖枫认真地说,“而且,我也不认为你是那样的人。”

“怎么样的人?”

“卖国求荣的人。”

--------------我割,我再割-------------

夜深人静。

日本,东京,参谋本部二部。

“局长,既然您知道这是支那人的计策,为什么还要……”

明石元二郎笑了笑:“神田君,孙子兵法和三国演义,不是光背诵就可以的。支那的军神岳飞说过,兵法,运用之妙存乎一心。你好好想想,就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神田泽三皱紧眉头,思索半晌,终于眼前一亮。

“局长,您的意思是……顺水推舟,驱虎吞狼?”

明石元二郎笑着点了点头。

“他不是要功劳吗?不是要摆脱刺杀案和马江案的影响吗?我给他。”他旁若无人把手伸进后颈的衣服里,用力揉搓了几把,顺手搓了搓,把搓成团的泥球甩到地板上,又掏出手绢擦了擦手,而看惯了这位少将邋遢举止的手下,只是聚精会神地听着,“既然他站在皇帝的对面,那就是我们的朋友而不是敌人。兴亚会的这些人,本来也都有叛逆的动机,提前清除掉有什么不好?再说这些浪人一贯骄横跋扈,甲午年就坏了军部的大事,现在不趁这个机会杀杀他们的气焰,这一次还不一定惹出什么祸事。”

“你要记住,帝国的一切力量,都必须纳入天皇陛下和我们陆军的掌控,否则就谈不到对抗支那。”明石元二郎拍了拍自己剃得溜光的脑壳,“支那的局面,就像一个积木搭起来的房子,看似壮观光鲜,可关键的支撑只要一倒,整栋大楼也就稀里哗啦了。现在皇帝老了,他一个人已经力不从心,把那个孩子拉过来帮他分担压力。既然如此,我们就摧毁这个支撑,破坏他们的平衡!”

神田泽三钦佩地点了点头。

“这个老大支那早已是恐龙一样迟缓笨重的古董,关起门来自己斗了几千年,都是换汤不换药。”明石元二郎喝了口清酒,站起身,看着窗外的一轮明月,脸上隐隐浮现出了一种狂热,“现在的回光返照,也不过又是同室操戈的前奏。我有一种感觉……最后打败支那人的,恐怕还是他们自己。”

(书友们,最近偶的收藏上得有点不太对头,我甚至能在后台看到,几分钟内突然多了一百收,这让我很无语。如果有筒子们花钱在淘宝帮我刷的话,心领了,不过真的请不要再刷收藏了。我之前呼吁乃们把我的书加入书架,一方面是确实需要收藏,一方面是让乃们看书方便。但花钱刷收藏就木有必要了啊,反而让我搞不清楚真实状况。本书马上入V,届时最关键的还是订阅。收藏什么的,咱努力写好书,筒子们有心的话帮着宣传宣传就好了,别花钱刷,拜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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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九章 人性无敌

晚冬初春的东北平原,如同铺上了一层白色的铠甲,偶尔裸露出黑土地,如同下满棋子的围棋盘。郑宇把目光从列车舷窗收回来,向对面表情麻木的少年笑了笑:“这就好比下棋。”

“对方占了先手,可我格局大些,棋力高些,又有额外的助力,所以虽然我执白后行,却是后来居上。而在青年党和陛下的对局里,也是如此。这两盘棋,都是后手的赢了,先手的输了,输到一干二净。”

“赢家,自然有赢的道理。”郑宇很认真地说道,“谁对谁错,很多时候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但每个人终归有自己的判断。报纸,你都看了。我给你的材料,你应该也读了。凭心而论,你们这些人原来想的,现在要做的,到底是对还是错?”

“我不知道。”罗安杰的眉头痛苦地纠结在一起,眼睛泛着血丝,“一直以来,我都觉得我们的理想是崇高的。可现在看到这些,我想否认却又没法否认。我真的不知道……”

“所谓良好的出发点不一定导致好的结果。越是所谓的崇高理想,带来的伤害可能更大些。”郑宇看着对方痛苦的神情,心头也有些怜悯,“表面上看,你们要实现一些很崇高的东西,可实际上,你们所做的只是伤害了太多无辜者,破坏了社会的秩序。客观上,你们被一伙所谓革命者利用了。”

“民主?什么是民主?”郑宇摇了摇头,“看到这些,你还认为这些人渣能给中国带来所谓的民主社会?他们利用你们,想引发政府的株连和报复,引发更多学生和市民采取暴力,引发政府和民众间的仇恨,好便于他们浑水摸鱼。他们本身卑鄙无耻,却偏偏还要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来指责别人。看看青年党,看看你们那位一号……”

“革命者?把青年送上祭台,拿人民的头颅和鲜血博自己的顶子,居然还在慷慨激昂地谈什么‘国民的觉醒’。”郑宇的语气森然了起来,“你们有热血,有激情,可你们太幼稚,容易被误导被欺骗。相信我,革命永远是最差的选择。”

罗安杰的目光闪烁,神色变幻,郑宇低头喝了口茶。

“是,他们失败了,无论是结果还是道义都败了。”半晌之后,少年的目光开始凝聚起来,“可我们的理想未必是错的。一时成败,并不能说明对错。”

郑宇苦笑了一下:“你不要把他们想成天生的恶棍或人渣。我之所以说你们太不成熟,就是因为你们对政治,对人性,太缺乏认识。你们只是在用非黑即白的视线来分析这个世界。”

“没有人是天生作恶的。但人的经历和地位的变化会改变人的思想行为。”郑宇平静地说道,“也许很多革命者的初衷并不坏,他们看到了社会的一些不公和黑暗,甚至亲身经历到了苦难,所以他们想改变一些东西,而最直接的就是暴力。后来当他们投入这项事业之后,他们接触到了政治,接触到了权力,体会到了妙处。他们也渐渐发现,革命其实不是一个很坏的生意。原本你只是一个普通人,但一旦革命成功你就可以主宰一个国家,主宰无数的民众,你可以用这种干脆利落的方式取代原本高不可攀的大人物,夺取他们的一切。”

“你要知道,这些革命者都来自专制社会,他们从小就在耳闻目睹中接受专制文化的洗礼。"郑宇微嘲说道,“当他们体会到了权力的妙处,这些因子就会渐渐发芽。慢慢地,革命的理想未必重要了,成功后如何让人民更加幸福不重要了,国家更加强盛也不再重要了,最重要的是要获得那些权力。一切最大的罪恶均假崇高之名而行,为了革命不择手段,当他们为自己准备好了这块遮羞布之后,革命的理想也就让位于权力欲望。”

“这是人性,”他盯着对面的少年,一字一板地说道,“他们对抗不了,你们也对抗不了。如果他们上位,恐怕会比他们口中的专制政府更专制,比他们痛斥的贪腐官僚更腐朽。你,也不例外。”,

罗安杰想要反驳,却终于还是沉默了。他只是默默地翻动着报纸,不知在思考些什么。

“革命只是破坏。”郑宇注视着这个沉默的少年,“对于社会发展来说,革命永远只是最后的选择。不错,很多时候革命需要勇气,需要英雄主义,所以革命看起来往往很浪漫也很振奋,可当革命的狂飙过后,人们冷静下来才会发现革命带来的到底是什么。”

“对于民众来说,最重要的不是激动人心的口号和旗帜,不是革命与反革命的风云变幻与血色,而是油盐酱醋,是老婆孩子热炕头。”郑宇的眼中闪着莫名的神采,“一个稳定和向前发展的社会,一个可以通过创造价值而改善自己生活的社会才是民众需要的。社会的黑暗和不公在任何国家任何时代都无法被消灭,以消灭这些为理由来推翻政府是不负责任的。”

罗安杰缓缓抬起头,目光中充满了矛盾和迷惘:“您是帝国太子,自然希望社会安定,希望老百姓乖乖做顺民。可民众呢?一场革命,流血,牺牲,硝烟,死伤无数,难道只是为了给另一个皇朝当顺民?既然要建设新国家,为什么不选择更加先进的制度?美国的总统制,法国的共和制,这些不好吗?没有了皇帝,人民自己选举政府,自己当家作主。中国已经落后了,那制度上就要更加先进才好,否则怎么追赶别人?”

“制度的优劣要与具体的国情相结合,与历史背景相结合,并不是所谓逻辑上越先进的制度就越适用。”郑宇看着少年,“中国的国情,决定了君主制在稳定社会,凝聚力量,发展国家和维护统一这些问题上的先天优势。我并不是说民主共和不好,只是说,他们不如立宪君主制更适合现在的中国。”

“看一个政府的合理性,要看他是否有利于社会的发展和人民幸福的提升,而不是从社会的一些阴暗面,从逻辑推论去先验地判断因为存在一个所谓更合理的制度所以目前的制度就天然要被推翻。这种所谓的历史必然趋势论和绝对真理论,往往会导致可怕的后果。”郑宇的眼睛看向少年,可目光却是格外幽深,似乎穿越了某些时空的阻碍,“这些年国家的进步大家应该都看在眼里,虽然还有很多需要做大手术的地方,但应该通过合理合法的手段来解决问题。动辄打倒,这对于社会来说是一种很危险的趋势。”

罗安杰脸色阴沉,泛着血丝的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许久之后才缓缓说道:“可我还是不希望头上有个皇帝。”

“皇帝换成总统又有什么区别呢?他一样可以让自己变成终身总统,世袭总统,把自己的亲属安插到要害部门,实现家天下。”郑宇说道,“到时候你们怎么做?再来一场革命?革命来革命去,最后带给老百姓的是什么?你不喜欢皇帝,但你不能否认他的存在有利于国家。没有这个皇帝,国家恐怕早已四分五裂,打得你死我活。你跟我,现在恐怕也没有闲情逸致这样对坐交谈。”

罗安杰目光复杂地看着郑宇,却保持了沉默。

“你也知道了我的身份,但你应该明白,我做这些事情也担了很大风险。”半晌之后,郑宇平静地说道,“检举信是以你的名义发的,回京后自然会有相应的询问。你是重要证人,这你要明白。”

罗安杰抬起头,沉默地看着郑宇,脸上的表情异常复杂。

“不必感谢我。”郑宇摆了摆手,“为了保护你和家人,你姐姐做了她能做的一切。我把她看作妹妹,也自然把你看作弟弟。我不需要感谢。”

罗安杰沉默半晌,表情突然有些古怪:“我……其实只是想问你一件事。”

郑宇下意识地问道:“什么事?”

“你对我姐……到底是不是真心的?”

(罗安杰是个很可爱的人物,也是偶很喜欢的人物。嗯嗯,再次求票,求各种票,拜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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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章 开始的结束(第一卷终)

“这孩子很聪明,但自尊很强。”一个钟头后,郑宇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对着罗安娜笑了笑,“虽然嘴上不说,但我知道他是有些明白了。再多给他些时间,我看得出来,他对你和父母都有很深的感情。他能作出正确的选择。”

罗安娜点了点头,眼圈有些发红。

“放心吧,伯父的身子确实不适合长途劳顿,在齐齐哈尔好好调养一下。我都安排好了,不会有什么问题。等你们安定下来,再想办法说服他们过来。”郑宇看了看这个倔强的女孩子,心中也有些怜惜,“把你们卷到这件事里也是我的责任,我自然要负责到底。帝大那边,手续已经办好了,奖学金也帮你申请了,以后专心读书。”

罗安娜的眼中隐隐有微光闪动,却依然倔强地轻咬着嘴唇。她看向郑宇的目光格外复杂。有敬佩,有感激,有甜蜜,也有掩饰不住的爱意和那一丝幽怨,一丝痛苦,一丝无奈。她只是静静地看着郑宇,眼中的雾气越来越浓。

郑宇坦然地看着这个外柔内刚的女孩子,看着她复杂的目光和那纯纯的笑容,感受着那种酸酸甜甜的少女情怀,心中却只有宁静平和。虽然女孩子比他还要年长一岁,但他却已经把对方看成了自己的妹妹。毕竟在本质上他还是那个二十八岁的前银行小职员,心伤于纯爱的梦碎,渴望亲情的孤儿。他虽然也不能摆脱男人的一点劣根,但至少他并不下流。

罗安娜看着这位青年,这位兄长,这位自己的恩人,这个让自己黯然神伤害自己默默流泪的男子,终于露出了一个格外干净清朗的笑容。她站起身,来到郑宇身边,俯身下去,很真诚地抱了抱,轻声说道:“哥,谢谢你。”

郑宇有些微窘地拍了拍少女的后背,精神微微恍惚,内心纯净无比,只有平安喜乐。

罗安娜像小猫一样,把脸在郑宇的肩头蹭了蹭,不知道是要擦去悄然流淌的泪水,还是留恋这个怀抱的温暖,半晌之后起身,微笑,离去。

郑宇默默地看着她的背影,感受着,体味着,渐渐对自己当初的那个念头隐隐感到些惭愧。

“让卓峰告诉苏菲,我来了。”半晌之后,郑宇对赵明很认真地说道,“通知杨绶卿,给我准备九百九十九朵玫瑰。另外,我不希望苏菲被无聊之人打搅。”

赵明有些迷惑地点了点头。

“好女孩子值得好好珍惜,也必须珍惜。”郑宇喃喃说道,也不知道是说给对方,还是说给自己,“就算有了崇高的权力,甚至拥有了整个天下,可每天晚上陪你睡觉的还是自己的女人。”

不经意间,他看到了包厢门口那淡黄色的倩影,深深吸了口气。

---------------我酷,我用分割线-------------

“对不起。”

郑宇没有让明月兰给他做按摩,而是盯着对方的眼睛,直接了当却又分外诚恳地说道。

明月兰在一瞬间的错愕后,脸色恢复了平静,轻咬嘴唇:“为什么?”

“我的敌人很可怕,甚至我都不知道他们是谁,有多少人。”郑宇很诚恳地说道,“我需要利用一切手段,让他们轻视我。这样我活下去的机会才会更大一些。”

“我是说……”明月兰很平静地望着郑宇,“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郑宇再次惊讶于她的特立独行,但还是很诚恳地回答道:“因为我没有事先征得你的同意就散了消息,影响了你的声誉。”

郑宇的声音低了下去:“我对不起你。”

“我不需要对不起。”明月兰的脸上绽放出一个格外灿烂的微笑,很认真地对郑宇说,“我说过,你可以信任我,我也信任你。你告诉过我,你会坚持自己内心的正义去做事,但不会事事都向我解释。我相信你。”

郑宇的心头也有些温暖,又有些惭愧,一时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好好对苏菲,她是个很好的女孩子。”

-----------我,就是传说中的分割线----------

窗外,景色如幻灯片一般飞掠变幻,仿佛流逝的时光一般不可追回。

三个月。

这是何等惊心动魄精彩纷呈的三个月。

郑宇放纵着自己的思绪,想起了斯图加特的白天和夜晚,回忆起了波兰的纵横与暗战,体味着圣彼得堡的阴谋与爱情,默念着莫斯科的唇枪舌剑与纵横捭阖,感慨于西伯利亚的夜色与孤狼,追思着白菊花上绽放的血色花瓣,最终看到了黑龙江的明枪暗箭,刀光剑影,那一夜的红酒与血色,破碎的酒瓶与冷硬的拳头。

他突然爽朗地大笑了起来,笑得如此舒畅,如此豪迈,让头上的那双手也唬得停了下来,有些不知所措。

前世今生,今宵酒醒何处。郑宇两世人生,从来没有如今天一般的爽利和开怀。他来了,看了,做了太子,有了佳人,逐步稳固了储位。等到最终解决了生存问题和地位问题,他还要实现自己的夙愿,让这文明复兴,让这民族崛起,让亿万活生生的中国人获得幸福与安宁。

人生如此,还有何求呢?

郑宇以手做拍,声音豪迈而爽朗,穿透了车厢的阻隔,甚至隐隐盖住了列车行驶间的轰鸣。

“天将晨,

雷声滚滚震忠魂。

震忠魂:

倾洒热血,

造福万民。”

耿轩目光炯炯,似乎能穿过那层车厢的间隔看到那位高歌长啸的太子。邱海阳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位青年,看着和自己几度出生入死的兄弟,脸上流露出了神往与敬佩。吉雅赛因的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激动。明月兰就轻轻地扶着郑宇的肩头,眼神渐渐有些迷离。

“熊肝虎胆尚铄今,

捷报纷飞传佳讯。

传佳讯:

今日少年,

明朝伟人。”

郑宇长出一口气,神色洒然。他轻轻拍了拍肩头的玉手,站起身,转过脸来,目光炯炯地看着明月兰。

明月兰轻声问道:“这词是什么名字?”

“忆秦娥·少年。”

第一卷,《雏鹰展翅》,终。

(好了,第一卷告一段落。星空坦承,这是很难写的一卷,但也是至关重要的铺垫,这一卷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第二卷的爆发和高潮。当郑宇回到北京,各条冲突线索都将在那个大舞台上交汇,上演一部真正精彩纷呈的史诗大剧!明天上架,请大家多多支持!)

);

总结与展望(写在第二卷之前)

这是星空的第一部作品,又是历史改变之后的穿越,没有什么前人经典可以模仿,一切都靠自己摸索,真的很有挑战性。但,我喜欢。这种创造的乐趣,与按照前人的框架写仿文,确实不可同日而语。

第一卷是整部书的引子和铺垫,要交代历史改变之后的框架,国内外的情况,国战的背景,还要引出郑宇这个穿越者,让他一步步融入这个时代,加入到这一个世界大棋局之中,成为政治舞台上的重量级角色。

真的很难,现在放出来的版本也依然很不满意,不过好在至少算是写完了。

现在整理一下这一卷的冲突线索。

主线无疑是郑宇一步步巩固自己的地位,获得皇帝的信任,掌握越来越多的软实力和硬实力。这种掌握,不仅仅限于赤裸裸的效忠。因为他独特的身份,他需要的更多是认可,来自皇帝的认可,以及皇帝所掌握的力量的认可。简单来说,就是固储。

和这条主线纠缠在一起的,有三条最主要的支线。

第一条,皇帝与内部的斗争。皇帝显然要在国战前对腐化堕落的官僚开战,以平息民愤,纯洁内部,确保国战不演变成对民众财富的洗劫从而导致社会不满的总爆发。郑宇在这场战斗中心甘情愿地充当了皇帝的马前卒,并以此获得了皇帝的奖赏:背书。

第二条,皇帝和外部敌人的斗争。第一卷里,日本历史上最著名的特工天才明石元二郎悄然罗织阴谋,准备挑动中国内部的不满势力,破坏中国内部的权力平衡,以便日本浑水摸鱼。而郑宇通过一系列的纵横捭阖,改善了国家的外交孤立,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迫在眉睫的反华大联盟,并且在俄国腹地布置了一个庞大的计划以侧应未来的正面战场。

第三条,帝制政府和革命党的斗争。他们争夺的核心是权力,革命党一门心思要把政府搞臭,把局面搞乱,他们力图让帝国在内部离心,准备不足的情况下仓促投入国战,然后自己趁机浑水摸鱼。

这一卷,出场的人物很多,但墨水花得比较多的,除了郑宇,帝国方面是皇帝和许凡,革命党方面是冷秋和曾飞,日本方面是明石元二郎,此外,郑宇方面的明月兰,马朝阳,杜智和邱海阳,帝国方面的马江,李平和李达,日本的秋山真之和山本菊子,都有些着墨。

这些人物里,星空对皇帝的形象满意一点,对曾飞,冷秋的刻画感觉也算可以。许凡展示的侧面还不够,明石篇幅较少。

郑宇,这是一个比较简单的形象,也是一个比较复杂的形象。说他简单,是因为他就是你和我,是一个普通而有自己闪光点的小人物。读了不少书,在社会上混出点人精的本事,但内心深处还有点愤青屁民的道德洁癖和对现实不满的野望。说他复杂,机缘巧合之下这人穿成了太子爷,来到一个历史上没有出现过的开明君主统治的中华帝国,突然之间面对一个广阔的天地,所以他也需要时间来调整自己的心态和言行,一步步融入这个时代,代入自己的角色,把前世和今生的经历,间接与直接的经验,理论学习与实践积累结合起来,成为一个前所未有的铁腕皇帝。所以他这个人,相比那个时代由于教育的单一和社会的相对简单而比较单纯一点的人,要复杂得多。这是时代造成的,也是他的经历造成的。

到目前为止,郑宇是一个有野心,有政治手腕,有魄力和胆色,也有低调隐忍的心性,待人接物有一套,历史知识比较丰富,对人心看得比较通透的年轻人,而他的年龄和外表又容易让人对他产生误判和低估,所以虽然看起来没有多大的硬实力,但他的软实力已经足以保证他跻身帝国政治舞台的核心区,参与到复杂的博弈之中。不过他有两个命门:第一,他有一些青涩的坚持,有自己道德上的底线,有自己的政治理想和信仰,他还做不到真正的冷酷无情和不择手段;第二,他的权威和力量是依附于皇权之上的,或者说是依赖于皇帝的。当然,这两个命门,如果是做一个太子或二代皇帝应该不构成致命障碍。更重要的是,他年轻,他理论知识丰富,他在快速成长。,

在第一卷里,经历了一系列的内外斗争,对这一切的黑暗与残酷有了切身体会之后,郑宇在第一线参与了情报工作,调研了军队,了解了形形色色人物的所思所想,这将是他未来全面改造这个帝国的重要依据。

皇帝,第一卷中的皇帝,我还是比较满意的。到了第二卷,大家会看到一个更加丰满的形象,也更加立体。一千个人眼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请允许我卖个关子。

许凡,也是如此。

明月兰,我是希望写出一个坚强独立而有智慧,但内心中也有柔软角落的特立独行的女子,但目前被友人评价为花瓶,只好表示摊手。

邱海阳目前停留在一个合格的侍从加捧哏的层面,形象的确有些单薄,这个我承认。他是主角的患难兄弟,这份情义对未来的铁腕皇帝来说是很宝贵的,所以他的形象会越来越丰满。

马朝阳是主角可以信赖的亲信,无论是能力还是忠诚,大概算是年轻化的秦光,但因为是从小的专业培训,业务素质会更强一些,套用关叔的话,锦衣夜行的男人你伤不起。低调,低调才是王道。

杜智,未来帝国陆军男一号,或者说一号。小白脸御姐控,为一棵树木甘愿放弃整个森林,坚持原则有担当。这样的男人,明天更美好。

罗安娜是我挺喜欢的人物,外柔内刚,坚强独立,又有传统女性的包容和温顺,可惜命中注定和郑宇没有姻缘之分,呵呵。但对她也不是什么坏事,身为兄长的未来陛下自然会玉成她一门佳缘。

索菲亚,这是不少人有些纠结的一个人物。好吧,我承认我对赫本有残念,我想圆个梦。OK我认了。但正如我在里边写的,她不是未来的帝国皇后。也不是每个人都适合做帝国皇后。

现在,第一卷搞定收工。郑宇的能力和业绩都获得了皇帝一定程度上的认可,他也成功地在俄国进行了布置,拉拢了德皇,在日本埋下了大正这个棋子,在国内各阶层心中建立了一定的声望,而且被舆论打造成了一颗政治明星。他获得了外交界,军界很多人物的认可和推许,拥有了自己的一个小班底,在小团体内部建立了权威,他对于帝国情报,军事,行政等方面都有了直观的了解。

现在他要回到帝国的心脏,真正跻身那个大舞台。也就是说,他已经获得了参与这场游戏核心部分的资格。

整个第一卷,其实都是在为第二卷铺垫。

第二卷是矛盾纵深发展,交汇,爆发的一卷,也是高潮迭起的一卷,是我很喜欢的一卷。因为这一卷要解决一个最关键的问题:上位。

在第二卷中,他将一步步地完成自己的布局,掌握更多的权力和资源,真正主动而非被动地影响这个国家。最终他会压倒一切敌人,一切发起挑战的人,走到权力的最高峰。

这个帝国,只承认强者。

最后说一下本文的终极目标:

实现国家从思想文化,到经济,政治,科技,国防等各方面的全面复兴,真正立于世界之巅。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后,以中国为主导的多层次的世界秩序涵盖全球。

这将是一本以合理推演实现单挑全世界并战而胜之的书。

感谢大家的支持!并希望大家能在这本书上架之后继续支持星空,而星空能够给与你们的回报,就是认真思考,勤奋码字,给你们送上一本真正用心打造出来的《世纪帝国》!);

第一章 我的帝国

蓝黑色的全钢火车头喷吐着滚滚白烟,拖曳着钢铁长龙迅捷无比地游走于平原之上。

“看前面黑洞洞,定是那贼巢穴……”专列车厢里,郑宇喝了口茶,摇头晃脑地唱了句《挑滑车》,“待俺赶上前去,杀他个干干净啊净!”

说着,还做了个挥手向前的动作,表情分外严肃。明月兰抿着嘴看着这人,脸上也有点忍俊不禁。离北京城越近,这人也就明显的越来越没正形。怎么看怎么像个初次远行,因即将归家见到亲人而喜不自胜的年轻人。

可明月兰知道这只是表象。

作为这两个月来和郑宇单独相处最多的人,借助女人和特工双重身份带来的观察力,明月兰敏锐地察觉到郑宇绝非表面上这般的轻松写意,而只是在努力掩饰内心的情绪。难道这就是所谓的近乡情怯?

近乡情怯,只因那里有个人。

郑宇知道自己很紧张。

如果说巡游欧美是对这个太子成年的考试,那笔试结束接下来的就是面试。笔试其实本质上不过是一系列的摘桃子,当然这摘也不是那么容易的,至少眼光和手法都是要看的。总体来说他做的还算不错,把桃子摘出了艺术,通过一系列的安排向皇帝传递了很多信息。

但面试……

脑海中残存的一些记忆碎片中,皇帝的形象无论是模糊还是清晰,都让郑宇感受到了一种孺慕与恐惧交融的复杂情绪。虽然郑宇曾经把心怀叵测的德皇生生忽悠成了邻家大叔,又用一串组合拳把日本太子收为马仔,在俄国也曾经与尼古拉大帝尔虞我诈暗战数场,但坦率地来说,这几位都是近代历史上颇为著名的逊人。威廉二世是出了名的容易冲动,日本太子则干脆就是脑残,至于尼古拉二世则一直被威廉二世玩弄于掌上,最后被一场起义吓得直接退位,一家子共赴黄泉。这么三位老兄,能和统一华夏,把历史生生扭到另一条岔路上的开国皇帝相比?

经过这三个多月不遗余力的演出,郑宇自认已经建立了面对皇帝的自信。可当他真正接近北京,意识到自己即将面对这个深不可测的开国大帝之时,一种令人心悸的恐惧已经紧紧攫住了他的心脏。他终于理解了历史上那些命运可悲的太子们。汉武帝的刘据,唐太宗的李承乾,康熙的胤礽,哪个最后不是被雄才大略的父亲逼成了半疯?这不仅仅是由于大帝的野望,也不仅仅是出于臣子的挑唆,最重要的还是那些皇帝的冷酷无情让这些太子爷们无时无刻不处于恐惧的重压之下,久而久之无不是神经衰弱,很容易走向极端。

“杀一是为罪,屠万是为雄。屠得九百万,即为雄中雄。”

这句诗,用来形容那个人恐怕是再精当不过了。

早晨的阳光斜射入车,桌椅的影子拖得老长,风吹过,长长的人影似乎也在轻轻摇曳。郑宇看了看表,轻叹一声停止了表演。他看着窗外的远山,心中也难得地宁静下来。众人聚集在一起,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位太子,脸上渐渐流露出了一丝紧张,一丝兴奋,一丝期待。

“还有五分钟进入北京车站,车站已经由禁卫军清场,迎接您的队伍已经就位。”

“准备好。”郑宇微微一笑,“我们是凯旋之师,拿出点气势。今天注定要载入史册。重复一遍,我们的精神。”

“团结,紧张,严肃,活泼。”众人异口同声地说道,“我们一定能做到。”

郑宇点了点头,微眯双眼,负手肃立,清晨的日光斜照脸上,隐有金色的光晕。

“看看窗外的太阳,”郑宇轻声说道,“你们看到了什么?”

众人凝神看去,半晌都是摸不着头脑。

“早晨八九点钟的太阳,正是冉冉升起。”郑宇转回头,环视着在场众人,露出一个自信而阳光的笑容,“虽然还比不上正午的烈日当空,却贵在朝气蓬勃。相信我,这个世界,现在是他们的,也是我们的。但归根结底还是我们的。”,

--------我酷,我用分割线---------

专列缓缓进站,刚刚还喷云吐雾风驰电掣的钢铁巨兽,此刻已经喘着粗气缓缓停驻在了站台。表情严肃的禁卫军两两一组,下车展开了最内层的警戒线,与站台上的禁卫军部队很有默契地完成了对接。

邱海阳肃立在车门之侧,潇洒利落地一个立正,高声唱礼:“中华帝国太子,郑宇殿下,驾临回京。”

话音刚落,一个挺拔精悍的身影出现在门口。郑宇一身全黑的皇家禁卫军礼服,面容威严肃穆,缓步走下了阶梯,双脚踏上了帝都的土地。

在这一瞬间,礼炮声一个接一个地响了起来,二十一响礼炮。郑宇心中微动,这鸣礼炮二十一响一般是外交礼节,可自己本国太子,什么时候开始有这么个规矩了?他一眼就看到眼前翘首以盼的人群。人数看上去并不是太多,大约在四五十人的模样,郑宇倒也并不在意。在搞定皇帝的面试大考之前,他实在是没有太多耐心来反反复复地玩什么繁文缛节了。

当先一人大步迎了上来,人没到,那股喷薄而出的热情就让郑宇的心中不自禁地生出暖意。他看着那张清癯的脸庞,玩味着那股正气凛然,感受着那无比诚恳真挚的热情,脸上自然而然地绽放出了一个真诚的笑容:“赵部长,您怎么亲自来了?您是长辈,这哪里敢当,哪里敢当啊……”

警政部长赵秉钧紧紧抓住郑宇的手,眼眶微红,沙哑着嗓子说道:“殿下,殿下……你这一年多没见,又长高了,可也瘦了。娘娘见到,不知道是高兴还是心疼。”

“母亲大人身体可好?”

“还好,还好。”赵秉钧眼中隐有波光闪烁,“前段倒是有些小恙,陛下怕你担心没有发信。其实也没什么要紧,无非是天气寒冷干燥受了些凉。最近已经好多了,但还受不得风。皇后殿下特地叮嘱我给你拿件披风来,别受了寒。”

郑宇不自禁地心头一酸。对于这个养母,残存的记忆中着实颇为孺慕。郑李氏皇后无子,一腔母爱自然倾注到了郑宇的身上。这位温和开朗的大家闺秀,几乎完美地诠释了慈母的涵义。

郑宇转头看到了那个熟悉的,矮矮胖胖的身影,看到了那双手上捧着的黑绒披风,再看看那张熟悉的面孔,敦厚的笑容,心中无来由地一恸,眼泪刷地涌了出来。

“周伯……”他忍不住喊了出来,“我回来了。”

“少爷,您回来就好了。”御前管家之一,郑宇从小的生活总管周永擦了擦眼睛,对这位看着长大的青年笑了笑,“您这是越发地英俊潇洒,不知道娘娘看到你会多开心。”

周永走过来,打开披风,熟练地给郑宇披上,系好,满意地点点头:“还是娘娘心细,这尺码把握的正好。”

郑宇拭去眼角的泪水,欣喜地握了握这位长辈的手,周永笑了笑,示意不用管自己。

郑宇展目望去,基本都是政府各部的代表,还有国会秘书处的熟人,皇室产业的代表,书记处的代表,挨个见礼礼数周全,众人也是颇为诚恳地赞扬了一番郑宇为国操劳的辛苦,成果的丰硕,颇是融洽。

郑宇最后来到一个戴着小圆眼镜的老成青年面前,用力握了握手。

“畅卿,你辛苦了。”郑宇看着这位一号心腹,在自己离京巡游欧美之时在京主持大计的太子幕僚长,诚恳地说道,“明天咱们好好聊聊。”

杨永泰点了点头,两人彼此对视,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按照规定,郑宇还需要发表个简短的讲话,对于这个他自然早已驾轻就熟,面对人群张口就来。

“宇为晚辈,此次回京,得诸贤亲迎,不胜惶恐,特此致谢。”

郑宇微微一欠身。

“此次出访欧美,于国事略有裨益,首赖陛下皇威,又有诸贤戮力强国,复赖同行诸位大才展布方有小成。今北方事紧,国内诸事纷繁,宇虽远游,心实念家国,常思尽心竭力以报父母养育之劳,家国哺育之恩。今欧美事粗定,东北之事仗陛下皇威诸贤同心,圣旨所到群丑束手。此实天佑帝国,天佑我皇帝陛下。可见中华之复兴,实乃天心人意。华夏之昌盛,浩浩汤汤不可阻逆也。”,

“今国事多艰,然亦为中华国运之大转折,大机遇也。宇今回京,自当聆听陛下教诲,为国前驱。上为父母国家,下为黎庶万民,一腔血诚天地可鉴,当与诸君砥砺,共图中华复兴之伟业,播帝国光辉于四海。”

“诸君!其共勉之!”

郑宇言毕,立正,肃立,敬礼。

众人心旌摇动,掌声如潮。

耿轩双手交叉于小腹,肃立于旁侧,看着这位凛然四顾的青年太子,目光闪烁。明月兰轻咬嘴唇,面露微笑目光莹莹,不知在想些什么。邱海阳表情肃穆如同塑像,赵明涨红了脸,一脸的崇拜。吉雅赛因只是警惕地注意着四周。

郑宇接过少年团代表献上的花束,拍了拍小孩子的头,看着那涨红的小脸,心中有些好笑。他拉着小孩子的手开始向站外走去。赵秉钧笑呵呵地走在郑宇身边,郑宇忍不住轻声问道:“赵部长,这礼炮是怎么回事?咱自家人怎么用外事礼节?”

赵部长一笑:“这是陛下亲自嘱咐的……陛下说,您在美国和欧洲给帝国争了脸面,又订了中英盟约,这是于国有大功的。虽然您是太子,但礼应隆重接待。无奈最近有些不太平,只能把欢迎仪式尽量压缩简化。但这礼炮就无论如何少不得了。”

郑宇点了点头。

走出车站,他的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那尊巨大的青铜雕像上。十年前的皇帝陛下是那么的英姿勃发,一身戎装跃马而前,手臂指向前方,身后的士兵高举旗帜奋勇突进,如同要毁灭面前的一切敌人。

当年的孩童,已经成为了十八岁年轻英锐的太子。而那英姿勃发的统帅,又将变成怎样的一位帝王?

郑宇的目光越过雕像,穿过空旷的广场,看着封锁线外翘首眺望的市民,看到他们远远的欢呼和致敬,大步走了过去。

是的,这就是他的同胞,他的帝国,他的事业。

郑宇的心中,从没有这般确定,如此肯定。

这个帝国属于他,必须属于他。

(郑宇已经回到了真正属于他的舞台中央,成为了聚光灯下的主要角色之一。随着郑宇的强势登场,帝国的新陈代谢就要正式开始。这一章道出了整卷的精髓。从下一章开始就是VIP章节,恳请各位支持,订阅,月票,推荐票神马的星空最喜欢了!真诚拜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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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我回来了

长安街沿线已经被军警严密封锁,无数的北京市民在路旁翘首期盼。尽管,关于这位皇帝养子曾经有过各种各样的传说轶闻甚至艳情故事,但对于这些普通大众来说,这太子依然只是个传说。这一次的东北事件,一连串的爆炸新闻,铺天盖地的宣传,这太子就渀佛朝阳般喷薄而出,一下子被推到了风口浪尖。关于郑宇的一切,正在这个国家,尤其是这个帝国心脏的各个阶层之中开始流传。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潮流,似乎在这个初春的季节,于薄冰之下开始了暗暗涌动。

郑宇感受着外间的热情与喧闹,一丝笑意终于挂上了嘴角。他特意坐了一辆敞篷车。这个时代毕竟没有m82这类威力巨大的狙击武器,如果在如此严密的戒备下还能有人能刺杀他,那他即使这次躲过去以后也早晚没命。

郑宇站起身子,微笑着向两侧路边的群众挥手致意。

此时,车队的速度也缓了下来,人群中顿时发生了一阵骚动,人们拥挤着想看清楚这位太子的真面目。前排的人用力扛着身后,目不转睛地看着,忍不住赞叹于这位太子的年轻英锐,感慨着帝国后继有人。也有很多复杂的目光在注视着这个英礀勃发的身影,有恨意,有羡慕,也有轻蔑和鄙夷。

但终究没有真的发生什么。

车队缓缓驶入了警戒区,接近了中华帝国的心脏。

郑宇感受着那股肃穆庄严的气氛,全身如同被电流穿过,不自禁地一震。他知道,那宿命的会面,真皇帝与伪太子之间的会面,铁血大帝和银行小职员之间的会面,甚至也许是两代穿越者之间的会面,即将激情上演。而这一场相见,自然会对这个帝国的历史产生出巨大的影响。对他郑宇,也许就是光荣与耻辱,生存和死亡的区别。

郑宇沉默地注视着前方,看着那古色古香的建筑群一步步地来到自己面前,他抬头看了看天,几朵白云懒洋洋地打着哈欠,上午的太阳依然吝啬地播撒着热量,北风阵阵,卷起些尘土,击打得树枝微微颤抖,塑像般伫立的黑衣士兵,注视着周围的动静,任北风刮削着脸庞,依然是目不转睛。

郑宇深深吸了口气,目光在“中华宫”三个大字上转了转,又瞥了下正门上那副对联:“励精图治,雄狮一吼九州荡;扬清激浊,正气大张五湖春”,心头一动。

宫门口,早有几人迎接,都是黑灰色华服。当先一人已经迎了上来,抓住了郑宇的双手,用力握了握。

郑宇吃惊不小,很诚恳地说道:“邓书记长,折煞小宇了。劳您出迎我心中不安。”

“殿下哪里话,”邓潜温和一笑,也是格外恳切,“您为了国家奔波劳碌亲历艰险,在下若非事务繁杂不得抽身,恨不得离京北上为殿下驱策。”

郑宇连称当不得。

这所谓的书记长,其实就是皇帝的首席幕僚长,在帝国里一贯被称为“内相”,虽然品级并不很高,但权势几可与所谓“外相”,即内阁总理分庭抗礼。对于帝国群臣来说,要把握陛下的喜好和心意,书记处自然是最好的门路,因此对于书记处里的实权人物,无不是小意巴结卖力拉拢。可偏偏皇帝在这方面分外看重,书记处几经清理,血泪的教训让大部分人都懂得了不可交结外臣这个道理。这个带着点明朝司礼监色彩的皇帝幕僚机构,就这样逐渐成为了一个组织严密的帝国常设机关。

邓潜担任书记长已经有五年之久。能在这样一个位置上坐得稳如泰山干得风生水起,不但得了皇帝的信任,还在外间受到交口称赞,足见此人底蕴之恐怖手段之高超,也让郑宇不得不暗自佩服。

“陛下就在静心斋等候。”邓潜温言说道,“陛下特意吩咐,您喝口参茶提提神,然后速速陛见。”

“不用喝茶了。”郑宇一笑,“我是部队打熬出的筋骨,耐得罪受。母后在何处?身体如何?”

“娘娘没什么问题,只是刚刚病愈身子有些虚弱。娘娘脀旨,您见了陛下之后再去看她就可。”,

“那就好。”郑宇松了口气,一招手,邱海阳捧着一个盒子走了上来,“这是我给母后带的老山参,足有一斤一两重,给母后泡点参茶补补身子。”

“一斤一两”邓潜倒吸了一口冷气。所谓七两为参八两为宝,这一斤一两的人参,堪称人参中的霸主了饶是邓潜见多识广,也是头一次见到,再看向郑宇的目光隐隐就带了探询。

“放心,这参来路正大光明,是从马江处查没的,已经按价给国库付了款。”郑宇知道这人谨慎,母亲在这上头也是素来小心,赶紧解释,“切片泡茶,保管母亲一饮见效,百病不侵”

邓潜笑了笑,珍而重之地吩咐手下赶紧给皇后送去。

“殿下的孝心实在令在下感佩。”他有些感慨地说道,“殿下已经长成如此英礀勃发的青年了。呆会陛下和皇后殿下看到您还不知道有多高兴。”

“为人子女自当孝敬父母。”郑宇微微一笑,“书记长一年没见,却又多了几丝鬓霜,这国事虽重,书记长却也该温养身子。我这里正有上好山货送与书记长。”

邓潜苦笑一声:“殿下,您又不是不知道,我这人……”

“上好的鹿茸,虎鞭。”郑宇轻声说道,“您日夜操劳,这身子骨还是要紧的。这事情我无愧天地,陛下那里自会分说。”

邓潜目光一凝,看着吉雅赛因递上来的盒子,想想方才那惊世骇俗的参王,似乎也有点动心。郑宇回头说道:“老吉,帮书记长送到办公室。”

邓潜无奈点了点头:“好吧,书记处的几个老伙计身子骨还真有些乏累,多点补血气的药材倒也使得。”

“殿下,咱们进去吧。”他安排了一个手下引着吉雅赛因走开,一躬身,引着郑宇走进了内苑。

穿林过亭,一行人来到了一座别致的砖石渀古建筑前,郑宇肃立,沉默,眼中满含感情。邓潜走进中厅,片刻之后出来轻声说道:“殿下请跟我来。”

两个面无表情的警卫走过来,在郑宇的身上拍了拍,点了点头,邓潜微带歉意地一笑,郑宇示意没关系,跟着邓潜走入了这座皇帝办公的静心斋。

拐弯,上楼,皇帝办公室那厚重的花梨木大门出现在郑宇眼前。邓潜轻轻敲了敲门,门内传出一个威严而沉稳的声音:“进来吧。”

门被里面缓缓拉开,郑宇深深吸了口气,对肃立门旁的邓潜微笑一下,迈步走了进去。一个面无表情的侍从关上门,倚门而立。郑宇的目光,直接而迅速地落在了那张办公桌后,落在了那个身影之上。

雪白的银发,一丝不苟地向后梳着,一身笔挺的黑色禁卫军礼服,肩缀元帅缨穗,斜披绶带,胸缀勋章。老人脸颊上最显眼的无疑是额头那三道皱纹,可郑宇的目光却牢牢地被那双眼睛所吸引。那是一双如同鹰王一般锐利而深邃的眼睛,目光冷厉而幽深,渀佛能够穿透一切伪装,一直看到对方的心底。

郑宇不由得咽了口唾沫,深深一躬。

“父亲,小宇,回来了。”

第三章 春天里的一场谈话(一)

郑宇低头肃立,如同记忆中每次觐见皇帝之时一样,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他感受着那两道似灼热又似冷厉的目光,在自己的身上来回刮削着,后背禁不住有了湿意。

“本该叫你先去看看你母亲。”半晌之后,皇帝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这么多年了,你对她始终比对我亲些。可这也难怪……她做慈母,我就只能做严父了。”

皇帝自嘲地笑了笑:“可你毕竟也是朕的儿子……这次算是我不讲理一次吧。你这孩子在外面野了一年,总算回来了。长高了,结实了,也成熟了。”

郑宇心头有些迷惑,不知道记忆里这位一贯严肃的养父,让自己最近担惊受怕的源头,怎么会一上来就和自己拉着家常。他能感受到对方话语中透出的真诚,在这一刻,坐在他面前的似乎并不是印象里威风凛凛冷酷无情的皇帝,而是一位看到游学归来的儿子,看到印象里的翩翩少年成长为英姿飒爽的青年,老怀大慰却又微酸于自己年华老去的一位老父亲。

“这次你做的很好。”皇帝的声音不大却也足够清晰。郑宇暗自松了口气,脸上自然流露出了喜悦和微惊,他抬起头看着这位皇帝,目光透出了小心翼翼的探询。

“行了,别装嫩了。”皇帝的话让郑宇的心脏猛地抽紧,“你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小孩子了。”

皇帝看着他微微一笑:“你成年了,小宇。这一年,你在外面历练,成熟了也老辣了,那么多形形色色的大人物小人物都栽在你手里。所以不用在我装小孩子。”

郑宇微微松了口气,可想着话语中透出的意思,又忍不住冒出了冷汗。

“你的胆子,都已经大到天顶上去了,还在这装可怜。不声不响的塞进来一个芬兰女孩,大张旗鼓生怕别人不知道。这也罢了,你居然还搞了个日本艺伎……虽说是局里的,但终归是个日本人。”皇帝的脸板了起来,语气肃然,“说说吧,你搞出这么多无法无天的事情,我该怎么罚你?”

郑宇忍不住咽了口唾沫,半晌之后恳切地说道:“但凭父亲处置,儿子绝无怨言。”

“凭我处置?”皇帝冷哼一声,“我和你母亲一直提倡改良文化,强调夫妻间的忠诚专一。你可好,带头给我乱来就算日本女人那事没人知道,人也死了,可你那个芬兰女人呢?你准备什么时候把她送走?”

“我娶她。”郑宇抬起头,很认真很诚恳地说道,“她是个好女孩子,您和母亲一定会喜欢她的。”

“芬兰毕竟是俄国的她等于是个俄国人”皇帝不以为然地说道,“现在我们和俄国开战在即,就算我准了你三妻四妾,就算她不是正妃,可你娶个俄国女人算怎么回事?他们在前线和俄国人卖命,你在后边搂着俄国女人睡觉?你让国民怎么看皇室?怎么看你?又怎么看朕”

“等北风启动,他们会明白的。”郑宇偷撇了一眼皇帝,小声说道,“再说,儿子是为国做了牺牲。为了北风,为了帝国,我把一生都卖了。刚刚十八岁就和一个女人拴在一块,我容易吗?”

皇帝瞪着眼睛盯着他,脸上似乎绷着些什么,半晌之后却是哈哈大笑。他指着郑宇笑骂道:“你这小子是不是在讽刺朕?”

郑宇咽了口唾沫:“哪里哪里,儿子敬仰父皇还来不及。儿子只是说,这事情上头我确实是有考虑的。苏菲这孩子善良温柔,正直纯洁,父亲是芬兰赤卫队的司令,叔叔是沙皇禁卫军的骑兵指挥官,而且本人也同情芬兰独立。儿子愿意为了帝国独立付出自己一生的自由,和苏菲拴在一起。”

“你这小子,看来这趟好的没学多少,倒把这一套学了个惟妙惟肖,都开始用在你老子身上了……”皇帝笑着说道,“实话告诉你,芬兰人那点玩意朕还真没看在眼里,更别提要牺牲朕的太子‘一生幸福’。”

皇帝把最后四个字咬得极重,状似随意地说道:“这事你就不必考虑了。既然你是被迫牺牲,这样吧,明天我把这女孩送到美国,省的你不是牺牲就是被迫的……”,

郑宇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位皇帝,有些悲哀地叹了口气,格外诚恳地说道:“父亲,儿子其实是一直很羡慕您和母后,也是看着苏菲这孩子颇有母后当年之风……我是真的很爱苏菲。我和他在一起谈不到牺牲。”

“这不就结了。”皇帝哼了一声,收敛了笑容,“你不是说过吗?做人,要厚道……”

郑宇一怔,忍不住冒出了冷汗。

他赶忙又是深深一躬:“父亲,儿子并非……不厚道,实在是和苏菲一见钟情,她父亲又恳求我带她回国,儿子想着她在那边,一旦受了他父亲的株连,结果真是不敢想,所以自作主张就帮她安排了。儿子知道做的过分,对不起父亲母亲,迫不得已才对您用些手段。”

“手段这东西,要分对谁,分什么时候。”皇帝看着他平静地说道,“你是朕的儿子,但也是朕的臣子,事君以忠待父以孝对友以诚。你跟朕用手段玩心机,虽说是小孩子脾气,终归是不合规矩的。”

郑宇大汗淋漓,微微颤抖着说道:“是”

不过,此刻他的心却已经逐渐稳定了下来。皇帝这一番做派,恐怕还是本能地要敲打敲打这个儿子,让对方不要得意忘形。郑宇真正在意的是皇帝开始的表态。在他看来,即使有做戏的成分,终归也说明了这皇帝终归还是个老人。看到自己唯一的儿子也免不了温情流露一番。

皇帝不缺权势不缺女人,可终归是寂寞的。皇家无亲情,郑宇就要用亲情来打动皇帝。刚刚那点撒娇耍赖的顽童范儿,只怕皇帝倒真有几分喜欢。这是一场父子之间的暗战,也是穿越小职员和铁血皇帝之间精神与意志,手段与眼光,知道与不知道之间的较量。

这一套,小范大人当年是在庆帝面前用老了的,郑太子也不过是信手拈来罢了。

皇帝要敲打,那太子自然就得配合。郑宇掏出手绢,苦笑着擦了擦汗。

“好了,说正经的。”皇帝摆了摆手,语气恢复了平静和淡然,“你一路的这些事,基本上我也都清楚,这个你应该也理解,咱们不必多说。”

“我今天要和你谈的几个问题,你都得给我做个判断,而不是讲讲道理就完事。”皇帝盯着郑宇,平静地说道,“第一个问题,德国未来的走向,到底如何。我的意思是,在我国战胜,平手,和战败三种情况下,德国分别会作出哪些动作?”

郑宇精神一振,知道开头这下马威算是混过去了,迅速调整状态,微微欠身:“以儿子之见,如我国取胜,北风成效显著,德国可能趁机出兵俄国,以帮助俄国平乱为名,实际上是控制俄国;如我国与俄国战成平手,德国会极力鼓动俄国继续打下去,但同时会讹诈我国,诱使我国投向德国,以此为斡旋条件;如果我国战败,但国家未乱,只是军事处于下风,丢失些土地,则德国会对俄国施加一定压力,帮我我国求和,并以此拉拢我国。如果我国内部大乱,国家混乱不堪,德国可能趁机组织所谓新十字军,在中国掀起瓜分狂潮。”

皇帝看着这个青年太子,目光闪烁,神色凝重了起来。

“这是你自己想的?”

“是。”郑宇肃然说道,“儿子与德国盘恒良久,与德皇也颇有交往,再加上总情局收集整理的资料,对于德皇和政府的双簧儿子自问看得比较清晰。”

“德皇本质上是个投机分子,笃信有便宜就得占。而这个人最后也必定败在这事上头。儿子对这种人,就是诱之以利。眼看在远东可能有一个更能威胁英国的力量,还能同时牵制俄国,德皇自然是欣喜非常。虽然德国表面上是立宪君主国,但自俾斯麦王爵去职后,历任首相威望不足,实际上都是德皇操纵的玩偶而已。总算德国人责任心强些,大事上总能规劝德皇不要乱来,但帝国与德国做些合作,终归对德国利益有所裨益,德皇只要力主,政府终归不好太过偏帮俄国。我对他们指望不大,只要别对帝国落井下石,一旦帝国有些意外,德国能进行些许斡旋儿子就心满意足了。”,

皇帝盯着郑宇看了一会,点了点头:“好吧。那第二件事,如果我们未来取胜,你认为怎么处置日本?”

“彻底击败日本,但宽宏大量地处理。”郑宇毫不犹豫地说道。要说到日本的民族性,熟读戴季陶日本论,对日本明治维新到二十一世纪的历史耳熟能详的郑宇,恐怕在这个时代的中国堪称当之无愧的第一人。

皇帝很明显地惊讶于他的见解,忍不住多看了郑宇几眼,沉声说:“说下去。”

第四章 春天里的一场谈话(二)

“日本,是一个崇拜强者的民族,是典型的投机分子。”郑宇说道,“他们细致耐心,吃苦耐劳,服从权威。一旦被一群明智而有威信的精英带领起来,这些人发挥出来的战斗力是非常可怕的。但是他们死板,僵化,容易一条道走到黑。他们和我中华国民在很多方面恰好可以互补,一旦为我国彻底压服,即为我中华之鹰犬。”

“日本开化已久,国内经济教育政治诸方面均已可观,如能化入我帝国同盟秩序,则帝国如虎添翼。”郑宇继续说道,“就其地理位置而言,日本实乃中华门户。如战后在帝国主导下建立中,日,朝三国东亚政治经济同盟,整个西太平洋和东北亚局势就稳如泰山,而对未来帝国在亚洲的千年大计而言就是一个典范。”

皇帝看着侃侃而谈的郑宇,表情平静,但郑宇依然抓住了目光中的那丝波动。

“那你如何确保日本能够接受帝国的领导地位,不会在未来面对强敌之时见风使舵?”皇帝问道。

“驻军,派员,组建联合舰队和联合司令部,文化上加强控制,经济上推进东亚经济一体化,建立关税和贸易同盟。”郑宇毫不犹豫地甩出了一连串的重磅炸弹,基本上都是从后世美国鬼畜在日本采取的政策,“日本毕竟就在帝国眼皮子底下,只要帝国足够强大,日本人就只能乖乖地跟着帝国走。”

“就这些?”皇帝玩味地看着他,“你那个大室寅之佑的故事,难道就只是空口讲讲?”

“当然不是。”

郑宇知道总情局实际上早已掌握了这个情况,但一直没有利用,心里也明白这是准备为了在战后控制日本皇室留着的:“儿子已经和日本太子嘉仁建立了信任,嘉仁主动提出要和帝国携手共抗西方殖民者,儿子则提出帮助他和明治摆脱元老重臣的挟持。”

“你认为,明治天皇真的被元老挟持?”皇帝盯着郑宇,平静地问道。

“说不上挟持,但天皇在日本的权威也绝对比不上父亲。”郑宇巧妙地送上一记马屁,“这东西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明治恐怕是默许嘉仁和我的接触,甚至我怀疑根本就是明治有意纵容自己的儿子和中国接近,为的是一旦战败日本皇室还可以延续下来。”

皇帝看着郑宇的目光,越发复杂而幽深。

郑宇也知道自己表现得有点过于老练,完全不似一个年方十八血气方刚的青年,不由得心中苦笑,这表演的分寸把握起来还真是有些难度。

但他也是没办法,表现得太出色终归比庸庸碌碌要好。对面这人是谁?那是千古一帝的铁血枭雄,是绝不会允许一个毫无主见的窝囊废来继承皇座的。至于郑宇的表现超出预期,只要不威胁皇位终归不是什么要命的事情。

“看来你是看准了这一点才去接近那个嘉仁。”

“其实……也是赌。”郑宇苦笑了一声,“儿子也没想到那位老兄如此爽快就应了。也是这个时候,我开始怀疑是否明治早先就有意做了些安排,还有一点,我单独与嘉仁会谈,居然没有遇到嘉仁随员的太多阻拦.虽然他是赴德皇约请随员带的极少,但终归还是有些奇怪。所以我想,这里片怕也不是没有内情,甚至嘉仁也未必不是明白了一些东西。”

皇帝打量着郑宇,半晌后点了点头:“明治这小子,或者说大室这小子,见事也算明白。他虽然还是要打这一仗,但也清楚,日本即使打赢了也会被拴在俄国的战车上。可毕竟俄国的重心在欧洲,未来一旦有变日本就要承担中国的怒火,这是他心里真正的隐忧。”

“所以他要埋个棋子,给未来与中国的缓和准备一手棋。中国如果垮台,日本自然是扶持傀儡瓜分土地;但只要中国不垮,他更大的可能是找机会索要一笔钱,把土地还给中国,再拉拢我们一起去找俄国人的晦气。”

“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这才是政治。”皇帝微笑说道,“国家间之间一切以利益为核心。日本如此,俄国如此,我国也是如此。你说的很对,打是要打,但只要分出个主从就好。这些人无非是前些年看着满清软弱人民蒙昧,生出了些投机的念头。不过这对我们也不是坏事,没有他们这个野心和念头,我们要磨刀还真没那么痛快。”,

“在朕看来,日本从来不是什么大问题,只是帝国走向强盛的垫脚石。”皇帝笑的格外真诚,“这样一个奇妙的国家,没有不好好利用的道理。西方人面对我们的崛起,以英德为首开始玩平衡术,让远东各股力量互相牵制,趁机从中渔利。这一仗打完,平衡倒塌,帝国就是列强众矢之的。我们必须要早做准备。”

郑宇心头一凛,忍不住抬头看向这位皇帝。

“你以前讲过各国对华的真实态度,那你就说说,此战一旦我国取胜,该如何利用战果?如何应对欧美列强?”皇帝把话题转向了另一个方面,郑宇心中振奋,这问题他早有准备。

“儿子认为,帝国打完这一仗,在利益上头必须有舍有得,有不可抛弃的,也有必须抛弃的。”郑宇沉稳地说道,“这一仗打完,帝国即使取胜也必然元气大伤,是以休养生息才是上策。可此战帝国独抗日俄,战后欧美各国必然大为惊惧,尤其是英国,印度缅甸马来亚即在我卧榻之侧。对于帝国来说,最大的危险就是列强统一对华敌对。无论是外交讹诈,军事威胁,还是贸易封锁,列强一致带来的压力,对于帝国来说是难以承受的。”

“因此,帝国一旦彻底压倒日俄,取得无可置疑的胜利,就要宽宏大量地议和,尤其不能索要太多领土,要向列强展示帝国煌煌大义,并无觊觎西方殖民秩序的野心。”郑宇说到这里,见皇帝的目光有些阴沉,吸了口气继续说道,“不过,鉴于帝国民气激扬,收复被沙俄割占的故土是题中应有之义,方才所说对日驻军,租借,组建联合司令部,派员担任政府要员和顾问等也势在必行。”

“就这些?”

郑宇咽了口唾沫,继续说道:“除此以外,帝国此战获胜,自然会有德国这样的后起列强上门试探。如美国等商贸立国者,可能也会尝试于帝国新纳领土的开发上获取特殊利益。帝国下一阶段当以整顿内部提升实力为基础,故而利用列强之间的矛盾,实为必须。”

皇帝轻轻叹息了一声。郑宇有些摸不到头脑,偷眼看着皇帝。皇帝盯着他,目光复杂,半晌之后,方才开口说道:“没想到,真是没想到。小凡看来真的教给你很多……他是真下了决心了……”

郑宇心头一震。

海军元帅许凡这几年确实担任了郑宇的老师,但刚才的这些纯粹是郑宇自己根据国际形势以及皇帝流露出的一些想法推测而得。不过他转念一想,这样高瞻远瞩格局宏大的思考,如果说出自一个十八岁的少年,也委实骇人听闻,也许……是因为自己和皇帝英雄所见略同,而许凡是知道内情之人,皇帝因此产生了怀疑?

这太子勾连掌军的元帅,对这位至高无上的皇帝,又意味着什么?

“这只是儿子拙见,纯粹是此次巡游欧美所见所思。”郑宇字斟句酌,格外诚恳地说道,“如果有什么不妥之处,请父亲严责。”

皇帝看着他,摇了摇头:“没什么不妥,而是太妥帖了……你一个孩子,有些见识也就罢了,这舍弃的勇气,舍与得分寸的拿捏,绝对不可能出自你这个年纪。这和学识能力无关,只关人生阅历。不是我们这些久历风雨,看破世情的,绝不可能如此说舍就舍,说弃就弃。”

郑宇心头一震,终于缓缓低下了头。他知道皇帝说的是对的,而他对这一点,也确实无法解释。

“算了,小凡这个人……既然他如此对你,以后你切不可辜负他才是。”

郑宇愕然抬头。这这句话粗听起来,似乎只是让他别忘了许凡过往的帮助,可仔细品品,其中的意思,却让郑宇心惊不已。

郑宇很诚恳地点点头:“父亲放心。许帅一向对儿子多有关照,儿子心中有数。儿子心里,除了父亲,母亲和国家,就要数许帅这些长辈。”

皇帝看了看他,嘴角微带笑意。郑宇大着胆子抬头看过去,却越发摸不清这便宜老爹的路数,不由得又多了几分小心。,

“父亲气色看来……有些疲倦,”他打量着皇帝,眼圈有些发红,“最近国事繁杂,您身子骨要紧,儿子斗胆恳请您为国惜身,这帝国须臾之间都少不了父亲。儿子这次在马江那倒是弄到些上好山货,刚给母亲送了根山参,给书记长和几位叔伯送了点鹿茸虎鞭,父亲这头,儿子也准备了几根上好的山参,还有虎骨酒和虫草,父亲不妨补补身子。”

皇帝依然只是微笑着看向他。

郑宇心中七上八下,也不知道还应该做些什么来回应皇帝的试探。

第五章 春天里的一场谈话(三)

“这次在东北,你也见识了青年党的手段。”皇帝沉吟片刻开口问道,“对冷秋,你有什么看法?”

“我没见过他,只能从他们做的一些事情做些推断。”郑宇早已做足功课,不由得精神一振,表情凝重地说道,“冷秋那套‘**理论’,其实也无非是从前人那里抄袭而来。有关组织和**口号,青年中国之类,是抄袭了青年意大利的创始人马志尼。马志尼当年建立青年意大利党,提出要建立一个自由平等统一独立的意大利国家,并且认为核心手段是教育和起义,主张通过青年来发动全体人民推翻政府。不过,马志尼提倡把民族主义从意大利延伸推广到整个欧洲,建立大欧洲联邦,这点上冷秋倒没有照搬,而是借用了父亲当年建党的主张,也就是大汉民族论。他的很多**道理甚至口号,其实是从您这里拿过去的。”

“帝国当年清理了全国的秘密结社,会道门组织,重新建立了民众自治团体,并接受复兴党的指导,这样很多会党势力流落到南洋和欧美,与当地华人宗社等组织结合在一起,成为了新一代的海外华人会党。”郑宇看着皇帝听得入神,精神大振,“这些人,有很多都对帝国抱有仇恨,甚至很多人都在帝国统一过程前后和帝国结下了血仇,报复心重,做事不择手段,也敢于拼命。冷秋把这些团体纳入进来,用一个东拼西凑的**理论来美化他们,蛊惑群众。这也就决定了他往往采取‘杀贪官’一类的恐怖刺杀,来争取民意支持,而这类口号最容易煽动血气方刚的青年学生。”

“冷秋这个人,以我来看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野心家。”郑宇不由自主地有些嘲讽,“这种人是不惮于用千万人的生命来染红自己的顶子的。他相信自己生来就要做一番大事业,可偏偏错过了当年**的大好时机,他不甘平庸不甘寂寞,所以就要轰轰烈烈地闹,讲一套自己并不相信的东西。谎言重复一千遍,他自己也就开始觉得是真理了。他和他的核心手下,就是这样一群野心勃勃,以**者自居,冷酷无情也没什么道德底线的所谓职业**家。”

“他打着民主自由的旗号,无非是因为这些口号吸引人蛊惑人,也容易获得国际上的同情和支持。可他自己在党内搞的是绝对**。所谓用民主的**对抗**的**,所谓一切为了胜利,一切为了民主自由,这种人就是彻头彻尾的政客。”郑宇顿了顿,加重语气说道,“根据挖出来的一些情况看,这人标榜为了**而单身,实际上在党内有很多秘密情妇,还喜欢‘临幸’加入‘**’的女学生,而那些可怜孩子还把与‘领袖’的私情视为光荣,认为自己在为**做着贡献。”

“简单说来,他就是一头野兽。”皇帝点了点头,盯着郑宇平静地说道,“我知道你其实一直有东西想问我。”

郑宇很干脆地点点头:“对,我确实想知道,您为什么容他这么久?”

“你难道想不出来?”

郑宇目光一凝,片刻之后恭敬地说道:“儿子是有些思量。以儿子看来,父亲留着他们是胸有成竹。”

“怎么个胸有成竹?”

“因为您知道他成不了大事。他太心切,做事不择手段,偏又只能呆在海外,声音和国内隔得太远。他要造成影响就只能采取极端和激进的办法,同时利用海外的舆论。在国内,能接触到海外舆论的只有中上阶层,可他们恰恰最反对动荡,渴望安定发展的秩序,自然也不会抛弃帝国政府去支持青年党;对于老百姓老说,他们接触到的都是帝国的舆论,而目睹和耳闻的只是青年党这些人的瞎折腾,所以最也会对他们产生反感。”郑宇吸了口气,“这样一来,冷秋就走了死胡同。他只能把矛头首先对准贪官污吏来争取社会上的欢呼和同情,但只要帝国采取反贪和肃贪手段,青年党的表演自然也就越发地苍白无力。最终,他们只能越来越激进和偏激,最终被整个社会所抛弃,甚至内部也会分裂。”,

“青年是容易冲动容易热血的。也恰恰是他们,容易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当他们发现自己曾经的信仰和理想,其实是充满了肮脏和乌七八糟的东西,是背叛与欺骗,他们也就会很干脆地跑到另外一头。”郑宇嘴角微翘,“青年党既然是这等货色,那想必其他所谓民主**党派也未必干净多少。**,风险大不说,还落个臭大街的名声,这样的事情大家做起来自然就没什么意思。冷秋想像马志尼一样混成国父,恐怕是没希望了。”

皇帝微眯双眼,盯着郑宇,半晌之后露出了笑意。

“看来,你小子倒是没少做功夫,倒也难为你了解得这么清楚。”皇帝点了点头,“冷秋自以为是个人物,可在朕眼里,他不过是个跳梁的小丑罢了。”

皇帝盯着郑宇,似笑非笑地说道:“看来朕这个儿子确实长进了。这一次你在黑龙江一手掀起了风潮,目前国内的局势想必你也做了功课。那你就给朕讲讲,国内的局势,你怎么看,有什么高见?”

郑宇一怔,这题目实在是太大了。军事政治社会文化,从何说起?可他看着皇帝的神色,细品这里的深意,精神终于绷紧了起来。

这,恐怕才是今天真正的重头戏。

“儿子从东北过来一路思考。日俄两国对我国开战在即,国家最重要的,儿子窃以为,是民心。”郑宇思索片刻,字斟句酌地说道,“以旧时封建皇朝体制论,国民多乏国家兴亡之责任,所谓君视民如草芥,民视君如寇仇,民众视皇朝为一家一姓之天下,大难临头自然少了为国忘身的勇气,正所谓帝力与我何加焉?”

“帝国肇造以来,一直以民族主义为号召,以国耻振奋民心,激扬举国斗志。父亲废农税除厘卡兴工商,百业兴旺人民安居,是以民庶感念陛下恩德,以中国之民为荣。”郑宇吸了口气,沉声说道,“然近年来官场腐化,盘剥黎庶为恶社稷,故国民有不平之气,乡野仗牛马之鸣,奸恶之徒煽动其间,暗流涌动,一旦帝国国战受挫,而贪官污吏借着国战大肆搜刮地方,民怨沸腾,恐有不忍言之事。此次父亲布局高妙,一举扫平青年党曝其奸恶,又重手整顿吏治,举国振奋,正是切中时弊。以儿子平日所闻,于黑龙江一隅所见,今日之帝国确应大刀阔斧清理整顿。若再行拖延,民心渐丧,开国气象渐失,各方野心勃勃之人必将矛头对准中央政府,对准父亲。”

皇帝默默地听着,表情凝重,却是一言不发。

郑宇继续说道:“以未来而言,儿子以为,首要自然是坚持肃贪,加强舆论,让民心站在父亲一边,站在中央一边。如地方有人作乱,则即为与全体国民为敌;其次,也要把握一个度的问题。水至清无鱼,官场积弊沿袭数千年,非一朝一夕可以扭转,故其理虽不合,法虽不容,情可悯者还需审慎。俄日两国,强敌未可轻。若帝国官吏人人自危,一旦战开,帝国内部不靖,官员有怨怼之心,或官员一素而清无人理事,则国势堪危。”

皇帝表情严肃地盯着郑宇,半晌之后缓缓开口:“你所言有些道理。但这官场腐化,如你所言乃千年积弊,既然如此,自当严惩不贷。若只是杀鸡儆猴,则一阵风过后腐烂污浊依旧,反腐肃贪即成画饼。”

郑宇踌躇了。

他早已打定主意绝对不能让这个自负的帝王心生不快。可现在面对这个事关国家生死存亡的问题,他却有些控制不住内心的冲动。这个无比自负,显然带了些理想主义色彩的皇帝,隐隐然有些朱元璋的疾恶如仇,武则天的嗜好酷吏,分外不能容忍自己一手带出来的统治集团出现蠹虫。可在郑宇看来,这种政治洁癖对于目前危机四伏的中国来说恐怕并非福分。

他犹豫再三,终于还是一咬牙:“儿子以为,重典虽有警醒之效,却非救世良方。刚柔并济,宽严结合,方可治此纷繁复杂之千古顽疾。”,

皇帝的脸色渐渐沉了下来:“看来朕的方子,在你想是不成的……这趟欧美之行,东北之旅,想必是让朕这个儿子长了见识。朕倒要请教请教,你于此事有何高见?”

郑宇心一横,语气分外恳切:“儿子并非对父亲所言有何非议。儿子窃以为,当此之时审时度势,可问首恶宽胁从,对罪恶较轻尚无大恶者,限期退赃降职留用。对贪污虽多,未有杀伤人命强抢妇女等大恶者,限期退赃削职为民。”

“此外,对于官员互相举报,还需大力提倡支持,对本身有罪,但敢于大力检举揭发者,可折其罪。对于本身清正,又敢于举报者,应有奖赏。此类人好名不好利,虽需严加监视,但乃可用之人。”郑宇补充道,“自古官场积弊,关键在于上下勾结左右串联,故帝国欲清积弊肃官场,必行分化瓦解之策,鼓励互相检举揭发,而好名之清正官员,即官场浑水中之斗鱼,让那些人不能舒舒服服地串谋贪污。”

第六章 谈话里的刀光剑影

“人总有私欲,大难临头,但凡还有活路难免先顾自己,怕的就是不给活路。兔子急了,也是要咬人的。”郑宇很诚恳地说道,“儿子的想法,就是别把大部分人都往绝路上逼。毕竟国家内有叛逆外有强敌,边疆不靖,腹心隐有暗流,这个时候,一旦事有不协,国家……”

他偷眼看了看皇帝的表情,却失望地发现并没有透露出任何有效的信息,心中忐忑,硬着头皮继续说道:“儿子还想着,当日和李达在莫斯科谈论过的一些事情,事后思量,李达所言自上而下之统御,与自下而上之监督相结合,倒是有几分道理。帝国今日之**,据实言之,中央实好于地方,而地方**之源首在监督不力。一直以来,帝国行自上而下之监督,但以儿子观之,终究难敌地方勾连狡诈。地方体制政府独大,上下勾连重重罗网,中央铁拳虽重却也难有着力之处,即便一时奏效,然藕断丝连,时日一久难免因袭旧弊再生**。而自下而上之制衡,却正有裨益。”

皇帝眼中精芒大盛,开口说道:“帝国各省已有参政会,中央有国会,难道还不够?”

郑宇偷瞥一眼,心念电转。

“目前的参政会,权力不过审议政府收支预算,制订修订地方法律,审议地方公债而已,并无弹劾地方长官,且议员人数不过三十,仅有三分之一为公选,其余皆为……陛下推荐,内阁推荐。”郑宇小心翼翼地说道,“重大议案,需三分之二票数,而内阁一直是复兴党主导,实际上地方议会三分之二铁定落在中央和复兴党,而剩下的三分之一,能选出来的基本也是复兴党等内阁诸党的候选人。地方参政会对政府的制衡作用,自然有限。是以儿子想,可以增加地方参政会的公选代表人数,并且授予弹劾地方长官之权,如地方长官被弹劾则自动下台,由中央另行推荐人员,而此人就任还需地方参政会审议通过。”

郑宇这一番剖肝沥胆下来,自己隐隐感到了些许悲壮些许畅快。他知道皇帝很可能龙颜不悦,但他依然认为,以皇帝的高瞻远瞩和远见卓识,自己这样推心置腹终究能够有所助益。可惜他偷眼一看,却见到皇帝脸色隐有失望,眉宇间浮现出了冷厉之色,心头忍不住一寒。

“你以为那些所谓公选代表就是好人?”皇帝微嘲说道,“这些年地方选举,所谓公选代表,以贿选和谎言上台,以贪污受贿而倒台,数不胜数。这些地方士绅,甚至所谓名家,多是没什么良心的,混入政坛,也都是抱着自己的一些阴私算盘。朕岂能让这等人如愿以偿?”

郑宇沉默片刻,轻声说道:“人性本私,本就是人之常情。与其以表面无私之人为官,不若行制衡之策,让其互相监督检举。人各有私利,则互相制衡,任何一人不得妄为。”

皇帝冷冷地看着这位青年,脸上隐隐露出了失望之色。

“朕以为,官场之**,在于获益太大,代价太小。”皇帝缓缓说道,一股无形的威压就这样弥漫开来,郑宇忍不住心头一凛,微微低头,身形越发佝偻,“你所提之议太过繁复,一弊未必去除却要再兴新弊。其实这事情本来很是简单,只是大部分人看不透,身在其中啊……其实只要让他们贪污的成本足够高就够了。那无非就是中央加强监督,严刑峻法,勤加检查,鼓励官民举报。一有犯者从重处理。”

“官员薪俸已是极高。”皇帝盯着郑宇,声音透出不容置疑的威严,“朕原本定了养廉基金,每个官员安然退休未有**贪污渎职等事,则可获丰厚之养老薪俸。无奈此等奸猾之人,疑国祚之长久,不以百年大计为念,横征暴敛贪污挪用,鱼肉百姓以自肥,这等人无君无国,不以百姓社稷为念,不以民族复兴为念,怙恶不悛自当严惩。”

郑宇沉默无言,心中翻腾不已,额头上也冒出了冷汗。他没想到这位皇帝,居然是如此自负而强悍,真的要和整个帝国的官僚机构开战了,

“兵在朕的手里,民众也站在朕的一边。”皇帝坚定的话语,听在郑宇的耳中,却是如同轰雷一般,“朕可以把这些龃龉官从平头百姓拉起来,给他们权力,给他们金钱,给他们地位,自然也可以把这一切收回来。这个江山,是朕一生功业,决不允许这等蠹虫啃蛀。”

郑宇沉默着,思考着,回想着。

他的思绪穿越了历史的重重迷雾,从始皇帝的严刑峻法,到文景之治的清净无为,到汉武帝独尊儒术行刺史巡查州郡,再到隋唐的谏官体系,到武则天的告密罗织,一路而下。他想起了庆国的监察院,想起了“清正廉明”的牌匾,想起了衙门口的鸣冤鼓,想起了言纸和告密信,想起了人皮口袋,想起了前世的种种,后世的种种。

他的眼前,又出现了自己那一晚写下的几句话:

凡是陛下说的道理,都是对的;凡是陛下下的命令,都要坚决执行。

可随即,他的眼前却闪过了自杀的扶苏,闪过了惨死在汉武帝刀下的太子刘据,闪过了唐太宗的废太子李承乾,康熙的废太子胤礽,想到了庆帝死去的太子和二皇子。他思来想去,那一晚补上去的那句话却终于如闪电一般掠过他的脑海。

一切,为了帝国。

郑宇隐约把握住了一些东西。

这句话,他从欧洲听到国内,听不同的人讲过无数次。也许,对有些人来说这句话只是幌子,但郑宇相信对皇帝来说绝对不是。这句话,一定是皇帝有意灌输给手下之人,并以此作为衡量他们心术的基本标准。

他已经赌了。既然要给皇帝一个一心为公的印象,那么虽然目前看效果不佳,但郑宇只能坚持下去,否则自己的所作所为就成了见风使舵,而这一定是皇帝最为厌恶的一种品格。

郑宇缓缓抬起了头,直起了身子,整个人在这一瞬间似乎就挺拔了起来。他目光澄澈地看着皇帝,表情平静而肃穆,皇帝冷厉的目光就这样射在他的脸上,如同两把利剑。

郑宇语气诚恳地说道:“父亲所言甚是,是儿子有些想迂了。”

“哦?”皇帝眼中光芒一闪,表情似笑非笑,“怎么个迂法?”

“乱世行重典。儿子在这上头欠了些想头。”郑宇说道,“儿子尽在机巧上下些功夫,父亲所言才是光明正大的王道手段。行此事,合天理顺民意,自然是以堂堂之阵为上。”

他顿了顿,格外认真地说道:“不过儿子还是以为,反腐非一日之功。今国战在即,内外焦灼,国势板荡,反腐固为要害,仍需配合大局。大局者,帝国兴亡也。”

“儿子想,此次国战,以父亲之英明,帝**人之英勇,国民之团结同心,虽有险阻,料可取胜。而帝国之煌煌国威,父亲之威望,也必臻千古未有之高峰。届时顺势而下,再行斩草除根,雷厉风行之肃贪新政,必然事半功倍,且无虑内外掣肘。”郑宇面对皇帝越发凌厉的目光,神色坦然,“圣明无过父亲,儿子只是个痴人。儿子以为,千古难解之积弊,武周,明太祖,也曾极力整肃,仍难有根治,且仅有一时好转,可见这事并非严刑峻法告密揭发加上派员监察就能迎刃而解。根子早已藏于民族几千年文化传统之中,深藏于万民血液之中。”

“是以当务之急,反贪要准,要快,要狠,但也有有所余地,给个以观后效的机会。对于屡教不改或顶风为恶者,战后自有严刑伺候。国战在即,还需上下官员团结一心,若人人自危,国家危殆,一切恐怕就无从谈起。”他深深一躬,沉声说道,“儿子一片赤诚,天日可见愿父亲思之。”

皇帝默默地看着这个青年,眼神渐渐柔和,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

“好吧。”半晌之后,直到郑宇额角隐隐见汗,皇帝终于开口说道,“此事且搁下,朕自有主张。你一路行来,于欧美和帝国多有观察,有什么想问朕的吗?”

郑宇微微一怔,挺直身子,抬头看了看皇帝,心中盘算对方的用意。他本来做好了继续据理力争的准备,当然也想着如果皇帝真的动怒,自己该如何下台阶。却没想到皇帝居然轻飘飘地一挥手,就把这事甩在了一旁,这让他如同一招重拳打空,分外难受。,

不过,郑宇也是久历考验的老戏骨,尤其这脸皮厚度已经混出了相当水准,他马上就把思维的焦点转换到了眼前的问题上。

他其实有太多话想问皇帝。

比如你是谁?你从哪里来?你来干什么?

比如你到底要把这个国家带到何方?

比如……你还有没有隐藏的私生子,流落民间的格格阿哥,或者隐藏的接替人之类的,提前说出来让哥有个思想准备好伐?

可这些他却无论如何问不出口,郑宇只是静静地看着这位皇帝,自己名义上的养父,这个充满谜团的帝国开创者。良久,他低声问道:“父亲,这一仗,您到底有没有把握?”

皇帝的笑意一收,点了点头:“把握,自然是有的。”

“此战,朕与诸公谋划长久,自甲午北上之前已有布局。今日日俄之联合,德国之推波助澜,实于意料之中。帝国看似处于下风,然俄日命门,朕已通晓,而朕之底牌,彼却不知。”皇帝坦然说道,“当然,战争终归是世间最为难料之事。人力有时而穷,而世事常多奇诡之变,故虽操必胜之券,布必胜之局,难保最终之必胜。然此战既势在必行,又何须畏首畏尾。大国之崛起,无不以他国尸体为踏板,甲午年乃开国之战,统一之战,而此战,方为强国之战,为帝国崛起,逐鹿亚洲关键之一战。此战胜,帝国百年基业定,亚洲命运,将系我手,而帝国基业,也可稳如泰山。”

郑宇忍不住问道:“父亲,您说的底牌……”

“不可说。”皇帝摆摆手,“以后你自然知晓。”

“你年纪还小,”他看着郑宇,表情越发高深莫测,“知道太多事,对你的成长没好处。”

郑宇愣愣地看着对方,感觉这皇帝玩藏猫猫,果然狗血。

“总之,这事你不必担心。其实,你那个北风又何尝不是朕的底牌?”皇帝玩味地笑笑,“还有什么问题?”

郑宇暗骂一声老狐狸,思索片刻,很是诚恳地问道:“父亲,您是不是早就知道马江的事情?那为什么要到大战之前才动他?”

皇帝反问道:“那你觉得是为什么?”

“既然父亲问起,儿子就试着说说。”郑宇恭敬地点了点头,“马江是个可用之人,他敢干,手段狠辣,敢杀人,能够短时间内安顿地方,打碎旧秩序,建立一套新东西。他是一把快刀,可斩乱麻。不过时间长了,这人心太大,手伸的太长,诸侯的心思太重,容易尾大不掉。”

皇帝轻轻点了点头,不过神色上并无太多变化。

“马江不是一个个人,他代表了一股力量,也就是**后的新贵,老功臣。”郑宇自认明白了皇帝的心意。对皇帝来说,什么样的臣子最安全?无疑是孤忠的赤诚耿直之臣。太子,也是如此。

此刻,郑宇的脸上已经是一派的钦佩与坦然:“对帝国来说,对父亲来说,这些人在**的时候是起过积极作用,但当坐了天下之后,沿袭千年的官场积弊之下,很多人也就成了啃噬帝国基础的蛀虫,潜移默化地腐蚀着国家。但他们毕竟是统治这个国家的枝干,如果贸然打击,很容易引发离心和动荡,而帝国目前外敌进逼,国势的稳定至关重要,是以对这些人的打击,必须名正言顺,而且一击制敌,还要顺应天理人情,顺应民意,不能给他们反击的机会。”

“所以您在等一个机会,也是能够最大程度发挥成果的机会,那就是日俄外敌进逼,马江等人因为做贼心虚想要狡兔三窟,和外敌有了勾连,而青年党又跳出来以打击贪官为幌子行祸乱国家之事。”郑宇轻叹一声,“父亲您思虑深远布局周密,不动手则已,一动手就是雷霆万钧,组织严密雷厉风行,又是名正言顺,符合帝国的王道大义。不但内部之人无话可说,民众更是欢欣鼓舞。此役之后,**党成为过街老鼠人人喊打,贪官污吏惶惶不可终日,而一些心有异念之辈,看到了帝国中枢的强大力量与父亲您的铁腕,也要心生顾忌,这国战的态势,自然也就走到了对我们最有利的一面。”,

皇帝眯着眼睛听着,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郑宇一时也看不出来底细。但他对于这位皇帝,大致上也有了些把握,知道这人其实和自己玩的,从根子上讲还是帝王心术,也自然就有规律可循。而这老货到了这个年纪,做了这么多年太平天子,恐怕也逃不脱喜欢歌功颂德那一套,无非是看你马屁的技术含量高低罢了。所以心里反倒安定了下来,这君前奏对也更加地天马行空挥洒自如。

“马江败了,是因为他没有父亲您能忍,更没有父亲您的力量和格局。他不过是一个想做个土霸王的混混而已,而父亲您,却是雄才大略,眼睛看的是整个天下,是未来的百年大业,千年根基。”郑宇说到这里,其实至少也有七八分的真诚,对这老头子他是真的又敬又怕,却也发自内心地钦佩,“儿子最佩服父亲的,就是‘高瞻远瞩思虑周密一心为国’这十二个字。只有您,才是一切为了帝国,才是一切为了国民。所以您占了天理,占了人情,也占了民心。儿子这次一边办着差事,一边仔细琢磨着,邓书记长那句‘格局再大一点’,恐怕不仅仅是告诉我在黑省的局上多从高处着眼,更是提醒我好好学学父亲您的格局气魄。儿子最近仔细揣摩,的确是获益匪浅。”

郑宇说得口干舌燥,后背也隐隐起了点鸡皮疙瘩,但自认这一番话至少有七八成的真心,而且也确乎就是这个道理。他恭敬地一鞠躬:“儿子于马江一案上头,愚人所得,差不多就是这些。斗胆请父亲指点。”

皇帝看着他,脸上的笑意渐渐淡去。

“不错,能想到这里,也算有些长进。”皇帝的声音有些低沉,“不过,你却是把朕想左了。”

郑宇一怔,心头又是一紧。

“朕确实有些安排,有些筹划,”皇帝神色有些黯然,“但你还是没说到关键。”

郑宇心头一动,很诚恳地说道:“父亲请讲。”

“朕是希望他自己明白,主动请辞,还能全了这份君臣情义。”皇帝轻叹一声,“可惜他是利令智昏了……”

郑宇闻言叹了口气,黯然低头,心里却是大骂此人虚伪。

第七章 回家

郑宇看着对面这位,心里有些发凉。

君臣情义?你那一套组合拳下来,马江,李平,冷秋之辈必然是五迷三道堕入你的毂中,成为一石多鸟的政治道具。你能不知道?

恐怕,这位帝国最高统治者已经有些迷恋政治斗争精心布局谈笑取胜的那种快感,乐于看着一个个自以为精明无比的所谓大人物们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做着各种拙劣的表演,然后被自己轻轻一指头如同跳蚤一样碾死。

历朝历代,这样的“雄主”,太多了。这是一种病态的快感,但却是很多绝对权力者都难以逃脱的宿命。即使是这位超迈古今,雄才大略的开国皇帝,也依然难逃这些扎根于人性上的规律。

郑宇一念至此,心中更多了些唏嘘。

“今天就说到这。”皇帝平静地说道,“好容易回来一趟,却还是君臣奏对的格局。你母亲怕也是等得急了。一年了,她可想得你狠,每次收到你的消息,都是第一个拆看。这次听说你在东北调研,心中忧虑,不小心就受了寒。你既然回家了,就要好好尽尽孝,晓得吗?”

郑宇知道这关算是暂时过了,心头大大松了口气,直起腰来,隐隐有点晕眩。他稳了稳神,真心实意地回了一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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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五岁的皇帝拉着十八岁养子的手,昂首走在回家看老婆的路上。

郑宇面露微笑,一边随着皇帝的脚步在宫苑中走着,一边对路旁肃立的侍卫和工作人员点头示意。他的手裹在那双温暖有力的手里,汗水缓慢而坚定地向外流淌。他不知道这是热得还是其他什么,只是感觉心中一阵迷糊。唯一能确定的,就是这第一轮面试的结果似乎还可以。

皇帝和皇后的寝宫名为“静园”,其实只是一座不大不小的院落,里边有一座三层小楼,除了皇帝夫妇和太子外,还居住着贴身秘书,仆役,厨师,医生和御前侍卫,并无太多奢华,但别具匠心的布局和用料却让人油然而生温暖和轻松之感。

侍卫拉开厚厚的木门,负手肃立,皇帝当先而入,郑宇收拾了一下略微激动又有些忐忑的心神,跟着走进了室内。

沙发上,一位看起来只有三十许人的贵妇,放下手中的茶杯举目看来。郑宇目光一凝,脸上露出了悲喜交加的神情,片刻后又化成了淡淡的激动,他很恭敬地一鞠躬:“母亲。”

中华帝国郑李氏皇后李芸今年已经四十五岁了。自从一八八O年,年方二十岁的她嫁给当时四十岁,刚刚迫使法国人签下城下之盟割据中南半岛的郑鹰,到现在已经陪伴这位皇帝走过了二十五个春秋。

当年有些狡黠和叛逆的中荷混血美*女,早已成为了优雅华贵的帝国皇后。由于一些说不清道不明,也被所有人讳莫如深的原因,皇后并没有生下后代,可皇帝对她的宠爱却从没有减弱分毫。这个单身远嫁的南洋大族千金,也用自己的善良和正直赢得了大部分民众的拥戴。

岁月的流逝,似乎并没有在她的脸上留下太多痕迹。在郑宇的印象中,这位对他很是宠溺,在他小时候很喜欢把他打扮成小女孩,然后嘻嘻哈哈地照相,还喜欢给他讲圣经故事,然后开开耶稣大叔玩笑的帝国皇后,似乎一直就是这般美丽典雅,从未改变。

在公众面前,她是皇帝身侧典雅庄重的花瓶,善良正直的国母;在近臣面前,她是智慧而沉稳,手段果决的皇后;而三个人的世界里,她是温顺体贴,却不时撒撒娇的小妻子,是经常捉弄下儿子的无良老妈。

在记忆的残片里,郑宇似乎很羡慕自己的父亲,也一直想着要找一个和这位老妈一般的女子。一念至此,郑宇的眼前似乎就飘过了那个纯洁善良的修长身影,可隐隐约约的,似乎在某个角落,还有一双眼睛也在默默地看着他。

对面的养母露出激动的神色,有些急促地站起身,走过来,却又有些不好意思地对皇帝笑了笑。郑宇定了定神,心中无来由涌起一阵温暖。,

“小宇回来了。”郑宇迎上去,看着这位母亲,“母亲身体可好?”

皇后只是走过来,轻轻抱住郑宇的头,目不转睛地看着,似乎要从那眉宇间寻找印象中的青涩与微羞,却只收获了成熟与干练。她的脸上绽放出一丝微笑,把郑宇的头轻轻搂着,在自己的额头上碰了碰。

一股暖流,似乎就在两个人之间流淌着。郑宇的眼圈有些发红,鼻子发酸。

两世孤儿。

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关上,侍从也悄无声息地退出了客厅,只剩下帝国皇室的三个成员。

“你长高了,结实了,”皇后比划着。

郑宇不好意思地笑笑:“母亲,您还是和以前一样苗条漂亮。”

“净瞎说,”皇后抿嘴一乐,转过头对着皇帝,掐腰,怒目,凝眉,“大叔,小宇回来,你不让他看我,背着我搞什么名堂?”

皇帝呵呵一笑:“我这不是想儿子嘛……再说你还在养病,我总得叮嘱小宇几句不是。”

郑宇有些惊讶地看着这位彪悍的老母,体会着那句“大叔”,感觉似乎有些耳熟。好像是某部韩剧有过类似情节?话说当年这四十岁的胡子大叔,硬啃二十岁天真少女,还真是有够邪恶的桥段。

皇后看了看郑宇的神色,又看了看皇帝,白了一眼:“算你勉强过关……”

她拉着郑宇来到沙发上,按他坐到自己对面,干脆不理皇帝,笑吟吟地看着郑宇,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郑宇心中一寒,赶紧起身给两人倒上茶水,又看看皇帝,皇帝给了他一个无奈的眼神,郑宇这才对着皇后恭恭敬敬地坐了下来。

皇后看了半天,摸了摸郑宇有些瘦削的脸颊,看了看手上斗殴和冻伤留下的伤疤,眼圈渐渐红了,掏出手绢擦了擦眼睛,转头对着皇帝幽怨地说道:“大叔,小宇还这么小,你就让他一个人去面对那些政客。小宇还说要坐飞艇回来,真是吓死我了。总算改了火车,却非要去俄国,还走了这么久。好容易回国,你又让他到黑龙江那么危险的地方做事,你的心太狠了……要是小宇有什么意外,我一辈子不理你了。”

皇帝笑了笑:“我都有安排,他出不了事情……我可是要把国家交给这孩子,怎么能让他有什么意外。跟你说了那么多次,你还是不放心,现在放心了吧?”

“母亲,父亲是为了儿子好。”郑宇赶紧说道,“玉不琢不成器,要不是这次出访,儿子还不知道世界风云如何,以后又怎么为国家出力。这次走了一圈,儿子真是收获不小。”

“算你。”皇后对着皇帝狠狠地白了一眼,对着郑宇露出了笑容,“快,给我讲讲,这次你都是怎么过来的?”

郑宇想了想,又探询似地看了看皇帝,见此人点了点头,心中盘算片刻,开口讲了起来。从南洋,到智利,阿根廷,巴西,再到美国,英国,法国,德国,俄国,再说到黑龙江,中间涉及秘密行动以及阿菊之类不好讲的事情自然略过。但饶是如此,皇后依然听得津津有味。这当面讲故事和电报信件里讲个大概,终归还是不同的。

郑宇知道这位养母绝非等闲之辈,对于皇帝也有相当影响,所以他干脆拿出了当年单老师讲评书的范儿,生生把个出访欧美讲成了白眉大侠加三侠五义,连皇帝后来都忍不住聚精会神地听了起来,时不时也配合地说两句,至于皇后早已经是如醉如痴。

一个多钟头下来,郑宇喝着茶,讲着故事,很有点茶馆里说书先生的意思,终于算是把一路的风风雨雨大概讲了一下,皇后长出了一口气,露出了满足的笑容。

“你这小子可真能讲。”皇帝哈哈大笑,“以前在家都是我和你母亲讲,这次回来你倒是出息多了。”

“就是,以前都是我给小宇讲故事。”皇后嘻嘻一笑,“看来小宇真是长大了,能给爹娘讲故事了。嗯……我决定了,以后要经常听你讲故事。”

郑宇一口茶差点喷出来,脸涨得通红,心想莫非真得和当年的范闲一样开书场?可惜自己没有范闲那变态的记忆力,什么飘渺之旅之类的神作,能记住的貌似就剩下什么散仙,大乘,元婴之类的设定了。情节?棒槌哦。,

皇帝对着郑宇无声地奸笑一下,郑宇看着这张刚刚还让他心惊胆颤的面孔,心中多了几分暖意。

皇帝也是人,也是喜爱家庭需要温情的。

这让他对于自己的命运又多了几分信心。

不知为什么,郑宇恍惚感觉到,自己原本就应该属于这里,属于这个家。到底哪一世是梦境,哪一世是真实?

一瞬间,他有些茫然。

第八章 男人们

下午的阳光懒懒地斜射入窗,在花梨木书案和架子上打出斑驳的光影。女秘书敲了敲门,脆生生地说道:“局长,文件来了。”

秦光嗯了一声,抬起头,脸上居然是分外的*光明媚。女秘书唬了一跳,差点把文件掉到地上,赶忙抱紧,连走几步放到桌上。

“小心点。”秦光柔声说道,“年纪轻轻的看不清脚下?多留点神。”

女秘书迷迷糊糊地答了声是,小心翼翼转身离去关上门,心里一阵糊涂:最近局长心情很差,动不动就发脾气,怎么今天跟换个了人似的?脾气怎么这么好咩?

秦光揉了揉眉心,翻开文件看了一会,忍不住心头又是一阵火热。孩子终于回来了,不知道……了吗?那孩子,在外面养了这么多年,与亲人不能相见,自己真是对不起那娘俩。总算安排到了太子身边,按照太子的心性,这等同甘苦共患难之人定然亏待不了。

紧接着,他却想起了张春来案余波未平,副局长丁启明也被调查,一处处长肖枫病发住院,葛少杰又……这总情局,大战在即本该一展拳脚,偏偏是流年不利连连出事,真不知道是不是命中注定该有一劫。看来,得找时间拜访下唐先生了……秦光苦笑了一声,又埋首到文件堆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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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军总参谋部。

一辆乌黑发亮的“铁龙”全钢轿车,在摩托车队和装甲汽车的保护下,停在了大门前。车门一开,一个精悍的上校军官走出汽车,拉开后座车门,一位面容刚硬身材魁梧的陆军元帅,手持黄金镶钻的元帅节杖,一抖大红色的披风,大步走上了台阶。

“立~正”

“立~正”

“立~正”

……

整齐的铁掌踏地声音响起,总参谋部门前一道道岗哨抬首挺胸,肃立如标枪,对这位无敌统帅致以最高的敬意。元帅略抬下节杖表示回礼,毫不停留,旋风般走入总参大楼,抬脚上了楼梯。

“第二会议室,五分钟,处级以上全体参加。”

人影如电划过,只留下一阵冷厉而坚决的声音飘荡在空中。

五分钟后,原本空荡荡的第二会议室已经是将星闪耀,每人的面前一碗茶水,勤务兵和秘书来往穿梭。片刻后,所有闲杂人员退出会场,厚重的大门死死关闭,隔绝了内外两个世界。

“刚刚,军需案修正案在国会一读没有通过。”

陆军总参谋长,陆军元帅穆铁面无表情,冷厉的目光扫过全场。

在场的将军无不面露愤慨。

“我和国防部的徐部长打过招呼,这事不能再退了。”穆铁的语气异常平静,却如同钢浇铁铸一般不可动摇,‘这些国会议员,还有内阁的几个钱篓子,都是鼠目寸光,竖子不足与谋。这一切教育了我们,不能再有什么幻想。从今天开始,陆军不再提出修订案,直接向陛下帷幄上奏,恭请圣裁。”

众人精神一振,再看向穆铁的目光,已经透出了兴奋乃至狂热。几个年轻精悍的将校彼此对视了一眼,各自了然地微微点头。

“总长,海军方面有何提法?”

坐在左首第一位的副总参谋长江胜眉头微皱,沉声说道。

“海军的许帅,我会亲自拜会。”穆铁对他点了点头,表示了尊重,“许帅对这些人也早有腹诽,只是考虑帝国大局。现在他们做的实在过分,国难当头不思国事为重,一味地意气之争,说白了无非是担心我陆海两军影响力扩大,影响到他们对国家的控制。腐儒……”

“报告”

穆铁目光一凝,点了点头:“讲。”

陆军总参谋部军需总局二处处长丁武起身敬礼,肃声说道:“总长所言甚是。不过照卑职看,这事情说白了海军欠我们人情。”

“借口北方浮冰,海军把主力舰队调往南方演练,据说还有什么‘外线机动’的预案,无非是见日俄联合舰队势大,玩了招避战。现在北方的压力全在我们陆军身上。”丁武有些愤慨地说道,“一边避战,一边也在撸胳膊挽袖子抢预算,还在扩编海军陆战队,这算怎么回事……总长您气量大,平日教育我们陆海一家,可这海军也忒欺负人。这次他们要再耍滑头,在我们的预算上不出来帮着争一争,说不得以后要好好说道说道了”,

“胡说八道,回去好好反省。”穆铁瞪了他一眼,“老实听着。再乱放炮,关禁闭”

“是卑职知道”

丁武坐下,旁边几个同僚对着他挤了挤眼睛,丁武嘴角微抽,表情依然是严肃如铁。

“以陛下的英明,这事情咱们只要讲得明白,自然无差的。”江胜又开口说道,“如果许帅也能出面,陛下定会力挺。”

“就是这般。”穆铁点了点头,“陛下虽然没有圣谕,但以陛下之明察,怎不知帝国兴旺所系恐怕圣心早定,正待我陆海两军提出预案以御前会议勾决。”

“马上起草报告,以总部名义。”穆铁起身,环视在场众将,表情冷厉如刀,“丁忠宇”

“到”

拉车门的精悍上校起身经历,军姿笔挺,如同一柄脱鞘的利剑。

“你来协调各部门,这一次,为了帝国,我们豁出去打这御前官司”

“一切,为了帝国”

众人起立,脚后跟咔地一声并拢:“一切,为了帝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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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华宫,皇帝办公室。

郑宇垂手肃立,微微低头,又恢复了君前奏对的格局。

“你母亲想你想得狠,最近换季,身体也有些小恙,你要多尽尽孝心。”皇帝轻叹一声,“别看她在你面前言笑无忌,无非是不想你担心罢了。我和她在一处快三十年了,她基本都是个没病没灾的,不知道最近是怎么了……真是有点担心。”

“父亲放心。”郑宇赶紧说道,“儿子这次回来,除了要为国效力就是要尽孝堂前。您春秋鼎盛,国事却是多坚,儿子也请父亲多多注意身体。”

“我没事。”皇帝轻轻摆了摆手,“这么多年风风雨雨都过来了,眼前这点事虽然有些棘手,终归也不过是一道坎而已,实在不行就打碎。我从来不担心这一仗会打输,无非是代价高低罢了。”

“我是个劳碌命。”皇帝轻揉眉心,“你母亲二十岁嫁给我,这几十年来跟着我南征北战,没过过几天安生日子。好在从小你就听话,乖巧,她是把你当亲儿子看的,你应该知道……好好待你母亲,也算是我这个父亲和丈夫拜托你的。”

“父亲,您说的哪里话……”郑宇赶紧说道,“尽孝道是做儿子应该应份,您再这么说,我就无地自容了……儿子离家一年多,这次回来自然要好好照顾母亲,伺候父亲。”

皇帝看了他一会,苦笑一声:“只怕你也没多少闲工夫呆在家里。”

郑宇心头一震,复又是一阵大喜。

“四件事:第一,内奸案,虽然死了个张春来,但后边恐怕还有人。你要用天机的力量,另外我让秦光给你派些秘密人手单独查下去;第二,军需案,现在内阁和军方顶牛,但事情耽误不得。这事情我不好太过强压,你在东北调研了军务,和鹰翔还有国防部的人也都有些交往,这事你来协调,想办法解决,原则嘛……军事优先,战争优先第三,北风,这事一直是你来抓总,虽然总情局负责具体执行,但你回来了,这事情就是你的首尾;第四,阅兵,下个月要安排一次大阅兵,你在东北也调研了军务,在德国也看过德皇的阅兵,这事情就交给你。”

郑宇心头一阵激动,却也愈发忐忑了起来。

这四件事,件件都是事关国家存亡的大事,也都是万分棘手或者极其复杂之事。内奸案,自己本身就是当事人,目前已经查到了总情局局长助理,下边还不知道要扯出多少人。军需案,背后无疑还藏着政府与军队,政府与财阀,乃至地方与中央的矛盾,搞不好还有很多贪污受贿利益输送之类的烂泥坑。北风是在欧亚大陆玩火,布局宏大,执行起来也是格外复杂。阅兵,这牵涉到安全问题,目前帝国动荡,这个时候阅兵,固然可以激发民气和军心,稳定局势,但如果操作不利,尤其是出现刺杀之类,那自己可真是百死莫赎了。

可这个时候,自然容不得他说不字。郑宇稳住心神,表情平静,很认真地说了声:“儿子用心去办。”,

“明天放你假,去看看你的小朋友。”皇帝似笑非笑地说道,“明晚你母亲要给你召开欢迎舞会,你把你的小朋友也带来我们看看,不要公开身份。”

郑宇心中一喜,赶忙点头。

“别多带。”皇帝的笑容越发玩味,“只能带一个。你自己想好。”

郑宇神色一僵。

第九章 春晚

郑宇裹着围巾,只露出眼睛和鼻子,还戴了副大眼镜,活像白色恐怖之下的北平地下党。他略带歉意地拉住芬兰萝莉的小手,很诚恳地说道:“对不起。”

苏菲看着这个青年露出来的面容,感受着他眉宇间的真诚,双目笼罩上了一层雾气。她轻咬嘴唇,眼圈发红,抽了下鼻子,有些沙哑地说道:“说好一个月的……我到了这里,却找不到你。你跑那里去了?”

郑宇沉默片刻,轻声说道:“我是太子。有些事,是我必须做的。”

苏菲看着这个青年,渐渐的露出了笑意,她轻轻地靠在郑宇的怀里,头侧放在郑宇的肩头,闭上了眼睛。

“我好想你。”

“我也是。”

郑宇紧紧搂住这个柔软的身躯,感受着隐隐透过厚厚的纺织物传过来的体温,心中一片宁静。在这一刻,政治,战争,危险,仇恨,都似乎飘散到了九霄云外。半晌之后,郑宇轻吻了下苏菲的额头,捧起那张小脸。

“去走走吧。”

苏菲有些羞涩地笑了笑,抱着郑宇的胳膊,把头轻轻靠在他的肩头,两个人沿着林间小路走了起来。几十米开外的便衣侍卫,紧跟着沉默地行动了起来,而更外围禁卫军的警戒线也开始了移动,后面几个女学生模样的交头接耳,也不知在说些什么。

“最近好像出了什么事情呢,我在学校,身边的保卫也多了很多。”苏菲小声说道,“街上好多警察和军人……看起来比圣彼得堡还多。”

“没事,只是有些人搞搞破坏,已经被消灭了。”郑宇笑了笑,“那几个女孩子不是普通人,都是总情局特别培训的,你可以放心。”

“她们都挺好的。”苏菲展颜一笑,“我现在在和他们学汉语,以后就不和你说俄语了,你俄语好差。”

郑宇心中一暖。他自然知道,这萝莉学汉语,恐怕是为了自己和她的将来。一想着这位芬兰版的奥黛丽?赫本,每天甜甜地柔柔地叫自己“老公”,郑宇心头就是一阵火热,心说那几句话必须得本殿下亲自教才好,天使的容颜,魔鬼的身材,再配上牙卖碟的声音,此生还有何求?

“讲讲后来的事情吧,”苏菲把头在郑宇的肩头使劲拱了拱,如同一头猫咪,“这么长时间你都怎么过来的?”

郑宇演了口唾沫,平复了一下火热的心绪,深吸一口气口若悬河地讲了起来。

情报网的事情是不能说的,夜晚的狂奔和极速滑雪是不能说的,那两夜的癫狂和火车上的枪声也是不能说的,至于罗安娜……更没必要说。所以郑宇只能半真半假讲了一个故事,重点放在了东北的见闻,尤其是马江案,一位一心为国,正气凛然,不畏**,有勇有谋的青年太子,就在郑宇跌宕起伏的讲解中栩栩如生地呈现出来。

作为熟读各类历史小说,从小受单老师熏陶,又历经本山大叔,彪哥,星哥等大神洗礼的穿越界新秀,郑宇在忽悠方面的天分终于被充分地挖掘出来。刚说到齐齐哈尔那一个纷乱狂暴的夜晚,苏菲已经忍不住紧紧地搂住郑宇,好像生怕这人讲着讲着真的从面前消失掉。

一个精彩曲折的故事讲完,郑宇看着萝莉又害怕又满足的神情,心中暗自得意。他想了想,问道:“你最近怎么样?学校开学了吧?”

“刚开学。”苏菲抽了抽鼻子,小声说道,“我上课还有翻译,同学都惊讶死了,问我是不是国外的什么贵族。我说我家里是瑞典的生意人,我家原来在北方,瑞典语讲的比俄语都好。”

“这样挺好,要不会有很多人来纠缠你,这学就不好上了。”郑宇轻轻叹了口气,“是我拖累你了。”

“没什么,这样也挺好,”苏菲兴致勃勃地说道,“同学们都觉得我挺神秘的,我感觉也不错。老师对我也很好,嗯,我觉得都挺好的。”

“对了,你最后还是去了社会学系?”

“是呀,”苏菲笑着说道,“我得好好了解了解这个国家,以前总是听说一些消息,但确实不太了解这里的情况。现在有这么个机会自然要好好学学。”,

“说到了解社会,今晚还真有个机会,你可以了解整个中国的上流社会。”郑宇一笑,“晚上母亲给我安排了欢迎舞会,各界名流都会参加,你也来吧。”

“我?”苏菲惊讶地噢了一声,“上帝啊,这可是在中国。亲爱的,你不怕第二天上头条?”

“没事,我给你安排个女伴,以宾客的身份参加。”郑宇拉着苏菲的手,目光温柔,“俄皇的舞会你也参加了,这次让你看看中国的这些精英们,和俄国的比起来到底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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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

今年北京的天气有点邪,还没春分就已经解冻。虽然最近走着倒春寒,但春色依然是遮都遮不住。

夕阳斜照,风轻轻吹过,刚化冻的后海荡漾起一片金色的皱褶。新抽芽的杨柳枝随着风儿的抚弄,轻歌曼舞,帝都的春意就这样缓缓地浮动着。

坐落在中华宫主体建筑旁的恭王府,亭台别致园林清幽,倒是个好去处。经过重新修葺,此地已经改名为西苑,成为中华宫的别院,作为皇帝召开皇室舞会和宴会的重要场所。

今天的西苑格外热闹。华灯初上,车水马龙,一辆又一辆的豪华马车或新式轿车远远停下,走下一对对衣冠楚楚的男女。身着黑色燕尾西装,头戴高筒礼帽,夹着文明棍叼着雪茄的“海归”,彼此用混杂着中文的英语谈笑着,不时斜睨下身旁身着洋装扇着折扇,头插孔雀羽毛的年轻女士;身穿干净利索的华服,别着复兴党徽章的国粹派少壮俊杰,用略带嘲讽的目光看看这些“二鬼子”,彼此交换一个心照不宣的微笑,聚拢成小圈子交谈起最新的时局动态;身穿黄色卡其布军礼服的国防军军官表情严肃,锐利的目光四下扫视,对另外一边身穿白色军礼服,言谈中隐隐透着优越感的军人露出了不需掩饰的鄙夷;而梳着一丝不苟的背头,身穿华服,举止威严的官员大佬,在专人的引导下径直走向内堂。

郑宇今天必须扮演一个热情而好客的主人。

皇帝没来,一方面是国务繁忙,一方面也是被皇后出于某种怨念哄在了一旁。皇后是今天的女主人,可她主要是招待女宾,她的小俱乐部几乎囊括了北京政经军文各界顶级人物的女眷,这也是这位皇后帮助皇帝聚拢人心,维持统治集团团结的重要手段。这样一来,顶在前面的就只剩下了郑宇,也只能是郑宇。

后堂里,应皇后的邀请从帝国各地赶过来的财阀代表,和一群政界要人如同众星捧月一般围着郑宇,正在高谈阔论。

郑宇正看着面前的一位商界大佬,心说这位还真是个奇人。

李经方确实是个奇人。他本来是李鸿章四弟的儿子,后来李鸿章年过四十膝下无子,就把他过继了过来,但两年后李鸿章却突然有了亲生儿子李经述,李经方的命运按说该有些黯淡,但李鸿章对他却是关爱有加视如己出,而且依然以其为嗣子。

李经方学贯中西,三十四岁出任驻日大臣,与日本朝野关系密切。甲午战前,李经方回国入北洋总理衙门,甲午战中李鸿章见事不可为,密嘱北洋诸将当以国家为上,自己服毒自尽以全忠名。李经方按照李鸿章死前嘱托,带契诸弟在铁杆部队的保护下秘密南逃。后来聂士成起事京津光复,李经方也协助劝说了大批北洋力量投效,算是给新朝上了投名状。

新朝肇造,李经方却坚决推辞了一切挽留退出政坛搞起了实业。除了在家乡安徽大买土地外,重点把资金投放在农产品加工上,陆陆续续开办了面粉厂,肉食厂,罐头厂等不少企业。虽然有李鸿章多年积攒下来的家底做基础,又有各方人士或明或暗的一点照拂,但这人也的确称得上经商的奇才,眼光独到又敢用人,短短的十年已经攒下了六七千万华元的家底,事业也越做越大,近年来不但积极参与其他行业的参股投资,还开始试水新兴的地产行业,在工商业集中的几个地方开始修建公寓,倒也吸引了外间不少眼球。,

这一次,帝国财阀大佬

此刻,李经方很是诚恳地问道:“殿下这次巡游欧美,在俄国也盘桓良久,对俄国形势必有高见。还请不吝赐教,以解经方之惑。”

郑宇双眼微眯,心知这人可能是想套套皇帝和自己对这一战的底,却也并不在意:“俄国之事,实在复杂繁复,在下简单言之,俄国外强中干实非强敌。”

这下,不仅是李经方愣住了,连旁边默默旁听的众人也全都愣住了。

俄国是谁?那是欧洲压路机,是欧洲宪兵,是维新变法二百年,从欧洲打到亚洲,从波罗的海打到黑海,又一直打到太平洋的世界第一等强国前清的时候,俄国人只不过出动了几百人,就从大清朝手里割去了外兴安岭和中亚的大片土地,波兰这样的欧洲老牌强国不也同样被俄国人亡了国,而且一占就是一百年当年雄霸欧洲的拿破仑大帝,最后也要败走莫斯科,被俄国人一路追过来落个亡国下野

可今天这位青年太子,居然感说俄国外强中干并非强敌

这得是如何狂妄的人才能说出口即便是英国国王,德国皇帝,美国总统,恐怕都绝不敢发此狂言这可真叫初生牛犊不怕虎了。

众人再看向郑宇的目光,虽然依旧是恭敬守礼,但隐隐地就带了点怜悯,似乎是可怜这孩子小小年纪,刚做了点事情,怎么就不知天高地厚到了如此程度

第十章 神马都是浮云

郑宇笑吟吟地看了看众人,喝了口酒缓缓说道:“在下观俄国,国虽大,人口虽多,却有四不可怕,今说与诸公品鉴。”

“第一,俄国国土虽大,然多为强夺他国之地,其民众屡遭沙俄屠戮,因此四野有怨愤之心,国家对地方控制松散,国虽大而隐患众多。尤其东方人口稀少经济落后,距离其腹心之地万里之遥,一旦开战鞭长莫及。”

“第二,俄国人口虽多却民族林立,习俗文化差异过大,且彼此矛盾重重。俄罗斯族只占俄国人口一半,俄国对待其他民族的政策也陷入两难,如果放任自流,则彼此差异无法弥合,势必离心。近年来俄国行强制同化之策,禁绝其他民族语言文字,强制推行俄语,取消自治,激起了各民族的激烈反抗,是以人口虽多,矛盾重重,俄国之患在腹心。”

“第三,俄国制度落后。俄国之君主**体制因循守旧,腐化成风,官员不思报国只图私利,中上级军官为贵族把持,有才之士不得伸展才华,官以裙带贿赂而得,升迁不问才能,但问钱财和巴结,是故上层**无能下层离心。”

“第四,俄国社会暗流涌动,人心思变。这几十年来,俄国最流行的,就是社会**理论,提出把所有财产平分给穷人,甚至俄国的警察部长也提出了所谓‘警察社会主义’。这种思潮,导致俄国出现了众多以**为宗旨的政党,而在此之外的大批中上层知识分子也都或明或暗地同情这种理念。对他们来说,一旦开战,就是他们实践理论,发动**的时机。届时外有强敌,边疆民族纷纷起义,内有**分子煽动民众暴*,沙俄下场如何,可想而知。”

郑宇洋洋洒洒一番话讲下来,众人无不倒吸冷气。如此讲下来,这俄国不但是外强中干,恐怕已经是危在旦夕了。李经方隐约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却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只能愣愣地看着郑宇。

郑宇微微一笑:“当然,这俄国虽有众多问题,毕竟那百万大军也不是摆设。战争,国家生死存亡之事,不可轻忽。俄国虽有可胜之理,若我帝国不能自强,仍是难免一败。”

“太子殿下,您方才所言正是至理名言。”一旁的一位中年人缓缓开口,语气恭谨,“帝国虽有陛下之圣明,殿下之明察,诸贤之大才,陆海军之骁勇,若列强应俄德*祸论之号召,群起而攻,我等当如何报效?”

这位祝大椿,乃是江浙一带财阀之中的翘楚,专营纺织,食品加工,贸易和航运等业务,这些年触角向北伸展,和帝国官方结合得越发紧密。正与明白,这人除了确有几分拳拳之心,更多地其实还是担忧自身产业。谁都知道,一旦开战,影响最大的自然是贸易和海运。即使帝国海军可以保护海上航线的通畅,但要是其他列强纷纷对华贸易封锁甚至开战,那首先要倒霉的无疑就是靠着海运和贸易网络发财的祝家了。

郑宇微笑说道:“祝董一片赤诚,在下感佩。此次巡游欧美,列强态度吾已尽数在握,除了英国已与帝国签署中英盟约,法国和美国均大量认购了帝国国债,法国还提供了特别低息贷款,用以进口法国物资,德国方面,在下于德皇行宫盘桓多日,许多误会已经澄清,德皇也对帝国表达了善意,想必不会对我开战。至于奥国,其与俄国在巴尔干矛盾重重,又唯德国马首是瞻,不会为俄国火中取栗。”

祝大椿虽未说话,但神色明显就是一缓,郑宇端起酒杯环视众人:“帝国国战在即,此战,乃帝国复兴之决战,千年强国之基石。诸位皆为我帝国人杰,东亚不世出之伟才,宇当与诸公共勉,窃望诸君携手,共赴国难”

“诸位,”郑宇举起手中的酒杯,殷红的酒液就如同战场上飙飞的血色,“为胜利”

“为胜利”

清脆的碰杯声,众人无不是一饮而尽,相视而笑,脸带感奋。

“说起国战,这打仗,拼的还是财力。”一直默立在郑宇身旁的财政部次长李登云开口了,“最近军需案打得不可开交,说到根上是个财字。国家这些年大发国债,搞基建,修工厂,造舰练兵,囤积军需,又广兴学校推广教育,年年赤字国用匮乏。今大战在即,在下是给国家理财的,到时候发不出军饷抵了命就是。可这万一国战受损动摇国本,那是遗恨千古的憾事,此去地下也难见华夏列祖列宗。”,

众人面面相觑,老少狐狸们暗自交换下眼神。

“帝国的特别预算,大部分还无着落,前几个月军备动员开支,全是靠的央行和几大银行挪借,如果不尽快归还,恐怕帝国金融工商各界的银根都要出问题了。年初的预算案里已经包含了特别国债和募捐。今首期捐募已经开始,诸位是我帝国财界魁首,想必可为黎庶表率。”

郑宇目光一凝。

他曾经以鹰翔的名义在哈尔滨调研军需,自然清楚军需案的始末缘由,对于帝国财政方面的窘迫也是心中有数。这一次的战争,光是这个年度,帝国国会已经开征了特别税,帝国财政收入从前一年的九亿八千万华元跃升到十二亿六千万华元,而批准的预算里除了占年度财政收入五成半高达七亿华元的正常军备预算之外,还批准了八亿华元的特别预算,而这部分特别预算全部属于财政赤字,要依靠额外的国债发行和募捐等手段来筹措。

可郑宇知道,扣除了已经预支的动员费用,这样一个庞大的战争预算恐怕连几个月都撑不下来。另一个时空的日俄战争只不过打了一年不到,日本就花出去二十亿日元的战费,折合英镑两亿多,差不多等于十五六亿的华元。而这一仗的规模,要远远超过日俄战争,中国要花多少钱?

如果按照一战的强度……即使是富甲天下的大英帝国,也是甩卖了全球资产才熬过了一战。战费多少?年均二十五亿英镑,折合一百七十多亿华元

郑宇一念至此,心中也不由得踌躇起来。这打仗……果然不是普通人能下得了决心的。谁知道要打多久?如果最后不胜不败,都是负债累累难以为继,被迫各回各家各找各妈,那才叫做真正的杯具,只怕**就真的是星火燎原了要说起来,这次的军需案也实在是太过恐怖。而且军方说的明白,这只不过是今年的预算要是仗打到明年,还得单算倒也难怪财政部有点病急乱投医的意思了。

“李部长,敢问这特别公债生息如何?”

祝大椿开口问道。

“因为是爱国公债,利率要低些,为期十年,年息二厘。”李登云说道,“国家财政目前也是紧迫,还请各位体谅。”

祝大椿看了看李经方,李经方对他点了点头,便要开口。

“在下此来,却正有要事要通禀诸位叔伯。”

一旁一直默不作声的宋端突然开口。郑宇玩味地看着这位老熟人和温雅君子,心知这是要上演好戏了。

宋端是宋家在北方的负责人,之前在黑龙江曾经和化名陈正的郑宇打过交道,彼此印象很深。自然,随着报章披露,宋端也很容易想到了那个所谓的陈正应该就是郑宇乔装。不过他也没必要点破,只是暗自庆幸自己当时没有结下这个梁子,反倒是和对方有些惺惺相惜的情分。

至于郑宇,对这个温和可亲待人诚恳的世家子也没什么坏印象,今天在这里见了,隐隐又有了几分默契之感。此刻看着这人严肃诚恳的表情,好感倒是更甚。

宋端环视一下众人,朗声说道,“家父言,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今国战在即,宋家恬为安南商业协会理事,自当破家报国。除了认购三百万元国债外,再捐纳三百万元出来”

此言一出,全场震惊,连郑宇都是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位温雅君子。

这是钱是真金白银六百万是什么概念?那相当于合肥李家财产的十分之一宋家家底本不雄厚,就算这对父子都是不世出的商界奇才,折腾这些年下来,恐怕比起李家来还相差甚远。可这人居然眼睛不眨地捐出去这么多钱这要不是疯了,就是看准了要赌把大的

李经方脸上虽然神色不变,心中却是暗暗叫苦,一方面担心那位世兄是不是发了痰气,一方面也是想着如此一来,自己免不了也要大出血。毕竟宋家出了六百万,李家身为安徽的首户,出的少了自然就栽了。

更何况,这一次就是来给这位太子爷,尤其是给皇帝捧场的。面对着未来的皇帝,帝国政经两界的巨头,这面子是丢得的?可这宋家也太过疯狂,就这一下子,怕是家里的流水就得断掉,还得向外借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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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认捐才是王道

宋家是怎么发起来的,李经方自然是一清二楚。

这宋家家主宋谨无非是靠着眼光毒,敢下注,比他李经方还要狠十倍,靠着与皇帝很早搭上的关系,借着镇**系统几大银行的款子,凭着政府军需订单二十多年间从无到有从小到大,几乎是空手套白狼地玩出了偌大的家业可他佩服那位老兄,不是佩服他敢赌敢玩命,而是佩服他发迹之后能稳下来。

最近这些年,宋家一反常态,开始耐着性子梳理业务,甄选人才,把很多伸出去的触角又收了回来,很多扩散出来的业务干脆半卖半送放出去,重新树立了轻纺和矿业为主的家族主业,投资方面只保留了对皇室产业的参股,踏踏实实地把根基再打深打牢。每当想到这些,李经方对那位老兄不但是佩服得五体投地,隐隐地还有一种恐惧。如此收放自如,能伸能屈,该赌的时候毫不犹豫,该稳的时候绝不拖泥带水,这样一个人,心性上是何等地强大

可宋家今天却赌了

李经方思索片刻,终于还是开口劝道:“贤侄,你须知此事非同小可如果这样抽水,怕是你家的买卖也会有些问题莫不是你前手从皇家的银行里借了款子,后手再买了债券献了捐纳?”

他这自然是说的笑话,可在场却没人笑得出来。

所有人,早已被那个恐怖的数字惊呆了。六百万华元在这个不到两华元就可以买一百斤大米的年代,这无疑是天文数字中的天文数字

可他宋家就是说了而且是当着帝国太子,当着帝国皇位继承人,当着这么多财阀大佬政界要人的面,说了这个话

“正我……”郑宇诚恳说道,“慎行先生为国破家高风亮节,在下替帝国黎庶,替父亲母亲,也替千里外爬冰卧雪的将士们谢过了。”

“殿下过奖了,”宋端恭敬地一礼,“家父追随陛下复兴大业已近三十载,平日常常教诲不才做人不可忘本,无陛下天高地厚之恩,无今日之宋家。今帝国有事,陛下操劳,家父思之,每每如鲠在喉,睡不安寝。今帝国发国债,行募捐,以补国用之不足,为我帝国健儿购枪造炮,此正我宋家竭力报恩之良机”

“鄙家能动用的款子委实不多,认购三百万国债之后,余下的就只能以股份充抵。”宋端坦然说道,“宋家愿以家族集团股份两成送与国家并请陛下委派财务督察人员,常驻宋氏产业以为稽核”

众人闻言,更是目瞪口呆。

一成股份且不说这两成股份要是真的作价三百万,就算国家不要,在场这些人怕都要抢疯掉更不要说这一成股份的让与,再加上派驻财务督察人员,那就意味着宋家的一切都要堂而皇之地摆上桌面,否则别人一个“侵吞公产”就可以让你真的破家可他们居然真的要这么做这要不是宋家疯了,那就是整个世界疯了

郑宇却注意到李经方的脸色数变之后,露出了了然,继而却是微微的苦笑,心中也明白了原委。

这一幕委实狗血了点。话说二月河小说里,每当钦差要从富户兜里掏些银子办事,往往都要事先安排些所谓的“托”,让他们到时候唱高调鼓气势,把其他人半骗半逼着弄来认捐。眼前的这位,搞不好就是皇帝私下安排的“托”。

“慎行先生真帝国楷模。”郑宇思索片刻,慨然说道,“若多几个慎行先生,复兴大业何愁不克”

李经方也很快下定了决心,洒然一笑:“没想到却被慎行老兄抢在头里……最近这一闹腾,各处产业动荡,诸事不靖,还真是有些手忙脚乱,本来早想着要腾出手来要为国家出出力……既然慎行兄敢破家为国,我合肥李家说不得也得把家底抖落抖落,砸锅卖铁陪着陛下打这一仗”

其实今天他也是准备来卖个好的,却没想到被宋家抢在头里,而且还是这么大的手笔相形之下,他原本想的份子就显得有些寒酸,一念至此,他反倒又有了几分庆幸。既然要捐,那就不妨捐出个名堂来小家子气,瞻前顾后,可不是合肥李家的做派,

“我这里认购五百万国债,捐募五百万凑个整,一共一千万股份变现不易,我李家变卖些祖产和祖传器物,全部现金认购”

他这一嗓子喊出来,可把在场众人吓得又是一惊,几个有些胆小的差一点没坐地上。几位二三线的财阀心里直在淌血,后悔自己怎么就猪油涂了心,又是捐纳又是托人弄了个参会的请柬谁想到居然是场鸿门宴

甭问,这姓李的和姓宋的一样,怕都是皇帝找的托原本想着赶紧巴结巴结这位未来的皇帝,以后多少能落些好处,没想到这代价也忒恐怖这哪里是募捐,干脆就是明抢啊这姓李的和姓宋的疯了,可自己还得养着家里十几房的老老少少

“既然两位世兄都是破家为国,我张謇自然唯二兄马首是瞻”和皇帝关系一向密切,经营纺织和日用品起家的张謇开口说道,“我这生意本小利薄,比不得二位家底雄厚,我这里买下二百万元的国债,再破家捐助二百万元”

郑宇神色激动,一手抓着李经方,一手握着张謇,神色异常感动:“这怎么使得,怎么使得……”

“殿下,您这边却是热闹,”正说着,一行几人走了过来,当先一位,一身利索的黑灰色华服,领口插着钢笔,别着复兴党党徽,郑宇赶忙迎了过去:“中平先生。”

来人呵呵一笑:“殿下,刚听着你们这讲的热闹,我也是刚刚得了圣谕,干脆也凑个份子。”

他与众人打了个招呼,众人虽然都是帝国各界的顶尖人物,但对于这位皇室产业的大管家,没人敢于怠慢。

谢忠笑容一敛,肃声说道:“陛下圣谕,今复兴大业,已届三十载,帝国如日初升,强盛指日可待。惟今外有强敌,内有不逞之徒,相携为恶,朕心实不安。今特自内库拨款三千万英镑,纳于央行以充本金,特此。”

众人闻言,如同木雕泥塑一般,浑然不知身在何处。

三千万英镑

按照华元兑英镑的汇率,约略相当于两亿多的华元饶是众人深知皇室产业庞大,生息极高,尤其是钢铁,汽车,煤炭,化工,光学,金融,地产,造船,机械等行业无一不是下蛋的金鸡,但这个数字说出来,还是让众人魂飞魄散。即使是也多有与皇室产业合作,对其盈利能力有所了解的李经方,宋端和张謇,也是感到一阵的头晕目眩。

之前,皇帝已经拿出一千万英镑认购了中国国债,并以此撬动了欧美资金,在美国,英国和法国顺利发行了总计一亿英镑的国债,而利息不过是区区的五厘二

这样规模的国债发行,在整个欧美金融史上都是空前绝后的。本来欧美各财团,企业和富豪们很有些疑虑,但看到皇帝从苏格兰皇家银行转账过来的一千万英镑真金白银,没有人再怀疑中华帝国或者说皇帝本人的支付能力。再加上英国爱德华七世国王本人,尤其是他的小儿子亚历山大王子,本身也是中国国债的主要持有人之一,以及罗斯柴尔德等英国显贵家族,各犹太财团与帝国皇室的密切关系,这么一个不可思议的债券计划居然就在郑宇挥一挥衣袖,一走一过之间顺畅无比地完成了。

这一算下来,皇帝已经拿出了四千万英镑,折合近三亿华元的资金交给了国库,用来打这一仗什么叫富可敌国什么叫豪气干云

众人不怀疑皇帝的决心,说白了这国家是皇帝的根本。众人只是心热,眼红,也带着恐惧。这皇室到底有多少钱

郑宇心里也是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老爷子看来真是豁出去了。这是钱,是真金白银这个年代的四千万英镑,那就是十几艘无畏舰,接近了另一个时空的历史上中国对日支付的全部赔款在这一刻,郑宇的眼前,出现了一幅相当超现实主义的画面:一个身穿大元帅礼服的老头子,坐在飞艇上面,一箩筐一箩筐地往地上扔钞票,意气风发地叫嚣着:“你们谁比我有钱?哪个不服?老子用钞票砸死你”,

三千万英镑补充央行资本金,显然是用来稳定币值的。郑宇知道,这个时代的金融体系,仍然是建立在贵金属本位制的基础上,各国对纸币发行都有严格的限制,而且纸币是可以自由兑换本位金属的,比如金本位制货币兑换黄金,银本位制货币兑换白银。在之前的世界金融危机中,中国曾经暂停了华元纸币和贵金属的兑换,大印钞票,靠政府订单和宽松信贷帮助中国熬过了经济危机,经济生产力反而获得飞速发展。但这也自然留下了隐患,那就是通货膨胀。取消了与贵金属的兑换,华元的价值自然而然地遭到质疑。虽然随后中国开始收紧信贷,但大战在即,该花的钱是必须花的,所以货币的贬值也就不可避免。

海外债券发行也好,皇帝捐纳也好,其实都是用来补充发钞准备金的。毕竟如果放任物价飞涨,帝国不用打仗就要陷入混乱了。

郑宇开始理解了皇帝的苦心。

在这个场合,帝国政经两界大佬云集,如此高调地抛出这个补充准备金的计划,自然可以迅速稳定币值平抑物价。另外,连皇帝都砸了这么大的手笔出来,这些人再不好好表示一下,那可就是叔叔可以忍婶婶不可以忍了。

在帝国,你要想发达,其实只有一条路,那就是紧跟皇帝。

第十二章 这个募捐很精彩

祝大椿马上就看清楚了局势,干脆利落地说道:“我祝家受皇恩深重,让陛下心忧国事,这是在下之过这次祝家破家为国,李兄认了一千万,我祝家虽然是小门小户,也要认购六百万三百万国债,三百万捐募,全部现金回头我回去卖祖宅,卖古董,卖庄子,把仆役下人散了,从今儿开始,粗茶淡饭,一心国战”

这一下,郑宇对这人也不有些刮目相看。祝家的底气其实是比不得李家的。毕竟李家靠的是当年李鸿章遗留下来的三千万家产,还有遍布北中国的遗泽,这些年生意做的顺风顺水,拿出一千万来也不会伤筋动骨。可这祝大椿底子太薄,这些年无非是上了皇帝的船,运气也是好得出奇才攒下了偌大家业,但和合肥李家比起来,恐怕是大大不及。可这人偏偏就下了狠手

看来,这些财阀大佬,靠着皇帝生发,也就认准了皇帝这艘船,知道自己只有跟皇帝绑得越紧才越安全越发达。当然,这也从侧面说明,皇帝守信用,信得过。

“我林家在台湾的基业,是陛下和海军保下来的,要不然甲午年怕不送了倭寇”帝国造船业巨头,台湾百年世家板桥林家的新任家主,刚刚服丧完毕的林尔嘉一口喝干了杯中酒,“我林家最近造船投入太大,流水不多,银行那里还欠着大笔款子,国债先认购四百万,捐助四百万,但有一条,从今天开始,到战争打完,海军订单我一律平价做不赚钱只要够我这人吃马喂就行”

郑宇玩味地看着这人,心说这还真是遗传,这位兄弟原本是厦门抗英的名将陈胜元的孙子,六岁上头过继给了板桥林家,年初林家家主林维源去世,刚接了家主的位置,恐怕林家本根尤其是的一些旁枝还有些不服,今天表这个态,怕也是想紧靠皇帝稳固家主位置吧?

日化大王乔江眼看这些人抢了彩头,一咬牙也喊了出来:“四百万山西乔家当年跟着满清混皇商昧良心,我四川乔家替他赎罪二百万国债,两百万捐助军队订单,我也是平价做,赚政府一分钱我乔江是小娘养的”

山西乔家,郑宇是清楚的。起点的明末穿文大都描写了明末时候山西商人帮助满清夺得汉人天下,并成为满清皇商的情况。在郑宇看来,商人逐利,这原本没什么错处。但经商也是做人,终归要有些道德底线,有些是非观念。显然这八大皇商当年在这上头是欠缺了不少。二十五年前镇**北上占领江南,满清为了筹集军费保住北方,大肆提高这些山西皇商的政治地位以筹款练兵,山西乔家也登堂入室成了山西一霸。到了甲午年满清倒台,继而清朝和日本联合进关,镇**后方纷纷有人“勤王”或“独立”,这乔家也是不甘寂寞,结果落得个身死家灭,多年积攒的家财都充实了国库。

这四川乔家是百多年前湖广填四川时候分出去的山西乔家支脉,不过头脑要更加灵活开明些,与满清的关系也没那么尾大不掉,早早投了镇**专心做日化用品,什么肥皂火柴新派化妆品之类的小玩意,倒是做的细致,不过终究挨了山西乔家的累,这些年在帝国财界总有点如履薄冰的意味。这一次吐血报国,想来也是自存的手段。

“在下黄博,正华报业集团董事长,”帝国报业巨头黄胜的长子黄博摘下礼帽,鞠了一躬,“在下认购两百万国债,认捐两百万小本经营,还请见谅”

大名鼎鼎的黄胜,郑宇是知晓的。前世他的一个搞传媒的兄弟没事就嚷嚷自己要做“当代黄胜”,郑宇灌了一耳朵,自然知道这人是中国新闻业鼻祖,也是容闳的同学。用郑宇前世的名词来说,这人当得起“中国默多克”的称号。黄胜在甲午前五年就去世了,长子黄博继承家业,更是不遗余力地配合政府,与皇室的关系也极是密切。不过这引入文化开启民智是政治任务,黄家一向对精神领会的极好,在这些上头利润很薄,郑宇也知道黄家是尽了力,自然是满面笑意亲切握手。,

“在下马宁,马氏商行东家,国债我老马买下一百万认捐一百万这钱是老马从口外贩牲口赚的辛苦钱,来路清白外加一条,行伍上需要的牛马驴骡大牲口,我老马不赚钱供着,管够儿”

“在下长沙赵勇,国债认下两百万,认捐两百万在下是矿黑子起家,做点玻璃水泥之类的玩意,本小利薄,却也有报国之志”

“在下源通企业严子均没有国,哪有家,严家今天破家为国……我认购二百万国债,捐助二百万”

“鄙人是吉庆银行的阎书堂,小本生意,不过今天鄙人豁出去了国债一百五十万,认捐一百万,统共……二百五十万”

“在下是白氏集团的白彩,钱是什么?钱是王八蛋国家有难,匹夫有责”郑宇抬眼一看,正是和皇室熟极了的白家家主白彩,人称“老白菜”,自己在齐齐哈尔还住过这人的别院。

“我白家的钱是挖山参,收皮子,熬阿胶,做药材,祖祖辈辈攒的,”白彩说着说着,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满清的时候,俺家里给宫里做药材,什么太监奴才都能踩我一脚。当今这新朝,商人翻身了,我白彩觉得自己才像个人你们都说我老白是钱篓子,我老白是怕怕哪一天官府找茬要揩油,得有钱喂饱这帮狼崽子现在我算看明白了,这新朝不兴这个,当今也好,在朝诸公,都是咱自家人没说的,我老白今天豁出去了,不能让陛下破家我……我出六百万三百万国债,三百万捐助”

郑宇好笑地看着这人声泪俱下地表演着,心想这老爹到底安排了多少托?刚刚这态势还有点从涨停板往下走的劲头,这位老兄就蹦出来又打了针鸡血

果然,他这么一搞,后边的调门立马又高了起来。而阎书堂则是心中懊恼,心说这怎么说的,不但花了钱,最后还落得个有些悭吝的名头有这一幕在前面,后边的人自然是打碎牙往肚子里吞,一个接一个地喊下来,居然隐隐有了点斗富比阔的架势

郑宇听着也有点头晕目眩。

谁说中国穷?看看这些人,这中国民间聚敛和隐藏的财富,到底有多少,恐怕谁也说不清楚可中国却缺乏有效的资源调配体制,也缺乏发达的金融体系和信用机制,因此在那个时空的历史里,民间财富得不到有效的发挥和利用,成为沉淀下来的死钱,最后在反复的军阀混战和抗日,内战中灰飞烟灭,或不知去向。

而这个时空里,皇帝从执掌黑旗军之后,就开始在辖区内改善经商环境,废除厘卡和苛捐杂税,并以自身资金和共有财产作为种子,撬动民间资本,通过政策引导,政府订单,垫资建设等手段吸引了大批民间资本投入工商产业之中。供给本身又带来了需求,通过配套的银行保险体系,民间资金被大面积盘活,利用效率也得到极大的提升,原本分散的资本在金融体系的调配下聚拢起来,在政策引导下投向各个产业,并通过银行为纽带,实现内部交易成本最低化,一步步形成了后来中华帝国皇室为核心,国有为骨干,财阀为血肉,中小企业为皮毛的体制。

在这种大银行为纽带,高度集中的体制下,经济严重财阀化,康采恩和托拉斯化,甚至跨越了中国最顽固的地域观念,财阀们更多地依靠中央政府,而不是地方实力派,这也就凝聚了全国的力量,加强了中央的统治力,削弱了地方的离心力。

一念至此,郑宇越发地佩服这位便宜老爹。

有了前边这些人的高调,后边的各位财界大佬各个不甘人后,一个个天文数字被喊了出来,旁观的众人看得目瞪口呆,仿佛这屋顶照下来的不是灯光,而是山一般的黄金山闪烁出来的璀璨金光

旁边负责记录的财政部次长李登云乐得合不拢嘴,这一番折腾下来,少说已经发了一个多亿的国债,捐助也有了六七千万作为另一个时空一百年后的人,郑宇是知道所谓认捐有多少猫腻的,所以他分外认真地安排了一系列的记录,画押,公告事宜。,

这边抄录完毕,马上找事主画押,然后誊写员就会把这条认捐信息添加到匆匆张贴的大红榜上而且郑宇别出心裁地在上面留了大片空白,让人们很直观地看到记录的刷新情况

李经方,祝大椿一千万的记录已经足够骇人听闻,甚至郑宇根本就没指望能被刷新。可事情偏偏就是这般有趣。

“我魏家,认购八百万国债,捐助四百万。”一个头发卷曲,鼻梁高耸,眼睛深陷的绅士说道,“虽然在下十年前才加入中国国籍,但我热爱这个国家。这次我把财产的三分之一捐出来,只是因为我是这个国家的国民。”

说话的音调有些奇怪,可听在众人耳朵里,却分外不是滋味。这位魏此彼,原名维茨比,是归化的犹太商人,家族早先在威尼斯从事银行业,后来业务扩展到地中海周边和英国,北欧。帝国建国后,此人居然加入了中国国籍,把产业向中国大规模转移,开始做起了对外贸易中的信用担保,兑换,保险,货品抵押贷款等业务,凭着在欧洲打下的根基,这人的财富如同吹气泡一样地吹了起来。至于说这人有多少钱,恐怕在座都没人清楚,只能去问总情局。众人心知肚明,这位所说的三分之一,无非是卖个乖。这位的财产恐怕还在李经方之上。

你要捐钱给帝国,这是好事,没人反对。可说到根上,你是个洋鬼子,中国人自己的事,你非抢这个彩头干什么连沉稳老练的李经方,听了这人的话,都有点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看了看周围人的表情,忍不住就要开口说话。

“这位魏董,在下南洋黄仲涵,”一位身穿白色华服,头发中分,风度偏偏,四十岁模样的中年人一笑,“我是陛下的学生,老师有事弟子服其劳。在下在爪哇和婆罗洲的糖厂,铝土矿,橡胶园子,这些年都是靠着老师关照。钱财身外之物,国没了,家没了,要钱何用?破家何惧之有?八百万国债,认捐八百万,我黄仲涵今天舍家为国,列祖列宗在上,庇佑我帝国千秋万代”

他对着周围行了一个罗圈揖:“各位世兄,在下今天并非与诸位斗富,实在是家严辞世前有遗训,待国家有难务必破家报恩父命难违,各位原谅则个”

郑宇看着这人的表演,心中也是有些佩服。这人就算是托,可这一千六百万华元砸下来,那就是两百多万英镑就算返还一半,这钱也是一笔天文数字了

郑宇并不知道,这位黄仲涵在另一时空里也是大名鼎鼎—著名的“印尼糖王”,在荷兰殖民当局百般打击之下仍然屹立不倒,建立了赫赫有名的建源公司,资产总额高达两亿美元,乃是印尼侨界巨富。他只知道,这个时空里此人年轻的时候就在郑鹰开办的南洋大学就读,从此成为郑鹰在财界的心腹。

当然,这人说白了不过是皇帝在海外拓展的一个棋子,是顶在前面的工具,以避免引起南洋殖民当局和欧洲列强的猜忌。用郑宇前世的话来说,其实这人算是“代持”。那这捐出来的钱,怕也一部分本来就是皇家的,剩下那些,只要跟紧皇室这棵大树,以后自然能连本带利翻着番地转回来。

可无论怎么说,今天这彩头算是从犹太佬手里抢回来了。

郑宇颇为赞赏地看了看这位卖相颇佳的黄家当家人,两人目光一对,各自了然,迅速错开。郑宇知道对方心里有鬼。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此人一直惦记着把女儿嫁给他而已。

第十三章 说敢搏谁更敢搏

魏此彼脸色涨红,目光有些不善地看着这个横插一杠子的白衣中年,欲言又止,显然心中很是矛盾。一千六百万元的数字本身不可怕,可对方表现出来那种蔑视金钱的态度,却着实让这位精明的犹太商人心里有些打鼓。如果和对方再拼的话,很可能是最后骑虎难下,要么大出血,要么最后败退,很可能钱多花了,彩头还没争到。

正自琢磨的时候,一个肤色黝黑的中年人走出人群,对着黄仲涵一拱手:“黄家大弟,小兄今天要得罪了。”

郑宇眼前一亮,知道**即将到来。

黄仲涵目光一凝,脸色落了下来:“鸿图兄?”

“我王家是陛下提着小辫拉起来的。”云南巨富王炽长子,一直低调,外人只知道其金融,电力,矿业,畜牧,贸易等产业规模都很大,其他一概不知的王鸿图,在这一夜终于露出了恐怖的底蕴,“一千万的国债,八百万捐助,一共一千八百万。”

他对着众人,转圈拱了拱手:“王家久在西部,可这拳拳之心也并不差过京城的诸位。王某两个儿子在东北方面军,两个侄子陆中毕业,刚下到西北方面军。我王家破家报国舍身保国,全无二话。”

这时候,郑宇的目光却没落在王鸿图身上,而是在人群中的一个倩影上打了个转。索菲亚今晚是一身中式礼服,粉红色仿唐霓裳的晚礼服更映衬得冰肌雪骨窈窕温婉,此刻正用折扇捂着小嘴,旁边一个同样盛装的少女正低声给她做着讲解。郑宇自然认得是自己给她安排的女伴,邓潜正在读帝大的长女邓子萌。邓潜生得清秀,这邓子萌的相貌却极是……英气勃勃,留着很有个性的短发,郑宇看过去就忍不住想起了久违的春哥。其实,对这个记忆中从小熟识的女花木兰郑宇很有点发怵,无他,只因这人据他观察,有些……百合。不过,想来应该不会对芬兰萝莉下手吧?郑宇和邓子萌的目光对了对,空气中隐有火花。

郑宇回过神,看着面前的王鸿图,心中的情感有些复杂。根据总情局的资料,这人和国防军的关系尤其密切,不但和总参的关系错综复杂,还是鹰翔的主要赞助人之一。当年镇**北上这人就带头报效了军费,战后果然在西北,东北,外蒙等地方捞到了数不清的好处,有了今日之盛。这一次,看来是又准备砸锅卖铁赌这一次了。

“王董一心为国,满门忠烈,在下感佩之至”郑宇的脸上自然是浓得化不开的钦佩和感奋,“有王董和诸位忠义为国,帝国何虑不兴”

“鸿图兄果然豪迈,”王鸿图刚要作态谦逊一二,没想到旁边又响起了一个声音,有些熟悉,可听在他的耳朵里,却是格外刺耳,“生财有道用之有节,实乃我辈楷模。”

王鸿图默默地看着自己这个一直视为劲敌,和自己一样低调却一样敢博的巨富。

张秩君,南洋巨贾,父亲张振勋字弼士,在爪哇,婆罗洲和马来亚有大片的橡胶园子和油棕,乃至油田的份子。早些年,张家发迹于爪哇,后来又扩展到新加坡和马来亚,但也不过是种植咖啡,烟草和蔗糖,做些航运贸易之类。后来,在安南拓展家族生意的张秩君,见到了刚刚执掌黑旗军的皇帝郑鹰,立时惊为天人,说服父亲放弃了对满清的幻想,从此一心追随皇帝。这些年鞍前马后出力极大,成为了皇帝的心腹。张家一方面拿出真金白银支持了皇帝,另一方面生意上又得了皇帝的支持,甚至还和犹太财团接了头,在南洋扩张得更是迅猛,而且一步步又延展到了海南岛,两广甚至内地。

“我张家虽然起于南洋,但心在故土。”张秩君眼圈有些发红,“这些年,南洋华人地位提升,建了华校,做了丹斯里,拿督斯里,这靠的是什么?还不是帝国国力蒸蒸日上,连英国人,荷兰人也不得不正视我们今天这国战事关帝国兴衰民族荣辱,张家破家为国,追随陛下打这一仗我南洋张家子弟,二十年来从军者不计其数,今天我再代张家表个态:张家能抽出来的流水,一共不到两千万我认购一千万国债,捐募一百万英镑另外我这就回去发卖产业,各位同仁有兴趣一起生发的,咱肥水不流外人田我回头发卖了产业,再捐募一百万英镑要是不够,我接着卖”,

这一下,全场寂然无声。

没人再说什么了。

一千万华元,外加两百万英镑,这是一笔真正的巨资。除了富甲天下的张家,在场怕是没有谁有这般实力,这般豪气了。

当然,这只是恐怕。

“张伯爵一心为国,在下钦佩之至。”

郑宇目光一凝,心说这谁口气这么大,居然把哥要说的台词给抢去了?

一位三七分头,肤色黧黑的中年人缓缓走到中间,一身藏青色华服剪裁得体,更衬得风度翩翩,身边一位美貌无比的混血美女挽着胳膊,一派成功人士的气度就这么荡漾开来。

郑宇的目光在这人脸上打个转,又看了看脸色阴沉的张秩君,暗道精彩。

来人却是南洋李家的李志雄。

爪哇李家一向是南洋华社的领袖,但论起与镇**的关系上却是落了后手。当年郑鹰在安南崛起,张家等几个南洋后起华裔家族是早早攀上了线,只有爪哇李家一直有些游移不定。但李家族长虽然保守,他的儿子李大雄却是在英国喝过洋墨水的高知。当镇**第一次击败法军之后,这人就领着家族的一些人以生意往来的名义拜访了郑鹰,归来之后不遗余力地开始了鼓吹。到了第二次抗法战争胜利,李家族长终于被说动,特地召开了南洋宗门大会,邀请镇**代表参加。郑鹰也是给面子,亲自拉着新出炉的铁甲舰队浩浩荡荡就奔了爪哇,南洋侨界从此万众归心,清一色地投了镇**,成了郑鹰的大金主。

本来,李家族长听说郑鹰一直单身,倒选了好几个嫡出的贵女想要许给郑鹰,没想到此人偏偏看中了李大雄与荷兰妻子生的李芸。李家族人惊愕之余,也只有感叹这二毛子女真真好运气。

这些年,李家跟着郑鹰鞍前马后,钱财子弟样样出力最多,故而收获也最是丰厚。尤其是暹罗事变之后,作为李家一支的暹罗李家也把产业转移过来归了宗,李家的声势更是大张。

这位李志雄正是李大雄的儿子,李芸的弟弟,也是财政部次长李登云的族兄,现在已经接掌了家族的大部分生意,乃是正牌的国舅兼帝国财阀大佬。这人一贯崇拜皇帝姐夫,连老婆也是有模有样娶的中荷混血。他往这里一站,赫然就代表着几百年屹立不倒的南洋李家,代表了帝国的外戚力量,一时镇得全场哑然。

“两千万华元的国债,三百万英镑的捐募。”李志雄说出这个恐怖的数字,平静得好像在交水电费,“这笔银子虽然多些,但李家拿得出来。李家是南洋李家,可更是我帝国的李家。这仗是在北边打,可南洋李家责无旁贷,这个钱,得出。国家国家,没了国,哪来的家?”

此言一出,张秩君看着李志雄的目光,如同要吃人一般。

这人当年抢了自己的老婆,现在连个捐款的位次都要抢他看着李志雄身边用满含爱慕的眼光看着丈夫的混血美妇,心里如同刀割,脸上也开始涨红。

“几位南洋的世兄甘赴国难,在下实在佩服。可这北方有事,说到底还是咱们内地这些老弟兄首当其冲。“又一个有些低沉的声音响起,众人抬眼一看,很多人的心中都是一阵火热。这人终于出场了

帝国金融业大佬,胡家的代表,胡雪岩的长孙胡萼卿放下手中的酒杯,起身来到场中,四下里做了个罗圈揖。

“我徽州胡家,虽然起自前清,可当年陛下却是在生丝案里救了家祖光庸先生要不是陛下,怕是家严当年就是晚景凄凉,子弟星散”胡萼卿眼圈发红,嗓子有些沙哑,“家祖去的早,家父和叔父无心经商,在下年轻不经事,是陛下这些年护持着我胡家。胡家开银行,发债券,这些年,哪一样不是陛下关照当年家祖临终前,把胡家托付给陛下,也叮咛我莫忘了陛下天高地厚之恩。今天,我胡家破家只为报皇恩这些年,省吃俭用,胡家这钱没少攒今天机会来了,我胡家受恩二十余载,今朝到了该报的时候了”

“三千万国债,现款支付”胡萼卿环视众人,神色平静,“三千万捐募,还是现款支付胡家银根稳如泰山,这些款子早就在准备了”,

众人现在已经被惊得目瞪口呆了。

一下子砸出来六千万华元的巨资,饶是这胡家富甲天下,和南洋的李家,张家并称帝国超级财阀,可要拿出这样一笔款子,怕也要大伤元气

第十四章 铁帅

郑宇已经说不出来话了。

他是真的惊了,甚至有些怕了。

六千万。

从最早宋家的六百万,到现在,就这么一会儿,翻了十倍。刚刚合肥李家喊出一千万来,已经是惊倒一片,现在一个六千万喊出来,很多人已经被吓傻了,麻木了,浑不知这个世界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如此疯狂到不可理喻

换句话说,按照国会早先批准的特别预算,八个亿的华元,这胡家一家就解决了半成多。这是何等财力何等魄力何等豪气

郑宇能够理解这些财阀的动作,这不仅仅是一个爱国心的问题,也不是简单的舆论导向问题。

在他看来,中国的这些财阀有很强的官商色彩,甚至可以说,基本上是作为皇室产业和政府的附庸而存在,无法脱离政府的支持而独立发展。这也是中国的经济发展模式和文化传统决定的。

在中国,政府几千年来轻视商贾,无视契约,随意侵害民众利益,导致中国的产业资本传统上都是商人思维,也就是投机心理重,注重短期效益,而且习惯了靠收买官府的庇护和特权来牟利,难免往往容易道德无下限。几千年下来,这种中国式的商人文化早已溶入了一代又一代中国工商巨子的血脉之中。

这个时空,中国经济的早期发展也全是依靠皇帝主导的殖产兴业政策。皇帝本人依靠从犹太财团和南洋募集的大批资金投资工商业,形成示范效应,又用天文数字的政府订单一步步引导工商业的发展。在这种路径之下发达起来的财阀,基本上就认准了一条路:跟着皇帝,追随政府,就能发达。眼下这个机会,看起来是让众人出血,可同样也是各人表忠心,争取日后战争红利,瓜分战后帝国经济版图的一场战争

俗话说,舍不得孩子套不来狼。不要说这些钱花出去了,可终归是要变成各种订单再回来的更何况那些国债到底是要还的名利双收,又有何所惧?一旦明白了这个道理,众人自然是报效得不亦乐乎。

可这六千万,其中一半无偿捐献,也实在是过于恐怖了些。尤其这银行是用钱生钱的,中华帝国金融体系管理严格,央行对各银行的准备金和资本金比率进行严格监控,不达标者可能被取缔银行牌照,所以郑宇清楚,胡家提前预备这笔钱损失会有多大。饶是胡家的庆余银行第帝国八大银行之一,但抽出这么多现金来也真算是破家为国了。不过,这样一番举动下来,将来战争期间,政府庞大的存款和周转怕要分润很大一部分在胡家的银行。到时候胡家还真说不好是不是一定亏本。

郑宇想到这里,又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这位胡家掌门人,笑容中透着赞赏。

“各位老弟老兄的,一心破家为国,我听着都有些动心了。”一个威严的声音响起,众人转头一看,一位身穿黄色卡其布陆军元帅礼服,胸前缀满勋章,举着纯金元帅节杖的魁梧大汉,从人群中走了过来,所到之处,人们自然而然地闪出一条宽敞的通路,无不用敬畏的目光看着这位无敌统帅。

“铁叔。”郑宇一见此人,脸上立刻堆满了笑意,快步迎上去抓住了来人的右手,“您什么时候到的?也不知会一声,小侄去接您。”

“是我让他们不要声张的。今儿你是主角,我不过是过来看看,回头等这事了了,我请你去喝口茶,咱们好好聊聊。”来人亲热地拍了拍郑宇的肩膀,郑宇的心头微微一颤,脸上却依然是笑意盎然。

这人一出现,郑宇自动自觉地让出了主位。

有这人在,他自然就要甘当配角。无他,这位乃是帝国真正的幕后大佬之一,也是除了皇帝之外最有实力的大人物,皇帝的亲密学生兼战友,陆军总参谋长,帝国迄今唯一的陆军元帅,穆铁。

穆铁对着胡萼卿笑了笑,对方赶忙恭恭敬敬地鞠躬回礼。

穆铁环视了众人,举起手中的节杖示意见礼:“今日群贤毕至,蓬荜生辉。无奈情势紧张,军务繁忙,今晚无暇和诸位畅谈,本人但说一事。”,

“本人恬为镇国基金会理事,多年来分红甚多,于各项产业也多有些份子,算是薄有积蓄,早有意捐资以助国战,今陛下拨内库巨资补充国库,本人倒和陛下想到了一处,本想着明日去拜会财政部,正好诸位都在,干脆凑个份子。”穆铁往日冷厉的语气化作了诚恳,“三千万华元的国债,再捐助一千万英镑,全部现金。”

穆铁对着胡萼卿笑了笑:“老胡,这里不少款子要从你银行里出,流水没问题吧?”

“可以直接过户到政府名下,不干流水。”旁边的财政部次长李登云说道,“部里早有安排。”

“那就好。”穆铁笑了笑,“许帅每年是都要把大部分收入捐给海军的,我和他不同,我喜欢用钱生钱,然后在关键时候拿出来。”

这个时候,众人看向这位军界大佬的目光,已经满是钦佩。这一口气,就买了三千万的国债,捐了折合七千多万华元的款子这是什么?这是真正的为国忘家,是真正的一心为国众人都知道,这位穆帅把家眷都放在武汉,自己一个人在北京操持军务,住的不过是公寓,平日除了军务少见沾惹上流社会的灯红酒绿,在国防军里一直威望极高,私下被称为“冷面王”,“铁面人”。相比而言,海军的许帅虽然过的豪奢一些,但每年是固定把大部分收入捐给海军,以前众人却没听说穆铁捐了多少给陆军,故而文官系统和海军系统私下一直有些嘲笑此人伪饰的说法。

可今天众人才知道,原来这位穆帅不是不捐,而是时候未到

这等手笔,相比皇帝也不过是稍逊了当然,皇帝还要自己奉养一只器械精良的皇家禁卫军,可毕竟皇室产业的实力无可匹敌。而这位穆帅,居然一口气就甩出来一亿华元的款子

郑宇默默地看着这个魁梧高大的身影。

这个人,是这个中华帝国真正的掌控者之一,也是皇帝真正的手足。虽然皇帝有很多心腹,但穆铁和海帅许凡无疑是最特殊的两个。如果把帝国看成一个公司,那除了皇帝这个创始人和董事长,许凡和穆铁就是另两个创始人兼副董事长。至于其他人,不过是打工的,只不过不叫总经理叫首相,不叫CFO叫财政部长罢了。

郑宇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做。说白了,这国家虽然是皇帝的,但也是他的。钱到了一定的规模,再多就意义不大了,反而不如权力和名望来得实在。

“不过,本人还有些话想说说,”穆铁话锋一转,众人无不屏息凝神静听,“国战在即,面对俄日这等强敌,绝不可轻忽多年来帝国虽励精图治,然同时与两国开战仍无必胜之把握。国防部所报之军需案,实在是陆海两军苦心孤诣,一减再减的最低限度了如此案不能通过,陆海两军战备难以达标,战事也势必迁延日久劳而无功”

他环视众人,一字一板地说道:“要想真正节省战费,就必须速战速决,以雷霆万钧之势击垮对手与其挤羊奶一样一点一点拨款,不如一下子拨出来,迅速扩充军力一战而胜纵观历史,普鲁士德国铁血崛起,普奥一战,普法一战,无不是雷霆万钧之势以石击卵,所失少而所获甚多。”

“是以军费案,还请诸公力促通过。”穆铁的目光扫过在场众人,表情分外严肃,“有诸君这等赤诚为国之工商精英全力支持,我国防军数十万健儿可慷慨而战从容赴死矣。”

郑宇心头一凛,感觉有些不妥。

这话说的,看起来似乎是在斥责国会和政府,但隐隐的似乎在指责帝国的整体战略了。可郑宇却很是大大地不以为然。迅速取胜?日本就罢了,可那俄国腹心远在欧洲,就算让你直接把部队开过去,怕也得走个一年半载,中间还得饿死冻死一大半。

能速战速决谁不想?可俄国在远东修的那么多要塞筑垒,又囤积了百万大军,怎么个速战速决法?这话说的似乎有点过了。不过如果是为了争取对军需案的支持,倒也算是说得过去。不知为什么,郑宇看着这位冷面元帅,心里就有些发冷,他总觉得有些看不透这人。不过想一想也确实是废话,这样一位大佬你一银行小职员说看透就看透了,那才叫狗血吧?,

穆铁一番做派之后,以军务为由匆匆告辞离去,只留下各怀心事的一干人等。

不知道是被穆铁的捐款额震住了,还是被军需案那个恐怖的战费数字惊得有些发呆,一时间竟有些冷场,似乎那个一亿华元的惊人数字压得后来者都不太好意思开口了。

郑宇看了看这场面,心中对那位来去如风的元帅大人也有点腹诽,心说幸好那一位大爷还没出现,要不来个元帅版的海陆之争,那还不得彻底乱套了?

第十五章 闪电之后的和风细雨

“各位,许帅高风亮节,自然不是我等可以望其项背。”谢忠见郑宇一个劲看他,心知肚明,“在下恬为皇室产业经理,在镇国基金会也薄有些份额,国战在即,这保家为国的事,少不了我老谢。三百万国债,三百万捐募,没说的。”

郑宇知道像谢忠这样的大管家,在皇室产业里是有份子的,否则皇室产业也无法聚拢这么多顶尖的人才。现在帝国国战在即,这些皇帝家的打工仔不报效报效,也着实是说不过去。

六百万,虽然也是一个格外恐怖的数字,但相比之前不是四千万就是一个亿的电闪雷鸣,实在已经算得上是和风细雨。一时间,不少人明显松了口气,擦了擦头上的汗。

几个有意巴结的二线财阀世家,立刻你一言我一语地喊了起来,很快气氛又热闹了起来。有些觉得自己的捐助数字有些太小,却也知道还是得捐的,干脆直接过去登录签名,李登云组织手下早已搭起了临时的办公桌,忙得不亦乐乎。

郑宇抽个空,飘到邓子萌身旁,声音极是温和:“这情形如何?”

索菲亚瞥了这人一眼,用折扇捂住小嘴,轻声说了句:“COOL~”

郑宇呵呵一笑,心中也是颇为得意。作为太子和可能的下任皇帝,看到今天这样个个破家为国的场面,又是在自己的外籍女友面前,那种满足感和成就感真是如同大夏天吃了槟榔顺气丸,从天灵盖爽到脚底心。

他用蚊子一般的俄语说道:“以后这些人,可能就是你的臣下,要对你毕恭毕敬呢。”

索菲亚脸色微红,想捶他,没敢。

这时候,邓子萌轻声说道:“大宇,你先别得意,那边小周做手势了,看来是娘娘要见见苏菲。”

郑宇心中一动,顺着目光看去,只见一位盛装少女正冲这边做着手势,看到他看过去的目光,微微欠了欠身。郑宇心头有鬼,自然不敢多看,心说这痴心萝莉苦恋杜智那小白脸,结果那货却是只爱御姐萝莉免谈,连自己都充当了一把月老,说起来还真对不起这位周小妹。可这男女之事,可不就是那般地没有道理可言?终归是要心甘情愿才好的。

他在心中暗自叹息一声,对显然有些紧张的芬兰萝莉投了个鼓励的眼神,又对邓子萌感激地笑笑,转身回了募捐的人群。

邓子萌轻轻推了推有些怔怔的索菲亚,有些好笑地轻声说道:“别担心……娘娘可是个通情达理的好人,和书里那些老古板怪嬷嬷完全是两回事(注:这类欧巴桑在欧美也是大有人在的,可不是中国的专利,更不是XX格格的专利)。”

郑宇一个又一个地与认捐的各路财界大佬致谢握手,合影留念,也不知忙了多久,总算是暂告段落。他和众人又碰了几杯,抽空来到临时办公桌旁,有些紧张地问道:“多少了?”

李登云的脸上如同绽开了一朵百合花,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捐助,整整两亿六千万”

他又中气十足地说道:“国债,三亿四千万”

“天”

郑宇也是咂舌不已。就这么一会功夫,居然就弄到了六亿华元的款子换句话说,算上原本七亿元的军事预算,帝国之前为了动员和正常开支预付出去的四亿华元,已经全数补上了窟窿,还有九个亿的富余

“这些钱能应付多久?”郑宇看着这位财政部高官,轻声问道。

“后续动员,经济转轨,大概还需要一个亿的款子。按照最低标准,开战前每个月的日常经费算上造舰大约要七千万华元左右,开战之后,即使有战时经济管制,恐怕每月的战费也不可能少过一点五亿,如果战斗激烈,还要再翻倍。所以说,大概……省着点花,最多能维持到八月中旬。”

“也就是说,财政部自己也清楚,原定的八亿特别预算七亿的正常预算是不够支付的?”郑宇看着对方,轻声说道。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问题是总不能涸泽而渔。”李登云有些烦恼地说道,“军队是只管花钱的,你给他批预算,永远是不够花。今天他说有三十亿能解决战争,但你真批了,可能他炮弹给你可劲打,物资可劲堆,只要打胜,最后没几个月他就又要追加了。”,

郑宇默然。他知道李登云说的是对的,历朝历代,亚欧各国,战争史上这样的例子比比皆是,没有什么例外。

“虽然今天的收获远远超出预期,但您也看到了,这是有些涸泽而渔了,后边再要让这些人出钱,恐怕有些难度。”李登云轻轻叹了口气,“如果血都抽干了,经济自然也是要死的。战争不是花了钱就一定能打赢,经济才是一个国家的根本。我们还是底子薄,如果竭泽而渔之后打成了消耗战,不是国家之福。”

郑宇点了点头,眉宇间也添了几分忧色。这个时代毕竟不是后世,不是把纸浆和油墨送进去,就可以无限发行钞票的。黄金和黄金等价物决定了一个国家印钞的潜力。当然,这是理论上,真落实到实际上……身为金融学硕士,银行信贷部副处,郑宇对货币发行,银行信用创造方面的所学还没有完全扔到爪哇国。他隐约又有了些想法,准备找机会和央行的人再聊聊。

嘱咐财政部众人好好整理资料,再和宾客名册对对看看有没有“漏网之鱼”,郑宇潇潇洒洒地转悠了起来。

这后堂的见面会成了募捐会,除了绞尽脑汁想出些风头,赚些资本的财界大佬,其他来宾统统沦为了看客。郑宇之前也注意到了这个问题,干脆嘱咐一些手下在内堂排了一长溜的桌子,专对小额认购和认捐,倒也是生意兴隆,不少被那边争抢着破家为国的场面刺激得热血沸腾的青年官员和热血军官,也都是拿出了自己的血汗积蓄聊表寸心。具体数额,因为太过琐碎还在不断核实,而且新的捐款者还在穿梭而来,郑宇和一些人寒暄几句,迈步奔了前厅。

很多捐了款,或者不着急马上捐的各色人物,都在前厅高谈阔论。郑宇一边心想着苏菲那萝莉到底和母亲聊得如何,一边微笑着和众人见过。他一眼就看到了那个人。一身黑色禁卫军制服,没挂军衔,身材微胖,年纪五十不到,看起来人畜无害,可眼镜后边的那双眸子却隐隐地放出光来。就是这样一个人,所到之处,众人无不客气地招呼,却也纷纷敬而远之,让这人显得有些寂寥。可这人也并不在意,只是微笑着打着招呼谈上两句,似乎只是淡淡地看着周遭这些人这些事。

郑宇径直走了过去,一路忽略了周遭带着各种意味的目光,来到那个中年人的面前,毕恭毕敬,无比诚恳地一笑:“秦叔,您来了。”

中年人看了看郑宇,脸上露出了真诚的笑意,眼睛眨了眨轻声说道:“殿下,您比一年前更挺拔,更英武了。”

郑宇一笑:“秦叔您是风采依旧……依然如同黑夜中的萤火虫一般,光彩掩饰都掩饰不住啊”

秦光忍不住抽了抽嘴角,笑声化作叹息:“老了,老了……这世界,是你们年轻人的时代了。”

他凑过去,轻声说道:“我们这即将往下走的,怎么比得上早上**点钟的太阳?这世界是我们的,也是你们的,可终究还是你们的。”

郑宇心知这人是在提醒自己的一言一行都有专人向上汇报,可平日自己的言行也都没什么见不得人的,所以他倒也并不在意,只是笑吟吟地看着秦光。

“明月兰可用得?”秦光轻声问道。

“人才,”郑宇很诚恳地说道,“我想留下她,以后还要大用。”

“本来就是给您预备的。“秦光点了点头,“好好用。这孩子身世可怜,局里很多老人对她都很看重,把她用好了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郑宇点了点头。

“曙光那小子怎么样?”秦光又是一笑,“没给您添乱子吧?”

“曙光是我的贴身侍从,一贯机警身手不凡,对我也是没的说。”郑宇挠了挠眉心,感觉这位大佬的目光如同要把人看透,初时还不觉得怎么样,可时间一久就让人心里有些发慌。

“您要的人很快就会回国了。”秦光说道,“局里最近有些麻烦事,您多担待。”

郑宇知道对方的意思,试探道:“可有什么小侄帮得上忙的?”,

“心领了。”秦光摇了摇头,心说你不帮忙还好,你要搅和进来,我还不知道得有什么新麻烦,“您这边事务繁杂,又都是事关帝国的要事,我实在不好再烦劳殿下。”

郑宇也只是客套一下。他自己已经是一脑门子官司拎不清楚,哪里还敢再招惹总情局,皇帝和各部间扯不清楚的明争暗斗。

心照不宣。

随口寒暄了几句,两人客气地告辞。

第十六章 兄弟

朝阳公园。

清冷的月光打在水面之上,反射出粼粼波光。一辆纯黑的全钢轿车拉下帘子,就那么静静地停着。四面八方,全副武装的军人隐隐拉成了封锁线,两辆装甲汽车和几辆挎斗摩托的引擎还在低吼。

一辆白色的敞篷轿车就那么堂而皇之地开了进来,一个急刹车停在黑色轿车旁边。司机潇洒地跳下车,拉开黑色轿车的门直接坐到了后座。

后座上的黑面元帅摇了摇头,对着来人很认真地说道:“你下次能不能开稳点?我不想看着小雪守寡。”

“放心,就算守寡也不会便宜你。”来人很舒服地往靠背上一倒,“你这个靠枕不错,回头我让他们也弄一个。”

“你不进去,跑我这干什么?”穆铁皱了皱眉,“那小子是你的学生,不是我的。”

“你不是进去看了吗?”来人解下脸上的围巾,露出一张黧黑的脸庞,与穆铁的大黑脸相映成趣,如同一对兄弟,“你觉得他怎么样?”

“你就怕老师怕成这样?”穆铁微嘲说道,“连跟那孩子见一面都不敢?”

“我怕?”来人一哂,“你这来去匆匆为的什么?这些年都是一副冷冰冰混不吝的样子,难道是你天生的?配合老师演戏?我看你是假戏真做吧?”

“扯淡。”穆铁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字,“有屁快放,我真有军务,没功夫跟你扯咸淡。”

“你要提请圣裁,我劝你等等。”来人很认真地说道,“虽然我也不反感多要些军费,但你也别做的太过头。你的心思老师恐怕是知道的。”

“我的心思?我什么心思?”穆铁如同被马蜂蜇了一般,侧过脸来看着对方,脸色微微发红,“好,我承认我有心思我就是想把日本人和老毛子彻底打趴下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帝国称霸亚洲有错吗?”

“你知道现在不是时候。”来人盯着穆铁,表情也严肃了起来,“咱们说好的,一步一步来,未来的欧战才是良机。”

“良机?十年之后的事情谁能说得清你该看出来老师的身体是个什么情形六十五了,老师已经六十五了”穆铁的声音格外沉重,“哪一天要是老师不在了,继位的还能有这个雄心壮志?翻开这个国家的史书看一看,只要打胜了这一战,收回失地,再多几个朝贡的藩国,我敢保证这些人马上就会心满意足地开始吹捧盛世,然后就是重回争权夺利同室操戈”

来人沉默半晌,叹了口气,脸上也露出了一丝怅然。

“不是我贪得无厌,战争,多算胜少算不胜。你一直说不能赌国运,可如果国家不能举国一致,不能把全部资源都投入到这场国战,那这场战争就真的成了赌博”穆铁坚定地说道,“谁知道会有哪些人忍不住跳出来摘桃子?英国人靠得住?法国人靠得住?美国人和德国人会安心看戏?没人知道战争中会发生什么,我们也不知道。我必须防备一切可能出现的情况。”

“那是老师考虑的事情。”来人沉默片刻,开口说道,“你别忘了老师是什么人。他不会没有底牌。这方面不需要我们操心。”

“老师……已经六十五了”穆铁低声说道,“老师他也不是神小凡,我知道你的意思,可你要明白,我们也已经五十五了我们不能一直拿自己当孩子我们要自己想想该怎么做”

“就算我们,谁知道还能活几年?”穆铁叹了口气,语气也缓了一缓,“不在有生之年看到帝国称霸亚洲,甚至称霸世界,我们能放心走?你忍心我们死后,这个国家又成为一盘散沙,被无耻的政客玩弄?”

来人沉默不语。

“老师有事,弟子服其劳。”穆铁沉声说道,“老师要做圣贤,要奠定千年根基,要形成体制,有些事情他不好直接站出来做,就需要有人替他做个恶人。我是个浑不吝,我不怕小凡,你要做好好先生,要替老师拉住那些人,你自去做。我有我要做的事情,有我解决问题的方法。御前官司,我会先试试老师,但是如果老师不反对,我需要你的支持别说什么这是老师的事,咱们……三个人本来就是一体”,

许凡看着自己这个兄弟,脸上的表情慢慢柔和了下来。

他并不说话,只是微微点了点头,似乎只是在想什么,又似乎在赞同什么。他把围巾围上,推门要走。

“回家?”

“去看那小子。”

“你不怕?”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怕?”

……

穆铁看着那个消失在夜色中,向着远处一个汽车轮廓中走去的背影,嘴角挂上了笑意。

“回总参。”

他靠在座椅后背上,闭着眼睛,听见了关车门的声音。

“砰”

他伸出手指,回拉,似乎是在拉钩。

两辆汽车几乎同时发动,方向相反,很快消失在夜色之中。

--------------我酷,我用分割线------------

郑宇看着眼前的四人,心里也是颇为好笑。

宋端他算是熟稔了,彼此打个招呼,自有一番默契在心头。另外那三人,却是闻名已久,之前却委实交往不多。

什么是京城四少?

有人说,那是四位才华横溢,弱柳扶风的美型少年,吟诗弄月风流倜傥。持这般说法的,一般而言是居住在脏兮兮的贫民区,却一门心思想嫁入豪门改变命运的少女。

有人说,这不过是四个大家族的纨绔子弟,附庸风雅而已,说完还要忍不住不屑地撇撇嘴。持这种说法的,大部分是出身并非显贵,全靠自己努力,对门阀世家分外反感的青年才俊。

也有人说,其实那就是四个野心勃勃,一心出人头地的小子,满肚子的算计一脑门子的官司。这么说的,一般是些人到中年,混的有些上不上下不下,对年轻人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大叔。

郑宇对这所谓的京城四少其实也没什么太多认识,以前不过是远远看看,最多寒暄两句罢了。今天他终于可以面对面地给这几位相相面,这个机会自然是不可错过。

为首的一人,乃是首相刘定一的长子刘子文,这人三十不到的年纪,生得文质彬彬,眉目间却毫无书呆子的那股子酸意和呆气,而是隐隐有些洞察世情的坦然。郑宇一见之下,就知道这人是极有主见的。

这位刘子文年纪虽轻,却已经是帝国传媒界的一颗新星,很早就曾经给京城几大报纸供过稿,尤其善写政论文和社会文字,揭露不公臧否时政,有时候甚至还多少扫上他老子一句。开始的时候众人只是觉得这位“北竹”兄委实有点二乎,在帝国警政的眼皮子地下就敢如此大胆,可后来闹出了些事情,一些消息灵通之人知道了“北竹”的真实身份,不禁感叹也只有这等后台深不可测的人物才敢如此嚣张。

不过很多人也是好奇,心说这刘定一是怎么教的孩子?自己当着首相,后院自己的儿子却专挑政府的毛病,这算是神马回事?

郑宇却在这人的眉宇之间看到了那股熟悉,想起了那个西伯利亚雪原上的夜晚,那个毅然决然的身影,心中不由得多了一丝沉重。

站在刘子文左边的,是一位作风洋派的青年,看面容就能看出来混血的痕迹,不用问,这就是李经方和法国女秘书生下的长子李国翔。这位李家大少爷是前年刚从剑桥拿了经济学学位回来的,自然而然就成了李经方重点培养的接替人,直接发到北京,让他放手开拓北方业务。这位李家大少也不愧是李鬼子李鸿章的后代,来北京没多久就和老老少少打成了一片,成为京城一代名公子。尤其是他那个漂亮脸蛋和洋派作风,不但经常引得名门闺秀心事重重,连使馆区和外国洋行的名媛佳丽也多有垂青。怎奈这位李国翔却是位痴情种子,对英国的初恋女友情根深种,回国之后面对父亲的逼婚也是誓死不从,最后是皇后私下递了话,李国翔才总算从英国娶回了佳人,却也被老爹远远发配到了北京,倒也是个眼不见心不烦的局面。

郑宇早知这位老兄的轶事,心中颇有点惺惺相惜的感觉。看来这中外通婚在这个时代还是很有些困难,即便李经方自己娶了英国老婆,又抱了法国老婆,还藏了个日本老婆,却也依然看不惯儿子有样学样。,

再看向另一边,一位不到二十岁的青年人,还未脱青涩的少年痕迹,却和几位年长的老兄谈笑自若,此刻正用与年龄颇为不相称的目光打量着郑宇,脸上带着柔和的笑意。郑宇一看之下心中就是恶寒,心说这位莫不是传说中的金田一?

这位虽然是京城出了名的神童,却不叫金田一,也不叫江户川柯南,他是海军元帅许凡的小儿子,人称“三公子”的许巍。

许巍很帅,但他更出名的是聪明。一岁能言三岁成诗就不说了,演讲帝和五道杠之类郑宇在前世也领教过。这位十四岁考入帝大少年班也还罢了,但在第一堂理论物理课上就直接提出原子肯定不是世界上最基本的物质单位,发誓要搞清楚原子的内核结构,这不但让帝大上下惊异万分,也让郑宇看到了……未来。

第十七章 我有一个梦

我有一个梦。

郑宇知道那个神秘莫测的禁区,那个质量与能量互相转换的伟大公式,那种最终可以灭亡整个世界的致命武器。但他也知道自己没能力做什么,最多也不过是说两句链式反应,石墨减速,超临界之类的名词,在世界地图上非洲东部画个大圈表示可能有铀矿,钚也可以用等等,而这些显然对于原子弹只不过是些锦上添花的噱头,甚至……可能对敌国的提醒还大于对本国。至于氢弹,郑宇承认自己还没什么科学概念。

原本他是准备找机会在全国海选一批绝顶天才,签下卖身死契,然后送到国外几个物理学圣地闭门修炼,看看能不能结出点果子来。没想到今天却在这里遇上了这位神童,这顿时让他心头火热不可自抑。

“几位都在?”郑宇一笑,“四少名动京城,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宋端一笑:“殿下哪里话。我们这所谓四少,其实不过是些朋友胡乱吹捧罢了。要说京城名少,第一个自然是殿下。您可不知道,最近这些日子,您的名字可把我们哥儿几个耳朵里边都灌满了。”

“怕是二哥那些红颜知己最近嘴里老说太子殿下,二哥心里犯了酸劲。”最小的许巍嘻嘻一笑,这才显出了些少年的飞扬,“太子殿下倒真是神采不凡,年纪比我还小,可气度却是着实让人心折。看来我们这京城四少是名不副实,趁早散伙拉倒。”

郑宇一乐,没想到一个印象里矢志钻研真理的科学少年,居然是这么个神采飞扬的诙谐有趣的人物。

“小巍,你马上就要赴英求学,和我见一面少一面,就不能少贫两句?”宋端瞪了许巍一眼,语气却很是柔和,随即又转向郑宇,“殿下,黑省之事多亏您处置有方,否则……在下也不知如何自处了。”

郑宇知道对方是向自己卖好。不过这也不全是乱说,毕竟宋端那个时候正在和马江一处,一旦瓜葛深了,日后马江犯事,宋端搞不好也是一身骚。好在这人机警,早早发现郑宇等人深不可测,找个由头从马江那里抽了身。要说感谢郑宇倒也恰当。郑宇原本对这人的印象就是极佳,今天对方又给皇帝做托立了大功,郑宇自然不会拿大,当下洒然一笑:“正我兄说的哪里话。说到黑省,这次正我兄原本是准备在那边做些什么生意?”

宋端苦笑一声:“别提了。这事其实原本保密,但马江一出事,这事情想必也瞒不了多久,所以也没什么不能讲的……本来家族是看准了亚洲局势紧张,欧洲也不太平,想着在金矿上做做文章,乱世黄金总是在理的。正好漠河和黑河金矿在安排疏散,还准备在必要的时候炸矿坑,家父觉得陛下此战必胜,就算中间或有退却,国土总不会丢的,所以力主看看便宜点接下来,至少入点分子,这个时候价格总会便宜些……没想到马江居然是这么一个人,还好没有和他达成合作,要不真是扯不清楚。”

郑宇心中一动:“黄金?”

宋端见此人似乎真有些兴趣,也是有意拉近距离,于是说道:“在海外国债发行和这次募捐之前,帝国的黄金储备达到约四百四十吨,相当于六千万英镑,就算加上英镑和美元等硬通货,也不过二点二亿英镑。目前全国年产黄金不过二十余吨,主要分布在山东,辽宁,黑龙江,吉林,陕西,河南,河北等地。如果按照帝国目前的经济成长,每年的新增货币需求如果换算成黄金,大约……需要增加七百吨黄金,即使只算银行储备金,也要一百七十吨黄金。”

宋端看着有些惊讶的郑宇,笑着说道:“虽说前几年帝国停了华元和黄金的自由兑换,但这毕竟不是长久之计,终归是要放开的。不过从目前帝国纸币发行额来看,只怕原本的含金量实际上难以满足。”

说道这里,他略有些尴尬,但见郑宇并无不悦之色,便继续说了下去:“帝国的经济增长速度极快,而且主要是依赖金融信贷,所以纸币的信用极其重要,一旦不慎就是物价飞涨的局面。家父也是顾虑到这一点,想着要为国家多从地下挖些黄金出来,所以在这方面动了些想头。”,

郑宇知道这话说的有些不近不实,只怕是那位宋家老爷子笃定了华元必须降低含金量,也就是华元对黄金贬值才能最终稳定币值,所以才对金矿动了脑筋。不过,这扩大金矿生产倒也不是什么坏事。

“今天看到陛下和各家如此,这华元贬值一说自然也就不需太在意了。”宋端说道,“不过帝国黄金不足倒也是实在话,家父曾经派员在南非考察金矿生产。原来我国多为砂金,岩金由于含量低,提取困难,一直是禁区。十几年前,新西兰开始采用氰化法采选黄金,国内湖南的金矿首先试用,帝国建立后,开始在各地大规模勘探金矿,在山东和陕西等地也开始试用氰化法。家父这次派员在南非等地多方考察,聘请技师,从矿山采掘到精矿洗选,提炼,多方研究测试,自信在国内矿山上也可依例改进,提高采选比率,降低成本,无奈至今除了南方几个小矿,没能进入北方的大矿。”

郑宇知道这人素来谨慎,他说掌握了更新更好的技术,想必该是事实,当下说道:“正我兄既有意,在下又何惜分说两句。等我得暇,自会和书记长沟通一下,看看如何破局。”

宋端闻言大喜,赶忙道谢不迭。

“俗了,俗了。”许巍在旁边作态道,“二哥你就是个钱鬼子,一说起做生意就是双眼发亮。你说你好好一个宋玉的坯子不去写些诗词歌赋,没事老钱啊财啊的,这浑身的灵气都暗了几分。你宋家还差这几个钱?”

“老四,你二哥是当世范蠡,你怎能如此说他。”一直不开口的大哥刘子文突然开口说道,又对郑宇笑了笑,“殿下,我们几个素来是开惯了玩笑的,您别在意。”

“哪里哪里,”郑宇越看这几人越是顺眼,心说这几位个个都是人中龙凤,却都没什么架子,比那什么劳什子的F4可强了百倍,想来今后也必定是帝国年轻一代中的有名人物,自然生了结交之意,“我看几位俱是洒脱人物不拘俗礼的,除了这位许少不知年龄几许,称您几位为兄却是应该。”

几人对视一眼,俱是面露惊诧。

“我这太子,也无非是个名头,和陛下的圣君威仪自然是天地之别。”郑宇一笑,“您几位要是看得起在下,我们兄弟相称。”

刘子文目光一凝,看向郑宇的眼神带了些玩味。郑宇知道这人涉足政治较深,怕也对宫斗的那一套有些忌惮,连忙诚恳说道:“在下平素喜欢结交些意气相投之人,今日与几位一见如故。如果几位不喜在下,就当在没说。”

四人面面相觑,刘子文一笑:“殿下既有此意,我等还有何说。”

正说着,赵明匆匆赶到郑宇身边,耳语几句。郑宇一惊,赶忙一拱手:“不好意思,贵客来访,在下先去迎接则个,回头赔罪。”

说罢转身离去,径自奔了前院。

四人虽然迷惑,心说这是什么人到了,把这位沉稳自持的太子搞的要亲自出迎?

宋端对着许巍一笑,许巍一凛,随后又是一惊,赶忙跟了出去。剩下的三人彼此看了看,各自跟上。

“凡叔,这怎么好劳动您的大驾。”郑宇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白衣大汉,心中一热,“您……身子还好?”

“你小子……我身子骨好的很,又不是七老八十了……”许凡看着这小子,也露出了笑意,“小子又壮实了不少,看来这一路牛肉没少吃。”

郑宇有些不好意思地一笑:“是吃了不少。不过这次亏了之前您以前带我上舰,要不别说吃牛肉了……跟我出去的那帮小子,开始那段可是胆汁都吐出来了。”

“现在知道为什么海军津贴高了?”许凡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这回看了美国和英国的大舰队,有何感想?”

“一个字,牛”郑宇中气十足地说道。

“是啊,这蓝水海军,不是简简单单买几艘船的事情……”许凡点了点头,“小凡,你能正视别人的长处,也算是难得了。”

“不是说他们牛,我是说您牛。”郑宇很认真地纠正,“以前在国内还只是觉得您了不起,这次见了那帮人,我才觉得,您是真正的牛人,比他们牛了几百倍出去。”,

此言一出,许凡的脸色有些精彩,旁边的许巍大张着嘴巴,暗想额滴神啊,这位太子爷刚刚还是一派礼贤下士的君子范,怎么一见到自己的老爹就成了这幅模样?

话说回来,丫的脸皮可真不是一般厚啊

第十八章 海军之神

许凡微微一愣神之后,看向郑宇的目光越发玩味。

“爸。”

许凡目光转到儿子脸上,淡淡应了一声,摆了摆手,许巍不敢多说,拉了拉刘子文的衣角赶紧走到一边。

郑宇早就想要见见这位对自己襄助有加,又有师生之谊的海军元帅。看着记忆中那原本开阔疏朗的眉宇间多了些思虑过深的纠结,看着对方原本乌黑的头发也多了几缕鬓霜,一阵酸楚油然而生。他笑着把许凡引到后堂,找了个角落,打发侍从们拦着其他人,迫不急得地和许凡聊了起来。

“凡叔,婶子可好?几位兄长可好?”

“都不错。”许凡目光柔和地看着他,“你婶子常念叨你,说起来,这么多年你都没登过门。你是知道的,她一直觉得和你投缘,很喜欢你这个孩子。”

郑宇点了点头:“得暇自当拜会。”

“放心吧,这次我和老师说好了。”许凡笑着说道,“正好听你讲讲这一年的收获。我也是很多年没有看过那边的风景了。”

郑宇注意到此人流露出来的怀念,赶忙说道:“一定一定。”

“这些不着急。你知道我最关心什么。”许凡接过侍者递过来的酒杯,浅浅地呷了一口,“说说吧,海军上头有什么收获?”

“说起来这次还真是收获不小。”郑宇兴致勃勃地说道,“在美国,我上了舰,参观了印第安纳波利斯海军学校,美国还派了军舰护送我去英国,我一路上也没少观察,在英国,我还观看了皇家海军的实弹操演。”

“嗯。继续。”

“海军,硬实力靠的是造舰,软实力则首先是管理。”郑宇的话让许凡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说到管理,美国人也好,英国人也好,都很严格细致,在全世界的海军里,称得上一流。不过,帝国海军士气之高昂,纪律之严明,不亚于英美海军,而军规之细密严苛,还要超过之。”郑宇很认真地说道,“在我看来,今日之帝国海军,仅从海员队伍来说,已经超过了英国皇家海军和美国海军,关键在于军纪更严,组织更合理,士气更高。相比较来说,美国海军对外毕竟只打了一场名不副实的美西战争,缺乏常胜军的气质;英国海军因循守旧,这些年下来陈规陋习有些尾大不掉。不过,这一次费希尔就任第一海务大臣,我看他倒是个难得的干才。”

许凡赞赏地点了点头:“那是皇家海军的狮子,我看给他十年,皇家海军的元气就恢复得七七八八了。”

“帝国海军,这些年击败法国舰队,威逼南洋荷兰舰队,甲午年又大胜日本联合舰队,美西战争期间果断东进菲律宾和关岛逼退美国舰队,这些年又锐意进取驰骋大洋,到现在真是有了常胜之军的锐气与自信。”郑宇很诚恳地说道,“精锐终究是要靠打仗打出来的。英国海军的问题在于实力太强,找不到人真敢捋虎须,太太平平这么多年下来,逐渐也就往样子货的方向走。美国海军的问题在于国会的牵制,极力压制军队规模,一门心思做生意。要不是西奥多?罗斯福上台,只怕现在还是个三流舰队。我看他们,在军容士气上,恐怕已经不及帝国海军了。”

“看来真是有些长进。”许凡点了点头,“你去看了印第安纳波利斯海校和格林威治海校,有何感想?”

“说到海军教育,这才是我最佩服您的地方。我观英美海军,无不重视培养军人品格,然其教育方法乃是建立在英美文化基础之上,注重培养军人之荣誉感。这么走了一趟,比较一番,再加上对欧美社会的观察,我才理解凡叔您当初制定的那些东西有多重要。自省制度,老生对新生一对一帮扶制度,高强度训练,还有异常严格的军纪法规,这些都是切中了帝国的要害。我国国民毕竟多为农民,自由散漫,不以绝对严格之军纪军规约束,难以在短期内成为合格的军人,进入军队后也势必导致军纪涣散,士气低迷,纪律松散,部队也就谈不到战斗力了。您的海军教育,关键落在一个对症下药。”,

许凡看着这个英气勃勃滔滔不绝的青年,只是微笑着不说话。看郑宇一大通说下来,有点口干舌燥地咽着唾沫,许凡只是从侍者的托盘里端起一杯白开水递给郑宇。

“喝点润润喉。”

郑宇向许凡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喝了几口,心绪也平静了下来。刚刚一见到对方,他就确认,这具躯体的记忆和本能里依然残存着对这位元帅的信任与依赖。这种感情的强烈,在某种意义上似乎并不亚于对于皇帝养父那种孺慕和恐惧交融的复杂情感。

“帝国海军教育,当年是英国皇家海军帮着起步的,是建立在英国海军教育传统的基础上,又加以改良和完善,才逐渐形成了今天的体制。”许凡说道,“你说的很对,要把农民变成合格的海军军人,必须对他们身上一点点小毛病都要纠正,让他们彻底摆脱农民的自由散漫,变成合格的军人。这一切最关键的,首先是严苛的军纪,其次是国家和军队的荣誉感,再次是优厚的待遇。”

郑宇点点头,这话实在是至理名言。

“帝国海军的军官培养,除了早年的军官速成,二十五年前就开始了系统的海校体制,从高小就开始入学,中间的两次跟队服役,一级一级接触海员的各项基础工作,还要在造船厂参与造舰,很多人还选派到英美的海军学校进修。当年刚开始的时候,真是头疼……好在慈宁的军国民教育,半军事化管理已经在全国初小和高小推广,学员的素质是越来越高,管理也比以前容易多了。”许凡和郑宇碰了下杯,一饮而尽,接过侍从递过来的白手绢,擦了擦嘴角,“帝国海军现在的中坚,其实就是这一批从小长于海军,视帝国海军为家,敢于死战的纯粹军人。他们很小就接触西化教育,在大洋上驰骋,眼界开阔,心胸宽广,可以说和传统意义上的中国人相比,属于绝对的异类。可眼下的中国,也只有这样的人,才能迅速撑起一支真正的海军。”

“海军是一个既重技术装备,又对人员素质要求极高的军种,是真正的尖端部队。”许凡微笑着说道,“建立一支真正敢战,能战,并且能够常胜不败的海军,并不是买些军舰,雇些洋员就行的,也不是十年二十年能建成的。海军文化,海军精神,这种积累也许要百年,经百战。我努力了三十年,也不过是给帝国海军打下了基础。至于说海军传统,还差得远。”

“不过,有一点是我最骄傲的,那就是帝国海军的精神。帝国海军,从镇**水军的那天起,就是一支贯彻进攻精神,见敌即击的部队。”许凡的神色虽然平静如昔,但语气中也透出了骄傲,“在海上,迎着如林的炮火,眼看着周围硝烟弥漫火光冲天,到处是残肢断臂,还要冷静地作战,分析应对复杂的战场形势,军舰上几百人上千人各司其职,这需要高度严密的组织性,无比的勇气和绝对的团结。”

“凡叔,”郑宇踌躇再三,还是开口问道,“最近陆军好像对海军有所不满,尤其是对主力舰队南移意见更大,国会内也有很多怨言。有人直接说海军是避战……陛下让我协调军需案,您这边有何说法?”

许凡看了看郑宇,表情严肃了起来:“我是海军总参谋长,对海军的一切行动负责,能对我下令的只有陛下。我只能说,海军的行动是按计划进行,也是陛下批准的。至于其他人怎么想,和海军无关。海军虽然强调勇气和敢战,但最重要的原则还是服从命令。”

郑宇心中哀叹一声。如果都像这两位元帅那样油盐不进,这还协调个屁。

“凡叔,道理是这样没错。这事涉军事机密,确实不好分说太多,”郑宇有些头疼地说道,“我是有点担心这些人不会顾念您的苦心。陛下一直坚持国会体制不能动摇,也不好直接压他们。至于复兴党,这些年有意在一些问题上让他们自己形成协商机制,也不方便直接施压。”,

许凡玩味地看了看郑宇:“要不是有这些问题,能叫你来协调?小宇,这国战在即,军事上的事情终究还是最大的。政府那些官员,这个时候还把军队当敌人防着,这是有问题的。你要知道,这些人也都有自己的私心,对军队这几年占用大部分预算早就怨声载道,说不得还有人存着让军队打些败仗,以后在政府面前抬不起头的念头。”

郑宇一惊,但仔细想想,倒也确实很有可能,心中也开始犯了嘀咕,两边各说各的道理,都是一套一套,这该怎么个搞法?

对于皇帝的心思,他觉得自己大体上是把握的。所谓军政矛盾,也是皇帝纵容的结果,让手下各派势力互相牵制,从而稳固自己的最高权威,不过总体上,皇帝确实是扶持政府来压制军人。

这个时代,对中国威胁最大的其实还是军人干政。镇**起自军方,再加上几次大战,军国民教育,军人这些年在社会上本来就地位特殊。现在大战在即,皇帝自然清楚不得不倚重军人,却也不能太过放纵,否则日后必然尾大不掉。如果在当前的问题上,皇帝直接出手压制政府,好容易扶植起来牵制军队的力量就会被打垮,那以后更难制约军方,前世的日本,就是前车之鉴。

许凡似乎看出了他的纠结,轻声说道:“这事先撂在一边……这次你在欧洲和国内做的都不错,好好讲讲吧,我也挺想听听的。”

“殿下,许帅,介不介意我们也来听听。”

随着声音,两人扭头看去,郑宇心中一凛,心说这京城的地面真邪,说曹操曹操就到......只见一行人已经走了过来,当先一人,银黑间杂的背头一丝不苟,表情严肃中带着温和,身穿一件黑色华服,口袋里别着钢笔,形象有些朴素。后面几人也都是衣冠楚楚气度沉雄,步伐平稳目光凝重。

郑宇偷眼看了看面沉似水的许凡,再看看来人,心中悠然一叹。

这夜晚如此美好,你们却是如此暴躁,这样不好,这样不好啊。

第十九章 太子命数

郑宇收拾心情,满脸堆笑迎了上去:“刘相,您大驾光临,怎么不通禀一声?这是怎么说的......”

来人微微一笑:“殿下,做臣子的哪有让您亲自迎接的道理......”

“什么君臣不君臣的,今天只论辈分,您是长辈,”郑宇笑着说道,“长辈来访,自然是要迎的......”

郑宇的目光又落到来人身后,笑得各位灿烂:“马行长,邱部长......”

一通寒暄下来,郑宇有些头疼,心说这差不多半个内阁都跑了过来,恐怕不是简简单单地跟自己说两句客气话。恐怕用脚后跟也能想出来,这帮人是为了军需案,为了压制军队。

“几位都来了?”许凡放下手中的酒杯,从侍者手中接过白手绢擦了擦嘴,姿态优雅。

“许帅也在,真是凑巧......”内阁首相刘定一微微一欠身,“殿下回京,我等自然要来拜会。”

“也好。小宇刚刚回京,旅途劳顿,今天只叙别情不谈国是。”许凡笑了笑,转头问郑宇,“殿下,您看如何?”

郑宇心头大喜,巴不得这帮人别在这说着说着又搞起来,赶紧很诚恳地说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刘定一却是神色不变,依然是彬彬有礼地说道:“也好。既然许帅有此意,我们自无异议。明日上午我们内阁几位老兄弟在鄙人官邸为殿下开个茶会,谈谈欧陆见闻,还请殿下不吝赐教。”

“好多年没回伦敦了......”毕业于伦敦大学政治经济学院的央行行长马新宇慨叹一声,“真想听听殿下说说那边的情形。”

郑宇自然知道这些人的意思,也知道内阁一齐出动来请自己,这个面子无论如何不能驳,更何况自己还要协调军政两边和国会。本来想看看许凡的脸色,但他沉吟一下,直接干脆地点了点头:“在下去国一年,倒也有些见闻感慨,明日自当拜会。”

“明晚我在家里设宴,都是自己人。你婶子念叨很久了,一直想看看你,”旁边许凡笑了笑,“殿下可要赏光。”

郑宇知道这是此人向对面的文官示威,显示和皇家不同寻常的关系,只是苦笑,心说这些大佬真是一个比一个心眼多,都不是善茬。

郑宇虽然对目前军政失和激化到了什么程度还不是很清楚,但并不愿这些人在自己面前失了体面。终归这是他的欢迎舞会,出了什么事情,第一个就是他郑宇脸上无光。

“学生自当拜会。”郑宇对许凡恭敬地说道,“早闻婶子的厨艺,您这么一说学生还真是犯了馋虫,明晚说不得要饱餐一顿。”

许凡含笑点了点头,刘定一的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皱。

郑宇转头对着刘定一笑道:“刘相,在下很久没去府上拜望,也是分外想念。这次在欧美,却也捎了些风物供刘相赏鉴。近日得暇,必定登门请教,还请刘相不要拒之门外。”

刘定一笑道:“哪里哪里......殿下太客气了。定一必扫榻以待。”

两人相视一笑。

郑宇又转头看向财政部长唐绍仪和央行行长马新宇:“您两位却是来晚一步,没看到方才的盛况。帝国财界拳拳之心,真是观之侧目,闻之动容,令人感奋哪。”

唐绍仪和马新宇对视一眼,唐绍仪笑道:“托了陛下鸿福,借了殿下的紫气,这国债发行和捐募居然如此顺利,也着实出乎在下所料,看来今年的任务,提前完成是没什么问题了,本部上下同仁,倒是可以松口气。”

“国战在即,战费紧张,帝国兴亡,还要多多烦劳少川部长。”旁边的许凡笑着说道,“您想歇,怕是战事不等人。再说这任务一事,特别预算额度待定,届时恐怕还免不了少川部长大才展布,使我陆海健儿得以放心一战。”

唐绍仪暗自苦笑,却也没说什么。

刘定一轻咳一声转向郑宇:“殿下,方才说到您此次巡游欧美,多有收获,不知可否与在下这些人分享一二?”

郑宇暗赞这姜还是老的辣,大领导终归是有其过人之处。他定下心来,从头讲起,挑了些分外紧要,尤其能突出自己能力和业绩的,绘声绘色讲了起来。慢慢的,又有些重量级宾客聚拢过来,众人听着频频点头,不少人看向郑宇的目光逐渐透出了惊讶和钦佩,不少人心里嘀咕,这十八岁的小青年,怎么就能如此纵横捭阖,难道真是甘罗转世天降星宿?就算这里边有些文章,但这口才......也着实惊人。,

郑宇约略讲完,众人已经是啧啧赞叹。

刘定一感慨道:“定一遍览群书,也曾观天下英才,以此弱冠之年,如殿下此等允文允武,气雄万夫的,怕也不过是甘罗,霍去病等三五人罢了。”

许凡在旁边悠然说道:“刘相,这甘霍二人可都是英年早逝。您如此说怕是有些不妥。”

刘定一脸色变得有些难看,看了看许凡,却也不好说什么,勉强一笑:“倒是在下有些失言,殿下洪福齐天,自非甘霍这样命浅福薄之人可比。”

“说到命,唐大师倒是评点过殿下。”许凡一笑。

众人目光一凝,心头微颤。这太子命格岂可随便议论?这人又是发了什么痰气,居然就在这众目睽睽之下说起此事?

而郑宇心中却多了几分好奇,心想这事自己却还不知。这命相之类玄乎其玄,却不知这位海军元帅会怎生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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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华宫,御书房。

皇帝郑鹰目光炯炯,盯着对面的老者,缓缓问道:“唐师,这两日您也看了此子,不知有何高见?”

对面的座椅上,端坐一位面貌清癯,满面红光的老者。这人看面容不过五十许人,但须发皆是如雪,真实年龄怕是早过古稀。老者身穿一件灰蓝色的布袍,手中搓弄着檀香木的念珠,双眼微闭,嘴唇微动。半晌之后,他睁开双眼,眼中精光四射,乳黄色的灯光中,那一瞬间,房间里竟似亮起了两点星辰皇帝目不转睛地看着,脸色也有些紧张。

“奇怪,奇怪......”老者的神色怪异,如同看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殿下的面相命格,居然又有新变这真是咄咄怪事老夫随先师看相一个甲子,从没见过如此诡异之事,真真不可思议”

皇帝平静地看着这位自己相交三十年的老者,心头却是大震。

“人之面相命格,虽有应时而变因事而变一说,但一般自出生之后,尤其开蒙之后很少有大变,所以说三岁看老。”老人缓缓说道,“可这位殿下,以吾观之,面相竟已数变”

“当年此子四岁,陛下收养之,老朽曾细观其面相,推演命数,此子天庭虽满,然方圆偏狭,耳低于眉,主早克父母,正应在其死去之爹娘之上。殿下耳廓内外圆如满月,此正子承父业,发扬光大之守成之人。此外,殿下少年时,男生女相,容貌清秀,正是富贵命格,却是个于现父母有大福气的,乃是旺父母的命格。”老人幽幽说道,“唯有八字命数,以吾细察,乃潜龙在渊,且命中成年之时有一大劫,但一旦度过此劫,便是飞龙在天偏八字上又是得遇贵人。此子命数之奇绝诡异,变数之多,实乃老朽平生仅见”

皇帝神色凝重,目光闪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然前年吾观之,此子天庭已然长开,然其双眉眉间隐隐下垂,依旧是刑克之相,两者相合,却主二十岁左右上克父母而其眉宇之间隐有黑气,怕是劫数将到恐有性命之忧是以老朽斗胆请陛下将其发派出洋,并以西方水土化解戾气,以绝东方气数之影响,并免刑克之事。”老者神色凛然,声音不高,却是有如洪钟大吕般铿锵有力,“然吾此次观之,殿下眉宇间黑气全无,隐隐有紫气氤氲,额上隐有奇骨,下颌饱满,耳唇圆浑,鼻直口阔,眉尾如剑,正是一代命世英主的气象尤为不可思议的,老朽望其云气推演命数,却屡屡有无法掌握之感此实乃老朽出山以来从未有过之事恐怕殿下之命格已脱离凡俗三界五行,合于至高天道可惜老朽术业不精,无法得窥其中奥妙了”

皇帝听到这里终于耸然动容,虎目神光烁烁,神色变幻,沉吟半晌之后沉声说道:“那以唐师之见,此子乃真命之主,当克继大统光大帝业?”

老人沉默半晌,轻轻摇头:“天道幽远,凡人能得窥一二,便是逆天僭越。老朽祖宗几代积下的功德,只因老朽妄窥天道泄露天机,这些年落得形只影单,可见天道实非老朽这等凡夫俗子所能尽其奥妙。尤其天子之事,事关一国亿万民众之大气运,文明之兴衰,妄自言之,不但言者,怕是闻者都有奇祸”,

皇帝脸色一变,神色有些复杂。

第二十章 男人,要抡圆了活

“陛下乃开国之君,命数高绝,老朽三十年前于安南观之,就言陛下必能平乱世,救黎庶,建不世之功。陛下乃真命天子,此不殆言。老朽虽道破天机遭了报应,妻子早亡,却也并无怨怼。中华之有陛下者,大幸也。老夫隐逸之人,苟利万民,也是积了份功德,虽有所失,却也不无所得,总算自己无病无灾颐养天年。”老者表情坦然,“陛下日月隆准天人之表,虽隐有杀伐之相,然克平乱世救民水火,却非陛下此等铁血之君不可。以陛下之洪福齐天,自不惧些许报应。”

皇帝脸色微霁,却依然是眉头微皱,神色凝重。

“不过,此次观之,这位殿下帝王气象已现,且浸浸然有飞腾之意按说此乃国之幸事,可惟其......”老者轻叹一声,“耳低于眉,刑克之相仍在且常言道,天无二日,陛下春秋鼎盛,可这位殿下的帝王气数却又是大盛......此外,殿下眉目间隐有刀斧相交之气,怕是旧劫虽去新劫又生,身周当有血光大灾,其人也不得已诉之斧钺......吾却有所忧。”

皇帝脸色大变,双目狠狠地盯着对面的老人,半晌之后,一字一板咬着牙说道:“你是说,他刑克朕,甚至......行逆,朕命不久矣,随后他飞龙在天承继大业?”

老者神色坦然,与皇帝对视半晌,微微点头,却又微微摇头。

皇帝的瞳孔渐渐收缩,缓缓说道:“何意?”

“天道幽远,吾凡夫俗子岂能尽观?以吾推之,殿下虽非陛下亲生之子,然孺慕之情心意之诚绝非作伪。”老者长叹一声,“吾虽言其刑克父母,但绝非殿下本意。而且殿下命相奇异多变,却也不知何时又有变化。陛下帝气正旺命数雄强,老朽三十年前即做推演。再有十年,陛下年近毳耋,国事自可托付,倒也非殿下行逆事。以今日帝国之国事庞杂,陛下年事渐高而殿下成年,殿下之帝气怕倒是陛下传承托付之意。得陛下指点,殿下处置国事,十年之后自可执掌大业,奉养陛下与娘娘安享富贵含饴弄孙,不亦快事?至于刀斧......天子之路自非太平,陛下如此,殿下如此也非奇事。”

皇帝看着老者,脸色渐渐沉了下来。老人却是目光清澈,神色坦然。

“唐师,吾敬汝为兄,目为一生良师益友。”皇帝沉默片刻,开口说道,“非吾多疑,可今日之事,事关重大,兄乃盖世奇人,心系家国,此等事体,还请兄台慎之再慎,切勿自误他误”

老人看向皇帝的目光,依然是清澈而柔和,他轻叹一声:“陛下以师友待我,老朽一介山野草民,怎能不心有感念?老朽年过八十,无儿无女,老妻早丧,父母早逝,此生除了钻研术数传承所学,惟愿我黎庶万民得安稳度日,华夏民族复兴,文明薪火相传。今日所言实出肺腑,无半点私心他念。否则先师于地下吾无颜见也。”

皇帝盯着他看了半晌,脸色也和缓下来,眉头却依然皱紧,似乎有什么决定纠结不已。

时光,静静流逝,老者双眼微闭,皇帝神色凝重。

良久,皇帝轻轻叹了口气。

“这孩子,还真是变化很大......”皇帝的目光越发幽深,“他能忍,能谋划,有格局,有心胸,有手腕,会用人,懂得妥协和舍弃,真不知道这一年多是怎么过来的,在这些事情上头,老练得如同三四十岁的能臣干员一般,而眼光之毒,思虑之深,见事之明,怕是吾三十年前,也不过如此罢了这两天我时常在想,这是不是就是天命命中注定,以吾复中华,建帝国之基业,以此子兴之两代传承,庶几保华夏百年兴盛千年传承?”

老人微眯双眼,不言不语,只是手捋长须。

皇帝自顾自说了片刻,苦笑一声:“有些老了......平时还不晓得,见了这孩子如今的英锐,还真是有了些倦怠。唐师既然也看好此子,便放手让他做些事情,看看他是真龙还是泥鳅罢。”

老者也不答话,只是目光炯炯地看着皇帝,双目间隐现奇光,神色越发凝重起来,捋须,另一只手搓动念珠,嘴唇微微开合,不知在念着什么,还是推演些什么。,

皇帝说完,只是沉默地看着对方,却也并不催促。渐渐的,他也感受到了异样,脸色沉凝,等着对面的老者开口。

半晌之后,老者长出一口气,脸色却是分外凝重。

他沉吟片刻,分外认真地说道:“陛下,此间却另有一桩奇事,事关重大,老朽不得不讲。”

皇帝看这人神色凝重,心头一惊,赶忙问道:“唐师请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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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苑,后堂。

许凡看着众人,肃然说道:“唐大师当年曾云,殿下成年之际有一劫数,只要鱼跃龙门,则富贵不可言说,当为飞龙在天之相。”

众人面面相觑,无不震骇。

唐大师之名,对这些老资格的复兴党员来说自然是如雷贯耳。当年这人游历安南,一见当时还是个黑旗军分支首领的郑鹰就惊为天人,称为真龙天子命世之主,当时有些人私下还以为是郑鹰搞的双簧。没想到那位大师又算了数人的命数,讲述过去未来,尤其是过去之事奇准无比,众人渐渐真的有些相信。后来郑鹰果然得了黑旗军,又消灭北上的法国远征军,誓师南下,平定安南大部,两次打败法军,迫使法国签下城下之盟,又北上夺了江南,最终平定满清统一帝国,开创了今天的不世基业,真应了那位唐大师当年之言,这位唐大师,也就成了私下里帝国高层彼此推许的异人。

今天,许凡在大庭广众之下讲了这些,想必不是他杜撰,而是真有此事了。什么是飞龙在天?众人自然心知肚明。可更深的问题在于,这位许帅平日谨慎,今天为何突出此言?到底是他自己在表态,还是皇帝要借他的口表示些什么?

刘定一心头一动,嘴角带笑,开口说道:“既然唐大师有言,殿下此次巡游欧美多历风雨,终究得以圆满,可见劫数早过。此次归国自然是龙归大海。此后海阔天空,当一展宏图。”

而有些在西方学习多年,对中国传统的一些东西有些不屑的部长高官,心中暗笑,脸上却也不露声色,只是含笑看着,微微点头,嘴里称是而已。

郑宇也有点摸不着头脑地看着这位自己最为尊重和信任的老师。自己最近的风头已经是一时无两,这位军部大佬又一反常态地公开替自己吹捧,显示和自己非同一般的关系,难道真的仅仅是为了军需案,为了军方日后的地位?而那位大名鼎鼎的唐大师,在自己的记忆残片中,形象模糊,神秘莫测,却又是个何等人物?

他看着许多帝国大佬,被许凡这一番话说出来,看向自己的目光都带了些和之前不同的热切和痴迷,他的心中骄傲至于,却隐隐有些不屑。这个时代的中国人,果然还是脱不了迷信的根子,什么事情都喜欢往星宿面相周易命格之类玄之又玄的东西上靠,信一些虚无缥缈的东西。现在看来,也难怪前世民国之后,各路军阀乃至委员长这样的枭雄都格外地迷信这些玩意。

不过想着想着,郑宇的心里,却陡然而生了一股莫名的惊惧。

要说玄之又玄,违反科学,恐怕自己这个穿越......才是最为玄虚和无法解释的吧?亲身经历了如此荒谬到不可思议的事情,从前世的小职员郑宇,穿越到今世的太子郑宇身上,灵魂和记忆融合,这又怎么用科学原理来解释?至于这不可思议的帝国,和印象中完全不同的历史,又如何用科学来解释?

郑宇脑中有些混沌,脸上的神色也露出了些许纠结。

“殿下,”身边一个轻柔的声音响起,让郑宇蓦然惊醒,“您流汗了。”

一只小手捏着白手绢,轻柔地擦去了郑宇不经意间流下的冷汗,郑宇暗自松了口气,稳了稳心神,转头对着明月兰笑了笑,却也没说什么。

曲终人散,宾客们一个接一个地告辞离去尽兴而归。郑宇曾经生出的一点恐惧,早已在觥筹交错和谈笑风声中被抛到了九霄云外。他抽了个空子闪到侧房,对着两个女孩子点了点头,有些急促地问道:“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邓子萌瞥了他一眼,“说清楚。”

郑宇恨得压根直痒,心说以后老子要是有机会,一定给你来点皮鞭蜡烛的伺候。却也顾不上和这人贫嘴,只是很认真地看着芬兰萝莉:“你觉得母亲还满意吗?”

索菲亚看着这人一脸的急切,脸颊微热,小声说道:“皇后殿下很好的,只是和我聊了聊家里的事情,和你的一些事情,还有过来以后的生活和学习,对中国的印象,她人很好呀,大贵族家的女主人也见过不少,不过都比皇后殿下差远了......”

“我看娘娘挺喜欢苏菲的,”旁边的邓子萌插嘴道,“还邀请她以后有空多去宫里坐坐,陪她喝茶聊天。”

郑宇心中一块大石头落了地。看来......不用在江山和私奔中痛苦选择了。

只要搞定了老妈,在自己的个人问题上,皇帝应该就不会有太大阻碍了吧?

私奔帝,不是人人都能豁得出去的。

一时间,邓子萌在他的眼中都显得顺眼了许多。

想想母亲那温柔中带着娇憨,稳重里带了点小胡闹,善良中隐含果决的神态,再想想纯洁善良的芬兰萝莉即将被这样一位老妈耳提面命地熏陶,郑宇的心中越发地热切了起来。

得意忘形之下,郑宇轻佻地抬起芬兰萝莉的下巴,摸摸小脸,直到萝莉羞赧地跺脚不依,方才哈哈一笑,转身背手走了出去。

夜风习习,虽是初春,可西苑之中却仅仅是沁凉而已。郑宇心中炭火一般的热度,在夜风中,轻舞飞扬。回想这一晚的所见所闻,所得所获,郑宇的心头一阵得意,忍不住就哼了起来:

“凉风有兴,秋月无边,

亏我思娇的情绪好比度日如年;

虽然我不是玉树临风,潇洒倜傥,

可是我有我广阔的胸襟,加强健的臂腕......”

一身宫廷女官打扮的明月兰,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他的身边,轻声问道:“这是什么曲子?”

“《客途秋恨》,以前一个叫韦小宝的人唱过。”郑宇扭头对着她绽出一个很阳光的笑容,“我觉得和他一样,都是很幸运的人,所以......唱一唱。”

“皇后殿下好像很喜欢苏菲小姐,”明月兰轻咬嘴唇,“殿下,看来您的心情真的很好。”

“一般一般,”郑宇谦虚了一下,“这还只是上部,还有下部。不过下部是女孩子唱的。”

明月兰眼睛一眨,笑盈盈地说道:“那您教教我?”

郑宇心中畅快,对着她一笑,摇头晃脑继续唱了起来:

“凉风有兴,秋月无边,

亏我思君的情绪好比度日如年,

虽然我不是闭月羞花,沉鱼落雁,

但我有广阔的胸襟与君共历悲欢”

郑宇玩味地看着明月兰:“想学?”

明月兰和他对视片刻,似乎被风吹了眼睛,转过头去。

郑宇看着这位露出些许小女儿姿态的美女特工,心头更是舒爽,转身对着中华宫的方向,微眯双眼,思绪潮涌,不可自抑。

北京,我回来了。

帝国风流人物,今晚已有见识。大佬们一个个粉墨登场。小职员变身太子,风云变幻,大浪淘沙,自己依然是一步一步走了过来,来到这帝国权力的最高中枢。

广阔的天地就展开在自己的眼前,江山也好,美人也好,就摆在面前作为才智和能力的奖品。

便是如此,就是如此,只是如此。

既如此,人生还有何求,还有何惧?

郑宇站住,叉腿,扭腰,双手握持,一个完美的挥杆。

明月兰有些不明所以,低声问道:“这是......”

“我以前挺佩服一个姓伍的......男人,就要抡圆了活。”

第二十一章 财政危局

总理府是一栋六层的砖石建筑,并不是十分雄伟。据说,当年建国之时,为了体现民选内阁的亲民形象,首相没有像皇帝那样居住在禁地,而是打了亲民牌。虽然也有红砖水泥的围墙,但透过铁栅栏大门,市民们老远就能看到首相府大院里的人来车往。看到这些官员忙来忙去行色匆匆,出来进去也没有铜锣开道肃静回避牌引路,市民们的心里就多了些许亲切,也莫名地感到了一些踏实。

毕竟,是有人在忙着国家大事的。

郑宇坐在主位,看着在场的几位帝国中央政府文官大佬,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心头一阵火热。这是什么人?这是动辄都要交通管制闲人退散的主儿,可现在却要在自己的面前摆出谦恭的姿态,柔声细语地和自己说话。

什么叫爽?

“几位是帝国的大管家。”郑宇知道皇帝最讨厌下面人玩虚的,一向要求臣下汇报之时尽量简单明了,他现在是有样学样,事事学着自己那个养父,自然也是开门见山,“财政,是战争的血脉。国战在即,军需案迟迟定不下来,这是要命的事情。这一次本人奉陛下差遣调解此事,还请几位前辈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尽快敲定预案才是。”

众人对视一眼,齐齐点头。

“殿下,并非我等不识大体,实在是国家财政积重难返。”说话的,正是首相刘定一,“如果再不加限制地打这一仗,恐怕苦心经营多年的政府信用就要垮掉。届时通胀飞涨,官员民庶生计无着,怨声载道,那才是真正要动摇国本了。”

郑宇看着这位早年留学牛津,曾任皇帝亲信秘书,历任外交部长文教部长等职,五年前执掌内阁至今,以沉稳老练闻名的复兴党元老,脸色也凝重了几分。

刘定一此刻早没了昨日酒会上的从容淡定和宰相气度,焦虑之色溢于言表,看来最近也被军方和国会两边的压力搞得有些焦头烂额,想来这财政上头的形势也着实是不乐观。

“各位,便是如此说。凡事,咱们今天摊开了讲。”郑宇环视一下众人,“本人此次前来,是来解决问题的。所以还请诸位尽言。这财政上头在下知道有些艰难,但去国一载,目下情形如何,尤其是财政上这个积重难返到底如何而来,委实还要请教。”

刘定一看着这位青年恳切的面容,点了点头:“这话说来就长了......帝国早年的各项开支,其实主要是靠发行债券来维持,而购买债券的主要是南洋侨界,陛下,以及一些海外财团尤其是犹太财团。陛下的钱,是他以个人名义用顺化自治区的主权换回来的犹太资金。此外,当时大部分产业都是陛下和娘娘出钱,再吸引部分民间资金以及政府的一部分资金搞起来的。所以,一直以来都是陛下贴补着政府的各项开支。”

“这样一来,政府的负债上得很快,尤其是对陛下的负债,后来陛下无偿豁免了政府的很多债务以降低政府融资成本,并开始在生产环节征收营业税和增值税,在贸易环节通过与英法修约争回了部分关税主权,再加上辖区经济快速发展税基扩大,财政收入也很快提升了上来。到了甲午战前的1893年,南洋政府外债大约八千万英镑,内债大约九千万两关平银,财政收入大约二点六亿两关平银,当年赤字大约三千万两关平银。不过,甲午一战,战费开支浩大,政府外债增加到一亿二千万英镑,内债一亿三千万两关平银,北方又是残破,华夏二年的税收收入不过三亿两关平银。”

“统一全国之后,政府开支更是浩大,建铁路公路,整修运河和水利,修学校,推广义务教育,整编军队,银钱如同流水一样花出去,政府债务快速膨胀,在华夏二年的时候,国家财政开支已经达到正常财政收入的一倍半。好在甲午统一战争的时候没收了大批的旗人资产,与英国修约后,英国又把冻结的满清贵族和皇室窃取自国库和民间的款项归还帝国,通过财政重整,资产发卖,包括拍卖一些的土地,住宅乃至文物,国家财政总算勉强挺了过来。”,

“不过,靠这些款子毕竟也维持不了太久,华夏五年,政府再度出现了赤字,而各项开支减无可减,偏偏俄国开始经济危机,并且很快传播到了对俄国投资最多的法国和德国,然后是英国,并进一步波及到了日本和我国。政府内部,有人主张......根本改革,引发激烈争论,甚至叛乱……我接任总理,按照陛下指令,暂停纸币和黄金的自由兑换,放松银根,政府进一步扩大债务增加投资,对企业进行税收减免,一方面降低国内利率,一方面提高国债的票息,欧美剩余资本大量购买,靠着政府开支,终于拉动国内供需两旺,再加上军事订单,帝国经济迅速提升。”

“不过,经此一役,帝国外债已经高达三亿三千万英镑,内债也达到了五亿六千万华元,这还没算三亿五千万华元的地方债券中央政府每年光利息就要支付一亿华元。而这一次的国债发行之后,帝国外债达到了四亿五千万英镑,加上内债和低息贷款,政府每年光利息就要支付将近两亿华元,相当于国家财政收入的百分之十五。之所以要准备这么多的资金,倒不是为了向军方妥协,而是政府必须未雨绸缪。”

刘定一咳嗽了几声,拒绝了秘书递过来的手绢,只是喝了口茶水,喘息几下又说道:“现在好在还没开战,所以利率不高。如果等到战争打成僵局,甚至不利的时候再去筹集战费,恐怕利息就得打着滚往上翻所以这一次内阁是打了富余的。但这样一来,除了昨天的成果之外,假设再发三亿国债,那每年光政府公债的利息就要超过两亿,政府本来就是赤字累累,无法支撑,再这么一来,只怕政府信用就要丧失一旦政府无法融资,帝国经济马上就得崩溃”

郑宇原本就是学金融的,又一直在银行跑信贷,对于货币是再敏感不过。不过他听完了却没有太大的震惊。相对于后世的美国,甚至中国日本还有欧洲的很多国家,目前中华帝国的国债规模在他看来算不上多高。后世的美国,国债规模已经超过了国家GDP总值。当然,赤字上头是多了一点,政府财政收入占比也和前世的强力政府无法相比,但也不至于就要崩溃吧?

他有些狐疑地看看刘定一,这人讲出来的话,足以证明其对于经济并非外行,甚至很多理念,比如殖产兴业,政府信用,金融作用等等,在郑宇看来在这个时代恐怕比起欧洲和美国的银行家也不差什么了。那这人为什么如此担心政府信用就此垮掉?

郑宇又看了看一旁全神贯注听着的央行行长马新宇,财政部长唐绍仪,财政部次长李登云,央行副行长孙多森,心中也犯了嘀咕。这些人一个个都是面色凝重连连点头。郑宇知道,这些人全都是国外留学,久历实务干练开明的技术官僚,是目前帝国金融和经济界的尖子。虽然郑宇自信自己拥有远远超越这个时代局限的金融知识和历史经验,但绝不敢看不起这些一时之选。

他回忆了一下历史,终于明白了自己的问题所在。其实前世真正以印钞和大举国债来制造信贷泡沫,还是七十年代废除布雷顿森林体系,美元和黄金脱钩之后。自此在全球范围内,大规模的印钞行动蔓延开来,潮水一般的纸币以国家信用为担保淹没了全球,所到之处通胀飞涨资产泡沫,一朝退潮又只留下一地鸡毛。所以那个时代国家的债务比例,自然是不能套在目前这个金本位占绝对主导地位的国际形势之下。前世看来只是临近危险的负债比例,到了这个年代,那已经就是丧心病狂了。

可前世的美国是仗着政治经济科技文化,而且最重要的是军事优势,半强迫其他国家购买美债,变相地上缴保护费。可这个时代的中国,只不过是一个刚有些崛起之势的后起国家,又被充满敌意的列强警惕地包围,自身生存还面临考验,又如何解决这个国家信用难题?,

郑宇有些尴尬。

来之前他是踌躇满志,觉得自己身为一百年后的金融高材生,又在银行从业多年,这类金融货币上的问题还不是手到擒来?准备不是没做,但基本浮于表面,只想着终于说到自己的本行,可以一展身手发发惊人之语,虎躯一震之类,没想到……

“其实,这些年政府不过是依靠着陛下的信用,皇室产业的贴补和犹太财团的支持,否则国债利率早飞上去了。”财政部长唐绍仪开口说道,“目前国家的财政收入,除了关税以外,在税收上和地方是七三分账,中央七,地方三。去年,我们的财政赤字达到了一点四亿华元,相当于国家财政收入的一成半,光是军费就支出了六亿华元,超过了总预算的一半这还不算为了战备而进行的大规模交通线建设。去年年底开始的大动员,军队规模扩充了两倍,再打了这一仗,国家是真的无法支持了”

郑宇虽然知道对方说的是实话,却依然有点恼怒:“唐部长,那照您所说,我们就不该打这一仗,反正胜负未卜,而就算赢了国家也得破产。那又何必打仗?”

唐绍仪脸色有些涨红,眉毛一扬就要说话,刘定一轻咳一声:“殿下,唐部长所言是有些操切,但绝无反对国战的意思。这一仗乃是强国之战,也非我国主动启衅,实乃俄日两国利令智昏,欲施暴于我国,帝国为自卫计不得不战,这些道理我们还是懂的。今天我等剖肝沥胆,只望陛下和军方能审时度势,考量国力,以免国家伤筋动骨,虽胜犹败。”

郑宇默想片刻,开口问道:“国家的货币发行情况如何?”

几人彼此看了看,央行行长马新宇说道:“国内发行的华元纸币和硬币,总数大约三十二亿华元,国内银行全部存款大约九十四亿华元。”

“如果我的数字没错,我国目前发钞储备,包括黄金和硬通货货币,加上陛下即将转过来的三千万英镑,此次募捐所得的一千万英镑,大约折合四点三亿英镑,相当于三十一亿华元。”郑宇说道,“也就是我国目前发行在外的法币已经得到了充足的硬通货支持,理论上来说,可以开启贵金属自由兑换,而对华元信用的任何攻击,也是不可能成功的。”

马新宇微露讶异,点了点头:“殿下所言甚是。”

“帝国的存款准备金率已经提升到百分之二十五,理论上来说,我国的基础货币,如果完全发挥杠杆,可以衍生出一百二十亿华元的存款。”郑宇继续说道,“相对目前的存款,还有二十六亿的信用杠杆。”

众人对视一眼,缓缓点了点头。

“殿下,理论上来说是如此,不过,目前如果银行继续放松银根,恐怕国内通胀还要继续提高。”马新宇开口说道,“虽然我们对外并不承认,但根据统计局的真实抽样数据,国内消费物价指数已经比去年同期上升百分之十,而且还在继续提升。”

“这到底是什么原因?”郑宇盯着马新宇,“是否只是银行放松银根导致的?”

“原因很复杂,有战争动员和战备物资采购的原因,有商人囤积和抬价的原因,也有最近局势动荡的原因。”马新宇说道,“不过,最根本的恐怕还是信贷宽松,持续四年的银根放松,导致国内货币发的太快,尤其是让居民对纸币的信用产生了疑虑。毕竟华元纸币不过使用了十年,还不能完全替代金银在居民心目中的地位。”

第二十二章 一揽子计划

郑宇心中了然。

纸币在中国不是什么新鲜事物,唐朝有过飞钱,宋朝有交子,元朝滥发交钞,明朝则是印的宝钞,不过万变不离其宗,最后都是毁在滥发上。凡是玩纸币的封建王朝,最后都无法抵御只要印出一叠纸片就可以换来东西的诱惑,一次又一次毁掉了纸币的信用,也让纸币在老百姓的心里变成了巧取豪夺的代名词。

华元建立之初,由于可以和白银自由兑换,逐渐建立起了信用。但随着一**八年全球经济危机爆发,中国逐渐放松信贷,政府大规模印钞,并于一九O一年开始正式暂停了华元和黄金的自由兑换,从那个时候开始,对华元信用的质疑就开始出现,并且随着战争准备的开始,逐渐演变成了货币贬值通货膨胀。如果不是之前在欧美大发国债迅速补充了国内的发钞储备,怕是华元纸币的信用问题早已演变成了危机。

说到通胀,郑宇算是深恶痛绝了。每一次泡沫破裂,都伴随着经济动荡甚至社会矛盾激化,也都往往和通胀紧密挂钩。

“既然目前黄金足够支付,能不能放开兑换?”郑宇说道,“既然问题出在纸币信用上,那我们就把这个源头稳住,再加上严加追查,地方上的囤积炒作自然就是无源之水。如果担心有些人投机套购黄金,可以规定黄金不能出境,并且限定每个人的最高兑换额度。”

刘定一等人闻言脸色都是一变,互相对视了一下,各自沉思不语。

郑宇一边整理思绪,一边品着茶,依然是一派镇定从容。

“这停止华元自由兑换黄金,乃是陛下的谕令。”半晌之后,刘定一有些迟疑地说道,“若是陛下有旨开禁,我等自然遵从。”

郑宇盯着他这位总理,平静地说道:“陛下既然委托我协调此事,相关举措我自会上奏,刘相但可放心。此事关重大,先且勿论其他,单说可行不可行。”

“这要看以后是否一直允许华元和黄金的自由兑换。”刘定一沉吟片刻,开口说道,“政策不能朝令夕改,英镑的信用,在于其自一八二一年以来,含金量一直稳定在七点三二盎司,而且始终可以与黄金自由兑换。我们之前先是允许自由兑换,然后停止,现在恢复,以后再停止,这样恐怕会出问题。”

郑宇承认对方说的有理。

但他有更深的考虑。对于中国这个比较贫穷的社会来说,对社会稳定威胁最大的无疑是通胀,是政府纸币信用的丧失。毕竟老祖宗用了几千年的贵金属,而这个时代的老百姓对纸币的使用才不过十年光景,而接受纸币也不过是因为可以自由兑换金银。换不换是一码事,能不能换又是另外一码事。

这纸币的信用,真的是伤不起。

“这件事情必须要仔细讨论一下。以我的看法,目前国际通行金本位体系,如果一国纸币不能和贵金属自由兑换,其信用必然受到质疑。对于我帝国来说,建国未久,政府信用,纸币信用,还都是新鲜事物,不得不慎重对待。如果动摇了民众对纸币的信任,通胀飞涨,人民吃不饱,用不足,那是要生怨气,要起来闹事的。”郑宇断然说道,“这件事情必须解决,以我的看法,恐怕还是重开自由兑换的好。只要稳住那些财阀不套现,其他小笔兑换,对我国的硬通货储备构不成什么冲击,反而能够迅速恢复华元信用,稳定物价。这事一会我们好好讨论讨论,今天就要拿出个方案,报请陛下。”

刘定一和众人对视一眼,点头说道:“殿下所言倒是在理。目前我们最担心的其实也是通胀,如果能用这种方法来解决倒真是去了块心病。不过,还是我刚才的担心,以后是否不会再反复,这关系到政府信用。”

“放心吧。”郑宇摇了摇头,“不会有什么动摇。”

众人见他说的如此斩钉截铁,虽然不知道他有什么底牌,但想一想皇帝的高深莫测,倒也真的多了几分信心。,

“说起通胀......战争开始后,你们准备怎么控制物价?”郑宇又想到了另一个问题。

众人互相看了看说道:“之前,书记处很早就拟定了一个战时经济管制的框架,最近内阁也成立了一个秘密小组进行完善和细化。”

郑宇的心中大震。

战时经济体制,他印象里,应该是一战的时候正式登场,不过从各交战国的有条不紊和效果显著来看,无疑都是研究多年。但无论如何,一九O五年的中国也制订了这样一个体系,还是让郑宇不得不刮目相看。

“根据帝国宪法,一旦正式宣战,经皇帝批准,国会二分之一以上多数通过,国家各项权力将移交战时大本营,由皇帝陛下担任大本营最高统帅,内阁和军方,以及陛下的幕僚组组成大本营各个专业机构,直接协调内阁各部和各专业机构,统合国家资源。”刘定一的语气带着不加掩饰的自豪和骄傲,“根据帝国战时经济管理体制,大本营将组建经济组统合全国主要经济,凡纳入战时经济管理体制的企业,都将由大本营派出代表,负责监督其生产经营等情况,监督价格。根据管制条例,各企业税前利润率不得超过百分之五,多余部分全部无偿上缴国库。这样,企业就没有囤积和涨价的动力。此外,大本营驻各地的物价监督员,随时监控市场物价情况,一旦出现异常,马上通报中央政府和地方政府,进行干预。”

郑宇想了想却感觉有些问题。他也知道些典故,皱着眉头说道:“这里边......怕是有些不妥。比如监督员,那么多商品价格,他怎么判断涨价还是没涨价,涨了多少?几千种商品,每个地方得需要多少人监督?这监督得过来吗?”

内阁众人面面相觑,刘定一犹豫半晌,坦然说道:“这个问题,我们也想过,但也没有什么解决的办法,只能靠个人解决了。”

“这样不行。”郑宇断然说道,“监督员一是精力不足,二来恐怕很容易被收买,这个定价高那个定价低,这个涨那个不涨,到时候抓你不抓他,甚至有更多事端出来,老百姓怕是要闹的。”

“那您说怎么办?”刘定一反问道。

“可以与地方政府联合制订物价手册......把各类商品,按不同种类和规格,限定最高价格,并且在报纸上公布出来。凡是有违反的,国民都可以向物价部门举报,对其罚款。”郑宇说道,“这样有清晰的依据,并且发挥就近监督,多数监督少数,就可以避免监督员的**,也能最大限度地发现问题,及时解决问题。”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这样工作量就太大了......比如苹果,有大的小的,有虫洞没虫洞的,这......”刘定一面露难色,“各地情况也不同,物价本来就差异很大。”

“尽力去做就好,凡事都是利弊共存,只要利大于弊就可以做。”郑宇加重了语气,“没人知道战争打多久,后方的稳定是最重要的。直接把价格限定死,哪怕有些许不公平,但至少绝了商人囤积炒作的念头。至于各种商品内部差异,可以把规格分的细一点,按区域差别也分一下,以省为单位,但价格不能差太多,避免商人盲目投机。”

刘定一沉思半晌,和众人对了下眼色,面露笑容:“看来又有得忙了......几位,咱们就是劳碌命啊。”

郑宇环视众人,语气郑重:“这法子只要认真做,肯定管用。”

他自然知道这个管用。

前世的欧洲列强在一战不约而同都用了这个法子,效果最好的就是英国和德国,法国也还可以,意大利差一些。而这方面做的不好的俄国,**了......

一连提出两个影响深远的方案,郑宇此刻身上的王霸之气当真是弥漫而出,不由得多了几分意气风发。

“说了这么多,倒是把军需案的正事忘了。”郑宇一笑,“通胀如果能控制住,军需案军方所要的款项,政府是否可以宽限一下?”

几位内阁大佬默想了半晌,彼此交换了一下眼神,刘定一点了点头:“这个......可以考虑,但要按照他们索要的数字去批款子,恐怕还是会出问题。”,

“为什么?”

“军队花起钱来没概念。”刘定一坦然说道,“他们在乎的就是胜利。从镇**时代开始,帝**队就强调用火力压倒对方,降低伤亡,并以器械精良来培养军队的优越感。所以民众都认为帝**队战无不胜,是绝对的精锐。其实这都是钱堆出来的......对于他们这帮人,我是......太了解了,最喜欢的就是用钢铁,或者直接说,用钞票砸死对手。”

“以前他们打法国殖民军和远征军,对方后勤补给的糟糕和士气之低迷就不说了,后来打清军,打日本,都是打的穷鬼,泼水一般的子弹炮弹砸过去,对方肯定扛不住。”刘定一苦笑一声,“问题是这一次是直接和俄国和日本人开打,俄国人有德法美三国资本,自己的底子也很厚,而帝国负债累累,再玩这种拼消耗的打法恐怕要吃大亏。”

“我们并不是非要卡他们,也不是想压制他们打胜仗,真的是担心他们放手去玩,最后把国家财政拖垮了。”刘定一叹了口气,“其实我们也是老镇**,军队那点猫腻我们心里有数。军队就不能替国家考虑考虑?难道就不可以精打细算地打仗?日本人当年一天一个饭团,二十发子弹,不也一样打仗?”

郑宇感到有点荒谬。

按刘定一的说法,这帝**队简直就是前世的美帝和苏修,仗着自己家大业大,打仗就是一股脑的拼钢铁,海量的子弹炮弹砸过去,对方不被打死也被吓死了。

说起来,美国人这一套也有那么点心理战的意思,一上来就是一副用物资砸死你的架势,自己人自然认为自己赢定了,而对方则是自惭形秽。

可问题在于,目前这个中华帝国,可以这样搞大清,甚至这样搞过一次日本。可面对俄国和日本的联合,还能这么搞吗?

郑宇思索再三,也不得不承认刘定一说的有一定道理。不过拿日本人来比,这个也着实有点过了。

“刘相所言,在下要好好琢磨琢磨。”郑宇点了点头,“不过几位可能也知道,在下曾经和鹰翔的人调研了东北方面军的军需情况,从调研的资料看,他们提出的军需清单,倒也的确水分有限,甚至某些方面已经很是紧张。其实他们的苦衷,我是了解一些的。”

郑宇把那一次和近卫第二军的指挥官们讨论的情况简单说了说:“......大致就是如此,东北方面军的情况有些特殊,如果不能提前囤积物资,开战后一旦交通线被截断,那就是想运也运不上去了。”

唐绍仪微嘲说道:“如果军方守不住交通线,那我又怎么确保他能守住仓库?交通线能丢,前面储备的物资就丢不了?我们把物资全运上去,到时候他撤了,送给敌人,或者被迫焚毁,我们又得重新采购。”

“可以分散储存,大部分储存在靠后一些的要地。”郑宇说道,“东北方面军我是下部队看了的,部队的备战情况不错,守住主要地域问题不大。我想......这个问题还是可以解决。但交通线,坦白来说确实比较脆弱。海军力量的对比,不是一时半刻能扭转的。这个......眼下也没什么好办法。”

内阁几人彼此看了看,都有些恼怒,却也没说什么。

“西北方面军也有类似问题。”郑宇说道,“西北的交通线太长,尤其在新疆境内,还有很多股叛军一直无法彻底消灭。我们通往西北,就那么一条铁路而已,可以说处处都可能被截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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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整一上午。

郑宇基本也把握到了内阁的底线,心里渐渐有了个一揽子方案。照他的想法,这些措施做下来,不但军需案可以破局,连通胀也可以一并缓解,甚至一举解决。不过他其实也有和内阁类似的担心,所以并没有施加太多压力。说白了,现在还是摸底阶段,还没到出牌的时候。

快要到了吃饭的时候,刘定一的秘书进屋,送过来一叠文件。郑宇抬头一看,感觉有几分面熟。刘定一看了看他的神色,微微一笑:“殿下,给您介绍一下,这位是刚回国的宋秘书,宋教仁,字遁初。”,

郑宇脸色不变,微笑着看着这位浓眉大眼的青年秘书,伸出手来与对方握了握,很诚恳地说道:“遁初先生,久仰大名。真的是......久仰大名。”

这不是郑宇第一次看到历史名人。不过,他对于这位另一时空被成为“一流的政党政治家”,死在暗杀者枪口之下的国民党缔造者,却有着一种特殊的感情。

钦佩。

他最佩服的,就是宋教仁在遇刺后,死之前,给组织刺杀自己的主要嫌疑人之一大总统袁世凯写了一封信,“......今国基未固,民富不增,遽尔撒手,死有余恨。伏冀大总统开诚心,布公道,竭力保障民权,俾国家得确定不拔之宪法,则虽死之日,犹生之年......”至死以宪法,以国家体制为念,这和后来民国各派政治力量一有矛盾,动辄打倒,反复**,直接诉诸武力的做法,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在郑宇看来,宋教仁是当时中国少有的真正有胸怀,有气量,不以私利为先的政治家。虽然在政治主张和政治手段上都不太成熟,甚至很多方面显示出了幼稚和天真的一面,但其品格中的闪光点,却实实在在是那个混乱不堪的时代,中国政界人物所至为缺乏的。

作为一个政治人物,宋教仁是很失败的,他的死亡也是一种必然。但作为一个政治家,郑宇却钦佩他的道德和品格,胸怀和气量。

他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位前世如雷贯耳的人物,发现对方果然是一表人才,二八分头,留着八字胡,浓眉大眼,目光坚毅,不过看向郑宇的神态,却是隐隐带了些紧张和好奇。郑宇知道,由于历史的改变,这人恐怕没什么机会年纪轻轻就被推到时代的风口浪尖,三十一岁就离内阁总理仅有一步之遥。

在这个体制严密的帝国,即使是宋教仁这样的英才,又有幸成为首相的秘书,要想入阁担任首相,怕也要好好磨练个二三十年了,除非......

对面的宋教仁似乎对郑宇的热情和恳切也有些不解,讷讷地说道:“殿下您过奖了......遁初初出茅庐而已......”

刘定一拍了拍宋教仁的肩膀:“遁初,看来殿下与你有些投缘,难得啊......中午一起吧。这帝国以后还是要靠你这样的年轻人了。”

郑宇笑了笑:“那是甚好。在下与遁初兄一见如故,正好借您的宝地多多请教。”

两人目光一对,宋教仁心中不自禁地一寒,又有些迷糊。

这位太子爷,看向自己的目光……怎么有那么点垂涎三尺的意思?

一种特殊的感情。

钦佩。

他最佩服的,就是宋教仁在遇刺后,死之前,给组织刺杀自己的主要嫌疑人之一大总统袁世凯写了一封信,“......今国基未固,民富不增,遽尔撒手,死有余恨。伏冀大总统开诚心,布公道,竭力保障民权,俾国家得确定不拔之宪法,则虽死之日,犹生之年......”至死以宪法,以国家体制为念,这和后来民国各派政治力量一有矛盾,动辄打倒,反复**,直接诉诸武力的做法,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第二十三章 帝国未来(上)

傍晚。

郑宇轻轻拍了拍额角上的玉手,示意自己要出发了。明月兰拿过郑宇的外衣和帽子,替他穿好,又仔细了一下,轻声说道:“看您这几天马不停蹄,实在累坏了何必这么辛?.不行就改天。”

“答应的事情,怎么能随便反悔。”郑宇苦笑一声,脸上隐现疲惫,“我的身份特殊,一举一动都会被看成某种信号。没办法,这就是命。”

“调和军政矛盾,解决军需案,尽快达成战争准备,这是事关国运的大事。”郑宇站在那里,闭着眼睛,被明月兰用热毛巾在脸上仔细地擦拭着,有些泛白的脸色被热气一蒸又现出了红润,整个人也显得精神了不少。

“刚才跟你说的事情,尽快去安排,和李处那边协调好。另外,局里加派过来调查刺杀案的人手,你要调配好。我已经给局长挂过电话,让他给你一个名义”郑宇闭目养神,唠唠叨叨地说着,“你还没去见他吧?这两天你回局里的时候好好和他聊聊,我看秦叔最近麻烦事不少”

“好了,都记得了。”明月兰把他的帽子扶正,满意地笑了笑。

郑宇也觉得自己有点好像一个唠叨的老太婆,自嘲地一笑,揉了揉眉心,对着门边的邱海阳和吉雅赛因点了点头,大步走了出去。

不一会,楼下传来了汽车发动的声音。明月兰透过窗户,看着车队离开了中华宫,手中轻轻婆娑着热腾腾的毛巾,轻咬嘴唇,不自禁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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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在许凡的元帅府和郑宇一起用餐的,只有许凡和夫人余雪,小儿子许巍。许凡的长子许波是海军战刀号巡洋舰舰长,正在南方随机动舰队主力进行演练,次子许亮是新近扩编的海军陆战队第三师陆战七团团长,正随部驻扎在旅顺,拱卫渤海湾的大门。

余雪是安南汉人,书香门第的大家闺秀,十八岁头上嫁给了当时二十四岁的许凡,跟着丈夫南征北战,是一对真正的患难夫妻。余雪虽然柔顺,却也并不是纯粹生活在丈夫光环下的小女人,早年就坚持学了新式女校的课程,又跟随丈夫练习英语,接触了不少海军方面的知识,在海军军内和帝国上层女眷中倒也有着不俗的威望。

余雪烧得一手好菜,尤其擅于煲汤,据说当年许凡也是经常跑去蹭她家的饭,两个人才走到了一起。今天,余雪是费尽心思煲了一锅大补的鸡汤,郑宇喝得双眼放光,满脸是汗,还一个劲地说着好喝,嘴里有些含糊不清。

余雪笑着看着这个青年,眼圈隐隐有些发红。许凡看到妻子的模样,暗自苦笑,在下边轻轻握了握妻子的手。

旁边的许巍有点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位殿下,心说这人昨天看着还是风度翩翩,今儿一上桌怎么跟个饿死鬼投胎一样?丫可真不见外啊

吃过晚饭,许凡拉着郑宇来到了后园的温泉室。

这里其实就是所谓的土耳其浴,燃着香料,热气蒸腾,灯光柔和,一进来,人的心情就会不由自主地松懈了下来。只不过,既没有穿着比基尼的美女,也没有捧着时鲜水果的女仆,只有外间面无表情的侍卫。

许凡上下打量着郑宇,看得他有点不好意思。郑宇讷讷问道:“叔,怎么了?”

“没什么,”许凡打了个哈哈,却又玩味地说道,“你这身材倒是没得说,本钱也难怪那日本小妞一下就中招了。”

郑宇微觉不好意思,心中却又是一痛。

“她是为你死的,”许凡靠在浴池的壁上,往头上敷了块热毛巾,微闭双眼,“小宇,还有很多人也因为你死了”

郑宇沉默。

“今天你见了刘相,你准备怎么和他说刘振武的事情?”

“一大队被消灭的消息已经被证实了。按照时间,还有纪律,刘支队长肯定是牺牲了。刘相邀请我明晚去他家里,我直接跟他说。实话实说。”

“你不怕他记恨你?说白了,振武也是因为你死的。”许凡叹了口气,“刘相是个护短的人,尤其喜欢这个二儿子。他家的老大你也见过了,那是另外一条道刘相一直把希望寄托在振武身上,没想到那小子背着他隐姓埋名去参军。后来陛下特批,不要告诉刘相,还特准他留在西伯利亚,希望把这孩子真正练出来。本来计划战前把他换回的,没想到刚要派人去,就出了这事情”,

“我会查清背后的阴谋。”郑宇沉默片刻,坚决地说道,“义勇军的弟兄们不能白死,阿菊也不能白死。父亲已经命令我继续秘密调查此事,而且会加派些力量给我。”

“你有这个心,很好。”许凡点了点头,“这几件事情,你都做的不错,我看老师对你是满意的照我观察,只要这几件事情上头你不出什么纰漏,你这个太子的位置很可能就算定下来了。”

郑宇的心中轰地燃起一团火焰,脸庞在蒸汽里若隐若现,微微有些发红。他感到了一阵眩晕,一阵狂喜,一阵如释重负。他很清楚,对面这人说是,那基本上就不会有什么问题了。

“不过,你也别太得意。”许凡双手抱着头,懒洋洋地浮在水面上,双脚轻轻地拨动着水,如同在水面上仰面打着瞌睡,“老师不是凡人,他的心思,我很多时候都猜不透。他把你真的当成继承人的话,会给你安排很多很麻烦的事情,准备各种考验和培养,你会遇到各种各样形形色色的这方面,我只能祝你好运。”

郑宇看着这位浮在水面,潇洒自如,语气平静的元帅,心中的热度顿时降了下来,恭敬地说了声:“是,老师。”

“以后别叫我老师了,陛下听着不舒服。”许凡轻声说道,“以后你就是陛下亲自教授。老师,这是带着传承的。你要记住,任何时候,你传承的都是陛下而不是我,只有他才是你的父亲,你的老师,你的榜样。”

“凡叔,按说这事我是该开心一些才是。”郑宇苦笑一声,“可现在怎么就感觉这心里沉沉的?我这太子当的,有时候自己都觉得挺没意思”

“没意思也得当。”许凡的表情严肃起来,把脸凑到郑宇面前,“你已经这样了,后退,连活下去都难。记住,你只能向前走,千万不要回头,也不要犹豫。”

郑宇心神一凛,脸色也凝重起来:“记住了。向前走,莫回头。”

“我会全力帮你。”许凡又闭上眼睛,“你是我的希望,也是这个国家的希望。”

郑宇心中有些迷糊,只是怔怔地看着这人。

“你不要多想,我在你身上不求什么。这个国家,是陛下和我们几个半生心血,算是我们共同的孩子。可我知道,历史交给我们的使命,已经差不多完成了,这个国家以后需要的,不是我们这样的人我一直想把你培养起来,成为这个国家以后最需要的那种统治者。不过现在”

郑宇默默地听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许凡沉默片刻,开口问道,“在莫斯科你曾说自己要逐步推进民主化,你毕竟是帝国太子,明知道这些话会传回陛下耳朵里,你就不怕?还是说这其实只是用来敷衍那些民主派的?”

郑宇心头一颤。

从记忆碎片里收集的信息看,这位元帅似乎一直隐隐地引导这位太子成为一位开明民主派,这有些荒谬,可却是事实。但关键在于,对方不是在野分子,而是真正的实权大佬。他所做的,无疑是在潜移默化地架空他本人。

在郑宇看来,这样的人,恐怕不是大圣大贤,就

“老师以前让我读卢梭,伏尔泰,读洛克,读美国,法国和英国的**史,我确实读了,比较了,也反复思考过。这些话,其实都是我心中所想。”郑宇思索再三,心一横,开口说道,“我身为太子,按应该支持绝对皇权。可我首先是国民的一员,是一个中国人。我不能仅仅为了一己私利,背弃国家,背弃国民。在我心里,这个国家,这个民族,比什么都重要。”

“我承认,在建国的时候,以至现在,帝国的体制都是最适合国家发展的。甚至在将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都是如此。这个国家需要的,是进一步的改良和完善。”郑宇继续说道,“这个民族已经习惯于服从一个强人的意志。一旦缺乏这样的绝对强人,或者说,盲目推进所谓的民主化,结果不过是再以暴力或其他方式角逐出一个公认的强人罢了。既然如此,又何必东施效颦?”

许凡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了他的身边,只是默默地听着,认真地看着。

第二十四章 帝国未来(下)

“可民主毕竟是大势所趋,是文明社会所向。人生而平等生而自由,这确乎是天道,也是人道。社会发展的趋势,是越来越接近这个天道。”郑宇说着说着,心情也渐渐平静下来,“强行走向另一个方向,建立等级社会,并坚持走绝对**体制,与民主渐行渐远,虽然在某些历史背景之下可以实现,但最后必然被历史所抛弃。”

“在我看来,目前帝国的体制,经过不断的改良,凝聚民气提升国力,提高人民的幸福,通过教育提升人民的素质,再稳定发展四五十年,最终就可以逐步过渡到主权在民。这个过程很漫长,也必然充满了艰辛,充满了不可测的危险。一切怀念旧体制,怀念特权怀念等级的既得利益者可能都会反复斗争,争夺历史的主导权,而他们所喊的口号,披着的外衣,也可能分外具有迷惑性。”

郑宇的脸上渐渐出现了一种莫名的神采:“我已经想得很清楚,只要我一天是太子,甚至是皇帝,我就要和他们斗争。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责任,我相信我的责任就是守护好这个国家,把它引向正确的方向。”

“那你要如何和他们斗争?”许凡盯着他,缓缓说道,“他们都是有权力的人,他们很有力量,甚至是这个国家真正的实力派。你凭什么和他们斗?你们斗起来,又会给国家带来什么?你又如何确定你自己的想法就是人民所需要的?”

“尽量把斗争控制在法治框架内,”郑宇看着这位元帅,这位老师,异常坚定地说道,“如果对方使用暴力,那我们尽量利用宣传舆论,用分化瓦解,和平地解决问题。但如果必须采用武力,如果对方一定要**消灭反对派,那我就用更强的暴力彻底消灭他们。为了国家和民族,我不会做虚伪的圣人。”

“如果人民需要我是皇帝,我就是皇帝。”郑宇恳切而坚决地说道,“如果他们需要我是其他的什么,那我就是其他什么......我从没把自己当作是救世主或者是神明之类,我只是个普通人,运气比别人好一些的普通人。”

“以后,如果命运安排我做了君主,我要履行君主的责任。至于我如何确定自己做的是对的......一念为善,存之于心,此善念,便是为人之根本。”郑宇说道,“什么是善?善就是一种原则,是做合乎天道,合乎人道的事情。作为国家的统治者,要把民众放在心上,而民众的利益,是不能放在天平上去称量的,不能用少数特殊人的利益,去称量全体民众的利益。”

“我会去做自己认为正确的事情,”郑宇很认真地说道,“正义和道德,是我内心中至高无上的法则,而复兴国家,就是我的最高目标。”

许凡只是默默地看着他,表情复杂,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很好,比我想象的还要好。”半晌之后,许凡轻声说道,“不过你太好了,好到我都难以相信。能说出这样一番话的皇族,如果不是大圣大贤,就是大奸大恶。”

郑宇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我相信你。”许凡对他笑了笑,很认真地说,“因为你是我看着长大的。你是一个很好的孩子,我相信你也会是一个很好的皇帝。”

“不能不说,上天很眷顾我们这个多灾多难的民族。”许凡满足地叹息了一声,“原本要沉沦黑暗的国家,却有了我们几个人,现在又有了你。有人说过,君主制最大的问题是......他们无法保证每一代的皇帝都是英明果决的明君,而皇朝的弊端却是一代一代累积的,以至于越往后,对皇帝的要求越高。可是陛下却有了你,在几万名孤儿里选择了你。这是你的幸运,可现在看恐怕更幸运的是这个国家。”

“既然这是天命,那我就要守护它。”许凡对着郑宇一笑,“谁要破坏这个,就是破坏这个国家的未来,我不会允许他们这样做,无论是谁。”

郑宇有些迷惑地看着这位异常坚决的元帅。他还无法确定对方到底是怀着什么样的目的说出这样一番话。但有一点可以确定,那就是这位元帅,在皇位问题上已经坚决地站在了自己一边。,

当然,也可能是把自己作为......但至少目前,这并不是最关键的。

关键的是,他能够提供目前郑宇所需要的东西—力量。

“叔,我给你擦擦背。”郑宇沉默半晌,开口说道。

许凡笑着点了点头。

两人上了岸,许凡坐在凳子上,拍了拍手,沉默的侍卫端进来一壶热茶,随后转身离去。

郑宇把毛巾拧干,细心地擦拭起许凡的后背。

“您身材保养得真不错。”郑宇看着这人五十多岁却依然肌肉结实,倒三角的后背在灯光下闪着彪悍的光泽,忍不住赞叹了一句。

“从小喜欢游泳。”许凡笑了笑,“每天都游,五十年了......其实,我一直有个梦想。”

郑宇好奇地问道:“什么?”

“游遍全世界的大江大河。”许凡吸了口气,缓缓呼出,“长江,以前游过了,黄河,还没有。还有密西西比河,尼罗河,亚马逊河,伏尔加河,多瑙河,莱茵河,塞纳河,泰晤士河......”

“等我实现了这个梦想,我还想自己架着艘帆船,周游世界,横跨太平洋,大西洋,游走印度洋,穿梭地中海......这个世界太广阔。前半辈子,忙了些事情,实现了自己的一个梦,下半辈子,我还想实现另外一些梦想。等你掌握了这个国家,我就要去实现我自己的梦,这个国家,就交给你了。”

郑宇怔怔地看着这个人,目光越发复杂起来,沉默片刻,说了声:“是。”

郑宇默默地擦拭着这位元帅的后背,温泉浴室里,一时安静了下来。

他有点看不透这位元帅,这个人,似乎和这个时代,有些格格不入。从他他刚才的表白看来,他不是满口国家人民一肚子权谋诡计的野心政客,也不是一脑子地盘,金钱和女人,满口**口号的军阀。他更像一个普通人,一个渴望自由,敢于幻想的普通人,也是一个对国民有着最朴素感情的人。

郑宇的心中,隐隐有了一种猜测。

“你一定要让老师满意,只有他才能最终决定你的命运。”片刻之后,许凡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不过,你心里要牢记,你要做你自己,不要去做别人。你的人生道路,要自己走出来,而不是被别人推着一路走下去......包括我。”

“记住你是谁,你要什么,记住什么是对什么是错,记住......你和他们,和这个国家亿万人其实是一样的。”许凡的声音不大,语气平静,可却又是那么地清晰而有力,“你是皇帝,可又不是皇帝。你的路是一条充满危险和苦难的道路,不要指望去索取太多东西,你能收获的不过是内心的成就感和满足感。”

郑宇沉默地点了点头,手上默默地擦拭着。

“这个城市,甚至这个帝国,远远不如表面上那么平静。”许凡轻轻叹息了一声,“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也都有自己的抱负和信念。你还太弱小,你的力量都来自于陛下。所以你能做的,就是坚定地站在陛下一边,因为,他是最强的,也是支持你的。至于我,会站在一旁支持你,帮助你。”

“你自己一定要小心。”许凡很认真地说道,“在这个国家里,**消灭永远是最直接的解决办法,也是大部分有实力的人最愿意去采取的办法。一切伟大的理想和信念,离开了**也就都谈不到了。”

“是,”郑宇恭敬地说道,“这一点,小宇在俄国就亲身体会了。”

“这就是政治。这个国家的政治斗争几千年来都是你死我活。”许凡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我们只能尝试去改变他,但真正成功也许还要上百年。”

“权力,尤其是可以不受制约的权力,无论是通过什么手段实现的,最后都是一剂毒药。”许凡继续说道,“在中国,皇帝在事实上终究是一个超越法律的存在。这个地位,可以为善,可以为恶,也可能以为善之念做了恶事。老师是一个很理智的人,他做到的,我自忖很难做到,所以我从没想过去坐那个位置。”

郑宇心中一紧,但手上却依然在坚定地擦拭着。,

“可是有这样一个位置在,就有很多人忍不住去觊觎。成为人世间的神,对所有参与政治的人,所有有力量的人来说,都是难以抵御的诱惑。”许凡说道,“这种诱惑之大,可以让很多人杀妻灭子,屠戮父母,扭曲人性,可以让很多人坐视生灵涂炭,血流成河。这些年来,凡是这么做了的人,我们都把他干掉了,不论是谁。”

“小宇,你的心要狠,手要辣。在这个事情上头,无论是谁,都要毫不犹豫的下手。”许凡淡淡地说道,“哪怕是我,如果因为这种诱惑,在某一天下了水,你也要毫不犹豫地除掉我。”

郑宇的手终于一颤,停在了许凡的后腰。

第二十五章 传承

“我不会怪你。”许凡恍若未觉,“虽然我现在很清醒,但没人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

“你坐下,我给你擦会......你说说军需案的事情。”

擦过背的两人,又重新泡在水里,肩并肩,闭目养神。

“叔,我有个事想问你。”郑宇突然开口问道。

“说。”

“铁四号案......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

许凡一掀头上的毛巾,转头看着郑宇,目光炯炯:“你问这个干什么?”

郑宇看着这人突然变得锐气十足的目光,脸上却是一片坦然:“马江案背后还有人。我之前就查到马江和铁四号案的关系。当年,马江首先出首了中审局齐齐哈尔分局,导致中审局被查,然后就此引发铁四号案。我想,从这方面入手,也许能寻找的到一些线索。不过这案子始终都是语焉不详,如果我不了解下当年的内情,恐怕这事也很难查清楚。”

许凡盯着郑宇看了半晌,郑宇只是坦然地和他对视。

许凡脸色变幻,似乎很是纠结,许久之后才长出了口气:“这事......委实太过复杂,恐怕我说了你也弄不清楚是非。”

“政治上的是非本来就很难说清,”郑宇一见有门,脸上却依然沉重,“我只想知道些当年的事情,把逻辑关系和利害关系理清楚,这样才更容易看清目前的格局,弄清楚马江的背后到底是谁,想干什么。”

许凡点了点头:“你说的也有道理......按说那件事情是禁忌,不过既然涉及到你,尤其是......我就说些我知道的。”

郑宇精神大振,眼睛不眨地看着许凡。

许凡转过头,在额头上重新敷上热毛巾,闭着眼睛不知在想什么。半晌之后,他才开口说了起来。

“当年,老师最喜欢的学生,不止我和小铁,还有他。”许凡的声音低沉,郑宇的心中却是剧烈地一震,“那个名字已经是禁忌了......陈磊,大磊。他是我的同学,老师的学生。”

“当年我们三个是老师最好的学生......镇**这个团体,其实最早就是我们三个跟着老师一步步发展起来的。陈磊一直是负责内政的,管着行政,经济,内部的监督,建国后做了总理。他不但管着复兴党的党务,还管着内阁,管着中审局。建国之后头几年,为了搞建设,他提了裁军案,老师准了,又提军政军令分家,搞了国防部,派了自己的亲信管着,老师也准了。就这样,一步一步,我和小铁,陆海两军都开始被压得束手束脚。他搞基建,修铁路,建工厂,扩张中审局,那是他最风光的日子。”

“其实我明白老师的心思。老师是怕军方势力扩张,引起一些人的野心,怕我们也压不住下面人,当然,也是不想我们受什么诱惑,所以用政府这边来压一压我们......可是大磊他地位高了,野心大了。他想做太傅,迫不及待想控制帝国大权架空陛下。他秘密地搞了一套理论来做宣传,其实讲的都是俄国民粹派的那套东西,再加上一些乌托邦的玩意,提出要搞地上天国,建立大同世界,迷惑和煽动了很多党内外的同志。他私下里喊出口号,要改帝国为共和国,指责老师实际上背叛了**,而他要带领同志们继续**。世界经济危机爆发,经济萧条,他的这套私货大行其道,不少人上了他的船......”

许凡的语气平静,并无什么怒意,仿佛这一切都不过是微不足道的事情。可听着这些,郑宇只觉得心中一片冰冷。他完全能够想象到,这些的背后,隐藏着多少野心,权谋,谎言,鲜血和生命,又有多少绝顶聪明的政治人物在一场又一场的搏杀中此起彼伏,你方唱罢我登场。

“老师其实一直在容他,不为别的,只因为他是老师的学生,老师觉得他只是一时想茬了,派了些初出茅庐的小间谍去提醒他,希望他能幡然悔悟,大不了做个老百姓。但大磊已经昏了头,以为老师要下手了,密谋发动中审局的秘密力量和他通过国防部控制的一些部队袭击中华宫,嫁祸给我和阿铁,引地方上他的党羽和外面的部队进京扶你继位,他做实际的摄政。”许凡缓缓说道,“他的身边一直有陛下的人。这个时候不能再犹豫了。”,

郑宇惊得口干舌燥,干咽了一口。

“马江这个人有些小聪明。他在齐齐哈尔干的事情,其实老师心里早就有数。不过他倒也光棍,闻到了些味道之后抢先出手举报中审局,并且把矛头直接指向了陈磊。当时老师正好在找借口对大磊下手,却又担心不教而诛让党内寒心,于是干脆就着马江的由头顺藤摸瓜,正大光明地把中审局率先监控了起来,大磊也不知道老师只是想查清楚马江举报的事情还是要对自己动手,犹豫之间就着了道。我和小铁,加上禁卫军和总情局,宪兵队,警政部,按照陛下的命令雷霆一击,把大磊和他的各地的党羽一举拿下,他本人以二十四条罪名被处决,家属被永久关押。所以马江等于是立了功,老师就又让他在齐齐哈尔蹦达了这几年。”

许凡说完,沉默着,又恢复了闭目养神。郑宇沉默片刻,开口问道:“叔,那陈总理的手下都被清理干净了?”

“不知道。”许凡很干脆地回答,“他经营多年,有些人我们掌握,有些人我们不掌握,至于暗中同情他的,那就更加无从谈起。但我和小铁都有种猜测,他当时在军方渗透了一些将领,我们并不清楚,而那些人后来都莫名其妙失了踪......恐怕是跑到俄国了。”

这个事情,早先郑宇在齐齐哈尔看天机的报告时已经猜到了一些。不过现在听许凡说起,他依然是有些难以置信。

“那人不是一直宣传要建立人间天国吗?他的人怎么会去出卖国家的利益?”

“大磊他不是什么圣人,他只是需要一些口号来争取权力,蛊惑人心罢了。”许凡摇了摇头,“他那套玩意,老师,我还有小铁再清楚不过,根本都是幌子。幸亏他没成功,要是他们真上了台,这个国家现在的情形不问可知。所以我从来不后悔。虽然他是我的同学,是朋友,可我必须干掉他。这是为了国家,也是为了老师,为了我们大家。”

郑宇心情有些沉重,只是点了点头。

“至于你说马江背后还有什么人......我也有这种感觉。”许凡微微皱了皱眉,“以他一个小小的市长,搞出这么大的局面,就算他是人才,也要有这个胆子和底气才行。他背后一定站着某些人。”

“那您觉得,有可能是什么人?”郑宇问道。

“嗯......说不太好,但有能力给他提供后盾和勇气的,想必至少也是部级以上的领导,或者是中央党部的大佬,要么就是军方。”许凡低声说道,“你从这几方面入手,仔细查一下。尤其那个刘琴......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那人有些奇怪。”

“已经安排天机和总情局去查了,”郑宇也觉得有点苦恼,“不过现在还没什么发现。”

“不要太着急。”许凡说道,“你还年轻,这局棋你还可以下很久。现在够资格做你对手的人,注定是耗不过你的。只要不犯错,你就一定能笑到最后。马江的事情上,我劝你不要过于激进。这里的水连我也不知道有多深......这个时候,帝国毕竟是国战在即,如果惹出太多麻烦,未必于国有利。”

郑宇的脑海中如同一个轰雷炸响,他强压着恐惧看向这位元帅。

“我并不清楚这里的问题,我只是提醒你。”许凡依然是闭目养着神,“政治上的事情太过复杂,只要有共同利益,什么人都可能站在一起......老师当年为了小磊的事情,容了马江这么多年,这就足够说明问题了。”

郑宇深深吸了口气,稳住心神,很认真地说道:“是。”

半小时后。

“希望你记住今天所说的话,”许凡缓缓站起身子,转头看着郑宇,充满力量美感的身体线条,在灯光下如同一条彪悍的鲨鱼。他微微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齿,“我相信你是一个言而有信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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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

余雪散开盘着的头发,补着晚妆,扭头对着许凡一笑:“还在想那个孩子?”

许凡点了点头,把玩着手中的酒杯,看着鲜红的酒水在酒杯中翻滚着,轻声说道:“他给我的感觉很真诚。”,

“那不是很好吗?”

“可我总觉得他和那个孩子不一样了。”许凡苦笑一声,“我是看着他长大的。你当年也是最喜欢他。你说,他还是当年那个孩子吗?”

“那时候他才多大。”余雪一笑,“那么小的孩子,连话还说不太好,后来也不过见过几次......我今天看着他,倒是越发觉得是个好孩子。”

“我看不透他。”许凡摇了摇头,“我看不透的人很少,就算是老师,我自忖也能把握住一些。可这个孩子......给我的感觉,一开始像看到我自己,后来又感觉像看到了另一个老师,我总觉得,外面这个他,不完全是里边的那一个。”

余雪放下手中的粉饼,转身坐到许凡的身边,挽住他的胳膊,把脸靠在他的肩头。

“有这样能力的人,不是大圣大贤,就是大奸大恶。”许凡喃喃地说道,“可他才十八岁啊......就算是作伪,也不可能做到如此滴水不漏。”

“既然不是作伪,那就是真心实意。”余雪很舒服地哼了一声,“反正他还是个孩子,你想那么多干什么。难道他还能动得了你?”

“他的所作所为,又哪里是一个普通孩子能做到的......”许凡叹了口气,“如果他真是伪饰之人,那就太可怕了。我真不敢想象,他这个年纪就能做到这些,以后......”

“别想那么多了。”余雪抚摸着丈夫的脸颊,“你又不是上帝。什么你都操心,他的事情自然有他老子管,你替人家担心个什么劲?”

许凡一怔,半晌后呵呵笑了起来。

“倒还真是......现在想这些的确没什么意思。既然下了决心,就走下去吧。”许凡的目光,又恢复了清澈,他轻轻搂住了妻子,嗅了嗅发间的清香,“三十年前跟着老师赌了一把,赢了这个国家。现在再赌一把,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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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园,客厅。

刚刚进屋的郑宇,一眼看到了沙发上那个穿着睡衣的身影,恭敬地鞠了一躬。

“父亲,我回来了。”

皇帝放下红酒,从报纸后面露出头来,对郑宇点了点头:“嗯,你母亲休息了,轻声些。”

郑宇点了点头,坐在旁边。

皇帝放下手中的报纸:“和小凡聊过了?”

“是。”

“小凡是个聪明人,就是想得太多。”皇帝笑了笑,“瞻前顾后,老是顾虑太多。不过,他对你是很好的。”

郑宇点了点头:“许帅是良师益友。他嘱咐我要好好听从您的教导,一心为国。”

“你不用替他掩饰,”皇帝看着郑宇,表情有些玩味,“他那点心思我都清楚......”

郑宇脸色一僵,尴尬地笑了一下。

“这不是什么问题。他这个人,其实骨子里比我还要固执。”皇帝幽幽地叹了口气,“不过,在帝国你能够完全信任的,他算一个。”

“马吉雅维利说过,身为君主,绝不要相信任何人。身为君主,一定要耐得住孤独和寂寞。”皇帝笑了笑,“这些话,对其他人都适用,但对小凡,一定程度上不适用。”

郑宇有些惊愕地看着皇帝。

“因为他很懒。做皇帝太辛苦,他是宁愿逃跑也不会去做皇帝的。”

郑宇顿感哭笑不得,可仔细看看这位养父,却发现对方的神态实在不像是开玩笑。

“他这个人只想做自己感兴趣的事情。我做了他三十八年的老师,对他这点心性还是了解的。他喜欢自由,喜欢大海,喜欢周游世界,所以他搞了海军,没事就想往船上跑。这么多年了,在这方面,他其实还是三十多年前的那个孩子。”

“他在精神上有些洁癖。做皇帝的那些东西,他看得比谁都清楚,但让他自己去做,他下不去手。”皇帝叹了口气,“我以前对他有过很大希望,可是他......这事我也不必瞒你。你的心性,我是满意的。恐怕也只有你才能保得住他们这些人和他们的后人。”

“我以前让他来教你,就是因为我知道他不想做这个位置,所以他一定会努力把你教好,这样他就可以正当光明地偷懒......他这个人啊......”

“无论如何,你要记住,有几个人,是很特殊的,你不能像对待别人一样对他们,无论你有多大的权。”皇帝叹了口气,很认真地说道,“小凡是一个,小铁是一个。另外......这几个人,你要善待。”,

郑宇默默地点了点头。

“对了,这份报纸,是后天准备发的,你好好看看。”

皇帝笑了笑,把刚才的报纸递了过来。

第二十六章 陆军总参谋部

陆军总参谋部大楼,无疑是北京最为引人注目的新派建筑之一。

整栋大楼高达八层,基座是花岗岩和水泥构成,极为坚固,上面则是钢筋混凝土结构,外面砌的两层青砖,墙壁分外厚重。整个建筑的风格大约是古典主义,但色调是灰黑色的沉郁,一眼看去,整栋建筑就好像一座巍峨的城堡,一位冷酷无情的公爵隐身其中冷冷地警惕着周围的一切。

郑宇站在总参大楼前面,看着眼前宏伟的城堡,看着那面迎风飘扬的黑底火龙战旗,心情不自禁地就沉重了起来。

他的目光落在那座巨大的岳飞塑像上,看着跪在岳飞脚下的秦桧等人,忍不住摇了摇头。

“畅卿,我算是明白了,政府对他们为什么有这么大敌意。”郑宇苦笑一声,“这根本就是公开叫板。”

坐在他身旁的年轻人平静地说道:“是有点过分,很多人都说是冲着内阁来的。”

杨永泰,另一个时空中赫赫有名的智囊,现在郑宇的一号心腹,在郑宇巡游欧美期间留京掌控事宜,才干卓异,可堪信任。郑宇前世对这人略知一二,也知道这类在历史上创下好大名头的人物绝非易与,回京后更是加倍笼络。

“这也没办法。”杨永泰苦笑一声,“帝队以岳飞为战神,当年镇北伐的军歌就是满江红......不过这些年也有声音,说满人也是我中华苗裔,再把岳飞像摆在这里有点不合适。不过铁帅一直力主保留,所以就这么立着了。”

“这个哑巴亏内阁只能咽。”郑宇一笑,“任何人要搬这雕像恐怕都要被戴上同情鞑虏的帽子。”

他又抬眼看了看这尊雕塑,总觉得有些不舒服。

你这是岳飞,那皇帝是宋高宗?首相是秦桧?这算是悲情牌?

雕像下边整齐地放着许多鲜花,几个学生摸样的青年正走上前来,郑而重之地把手中的一张白色绢布放到地上,用石头压住。又深深鞠了三个躬,转身离去。

“是血书。”杨永泰说道,“军方表明对俄日态度后,不少爱国人士就经常过来鲜花,留血书。这个地方,已经隐然成了主战派的圣地。对面还经常有人发表些演讲,不过出了之前那档子事情之后就被取缔了。”

郑宇嗯了一声,带着众人走向了大楼。

远远地,他就看到了一群军官在门口等着,远远敬了军礼。

郑宇立正,回礼。

“陆军副总参谋长,江胜。”

“总参作战厅厅长,马志明。”

“总参联络处处长,赵武。”

......

“帝国太子,郑宇。”

“殿下,真不凑巧,上午第一师出了点急事,”江胜有些尴尬地说道,“总长去处理一下,大概得午饭的时候赶回来。”

“没关系,”郑宇笑着说道,“电话里都说了,我之前在东北也走了一圈部队,这次就是来和诸位聊聊情况,不着急,不着急。”

江胜见此人确实好像不太在意,暗自松了口气。

宽敞的会议室里,郑宇听了江胜的一番讲话,眉毛一扬:“陆军准备帷幄上奏?”

江胜点了点头:“就是如此。按理说帝务和军政分开,军事预算,编制和军需方面的事情是国防部安排,总参只负责训练和作战,但这一次的事体太大,事关国家存亡。全交给国防部我们不放心。”

郑宇心中明了。

之前军需案一直是国防部在和政府唱对台,但其实大家都明白,在帝国,名义上主掌军政的国防部,实际上只是给陆海两位元帅打杂的。国防部长徐绍祯无论是威望,军中影响还是能力,和两位元帅相比差的实在不可以道里计。而更重要的,在于他本来就出身镇校,而该军校第一任战术教研室主任是许凡,教育长则是穆铁。作为学生,徐绍祯在两人面前实在没什么底气。

打从一开始,郑宇就没太把调解工作的重点放在国防部上。

昨晚许凡已经告诉他陆军准备帷幄上奏。郑宇明白,如果他们真的做了,那就是脱离了正常的政治体制,说明问题在法律框架内无法解决,被迫诉诸皇权。这也自然就是他郑宇的调解失败。,

郑宇定了定神,开口说道:“江总长,诸位,在下和鹰翔的同仁在东北也考察过军务,形势确实紧张。昨天我也拜访了内阁的诸位,国战在即,一切要服从大局,这个事情上大家没什么分歧。”

众人对视了一下,点了点头,有些少壮军官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喜色。

“这边报送的基础资料,我是看过的,东北方面军的我看得更细一些,老实说,虽然数字惊人,但要说水分......确实不算多。”

一听郑宇这话,深知内情的将领却不自禁地露出一丝惊异。

“不过,目前国家的财政窘迫也是事实,如果这一仗不算经济账,只怕就算打胜国家也完了。”郑宇坦然地说道,“战争只是手段,终究是为了政治服务。我本人是皇家禁卫军现役军官,可我同时也是太子,我要为这个国家负责。我今天来这里,就是和你们一起努力,让这个军需案能够成为国家强盛的助力。”

军需总局二处处长丁武豁然站起,敬了个军礼:“报告军需总局二处处长丁武请示”

“说吧。”江胜看了看郑宇,开口说道。

“是卑职以为,国战在即,军事是第一要务,一切都必须为战争让路此战乃帝国生死存亡之关键,哪怕全国勒紧裤腰带,吃糠咽菜也要挺过去只要这一仗打赢了,我们可以向俄国日本要赔款,要土地,可以把开发特权对内对外拍卖,总之,一切都可以赚回来我们和政府预算的差距不过区区十二亿华元而已也就是不到两亿英镑只要有了这些钱,我们就肯定能打赢可如果没有这些钱......这么多年的努力,就白费了我们之前投入的一切都打了水漂”丁武慷慨激昂地说道,“难道帝国的生死存亡,全体国民的未来,上百万平方公里的故土,被沙俄残害的同胞,一切的一切,加在一起还不值这两亿英镑两亿英镑,国家一年的财政收入罢了长痛不如短痛,我看……”

好几位少壮军官已经鼓起掌来,很多军官都是目光热切地看着很郑宇和江胜。

“好了,你先坐下。”江胜的声音并不洪亮,却渀佛天生地具有一股说服力,丁武不由自主地敬了个礼,规规矩矩地坐了下来。

“丁上校说的不无道理,不过这账不是这么简单算的。”郑宇环视了一下在场众人,开口说道,“俄国人已经把西伯利亚的开发权卖给了德国,法国和美国商人,甚至私底下把东北,蒙古和新疆的开发权也卖了不少。这些年下来,为了筹备打仗俄国和日本自己的财政也已经非常窘迫。我们想在事后从他们身上楷油怕是很难。”

江胜皱了皱眉:“殿下,既然您也说了军需案是有道理的,而且您也是陆大出身,应该知道战争上头永远要留着一手。这个军需案,委实不能再行削减了......既然帝国财政也舀不出多余的款子,要赔款也没指望,那这仗就不打了?”

“打自然要打。现在的问题不是我们说不打就不打,而是别人逼上门来不能不打。”郑宇摇了摇头。

“可我们的预算,真的是减无可减。”江胜叹了口气,掰着手指头,“国防军的一个甲等师,和平时期,每年的经费至少要六百万华元,每个乙等师需要四百万华元,每个常备步兵旅需要二百五十万华元,每个三团制甲等骑兵师,需要二百五十万华元,每个炮兵旅需要二百万华元。我们在动员之前,一共是十二个甲等师,十五个乙等师,另外还有三十二个步兵旅,六个甲等骑兵师,七个乙等骑兵师,十二个骑兵旅,二十二个独立骑兵团。光这些作战部队,就已经是三亿华元的铁打开支再加上预备役体系,兵站军需部门,陆小陆中和高级军校,各总部的开支,在和平时期,光陆军的最低维持性开支就需要三亿八千万华元以上,这还不考虑装备采购现在一扩编,非战时的维持性开支就已经飙升到五点八亿华元如果战事维持到年底,光是陆军,最低限度就需要十五亿华元的经费这还没考虑海军,也没有考虑皇家禁卫军海军那边经费紧不紧,我们也不是太清楚,但他们的军人工资普遍是我们的一点五到两倍以上,而军舰的采购和维持费用,港口的修缮,要塞的修筑,都是天价光从这一条,他们的开支也少不了禁卫军是皇室养着,但光是那六个皇家禁卫军师,两个近卫骑兵师,非战时开支每个月恐怕就要六百万华元以上”

第二十七章 破局

经过东北的一番调研,郑宇知道这些数据没掺水分,面对这个局面也只能长叹一声罢了。

中华帝国近几年的军费占国家财政收入的比例都超过一半,这种水准已经和日俄战争前的日本相当。当然,这个时空的日俄两国也是不甘示弱。1904年俄国的军费开支也高达六点四亿卢布,也同样达到了俄国国家财政收入的一半。至于日本,自然也不甘示弱,去年其全国财政收入达到二点八亿日元,而军费开支则达到了两亿日元

“我们最新的追加预算不过是二十三亿华元,我们和海军的约定是六四开,陆军占十四亿华元,海军占九亿华元。这十四亿华元只够国防军勉强支撑到年底,而且前提是没有部队被消灭,不新建整建制的师”江胜叹了口气,“如果再削减,部队就真的很困难了。陆军不是不敢打,可现代战争首先就是拼后勤如果战事不顺,伤亡人数超过预期,光抚恤金和伤残军人津贴就可就够一呛”

“我倒有个办法,”郑宇沉默半晌,开口说道,“财政现在没钱,但不等于以后没钱。俄国和日本的政府赔款指望不上,不等于民间没钱......我倒是有些想法,你们也斟酌斟酌。”

众人面面相觑,心说这人神神叨叨地搞的什么名堂?

“你们应该都听说过中世纪欧洲的战争打法,所谓骑士领主的战争。”郑宇心平气和地说道,“当时打仗,敌我双方都是贵族,彼此轻易都不会杀死对方,而是俘虏过来作为人质索要赎金。如果你要的赎金少了,你的俘虏甚至会认为你在侮辱他,要求你一定要提高赎金与他的身份相符。”

众人点了点头,有些脑子灵的眼前一亮。

“按照帝国的惯例,这俘虏是要送去修路的。”郑宇说道,“虽然以前抓的是满人,日本人,但这次换了俄国人的话……总不好坏了规矩。”

“帝国此战获胜,应该会恢复远东故土和中亚故土,这样还要在边疆的不毛之地大修铁路。”郑宇一本正经地叹了口气,“环境艰苦啊……俄**官大部分都是贵族,不知道能不能受得了十年的劳役。在鸟不生蛋的地方修路,真替他们捏把汗。想必他们的家人也会担心是不是?”

不少军官已经目瞪口呆了。

“只要帝国战胜,我们抓了足够多的军官还有士兵,我们就向沙皇要巨额的赔款,哪怕一次付不清,就分批付。他不给,我们就发配他们去修铁路,至于十年后还能活下来多少,那要看天意了……我们要在俄国好好宣传一下,让俄国的贵族和人民知道沙皇是多么吝啬,宁愿看着为他卖命的官兵们去服九死一生的苦役,却舍不得一点金钱……面对贵族和人民的一致反对,沙皇怎么做?”郑宇笑了笑,“哪怕借着外国银行的款子,也得把人赎回来对不对?大不了以后加点税,总好过自己丢了皇位……”

江胜惊讶地看着这人。

“所以,你们不能轻易打死这些人,不要动不动就泼水一样地打机枪,射炮弹。这些人都是宝贝,是摇钱树。”郑宇笑了笑,“一百门百发一中的大炮,比不得一门百发百中的大炮。帝**人训练有素,我相信自然有办法可以用更加准确的打败敌人,而不是单单靠着绝对优势的火力。”

台下众人哑然。很多人都觉得这事情有些问题,但却又一时找不到什么道理来反驳。毕竟,这已经关系到国防军的面子。

“这样一来嘛,我看这预算还可以再减减。另外,我还有一条,”郑宇又说道,“政府花钱,总是要看到效果的。对战争来说,自然就是战果。军队仗打得越顺,以后谈判的主动权就越大,政府自然愿意多给钱。现在什么也看不着,上来就让他们一股脑批三年的财政收入全给你们做军费,这是不是有点那个了?”

郑宇环视众人,沉声问道:“告诉我,你们对帝**队有没有信心?”

“有众人齐声吼道。

“那就结了。”郑宇一拍桌子,“先付一部分,然后制定一个作战条件,达成了,再付剩下的。这样不好?”,

江胜苦笑着看着郑宇,低声说道:“殿下,这可不是做生意,是打仗”

“我知道是打仗。”郑宇斜睨了他一眼,“政治交易也是一种生意,而战争是政治的延续,所以本质上都是生意。这有什么奇怪的?江总长,您对帝**队有没有信心?好……既然您有信心,那怕什么?”

江胜也不知道怎么说,苦笑着转过头去。

郑宇又开口说道:“现在最大的问题还是财政吃紧,所以即使是分段给预算,也还是有问题。我还有个想法,跟你们议一议。”

众人精神一振,又一起聚精会神地看向了这位很是特立独行的太子。

“虽然预算确实没法扩张了,但可以预支将来的。”郑宇一笑,“现在帝国财政赤字过高,这一仗无论胜败……当然肯定是能赢的,但战后部队肯定要大裁军。这一仗是奠定国家亚洲地位的一仗,以陛下的看法,这一战,足以保亚洲十年平安。这一点,刚才丁上校的意思也差不多。”

“既然如此,我们这一次要彻底把俄国和日本打服,还要牢牢控制住日本。除此以外,国防开支也要降下来。最近两年,不算特支,正常的国防预算都超过了财政收入的一半,这绝对不是一个国家的正常状态。”郑宇的语气严肃了起来,“作为军队,是国家供养用来保卫国防的,我们要体谅国家的难处。我觉得军队要表个态,战后主动削减国防开支。”

台下一片哗然。

“报告”

江胜瞪了众人一眼,缓缓说道:“马田友,你要说什么?”

“报告总长,太子殿下,我是想说,军人浴血死战理所应当。但国防乃立国之本,三十年来,为了民族,为了帝国,国防军浴血奋战,付出多少牺牲……”总参训练厅二局局长马田友眼含热泪,“十年前帝国肇造,国防军又为了国家建设大局做了牺牲,现在又要为了国战义无反顾地上战场。战后却要大裁军,降待遇,我……没法面对前线的弟兄们”

“帝国崛起于亚洲,打败日俄不过是第一步面对崛起之中华,英美法德等国绝不会甘心战后的局势,恐怕更加凶险莫测,这个时候裁军无异于自杀”这人说着,眼中已经放出光来,“以卑职之见,战后应该进一步巩固国防,扩展防卫圈,平定北方之后向中亚渗透,发动俄国国内民族独立,扶植保护国,并向南控制住暹罗,压制英属马来亚和缅甸,帮助荷属南洋的华人独立建国,并向东驱逐西班牙殖民者,建立中华帝国体系内的吕宋华人王国只要做到了这些,亚洲就是帝国的亚洲我中华帝国千年基业就此奠定”

“国战取胜,民气激扬,正是进一步整合国家资源,全力以赴扩张军事实力,解放亚洲的良机”马田友的话,让很多少壮军官激动得满脸通红,目光热切地看着他,“当年我在镇**校的时候,陛下就曾教导我们,殖民者都是外强中干我帝**人刺刀所向,法国辟易,满清覆灭,日本丧胆,马上俄国也要步其后尘,以后还会有英国,美国,西班牙,荷兰,德国……帝**旗,必然……”

“马大炮,你给我滚出去,自领禁闭”一声怒吼,会议室的门无风自开,一位身穿缀满勋章斜披绶带的黄色咔叽布军装,手持黄金元帅节杖,披着大红披风的元帅当先走了过来,目光冷厉如同鹰隼,“老远就听着你的大嗓门这是总参,是太子殿下来讨论军务,不是在地图上用红蓝铅笔发你的春秋大梦国家大政方针,是你一个狗屁不通的半吊子在这议论的?给我滚”

马田友被骂得脸色发黑,却是一声不敢吭,赶忙敬了个礼,灰溜溜地跟着面无表情的卫兵走了出去。

穆铁的目光扫过在场众人,所到之处噤若寒蝉。

他冷哼了一声,向郑宇举了举节杖,郑宇早已起身迎了过来。

“铁叔,您怎么提前回来了?”

“我不回来,这帮丘八还不反了天?”穆铁狠狠地瞪了一眼还有点不忿的丁武,对方赶紧一缩脖子。,

郑宇苦笑一声,赶忙劝道:“您先消消气……我看各位兄弟都是血性汉子,虽然思想有些激进,但终归也是为了国事。”

“国事?他们懂什么国事,一帮毛没长齐的孩子”穆铁哼了一声,大步走向主位,坐在正中间刚刚郑宇所坐的位置,郑宇坐在了一侧,和江胜一左一右,把中间的穆铁衬得更加威严。

“你们都给我听好了。”穆铁如刀的目光如刀般地刮削着在场众将的脸,不少人的脸上隐隐出现了汗珠,“这是太子,是未来的皇帝陛下。帝**人,要忠于帝国忠于陛下,你们还是不是军人?再有胡言乱语不守规矩的,直接转预备役,自己回家种抱孩子去听清楚没有”

“听清楚了”

“没听见”

“听—清—楚—了”

穆铁哼了一声,转向郑宇,脸色和缓了下来:“殿下,您刚才提到削减国防预算,这是怎么回事?马田友那混球虽说是头倔驴,不过他说的东西也不是没有道理。”

郑宇心中一凛,知道这位元帅刚刚向自己显示了威严,现在才是要开始谈正事了。他苦笑一声,暗想要说驴子,怕自己才是帝国最辛苦的那一头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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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国防军的意志

“刚才我的话没说完,让各位有了些误会。”郑宇对着众人笑了笑,“其实我的意思,就是国战之后,国家不能继续穷兵黩武,否则一定会引起列强的群起而攻,必须有张有弛,通过外交等手段改善帝国形象,把帝国的行动控制在收复故土上,毕竟,帝国并没有足够的实力来对所有列强开战,甚至列强采取贸易封锁,帝国的经济就会受到重创。”

“不过,这种削减,是有条件的。”郑宇继续说道,“因为,削减下来的预算,是帝**队要转移到现在使用。”

众人的目光一下子聚焦在郑宇的脸上。

“所以这不是削减,而是提前用一下,我称之为预支。”

郑宇之前曾经认真琢磨过内阁文官和这些军人们的真实逻辑。

照他看来,文官最担心的,其实就是军队的贪得无厌,无限的索要预算,为了军功而无视国家消耗。此外还担心此战获胜后,军方进一步挟功自大,把目前不正常的预算结构正常化,甚至扩大化,把帝国彻底军国主义化,变内阁为军部的办事员。

而军方,其实最关心的还是这一仗要打胜。只要战胜了,后面很多事情上头,发言权自然就大很多。如果战败,那军部这些人首当其冲就要倒霉。

所以文官要卡,军人要漫天要价。

他想来想去,就想到了这个预支战费的计划,并且配合以分期付款,有条件付款,再加上以用俘虏索要酬金为名,实际上是要压低军队的弹药消耗,降低预算。在他看来,对文官来说,能实现战后实现裁军,降低军费,这个方案对他们是有利的。而对军人来说,现在最重要的是以较为充足的战费先打赢这一仗。至于日后预算是不是真的削减,削减多少,那时候军方的声音强度和现在自然不可同日而语,把民众的热情煽动起来,国会的风向未必不会转过来。果然,江胜为首,众将都露出了深思的表情。

穆铁皱了皱眉头,居然也思考了起来。

郑宇赶紧趁热打铁:“以我测算,国家财政,采取预支和分期付款的方式,恐怕最多还能追加八个亿的预算,目前七亿华元的国防开支,已经接近财政收入的六成,这是无论如何不能维持的。参考欧洲列强的水平,即使是较高的军费水准一般也只是在二成到三成,我们假设战后第一年,削减到国家财政收入的三成,这样大约就是四亿华元左右,其实这还超过了1902年的军费开支。相比于现在的水准,这五年等于结余了十五亿华元。就算内阁认为不能按现在的比例去计算,那再砍一半,八亿华元,其实也就差不离了。”

“今年年度军事预算是七亿华元,加上内阁准备追加的八亿特别预算,再加上这八亿,约略就是二十三亿,打这一仗应该也够了。”郑宇说道,“当然,这八亿政府到底有没有能力挤出来,这只是我个人的猜测,还得和内阁沟通。不过,我想如果和分期支付还有赎金这些结合起来,这边再压缩下弹药消耗,想想如何利用缴获的敌军枪炮弹药,应该……”

“我们讨论一下,”穆铁突然开口说道,“您今天这几个提法,的确都很有意义,不过战争绝非儿戏,我们还要好好磋商一二。”

郑宇心中暗喜,赶忙说道:“那是自然……既然如此,我先走一步,等您的消息。”

我酷,我用分割线

听着楼下传来的汽车发动声音,穆铁环视着屋内众将,沉声说道:“你们看呢?”

众人面面相觑,却是无人开口。

半晌后江胜苦笑一声:“总长,我倒觉得可以考虑。”

“我也是这个意见。”穆铁一开口众人就吃了一惊,没想到这位昨天还嚷嚷要帷幄上奏,跟内阁拼个刺刀见红,怎么被这黄口小儿一顿神侃直接就坡下驴了?

“海军的许帅,我今天又和他通了电话。他建议我先看看太子的提议,看来昨晚他是和殿下有了什么交易。”穆铁轻叹一声,揉了揉太阳穴,脸上露出些许疲惫之色,“没有海军的支持,我们打不赢御前官司……”,

“他们怎么可以这样”丁武嘶声道,“总长,这海军是干什么吃的打仗的时候往边上溜,我们要打,他们还和内阁串通一气卡我们的脖子说不定这新的军需案里,他们还要拿大头”

“海军算什么玩意?打仗的时候说兵力不足,躲要军费的时候说兵力不足,搂”作战厅一局局长薛冷愤怒地说道,“总长我算看透了,这海军就是英美奴整日价跟那帮大鼻子勾肩搭背,吃个午饭还得听着洋人的什么鸟音乐要是再指望他们这帮人,这仗不用打了”

台下的很多人脸都涨得通红。

平日里受皇家禁卫军和海军的夹板气,早憋了一肚子火。可谁让皇家禁卫军是陛下亲军,本身战绩彪炳又让人实在没得话说。可他娘的海军算哪根葱?待遇比陆军高不少,雪白的军官制服又比陆军土黄色的军装帅气,人人都是一口流利的英语,当年慈宁的同期聚到一起,坐在这些高谈阔论洋派十足的海军军官身旁,陆军军人自觉不自觉地就觉得矮了几分谁不是憋着口气想要在这场国战里压海军一头,让国防军扬眉吐气

江胜冷冷地扫视了一下众人,总算让一些濒临暴走的将校稍稍冷静了一点。

“放心吧,我不会让海军胡来。”穆铁坐直了身子,两眼又放出了锐利的目光,“许帅每年贴补资金,要把他的海军打造成许家军,我不会如此对国防军,可我捐的款子也不是给海军的……这一仗说到底陆军是主力,现在海防还是陆军替他们撑着只要这八个亿能划给陆军六亿,不,哪怕只有五个亿,我们就能干很多事情了……”

“元帅,可如果战后真的削减军费,一下子砍一半,怎么办?部队好容易扩编上来,打完俄国人,这么精锐的部队,不放到南洋和中亚为国家开疆扩土,难道就这么白白散了”丁武红着眼睛说道,“前线的弟兄们怎么想?国防军的先烈怎么看我们?”

“有我在,没人能整垮国防军。”穆铁缓缓地站起身,阳光透过玻璃窗,打在他的脸上,在这个魁梧的身躯上隐隐罩上了一层光晕,“是国防军缔造了这个帝国,保卫了这个帝国,国防军的光荣就是帝国的光荣。”

屋内的国防军骨干们,一个个坐地笔直,用崇敬和期待地目光注视着自己的统帅,仿佛一群等待命令发起冲锋的战士。

“我们陆军是老大哥。弟弟年纪小占些便宜,作为兄长不能太过计较。”穆铁伸出手来,轻轻地压下,全场静悄悄地,在场的军人们,只是静静地,肃穆地看着这位神一般的统帅,脸上满是崇敬,“许帅的为人,没有谁比我更清楚。他和我们一样,都是最最深爱这个国家,最最坚定的**军人。我和他没有私怨,只有公心。”

“帝国复兴大业,从当年我追随老师算来,已经三十五年了。多少先烈,为了大汉复兴这个伟大目标献出了生命。现在,我们这些人是帝国脊梁,有些事,我们必须想办法解决,不能贻害子孙。”穆铁的声音如同钢铁,隐隐发出铿锵之音,“今日之帝国,内有贪官污吏的盘剥,土豪劣绅和不良奸商之巧取豪夺,外有列强虎视眈眈步步紧逼,北有俄国人兵临城下,东有日寇紧逼门户,西面和南面被英法包围,更加遥远的大洋对面则是美国人的咄咄逼人,遥远的中欧则是煽动*祸论的德国。这样一个内外交困,混乱不堪的局面,怎么办?”

“帝国生死存亡之际,身为帝**人,我们义不容辞我们不怕流血牺牲,不怕粉身碎骨我们必须用手中的刺刀,为帝国,为了亿万皇汉之民,戮力同心,斩断这些锁链,杀出一个铁桶一般的江山"

“我对你们发过誓,我穆铁一生行得正大光明。驱除鞑虏,统一华夏,这只是第一步。国防军真正的舞台,在国战国防军的战旗,将来一定会飘扬在天下万国。国防军的军靴,在不久的将来,就要踏碎西方的殖民体系,重立我煌煌大汉之威仪,让世界颤抖”穆铁的声音无比坚定,“为了实现这个目标,我们需要海军的协助帝国陆海两军,终归都是帝**人,都是帝国的根基。为了这一切,我可以忍,哪怕海军现在拖了我们的后腿,但我们要拉他们一把,把他们从欧风美雨里拉出来,重新回归帝**人的本分这个时候,我们重要的是团结,而不是闹生分”

“你们要服从命令,打赢战争,这是你们的责任。其他的,交给我就好。你们只需要相信我”

“我不会让你们失望,而我也相信,你们同样不会让我失望”

众人看着这位无敌的统帅,不约而同地,同时起立敬礼,肃立无语。很多人激动得无法自抑,只是睁着通红的眼睛看着自己的统帅,任激动的泪水在脸上肆意地流淌。

江胜看着这些严肃或激动的面孔,看着那一双双散发着狂热的眼睛,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光芒。【手机阅读站地址】[wap.luanwu.]

第二十九章 你究竟有几个好妹妹

忙碌了一整天的郑宇,勉强提起精神,回到静园,陪父母吃了晚饭,皇帝又回到办公室工作,郑宇坐在养母的床前,陪皇后说话。

“苏菲是个好孩子。”皇后放下手中的梅子干,擦了擦手,笑着摸了摸郑宇的头,“你这孩子倒是有些眼光。”

郑宇略带忧虑地看着这位养母,脸上却是笑意:“比起母亲来还是差得远了……”

“我怎么比得过小姑娘。”皇后一笑,却又关切地看了看他,“今天很累?看你的眼睛都没什么神采。”

“是。在陆军和内阁之间来回跑,明天又约了中央党部。军需案的事情,现在看来应该差不多了。”

“这么快?”皇后有些讶异地看着他,“这才两天,你就……”

“这事本来并不复杂,只是没个身份特殊的人从中调解,父亲又不能轻易出面来压,否则国会好容易树起来的权威也就垮了。”郑宇笑着说道,“其实两边都是为了国家,在很多问题上本来并不存在根本分歧,只要都有个台阶下就好。没人想要彻底闹崩。”

“这些事情你自己处理好,终归是你们父子俩的事情。”皇后欣慰地摸了摸他的头,“对了,你身边那个女秘书叫什么来着?”

“明月兰。”

“那个女孩子很不简单,”皇后笑了笑,“你可别小看人家。”

郑宇有些吃惊地看着皇后。

“我不是说她有什么问题。”皇后看着郑宇,笑容有些玩味,“这个女孩子很聪明,也很冷静。她和苏菲是不同类的人……我看她对你也有意思。”

郑宇脸色一僵,尴尬地低下头。

“这女孩子的心思呀,男人总是猜不透,只有我们这些过来人看得明白。”皇后爱怜抚摸着养子的头,“她们都是不错的女孩子,所以你不要误了她们。一个好的男人,要让女孩子笑,可不要经常让她们哭哦……”

郑宇抬头,看着这位养母很认真地点了点头。

“不过,还真是很高兴呢,有这么多女孩子喜欢我家小宇。”皇后捂着嘴笑了,“看你小时候的样子老是一本正经的,没想到长大了还挺有女人缘……哎呀,我倒有个想法。”

郑宇很诚恳地看着养母。

“反正法律也允许……你要是喜欢,都娶了不就得了。”

郑宇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母亲又取笑小宇……小宇要像母亲和父亲一样,从一而终白头偕老。”

郑宇知道,自己的父亲在这方面其实很是看重,搞得政府里边真正的大佬们几乎没有谁娶姨太太的。这也好理解,换了哪个做皇帝,自己就一个老婆却看着臣下今儿纳妾明儿填房的,恐怕心里都不会好受吧?

皇后看着他,目光柔和,半晌之后点了点头:“你们俩都是犟种……算了,你自己的事情自己舀主意就好。对了,你昨天讲的那个故事,那个叫沉香的,和小狐狸到底怎么样了?”

郑宇暗自松了口气,又口若悬河地讲了起来。

他昨天开始,给皇后讲了一个《劈山救母》的长篇连载,不过照例是拳头,枕头,言情,lun理之类的大杂烩,故事情节融合了不少《宝莲灯》电视剧的东西,倒也是精彩纷呈。看着这位往日颇为活跃的养母,自打自己回来就有些精神不振,郑宇心里很是焦虑,更加变着法地逗她开心。

一个多小时候,皇后在床上用了漱口水,已经沉沉睡去,郑宇给养母掖了掖被角,把梅子干小心收好,轻手轻脚地关上了房门,回到客厅。

他找到了皇后的贴身女仆周子云,轻声问道:“小雨,母亲的身体到底是怎么回事?”

周小雨一听这话,神色也露出些忧虑:“娘娘自打之前受了凉,就一直没太好,精神不振,饭也吃得少了,低烧……”

郑宇心中越发沉重:“请医生看了吗?”

“皇后一直不让看,说自己没病没灾。不过这几天陛下发了火,已经让大夫看过了,说没什么大问题,只是要注意休息,还开了些药。”

郑宇松了口气:“没事就好……”,

周小雨轻咬嘴唇,看着郑宇,慢慢地眼中罩上一层雾气。

郑宇暗自心惊,赶忙说道:“小周,你……”

“杜大哥,他……还好吗?”周小雨低下头,小声问道,“他一直不来信……是不是嫌人家烦。”

郑宇无言地叹了口气,想起杜智的嘱托,板起面孔说道:“小雨,确实有件事情我要和你说。”

小周看着郑宇的神态,脸色渐渐苍白起来。

“杜大哥……他有心上人了是不是。”周小雨强忍着泪水,颤声说到。

“是,一个很好的女孩子,比你年纪大很多。”郑宇狠了狠心,轻声说道,“他们感情很好,已经在谈婚论嫁了。”

周小雨如同被雷打到一般,身子猛烈地一晃,险些栽倒在地上。

郑宇暗叹这样好的女孩子,要是在前世,那是多少男人要争着抢着娶回家的,也亏杜智这御姐狂看不上眼,以后还不知道要便宜了谁家小子。不过长痛不如短痛,既然两人已经彻底没了缘分,那就要让她干脆点,死了这条心。

“小周,你是很好的女孩子,杜智说了,你是他最好的妹妹。”郑宇叹了口气。

“那他为什么……不喜欢我。”周小雨忍不住就哭了出来。

郑宇掏出手绢,帮她擦拭了泪水,轻轻地把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搂在怀里,心里一片怜惜。

“小雨,这不是你的错。感情的事情,不是说女孩子好,别人就一定会喜欢,这要讲究个缘分。”郑宇拍了拍她瘦弱的肩膀,“杜智是个好男人,可他是孤儿,从小缺少母爱。他渴望有个女人想母亲一样给他关怀,给他爱,照顾他,关心他。所以他想找一个年长些的女孩子。现在的那一个,要比他大三岁。所以,这不是你的问题,而是他的问题。”

“可是我也可以关心他,爱他,照顾他呀。”周小雨抽泣这说道,“我好喜欢杜大哥……你说的事情,我都可以为他做,心甘情愿。我喜欢他那么多年,他怎么就不给我机会。”

“感情,其实很多时候是一种感觉。”郑宇叹了口气,“这个不是在一起时间久就一定感情深,咱们换个角度看,他和你接触了这么久,却始终不把你当恋人,只看成妹妹,却和那个女孩子一见钟情,难道这还不说明问题?”

“你年纪还小,以后你会遇到很多更出色,更值得你喜欢的男人。”郑宇给她擦了擦眼泪,“到时候不是别人挑你,而是你挑他们。咱在全国去选,分好多个赛区分别选拔,一批不满意再选一批,直到你满意。”

周小雨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却又触动了伤心事,低声抽着鼻子。

“好了,别伤心了。其实你心里早就知道,不会有什么结果,只是自己不想承认。”郑宇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现在好了,如释重负,不用再去想那个混球了。这样多好,像小雨这样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女孩子,多少人抢着上门呢。”

周小雨忍不住又是笑了出来,结果鼻涕也喷了出来,赶紧去擦,手忙脚乱。

郑宇呵呵一笑:“等春暖花开了,哥带你们郊游去,让京城里那帮小子好好开开眼。到时候一大群部长公子财阀少爷的,都围着你转,争风吃醋,再让他们来个比武招亲,或者开个赛诗会什么的,多有意思。”

周小雨刚在擦脸,结果忍不住又笑了起来,满脸的妆被眼泪冲,手绢擦,搞得五颜六色的,如同一只小花猫。

郑宇帮她仔细擦着脸,不一会儿,原本那张清秀雅致的脸庞就现了出来。郑宇满意地点点头:“这样多好,清清爽爽一个女孩子。每天画那么浓的妆,多没意思。”

“以前杜大哥说人家不成熟嘛……”周小雨嘴一咧,又抽了下鼻子,却忍住没有掉眼泪。

“这混蛋……”郑宇恨恨地骂了一声,“好好一萝……女孩子,被他搞成什么样子了。小雨,听哥的,以后别画这么浓的妆了,女孩子这个年纪,清清爽爽的最好。浓妆艳抹,那是……窑姐儿。”

周小雨扑哧一笑,又拽着郑宇的胳膊不依。

“好了,这几天哥忙,不能多陪你,也没太多时间陪母亲。母亲一直身体很好,最近这个样子,我有点不放心,你要多用点心思。”郑宇拍了拍她的肩膀,“其他的事情,哥会帮你解决。”

周小雨看着郑宇,两眼又有些晶莹,她轻轻地靠在郑宇胸口,趴了一会儿。抬起头,笑着说道:“哥,谢谢你。”

郑宇觉得这话听着有几分耳熟,想了想暗道纯属意外。

他对着女孩子笑了笑:“你是我妹嘛……”

看着女孩子闪着晶莹的眼睛,带着点羞怯,又带着亲近和依赖的目光,郑宇忍不住就想起了罗安娜,还有他那个人小鬼大的弟弟。心说自己这才十八岁,怎么就有了这么多的好妹妹,好弟弟?

第三十章 第一心腹

华夏十年,注定是一个不平凡的年份。

刚刚经历了青年党,马江,李平等案件连环洗礼,目眩神迷的北京市民,一大清早,就被报童的“号外”声刺激得精神一振。舀到报纸之后,无不是惊讶万分。

《帝国日报》,《华夏日报》,《京华时报》,《北京早报》,《沪上晨报》,《金陵日报》,《复兴报》等,均以加印版面的形式,从头版开始刊登了帝国发行爱国公债,并号召全民募捐,共赴国难的消息,并且直接附上了已经认购总额超过十万华元的名单。按照购买国债和募捐额的多少,依次排列,而第一位的,无疑是皇帝陛下,无偿捐赠三千万英镑,折合二点二亿华元,以下依次是陆军元帅穆铁,庆余集团董事长胡渭卿……

人们的心情万分复杂。

一边是佩服和兴奋,这些人,无论多么位高权重,是如何与自己这些人不一样的大人物,但终归也和自己一样,都是中华帝国的国民,在国家危亡之际,这些平日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们,也是第一个站出来。

另一边,却是隐隐的嫉妒。这些人到底有多少钱现在在工厂做工的,一个月才不过四五块华元的出息,女工还要更少些饶是待遇相对丰厚的教师和普通公务员,一年到头七拼八凑也不过百来块华元,可这些人居然一捐就是几百上千万的华元这人比人,真是羞死人。

不少县城里,听着政府的报纸宣讲员讲了报上的事情,刚刚进场卖些土产,添点家用的庄稼汉,摸着兜里的块把华元,心说这老爷们可真是有钱,和咱这穷庄稼汉天上地下……可终归万岁爷是限了地租,废了农税,取消了厘卡,还下旨严禁私自派捐,农闲出去做些修路筑桥和盖楼的工又是按价给钱,这日子真是一天比一天好过。爹娘长辈整日念叨要报这皇恩,今儿怕不就是机会?国债那最低面额就是五十华元,咱买不起……不过捐个块八毛的,总也是给子孙后代积德不是?听说募捐有回执,回头给婆娘看看,也不会以为是自己偷着去赌了钱。打定主意之后,赶紧去问问管募捐的衙门在哪……

工厂里,工会的头头脑脑舀着报纸,兴冲冲地聚拢在一起,有刚生了娃子的说这东家这么有钱,是不是该商量商量涨点工钱?话刚出口,却被几个行伍上下来的老成人物,还有马上准备应召预备役回部队的后生一起骂,说你真是抱婆娘抱软了身子,这什么时候,还算计这个?东家能给国家捐钱,那是人家心里有国家,有祖宗。偏东家能捐,俺们不能捐?工友们买不起国债,咱可以工会集资买,每人摊些份子,会里记账募捐的事情,工会也要组织起来刚看隔壁刘家的厂子,大红告示都贴出去了要是落了后,以后在这一片,咱们这几个,还有下边的工友,出去喝酒吹牛都没面子,遭人戳脊梁骨

北京的街头,一些青年团员,带着袖标和徽章,男男女女,胸前挂着“爱国捐款”的箱子,都是表情诚恳,对着来往行人招呼着,另有一些团员,手中舀着大喇叭,发表着慷慨激昂的演说,呼吁国民行动起来,为了民族,为了国家,行动起来募捐的学生,对着每一个投了钱的行人,不论多少,都是深深地鞠躬:“一切为了国家,谢谢您了”

郑宇轻轻放下窗帘,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杨永泰也笑了笑:“看来,陛下这一次又赢了......国民的爱国热情看来是被调动起来了,青年党再想翻盘,很难了……”

“这事情,有利就有弊。”郑宇闭上眼睛,缓缓说道,“捐出这么多款子来,固然是让人心折,可也会有人想,你能捐出这么多,只能说明你实在太有钱。那为什么不能分我花花?这人,可都不是简简单单能说清楚的……”

杨永泰默然,片刻口也轻轻点了点头。

“那位美国总统西奥多?罗斯福,我倒很是佩服。他说过一句话,确实有些道理。”郑宇笑了笑,“大棒在手,说话温柔。无论是外敌还是内敌,甚至是……一味的怀柔,恐怕都是要出问题。父亲这一点把握的就很好,打一下,也要及时拉一把,恩威并施,让这些人畏威怀德,这才是王道。”,

前排副驾驶位置的邱海阳只是默默听着,眼睛警惕地注意着前后左右。

郑宇似乎并没有察觉到,自己在潜移默化之中,已经有了很多的变化。无论是思考问题的方法,看问题的立场,以至说话的口吻,那个前世小职员的影子似乎正在一步步淡化。

“现在这个国家,已经很好了。统一了国家,禁绝了鸦片,启蒙了思想,改善了工商环境,建立了精密有效的金融信用体系,组建了庞大的国防力量……人们不再麻木不仁,而是有了对国家的认同,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为什么而活,他们看到了希望,真正地去奋斗,去努力,每一个人都有了定位,有了目标。”郑宇喃喃地说道,“打赢了这一仗,十年生聚,十年教训,再搭上欧战的东风,然后是……龙腾东方,华夏复兴,那个时候,也就是要真正对世界说不的时候了。”

杨永泰微微动容,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个闭目而言的青年。

“父亲他们,都是很了不起的人啊。他们已经做到最好了……我们这些人,也要尽快成长起来,接过这些父辈的担子,这就是天命上天注定,我们就是带着这个使命而来。”郑宇长地出了口气,睁开双眼,目光炯炯。

“殿下,您的理想是什么?”杨永泰看着这个似乎和印象中有了很多不同的太子,脱口而出。

“那你的理想呢?”郑宇转过头,看着他。

郑宇洒然一笑,“畅卿,我离开这么久,还一直没机会和你单独碰碰。今儿晚上我要拜访刘相,你也一起来吧,抽空咱们好好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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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华帝国参议院议长郑金根是复兴党的元老,中央执行委员会副委员长。他安南汉人,据说是隋唐时荥阳郑的后裔,和南明的国姓爷郑成功也是本家。不过这人也是美国人办的教会学校出身,后来又在英国牛津就的学,于君宪理论,党派政治上头称得上是国内的权威。这人学成归国后一直操持党务,人称“郑菩萨”,最是和蔼可亲,办事中平,从不做拉一派打一派的事情,只是认准了抱紧皇帝的大腿,交代什么都办得中规中矩,别人落了难,他也只是秉公办理,从不做落井下石的事情。据说当年有一次这人喝多了,曾经说出自己的秘诀,叫做“三不一没有”,也就是不失礼,不嫌弃,不势利,没脾气。闻者无不叹服。

陈磊案的时候,这人四处奔走,救下不少党内老人,因此声望愈发高涨,很快就取代了死掉的陈磊,成为复兴党党务上头名副其实的当家人。

不过郑金根最近的日子也有些难过,一边是政府以刘定一为首的复兴党元老干将,铁了心要压军需案,几次狙击了国防部。他自己好容易上下奔走,求爷爷告奶奶,但也不知道刘定一等人怎么串联的,不但立宪党,民生党,民权党等本身就有反战倾向的政党异常活跃,就连复兴党内部也发生了大分裂,大批复兴党骨干议员群起反对,痛陈国家财政的窘迫,抨击军方贪得无厌。

郑金根听说皇帝委派了太子郑宇调解斡旋,本来也没抱太大希望。没想到这才两天,这位太子马不停蹄一番上下活动,居然事情隐隐然就有了破局的迹象

昨天和刘定一通了一番电话,看来这内阁,居然也准备咬着牙认了,豁出去透支八个亿,哪怕再追加些奢侈品消费税,停建些不是急需的工程,发卖些公产……而远在伦敦和北美进行筹款的宣传部长杨锐,交通部长孙文,都是拍着胸脯发回了急电,说自己豁出脸面不要,也要募到款子皇室产业的谢忠也给他挂了电话,说不足的款项皇室产业还有些流水可以挪借,只是等附加税和募捐的款子到位要尽快归还;甚至国防部的徐绍祯都早早托人带话,说军方可以考虑这个提案……看来,这各个方面,居然还真的就这么一步步走到了一块

郑金根吃惊之余,也只能苦笑着承认,这位一鸣惊人的太子果然是有几分门道。而这一帆风顺的背后,怕也还藏着上面一些大佬们的私心。想一想这些,郑金根越发觉得,有必要和这位太子好好加深一下感情。,

今天,无疑就是最好的机会。

当日,帝国太子郑宇会见上议院议长郑金根,双方交谈甚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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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

告辞离开了总理官邸的郑宇,让司机把车停在了僻静之处,把保卫撒开,只留下了自己,杨永泰和邱海阳坐在车里。

“畅卿,今晚的效果,你觉得如何?”

郑宇看着远方路灯下,护卫们沉默的身影,幽幽地问道。

“刘相,不是一个小肚鸡肠睚眦必报的人,他不会因为这件事情迁怒于殿下。”杨永泰沉默片刻,开口说道,“不过,背后的黑枪任谁也无法容忍。我想,在查案这件事情上刘相应该倾向我们。”

“只要他别记恨我就好。”郑宇苦笑一声,“自己抱有最大希望的小儿子……至少在军需案上,刘相是公允的,这我已经感激不尽。父亲提拔起来的这些人,看来还是有公心的。”

“畅卿,今天白天你说到理想,今天就和你说一说。”郑宇揉了揉眉心,神色也舒缓下来,“这次巡游欧美,对于外面的世界,我算是走马观花看了大半。比起五年前,帝国是日新月异,而欧美的进步速度相形之下就慢了一些。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杨永泰思索片刻说道:“因为欧美爆发了经济危机,应对不力,经济衰退,而帝国政策得宜,故而国家日新月异。”

“畅卿,这些其实只是表象。”郑宇摇了摇头,“那为什么他们受了经济危机的影响,而我国可以措施得力?要说亚洲,日本也被波及。”

“那就要说就是陛下和众位大人英明天纵,见事明达。”杨永泰说道。

“你说的有道理,但还不全面。”郑宇转过头,靠在椅背上,长长地出了口气,“这个问题,要从两方面看。首先是客观上,帝国比起欧美,处于绝对的落后,而这种落后就给了我们学习的机会,可以吸取欧美发展过程中的教训少走弯路;其次是主观上,我们措施得当,对政治和经济方面的很多处置其实还领先于欧美。这种合力就构成了今天帝国的欣欣向荣。可是,你觉得我们能就一直这样发展下去吗?”

杨永泰思考半晌,轻叹一声,摇了摇头。

“为什么?”

“帝国的发展已经引起了列强的警觉。我在国内负责天机的协调,总情局和海军总参谋部二厅过来的情报,也会在我这里进行汇总整理,对于大家桌面下面的动作,我感受的多一些。”杨永泰说道,“这几年,各国都加强了对帝国的渗透,强化了技术和设备封锁。原本我们从德国,英国和美国买精密机床,光学仪器,模具,催化剂,虽然也有困难,但总能想到些办法。尤其是经济危机开始那段时间,我们甚至可以从英国和美国的机床厂把技工挖过来……但这几年明显困难了。”

“其他还好说,作为工业扩产最重要的精密机床,还有化学上头的重要催化剂,精密光学仪器,我们的路子几乎被卡死。重工业离开了机床,扩产就困难,没了精密光学仪器,科研和军备都要受到影响。没了催化剂,我们的很多化工产品质量和生产率就要受影响。高炉方面,现在我们和国外的技术合作已经被截断。”

“这些年帝国大炼钢铁,铁路和基建上头,进口品早就退出了市场,我们的很多产品辗转卖到了俄国和中东,拉美,不但让英国人警觉,甚至让德国人和美国人也警觉了起来。虽然质量还有差距,但价格相对便宜,技术服务好。再加上帝国建筑业承揽项目的低成本高效率,拉美和中东的很多国家都宁愿请我们的基建公司修筑铁路和公路,一揽子采购国内的钢材和水泥,又带动了帝国航运业的快速膨胀。”

“在轻工业方面,从黑旗军时代开始帝国已经发展了三十年,各个产业体系已经比较完备,不但夺取了国内市场,也开始了世界范围内的市场渗透。尤其是对于坚持自由贸易的英帝国,我国的轻工产品已经对印度,澳洲,东南亚市场上的英国本土商品构成了强有力的挑战。”,

“这一切下来,都让列强产生了恐惧。他们现在面临的威胁已经不仅仅是丢失远东市场,而是要面对一个劳动力价格无限低廉,又有国内市场为后盾,国土广阔资源丰富,拥有强有力的中央政府和舰队的四亿五千万人口的大国。这个国家只要完成工业化,那列强的传统秩序必然面临最大的挑战。”

“虽然大家表面上都在高谈阔论中英同盟,讲着中美共同利益,门户开放,说着中法对德协约,讲着中德共同利益,可实际上,我们已经是众矢之的,只是碍于英德,英俄和德法等矛盾对欧洲列强威胁更加直接,让他们一时半刻还无法联起手来对付帝国罢了。”

杨永泰的声音有些沉重:“在我看来,这一战之后,帝国搭便车的时代也就过去了。帝国如果取胜,就会成为列强中的一员,成为各国公开的竞争对手,而各国的守旧派也只能放下有色眼镜,真正思考如何遏制帝国的发展。接下来,就是列强的全面封锁,是他们利用工会组织发起的一次又一次抵制华货,是对帝国从政治经济文化外交到军事的全方位的围剿扼杀。”

“你说的,也正是我一直以来所担心的。”郑宇点了点头,“盛世危言,这个世界,永远是弱肉强食。温情款款的绅士外衣,裹着的都是自私自利冷酷无情的野兽。我们没什么退路,只能向前杀出一条路来。不过,对我们威胁最大的其实还不是列强,而是我们自己。”

郑宇的目光透过挡风玻璃,看向了黑黢黢的夜空。杨永泰目光微垂,片刻之后终于点了点头。

“帝国建立不过十年,复兴党成立不过二十五年,原本朝气蓬勃的团体,就已经散发出了腐臭的味道。旧官僚体制的幽魂,盘桓在帝国政府的四周,努力钻进这个刚刚成长起来的躯体。军方野心勃勃,一心想要独霸亚洲进而争霸世界。地方官员吃舀卡要贪污腐化,中央官员结党营私,与地方上下勾结,警政部这些执法机构也和政府沆瀣一气。”

“甚至总情局这样皇帝最为倚重的机要部门,也出了卖国求荣的败类,而且竟然是局长助理这样的高层。这样的腐化速度,真是让人触目惊心。”郑宇的语气平静,可起伏的胸膛却暴露了他的情绪,“这一切,如果不是这一次出去走了一圈,又在东北亲自抓了案子,真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现在各派势力各有怀抱,恐怕很多双眼睛都在盯着陛下,等着陛下露出破绽,然后像饿狼一样扑上去,争抢那个至高无上的权柄。李平也好,马江也好,都是陛下一手带起来的亲信,陈……可是,他们都背叛了陛下,那还有多少人可以信任?”

“可我们别无选择。”郑宇深深吸了口气,转过头来看着杨永泰,“这个帝国,就是我们的一切。”

郑宇的话,让杨永泰的眼中一下子放出光来。

“我们不能眼睁睁看着它在内外交困中垮掉。”郑宇斩钉截铁地说道,“不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我要牢牢地稳住这个国家,清理掉这些腐烂的部分,让它焕发出活力,让人民不再重回治乱循环,让他们老有所养病有所医,让身边的同志们都能实现自己的报国之志,在这个国家的历史上写下光彩的一笔。”

“我还要让这个国家的人民,真正能够掌握自己的命运。不是简单的投选票,也不是宪法里写上几句主权在民,而是让他们真正成为自尊,自爱,自立,自重,自强的公民,要让每一个中国人,在自己的国土上,面对任何人,都可以不卑不亢,堂堂正正。而行走在世界的任何一个角落,都可以不必卑躬屈膝,而是可以自豪地说出他是中国人”

“这就是我的理想。”郑宇长长地呼出了肺里的空气,感觉到头脑中一阵清凉,轻轻地笑了笑,“简单点说,就是子承父业,青出于蓝。”

杨永泰看着这位青年,脸上的震惊之色难以抑制。,

在这个帝国,尤其是青年党这么一闹,民主已经成为了一个禁忌,国会里往日的一些杂音,也早已在肃杀的北风中消散了无痕。而作为一个太子,居然公然提出这种平等思想,这让一直身处政治漩涡的中央的杨永泰一时之间也丧失了思考能力。

“畅卿,你是我的下属,更是我的兄长。这几年,我们一起做了很多事,经过了很多风雨。”郑宇盯着他,一字一板地说道,“现在我把我的志向,一股脑都告诉你,就是希望得到你的帮助,心甘情愿的帮助。”

杨永泰眉头紧锁,神色凝重。

夜空中的一片浓云之中,月亮渐渐露出了自己的身影,皎洁的光透过车窗,映在郑宇的脸上,显得格外明亮。杨永泰的目光转向邱海阳,邱海阳笑了笑:“我是陛下的人……也是殿下的人。”

杨永泰神色一变,眉毛皱得越发紧了。

半晌之后,杨永泰轻声问道:“殿下,能问个问题吗?”

“请说。”

“如果……如果您的理想和陛下冲突,或者说,陛下阻碍了您的理想,您……会坚持吗?”

郑宇看着他,片刻后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我坚持理想,但会服从父亲。”郑宇很认真地说道,“父亲把我抚养大,给了我这一切,我首先是他的儿子。但是,我的理想……请允许我保留。”

杨永泰目不转睛地盯着郑宇,半晌后点了点头,长出一口气,如同卸下了一副重担。

“我也是陛下的人。从今天开始,我依然是陛下的人,但首先,是您的人了。”

“我的理想,”杨永泰看着郑宇,“就是追随您,建设您理想中的国家。”

第三十一章 帝国之剑(上)

与标榜爱国主义,强调勇气和决心的法**队不同,与组织严密,强调责任和义务的德**队也不同,更不同于为军饷而战的东方传统军队,中华帝国皇家禁卫军是一部运转精密的战争机器,他们装备精良,训练有素,战术先进,动作精确,军纪严明,只要一个命令,那些沉默的军人就会战斗到死。他们在欧洲获得了一个大名鼎鼎的称号—‘黑死神’。”(李德哈特爵士(英),《欧洲战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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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西郊。皇家禁卫军第一师驻地。

北风,卷挟着沙尘,击打在郑宇的脸上,他微眯双眼,纹丝不动,只是目光炯炯地注视着台下黑色的巨龙,眼花缭乱地变幻着形状。

整整两个小时。

郑宇肃立于检阅台上,军姿笔挺,目光如炬。而台下的军人们,从第一分钟开始,就以始终如一的精密和严谨,诠释着军队这个暴力机器所具备的令行禁止。

身穿黑色军服,全副武装的军人们,以各种编制,在指挥官的口令之下,随心所欲地变幻着队形,每一次变幻都是精美绝伦,整齐划一,如同电脑制作的CG一般完美。没有人关心台上的太子是否满意,因为对他们来说,命令,就是一切。

郑宇缓缓伸出右手,左右摇摆两下。

“停”

“停”

口令声响起,几千双军靴同时踏地。

“归队”

细密的脚步声整齐地响了起来,各部队迅速归位,又恢复成了若干小方阵构成的黑沉沉的大方阵。郑宇的目光从前到后,从左到右,所到之处,只看到了一张张无喜无悲,目光锐利,神色彪悍,隐隐带着些挑衅的脸庞。

他感到了一种震撼。

这一切,他甚至在东北的那支皇家禁卫军第三师的部队也没有看到。他终于确信,全部现役军人组成的皇家禁卫军部队,尤其是皇帝亲手带起来的禁卫第一师和第二师,确实是他迄今为止见过的,训练最为严酷,意志最为坚定,组织最为严密的强军。

以检查受阅部队的名头,看到如此震撼的一场表演,郑宇此刻,已经是心旌摇动,难以自持。

“升旗”

四名标兵,抬着一面巨大的红底金字的金龙腾云旗,迈着整齐有力的步伐,来到旗杆前,降下那面小一些的红底金字的金龙腾云旗,换上了这一面象征皇室成员的皇旗,巨大的金龙顶着冠冕,迎着北风舒展着爪牙,仿佛随时要从旗面上腾云而去。

“敬礼”

随着这面皇旗升起,所有的禁卫军军人,整齐划一地行军礼。

“背诵《禁卫军誓言》”

站在郑宇身侧的少将一声令下,几千个声音汇成一处,如同滚滚而动的春雷,响彻旷野。

“……皇家禁卫军,是皇帝陛下之亲军,乃为帝国最可靠,最忠勇之军队。我军在皇帝陛下统帅下,体现勇武之精神,宣扬帝国威德,为帝国之羽翼。我们坚决执行皇帝陛下之命令,体现煌煌中华之王道精神,布中华之天威于东方,扬帝国之威名于四海。以武克顽敌,以仁抚万民……”

“……皇家禁卫军军纪之精髓,乃对于皇帝陛下之绝对服从的崇高精神。军队上下,务必牢记皇帝统帅的威严,在上应严谨执行指挥使命,在下应存谨慎服从之忠诚。克尽忠心职守,自始至终一贯坚持,一声令下,虽万死不旋踵……”

“……皇家禁卫军之精神,乃为忠诚,荣誉,牺牲军队上下诚惶诚恐,尊崇皇帝陛下为最高统帅,全体军人务必深刻地体察皇帝之圣虑,将对皇帝的忠诚至情融于其中,以真正达到全军上下的一心一意。全体军人应当遵从皇帝之命,服从统帅的指挥,以部队长为核心,铸成一种巩固的气氛,和霭的团结。我军上下应当各自严格地覆行自己的职责,并且要经常地按照本部队中指挥官的作战意图或计划,推心置腹,超越生死利害,必须有为了整体利益而舍身忘己的觉悟……”

“……皇家禁卫军,拥有必胜之信念,珍惜每一寸光阴,披肝沥胆,努力培养克敌制胜的实力。在皇帝召唤之时,面对任何敌人,皇家禁卫军,都敢于毫不犹豫地进攻他们,消灭他们,粉碎他们……”,

郑宇在这威武雄壮的吼叫中,身躯越发挺直,双目如电,他的目光扫过那一张张严肃的面孔,仿佛穿越时空,看到了另一支曾经横扫亚洲的军队,似乎也曾经无数次,用另一种语言,背诵过内容相近的所谓战阵训,或教谕,或敕令。

他感受到了一种颤栗,一种混合着恐惧与兴奋的复杂感情,如同电流一样在他的心脏和大脑间游走,让他一时有些艰于呼吸。

这支军队,对皇帝的迷信和忠诚,毫无疑问,已经毫不亚于郑宇印象中的那支军队,甚至可能尤有过之。那支军队,至少在那位维新开国的天皇在位时,确实保持了这样绝对的忠诚和严明的军纪,以至于在旅顺战役那样地狱一般的噩梦中,依然从开始坚持到了最后。他们藐视死亡,坚韧顽强,可以整团整师投入无望的战斗而不会有丝毫的动摇和犹豫。他们笃信自己的最高统帅是神而不是人,确信自己一切的牺牲都将给国家带来最大的光荣,相信自己在牺牲之后能够魂归故土,成为神明而得到供奉。

那支军队,是一只用近代化武器和战术理论武装起来,而骨子里充满迷信和封建色彩的愚忠,共同构成的怪兽。

那么,这一支呢?

郑宇毫不怀疑,在这面皇旗之下,只要他得到了皇帝的授权,这支军队就可以为他出生入死赴汤蹈火,不会有丝毫的犹豫。哪怕他命令他们把炮口和枪口对准自己的友军,他们都会毫不犹豫地扣动扳机。对他们来说,最高的信条其实只是忠于皇帝。而作为皇帝继承人和代言人的太子,无疑拥有仅次于皇帝的权威。

这是一支超越时代的军队,也是一支落后于时代的军队。他们的火力与战术甚至超过了欧洲的同行,而他们的思想理念却带有更多的封建色彩和个人色彩。他们忠诚于个人而非政府,他们的刺刀不但对准外敌,而且首先是警惕着内部。任何敢于挑战皇权的力量,第一个就要面对这支冷酷无情的战争机器。

这支军队汇聚了中国陆军的精华,他们的薪俸超过同级国防军的一半。他们具备了最高水平的战术思想,经受着最为严酷的训练,他们每个人在退役后,都会得到皇室产业的安置,并在社会上享有与众不同的地位。每一位皇家禁卫军的成员,无论是军官还是士兵,彼此都视对方为一个大家庭的成员,无论现役还是退伍,彼此间互相扶持,紧密联系,形成了一个庞大而密切的关系网络。

每一个曾经服役于皇家禁卫军的军人,都从此把这支军队作为了自己的归属,自己的家,把皇帝看作了这个大家庭的最高家长。只要皇帝一声令下,皇家禁卫军一纸命令,他们会毫不犹豫地抛下自己的家庭,告别妻子和儿女,父母兄弟,日夜兼程回到部队,消灭皇帝的一切敌人。

这是一支骄傲的军队。他们始终认为,只有自己才是帝国最后的守护者。哪怕世间的一切都背叛了皇帝,他们依然会为了皇帝战斗到最后。他们的骄傲,首先来自于绝对的忠诚,其次才是他们超凡的战斗力。

郑宇不知道该如何评价这支部队。

但他知道,这是目前他最强大的依靠,甚至在某些时候,也许是他最后的依靠。

誓词之后,少将威严地环视着场下的士兵,开口吼道:“我们是谁?”

“皇家禁卫军”

“那是谁?”

“太子殿下”

“很好。”少将点了点头,“下面由太子殿下,对你们训话”

几千双眼睛沉默着转向了这个和他们一样军姿笔挺,一样彪悍无畏,在那里肃立了两个多小时而毫无疲态,依然挺拔如剑,锐利如刀的青年。

郑宇抬手,一个标准的军礼,众人整齐划一地还礼。

“我是郑宇。”

“两年前,我曾经在禁卫一师受训。”

“我在陆大少年班毕业后,授禁卫军上尉。”

“我是和你们一起扛过枪,挨过棒子,一起喝过雪水,啃过锅盔的兄弟,很多人和我一个锅里抡过马勺。我想念你们。”,

“今天,我回来了。但你们,在未来,将要走上国战的战场,和民族的敌人,进行宿命的对决。所以,我要来看望你们,记住你们。因为,你们是我的战友,我的兄弟。”

“告诉我,军旗为什么鲜红?”

“是血”

几千个声音。

“对是血是敌人的血,也有我们禁卫军先辈烈士们的血血红的战旗,就是禁卫军的精神,是我们勇于牺牲,敢于牺牲,为了消灭敌人而不惜代价的象征这就是禁卫军,皇帝陛下的亲卫队,帝国的屏障,民族的守护者。”

“你们的先辈,用鲜血和牺牲换取了这个帝国的强盛,换取了皇家禁卫军的荣誉现在,这一切,就要交到你们手里”

“告诉我,你们能否保护这军旗代表的历史?能否保护禁卫军的荣誉?能否保卫你们的最高统帅,帝国皇帝陛下,不受到敌人的伤害?能否把帝国煌煌国威撒播到五湖四海?能否彻底粉碎你们的敌人,让敌人跪倒在我们的军靴之下,献上他们的战旗和全部荣耀?”

“我们,能够做到”

几千个声音,整齐如一人,而轰鸣如数万人,呼啸的北风,一时间寂然无声,只有这震耳欲聋的吼声,如同滚滚的春雷,向着四面八方发散出去。

第三十二章 帝国之剑(下)

皇家禁卫军第一师师部。中文网....

师长黎元洪看着郑宇,目光中隐隐带着欣慰。郑宇已经习惯于被这些老军头用看少爷的眼神看,倒也并不在意,只是笑着说道:“这茶话会,其实也就是交流交流感情。大战在即,禁卫第一师作为帝国最高的战略预备队,肯定是要用在最危险,最关键的时候。我想和下面的兄弟们交交心,黎师长您不要多想。”

黎元洪一笑:“我倒是没想什么,只是反正人选是你定的。禁卫一师,我是有信心的,这帮小子总不会污蔑我克扣军饷。”

郑宇知道对方是开玩笑。

克扣军饷?别说皇家禁卫军,国fang军都不存在这个问题。各部队的政治指导员监督制度,军士长管理财务,与军官互相制约的制度,财务公开,军事主官与军队勤务脱离,军队财务审计制度,总参调查组制度,而且很多军人选择由zf直接把固定比例的军饷发回家乡,通过农会里的退伍军人交给家里,还有不少军人选择了由zf把军饷直接存在其本人的银行账户里。很多部队对此甚至采取了强制措施,以避免军人胡乱花钱,退伍后没有积蓄来建立家庭。

要说心里话,皇家禁卫军不说,单说国fang军,其实薪资水平也不过比清末的新军多一半,最低等的三等兵每月七华元的军饷。不过,清朝的各个军队,哪怕是新军都免不了克扣。至于练勇和绿营,经制的饷银,七折八扣下来,拿到手里的甚至也不过二成到五成罢了。国fang军最底层士兵的工资虽然和清末名义相当,但没了克扣,而且毕竟比普通工人每月四五华元还不一定照足发的工资水准高了很多。

军人还有完整的福利体系,尤其是复员后都有工作安排,如进入铁道部队,筑路队,或者加入边疆的镇边军,即便回到家乡,也很有希望被选进农会。所以不要说禁卫军,即便是国fang军的军人,依然吸引了很多优秀青年,再不是清末那种遭人鄙视的下等职业。

至于国fang军军官,哪怕最低等的少尉,也能拿到每月二十华元的工资,这对于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来说已经是很大一笔收入。至于国fang军的少校,月收入甚至达到了五十华元,而少将更是多达一百五十华元,还有极为优厚的福利待遇。可以说,只要在国fang军的体系里混到中级以上军官,绝对就进入了帝国的中产阶级,养活祖孙三代一大家子都没有任何问题。

郑宇对黎元洪的印象不错。

在真实历史上,这人虽然也有些野心,有的时候也难免有点趋炎附势,但还算得上大节不亏,尤其是爱兵如子思想开明,生活作风也是中西合璧,开了当时民国的先河。如果没有他的保护,武汉新军的**党早被一扫而光,哪还有什么武昌起义。这样一个人在这个时空里混成了皇帝的心腹,禁卫军第一师师长,郑宇倒也没感到太多奇怪。

不到半个小时,郑宇在花名册上点的人就陆续抵达。..郑宇是到一个就先聊聊。中文网..

第一个引起他兴趣的,是师野战医院的院长赵邴原。聊了一会,郑宇很惊讶地得知,此人却是上世纪八十年代镇**系统送出去的医科留学生,在伦敦大学主修临床医学,拿了外科专业的博士,归国之后先在帝国医科大学做了几年教书匠,五年前海蓝泡惨案引发了从军热,此人投笔从戎,加入皇家禁卫军的军医体系,做了禁卫第一师医疗体系的一把手,同时还兼着帝国医大的客座教授,生活倒很是滋润。

不过,郑宇一见就知道对方大概有些医学怪人那一类,眼镜片后边的那双眼睛透着专注与狂热,而那双手稳定得如同流水线上的机械手。如果是前世,郑宇一定不敢和这类有点汉尼拔大夫风范的人物独处一室,但好在今天是大庭广众朗朗乾坤,所以他很热情地抓住对方的手嘘寒问暖。

“我的要求不多,”赵邴原中气十足地说道,“就三个。”

黎元洪脸上隐隐有些发红,却也只能干瞪眼,显然对于这位赵博士也没什么太多办法。,

“第一,我需要大批有经验的护士,哪怕是医科和护士学校的学生,尽快接受一些训练,作为后备力量。一旦部队进入战场,靠现在这点人是忙不过来的,目前这个战时编制,医护上头还是不够”

“第二,我很担心战壕脚甲午的时候,堑壕战的时间短,又是在腹地作战,这还没那么严重。这次很可能是在雨季.....又是北方,堑壕脚可能极其严重。到底医学界有没有什么办法?”

“第三,十三号制剂,我需要更多我们最近实验了一下,确实很管用这个东西不但能防止伤口感染,对战壕病导致坏疽也有一定效果”

郑宇上了心。

要说护士编制,按理皇家禁卫军编制并不差,团级单位虽然只有六名军医十二名男护士,但师野战医院和卫生队的军医达到了四十人,近二百名护士。不过,皇家禁卫军的士兵作为帝国陆军最精锐的力量,也是宝贵财富,优先配属医护力量倒也是题中应有之义。只不过,要是引发国fang军厚此薄彼之念,倒是要好好斟酌一番。

皇家禁卫军一般是作为战略决战部队,尤其是作为最高预备队的皇家禁卫军第一师和第二师。在这种情况下,暂时不用考虑打成消耗战,大范围战壕病的事情,事实上,这个问题,以郑宇的记忆,貌似直到二战的时候连美军也没解决,至于一战,那根本就是全欧洲陆军的第一噩梦,郑宇自然也不奢望中国能有什么太好的办法,恐怕最多不过是想办法排水,多多晾晒衣物鞋袜,多准备点物资,而已。

不过这个十三号制剂是什么东西?好像在东北的时候还没见到?

看到郑宇有些迷惘的眼神,赵邴原似乎也意识到有些问题,轻声说道:“这是刚刚配属到总预备队的杀菌药剂,可以静脉注射或者口服,我们试验的效果很好,不过就是数量太少了。因为是机密,所以首先在京畿部队配发。现在应该也要开始往北边的部队送了。”

郑宇有点讶异,心想莫非连抗生素都搞出来了?那也太逆天了吧?

“十三号药剂?具体是什么东西?”

“以前帝国医科大学的同事和我聊过一点外科手术防感染药剂之类的研究,当时他们提到一个方向,就是氨基苯磺酰胺结构,据说效果不错。我看这个十三号药剂,到的确像是那个东西。”

郑宇心中一动,磺胺,又见磺胺。磺胺的故事还是看无语的命运那部《小市民的奋斗》得知的。这玩意貌似在前世的二十世纪初就有人合成出来,但没有考虑用在医学上。后来,这东西的医学价值得到发现,不但拐了一个大弯,还纯粹是凑巧。大概的经过是三十年代初德国人搞出一种红色染料百浪多息,有的时候被用来伤口感染的杀菌,但在实验室的试管里,杀菌效果却很差。后来一个德国化学家把这种染料用于治疗自己女儿的败血症,结果效果很好。后来有人提出,可能是染料中的某种成分,和人体中的什么东西结合才有了杀菌作用,最后提取出了磺胺。结果绕了一圈之后,人们发现,原来早在三十年前已经有人合成出这种化合物了……

“是实验室产品还是量产了?”郑宇想了想问道。

“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我拿到的量并不大。”赵邴原说道。

郑宇暗忖,看来是要回去仔细了解了解了。这玩意在这个时代,如果用好了,那绝对是大杀器。不是说赚钱,而是能够挽救千万人的性命。

什么是野战医院?在郑宇印象里,那就是军医用大斧子砍断受伤的肢体,扔到小柴火垛一样的尸体堆上,再抹点碘酒,包扎包扎,搞定。现在有了磺胺,至少败血症,感染,坏疽这些伤兵的天敌,总算是有了些办法吧?

下一个令他很感兴趣的,却是一个营长,准确的说,是皇家禁卫军第一师第二团一营营长,中校纽永建。由于禁卫军同等级别的编制,都要远远大于国fang军,军官的军衔也自然而然要高一级,再加上本身薪酬就高出一倍,这些人在先天上就有一种精锐的荣誉感和优越感,也让皇家禁卫军的军官,不但有军人的彪悍,更多了一点早期创业型贵族的气质。不过眼前这位营长,却是让他感受到了一些与众不同的味道。,

“中校,”郑宇字斟句酌地问道,“为何在下感觉……您有些与众不同?”

纽永建容色一整,恭敬地说道:“殿下,在下……是国fang军出身。甲午年陛下见在下作战勇敢,别特推荐到陆大,出来就进了禁卫军,一路升到营长。”

“惕生也不是一般人,”黎元洪笑着说,“甲午年的时候,他不过是国fang军的下士,在廊坊阻击的时候,他的部队长都牺牲了,是他挺身而出组织反击,坚守阵地,一直到最后,吸住了日军主力,帮助禁卫军部队完成了迂回,战后陛下特批报送陆大就学。他带的部队,一向是第一师的尖刀,说到战力,除了河内营和红河营,就是他那个营了。”

“真正的战力如何,还是要战场上才比得出来。”纽永建肃然说道,“陛下简拔标下于行伍,标下自然要以死报之。”

郑宇打量了一下这个纽永建,越发觉得此人很有些士为知己者死的忠义,心里不由得多了几分结交之意。

郑宇微笑说道:“禁卫军这等虎贲龙骧,也只有宋卿师长和惕生兄这样的熊虎之将方能驾驭。佩服佩服。”

纽永建偷眼看了看师长,见此人只是微笑,目光隐含鼓励,赶忙立正,对郑宇敬了个军礼:“殿下过奖了……纽永建是禁卫军军人,一切服从命令。殿下有命,万死不辞。”

郑宇想了想,把自己的配枪掏了出来,递给纽永建。

“惕生,我在花名册上随手点了几人,就有你在,可见你我有缘。枪者,凶器也,利器也。此枪追随于我有年,恐无缘上阵饱饮胡虏之血,倒有冯唐易老之憾。今天得见惕生,倒是得人,便与你做个纪念。盼你载誉归来,凯旋之日,你我当共谋一醉。”

纽永建接过这支精致的勃朗宁手枪,眼中隐有泪光闪动。

郑宇喜欢上了与这些简单而直爽的军人们相处。

和北京城里各派力量的周旋,反反复复的勾心斗角,字斟句酌拐弯抹角的谈话方式,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心境,确实让他有些疲惫。

这段时间,他除了在北京解决那几件大事,孝敬父母,在陪与张子萌一起进宫陪皇后喝茶聊天的芬兰萝莉抽空说说话,其他的时候没事就往郊外跑,除了和禁卫军腻到一块,也和国fang军的受阅部队厮混得很熟。

阅兵的安排又做了修订,用郑宇和身边这些幕僚的看法,的确称得上是固若金汤了。不过,阅兵队伍里却少了一支郑宇一直渴望见到的部队,那就是海军陆战队特一营。这支部队,据说是海军的机密,也是陆战队最精锐的核心力量。郑宇知道,这支部队是许凡手里的王牌,恐怕不是简简单单的装备精良训练有素那么简单。其实郑宇自从对许凡有了某种猜测,就开始对这支部队有了憧憬,心说这莫不是群穿?会不会隐藏着类似M82一类的重狙?有没有武直?可是他和许凡提出来要看看,许凡却只是笑笑。

皇帝派给郑宇的力量,除了原本跟随他出访的中华宫御前侍卫,又增添了皇家禁卫军第一师第一团一营“红河营”的一个排,这个营也是与第一团第二营“河内营”齐名的禁卫军起家部队,绝对王牌,常年担任皇帝的宫廷宿卫。由于部队的成员定期与边境军区的禁卫军进行交流,并且每年都要在京畿展开禁卫军对抗演习,这支部队的战斗力并没有消磨在重重宫禁之中,而更像是一把打磨已久的钢刀,随时准备出鞘饮血。

郑宇很满意。

因为这一切,都说明了皇帝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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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皇帝的敌人

“看看吧。冷秋,终于反击了。”

中华宫,御书房。

郑宇接过皇帝递过来的报纸,站在那里一目十行地看了看,脸上露出玩味的神情。

“看来他也玩不出什么新鲜东西,”郑宇微嘲说道,“这点玩意,都在意料之中。”

“不要轻视你的敌人。”皇帝说道,“简单而直接的办法,效果未必不好。群众的思想毕竟没那么复杂,并不懂得太深奥的道理。冷秋这个人,还是有些小聪明的。”

“他想把群众的目光引到社会不公和贫富差距上去,引到官商勾结和政治上头,并且指责政府和财阀勾结,用假募捐诱骗群众真捐钱,还利用各种工会农会等组织来半强迫劳苦大众出资,是变相的征税,这个嘛……”郑宇摇了摇头,“这些终究只能骗骗无知百姓,对于国家精英阶层是不顶事的。只要控制住基层组织,群众就不会被这些鬼话煽动起来。”

“还不能乐观。”皇帝皱了皱眉,“地方上现在在走反腐肃贪。人逼急了终归不老实,可能很多人都在想着利用这些事情把水搅浑。”

“您不是把工作组都派下去了吗?”郑宇看着皇帝,嘴角微翘,“终归甲午年是清理过一遍......地方上经营的时日还短,还不是铁板一块。您早就找好了缝隙,拉过来一批人,他们想上位,自然就要卖力表现。您既然早就挖好了坑,又何必在这吓儿子?”

皇帝盯了他半天,也有点无奈地笑了笑:“你这孩子,怎么满脑子都是这些弯弯绕……本来是正大光明名正言顺的安排,却被你一说就这么复杂……”

郑宇暗自鄙夷,知道这老头子现在有点好名,暗忖您的日记改得怎么样了?准备啥时候解密?

“冷秋既然出招了,”皇帝看着郑宇,半晌之后问道,“那你觉得,下一步我们怎么做?”

“进一步曝光其罪恶,继续走法治程序,依法论罪。”郑宇毫不犹豫地说道,“在全社会开展宣传,揭露这些人的真面目,并且从道德上彻底打倒冷秋。青年党的利用价值已经挖掘得差不多了。他们已经成为凝聚民心,转移民愤的最好靶标。政府在这个问题上不能立场暧昧。”

“法治?”皇帝玩味地看着郑宇,“他们远在暹罗,暹罗军政府又一直对帝国抱有敌意,法治怎么解决问题?”

“可以在国内进行缺席审判,并且加强舆论宣传。政治人物,身败名裂要比杀了他们还要难受。如果死,还可以说成是烈士。可如果名声彻底臭了大街,那就是生不如死。”郑宇很认真地说,“舆论和法治,这是对付他们最好的武器。他们提倡民主自由,可是所作所为却逾越法治,帝国被指责为政府,却坚守法治,那谁高谁低,谁上谁下也不问可知了。”

“父亲一向坚持依法治国,儿子看来,这就是向社会树立了最好的楷模。”郑宇看着皇帝,恭敬地说道,“中国自古就缺乏真正的法治,总是用所谓人情和道理来取代法律,使法律变成了一个可以随意解释的东西。可人总有各种各样的缺陷,在很多诱惑面前也很难保持公允,所以最终法治成为人治,又变成了压迫,导致秩序崩溃。”

“对帝国来说,除了对外的国防,对内首先就是法治。”郑宇继续认真地说道,“让法律成为全体国民的最高准则,那么帝国的秩序就真正地稳定下来,人人的行为都有准则,任何想要破坏秩序之人首先就会得到法律的制裁。”

“可我是皇帝,”皇帝盯着郑宇,目光有些阴沉,“我是帝国的化身,帝国的最高守护者。这些乱国家,而法治上没有什么直接而有效的手段来惩治他们。我用法律之外的手段消灭他们,有什么不可以?”

郑宇沉默半晌,恳切地说道:“父亲,正因为您是帝国的化身,所以您的一举一动就更要谨慎。您是超越法律的存在,您也有足够的力量来做到法律做不到的事情。可帝国的秩序是您一手建立,所以最珍视这个秩序的,就是您本人。”,

“这些年来,您一直坚持在法律框架内行事,来确保法治的权威,树立国家的秩序,把您的威权作为隐形的监督。”郑宇深深吸了口气,心中一片坦然,“一手法治,一手握紧手中的剑,许帅向我转述过这一句当年您说的话。青年党,不过是些跳梁的丑类,父亲您反手就可以平了他们。”

皇帝瞪着眼睛看着郑宇,半晌之后点了点头:“好吧,这事先说到这里。不过还有一条,你有没有想过,这样会把很多人推向华夏民主党,推向曾飞?这样不就成了为他人嫁衣裳?”

郑宇心头一凛,没想到皇帝居然连这一点也考虑到了。

他想了想开口说道:“以儿子看来,那些会党分子,动辄喊打喊杀的激进分子,如果被曾飞招揽进去,他才是自取其祸。华夏民主党,一直以所谓真正的者自居,处处标榜道德标榜民意,做的动作除了表面上的宣传,批判,号召,再就全是暗地里见不得人的收买和勾结。如果青年党这批人加入进去,和华夏民主党的原有力量必然产生巨大的矛盾,到那个时候,华夏民主党自顾不暇,哪有什么力量来挑战帝国政府。”

皇帝看着他,半晌后摇了摇头。

“这些人,曾飞是不会接纳进去的。他的思虑很深,想事情很周密。”皇帝笑了笑,“他一定会怂恿这些人和青年党划清界限,另立新党,作为华夏党的秘密同盟和事实的政治附庸,用他们去干一些有损华夏民主党和他本人形象的事情。”

“反倒是不少民主同情者,国内的地下知识分子,包括国外团体会倒向曾飞。”皇帝继续说道,语气却并没有什么恼怒,“他的力量一定会增强,这点我可以确信。”

这一下,郑宇是真的蒙了。

这是他第一次在皇帝面前失去对某件事情的全面把握。他开始感到了一种寒意。

之前的几次心理战,郑宇之所以能占到上风,无非是因为他是个穿越者,饱经一百年后知识洗礼,拥有前世二十九年的人生积累,这一世十八年留下的记忆,而这一切,皇帝都不知道。皇帝只是把他当成眼皮底下长大的十八岁青年。

毫无疑问,经过这么多事,皇帝已经把他看成了一个相当成熟老练的政治人物。而郑宇很清楚,对于皇帝来说,一切这样的人物,无论身处哪个阵营,都是潜在的对手和敌人。

郑宇苦苦思索,却始终想不出这件事情的原委。他很干脆地说道:“父亲,我……确实不知道。”

皇帝盯着他看了半天,脸色凝重了起来:“你知道我最大的敌人是谁吗?”

郑宇看着这位至高无上的国家化身,思考半晌,脑中灵光一闪,难以置信地说道:“是……您自己?”

皇帝看着自己的养子,终于露出了微笑。

“你能看到这一点,这很好,非常好。自古以来,对皇帝来说,最大的敌人,其实一直就是他本人,而且越是实权在握的皇帝,越是如此。”

“从我坐上这个位置之后,我就很明白,我真正的敌人,就隐藏在我自己的心里。”皇帝苦笑一声,“我的权力太大,威望太高,而人民又太信奉皇权,渴望明君。军队是我的,党是我的,国会是我的,舆论是我的,连财富也是我的。我一手资助成长的孩子们,已经遍布了党政军财文社各个方面。这个国家,已经被我牢牢掌握在手里。”

“可越是这样,我才越警惕。人们都认为我是神,可我知道,我也是人,只不过更理智,更果断,也有更多的力量而已。我比他们看得远,看得深,思考更加周全。可我依然只是一个人。”皇帝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了一丝疲惫,和隐隐的一点解脱,“我也会被情绪支配,也会被一些东西冲昏头脑,我比起普通人,有更大的,想要改变这个世界,想要挑战和打倒一切约定俗成的权威。”

郑宇看着这位皇帝,脸上的震惊已经再也无法掩饰。他没有想到,这位至高无上的权力者,居然说出了这样惊世骇俗的话来,

“当我占领南方的时候,我就知道,这个国家已经是我的囊中之物了。我要做的,不过是等着果子熟透,自己掉下来罢了。可我不想等了。既然我能够开创这个帝国,为什么不能做到更多?人生有限,既然我能统一这个帝国,那我为什么不能快刀斩乱麻,管他什么基础建设百年传承,只要尽快统一,然后全事管制,编练五百万大军,争霸世界,有何不可”皇帝的声音突然拔高了起来,脸色隐隐有些涨红,“为什么不?虽然很危险,很难,可这么多年我都过来了,既然有希望,那为什么在有生之年不搏一次?”

“这些问题困扰了我很久。辗转反侧。很多次我都下了决心,要排除万难再博一此。我有可能做成的事情,为什么要留给子孙后代?更何况,我连亲生儿子都没有”皇帝看着郑宇,“我一辈子不服输。可这件事情上头我输了。我没有后代,那这些事情我不自己做,谁来继承?就算我打造一个千年帝国的根基,又把它交给谁?”

“是小凡提醒了我,”皇帝的呼吸渐渐平缓下来,“他告诉我,这个国家是我们的,但也不能只是我们的。我们还要看到这亿万民众,和我们一样活生生的人。在那个时候,我终于意识到,我最大的敌人其实就是我自己。”

“当年,我收养了你。我想看一看,这个国家的普通人能不能给我信心,让我相信他们可以成为国家的主人。你是个很乖巧的孩子,很正直,很善良,也很聪明。”皇帝盯着郑宇,无比认真地说,“以前我一直担心你看不透这些,在民主与专政,理想与现实之间迷失自我,担心你不能坚持主见,沿着这条道路坚定不移地走下去。不过,在俄国,在东北,你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惊喜。”

“你洞察政治本质,老练成熟,能策划,敢下注,骨子里依然带着那股正直和善良,而更重要的,是你运气也很好。”皇帝的眼中流露出了不加掩饰的赞赏,“真没想到,你这个孩子成长得这么快……看来,让你这次出去,还真是……”

皇帝一顿,似乎把什么话咽了回去:“天意如此。”

“曾经有人指责我背叛,指责我出卖了人民。这句话,我从来都不承认。因为从一开始,我就已经想好了要走这条路,我确信,对于国家来说,这是最为正确的一条道路。”皇帝说道,“可是我也怕,我怕自己在权力面前丧失了敬畏,成为权力的奴隶,放纵自己舀国家作为赌注。所以,我要保留一些敌人,时刻警醒自己。”

“曾飞是个很不简单的人。”皇帝隐隐流露出了赞赏,“他很自律,很能忍,也很有演讲的天赋,很有能力。这样一个人,有资格做我的敌人。而他也很聪明,他没有像孙文他们一样回国,在现有体制内牵制我。他有野心,他留在国外,聚集反对我的力量,让帝国的国家机器难以直接制裁。他没有让我失望,这些年,华夏民主党,盯着政府的每一个破绽,逼迫着政府约束自己的行为,逼迫他们去改善一些做法,有了这个难以约束的敌人,才使得复兴党没有很快地腐化堕落下去,没有彻底淹没在权力的腐蚀中。”

郑宇终于彻底惊呆了。

他没有想到,华夏民主党能发展至今,居然就是皇帝故意的放纵。而这种放纵,却是实实在在想给自己培养一个够份量的敌人这是什么气魄,什么胸襟?又是何等超越了时代,颠覆了中国一切历史传统的做法

在一个崇尚彻底打倒,认为消灭了敌人才是真正胜利,任何妥协都是自取灭亡的国家,居然出现了这样一位离经叛道的统治者

这皇帝老子,惊才绝艳,思虑深远,手段高超,又能不自傲,对妻子专一,几乎就如同一个完人。

可这世间,终归没有完人。

皇帝,是个……生不出来娃子的。

郑宇看着这位衰老的皇帝,感受着对方那种孤独立于权力巅峰之上的骄傲与寂寞,体会着那种本能地怀疑一切,却又渴望着真诚与信任的复杂情感,心中不由自主地涌起一股冲动,想要用心去孝敬这位老人,让他在人生最后的岁月中能够真正体会到温暖,而不是做一个多疑无助的君主郁郁终老。

他渴望成为对方真正的儿子。

第三十四章 喜

一周后。

军需案已经获得国会两院通过,并获得皇帝御印批准。郑宇被皇帝不咸不淡地夸奖了几句,心里痛快非常。晚上给母亲讲故事的时候,郑宇不自禁地透出了几分小得意,被皇后敲了好几记脑壳。

周小雨看着郑宇的目光,隐隐地让郑宇觉得这萝莉有什么心事。不过郑宇也没太在意,最近他事事顺利,行走带风,也实在是顾不上这些小儿女的东西。

阅兵的准备办得妥当,书记处的邓潜对郑宇也是赞誉有加。借着这个机会,郑宇和那帮眼高于顶的丘八大爷们相处得越发融洽,这位文能军前演讲武能打靶优秀,军人作派说话爽利,办事滴水不漏待人温和可亲的太子,不但在禁卫军体系内威望陡然提升,就是在国防军体系内也是颇得好评。

北风的开展,进度虽然慢了一些,但总算在坚定地推进着。在北方坚持战斗六年的老金头儿终于回到了国内,在北京见到郑宇各自都有一番复杂滋味在心头。郑宇叫上老吉和邱海阳,几位西伯利亚刀光剑影里厮混出来的生死之交,由宋端安排在京城的顶级院子里共谋一醉,郑宇会了账,留下深埋在脂粉堆中的几人,飘然回宫去也。来日彼此再见更多了些默契。郑宇拍了拍朝鲜特工的肩膀,让老吉送他上了北上库伦的火车。这位总情局的干将会在那里负责北风计划在贝加尔方向的具体安排和联络事宜。

对郑宇来说,当日在西伯利亚,老金头安排自己去看了场艺伎表演,虽说间接给他带来了那场火车刺杀,但郑宇知道他也是被人利用,而那个局其实是蓄谋已久,实在怪不到老金头。无论如何,他在主场招待了郑宇,到了京城郑宇自然也要投桃报李。对一个太子来说,人情可实在是一个很麻烦的事情。

刺杀案和总情局的内奸自有明月兰领衔调查,而马朝阳则留在了东北,一直带领另一批人马暗中展开对马江案的进一步追踪。

郑宇这段日子过得滋润,还特地弄了一副墨镜,很有些《间客》里少卿师长的派头,举手投足间更带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范儿,连中华宫和书记处三四十岁的单身老处女看向郑宇的目光都隐隐带了幽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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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情局,局长办公室。

秦光放下手中的文件,皱着眉头看着对面之人,有些不悦地说道:“有什么事情这么急,又不肯说清楚?跟了殿下,就忘了局里的纪律?”

他沉着脸说道:“今天你不说出个所以然,咱们就得好好说道说道。”

明月兰的脸上虽然是一派镇定,可声音却透出了焦急:“局长,事情真的万分紧急。而且太重大了,必须直接向您汇报我怀疑葛少杰勾结日本人,要刺杀太子”

秦光一听这话,顿时惊得目瞪口呆。他的声音都有些结巴:“你……什么?葛少杰?到底怎么回事?”

“我们一直在监控葛少杰的亲信手下,他的亲信二处四课高级情报员陆伟中尉,曾经在一周前在一所药铺停留很久,随后又去过两次。如果是看病,那应该直接去医院。如果是日常药品,没道理如此频繁。我们调查过,那所药铺是一个南美华侨开的。我们查过在京的华侨档案,并且和南美方面做了对照,这个人虽然有中国血统,但祖父其实是日本人,母亲也有日本血统。”

明月兰肃然说道:“今天我刚刚得到了情报反馈,根据我们的调查,他在北京活动有些诡异,和日本驻华武官青木宣纯的手下坂西里八郎曾经有过接触,并且和一家有日本背景的所谓慈善医院定期有些往来,表面是供货,实际上可能是情报活动。”

秦光的表情已经冷静下来,他思索半晌,盯着明月兰,缓缓问道:“你有把握吗?”

“有把握。”明月兰沉声说道,“不过事关本局高级长官,我必须向您汇报,由您处置。”

“你认为他和日本人在密谋?你怎么知道是要刺杀太子?”秦光目光炯炯地看过去。,

“我一直怀疑张春来后面还有人。”明月兰坦然说道,“葛少杰恐怕才是幕后真凶,他本来就是张春来在二处的同事,两人表面上互不服气,实际上恐怕并不那么简单。二处主管欧洲谍报,张春来离开二处也有年头了,在欧洲布置这样的事情,恐怕不是他一个人能办到的,而葛少杰却可以办到。您也应该清楚他对二处的掌控力。”

“现在情况恐怕很紧急。太子殿下是他们的目标,现在局里的具体工作,又是葛处长在负责。我很担心殿下的安全,”明月兰说道,“但我是局里的人,知道局里的纪律。我刚刚已经通知了书记处和幕僚组让他们注意太子的安全。不过葛处长的事情我并没有说出来,这需要您来处置。”

秦光点了点头:“你做的很好。我现在就和邓书记长联系。葛处长的复职是陛下亲自批准,这件事我必须请示。”

他摇响电话,片刻之后接通了中华宫书记处,电话被转给了邓潜。

秦光把明月兰的话重复了一遍,不知道对方说了些什么,秦光沉着脸放下了电话,闭上眼睛思索片刻。

“书记长说马上急报陛下。”秦光盯着明月兰,神色凝重,“你先回去,不要引起怀疑。这件事情,就交给我来处理吧。”

明月兰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秦光看着她的背景,双眉拧紧,目光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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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过去半个小时了。

明月兰虽然性情沉稳,又接受过严格训练,但事关重大,终于也有些焦急了起来。她忍不住摇响电话,想要直接挂给局长,没想到接线员却彬彬有礼地告诉她,对方占线。拨了多次都是如此。她又要求转中华宫太子幕僚组,却得到了同样的答复。明月兰的心里,终于产生了一丝危险的感觉。

这个时候,走廊里传出陌生的脚步声,人数似乎不少。她心中一紧,透过窗户看下去,只见一群身穿黑色风衣,面无表情的特工已经控制住了大楼的所有出入口。她的心脏猛地抽紧,缓缓站起身子,从抽屉里舀出些东西放好,整理了一下衣服,走到门口,拉开大门。

站在他面前的,是五处的特工,他们负责的,是内部保卫与……除奸。

“是葛少杰让你们来的?”

明月兰看着这些人,平静地问道。

“明小姐,是武处长的命令。”领头的特工面无表情地说道,“我们不想伤害您,只是奉命让您保持安静。”

“奉命?武云飞有什么资格软禁我?”明月兰冷冷地说道,“我的人被你们怎么了?”

“您放心,最多不过是轻伤。都是自己弟兄,不会下重手。”

“我要见局长。”明月兰强压心中的恐惧,尽量平静地说道,“我想这里一定有些误会。”

“是我给武云飞下的命令。”众人让开一条道路,一个人从走廊的暗影中走上前来,露出一张带着些疲惫,隐隐有些愧疚的脸,“有什么问题我负责。”

明月兰一看到这个人,一颗心顿时沉到了无底深渊。

“局长,这是为什么?”她很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渀佛重有千金。

“这你要问陛下。”秦光平静地说道,“我也只是服从命令。”

皇帝的命令

明月兰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震惊,背在身后的右手一松,一柄手枪掉在她的脚边。

她呆呆地看着这些人,眼前一阵发黑,险些栽倒。

她已经无法思考,无法面对这个世界。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陛下让你安静地呆着,不要乱动不要乱讲。否则……”秦光的神色也有些黯然,“月兰,我也不是很清楚是怎么回事……但你一定要服从命令。我们都是陛下的臣子,除了相信陛下,我们别无选择。”

明月兰有些懵懂地看着这位自己最最尊敬的长辈和领导,这些话语在她的心中起起落落,最终汇成了一个恐怖无比的猜测。这个残忍无比的现实,终于彻底击垮了明月兰最后的防线。她软倒在地上,双手捂脸,只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似乎都被撕扯得粉碎。,

大门关闭,只留下了两个全副武装的特工和明月兰。

半晌之后,门里传出了一阵撕心裂肺,无比绝望的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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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呕……”

中华宫,静园。

周小雨轻轻拍抚着皇后的后背,脸上满是忧虑。

皇后吐出口中的酸水,接过手绢擦了擦嘴,扭头对着一位戴眼镜的中年人苦笑了一声。

周小雨扶着皇后靠到松软的靠枕上。皇后轻抚了一下头发,对着周小雨手中的镜子仔细整理了一下仪容,又恢复了平日的雍容淡定。

“真不知道该怎么和您说,”皇后看着中年人,语气平静,“已经有两个月没来了,一开始还以为是什么病,现在看……”

“娘娘,这是国之幸事。”中年人的额角隐隐见汗,强作欢颜,“国朝有后,陛下的血脉得以传承,这是举国同庆之事啊。”

“幸事?”皇后看着他,声音说不出来的复杂和疲惫,“你确定了?”

“娘娘的身孕已有两个多月,这是确定无疑的。”医师字斟句酌的说道,“黄某跟随父亲行医三十载,要是这个都诊断不出来,那黄某还算什么医者。”

这位前御医主任,中国西医鼻祖黄宽的长子黄轮,心里已经是说不出来的恐惧。之前他也看过几次,早就有所怀疑,但他和皇室相处多年,自然知道这个诊断的意义一旦皇帝有后,那位地位日固的太子……还有那位站在太子身后的海军元帅,一直冷漠旁观的陆军元帅,努力往太子身边靠的总情局长……帝国恐怕就要掀起一场腥风血雨了而第一个倒在枪口之下的,很可能就是自己这个倒霉大夫

他已经有了成的把握,那个胎儿……

他一直抱着一种侥幸心理,想着这皇帝皇后在一块二三十年了也一直没个动静,说不定只是个意外可如今他不得不绝望地承认,这最不可能最为荒谬的事情,偏偏就这样发生了

皇后的身体疲惫,嗜睡,月经断掉,呕吐眩晕,嗜好酸食……如果他再不说出实话,还用些感冒着凉之类的东西敷衍,恐怕他的日子也就到头了

皇后看着这位医生,看着对方额角隐隐的汗珠,心中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她轻轻地叹了口气,露出一丝苦笑。

“去回报陛下吧。”她闭上眼睛,“我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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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华宫,御书房。

皇帝冷冷地看着面前这位医生,渀佛在看着一个死人。

“黄轮,以你的医术,早该知道皇后的身孕……你瞒了这么久,知不知道意味着什么?”他陡然暴怒,站起身子,一把把书案上所有的东西掀到了地上,如同一头狂怒的狮子,几步蹿过去,一脚把黄轮踹倒在地。

皇帝探下身子,揪住黄轮的脖领,满脸狰狞,凶狠无比地吼道:“我和你父亲相交三十年,他怎么就生出你这么个东西嗯?你知不知道你干了些什么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黄轮吓得体如筛糠,眼泪和鼻涕一股脑流了出来,也不知道是恐惧还是委屈。

“帝国帝国这是朕的帝国”皇帝狂怒地吼着,满腔怒火如同要把周围的一切焚烧成灰,“朕没有后人只有养子可现在皇后怀孕了怀孕了这样的事情,你居然瞒着朕你想干什么”

“陛下我真的不敢乱说您和皇后结婚二十五年,一直……我怎么敢随意下这诊断这怀孕的事情,也不是一两种症状就可以确诊,何况是这等大事啊”黄轮哭着说道,“其他的事情,我真的不懂,也不知道,我只是怕自己误诊,我只是个医生,其他的真的不晓得”

皇帝一把把他摔到地上,站直身子之后,又忍不住暴怒地踢了两脚,黄轮捂着鼻子只是闷哼。皇帝甩了甩手,背过身,似乎在盯着对面墙上的世界地图,又似乎要穿透墙壁,看到一些东西。

他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黄轮恐惧地看着这位皇帝,不知道对方会如何处置自己。

不知过了多久,皇帝的呼吸渐渐悠长。他的腰背再次挺得笔直如剑,背影巍峨如山,一股冷厉肃杀的气息陡然弥漫开来。

“朕前几天就知道了。”他冷冷地说道,“不要以为只有你会看病。朕还知道,这八成是个男孩儿。”

“朕不是孩子。”皇帝深深吸了口气,“这点眼力朕自己也是有的。不过,直到你确诊之前,朕还是不愿意去相信。”

他沉默半晌,转回头,盯着黄轮,语气森寒无比:“朕只想问问你,朕……到底有没有可能真的恢复了?”

第三十五章 怒

五天后。

京都北郊。

人称“铁一师”的国防军第一师,就驻扎在燕山脚下。作为国防军的战略机动兵团,铁一师和驻扎南郊的国防军第二师,同样属于国防军常备整编师团中的超编部队。而身为京师北大门的保卫者,铁一师在燕山山脉里,布置了多少秘密洞库,坑道,地下隧道,储备了多少弹药,多少威力强大的秘密武器,除了寥寥少数人之外,恐怕也没人搞得清楚。

郑宇对这支部队一直有一种很复杂的情感。

他很佩服铁一师。

这支部队,当年不过是收编的杂牌部队,有潘鼎新的淮军和鄂军,广西的民团,甚至还有安南王国的部队。就是这么一支大杂烩,在穆铁的苦心经营之下居然成了国防军的第一王牌。不但在夺取南方的一路之上屡克强敌,在甲午年更是北上朔漠,一路在尸山血海中杀出来,成为帝队中当之无愧的一流铁军。

可铁一师更像是穆铁的私人武装。

穆铁的铁杆亲信,一手提拔起来的得力学生,遍布铁一师上下。作为国防军的第一王牌,铁一师更担任了实际的军官教导任务,这就使其更进一步成为穆铁掌控国防军的得力工具。

很自然的,作为陆军大佬心腹的铁一师,也就多了一些有别于其他国防军部队的特色:桀骜不驯,尤其对于皇家禁卫军和海军陆战队的部队更多了敌意。这里混杂着精锐军人之间彼此的不服,不同军种之间天然的矛盾,以及……私人之间的竞争和比拼。

郑宇不是第一次来拜会这支部队。

他对那位陆军元帅始终有一种莫名的警惕。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觉得这个人看向自己的眼神隐隐有些轻蔑和嘲讽,似乎是一种从云端之上俯视芸芸众生的感觉。

郑宇感觉不爽。

所以连带地,郑宇对于穆铁的这支亲信部队也多了一层敌意和戒备。

不过,在铁一师面前,郑宇表面上依然满是热情和尊敬。就连最挑剔的国防军少壮军官对他的态度也逐渐柔和下来。

郑宇并没有很明确的目的,他只是很直观地认为,和这些人搞好些关系,对自己,对父亲,也许会有些帮助。

父亲毕竟开始老了。而元帅却还勉强称得上年富力强。

谁知道会发生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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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得着吗?”

装甲汽车里,郑宇有些烦恼地问道。

秘书赵明今天也是一身利落的禁卫军军装,脸上是少见的凝重:“保卫处的刘处长特地告诉我要小心,想必最近是有些什么事情。总之小心无大错,您是一国储君,这个轻忽不得。”

郑宇有些恼怒地说道:“这是京城脚下要是在这都不安全,我看这国家……”

他勉强把差点脱口而出的下文咽了回去,哼了一声。

郑宇确实有足够的理由愤怒。回京这么久,一直是来去匆忙,现在好容易几件事情都上了轨道,想好好踩踩点,等开春了带上芬兰萝莉还有小芸那丫头,再喊上罗氏姐弟,当然……还有月兰,母亲,一起踏踏青爬爬山,玩玩躲猫猫。刚过完情人节,想着苏菲甜软嫩滑的小嘴,郑宇就忍不住想要吹吹风,吟吟诗,放一放最近大涨的王霸之气。

没想到,现在却被莫名其妙地转移到这辆属于护卫部队的装甲汽车车里,把化过妆的侍卫放在前面的轿车。这装甲汽车通风不畅又满是机油味,郑宇想到这里,心情有些烦躁。好几天没见到月兰了,不知道她查的情况如何?今天这个安排是不是查到了什么?

冷静下来,他也感觉自己最近似乎有些得意过头,轻浮放纵了一点。这权力还真是迷惑人心的无上极品,任你大罗金仙,沾惹上去也难以保持什么心无尘埃。

车队先导的三轮挎斗摩托之后,两辆装甲汽车隆隆驶过。紧接着就是挂着皇旗的黑色全钢轿车,随后又是装甲汽车,以及殿后的卡车。

初春的北风,带着刺骨的料峭,夹着北口的风沙如同刀子一般刮削着裸露的肌肤。铁马式装甲汽车的敞开式机枪塔上,邱海阳来回打量着前后的随行部队。尽管是京畿,但这些负责皇室安全的禁卫军精锐依然保持了高度的警觉,这让他很是满意。,

风渐渐大了起来。

突然之间,邱海阳感到了一阵强烈的不安,渀佛某种巨大而不知名的危险正在一步步逼近过来。他的瞳孔渐渐收缩。

狭窄的山间公路,前方是一座铁桥,架在空中的部分大概只有二十米宽。前导车队的三轮摩托已经将将驶过铁桥,而原本郑宇应该乘坐的汽车正好走到铁桥中央。

时间在这一刻凝固了。

一声突如其来的巨响,整个大地都渀佛颤了几颤。在邱海阳难以置信的眼神中,铁桥炸成了几截,残存的钢构架材料发出难听的吱吱声,扭曲,断裂,终于也掉落下去。那辆挂着皇旗的全钢封闭式轿车已经变成了桥下一片燃烧的残骸,噼噼啪啪的爆炸声此起彼伏。

后方又是一声天崩地裂的爆炸。

邱海阳骇然回头,只见断后的卡车已经变成了熊熊燃烧的火炬,几个人形火炬跳下车厢,惨叫着在地上滚动,挣扎。

邱海阳在这一瞬间冷静了下来。他赫然注意到,一支国防军的巡逻队正迅速向着车队扑过来,似乎还在呼喊着什么。但邱海阳却敏锐地察觉到他们那种与国防军军装格格不入的气质。

“十点钟有刺客”

邱海阳一边怒吼如雷,一边转动机枪塔,七点七毫米的华夏四年式水重机枪咆哮着射出了密集的弹雨几个身影手舞足蹈地倒下,但他们的身上已经哧哧得冒着烟

“炸药他们身上有炸药”

邱海阳的怒吼让很多还有些愣神的禁卫军猛地清醒过来,密集地弹雨顿时吞没了残存的几个身影。

战斗几乎在转瞬间结束了。训练有素的禁卫军红河营和御前侍卫,在一瞬间的失神之后,以一种近乎狂热的雪耻欲投入了战斗,迅速消灭了这些不速之客。邱海阳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双手还在微微地痉挛。

幸亏把郑宇转移到了这辆装甲汽车。否则,现在一切都完了

他心有余悸地环视着周围,没有再发现什么异常。

车厢内,郑宇终于震惊了。

他万万没有想到,就在帝国的心脏地带,光天化日之下,自己在重重护卫之中,居然会遭到刺杀而这里理论上是国防军负责的区域西伯利亚的雪夜狂奔,白菊花上的血色,一幕一幕在他的眼前划过,这些人是铁了心要杀死自己他的心头猛地燃起一阵怒火,起身想要拉开车门,旁边的赵明突然一把抱住了他。

“殿下,外面情况不明敌人到底还有什么埋伏,我们不知道”赵明急得声音都变了调,“让我去我和您身量年纪都差不多把您的上衣给我,我来”

郑宇的瞳孔猛地收缩。

车门打开,几个禁卫军士兵排成了人墙围住了车门,戴着墨镜的年轻人走下汽车,对着车顶的邱海阳点了点头,邱海阳瞳孔收缩,转过头观察着周围的动静。

青年驻足看去,半晌后轻声吩咐着什么,旁边的一名军官频频点头,十分恭敬。青年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转身奔了路边。几名伤员已经人事不省,正在急救。禁卫军士兵的队形围得严密,青年似乎有些不满意,推了推一个士兵,密不透风的遮护露出了一个空隙。

邱海阳的吼声几乎和枪声同时传来。

血雾在一瞬间爆起。

在下一瞬间,青年已经软倒在禁卫军士兵们的怀里。

又是连续两声枪响。

装甲汽车旁,两名禁卫军军士长放下手中特制的狙击步枪,对着带队军官点了点头,做了一个命中的手势,随后指向西北方向。军官铁青着脸一招手,一队禁卫军士兵跳下高高的路基,迅速扑向了那边的一座小山头。

军官看了看地上惨不忍睹的尸体,眼圈有些发红,扭头向邱海阳看去,只见此人还在目光炯炯地观察着周围的情况,渀佛什么也没发生。

装甲汽车车厢的门开了。

郑宇红着眼睛就往车下跳,身后的吉雅赛因死死抱住这人。军官一急,赶忙跑过去一脚踢上了门。

他突然感到自己好像做错了什么。

还没等他想明白,耳边已经满是邱海阳变了调的声音:“榴弹七点方向”,

军官本能地吼了一声卧倒,无比熟练地一个虎扑蹿了出去,伏倒在地。

爆炸的烟尘笼罩了郑宇所在的装甲汽车,但特别加固的车体显然不是这些普通榴弹能够摧毁的

军官龇牙咧嘴地爬起来,顾不得血流如注的胳膊和后背,怒吼了起来:“三队四队留守二队消灭敌人”

突如其来的变故并没有造成多大混乱,禁卫军们依然沉默而迅速地完成了部署。士兵们以装甲汽车为核心构筑了防线,一队士兵在一个少尉的带领下跳下路基,展开散兵线迅捷地扑了过去。邱海阳手中的重机枪已经咆哮了起来,向着榴弹射来的方向展开了凶猛的压制,另一辆装甲汽车也展开了射击,邱海阳一边射击一边大声吼道:“快转移暴露了”

吉雅赛因拽着郑宇,在几个侍卫的掩护下连滚带爬地逃出了装甲汽车。

道路的东侧,浅浅的小河缓缓流淌,河堰上新抽芽的柳枝随风飘摆,一片平和。

突然之间,装甲汽车车顶的邱海阳感到一阵强烈的恐惧,本能地一低头,一发子弹擦着头皮掀掉了钢盔,头上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痛他闷哼一声,却是惊惧万分。虽说是敞开式机枪塔,但毕竟是有护盾的这发子弹是从什么角度射过来,居然可以险些打中他

几乎与此同时,道路东侧的河堰之后突然窜出了几十条穿着各异的大汉,沉默地扑了过来

禁卫军在一瞬间作出了反应。

这支御前侍卫部队,都是一长一短的配置。华夏二年式自动手枪,织成了密集的弹雨,当先的几个大汉立刻抽搐着倒了下去。可敌人的火力显然也很猛赫然是德国原厂毛瑟自来得

禁卫军的手榴弹和对方的炸弹在空中交错而过,邱海阳早已跳下车兔子一般地蹿到旁边,拽出手枪射击。枪林弹雨之中,双方都是寸步不让地对射

郑宇脸色苍白地看着那辆装甲汽车变成了燃烧的火炬。显然,加了料的特制炸弹密集攻击之下,装甲汽车也绝非安全的庇护所。

红河营和御前侍卫,这批精兵中的精兵,禁卫军中的禁卫军,在这一刻终于显出了他们的真正底蕴。他们的子弹,在短短几个呼吸的功夫就收割了对面的大部分人命,而他们的手榴弹幕几乎屏蔽了所有的进攻路线

远方的掷弹筒又打出了两波榴弹,可随即那个方向传出的密集枪声和爆炸声,宣告了这个威胁的结束。

与此同时,河堰后边潜藏的火力,遭受到了意想不到的打击。

在他们的后方,如同火山爆发一般,密集的机枪火力和凶猛的榴弹把小小的河堰炸成了一片火海,密不透风的钢铁把人的躯体切割成了碎片,生命在这样彻底而无情的暴力面前连一点火花都来不及绽放就已经埋灭无踪。

涂着土黄色油漆的装甲汽车如同一道钢铁之墙,沉重地压了过来。一队同样身穿黑色禁卫军制服,干练彪悍的军人来到现场,沉默而井井有条地开始清理现场。

郑宇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来到赵明的面前,看着惨不忍睹的情形,身体微微痉挛,嘴角抽动。

“总情局,二处,五处。”一位少校来到郑宇的面前,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刺客已经全部消灭。”

郑宇缓缓地抬起头,冷冷地说道:“你们早就埋伏好了?守株待兔,一网打尽?”

“是。”少校咽了口唾沫,“为了防止被察觉,我们隐蔽的地方要远一些。等他们都出动就一网成擒。”

郑宇盯着对方,苍白的脸上泛起了一丝红晕。他猛地掏出手枪,却被吉雅塞因眼疾手快地夺了过去。

“殿下您要冷静”吉雅赛因的声音都变了调,“他们只是执行命令”

“谁的命令谁他娘下的命令”郑宇的咆哮渀佛让天空都暗了一暗,“你母亲的命令让我的人当诱饵他们都死了埋伏,埋伏你妈啊”

“我们是奉命行事。”特工脸色惨白,有些艰难地说道,“一定要等日本人亮出全部底牌再动手。尤其是也要看看,您周围有没有潜伏的危险分子。”

“告诉我到底是那个狗养的给你下的命令”

“是秦局长。”

郑宇的身子猛地一晃,难以置信地看向对方。

第三十六章 命运的玩笑

中华宫,静园。

皇帝郑鹰,坐在床头,静静地看着自己的妻子,神色复杂到了极点。

皇后坦然地看着他,嘴角挂着淡淡的微笑。

“你不高兴吗?”皇后轻声说道,“这是我们的孩子。”

“我……”皇帝盯着她,艰难地说着,渀佛每个字都重如千斤,“高兴。”

“你不高兴,大叔,”皇后的声音冷淡了下来,“你很不高兴。”

皇帝看着她,脸色渐渐变得沉重。他垂下头,抓住皇后的手,手上的青筋似乎都鼓了出来,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半晌之后,他抬起头,轻声说道:“对不起。”

皇后看着他,眼圈渐渐红了。她收回手,捂着脸抽泣了起来。

“二十五年了,我一直没给你生出孩子来。你老说是你的错,是你的问题……可我知道你心里苦就算有了小宇,可你还是不甘心,你想要自己的儿子”皇后哽咽着说道,“开药,搞食补,甚至什么……还有那位唐先生,什么都试了。我本来也不想这事,可偏偏现在却有了。我应该高兴,你也应该高兴。你却这个样子”

“对不起。”皇帝艰难地说道,“只是来得太突然,一时接受不了。

“你骗人你是怀疑我“皇后扑到皇帝怀里,用力捶打他,“你虚伪你不敢承认”

“是,我……刚开始也有点不敢相信。”皇帝沉默半晌,开口说道,“可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女人。我相信你。”

“那你为什么不高兴”皇后搂着皇帝的脖子,睁着红红的眼睛,渀佛一头护崽的母豹,“你不想要这个孩子对不对?”

皇帝苦笑了一声:“你知道我为什么不高兴。没有人不想要自己的孩子。可我是皇帝。”

皇后的啜泣渐渐平息了下去。她伏在皇帝的胸口,沉默半晌,擦干了眼泪,抬起头声音颤抖地问道:“你打算怎么对小宇?”

皇帝沉默地看着她,摇了摇头。

“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皇帝把妻子搂在怀里,另一只手握住了那只冰凉的小手,“要是女孩子,就不用担心了......”

“要真是男孩子呢?”皇后幽幽地说道,“我最近老想吃……酸的东西。我听人说过,好像是……酸儿辣女。”

皇帝的手猛地一紧,皇后痛呼一声,皇帝赶紧放开。

“对不起……”皇帝叹了口气,有些艰难地说道,“可我该怎么办?我能怎么办?”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皇帝的目光中终于现出一丝迷惘,“我本来已经开始帮他打牢根基,准备一步步把国家交给他。可这个时候你有了……这是我们的孩子,是我们的血脉传承。子承父业是天地法则对于帝国来说,帝位传承自然也该是嫡子优先,养子……就算我传位给他,想必也会有很多人不服,甚至会有人趁机作乱到时候天下大乱,我一生功业怎么办?这个国家怎么办?”

“可小宇是个好孩子。”皇后红着眼睛说,“你说过,他也会是个好皇帝,而且他心性善良正直,总能善待这些人。就算我生下男孩子,如果小宇做了皇帝,他也不会加害自己的弟弟。”

皇帝沉默半晌,摇头叹气:“小芸,你还是把权力看得太简单了……就算小宇不想害人,可他做了皇帝之后,很多事情也就身不由己。当年,难道我想小磊死?”

“这个国家还有太多的野心家。你如果生下男孩,就算他自己不想去争皇位,难道别人不会用他的名义来争?他身边的人不会推着他去争?权力啊……”皇帝深深地叹了口气,“毕竟小宇只是养子。不考虑年龄,能力,经验这些问题,单单是这个身份,他就没法和嫡子去争。而偏偏中国最认这个。甚至就算他们这一代兄弟情深,可他们的后代呢?”

“我手下那些人,真正信得过的又有几个?”皇帝摇了摇头,神色有些悲凉,“小凡和小铁,年纪也不小了,就算他们都能按照我的交代去做,可他们又能比我多撑几年?对那些人来说,挟持幼主总比头上顶着小宇这样一个有手段的长君划算多了就算是他们两个……”,

“要是个女孩子就好了。”皇后疲惫地说道,“让小宇带着妹妹长大,要是以后他们彼此喜欢,让妹妹成年之后嫁给小宇,也不错啊。他俩的年龄虽然差距大点,却正好和我们的一样,感情也会很好。”

皇帝苦笑着低头看看自己的妻子,又叹了口气。

“小宇是个心细的孩子。这事情瞒不了他太久了。”皇帝说道,“这孩子心事重,如果让他自己发现了,可能会有些别的想法,那就不好了……”

皇后幽幽地说道:“我和他说吧……你要不是皇帝,该有多好……咱们就不能像普通人一样,平平常常地过些日子?”

皇帝搂紧了妻子,双眉紧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酷,我用分割线-----------

一个钟头后。

中华宫,御书房。

皇帝静静地看着墙壁上那副巨大的世界地图。

“唐师啊唐师,那一晚你言我星相上头有得子相,可现在真的有后,我该怎么办?这难道是命运在和朕开玩笑?”

“这样都没死?难道真的是天命?日本人废物不,是朕的禁卫军他们太能总是死不了那个日本女人和你春风一度就死了,刘振武和你见了一面就死了,现在赵明也死了跟着你的人,一个一个都死了你就是个魔星”他的脸色变幻,目光阴晴不定,手指捏着玉珏,用于过分用力而显得有些发白,“离开一年,你的命相变了,我的命相也变了。你在的时候,我没有后代;你出去一年,小芸怀孕了……是因为你离开了我,不能刑克父母了吗?那你现在回来,又会带来什么?成年后刑克父母……身遭刀斧,并以刀斧报之……天无二日,你帝星明亮,那朕算什么……朕的孩子又算什么刑克父母,刑克父母……以后朕也要被你克死?还有朕的孩子朕的老婆”

急促的敲门声。

“进来。”

皇帝的声音威严沉稳一如往昔,可心却砰砰跳了起来。

秘书快步走进来,全无平素的从容镇定,声音发颤:“唐先生……去了”

皇帝猛地一震,转过身子,目瞪口呆地说道:“什么?”

秘书咽了口唾沫,艰难地说道:“唐先生……仙去了。我们进去之时,唐师已经仙去了……之前似乎正在给您写信,我们没敢看,直接给您带过来。”

“唐师……唐师……”

泪水,瞬间涌出了皇帝的眼眶,与这位师友相处三十年的点点滴滴,在一瞬间,如潮水般涌上心头。皇帝任泪水放肆地流淌,双眼朦胧地看向对面墙上那个手书的“乾卦”,渀佛当日老人挥毫泼墨,纵论世事命数的情景又出现在眼前。

皇帝怔怔出神,半晌之后闭上双眼。

当他重新睁开双眼的时候,眼神中却已经恢复了平日的镇定与从容。

“唐先生的信在此。”秘书毕恭毕敬地递上一张纸,皇帝接过来,定了定神,从头看了起来。

“陛下:

老朽近日推演术数,时有恍惚,恐老朽时日无多矣。

某一生,窥测天机,多干天和,家人凋零,当为天报。然某遇陛下,得助皇图霸业,华夏复兴,可称无憾。

老朽自与陛下言,近日勤为推演,已有所获,然天道幽远,也恐有所谬误,故多方验证,心思耗尽,气血衰竭。今尽列于此,绶卿陛下一观。

陛下集先祖后嗣气运于一身,尽天地灵秀,又得天外异星相助,与华夏气运相和,当为救世英主,一统河山。然陛下气运过旺,子孙无福承受,天煞孤星,命中无后。陛下收养殿下,此子命运奇绝,或为大富大贵,或为早夭而亡,且艰险不断,机遇转折也是不断。日前观之,此子已是大旺,当已鱼化为龙,可承陛下之强绝气运。然陛下命数,却又有转折,命星稍黯,而子孙命数复旺,当主得后。至于嗣子为谁,老朽反复推演,却是不得要领。

老朽近日观殿下,实乃飞龙在天之相,且命中多有贵人相助,有转危为安,化险为夷之气运,笀岁悠长,堪称天地灵秀所钟。然此子气运太旺,恐遭造化所忌,亲人多为所克,非大富大贵之人不可承之。,

吾观天相,望王气,破军转旺,恐主天下动荡,此气数却非自北……”

皇帝皱了皱眉头,只见后面隐隐还有点字迹,却已经涂抹得乱七八糟,脸色一变,厉声喝到:“谁改的”

“不,不知道”秘书吓得满头冷汗,“我们是直接舀过来的……另外,还有这个,是唐大师攥在手里的……”

皇帝接过一看,却是一张发黄的纸片。

上面是一副图画,几句谶言。

图画上却是一长者,拉着一小儿。

下面写着几行字:“谶曰:君非君,臣非臣;始艰危,终克定。其颂曰:黑兔走入青龙穴,欲尽不尽不可说。唯有外边根树上,三十年中子孙结。”

皇帝看了看,目光一凝:“推背图,四十三图?”

他反复咀嚼着这幅图画和谶言,脸色变幻。半晌之后,他对着秘书,一字一板地说道:“管好你们的嘴……盛敛了唐师,吾当以师礼葬之……唐一心何在?你把他找来……不要声张”

第三十七章 这是一个计划

总情局。....

全副武装的总情局特工们,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这样的场面,在记忆里……从来没有出现过吧?

如同地狱里钻出来的恶魔一般,一队被硝烟熏得漆黑的军车,就这样堂而皇之大摇大摆地闯了进来。钢板上的油漆被子弹和弹片刮削得七零八落,满是坑坑洼洼的弹痕,目睹这一切的特工们,都简直如同见了鬼一般。这是京畿这些人怎么就和刚下战场一样?

可是,没有一个人敢上前拦截。不仅仅是因为得到了紧急通知,更是因为这些军车,属于中华宫的皇家禁卫军和宫廷宿卫,因为前面那面大旗,皇室徽标的战旗。这代表着,来人不是皇帝,就是……太子。

前导的摩托车,轻机枪机头大张,一身黑衣,戴着金龙踏日臂章的禁卫军士兵面无表情,阴冷的目光警惕地注视着四周。后面的装甲汽车上,小小的重机枪塔正在缓缓转动,水冷重机枪的枪管指向哪里,对面之人身体中的血液都仿佛被冷却凝固。

车队停在了总部大楼前面。大院里,负责警戒的特工,忐忑地聚拢在一起,看着这支杀气腾腾的皇家车队。

沉默的军人下了战车,一面火红的战旗迎风招展,金色的巨龙,在风中舒展着利爪,仿佛下一刻就要撕破旗帜的束缚,扑下来择人而噬

一个满身戎装,一脸平静的青年,在军旗掩映之下,重重护卫之中,一步步走过来,他只是背着手向前走,却如同一柄开山大斧,所到之处无不披靡。特工们只有退却,躲闪,在那面旗,那个人之前,溃散。

终于,一个挺拔的身影,一身禁卫军军装,从办公楼大门里走出,只是一个人,沉默着来到郑宇面前。

“二处处长,禁卫军中校,葛少杰。”

“帝国太子,禁卫军上尉,郑宇。”

两人目光交错,并无火花绽放,葛少杰微微垂下头。

“我需要一个解释。”郑宇静静地看着对方,“为什么要那么晚才出手?为什么不在我们到达之前收网?为什么要等我们死了那么多人才开火?”

“我死了十四个人,重伤十二个,我的贴身护卫也受了伤,我的秘书官死了。....他们都是忠心耿耿的帝国精英,是皇室的保护者。”郑宇的声音阴寒彻骨,“既然你早知道对方的行动计划,做了安排,为什么要坐视我们遇险。”

“说实话。”他冷冷地说道,“不要狡辩。就算你是总情局的要员,这一次也不要妄想过关。”

“我只是按计划行事。”葛少杰抬头,看着郑宇,目光平静,“计划是局长批准的。”

郑宇盯着这个人,脸色越发阴沉。两个人默默地对视了片刻,郑宇点了点头:“好……很好。你倒是服从命令的军人楷模……带我去见秦光,我当面问他。”

“这里是总情局,是帝国特级保密单位。”葛少杰只是站在那里,平静得如同一泓无波的深潭,“即使是殿下,没有命令,也不得擅闯。”

郑宇看着他,深吸一口气,依然平静地说道:“我是北风的负责人。我要找他谈北风。你没有资格拦我。”

他的目光,只是冷冷地看着葛少杰,可葛少杰,却从中感受到了一种令人心悸的恐怖,仿佛在下一刻,那里喷薄而出的怒火,就会把一切阻挡在面前的东西焚烧成灰。

葛少杰沉默,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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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光静静地看着这位青年,感受着对方强行压抑住的怒火,和悲伤。他的心在一点一点沉沦。他看着这位太子,这位刚刚经历了一场刺杀,险些在总情局众目睽睽之下化为残肢碎肉的青年。

他的心在滴血。

而对面的心也在滴血。

秦光深深地吸了口气,平静地说道:“这是一个计划,一个事关国战大局,摧毁曰本在京间谍网络,破除隐患的计划。”

“葛少杰处长,是奉命行事。他以马江同党的名义向曰本人送出帝国即将清扫黑龙江间谍网的情报,获取对方信任。并发出一份总情局在兴亚会收买的间谍名单,利用曰本人的手来进行内耗,促使其内部离心离德。那些人都有背叛的动机,而且和曰本陆军军情局多有矛盾,曰本陆军正好顺水推舟。”,

“通过这个渠道,双方建立了互相利用的利益基础。进一步地,葛处长向曰本人提供了有关您行踪的情报,名义上以阻止马江案继续调查,防止您继位以夺取大权为名,诱引曰本人动用其在京潜伏的主要力量,对你进行刺杀,以便一网打尽,在国战之前消除隐患。”

“曰本人很狡猾。这一次,他们用的依然是兴亚会的力量。这种非官方组织,即使日后帝国公开证据,也会被推诿为民间浪人妄为和zf无关。而对于曰本陆军来说,这些并不听话的浪人,就算真是进了我们的圈套,也没什么太多可惜。可一旦成功,功劳还要算在他们的头上。情报,是他们的。”

“从一开始,这一切就在帝国的掌控之下。所以,您是绝对安全的。”秦光微带歉意地说道,“死去的弟兄,都是为了帝国大业,是烈士。我会有交代。”

“计划?”郑宇看着这位自己曾经至为尊敬和感激的长辈,心中只剩下了冰冷,“谁的计划?葛少杰的?你的?”

“是陛下的。”秦光的话,如同一柄万斤重锤,无比沉重地击打在郑宇的心防上,那颗心,仿佛就在这一击之下,裂开了无数的裂缝。

“这个计划,是陛下亲自主持。”秦光看着郑宇,眼中没有一丝怜悯,只有如水的平静,“我们只是服从命令。”

郑宇盯着这位长辈,眼神越发冰冷。渐渐地,他的神色由冷厉转为冷漠,目光由冰冷转为失望。他轻轻摇了摇头,仿佛要否定什么,又仿佛要摆脱什么。他闭上双眼,轻轻抬起头,似乎要感受着窗外射入的阳光,照在肌肤上的那一丝丝温暖。

许久,他睁开双眼,神色已经恢复平静:“月兰在哪里?我要见她。”

秦光的表情微微有些扭曲,他紧紧地盯着郑宇,仿佛一只护崽的猫头鹰。郑宇看着这个长辈,目光复杂到了极点。秦光看着这个青年,就仿佛看到了一头被长辈出卖,受了伤,流了血,却依然顽强而执拗地想要问问为什么的幼兽。一股悲伤仿佛电流一般穿过秦光的心脏,连他的眉毛都痛苦地纠结在一起。许久,许久。秦光的眉毛一丝一丝地舒缓开来,整个人渐渐松弛,幽幽地叹了口气。

“我带她过来。”他的语气有些隐隐的萧瑟和疲惫,“您放心,她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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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兰静静地看着郑宇,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了红晕,眼神从惊喜又逐渐转为心痛,如同要倾诉千言万语,却又仿佛一句话也难以开口。

郑宇看着对面这个散发着心碎的身躯,看着那对红肿如桃的双眼,看着精致的脸庞上写满的疲惫,心中无由地一痛。他走过去,轻轻地,认真地说道:“跟我走,回去。”

一个青年,扶着一个女子,在面无表情的军人簇拥之下,后面跟随着一批活动着手腕,神色懵懂的特工,一步步地走出大楼。

郑宇站住,回首,目光和葛少杰一对,又抬头看向那扇窗户之后,看着那个曾经让自己感到温暖和信赖的身影。郑宇的目光,仿佛透过玻璃,投注在那个沉默的身影之上。渐渐的,郑宇从那个身影上感受到了一丝歉疚和迷惘,感受到了一种难以言表的复杂感情,那个身影仿佛想要告诉他什么,却又难以出口。

郑宇的心中略微柔软了一瞬,可闻着随风传来的那一丝硝烟味道,血腥之气,那股悲郁和愤怒却又重新填满了他的胸膛。他深深地吸了口气,脸上的红晕一瞬即逝。他转头,目光一个接一个地扫过这些沉默的战士,感受着那种同样的愤怒和悲伤。他的目光,终于停在金龙腾云的徽标之上。

“这件事,我一定会查清,一定要给弟兄们一个交代。”郑宇缓缓说道,“你们要镇定,冷静,不要冲动。你们是纪律部队,我相信你们能够做到。今天做的一切,都是我的命令,与你们无关。要记住,你们是皇家禁卫军,忠诚,荣誉,牺牲,是你们的守则。在任何时候,任何情况之下,我尊重这些,也希望你们牢记。”

军人们看着这位青年,沉默着,目光中隐隐闪烁着泪光。他们感受着这种真诚,也被对方的诚恳所打动。他们只是迷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些什么,即将发生些什么。

忠诚,荣誉,牺牲。

郑宇咀嚼着这六个字,心里却涌起了一股冷意和嘲讽。

作为工具,这当然是最重要的品质。

可是……终究不过是工具而已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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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郑宇的决断

装甲汽车内,郑宇的目光扫过脸色苍白的明月兰,扫过表情严肃的邱海阳,扫过有些愤怒,有些悲伤,疲惫不堪的吉雅赛因,最后落在了杨永泰的脸上。

“畅卿,你觉得,这事……到底是为什么?”

郑宇很直接地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他了解杨永泰,他知道对方只要下了决定就不会再动摇。

杨永泰,是那种干脆而执着的人。

“您做的很好。”杨永泰的声音并不大,但在装甲汽车轰鸣的引擎声中却依然显得格外清晰,“一直以来,您太沉稳,太老练,太能忍,对于一个刚刚成年的青年来说,很容易被人认为,您太过伪饰。私下有传言,说您有点像……杨广。”

“你也应该发出自己的声音了。您是太子。”杨永泰说道,“如果您只是低调,只是退让,很多人做事情就会越发地肆无忌惮。如果今天您还是默默后退,隐身在陛下的光辉之下求得庇护,那很多人恐怕都会把您看成一个只会玩弄权谋手段,缺乏骨气和气魄的人物。他们会认为您成不了大器。”

“对其他人来说,您表现得越是隐忍,反而可能越让他们感到危险。那样,对您来说,恐怕不是什么好事。”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件事。但我知道,这绝不是无意。至少是有人在试探,在尝试。”郑宇冷冷地说道,“我不想怀疑父亲,我依然认为这不是他的本意。但我要问清楚。”

“您怎么问?问什么?问陛下为什么要杀死您?或者为什么用您做诱饵,放任您面临生死危险?”明月兰突然开口,“他是皇帝,他有权让任何人去牺牲。他没有义务回答这些。而且您如果问了……事情可能就无法挽回了”

“他是我父亲。”郑宇盯着她,声音中压抑着愤怒与不甘,“我和他朝夕相处十几年,他是我最尊敬,最亲近,最依赖的亲人。我为什么不能问他?为什么?”

明月兰咬着嘴唇,脸色惨白,却执拗地说道:“他是皇帝,皇帝的尊严不容侵犯”

“皇帝皇帝可对我来说,他首先是父亲”郑宇说道,“作为一个儿子,他的继承人,难道我就不能和其他人有些不同吗?”

“我刚刚想起一些事……最近皇后的身体很不好。”杨永泰的声音,在引擎的轰鸣声中听着有些飘渺,“嗜睡,晕眩……您说过,皇后最近总喜欢吃梅干。”

郑宇听着,想着,脸色逐渐变得苍白起来。

皇后床头的梅子干。

皇后每天困倦的神态,早早的睡下。

皇后似乎身体一直不太舒服,貌似着凉,可却并没有什么高烧,也没有喷嚏。

周小雨那渀佛要倾诉什么的眼神,又出现在他脑海之中,他想起来了,那是担忧,那是隐隐的恐惧,那是不知道会发生些什么的茫然

那个恐怖的念头,那个曾经困扰了前一个郑宇多年,最终因为皇帝夫妇年事已高而逐渐淡忘,却始终潜藏于心底的梦魇,终于闪过了他的大脑。他开始颤抖,开始无法抑制地恐惧起来,浑身冰冷,额头的冷汗无法自抑。他抬起手,渀佛要抓住什么,又渀佛抓住的只是空气。邱海阳伸出手,紧紧握在他的手上,一字一板,却无比郑重地说道:“您要冷静。一切,都只是猜测。陛下这么多年无后,现在年事已高,皇后怎么可能突然就怀了……陛下的孩子?”

“这太荒谬了。”明月兰摇了摇头,“不可能,这只是巧合……”

郑宇沉默半晌,却终于苦笑一声:“你们说的都有道理……可看看眼前这些事情,我只能说……可能这就是所谓生命的奇迹。不管你们信不信,反正……我信了。”

众人一怔,眼中都开始露出了绝望。

“即使是真的,也可能是女孩。”明月兰咬着嘴唇说道,“而且,皇后毕竟年纪大了,能不能顺利生产……”

“陛下可以再找女人。”邱海阳的神色说不出的复杂,“只要他证明自己可以让女人怀上,他可以再纳妃找一群年轻漂亮的女子,谁知道以后他会有多少孩子”,

郑宇身子猛地一震,脸色变得越发苍白。

“皇帝恐怕还不能确定那就是他的孩子殿下,无论如何,我们还有时间现在当务之急,是不能刺激到皇帝,作出些极端的事情皇帝,对您是有感情的,尤其是皇后”杨永泰深吸一口气,尽量平静地说道,“这么多年的舔犊之情,不会一夕消散,更何况孩子还不知道是男是女您这个时候,一定要镇定,千万不能让皇帝皇后对您失望,尤其不要让陛下多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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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这事必有小人从中作祟”杨永泰坚决地说道,“是另有他人,有小人在其中作祟”

“对,有小人,一定有小人”郑宇茫然的目光,一点一点聚焦起来。他咬牙切齿,表情狰狞,渀佛有一个阴险鬼祟的小人,就站在她的面前,对他露出得意的笑容,“我要报请父皇,查清楚这个人,明正典刑。这人阴谋杀害太子,还要离间父子,破坏帝国国战,动摇国本,罪恶滔天”

明月兰脸色苍白地看着郑宇,目光透出了痛苦和纠结。她的嘴唇流出了一点点殷红的血,和雪白的贝齿映在一起,显得有些妖异。

“小人,小人……我看那个葛少杰,没安好心”吉雅赛因有些恼怒地说道,“一看他就是个为了目的可以不择手段的人。当年在二处,我就看他有些不对劲。他管着二处,您在西伯利亚的事情,和他逃不了干系给日本人下套,清扫日本人的情报网络,说的好听,可谁知道他到底安的什么心思”

郑宇目光一凝,转向明月兰。

明月兰迎着他的目光,缓缓地点了点头:“我之前也怀疑他,但没想到这居然是他的计划,还是陛下批准的……这样我原本发觉他和日本人有关系的疑点,倒是可以解释。可要说他借机对您下手……他为什么?您又没的罪过他,我也没听说他和局长以外的某位大佬有什么深交。葛处长是公认对帝国极为忠诚,一心为国的探员,要说他是卖国求荣,这个很难相信,即使是我。我宁愿相信他是钻了什么牛角尖。”

“牛角尖?”郑宇看着明月兰,反复咀嚼着她的话,心头一阵冰冷。

他并不害怕利令智昏之人。他最为恐惧的,其实是那些为了信仰和原则,而敢于不择手段,不顾一切,虽千万人而吾往矣的……极端分子。这些人,才是世间最为冷酷无情,甚至最为接近圣人的那种人。

圣人无情。圣人无敌。为了所谓至高真理而可与天下为敌,而毫无牵挂毫无滞碍,这样的人怎能不可怕?

“葛少杰是陛下的亲信,很可能在这次战争之后就要接任总情局。”杨永泰说道,“这个人思维严谨,布局巧妙,是帝国外情方面的绝对权威,在总情局根基很深,要动他,没有充足的证据,足够恐怖的罪名,恐怕是不行的。”

“陛……会动我吗?”郑宇突然问道,“你知道我的意思。”

杨永泰看着郑宇,目光阴晴不定。半晌之后,他似乎咬了咬嘴唇,字斟句酌地说道:“国战在即,国内板荡,而您又身负重担,很多事情,线头都在您的手上。您的背后有许帅,禁卫军对您也很有好感,还有国防军,内阁,国会,很多人都承您的情。但最重要的,是帝国的民心,民众已经开始认同您,很多人都把您看作帝国未来的希望。”

“简单回答我,会,还是不会。”郑宇只是盯着他,一字一板地问道,“我只要听个答案。”

“……现在不会公开下手。”

“那会不会继续借刀杀人?以后呢?”

杨永泰沉默了。

“殿下,我们可以走。”明月兰目光幽深,在外面光线的照射下,瞳子越发妖异,“我在总情局这些日子,也知道外间有些不稳。陛下的反腐,现在地方上人心惶惶。国防军重兵在北,海军的根基在南,禁卫军能控制的无非是京畿和北方几个要点。而很多地方大佬暗地里恐怕也都想着联省自治。只要您振臂一呼……”

郑宇身子一震,有些难以置信地看向自己这位相识数月,却有一份默契在心头的美女特工。,

“月兰,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杨永泰有些恼怒地说道,“你这是要陷殿下于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境地。”

“我看,既然陛下不仁,说不准是最近有些着了魔症。”吉雅赛因开口说道,“殿下您外出避一避祸,这是题中应有之义。说不上不孝,也算不上不忠,至于不仁不义,他不仁,又怎能怪咱们不义我老吉是枪林弹雨和殿下一路打出来的,当年西伯利亚,就有人三番五次要杀我们。现在回了京又是如此现在小赵已经死了不管是不是陛下,这京城已经是是非之地,不可久留”

“老吉说的没错。”一直沉默的邱海阳也开了口,“这事情,说不准是有小人挑拨,离间陛下父子。现在既然已经动了手,虽说是借刀杀人,但以后想必也不会就此罢手。无论如何,得先保住自身,才能洗雪冤屈。要是就这样死了,真是有冤都无处诉”

郑宇怔怔地看着这些人,神色复杂到了极点。

他看得出他们的真诚,心中只有感激。他郑宇对这些人,绝非表面上那般真诚无私。他自私,他更多地把他们看作有价值的属下,看作自己上位的助力和伙伴,真到了紧要关头,他不会舍弃自身的性命去挽救对方的。他也知道,这些人虽然被打上了太子dang的标签,但涉及到这么大的事情,而且要直接面对皇权,这对他们来说依然是很难作出的抉择。

可他们还是说了,而且说得如此直白。

郑宇闭上双眼。

他知道,这个帝国里潜藏着很多野心家,乃至皇帝的亲信和老臣中也有多少人在暗暗转动着各种念头。这个国家矛盾重重,而这些野心随着皇帝的衰老正在缓慢地发酵。即使是皇帝,现在也不得不推出他这样一个清新的形象来凝聚人心,稳定局面。

他在外间的风评很好,帝国上上下下,从军队到政府对他都有了认可。在这个时候,面对内忧外患的局面,即使皇帝想要动他也要三思而行。只要他愿意,一个清君侧的大旗并不是打不出来。虽然他不是皇帝的对手,但他可以反抗。

至少,他可以先躲开,争取形势的进一步改观。哪怕很多地方上的人会以此为借口,很多列强会趁机拉拢他为筹码,攫取在华利益。可他至少可以活下去。

但他也想到了苏菲,想起了自己身边这些和自己出生入死忠心耿耿之人,想到了他们的家人,想到了那些因为自己而受害的义勇军,禁卫军和侍卫。他想到了自己身后的人,面前的人,身侧的人,想到了这个时代千千万万的民众,想到了回京之时万人空巷,对着自己欢呼雀跃的场景。

车内死一般的沉默。

不知不觉间,行车已至京城之内,郑宇透过瞭望孔默默地观察着街景,突然喊了一声“停车”。杨永泰想要拦阻,可看着郑宇不容置疑的表情,终于还是放弃了。

在禁卫军士兵的簇拥下,郑宇大步走向了街边。

卖豆腐脑的老板不到三十的样子,留着小胡子,目瞪口呆地看着一群黑衣的禁卫军走过来,感受着对方身躯上弥漫而出的硝烟味道,两只油乎乎的手在围裙上乱蹭,一时不知道该放到哪里。

“老哥,生意还好?”

郑宇站在那里,挂着淡淡的温和笑意,问得有些没头没脑。

老板这时候也看清楚了来人,虽然依然摸不清路数,但看这和气的样子,想来也没什么恶意。再说自己一个做豆腐脑的,别人这样的贵人能算计自己啥?

他憨厚地笑笑:“日子倒得过。每天生意好净赚三四毛钱的出息是有的,不好的时候也有一毛来钱。俺已经攒下点本子,准备娶个婆娘,正托人说和着。”

小老板似乎半是讨好半是真心地又赶紧补充说:“这都是咱这皇上好啊,免了咱的苛捐杂税和摊派,出城入城的厘卡也没了,也没了泼皮无赖的骚扰,这市集上大家伙只要交点营业税就可以放摊儿,小本生意得过,这日子是一天比一天好了。”,

郑宇看着这肤色黝黑的小老板脸上露出一丝向往和温情,心脏微微抽搐。

“老哥,那要是日本人和俄国人打来咋办?”

“要说这日本子,当年俺年纪小,但也听北边逃过来的远房亲戚说过,最狠不过。那老毛子听说也不是什么好货。”小老板的脸上也挂上了一丝愁绪,“咱这好日子刚过上没两天,可不想再三天两头逃难躲兵灾。俺前几天也去给陛下捐钱了,俺娘说了,只盼着咱这圣天子在位诸神庇佑,保着咱这国打赢这一仗,保佑皇上千秋万代啊。”

他看着郑宇的表情有些复杂,不知怎么就有点不太满意,声音拔高了几分:“这位爷,您老是不是觉得俺说的不对?”

郑宇刚刚听了对方的话一时有些失神,此刻自失地一笑,摇摇头,递过一张钞票:“老哥,对不住,刚有点走神。差点忘了正事,来碗豆腐脑。”

小老板接过来一看,一点点怒气马上烟消云散,反倒是面露尴尬:“客人,您这票子我找不开。”

“不用找了。”郑宇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咱俩投缘,你多给我几碗就是。”

“您这钱把我摊子买了都够了。”小老板搔搔头,呵呵一笑,把钱小心翼翼地揣进里怀,“这下好了,说不得又能置办两床新被子。”

郑宇几个人接过热乎乎的豆腐脑,郑宇对着小老板笑笑,站在摊子前面哧溜溜地吃了起来,不一会儿,擦了擦嘴,闭上眼睛,很是回味。

他对着有点摸不着头脑的小老板笑笑,看着眼前热闹的集市,感受着每个人脸上的喜怒哀乐,体会着这久违的市井气息,深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又长长地吐了出来,那种活泼而鲜活的味道,就这样在他的浑身上下游走着。

就这样,郑宇穿行于集市之内,和很多人打着招呼,平静而温和地聊着,说着,买些东西,脸上始终是淡淡的笑意。

回到北京这么久,这倒是他第一次如此真切而直接地深入到民间市井之内。不知道他是真的放下了什么,还是单纯地想要用这种方式来排解恐惧,郑宇干脆领着一票人在北京城的大街小巷漫无目的地转悠了半天,看胡同口的老爷爷下棋,看懵懂幼童追逐嬉戏,看邻家的小男孩小女孩玩着青梅竹马的过家家,看大妈大婶磕着瓜子家长里短,看满头热汗的三轮车夫咕嘟嘟灌着大碗茶,听茶馆里的闲散人东拉西扯吹牛打屁。

杨永泰等人只是默默地跟着,默默地看着,静静地感受着。

这一切,是如此的陌生,又是如此地熟悉。前世今生,有些东西似乎从来就没有变过。

回到装甲汽车上的郑宇,只是沉默。

他闭着眼睛,身体随着车厢的起伏也在微微的摇动着。似乎心脏外面那坚硬的外壳,也在一点一点地剥落。

这是一个多么真实的世界。

不,这本来就是真实的

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有着他们自己的人生,有自己的喜怒哀乐,他们都是独立的,活生生的人,有生存的权力,有追求幸福的权力。

他们,是自己的同胞。

虽然他郑宇自私,他伪饰,他有很多不可对人言的野心和,他绝非表面上那样光明磊落。

可他毕竟有自己的底线和信仰,他不能把这一切作为自己的陪葬。

他没有权利这样做。如果他真的做了,那他和自己一直反对的,和他一直鄙视的,和他一直厌恶的,又有什么差别?那他郑宇即使成功了,又算是什么?

成王败寇,也许是对的。但如果明知道对方才是对的,自己只是出于一己私利,却要拉千万人陪葬,甚至可能葬送这个国家这个民族的希望,这又算什么呢?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可自己不是天,也不是地。他只是个普普通通的人,是这些人中的一个。他只是现在的身份有些不同,权力大些,运气好些,而已。

就算是穿越而来又如何呢?难道这就代表了自己是上帝,可以随心所欲地操纵所有人的命运,因为一己之私而令生灵涂炭?归根到底,他郑宇也是这些人中的一个。人民之所以让他坐在这个位置上,是因为对他有期许。他找不到理由说服自己,迈出那一步。,

不知过了多久,郑宇纠结在一起的眉毛渐渐舒展开来,整个人绷紧的肌肉也渐渐松弛了下来。渀佛相通了什么事情,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睁开眼睛,目光炯炯地看着面前正眼巴巴看着自己的随员们。

“你们很好,真的很好。我很感谢你们。可现在我还是太子,我是帝国的继承人,我身兼重任,我要对陛下,对帝国负责。”郑宇的话一出口,明月兰和吉雅赛因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邱海阳低下头,杨永泰神色不变,可胸口也隐隐起伏,“我是陛下的儿子,是他的臣下,这些永远不会变。父亲是千古一帝,我钦佩他,也会一直追随他。”

“这就是我的章程。”郑宇说道,“父亲让我做继承人,我就认真去做;父亲让我做个亲王,辅助幼主,我就本份地做个亲王;父亲要废我为庶民,我就归隐做个商贾。天下,哪里不能去得?”

“我不会主动放弃,我会尽力去争取。是我的,终归要把握在自己手里。”郑宇的语气无比坚决,“我自认是最适合接掌这个国家的人。这一点,在任何时候我都会坚持。可他是我父亲,他是皇帝,他如果做了决定,我服从。”

“我是儿子,我在外面被人欺负,差点死掉。父亲要给我一个交代。我只是不想稀里糊涂地死掉,不想这里边有什么误会。至于那个小人……不管是谁,他都得死。”

看着这位青年平静而坚决的表情,杨永泰双眉紧锁,心中翻滚着各种念头,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又好似叹了口气。

第三十九章 春天里的寂寞

中华宫,御书房。

皇帝郑鹰看着这位唐师收养的孤儿,术数之学唯一的传承者,看着他读完那张未完之信,看过那片带字的图谶,看着对方双目紧闭,手中转动念珠,嘴唇蠕动,目光依然平静如昔。

半晌之后,唐一心睁开双眼,却满是迷惘。皇帝的瞳孔猛地收缩,沉声问道:“结果如何?”

“老师这些话,我想我大概懂了一些。”唐一心起身,恭敬地把手中的东西放到书案上,压住,“老师恐怕,还是希望陛下……不要轻易易储。”

皇帝看着这个说了一句话,就紧紧闭上嘴巴的枯瘦汉子,看着对方蜡黄的脸色,疲惫的神情,额角间隐隐的汗水,心头一软,叹了口气。他有些疲惫地点了点头:“说说那张谶纸。”

“最近老师闭关推演,并没和弟子通过声气。不过这张谶纸弟子倒也常见,是《推背图》第四十三图,”唐一心说道,“老师之前也经常把玩这一页,我试着问过,老师说……可能和本朝气运有关。”

皇帝不置可否,只是盯着这人。

“其实老师还经常把玩其他几图,都是此图上下的几副图谶。”

唐一心思索片刻,突然开口。皇帝神色一凛,目光炯炯地看向对方。

“推背图第四十二,四十四,四十五。”唐一心容色一整,站直身子,整个人似乎也放出了一种莫名的神采,“第四十二象乙巳

图为一歌女手持琵琶,地上左有一张弓,右有一只兔。

谶曰:

美人自西来;

朝中日渐安;

长弓在地;

危而不危。

颂曰:

西方女子琵琶仙;

皎皎衣裳色更鲜;

此时浑迹居朝市;

闹乱君臣百万般。”

皇帝听着,咀嚼着,眼神平静。

“还有第四十四,丁未坎下离上未济”唐一心说道,“图为一带弓男子跪拜圣人。

谶曰:

日月丽天,群阴慑服;

百灵来朝,双羽四足。

颂曰:

而今中国有圣人,虽非豪杰也周成;

四夷重译称天子,否极泰来九国春。”

“第四五象戊申坎下艮上蒙

谶曰:

有客西来,至东而止。

木火金水,洗此大耻。

颂曰:

炎运宏开世界同;

金乌隐匿白洋中;

从此不敢称雄长;

兵气全消运已终。”

皇帝沉默半晌,开口说道:“汝师当年曾与我论之,言四十二图,乃西太后女主乱国,虽平息了太平天国之乱,‘朝中日渐安’,然军备废弛,‘长弓在地’,但终归国作未尽,‘危而不殆’。而四十三图,乃是西太后外引光绪为嗣子,导致国运衰竭,‘黑兔走入青龙穴’,帝气耗尽,‘欲尽不尽不可说’。唯安南边陲,汉人王气渐兴,故‘唯有外边根树上,三十年中子孙结’,说的便是黑旗军三十年生聚,一招改天换地。至于第四十四图,说的乃是朕统一华夏,圣天子在位,万国来朝,兴复华夏。而四十五相,应该是讲此次俄人来攻,却最终败走,国耻一朝得血,故而‘有客西来,至东而止;木火金水,洗此大耻。’四十三图已为往事,以你所见,此次唐师仙去,却紧抓此图,却为何意?”

唐一心双眼红肿,显然刚刚为了恩师仙去而嚎啕痛哭。此刻,他的神色却是无比凝重,思索片刻,沙哑着说道:“陛下恩师至死不忘此图,当为此图乃当今时局之关键,故而一心参破天机,以飨陛下以家师所留信件,恐后面涂抹之处,乃家师写下数语,却恐泄露天机,思忖之后抹去。然终归是心有不甘,故而撕下了推背图的此页,以供陛下自思”

皇帝双眼精光大盛,一字一板地说道:“你说这图说的是现在?那当何解?”

“草民但有些许思量,供陛下思之。”唐一心面露决绝之色,“‘唯有外边根树上,三十年中子孙结’,陛下于安南立镇**,至今正好三十载,镇**传承汉家文化,子孙延续,可见此图,说的却是当今,而非十年前建国之时君非君,臣非臣,图画一长者牵一小儿,恐主权臣辅助幼主,故而虽经危局,然终究安定国家至于‘黑兔走入青龙穴,欲尽不尽不可说’……”,

唐一心一咬牙,颤声说道:“恐怕是说的养子入嗣,皇统似绝而未绝。”

皇帝脸色剧变,恶狠狠地盯着这人,胸膛剧烈起伏,伸出手指着对方,却是说不出来话。

好半天之后,皇帝喘过一口气,看着对方惊惧却依然倔强而坦然的神态,心中也是一痛。他按捺心神,有些吃力地说道:“朕……还没死哪来的权臣辅助幼主”

唐一心腿一软,终于噗通跪倒,狠狠地叩了几个头,口称该死,随后站起,却依然是一脸的执拗:“恩师抚养草民多年,言侍君必以诚,我等妄窥天机,无非为黎民苍生计,若信口开河,曲意奉承,便是佞臣贼子。草民虽术数不精,愧对恩师,然这心性上头,万万不可有失”

皇帝看着这个中年汉子,执拗的眼神,坦然的目光,心中渐渐软了下来。他恼怒地哼了一声,恨恨地说道:“朕……朕与你师半生好友,就不责怪你了,下不为例……”

他想了想,又问道:“你说……如果朕有了亲生儿子,这图有没有可能是说……这权臣到底又是哪一个?这黑兔走入青龙穴……又是说哪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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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宇没有直接回中华宫。

他挽着苏菲,漫步在公园里。

“你的身上什么味道……”苏菲皱了皱眉头,“好像是烟味……你平时不抽烟的呀,看看这味,你该不是和一群大烟鬼混了大半天吧?”

“哦,去看了场实战演习。”郑宇笑了笑,“是硝烟。战场上的味道。”

“呀,你不说我还没注意。好像有点……腥味。”苏菲吃惊地问道,“是不是有人受伤了?”

“是猪血,”郑宇面不改色地说道,“让士兵们习惯了到处是鲜血和碎肉的场景,上战场就不会腿软。”

“好恶心啊……”苏菲抱住郑宇的胳膊,有些厌恶地摇摇头,“你们男人啊……怎么成天就是打打杀杀的?”

郑宇苦笑一下,默默地随着她漫无目的地走着。

感受着身边之人的呼吸和心跳,苏菲有些羞涩地说道:“皇后娘娘好像真的很喜欢我呀。对了,我有好几天没去了,咱们一会……唉。”

她的情绪又低落下来:“还是不能和你光明正大地……不知道邓小姐有没有时间……”

“苏菲,今天你先别去了。”郑宇转头,对着苏菲很认真地说道,“母后最近身体有些不太好,医生说要静养。等她好些,你再过去。”

苏菲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又把小脑袋靠在郑宇的肩头。

郑宇和苏菲在林间漫步,他轻轻地抚摸着刚刚抽芽的树枝,体会着那股蓄势待发的春意,勃勃的生机,深深吸了一口气,让那股饱含春意的沁凉空气,在自己的肺叶间流转,仿佛要把那股饱含希望的生机,带到身体的每个角落。

他闭上眼睛,用身体的每一个毛孔感受着春天的气息。

苏菲把头轻轻地靠在他的肩膀上,学着他的样子,闭上眼睛,喃喃地说:“你在想什么呢?”

“春天就要到了。”郑宇柔声说道,“我多希望能够带上你,还有母亲,很多很多的男孩子,女孩子,一起去踏青,迎接春天。”

“冰河解冻,万物生长,这就是春天。”他平静地说道,“春天,是给人希望的季节。”

苏菲微笑着,靠在他的肩头,很舒服地哼了一声。

郑宇闭着眼睛,轻声地唱了起来:

“……

虽然只有一把破木吉他

在街上,在桥下,田野中

唱着那无人问津的歌谣

如果有一天,老无所依

请把我留在,在那时光里

如果有一天,我悄然离去

请把我埋在,这春天里

……

可我觉得一切没那么糟

虽然我只有对爱的幻想

在清晨,在夜晚,在风中

唱着那无人问津的歌谣

也许有一天,我老无所依

请把我留在,在那时光里

如果有一天,我悄然离去

请把我埋在,在这春天里,春天里

凝视着此刻烂漫的春天

依然像那时温暖的模样

我剪去长发留起了胡须

曾经的苦痛都随风而去

可我感觉却是那么悲伤

岁月留给我更深的迷惘,

在这阳光明媚的春天里

我的眼泪忍不住地流淌

如果有一天我老无所依

请把我留在在这春天里

如果有一天我悄然离去

请把我埋在在这春天里春天里

……



苏菲听着听着,莫名其妙地就留下了眼泪。她哽咽着问道:“这是什么歌?”

“春天里。”郑宇轻声说道,“有两个很普通的男人曾经唱过它,他们什么都没有,只能在歌声中寻找希望。”

苏菲似乎感受到了身边这人心中的寂寞与痛苦,可她不知道为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做,她只能紧紧地抱住这个青年,努力把他们的心跳融合在一起。

“苏菲,如果,我是说如果……”郑宇低头轻声说道,“我离开这里,做一个普通人,漂泊世界,你……会和我在一起吗?”

苏菲愕然,有些惊讶地看着他,半晌之后,脸上浮现出了震惊和恐惧。

郑宇只是温柔地注视着这个女子。

片刻之后,苏菲似乎想通了什么,静静地点了点头,脸上的惊恐化做平静,把头又轻轻地靠在郑宇的胸口,闭上眼睛,感受着他的心跳。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只是觉得这个太子当得没意思。”郑宇嗅着她的发香,轻轻吻了吻,“想换个职业。”

第四十章 最后的晚餐(上)

荣华梦一场,

功名纸半张,

是非海波千丈。

马蹄踏碎禁街霜,

听几度头鸡唱。

尘土衣冠,

江湖心量。

出皇家麟凤网,

慕夷齐首阳,

叹韩彭未央,

早纳纸疯魔状。

(元好问,《朝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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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烧云层层叠叠,残阳把半边天际映照得仿佛一团燃烧的血海。郑宇眯着眼睛,看着眼前染成暗红的重重宫阙,深吸一口气大步走了进去。

明月兰轻咬下唇,静静地看着这个孤独的背影,看着他的影子在夕阳下拖得老长,看着他的脚步决绝而一往无前,一颗心渐渐地沉沦。沉重的宫门被面无表情的侍卫缓缓合拢,明月兰闭上双眼,泪水悄然滴落。

中华宫,静园。

皇后今天身穿了一件粉红色的棉布套裙,整个人显得格外柔和可亲。她坐在客厅的沙发里正用心织着毛衣。听见推门声,皇后抬起头对着郑宇很随意地点了点头:“你父亲还有些事情,你要饿了,咱们先吃。”

郑宇静静地看着这位养母,看着对方原本塑像一般鲜明的线条,已经变得有些丰腴柔顺,感受着那张雍容华贵中透着狡黠与娇憨的脸庞,开始散发出浓浓的母爱,他恍惚间觉得,即使是十年前的皇后,似乎也从未如今天一般的美丽。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脸上绽放出了淡淡的笑意:“母亲,今日精神可好?”

皇后看了他一眼,笑着说道:“今儿精神不错……你这一说,我还真有点饿了。咱娘俩先吃吧,今天我还亲手下厨熬了鸡汤,你可得多吃点。”

郑宇点点头:“母亲有命,自当遵从。”

郑宇看着餐桌上的刀叉餐具,殷红如血的拉菲酒,抬头对着旁边怔怔看着自己的周小雨笑了笑:“小周,要不要一起吃?”

周小雨笑了笑,笑容中仿佛带了一丝苦涩:“奴婢哪有那个福分……殿下,今天娘娘很用心,你可得仔细些。”

郑宇心中一动,略一思索,忍不住身体一颤,手脚冰凉。

他的目光有些阴沉,看向那些餐具,红酒的目光,隐隐就带了些许恐惧。

“得仔细些”,仔细什么?

可是……需要用这种手段来对付自己吗?母亲,又是那样的人吗?在短短的一瞬间,郑宇不知闪过了多少念头,最后暗暗自嘲地一笑。他先倒了一杯红酒,试了试挂杯,闻了闻味道,品了一口,面露陶醉:“果然还是零二年的好些……”

皇后亲自端着一碗罗宋汤上来,郑宇连忙接过,周小雨已经默默地去厨房端菜。皇后对着郑宇笑了笑:“你老埋怨那几年的酒带点涩味,今儿咱们吃牛排,配上零二年的,你看看怎么样。”

郑宇呵呵一笑:“还真是……这次回来尽吃些养生素食,倒是忘了起士林先生最拿手的牛排。对了,他那个餐厅怎么样了?说起来还真是很久没有尝过他的手艺。”

“阿尔伯特现在的生意做的很大了,”皇后笑了笑,“不但开了酒店,还开了连锁糕点房,顶个中华宫首席西点御厨的名头,再加上挂了皇室产业的牌子,这两年他可生发了。”

郑宇砸了咂嘴:“这小子不地道……回来这么久,不说送两张免费券,我好带苏菲去坐坐。”

“你呀……人家今天是特地给你调的,我不过是翻一翻火罢了……他是大老板了,事情忙,不过他说了,你要是想的话,他每天可以免费给你那个小朋友送西点。”

“免了。”郑宇摇了摇头,“我可不想苏菲吃成他老婆那样。”

皇后一笑,用餐刀轻轻敲了敲酒杯柄,发出清脆的响声。

“诚心谢天父上帝,赐饮食养我身体,慈悲神主耶和华,当称颂哈利路亚”

皇后祷告完毕,熟练地开始切削盘子里那块小牛排。

郑宇看着带着血丝的牛排,目光转向殷红的红酒,罗宋汤,土豆,莴苣……

他自嘲地笑了笑,心想这……

是不是所谓最后的晚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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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华宫,御书房。

皇帝的办公室,已经渐渐黑了下来。皇帝靠在座椅后背上,目光阴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半晌后,他缓缓抬起身子,拧开台灯,从里怀的钱包里,抽出一张照片,借着灯光,默默地看着。,

照片上,年富力强的皇帝,一手搂着一脸甜蜜与爱慕,盛装的妻子,另一只手牵着刚刚八岁,穿着特制的小军装,正用天真而孺慕的眼神看着养父母的太子。皇帝的眼睛渐渐湿润。

他闭上眼睛,似乎不忍心看到什么事情发生在这个家庭的三个成员之间。

许久之后,他睁开双眼,轻轻地摇着头,似乎想把什么东西从脑海中驱除出去。

“四十二图……美人自西来,朝中日渐安……西方女子琵琶仙,皎皎衣裳色更鲜;此时浑迹居朝市,闹乱君臣百万般……四十三图,黑兔走入青龙穴……小芸,如果四十三图说的是现在,那四十二图说的,莫非就是说你那年刚自英国留学回到爪哇,皎白的皮肤,喜欢穿白色洋裙……这闹乱君臣百万般,难道说的就是你长期不能给我生出后代,结果朝中人心动荡,大磊也生出心思……现在好容易小宇成了器,你又突然有后,连我的心也乱了,这国家……黑兔走入青龙穴,你肚子里这个孩子,真的是我的吗?”

“不,小芸不是那样的人我不该怀疑她,她生不出孩子,也是我的问题……对了,先生既然说我当有后,孩子就该是我的……可我有后真的就是说的这个孩子?还是说……可现在的这个大的怎么办?这孩子太隐忍,也太老练,现在我已经放纵了日本人,他的心里就有了芥蒂。如果我生下孩子,就算我能活到儿子长大成人,他也万万不是小宇的对手。就算小宇原来心性善良,可现在呢?以后呢?他的手下,又会不会为了他做什么?以刀斧报之……”

“这样他都没死……难道真是天意?可朕才是天命之人他合了天意,那朕呢?”

“这才短短的几个月,许凡,秦光,甚至国防军的江胜,东北方面军的曾起盟都在倒向他。外交部的人夸他是外交奇才,禁卫第二军的那几条老狗拍他马屁拍得山响,那些老百姓都说帝国传承得人了……连唐师都说他是良储,气运悠长这个魔星,蛊惑了所有人,可到头来跟着他的人都得死连父母都要被他克死”

“难道我打下来的江山不能传给自己的儿子,反倒要依靠你这个克死亲生父母,还要克养父母的天煞孤星?我们这些人,难道就是给你做的嫁衣裳……”

一个又一个的怀疑如同挥之不去的毒虫啃噬着他的理智。这位至高无上的皇帝,终于在这一刻开始在黑暗中苦苦地挣扎。他的表情急剧变幻,一会儿痛心疾首,一会儿温柔,一会儿又咬牙切齿……台灯的光,打在他的脸上,那张平时威严沉稳,带着悲悯,隐隐透着神圣的面孔,在这一刻显得如此狰狞而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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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华宫,静园。

吃过晚饭的皇后,破天荒地拉着郑宇,让他扶着自己,在外面的园子里散散步。周小雨拿过一件大衣,给皇后仔细地穿好,默默地站在一旁。郑宇的心逐渐忐忑起来,他看着平静的皇后,盘算着该如何面对可能发生的一切。

郑宇扶着养母,漫步在院子里。侍卫们离得远远,警惕着四周,只有这一对母子,依偎着走在夕阳的余晖中,影子拖得老长。另一个瘦小的身影,在六七米外默默地跟随着。

“小宇,”皇后扭头对着小心翼翼的养子笑了笑,“这些年,有个问题我一直没问过你。”

郑宇心中一动,浑身的血液流动似乎都缓了一缓。

“如果我和你父亲,有了亲生骨肉,你会怎么办?”皇后缓缓地问道,语气平静,似乎在开玩笑,又似乎只是随口问问。

郑宇停下了脚步。他看着自己的养母,又缓缓闭上了眼睛。半晌之后,他睁开双眼,轻轻地把额头顶在养母的额头上,感受着那种温暖。

他抬起头,温和地笑了笑:“母亲,如果真的有了弟弟妹妹,我就要更多一份责任,不但要做一个好儿子,还要做一个好哥哥。”

皇后看着这位养子,感受着对方的真诚,眼睛似乎微微眨了眨,她侧过头,许久之后,才转过来对着郑宇微笑着说:“小宇,你是个好孩子。”,

“是父亲和母亲把我养大的。”郑宇平静地说道,“没有你们,我还不知道在哪里……多一个人照顾父亲和母亲,而且是你们爱情的结晶,你们的血脉,我高兴还来不及。至于其他的,都听父亲和母亲安排。”

皇后怔住了。

她站在郑宇面前,静静地看着这位朝夕相处十多年的养子,似乎在寻找着回忆,又似乎在寻找着岁月留下的一点点印记。她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养子的脸颊,不知不觉间,眼泪悄然滑落。

郑宇微笑着,递上手绢,轻声说道:“母亲这是怎么了?情绪太激动,对胎儿不好。”

皇后身子一震,再看向郑宇的目光就带了不可思议:“你知道了?”

“之前有些猜测,”郑宇微笑着说道,“母亲嗜睡,晕眩,厌食,却喜欢吃梅子干……以前我不记得您喜欢这个。今天您一说,我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他把额头亲昵地顶在养母的额头上:“母亲,恭喜您。”

皇后的手,微微颤抖着,双手抱住养子的头,轻轻地拉低,踮起脚在养子的额头上吻了一下。

“小宇,原谅母亲。”皇后轻轻捂住了自己的脸,发出轻微的啜泣声,“母亲也是刚刚知道,并不是想骗你……”

郑宇把养母轻轻地揽在自己的怀里,嗅着母亲熟悉的发香:“母亲,儿子其实一直为父亲感到……不幸。他是一位真正的伟人,可是,却不能传承自己的血脉,这是真正的悲剧。现在父亲有了后代,我为他高兴。像他这样伟大的人物,应该能够把自己的血脉在这个世界上流传下来。”

皇后听着这些话,抽泣得越发激烈。

郑宇亲了亲养母的额头:“母亲,这是好事情,何必伤心?情绪激动对孩子不好……”

“小宇,你是个好孩子,你真的是个好孩子。”皇后轻轻抚摸着养子的脸颊,哽咽着说道,“母亲不是个好女人。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父亲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母亲应该为他开枝散叶。可母亲不是个合格的妻子,这么多年连一点动静都没有。你父亲一直让着我,这么多年了,我无论怎么胡闹他都容了我。可我知道,他心里苦。他一直想要孩子,可却怎么也怀不上……我对不起大叔,对不起你的父亲。”

郑宇看着这位一直对自己关爱有加的养母,心中隐隐作痛,心脏外面那层厚厚的外壳,再次坍塌了一小块,一丝阳光射进了他的心房。他默默地擦拭着养母脸上的泪水,柔声说道:“母亲,您是有福之人,父亲更是华夏灵气所钟,这个孩子一定是个顶聪明漂亮的,将来一定能孝顺你们。”

皇后点了点头,绽出一个微笑:“小宇,我年纪大了,生下这个孩子……可能以后就只能留下你父亲,你,还有你的这个弟弟或者妹妹在这里,你们要互相照顾……”

“这一次,无论如何,我要把孩子生下来。”皇后轻声说,“我要给大叔留一个后代,要不然,我死不瞑目。”

郑宇知道,他没有资格,更不能够来劝这位母亲。他只能搂住这位养母,轻轻地闭上眼睛,任泪水缓缓地流下两腮。

在这一刻,他只有一个念头:

如果父亲不是皇帝,该有多好……

第四十一章 最后的晚餐(下)

夜幕缓缓降临,巡警沿着街道,点亮了一盏盏的煤气路灯,路边的大楼内,电灯煤油灯纷纷亮起,繁华的商业和娱乐街区,霓虹灯开始闪烁幻梦一般绚丽的光彩。第一小说.01xs.

夜色中,仿佛星火燎原,开始的点点繁星逐渐汇合成了星河,又进而变成了一片灿烂的光海。

忙碌了一天的市民,三五成群,或是去酒馆共谋一醉,或是乘着汽车马车忙着赴约,或是蹬着新买的自行车喘着气往家奔,车头的筐子里还放着刚买的半条鲤鱼,两根青葱。无论是奢华旖旎的会馆,还是熙熙攘攘的夜市,抑或是觥筹交错的酒馆,到处都洋溢着生机与活力,每个人的脸上虽然是容色各异,但却写着某种共同的东西:希望。

静园。

郑宇一个人静静地坐在黑暗的客厅中,呼吸可闻。

在这个世界上,最让他无法把握的,其实还是皇帝。

皇帝太能忍,太能表演,思虑太过深远,思维又太过缜密。郑宇曾经以为,自己能够把握住皇帝的很多想法。但每当他踌躇满志之时却愕然发现,原来自己一直都只不过在皇帝的布局中,不过是按照皇帝的安排扮演某种角色而已。几经风雨之后,他终于很无奈地承认,自己依然没有了解这位皇帝。

他不认为皇帝是有意要杀死自己。

皇帝不是疯子。皇后刚刚怀孕两个多月,男女不知,中途有没有问题不知,而且皇后年近五旬,能不能顺利生产真的是非常危险。

可郑宇也不认为这事情和皇帝无关。

葛少杰是皇帝的亲信,又是绝顶聪明,这个人深知皇帝的性情,作为帝国公认的情报天才,他对人心的把握,恐怕不是他人能及。这件事情上头,很可能是他把握到了皇帝的某种心思,所以才敢作出这样一个危险的举动来。否则,葛少杰注定是死无葬身之地,没有任何悬念。

可偏偏葛少杰做了,而皇帝并没有派人紧急找他郑宇。

这本身就已经说明了问题。

郑宇的心,也逐渐地沉沦了下去。

汉武帝,唐太宗,宋太祖,明太祖,康熙,每一个人,在自己的亲人,尤其是继承人的事情上失去了理智。皇帝,将是下一个吗?

也许他这一次,只是在难以抉择之下,干脆地把郑宇的命运交给上天。可只要他有了这个念头,谁知道以后呢?谁知道郑宇哪一天惹怒了他,或者某一件事情引起了他的猜忌,他会作出什么?

郑宇不担心理性的对手,而最害怕的,却是丧失理智的天才。因为,那样的人,将会用最为可怕的效率,作出你完全无法意料的事情。

郑宇还记得在黑龙江的时候,几个落马的贪官,在他的面前,曾经惨笑着说,皇帝这人,要么不做,要么做绝。他明白,这些人无非是想挑拨他和皇帝的关系,让他在某一天陷入这个心魔。可在此时此刻,这个念头却如同一条毒蛇攫住了他的心脏,让他呼吸困难。

皇帝是极端多疑的。这就出现了一个最危险的情况,对方处于非理性的状态,情绪化的状态,导致你所做的一切,无论你怎么表现,都可能会被认为是居心叵测。

只因对方已经隐隐有了那个念头,那个念头,也将同样如毒蛇一样,攫住皇帝的心,折磨他,逼迫他。

最重要的,是皇后既然能怀孕,证明皇帝,其实是可以生出后代的。

那有谁能断定,在这种情况之下,他不会广为纳妾,遍撒雨露?那些年轻漂亮的女子,为他怀上后代,未来他会有多少后代可以选择来作为太子?四阿哥?十四阿哥?

脚步声。

如同催命的鼓点,声音由远及近。门开了,一个白衣侍卫扫视了一下屋内,按亮了电灯。郑宇眯着眼睛看过去,又一个白衣侍卫站在了另一侧,面对郑宇背对大门。那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鹰隼一般的眼神,瞬间落在郑宇身上。

“在等我?”皇帝盯着郑宇的双眼,似笑非笑地说道。

“是,父亲。母亲困乏先歇息了,嘱咐我等您回来。”郑宇起身,恭敬地鞠躬。,

侍从帮皇帝解下了斗篷,脱下马靴,换上软鞋,皮带和枪套,佩剑都被解了下来。皇帝轻轻摆了摆手,侍卫退出房门,关上。

皇帝松开风纪扣,接过郑宇递上来的热茶,瞟了郑宇一眼,一饮而尽,脸上的疲惫似乎也淡了几分。

“上楼,来我书房。”皇帝轻描淡写地说道,“我们聊聊。”

我是历史的分割线

书房里,皇帝看着自己的养子。

郑宇神色坦然,看着皇帝。渐渐的,郑宇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悲伤。

“父亲,”郑宇的头,有些痛苦地垂下,“今天,很多人为我而死,我也差一点死了。这些事,原本都可以避免。儿子知道这是局,如果需要,儿子也愿意为了帝国大业,赴汤蹈火。可……这些人,就这么毫不知情,无端而死。儿子不知道是为什么。”

皇帝看着郑宇,脸上看不出情绪波动。半晌之后,他轻叹一声:“小宇,你和我们在一起,有十四年了吧?”

郑宇一怔,轻轻地点了点头。

“十四年了,看着你从一个小孩子成长为现在的成年人。你知道对于一个父亲来说,这是多么骄傲的一件事吗?”皇帝喃喃地说,“你是我的杰作,我花了这么多心血来培养你。你觉得我会为了这么点事情牺牲你?”

郑宇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小宇,我想,你母亲已经和你说了,她……有孕的事情。”

郑宇抬头看着皇帝,感受着对方目光中的幽深,点了点头:“是的,母亲已经和我说过了。祝贺父亲。”

皇帝深深地看着他,半晌之后,轻声问道:“你不生气?”

“在母亲面前,有气也要忍着。”郑宇苦笑一声,“不过说实话,本来我也觉得自己应该生气,但却真的生不出来太多气。”

皇帝眉毛微微一动:“哦?”

“父亲您应该有后。”郑宇这个时候,已经彻底坦然了下来,“其实小宇在心里,一直很为您惋惜。像您这样伟大的人物,却无法在世界留下自己的血脉,这是一件很悲哀的事情。您挽救了一个民族,不应该得到这样的对待。”

皇帝默默地看着郑宇,仿佛想要看到这个人内心深处。

“小宇一切听从父亲的安排。”郑宇和皇帝对视着,无比地坦然,“如果您认为我是太子的合适人选,我就继续做下去;如果您认为我适合做个亲王,我就让贤;如果您认为我应该彻底让开,那请父亲允许我做个平民,小宇自信,于经商一途,还有些才能。哪怕离开中国,小宇愿意纵意欧美,做一介巨商。”

皇帝似乎也有些吃惊,淡然问道:“为什么?为什么会想到做亲王,做平民?”

“我还没想过更改你的储位,”皇帝平静地说道,“你年长,才能有目共睹。皇后年纪大了,怀孕本来就危险,这孩子要不要生下来,我都还没有决定。就算生下来了,母子平安,可谁能保证是男孩?就算是个男孩,能够继承国家吗?我年纪大了,也未必能扶持他一路走下来。我苦心培养你十四年,难道就是为了让你在应该站出来的时候撂挑子走人?”

郑宇看着这位皇帝,半晌之后,坦然地说道:“如果我真的多了一个弟弟,恐怕国内会有人想方设法用我们的关系做文章,危害帝国的安全。可确如您所说,一切,都还有太多未定之数。您回来之前,我思索良久,到底如何,才真正利于帝国之大业,却始终无有定论。儿子才智不及父亲,阅历不及父亲,眼光也不及父亲。所以儿子想,干脆全听父亲安排,终归帝国是您的,您的一切安排,都是为帝国好。”

皇帝看着郑宇,半晌无言,脸上的表情渐渐变得嘲讽,又渐渐变得冷厉。他突然笑了起来,笑声,是如此刺耳,如此阴冷。

“你是想提醒朕,要首先考虑如何对帝国有利,不要只顾着自己的情感,对不对?”皇帝盯着郑宇,“你要搞清楚,这个帝国,是朕的。你,是朕的儿子。朕说的话,就是道理。现在还轮不到你来教朕做事”

郑宇心头一颤,却依然坦然说道:“父亲,儿子不是要提醒您什么,儿子只是说出自己的心里话。您一直教导儿子,一切为了帝国。儿子从小到大都把这个作为信条。在儿子心里,您才是真正一心为了帝国,所以儿子只想追随您,听您的安排。儿子的想法就是这个,意思也就是这些。”

皇帝摇了摇头:“你是在抱怨。你在抱怨朕,觉得朕发觉自己有了后人,所以对你多了心,想要借着外人的手除掉你。你认为朕这是感情用事,无视帝国的利益。你认为自己受了委屈,要朕体谅。你认为,这都是朕的过错,朕应该继续让你这个最合适的人选来做太子,而不是为了一个不知道是男是女的没出娘胎的娃娃动摇国本。”

他的目光,以前所未有的凶狠,狠狠地撞击到郑宇的心底:“朕说的,没错吧?”

第四十二章 父子(上)

在这一刻,郑宇的心沉到了谷底。他一直竭力避免的事情,终于无可挽回地发生了。

“怎么?被朕说穿了?”皇帝凶狠地看着他,“你平时那副镇定自若波澜不惊的做派呢?你不是算无遗策智珠在握吗?你不是辩才无双吗?怎么了?现在你怎么说不出来话了?是朕说到你的心底,把里边真正的你说了出来,你怕了对不对?”

“你一直在表演给朕看。”皇帝冷酷地说道,“你在努力营造一副面孔欺骗朕。你对父尊敬有加,为王前驱甘冒奇险,你对母孝顺,变着法讨小芸的欢心。你对下属温和可亲,与他们一路出生入死。你对外间有实力有影响的臣子厚加结纳,却处处套着公务,只是展示着自己的才干与忠诚。你对女子有情有义,却偏偏又不利用自己的地位和她们做什么苟且之事。”

“可这都是假的。你在伪饰。”皇帝此言一出,郑宇浑身仿佛堕入了冰窖,只剩下彻骨的冰寒,“你明明只是个十八岁的孩子,却表现得如此成熟老辣,一点错处都抓不到。不,这些都是假的你在算计你的父亲,利用你的母亲,你自私自利,只是想利用那些人,却偏偏是一副礼贤下士的模样。你好色,可当你意识到我的喜好,你马上就是一副有情有义的正人君子模样。你根本就是个妖孽”

郑宇的脸色终于变了。

他一直努力维持的父子间温情款款坦诚相待的面纱,被皇帝粗暴而直接地一手掀开,把底下隐藏着的刀光剑影,阴暗和腐臭,全部赤裸地暴露了出来。自此,两人之间,几乎再没了什么缓冲,而只剩下了赤裸的利益往还,而皇帝目前的状态,很明显已经走入了死胡同,他已经喊出了帝国是他的,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郑宇第一次开始感到了无比的恐惧和迷茫。

这是穿越以来第一次,他感觉到对局势失去了把握。他的心动摇了。这不仅仅是他对于皇帝的信心,也是他对于自己的信心,在这一刻都开始了动摇。郑宇看着皇帝,看着这个陌生的,凶狠的,狰狞的面孔,强压心底里潮涌而出的悲凉情绪,头脑中快速无比地运转。

渐渐地,他开始把握住了一些东西。

皇帝,对他终于有了一种嫉妒,一种属于中老年人很常见的,对于才华出众的年轻后辈,尤其是抢了自己风头,可能要顶替自己位置的后辈,自然而然的那种嫉妒。

原本,如果是自己的儿子才华出众,身为父亲大多只会感到自豪。可皇帝,终究是皇帝,对于皇权的敏感,让他时时刻刻都对太子保持着警惕。而更直接的,是现在他熬了几十年,在绝望之后,却突然有了亲生的血脉传承,自然而然地,对于这个养了十几年,才华出众,甚至比自己当年还要出色的养子,生出了混杂着嫉妒,厌恶,甚至仇恨的一种情绪。

郑宇很清楚,在中国历史上,只要出现了类似的情形,那个太子,无论是养子,还是皇太弟,还是收养的子侄,全部死掉了,没有例外。

郑宇知道自己还有一线机会。

皇帝已经在失去理性,那唯一的机会就是感情了。

皇帝,是孤独的,甚至是可怜的。他同样是人,同样渴望亲情,所以,也比任何人更珍视和渴望亲人真正的爱,但也同时比所有人更脆弱,更敏感,更多疑。郑宇反思了自己进京之后的一切,他明白了自己的错误所在。为了让皇帝看到自己的政治价值,也是出于自我保护的目的,他表现得太成熟,表现得过于理性和完美无缺,太像一个政治人物,少了几分这个年龄的青年应有的喜怒哀乐。

正如杨永泰之前所说,他的表现很难让人不联想起杨广。无疑,这种过于理性过于伪饰的表现,这种政治典范一样不真实的形象,让他与皇帝之间多了政治伙伴的默契,而不像是真正的父子。

他不想再演了。

不仅仅是因为理智,不仅仅是为了活命,更是因为他也烦了,累了。,

“父亲,您为什么会这么想?”郑宇的脸上第一次浮现出了愤怒。这是他在皇帝面前,第一次有些肆意地展示自己的情绪。

“我不否认,我确实有想要讨好父亲的念头在。“郑宇的眼圈红了,“因为我不想父亲对我失望我希望能够成材,能分担父亲的责任,我不忍心看着您偌大的年纪,还要为国事折磨得疲惫不堪”

他的声音已经沙哑了,整个人都因为激动的情绪而微微地颤抖。

“是,我喜欢漂亮女孩子,可我也有我的底线我不能强迫她们去做一些违背自己意愿的事情,而且如果我和她们有了什么,我必须对她们负责”郑宇红着眼睛和皇帝对视着,毫不退让,“我知道自己的处境我知道父亲向来以国事为重,我知道我这个花瓶皇储也许在某一天就变成笼中之雀我不希望这些鲜活的生命,被自己拖累,莫名其妙地毁了自己的一生”

“我就是想孝顺母亲我就是想让母亲开心”郑宇的声音颤抖着,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因为我是她的儿子我是您的儿子我一辈子从懂事开始就叫您父亲,叫她母亲你们就是我唯一的亲人这就是我的家”

皇帝的身子微微一颤,看着郑宇,目光越发复杂。

“我确实曾经对您有过些愤怒,我是您的儿子,您怎么可以就这样让我置身在如此危局之下这里是在您的眼皮之下,在您布置的局面之中但我想,这不会是您真实的想法,一定是中间有人做耗,想浑水摸鱼。所以我去了总情局,我要当面问个清楚”郑宇的眼圈有些发红,“他们说这是您的计划,可我知道,您不会做这样的计划这肯定是他们搞鬼,对不对?父亲,我只想听您告诉我真相”

皇帝与太子,就这样如同两只斗鸡,毫不退让地对视着。

皇帝看着这个青年通红的眼睛,那张时常挂着温和微笑的脸庞,被愤怒和悲伤所扭曲,心脏不由得剧烈地抽搐了起来,尘封的记忆如同幻灯片一样在脑海中闪过。

恍惚间,他的眼前出现了当年这个孩子被自己带着骑马,结果摔得鼻青脸肿,被自己哄着不要告诉皇后实情,只是傻乎乎,留着眼泪和鼻涕说着是;出现了这个孩子当年和自己去长城上放风筝,自己见猎心喜,抢过来自己玩,结果风筝线断了,这个孩子哭得稀里哗啦,也是这样红着眼,抓着自己的手要风筝;出现了这个孩子,六岁被自己驱赶着在后海滑冰,一滑就是半天,冻得嘴唇开裂,晚上吃饭的时候,不敢让母亲看到,抿着嘴唇,忍着痛喝粥,被烫得眼泪汪汪的情形;出现了这个孩子被送到陆大少年班寄宿,背着行军姓李,流着眼泪告别自己和妻子,边走边回头的场面。

这是个善良,正直,孺慕父母,从不让自己操心费神的好孩子。他不是自己的血脉,却像对待亲生父母一样对待自己和妻子。在这以前,自己从没想过要对他做那些事,就算他不适合继承这个国家,可也没有真的想过要杀死他

老天,为什么要和我开这种玩笑既然给了我这样一个儿子,为什么又要让我在这个时候,突然又要有自己的孩子为什么一知道这些,自己就会鬼使神差地做了那些事

皇帝的神色,微微地变化着,眼神中开始出现了越来越多复杂难明的东西。

郑宇依然用满含愤怒和悲伤的眼神看着皇帝,眼眶中堆积的泪水,终于缓慢地顺着腮边流淌了下来。

郑宇并不全然是表演,他确实很悲伤很愤怒。虽然回京时间不过半个月,但却让他感受到了一种家庭的温暖。对于养母,他是发自内心地孺慕。而对于这位皇帝父亲,虽然敬佩多于感恩,崇拜多于爱,可是感情,也依然在他的心里逐渐生长起来。也是因此,他格外愤怒,格外悲伤,在遇到刺杀之后才直接把车队开到了总情局。

他知道,其实自己只是因为愤怒,只是为了抗议。

皇帝缓缓地闭上眼睛,靠在了椅子坐背上。他的脸上开始露出了一丝疲惫,一丝厌倦,以及一点点悔恨和失落。,

他真的老了,他累了,也烦了。

在这一刻,他只想静一静,歇一歇,理清自己纷乱的思绪。

当他靠在椅背上,突然惊觉,自己原本在内心中,对这个养子竟是如此放心,如此信任。

其实,他发自内心,没有想过这个孩子可能会加害自己。

“父亲,您看起来很疲惫。”郑宇看着这位衰老的皇帝,渐渐平静了下来,轻声说道,“我给您按一按。”

皇帝睁开眼睛,有些诧异地看向郑宇。

“和身边的人学了学,您试试。”

郑宇起身,来到皇帝身后,皇帝闭上眼睛,哼了一声。

郑宇的手抚上皇帝双眉中间的印堂,以中指点按,随后顺时针揉动,手指缓慢而有力缓慢而有力。数十次后,又转为逆时针。接下来,转到神庭,以同样方法按摩。头部,眼部,颇有章法地点按起来。

皇帝肌肤下隐藏的衰老和疲惫,一点一点地穿过他的手指,涌入他的心头,让他感到了一丝酸楚。这个开创帝国的皇帝,把所有人踩在脚下,被所有人顶礼膜拜的皇帝,终究还是一个老人,一个被国事压迫,被阴谋与背叛折磨,迅速地衰老着,内心孤独却又无处倾诉的老人。他渴望温情,却又本能地警惕一切亲近他的人。他在折磨着身边的人,却也同时在折磨自己。

郑宇的眼泪,滴落在皇帝的脖颈。郑宇赶忙拿起手绢擦了擦。

“你按的很有章法。”皇帝缓缓说道,“跟谁学得?”

“明月兰。就是总情局派来的那个女孩子,现在给我做机要秘书。”郑宇说道,“儿子也不知道她从哪里学的,不过她一直给儿子按摩,儿子觉得很解乏,想到回来也给父亲母亲试试,就学了一些。不过您有御医,有专门的按摩师傅,儿子这点手艺想必是不入眼的。”

“不一样的。”皇帝说道,“他们不如你敢使力。他们心里把朕当神,敬着怕着。只有你把朕当成个老头子。”

郑宇双手微微一颤,但马上继续坚定地揉动着。

“你是朕的儿子,朕不会那样对你。“皇帝沉默半晌,缓缓说着,也不知道是说给郑宇,还是说给他自己,“朕一直无后,想来是朕气运太旺,子孙难以承受。现在有了后,恐怕朕的气运弱了些。”

“气运这些事情,虚无缥缈了些。”郑宇一听皇帝的话,就莫名其妙地想起了众人口中那位唐大师,不过想着自己记忆里对这人的印象很淡,怕是皇帝不喜欢在家里议论这种有些损害形象的事情,“儿子以为,秦皇汉武,唐宗宋祖,千古以降,这些雄主,想必也是气运灵秀所钟,却都有子嗣,可见这气运,怕也不是那么可靠。”

皇帝幽幽地叹息一声:“你可别忘了,始皇后人,长子被次子赐死,次子死于阉人之手,宗室后人,又被项羽屠戮一空。汉武,太子被自己赐死,留下一个幼子,却又杀其母,而幼子继位后二十岁就死了。刘邦的八个儿子,只有一个文帝善终。唐太宗,太子李承乾赐死,魏王李泰幽毙,爱子李恪被长孙无忌杀死,只剩个晋王李治,却被折磨成了一只怕事的鹌鹑,困于妇人之手。宋太祖,帝位为弟弟所撺,几个儿子全部不得好死。甚至泰西之国,开创之君,哪个后嗣得了善终?凯撒无子,侄子继位。两位最伟大的皇帝,亚历山大只有一个儿子,小小年纪就惨死在叙利亚。拿破仑,唯一的儿子罗马王,十八岁的时候被毒死。至于俄国的彼得大帝,除了太子以外,所有儿子全部早夭,而太子又被他本人杀死。”

皇帝长叹一声:“即便是明太祖朱元璋,子嗣众多,太子朱标早死,朱允文削藩,叔侄反目,朱棣杀其侄,夺诸兄弟之军。这天底下的雄主,哪个的后代得了好?这气运一事,绝非虚妄。有人早在三十年前,就预言朕能得天下,乃是鼎革华夏千年传统,超迈秦皇的开国之君,然气运太旺,子孙无福,怕是子嗣上头艰难。”

第四十三章 父子(下)

郑宇默想片刻,却是想到了前世那位伟人,心中幽幽一叹,却也不得不承认,至少从这些来看,越是伟大的政治人物,子孙命运越是不幸,倒也不是没有道理。不过,他听着皇帝后来这话,总觉得像是前世的神棍。但他也感觉到了,皇帝似乎很信这些,自然也不会去和皇帝较真。

“日前,他说我命星有变,当主的有后人。果然,你母亲怀了身孕。”皇帝说道,“朕本该高兴,可……朕已经有了你这个太子。朕不得不为这个国家考虑。”

郑宇心中紧张,手下却仍然很稳。

“如果你是个无才无德的孩子,也便罢了。如果你有野心,朕便只要幽了你;如果你没有野心,朕便让你做个逍遥亲王,读读书,看看报,做个教授,管些慈善。可你偏偏是个有大才之人,又深得爱戴。本来,这些天朕看着,越发觉得你再多加磨练,未尝不可承继朕的位子。可你偏偏却是个养子,而朕,现在看,却很有可能要有个嫡子了”皇帝重重地吐出一口气,“你说朕该如何办?朕如果继续让你坐这个位子,等朕殡天,将来你能容得了朕这个年幼的孩子?就算你容得了他,他自己呢?他的手下人呢?你的手下人呢?自古皇帝为什么要立嫡不立长?还不是这礼法不容?就算朕建了这帝国,引入西学,可皇位传承的观念在中国根深蒂固,就算朕力排众议,可那些野心之人又会如何做耗?”

“可如果朕不让你坐这个位子,甚至不用朕废了你的储位,只要皇后有孕的消息传出去,恐怕帝国很多人就会生出各种念头你身边那些人会如何?他们上了你的船,他们会怎么做?会怎么撺掇你?你自己又真的甘心吗?”

郑宇沉默无语。

“不要怪朕,朕是父亲,是皇帝,你们都是朕的孩子,这个帝国也是朕的孩子。”皇帝深深吸了口气,可说出的话让郑宇的心脏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跳动。

“这件事,你说你自己不知道该怎么做,要服从我的安排。可问题是,”皇帝苦笑一声,“问题是,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做。”

皇帝伸出手,抓住了郑宇的右手,郑宇微微一颤,却依然任对方牢牢抓住。他感受着那只苍老而有力的手,感受着衰老的肌肤下传来的温暖,心中的一丝阴霾和恐惧,渀佛也逐渐消融,只剩下深深的悲哀。

“大叔,小宇,”一个身影出现在门口,一脸疲倦的皇后,眼圈红红地看着两人,皇帝猛地睁开眼睛,惊异地看着自己的妻子。

“小芸,你……”

“我是你老婆,也是小宇的母亲,我不能看着你们把这个家毁掉。”皇后缓缓地走过来,紧紧地把两人搂在怀里。皇帝的头伏在皇后的小腹,似乎在感受着那个微弱的心跳,而郑宇把头轻轻地放在母亲的肩头。

“你们都是孩子,就好像在争抢一件玩具的小孩子。”皇后轻声说道,“也许一切都是我的错……不过,这个孩子,我一定要生下来,我要给大叔留下一个后人。可是,小宇,你永远是我的儿子,是你父亲的儿子。”

她用手抚摸着皇帝衰老的脸颊,柔声说道:“大叔,你说帝国是你的孩子,你要为这个国家考虑。可是你也要为我考虑,我是你的妻子……你也要为你的亲生孩子考虑。难道你想让他背上害死自己哥哥的罪孽?如果你为了他而伤害了小宇,你让他以后如何面对这个残酷的事实?”

“如果你要伤害小宇,毁掉这个家,我就和小宇一起去死。”皇后的声音有些颤抖,却是格外地坚定,“留下你一个人,孤零零地在这个世界上,看你怎么做你的皇帝。”

皇帝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妻子。

“大叔,小宇是个好孩子,是我们的儿子,你不能把他看成和其他人一样的工具和符号。”皇后痛苦地说道,“这样我会有多伤心……我不希望你变成这样的人。”

皇帝沉默地看着自己的妻子,心脏剧烈地颤抖。,

皇后不是单纯的小女孩,她比大部分人都聪明得多,但她依然保持着对皇帝的信任,尽管经历了这么多年的风云诡谲,她依然从善良和光明的一面去推断自己的丈夫,努力去营造一个温暖舒适的家庭。可这也是她最后的底线,如果皇帝要把这些也破坏掉,那皇后最后的信念和依赖也就没有了,她也就生无所恋。

皇帝似乎看出了皇后的决绝,他缓缓地闭上眼睛。

“父亲,您说的有道理。”郑宇把头从养母的肩膀抬起,轻声说道,“儿子已经决定了。”

皇帝沉默半晌,突然抬起头,站直了身子,目光炯炯地看着郑宇。

“父亲,我之前就仔细考虑过。我想过逃走避祸,我甚至想过以清君侧为号召拉拢一批实力派,我想过做李世民。”郑宇此刻的心中只有坦然和宁静,“但我没有资格这样做。您是这个国家现在最理想的统治者。这个国家不是我的私产,我不能为了自己的野心拉着那么多人一起殉葬。”

“今天,我在北京城里走了半天。”郑宇坦然说道,“我看着那么多人,每个人都有各自的生活,都有自己的梦想和追求。这个世界,不仅仅是我的,也不仅仅是父亲母亲的,这个世界属于这里的所有人。他们是我的同胞,是和我一样的人,他们都有追寻自己的梦想,按照自己的意愿走完人生的权利。我没有资格去拉着他们陪葬。”

“无论如何,我都会无条件地服从您,支持您。”郑宇一字一板地说道,“如果生出来的是弟弟,儿子不会再做太子,只求做个京城的闲人,孝敬父母。”

皇帝盯着他,半晌后嘴角微翘:“你想躲?你躲得了?”

此言一出,皇后的脸色刷得变得惨白。

“太子是你说不做就不做的?这事情,是你老子说了算。生孩子,是你母亲跟我的事,生男生女,也轮不到你来瞎掺乎。”皇帝看看皇后,渐渐露出了笑意,“我是一家之长。这事情轮不到你们做主,都得听我的。小芸,你要把孩子好好生下来,母子平安。至于小宇,国事多坚,你这个太子别想溜边,老老实实给我干着。如果生下来的是个妹妹,以后要是我不在了,你和你母亲要给她找个好人家,实在找不到,你要是和她感情好,自己娶了,但得做正妻,这个你明白。如果要是个弟弟,将来看他自己是不是材料吧。”

郑宇一呆,没想到皇帝会说出这些话,而皇后的眼泪,已经止不住地流了下来,却只是微笑着看向自己的丈夫。

“真不是材料的,勉强让他去坐那个位置,最后怕也保不住,还落个没下场。”皇帝长长地出了口气,“我不否认,亲生的孩儿,确实感觉上亲些。但皇帝不是个好差事。勉强塞给他,倒可能是害了他。”

他顿了顿,脸上浮现出一种有些诡异的神色:“想来真到那孩子继位的时候,他也还只是个不懂事的小孩子。要是他自己有些才具,又想坐这个位置,小宇你做个摄政,帮扶帮扶你这个不成材的弟弟,倒也是不错,至少比这江山落到个外姓的权臣手里要好些。”

郑宇听得有些摸不着头脑,却也知自己的危险算是化解了,心里不由自主地长出了一口气,脸上却露出了些许疲惫和喜悦。皇后紧紧地抱住皇帝,终于痛哭了起来,哭声中却充满了喜悦。

“母亲,您可是有孕的人了。”郑宇呵呵一笑,“您可别伤着我这未来的弟弟妹妹,我还等着带孩子玩呢……苏菲可是跟我说过,她特喜欢小孩。到时候让她多练练,以后我那孩子出来,她也好手熟一些。”

皇后破涕为笑,挥手拍了他的脑袋一下:“舀你弟弟妹妹做试验?讨打……”

皇帝看看妻子,又看看养子,看着青年脸上的泪痕和笑意,心中的一丝阴冷,也渐渐化作了暖意。他一手搂住妻子,一手把养子搂在怀里,各自亲了亲,胡须扎得郑宇有些发疼,心里却出奇地没有抵触。

“你们都是朕的亲人,”皇帝喃喃地说道,语气复杂,却是格外真挚,“朕博了一生,到头来,还是只有几个亲人能一直陪在朕的身边。防这个,防那个,人生,太累了,太黑暗了,也太无趣了。只是因为有了你们,这一世的人生才变得温暖。”

“朕不做秦始皇,不做唐太宗,也不做彼得一世,朕要让所有的亲人都好好得活着,过他们想要的生活。“皇帝的声音突然升高,在这个夜晚显得格外洪亮,“朕的家庭,要和和睦睦,任外间风雨如何,朕都要站在你们身后,保护你们。马上就是元宵节,我们一家要好好庆祝一下,等到明年,就该又多双筷子了”

在这一刻,郑宇终于发自内心地,颤抖着叫了一声:“爸……”

眼泪,从每个人的眼中流了下来。

周小雨站在走廊里,捂住脸,轻声地啜泣,嘴角,却带着解脱的笑意。

第四十四章 此间的人们

第二天早晨,郑宇在老地方汇合了邱海阳和吉雅赛因,不一会,杨永泰,柯山和明月兰等人也都加入进来,一行人照例在中华宫里做晨跑。

邱海阳看着郑宇满脸的清爽,憋了半晌,终于忍不住问道:“殿下,您……昨天情况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郑宇斜睨了他一眼。

“就是……和陛下……”

“没什么。”郑宇接过明月兰递过来的毛巾,擦拉擦汗,回手扔给杨永泰,“家里人一起聊了聊择业的问题。”

“择业?”杨永泰也忍不住开口问道。

“对,”郑宇呵呵一笑,“最后的结论,我还是要做好太子这份很有前途的职业。”

众人对视一眼,都是抑制不住的狂喜。明月兰的眼圈一下子红了,抬起手臂擦了擦眼睛。

“所以,你们也要好好努力。”郑宇回头看着他们,很认真地说道,“做好太子幕僚这份同样很有前途,很有前途,很有前途的职业。”

“有人恐怕不止想做个幕僚那么简单。”过了一会,邱海阳瞟了一眼明月兰,对着吉雅赛因小声嘀咕。

“我看有份工作比这个更适合你。”郑宇停下脚步,转过头很诚恳地看着邱海阳,“去堂子里说书……兼职做鸭。”

“什么是做鸭?”

“……就是卖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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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

总情局,二处办公室。

邓安脸色阴沉,对着葛少杰沉声说道:“处长,这……您有功无过,怎么又落得个降职留用。”

葛少杰默默地看着他,轻轻摇了摇头:“连平,这事我确实有错。”

“您有什么错?一切都是命令”葛少杰的心腹手下陆伟双眼有些发红,恨恨地说道,“我看这里边有鬼搞不好是局里有人告您的黑状”

“我不是蘀人受过。”葛少杰平静地说道,“无论如何,这事情事先我知道,还做了安排,结果一国储君,险些在首都周边朗朗乾坤之下被害。这事情,说到哪里我都要负责。”

邓安和陆伟对视一眼,叹了口气。

“命令是一回事,执行又是一回事。”葛少杰看着两人,平静说道,“什么是忠?一切为了帝国才是忠。既然宫里做了这个决定,我们必须执行。与其计较谁的责任大些,谁的处分如何,不如多想想下一步该怎么做。”

陆伟皱着眉头说道:“处长,您固然是高风亮节,一心为国,可这总有人和我们做对,别您的苗头,这样下去,我们怎么做事?帝国大业怎么办?”

“我个人的荣辱得失,真的无所谓。”葛少杰淡淡地笑了笑,“我从第一天进到局里,就没想过要追求这些东西。我只是想追随陛下,追随局长,为这个国家做些事情。只要是有利于这个国家的,我就要去做。至于名位之类,于我何加焉?”

邓安和陆伟眼圈有些发红,各自用钦佩的目光看着这位长官。

“不要怨恨太子。”葛少杰提醒他们,“一个十八岁的青年,金枝玉叶,险些在自己的首都被人杀掉,而我们就在一旁眼睁睁看着,换了任何人,也都要讨个说法,更何况他是太子。”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终究我们只是执行命令,而且一切都是为了帝国”陆伟忍不住说道,“不问青红皂白,开着装甲汽车进来兴师问罪,他这是目无法纪,公然把总情局踩在脚下打总情局设立至今,何曾见过如此嚣张跋扈之辈这样不知进退,以后当了……”

“卓然,”葛少杰敲了敲桌子,皱起了眉头,“管好你这张嘴……要不早晚你得死在这个上头。”

“死就死。从伊尔库茨克夜袭案,到张春来案,再到现在,二处被一次次搞得灰头土脸,再这么窝窝囊囊走下去,就算人不死,心也死了”陆伟抗声说道,“处长,您是要进贤良祠的,可我是个直性子,不求什么流芳百世,只求问心无愧为了您,为了二处,这话出了这门,我不会讲,但今天您得让我说个痛快要不真是憋都憋死了”

“我看,有人是想借个由头,把二处整散,搞垮,把您彻底搞掉”陆伟眼睛发红,咬牙切齿地说道,“这事情,跑不出局里那几个……”,

“卓然,你昏头了。”邓安突然开口说道,“你好好冷静冷静。要再乱说话,恐怕二处的小庙,容不得你这尊大神。”

陆伟一愣,眼神顿时有些不善,刚要说话,却被葛少杰冷不防一个耳光正扇在左脸,脚下一软,一屁股坐到地板上,嘴角都破了口子,流出了殷红的鲜血。

他惊愕地看着葛少杰,却被对方凶狠的眼神吓得汗毛直竖,站起身,乖乖地低着头,一声也不敢吭。

“卓然,你再敢说一句有损团结的话,直接开除。”葛少杰冷冷地说道,“局里的事情,你知道什么?老兄弟们刀头舔血的时候,你他娘还是个情报学院的新兵蛋子别以为做了点事情,就是老资格,可以对着局里的老大哥指手画脚我用你,是看你办事仔细,有骨子拼劲,要是你小子想当叫驴,趁早回家接你爹的豆腐坊,少在二处显摆你的嘴皮子”

陆伟看着一直对自己现任有加,提携再三的上司,突然恶言恶语,凶狠无比,早已吓得心惊胆颤。略一思索,不由得冷汗直冒。自己怎么就猪油涂了心,居然当着邓安说这些话想想处长也的确难做,受着夹板气,偏局里各位大佬还都把他看作是最大的竞争对手。一方面要努力做事,一方面又要防着各方的明枪暗箭,真真是打碎牙往肚里咽。

陆伟眼圈一红,声音嘶哑:“处长,我错了再也不胡说八道了”

葛少杰看着他,声音也缓和了一些:“你是个娃娃,在业务上头多用心,其他的事情,还用不着你操心。不要整天胡琢磨,局里毕竟和那些衙门口不同,大家都是用心办事的,没那么多蝇营狗苟的事情。你要想在这上下功夫,趁早死了这个心,回家老实磨豆腐。”

陆伟急得眼泪汪汪地,抬起头,红着眼看着葛少杰:“处长您别赶我走我真的知错了从今天开始,您让我说什么,我就说什么除了业务上头,卓然什么也不想,一心追随处长”

葛少杰拍了拍他的肩膀,递过去一个手绢,陆伟接过来,感激地咧了咧嘴。

葛少杰对邓安笑道:“这小子就是头活驴,你要多鞭打鞭打。”

邓安也无奈地笑笑:“处长,卓然是个好同志。有了今天您这番教导,想必将来说话办事都会上心些。”

“连平,我最近一直在担心一件事情……”葛少杰想了想,皱起了眉头,“兴亚会的力量固然被清洗了大部分,但这一来,恐怕明石不会再上当了。”

他忧心忡忡地说道:“明石是个敢下注的人,但一旦发现不对,会很痛快地认输,绝不会一条道走到黑。他以前在摩纳哥赌场玩轮盘赌,每次都能精确地计算胜率,并且理智地控制着投注,保证自己在任何意外之下都能留有后手。这样一个人,绝不是那么容易被利用的。”

“您觉得他还有阴谋?”邓安问道。

“一定有。”葛少杰神色凝重地说道,“绝对不要把他想成简单的投机分子,或者心胸狭窄,勇于内斗的官僚。只是我确实没有搞明白,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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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京,陆军参谋本部二部。

“别看兴亚会叫唤得凶,其实未见得有多愤怒,他们巴不得趁这个机会,在全国的志士面前露把脸,巩固一下第一社团的地位。刺杀支那太子……中国人骂的越厉害,恐怕兴亚会在那帮浪人里边威望越高。”明石元二郎随手抓起几颗炒豆扔进嘴里,用力咀嚼起来,说话有点含糊不清,“头山是明白事理的,内田也不是个糊涂人,只不过他们要给内部一个交代,自然要对我们发泄发泄。把花圈和挽联送过去,把牌位送到伊势神社。要是还不行,哪天我明石去拜祭一下,也就差不离了。”

“是,这事就请交给在下去办。”神田泽三深深一鞠躬。

“明石君,兴亚会我倒不担心。倒是支那的反应,让我有点不解。我一直在想,支那人既然设了圈套,怎么会真的让他们的太子以身犯险……”部付宇都宫太郎双眉紧皱,“从之前支那政府的表现来看,这位太子应该已经稳固了地位。既然这是支那人设的局,怎么又会真的让这位太子以身犯险?这要不是那位皇帝发了疯,就是那太子根本是个无视生死的莽夫或是自大狂。不过从这人之前的所作所为来看,应该不大可能才对。”,

“恐怕有人想那位太子死。”明石元二郎冷笑一声,“支那人没让我失望,果然还是那个样子,内斗不休……现在支那内部四分五裂,全靠着皇帝维持着平衡,现在皇帝老了,又不得不拉起这个太子来一起抗。这一次的试探,就是想要试探一下这些潜藏起来的矛盾。而效果之好,远远超出了我的预期。”

宇都宫太郎钦佩地点点头:“明石君,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要打倒皇帝,首先就要打破支那目前互相牵制的格局。那个太子身上,就是支?p>歉鞲隽α拷换愫徒橇Φ囊桓鲋У恪V灰?苹盗苏飧鲋У悖?蛘呷谜飧鲋У阊杆俚鼗?蛞徊啵??堑木质凭突岜览!!?p>

明石元二郎笑了笑:“宇都宫君,你对支那知之甚深,但和他们走得太近,有的时候就难免被一些表象迷惑。支那人,都是虚伪而善变的。他们表面上装出一副一心为国,举国一致的假象,其实却是心怀鬼胎,多少双眼睛暗暗地盯着那个位置?”

“这样的皇帝,支那几千年也没出过。”明石元二郎轻叹一声,面现神往,“可惜……这个世界,已经不再是支那人天朝上国的时代,支那的精英们已经看到了此间的风云变幻,太多的新思想新理念可以信手用之蛊惑人心。”

“宇都宫君,支那人的,首先是在他们的精英份子。他们和我们日本人不一样。我们是天皇万世一系,下面是领主分封,家臣效忠于领主。我们日本的精英分子,首先就要懂得守规矩,守本分”明石元二郎冷笑一声,“支那人不一样,他们几千年来都是官僚社会,只要你会做八股,能钻营,就可以从底层一路爬到紫袍金带。而一旦天下大乱,只要你抓住机会,泥腿子也能当皇帝所以中国人的骨子里都隐藏着不安分的野心正所谓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清失其鹿天下共逐之,他不过是捷足先登罢了,又有谁说鹿会一直是他的?只能是他的?皇帝要对付外面这些逼上门的列强,又要防着内部打着民主自由旗号,阴谋作乱的叛逆,还要警惕自己体系内部想要上位的大佬……他是四面受敌,而自己的力量却又要用,又要防,又要信,却又不能依赖。”

“支那皇帝老了。他已经开始丧失了那种绝对的预知力和掌控力。他也开始更像一个人,而不是一台机器。”明石元二郎的眼睛渐渐亮了起来,“只要是人,就有弱点,我们就总有办法打败他。”

宇都宫太郎露出深思之色,片刻之后点了点头:“对,就是这样。如果他要杀掉太子,那就应该做到底。可他这两天又到处给太子造势;如果是手下人自作主张,他就应该坚决地除掉那个人,可至今没听说有什么重要人物被整肃。犹豫不决,朝三暮四,做事瞻前顾后拖泥带水,这绝不是他的风格。”

“这样的敌人,就不再是无懈可击。”明石元二郎笑了,“老人家,总是会多些莫名奇妙的执念,发一些感慨,动一点感情。可他面对的,可是一群真正的虎狼……”

“有了兴亚会这一次行动,支那人里边恐怕就要有人动些心思了。这说明什么?说明支那内部有矛盾,说明皇帝可能明里支持太子,背地里却想干掉他,这说明支那人的情报系统内部还有很大的问题。这些人各有怀抱,而太子和皇帝之间又有了裂痕……这么奇妙的局面,只是因为我们推了一把,牺牲了那几十个人而已。”

明石元二郎一言至此,宇都宫太郎与一直默默观察的神田泽三,都忍不住击节叫好,目光热切地看着明石元二郎。

“真是有些期待呢,那个神一般的皇帝,在本能寺的红莲之火中灭亡……”明石元二郎悠然一叹,“那将是多么灿烂而华美的场面……这样的英雄,应该有一个配得上他的死亡。生如夏花般灿烂,死如樱花般凄美。真想在他死前,见上他一面啊……”

第四十五章 皇帝的无奈

北京的二月,春节之后,一般多是晴天,干冷的北风卷着沙子猛吹,吹得街上的行人不得不用围巾裹起口鼻。

中华宫,御书房内,皇帝把视线从窗外被吹的阵阵摇晃的树枝上收回来,脸上满是掩饰不住的疲惫。这两天在陆军总参谋部旁观兵棋推演,的确让这位老人精疲力竭了。

战争级别的推演,所需要的人力和复杂程度简直是闻所未闻。为了这场推演,总参,国防部和各研究所的联合攻关组,光推演规则就写了十几万字,而针对陆海两军,各种兵种间交战损耗的解算方程式,也是帝国几位数学界权威领衔的小组,经年历久推导出来。

兵棋推演的一方,是总参作战厅的参谋秀才,以及从北方各部队上调的几位参谋,以分别模拟各主要部队的指挥。另外一边,模拟俄军的是帝国陆军专门培养的俄国通,这些陆军专才,从高小毕业就开始专修俄语,俄国历史文化和军事艺术,通读俄国将帅的传记和战史,甚至早年有人有幸在俄**校进修,其他人也多次出访俄国。多年灌输下来,这些人连思维和语言都俄国化了,甚至在交战现场,他们彼此间都是俄语交谈,用俄文交换信息

可即使是这样,皇帝仍然很不满意。不仅仅是对于战争的结果,更是对于过程。在这个过程里,他看到了太多违背本意的东西,而这些东西,折射的是更加深层的矛盾。对于这些矛盾,这些深藏于帝国肌肤乃至血肉下面的顽疾,即便是皇帝也感到棘手。

“国防军的这股风是得煞一煞了。”皇帝默默地想着,“民族主义搞成了种族优越论,士气是提上去了,可是却搞出了‘大汉魂’这种玩意,连交战结果对照表都做得如此盲目乐观,战术思想循规蹈矩少有变化。倒是那几个俄国通表现出来的东西有点意思……结果却被指责为俄军根本不会这样……”

皇帝越想越是烦躁。这些年国事繁杂,内政外交各方面的事情压得喘不过来气,五年前重新收拢大权之后,军事上头放的权更多了一些,尤其为了国战的需要,在宣传上也默许了很多过头的东西。一念至此,皇帝眼前仿佛又出现了回到静园后,一同旁观推演的郑宇一脸的赤诚,痛斥国防军的场面:“……他们是在玩火盲目鼓吹种族优越论,比赛式地贬低敌人,抬高自己,好像这样说出来,敌人就真的不堪一击了从陆幼开始,就是墨守陈规,学生但以背诵条令为优,以中规中矩为上,上级军官满脑子甲午年的战争经验,中下层军官骄狂自大。总参私下谈论的,都是这一仗谈笑间平了俄日之后,还要顺手拿下中亚和菲律宾,然后整军南下西进,扫平亚洲一个个心里热得跟炭火盆相似,没人真正把我们的敌人放在心上再这样下去,国防军怕就是……甲午年的日军”

“……自古陆军难有常胜不败,关键就在于陆军天生乃是最为保守的集团,一旦取胜,就会走向墨守陈规,古今中外概莫能外,故而凡是上一场战争获胜的军队,往往就是再战的败者……普鲁士军队在弗雷德里希大帝麾下雄视欧陆,在拿破仑战争时代却被鼎革一新的法军横扫;而欧洲称雄的法军,到了普法战争的时候,又被卧薪尝胆,面改革的普鲁士军队轻松击败;至于开风气之先称雄欧洲百年的西班牙陆军,更是早早地沦为欧洲笑柄;而以杰尼沙里新军一直打到多瑙河的土耳其陆军,在欧洲各**事艺术日新月异的时代,干脆沦为了欧洲病夫……”

想起这些,皇帝也不由得有些毛骨悚然。早年为了打破传统束缚推行了全盘西化,帝国建立后为了激扬民气维护统治,也是为了预备未来的强国之战,开始反过来刺激民族主义情绪,实在是希望能够对中西文化进行扬弃,重铸国魂。国防军里的激进思潮也是皇帝有意纵容的结果。但现在发展到闭目塞听危害国战的程度,却实在是他有些始料未及。,

没有人比皇帝更清楚,这次国战一旦失败,甚或只要战场上出现一次比较惨重的失败,这个帝国内部可能会发生什么事,又会有多少列强如同食腐的秃鹫一般蜂拥而至

皇帝想着这些,神色愈发地黯淡。为了这个国家,操心劳力三十多年,到头来难道还是一场*梦?皇帝站起身,转向身后墙壁上那面巨大的世界地图。

他的目光在那广阔的海洋,广袤无垠的大地上,从东到西,从南到北,目光所到之处,仿佛就看到了枪林弹雨,硝烟弥漫,百万大军的浴血奋战,看到了帝**旗高高飘扬,看到了钢铁舰队如墙而进那代表帝国的红黄两色,迅速地向着四面八方延伸着,一直到整个地图上插满了龙旗

皇帝的眼睛里渐渐多了些奇异的神采,方才的迷惘和悲凉,渐渐化作了满腔的豪情。这个帝国,命中注定要改变这个世界,震惊这个世界。自己难道不是为了这个辛苦半生?

正在这时,秘书的敲门声响起,皇帝眼前一切的场景,在瞬间破碎。他回到桌案后面,沉稳而威严地地说道:“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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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看着这位学生,一肚子的话却不知从何开口。这么多年了,他还从来没有像今天一样渴望对人倾诉。

“也许真的是老了。”皇帝默思片刻,暗自感慨,“生老病死,新陈代谢,这些世间的真理,终究还是真理。时间,才是最强大的敌人……即使是我们这些人,能够战胜一时,但终究不能战胜一世。”

许凡看着自己的老师,目光清澈,表情平静。

“小凡,谢谢你的礼物。”半晌之后,皇帝开口说道,“不过这孩子刚怀上,也不知道男女。小芸年纪大了,将来如何还真不好说。所以一直没跟你们开口,倒不是我有什么想法,你也不用多心。”

“老师说的哪里话,”许凡微微欠身,“学生一向敬重师母,现在师母有孕,老师的血脉得以传承,这是普天同庆的大事。昨日内子进宫,回来讲说了此事,学生特地前来祝贺。天降此儿,怕不是国战将临,上天降了祥瑞?”

这句话倒是正搔到皇帝痒处,皇帝心头畅快,看着这位最为相得的学生,忍不住笑容满面:“小凡,你小子怎么也学赵秉钧那套玩意……好了好了,你能来就是好。这几天在陆总看推演,真是有些烦闷,正好你来了,咱俩好好交交心。”

许凡见老师脸色由阴转晴,心中不由得松了口气,也是笑着说道:“小铁和江胜弄他们那套玩意可没少费心。不过老师的眼光自然是高的。”

“嗯,东西倒是似模似样,”皇帝点了点头,“不过这人嘛……”

“这些年,国防军上头我还是太过放纵了……”皇帝幽幽地说道,“原本想着,这些玩意能够激扬士气团结上下,一体同心打赢这国战。可现在瞧着……”

许凡苦笑。

皇帝看他如此做派,也知道对方心有所忌,当下又说道:“这事先撂在一旁……你这次过来,怕还是为了那个小子吧?”

许凡神色一整,点头说道:“老师明鉴。”

“明鉴?”皇帝看着许凡,语气有些不善,“你小子憋了这几天,怕已经是心急如焚了。这算不算登门问罪?”

许凡神色不变,只是笑:“老师这话,学生可是不敢愧领。这次来,只因皇后身孕之事,渐渐已有传闻,我与太子素为亲善,多有人相问。今天求见,却是敢问老师钧意如何,指个章程,免得到时候说错了话,让人会错了意,平白生出些是非。”

皇帝瞪着眼睛看着许凡,好半天之后苦笑着说道:“你这小子……这话,怕也只有你能说得出口。说吧,这两天都谁到你那打听过了……”

“刘相,内阁几位部长,甚至国防军那江胜都派人问了话,北方方面军的岳英前,东北方面军的曾起盟,江苏省长薛涛……”许凡掰着手指头,挨个说了一遍,“他们都是听到了些风声,想从我这摸点路数,都被我推脱过去了。”,

皇帝神色一凛:“外放的这些人居然也都知道了,看来他们还真是上心……”

许凡暗自苦笑,轻声说道:“老师,您这几道雷打下来,大家伙都是五迷三道的,谁知道您后边还有什么路数,这时候谁不是仔细瞧着中央?现在外边可都传上了,说是……您看不惯老弟兄的做派,准备提拔慈宁体系的亲信,准备从地方上开始大换血。现在外边可是人人自危了。”

皇帝沉默了。

这些消息,每天总情局和警政部都向上报着,书记处捡重要的也没少给他看。但今天许凡这么一说,他才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

慈宁孤儿院,是皇帝从镇**时代开始设立的。后来在南方,并进而在全国推广,由皇帝直接出钱,收养各地孤儿中比较聪明伶俐的,包吃包住半军事化管理,从小灌输对皇帝和帝国的忠诚。力图用用新式的思想和理念,培养出一个对皇帝忠心耿耿又具备现代知识的精英阶层。

这么多年下来,一批又一批慈宁孤儿开始进入了帝**政财文各界,并且在皇帝或明或暗的照拂下,在本身的努力下,在彼此之间的提携下,逐步掌握了实权,成为帝国体制内一股迅猛崛起的政治势力。

这个集体,以忠于皇帝忠于帝国为核心理念,思想开化办事勤勉,生活相对朴实,并且从小抱团,故而与原镇**体系,现居帝国要职的元老派形成了尖锐的对立。面对后生们的咄咄逼人,元老们也放下了彼此之间的一些成见,一方有难八方支援。虽然碍于皇帝的面子,也是忌惮这帮后生的同气连枝,元老重臣并不敢公开打压,但背地里的使绊子打黑枪也自然是免不了的。这个新兴的帝国,就在这种局势下,在原本的矛盾之,又新增加了一个镇**内部新生代和老一代的矛盾。

对于这些,皇帝是看在眼里心知肚明,却也无意去化解。让臣下彼此牵制形不成合力,这是皇帝保持权力的不二法门。元老派固然让皇帝很是失望,但毕竟有情分在,做得太过分也伤了臣子的心,损了皇帝的形象。并且,如果彻底打倒了元老们,在这些空缺的诱惑之下,慈宁的情谊怕也不是那么靠得住,新生代内部的团结也就要濒临瓦解了。经过这么多年的风云诡谲,皇帝的权术早已玩得大音希声,大道无形。

不过,终归老派人物做的实在有些不像话,再放任下去,怕是要把新人也都染黑了。两害取其轻,皇帝终于还是下了狠心,布局良久,以马江和李平案为引爆点,开始对帝国官场**进行全面整治,而派驻各地的调查组主力,就是由专门培养起来,和各地官场没有太多私下往来的慈宁体系青年官员组成。这一下,镇**的**元老们自然心中失望,甚至很多忠心耿耿之人,也难免兔死狐悲之感。

今天得知这些地方文武大员公然打听皇室秘辛,皇帝更是心头震怒。可看着许凡坦然的神色,想想这也是自己逼出来的,更何况现在还要靠着这些人办事,皇帝有再大的火,也不得不强行压制了下来。

他有些萧瑟地摆了摆手:“小凡,我的心意,你还不明白?我这是保全他们,不让他们把路走绝了……我还是那句话,老弟兄永远是老弟兄,我当年的誓言犹在,只要不卖国,不谋叛,天大的罪,我都有办法可以保全。”

许凡沉默半晌,低声说道:“老师,就算不杀他们,您免了他们的职,抄没了家产,隐姓埋名软禁起来,家里亲友牵连被人戳脊梁骨,这对他们怕还不如死了的好……”

“那你让我怎么办?”皇帝微嘲地问道,“申斥几句,轻描淡写地罚些工资,留党察看平调他职?那后来人怎么看?对清官这算什么?”

许凡低低叹了口气,抬头看着皇帝:“老师,这些年他们做的确实有些过头……不过这也不能全怪他们,咱们这个国家,几千年因循下来的传统体制,文化观念,不是短短二三十年就可以扭转的。与国而言,他们有功;于私而言,大家终归是一处抡过马勺。很多人也难,并不是真的丧了天良。您……总不能把这些人都逼得没了活路……”,

皇帝看着许凡,心里渐渐涌起了一股寒意。

许凡今天说的这番话,内里的意思恐怕远不是表面这么简单。一方面是隐晦地告诉他,现在不光是政府元老们人人自危,同气连枝,就连军队里的大佬们,也有些坐不住莲花座,说到根上,真要严查起来,恐怕没几个人真能一清如水。尤其是历朝历代开国功臣下场在前,现在这局势,犹如火上浇油,一不小心恐怕就是大局糜烂的态势。

还有一个隐含的暗示,怕是……如果自己一意孤行,非要变更太子,那些老家伙还真保不齐以拥立太子为号召作出什么事情来另外,太子也是出身慈宁,慈宁体系里很多中层骨干,恐怕还把太子奉为慈宁派系的直接领袖

皇帝看着自己这位得意学生,忍不住暗自苦笑。老了,真的老了。看来这人心还真是不好把握。自以为铁打一般的团体,现在也生出这么多的枝杈来,原本任他撮扁捏圆的手下,也开始彼此呼应,隐隐开始发出了自己的诉求。不过,他也知道许凡不是要拿这个来要挟什么,只是出于善意的提醒。

但终归,他的心里,还是很有些不舒服。不是因为许凡,而是因为……这些事实。

等这一仗打完,有些事情,看来是必须要做了;有些决心,也是非下不可了。既然决定要让那个孩子接替,自己索性就严苛一些,一些毁誉的事情,做便做了自己就算落个严苛的名声,总好过让这个国家真的腐烂下去

等到小宇上台,稍稍改良些自己的严苛法条,施舍些小恩小惠,声望也好,民心也好,必定是唾手可得。人心,可不就是这么回事?

皇帝暗自苦笑,面色却很是阴沉:“小凡,这事情我自有主张。国战在即,你把你的海军操持好才是正道。至于那孩子的太子之位,我在这说句话,不会因为皇后有孕而有什么变化”

许凡神色一凛,心头一寒,可最后听着,却又转而一喜,这转折之下的心境起落,真是难以尽表。

“一切但凭老师安排。”许凡微微欠身。

看着这位学生毕恭毕敬的模样,皇帝突然感到一股疲倦袭上心头,那一晚父子间的温情又浮现在眼前,心头的丝丝阴冷在瞬间化为点点暖意,眼神也逐渐柔和了下来。

他静静地看着许凡,似乎在寻找着当年那个青年学子的印记。渐渐地,恍惚间,他似乎又看到了当年那个带了些书生气,沉稳多智的少年,却随即又想起了另一个当年总是温和笑着,后来却变得权欲熏天,死在自己手下的少年。蓦然间,皇帝感到面前这一切似乎都是那么地无趣和乏味,忙碌半生,到底留下了些什么?经过了些什么?到底有什么意思?

他长叹一声,摆了摆手:“小凡,你今天别走了。把那些事都撂下,今天就咱们俩,我和你,咱们师生两个人。咱们就像当年一样,好好说说心里话。”

第四十六章 真正的威胁

夜晚。

皇帝自从那一晚之后,就习惯于临睡之前,在静园的书房让郑宇给他做头部按摩。郑宇倒也乐得每天晚上跟皇帝老子加深下感情,聊聊心得体会之类的。

“小宇,现在帝国内部各派力量的情况,你的心里也该有些计较。以你看来,后边应该如何摆布?我不是说眼前,是说将来……比如,要是以后你掌权的话。”

郑宇听出了皇帝的一丝疲倦,心中也有些黯然。虽然他心里对于皇帝依然还有戒惧,但不可否认,自从那一晚之后,皇帝在他的眼中越发地更像一位孤独而苍老的父亲。这让他对于皇帝的感情,越发地复杂,同时也不自禁地打开了些许心防。

郑宇沉默半晌,开口说道:“父亲,帝国局势,目前是处于一种复杂的平衡。如果某一方被彻底打倒,出现一个力量真空,很可能就会把一些潜藏的矛盾提前引爆,进而导致一些不好预测的结果。人都是有私心的,尤其是接触到政治,并且能够走到相当层次的人,名利心怕是更切一些,权位看得更重一些。在这个国战在即的当口,凡是涉及到他们权位根本的举措,都不得不要多加考虑。”

皇帝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可郑宇却敏感地察觉到了一丝隐藏的满意,心中一松。

“父亲,说起来,帝国政界,按新老派系划分,大约可分为旧北洋系统,镇**元老派,南洋从龙派,慈宁派,非慈宁新生代这几个派系,其中力量最强的就是镇**元老派和慈宁派,其他几派要么中立,在两大派间纵横捭阖,要么作为这两大派的附庸。总体来说,也可简单地看成老派人物和新派人物的对立。”

“此外,还可分为文官派和武将派,其中武将派不但包括了现役军官,也有大批的复原和从政的退伍军人,预备役军官,这些人的力量遍布各级政府,各级议会,还有基层的党部,农会,工会,商业协会,学校等等。帝国的军国民教育体制,使部队成为新派人才最好的培养基地,却也导致了军方在整个帝国潜在和现实的影响力都过于膨胀。不过,在军队内部,又同样存在国防军和海军的矛盾,国防军与禁卫军的矛盾,国防部和总参谋部的权力之争,老派将领和新生代将领的战术思想之争等等。”

“以儿子之见,所谓政治,其实就是制衡和妥协。以新老派之争而言,固然观念陈旧,作风腐化,但却位高权重,门生故旧极多,做事四平八稳,有利于牵制激进派系,避免帝国滑向激进的深渊。新派人物固然积极进取,但野心勃勃,为求事功难免四处招惹是非,对内动辄推行各种激进政策煽动民意,对外力主扩张一味强硬,如果放任他们大权独揽,恐怕帝国之忧不仅在萧墙之内,更在四方。”

郑宇此言一出,皇帝都忍不住脸色一变。

郑宇继续说道:“如放任老派人物独大,则帝国势必步清季后尘,死气沉沉腐朽堕落,最后再入治乱循环。如放任新派人物独大,则帝国恐怕动荡不安,刀光剑影血流成河,亡国无日。故而以儿子所见,老人可压而不可废,新人可用而不可专,用人当重才德,重实际,重职责与能力之匹配,而非专以派系为先。如此,则帝国官场风气得以一正,上下左右勾连串通之势可缓。”

皇帝沉默片刻,开口问道:“如你掌权,慈宁体系必以你为领导,如你重用这些人,正可如臂所使而无虑掣肘。因何要舍此事半功倍之态不取,而非要自寻麻烦?”

“绝对的权力导致绝对的腐化,无论曾经是多么清廉自守的个人和团体,在不受制约的权力面前,也难以抵御心中的诱惑。”郑宇摇了摇头,“这个团体一旦结成,就会形成一种自我强化,到了那个时候,即使是所谓的最高领袖,恐怕也很难违逆整个集团的利益和意志来行事。”

“身为帝国最高权力者,用人办事自然要力求公允,比如父亲您不但重用镇**旧人,而且在南洋期间大胆选用原清朝体系下的官吏和读书人,后来又接纳了北洋体系,又大力提拔年轻新人,兼容并包,就是楷模。身为皇帝,一旦被认为用人只论远近亲疏,很多英睿人物见上升无门,恐怕就要生出别样心思。纵观历史,所谓**,往往是由一批不得志的社会精英发起。给有才能的人物一条相对公允的上升路径,才是消除隐患,稳固体制,保持政权活力的根本法门。”,

皇帝沉默半晌,又开口问道:“那文官和军人,陆军与海军,国防军与禁卫军这些矛盾,又当如何处置?”

“这些矛盾,却是天然,无法化解,也无需化解。”郑宇一笑,“要是文官和军人亲如一家,恐怕咱们倒要睡不着觉了。好在现在军政两界虽有矛盾,有国防部这个军人主管的内阁部门夹在中间缓冲,又有复兴党这个共同的纽带,有父亲您这尊如来佛祖镇着,加上京畿的皇家近卫军,倒也出不了大乱子。”

“儿子最担心的,还是军人干政。”郑宇顿了顿,表情也渐渐严肃了起来,“目前军人不但明处实力极大,潜藏的势力更是惊人,军国民教育之下成长起来的青年又对军队极有好感,父亲在位的时候,依靠您的威望和禁卫军的武力,自然无惧。要是后边……只怕这军人一旦生出别样心思,国家可就真的有些危险。即便是禁卫军一贯忠于父亲,但如果换了个威望不足的,到底还能有多少忠心却又如何说得清楚。毕竟,他们也是军人的一员,如果新体制把军队提高到国家最重要的位置上,让整个社会都围绕军队打转,恐怕他们心里还是支持的。”

皇帝只是沉默,郑宇看着他花白的头发,咬了咬牙,一股脑地说了下去:“以儿子所见,目前禁卫军倒还守些军人本分,国防军那边已经开始公然提出了对外政策,这恐怕不是个好兆头……这种激进的提法,是很能获得民众的支持和仰慕的,说到底,谁不希望打得大鼻子望风而逃,占更多的地盘,抢更多的东西,出去被奉为天朝上国?没尝到战争的可怕滋味,群众是很容易就把希望寄托在对外扩张上。”

“以儿子看,这些问题里,虽然眼前是新派和老派的斗争更紧迫,更激烈也更棘手。但从中长期来看,真正可能动摇国本,危害到帝国的,恐怕还是军人干政。”郑宇沉声说道,“虽然儿子也算军人,却绝不希望看到军队的力量来主导国家政治。这些人信仰暴力,习惯用简单粗暴的手段来解决问题,是天生藐视法治,鄙视制衡,迷信**消灭的暴力集团。如果他们尝到了权力的滋味,就会食髓知味,国家政治权力的正常传承就会让位于频繁的军事政变乃至内战,到那个时候,就真是国无宁日了。”

郑宇说着,手中却是一刻不停。皇帝只是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感受着头部穴位上人手的温度,默默无语。

郑宇有些忐忑,但心里却并没有什么悔意。这番话,确实是出于肺腑,也是一腔公心,没有半分见不得人的。

“那以你之见,应该如何解决军人干政的问题?”皇帝缓缓问道。

郑宇一怔。他不是没想过这件事情,但这个题目实在太大。说句实在话,即使在二十一世纪,很多国家还在动不动地闹着军事政变。而记忆中的中国,从辛亥**开始,掌握实权的政治力量,几乎就全部是以军事力量起家,导致的结果,就是整个二十世纪上半夜的战乱频繁,国家在贫穷,分裂和动荡的深渊中越陷越深。

怎么解决军人干政?

郑宇思前想后,也没个头绪。

军队国家化,加强教育,这些早就在做了。军政军令分开,虽然因为两个特殊人物的存在而有些不近不实,但现在也没什么办法处理。

放任自流?

摩拳擦掌的军官们,再打赢了这场国战,他们会满足于宝剑入匣,马放南山的局面吗?会满足于被政府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吗?这些自命为帝国实际缔造者和守护者,隐隐以国家兴衰存亡之责自许的铁血军人,当他们拔剑四顾心茫然,欲再觅新敌一展拳脚,却又为政府阻挠的时候,又会作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皇帝沉默半晌,见郑宇始终不说话,似乎也知道他有些为难。

“你要记住,军队,只能是皇帝手中的一把剑。剑,是不能有自己的思想的。”皇帝冷冷地说道,“如果它有了自己的思想,那就要下手铲除,绝对不能犹豫。这是国家最强有力的暴力机构,也是最危险的力量。在军队的问题上,任何的犹豫都可能导致政权的更迭,带来无尽的死亡与毁灭。”,

郑宇忍不住问道:“父亲,既然如此,那……”

“国防军的事情,我心里有数。”皇帝摆了摆手,“你的顾虑很对,之前我也确实有些过于放纵。但毕竟国战在即,部队的士气可鼓不可泄……这样吧,过两天是帝国陆军大学的毕业典礼,今年这批毕业生是要上前线磨练的,所以提前给他们安排毕业。你去讲讲话,传递点信息出去,敲打敲打那帮脑子发热的家伙。等打完这一仗,国防军,确实要好好整顿一下。”

郑宇明白,皇帝有此信心,应该也是在国防军另有秘密的情报渠道,自信能够掌握住对方的动向。否则,就凭今天皇帝说的几句话,他早就该动手清洗了。皇帝没有这么做,一方面是基于对这支国防劲旅的珍视,一方面也是基于对自己掌控力的自信。在皇帝看来,军人的任何反叛,在自己面前,恐怕都只有旗倒兵散一个下场。

他现在只能相信皇帝。

第四十七章 彼此之间

秦光最近的心情,如同f1赛车上开幕赛因引擎故障中途退出,正沮丧却又连续夺了十站冠军一般,心情好到爆,举手投足也都是霸气十足。那一天,他原本已经抱了最坏的打算,甚至都做好了在皇帝的狂怒,与随之的清洗里满门赴死的准备,没想到那位殿下还真是福大命大,不知怎么居然就搞定了皇帝,现在看来这储位还越发地稳固了这可真真是件奇事

作为最早开始追随皇帝的元老,秦光在镇情报体系干了三十年,皇帝是什么人,他最是清楚不过。皇帝的心机之深手段之狠,那是他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的。可现在,皇帝居然在这件事情上让他走了眼

这说明什么?这说明皇帝对于这位养子,已经有了很深的感情;但更重要的,是那位太子在把握人心上头,怕也不下于皇帝了

一念至此,秦光不由得对自己的眼光有些得意。什么叫眼光?这就叫眼光。

打这开始,总情局在北风,在与太子合作的各个项目上,越发地全力以赴,秦局长黑沉沉的身影,冷厉的目光,威严的呵斥,经常在那几个团队中间出现,众人心中鄙夷这位局长拍马屁的敬业精神,却也不得不舀出更加拼命的劲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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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还没好,肖枫就拖着病体回到了办公室。

他的身子实在是无力,局里干脆专门给他订做了一副轮椅,让人推着他走,不少人见了,感动之余,却也有人私底下叫他“肖孔明”。

一处本来就是负责帝国内部的反谍与安全事务,这些话自然也逃不过肖枫的耳朵,但他只是笑笑。

现在肖枫头疼的,无非还是那桩内奸案子。

葛少杰抢了一处的风头,本来让一处的很多人觉得有些愤愤不平;可后来见却这人马屁拍到马蹄子上,挨了皇帝的雷,心里又不由得有些同情,暗想这蘀皇家做事,果然是难为了的。肖枫原本是查到了葛少杰的一些影子,结果现在看来,却是堂堂正正的一个诱敌之计,案子自然就头绪全无,连他也犯了踌躇。

最近,皇帝老早就交给他办的另一桩事情也是压力陡增。而那件事的难度,也让肖枫分外烦恼。焦虑之下,一处的会开得越发多了,下班时间眼中拖后,香烟采买翻了倍,一处的人再见了二处北风的人,也不再笑话对方的熊猫眼……彼此彼此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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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这两天的精神出奇的好,到了平时睡觉的时间,还是精神健旺,干脆躺在床上织起了婴儿的虎头帽。周小雨手里把着毛线,一会指指这边,一会着急地说那边还得补两针,旁边的厨娘抿着嘴直乐。

“小雨,看你倒是个行家。”皇后状做无意地说道,“是不是很小就动了心,给别人织毛线活练的。”

周小雨脸一红:“看您说的……以前是给杜大哥做过不少,不过他好像都不太穿戴……”

皇后看着这位从小丧母,自己亲手带大,当作半个女儿养的小丫头,心里越发怜爱。

“小雨,杜智那孩子的确不错,不过这军人,出兵放马的事没个准。还不如嫁个世家子弟或是在京的近臣,你做个太太,每天没事了带着孩子进宫来陪陪我,挺好。”

周小雨嘻嘻一笑:“宇哥说了,开春之后要带我们去郊游,还说要搞什么比武招亲呢……”

皇后听得有些糊涂,等听明白是怎么回事之后,忍不住扑哧一笑:“这孩子倒是胡闹……不过我们小雨倒也当得。”

皇后爱怜地摸了摸女孩子的头,轻声说道:“女人啊,重要的是嫁个男人要对她好,真心疼她爱她。离了这个,这女人就像没有水浇的花,越发枯萎了。我这辈子能嫁给大叔,又有了小宇这样乖巧能干的孩子,现在又能再给大叔生个孩子,这辈子真是满足了……至于什么帝国,什么皇后,对女人来说,真的不是什么太重要的东西。”

周小雨看着这位皇后,认真地点了点头。

“我从小在大家族长大,达官贵人见得多了,一个个装腔作势自命不凡。后来见了大叔,才知道这世间居然有这样的伟男子。大叔是个真正的英雄,却能对我始终如一,想到这些,我真不知道自己打小就胡闹惯了,怎么就有这样的福分。”她摸着周小雨柔顺的头发,轻声说道,“小雨,嫁对人是女人一辈子的事。杜智虽好,却对你少了那丝情意,即使勉强在一起也非良配。你天生温柔乖巧,却该找个疼你怜你的男人,省的一腔心血,落得不遭待见,误了你一生。”,

周小雨眼圈微红,缓缓低下头,趴在皇后的腿上。

“我瞧着,小宇身边那个邱海阳倒是不错。”皇后一笑,“人机灵,身手利落,当年也是情......的高材生,称得上文武全才。难得和小宇又是生死与共的情分,慈宁出身,禁卫军军官,将来指定是要大用的。”

周小雨一愣,抬头愕然说道:“他?小邱子?看他就没个正形,和杜大哥比起来……”

皇后摸着她的秀发,笑着说道:“你可别被他那个外表骗了……他可不是个简单人物呢。以后他的出息,还真未必低过杜智。你也不想想,小宇平时有个什么事,第一个就要带着他,这难道仅仅是因为他的身手?你看他表面上那个样子,其实心里明镜似的。小宇身边那些人,比来比去倒还是邱海阳好些,心细如发又很是开朗,知疼知热,那张小嘴能哄死小姑娘,偏内心里又是个善良正直的好孩子。你跟着他,这辈子就算享福了。”

周小雨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皇后,心说就那活猴?平日怎么看怎么气死个人,怎么到了皇后嘴里,居然就成了自己的良配?是不是这小子求了谁,在娘娘这里下了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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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安娜已经办理了帝国大学的转学手续,马上就要开学,每天忙着补习课程,拜访老师,联络同学,恨不得一个人拆成四五个分身来用。偏今天却只能呆在家里,火急火燎地面对自己那个不省心的弟弟。

“安杰,你说什么?你要报名参军?”

罗安娜看着这个一脸坚决的弟弟,想着对方将来可能倒在战场之上,爹娘白发人送黑发人,伤心欲绝的模样,眼圈一红,眼泪就在眼眶里便打转。

对面的罗安杰倒是有些慌了手脚,讷讷地给姐姐递过手绢,手脚都没地方搁了,嘴里有些慌乱地说道:“姐,你别哭,别生气。我还指着你求我姐夫呢……给我安排到前线,找个王牌部队。”

他这么一说,罗安娜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个耳光重重地抽在罗安杰脸上。罗安杰痛哼一声,捂着脸惊愕地看着自己这位姐姐。

“安杰,你是非闹死爹娘拉倒”罗安娜看着这个从小固执的弟弟,眼泪盈盈欲落,“在齐齐哈尔你就不省心,整日跟那些不务正业的东西来往,闹什么……要不是大哥,你早不知道埋在哪个乱坟岗了连爹娘带我都落不着好大哥把你带来北京,是怕你又胡闹啊可你看看你,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打仗是大哥,是杜智他们的事,你一个十七的小孩子,跟着凑什么热闹?”

“我毛岁十九了。”罗安杰这时候反倒镇定了下来,异常平静地说道,“之前我是想左了,琢磨这皇帝终究是个残民以逞的。现在看来,皇帝,尤其是姐夫,都是真心为了老百姓好……我以前险些做了错事,现在国家危亡,民族危亡,前几天我看报纸上说,好多大财阀家的公子少爷甚至小姐都参了军我罗安杰也是五尺男儿,也是炎黄子孙,偏我不能参军?”

罗安娜看着这个表情坚决的弟弟,想着这人从小的倔狠,终于再也忍不住,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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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宇挽着苏菲,正在郊外的树林里漫步。

苏菲把头轻轻地靠在他的肩头,脸上却很是愁苦。她把围巾拉下来,露出口鼻,有些悲伤地说道:“亲爱的,你知道那一次我有多担心吗……我真的不想这样下去,政治太可怕了……我们走吧,去美国,安安稳稳地过日子。”

“我看透了,什么太子,帝国的,与其这么每天担惊受怕,不如做个普通老百姓。”苏菲眼圈红红的,“真搞不懂你们。爸爸是这样,你也是这样,不知道那些东西有什么好折腾得,一个个都跟入了迷似的……”

郑宇有些好笑地捏了捏她的鼻子,心中也不由得有些感动。

“苏菲,别担心,我和父亲已经把事情摊开了。”郑宇笑了笑,“之前我们之间有点误会,现在不存在了。”,

“可谁知道以后呢?”苏菲红着眼睛说道,“你那位父亲,我远远看着就怕得要命。真不知道皇后怎么会嫁给这么可怕的一位老先生。”

“你要是当着母亲说这话,看她不打你屁股。”郑宇一乐,“其实父亲不是什么刻薄人,只是有些误会。我其实是很钦佩他的,他对我一直也很好。”

苏菲叹了口气,沉默不语。

“苏菲,你别担心我了。现在,就算我自己想走也走不了。”郑宇的话让苏菲的脸一下子变得苍白,郑宇无奈地搂紧了这个女孩子,“国战在即,我抛弃国家抛弃责任跑出去,以后怎么见人?我对得起父母的养育之恩?这个时候,我需要留在国内履行自己的责任。”

苏菲把脸紧紧地贴在郑宇左胸,用力地搂住了对方的腰,好像生怕这人从自己的怀里消失掉。

“好了,看你像个大号的树袋熊。”郑宇摸着苏菲的头,也有些感动,“我明天去军校,给那帮小子讲话,你帮我想想,说点什么。”

苏菲一怔,思索半晌,愁眉苦脸地说道:“我……我想不出来。”

“要不……我把你带去。”郑宇很严肃地说道,苏菲看着这人的表情,神色也凝重了起来,“告诉他们,俄国首都有好多这样漂亮的女孩子,他们打到那里,就可以像我一样娶过来做老婆。”

苏菲脸颊飞红,刚要娇嗔,那张可恶的脸却贴了过来,热热的呼吸喷得她脸上直发热。苏菲却只是闭上了眼睛搂住郑宇,四片嘴唇如同磁石一样牢牢地吸在一起。

郑宇贪婪地吸吮着那个小巧温软的舌头,那两片香甜的唇片,一只手有点不规矩地从苏菲的大衣里怀伸了进去。苏菲轻轻地哼了一声,却并没有剧烈地挣扎,而是任那只手在自己青春的上婆娑着,感受着那股火一般的温暖,浑身微微地抖动着,越发用力地搂住了郑宇。

突然,苏菲发出了一声压抑的轻呼,浑身剧烈地颤抖了一下,脸红得和大红布一样。郑宇感受着手里那凝脂一般的肌肤,弹性惊人的手感,任那个腻滑丰满的圆球在手里幻化出各种形状,嘴里不由得赞叹道:“这传说中的……果然是眼见为虚,真正触摸了,才知道所谓的伟大……真的是很难掌握,很难掌握……”

第四十八章 陆军大学

北京西郊,万平县,永定。

三面环山,一面临水,掩映着中华帝国陆军最高学府—陆军大学。

陆军大学的前身,就是著名的镇**随营军校,历史可以一直追溯到镇**建军之时,至今已历三十载。今天的陆军大学,和昆明陆军军校,保定步兵学校,武汉炮校并称中国陆军四大军校,并且在事实上作为中华帝国陆军最高学府。

根据中华帝国陆军的传统规定,只有经过陆军小学(相当于初中)三年制教育,陆军中学三年制教育,并且在陆军服役两年以上的军官,方可报考陆军大学。能够破例的,除了著名的陆大少年班,就只有立有特殊功勋者,如获得二级以上白虎勋章者,经皇帝或陆军总参谋长,陆军教育总监批准,方可进入陆军大学预备班,并经考试合格方可就学。

陆军大学目前设有战术指挥,战役指挥,国防研究和军事教育管理四大学院。其中,战役指挥系主要针对军队高层指挥和参谋人员的进修,注重培养战役级别的指挥和参谋能力。国防研究主要培养军事理论,国防建设理论,国防动员体制等方面的高级专业人才,而军事教育管理则主要培养军事教育的专才,主要培养陆小,陆中乃至高等军事院校的教职员工。

战术指挥系,是陆军大学最大的专业学院,主要承担培养陆军战术指挥人才的任务。与陆军中学按照步,骑,炮,工,辎等兵种进行专业培养不同,陆军大学的战术指挥系着重培养指挥员的合成指挥能力。要进入该系学习,首先需要所在部队团级以上出具意见,并需要经过初考和复考两次考试。由于这些军官或士官都就读过陆军中学,学习过专业的兵科技能,而在部队服役期间也积累了相当多的兵种训练和指挥经验,因此陆军大学主要对其军事素养进行综合提升,培养合成战术指挥能力和参谋能力,并注意与军事战术理论上的革新保持同步。

除了这四大学院以外,陆大还有一个非常特别的团体,就是著名的陆大少年班。顾名思义,少年班的学生,并非出身陆军中学,经过完整系统军事教育的正常学生。他们一般是在十二岁左右,普通高等小学毕业后,经过严格选拔,进入陆军大学进行封闭式培养。这些学员在入学第一天开始,就要接受最为严格和系统的军事专业教育,其专业内容几乎涵盖了陆中和陆大的所有专业。在整个教育期内,这些学员同样需要在部队中服役,包括各个兵种,从基层到参谋岗位,指挥岗位,都需要进行轮岗。

这个少年班,就是中华帝国陆军教育体系中走出来的精英中的精英。由于帝国皇帝有空就会来少年班上上课,并且亲自把太子送到这里接受教育,少年班又被戏称为“太子班”,是整个帝国有志少年最为向往的去处,也是陆大其他学生既羡慕,又嫉妒,更有些不忿的对象。

今天,是军校毕业的日子。尽管按照正常学制,军校学生是在四月份进行参谋旅行,七月正式毕业,但实际上主要课程在三月份就基本讲完了。今年情况特殊,由于北方局势紧张,部队扩编太快,严重缺乏干部,军队当局特意批准这批学员提前毕业进入部队,以加强部队作战指挥力量,很多毕业安排都加速完成了。

与往年不同,这一次的毕业典礼有些特殊的意义。

众所周知,尽管皇帝一直国务缠身,但在军校上却始终抓得很紧,不但一直挂着军校校长的名头,更是每年不落地亲自参加毕业典礼。但今年国战在即,这个毕业典礼也格外带上了一丝出征的意思,皇帝却委派太子代表自己参加,这其中的含义着实发人深思。

北京城是个小道消息漫天飞的地面。关于皇后突然有孕的消息,最近已经在京城的上层圈子里传得沸沸扬扬,不少陆大的高层也听到了些蛛丝马迹,私底下多是忧心忡忡,也有人私底下行踪诡秘,不知道在搞些什么名堂。,

不过,最近这几天风声却是一转,皇帝频频高调力挺太子,那起鬼气森森的刺杀事件也坐实了是日本人所为,兴亚会在北京的网络被连锅端,证据确凿,而破案有功的葛少杰却因为对太子不敬举措失当,落了个停职的下场。一时间京城的风向又是一变,众人心惊胆颤之余,对这位太子无不侧目。猜测皇帝惺惺作态的有之,认为皇帝以大局为重,毅然坚持太子地位的有之,认为皇帝暂时稳住局面,等待皇后生产和国战者也有之、

总之,对于即将驾临陆大的这位太子校友,众人是各怀心事,翘首以待。

此刻,数百名学兵,阵容严整,按照学兵教导队的编制排列成一个个方阵,战旗飘扬,军姿笔挺,这些陆军最精英的骨干力量,以最为标准的军姿,最为昂扬的气势,等待着帝国皇位继承人,最高统帅代表的到来。

在学兵方阵的最前列,有一个小小的方阵,清一色二十出头的青年军官,一样的锐气十足,一样的军姿笔挺,可偏偏就绽放出了一股与众不同的气势明明同样是学兵,同样是青年军官,可他们站在那里,却仿佛不是一群初出茅庐的幼虎,而更像一群笑看沙场,指点江山的将校,隐隐散发出一股只有总参作战处,方面军指挥部那样绝对的精英团体才特别具有的气势来那种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风采,真是见之令人心折

旁边战术指挥系的学兵们,看着这帮小子,心里就分外地不爽。太子班?嫡系中的嫡系?真上了战场,指不定一轮炮击下来就得尿裤子是骡子是马,还得战场上见分晓考试考得好,就是精英了?平时考试考不过你们,哥认了可现在要国战,仗打起来,可就不是纸上谈兵那套玩意了到时候真刀真枪见个真章,谁怂包谁好汉,咱们沙场上见

二十四岁的萧岚,就站在战术指挥系的学兵方阵当中。这位萧家二公子,今天的思绪不知道飘飞到了哪里。

萧家在前清的时候,主要在广州贩卖茶叶,也兼作鸦片生意。镇**光复广东之后,萧家的老家主风色观得极老,立马转身投效镇**,出力甚多,居然摇身一变为镇**的铁杆。历经多年发展,萧家不但把广东的茶叶生意做的风生水起,更是利用萧家在南洋和美洲的关系,利用镇**的庇护,大做跨境贸易。尤其是萧家继任的当代家主萧广洋,堪称当世奇人。

当年才二十三岁,在英国留学的萧广洋,拒绝了家里的包办婚姻,非为了一个和别人订有婚约的女子寻死觅活,后来干脆和那女子在伦敦私定终身,四年后顶着一个伦敦大学博士学位的头衔回来,还生生抱回来一个大胖小子。无奈的萧老爷子也就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可惜好景不长,萧广洋的妻子回国时已经身怀六甲,不久就生下一个儿子,却在生产的时候难产,香消玉殒。这一生下来就没娘的孩子,自然就是萧岚二少爷了。萧广洋自然是悲痛欲绝,可斯人已逝,干脆把一腔热情投入到家族产业上。萧广洋不愧是出国喝过洋墨水的高材生,天资也是高绝,居然用了二十年的时间,就把一个半死不活的洋行折腾成了广东有数的财团之一,前一段的太子欢迎宴会上,萧家更是报效了两百万华元的捐助,认购了两百万华元的国债,也算是简在帝心的红顶世家。

可怜这萧岚二少爷,生下来克死了娘,自然不招爱妻至深的萧广洋待见。无奈妻子临终还喊着保小的,这孩子毕竟是自己妻子拿命换来的,从小到大倒也是锦衣玉食养着。萧家的长子萧逸才前些年从英国留学回来,生得一表人才,学问也是不亚乃父,已经逐渐接手家族的一些生意。唯独这二公子,却是萧家老爷子和老太爷的一块心病。

萧岚从小体弱,却又偏生顽皮,和自小稳重聪慧的大哥简直没个比。本来就不待见他的萧广洋,自然没怎么给他好脸色看。好在老太爷对这个幺孙却是疼爱有加,却也没让这孩子养成什么偏激的性格来。萧岚小学毕业之后,身体依然瘦弱,正好镇**大力宣传军国民教育,而在镇**统治区军人的地位却是最高,各大财阀政阀也都争抢着要把女儿嫁给军人,自家晚辈读军校的也是不少。,

萧广洋一狠心,干脆把这个逆子送去读了陆小,也让这小子把身体好好锻炼锻炼,在部队里受受锤炼。于是,萧二少的苦难人生就此开始,三年的陆小之后,又是三年的陆中,六年的血泪,生生把一个天真烂漫,顽皮好动的富家子折腾成了一个满脑子军事条令,陪女友逛街都要踢正步的标准丘八。

不过,今天的萧岚回想起这些,却并无任何的方案和厌恶,只是感觉到温暖和欣慰。如果不是父亲,自己恐怕也就穿不上这身军装,没有机会走上保家卫国的国战战场

“帝国太子,郑宇殿下到”

“全体都有,立正”

一声高亢的呼喊,所有人挺直了胸膛,目不斜视,只是用眼角的余光看向队列左侧那一行沉默的黑色身影。

先导的军校警通中队,神色庄严肃穆,迈着尺子量度出来一般整齐不二的步伐,来到检阅台前,列成严密的警戒队形,背对检阅台,上了实弹和刺刀的步枪举起,然后整齐落下,立于腿侧。

全身黑色军装,面无表情,散发着死亡气息的禁卫军部队,与机警彪悍,身手敏捷的中南海特卫,簇拥着一位同样身穿黑色禁卫军礼服,却批着皇家金龙纹章绶带,手持皇帝节杖的青年,在一面红底金龙踏日的皇旗引导之下,来到了检阅台。

早已等在台下的陆军大学常务副校长,陆军上将肖明,向着代表皇帝的太子郑宇肃立敬礼,郑宇举了举手中的节杖以示回礼,迈步上了检阅台,身后的邱海阳等贴身警卫随同而上,肖明也跟着走了上去。

“敬礼”

随着毕业生代表兼学兵队长一声大吼,台下学兵刷的一声对着检阅台行了军礼

郑宇高高举起手中的皇帝节杖,邱海阳手中的那面皇旗,在风中猎猎飘扬,那头金龙舒展爪牙,越发显得威风凛凛。肖明等众人举手回礼,礼毕,台上台下一片寂静,只有军旗和皇旗随风飘扬的扑拉声,显得格外清晰。

郑宇的目光,从左到右,从前到后,来回扫视着这群这个时代最为优秀的爱国青年,这批注定会在中国历史上留下印记,在这个时代的舞台上绽放出光彩的国之骄子,心中也不由得生出了一股澎湃的激情。

那一张张年轻脸庞,看在郑宇的眼中,是那么的充满活力,激情四溢。是的,他们笃信军人当为国而忘身,敢于在国战中赌上性命,他们坚信军人是帝国的血肉长城,他们能够为了一句口号,一个命令,一股莫名的感情而漠视生死,对国家和民族的敌人施以最为冷酷无情的暴力,将一切敌对力量彻底抹杀。

就是这样一批军官,组成了这个军队的大脑和骨骼血脉,开创了这个国家,并将全力以赴来保卫这个国家尽管郑宇一直对军人干政的潜在威胁无比警觉,却也不得不承认,这些热血军官,的确无愧为民族精英,时代骄子

“稍息”肖明朗声说道,“今天,陛下委托太子殿下,光临鄙校,为诸位同学毕业授勋,这是鄙校的光荣下面请殿下致辞”

郑宇向前迈步,来到扩音器前,肃立良久,鹰隼一般的目光,反复刮削着前排的学兵们,只看到人人脸上隐隐发红,后背有冷汗浸出,突然一个立正,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全场肃然,几百双眼睛盯着郑宇。

“告诉我,你们是谁?”郑宇的声音缓慢而有力,在风中也无一丝颤动。

“中**人”台下的回答是无比的威武而整齐。

“中**人那么,什么是你们的责任?”

“保家卫国”回答声音如同钢铁轰鸣。

“今天,国家面临战争的威胁,而敌人是前所未有的强大他们即将入侵我们的边境,占领我们的土地,掠夺我们的财富,杀害我们的同胞,告诉我,你们应该怎么办?”

“有我无敌,我死国存”

陆军大学的八字校训,如同山呼海啸一般地回响在空旷的阅兵场中台下的萧岚,也在用全身的力量吼叫着,只感觉浑身上下有无穷的力量,渴望着战斗,渴望着发泄,

“可陛下不希望你们死。”郑宇缓慢的声音听起来是如此的坚定,这样的不容置疑,“陛下需要你们活下来,拖着敌人的旗帜走过凯旋门,把它们丢弃在陛下的脚下让这个世界明白,中国,不可侵犯告诉我,告诉陛下,你们能不能做到?”

“能”

声嘶力竭的吼叫汇成了巨大的声浪,直刺入万里晴空之上。和周围几百名青年军官一样,皇甫岚也是军姿笔挺,军容风纪一丝不差,可整个人,就如同熊熊燃烧的火炬,整个人散发出一股灼热

“你们很清楚军人的职责,这很好。”郑宇等待台下的声浪平静,开口说道,“你们都是现役军官,都是从小接受了系统的军事教育,你们要牢记自己对国家,对民族的责任。”

郑宇大吼一声:“告诉我,军人的天职是什么?”

“服从命令”台下的方阵如同条件反射一般异口同声地回答,声音依然是整齐而有力。

“很好。”郑宇微微点头,语气郑重,“你们即将回到部队,成为国之干城,在此,我有些话要送给诸位,不仅仅是针对眼前的国战,更是希望诸位能够谨记一生。”

众人听到这里,无不屏气凝神,眼神不错地看着郑宇。

“战争,是军人的职责,更是政府的职责。军人的责任,不在于决定发动战争,而在于执行政府的命令打赢战争。”郑宇缓缓说道,“国家是否采取战争手段,如何进行战争,由中央政府统一决策,你们这些军人的职责,就是按照政府的命令,发挥你们的勇气与智慧,打赢战斗,打赢战役,最后打赢战争。”

肖明有些诧异地看了看郑宇,似乎没想到这人在这个时候,居然会说出这样一番有些莫名其妙的话来。可随即,他眼中光芒一闪,沉默地转回了目光。

“军队就是国之利刃,不可轻动,却须常加磨砺,到了用时,虽千万人吾往矣。”郑宇继续说道,“这样的军队才是国家军队不听号令,自行其是的军人,绝非真正的军人你们要记住,自己是军人,要做纯粹的军人,而不能越俎代庖,用军人的眼光去干预内政”

“我要你们保证,”郑宇的目光,无比严肃地扫过这些青年军官,语气格外森然,“在任何情况下,你们一定要服从中央政府,服从陛下。如果不能做到,就请你们现在提出来,我代表陛下,允许你们脱下这身军装离开部队。”

这一下,台下的学兵们明显地露出了震惊之色,连肖明也身子一震,怔怔地看向郑宇。郑宇却恍若未觉,目光炯炯地扫视着台下,脸上的神色无比肃穆。

此时此刻,学兵们也感到了一丝异样。尽管军纪和条令早已深入血液,依然忍不住用眼角的余光彼此交换着心意。能就读陆军大学的,基本上都不是花岗岩脑袋的死心眼,虽然是军人,也不可避免地对很多社会问题有着自己的看法。

在这个风云激荡的大时代,在这个民族意识勃发的社会环境中,在这个军人地位特殊的帝国里,这些青年军官,几乎无人不以最纯洁的爱国者自居,以绝对忠诚于国家民族的保护者自居。面对社会中的黑暗与不公,这些相约以身许国的军官们,自然也各自有着一番心事。尤其很多军界前辈在甲午后纷纷从政,军人议政,私下里其实已经成为了军队,尤其是陆军军官中的一种暗潮。

虽然,作为军队利益的代言人,那些从政的退役军官时不时通过合法渠道发出军队的一些声音,但随着新老交替,新一代的少壮军官们逐渐走上前台,他们也开始对很多老派退役军官,乃至上层军官产生了一些不满和隐隐的鄙夷。在他们看来,这些逐渐贪恋享受,与财阀和地方越走越近的既得利益者,已经背离了军队原本的理想,日益成为人民头上的官老爷。在这种复杂的背景下,这些新生代的军官们,也不可避免地组成了一些秘密的小团体,各种激进思想也如同蒲公英的种子一般漫山遍野地生长起来。,

“回答我。”郑宇缓缓说道,“能不能做到?”

话音刚落,少年班的方阵,首先迸发出了一阵无比整齐的“能”,随后,其他方阵马上也齐声吼了起来,青年军官们目光中的迷惘也消失无踪,再次恢复了坚定。

“很好,你们无愧于军人这个称号,无愧于帝国精英”郑宇肃然敬礼,“我代表陛下,代表中央政府,向你们保证,这场战争,只会有一个结果,那就是胜利,无可争议的胜利,无庸置疑的胜利帝国政府,对于敢于来犯的敌人,不但要打,而且一定要,也必须要打胜,还要打到他们魂飞魄散,闻中华天威而丧胆而这一切,不但要靠政府,更要靠你们这些军人的敢战,能战,善战”

“政府,不负你们;我相信,你们,也必定无负于政府”

第四十九章 陆军千里驹

“下面宣布,陆军大学,华夏十年,毕业生名单”

“陆军大学战术指挥系,第一名,少年班,蒋方震”

郑宇看着来到自己面前,面容清秀而严肃的年轻军官,心中思绪如潮,无法自抑。

毕业生的名单他早就看过,也着重看了前五名,也就是所谓“军刀组”的资料,他知道,这第一位就是自己熟知的那个蒋百里。可当真正面对真人的时候,内心的激动依然难以抑制。

他沉默片刻,按捺住内心的波澜,仔细打量起这位青年。

蒋百里眉目疏朗,蓄了八字须,彪悍的军人气质中,依然透着浓浓的书卷气,一眼看去,眉宇间灵气四射,便知是个做参谋,或者钻研军事理论,搞国防研究的顶尖苗子。

在另一个时空中,蒋百里无疑是中国近代军事史上一颗耀眼的明星。这位曾经就读于日本陆军士官学校,后又任职于德国国防军,获得兴登堡赏识的军事天才,曾经说过一句著名的话:“中国从日本学到的两样最糟糕的东西,第一是陆军,第二是教育。”

他又是一个骄傲而特立独行的天才。他一生仇日,撰写《国防论》,制订对日持久战方略,却偏偏力排众议娶了一位日本妻子左梅女士。他就任保定军校校长后,曾因经费不足,办学效果不佳,愤然举枪自戕。

他更是一个性情刚烈,待友至诚至厚之人。他一生交友遍天下,所到之处,遇到老友,每每一醉方休,众人目为知己。当年他因为拒绝利用师生情谊劝说唐生智,被蒋介石囚禁,徐志摩闻讯扛着行李就去监狱陪同坐牢,“陪百里坐牢”居然成为一时的热潮,众多民国名人纷纷自愿入狱陪同。

郑宇沉吟片刻,把两枚上尉肩章亲手戴在他的肩膀上,满意地笑了笑:“百里,你名虽百里,实非百里之才。你是国之重宝,切勿自弃。凡事,深思而行,不可由着性子。”

蒋百里的眼中闪烁着泪光。他看着这位帝国继承人,“国之重宝”四个字,如同一把烈火,在他的内心深处熊熊燃烧,怎么也按捺不下去。

“士为知己者死”,翻来覆去的,他的脑海中就只剩下这几个字。

他一个庄严的军礼,坚定地说到:“百里以身许国,虽死无悔。”

郑宇点了点头,脸上也是肃穆异常。他知道,对于这个人,这句话就是一生的许诺了。

“你去北方方面军的第三军司令部。”郑宇把一柄带着皇室徽章,装饰精美的军刀交给蒋百里,缓缓说道,“要多学,多看,以后,你早晚是要回总参的。你的才干,不在战场搏杀,而在运筹帷幄。这是我的交托,也是……陛下的叮嘱。”

蒋百里眼含热泪,肃立敬礼。

“第二名,少年班,蔡锷”

郑宇看着这位浓眉大眼,鼻梁挺直的学兵总队长,暗自惊异于对方的英武帅气。他比较了一下,杜智貌似更加奶油一些,而这一位,却是真正当得起“剑眉星目,齿白唇红,英姿绝世”这十二个字。

在他看来,这人隐隐散发出杀伐决断的果决,又有超人的隐忍和灵活,连那个时空的袁项城都栽在这人手里,实在是天生的大军统帅。偏偏这人却又是那个时空中国难得的纯粹军人,别人争权夺利的时候,他甘于寂寞,走访西南五省,撰写《五省边防计划》;袁世凯统一全国后,为了作出反对军人干政的表率,蔡锷自请解职,辞去云南都督;袁世凯称帝,蔡锷立志“为四万万人争人格”,辗转回到云南,把都督让给唐继尧,一心统军北上讨袁。

在郑宇看来,这简直就是上天赐予他的完美统帅,未来有这样一个人执掌军权,他怕是真的可以高枕无忧,一门心思在后宫玩藏猫猫了。

郑宇想了想,貌似蔡锷在那个时空是死于喉病。他看了看蔡锷的喉结,却也没看出什么异常,想摸摸,又感觉的确有点惊世骇俗。他给蔡锷戴上上尉肩章,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语气中带着亲热:“松坡,你天生是个带兵的。这次陛下钦点你到近卫第五师,给你一个连带你可要大展拳脚了”,

蔡锷浓眉一挑,居然表情严肃地说道:“请殿下收回成名,蔡锷愿去第一线之部队。”

郑宇并没有生气,只是感到有些好奇:“为什么?第一线可都是国防军部队,你宁愿去国防军,也不愿去禁卫军?”

郑宇说到后边,有意加重了语气,似乎有些不悦。

蔡锷却是全无惧色,依然是表情严肃:“蔡锷是军人,军人求的就是为国一战禁卫军是帝国武力精华,可毕竟是战略预备队,是用于关键战役,可蔡锷自知,缺乏实际战斗经验,故而希望在第一线磨练如果蔡锷在国防军的战绩,足以获得禁卫军的认可,再加入禁卫军不迟”

郑宇盯着他看了半天,点头说道:“好既然你有此雄心,我又何必拦你第三军在北方方面军第一线,百里去了军司令部,你就去国防军第四师做个营长你们这少年班双雄,互相有个照拂。”

蔡锷依然是表情肃然,立正敬礼,简单地说道:“鄂必鞠躬尽瘁,不负所托。”

郑宇点了点头,突然轻声说道:“北方干燥,咽喉容易肿痛。你明儿进宫来,我安排大夫给你看看,打打预防,别到时候耽误了军务。”

蔡锷一愣,神色十分精彩。

郑宇却只是神秘地笑笑,拍了拍他的肩膀。

“第三名,少年班,吴禄贞”

郑宇看着这个身材瘦小的湖北青年,隐隐感到些许头疼。

这一位,在历史上也是赫赫有名。当年与蓝天蔚,张绍曾并称“陆士三杰”,并且与南方的蔡锷齐名,人称“北吴南蔡”,可见其厉害。历史上,这人早早就担任了北洋新军第六镇统制,并且和蓝天蔚,张绍曾密谋策划进军北京,直接推翻满清统治,结果被察觉,遭到刺杀英年早逝。

郑宇并不怀疑这人的军事才干,陆大的名次也证明了此人绝非浪得虚名。可问题是,这人在历史上是出了名的不甘人下,向来交游广阔喜好高谈阔论,绝非纯粹的军人。所谓天上九头鸟,地下湖北佬,这话虽然有些偏颇,但放在吴禄贞的身上却是再恰当不过。

在郑宇的情报中,这人明里暗里亲近一批湖北籍青年军官,要不是皇帝一直严禁军中出现这类以乡土观念来维系的团体,只怕什么湖北同学会之类的团体早在他的穿针引线之下堂而皇之地出现了。而这人做事又有些好大喜功,对人容易轻信,在郑宇看来,的的确确需要一番打磨。

“绶卿,”郑宇思索片刻,还是决定敲打他一下,“你是人才,要牢记军人的本份,戒骄戒躁,做事再踏实些,严谨些。只要做到这些,你想不成就一番大事,也是不可能的。”

吴禄贞略略一怔,虽然心中有些疑惑,却也认真地点了点头。

“绶卿,你是天生的军人,军人,就是要打好仗,其他的事情,不要多想。”郑宇缓缓说道,一边给他戴上了上尉肩章,满意地拍了拍,“你军务上头扎实,这次派你到东北方面军第七军国防二十五师第七十一团团部做个副参谋长,好好磨练磨练。那里你的师兄多,个个都是人尖子,你要多看,多听,多学。记住,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军学一道,学无止境,切不可固步自封。”

吴禄贞一愣神,似乎没料到自己是做个参谋。他的嘴唇嗫嚅几下,似乎想说些什么,却终于还是沉默着敬了个军礼。

“绶卿,我对你是有厚望的。”郑宇缓缓说道,“你性子有些操切,做事也有些贪大求全,细节上头思虑不够周全。让你做参谋,就是要磨磨你的性子。什么时候你把参谋业务做好了,我再考虑让你带兵。要是你做不好参谋,我就发配你去做后勤。”

吴禄贞神色一震,仔细咀嚼片刻,终于认真地点了点头。而一旁的肖明,看向郑宇的目光,也越发地有些意味深长。

“第四名,李烈钧。”

李烈钧是一个大个子,身材魁梧,留着大胡子,一脸横肉,三角眼,扫帚眉,卖相着实凶恶。郑宇一眼看到,就和印象中的那个形象对上了号。,

是他,就是他。

郑宇是有些惊讶的。

这位另一个时空的国民党元老,在这个时空中并非少年班出身,却能紧随少年班最出色的三人之后,跻身一等的五人之中。郑宇上下打量一番,不得不承认,自己还是低估了历史人物。像这样青史留名之人,即使历史发生了巨大的扭曲,却依然会散发出自己的光彩。

在郑宇看来,李烈钧是一个很有理想主义色彩的军人,在那一个时空中,他的所作所为,无论客观后果如何,是对是错,终究是坚持了自己的原则和本心。李烈钧没有太大政治野心,并且一直秉持了比较淳朴的爱国心,虽然算不上纯粹的军人,却当得上一个正直的军人政治家。

郑宇回忆着另一个时空的历史,看向李烈钧的目光就越发地柔和。他看着对面的青年因为紧张而微微地淌了汗,心说前世书本上的大人物此刻就站在自己面前,却是因为自己的身份和态度而紧张得流汗,这事情怎么看怎么透着点狗血。

他接过一副上尉肩章,亲手给李烈钧佩戴到肩头,拍了拍他的胳膊,满意地一笑:“侠如,论私,你不是我少年班的学长;可论公,你却是陆大的学长。不在少年班,却能进前五,这在陆大历史上,之前只有三个人……军人,就要勇往直前,无论面前是什么强敌,该挑战的,就要敢于亮剑。你有这个勇气和韧劲,所以我派你到北方方面军做个炮兵营长,怎么样?敢不敢接?”

李烈钧眉毛一挑:“烈钧乃是军人,只知服从命令,不问其他。”

郑宇点了点头,越发欣赏这位允文允武的青年军官。

“第五名,少年班,唐继尧。”

郑宇看着这位表情严肃,带了点婴儿肥的青年军官,另一个时空的云南军阀,感觉有些棘手。

这人的才干无庸置疑,能够在那个波涛诡谲的时代,两次担任云南都督,主掌云南军政大权十载,实在不是普通人类。不过这人的缺点也是明显的,极度好名,喜欢自我标榜,醉心歌功颂德;处心积虑割据地方不说,还一直想要入主中央。失败之后郁郁而终,可见其野心之大。

郑宇沉吟半晌,开口问道:“蓂赓,听闻你素来与绶卿相得,各自以祖逖刘琨砥砺,可有此事?”

唐继尧有些惊诧地看着这位比自己小了四五岁的青年太子。他是有大志向之人,没想到今天却被这位太子当面叫破,很光棍地点了点头:“是。”

郑宇盯着他,郑重地说道:“蓂赓,你才干卓异,这是不消说的。你立志国防,愿为今日之卫霍,祖刘,雄心壮志也令人钦佩。不过凡事过犹不及,你要牢记,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今日之帝国,并非当年之东晋。军人,以身许国,以身报国即可,其他的事情不消想。你要做一个纯粹的军人,晓得吗?”

唐继尧心头大震,看着对方那冷厉肃杀的目光,只觉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他万万没想到,自己深藏心底的一股野心,居然就这样被对面之人说了出来,而且其中的告诫和警示居然是毫不隐讳此时此刻,饶是他一贯喜怒不形于色,仍然止不住地直冒冷汗,如同身处荆棘丛中,浑身刺痛双腿发软。唐继尧咬着牙维持着军姿,身形却终究开始摇晃起来。

正在此时,一双手臂扶住了他的肩膀,唐继尧抬头看去,却见郑宇脸色柔和,正按住了他的身形。他惊魂初定,再看向郑宇,就带了一丝惶恐。

“蓂赓,不要多心。”郑宇凝视着对方的眸子,直看到唐继尧目光微垂,“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身为帝国青年精英,多观察多思考,对国事有些自己的看法并不是什么滔天大罪。不过,你要牢记自己的身份。军人是卫国御侮的利器,却绝不能滥用力量。祖逖和刘琨,主掌一方军政,化军队为私军,化国土为私有,用之于当时,可救苍生;用之于今日,就是祸乱之源”

唐继尧听着这话,冷汗滚滚,如同芒刺在背,半晌后嘶哑着声音说道:“继尧记住了,此生……愿为纯粹军人。”,

郑宇点了点头,亲手给他戴上肩章,拍了拍:“但愿如此。你就去东北方面军第十一军二十七师做个副营长。那边的部队都是架子旅扩编的,你要好好用心,尽快把部队带出来。”

接下来的,基本都没听说过,但各自风采卓然,也是一时之选。郑宇印象里的历史名人,倒出现了一个阎锡山,也是少年班,成绩却排到了大排名的二十多位之后。这人的样貌,彪悍中带了山西商人的那股子精明,郑宇在之前看材料的时候就对他上了心,力主把他分派去了军需系统,在他看来,这位吉庆银行的少东实在是个搞军需,乃至军工的好材料。既有山西商人的精明,又有银行业者的谨慎,还有军人的彪悍和魄力,这要放到商场上,那绝对是一头猛兽。可用于军事指挥,终归格局上还是差了几筹,而参谋业务也不差这么一个老阎。这样一位复合型人才,注定是要在帝**需系统大放异彩了。

再一个有些名头的,就是前世的湖南督军赵恒惕。这位仁兄,却是二十五岁头上才毕了业,名次也不算靠前。不过郑宇一看之下,对这人印象倒还不错,觉得对方很有传统上湖南军人那股坚韧不拔的劲头,想来在这个时空的中华帝国之中,也不再会成为前世那个力倡“联省自治”,最后被北伐军打成“寓公”的“著名军阀”了。

授衔仪式持续了足足四个多小时,在场的军人们始终是军姿笔挺。郑宇也是精神抖擞,默默打量着整齐如初生龙活虎的学兵方阵,心中不由得升起了一股豪情。

这就是这个帝国陆军的精华这就是未来的国防骨干,是他郑宇以后叱咤风云的本钱

这一个时空中的时代骄子,另一个时空历史上的璀璨将星,现在都聚集在了他的麾下,而这一个崭新的中国,要比另一个时空中同时期那个混乱而孱弱的国家,强大有序得多在这一个风云板荡的大时代,自己带领这样一群熊虎之将,到底能够走到哪一步?

郑宇看着,想着,心中的激情再也按捺不住,直欲仰天长啸他的军姿越发笔挺,目光如刀,从前到后,由左及右,所到之处,人人挺胸昂首,个个英姿勃发

郑宇缓缓抬起手,敬了一个军礼。初春的风飒飒而过,血红的战旗上,金色的巨龙舒展爪牙,映衬得旗下的郑宇显得越发锐利如剑。

“国战在即,民族危亡系于一战。在这个时候,我的心情本该是沉重的。”郑宇扫视着台下,语气缓慢而威严,“可是,今天,见到你们这些国之精英,看到你们的英锐与智慧,我却真正地松了一口气”

“中华文明,自满清入关,窃据神州,屡遭摧残,民族气运衰微至极。幸而天佑中华,先父统帅诸贤一统神州,重建此华夏之国五百年当有王者兴,自明太祖驱除鞑虏至今,五百年,正应我帝国可见华夏气运不绝如缕,而我辈生逢此大时代,自当顺应潮流,以华夏复兴为念,以手中枪炮为国家打出一个未来,打出一个前途”

“今日帝国,民生粗定,却有外寇宰割奴役我中华之野心不死,以武力相胁,妄图瓜分我神州之土,奴役我中华之民可我们要告诉这些强盗……”

郑宇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吼了出来:“犯中华者,虽远必诛”

此时此刻,台下的学兵方阵已然是热血沸腾。所有人的脸,都已经被翻涌而上的血液涨红,吼声震耳欲聋:“犯中华者,虽远必诛犯中华者,虽远必诛”

怒吼声,如同春雷滚滚,划破长空,响彻四野,经久不息。

这股呐喊,无疑是东汉陈汤以来,中华政权对外发出的最强音,是一个积弱已久的民族发出的不甘的怒吼,也是一个命运衰微不绝于缕的东方大国,吹响的一声战斗号角

“帝国,绝非穷兵黩武好战之国。”半晌之后,吼声平息,郑宇缓缓开口,“但今日之世界,软弱和退让不能确保和平。法国的拿破仑皇帝说过,公理和正义只在大炮射程之内。此真至理名言今天,我要送你们一句话,帝国之王道大业,也在大炮射程之内在各位的刺刀所向在各位的军靴之下”,

台下的军官们,此刻已经听得如痴如醉,很多人鼻息粗重,脸色涨红,如同着了魔一般,看着台上的青年太子,和那一面似乎具有无上魔力的皇旗在这一刻,郑宇隐隐有一种感觉,似乎只要他一声令下,这些被刺激得热血沸腾的军人,就会毫不犹豫地迎向枪林弹雨

“今日之世界,实乃三千年未有之大变局。从东到西,由南向北,皆为列强大争之世此世界,弱肉强食,恃强凌弱,非强者无以立足,空谈仁义唯有亡国灭种”郑宇大声说道,“此时此世,无国防,无以谈民生;无军人,无以谈主权无自卫之战争,无以谈强国”

“帝**人,当秉承忠诚,荣誉,牺牲之原则,以忠勇仁义礼智信之军人七德为信条,忠于国家,忠于民族,服从政府,勇往直前面对一切强敌,要敢于亮剑你们要精诚团结,一切以国家民族为重,以国战为重,严于律己,友爱互助,要时刻牢记敌人的强大,也要清楚敌人内里的弱点和虚弱不被假象所迷,不被一时的胜败所惑,坚韧顽强,虽百败而斗志不衰,虽万胜而其志不骄”

“镇**先贤,中华民族先贤,此刻正于天上殷切观望。苍天在上,祖宗神灵在上,吾等炎黄子孙,值此国家民族生死存亡之际,必当竭尽所能,万众一心,消灭顽敌,光复河山”

“我送各位一句诗,”郑宇沉声说道,“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请君暂上凌烟阁……若个书生万户侯”

这个时候,台下的欢呼,已经如同火山爆发一般迸射出来,不可阻挡,无可阻挡

第五十章 幼鹰们

北京。

初春二月,北风依然料峭,可刚抽芽的新枝上遮不住的鸀,伴着桃花和迎春花的淡淡幽香,却在这寒意中透出了一股暖意。

西山,是北京西北部一系列山地的统称。北以南口附近的关沟为界,南抵房山区拒马河谷,西至市界,东临北京小平原。自从中华帝国建国,定都北京之后,西山地区就被规划为帝国战争指挥中枢和京畿军事枢纽,划为军事禁区。

香山—八大处—卧佛寺一线,是西山基地的外围,却也是规划中皇室和政经要人消夏避暑的圣地。至于原本的皇家园林,如颐和园和圆明园,已经作为民族主义教育的基地对公众开放,供市民了解昔日国家衰弱西人入侵带来的凄凉惨景。

郑宇看着后面缓步而行的一行人,感受着养母发自内心的笑意,女孩子们表露出来的那种天然活力,心中也不由得舒畅了许多。他迎着山间徐徐的轻风,伸展双臂,闭上眼睛,深深吸气,缓缓吐出,感受着那股沁凉在肺叶间游走,呼出,满腔的疲倦和愁思似乎也随之而去,不由得舒服得哼了一声。

许久之后,他转过头,对着有些惴惴不安,差一点就抓耳挠腮的罗安杰微微一笑:“安杰,你真想参军?”

罗安杰看了看郑宇的神色,小鸡啄米式地点着头,份外诚恳地说道:“姐夫,我真想参军。”

郑宇看到这个倔狠的小子少有地露出讨好之意,一脸的殷勤,心中不由有几分得意,微笑着拍了拍罗安杰的肩膀:“咱俩比比……你要能先到山头,我就答应你。”

罗安杰看着郑宇,瞳孔微微收缩,表情越发严肃了起来,沉声说道:“好。”

郑宇一笑:“你准备好了就开始……你先上。”

罗安杰点了点头,活动活动筋骨,郑宇微微一怔,没想到这小子的军体操打的还挺标准,着实下了些功夫,再看看对方那极为专注的神情,也不由得上了几分心。好歹自己也是部队上打熬出来的筋骨,假假也是个皇家禁卫军军官,这要是输掉那脸面可丢大了。

罗安杰放松完毕,对着郑宇点了点头,郑宇呵呵一笑:“你……”

他话音未落,却见罗安杰已经如同豹子一般窜了出去,居然很快就爬了十几米上去。

郑宇摇了摇头,活动活动手脚,也很快跟了上去。

郑宇的前世毕竟是单车骑行万里进藏的资深驴友,登山越野也是常事,当年在北京鸀野俱乐部没少爬这座翠微顶,路线都是熟极了的,如何把握节奏也心里有数。他现在这身子,是陆大少年班系统军事教育打下的基础,比郑宇前世的身体素质还要优越几分,又正好是十岁刚成年,满身精力无处发泄的时候。郑宇有心在苏菲等女孩子们面前显显威风,又着实不想输给罗安杰真把他送去参军,那样对罗安娜和她父母也没法交代,也就没什么保留,一上来就使出了全力。

他的登山方法可不像罗安杰那样一上来就猛跑,而是算准了自己的身体状况,用相对恒定的速度登山。其他人登山是如同爬楼梯一样走,可郑宇是跑。当年他是号称一波流,登翠微顶二十分钟不到就能上去,以今天这具躯体的状况,他自己估摸最多也就十来分钟。

不出意外地,没几分钟,罗安杰的速度已经明显地慢了下来,渐渐由跑向走的方向发展,而郑宇却是保持着一个速度,很快就超过了罗安杰。郑宇回头对着罗安杰笑了笑,见这小子已经满头是汗,却一脸的倔狠,努力想跟上自己的脚步,微微一笑又继续跑了下去。

罗安杰看着前面树丛中始终如一坚定前行的身影,感受着两人之间不断拉大的距离,想要努力催动双腿赶上去,却始终是力不从心。

郑宇的身影,翻过一个山头已经消失无踪。渐渐的,罗安杰的双腿开始灌了铅一般沉重,强忍疲惫,用最快速度爬上了虎头山,罗安杰绝望地发现,郑宇已经在对面的翠微顶上对着他招手。目测一下,自己才不过爬了一半的路程。罗安杰绝望地一屁股坐到地上,欲哭无泪。,

难道这就是真正的军人应有的体力?难道自己真的不能成为一个合格的军人?

罗安杰的头伏在双膝之间,汗水滴滴答答地滴落下来,昏昏沉沉间不知道过了多久,感到被人推了推肩膀。他抬头一看,愕然发现郑宇就站在他的面前,把一个手巾递给了自己。郑宇洒然一笑:“服了?”

罗安杰凝神看去,表情却渐渐坚毅起来,摇了摇头:“不服……我要去部队练练,不比你差。”

郑宇有些好笑地看着这个半大小子,心中渐渐柔软起来。他比起罗安杰也不过大了一岁,可由于前世的缘故,却发自内心地把对方当成了小dd一般看待。他用手揉了揉对方的板寸头:“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罗安杰愕然抬头,眼眸中逐渐又出现了希望。

“我已经跑了一次,现在你从这里先走,五分钟后我再出发。如果你能先到,之前我说的话还作数。”郑宇很认真地说道。

此言一出,罗安杰已经拍拍屁股站了起来,满脸的跃跃欲试:“真的?”

郑宇点了点头:“自然是真的。”

罗安杰一下子被狂喜所淹没。在他看来,这无疑等于是郑宇公开放水这说明对方已经准备同意自己去部队了

“不过你要是输了,”郑宇笑着说道,“以后一切都得听我的。”

罗安杰盯着郑宇看了一会,狠狠地一点头:“好一言为定”

郑宇看着前面又恢复了活力的身影,暗暗叹了口气。这个罗安杰,也的确是不省心。在家的时候,为了一腔激愤就和青年党的人搅和到一块,到了北京之后,又一百八十度转弯成了狂热的帝制拥护者,现在一门心思要上前线参军打仗。想一想也真是难为罗安娜,任谁有这么一个弟弟,心不操碎才怪。

他略略活动下筋骨,又展开速度跑了起来。

对这样一个又倔又狠,满脑子幻想,整天没事瞎折腾的小子,只有让他彻底服一个人,然后乖乖听话才是出路。否则,早晚要闹出大事。

罗安杰彻底绝望了。

那个如同噩梦一般的矫健身影,再次如同一阵风般超越了自己,在前面飞快地远去,就如同一匹黑色的骏马,步伐如同量过一般地稳定,节奏如同鼓点一般准确。

而他自己,刚刚鼓起的一些余勇已经消耗殆尽,双腿再次如同灌了铅一般沉重,浑身如同在蒸笼里整散了架子一般,满身热气腾腾,又酸又软。目睹这令人绝望的一幕,罗安杰整个人的精神就如同要垮下来一般。

在如此状况下依然毫无悬念地被击败,他的心凉了。

泪水涌出罗安杰的眼眶。看着前面那个远去的身影,他的心中似乎有什么东西碎了。

是的,那个形象是那么地光彩夺目不可战胜,无论是哪一方面,这位准姐夫,只比自己大一点点的青年,都是难以望其项背的存在。自己引以为傲的骨气,才智,甚至身体,都根本没办法和对方相比。

自己只是凡人,可对方却真的好像……一个神。

真的,是神吗?

罗安杰停下脚步,擦了擦眼睛,看向远处的峰顶,还有天际那淡淡的几朵白云。

人活一生,终归有些事情是必须要做的。如果不能实现自己的理想,不能追逐自己想要的东西,那么人生在世,又有什么意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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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宇站在翠微顶,默默地看着那个有些踯躅的身影,依然沿着山路顽强而坚定地向上攀登,双眼渐渐眯了起来。

这个罗安杰,也许有些胡闹,有些偏激,可今天展示出来的信念和毅力,却让郑宇有些动容。也许这小子没有错,是个军人的苗子。

可惜……

“服吗?”

几分钟后,翠微顶上,郑宇站在这个北京近郊第一制高点,俯瞰着北京城,轻声问道。

“服了。”

罗安杰回答得很干脆。

郑宇点了点头:“有什么打算?”

罗安杰站在郑宇的侧后,闭上双眼,学着郑宇之前的样子,深吸气,呼出,很认真地说道:“我说话算话,一切听你安排。但我还是想参军。”,

郑宇沉默片刻,缓缓问道:“为什么非要参军不可?你家里就你一个独子。打仗可不是过家家,那是豁出命来搏的买卖。”

“我觉得我应该属于军队。”罗安杰坦然说道,“我一直想要为这个国家做点什么。以前我受了蛊惑,以为是体制的问题,我跟着那些党想干些事情,我发现我错了。现在我想得很清楚,这个国家需要的,首先是国防,是军队。没有这个,一切都是一场空。就像您说的,今日世界弱肉强食,非强者无以立足,空谈仁义唯有亡国灭种”

“我会是一个优秀的军人。”罗安杰的神色,透出了与年龄并不相称的严肃,那张带着容貌的清秀脸庞,却隐隐发出一股异样的光彩,“我有决心,为这个国家付出一切。我也有能力和意志,学习掌握军事技能。”

“可你没有经过陆小,陆中的教育。”郑宇盯着对方那双清澈的眸子,叹了口气,“战争不是简单的射击投弹踢正步。军队也不是简单的拉人扛枪那么简单。如果只是填战壕的炮灰也就罢了,可你这样受过十几年教育的人才,每一个都是帝国的财富。你要加入军队,终归是要走上指挥或者参谋岗位才能发挥作用,否则就等于资源的浪费。可恰恰……你现在进去,只能作一个普通新兵。”

“岗位没关系。”罗安杰坚定地说道,“之前没有经过陆小和陆中的教育,也不一定就比他们不上。我年轻,我能学。穆铁元帅参军前有上过陆小陆中吗?”

郑宇一愣,上下打量着罗安杰,没想到对方居然说出了这样一番话却也着实是没法反驳。

“穆铁元帅是建军的元老,不一样。”

“舀破仑说过,不想当元帅的士兵不是好士兵。”罗安杰说道,“我的理想就是要成为将星中最耀眼的一个,饮马欧陆,洗雪百年耻辱,重铸中华军魂”

郑宇心头一震,他看向这个半大孩子,感受着对方流露出的那股决心和意志,心中的某个坚硬的外壳,似乎也裂开了一点点裂缝。他转回头,看向地平线上飘渺的白云。远方,一头鹰隼展开翅膀,翱翔于天际,郑宇心中一动,开口说道:“看看那只鹰……自由翱翔,无拘无束,守卫着这方天空。”

罗安杰展目看去,半晌后幽幽说道:“我从小就被家里管。父母官,姐姐管,他们给我规定好了道路,一心想我这样走下去。可我自己,其实……只是希望按照自己的意愿,实现自己的理想。我想按照自己的想法走过这一生。”

郑宇转过头来对着他,很认真地说道:“你真的非做军人不可?”

罗安杰毫不示弱地看向他,点了点头。

“那好。”郑宇转回头,“看到那只鹰了吗?如果你想做军人……我可以,让你像鹰一样翱翔于长空,俯瞰大地,主宰自己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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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寺是西山著名的大寺,历经四百年风雨,万历年间所谓最奇的“寺中四松”已然被雨打风吹而去,只有“五百罗汉”尚存,却也是残破不堪。帝国国用紧张,这些年对古迹文物的保护虽然用心,却也实在是捉襟见肘。长安寺算是勉强保存了康熙年间重修的面貌,红墙围绕,两进四舍,入门处“登欢喜地”的影壁犹自醒目。

皇后有孕,勉强走了两个钟头已经是疲惫不堪,一众女孩子和随员大多陪着皇后在山间亭子里休息,郑宇却是有心和多日不见的“京城四少”聊些事情,故而领着几人,带了些侍从以探路为名,来到了长安寺。

郑宇带着几人来在山门殿前,看了看供奉的关羽造像,上了香,拜了拜,悠然感慨:“关老爷是个忠字……可这忠,时代变迁,昨日之忠与今日之忠想来也该有所不同。这各种缘由,不知刘大兄有何以教我?”

四少之首,总理大臣刘定一长子,笔名北竹的名记者刘子文此刻拄着文明棍,一身休闲装束,踩着登山的软鞋,一路走下来正是红光满面。他对着关帝塑像深深一鞠躬,待几人都是上香祭拜完毕,刘子文仰着头看着关帝:“以在下愚见,往日封建皇朝之忠,乃忠于君主,忠于一家一姓;而今日之忠,首先是忠于国家民族。而皇帝身为国家之化身,也就是效忠之现实对象。”,

他顿了顿,又肃然说道:“可若是皇帝,做事背离国家利益,民族之福祉,成为国民之敌,则皇帝就不再是国家之化身,这忠,也自然首先是忠于国家,忠于人民,而非忠于皇帝。”

几人闻言无不震骇。

郑宇盯着这人,心中也是翻腾不已。这个刘子文果然是言辞犀利,一针见血。当着自己这个太子,就敢说出这种在封建皇朝大逆不道的话来。可这些话,却偏偏是当年皇帝称帝之时,私下里在复兴党内高层开会统一思想之时所讲,而且确乎是至理名言。

他笑了笑,心说自己这太子确实是有名无实没什么威慑力。

“殿下不必多心,”刘子文微笑说道,“在下并非对皇帝陛下有什么意见,只是说说这个道理。之所以如此直言不讳,只因在下深知殿下绝非迂腐之人,而是一心为国的开明之主。”

郑宇眼中光芒一闪,一笑说道:“大兄却是过奖了。”

“此言发自肺腑,绝非虚妄。”刘子文摇了摇头,“在下性子憨直,却不是肯曲中求富贵的,只愿秉笔直书以开化我国民,澄清社会,使民情民意得以昭示,下情上报得以通达。?p>?p>

“在下毕竟身份有些特殊,无论是在报社还是父亲的故旧那里总有些渠道。”刘子文看着郑宇,语气诚恳,“以殿下的气度,年龄,心性,绝非伪饰之人。您的所作所为,有心人看在眼里,自有结论。

郑宇心中有些得意:“国事多艰,内外交灼,很多事情却是不得尽情施展。非是人力掣肘,更多是情势如此,迫不得已。能得北竹先生此言,当浮一大白。”

一旁的安南宋家继承人,四少之二的宋端闻言一笑:“大哥在酒量上头还须好生历练,听闻这位太子殿下当得一位酒豪,要是各位有意,定个日子我做东,请几位到我府上一起喝上几杯。”

郑宇正有心结交,点头笑道:“这倒是好……”

“二弟,你可别乱来。”刘子文皱了皱眉头,“殿下可不是常人,你要是害殿下受了皇帝陛下和皇后的责罚,我看你怎么跟你老子交代。”

宋端脸一红,郑宇却是有些奇怪,开口问道:“我和几位兄弟投缘,一起喝喝酒,谈论些时事,又有什么可责罚的?”

“殿下,你可小心,我这二哥可不是什么纯良之人。”许凡的小儿子许巍哈哈一笑,“他在这北京城算是花名甚盛,那些交际沙龙,淑女俱乐部,诗社,欧美使馆的酒会就算了,什么赛金花的怡香会所,百顺胡同、陕西巷、胭脂胡同、韩家潭的‘清吟小班’,意大利和法国人的俱乐部,甚至石头胡同那类的地方他也都门清。要说风月上的事情,什么南班北班,他一讲起来,我们都是瞠目结舌。京城多少佳丽巴巴想着他。”

宋端有些尴尬地瞪了瞪许巍:“小四,你可别胡咧咧。我的事情你们清楚,当年也是为了家族生意不得不陪陪客人,不过是虚与委蛇罢了。”

郑宇没想到这人却是好的这一口,心中也有些好笑。不过看这人温润如玉,想必对女孩子也是个温柔细致的多情种子,难怪在京城交际界却是好大名头。

四少之三,李经方的长子李国翔见状一笑:“二哥,你这淑女杀手的名头甚是响亮。多少名媛佳丽求人都求到海伦头上。说起来,你这把年纪还是光棍一条,一个人在这京城里自由自在,说你不风流,这话谁信……”

宋端脸色一僵,却也只能苦笑着摇摇头,心想那位老爹恐怕还是想着联姻之策,只是这帝国风云变幻,一脚踏错就是粉身碎骨,当年还想过和总理陈磊家的千金攀个高枝,后来如何?自己家里是商人,政治上头的事情,只要抱住皇帝的大腿,管他人作甚?依着宋端自己,倒是想安安稳稳找个聪慧稳重的女子拉倒。至于男人那些风流事,自然是自己把握好分寸罢。

“其实这风月上头本来就是男人的天性,倒也算不得什么。”郑宇有心给宋端解围,开口说道,“只不过这天下女子,虽然有看得开的,但终归还是希望丈夫情重些。感情就那么多,分的人多了,自然厚薄不均,到时候也难免有些心结。”,

不过他自己也有心病,装出一副纯情情圣的样子也有几分不好意思,随口打了个哈哈:“虽说人不风流枉少年,但终归这情感上还是要有个归宿的。”

许巍对这人顿时生出高山仰止之感,竖起大拇指赞叹道:“不愧是我们四少认可的兄弟,果然是见识不凡,就冲今天这番话,我认你这个哥哥。”

刘子文和李国翔心有戚戚,也是各自点头,宋端苦笑一声,心说这话您说的轻巧,看您老当日在哈尔滨的做派,恐怕这风月上头也是把好手。原本想着请这人到府里,再从赛金花大家的怡香会所把当红的几个女孩子找过来,和这位太子好好拉近下距离,没想到这人却说出这么一番冠冕堂皇的话来,在感叹之余,也惊讶于这人年纪轻轻,可脸皮厚度却着实惊人。

其实郑宇对于喝花酒这类事情并不反感,尤其是经过伊尔库茨克那次日式风格的表演,对于祖国传统风雅文化的兴趣又浓厚了几分,自然不会把这送上门来的风雅事再伸手推出去。当然,他为人做事也有自己的一套底线,有些事情是万万做不得的。

这人唱完高调,却是哈哈一笑:“既然几位兄弟投契,又难得宋二兄有心,这恶客倒是非做不可了。”

许巍面有难色,郑宇一见会意:“许叔那里我自去说,有我在,他们不会为难你。”

许巍大喜,心说这传说中的喝花酒,一等一的风流事,难道就在这离国前夕能够得以实现?想想老爹那张大黑脸挂上无奈的表情,心中不禁大是畅快。

刘子文和李国翔相视一笑,也是点了点头,事情就此定下。

郑宇心中畅快,又想起一桩事,转头对宋端问道:“宋兄,金需的事情,进展怎么样了?”

宋端赶忙说道:“这事情要多谢殿下鼎力相助,黑省几个金需,夹皮沟,黑河,我们已经和工商部和黑省谈妥,投资入股,由我们负责经营,所炼黄金全部由央行市价收购。另外,河南,山东的几个需,我们也谈的差不多了,准备先搞几个试点,效果好的话,把技术推广开,我们可以对其他需技术入股,利润提成。估计要是全国都能推广这些技术和管理方法,金需的产量能提升五成,成本能下降一半。”

郑宇心中舒畅,这事情虽说是有利国家,但终归最后还是自己接蘀之后受益。

“殿下,家父说了,还有些生意上的想法要和您多多沟通,明日咱们细聊。”宋端笑了笑。

郑宇知道,这里边还有一个回扣的问题在,不过这事情他当然不会瞒着皇帝,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当下含笑应了。

李国翔见这位太子心情不错,向宋端递了个眼色,宋端会意,却道了个歉,系系鞋带,李国翔走到了郑宇身边。

郑宇打量着这个身量甚高的混血帅哥,心说李鸿章的身材卖相已经是不俗,这一位李家第三代更是中西合璧,这身材面貌舀出去也是个男模的水准。不过这位却是情迷初恋的英国情人,甚至为此和家里闹翻,搞得皇后出面调解,倒有些可惜了这点风流底子。

“殿下,在下最近倒是有些想法,”李国翔笑了笑,“这京城的土耳其浴,刚刚兴起,不过多数的店面简陋,服务也单一了些。在下倒是有些想法,准备把餐饮,温泉洗浴,娱乐表演综合起来,搞个大店面,基本上用欧洲巴洛克殿堂风格,针对京城的富人。另外再设两个高端会所,规模小些,专门针对上流社会。在下素知殿下博学,又是游历欧美,见多识广,却是想请殿下帮着斟酌一二,在经营上也有些请教。”

郑宇心头一动,没想到这人居然要在这个时代搞起高端会所和洗浴城?要说到这方面,来自二十一世纪的自己自然是绝对的权威。这些场所除了日进斗金,又是收集情报刺探信息的利器,倒也的确值得一试。

当然了,既然本太子出手,干股自然是少不了的,保护费和顾问费自然是要收的。郑宇展颜一笑:“这想法听着的确有些意思。李三哥,咱们慢慢说。”

第五十一章夜谈

第五十一章

夜谈

夜。

rǔ黄sè的台灯下,老人黝黑的脸庞上,皱纹显得越发深了几分。他拧着眉头,对着身前的年轻人沉声说道:“你确定,这是皇帝的意思?”

“是,老师。”青年目光微垂,双手扶膝,坐姿笔tǐng,“军人干政,对皇帝的威胁最大,也只有皇帝有这个胆量和气魄公开警告军人。那xiǎo子不过是个传声筒,无论是认识上还是能力上,他都没有和军方叫板的资格。”

老人沉默半晌,轻轻摇了摇头:“这不是老师的风格…

…要是他的话,不会在国战在即的时候做这些,而是会鼓励军人在战争中放手大打,在战后突然下手永绝后患…

…”

“皇帝还在犹豫观望。”青年依然眼皮不抬,只是坚定而严肃地说道,“皇帝老了。太子刺杀案上面他已经是左右摇摆。这一次,他也是投鼠忌器。这只能说明,他对控制住局势已经没有了绝对的信心,只好寄希望于提前敲打,指望先维持住局面。在他看来,一旦打完这一仗,恐怕连他也没有信心能制约住军队的力量了。可他又不想直接出来把局面nòng僵,所以就安排那个xiǎo子出来吹吹风。”

“这是警告,也是试探。”青年继续说道,“军方必须有所回应。”

老人默默地看着他,目光深邃,仿佛要穿透那下垂的眼皮,看到对方的内心深处。

“以你所见,怎么回应?”

“退让。”青年猛地抬起头,双目如电,和老人坚决地对视,“老师您说得对,对于这样一个对手,我们只有忍。不能忍就得死。皇帝既然起了疑,那就是危险来临的前奏。无论是为了军队,还是为了帝国,军方在目前的局面下,都必须作出退让的姿态。只要打赢了这一仗,这个国家的前途,这个军队的前途,就是确定无疑的事情,而老师您,也就可以实现自己的抱负,把这个帝国变成一个真正纯洁,高尚,进取,团结的国家,四万万五千万人的意志统一起来,就足以征服世界,开创华夏的新纪元”

老人盯着青年,半晌后冷冷说道:“管好你的人…

…有异动者,杀无赦这个时候,我们的团体,不能有任何不听号令的行动皇帝已经起疑,他一定安排了人手在我们周围”

他站起身,缓缓来到青年的身边,青年起身,肃立。

老人拍了拍青年的肩膀,lù出一丝满意的笑容:“很好…

…你学会了忍耐,有些事情,我也可以jiāo给你了…

…”

青年的眼眸深处,一丝光芒难以察觉地闪了闪,脸上一片平静,只是认真地点了点头。

--------------我是沉默的分割线-------------

中华宫。静园。

郑宇掰了瓣桔子,递给养母,满脸是笑:“母亲,今儿您的心情着实不错。”

皇后笑着接过,放在手里,抚mō着郑宇剃成短短的头发,轻声问道:“这样是不是太没有皇家仪态了些?”

郑宇mō了mō后脑勺,笑了笑:“这才是军人作风…

…”

皇后摇了摇头:“你又不用上前线…

…别人剃头是防止头上受伤手术感染,你这算什么?”

郑宇洒然一笑:“这样终归亲近点。禁卫军几乎都是光头,我这个在军官里也不算短发了。”

皇后轻轻叹了口气:“你呀,跟你那个爹是越来越像了。我刚认识他的时候,也是一个大光头。”

皇后说着,忍不住笑了起来:“你们这些男人,怎么整天就想着打仗打仗打仗…

…”

她吃了瓣桔子,突然抓住郑宇的手,xiǎo声问道:“xiǎo宇,我看今天那个姓罗的nv孩子也不错。你到底怎么想?”

郑宇搔了搔头,有些尴尬地一笑:“母亲,安娜在我心里只是妹妹…

…”

“骗谁呀。”皇后捏了捏养子的鼻子,“什么哥哥妹妹的,最后还不都是想方设法把人家哄上chuáng。你们这些男人还不都一样。”

郑宇心中暗笑,心说要说起萝莉控,头一个怕不就是你老公?

皇后拄着下巴想了想,眼睛渐渐弯了起来,笑眯眯地对着郑宇说道:“xiǎo宇,你这孩子倒也tǐng守规矩。看得出来,那几个nv孩子还都是处子。是不是…

…还不知道怎么和nv孩子相处啊?”,

郑宇听着,背后冷汗直冒,早知道这位养母喜欢开自己的玩笑,没想到居然连这种事情都说得出来。饶是久经考验,郑宇也是忍不住老脸一红,倒是恰好合了十八岁纯情xiǎo青年的身份。

皇后对着旁边已经羞红了脸的周xiǎo云一笑,抚mō着养子的头:“看看你俩,倒是个比个的害羞。”

周xiǎo云大是不依:“您说的什么呀…



”一边偷眼看了看郑宇,一边跺着脚跑了出去。

看着nv孩子的背影离去,皇后脸上的笑意渐渐淡了下来。她盯着郑宇,语气郑重:“xiǎo宇,看着我的眼睛。”

郑宇一怔,有些愕然地看向养母。

“你喜欢她们吗?”

郑宇沉默片刻,很认真地点了点头。

“那你想怎么对他们?”

“母亲,我早想过了。”郑宇轻声说道,“是自己的幸福,我不会放过;不属于自己的,不要强求。只要我喜欢对方,又自信能给对方带来幸福,对方也愿意,我就要给她们一个未来。如果对方不愿意,我也要尽力帮助她们获得属于自己的幸福。”

皇后盯着郑宇,渐渐lù出了笑意。

“这样就好…

…”皇后抚mō着养子的头,“两个人能走到一起,缘分,福分和努力,都少不了,还要加上机缘,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你要答应我,”皇后盯着郑宇,一字一板地说道,“要认真对待感情,对待婚姻,一定不能把感情和那些复杂的东西hún到一起。要让自己爱的人幸福,懂吗?”

郑宇看着这位异常严肃的养母,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我看过了,”皇后嫣然一笑,“苏菲绝对是个好生养的。其次就要数罗安娜了,至于月兰,也不错。不过嘛,这些,还都比不上我们xiǎo周。”

“不过,我已经决定了。”皇后看着一脸囧态的郑宇,嘻嘻一笑,“xiǎo周和你身边那个邱海阳蛮搭。你身边nv孩子太多,xiǎo周心思太纯,就不凑你那副麻将局了。”

郑宇愣愣地看着皇后,一时间哭笑不得。

第五十二章说人杰谁是人杰

第五十二章

说人杰谁是人杰

华夏十年,三月二日。

总情局大院,坐落在北京南郊的大兴,是一座高墙环绕,占地十分庞大的要塞式建筑群。远远看去,灰méngméng的高墙,就如同这个部mén见不得光的形象一般,更平添了几分神秘和灰暗。

不知道出于什么考虑,秦光建起这座庞大的综合xìng建筑群之后,在院子周围种了一片桃林。初chūn三月,正是桃huā盛开的季节,粉红sè的桃huā,和一丛丛黄sè的迎chūnhuā映衬着,chūnsè更浓了几分。

郑宇戴着白口罩,穿着那件黑灰sè的禁卫军上尉军装,跟随着前面沉默的特工们,一步步走下了螺旋式的阶梯。

地下三十五米。

湿冷的空气,一丝丝地钻出hún凝土的地面和墙壁,带着地底的土腥味道,一个劲往口罩里面钻。郑宇心说这要是赶上地震,活埋了刨都刨不出来。

穿过一扇又一扇的铁mén,感受着守mén的特工那种不似活人的气息,郑宇的脑海中不自禁地浮现出了影视剧里那种yīn森恐怖的水牢,散发着屎niào和死老鼠腐ròu味道的恶臭空气,满是xiōngmáo,手持皮鞭,一脸横ròu的看守,戴着宽边眼镜,语气yīn森,声音尖利的特务,遍体鳞伤不chéng人形的犯人…

…他定了定神,看着前面停住的身形,只见这位四处的头头回过头来,很恭敬地说道:“到了。”

这是众多房间中的一个,有两条通路,其中一条是穿过所有牢房中间的那条过道,另一条就是郑宇走的这一条内部通路。

三长四短的暗号,里面的人打开了铁mén,郑宇凝神看去,只见一百多平见方的屋子里,

一个男人被五huā大绑,身上简简单单披着件蓝黑布的衣服,但luǒlù的肌肤上,血水还在不断地渗出来,jīng神委顿,显然是饱经酷刑的折磨。

郑宇对着屋里恭敬行礼的四个人点了点头,轻声问道:“供词呢?”

四处处长铁欣对着几人肃然说道:“这位是宫里的特派员,局长手令在此。”

几人接过看了看,赶忙立正敬礼,一个xiǎo个子把桌子上压好的一份文件取出来,递给郑宇。郑宇看了一遍,感觉和自己之前看到的材料没什么出入,微微皱眉问道:“今天没什么新情况?”

几人摇了摇头。

郑宇放下材料,mō着下巴,打量着那个jīng神委顿的男子,轻声问道:“你们觉得情况可靠吗?”

几人对视一眼,一个眼泛血丝的特工低声说道:“反复比照过,另一个人犯的说的情况可以对比…

…我们用了处里最管用的几招,把五号特别制剂也用上了,反复考量多次,措辞上有出入,但情节一致,可靠xìng很高。”

郑宇缓步踱到犯人面前,用手中的马鞭支在对方的下巴上,轻轻抬起这人的头,仔细打量着对方灰暗无神的双眼,感受着对方那股从里到外已经彻底垮掉的气息,半晌之后,轻声问道:“什么名字?”

“岸本龙二……不,龙南。”

男子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声音虚弱地说道。

“你们想在阅兵的时候刺杀陛下?”

“我只是隐约知道一点情况,太详细的细节还不清楚…

…”

“那为什么要突然暗杀太子殿下?”郑宇哼了一声,“你在说谎,在yòu引我们转移视线。”

“不,我说的是真的”男子突然jī动起来,脸上的肌ròu开始痉挛,眼眸中散发出彻骨的恐惧,“总情局有一位陆伟突然找上mén来,说有个大人物是我们想干掉的。因为之前他给过我们黑龙江清查间谍网的情报,还有在日间谍网的情报,所以我就把他的情报转jiāo给另外国内。后来内田首干命令我们停止行动,改为暗杀太子,阅兵的计划由陆军方面接手…

…”

郑宇盯着这个显然已经被摧毁了一切意志的日本间谍,中日hún血儿,以华侨为掩护潜伏北京五六年的间谍骨干,冷哼一声:“事先在广场埋放炸yào,假扮成维持秩序的宪兵,引爆炸yào后趁luàn刺杀皇帝…

…你以为是在写xiǎo说?这么幼稚的计划,拿来哄xiǎo孩子的?”,

“不,这是真的计划”男子嘶哑着声音说道,“我们已经做好了准备…

…要不是突然改变计划去暗杀太子,这个计划很快就要实施了”

郑宇盯着对方,语气yīn冷:“别想ménghún过关…

…你不是傻子,应该知道帝国总情局,警政部的防范有多严密,帝**队的防卫有多严密。这个计划,根本就是行不通的,你是专业间谍,心里应该比谁都清楚头山和内田是日本情报界有数的天才,如果他们苦心孤诣拿出来的只是这样一个计划,我看兴亚会早就被一锅端了。”

“不,这真的是….

…我们的计划,就是这样…

…”男子剧烈地咳嗽几声,嘴角带了血沫,眼球也有些充血,jī动之下,说话有些语无伦次,旁边的特工贴在郑宇耳边,低声说道:“是五号yào剂的副作用…

…要不要给他打一针镇定…

…”

郑宇轻轻摇了摇头,继续盯着这个汉名龙南的日本间谍岸本龙二。

岸本龙二流着带着血沫的涎水,含糊不清地说道:“支那军队,警政…

…有内应,会配合我们行动,真正的杀手……总情局…

…能帮我们。”

郑宇沉默半晌,柔声说道:“你们被陆伟骗了,所以才中了圈套…

…什么内应,都是骗你们的。”

“不,不…



”岸本龙二的眼中突然绽出一股光芒,浑身颤抖,jī动地说道,“内田首干早有布置…

…我们在中国已经下了多年的功夫,有很多同志。你们要相信我,我说的都是真话,我的祖上有中国血统,我的妻子是正宗的华裔,我是爱中国的…

…啊,日本…

…中国…

..中国人…

…日本人…

…”

郑宇默里半晌,对着身旁的特工点了点头,特工转身从桌子上的盒子里拿出一个针管。片刻后,岸本龙二的喘息逐渐平静下来,郑宇拿起手绢,轻轻擦拭了对方嘴角的血沫,轻声说道:“相信我,帝国的王道秩序,才是解救东亚民族的唯一正道…

…日本人民,早晚也会沐浴在中华王道的光辉之下。”

岸本龙二,或者说龙南,双眼无神而空dòng,只是机械地点了点头,lù出讨好和乞怜的神sè。

郑宇转身,对着几人笑了笑:“你们的工作很有成果,我很满意,会如实向宫里反映。”

众人大喜,对视一眼,都是一脸的振奋。

“内田,头山,明石,都不是简单人物。”走出地下牢狱,回到总情局长秦光的办公室,郑宇肃然说道,“这是给我们下的yào,要我们疑神疑鬼,自相残杀。可偏偏我们又不能不查。”

秦光róu了róu眉心,也lù出一丝苦笑。

“查当然是要查的。可到底怎么个查法…

…阅兵还有几天就要开始了,俄日的最后通牒恐怕也没多久就要下来,战争估计就在下个月底。”秦光叹了口气,“国内的形势,现在也很微妙。地方上已经被查办贪腐,追查青年党的事情搞得沸沸扬扬,警政系统因为马江案的事情最近也在整肃,局里又遇到这么几件事…

…如果再动军方,这帝国真是永无宁日了。谁知道…

…会发生些什么事情?”

郑宇沉默半晌,轻声说道:“这事情,我知道轻重,陛下自然也知道,您先稍安勿躁…

…不过正因为阅兵在即,国战在即,这事情才不可不查。其实我倒觉得,这个岸本讲的,虽然是下yào,可还真的怕是有些提示。”

“这次刺杀我,也是一剂yào,一个yòu饵。”郑宇缓缓说道,“真正的杀招,恐怕就隐藏在阅兵式上…

…如果不查的话,假的也会变成真的,到时候即使不成功,也没法压下来。无论查出来,还是事败,线索的指向…

…恐怕都会让我们很难受。”

“这是阳谋。”郑宇微眯双眼,看向窗外明媚的阳光,“可偏偏我们只能皱着眉头把这个饵料吞下去。明石,人杰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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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东京,灵南坂,头山满宅邸。

和室中,头山满手中的折扇轻轻一击,开口yín诵道:

“十年负笈帝王城,紫陌红尘寄此生。

笔砚亲来既羸瘦,田园芜尽末归耕。暧窗扪虱坐huā影,寒褥枕书卧雨声。

独喜功名不为累,诗天酒地一心清。”,

旁边的内田良平似笑非笑:“头山君的意境果然高远。片冈君与夏目的唱和,本是文人之间素淡志向的往还,一生寄予诗酒,却也不失潇洒快意……想我兴亚会今日之惨淡,却也真真令人灰心。想来帝国征支大业,自有明石君与陆海军诸贤cào之,我等但归隐山林,诗酒高卧便罢。”

一旁的宇都宫太郎神sè有些尴尬,看了看明石元二郎,却见这人的罕见地肃然高坐,全无平日不修边幅的邋遢形象,心中倒是稍稍安稳了些许。

明石元二郎从艺伎的手中接过茶盏,却是亲自调着茶杓,为几人斟满,亲自捧起茶杯递给头山满,神sè也是罕有的郑重:“头山君,请饮此杯。”

头山满看着这位日本情报界巨头,神sè肃穆,接过茶杯,轻啜一口,随后一饮而尽。

“好茶。”这位汉学通微闭双眼,表情沉醉,“茶叶之芬芳,山泉之清幽,以玲珑之心调之,果然是味道非凡。”

他睁开双眼,三角眼中shè出两道jīng光:“明石君,以我兴亚会健儿之碧血,铸就阁下之饵,以机巧yīn柔之道烹之,送与支那之巨口吞食,想必味道…

…也是不一般吧?”

明石元二郎神sè不变,却把目光转向了墙壁,凝神看了半晌,轻声问道:“月岗芳年大师,《西乡隆盛切腹图》?”

头山满盯着他看了片刻,点了点头:“正是。”

明石元二郎缓缓起身,走到墙壁跟前,仔细打量着这幅著名的近代浮世绘。这幅画,是浮世绘末代名家,明治时期的著名画家月岗芳年的代表作,描绘的是日本明治维新后,由于发动维新兵变的武士阶层本身失去了特权,成为改革的牺牲品,西乡隆盛心忧时局,提出“征韩论”,试图利用对外征战缓解内部矛盾,却被当时掌握中央政权的大久保利通等人拒绝,从而最终引发了“西南战争”,原本的维新同志反目成仇,最后西乡隆盛战败,坦然切腹。月岗芳年用所谓“究极”浮世绘的手法,jīng妙地描绘出了当时的风云人物,在剧烈的社会动dàng中以行动展示完成自身的理想,寄托了对于民族命运的关怀,和对崇高牺牲的无限景仰。

明石元二郎默立片刻,突然对着画卷深深一鞠躬。

头山满眼中jīng光一闪,却只是沉默着没有开口。

“头山君,您是明治九年入狱的吧?”明石元二郎缓缓直起腰,转回身来,坐会位置上,面对头山满,很认真地问道。

头山满缓缓点了点头。

“三十年了…

…当年头山君仿效桃园三结义,与片冈,箱田二君组建矫志社,拥护西乡元帅,推动征韩大业,以身许国英姿犹在,思之令人心折啊…

…”明石元二郎目光炯炯地盯着头山满,缓缓说道,“贵主西乡隆盛公真乃盖世人杰。如果当年不是大久保诸人游移不定,瞻前顾后,帝国提前发动征韩大业,镇**初定江南,羽翼未丰,满清徒有其表,恐怕帝国国势,已君临东亚,不可复制…

…”

头山满沉默片刻,叹息一声:“西乡主公实乃盖世人杰…

…斯人已逝,今日之日本,又有几人可与之谈东亚大势,日本之未来…

…支那国势已成,今日之事,但尽人事安天命罢了。”

明石君摇了摇头,盯着头山满的眼睛:“头山君,你我神jiāo已久,各自知心…

…这些话,骗骗xiǎo孩子罢了。你我之间,不必说起。”

头山满眼中jīng光一闪,微微垂下头,把玩着手中的纸扇,只是沉默。

“今日之帝国,人杰灿若星辰,诸元老,诸阁僚,海陆诸将,皆治国安邦之才。人杰之多,亘古未有。”明石元二郎缓缓说道,“此国势大兴之兆,英雄奋起之时。支那之勃兴,正是磨砺帝国锋刃之磨刀石,吾辈身居帝国要津,自当决然奋起,大兴皇国威武之气,播国威于万里bō涛,克服支那,君临东亚,只在此夏后之世。”

“兴亚会诸位同仁,为帝国大业坦然捐躯,魂魄当归乡土永享奉祀。”明石元二郎看了看头山满,又看了看内田良平,“无此牺牲,无以成帝国之大业。昔年西乡与西南诸贤,以血ròu之躯奉仕皇国唤醒举国民众,生聚二十年有甲午之战。然苍天不佑,支那镇**国势勃兴,日本气运为之一黯。今日之支那,重回内斗之途,举国sāo然人心思变,而帝国得强俄之援,击败支那只在反掌之间。二位皆日本之人杰,又有何勘不透呢?明石此心至诚,天日可鉴,二君还有何疑?”,

头山满沉默片刻,肃然问道:“以明石君所见,帝国之东亚霸业,尚有可为?”

明石元二郎看着他,一点一点tǐng直了身子,整个人就如同一柄深藏鞘内的利剑,陡然出鞘,散发出了一股bī人的锐气:“帝国崛起东亚,建不世之霸业,就在此时。君复有何疑?”

“非我疑帝国诸君,”头山满肃然说道,“实乃支那皇帝之雄才大略,支那诸贤之才干卓绝,支那军威之盛,支那国土之广,支那民庶之众,非弹丸之日本所能抗衡。”

“支那之王安石有诗云,不畏浮云遮望眼,只缘身在最高层。”明石元二郎坦然说道,“在下恬为帝国情报中枢,倒也可勉勉强强自称站得高一些…

…头山君,君之疑虑,明石可试为解之。”

头山满眼中jīng光一闪,点了点头。

“头山君所言支那情势,皆为事实,吾等不必讳言。”明石元二郎喝了口茶,目光炯炯地盯着头山满,“然头山君所言支那之强,却也正是其致命之处,强即弱,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以吾观之,支那之弊,不在人杰之乏,而在人杰之盛。在人杰之各有怀抱,各有力量,各有手段。支那之弊,不在土地狭xiǎo,人口稀少,而在土地广阔,人口众多,民族众多,各地民俗天差地别,乡土观念极重。支那之弊,不在军威不盛,而在军威大盛,政fǔ威权黯淡。支那之弊,不在皇帝无才无威,而在皇帝君威太盛,招了众人杰之垂涎”

明石元二郎掷地有声的一席话,顿时让在场的众人眼睛发亮,连一向城府极深的头山满,都忍不住坐直了身子,双目光芒四shè,只是盯着对面的明石元二郎。

“我深研汉学,也曾于西学广为涉猎,而这些年我最为关注的,却是支那皇帝这个人。”明石元二郎轻叹一声,脸现怅惘之sè,“支那皇帝,盖世人杰也若非此三千年未有之大变局,此人当开千载基业,建不世之帝国,为千古一帝此人崛起之速,于国改变之大,亘古未有,纵观东西方五千年史册,圣君雄主若银河之沙,而堪与此人相比者,未有也”

“然此人之所为,却有致命之弊。”明石元二郎目光微微一暗,似乎对某些即将发生的事情,生出不忍卒读的感触,“支那几千年的积弊过深,文明之堕落已深入骨髓。而不变更此民族之血液骨骼,无以谈自强,无以谈崛起。支那之历史,已有明鉴,如此等国势衰微,文明堕落,外敌纷扰,瓜分在即之像,非两百年沉沦洗雪无以焕然一新汉末魏晋南北朝,唐末之藩镇割据五代十国,宋末之金méngjiāo叠,此等大变革,从未如今日之镇**帝国,二十年即定鼎告终者何也?”

“只因支那国土太大,中央威权yòuhuò太大,地方割据之天然基础太强,民心久安之后必长久思动,才智之士各有怀抱,英雄豪杰各思权柄,而丧失凝聚力之腐朽文化,更需要外来之洗礼,历经百年重新铸就可以统合全体国民之理念,方可终luàn局开盛世。”

头山满等人听得入神,居然一时也忘了喝茶,只是聚jīng会神地看着明石元二郎,生怕听漏了什么。内田良平,更是双眼放光,不错神地盯着对面这人侃侃而谈。

“今日支那,貌似平静,却是暗流涌动,完全依赖于支那皇帝的巨大威望和支那军队的不败威名强行压制。支那皇帝之爪牙鹰犬遍布朝野,党政军警宪特,财**教,全cào于皇帝之手,此权柄之重,威权之盛,亘古未有。然支那之命mén,也即在于此。”

头山满脸sè微变,目光炯炯地看着明石元二郎,突然涩声说道:“你想…

…干掉皇帝?”

“不仅仅是我。”明石元二郎一字一板地说道,“支那有很多人,都盼着皇帝死掉,只不过都在观望而已。”

“皇帝最有力的臂膀,也就是那支军队,已经有了自己的意志。”明石元二郎缓缓说道,“武器有了自己的想法,就会变成一把妖刀,不但伤敌,而且首先就要割伤拿刀的人自己。支那皇帝让他的太子在陆军大学发表讲话,警告军人不要干政,这说明他已经对军队有了警觉,却没有在大战在即的时候清洗军队的勇气。”,

“这个局面是支那皇帝自己造就的。”明石元二郎说道,“他太急切,太求事功。开始是脱亚入欧,崇洋媚外,抬举文官压制军人,出了事情,有了外敌又抬高军人,刺jī民族主义,结果现在就是军政对立,社会割裂,还造就出了一批思想jī进的怪物…

…这就是支那,这就是千年古国的包袱即使是雄才大略的千古一帝,也只能是疲于招架,拆了东墙补西墙而已”

“我们要做的,不过是给这些隐藏在灰烬之下的暗火添上些油,扇一扇风。”明石元二郎冷冷地说道,“支那人的服从,只是对于力量最强的人。我们要让那个人的力量变成威胁自己的刀剑,让满脑子权力和xiǎo聪明的支那人变成他们血液中那个应有的自sī自利,冷漠无情,虚伪透顶的形象摧毁他们团结一致的假面具让这个国家再度狂暴起来,让那些标榜救国,野心勃勃的豪杰们都按照自己的想法行动起来到了那时候,我们就要招呼西方列强,以中国的血ròu化解他们在殖民利益上的矛盾,而帝国则近水楼台先得月,享受到这顿支那大餐中最为鲜美的部分”

“等到帝国在支那的尸体上吸足了养分,帝国反而会成为支那人的救主”明石元二郎双目放光,语气沉醉,“同文同种,黑发黄肤的亚洲兄弟沦为西人之殖民地,而惟有我大日本帝国,为东亚民族解放之旗帜东亚一体,驱除西人殖民主义之重任,舍大日本其谁?”

头山满此刻,已经是脸sè发红,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jī动。他的手中捏着那柄纸扇,青筋毕lù,已然是满脸的神往。他强压心头的bō澜,目光从内田良平,转到宇都宫太郎,终于一咬牙,向后移动身躯,突然容sè一整,深深拜服于地。

“明石君,头山此生,惟服西乡与伊藤二贤,此刻,却要再加上一个阁下了。”

内田良平微微一怔,却沉默地同样退后,伏倒在地,一脸的坚毅。

明石元二郎看着两人,眼中也逐渐泛起了晶莹。他同样退后,伏倒,语带哽咽,语气却是坚定异常:“头山君,内田君,之前得罪之处,还请原谅。明石发誓七生报国,愿生见大日本之光辉普照东亚,素敬二君报国心意之诚。自今日始,我明石愿与二君相约,挚诚相待,共赴国难,成就帝国征支大业”

“明石君,头山君,内田君,”一旁的宇都宫太郎已经是热泪盈眶,“诸位,就让在下,与几位一起,为了日本…

…为了天皇陛下,豁出xìng命吧”

“明石在这里,谢诸位。”明石元二郎再度起身之时,几人彼此对视,眼中已经再无之前的微嘲与戒备,只有志同道合的相知,“不过,方才那一番话,却并非仅是在下所思。”

内田良平微微一怔,有些狐疑地看着明石元二郎,而头山则微微lù出了思索之意。

“此对支方略,乃帝国重臣元老早早制定,已在支那布局长久,在下不过是cào刀之人罢了。”明石元二郎微微一笑,“伊藤,儿yù,桂,井上,松方等元老,和在下曾畅谈多次,如无此等觉悟,帝国早已归顺支那为其藩国了。”

“大和大和,何为大和?乃万民合一,团结一致,无有内斗也乃天皇万世一系,天下拥戴绝无二心也日本国虽xiǎo,却是百万合一;支那国虽大,却是一盘散沙诸位,宫内已有消息,陛下圣心初定,即将在朝鲜组建满洲军司令部圣彼得堡方面,日俄对华的联合作战计划也已敲定,日俄联合舰队的演习也已经完成总结检讨,各舰检修完成,舰队已经处于待机状态帝国与各国财团的借款安排已经秘密达成。帝国议会,即将正式批准日俄军事同盟协定陆海军与政界,诸财阀,已经行动起来,而引动支那风雷,让九州变sè之重任,就在吾等之手”

头山满诸人对视一眼,脸上的狂喜已经无法抑制

这一天,终于要来了

第五十三章 刺(上)

北京,静园。

郑宇默默地站立在皇帝身后,双手在老人的头上有力地揉动着,感受着手指之下,那股穿透肌肤的衰老气息,心中忍不住生出一股酸楚和迷惘。

“小宇,今天你铁叔,凡叔和刘相都找我谈过了。”皇帝舒服地哼了一声,“小铁今天是动了感情……下面那些人,也着实有些不像话。都是些没上笼头的野马,也只有他能管得住……我和他都放了话,再抓几个典型敲打敲打,军队现在还是乱不起来的。”

“只要有父亲在,这些军头自然要老老实实的。”郑宇轻声说道,“不过,我看日本人在这上头好像要打些主意,军队那边搞不好会有些想法。”

“别小看你铁叔,他可是个明白人。”皇帝笑了笑,“他的心里有国家,有民族,也有我这个老师在。打小看着他长大,这点信心还是有的。你凡叔就更不必说了,那可是个心思玲珑剔透的人啊。刘相是个识大体的,他和......陈磊不一样,不会趁这个机会落井下石。他表过态了,无意去争夺军方的权力,对于国防部目前的态势他有意见,但只要这两位元帅还在,他可以默认的。不过也还是提出了一点点建议,希望加大国防部的权力和影响。”

“刘相说的不无道理。”郑宇沉默片刻开口说道,“帝国目前的体制是仿了德国总参谋部,实权划一,军令最高。而英美体制,却是海军部,陆军部这样的内阁机构管着军种参谋部,军政高于军令,与帝**令高于军政的体制相反。当然,现在有两位元帅在,这体制运转倒是高效很多,部队的战斗力也高些,但以后……儿子只怕陆海两军的后继者,没有二位元帅的才干和威望,却要争同样的权柄,闹出些事端来。”

“小子,别跟我耍花枪。”皇帝显然心情不错,“你怕的,是自己威望不足,如果我不在了,镇不住这些元帅和军头吧?”

郑宇一愣,也只能很干脆地回答:“是。父亲明鉴。”

“不要着急。”皇帝笑了笑,“你还年轻,我身子骨也还壮健,要不怎么这岁数还能……搞大你母亲的肚子。”

郑宇噗哧一笑,却赶忙闭住了嘴。心想这男人最自豪的,还真是那床第上的功夫,连皇帝这样的非人类也不能免俗。

“我还能扶你走上个十年八年的。”皇帝闭着眼睛,轻轻抓住了养子的手,“小宇,这个江山,即使日后你多个弟弟,终归还是要靠你来掌握的。放心吧,我不会给你留下个烂摊子。这些事情,我都会帮你解决掉。”

“老天再给我十年,”皇帝傲然说道,“到时候,这个帝国就可以真正面对西方列强,发出自己的声音。小宇,我开创了这个中华帝国,而你要获得的是整个亚洲。咱们父子到时候比一比,看看我做明太祖,还是你当唐太宗。”

郑宇感受着老人手掌的温暖,感受着那股衰老却苍然的力量,心头发酸,又有暖流涌动,忍不住伏低身子,抱住了老人的头,很亲昵地把脸庞靠在老人的脸庞上。

不知为什么,感受着这位皇帝越来越像一个真正的老父亲,郑宇的心头有些空空的,又隐隐有些不安,满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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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一声令下,整个中华帝国的情报机器疯狂地运转起来。

总情局,宪兵队,警政部,各股力量组成了秘密调查部,全力调查阅兵式的刺杀威胁。所有原定在阅兵现场维持秩序的军警宪特人员,都被逐一甄别,档案堆了整整几间房子。

几天下来,甄别是卓有成效的。几个家里曾遭政权打击,对社会隐有不满的嫌疑分子遭到逮捕,总情局四处进行了雷厉风行的审讯。

郑宇已经整整两天两夜没有休息好了,此刻他满眼的血丝,往日的从容镇定已经拋到了九霄云外离阅兵只剩下一周了,可刺杀事件却依然没有头绪。他一页一页地翻着阅兵式安排,安保布置草图,一会又烦躁地站起来,直勾勾地盯着阅兵式现场的等比例模型,旁边的明月兰也顾不上管这人,沙哑着嗓子指挥着情报汇总和分析的工作。邱海阳已经跑去了**现场踩点,现在的郑宇,就如同一头困兽,想要做什么,却偏偏什么也做不了,

正当郑宇的烦躁达到顶点,即将爆发的时候,门突然砰地被撞开。郑宇闪目看去,刚要对这个不速之客喷发出怒火,却被对方狂喜的表情所震动。

“招了”

一个秘书挥舞着几张纸,满脸的喜色。

郑宇的瞳孔猛地收缩,嘶哑着问道:“怎么回事?”

“二号嫌疑人,那个沈南招了细节合理,逻辑顺畅,反复确认过,是实话”秘书激动地喊道,“是青年党收买了他他信奉青年党的主张,是激进分子,妄图刺杀皇帝,建立所谓的民主共和国”

“什么?”郑宇这一刻,却是全无喜色,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他可是国防军第一师的军官”郑宇瞪着血红的双眼,咬着牙问道,“国防军乃国之利器,他们的忠诚是无庸置疑的二号是铁一师受阅部队的军官,受阅部队是没有弹药的他们进入北京后,会经过反复搜查他根本没有能力刺杀皇帝”

“他说皇帝背叛了**,真正的**者要敢于清除叛徒他已经招供,检查人员里会有接应,到时候把弹药塞给他”秘书急忙说道。

郑宇沉默片刻,狐疑地看了看明月兰,明月兰跟着他来到里间。

郑宇轻声问道:“你看呢?”

明月兰摇了摇头:“不好说......那个人恐怕是真心想要刺杀,但问题是,这个方案太过脆弱。检查人员的安排是随机的,顺序也无法确定,他唯一的机会是正好在最后一道检查线遇到那人。另外,受阅前,还有一个受阅部队内部的互检过程,他们逃不过的。”

“这是幌子,”郑宇叹了口气,眸子里泛出了失望之色,“目的是迷惑我们。我可以确定,对方另有杀招。”

“可他们也达到了自己的目的。”郑宇苦笑一声,“从现在开始,国防军,已经不可靠了。”

“从一开始,您就不认为他们可靠。”明月兰眼中精光一闪,“现在正好名正言顺地对他们进行全面调查。隐患,必须清除。”

郑宇盯着这个在一瞬间散发出冷厉气质的美女,缓缓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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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

浓浓的黑,遮不住北京城的万家灯火。中华宫外一栋戒备森严的三层小楼,临时调查部几个宽敞的办公室,依然是灯火通明,人来人往,电话铃声不断。

内室。

郑宇睁着血红的眼珠,神色凝重地盯着对面的邱海阳。

“这两天考察下来,我和五处,天机的人都分别讨论过。”邱海阳同样是双目泛着血丝,神色异常郑重,“如果是我们来布置刺杀,最好的手段,其实就是......”

他指了指桌子上的示意图。郑宇看去,只见他的手在各种颜色的标识上分别点了点。

郑宇沉思片刻,眼中精芒一闪:“弱点……我们的布防,是多股原本互相牵制的力量共同协作,就难免有空隙。彼此有敌意,又比较陌生,就有机可乘。”

邱海阳点了点头,咬着牙说道:“对只要他们收买一些内应,就完全可以做到鱼目混珠届时就可以动手了”

“可是各部队各有辖区,”郑宇皱着眉说道,“阅兵开始前六个小时,阅兵区域就要封闭。他们怎么混进去?”

邱海阳伸出手,向下指了指。

“北京是老城,”邱海阳森然说道,“建城已经上千年了,往近了说,元朝,明朝,清朝,都大修过多次,战乱频仍,几百年下来,当年的城市规划早就散失了……这上千年下来,地下挖了多少坑,多少洞,多少密道暗井,怎么个路径,没人说得清楚阅兵的区域广大,周围的建筑物都可以藏人我们布置的保卫人员,毕竟也不能太过分散,彼此是要有个监督的这么多建筑,要严密控制难比登天。如果他们组织一个精锐的分队,假冒维持秩序的保安人员,完全可以藏在地下暗道内,加上内应的配合,就可以鱼目混珠,掌控住某座建筑,等陛下检阅部队的时候,发动袭击别忘了,日本人已经动用过掷弹筒,炸药这类武器如果他们有轻机枪,远程步枪,手雷和炸药包一类的玩意,还真的可能得手”,

郑宇心头大震。

他还是忽视了这个重要问题。

后世的安保,毕竟有无线电一类的器材确保随时联络,还有摄像头监视,故而安保中临时混入间隙的概率,就要低很多。可在这个时代,最大的软肋,其实是通信想一想,宪兵,警政部机动警察部队,禁卫军,总情局,彼此互不统属,又各有罅隙,如果是内奸作祟,一群乔装改扮的此刻从地下水道或其他地下暗道系统悄然潜入并控制沿街的一栋建筑,恰好在皇帝乘车检阅受阅部队的时候突然开火,那的确是非常恐怖的事情

可这一切毕竟只是邱海阳等人自己的推断,并没有什么证据。

而最大的问题是,以皇帝的个性,根本不可能因为这种子虚乌有的警告而放弃原定的阅兵计划,乖乖站在**城楼,在重重保护之下挥一挥手就了事。

皇帝戎马一生,以军人自居,又向来视军人为自己的股肱,对自己的威望有着绝对的自信,他能够接受这样的耻辱吗?

郑宇神色变幻,牙齿咬得咯咯直响,手掌青筋直冒,嘎巴一声折断了手中的红蓝铅笔。

“走,跟我进宫。”郑宇狠狠地吐出一口气,“小心驶得万年船......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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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华宫,御书房。

皇帝的眼神有些飘忽,脸上露出淡淡的嘲讽。他的手指轻轻敲击着书桌,似乎在自言自语,又似乎在问对面的郑宇:“杀我?真的要杀我?”

郑宇咬着牙说道:“父亲,交给我处理不把这些王八羔子切碎了喂狗,保您一个完美的阅兵式,这太子我就不干了”

“交给你?你想怎么处理?”皇帝盯着郑宇,嘴角微翘,“现在国防军都卷进去了……看这意思,总情局,警政部,甚至宪兵队,恐怕都不那么干净,这还真是洪洞县里无好人了……这过江龙要来试试水,池子里的王八也都憋不住要浮上来。就凭一个猜测,你准备怎么拿他们?”

“从内应入手,顺藤摸瓜。”郑宇恶狠狠地说道,“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狠人做事,总有动机如果实在还是查不出来,那就干脆把那些建筑周围的地下通道全部用混凝土封死加派三人一组的巡逻队,军犬队,十步一岗,五步一哨先过了阅兵这一关,以后再清理这些杂碎”

皇帝看着郑宇,目光渐渐柔和下来。

“国防军这一次虽然出了些问题,但最好不要太过株连。”皇帝叹了口气,“再好的树苗,也难免长出些怪模怪样的枝杈来,可不能因为这个就把树砍了……国战在即,国家确实也禁不起太多折腾。只要他们不越界,有些事情我也不想追究太深。”

郑宇刚想说话,可看着皇帝露出的疲惫和老态,终究是心头一软,只好默默地听着。

“小铁已经答应对国防军进行整肃,你把这个事情交给他,让国防军自己解决,他终究要给我一个交代。”皇帝的语气逐渐凝重,一股莫名的气势又隐隐弥漫开来,“出了这件事,国防军也没什么借口推三阻四了,倒也不是什么坏事。不过,要谨防日本人在后边使坏,这点,你之前的顾虑是很有道理的。越是这个时候,我们自己越是不能互相疑神疑鬼的。这些小鼻子,这上头的门道鬼着哩......”

第五十四章 刺(下)

“警政部那边你不用担心,赵秉钧是条忠狗,警政系统,只要我说句话,他是敢下死手的。”皇帝起身,走到窗前,凝视着窗外隐约的灯火,郑宇默默地走到养父身边,扭头看着老人。

“宪兵队的岑春暄,二十多年前就跟了我,这个人忠勤可靠,铁面无私,是值得信任的。”皇帝继续说道,“总情局的秦光就更不用说了……你要查,不能太过自专,要尊重这些前辈,也要信任他们。这都是我简拔起来留给你的。说吧,你具体的想法。”

“是,父亲。”郑宇恭敬地一鞠躬,“依儿子的想法,无论如何,这个时候有杀错没放过,先把嫌疑人统统逮捕审讯,同时对涉案的单位要严密封锁和甄别,另外对敌人可能潜伏的高层建筑全面封锁盘查,查清敌人的布置。”

皇帝盯着他,片刻之后微微一笑:“你的想法恐怕不是被动防守这么简单吧?”

“父亲明鉴。”郑宇心悦诚服地说道,“其实这就是个打草惊蛇的办法。说白了,这些叛逆做此逆事,自然是心中不安。一旦发现我们已经察觉,抓了他们的人,封了他们的布置,全面盘查,恐怕就要开始疑神疑鬼人心惶惶。这么大的事情,肯定跑不了内外勾结,参与的力量很多,那就难免互相猜忌。这样一来,他们中恐怕就会有人有些其他的想法,我们的机会就来了。”

“最好的策略,永远是挑动敌人内讧。”郑宇肃然说道,“这就是儿子的一点想头,请父亲指点。”

“放手去办。”皇帝想了半晌,斩钉截铁地说道,“无论闯出多大的篓子,你的后面有朕。天塌下来,有朕顶着。”

郑宇看着老人如同钢铁一般坚毅的侧脸,用力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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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西城,警政部大院。

黄铜铸造的金龙腾云盾型国徽,高悬大楼之上。机动警察部队第一支队二大队四中队长肖猛,凝视着国徽,转过头冷冷地说道:“我要挽救国家,没有错。”

“勾结日人,谋刺皇帝,颠覆国家,危害国战,你已经是罪恶滔天。”一位身穿黑色制服,表情严肃的中年特工盯着他,一字一板地说道,“挽救国家?你说的国家,到底是日本还是满清?或者是俄国?”

“我对祖国的忠诚,你们根本无法理解,也不必理解。”肖猛的眼中闪过一丝莫名的怜悯,看在特工的眼里却让他格外火大,“你们……不过是皇权之下的一群狗罢了。我和你们没太多可说的。”

特工看着这人轻蔑的眼神,顿时火冒三丈,刚要发作,旁边一个宪兵上尉拉住他,淡淡地说道:“刘科长稍安勿躁。这人乃是重犯,有了伤损,误了大事就麻烦了……既然执迷不悟又何必废话,先卸了四肢,到了局里自然有他的好看。”

特工盯着宪兵上尉,半晌后吐了口气:“自当如此。”

旁边的特工走过去,熟练地卸掉了肖猛的关节,两条胳膊立刻无力的耷拉下来。肖猛满头冷汗,却是强撑着只是痛哼了几声。

“这只是开始,”特工微嘲说道,“等你到了局里,到时候哭着喊着只求一个速死。”

“还有八号和九号嫌疑人,”宪兵上尉轻声说道,“快些吧。”

特工点了点头:“聂上尉忠于王事,想来必定前途无量。”

他做了个手势,特工们立刻分头行动。

宪兵第一团一营二连连长,帝国陆军大将聂士成侯爵次子,陆军上尉聂宪藩看着一行人的背影,摸了摸下巴,轻轻叹了口气,指挥着宪兵们开始封锁机动警察部队驻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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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情局的地下牢房里,热气蒸腾,地下深处那股透骨的寒意,早已在炭火炉的热气中消散无踪。几个特工睁着血红的眼睛,上身敞着,一个脸色铁青的青年特工,把红红的烙铁恶狠狠地暗在肖猛的胸口,肖猛吼声如雷,震耳欲聋的惨叫如同要撕裂在场众人的耳膜。

“说”

“说......什么?”好半晌,肖猛才缓过神来,头不抬,眼不睁,汗水滴滴答答地淌下来,因为痛苦而极度扭曲的面部肌肉,还在一丝丝地弹跳着。,

青年特工顿时火冒三丈,一把揪住对方的下巴,把那张蜡黄的脸抬起来,盯着对方的双眼,恶狠狠地说:“交代你的同党你们的计划说出你知道的一切”

“没有,什么都没有。”肖猛喘息着,声音微弱,“什么都没有......”

“继续”青年特工放下对方的下巴,一脸的怒色化成了冷漠,竖起四根手指。几个特工知道是要上四号,心头会意,却也有些惊讶于这一次刑讯强度攀升之快。

一个特工摇动手柄,肖猛的刑架放倒,另一名特工拿着几张浸湿的桑皮纸,往肖猛脸上一糊。

“上次的记录是吹了三十二张,看看这次能不能破纪录。”特工笑了笑,“咱这组经手的冠军是个日本人,连吹四十八张,啧啧……专业人士,肺活量就是大。兄弟,你还得练练。”

“废什么话,”另一个特工糊上五张桑皮纸,又浇上一杯水,片刻后,肖猛剧烈地挣扎起来。

“这活名字吉利,”刑室外,隔着玻璃窗,四处一科科长丁道平说道,“叫贴加官,加官进爵……老祖宗几千年传下来的活计,管用。”

“这人够硬气,你们下手有点分寸,可别把人折腾死。”明月兰平静地说道。

“你放心,这里边的都是好手,表面上的暴躁不过是演给犯人看的。”丁道平说道,“现在是施加压力,一点点把对方的精神折磨崩溃,只要打开一点缺口,就可以用药了。现在就是要不断加大力度,让对方产生苦难好无止境,生不如死的绝望。在那个时候,用了药,给他们幸福生活的一点念想,再强的汉子也得招。即便是专业人士也禁不起几轮折腾。”

明月兰点了点头:“我要的是速度……殿下那里等着回话。”

丁道平一笑。

不一会,刑室里的惨号和怒吼加倍地响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明月兰一身白衣,盈盈若仙,来到肖猛面前,看着这个已经被折磨得不成人形,又在几种特殊药剂的注射下处于迷乱状态的躯体,柔声说道:“你受苦了。”

肖猛勉强抬了抬眼皮,却又徒劳地放弃了,只是低低地说道:“你……是谁?”

“我是来救你的。”明月兰柔声说道,“你犯错了,受了处罚,要一直遭这个罪。但我可以救你。”

“救……救……”肖猛的身子微微颤抖着。

“你的妻子,女儿,父母,还在家等着你。”明月兰柔声说道,“你的女儿喊着要爸爸回家陪她玩,你的妻子给你铺好了暖暖香香的床。”

肖猛的身子猛地颤抖起来,他艰难地睁开一丝缝隙,看着对面的白衣仙子:“我……我……对不起……”

“你还来得及。”明月兰继续柔声说道,“你的家人都在家等着你。只要说说你知道的东西,你就可以回家和他们在一起。不用再遭这个罪了。”

“你……你……孩子,小婉,妈……”肖猛语无伦次地说着,嘴角咳出了血沫,“我要回家,回家……看……”

“咱们先聊聊,”明月兰笑了笑,“你给我讲讲你的事情,然后我送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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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议院资深议员,预算委员会委员耿平,坐在书房里,有些魂不守舍地看着窗外的夜色。

“老耿,说句话吧。”国防部动员厅四局局长长杨千里脸色惨白,涩声说道,“听说今天宪兵队去了警政部……原定下手的地方,警戒严了几倍恐怕计划是泄露了”

“抓吧,抓吧……”耿平的身躯微微颤抖,哑着嗓子说道,“都抓完拉倒……我看到时候军警宪特都得造反。”

“老耿什么时候了,你还他娘地婆婆妈妈”杨千里压着声音低吼道,“到底那边是什么章程?这边恐怕是要出问题了……现在只能那边先动起来”

“章程?”耿平转回头,冷冷地看着杨千里,“皇帝不死,他们能折腾个屁的章程现在我们还能做什么?乖乖回家睡觉,要么到时候得手,咱们回到那边,做一方诸侯方伯;要么等着被总情局抓去吃牢饭,挨枪子”,

杨千里脸色涨红,脸上的青筋一蹦一蹦,压着声音说道:“我看是危险了……他娘的,搞不好是其他人漏了马脚,打草惊了蛇,害我们受了池鱼之殃”

“现在别说这些没用的。”耿平看着自己这个老乡,目光渐渐凝聚起来,“我现在心乱如麻,你想怎么办?”

杨千里看着这个往日高谈阔论,一副智珠在握的议员,心里不屑地骂了句“百无一用是书生”,却也知道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他的脸上显出狠辣:“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老耿,你说,咱们要出首,能不能活命?”

耿平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个丘八,一时竟然不知道如何回答。

“说到底,咱们是受了蒙蔽”杨千里狠狠地说道,“改集权帝制为邦联制,地方高度自治,拥有地方军队……要不是这么被哄上贼船,咱们能一步步被拉下水,最后卷到这里头来?操他娘的,那几头老狐狸,发他娘的春秋大梦想跟皇帝斗?就算查贪腐查到他们头上,最多也就是丢官罢了现在怕是灭门只在朝夕再说了,现在就算**皇帝又如何?照样有那个太子在那小子看起来是得了皇帝的真传,绝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我算看透了,只要这两个人在,那些玩意根本上不了台面。小日本,老毛子,都不是什么可信的,还不是让我们当出头椽子没安好心”

耿平看着这个突然爆发的丘八,一股莫名的恐惧一下子攫住了心脏,连血液似乎都冻住了一般。

当初自己到底是怎么昏了头,居然和那帮人搞起了这种玩意一步一步,居然就走到了这步田地之前还想着,外有日俄,青年党,**党,内有这么多地方大员,文武重臣,自己首倡大义,诛除暴君,就是中国第一流的瞩目人物,未来走到哪一步,真的是尽可想象的事情现在被对方这一盆冷水浇下来,他才冷汗涔涔地意识到,这一切,恐怕都不过是个美丽的泡泡罢了

什么诛除暴君,首倡大义?只要皇帝提前察觉,不过就是叛逆,要抄家灭门,还要被打上汉奸的标签,遗臭万年成者王侯败者寇,什么他娘的历史,舆论,还不都是任人操弄的玩意

耿平咬牙切齿地思索着,看着对面的丘八脸上的戾气越发浓重,心头一颤,终于一股狠辣也涌上了心头。他长身而起,盯着对方,也是恶狠狠地说道:“老杨,咱哥俩头磕地上,焦不离孟孟不离焦你想出首,那刀山火海自然是兄弟俩一起趟”

他又低声说道:“这事不能太过操切,咱们身边也有耳目……咱俩得马上核计核计,得想个万全之策,把这帮小子一网打尽,说不得皇帝也能顾念几分功劳。”

杨万里精神一振,抓住对方的手,阴狠地一笑:“老耿,咱俩兄弟同心,其利断金来,说说你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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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中华宫,御书房。

皇帝看着疲惫不堪,眼泛血红的郑宇,心头不禁一软。他站起身,踱到郑宇身旁,拍了拍养子的肩膀,苦笑一声:“这事情你办得很好。你这个孩子……你母亲可都埋怨我好几天了。你赶紧去洗洗澡,回家好好睡一觉,要不连我都没得睡了。”

郑宇一乐,精神一松,整个人顿时被一股倦意所淹没。他的身子微微摇晃,眼皮立刻就打起了架。

皇帝赶忙扶住了郑宇,冲着外边喊了起来:“耿轩”

耿轩推开门走了进来,见状急忙上前扶住郑宇。

“把小宇送回静园,好好休息。什么也别让他干了。”皇帝爱怜地抚摸着养子的头,“这是你未来的东家……小心些。”

耿轩眼神一凝,眉头挑了挑,沉声应了是,扶住了郑宇。

郑宇对着皇帝勉强咧了咧嘴,强撑着精神说道:“爸……还有一个人,我不放心。”

皇帝眼中波光一闪。

“葛少杰,”郑宇低声说道,“这个人,有问题。”

皇帝默默地看着郑宇,缓缓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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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城,再一次沸腾了。

国战在即,阅兵在即,眼看着就要亲眼目睹着无敌雄师,告别京畿北上征战,北京城的老百姓都是翘首以待。,

多少年没搞过阅兵了?第一次是十年前的开国大典,第二次是五年前……铁四号案和海蓝泡惨案,这是第三次阅兵,恐怕也是意义不下于开国大典的一次只因为这一次阅兵,针对的就是国战,是国家生死存亡之战

可就在这个当口,万众一心筹备阅兵,准备国战,举国热火朝天,民气沸腾的时候,居然就出了一桩天字第一号的大案,谋刺皇帝卷进来的,不但有日本人,青年党,还有堂堂的地方大员,中枢议员,国防军军官,甚至是警政部

三月八日,距离阅兵还有四天。

京华报纸,铺天盖地全是刺杀案的报道,满篇都是各界知名人士的愤怒指责。牵涉其中的山东,江苏,四川,江西四省政要,不但已经被地方警政和总情局,宪兵队系统联合锁拿进京,更是在报章上成为万众唾骂的民贼,汉奸就连一直威望极高,国家倚为柱石的国防军,由于涉嫌谋刺的军官,又正好出在第一王牌的铁一师,威望也是为之一降。

原本就趾高气扬的皇家禁卫军,甚至近来由于被指为避战有些灰头土脸的海军,在国防军同仁面前,都是越发扬眉吐气,有些激进的禁卫军军官,甚至敢用看叛逆的挑衅眼神看着国防军的军人至于警政部的机动警察部队,更是在赵秉钧的勒令之下接受严厉整肃,凡是政治上不够可靠的,不论官兵,一律先看押起来

国会下院,一些一直主张地方自治的自由派党员,开始四下串联,纷纷和复兴党的友人拉关系套近乎,甚至已经有了在野党议员公开**,转投复兴党的事例。即便是孙文的立宪党,同为执政党同盟的成员,可由于一直以来在地方自治,参政会体制等问题上的暧昧态度,内部也生出了些许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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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华宫,太子办公室。

郑宇放下手中的报纸,看着窗外明媚的*光,缓缓地吐出一口气。

殃及池鱼。

一个刺杀案,最后导致他一直想要逐步推动的地方民选自治遭到重挫,这的确是他始料未及的。原本是奔着日俄下手,没想到首先打到的却是一群对中央体制心怀不满,满脑子地方割据做土皇帝的地方大员,乃至乡绅地主。这可的确让他有些哭笑不得。

郑宇看着铺天盖地的报道,心里如同打翻了五味瓶,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

这都是些什么人是多么的贪婪和愚蠢难道除了争权逐利,这些人的脑子里就不能考虑些国家和人民?难道自己苦心孤诣谋划的,就是为这么一帮子泥扶不上墙的货做嫁衣?

郑宇有些烦躁地站起身,踱到窗前,打开窗户,深深地吸了口气。

片刻后,他有些疲倦地晃了晃头:“进来吧。”

柯山走进来,轻声说道:“殿下,北风的阶段报告。”

郑宇从明月兰的手中接过报告,翻了翻,往桌子上一扔,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靠在靠背,闭上了眼睛。

明月兰对着柯山无奈地笑笑,走到郑宇身后,十指灵活地在郑宇的头上按动起来。

柯山捡重要的事情,提纲挈领地说了一遍,郑宇闭着眼睛咀嚼着,脸上的烦躁之意逐渐少了几分。半晌后,他突然问道:“那个拉斯普京怎么样了?”

“已经获得尼古拉大公的信任,并且在圣彼得堡的贵妇圈子里有了些名气。”柯山说道,“已经有人推荐给亚历山德拉皇后了,不过还暂时没有下文。”

郑宇点了点头。

这事情急不得。任何一个皇室,即使是尼古拉二世这样出名的被老婆操纵,而老婆又是个疯癫女人的沙皇家庭,也不是那么随随便便就能接纳一个神棍的。前世那人大约是到了1908年才能控制皇后,进而影响沙皇,这一次需要多久?

“那货的......”郑宇想起前世那个“世界最长**”,著名的拉斯普京之根,本想问问,却想到身后那名女子,总算把要出口的话又咽了下去,“到底有没有什么真本事?”

“只是个有些催眠术,房......”柯山看了眼明月兰,有些尴尬地笑笑,见对方并没什么异样,咽了口唾沫继续说道,“……中术比较厉害的恶棍农民,骗子,会些催眠术和心理暗示。他家乡村子里的女人,邻村的女人,都被他玩弄遍了,现在是圣彼得堡的女人倒了霉,尤其是那些贵族家庭的怨妇。”,

郑宇的嘴角绽出一丝微笑,想着沙皇和他的亲戚们,一个接一个被戴上绿帽子,而偌大的俄国,最后居然被一个**无行的恶棍操纵国政多年,会是个什么样的场景?

想着想着,郑宇满心的烦躁似乎也消减了几分。

柯山看到郑宇的表情,心中倒也松了口气。

“老金在蒙古怎么样?”郑宇又开口问道。

“过的不赖,那边的网络已经建起来了。”柯山收拾心神,肃然答道。

“这小老头,倒还真是个材料。”郑宇笑了笑,“二处最近有些变动……月兰,你琢磨琢磨,看看他的位子能不能再提一提。二处,咱们不能老是借用。”

明月兰知道这位太子终于要对局里安插人手,当下认真地说道:“以他的资历,干个科长还是没问题的……要再往上提,就得等这次立了功再说。”

“不急。”郑宇笑了笑,“他现在在那边做的,也等于是个科长了。要不二处添个编制,科也好,站也好,总之要给他个名堂。剩下的,就看他怎么做了。”

明月兰清脆地答了声是。

“马朝阳在东北进展如何?”

“东行还在追查刘琴那条线,”柯山肃然说道,“对方很老练,不少线头都早早被掐灭了。”

“这事情必须追查到底。”郑宇心头一紧,感到隐隐有些不安,“国战在即,咱们内部留着这么大一个隐患,那是要出大问题的。”

柯山点头称是。

“对了,罗安杰那小子最近怎么样?”

半晌之后,郑宇嘴角微翘。

“已经到基地了。”柯山说道,“教官说他倒是个好苗子,身体不错,视力和平衡性都很优秀,学习能力和**也很强。”

“那就好好栽培一下,”郑宇很认真地说道,“他,我有大用。”

第五十五章 帝国之魂

第五十五章

帝国之魂

华夏十年,三月十二日。

晨风吹过长街,寂静无声,惟有军旗迎风招展的飒飒声。英武雄壮的军人,威严刺天的大炮,肃立如林的战马,卧虎盘龙的军车,肃立于长安街两侧,如同巍峨的兵马俑。

清晨的阳光,在这威严肃杀的画卷上,勾勒出了金sè的轮廓,郑宇站在天安mén城楼之上,对着身旁的帝**政大员和友邦来使点头致意,又转回头默默地看着斜前方那个魁梧威严,如同遮盖了整个天地一般的黑sè身影。

雄伟壮丽的广场之上人山人海。

百万民众,就那样静静地,默默地站在一起,期待着,企盼着。

这是他们的国家,这是他们的庆典,这是他们的节日

在内忧外患的日子里,他们对国家有了从未有过的依赖感和期待感。

他们渴望亲眼看到那支军队,那些帝国的保护者,看到那位帝国的魂魄

只要有那个人在,这个国家,就永远稳如泰山

礼炮声响,天安mén城mén大开,一队身着全黑禁卫军礼服,怀抱钢枪的战士,结成了坚固的方阵,迈着尺量般jīng确的步伐,齐步前行。当先的三人,郑重怀抱一面血红的旗帜。移动的刺刀丛林,护卫着这面象征帝国的旗帜,来到了汉白yù旗杆之下,城上城下的百万军民,屏气凝神,等待着那个庄严的时刻。

旗手把国旗系于绳上,七十二mén礼炮同时鸣响,旗帜缓缓升起,旗手的右手向空中猛地一挥,一面巨大的红底金龙踏日国旗,就在这晨风中烈烈飘扬起来,如同半空中冉冉升起的一轮朝阳,那般绚丽,那般耀眼

“升国旗,唱国歌”

唱礼官一声高亢的呼唤,扩音器中传出了庄严的国歌伴奏,所有人手抚左xiōng,眼含泪水,向着那面缓缓升起的国旗,满含感情地唱起了国歌《华夏颂》。百万人汇成一个声音,那股jī扬壮烈,直冲霄汉,郑宇的xiōng中,也被一股无以伦比的壮烈与豪迈所充塞

“大国泱泱,始于洪荒;

两河怀抱,雄立东方;

炎黄我祖,耕垦中土;

凤凰来仪,万民泽福。

四大发明,灿若朗星;

唐诗宋词,汪洋恣肆;

仁人志士,前赴后继;

汉唐雄风,传承不止。

秀美山川,瑰丽诗篇;

丰饶物产,独厚普天;

中华风骨,代代相传,

人文遗迹,遍布乡间。

久盛生骄,久富生傲;

闭关锁国,难阻洋炮;

割地求安,国运日黯;

黎民百姓,生灵涂炭。

英雄奋起,复我江山;

物换星移,地覆天翻;

万民乐业,旭日东升;

国运昌隆,豫大丰亨。

炎黄子弟,勿忘国耻;

不为强国,便做奴隶;

光我华夏,耀我祖先;

千秋万代,中华永昌”

一曲唱毕,余音渺渺,郑宇眼中含泪,看着身前那个黑sè的身躯,感觉到那个熟悉的形象,越发地高大魁伟,如同顶天立地,撑起了这华夏苍穹,一手打破了曾经笼罩这方土地的yīn霾他的心中只有一个声音:“男儿,当如是”

他感到手上的力道越发紧了,扭头看去,只见盛装的皇后一脸掩不住的爱慕,就如同一个刚刚坠入爱河的xiǎo姑娘,脸蛋红扑扑地看着自己的丈夫。郑宇看着台下的人海,感受着那股弥漫四野的崇拜与敬仰,狂热的jī情,顿时就感到了一阵颤栗和眩晕

这是一个帝国一个四亿五千万人口的大帝国

而这个国家,就属于面前的这个老人,自己的养父这是他的帝国,他的人民,他的一生功业这样的一个人,无疑曾经失去很多。可看着今天的这一切,又有什么代价,是不值得付出的

郑宇看着自己的父亲,放任泪水肆意地流淌着。他终于最终确认,自己这个莫名其妙的穿越,就是命中注定要来亲眼目睹这一段传奇,谁随这个不可战胜,不可超越的身影,感受他的一切,记录他的一切,追随他的脚步,直到地老天荒

“检阅受阅部队”

唱礼官一声大吼,皇帝对着台下挥了挥手,又迎来了一阵山呼海啸一般的欢呼。皇帝缓缓转过身,与皇后轻轻地拥抱了一下,顶了顶额头,又对着郑宇一笑:“你上来,我下去。”,

郑宇一怔,晕晕乎乎地被推到了观礼台的正中间。皇帝在shì卫的簇拥下走下了城楼,上了那辆特质的防弹轿车,在两名贴身护卫的保护下,驶出了天安mén。

郑宇孤零零地站在观礼台最前排的正中间。

这个tǐng拔的黑sè身影,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是太子是未来的帝国皇帝

百万军民,在这一瞬间,再度发出了山呼海啸一般的欢呼,民众jī动地挥舞着手中的国旗,对着远方天安mén城楼上那个身影欢呼雀跃,又紧接着看到了那辆驶过金水桥的黑sè轿车,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又再度jī动地欢呼起来。

人cháo在这一瞬间涌动起来,负责治安的警察和宪兵,禁卫军赶忙呵斥人群稳定下来。分割成一个个xiǎo方阵的人群,总算恢复了秩序,只是在原地喊着,哭着,很多上了年纪的老头子,忍不住跪下了身子,一个接一个地磕着头,满脸的泪水,也不知道嘟囔些什么。

皇帝,孤独地行于长街之上,感受着百万军民的狂热与敬仰,体会着那种甚至称得上是“信仰”的崇拜,一丝微笑挂上了脸颊。他绷了绷脸部的肌ròu,缓缓挥动着手臂,所到之处,人cháo的涌动就jī烈数倍,喜悦和兴奋至今的哭喊与欢呼就要疯狂几倍

皇帝tǐng直了xiōng膛,傲然地接受着一切。他问心无愧,他当之无愧,他此时此刻的心中,只有“无悔”两个字

一切的牺牲,一切的扭曲,一切的苦痛与悲凉,一切误解和毁誉,一切情感和理智的冲突矛盾,一切午夜辗转反侧的纠结,哪怕是一个人行于长街之上那永无止境的孤独与悲凉,屹立孤峰任风雨摧绝的寂寞如雪,都是值得的。

这个国家,已经按照自己的意志,走上了多少人曾经梦想过的轨道皇帝的目光是那般的幽远,那般的飘渺,他看向人群,目光专注,却又似乎穿透了人群,直看到了地平线的劲头,穿越了时间和空间的界限。

隆隆的礼炮声已经结束了,人cháo的狂热涌动渐渐平息,皇帝的御车已经来到他最心爱的战士们中间。那一个个黑sè的,黄sè的,蓝sè的,绿sè的,红sè的,白sè的方阵,如同刀砍斧剁,又如同钢铁的森林,散发着死亡与光荣jiāo织的复杂气息,就那样毫无保留地展示给自己的最高统帅。

皇帝看着那一面面手授的荣誉军旗,心中默默地回忆着他们的光荣战绩,不由得想起了在这条路上,曾经一同走过,却中途摔倒或分道扬镳的一个个身影,默思着那些熟悉的脸庞,脸上的表情依然是那般严肃,可心脏却如同电击一般的颤抖着。

皇帝按捺着内心的bō澜,依然是军姿笔tǐng,目光如电。他冷厉的目光扫过一个个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的面孔,感受着他们心中的jī动与自豪,感受着他们慷慨豪迈的情怀,皇帝躯体中的那股衰老与疲惫,就如同被一阵làng头卷过,消失无踪。在这一刹那,皇帝仿佛又回到了三十年前,在安南,第一次掌握了那一支军队,走上那条危机四伏,凶险莫测,偏偏又有着无穷yòuhuò的道路。

那是怎样一个bō澜壮阔的大时代

那是如何一段用血泪铸就的传奇

看着这些更加彪悍,更加勇武,更加训练有素的虎贲,皇帝的身躯越发tǐng直。他目光炯炯地打量着每一个方阵,每一张年轻英锐的面孔,敬了一个庄严的军礼。

“禁卫军第二团,白虎团,有我无敌”

“国防军第一团,廊坊团,战则必胜”

“海军陆战队第一团一营,仁川营,必擒敌酋以献陛下”

“国防军重炮第一旅,火神旅,一营,仗陛下威灵,无往不克”

...

...

皇帝听着这一句又一句真诚而豪迈的口号,从这些朴实而严肃的军人口中,用千人合一的气势吼出来,一股血贯上了脑mén,整个人也有些微晕。他看着这些英勇无敌的战士,心中涌动着无边的豪情。只要上天再给自己……十年……不,二十年什么亚洲殖民秩序,远东势力均衡,统统都要砸碎。中华天威注定要震惊当世

这只雄狮的苏醒,拿破仑的预言,是一定要在自己的手中实现的

大丈夫,当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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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宇看着身后半步站立着的身影,看着穆铁抿着嘴chún面容如铁的神态,看着许凡一脸凝重目不转睛的做派,又偷眼看了看微微带了点jī动的刘定一,心说这要是突然来个陨石从天而降

……恐怕这个中华帝国,就要陷入无政fǔ状态了。

不会的。

他马上否定了自己。

只要有那个人在……这个帝国,就永远不会灭亡。

第五十六章 军威

第五十六章

军威

“很壮观的景象。”郑宇的耳边,突然传来了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他扭头一看,只见一张胖胖的白人脸庞,就在自己侧后,此人身穿全套礼服,斜披外jiāo绶带,粗粗的脖颈和敦厚的下巴十分显眼,正是新任美国驻华大使威廉?罗克希尔。

郑宇微笑着点了点头:“威廉,这是帝国人民对陛下的爱戴。如果贵国的华盛顿总统在世,恐怕也可以出现同样的场面。”

“除非国父从陵墓里钻出来。”罗克希尔摇了摇头,“我比您更了解我们那些可爱的扬基佬。他们对伟人,没有太多兴趣。他们在乎的,只是公理和正义,当然了……还有我们公正无sī的mén户开放,以及……商业利益。”

郑宇转回头,淡淡地说道:“每一个民族在崛起的时候,都会有英雄应运而生。贵国独立之时,有华盛顿,杰斐逊,富兰克林,亚当斯和迪克逊等诸贤,而我帝国,当然首先就是陛下。人民之所以爱戴英雄,是因为他们为国家和民族作出的贡献。今日之帝国,乃人民之帝国,也是陛下之帝国。查尔斯,你看到这些,应该明白,陛下的意志,不可动摇,而帝国在亚洲的地位,也是牢不可破。五亿军民团结如一人,威廉,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罗克希尔凝神看着对面涌动的人海,看着长街两侧那肃杀威武的军队,目睹着那辆黑sè的汽车,孤独地行进在长街之中,所到之处,山呼海啸。他忍不住呻yín了一声:“上帝,这就是东方的拿破仑……”

“他比那位法国皇帝还要伟大。”郑宇摇了摇头,“他不会远征俄罗斯,也不会妄想统一世界。他只是要恢复自己祖国的光荣与传统,实现这个国家有识之士的梦想。他不会把自己的意志强加在人民头上,让他们忍饥挨饿地一次再一次地对外征战。他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国家,为了民族,为了民众。威廉,这样的一个人,是不可能被击败的。”

罗克希尔沉默片刻,轻轻点了点头:“向上帝发誓,您说的对,我年轻而尊贵的太子殿下。”

他看着远方那个缓慢而坚定的身影,深深吸了口气:“如果我不是合众国的大使,而是三十年前刚毕业的费城xiǎo伙子……也许我会选择效忠这位陛下,而不是加入兵团。”

郑宇眼中光芒一闪,笑yínyín地说道:“威廉,听说你是法国圣西尔军校毕业,在阿尔及利亚服过役?”

“正是。”

“看来我们的共通点还真不少,你是军人,我也是军人。听说您还曾经在史密斯学会的赞助下到méng古和西藏旅行过?”郑宇轻声说道,“我读过您的游记。对藏传佛教,您的见解很是独到。有空咱们不妨切磋一二。”

“殿下,您也对藏传佛教感兴趣?”罗克希尔兴致盎然地问道。

“父亲被藏传佛教认定为释迦摩尼的化身,”郑宇点了点头,“在下又怎么会对藏传佛教一无所知?威廉,过两天我请你一起跑跑马,喝喝下午茶,咱们好好聊聊。”

这时,郑宇似乎感受到了身旁另一道复杂而怀疑的目光,他略略转过头,对着英国驻华大使朱尔典洒然一笑:“爵士?”

朱尔典微微欠了欠身:“殿下,关于中英合作进一步的细节问题,白厅昨晚已有电令,还请转告皇帝陛下,尽快磋商。”

郑宇含笑点了点头。

朱尔典斜睨了一眼罗克希尔,两人的目光一对,隐隐有火huā迸shè,各自转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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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街的一座建筑,二楼窗口,一个中国市民打扮的白人咽了口唾沫,目瞪口呆地说道:“我的上帝,这样的国家,是不可战胜的……”

他的身边,一个大学老师打扮的中国男子,扶了扶眼镜,轻声说道:“迪亚斯先生,对于帝国的实力,请不要有任何的怀疑。而帝国之王道大义,对于亚非拉诸后进民族相互提携之诚意,可以对上帝起誓……”

“您说得对,我的朋友。”白人喃喃说道,看了看身旁两个荷枪实弹的警卫,“这是一个强大的帝国,一支不可战胜的军队。我的上帝,幸亏你们在亚洲。”,

“帝国外jiāo之宗旨,乃是和平,平等,互利。”中国男子轻声说道,“帝国不是不列颠,也不是法兰西,更不是德意志。中华悠悠五千年历史,行王道仁义,岂是是恃强凌弱的欧洲殖民者可以相提并论。”

“您说的对,那些殖民强盗,愿上帝保佑他们统统下地狱”白人男子划了个十字,“我想,我知道怎么对戈麦斯将军汇报了。”

“请转告将军,敝国皇帝陛下将是他最最忠实的朋友。”中国男子拍了拍对方的肩膀,“陛下坚持认为,委内瑞拉人民的幸福与自由,系于将军身上。至于卡斯特罗阁下,最适合他的,还是欧洲的乡间别墅和美nv。”

“另外,关于您提出觐见皇帝陛下的请求,由于皇帝陛下国务繁忙,实在抱歉。”中国男子的话顿时让这位白人脸sè灰败。

中年男子心中暗笑,脸上却是无比严肃:“不过,敝国皇太子殿下,将于明日亲自接见贵使。关于敝国与委内瑞拉之事宜,皇太子殿下将负有全权。”

白人男子眼睛一亮,缓缓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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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回到城楼观礼台之上的皇帝,jīng神抖擞,毫无疲态,整个人,散发出了一股很久没有出现过的活力。

阅兵式已经正式开始。整齐的方阵,逐次穿过东长安街上那座甲午之后修建的凯旋mén,踢着鹅步,逐次穿越观礼台前的长街。

皇帝的心情着实不错,笑着把郑宇推上前台,让他来充当解说人。郑宇也早知这个安排,虽然有些紧张,却也是从容地开始了讲解。

由于长期的西化,中华帝国的上层几乎都能讲流利的英语,而皇帝的英语更是出类拔萃。鉴于众多友邦人士在场,也鉴于这事情本来就是对外示威,郑宇也说起了英语。

“……诸位,现在走过来的就是中华帝国最为善战之军队,也即是陛下之亲卫部队,皇家近卫军第二团,白虎团……该团,是按照防御中能够对抗亚洲其他军队一个整师的来进行编制和演练的。这是一支英雄辈出的军队,足迹南到顺化,岘港,北到黑龙江……该团的团长是帝国战斗英雄,特级白虎勋章,二级青龙勋章获得者,吴佩孚上校。这位上校年方三十一岁,已经受封子爵,称得上年轻有为,不过一直没有婚配,倒是憾事……”

一个刀砍斧剁一般的黑sè方阵,在一面火红的金龙腾云战旗引导之下,踏着鼓点一般的齐步行进了过来。在检阅台前,带队军官挥动军刀,斜斜一指,数千虎贲陡然爆发出了怒吼,千人如一:“有我无敌有我无敌”

这火山爆发一般的怒吼,顿时令在场的很多“友邦人士”面如土sè,目瞪口呆地看着这支散发着凛凛杀气的虎贲,不少军官神sè复杂,脸上也流lù出了惊异。

郑宇恍若未觉,依然是兴致勃勃地说着:“……这一支部队,乃是国防军第一师一团,廊坊团,是当年在廊坊血战,阻击日本第二军的部队,一个团挡住了日本三个旅团的轮番进攻。这个团,是我军jīng锐中的jīng锐,国防军的王牌。他们的前身?对,就是镇**第三标……”

“现在这支蓝sè军装的部队,就是海军陆战第一团所属。海军陆战队的前身,是镇**水师陆战营,对,就是当年奇袭海防的那支部队。甲午年,他们第一个登陆大沽口,随后又发动了大连登陆战取得胜利。海军陆战队,就是中华帝国维护海外利益的尖刀。”

郑宇扫视了众人一眼,注意到法国大使的眼皮颤了颤,而荷兰公使则和朱尔典对了一下眼sè。

“下面走过来的,乃是国防军重炮第一旅一营,也就是一五二榴弹炮营,采用履带式牵引车,其前身就是著名的铁牛二号拖拉机,但马力更大,通行能力更强。后面的,是一零五榴弹炮营,采用了骡马拖运,这些马匹,全是佩尔什大马,是世界上最为优秀的挽马马种……请看,现在走过来的,乃是国防军野炮兵教导旅第二营,他们装备的乃是华夏四年式七十五毫米野战速shè炮,乃是目前帝国最新锐的野战轻炮,每分钟shè速高达十五发,shè程可达六公里……各位绅士,以上这些大炮,全部是敝**工体系自行研制生产,当然,这中间也少不了英法和比利时各国朋友的参与……”,

宾客们发出了一阵惊奇的吸气声。

郑宇暗自一笑,热情地说道:“各位,现在走过来的,乃是近卫第一师搜索团,这些乃是帝国最新型的铁马装甲汽车,可防普通步枪子弹的shè击,保护车内成员的安全。该车乘员两人,并可装载六名全副武装的士兵,上面的手动机枪塔安装一tǐng重机枪,乃是侦察搜索和快速追敌的利器。”

郑宇注意到,法国武官和英国武官对视一眼,而德国武官则mō着下巴,若有所思。至于俄国武官,嘴角却挂着一丝不屑的笑意。

在这个时代,欧美的阅兵,不过是让部队按照平时训练的样子走一圈。可中华帝国这一次的阅兵,为了显示军威,却是把受阅部队真正进行了一番封闭特训,故而军姿步伐都是无可挑剔,一支支jīng兵强将走过观礼台前,刀砍斧剁般严整的队形,震天的口号,彪悍勇武的气质,千人如一的整齐,给了所有看到这一幕的人最大的视觉和心理冲击。

这个时候,郑宇指向空中,城楼上再次传出了惊呼。

“这是敝**工界的杰作,紫云一型飞艇,铝骨架,钢板防护吊舱,航程两千公里。”这番话,顿时让一直有些矜持的俄国武官和德国武官都耸然动容,至于一直沉默的日本武官青木宣纯,早已狠狠地盯着天空中的庞然大物,目光闪烁不定。

郑宇斜睨了一眼,心说要不是怕你们不敢动手,哥还要爆出更多猛料来。算了,真真假假,终归大家是各取所需。这一幕最重要的观众,其实还是美国,英国,德国和法国人。尤其是那位美国的汉学通,还有那位德国大使克林德。只要震慑了这些人,帝国的战前准备,余地就要大上几分。

至于日本人和俄国佬,这些东西本来也瞒不住,有选择的说一说,倒是可以用来掩盖一些更为重要的东西。

第五十七章 南美布局

第五十七章

南美布局

第二天。

郑宇看着对面这个xiǎo个子白人,脸sè有些yīn晴不定。这人个子虽矮,胃口却是不xiǎo,郑宇一眼看去,只觉得这人的面相有点故宫滴水檐上“饕餮”的意思。他沉yín一下,轻声说道:“迪亚斯先生,您这个条件……似乎太过了些。”

对面这位委内瑞拉副总统戈麦斯将军的特使一脸的阳光:“贵国物华天宝,无物不有,敝国乃是塞外偏邦,穷困潦倒。戈麦斯将军虽有心大振国威,奈何国贫民穷,但求贵国略略分润些汤水,在下就好回去jiāo差,异日将军主政,敝国上下必歌功颂德,感念贵国皇室恩德。”

郑宇一口茶差点喷出来,看着对面的xiǎo个子贼眉鼠眼的,居然也是把中国历史上的外jiāo掌故琢磨了个底掉,看来是拿今日的中华帝国当作历代天朝的“féi羊”了,以为搞出点称藩纳贡的名堂,说些阿谀奉承的话语,挤住面子就有好处。郑宇心中冷哼一声,暗道老子当年搞信托业务放高利贷的时候,你还在南美种甘蔗……

他心思笃定,却是皱着眉头看着对方:“贵使这话说得过了。帝国外jiāo,向来是公正,平等,互利为根本原则,换句话说,这其实跟做生意也没什么太大区别,对不对?咱们做生意,也讲个公平平等,也讲个互利双赢,不是坑谁骗谁。”

此言一出,他就看到对面的xiǎo个子脸sè有些发白,知道对方意识到这事要糟。

“打开天窗说亮话,”郑宇一手的天胡牌在手,自然也不怕对面漫天要价,“戈麦斯将军想做总统,卡斯特罗总统碍了他的事,但将军以前是跟着总统起事的老班底,这事情终归有些名不正言不顺,国内也不是那么好发动的。所以需要帝国给与财力支持,更需要军火支持,甚至需要帝国jīng锐武装作为雇佣军,直接帮助将军行动……另外最好是帝国把卡斯特罗引离委内瑞拉国内,好方便将军下手。”

“这事说到底,是戈麦斯将军求着帝国,而不是帝国有求于将军,对不对?”郑宇一晒,“咱们先讲明了这个章程,一切就好谈了。”

迪亚斯脸sè尴尬,看着对面这个青年,嗫嚅了几下,最终还是颓然地笑了笑,掏出手绢擦了擦头上的汗。

“殿下快人快语,佩服佩服。”委内瑞拉第一副总统兼武装部队总司令胡安?戈麦斯的sī人特使迪亚斯尴尬地笑了笑,“情况大致是这样。不过请允许我纠正您一点,不仅仅是将军需要贵国的帮助,贵国要获取马拉开bō湖的勘探权,也需要将军的帮助。”

郑宇点了点头:“这话也没错,但问题是,现在将军还不是总统,而要把勘探权jiāo给敝国,目前只有卡斯特罗总统有这个权力。如果将军诚意不足,或者漫天要价,我们直接去和总统先生谈好了,又何必走这个弯路?”

迪亚斯脸sè发白,尴尬地笑笑:“殿下说笑了……”

“不是说笑,”郑宇很认真地摇摇头,“之所以和将军联系,只是因为陛下是军人,我也是军人,我们喜欢和军人谈事情。而卡斯特罗总统,恕我直言,他缺乏足够的意志和力量。而在我们看来,将军才是能够控制住委内瑞拉的强力人物。”

迪亚斯刚松了口气,郑宇又悠然说道:“不过要是将军不解风情,我们自然也可以和总统好好谈一谈。送上mén的好事,终归不会有人拒之mén外。”

迪亚斯脸sè一僵,又苦笑着掏出了手绢,擦了擦头上的汗水。

郑宇心中暗自得意,心说这力量对比放在这,有这么一个庞然大物做后盾,对付一个南美xiǎo国的军阀还不是手到擒来?

“你这个清单,不是请求帮助,而是敲诈勒索,把帝国当féi羊。”郑宇冷冷地说道,“要搞清楚,首先是将军需要我们的援助,而我们所求的只是将军一个许诺而已。现在别说马拉开bō湖,整个委内瑞拉,都是总统的,而不是将军的。换句话说,现在是将军把别人的东西拿出来,来换我们的真金白银,这本身就已经说明了帝国的诚意。”,

他的语气又转向平和,很是诚恳地说道:“有了帝国的帮助,将军就可以把整个国家掌握在手中想想吧,整个国家那些土地,矿山,可能的油田,甘蔗园,咖啡园,工厂,铁路,都任凭将军处置而您,我亲爱的朋友,也会在其中占有重要的一份。除此以外,你们还收获了帝国的友谊一个四亿五千万人口,拥有强大陆海军的帝国给与的友谊这个友谊,可以确保整个戈麦斯家族,一直作为一个国家的主人,甚至比皇帝更像皇帝,而您,我亲爱的迪亚斯兄弟,会是这个国家里的公爵”

郑宇的声音充满了yòuhuò:“我的朋友,你们需要付出的不过是一个马拉开bō湖的不máo之地,当然,还有其他地块的优先勘探权,这是真正互利互惠的商业条约。我们不占殖民地,不要关税,不驻军,不要领事裁判权,以上帝的名义,你们还犹豫什么”

迪亚斯脸上神sè变幻,显然是动了心。可他却依然强撑着说道:“可我们也可以去找美国人……”

“美国人?”郑宇微嘲说道,“美国是个民主国家。他们的国会,绝不会批准政fǔ拿出这样一笔巨款去打水漂。至于洛克菲勒的标准石油,恕我直言,他们目前的目标是美国本土和墨西哥,而且即使他们想要行动,也会先找上卡斯特罗总统而且无论是财力,还是实力,政治影响力,乃至军事力,美国商人又如何能够与帝国相提并论”

“我的朋友,出于友谊,我还要提醒您警惕美国的野心。”郑宇郑重其事地说道,“去年十二月,西奥多总统在国会咨文中,把mén罗主义延伸为‘美国管理美洲’,也就是所谓的罗斯福推论,提出美国不得不在整个美洲扮演国际警察的角sè。十年前,贵国与英属圭亚那的边界争端中,美国国务卿公开宣布,‘美国实际上已君临这个大陆,他的命令对于其干涉所及的臣民就是法律’。七年前,美国对西班牙发动战争,控制了古巴。三年前,他们在巴拿马策动了叛luàn,用贿赂手段收买了哥伦比亚军队,使哥伦比亚永远失去了巴拿马,并且被残忍地一分两断如果委内瑞拉还想维持独立地位,而不是沦为美国的殖民地,我提醒你我的朋友,请远离美国”

迪亚斯的脸上神sè变幻,内心中显然在进行着反复权衡。半晌之后,他盯着郑宇,压低声音说道:“那你们具体能……给我们多少?”

“一百万英镑,分期付款,首付三十万。”郑宇郑重地说道,“这已经超过了委内瑞拉的财政收入。想想吧,这是什么样的巨款而且,如果将军需要,我们可以把部分款项以优惠价格换成敝国的武器”

“除此以外,戈麦斯将军主政后,帝国可以向贵国提供一百万英镑的长期贷款,用于发钞准备,将军可以用这些资金迅速稳定国家财政,稳定政权。”郑宇继续说道,“帝国还可以提供一千名训练有素,善于热带丛林作战的战士,作为将军的sī人卫队。这些人的忠诚和战斗力都绝对可靠。我们甚至还可以以优惠价格向将军出售炮艇,用于内河机动。此外,如果美国威胁贵国的独立,包括妄图颠覆戈麦斯将军的政权,帝国可以以各种手段进行干涉”

迪亚斯显然动了心,却依然有些狐疑。他疑huò地问道:“请原谅我的坦率,贵国付出这么大的代价……要知道,马拉开bō虽然开出了一些石油,但是太少了。而且那个地方的印第安人……”

“敝国的皇家石油公司认为,马拉开bō是个有潜力的地块。”郑宇笑了笑,“我不是石油专家,只能相信那些专业人士的话。不过他们也认为,最多不过是比较丰富。至于那些印第安人……我想戈麦斯将军和我们,可以考虑一些计划来解决这个问题。”

“放心吧,敝国一向坚持公正,平等,互利的外jiāo原则,对贵国主权没有什么觊觎。我们更看重的,还是和戈麦斯将军的长期合作。”郑宇说道,“委内瑞拉现在不过是个xiǎo国。但以后的事情,谁又说得清楚……南美目前是ABC三大国—阿根廷,巴西,智利,而委内瑞拉……请恕我直言,作为南美解放者玻利瓦尔元帅光复的第一个国家,是南美真正的英雄国度,可目前只不过是东北角一片xiǎoxiǎo的土地。可在下相信,只要有了将军这样雄才大略的统治者,以后的事情又有谁能说的清呢……敝国所求,不过是在南美洲拓展商业利益罢了,而将军,就是我们选择的合作伙伴。”,

郑宇看着对方lù出的神sè,心中一松,终于……搞定了。

他并不怀疑对方的诚意。

说白了,这个时候的委内瑞拉,完全只是个落后的农业国。至于石油,首先目前这个时候,军舰的动力还是煤炭,汽车还完全不成规模,坦克之类的玩意还完全连概念都没有,石油化工这类产业也没有眉目,甚至于这个时代还不存在石油裂化,石油的主要用途还是做煤油电灯和烧炉子用,所以价值还没有后世那么可观,更何况委内瑞拉的石油大发现还要在二十年后才会开始,所以现在对方真的没有多少讨价还价的筹码。这两百万英镑砸过去,已经足以把对方砸得晕头转向了。

二十多年后那口日产十万桶的世界第一大油井,三十年后大英帝国第一大石油提供国,就要……到手了。

壳牌石油,婆罗洲油田,委内瑞拉油田……这皇帝老子的穿越气质是越发地浓了。到底还有多少惊喜?郑宇mō了mō下巴,心说宝马保时捷可口可乐吉普车,这些王道,啥时候也出来镇一镇哥?

第五十八章 皇帝的蓝

夜。

中华宫,静园。

郑宇给养父做着头部SPA,心里却是翻涌着某种很是危险的念头。那个秘密,已经让他憋得有些发疯,想问,却怕露馅。没人知

手打中……手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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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抚琴长吟月满池

第五十九章

抚琴长yín月满池

北京东城。

傍晚。

宋端的府邸却是原本前清的肃王府,离着东jiāo民巷的使馆区不远。在四周欧式建筑群中,这么一片红墙绿瓦中式园林的宅邸,倒颇有几分鹤立jī群的意味。郑宇原来在北京,也给客户做过业余导游,对于这种名胜略知一二,不过除了知道这个早先是肃亲王豪格的王府外,就是记得最后一任肃王善耆与日本làng人川岛làng速jiāo好,后来把nv儿金碧辉送给川岛做养nv,改了个名叫川岛芳子。

这个时空里边,镇**甲午北上,聂士成天津起兵打垮了铁良的禁卫军第一镇,满清贵戚出逃,又联合日本进关反攻,京城旗人余孽趁机作luàn,最后被皇帝郑鹰一举消灭,这些旗人产业自然也都归了国家。

帝国建立后,为了偿还甲午年的战债,以及对北方进行重建和开发,普及教育,国库收入不足,遂开始发卖旗产筹集资金。宋端的父亲宋谨是皇帝的铁杆,自然不会错过这个既有面子又有里子的机会,两百万华元奉上,得了这栋肃王府。这铁帽子王府在北京城的老宅子里边,也堪称是头挑的。宋谨深知树大招风,把这宅子又重新规划,保留了核心的几重院落,其余部分全部出租给几省的商业协会做了会馆,也是加强联络的意思。

郑宇看着银安殿改的大客厅,看着华美的huā园,家庙改的沙龙,也是啧啧称赞。要光论宅子,这宋家倒是比皇室还要豪奢许多。要说起来的确是捡了个大便宜,别的不说,这么多的紫檀木,还有不少壁画雕huā乃至墙砖雕huā窗佛像那可都是古董。算一算,这宅子真要计较起来,怕不得值个五六百万华元

几人奔了huā园,还没转过角mén,郑宇就听见了一阵幽远雅致的琴声,顿感心旷神怡。最近这些日子,烦心事一件套着一件,倒是难得有此雅致,不禁放开心xiōng,仔细倾听了起来。宋端只是微笑,看许巍也是面lù沉醉,却依然是脚下不停。众人走过角mén,但见明月照碧水,月影阑珊,湖心观景亭之中,一个黄衫nv子背对众人,专心抚琴。微风拂过,月影轻摇,nv子汉装的飘带轻舞,如同月宫仙子一般。

郑宇跟着宋端轻步来到池塘边上,静立倾听,心神皆醉,浑然不知身在何处。

不知不觉,一曲奏罢,郑宇脱口而出:“好一曲《chūn江huā月夜》”

那nv子似乎被郑宇的叫好惊动,恍然回首,见了几人,赶忙婷婷起身,道了个福,轻声细语地说道:“见过几位贵客。”

郑宇笑了笑:“贵客不敢当,不请而入,惊了xiǎo姐,恶客倒是真的。”

nv子见他说得风趣,也忍不住一笑,当真是yàn光四shè,登时亭中的月sè似乎都黯淡了几分。

“刚才您叫好,却不知好在何处?”nv子狡黠地看着郑宇,“xiǎonv却觉得庸劣不堪,难入方家法耳。”

郑宇心中一动,对这般中国古代文人雅士特sè的道道大感兴趣,开口说道:“曲好,筝好,人好可谓三好也”

nv子噗哧一笑:“曲好,怎么个好法?筝好,怎么个好法?人好,又是从何说起?xiǎonv子庸脂俗粉,可当不起您一夸。”

宋端脸sè微变,心说为了掩饰身份,再加上知道郑宇喜好这扮猪吃老虎微服sī乐的道道,没有对这nv子吐lù实情,但这nv子也太妄为了些,就算什么京城huā魁,要惹怒了这位xiǎo爷,关了你的场子算是轻的他刚想说话,却见郑宇却很是兴致勃勃,还背着手踱了两步,心知这位爷并没有真的动怒,倒也松了口气。

郑宇却是沉yín片刻,负手立于亭畔,仰头望月,朗声yín诵:

“chūn江cháo水连海平,

海上明月共cháo生。

滟滟随bō千万里,

何处chūn江无月明。

江流宛转绕芳甸,

月照huā林皆似霰。

空里流霜不觉飞,

汀上白沙看不见。

江天一sè无纤尘,

皎皎空中孤月轮。

江畔何人初见月?

江月何年初照人?

人生代代无穷已,

江月年年望相似。

……

斜月沉沉藏海雾,

碣石潇湘无限路。,

不知乘月几人归,

落月摇情满江树。”

看着众人惊异的神sè,郑宇一笑:“这《chūn江huā月夜》,早先是唐朝张若虚所做的诗,号称一篇压倒全唐的绝世佳作。这曲子原本是琵琶独奏,叫做《夕阳筲鼓》,后来移到古琴上头。此曲气韵优雅,刻画入微,既有继承,又有出新,于悠扬秀美中见气势,于优美抒情中见豪放,音乐丰满,起伏有致,富于形象,耐人寻味,不愧为万世流芳之本。”

郑宇心中却是暗叹,这实在是当年nv友沉mí古琴,郑宇也经常chōu空陪着nv友去学琴,倒也知道了不少掌故。尤其这首《chūn江huā月夜》,是两人在后海徜徉时经常听的曲子,也是nv友最爱之作,郑宇自然是耳熟能详。

郑宇又走进亭子,仔细打量那筝。他轻轻敲了敲,仔细看了看材质,漆sè、断纹、池沼、年款,面lù震惊,失声惊呼:“唐琴?”

那nv子一震:“您怎么知道?”

郑宇盯着她,难以置信地问道:“如果我没猜错……这应该是唐廷之宝,大圣遗音”

nv子掩住xiǎo嘴,目瞪口呆地看着郑宇。

这时候,宋端却是眼中光芒一闪,也是走过来,凝神观看。

郑宇指了指琴背:“这龙池上方的草书,分明便是‘大圣遗音’四个字。”

他又翻动一下:“这里是隶书的‘至德丙申’四字,这至德便是唐肃宗的年号,丙申是那年的干支。这琴用的梧桐木,这断纹,一看就是历经千年,逐步开裂的。琴的样式曼圆浑厚,正是唐廷样式。”

郑宇感慨地说道:“在下此前但闻唐琴古断的至高之境乃是‘奇、古、透、润、静、圆、均、清、芳’九德俱全,讲究‘清雅雄沉细’

,

‘虚鸣响亮’

,‘温劲而雅雄’,‘jī越而润’,一直以为乃是神话中的境界。可今日闻得此筝奏曲,方知所言不虚,所言不虚”

此刻,众人已经听得目瞪口呆,许巍看神仙一般看着这位大不了多少的xiǎo青年,心说这位怎么连这都懂?那nv子眼中也是异彩连连,一向沉稳的刘子文也不禁lù出了震惊之sè。

郑宇心中暗叹,这号称中华第一名琴的古琴,前世他是老师领着,在北京一个老收藏家之处见过,据说还有一张在台北故宫博物院,这张琴不知道是哪一部?

宋端盯着郑宇,叹了口气:“陈兄,在下以前只知道您乃是风雅之士,却不知道对古琴有如此功夫……不错,此琴便是一部唐廷制式的‘大圣遗音’,在下是前年拍卖文物的时候购得,请了名琴师复原而成。”

郑宇看着他,一个劲地说道:“好东西啊,绝世宝琴宋二哥,你这双眼睛可着实毒了些……”

宋端笑了笑:“在下却也喜好此道,有位好友乃是古琴名家,当日正好坐而论道,说起这次有宫藏古琴拍卖,干脆一同前往。当时这琴锈蚀不堪,也是这位朋友慧眼识珠。否则倒使宝器méng尘了。”

郑宇感慨良久,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当下对着那nv子拱了拱手:“在下陈真,刚刚听得入神,看得入神,倒是未请教xiǎo姐高名。”

nv子却是嫣然一笑,飘飘下拜,如同一朵脆生生的水仙huā:“xiǎonv子凤菲,见过陈公子。”

郑宇心知这应该是宋端请来助兴的雅伎,看看着这nv子明眸皓齿,神态娴雅,落落大方,实在很难和皮ròu生意四个字联系起来。他忍不住就想起了阿菊,心中悠然一叹,倒是生了几分好感和同情。

“说到人好,xiǎo姐的风度气质,容貌才艺,都是卓尔不群。”郑宇轻叹一声,“不过在下却有一事不明,想要领教。”

凤菲点了点头

“凤xiǎo姐这一手筝艺,以在下品鉴,至少有十五年以上的功夫,而且必有名家指点。”郑宇诚恳地说道,“可看xiǎo姐的年纪,怕不过十六七的nv儿家,莫非xiǎo姐是打从出世就在练琴?这实在是令在下不解。”

凤菲心知这人是在变相的恭维自己,虽然往日也早习惯了这般被各sè男子变着法讨好,但见这人气度不凡,宋端等人又是隐隐带着敬重之意,心知必定是了不得的世家子弟。再加上这人于古琴一道的确见解不凡,又是言语温和不见丝毫桀骜,与往日附庸风雅的俗人倒真是有些不同,心中有些好感,更多了几分隐隐的念头。,

当下这位才艺大家轻吐朱chún,柔声说道:“陈先生过奖了。xiǎonv子已经是十八岁的老姑娘,不过仗着几分才艺讨讨生活,当不得夸奖。”

一旁的宋端笑着说道:“凤大家却不必过谦,您早是名冠京华,这京城世家新贵,文人雅士,乃至市井附庸风雅之人,谁不知道琴仙大名?”

凤菲却只是淡然一笑,轻轻摇了摇头:“琴仙二字万万不敢当。xiǎonv子不过追随几位大家学了些许皮máo罢了。这名号倒是京城各位厚爱,抬举xiǎonv子了。”

她又对着郑宇嫣然一笑:“倒是这位陈公子,于这古琴一道造诣不凡,想必也是方家,却不知能否赐教一二?”

郑宇暗自苦笑,心说自己当年跟着学琴,不过是想陪着nv友罢了。后来动了些念头,下了几分真功夫,倒是想着以后琴瑟相和的念头多些。再后来经常和总行公司业务部的打jiāo道,因着总行当时在恭王府旧址有一个招待中外客户的会所,自己古琴上的功夫某次无意展lù之后,立刻被公司业务部的老总视如珍宝,不但在行内的活动里多有演出,更是经常客串琴师在恭王府的宴会上表演一二。要说弹首曲子,倒也不是什么难事。尤其妙的是,这躯体之前也受过皇家教育,古琴倒也并不生疏,身体记忆犹在。

可郑宇自己知道自家事,那点二五眼的功夫,哄骗些不懂行的还好,真和这百年前jīng研琴艺的方家相比,怕是要相形见绌了。不过看着nv子很是诚恳,郑宇倒也不忍相拒,想着当年自己弹的最熟的一首曲子,心中倒是一动。

他点了点头:“既然凤xiǎo姐有意,在下也不好推却。不过在下虽知些典故,但琴艺上头实在是天资有限,也不过是偶尔为之,陶冶情cào罢了,恐怕倒是污了各位的法耳。”

凤菲倒是抿嘴笑道:“看陈公子的年纪,比xiǎonv子只怕也是伯仲之间,怎么说话做事却是如此谦退。”

郑宇笑了笑,不过随即想起一事,却是眉头微皱:“这琴套却哪里去找?”

凤菲看了看自己修长指头上套着的指套,又看了看郑宇的,比了比,却是无奈地耸了耸肩,郑宇看着这nv孩子终于lù出了调皮活泼的一面,不由得又想到了阿菊,暗自叹息。一旁的宋端却是笑道:“这倒不难,我去把我的指套拿来便好。”

不一会,宋端拿回来一个盒子,郑宇戴上指套,坐在大圣遗音的古琴之前,深深吸了口气,试了几个音,满意地点点头,心说当年自己弹的那琴,虽是音sè清亮,但于幽远沉浑上头还是差了许多。这国宝就是国宝,看来今天不好好施展一下倒是对不起这绝世好琴了。

他略微调了调音,便如行云流水一般弹奏了起来。

乐曲开始,倒也是古曲惯常开指风格,从容自由,但很快就开始出现了两种音律的jiāo织,正声的怨恨凄苍,徐缓而沉稳的抒情带着缅怀的沉思,也孕育着sāo动和不安。

随着乐曲的展开,旁听众人心神俱醉,凤菲更是面lù震惊,心说这技法虽有新意,但着实有些青涩,不够圆浑,但这不是问题,最重要的是,这曲子如同天籁一般,却偏偏是闻所未闻尤其是那种节奏的变幻,两种音调的jiāo织起伏和发展变化,这正是古琴曲子中的至高之境可比之《高山流水》,又高了何止几筹?这到底是什么曲子,怎有如此神韵

她越听越是心惊,终于郑宇一曲完毕,余音绕梁,众人皆有一种热烈欢腾和痛快淋漓之感,许巍长长地出了口气,伸出大拇指,干脆利落地叫了声:“好”

凤菲却是顾不上有些失礼,略带急切地问道:“陈公子,却不知此乃何曲?”

郑宇起身,看着这nv子如获至宝的神情,心知这的确是个爱琴如命的nv子,对其好感又增了几分,平静说道:“此曲原本也是大大有名……却不知凤xiǎo姐能否猜上一猜?”

凤菲思索片刻,脸sè一变,有些失态地问道:“可是……广陵散?”,

郑宇暗赞此人聪明,点了点头:“对,正是广陵散。”

这时,一直沉默的刘子文脱口而出:“广陵散从此绝矣自魏晋之后,虽闻广陵散之名,但世间流传至今却未闻有此曲……不知……陈兄是从何而得?”

郑宇轻叹一声,心中也是感慨万千。

这首曲子是他最喜欢,也是弹奏最多的。这曲改良的《广陵散》乃是前世古琴大家管平湖,从故宫秘藏的《神奇秘谱》中寻觅而出,又加以整理改编而成,方才让这曲méng尘已久的前汉奇葩重新绽放出了光彩。

他静静地眺望着空中的一轮明月,摆足了造型,轻声说道:“此曲却是故宫珍藏,由明太祖之子宁王朱权所编篡的《神奇秘谱》中所载。也是满清进关,摧残我汉家文化,方使此古谱失传。”

凤菲闻言,娇躯大震。宋端看着这nv子的神情,心中一叹,暗道要说泡妞,别看自己号称风尘侠客,怕是还未必及得上这位xiǎo爷。这眼高于顶的京城才艺大家,今天,算是碰上了命中魔星。

不过他本来就是有意讨好郑宇,当下自然是击节叫好:“陈兄能从méng尘之珠中挖掘出此等失传国粹,真是功德无量的善举方才陈兄所奏,在下虽是浅薄,却也知无愧方家,看来这京城的琴仙之外,又要多出一位琴圣,二位互为知音,倒是一段佳话。”

郑宇听了他如此lù骨的一番吹捧,ròu麻之余,莫名其妙地就想起了前世那部大名鼎鼎的电影《知音》,心说莫非自己就是蔡锷蔡东坡,这位凤菲就是xiǎo凤仙?他有些佩服地看了看宋端,见此人仍然是一脸的诚恳,温润如yù,也暗赞这人的涵养,当下微笑说道:“宋二兄说的哪里话……在下也只是于古琴上头有些念头,想着早晚要发扬发扬这些国粹,保护好我千年文明古国的一点文明血脉,扬中华文明传统于当今世界万邦罢了。”

凤菲此刻却只是喃喃着“扬中华文明传统于当今世界万邦”,表情有些痴痴的,似乎是出了神一般。

一直含笑看着的李国翔却是击节叫好:“好一个扬中华文明传统于当今世界万邦陈兄,这些年举国上下,尤其是商界和知识界,多有崇洋媚外之人,凡事以欧风美雨为上,凡理非罗马希腊不谈,真真是令人丧气。在下游学英伦,却知这西方之学虽然jīng妙,然论起陶冶情cào,为人做事,正己正人,乃至解析宇宙自然,我五千年文明之jīng粹,又何尝输于欧美陈兄但有意,在下自当鼎力相助异日我中华文明遗泽大放光芒,举世瞩目,后人当记今日吾等之功也”

刘定一也是点了点头:“三弟所言却是正理。我舆论界近年来虽然力推国粹,然何为国粹,如何发扬,却非我媒体所能独专。若有各位兄弟携手,想必我中华煌煌五千年文明,必可光耀世界。”

郑宇此刻也是有些豁然开朗之感。

他一直有些困huò,那就是之前为了唤醒民众,重铸勇武进取之开明jīng神,皇帝倡导脱亚入欧,全面压倒了传统文明,但陈规陋习被压制的同时,很多传统文化遗产也很是有些惨淡。近些年为了提升国家凝聚力,集中全国力量发展建设,壮大国防,又提倡民族主义,隐隐地强调铁血大汉风之类的“国粹”,但却是让很多人尤其是青年,走上了另一条极端道路。想来想去,郑宇也只好琢磨着要两头压罢了。

今日这一番话,他心中却很是有了些想法。

这挖掘传统文化,寻找回来被异族压迫统治中阉割掉的民族魂魄,于jī扬传统文化中逐步找回汉唐仁义勇武的大汉之风,倒不失为一条可选之路

他感慨地说道:“这琴艺,看是陶冶情cào的xiǎo技,可琴为心声,这些流传千年的古曲技艺,乃是我文明传承之jīng粹所钟,乃是无数前贤凝聚自身感悟所成,以此广陵散而言,尽述聂政刺侠累之悲壮豪迈,我华夏先人为义之所至,虽蹈死而不旋踵之慷慨之风,可尽窥矣。以在下所见,我帝国今日国势之盛,已是超迈前代,于文明上头,也当把光大华夏之重任一肩承担,大力推广。”,

“以此古琴,古曲而论,不但要在华夏广为传承,更要推向世界。”郑宇朗声说道,“在下不才,准备集中我帝国之琴道大师,共同挖掘古谱,切磋技艺,将我失传之琴曲jīng髓尽数挖掘,发扬光大还有琵琶,编钟,古苼等等,乃至京剧,都要一体挖掘未来我帝国传统之音乐,当组乐团,巡回世界,发扬国威三年后北京之万国博览会,此等传统乐器也将大放异彩,尽展我中华五千年之璀璨文明

在场几人相顾而笑,彼此更感亲切,也都多了几分血脉相通的豪情。

凤菲面带jī动之sè,俏生生地盈盈而拜:“陈公子,几位公子,若真是有意将我中华古乐发

扬光大,使我中华乐人可登堂入室,如西方之所谓莫扎特,贝多芬,则我等幸甚凤菲代中华乐人,谢谢各位”

郑宇笑着说道:“琴仙大名,誉满京城,他日盛事,必邀琴仙芳驾。”

凤菲的神sè却是黯淡了几分,轻声说道:“琴仙之名,实不敢当。如xiǎonv这般,不过是sè笑娱人罢了。他日年老sè衰,无非嫁人做个妾shì,命好的,良人稍可善待,福薄的,恐难逃郁郁而终。”

郑宇看了看宋端,宋端轻声说道:“凤xiǎo姐乃是赛金huā大家怡香会馆的头牌,却是签了死契的。”

第六十章 民贫工荒为哪般



第六十一章 碧水池边话兄弟

第六十一章

碧水池边话兄弟

李国翔把自己的大致想法说了一下,郑宇心中暗赞这人jīng明,所思所想的确颇有几分前世综合xìng商务会所和大型高档洗浴中心的味道。更难得的,对方提出这些想法居然是在二十世纪初的中国看来这合féi李家,倒真是虎父无犬子。

前世的这些地方,郑宇是三天两头要陪客户去逛的,里面的各种mén道,全都是mén清。想想那些场所的日进斗金,再加上各式附加价值,这一下他倒是情绪高涨,索xìng打点jīng神,把前世所见所闻,南北各式服务,细节特sè,规程制度,装潢设计,洋洋洒洒地道来,开始李国翔和宋端,甚至刘子文还是有问有答,很快就全闭了嘴,聚jīng会神地听着郑宇说着想法,脸sè渐渐变得如同痴傻一般。

“这殿堂最好用巴洛克风格设计,内饰用维多利亚装潢,讲求个富丽堂皇,大气磅礴中带着jīng致优雅,要的就是一个异国风情,一个格调。”郑宇还在滔滔不绝地说着,“这会员卡的制度一定要采用,以最快收回成本,增加营运资金,降低风险,并且通过这种会员制和打折固定住一群老客户,并且让他对场子有一种归属感。商业运营,讲的就是个壁垒。这个会所上什么是壁垒?服务,硬件,这都是壁垒,但足够多的会员资源,也是壁垒。只要他积累了消费积分,这就是他转去其他场子的成本……”

“会员卡,关键是要体现出一个尊贵。什么最尊贵?当然是爵位。皇帝之类的那叫僭越,但咱可以叫公爵卡,侯爵卡,伯爵卡之类,再加上白金,钻石,黄金等等,总之要让客人觉得huā了钱,消费的不仅仅是服务,更提升了他的身份,让他感受到了一种真正的贵宾感受……”

“自助餐你们不知道?其实就是舞会和餐会上的冷盘一类,差不多的意思。总之huā钱买会员卡的人,当然不会没面子地胡吃海塞……这点你们就放心好了。”

“服务样式那必须是多种多样,这个我有空好好给你们讲讲……员工的培训那是大学问,你得让他们觉得在这不仅仅是伺候人,而是在从事一项伟大的事业这是给他们提供了无限成长空间的大家庭”

正所谓有一种卡叫会员卡,有一种餐叫自助餐,有一种服务叫一条龙,有一种奖叫chōu奖,有一种按摩叫推油,有一种养生叫水疗。什么有中国特sè的服务理念,什么二十一世纪东南西北各sè服务套餐,凝聚了多少商界jīng英鬼才智慧的一系列服务业大杀器,被郑宇如同倒大白菜一样一股脑倒了出来,旁边的几个人早已是目眩神mí。

许巍听得云山雾罩,刘定一对于某些概念也是似懂非懂,但李国翔和宋端都是一等一的聪明人,又是商场jīng英,自然很快就领会了郑宇的意思,甚至还联想到了许多其他业务上深感这里的各种奇思妙想,实在蕴含着商业至理

李国翔早已是大震,暗道这人当真是风月上头的天才,鬼知道怎么想出这么多点子,偏偏却是深合商理宋端更是目瞪口呆,心说这位莫非是传说中的天仙下凡,之前一曲广陵散已经震了全场,现在说起经营上头的事情,也是jīng彩无比,心中一个劲地感叹不愧是几位大佬看好的帝国继承人,真是非同凡响

“我还有个想法,李三哥在北京开的酒楼,固然是名满京城,可这达官贵人的生意做得,普通市民的生意却也不是个xiǎo数目。”郑宇说道,“所谓民以食为天,如今北京城内,已经出现了很多中产之家,尤其是民气开放,很多家庭的fùnv也都在外工作,一天忙碌,晚上**点钟下班回到家里,再做饭洗衣也是有些勉为其难。”

“既然如此,不如开些统一标准的连锁粥店和洗衣店等商铺。”郑宇说道,“所谓连锁,便是统一店面风格,统一服务标准,统一菜品,统一管理,统一采购,保证其产品和服务的水准一致,这样一个店开好了,可以迅速复制,而且一个店的口碑等于所有店的口碑。往xiǎo了说,以后可以占住这北京城;往大了说,居高临下,就可辐shè全国”,

李国翔已经听得如醉如痴,脱口赞道:“果然绝妙有此一着,不用三年,就能占住全国几大城市”

宋端长叹一声:“枉我自认经营上头有些天分,今日才知道学无止境,这几天还真是坐井观天,xiǎo窥了天下英豪。殿下,若你无心帝业,真的有心商贾,恐怕不用五年,不要说帝国首富,怕是洋鬼子也非你敌手。”

郑宇笑了笑:“这些也不过是些无聊时的想头,真要实行起来,还有千头万绪。我这人xìng子疏懒,国务上头父亲催得紧,也只能和你们议议,看看你们有没有兴趣一起做做。”

“没说的,”李国翔拍着xiōng脯,“就这些点子,够我们受益一生了这些店,我和二哥cào持便好,舆论宣传上头,大哥费费心,这几年商业广告发展很快,这上头是至关重要我们拟定出计划,殿下您还有那几位幕僚也费费心,帮着看看。至于xiǎo巍,你要出国,这事情便不拉你了。”

许巍无所谓地耸耸肩,只是说道:“到时候那个什么公爵白金卡你送我点就好……”

李国翔点点头,又转向宋端:“二哥,你脑子快,我们要作出个规模,大致需要多少资本?”

“我刚刚算了一下,要只是一个浴场和一个会所,有六七十万华元足矣,不过要在东西各开一家,再算上洗衣店和粥店各四十家,再把房产都买下来,我想怎么样也得有一百六七十万华元。”宋端说道,“我这里手头的钱足够了,我拿五十万,你拿五十万,再从银行贷个七十万就差不多了吧。大哥占个半成干股,殿下占个五成,我们这架子就算搭起来了。”

郑宇一笑:“我就说个点子,当不得这么多股子。”

李国翔摇了摇头:“您这话说的……听您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我看这买卖说不得将来要日进斗金,到时候倒是我们占了您的大便宜”

郑宇也知道,他们一半是真的感jī,一半也是卖好。不过他本来就是打算和这几人好好亲近,也不故作姿态,大大方方便应了。

几人有了生意上的合作,彼此更是融洽。许巍脱口而出:“几位兄长,既然咱们和宇哥意气相投,何不重新结拜?”

几人面面相觑,都有些迟疑。

李国翔说道:“殿下乃是金枝yù叶,我们这些人怎可高攀……”

郑宇却是洒然一笑:“什么金枝yù叶,要不是父亲收留,我不还是……说起来,倒是我高攀了。莫非几位是看不起在下?”

几人赶忙连成不敢当。

郑宇点了点头,肃然说道:“既如此,几位如不嫌弃,择日不如撞日,不如在此jiāo换兰谱,结拜为异xìng手足。”

宋端自然是心中大喜,李国翔也是喜不自胜。刘子文原本就敬重郑宇远见卓识,又很有仁爱xiōng怀,早就心折,至于许巍,对这个同龄人早已是心服口服。宋端安排下人准备了红纸和信封,几人写下生辰八字和誓词,各自封好,互相jiāo换。

宋端打开郑宇给自己的信封,却见兰谱上写着“谊属同志,情切兄弟,同心一德,生死系之。弟郑宇致兄宋端。”

他抬头看向郑宇,却和那双透着诚恳的眸子对上,心中顿是一暖,又有些隐隐的惭愧。他对郑宇,虽然早有好感,但终究还是抱着各种各样的目的在接近。相信之下,对面这位金枝yù叶,对他一个商人子弟一直都青睐有加,着实算得上是折节下jiāo了。现在与自己四人结成盟兄弟,彼此就是患难与共肝胆相照的jiāo情,宋端倒是暗自发了狠,自己这辈子,看来就要卖与这位地位日固的太子爷了。

郑宇却是另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这几人,他虽有些功利之心,但更多其实却是彼此投契。以他现在的身份,要拉些死党,实在不必以结义这等手段。但他孤零零地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虽然过去了这么久,但终归有些孤独寂寞。他之前几次冒险,包括和阿菊的chūn风一度,其实更多倒是被那种可怕的孤独感和不真实感缠绕得有些发疯。现在有了皇帝夫fù这对感情真诚的养父母,又有了苏菲这样的红颜知己,周xiǎo云罗安娜这样的***,如果再加上这几位异xìng手足,这一辈子情感上倒真是有些圆满。

前一世,半生孤儿。

这一世,终究不会再孤独下去。

有家,有妹子,有兄弟,这样的感觉,真的很好,很强大。

几人序了年齿,郑宇排在许巍之前,算是老四。换完兰谱,几人已经是结义兄弟,彼此更多了一分肝胆相照。说了些感念,慢慢就聊到今天和凤菲所谈的民生上头。

第六十二章 大变革的前奏

第六十二章

大变革的前奏

宋端感叹一声:“之前我一直觉得我家的矿算是体恤工人的,至少在安全上头算是用心。可前一次父亲带人游历欧美,很是感慨。人家英国人的公司,在研究和生产的,是矿区工人的二十四xiǎo时淋浴设备。对工人关心至此,工人能不卖力?反观我国,工人都是无地流民,走投无路hún口饭吃,矿主也是敲骨榨髓只图赚钱,对工人死活不闻不问,难怪各地三天两头总有矿黑子闹事。所以我们的矿,这两年着实下了些力气,改善工人食宿,规范上工时间,工伤还有医疗,工人们感念恩情,干活卖力,矿石开采的效率,jīng炼的效率,采收率,都是大大提升,效益整整翻了一倍虽然有改良技术的帮助,但这管理上头的改进,也是不容xiǎo觑”

李国翔也是深有感触地点点头:“我李家以前一直是务农为主,对这东佃之间的往还,所知甚深。这些年民权渐起,尤其是有了农会之后,农民再不是任人鱼ròu,我们在农业公司里,对工人也要多加抚慰,工人们干活方才卖力,否则都是磨洋工……”

郑宇笑了笑:“我倒有些想法,正要和几位参详。”

众人jīng神一振,都看向这个深不可测的青年皇储。

“你们几位都知道俾斯麦吧?”

众人点头,李国翔说道:“德意志铁血首相,一手缔造了德意志帝国,名垂青史,怎能不知?”

郑宇笑了笑:“那你说,他一生做的最伟大的事情是什么?”

“自然是统一德意志。”

“那要说还有一件事情和这个一样伟大,你说是什么?”

李国翔愕然。宋端等人也是摇了摇头。

“是社会保障。”郑宇轻叹一声,“俾斯麦王爵的确是绝世人杰。是他在欧洲第一个提出了系统的社会保障立法。西元一八八三年,德国德国《健康保险法》获得通过。按法律规定,雇主需要jiāo三分之一的保险金,雇员jiāo三分之二的保险金。雇员生病时,就能得到起码十三周的免费医疗。”

“第二年,《工伤事故保险法》获得通过。规定由政fǔ企业雇主和雇员jiāo纳保险费,在工伤事故后,前十三周的医疗费用由履行《健康保险法》的机构承担,以后的费用由履行《工伤事故保险法》的机构承担。如果是完全残废的工人,每月还可以得到原来工资三分之二的收入。两年后,农民也被纳入《工伤事故保险法》。”

“此外,西元一八**年,《养老法》终于获得批准,把工人、农民、匠人、服务员等都纳入了养老金的范围。政fǔ,企业和员工三方共同承担养老金。也是在俾斯麦王爵建立社会保障体系之后,欧洲其他国家纷纷效仿。英国刚刚颁布了《失业工人法》,法国一**四年年颁布了《强制退休法》,今年年初制定了《专业保险法》。挪威一**五年制定了《工伤社会保险制度》,丹麦一**八年实行了《工伤保险法》。”

郑宇说道:“德国的工商业能够蓬勃发展,就是有赖于这些社会保障法规,让工人农民等没了后顾之忧,也就敢于消费,活跃了国内市场,促使工商繁荣。而工人有了着一系列保护,对农村劳动力的吸引力大增,用工荒成为历史。此外,工人们的工作热情也是高涨,技术革新,工艺革新等风起云涌,德国在制造业上的技术水平也是突飞猛进。”

宋端仔细咀嚼着这些话语,再看向郑宇的目光,已经是钦佩中带着震惊。他已经明白,郑宇这是要做一篇大文章,是要对整个社会生态,工商业态,进行一次根本xìng的大变革他也敏锐地察觉到,这个变革,必定要触动很多人的利益,可一旦成功,恐怕中国就是东方德意志

刘子文已经是眼睛发亮,他已经意识到,如果这一套能够实施,多年以来困扰国家的治luàn循环,王朝更替,恐怕就能得以解决这样的社会,虽然说不上是人类大同,但真的可以算得上“老有所养,病有所依”,

李国翔却是微微一皱眉:“殿下……四弟,这样对国家财政,尤其是对企业上头,负担会不会太重了些?现在帝国工商业虽有所发展,但也算不上树大根深,利润也依然微薄。我倒不反对这个,只怕贸然推行,有些jī进。”

郑宇却并不生气,反而是欣然点头:“三哥所料甚是。这社会保障改革的费用,的确需要各方都承担些费用,此外你有一条说的部队,雇员这一边,我暂时不让他出,也就是虽然名义上雇员出一部分,但必须保证改革后雇员拿到的收入和改革前一样……也就是说,成本实际上都由政fǔ和企业来出。”

此言一出,众人都是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位皇储。

看着目瞪口呆,满脸狐疑的李国翔,郑宇微笑说道:“我们这个社会,民众大多顽固不化,对于任何新事物总是本能的怀疑。不过这也怪不得民众。千百年来,政fǔ折腾的新政,几乎都成了变着法盘剥百姓的古怪玩意,老百姓也实在是被坑怕了。以我看来,政fǔ的信用最重要。而这个变革牵涉的各方利益太多,本来就容易引起非议,如果有心人添油加醋,借着老百姓扣除一部分收入上缴保险的由头,煽动百姓闹事,这事情就麻烦了。”

“所以绝对不能减少劳动者拿到手里的收入。”郑宇说道,“而是用这个保障来替代涨工资,还要抢在国内大规模的工cháo之前颁布,把反对声làng化解为无形。”

李国翔和宋端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李国翔还是疑虑未消:“这倒是不错,可企业和政fǔ方面的问题就更大了,现在政fǔ财政年年赤字,只能靠发债,又要打这么一仗,我sī底下算算,刚批的军费预算怕还是不够,更别提这预算里还有六个亿以上没着落。企业方面,现在有些产业已经达到了瓶颈,需求不足,一旦开战,海贸恐怕又要受些影响。皇室资金雄厚,在产业上对待工人又一贯优厚,这些费用自然承担得起,可其他厂子呢?比如轻纺,这些年和印度货,日本货,还有安南和上海的犹太货,英美在国内设的厂,都是打得头破血流,不过是刚刚稳住地位开始反攻,如果这样以来,恐怕不少厂子也没钱扩产,再有风吹草动,比如洋人降价,怕是不少人都未必撑得下去。”

郑宇笑着说道:“二哥果然是直爽。不过政fǔ的事情,我比你知道的多一些,对于财政上头也有些想法,回头有空和你切磋。企业方面嘛,的确是个问题,但这里有两条。”

郑宇环视众人,平心静气地说道:“第一个,这事情我不是马上就实施,而是先责成相关部mén,组建调研组,考察国外的体系建设,结合国情进行研究,争取在战后顺势推出,而且要从试点开始,不是现在就一股脑推出来。这一项事业,是中国千古未有的大变革,也是对国家工商业态整体面貌的全面刷新,不可不慎;”

“第二个,刚才三哥也提到了,加强保障,改善工人工作条件,本身就能刺jī工人提高劳动效率,让他们更加珍惜自己的工作,反而会增加企业收益。”郑宇说道,“还有更重要的一条,搞了这些保障建设,工商业部mén对自耕农和佃农的吸引力就会大增,会有更多农民进城务工,不但利于国家整体发展,对于企业来说,可选择的用工多了,不但对工人是促进,在工资上的话语权也强了。表面上看你是涨了工资,但也许原本两个人的活,现在你用一个人就够了,质量还更好你说这到底是谁吃亏,谁赚钱?其实谁也没吃亏,是劳资双赢”

众人闻言,无不lù出深思之sè。片刻之后刘子文抚掌赞叹:“四弟果然是非常之人如此一说,我也觉得帝国是非行此策不可了真能建此保障体系,国家长治久安之局便有了基础。我国民必定以国为家,感念皇恩,感念政fǔ,戮力同心,建设昌盛富强之帝国。我华夏之勃兴于斯可见此光耀千古,名垂万世之功业,有用xiǎo兄之处,尽可言之”,

“其实还有一条,更是关系我帝国千年根基。”郑宇此言一出,众人无不聚jīng会神地看着这位今夜着实让众人吃惊非xiǎo的太子爷,“帝国已经完成了初步的资本积累,构建了相对完整的工业体系,也具备了一定的自我扩张能力,也就是机chuáng和设备制造业。那么下一步的工业化,就不能再依靠低价出口。帝国对外汇的依赖,已经不想以前那么强了。”

“帝国继续进行工业化,面临的最大问题将是需求。”郑宇目光炯炯,神sè凝重,“这样一个大国,不缺土地,不缺资源,不缺劳动力,还能自己生产一些设备,工业化一旦铺开,这种起飞速度将是非常惊人的,恐怕德美之流未来都要瞠目结舌”

众人思索片刻,都是点头。这道理听起来惊世骇俗,可想一想倒也的确在理。

“可真到了那个时候,我们海量的产品卖给谁?”郑宇此言一出,众人都是一愣,“如果再像现在一样依赖出口,势必与欧美发生jī烈的贸易冲突,也势必影响帝国的发展,乃至国家安全。在帝国低价产品的冲击下,一旦引发欧美工人失业,这种风cháo被煽动起来,欧洲列强的财阀和好战分子就会煽动民意,利用对华的民族仇恨来转移内部矛盾,以及欧洲列强之间存在的矛盾,到了那个时候,他们对华采取军事行动的可能xìng就会提升,甚至可能对华进行联合进犯毕竟无论是民族感情还是经济利益,他们的一致xìng更强。”

“即使我们全力加强国防,让列强投鼠忌器,但如果列强对我采取贸易封锁,即使仅仅只是高额关税,我们的出口就难以为继。届时帝国国内无力消化这么大的产能,工商停业,工人生活无着,我们怎么办?难道靠政fǔ去消化?”郑宇摇了摇头,“这一次经济危机,大家历历在目,无非是全球生产过剩需求不足。帝国这一次是依靠扩大政fǔ开支,靠着扩充军备和基础设施建设撑住了,但政fǔ的财政已经十分危险,通货膨胀,物价飞涨,政fǔ负债累累,甚至还加剧了国内官员的腐化,滋生了系统xìng的**。以后难道还要走这条路?那无疑就是帝国自寻死路了。”

“像帝国这样庞大的国家,必须走一条大国崛起的道路。经过初期以出口积累外汇,购买设备和技术,建成相对完备的工业体系的初始积累阶段之后,国家不能再单纯依赖出口。”郑宇顿了顿,坦然说道,“对帝国来说,下一阶段,就必须走一条挖掘内需的道路。”

郑宇环视众人,语气坚定:“随着义务教育的深化,职业技能培训的普及,机器设备和生产工艺,管理体制的改良,帝国的生产效率会越来越高,也必须逐步提升工人的工资,确保劳动者具有足够的消费能力,让生产商品的人买得起自己生产的商品,实现供需两侧的自我循环。这就是未来帝国经济发展的根本原则。”

“只有这条道路,才是适合帝国这样大经济体的王道。”郑宇一笑,“这保障体系,让劳动者病有所治,老有所养,消除了他们最大的隐忧,也就能帮助他们提升对帝国的归属感,增加对生活的信心,自然生产效率提升,社会就越发稳定。未来随着工资提升,这些民众的消费能力越来越强,有恒产者有恒心,咱们这个社会也就稳定下来了,大家都可以放心追寻自己的理想,过自己想过的生活。这个国家也会越来越强盛,复兴华夏,也就不再是遥不可及的梦想”

众人闻言,无不叹服。

第六十三章 酒不醉人人自醉

第六十三章

酒不醉人人自醉

刘子文已经是拍掌叫绝:“殿下早闻您是军人出身,但于外jiāo国政上也大有天分,没想到于经世济用上头也有如此见地这真是愧煞旁人了”

宋端也点了点头:“殿下这番话,倒是解了我很多疑huò。既然各位有此心,说不得我宋家愿为帝国试验之地,第一个试行此策”

郑宇看着依然有些疑虑的李国翔,知道这位三哥看似风流潇洒,又在英国就学,骨子里却实在是合féi李家那种保守的xìng子,也不为己甚,微笑说道:“其实在我看来,对于李家,宋家这些大集团大企业,这社会保障之策倒很是有利。”

李国翔一怔,下意识地问道:“何出此言?”

郑宇笑着说道:“这些年,帝国工商业勃兴,很多士绅建厂,只图眼前之利,故而对工人敲骨榨髓,又勾结官府压制,无所不用其极。如各位的厂子,毕竟顾及着自家名声,对工人多有抚恤,无论是收入,工作时间,安全,食宿等方面,实在是强过大部分xiǎo厂xiǎo矿太多。但这些xiǎo厂xiǎo矿剥削严重,成本也低些,依然可以存活。若是帝国颁行保障法规,规定最低工资,取缔童工,要求男nv同工薪酬不能差距过大,要求改善食宿,强制组建工会,恐怕很多这样的血汗厂矿就要倒霉,倒时候都要转卖,市场也得让出,得利的还不是你们这些大厂?”

李国翔仔细咀嚼片刻,眼前一亮,心中豁然开朗,脱口赞道:“没想到还真是这个道理殿下,您这可称得上是算无遗策了”

郑宇一笑:“三哥,你这倒是过奖了。其实这道理大家都能想明白,只不过之前都是被这福利上头的开支晃huā了眼,没在这上头动心思罢了。”

宋端叹了口气:“今天这客,倒是没白请,真是受益匪浅”

许巍却chā口道:“说起请客,原本不是说要喝酒的吗?怎的又弹琴又聊天,连兄弟都拜了,却不喝酒,莫非二哥是诚心忽悠我们兄弟几个?”

宋端一怔,和郑宇对视一眼,几人都是哈哈大笑。

“好了,既然老五说了,咱们今天就一醉方休。”刘子文笑着说道,“日后大家便是兄弟,可不能生分。”

郑宇点了点头,开口说道:“我今儿倒带来半打零二年的拉菲,正好请各位品鉴。”

邱海阳心领神会,转身离去,不一会抱着一个木箱子回来,里面用冰镇着几瓶红酒。

李国翔拿起来,爱不释手地把玩半天,开口说道:“这拉菲酒的确是神品,不知道法国人怎么nòng的,家父也试图在安徽栽种,但葡萄种出来就不行,更别说酿酒了。”

邱海阳熟练地打开酒瓶,接过下人们递过来的高脚杯,倒了一些,众人闻着酒香,都是面lù陶醉。

郑宇说道:“这葡萄酒的葡萄,种植条件却是苛刻,首先要求土地贫瘠,透气好,所以最好是沙壤土,碎石盖住,还要求日照好,雨水少,昼夜温差大。这一条条下来,中国适合种葡萄的地方,恐怕就是些峡谷,尤其是西部戈壁地方的峡谷。当然,山东,山西,乃至大连,都有些很不错的地方。”

宋端呷了一口,品了品,满意地点了点头。可听了郑宇的话,他脑中却是一闪,脱口而出:“你真的要做葡萄酒生意?”

郑宇知道这人想起了当年在齐齐哈尔的事情,笑着点了点头:“我倒的确有这个想法。前一段,我已经和法国罗斯柴尔德酒庄方面联系,准备引种赤霞珠,黑比诺,美乐,xiǎo维多等等葡萄名种,并且引入全套酿酒工艺,在中国选择一些地方建立葡萄酒庄,和法方合营,生产各种档次的葡萄酒。”

刘子文赞叹道:“四弟真是有心。这些年欧风东渐,尤其是安南法国犹太人的酒庄,把这红酒引入内地,端的是所向披靡这酒不伤身体,喝起来又雅致,琵琶美酒夜光杯,不知被这些人赚去多少钱财”

宋端也点了点头:“那些酒庄在法国怕还算不得一流,到了我们这边,居然敢和茅台这样的国宝并列,真是令人扼腕。四弟,你要有心,找地方,搞运营的事情,我们几个都可以帮你cào持,你坐地收钱就好。”,

李国翔点了点头:“就是。不说别的,以后国内上上下下,乃至国宴,上的红酒都是咱们兄弟几个做出来的,那是什么脸面?”

郑宇笑道:“何止是这红酒,便是大麦芽啤酒,我也要搞出来还有咱们传统的黄酒,白酒,把这酒业兴旺起来,不但可以出口赚洋人的英镑美元,还能消耗国内的余粮,防止丰收之后谷贱伤农这可是稳固国本的大事,你们可不要xiǎo看”

宋端看着这个青年皇储,心中的震撼已经是无以复加。能从这样的事情上着手,一举多得,事事都是针对着稳固国家,长治久安的大业,这样的一个人,心肝真不知道有几孔几窍

“啤酒,我已经在联络bō兰和捷克的酒厂,高薪聘人”郑宇说道,“未来的酒厂,这些人都有股份,葡萄酒也是如此。我就不信,我帝国还要年年huā上上千万进口这些东西”

几人对视一眼,心中都是jī动不已。

“今儿说了这么多,这些事情都要办起来。”李国翔下了决心,“我明儿就搬铺盖,到这边来和老2住huā个三五天功夫,把这计划写出来,大哥和四弟你们看看,等改出来,我回合féi当面和我爹往还我是准备把全部身家押到四弟这些事业上头了”

宋端一笑:“老三,我就怕海伦上mén要人。你过来可以,家里的事情你得摆平。”

李国翔耸了耸肩:“让她一块过来不就得了。”

宋端苦笑着点了点头,又转向郑宇:“四弟,这些事情上你是大股,你国务繁多,总要派个信得过的人过来往还这些事情,

你手下的人我看都不错,你看派哪个过来?我们早日接上头,一起计较也顺畅些。”

郑宇琢磨半天,开口说道:“我看柯山这人心细,考虑事情也全面,倒是个cào持事务的能手。不过他现在在北风上头,我回去安排一下,让月兰接他的班,让他过来跟你们一起把这些事情统起来,有他在,我也就不用cào心了。”

几人对视一眼,各自举杯,气氛更是热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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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ǔ黄sè的台灯之下,那张黧黑的大脸上,浓眉紧紧锁住,脸上的皱纹,愈发如同刀刻一般鲜明。

“说说吧。”老人沉声说道,“这事你脱不开首尾。”

对面的青年,双目微垂,似乎想要在桌子下面的黑暗之中挖出一些灵感,又似乎想要在灯光的死角发现一些隐藏的秘密。半晌之后,他抬起头,眼中泛着血丝,冷静地说道:“jiāo人。这一次,下边确实是太过分,不好好整顿一下也不成体统。三令五申不许和青年党掺和,还是出了这种事,而且还是第一师。如果放任下去,不用皇帝动手,我们自己就要成为众矢之的。”

老人盯着他,声音冷厉如刀:“你要清楚,这一次不是塞三两个低级军官就能解决的。”

“我考虑得很清楚。”青年冷静地说道,“皇帝要借题发挥,要用这个借口对陆军的jī进分子进行整肃。我让他满意。”

“你不怕伤了同志们的心?”老人提高了嗓mén,“那是我的学生我们的同志我们这个国家,最最纯洁,最最爱国的青年因为皇帝的一句话,你就想要出卖他们?”

“我不是出卖,是挽救。”青年再次微垂双目,声音却是无比地坚定,“皇帝让我们自行整肃,已经表达了足够的尊重。我们动手,至少他们还可能保住xìng命,而最重要的是,能够保住事业,保住其他的同志要是这一次不让皇帝满意,就算我们不会死,同志们也会死皇帝要杀jī儆猴,熬过这场国战,我们就得配合他演这场戏”

老人盯着他,冷笑了几声:“陛下是这么好对付的?你可要搞清楚,这一次,是国防军第一师,是我的铁杆心腹部队,有人要刺杀皇帝这是什么xìng质的事情?你知不知道?”

“国防军第一师,实际上就是国防军的教导部队。”老人恶狠狠地说道,“现在出了这档子事我的老脸算是被你们丢光了以后我在陛下那,在禁卫军那,在海军那,还有什么面子可言?”,

“打赢这场国战,您就是民族英雄。”青年坚定地说道,“这些都是xiǎo节,重要的是不能让皇帝怀疑您这个时候,任何牺牲都是值得的”

老人盯着他,看了半晌,点了点头:“你真有这个觉悟?”

青年抬起头,和老人对视着,认真地点了点头,虽然没有说话,但坚定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那好。”老人淡淡地说道,从桌子上的文件里chōu出一张纸,递给青年,“把这些人jiāo出去。一个不要少。”

青年看了文件,脸sè剧变,忍不住叫道:“老师这可都是……”

老人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青年脸上的神sè剧烈变幻,最后终于浮现出了决绝,把这张纸又看了一遍,jiāo还给了老人。

老人划着火柴,看着这张纸化为灰烬,一脸的从容镇定。

青年看着老人,心中渐渐镇定下来。老师,不愧是老师永远是一心为国,坚决果断,只从这一点上,现在的老师,已经远远超过了那位日益衰老左右摇摆的皇帝

老人的眼中隐隐有bō光闪烁。他沉默半晌,声音有些低沉和嘶哑:“这些同志……能保全的尽量保全一下,至少家里要照顾好。这都是最最**的同志,他们没有错,错的……是我,是陛下,是那些走错路的同志。我没有保护好他们,我对不起他们。”

青年的眼中,也同样闪烁着泪huā。他看着自己的老师,心中有一团火焰在燃烧。

为了这个神一般的老人,他甘愿去死。

“我有种预感。”半晌之后,老人幽幽地说道,“老师,可能要离我们而去了。”

青年的眸子,猛然间收缩,再收缩。

“这种感觉,我之前从来没有过。”老人摇了摇头,语气中透着悲凉,“我们几个人在一起这么多年了,老师一直就像是一颗顶天立地的大树,遮住了一切的风雨,让我们可以放手去搏。有老师在,我们就有了魂,有了根。”

“可大树也遮住了阳光,让树下的植物感受不到外面广阔的世界。”青年盯着老人的眸子,分外郑重地说道,“生老病死,新陈代谢,这是自然界的规律,也是社会的必然规律。陛下,老了。”

“我们都会老。”老人摇了摇头,“我也不再年轻了。这个世界,终归还是你们这些年轻人的……”

青年感到一股热血猛地涌上脑mén,似乎整个人都有些晕晕的。

“唐师死了。”老人幽幽地说道,“这么多年,这人就像是老师的影子。有老师在,就有他在。每一步他几乎都能预先算出来。可现在这个人死了。这是天意吗?”

青年目光炯炯,肃声说道:“那皇帝……”

“据说,唐师最后留下一张纸,”老人笑了笑,“内容不清楚。不过嘛,好像手里抓了一张推背图,是四十三图。”

青年目光一凝:“推背图?”

“那是一部千古奇书。”老人的目光幽深,在台灯之下忽明忽暗,如同两点幽幽的鬼火,“是唐朝的李淳风和袁天罡所著,其准无比。那四十三图,说的却是权臣当政,挟制幼主,三十年中似危实安。而那幼主……似乎不是皇室血脉。”

青年的眼中光芒大盛,他咬着牙,额角青筋直冒,半晌之后,用尽全身气力,低声问道:“也就是说……陛下,不久于人事,而这养子继位却不过是个傀儡……”

“当年清失其鹿,老师先着了鞭。”老人淡淡地说道,“看来,这鹿,又要自己跑出来了。”

“你给我盯好了。我们不要在这个时候做祸国殃民断子绝孙的蠢事,但如果老师真的有个三长两短,这鹿,可不能再叫别人猎了去。”

第六十四章 最后的努力(上)

第六十四章

最后的努力(上)

日本,东京,千代田,首相官邸。

日本首相伊藤博文,已经是六十四岁须发皆白的老者,再无当年萨摩奇兵队的英姿飒爽,维新变法之初风流倜傥的模样早已是昨日黄huā。今天的伊藤博文,看起来不过是一个衰老而疲惫的老者。可那一双鹰隼一般锐利的眸子,那瘦xiǎo的躯体上散发出来,弥漫了整个空间的无形又似有形的掌控力,却时时刻刻提醒着所有在场众人,在那个瘦xiǎo的躯体里究竟隐藏着何等坚韧而恐怖的意念。

伊藤博文看着对面伏倒于地的两人,低声说道:“头山君,您的心意,吾等已经了解。请暂时回避,明石君与吾等自有计较。”

头山满很干脆地起身,深深鞠躬,语气无比坚定:“在下只有一念,若惩罚明石君,在下愿一并受罚,如不允准,在下愿自裁以表心意。”

说罢,转身离去。

伊藤博文等头山满走出和室,拉上mén,把目光转向依然趴伏在地面的明石元二郎,淡然说道:“明石君,你有了一位知己啊。”

“头山君的风骨见识,在下一向心折。”明石元二郎闷声说道,“不过,头山君乃是帝国志士之宝,不可轻弃。如诸君yù重处明石,明石愿意劝解头山君为国保躯,诸君不必挂怀。”

伊藤博文mō了mō额角,和身旁的井上馨,儿yù源太郎,桂太郎,松方正义,大山岩,山本权兵卫,西园寺公望等几人对视一眼,起身来到明石的面前,用力扶起了这人。

明石元二郎低头,跪坐,依然是一派谢罪的模样。

“明石君,这一次支那行动失败,你还有什么后手?”伊藤博文问道,“诸元老早有议案,如支那内部未有luàn局,此战日本不可轻掷。”

“还没有失败。”明石元二郎突然抬起头,无比坚定地说道。

伊藤博文一怔:“纳尼?”

“帝国的行动已经取得了效果。”明石元二郎看着伊藤博文的眼睛,斩钉截铁地说道,“鄙人从没有想过,靠这些人就真的可以杀死支那皇帝和太子。更何况,我们的布置,还有很多都存活了下来。”

“能杀死支那皇帝的,只有他最信赖的人。”明石元二郎坚决地说道,“我相信,帝国的行动,已经让皇帝完美无缺的外壳破裂了,让他不可战胜的神话黯淡了,让他看似无比崇高的声望残缺了他那个团体已经有了这么多的叛逆,那会刺jī更多的人站出来他现在是进退维谷,不彻底整肃就会留下隐患,这些人就算现在不叛,一旦战局不利,也很可能动手。如果大规模地整肃只能让更多人离心”

半晌之后,伊藤博文轻轻说道:“可他只要等,只要维持住这个局面,在军事上再有利一些,这些隐患就终究只是隐患。他大可以等打完这一仗再行动,而那些人又何必急在一时?”

“他可以秋后算账,可别人未必能等到秋后去死。”明石元二郎的眼中,闪烁着一种狂热的执念,“支那皇帝,对身边的人还是心软了而那个突然崛起的养子已经在破坏支那的平衡疑神疑鬼的重臣们忍耐不了太久,神风,很快就会刮起来”

伊藤博文看着这个狂热而偏执的情报天才,暗自叹了口气。

“明石君,你要明白,在这个世界上,真正推动历史发展的,并不是yīn谋诡计。”伊藤博文长身而起,来到窗子前面,背着手看着远方的落日,“帝国的命运,不能系于你的一些谋划之上。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可大和民族的命运,必须牢牢掌握在自己的手里,而不能诉诸于飘渺的运气,模糊的揣测。”

“这个国家,这个民族,蛰伏了几千年,现在终于看到了一丝曙光。可是,只要西边的那个庞然大物一天没有分崩离析,我们就不得不对他保持友好。现在不是神风的年代了,日本海,已经不再是保护帝国的天堑”伊藤博文转过头,扫视着众人,“陆海军事关帝国存亡,如果轻掷于前途莫测的国战,万一重蹈甲午覆辙,帝国千年传承就真的要毁在我等的手中”,

此言一出,众人无不凛然。

“明石君,你的谋划,还有后招也罢,效果还要缓缓发酵也好,总之,现在开战在即,可支那皇帝却没有倒下,他的帝国并没有爆发内luàn”伊藤博文盯着明石元二郎,声音森冷,“既然如此,帝国就没有对支那战而胜之的把握”

“这一次,我们要的,并不是表面的战胜,而是彻底打垮和分割这个东方大国”伊藤博文冷冷地说道,“这一切的一切,必须依赖于支那爆发内luàn,必须让那位皇帝失去对国家的控制可是,你失败了”

伊藤博文环视众人,表情严肃:“诸君帝国千年命运系于我等之手,不可不慎日俄军事同盟已于圣彼得堡草签,是否正式批准,追随俄国对华开战,此决定已无法拖延事已至此,而明石君的谋划又已落空,在下不才,建议枢密院诸元老与内阁大臣立即召开国务会议,对日支关系给与检讨,确定帝国和战之策,以供天皇陛下御览”

此言一出,在场的陆海军元老微微sè变。可看着这位表情坚定的明治第一元老,天皇信臣,众人对视一眼,也只能起身鞠躬。

“哈伊”

日本明治三十八年,三月十四日,日本首相,枢密院长伊藤博文公爵,正式召开枢密院元老与内阁大臣之联席会议,商讨对华政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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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

日本。东京。千代田。首相官邸。

维多利亚风格,极尽唯美和繁复的会议室内,水晶吊灯照如白昼,红木地板熠熠生辉,纯银器具,蕾丝窗纱,彩huā壁纸,jīng致至极的瓷器,构成了一种中西合璧的独特之美。

然而,此刻屋内却是烟雾缭绕,烟灰缸里的烟头堆成了xiǎo山,一双双满布血丝的眼睛,一张张神情疲惫的面孔,烦躁的暗流在空气中涌动,凝重的气氛中跳动着yòu引火山喷发的因子。

由于中国并未如预料之中发生变故,日本中枢在伊藤博文的提议下,再次就对华政策召开了由枢密院元老与内阁首脑参加的联席会议。由于意见分歧,经过六个xiǎo时反复jī烈的辩论甚至争吵,所有人的神经都已经接近了崩溃的边缘。

“各位,上好的古巴水晶山咖啡。”

mén开了,一位中年人笑yínyín地走了进来,身穿黑衣的下nv托着热气腾腾的托盘,室外清新的空气吹拂进来,室内的众人顿时jīng神一振。

来人来到窗前,拉开天鹅绒的窗帘,推开窗子,转回头来笑了笑:“诸君,烟味太重,就不是提神,而是伤身了。”

伊藤博文皱了皱眉,瞪着有些发红的眼睛看了看,也感觉室内的空气着实浑浊,气氛也有些过于紧绷,再加上来人毕竟是枢密院顾问,日本皇家学院学习院大学校长,天皇近shì,“五摄家”之首近卫家家主,并且应该是带着宫内的消息,却也不敢怠慢。

他轻咳两声,对着来人笑了笑:“近卫君,劳烦您亲手调制,吾等愧领了。”

毕业于德国莱比锡大学,身为宫内厅干事长的近卫笃麿公爵,对着首相深深鞠躬:“伊藤君,诸位,为了日本的未来辛苦了。在下能够略尽绵力,深感荣幸。”

伊藤博文点了点头:“近卫君深夜大驾至此,可是陛下……”

“陛下夙夜忧叹,”近卫笃麿说道,“有手书赠予诸君。”

伊藤博文一惊,对着近shì手中一个菊huā纹章的木盒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随后接过来,取出一卷纸,展开一开,却是工工整整地一行汉字。

他转过身,对着在场的诸元老重臣,清了清嗓子,一脸的庄严肃穆,朗声说道:“陛下手书:忧懈怠则思慎始而敬终。以上。”

“这是当年大唐名臣魏征,上表谏言唐太宗的一句话。”近卫笃麿说道,“意思是,做事情担心粗心大意,就要尽量在事情开始的时候仔细,并且在整个过程中都一直保持谨慎xiǎo心。”

顿时,众人神sè各异,但目光都是越发凝重。

“有劳阁下和宫内厅的诸位,”伊藤博文对着近卫笃麿欠了欠身,“使天皇陛下忧劳国事,皆伊藤之罪,请转达在下对陛下谢罪的诚心。请陛下放心,明日必有定论上奏陛下。”,

近卫笃麿点了点头,对着众人深深一鞠躬,转身退出,关上了房mén。

“众位,”伊藤博文环视全场,神sè凝重,目光如电,“陛下敕语乃是至理名言,对支政策乃皇国兴废之关键,不可不慎战争,虽首决于庙算,然世事难料,兵凶战危,吉凶难测支那,大国也,甲午一战,帝国数万健儿捐躯。今虽有俄国为盟,然支那国势正盛,其国今虽有动dàng,然支那皇帝权柄未失。此时贸然开战,一旦不能速胜,帝国进退维谷,战事迁延,国疲民穷,反而为坐山观虎斗的英德法美诸国做了嫁衣裳以在下愚见,此事务须……三思。”

伊藤博文的话虽然说的有些委婉,但众人都听出了某种试探,知道这位在之前始终没有明确表态的第一元老,现在似乎借着要天皇的敕语,引导会议向着某个方向运转。台下的桂太郎皱着眉说道:“伊藤君,以阁下之见,帝国要背弃与俄国的约定,坐山观虎斗喽?”

“非也,”伊藤博文从容说道,“所谓谨慎,自然要衡量各方实力,务求胜算在握,方可言战。敢问开战,陆军可有必胜之把握?”

“虽不敢言必胜,然有相当之把握。”陆军大臣桂太郎谨慎地说道。

“好,这也罢。那敢问可保半年之内取得彻底之胜利,迫使支那言和?”伊藤博文追问道。

“这……”桂太郎踌躇半晌,却也不敢说出那个“可”字。

这个时候的日本,还不是三十年后被东条英机一类鼠目寸光之人所掌控的局面。不得不说,日本明治时期,乃是日本历史上绝无仅有的群星璀璨,绝世人杰多如牛máo的时代。这些明治元老重臣,不愧是一代人杰,虽有sī心,然于国事上见解开明,视野开阔,当得起“国士”二字。

桂太郎,在日本历史上,常常被大久保利通,伊藤博文,山县有朋等人的光芒所掩盖,但事实上却是一个xìng格坚韧,手腕刚柔并济,见事明达,颇有国际视野的军人政治家,创下了日本历史上担任总理大臣时间最长的纪录,被孙中山赞誉为“桂太郎之后日本无有可与之论亚洲大势者”,

在大正时期,这个人被称为“龙袖之后的人”,也就是cào纵大正天皇为傀儡的幕后统治者,可见其厉害。

这位陆军元老,在这个时空,由于山县有朋的早逝,终于提前绽放出了全部才华与光彩,与大山岩,儿yù源太郎组成了新的“陆军三人组”,分别担任陆相,陆军总参谋长和内务大臣。尽管桂太郎的资历逊sè于大山岩,但由于大山岩一向低调平和,再加上大山岩是萨摩出身,而陆军中却是长州派为尊,这使继山县有朋之后成为长洲派首领的桂太郎隐隐成为了日本陆军铁三角的顶点,内阁中枢里陆军的第一代言人。

身为陆军巨头,桂太郎深知自己态度对日本国运影响之巨大,那个“可”字在嘴边盘桓良久,终于还是颓然放弃。

“海军有什么看法?能否在半年内取得决定xìng胜利?”伊藤博文的目光转向另外几人。

海军大臣山本权兵卫和海军军令部长伊集院五郎对视一眼,山本权兵卫开口说道:“只要支那人不避战,日俄联合舰队有绝对把握重创支那舰队。但若支那人躲进港口,联合舰队只有采取封闭作战。”

“总之,”山本权兵卫顿了顿,“半年之内,海军有胜利的把握,但所谓决定xìng的胜利,还要看支那人是否避战。”

伊藤博文点了点头:“看来,陆海两军实际上都没有绝对把握能够在半年内迫使支那求和。”

陆海两军重臣彼此对视一眼,各自沉默地点点头。

“藏相,帝国财政,可否支撑一年的战争?”

“爱国特别公债的发行,比较顺利,募捐也在顺利进行中。国民勤劳奉仕,根据目前的预算,半年内结束战争,并且获得十亿日元以上的赔款,帝国财政五年内有望缓过元气;如果需要一年来结束战争,帝国必须从列强获取额外的至少三千万英镑,此外,如果没有赔款,帝国财政至少需要十年的休养生息。”大藏大臣松方正义说道。,

“能否从德国人和美国人那里继续挪借?”桂太郎皱着眉头问道。

“最近德国人和美国人的态度有些暧昧。”松方正义说道,“具体情况,不妨问问外相。”

外jiāo大臣xiǎo村寿太郎放下手中的香烟,嘶哑着嗓子说道:“德国人最近表达了斡旋的意愿,在财政支援方面突然收紧,说因为国内海军造舰经费紧张,不能再继续展借贷款……根据外jiāo部的分析,德国人在鼠首两端。这事情,恐怕和支那太子在斯图加特的活动有关。至于美国人,犹太财团在美国国内施加的压力越来越大,美国目前反日的情绪有所抬头,很多财团纷纷中止了对帝国国债的支持。”

“美国太平洋舰队针对日俄联合舰队的演习,正在阿留申群岛谋划一次军演。据说,美国国内有一个计划,准备派遣其主力战舰进行环球巡演,第一站就是日本,显然是震慑帝国。美国刚刚更换了驻华大使,新任大使罗克希尔是一个汉学通,曾经在中国méng藏地区考察,属于亲华派。根据外jiāo部的分析,美国也在试图拉拢支那,防御日俄联合后压倒支那,破坏亚洲的势力平衡,尤其害怕欧洲列强在日俄打垮支那后,以瓜分支那化解彼此矛盾,破坏美国的mén户开放,并进一步威胁美洲。”

“西奥多?罗斯福果然是人杰。”内务大臣儿yù源太郎长叹一声,“帝国的长远谋划,却被此人看破,奈何,奈何……”

“德皇恐怕是中了支那人的mí魂yào,以为支那没那么容易打垮,反而可以成为潜在的盟国,牵制英法俄的亚洲力量。”桂太郎恨恨地说道,“这些白鬼,终究还是靠不住。要压倒支那,统领亚洲,还是要靠帝**人手中的刺刀和大炮”

“支那人其实也很困难。”一直不吭声的法务大臣井上馨突然开口,“现在他们外有我x本与俄人紧bī,英国三心二意,法国虎视眈眈,德国居心叵测,内有**党和jī进分子作luàn,地方上又出了叛逆,执政党内贪污腐化搞得jī犬不宁,还出了现役军人谋刺皇帝的案件。这个时候,他们也可能会有些想法。”

伊藤博文眼中jīng光一闪,对着自己这位一贯低调的好友肃然说道:“以井上君所见,为今之上策……”

“秘密议和。”井上馨淡淡地说道,“向支那人伸出亚洲兄弟的友谊之手。”

台下一片哗然,军人们,顿时瞪圆了眼睛,连一些文官,脸上都笼上了一层震惊

第六十五章 最后的努力(下)

第六十五章

最后的努力(下)

“支那人很困难,他们也没有战胜帝国与俄国人的把握,而内部又是一bō未平一bō又起。”井上馨恍若未闻,只是平静地说道,“兵不血刃地换取我们想要谋取的一些利益,甚至可以打个大大的折扣也可以。能够不打仗就获得这些,还能取得支那的友谊,甚至以后不妨找机会联手瓜分俄国的西伯利亚,荷兰和西班牙的亚洲领地,这又何乐而不为?”

“日支两国,同文同种,同为亚洲民族,同样面临西方殖民者的威胁,原本就可以共存共荣,相互提携。怎奈甲午年yīn差阳错,兵戎相见,实乃两国之大不幸。”井上馨无视四周shè来的复杂目光,继续坦然说道,“十年前,我就反对出兵,现在我还是这个话。日支之间,并无必战之理,分则两败,合则两利与其真的上了俄国的战车,与支那不死不休,何如日支携手,共抗暴俄以两**力,于远东战俄国孤悬之军,一战而灭之,远东西伯利亚万里江山,尽入两国之手勘察加,西伯利亚,这些就是大和民族梦寐以求的大陆国土支那人收回故土,我们只要其他部分的一xiǎo半,就足以保帝国百年繁衍生息”

“我们携手南下,西班牙,荷兰,欧洲弹丸xiǎo国,霸占我亚洲丰饶富裕之南洋,土著殖民愚昧孱弱,如此féi沃之土地,自然当归属日支开化之民日支携手,扩土开疆,届时朝鲜不máo之地也自可复国,归日支共管,作为两国缓冲”井上馨的眼中放出光来,“如此东亚局势定鼎,大日本帝国疆域纵横南北万里,异日以日支核心之新亚洲,兴王道义师,解万民倒悬,驱逐西人,重立日支双核之新秩序,帝国国势,自可光照世界”

井上馨一番掷地有声的话语落地,在场众人无不惊骇。

伊藤博文神sè复杂地看着这位深得天皇信赖的好友,隐隐也透出了钦佩之sè。这些话,之前两人不知讨论过多少次。可以日本的情况,又怎么好公开讲出来?可今天,在天皇的那句敕语之后,井上馨终于破釜沉舟地说了

桂太郎等陆海将领,却是目光yīn冷地看着井上馨,沉默无语。

这位井上元老,在之前的会议中始终沉默,此刻却石破天惊地来了这么一手,很多人都有些措手不及。

“不妨一试。”半晌之后,外相xiǎo村寿太郎第一个开口,“外jiāo部曾经分析过,以嘉仁殿下从德国传回来的情况看,支那太子对于日支联合颇有兴趣,并表达了对帝国皇室的亲善之意,这应该也是支那皇帝的试探。可见,支那方面,面对当前局面,也有意与帝国修好,分化日俄同盟。”

“既然知道是分化瓦解之离间计,为何还要上当?”桂太郎冷冷地说道,“难道外相以为,现在我们出去做个姿态,支那人就能让出辽东半岛?”

“我担心的是支那人会不会答应。支那人民气高涨,此时言和,恐怕即使皇帝有心答应,民意也不答应。”海相山本权兵卫思索良久,诚恳地说道,“青年党暴*,刺杀皇帝,一系列事件,其实都说明支那的民气,已经被这么多年的民族主义教育刺jī得快要爆炸。这个时候,即使支那皇帝认为与帝国言和,哪怕出让一些利益,更有利于支那,恐怕也不能真的言和毕竟,战败不过是割地赔款,老百姓日子过得苦些,皇室又有何损?要是丢了皇位,那是xìng命都要丢掉”

“我们不要满洲领土。”井上馨淡然说道,“只要矿产资源的优先勘探权,要商贸上的特惠条件,让支那人对我们开放市场,优惠供应原材料,这个范围至少是满洲。甚至这一切我们可以出钱买。至于所需款项,可以由支那银行贷款。他们有钱,我们缺资源,用这个为纽带,两国的关系就可以更加紧密。”

“领土,说到底,搞不好只是包袱。”他无视四周异样的目光,只是坦然表lù着自己的心声,“我做过三年朝鲜总督,那个地方,我是很了解的。帝国说是得到了朝鲜,可那么一个穷山恶水,朝鲜人有支那在侧,对帝国也并不驯服,所得还不够帝国驻军和派员的费用像这样的战果,包袱多过收获,对于帝国来说,又有什么意义”,

“只要我们和支那达成谅解,以后自可携手北上南进,甚至不妨这一次就联手对俄开战”井上馨继续说道,“我们可以先坐山观虎斗,如果支那人扛住了,甚至隐隐开始扭转局势,我们就可以向俄国人突然下手到时候两国都已经斗得筋疲力尽,帝国却是生力之军帝国所失最少,所得却是最多,而且未来之亚洲,尽可驰骋日支联盟缔结,则亚洲百年大势定鼎,帝国地位,牢不可破”

几名军方重臣彼此面面相觑,一时却都哑然无声。桂太郎心中大震,隐隐感觉到问题的棘手。天皇的这个敕语,恐怕是把很多重臣心中一直想说,却碍于形势而埋藏心底的念头勾了出来那么天皇的意思……

“如果支那真的同意这些条件,我赞成不开战。”一直沉默的文部大臣,元老西园寺公望缓缓开口,“要是以前,以支那皇帝的心xìng,自然不会同意,但现在他们自己内部出了问题,的确不妨一试。至于国民,舆论和文教方面,我可以想些办法,自然也许诸位配合。”

西园寺公望,虽然不过是不起眼的一个文部大臣,对于战争决策显得有些可有可无,可在场的日本实权重臣,却无人敢于轻视此人的意见

要抡起资历,西园寺公望才是日本目前最为资深的重臣,甚至连伊藤博文也远远无法望其项背,只因这人不但四十多年前就成为了“清华九卿”之一西园寺家的家主,而且四岁就做了前任孝明天皇的shì从,堪称目前硕果仅存的两朝重臣。明治天皇继位的时候,西园寺公望已经赫然身为朝廷柱石,担任北国镇抚使

西园寺公望曾经留学法国,并长期出任驻欧使节,在欧美人脉深厚,也是甲午年日本战败,策动三国干涉,bī迫镇**放弃朝鲜的主角即便是本次与俄国的jiāo涉,也是此人在圣彼得堡一手cào办,可见其于欧洲政界影响之巨,根基之深。

他不但开办了明治法律学校,组建东洋新闻社,在文化和舆论领域势力极大,对于天皇也有巨大的影响力,更是日本传统“五摄家”,“清华九卿”为代表的华族派在枢密院和日本政党的代言人。这样一个人发表出来的意见,无人敢于轻视。甚至很多人暗自揣摩,这到底在多大程度上,其实是天皇陛下本人的试探毕竟众人都知道,这个人原本是西园寺家从德大寺家抱养过去的继子,其兄长德大寺实则公爵做了十四年的天皇shì从长兼内大臣,这个人在宫内的关系,可以说是一直通到天的

伊藤博文眼中光芒闪烁,脸上的神sè隐隐变幻,显然心中也在权衡。

外相,法相,文相,都已经明确表了态,至于藏相,虽然没有明说,但其实意思也很明白,不想打而天皇那个手书……谨慎,什么是谨慎?这针对的恐怕就是“làng战”

伊藤博文扫视着众人,对着桂太郎肃然问道:“陆军有何高见?”

桂太郎看着这位四次组阁的天皇信臣,心中bō涛汹涌,脸上也流lù出了踌躇。他不是个偏执狂,也清楚现在的日本尽管急需一场大胜来稳定民心巩固政权,但更重要的是,经不起一场失败,也经不起一场旷日持久的消耗战日本的底子太薄,甲午战败,已经让国家付出了沉重的代价。这么多年以来,靠着进一步出卖主权,充当英法列强在亚洲牵制中国的杜宾犬,日本在外国资本的帮助下恢复了元气,并且利用这一次欧美经济危机又额外得了些好处,但比起支那那个庞然大物依然底气不足。日本要壮大只能借势。可俄国人真的可信吗?支那人真的会如愿地被打垮和肢解吗?

可桂太郎也同样深知,陆军的地位,依赖的就是战争中的功勋,而这么多年的灌输之下,青年人,尤其是军人,都已经把支那看作日本人贫困潦倒的罪魁祸首。野心勃勃的军官们渴望战功,被许诺了满洲土地的士兵们渴望战功,而垂涎于满洲物产的财阀们,也渴望战争这些力量,即便是他桂太郎和在场的众人一起压制,就真的能压制下去吗?,

他犹豫再三,还是开了口,语气格外恳切:“陆军健儿,卧薪尝胆十年,但求一战雪耻支那之人,向来屈从强者,如帝国不能胜之于疆场,势必为支那所轻支那上下,自诩天朝上国,向来视吾等为蛮夷,如支那得势,帝国yù为平等独立之盟国,其可得乎?况帝国与俄相jiāo甚深,已草签军事盟约,如今日反手联支,与俄为敌,帝国信义何在?欧美友邦,视帝国为何等之民族?不可不慎”

此言一出,众军人却是纷纷点头,连几位文臣,也不禁暗暗思忖。

伊藤博文心中反复思量,把目光转向了儿yù源太郎。

儿yù源太郎,实在是日本陆军中的异数。此人允文允武,不但是战术天才,为日本陆军之父梅克尔推重,更因其人于战略之上独具慧眼。空气,仿佛再度凝固下来,一道道或纠结,或探询,或焦虑的目光,都投注在了儿yù源太郎的身上,而这位著名的萨摩藩智将也是眉头紧皱,神sè变幻。

“可以试探。”半晌之后,儿yù源太郎深深地吸了口气,缓缓说出了自己的看法。话一出口,桂太郎和山本权兵卫等人全都sè变

“帝国,禁不起再一次国运相赌的失败了”儿yù源太郎的眸子中透出了决绝,“十年前甲午战败,我等本应自裁谢罪,川上,桦山,伊东诸君告诫我等善保贱躯,卧薪尝胆,自己从容赴死,成为护国之神。若非支那紧bī不放,今日之势,我等怎能再以国运相赌幸而今支那内部离心,皇帝疲态已显,支那太子又表达了善意,如吾等再执mí不悟,仅为一时意气之争,纠缠于军威荣辱,岂不是愧对天皇陛下,愧对八百万护国神灵,愧对四千万国民”

“今日表达善意,如支那接受,自可讨价还价。至于日俄协约,之前由于战区和利益划分尚未最后定论,帝国议会还没有正式批准,今虽已划定清楚,但议会手续未走,仍有转圜余地”儿yù源太郎朗声说道,“倘若与支那达成一致,帝国则可按兵观衅。支那胜,帝国可与其共同瓜分俄国之西伯利亚,进占勘察加;如支那败,帝国自可进一步于支那扩大权益。而最重要的,是帝国此举,无异于雪中送炭,必将收获支那友谊对于帝国未来于大陆之利益,至关重要。”

“此外,即便帝国与支那jiāo涉不利,终归也是表达了善意。”儿yù源太郎顿了顿,语气凝重,“若天不佑帝国,战事不利,有此事在前,想必帝国与支那之间也有所转圜。”

众人再是一惊,而伊藤博文更是神sè凝重。儿yù源太郎此言,实际上却是道出了伊藤博文内心深处最大的隐忧,那就是军队并没有取胜的绝对信心

“再者,即使最后帝国仍然要和支那兵戎相见,可此举,至少可以减轻支那对于帝国之戒备,缓其敌意,减xiǎo未来我军之压力,也可稍收huò敌之效。”儿yù元二郎对着桂太郎和一直沉默不语,可脸sè却是格外凝重的大山岩笑了笑,“再进一步想想,帝国抛出橄榄枝,支那内部,会有什么反应?会不会在文武之间,皇帝与军队之间,政fǔ与民众之间,因为意见分歧,产生新的矛盾?会不会导致支那局势平衡的瓦解?这个上头,倒的确是非常值得思考。故而在下以为,倒是合了兵法之妙,当得一试。”

话说到这里,众人终于是耸然动容。没想到这人的谋划,居然深远诡谲至此伊藤博文目光炯炯地看向儿yù源太郎,心中毫无嫉妒,只感兴奋帝国有此大才,国势怎能不兴他的目光又转向了海相山本权兵卫。

“那,海军有什么意见?”

山本权兵卫神sè变幻,半晌之后终于咬着牙说道:“海军健儿但求一战不过若是内阁和宫内作出决定,海军惟有服从”

伊藤博文心中笃定,目光扫过一张张疲惫却带了些解脱的面孔,长身而起,眸子熠熠生辉,肃然说道:“明日,在下将觐见陛下,恳请对支秘密jiāo涉,重开谈判”

日本明治三十八年,中华帝国华夏十年,西元一九零五年三月十六日,日本驻华大使馆与中华帝国外jiāo部秘密接洽;三月二十日,日本外jiāo密使金子坚太郎一行,秘密抵达北京。

中日密谈,正式展开。

第六十六章 战和变奏曲

第六十六章

战和变奏曲

北京,中华宫,御书房。

郑宇双眉紧锁,陷入了沉思。

目前的局面,的确是他始料未及的。原本为了扭转不利局面,他在斯图加特对德皇下了一番功夫,再加上后期桌子底下的一番往还,德国的对华政策开始有了一些改观;为了清除隐患,稳定局面,他又努力弥合军政矛盾,甚至冒着风险说服皇帝降低内部反腐肃贪的力度。为了保护皇帝,避免国家内luàn,他尽心竭力破获了谋刺案,并且尽力扫除内部的隐患。作为妥协,他还放弃了对兴亚会对自己那次刺杀的进一步追究。此外,他还进一步与美国加强了沟通,在很多问题上为中美未来的战略合作打下了基础。

可他却没有想到,这一切,会导致日本提出和议。

从他的本心,他倒不认为这是坏事,毕竟能少一个敌手,对于打垮俄罗斯这个真正的大敌,有益无害。至于长远来看中日的地位问题,自可在打垮俄国之后和日本往还,乃至清算。说起对日本的警觉,在这个时空中,如果不考虑可能存在的其他穿越者,郑宇恐怕称得上中华第一人。毕竟,其他人不知道九一八,更不可能知道什么八年抗战,再加上甲午的战胜,对日本大多是一种轻蔑的敌视。

关键问题在于,这是皇帝布的局,一个布了二十五年的局。

自打占领南方之后,皇帝就在谋划对日与对俄的策略,处心积虑地挖了甲午这个大坑,和亚洲战争这个更大的坑,努力让这两个野心勃勃的国家,成为中华帝国奠基—崛起的垫脚石。现在,一切就绪,可其中重要的一个角sè却要临时退场,这怎能让皇帝不恼怒?而郑宇,却恰恰是促成这一结果最直接的因素。

这yīn差阳错的一幕,确实让郑宇有些措手不及。

皇帝看着这位有些茫然的养子,却只是不徐不疾地喝了口茶,也不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对方。

“儿子想……谈一谈也好。”半晌之后,郑宇咬了咬牙,还是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也。世事难料,战局变化无常,能于战前分敌之势,未尝不是好事。”

“你认为xiǎo日本是真心求和?”皇帝盯着他看了半晌,微嘲说道,“这帮xiǎo鼻子,一向玩nòng手段,焉知不是慢我之心?”

郑宇眉头再皱,半晌之后说道:“儿子的确不能肯定日本人的用意。儿子只是想,日本人要价虽说很高,却也算不得离谱,比去年的调mén低了很多,看来并不是落井下石的敲诈,倒的确像是有心试探帝国,尝试下和议。说到底,他们底子薄,甲午年已经是强撑着一口气,这一次再败,恐怕国家就要不可收拾。伊藤博文等人也不是疯子,只要他们发现不能借用欧美各国的力量一起瓜分帝国,恐怕也就很难真的下决心和帝国搏命。”

“这事情,对帝国来说终归也不是坏事。”郑宇顿了顿,“儿子想来倒不妨接招,让外jiāo部的人探探口风。就算最后达不成一致,也算帝国仁至义尽,彰显帝国之王道大义,战后在日本问题上余地更大些。”

“国内的情况,你不是不知道。”皇帝哼了一声,“现在都已经有人嫌我对内**,对外软弱,要搞**,搞刺杀,要是和日本人媾和,让军队怎么看我?让民众怎么看我?那帮动不动喊打喊杀的知识分子,又会搞出什么事情来?”

“那……”郑宇犹豫再三,心中一片黯然,想来也只好放弃了。

“让外jiāo部试试吧。”皇帝盯着他看了半天,轻叹一声,“做好保密……舆论方面,jiāo给宣传部,把稿子审好。宣传调mén上更偏重下俄国人。如果xiǎo日本确实有诚意,再逐渐转一转亚洲王道大义。”

郑宇难以置信地看着皇帝。

“战争终究不是儿戏。帝国也并没有打垮日俄的绝对把握。”皇帝说道,“能先稳住一个,集中力量收拾俄国这个大敌,倒也不是件坏事。你说的有道理,帝国王道大义不是空口说说……”,

“这些年,日本内部其实有人一直在试图弥合中日敌对,进而达成东亚钢铁盟约。”皇帝淡淡地说道,“可惜两国民情……对日仇恨,在帝国根深蒂固,也是铸造强军,推动统一强有力之中央政权的一柄利器。但真要为了这个和日本人,俄国人两线作战,打声打死,却有些过于意气了。”

郑宇佩服地点点头,心头一松。有了皇帝这个态度,这件事情倒真是有些可为

“就算日本人想给我们下yào,”皇帝又笑了笑,“我们难道就不能将计就计?帝国有和战之争,难道日本就没有?我就不信,什么大和民族百万一心,真的就是铁板一块你要谈,我便谈看看到底是我镇得住场子,还是那个劳什子明治大帝说话管用”

郑宇钦佩地看着自己这位养父。

这种浑然天成的自信与傲然,真真是令人心折郑宇自忖,虽说自己的眼光,判断,多少有了些皇帝的影子,可这千锤百炼和多年掌控政权熏陶出来的风度气质,自己却真的难以望其项背

差距,差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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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

京郊红螺湖。

李经方家族在京的豪华别墅。

密室中,rǔ黄sè的电灯,把室内的一切笼罩在带着暖意的光线之中。

身穿便装的日本密使金子坚太郎,吸了口气,缓缓说道:“敝国的和平建议如下:

第一,中华帝国与朝鲜王国,日本帝国以鸭绿江,图们江为界,勘定中朝边境,以水面中位线为界,长白山由中朝两国平分;

第二,中华帝国再度确认一**五年《中日和平条约》的有关条文,日本为朝鲜王国合法之宗主国,并承诺不提出追索;但针对朝鲜,两国可另签密约,待日后中国帮助日本获取亚洲其他领土后,日本将允许朝鲜独立,并接收进入中日同盟体系;

第三,日本帝国本着亚洲同宗同种之情谊,自愿放弃对琉球群岛归属之追索权,作为jiāo换,中华帝国开放辽东半岛,给与日本特殊权益,辽东半岛之矿产资源,日本拥有优先勘探权,为期五十年;日本有权在辽东半岛修筑铁路,并获得铁路之营运权,但不寻求铁路沿线之土地与驻军权,铁路安全事宜由中华帝国负责;

第四,日本帝国将否决与俄国之军事协定,以表达对中国之友谊与和平之诚意;作为jiāo换,中国修订中英同盟协约,将日本增补为军事义务的排除国,并进一步帮助日本加入中英同盟条约,构成中日英三国同盟协定,以确保亚洲之和平安定;

第五,中国开放台湾岛和琉球群岛,作为中日合作之特别区域,允许日本移民进入,并允许该等移民保留日本国籍,凡涉及移民之纠纷,由中日双方组成联合法庭,参照两国法律,协商解决;

第六,中日两国政fǔ,签署《中日互不侵犯条约》与《中日联合防御条约》,为期二十年;

第七,本着中日提携,亚洲民族互助之jīng神,中华帝国应帮助日本帝国开拓南洋之商业利益;

第八,为促进亚洲民族之经济进步,中华帝国应以优惠价格,每年确保供应日本帝国优质无烟煤不低于一百万吨,优质褐煤不低于二百万吨,优质铁矿石不低于四十万吨,优质粗钢不低于十万吨,优质生铁不低于十万吨,优质煤油不低于三十万吨,并根据日本经济发展之需求,酌情调整;

第九,为共同提携进步,中华帝国与日本帝国,相互给与片面最惠国待遇,两国商品给与海关免检特权,两国居民自由往来,并达成互派留学生之协议;

第十,为巩固共同防御,抵消外敌威胁,中华帝国将以优惠价格,向日本帝国提供必要之陆海军高端装备,先进之电报电话设备,先进之飞艇武器,并派员指导...

...”

对面的中国外jiāo部次长黄遵宪,双眼放光,心中大为震撼。虽然早有准备,但听到这样林林总总的条款,黄遵宪依然忍不住为之动容。

这绝不仅仅是一个和平协定,更是中日两国携手,组建亚洲钢铁同盟,颠覆亚洲秩序的全面战略合作协议,

黄遵宪曾长期担任驻日大使,也是堪比李经方的熟知日本内情,与日本朝野往还甚多之人。但在这一刻,他依然不得不承认,自己还是低估了伊藤博文,低估了明治

这样开诚布公的谈话,如此宏大的构想,而且在这样剑拔弩张的时刻,敢于作出如此的让步,拿出这样几乎称得上互利互惠的条款,这种气度与心xiōng,已经不仅仅是政治家所能局限如果不看那几个有些碍眼的条款,总体上来看,黄遵宪甚至有一口接受的冲动

毕竟,面对俄国这样的庞然大物,黄遵宪这样的前清举人,对洋人的船坚炮利深怀戒惧,自然是不愿再添日本这样的劲敌尤其是近期国内动dàng,黄遵宪也是忧心忡忡。今天难得日本人通情达理,如此富有诚意,怎能不让他喜出望外

代表日本军方的总参谋部五部部长荒尾jīng,面容严肃,目不转睛地盯着对面的中国人。而对面的中华帝国总情局三处处长李忠,也是神sè凝重地回视过去。

李忠,深知这个日本情报巨头的可怕。

今年四十六岁的荒尾jīng,是日本少见的文武兼备之才,被日本jīng英团体赞誉为“帝国瑰宝”。早在陆士就学之时,荒尾jīng就潜心研究中国国情,在毕业之后一心准备退役,以便考察中国,为此甚至惊动了当时日本陆军次长川上cào六。川上亲自劝解,极力挽留,终于把荒尾jīng拉入了日本陆军参谋本部。川上此人,极为看重荒尾,目之为日本百年不见之伟才,并向大山岩,山县友朋等人极力引荐,荒尾每至,日本陆军诸高官无不离席迎接。荒尾jīng在参谋本部工作期间,撰写了《宇内统一论》和《兴亚策》,系统阐述了他的兴亚思想,力主中日提携,共建共存共荣之新亚洲,引起了广泛的关注。

在一八八六年,在川上cào六亲自安排下,已晋升为陆军中尉的荒尾jīng梦想成真,奉命潜入中国进行谍报工作,并考察和完善兴亚理论。在另一个时空的历史上,甲午战后,荒尾jīng在考察日本刚刚获得的台湾属地之时身染鼠疫不幸身亡,但在这个时空被改变的历史进程中,显然荒尾jīng的命运也走上了另一条岔路。

对于这个可怕的对手,李忠自然是不敢怠慢。不过他的心里,却也多了些bō澜。这个荒尾jīng,虽然是著名的日本特务,却也主张中日提携,亚洲共荣,难道日本人这一次,是真的要与帝国化干戈为yù帛了?

金子坚太郎洋洋洒洒地说完,目光炯炯地打量着对面沉默的中国人,加重了语气,诚恳地说道:“诸君,日本帝国并非惧战,自天皇陛下,到元老重臣,再到四千万国民,无一日不思雪耻今有此议,实乃敝国天皇陛下,伊藤首相阁下,与众元老阁僚,感念贵我两国,为东亚同文同种兄弟之国,一衣带水之邻邦,甲午年已为大不幸,再生干戈,实乃千古憾事今西方列强步步进bī,瓜分后进之民族,亚洲除中日两国外,已无独立自主之民族若两国同室cào戈,恐亚洲文明之火将熄,亿万生灵,沦为欧人之奴”

说罢,他又瞟了一眼荒尾jīng。

“帝国已表达最大之诚意,绝非漫天要价。”荒尾jīng默契地接上话,“帝国陆海两军,枕戈待旦,愿为天皇陛下效死。今陛下垂念两国民庶,不忍见兄弟cào戈,生灵涂炭,忍辱负重,提出此等和议,维护东亚和平,铸就两国共存共荣大局之赤诚,天日可见伏望贵国皇帝陛下与内阁诸君,于敝国之诚意,天皇陛下之仁慈,给与充分理解。和议若成,则东亚局势定鼎,两国携手,共抗贪婪横暴之欧洲殖民主义”

黄尊素强压心头的jī动,缓缓说道:“关于之前贵国之初始提纲,敝国已有初议。对于贵国天皇陛下与内阁枢密院诸君之善意,敝国大皇帝陛下,首相阁下,均给与高度之评价。敝国乃东亚和平支柱,亚洲民族之希望,予一切有利东亚稳定亚洲和平,及亚洲民族自强之建议,自当给与充分重视。鄙人谨代表敝国政fǔ同仁,给与贵国初步答复。”,

“敝国以为,中华帝国之主权,为公理正义所系,四万万五千万国民之共有,非民意公许,不可轻予。”黄尊素的话一出口,金子坚太郎等人脸sè就微微一变,却是强行压抑,凝神静听。

“然敝国素好和平,与日本帝国虽有宿怨,念其乃东亚同文同种之民族,感日本天皇陛下之诚意,怜两国黎庶之苦,故特许沟通和款。”黄尊素恍若未觉地继续说道,金子坚太郎心头一松,“然煌煌中华,自有和议之款,特此提出以为和议之基础。”

金子坚太郎心中又是一紧,心也砰砰地跳了起来。他是美国哈佛大学的毕业生,和美国总统西奥多?罗斯福sījiāo密切,也是日本首屈一指的英美派外jiāo专家,对于中日关系,自有自己的一番见解。这一次日本主动提出改善中日关系,尝试议和,金子坚太郎也是坚决的支持者。他已经察觉到了美国态度的转变,故而对于本次战争的前景很是忧虑。这一次,一方面是众望所归,一方面也是他本人自告奋勇,承揽了这个媾和重任。在金子坚太郎看来,这无疑关系着日本乃至整个亚洲的未来

在他看来,日本的诚意已经表达得足够充分。这些条款,真的没什么太过苛刻之处,足可以作为谈判基础。而中国目前国内的纷luàn局面,也应该能够接受这个绝对称不上苛刻的议和条件。

可对方偏偏却直接把这些抛在一边,强硬地要求以自己的建议为蓝本来进行谈判

难道这个议和从一开始,就只是日本的一厢情愿?

金子坚太郎的手掌用力纠结在一起,眉头微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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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中华帝国,素为朝鲜王国宗主国,史有定论;《中日和平条约》即日终止,双方另订新约。中华帝国以五百万英镑向日本帝国回购朝鲜王国宗主权,凡日本帝国占领期间兴建之铁路,公路,日本帝国政fǔ之建筑,中华帝国按造价给与补偿,并按照一定利率支付利息。中华帝国承诺,不在朝鲜驻扎军队,仅派驻警察以维持治安,并帮助朝鲜王国组建自主之国防军以固自卫之权;

第二,中华帝国垂念日本人民民生困苦,民用匮乏,特允日本之民移民中华领土,但须归化为中华之民,受中国法律完全之管辖,照章纳税服役;

第三,琉球王国,素为中华之藩属,故而日本帝国须放弃于琉球群岛归属之追索权,以表诚意;中华帝国将特准琉球群岛居民与日人所生之子nv,定居琉球,并保留两国国籍,但必须受琉球法律管辖;

第四,中华帝国,伏念日本帝国资源匮乏,经济困苦,将颁布政策,与对日部分物资之出口,给与定额补贴,以确保其优质低价;

第五,作为善意之表达,诚意之证明,中华帝国,将对日本帝国铁路之建设给与协助,派员帮助规划与指导建设,所建之铁路,中华帝国获得三十年之运营权,三十年后全部归还日本帝国政fǔ;

第六,作为善意之表达,诚意之证明,日本帝国须拒绝日俄军事同盟条约,作为jiāo换,中国将努力帮助日本加入中英同盟条约体系;

第七,中华帝国,将派出军事顾问,协助日本帝国陆海军改善装备及编制,并以优惠价格对日本陆海军出售部分武器装备,提高其作战能力,以便两**队未来之协同;

第八,中华帝国愿与日本帝国签署《互不侵犯条约》,《军事同盟条约》,两国在战时成立联合司令部,指挥共同作战,以中华帝国皇帝陛下指定,并经日本天皇陛下同意之人选为联合部队司令长官,负协调指挥之责;

第九,……”

金子坚太郎听着,一股无名之火涌上心头。这不是谈判,是傲慢的羞辱日本主动伸出的橄榄枝,居然得到的就是这样的侮辱原价回购朝鲜,说的好听,可说到底无非是炫耀所谓天朝的富庶,讽刺日本的贫穷准许日本人移民,却要加入中国国籍,受完全管束,根本就是把自己依然当作天朝上国,吸引四方蛮夷归化不但不开放南满和台湾,更进一步要在日本修路,还美其名曰是协助什么联合司令部,让中国皇帝指定,不用问,就是要让大日本帝国的陆海军听命于中国人的指挥,

他瞥了一眼身旁的荒尾jīng,只见这人却是神sè泰然,心中一动,也逐渐冷静了下来。

黄遵宪一番话讲完,也是额角微微见汗。他掏出手绢擦了擦,心中苦笑,心说自己那位皇帝陛下,也真敢漫天要价。这条件根本不是和议,简直就是拿日本人当了战败国了可谁让别人是皇帝?

荒尾jīng使了个眼sè,金子坚太郎会意,转身告了个歉,与荒尾jīng结伴如厕去也。

来到没人的角落,荒尾jīng拉了拉金子坚太郎的袖子,两个人凑到一起,低声嘀咕了半天。

许久之后,二人又重新回到谈判现场,都是一派气定神闲。

“以贵国之谈判协议作为蓝本,其实也不无不可,但敝国之意见,已足以表达诚意。”金子坚太郎说道,“作为最大限度诚意之表现,敝国可以接受,以贵国之意见,添加敝国之条款,作为谈判之基础。”

“敝国以为,中华帝国之条件已足够优厚,合乎公理正义,国际法条,”黄尊素并不退让,“贵国若有意见,尽可在敝国意见蓝本之上做以修订。”

“敝国以为……”

……

“朝鲜王国,已为敝国保护之国,得列国公认,敝国不会为了区区金钱而出售保护权……”

“朝鲜王国素来是中华藩属,贵国甲午战败,靠着三国干涉获得保护之权,多年来朝鲜民众生活困苦,可见贵国并无能力确保朝鲜之独立繁荣,不如jiāo还于中华帝国。”

“敝国自有开发朝鲜之计划,无须贵国cào心。”

“朝鲜王太子李坧殿下英明神武,理当克继朝鲜王位,李垠孺子,又非嫡生,怎么顶替李坧太子大位”

“这是朝鲜王室内政,敝国无法干涉。”

“既然贵国无法履行对朝鲜的保护国之责,不如jiāo由敝国好了。”

……

“敝国铁路修筑速度之快,水平之高,举世公认,至今铁路里程已是贵国十倍以上,水平更不可同日而语。有此提议,纯出一片公心,请勿多疑。”

“敝国深知本国水土风貌,自可修筑铁路,只须贵国提供资金,敝国自可完成。”

“贵国铁路机车之速度,路基之牢固,路轨之水准,与帝国相比尚有差距。”

“敝国民众不似贵国之人喜好安逸,铁路点点不适,自可克服。”

“敝国资本之提供,向有条件……”

……

两国之人,毕竟敌视多年,虽然均有议和之心,可说着说着,终归难免热血上涌,动起了意气。时不时,双方脸红脖子粗地恨不得要厮打起来,随后又被强拉着坐下,喝几口茶提提神,随后又红着眼睛继续讨价还价。只有荒尾jīng神sè从容,条分缕析,多次化解了双方的僵局。但终究分歧太大,谈判几乎变成了xiǎo孩子的意气之争,一点一点,一寸一寸艰苦而曲折地进行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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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之后。三月二十四日。

日本,东京,泉南坂,头山满sī宅。

兴亚会首干内田良平头上青筋勃起,神sè异常愤慨,恨恨地说道:“天诛对这些非国民,就需要志士的天诛,才能洗净他们加于大和民族的耻辱就是这些国贼挟持了天皇陛下”

头山满脸sè铁青,强压着怒火,盯着明石元二郎,咬着牙说道:“明石君,您还有什么高见?对支那求和,不战而败伊藤阁下,这一次令在下失望了”

明石元二郎一仰脖,饮尽杯中的清酒,伸出舌头抿了抿,双眼shè出冷厉的光芒:“有些人,看来是被支那人吓破了胆,还有些人,恐怕是过于沉mí什么中日提携了。他们忘了,武士获取土地,最终靠的是刀剑不打败支那,怎么可能谈得上中日提携日本和支那,即使就这样走到一起,也只能让日本一步步沦为支那的附庸这些人,这些人啊……”

“我可以把消息散给志士,让国民们看看这些国贼的真面目。”内田良平低吼道,“明石君,只要您一声令下,兴亚会十万志士,就可以天诛国贼,真正实现大政奉还”

明石元二郎目光炯炯,看了看内田良平,目光又转移到头山满的脸上,沉声问道:“头山君,你怎么说?”,

“伊藤君和诸元老是顾虑过多,甲午年让他们丧了胆,不负当年的气魄了”头山满摇了摇头,失望之sè溢于言表,“这事也怪我们,几次行动失败,没有让支那luàn起来现在宫内和内阁都已经定了调子,虽然不知道具体条款,但恐怕不会是什么好听的以支那皇帝的个xìng,搞不好最后还是日本要丧权辱国”

“头山君,你说吧,怎么办”内田良平把玩着手中的肋差,面sèyīn狠,“我已经看透了,这些元老也靠不住这些位高权重的非国民,早已忘了人民的苦难,忘了流淌在满洲和直隶的大和之血,忘了黄海海底的冤魂”

“为今之计,要阻止议和,就只有靠我们这些志士行动起来。”头山满双目光芒闪烁,恶狠狠地说道,“我有几个方案,你们考虑一下:第一,向各团体发布消息,广为发动爱国民众,发动游行,在日比谷公园集会,到皇宫御所mén口请愿要求政fǔ立即停止屈辱的求和,对华强硬;第二,串联陆海军中下层的爱国志士,发动兵谏,让在朝诸公看一看军队的呼声如果还是不行,就干脆发动兵变,解救天皇陛下,囚禁诸元老,实现大政奉还第三,对俄国通报此事,由他们施加压力,迫使元老改弦更张第四,立即发动潜伏力量,公开刺杀支那皇帝和太子,军政要员,煽动支那国内的仇日情绪,破坏谈判”

内田良平神sè兴奋,拍案而起:“我支持对于这些腐化堕落的非国民,只有行此jī进之策,方可一扫妖氛”

明石元二郎静静地看着头山满,只是沉默,头山满渐渐心中感到有些不妥,试探xìng地问了句:“明石君,您这是……”

“愚蠢。”明石元二郎冷冷地吐出了两个字。

内田良平犹如冷水泼头,愣愣地看着明石元二郎,而头山满更是神sè大变,咬着牙,却出奇地没有马上反驳。

“要真是这么做,我们就成了帝国的罪人了”明石元二郎冷冷地说道,“大敌当前,你们居然要搞内luàn,难道想要日本陆沉吗越是这个时候,帝国越需要相忍为国,jīng诚团结日本国力,本来就不如俄国与支那,这个时候再做无谓内耗,国运不问可知不用打,我们就已经败了”

头山满悚然动容,冷汗已是涔涔而下。

“就算元老重臣犯了错,毕竟要靠他们统御国民,打赢这场国战。更何况,这件事情,也是宫内允准了的。天皇陛下,已经给与了默许,吾等身为天皇陛下之臣民,怎么可以违逆上意”明石元二郎说道,“大敌当前,帝国需要的是团结一致,决不允许出现下克上”

内田良平砰地一声拍案而起,厉声喝到:“明石君难道你也要和那群国贼同流合污吗”

明石元二郎冷冷地看了对方一眼,眼中的冷厉,令杀人不眨眼的内田良平的心中都陡然一惊,不自禁地咽了口唾沫。

“内田君,请落座。”头山满的神sè已经平静下来。他的语气轻缓,可内田良平听了,就偏偏像受了上谕一般,虽然脸sè涨红心有不甘,却只能乖乖地坐下。

“明石君,在下刚刚确实鲁莽了,请原谅。”头山满微微一欠身,“既然阁下反对在下的提议,请问有何妙策?”

明石元二郎打量着他,半晌之后也是微微欠身:“头山君,请原谅在下刚刚的失礼。”

“以在下愚见,这一次,对我等来说,对于帝国来说,未尝不是一个好机会。”明石元二郎说道,“既然元老们给日本选择了他们认为的未来,那真正能够挽救日本的,就只剩下我们了。我相信,会有更多的同志抛弃幻想,站在我们一边。”

头山满的瞳孔猛地收缩。

“让他们去谈。”明石元二郎的语气格外平静,“如果真能让帝国获得满意的权益,我明石脱下军装,皈依佛祖,祈祷诸位元老长命百岁……要是他们要出卖帝国的权益……”

“支那人的内部,想必也有人愤愤不平吧?元帅们强行压制着军人,只要我们再把议和的事情给他们添一把火……”明石元二郎的眼中lù出残忍而yīn毒的光芒,“那些支那的‘新青年’们,那些少壮军官们,不是标榜自己最为爱国,最为纯洁,为了祖国可以付出一切代价吗?让他们看到自己皇帝和政fǔ对外妥协退往的真面目,看到那些虚伪和yīn暗,这些人会作出何等举动?那些已经人心惶惶的地方大员,中枢重臣们,又会如何来利用这些火苗?这还真是一件很值得期待的事情。”

头山满听闻此言,浑身一震,目shè奇光,看向明石元二郎的眼神满是惊喜连内田良平,也早把刚才的满腔愤懑抛在脑后,大张着嘴巴,满脸的不可思议。

“不要着急。”明石元二郎微眯双眼,“我可以保证,他们绝不可能从支那皇帝那里得到想要的东西。在支那皇帝的眼里,日本,充其量不过是未来的一条狗。对于这样家养的畜生,他是绝不会割自己的ròu来喂养的。”

“当他们明白了自己的错误,日本的意志,大和民族的未来,就不会再有任何的疑问。”

第六十七章 俄罗斯的意志

第六十七章

俄罗斯的意志

俄罗斯。圣彼得堡。叶卡捷琳娜二世宫(冬宫)。

沙皇尼古拉二世,放下手中的酒杯,皱着眉头说道:“谢尔盖,你看日本人到底在搞什么鬼?不说说好了要批准军事同盟条约吗?这都快一个礼拜了,连点动静都没有。”

对面的大臣委员会主席维特伯爵同样是双眉紧锁。良久之后,维特轻咳一声:“陛下,拉姆斯多夫伯爵认为,日本人显然是在拖延……根据日本传过来的一些消息,恐怕日本人正在和中国人接触,似乎在单独媾和……”

“这些下溅的黄猴子”沙皇闻言,勃然大怒,站起身子,一把踢翻了椅子,见惯了这位陛下温文尔雅的维特吓了一跳,“这些该诅咒的朕抬举他们,给他们文明社会的待遇,拿他们当作最近似文明人的猴子,诚心诚意地对待,他们居然敢于背叛朕与俄罗斯的敌人为伍,对俄罗斯的威严发起挑战”

“立即给远东总督……给马卡洛夫司令官发报,朕要把舰队开到东京湾,让那群该死的蛮猴了解到他们和人类的差距到底有多大朕要粉碎他们,把他们的国家炸成瓦砾,朕……”年轻的沙皇jī动得有些语无伦次,只是愤恨地发泄着怒火。

“陛下,请息怒。”维特伯爵太阳xùe一阵疼痛,硬着头皮劝解道,“这些消息还未经证实……况且日本人一贯好贪xiǎo利,难保不是想趁火打劫。以中国皇帝的个xìng,应该不会让他们如愿。即使真的谈判,想必也持续不了多久就会破裂的。”

“破裂?你能保证,我的谢尔盖?”沙皇盯着他,怒气稍减,“这些黄猴子,既然现在敢抛开我们媾和,以后就敢在战场上背叛伟大的俄罗斯军队不,谢尔盖,你不是军人,你不懂得战争中‘背叛’两个字意味着什么……是的,这是一个陷阱我聪明的谢尔盖,你应该多看看有关战争的书籍……该死的黄猴子,朕早该想到,他们都是一路货sè”

沙皇jī动地说道,显然已经被劣等的黄种人敢于背叛这个无情的事实深深刺伤了脆弱的自尊:“朕是沙皇,是俄罗斯的主人,是欧洲的绝对君主朕的话,就是上帝也要侧耳倾听……谢尔盖,我命令你……”

“陛下,臣对日本人,也是痛恨不已,不过,臣有一个担忧。”维特恭敬地说道。

“什么?”沙皇一怔,下意识地问道。

“臣只是想,这会不会是中国人的诡计,分化俄罗斯与日本之同盟关系。”维特缓缓说道,“这些中国人一向诡诈,臣唯恐有伤您的圣明。不过想来以陛下的英明睿断,必能查知其jiān谋。”

维特又自言自语似地说道:“是我多虑了,以陛下的睿智……”

沙皇狐疑地看着这位亲信,也不由得思索起来。

“对……黄猴子是非常狡猾的,尤其是那只中国猴子。那个中国皇帝,他几乎可以称得上比绝大部分文明人更狡猾。是的,谢尔盖,我想你是对的。”沙皇自言自语似地说道,“这很可能是中国人的诡计。朕不能上当。圣母,保佑你虔诚的信徒……中国人和日本人是世仇,就像德国和法国一样不可能化解。他们必须打得你死我活,是的,这是上帝的意志,是朕的意志,也是俄罗斯的意志。这种意志不可违抗。”

“陛下圣明。”维特伯爵诚心诚意地说道。

沙皇沉yín片刻,脸上的怒气渐渐消退,隐隐又恢复了往日的雍容模样。

“谢尔盖,这事情真假难辨,但无论如何,这是对俄罗斯尊严的公然挑战。”沙皇高傲地说道,“我授权你,我的首席大臣,处理这一问题,务必确保俄罗斯的光荣,皇室的尊严,而且要保证战争不能受到不利影响。”

“是,陛下。”维特伯爵恭敬地一鞠躬,“事实上,方才受到陛下皇威的启示,在下已有腹稿。”

“请讲。”

“在圣彼得堡的几家二线报纸上披lù出去,并且责成驻日使团向日本政fǔ发出非正式的探询。”维特伯爵恭敬地说道,“这样,如果日本人三心二意也好,中国人编造的谣言也罢,看到我们已经了解了他们的伎俩,而他们国内的有心人到这些信息,也自然会煽动民众闹起来,自然也就要悄然收手。而我们的做法又很委婉柔和,不会让日本人没了面子。”,

沙皇听罢,忍不住也笑了,脸上一瞬间多云转晴。他拍了拍维特的肩膀,很是亲昵地说道:“谢尔盖,你的确是大臣里最有智慧的一个,难怪威利(威廉二世的昵称)会那样推崇你。”

“陛下,臣是先帝一手简拔,愿为皇室效忠到死。”维特伯爵恭敬地说道,“为了俄罗斯,为了陛下,为了太子殿下,臣粉身碎骨不足惜。”

“好了,这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不过,远东方面,也要加强戒备如果两头黄猴子真的联合起来,司令官们可就有的忙啦”沙皇皱了皱眉,“谢尔盖,你看这件事情,是不是也要和威利打个招呼?”

维特伯爵微微诧异地看着这位陛下,心中也有了一丝佩服。这么快就想到了需要与德国沟通,寻求可能的协助,要说这位陛下,也的确不是个政治白痴,可偏偏xìng子太急又缺乏主见。

“圣明无过于陛下。”维特伯爵恭敬地说道,“以德皇陛下与您的情谊,以德俄两国的友谊,想必德皇会乐于针对目前的局势给与支持。不过,陛下,最近德国那边,以臣的sī人渠道,也了解到一些不那么令人愉快的信息。”

沙皇看到这人的神情,脸上也渐渐严肃起来。

“德皇陛下,似乎否决了我们的东方bō兰计划。”维特伯爵叹了口气,“理由是海军力量要跨越一万多海里远征中国,而中国与英国已经达成盟约,这样对于德意志的力量太过危险。至于德国陆军总参谋部提出,通过西伯利亚铁路输送军队,在北方直接参战的建议,德皇提出德国陆军并不适应西伯利亚和méng古高原的气候,而且目前海军造舰经费紧张,国家财力有些不足。恐怕是那位中国太子在斯图加特做了些工作,让德皇有了一些新的想法。”

这一下,沙皇再也无法保持矜持了,他焦急地问道:“谢尔盖,这是什么意思?最近威利在信里,还在一个劲催促我发动进攻。怎么他现在想要下船?”

维特看着沙皇一下子变得焦虑不堪的神情,在心中轻轻地叹息一声,打叠jīng神说道:“德国的财政的确有些问题,而中英同盟对于德国远征中国也是现实威胁。德皇的这些顾虑,其实都是有道理的,并不代表德国改变了与俄国的友谊。”

沙皇这才略略松了口气。

沙皇很清楚,自己敢于把俄罗斯陆海军的几乎全部jīng华调动到远东,无非是因为德俄在远东问题上结成的事实盟约,以及德皇拍着xiōng脯对俄国东部边境安全进行的保证,还有这对表兄弟,以及他们的家庭之间长久以来的亲密关系。

在很多时候,沙皇都不自禁地把这位强悍的表兄看成了父兄一般的存在,隐隐存着依赖之心。

尼古拉二世,从xiǎo就崇拜自己的父亲,前沙皇亚历山大三世。

亚历山大三世是俄罗斯历史上著名的强悍君主,身材魁梧,力大过人,xìng格也极为彪悍,他说过一句著名的话:“俄罗斯沙皇正在钓鱼,所以欧洲需要等待。”在尼古拉二世还是个二十岁xiǎo青年的时候,他随同亚历山大三世遭遇了一次火车出轨,二十多人当场死亡。可强悍的亚历山大三世,却用自己的身躯顶起了坍塌的火车车厢,保护妻儿逃脱了xìng命,因此腰部落下病根,缠绵病chuáng,六年后撒手人寰。那一幕,无疑给尼古拉二世留下了至为深刻的印象。每当遇到难以抉择的难题,或者心灵上有些痛苦的纠结之时,尼古拉二世就会默默地面对父亲的遗像,试图获得勇气和灵感。

而威廉二世,在很多地方,与亚历山大三世颇多相似。同样的傲慢强悍,同样的崇尚力量,也是同样说一不二,都是很有主见的绝对君主。虽然这两人在生前互相看不过眼,威廉二世嘲笑亚历山大三世是“烂土豆”的君主,而亚历山大三世则嘲讽说,威廉二世这样的“坏xiǎo子”需要被人从早揍到晚,可不得不承认,这两人其实在很多方面很是相似。也是因为如此,尼古拉二世在亚历山大三世死后,把很多对父亲的崇拜和依恋转给了威廉二世。,

维特伯爵看着这位沙皇,俄罗斯人民的“xiǎo父亲”,在心中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俄罗斯的希望,也许是那位刚刚一岁的太子,而不是这位华而不实的沙皇吧?

“陛下,这个时候,我们需要德国人帮助我们稳住西方。”维特清楚,现在俄国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所以也从没奢望能真正避免战争,“但德国人,也同样需要我们向东牵制英法的亚洲殖民地,甚至美国的舰队。我想,德国人也不想看到我们与中国人媾和,再把军力转回到近东巴尔干。既然德国人态度暧昧,陛下不妨敲打敲打他们。”

沙皇身子一震,有些míhuò地看向维特。

“之前,中国太子提出了所谓的‘东亚三国同盟条约’,我们和中国人也曾经虚情假意地谈过一段。”维特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既然德国人想让我们单打独斗,日本人也在左右摇摆,那我们又何苦来由干脆我们也和中国人媾和,还要大张旗鼓地媾和”

沙皇睁大了眼睛,目瞪口呆地看向维特。

“我们要新疆,要méng古,要满洲,三个地方,中国人至少得让出两个来我们不叫割占,叫租借,和英国人一样,要九十九年的租借,就算这也不行,至少我们也得获得驻军和修路,自由通商的特权……或者安排他们独立,成立什么满洲国也好,méng古国也好,东突厥斯坦国也好……”维特认真地说道,“如果中国人能同意,圣母保佑,俄罗斯就是不战而胜;如果中国人拒绝,那就是否定了俄罗斯的善意,上帝会惩罚他们。”

“至于德皇,看到我们真的在媾和,恐怕也要坐不住了。他要我们打,我们自然可以开出条件来。日本人嘛……想坐山观虎斗,可不是那么便宜的事情。总之,打还是不打,主动权在俄罗斯的手中中国人也好,德国人也好,日本人也好,都只能跟随俄罗斯的指挥陛下,以您的英明和睿智,以俄罗斯的伟大,绝不可能被这些人所左右”

沙皇的脸上,顿时涌起了一阵红晕,他jī动地搓着手,看着这位亲信大臣,在一瞬间,仿佛父亲的灵魂附在了自己的躯壳之上他渐渐tǐng直了腰杆,双目之中显出了少有的坚定和果决,沉稳地说道:“谢尔盖,你说的好极了俄罗斯的光荣,不容亵渎。那些东方的下流坯,还有我聪明的表兄,都只是俄罗斯霸业征途上的一块垫脚石罢了父亲建立黄俄罗斯的梦想,必须在朕的手中实现这就是上帝赋予朕的使命,谢尔盖,请跟我站在一起,共同完成这一神圣的目标吧”

维特伯爵深深地一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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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二十六日,中华宫,静园。

郑宇是真的晕菜了。

世事风云多变幻,此时此刻,他的心中,翻来覆去就是这样一句话。

他万万没有想到,搞来搞去,不但日本开始和中国认认真真地进行和平谈判,现在连俄国人都伸出了橄榄枝而更荒谬的是,俄国圣彼得堡的报纸,却公然披lù了日本正背着俄国和中国进行秘密谈判这一下,中国国内也是沸沸扬扬,很多人都被这样突兀的变故惊得目瞪口呆,连外jiāo部的老油条们也是如坠十里雾中,总情局的秦光,已经疯了一般动用海内外的全部网络,试图查出事情的始末缘由。

皇帝微微皱了皱眉,轻咳一声,打断了郑宇的出神。

“又走神了。”皇帝有些恼怒地说道,“不过是些jīmáo蒜皮的事情,你就这么沉不住气。以后怎么把国家jiāo给你?”

郑宇浑身一震,赶忙xiǎo心地说道:“父亲教训的是,儿子这两天有点魂不守舍,还真是着了相。”

“你一直xiǎo看了俄国人。”皇帝缓缓地说道,“你收集过沙皇夫fù的详细资料,心里有点看不起那个沙皇。但你可不要忘了维特沙皇虽然只是个耳软心活的平庸之辈,可那位维特,至少在外jiāo权谋上,并不亚于伊藤博文你脑子里老是想着日本人,却把俄国人看成了只会挥舞马刀冲锋的莽夫,这样早晚要出问题。”,

郑宇悌然心惊,赶忙应是,收束心神,开始重新思考起来,手下却是不停,依然不徐不疾地按摩着皇帝苍老的头颅。

“你想想,俄国人敢把兵力调动到东边,是凭恃的什么?”皇帝开口问道。

郑宇心头一动,恍然大悟地说道:“是德国人……看来,沙皇也察觉到他的表兄开始在中俄问题上转变态度。不过他和我们媾和……”

他眼前一亮,忍不住脱口赞道:“维特果然人杰他知道德国人并不是真的希望和平,而是不想俄国人把我们彻底打垮,既要俄国人打,又要伺机拖俄国人的后tuǐ,因此索xìng就摆出一副媾和的姿态,打破德国人的如意算盘,让威廉二世着急,好漫天要价他这是警告威廉二世,少耍心眼”

“对了,还有日本人……”郑宇喃喃地说道,“他找几个二流报社把日本人和我们谈判的消息率先披lù出来,一方面是警告日本人,另一方面也是告诉全世界,不是俄罗斯人不守信用,而是日本人背信弃义在前还想着要煽动起日本的jī进分子对政fǔ施加压力,这个大胡子,倒是好算计”

郑宇啧啧称奇,心中很是钦佩。

皇帝哼了一声:“你先别顾着吹捧别人,好好想想我们的对策是正经……”

郑宇尴尬地笑了笑,又思索了起来。

“和日本人的谈判,倒还真有了些眉目。”郑宇皱着眉说道,“可这个时候俄国人一脚chā进来,只怕日本人内部也会面临国民的压力。圣彼得堡报纸的消息,一定会被日本国内的jī进分子也野心家在日本传开,到时候日本的元老们可有的忙了,只怕这谈判的调mén会有所变化。这也是考验天皇和伊藤博文的时候了……俄国人呢?俄国人显然并不是真的想谈判,他们比日本人的底气足,也没有什么亚洲主义做纽带,可不是那么容易打发的……看来和他们其实是谈不来的。但既然他们做了姿态,我们说什么也得接招……”

他的目光渐渐凝聚起来,终于斩钉截铁地说道:“谈和俄国人高调地谈让国民都看看,俄国人贪婪无厌的条款这样,日本人就显得没那么过分了到时候要是真的能达成协议,民众的怒火也会转向俄国人,我们和日本人,都可以松口气。”

皇帝沉默半晌,笑了笑:“你这xiǎo子,念头转得倒快。”

他又顿了顿,突然冷冷地说道:“你就没想过,这么一闹,消息已经传得沸沸扬扬,我们内部那些个乌龟王八,还有满大街的热血青年,会有什么想法?舆论上能不能控制住?”

第六十八章 有间国会

第六十八章

有间国会

两天后,三月二十八日。

北京。

在**对面的帝国广场,与**遥遥相对,座落着一栋巨大的哥特式建筑:帝国国会大厦。

自设计之初,这座帝国最高立法机构所在的建筑就常常因为欧6风情太重而遭人诟病,但辩护者提出代议民主制本来就是西方传统的舶来品,故而这也算是拿来主义原汁原味,符合民主精神,故而也就一直延续了下来。

国会大厦分为左右两个大区,分别属于众议院和参议院。根据中华帝国宪法,参议院有议员九十位,其中有六十名议员分别来自三十个省的选举,每省两人,另有三十人却是皇帝制定。众议院现有议员二百四十位,却是各省根据人口比例选举而来。目前,无论在参议院还是众议院,复兴党都占据了绝对多数,而整个执政联盟,包括复兴党,孙文的宪政党,谭嗣同的民权党,康有为的统一党在内,占据了三分之二以上的绝对多数,故而议会对政fǔ的监督作用实际上极为有限。

不过,在这个时代,在上层内部,对于这个执政党联盟实质上把持国会的局面,倒也并无太多的反对声1ang。一方面是因为皇帝的威望,政fǔ的强力,一方面也是因为大家也都认可执政党的业绩,内心深处也有一种模模糊糊的认识,在这个内外动dang的时期,保持国会和政fǔ的一致,不扯皮,不打架,其实总体上还是利大于弊。

郑宇站在二楼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看着台下的枪舌剑,rou了rou眉心,扭头苦笑着说道:“这就是……议员?”

身边的杨永泰微微一欠身:“殿下,不少议员都是当年镇**行伍上的老弟兄,后来军队现代化建设,不少人要退下来给受过系统化军事教育的新人腾地方,就赶鸭子上架从了政。这些人代表着军方,老镇**,也同样代表了陛下,对陛下,对帝国算得上忠心耿耿,在参议院里边还真是很重要的一股力量。”

“人rou图章。”郑宇微嘲说道,“算了,只要好用就行。”

“……诸位,各位,在齐位:兄弟是粗人,不会拽什么文词儿……今天就说一句,国防军上万健儿捐躯于甲午,要有人敢出卖国家的主权,跟xiao鼻子老mao子玩哥俩好,老子跟他……算了,省的又说我人身威胁

……反正我的意思,你们应该明白。我的话完了。”

一个戴着眼罩,一条刀疤从眼罩斜斜穿过鼻梁,又一直延伸到嘴角的大汉,恶狠狠地说完,一屁股坐了下去,临了还瞪了斜对面一眼。

“是前国防军第一师师长耿飚,那刀疤是他甲午年当团长的时候带队冲锋,挨了日本人一军刀。”杨永泰说道。

“人如其名。”郑宇点了点头,“果然是……彪悍。”

“……我在此提醒诸位尊敬的议员,”一个身材瘦长,身穿灰色华服,表情严肃的议员朗声说道,“帝国与日俄两国,均未处于战争状态,帝国是爱好和平的。战争,不是儿戏,与俄罗斯和日本这样的国家开战,无论胜败,对于国民来说,都是一场灾难。帝国并不畏惧战争,但也绝不喜爱战争。国虽大,好战必亡!既然俄国已经出和平倡议,帝国自当有所回应,此题中应有之义。但我要强调一点,与日本的jiao涉,是否存在,到底是什么情况,外jiao部必须有一个明确的答复!既然俄国人已经公开倡议和平,我们和日本的和平谈判,又有什么不能摆在桌面!这样的暗箱cao作,难免让我们这些国民代表心生疑虑。我本人,是反对babsp;po1itibsp;

“这是在野的公民党主席梁启,”杨永泰笑了笑,“殿下可能也认识,不过这人的背景的确复杂。当年他是康有为的学生,康有为组建统一党,他是秘书长。后来两人却分道扬镳,这人起所谓‘公民运动’,组建公民党,比谭嗣同的民权党和孙文的宪政党还要jī进,而且煽动xìng更强。陛下倒是对此人青眼有加,倒也由得他折腾。这人一贯主张‘甘为在野党’,为政fǔ之监督,在帝国中上阶层中名声甚高。”,

郑宇心中一动,更多看了此人几眼。

梁启,字卓如,号任公,这样大名鼎鼎的人物,郑宇岂能不知?不过郑宇对梁启,最佩服的,除了当年课本上那篇读之热血沸腾的《少年中国说》,还有对方说过的一句名言,“六经不能教,当以xiao说教之;正史不能入,当以xiao说入之;语录不能渝,当以xiao说渝之;律例不能治,当以xiao说治之。”正是这句话,让郑宇心安理得地沦为历史xiao说的铁杆拥戴。

任公都说了,这读xiao说……是受教育。谁再敢说看网络xiao说是不务正业?

书mí,你伤不起。

“……本人不同意梁议员对外jiao部的提案。国家战略,本来就是隐秘之事。帝国的外jiao,要是都像任公所说,放到太阳光地下晒着,帝国还有什么秘密可言?帝国的一切行动,都暴1ù无遗,而其他国家就可以随意采取行动破坏帝国的一切重要策略!”一个中年男子正在慷慨陈词,“本人并不反对密室政治,前提是合乎宪法和法律,不损害国家根本利益!本人提醒各位议员,对于陛下和帝国政fǔ,要给与充分的信任!国家板dang,我等身为国民代表,更应精诚团结,以为表率!四万万五千万人如一人,则何人可撼?何人可动摇我帝国?我自团结一致,外敌无能为也!”

郑宇眉头一皱:“这人是谁?”

“这是前6军少将段祺瑞。”杨永泰笑着说道,“这人可是个不简单的人物,当年他驻军天津,防备京畿,镇**北上的时候,李鸿章自尽,段祺瑞风色极老,跟着王士珍响应聂士成兵变,倒戈一击,在后边的对日作战和平定满门g过程中也是分外卖力。陛下特赏了一个6军上校的军衔,着实轰动一时,却也起了千金马骨之效。此君深知不受国防军老人的待见,等皇帝提出鼓励军官退役从政,他第一个跳出来响应,被皇帝特晋6军少将退役,并且由皇帝推荐进入参议院。这人有手腕,人脉广,对陛下的政策极力拥护,这些年下来,居然成了参议院的资深议员。”

郑宇苦笑一声,难怪眼熟,原来是前世著名的“北洋之虎”段执政!看着这人的风度仪态,满脸的正气凛然,心中也有些mí糊。心说这位到底是个什么人?现在怎么看着比国防军的军官们还要爱国爱政fǔ?不过,他对段祺瑞并没有什么恶感。说到底,这人在前世的历史上,也不是什么罪恶滔天的恶人,虽然也是军阀,也是权yù极大,但终归算不上卖国和残民以逞的独夫,更像是那个时代中国特色的军人政治家,而且自有一套他自己的治国理念。

“他身边的,就是他的铁杆搭档王士珍。”段祺瑞坐下之后,杨永泰指着他身边的一个正和段祺瑞低语的中年人说道,“这两人算得上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现在也都是复兴党退役军人派的干将。”

郑宇点了点头,看了看那位著名的“北洋之龙”。郑宇知道,这人其实没有太大政治野心,军务上的才能却很突出,心中感到颇为可惜。这样一个人退役做议员真是明珠暗投了。

郑宇比任何人都清楚王士珍的厉害,这人可是被称为“龙目”的,意思是袁世凯的眼睛。袁世凯对于一切重要文件,先问的就是“聘卿看没看”,可见此人的厉害。

在这个时空,袁世凯死于甲午年,这位王聘卿则和段祺瑞栓在了一块。原本郑宇还忘了这人,今天一见之下,却不由自主地动起了心思。在郑宇看来,这样才能卓越,又没太大政治野心的传统军人,实在是自己心目中最理想的军政人选。

最适合此人的,应该是国防部。

“……在下是江西人,按说,这一仗打起来,离在下的家乡差着十万八千里。可在下担心的,却是战端一开,北方生灵涂炭,我几千万同胞流离失所,妻离子散!”一个戴着眼镜,身材微胖的男子显然动了感情,“国家初建,底子还薄,这些年诸公齐心协力,建设刚刚有了些成效,战端一开,一切皆成泡影!前些年德国鼓吹黄祸论,欧美群起响应,好容易有些改观,如果与俄日开战,谁能保列强不会落井下石!以国家底子,对付一个俄国已经是勉为其难,现在不但要加上日本,更可能有其他欧美强国进行干涉!”,

“各位议员!我等身为国民代表,自当以国家民族为念,少些意气之争,少些匹夫血勇!我知道,今天我说了这些话,可能有人会骂我是软骨头,我家玻璃也可能今晚就得被砸了!可我还是要说:能不战,便不战;形势比人强,哪怕暂且……帝国国势蒸蒸日上,卧薪尝胆十年,三千越甲未必不可吞吴!”

中年人的话音刚落,台下已经是一片jī烈的反对声1ang,耿飚为的一群退役军官的大嗓门几乎要把国会大厦的房顶震塌!

“卖国贼!”

“汉jian!”

“这xiao子收了老mao子的卢布!逮捕他!”

“总情局呢?怎么把日本特务放进国会了!”

“姓蒋的!当心你家祖坟!”

……

不少6海军,尤其是6军的退役军官,撸胳膊挽袖子,一脸与汝协亡的架势。

“砰砰砰!”

参议院议长蔡金根,也没了往日慈眉善目的菩萨形象,拧着眉头,满脸煞气,木锤敲得山响,透着扩音器大声吼着:“肃静!肃静!宪兵呢?扰1uan会场,人身威胁者,直接驱逐出场!”

会场四周身穿黑蓝色制服,手中握着木棍的特别宪兵,沉默地行动起来,来到叫喊得最凶的议员周围。议员们嘴里骂骂咧咧,犹有不忿,可看着这些冷面煞神面无表情的样子,也只好气呼呼地坐下。

“这位是江西省的议员蒋炳辉,”杨永泰微嘲说道,“惯会nong文,在文化界倒有些名气。他和江西的工商界和士绅走得近,根据局里的资料,恐怕也不是什么好鸟。虽然自己是一副国民代表一心为国的模样,他族里几个弟弟,都是地方上出挑的豪绅。关于他的资料正在收集整理,我看这人也是察觉味道不对,暗自揣摩着皇帝的意思,在这里想给媾和摇旗呐喊,想办法保住自己的位置。”

郑宇苦笑一声,心说这些大大xiaoxiao的官场油子,真是千年以降从来不缺的特产之物。

“各位议员!我蒋炳辉不求流芳百世,但求问心无愧!战事,不可轻启,请以万民为重,国家为重!”此刻,蒋炳辉正情绪jī昂,大声疾呼,眼含热泪,“我陛下解民倒悬,光复神州,今帝国国势方张,诸位切不可妄自尊大,将国势轻掷于不测之战场!我郑重向诸位提议,联名上书,支持政fǔ尽快与俄日两国媾和!诸位,时不我待,帝国之未来,国民之生死,尽在我等一念之间!”

“好一个一心为公,不惜毁誉百年的爱国议员!”郑宇心头有些堵,看着这人的身影就感到一阵腻歪,“这样的人在议会很多?”

“说不上多,但也的确不是一两个人。”杨永泰叹了口气,摇摇头,“在地方上还要更多些。”

“既然如此,为什么……”郑宇突然脸色古怪,想到了那一晚与皇帝的对话,顿时意兴索然。这民选,看来也真的未必是什么灵丹妙yao。这年头的中国老百姓,即使是上了几年初xiao乃至高xiao,认识点字的新一代青年,又有几个真的懂得政治,懂得辨别政客,懂得区分什么才是真正的国家利益,民族利益?这种善于蛊huo人心播nong是非的政客,如果控制不好,就是国家一大祸1uan之源。

杨永泰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只是沉默着把目光投向台下,继续观赏着一幕幕活色生香的话剧。

这时,郑宇却感觉似乎有两道目光总在自己身上打转。他下意识地扭过头去看了看,只见斜对面的二楼,还有几个便装打扮的人在旁观,其中一人目光和郑宇一对,那双斜飞入鬓的剑眉似乎微微一扬,一股锐利的锋芒似乎传统了两人之间的空间,射入了郑宇的双眸。不自禁地,郑宇后背的汗mao直竖。他轻声问道:“这是些什么人?”

杨永泰打量一会儿,苦笑一声:“是6军总参谋部的几位秀才。中间那位,其实您早就见过,不过今天是便装打扮罢了。他是铁帅的副官丁忠宇上校。”

郑宇再次看过去,却见那人已经转移了目光,全神贯注看着下面。他心中有些míhuo,为何这人给他一种很是熟悉的感觉?丁忠宇?有些印象,但形象却很是模糊。

到底这个人让自己想起了谁?

第六十九章 飏雷电光空闪闪

第六十九章

飏雷电光空闪闪

夜。

北京。密云。国防军第一师第一团驻地。

chūn雷滚滚,风裹着绵绵雨丝吹拂而下,雨滴luàn纷纷地敲打在mén窗之上,响成一片。

国防军第一团已经结束了阅兵,这些天下来,正加紧演练,收拾行装,准备北上加入轮战行列。虽然身为帝国国防总预备队,但为了保证战斗力,这些王牌部队向来有轮战的规矩。国防第一团作为国防军天字第一号王牌劲旅也不能落于人后。不仅仅是他们,禁卫军第一师,第二师的若干部队,都将在近期北上,加入前线的战斗序列。

此刻,一座宽敞的平房内,拉着窗帘,mén口站着面无表情,荷枪实弹的哨兵,披着雨衣,如同木雕泥塑一般,mén上挂着“会议中”的牌子。

室内没有点电灯,只点着防风的煤油灯。地图桌上是巨大的五万分之一战区地图,红蓝铅笔随意丢着,众人围拢在一起,目光却没在地图上打转,而是各自看着,神sè各异。很多人的眼中隐含怒火,更有人面sè铁青,咬着牙,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空气凝重异常。

“我有可靠消息,”一个中校军官缓缓说道,“帝国已经和日本人谈判近一周了!现在双方已经接近一致,即将签约换文!我们要和xiǎo鬼子一笑泯恩仇,听说还可能对朝鲜实行共管,还要组建军事同盟!不但如此,我们还要开放琉球群岛给日本人居住,廉价给日本人供应物资,甚至还在谈辽东半岛的筑路权和勘探权!”

众人听了,全都目瞪口呆!

一个少校将信将疑地问道:“老陆,你可别满嘴胡沁!这事是开玩笑的?我不信,陛下能容外jiāo部那帮软骨头胡来!”

“我也听说了。”另一个少校冷冷地说道,“你们知道我的为人。这事情千真万确!”

众人面面相觑,几个人jī动地把桌子拍得砰砰直响。

“朝里出jiān贼了!”一个上尉怒气冲冲地说道,“旅顺的老百姓白死了!大东沟的北洋水师白死了!国防军的先烈白死了!好容易等到和日本人算总账的时候,居然要出卖主权,卖国求荣!”

“今天我去国会旁听了,简直让人气炸肺。”一个年纪稍长的上校有些痛心疾首地说道,“那个江西的议员蔡炳辉,满嘴的和平忍让,居然呼吁参议员联名提案,支持政fǔ尽快与日俄媾和!说白了,这人还不是害怕战事一开国会休会,权力移jiāo大本营,自己没得好处拿了!”

“现在还不都是一个逑样子!国会议员拿着财阀和犹太鬼的干股,一mén心思替富人说话。地方上也都是吃拿卡要!这政fǔ,算是腐烂到根子上了!”

“陛下不是正在铁拳肃贪吗?都抓了那么多人了!”

“不过是蜻蜓点水,掩人耳目!我家乡的情况我不知道?”一个少校嗤之以鼻,“现在不是抓几个贪官的问题,而是整个政权从上到下都他娘的没好人!地方上的厘卡,现在改头换面又开了起来,美其名曰‘为国战暂苦吾民’!什么他娘的为国战,大部分都进了官吏的腰包!议员收地方的孝敬收到手软,怎么会为老百姓说话!”

“不是有农会吗?”

“农会?很多地方,这些退下去的老兵也他娘被收买了,变成了新士绅!”另一个少校铁青着脸说道,“我算看透了,这体制不变,连我们国防军人到了社会上也要被染黑。这世道,真是黑到底了!”

“那怎么办?政fǔ就是这个样子,老百姓也都不争气!就知道忍,忍,忍!”一个中尉抱着脑袋,眼中含泪,“好端端的一个国家,这才十年,就被这群王八日的折腾成这个样子!我是在学校喊着忠于陛下忠于帝国的口号进的陆中,一直读的圣训,走到现在,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都这个时候了,为什么就不能让我安安心心为国死战!”

“我算看透了,皇朝更替,千百年来都是一个样子,换汤不换yào。”一个戴眼镜的少校冷冷地说道,“什么都是假的,只有权力才是真的。当年打江山,一个个口号喊得山响,各个都说自己是一心为名不求名利。现在如画江山在手,这些当道诸公早就忘记了当年许下的诺言,和他们推翻的那些人没什么两样了!如果镇**和国防军的先烈前赴后继,就是为了这样一个换汤不换yào的国家,我替他们不值!冤!冤!冤!”,

“那你想怎么办?你能怎么办?”一个中校微嘲说道,“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太子殿下不是在陆大说了吗,军人的职责就是服从政fǔ打赢战争,其他的都jiāo给政fǔ!要相信政fǔ!”

“信他娘啊!”戴眼镜的少校愤然而起,“这政fǔ凭什么让我相信?都说满清**透顶,我看这新朝也强不到哪去!反贪反贪,旧的去了又来新的!旧的吃饱了,吃相还好,新上来的还饿着,过两年怕是比前边的还要凶上几分!”

“少扯这些没用的。是,大家都不满意。但你能怎么办?我们都知道领袖的思想才是正途,可问题领袖不是皇帝!”一个中校摇了摇头,“咱们这些军人,以为国牺牲为责任,这些政治上头的事情,咱们听领袖的便罢。不过我可要提醒你们,现在是要打国战的时候!胡思luàn想,可不是帝**人的本份!”

此刻,窗外一个格外明亮的闪电,透过窗帘,居然连室内的灯光似乎都为之一暗,又是猛地一亮。不多久,震耳yù聋的雷声传来,在场众人,脸上都是yīn晴不定,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这位中校,一股yīn冷诡谲的气息,就这样弥漫开来。

“赵猛,你……”戴眼镜的少校低吼一声,涨红了脸,“帝**人的本份?我看你是给皇帝当狗当习惯了!我就知道,你这个在禁卫军hún过的,不是什么……”

“够了!”一个威严的声音传来,少校一愣,却是乖乖地坐了下来,而刚刚眉máo一挑想要反驳的中校赵猛也闭上了嘴巴。

“各位同志,你们要清楚,现在是我们的事业最关键的时刻,也是决定国家民族命运的时刻!”一个修长tǐng拔的身影,从人群后方暗影笼罩的地方缓缓站起,在灯光下lù出一张英锐而略带疲惫,眼圈有些发黑的脸庞,肩膀上的三颗银星熠熠生辉。

“我们的民族内忧外患,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而我们的团体,我们的领袖,就是这个国家最后希望。可看看你们自己,成什么样子!”这人来到中间,所过之处,军人们自觉地让开道路,“吵!就知道吵!再吵下去,还谈什么民族未来,眼看国将不国了!”

“丁哥,您说吧,咱们咋干。”戴眼镜的少校干脆地问道。

“领袖有话要带给大家。”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是触电般地一个立正。

丁忠宇的目光如同两把锋利的剃刀,在这些青年军官的脸上肆无忌惮地刮削着。

这些人,就是未来民族铁血主义革命事业的真正骨干,是这个国家,这个民族,在领袖的钢铁意志下走向辉煌的依靠!丁忠宇知道这些人需要什么,他从不低估领袖提出的民族铁血主义对这些人的yòuhuò力。

这些军官,主要来自农村,都是无继承权的次子或三子,对社会现实有着天然的不满。相对于这个时代的大部分同龄人,他们接受了更加全面和系统的教育。多年的培养,让他们除了具备专业的军事知识和技能教育,现代文史数理化教育,还被重点灌输了民族主义和国粹主义思想。在这些理论的熏陶下,这些军人具备了对国家和军队的强烈认同感和荣誉感。

他们来自底层,对社会上的黑暗和不公有着切身体会。他们活力充沛,功名心迫切,渴望着通过一场战争来证明自己,渴望着通过这样的一场战争在这个国家中拥有更高的地位,改变自己和家人的生活,也希望能够对这个国家发挥影响,成为手握权力,能够主宰一些东西的人上人。

他们远远超越了这个时代和这个国家的大多数民众。他们是皇帝用jīng英主义的教育,特殊的待遇和社会地位培养,用所有这一切构成的荣誉感来塑造和凝聚起来的一个绝对的jīng英团体。在这些思想jī进,热血沸腾的青年军官头脑中,一切不公和黑暗都会被很自然地无限放大,而他们崇尚的就是极端,就是打倒,就是冷酷无情地消灭!他们实在是上天赋予革命事业的绝佳先锋!,

丁忠宇知道,自己的老师穆铁,正是看到了这一点,所以建立了铁卫军这个地下jīng英组织,提出了民族铁血主义,表面上是要建设强军收复故土,暗地里则是要国家变成一个大兵营,全面扩军经武对外扩张,让军人们最终成为整个国家,不,整个世界的主宰!

他丝毫都不怀疑,这些被这样一个宏大目标和伟大理想刺jī得热血沸腾的军人,一旦行动起来,能够爆发出何等恐怖的威力!什么国会,什么政党,什么民权自由,财阀经济,这些腐朽破烂的玩意,都注定要成为军靴下的尘土!

可丁忠宇也无比清楚,皇帝可以容忍甚至放纵他们宣扬民族主义,刺jī军官的士气和对国家的忠诚,甚至会默许他们牵制政fǔ,对腐化的官僚构成潜在的威慑,但终究不能容忍他们对政权抱有野心。

他们必须忍耐。

一切,都是为了民族铁血主义的伟大事业,为了革命的最后成功,!

“国战在即,军人,当恪守忠勤为国之本份,不可妄自菲薄,也不可妄自尊大。一切听从总参安排。帝国对日俄和战问题,自有领袖与主和派杯葛,众人但加强戒备,等待处置。”丁忠宇冷冷地说道,“有违抗军令擅自行动者,直接逮捕jiāo军事法庭!如迫不得已,可视为叛国,就地处决!”

众人耸然动容,一个立正,齐声答道:“是!”

丁忠宇默默地扫视着众人,半晌之后,突然一掌拍在桌子上,满脸的怒sè。

“我与你们一样愤慨,甚至我比你们还要难受!”他咬牙切齿地说道,“可咱们的国家为重,民族为重。领袖要我们忍耐,我们一定要服从。我们要相信领袖,相信我们的主义,相信这个民族注定要征服世界,重新主导人类的文明史!”

他满含感情,眼中含泪,一个一个地拍拍在场军人的肩膀,和他们握握手,抱一抱,有些哽咽地说道:“同志们,你们都是这个民族的jīng英,是这个国家最最爱国,最最纯洁,最最先进的青年。你们要站稳立场,坚持一切以国家民族的根本利益为重,一切服从领袖,我们自己,一定要团结,要严守纪律,绝对不能因为一时冲动,做出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领袖,是有通盘考虑的!”

在场的军人们,和这位军官执手相看,眼中都是热泪盈眶,直感觉xiōng中有一团火焰在燃烧。领袖,不愧是领袖!他人争权夺利,卖国求荣,或是浑浑噩噩,只有领袖,仍然是一心为国,一心为民!

只有这样的领袖,才是中国的未来!

“暴风雨就要来了,”丁忠宇似乎在自言自语,似乎又是在暗示些什么,“这个国家千年以降的黑暗与不公,腐化与堕落,注定要在这一场疾风骤雨中被洗刷,净化!这个民族,必将在千年之后重现汉唐雄风,恢复中华之本sè,屹立世界文明之顶点!我们这些人,命中注定,要亲手完成这一伟业!”

“一个民族,一个国家,一个领袖!”丁忠宇的声音,如同具有催眠的魔力,让所有军人的jīng神在这一瞬间陷入了mí醉,浑身如同触电一般地微微颤抖,“四亿五千万国民团结如一人,征服那些劣等民族,消灭那些贪婪无耻的白鬼,把这个地球,净化为一个纯净无暇的世界,一个只属于大汉民族的光明世界!”

窗外又是一个明亮异常的闪电,chūn雷滚滚,可在场的军人们,心头却是越发地火热,一股豪迈与jī动之情,充塞了他们的整个xiōng怀,每个人的眼中都是无比地明亮,仿佛有一团永不熄灭的火焰,随时准备把他们整个人燃烧起来,毁灭一切,创造一切。

第七十章 我儿子你伤不起

第七十章

我儿子你伤不起

中华宫。御书房。

皇帝看着对面轮椅里的男子,温和地问道:“身体好些了?yào可按时吃下了?”

“谢陛下关心,一直按时吃yào,最近身子已经好了不少。”总情局一处处长肖枫委顿在轮椅上,脸sè有些苍白,用力tǐng直身子,却依然不得不斜倚在靠背上,无奈地笑笑,神sè很快又恢复了恭敬,“最近国防军中下级军官有些议论,但并没什么过jī的举动。高级军官方面,总体上安之若素,太子在陆大的讲话,总参已经原文发给了各部队,要求仔细研读。”肖枫撑着jīng神,尽量恭敬地说道,“铁帅对部队进行了严厉整肃,一共有六十二名校级军官,一百二十三名尉官jiāo由总情局进行审查,随后提jiāo国防部的特别军事法庭。目前已经有六十八人被裁定有罪,在铁帅的要求下,全部转为预备役,强制退伍。不过铁帅也在恳请,能否在国战里给他们一点机会,直接发到前线降级使用。”

“没想到,xiǎo铁这一次真是下了决心了。”皇帝有些欣慰,又有些惋惜,“不过,也真的是有些过头了。这些青年,都是最最爱国的军人,他们只是思想jī进了一些,走错了路……不过,这个当口,让他们冷静一下,好好反省一下,对它们也有好处。先关起来吧,磨磨xìng子,也把事情nòng清楚。”

肖枫默默地点了点头。

“海军……”

“海军一贯以军人不干政为教育准则,又都是从xiǎo在海兵学校封闭教育,所以上上下下都比较平静,只有海军陆战队下层有些议论,许帅已经严厉处分了,并且提请国防部,对这些人全部撸夺军职,撵出军队,永不叙用。”

皇帝微怔,摇了摇头:“xiǎo凡还是这个样子……”

“对了,”皇帝思忖片刻又问道,“展翔的事情怎么样了?”

“展翔虽然被关押,但jīng神很好。”肖枫毫不犹豫地说道,“对案件审查也很配合,并且嘱托二处的人员要忠于职守,不要有什么思想包袱。”

皇帝沉默半晌,叹了口气。

“也许是我对不住他,而不是他对不住我。”皇帝喃喃地说道,“他做了这些事,终究得有个jiāo代。可我是真的不想他……”

“陛下,展翔对帝国的忠心,您应该了解。”肖枫字斟句酌地说道,“不过国有国法,一个人做了事情,就要承担责任。违反法律,就要受到法律的制裁。等展翔的情况审清楚了,卑职自然要把全部情况上报您,由您定夺。”

皇帝点了点头,又沉默了下去。

肖枫也不说话,同样是沉默着,微垂着头。

“进卓,这些年,苦了你了。”许久之后,皇帝幽幽地说道,“你这病纯粹是累出来的,这些年总是按下葫芦起来瓢,一拖就拖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是我对不起你啊……”

总情局一处处长肖枫笑了笑:“陛下何出此言?卑职自加入镇**,追随陛下,就立誓以身许国。这些年,看着陛下驱除了满清,建立了这个新帝国,我有幸共襄盛举,又有何憾?”

密集的雨点敲打在玻璃窗之上,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皇帝的心情,仿佛也在这雨夜中,分出了几丝柔软的思绪。他轻轻叹了口气,缓缓说道:“进卓,我一直考虑把一处分出去,成立一个专mén对内的联合调查局。原本我是打算让你去挑大梁,可你的身体……我不能再让你这样硬扛着了。等这摊子事情搞差不多了,你赶紧去好好休养治病,什么也不要管了……实在不行,我让秦光这老货再顶两年。你手下那几个人,我看也蛮不错。你专心养病,真的不能再这样拖下去了……”

肖枫点了点头:“陛下,我倒还顶得住。现在事情太繁杂,jiāo给下边那些人实在放不下心。您是知道我的,劳碌命……您安排吧,我一切服从命令。”

皇帝看着这位手下,轻轻叹了口气。

肖枫只是沉默地微垂着头。

室内一片寂静,只有雨点打在玻璃窗上的砰砰声,如同鼓点,又仿佛是人的心跳。,

“还有那件事情,”皇帝话题一转,语气凝重,“张chūn来背后的人,到底查清楚没有?”

肖枫低着头,沉默许久,低沉地说道:“已经掌握了一些线索,虽然证据不足,但想来也**不离十了。”

皇帝沉默半晌,深深吸了口气,缓缓问道:“是……谁?”

“您真的要现在知道?”肖枫有些悲凉地问道,“不能再等等吗?等我找全证据……”

皇帝的身子微微一震,瞳孔渐渐收缩起来。

“不必了。”皇帝仿佛下了什么决定,神情在这一瞬间变得坚决,“xiǎo宇几次遭到刺杀,我终归要给他一个jiāo代。还有振武,那个孩子死得太可惜。无论国法还是情理,我都必须了结此事。”

肖枫沉默半晌,点了点头。

“恐怕,是展翔。”肖枫此言一出,皇帝的脸上,顿时就剧烈地扭曲起来。

“有证据吗?”

“反复查证,虽然还不能说完整,但是……”肖枫艰难地说道,“九成把握是他了。”

皇帝的身子猛地一颤,右手捂住了xiōng口,痛苦地倒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许久,两行泪水滴滴答答地淌了下来。

“不可能……不可能……他不可能作出这种事!勾结俄国人,日本人,刺杀太子,他到底是为了什么!他到底在想些什么!不可能,不可能!”皇帝无比痛苦地咬着牙,狠狠地说道,“一定是有什么地方搞错了!这是日本人的反间计!展翔是我培养来接秦光班的,我看着他长大,他怎么可能……”

“陛下,”肖枫艰难地说道,“卑职不知道展翔到底有什么苦衷。可这事情,恐怕和他脱不了干系。如果您需要,卷宗可以明天送来。”

皇帝痛苦地闭着眼睛,任泪水肆意流淌着,xiōng中仿佛有什么东西被撕裂,血淋淋的,凄惨无比。

关于葛少杰的报告,其实他早已看过,但他却不愿相信。只因一旦触mō这个真相,他原本有所痊愈的某个伤口,又要迸裂开来,凄惨无比。可今天,他却亲手撕开了这个伤口,强迫自己来面对这个无比残忍的真相!

不知过了多久,皇帝的神sè,一点一点地恢复了严肃。他睁开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气,幽深地目光shè在肖枫的脸上,冷冷地说道:“通知你的人,现在就把葛少杰的卷宗送来!今晚我们就把这件事情处理了!如果真是他做的,我倒要当面问问他,我到底哪点对不住他,为什么非要杀我儿子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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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华宫,静园。

“……就这样,在冰冷的北海海水中,lù丝趴在木板上,浑身冻僵,眼睁睁地看着杰克,带着笑容,深情地凝视着他,缓缓沉入了冰冷的海底。lù丝想哭,却只能颤抖着发出一点点鼻音。她想喊,却根本发不出来任何声音。在巨大的悲伤和严寒之中,她渐渐陷入了绝望,可在失去意识的一瞬间,她想起了杰克的话,‘永远不要放弃,一定要活下去’,lù丝的眼前恍惚间有了光,她仿佛在一个通道中努力地向前走。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恢复了意识,一束光打在她的脸上,一个水手乘着xiǎo艇来到她的身边,从船板上抱起她,轻声说道:‘xiǎo姐,你真幸运。’”

“lù丝离开了那片海,可她永远记得那个和他在客轮上短暂相处,却如同相识一生的男人,永远记得那一段刻骨铭心的旅程,记得那段突如其来,却深入骨髓的爱。”

郑宇话音刚落,周xiǎo雨已经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梨huā带雨,扑到了皇后的怀里。

皇后也是眼圈发红,她擦了擦眼睛,叹了口气:“这个杰克真是个好孩子。难得这么有心,这lù丝,这辈子,恐怕也不好爱上别人了。”

郑宇轻轻叹了口气,满脸的向往与寂寥:“母亲,你说这到底什么样的才算真男人?您说,要是您和父亲遇上这事,父亲会和杰克一样吗?”

皇后一怔,思索片刻,却是轻轻地摇了摇头:“xiǎo宇,真正的男人,是不会让自己的爱人落到那般地步的。像你父亲那样的男人,一定会把所有隐患早早消灭掉,让自己所爱的人平平安安的。因为他有力量,有智慧,可以号令一个国家。这样一个男人,会让你感觉无比安全。相比之下,杰克的深情固然让人感动,但这样一个穷困潦倒,喜好自由和làng漫的男人,真的会是个好丈夫吗?”,

她抚mō着周xiǎo雨的长发,叹了口气:“到了我这个年纪,自然会明白,什么样的男人,才能给nv人一生的幸福。”

周xiǎo雨啜泣渐止,抬起头看着皇后,有些羞涩地问道:“娘娘,那到底……什么样的男人,才和您说的一样,能让nv孩子一生幸福呢?”

皇后微笑着,抚mō着她的头,神sè温柔,似乎想起了当年的某些事情:“男人啊,一定要年长一些,体贴,温柔,又有自己的事业,懂得承担家庭的责任,不推诿,不逃避,遇到事情,一定要顶天立地地站出来去面对。无论受到什么打击,他都能不屈服,不沮丧,而是坚定地走自己的路。”

周xiǎo雨晕红上脸,偷眼看了看郑宇,却见这人只是没心没肺地讪笑,心中突然有些发狠,恨不得冲过去咬上几口。随即又是一惊,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生出如此奇怪的念头,忍不住用手捂住了有些发烧的脸颊,深深地埋进皇后身上的被子里,莫名其妙地啜泣起来。

皇后只是笑而不语,郑宇看着周xiǎo雨一个劲地chōu泣,心说这个妹子是咋搞的,平时开惯了玩笑的,怎么今儿一下说哭了?莫非还是刚才杰克lù丝的余音犹在?

他颇为自恋地笑了笑,心说自己这讲故事的功力倒是越发深了几分。那以后哥开后宫的时候,还不是手到擒来?

要不要回忆回忆鬼吹灯,开个夜间专场?

皇后看着自己这位机灵里透着些憨气的养子,却是越发地喜欢。

不过,说起来这暴风骤雨的,大叔却说有要事处理,让我们先睡。不知道又有什么事情发生了?皇后想到这里,心头又忍不住一紧。

多事之秋,真希望这场战争,早点发生,再早点结束吧。

..

第七十一章 你懂个屁

第七十一章你懂个屁

深夜。

皇帝看着自己这个曾经最为信任的年轻人,自己一直寄予厚望的孤儿,秦光最为信赖的接班人,帝国情报界公认的新一代领军人物,心脏仿佛被某种东西撕裂,róu碎。

“是我干的。”总情局二处处长葛少杰抬起头,和皇帝坦然地对视,“我要杀死太子,是为了这个国家,为了这个民族,也是为了实现您的抱负。”

皇帝的目光越发幽深:“你要杀死我的儿子,却说是为了我,为了我的帝国。这是什么道理?”

“司令,”葛少杰突然喊出的称呼,让久久未闻此言的皇帝身躯一震,很多早已消逝在记忆深处的画面,仿佛幻灯一般在他的眼前闪过,“子承父业,皇朝代代相传,家天下的帝国,贵族爵位,财阀政阀,这一切,真的是您想要的国家吗?真的是我们当年的理想吗?”

皇帝的身子一点一点地坐直了,他没有说话,只是盯着这个人。

“司令,您教育作养我这么多年,您当年的教诲我言犹在耳。平心而论,您真的实现了您的理想,您的追求,您的信仰吗?”葛少杰眼圈发红,语气却是无比坚定,“您教导我们学习卢梭,学习孟德斯鸠,学习西方启méng思想,教育我们要把国家,把民族放在第一位,一切为了国民的根本利益。这一切,我葛少杰没有一天或忘。”

““我要杀死太子,这和他是个什么人无关。我和他没有sī怨,甚至很多事情,让我对他很是钦佩。但我要杀,就因为他是太子,他会让这个帝国传承下去,变成真正的家天下!”葛少杰的声音,在这个雨夜,显得是那般的清朗,隐有回音,“司令!我跟着您革命三十年了!从流鼻涕的半大xiǎo子,到今天这个情报军官,我看到了很多,经历了很多,也思考了很多。这个国家,需要的难道只是换个皇帝吗?难道除了子承父业,就没有其他的办法来选择领导者吗?难道这个中国,还要重复以前的治luàn循环,人民能期待的只是所谓的明君吗?秦二世,隋炀帝,元顺帝,这些过往,难道还要再重复下去吗?”

“我没有背叛,我是忠诚的!我忠诚于这个国家,忠诚于您!我不忍心您一生的基业,最后被冠以逆cháo流而动的**君主的恶名!”葛少杰有些jī动地喘息了几下,“我所做的一切,都是按照您的教导,一切为了国家,为了民族,为了国民的长远利益!”

“所以你要杀死我的儿子,让我无后,让这个帝国绝嗣,这样我就没法传承下去,只能搞所谓的选举,或者指定贤能,对不对?”皇帝冷冷地说道,“这就是你的忠?这就是你给这个国家思考的未来?”

“是。”葛少杰点了点头,“我坚信自己选择了一条正确的道路。”

“你懂个屁。”皇帝冷不丁爆了句粗口,让葛少杰顿时一惊,心知这位皇帝不但是恼怒,只怕已经是恨自己入了骨髓,“你就是个蠢货。你要把这个国家推入万丈深渊,让这个民族万劫不复!”

皇帝此言一出,一直算是平静的葛少杰,猛然涨红了脸。他如同一头受了伤的野兽,挣扎着扭动身子,身上的绳子与椅子间摩擦出了咯吱咯吱的声音。沉默的白衣shì卫走过来,皇帝却轻轻摇了摇头,shì卫立刻停住身子,只是冷冷地看着葛少杰。

“不,我是要救这个国家,这个民族!”葛少杰低吼道,“**君主体制,到您这里,就该中止了!您是不世奇才,但我们不能指望您的后代都是!把这样的绝对权力用血脉传承的方式传下去,带给国家的,只能是灾难!”

“你懂个屁。”皇帝冷冷地说道,“我的谋划,岂是你所能理解的!你知道什么?你知道什么!”

他失望地摇摇头,起身走到窗前,看着窗外的雨丝敲打着玻璃,结出一朵朵雨huā,再不看向葛少杰。

半晌之后,他才平静地说道:“知道我当年为什么要立储吗?”,

葛少杰还没来得及回答,皇帝就似乎自言自语地说了下去:“是为了防止我们内斗,防止那些人生出什么想法!有了这么个太子在,非分之想就会xiǎo上很多!什么元帅,首相,秘书长,总长,省长,部长,抵得上皇位吗?人心,才是真正的无底深渊,永远也填不满!”

“这个国家的传统,就是内斗。他的历史,就是内斗史!长期的所谓中央大国,四野皆为蛮夷,让这个国家的人们,早已泯灭了开拓的雄心,满脑子都是内斗的野心和权谋!”皇帝冷冷地说道,“你懂个屁!没了一个公认的传承,没有一个公认的权威,内斗就可以毁了这个国家!让这个民族万劫不复!”

“这个国家没有什么民主传统,也根本不会存在什么主动让贤。连原始社会的禅让都变成了君主世袭,更何况是君主世袭搞了几千年的现在!他们只懂得暴力,只懂得东风压倒西风,只懂得把自己的敌人彻底消灭,只懂得把所有人踩在脚下,自己父子相传才是正途!”皇帝的语气无比冷酷,“不做皇帝,他们做总统也可以搞成子承父业!这就是中国的政治!我从来没有指望过自己能去改变!就算我做个楷模,把位置让给某人,或者指定某人在我死后继位,可他只会找机会把我和我的后代都干掉,永绝后患,并且自己代代相传做家天下!因为这是规则!这是中国几千年政治游戏的规则!每个中国人的心里,都有一个皇帝梦!”

葛少杰的脸sè渐渐苍白起来,他的身子开始微微颤抖,但表情却依然是倔强无比。

“立宪君主制,以君主为超越党派之争和阶层之争的仲裁者,为天下共主,中国人才能各安其位!”皇帝说道,“你以为那些披着民意外衣,喊着共和民主的野心家上位之后,真的会玩什么主权在民?你懂个屁!”

“什么共和民主,什么打破家天下,喊的好听。”皇帝冷冷地说道,“在中国这样一个**了几千年的国家,哪里凭空出来一群满脑子民主共和大公无sī的圣人?他们从xiǎo到大,耳闻目染的一切都是**权力,都是皇帝自上而下的金字塔结构,都是权力高于一切的行为逻辑,都是一切为了权力的思想基础!”

皇帝陡然jī动了起来:“他们披着民意的外衣,喊着jī进的口号,靠着煽动民众上台,可他们脑子里想的还是独裁!为了让这个以民意为外衣的统治可以世世代代延续下去,他们会不断地在国民内部进行清洗,进行最为残酷的镇压和洗脑,把所有人都变成机器!变成在各个方面都完全追随‘主流思想’的奴隶!这就是中国的政治!你懂个屁!”

葛少杰顿时如同被一道闪电击中,愣愣地僵在那里。

“你们只是一群狗屁不通的半吊子娃娃,还以为自己是什么国士无双!”皇帝的语气充满了嘲讽和不屑,“你们满脑子都是什么黑就是黑,白就是白,帝制就是封建**,民主共和就是人间正道!真是狗屁不通!”

皇帝说着,语气又jī烈了起来:“朕当年就说过,只有朕最了解这个国家需要什么,只有朕最清楚这个国家该走什么样的道路!只有朕,和这个国家土生土长的人不一样,朕知道**的危害,朕发自内心明白人民需要什么!朕跟你们说的明白,你们跟着朕,就要相信朕!朕写了那么多的书,给你们上课,引入西方启méng思想,朕以为,你们中的聪明人,终归有一天能理解朕,能真正明白朕的心,明白朕的事业!有些事情,终究是只能做,不能说的!如果我的心思被别人知道,那恐怕就是国家的最大灾难!”

“可你让朕太失望了。”皇帝转过头,恶狠狠地盯着葛少杰,“连你,居然也和那些狗屁不通的革命党一个样子,都是思想浅薄头脑简单的蠢货!都是满脑子**坏,民主好,越民主越好的蠢货!你们居然就不明白,咱们这个国家,传承千年,人们真正相信的是什么,需要的是什么。你们根本就不懂这体制,是要量身定做,而不是削足适履!”,

葛少杰双眼无神地盯着皇帝,整个人的灵魂都不知道飞到了何处。

“xiǎo宇这孩子,从xiǎo就成了众矢之的,多少人在他身上下功夫,明枪暗箭,糖衣炮弹,他都抗过来了,tǐng过来了!要说对不起,我最对不起的,是他!是他啊!”皇帝剧烈地喘息着,如同一头受伤的猛兽,“我只是利用他,因为我其实从来就没有真的考虑过要把皇位传给他!这个太子不过是个挡箭牌,是个吸引火力,防止那些实权大佬们互相内斗,也是稳定国家民心,防止野心之人别有怀抱的工具!充其量,他不过是个备选!”

“我也是人,我也有sī心。”皇帝喘息了一阵,语气渐渐平缓下来,隐隐透出了黯然,“我想着自己也许有一天还能有个亲生儿子,以后让他替换xiǎo宇,传承我建立的国家。可这么多年下来,我也绝了这个念头。我只是想着自己还能活个几十年,还可以观察这些后起之秀,这事情不用急!”

“我从来没想过,要搞起一个千秋万代的绝对君主国。这也根本不再适合时代了。”皇帝缓缓说道,“绝对君主制,只能终结在我这一代,我的后代,只能做超脱于党派政治和具体国务之上的仲裁者,国家的象征,做国家运转的润滑油和凝聚国家的胶水!所以我立了宪,开了国会和地方参政会,搞了政党政治,建立了地方选举系统,搞了内阁制,搞了互相牵制的禁卫军,陆军,海军!我所做的一切,不是搞什么幌子,不是想着把这个权力代代相传,而是为了以后分权做准备,为这个国家真正走向法治做准备,为了一步步把权力还给人民做准备!”

葛少杰的脸sè,终于大变。他没想到,这个一贯深不可测,深沉得可怕的皇帝,居然是存着这样的心思!他知道,自己是必死无疑了,所以皇帝才会袒lù他的全部心声!很显然,这些话,皇帝憋了几十年,而从来没有倾诉过。

今天,皇帝是真的要一吐为快了。

葛少杰看着这位皇帝huā白的头发,感受着那股掩饰不住的老人气息,一颗心渐渐沉了下去。

“这些话,我不能说。”皇帝静静地说道,“这会引起野心之人的觊觎,会引起帝国的动dàng。这个国家只认暴力和权威,所以一旦中央的最高威权丧失,人们发现可以不再服从秩序,整个民族就会陷入一种恐怖的歇斯底里,彻底的无秩序状态,那才是民族的悲剧!国家的悲剧!”

“这个国家最大的威胁,并不是皇帝和太子,而是深藏于每一个人心中的野心和暴虐。”皇帝的声音,在办公室内回dàng,仿佛超越了时空的界限,“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个魔鬼,而几千年人吃人的历史,又没有经过真正的思想启méng,中国人在这一点上尤甚!要改变这一切,需要长期的社会文化熏陶,需要稳定的秩序,需要把这个luàn世彻底终结,让人人明白,社会的秩序已经安定,暴力要让位于体制内的沟通与妥协!”

“要做到这一切,需要的首先是威权!”皇帝坦然说道,“把民主赐予一个充满野心和暴虐,百分之九十都是文盲,另百分之十又充满了野心和yù望的民族,带来的只能是频繁的内战和政变,百年血sè与贫困潦倒!中国,已经落后了这么多,实在是经不起折腾了!”

葛少杰脸sè苍白,半晌之后才艰涩地说道:“陛下,可您……您的心中,不也有一个魔鬼吗?您说这个世间没有圣人,说这个国家出不了真正想要还政于民的圣人,可您呢?您所做的,和您所说的,难道不是一对矛盾?”

“朕和他们不一样。”皇帝盯着葛少杰,眼光中闪烁着某种莫名的光芒,“朕和这里的人,都不一样。”

他看着葛少杰有些mí惘的神情,只是轻叹了一声:“朕和他们生长的环境不同,朕不是这个国家长大的,朕见识过的东西,要比你们多得多……所以朕说过,你们要追随朕,跟着朕,而这个国家的国民,只要跟着朕走下去,朕就会把他们需要的东西一点点jiāo给他们。朕有这个自信,朕也有这个资本!因为朕……被上天赋予了这个使命!”,

葛少杰涩声说道:“是,您自幼离国,一直在海外……”

“朕在这里做到了很多。”皇帝沉默半晌,开口说道,“朕推翻了满清,打赢了甲午,朕你们带来了统一的国家,带来了新的思想,带来的西方政体与中国文化传统的结合,给你们带来了今天的帝国,朕让所有的国民看到了希望!这一切,朕都不后悔。这是上天jiāo给朕的使命,朕做了,成功了。”

“可朕也是人,”皇帝轻叹一声,“朕也有不能掌握的东西,那就是你们的心。”

“朕教给你们的东西,让你们走上了一条歪路。”皇帝看着葛少杰,目光中只有痛惜,“xiǎo磊走了邪路,那是他心中有鬼,为了一己之sī不惜拉着国家陪葬。所以朕虽然悲痛,却并不感觉可惜。他,应该死。可你,展翔,你知不知道现在朕有多痛心?你是忠于这个国家的,可你却所做的,却是在毁掉这个国家的未来!”

葛少杰眼圈发红,缓缓垂下了头。

“朕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个国家,这个民族。朕想的,是百年之后,千年之后国家和民族的命运,是千秋万代的基业!这些,看来真的没多少人懂,即使是你,居然也不明白!看来,我还是高估了你们!”皇帝转回身,看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水,目光中闪烁着更加mí离的光芒,“你们根本不懂……一个国家的变革,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也是一个新元素与既有传统融合jiāo汇的过程。治大国如烹xiǎo鲜,在这个变革期,任何一个贸然的举动,要么可能引发不可测的húnluàn,要么就是会贻害百年,千年!”

“这个国家,经历了几千年的**统治,读书人惟求当官谋富贵,不如意之人满脑子只是钻营投机,老百姓只求少刮一点就是明君清官!他们不懂什么是天赋人权,不懂什么是民主自由,也不懂自己是国家的主人,自己可以决定自己的命运!这才是中国!这不是朕和你们搞搞民主选举就可以解决的问题,这些文化传统早已渗透到了所有人的血液深层!”皇帝深深吸了口气,“这个国家要走向主权在民,至少还需要四五十年的熏陶。在这个过程里,需要强有力和开明的统治者,始终保证它走在正确的方向上。民主也好,**也好,只是手段,而不是目的。一切的一切,为的是国民的福祉,为的是国家的健康发展!”

“对于继任者,朕曾经有些绝望,甚至一度考虑过是不是改国体为总统制共和国,朕容了xiǎo磊的luàn来……可没想到,连他的脑子里也是这一套玩意,想的也不过是自己当事实上的**君主罢了!连他都做不到,朕又能指望谁?xiǎo凡?就算他和别人不同,又能抛下他那些不切实际的念头,可他还能坚持几年?”皇帝的声音,在雨声和雷声中显得有些飘忽不定,“每个人选都很难让朕满意,而且更直接的问题,是对方在法统上,很容易受到其他候选者的挑战,导致国家陷于动dàng。”

“可这一次巡游欧美之后,朕终于确定,我已经找到了理想的后继者。xiǎo宇,他给了朕惊喜,他居然远远超过了朕最好的预期!”窗子中,皇帝模糊的面部倒影上面,嘴角微翘,声音开始透出了自豪,“对于国际政治的把握,他已经不亚于我现在的水准;对于政治体制的认识,也超过了绝大多数的内阁重臣,连李达都自愧不如!他xìng格坚忍,手段老辣,有一股倔狠的劲头,对于认准的事情,不放弃,不认输,对应该舍弃的东西,他可以毫不犹豫。他知人善任,又能获得属下的拥戴,对于人心的把握,甚至也不下于朕多少!这么多年,让朕动了杀念,又能面对面说服朕的,他是……第一个!”

“最关键的,是他爱这个国家,爱这个民族。”皇帝轻叹一声,“朕对他动了杀念,可他却能为了国家,为了这里的人民,放弃了和朕对抗,放弃了出逃避祸。朕原本给了他这个机会……他是朕的养子!朕也难以抉择!如果他逃了,朕的难题就解了!”,

“可他没有逃。他把自己jiāo给朕来处置。朕知道,他虽然是行险,可他是真的不想因为自己毁了这个帝国。”皇帝的语气中流lù出不加掩饰的欣赏与自豪,“正直而有道德,在强悍的外壳下隐藏了一颗仁爱之心!虽然有时候有点多愁善感,可这才像个人,这才理想中接掌帝国的君主!”

“这个孩子,在这么多年的明枪暗箭中磨练了出来。在这样一个年纪就有了如此成就,不知道以后他还能成长到什么地步!无论是法统,年龄,还是能力上,他都是绝对理想的继承人了。有了他,对这个国家的前途,朕是真的放心了。”皇帝终于转回身,对着葛少杰,“他答应过xiǎo凡,如果他做了皇帝,会最终把权力jiāo给人民。”

“可你要杀死他。”皇帝的目光,如同利剑一般刺入葛少杰的内心深处,毫不留情地刺穿他的外壳,把里边的心脏搅成了碎末,“你要杀死这个帝国的未来和希望,你要让这个国家在我死后沦入内战的深渊!”

葛少杰咬着嘴chún,脸sè苍白,浑身逐渐抖成了一团。一丝鲜血从他的嘴chún上流了下来,他脸上的肌ròu,已经痛苦地纠结成了一团。

“你做错了。”皇帝冷冷地说道,“你险些毁掉了朕苦心孤诣所做的一切,破坏了这个国家的未来。你差一点让历史重回轨道,让这个民族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再度熄灭。”

葛少杰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了绝望与悔恨。皇帝暗自叹了口气,这一晚,对面这个青年所受到的冲击,无疑是前所未有的猛烈。葛少杰曾经奉为圭臬,作为人生支柱的信念,那些支撑他默默地努力,冒着巨大的风险来从事一些壮举的信仰,就在这一瞬间垮掉了。

“你还想说什么吗?”皇帝看着这个绝望而凄惨的情报军官,脸上的冷厉渐渐消褪,隐隐浮现出了一丝丝的怜悯和悲凉。他没有想过,两个人的执念,居然就导致了如此荒谬的事件发生。信念的不同,居然就让两个原本互相信任和推重的人,走到了今天这个地步,一个成了待死的囚徒,而且首先垮掉了jīng神;另一个却要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寄予厚望的年轻一代,因为对国家的一种偏执的信念,被自己亲手判处死刑。

“我认罪。”

半晌之后,葛少杰的声音响了起来。

“太子在西伯利亚的事情不方便披lù。就用一大队的事件给我定罪吧。”葛少杰平静地说道,语气中流lù出的空寂与死亡,让皇帝的心脏猛地收缩,“我是国家的罪人,我害死了义勇军。这些天,我始终被良心所谴责,只是自己欺骗自己是为了国家。可现在看来,我只是个笑话……一个演了十年的xiǎo丑。”

陡然间,泪水涌出了皇帝的眼眶,他如同一头受伤的狮子,发出了一阵压抑的悲吼,痛彻心肺,连窗外的雷雨,都仿佛在这一瞬间顿了一顿。

葛少杰看着悲伤yù狂的皇帝,心中也不由得软了一软,可随即却又化作了冰冷的刚硬。

他要杀那个太子,真正的原因是说不得的。

在他看来,民主根本不是什么值得重视的东西。这些可笑而幼稚的思想,只能继续腐化这个民族的心灵。“士大夫与皇帝共治天下”,换来的是什么?是金人和méng古人的铁蹄,是满清鞑子的奴役!

皇权**落后了,封建效忠过时了,民主共和只是糊nòng知识分子的遮羞布,这个君主立宪,把皇权**这个过时的玩意和民主这个西方的无聊把戏融合在一起,又怎能是救中国的良方!这个民族的伟力,这个国家的潜力,想要真正释放出来,只能用一个钢铁的意志,把全体民众组成一支真正的军队,以严格的纪律,最彻底的再教育,最严密的组织,把这个国家团结为一台运转jīng密的机器,征服世界,君临万邦!

皇帝说的对,这个国家已经耽搁不起了!能够让这个国家快速强大起来,走上复兴之路的,不是衰老的皇帝,也不是年幼的太子。只有那个人,那个意志坚定,心灵如同真金般不可腐蚀,有着绝对的隐忍和坚决,拥有最强暴力的不败战神。那个拥有钢铁雄心的男人,才是这个帝国真正的希望所在!他知道那个人的情况,但从未和对方联络过,他只是默默地为对方扫平障碍!

我问心无愧。

葛少杰目光微垂,听着皇帝悲痛yù绝的咆哮,一颗心再次恢复了钢铁一般的坚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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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我的禁卫军

第七十二章我的禁卫军

雨过天晴。

一夜的雷雨过后,北京城仿佛刚刚洗了一个大澡,有些灰méngméng的天空变得晴空万里,空气中惯常的沙土粒子也都消失无踪。清洁工难得摘下口罩,伸展手臂,美美地深深吸了一口清新自然的空气,再缓缓呼出,眼中的世界,顿时变得活泼生动了几分。

中华宫。

郑宇坐在办公室里,看着推mén而入的青年军官,满脸的纠结顿时化为惊喜。他起身迎了过去,一个大大的熊抱。

“明哲,你怎么回来了?”

刚刚从东北方面军卸任回京的杜智笑着说道:“殿下,调研任务完成了,我当然得回来。要按我自己,其实想留在前线打仗的,可惜陛下另有安排。”

郑宇一撇嘴:“是着急回来陪你那位马xiǎo姐吧?怎么样,准备什么时候办喜事?”

杜智嘿嘿一笑:“看您说的……我和素宁商量好了,等打完仗就结婚。现在先订婚。素宁和我都是孤儿,准备请些慈宁的朋友。要是殿下您有空……”

“谁主婚?”郑宇追问道。

杜智赶忙说道:“您是大媒……要是您去,自然是您主婚。”

郑宇满意地一笑:“看来我是非去不可了……”

杜智赔笑了一阵,目光闪烁,似乎有什么话想说。郑宇只是玩味地看着他。

“xiǎo周……她……”杜智嗫嚅几下,低声问道,“还好吗?”

郑宇盯着他看了半天,直到这人有些发máo,才叹了口气:“明哲,算你还有点人心……你要不问这句话,我还真想踹你两脚。行了,你也甭担心了。xiǎo周这孩子毕竟年纪xiǎo,你和她也没有真正如何。开始是有些难过,现在已经好多了。”

杜智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谢天谢地……要不真是……”

“我可告诉你,杜明哲,xiǎo周这么好的nv孩子,你错过就错过了,以后别后悔。”郑宇盯着他,一字一板地说道,“你要是以后想来个梦回吹角连营,再折腾xiǎo周,可别怪我不拿你当兄弟。”

杜智赶忙摆摆手:“哪里哪里,我是那样的人吗?”

郑宇盯着他看了一会,点了点头:“看着倒不想……好了,算你过关。”

“这事情是我帮你摆平的,这些天可没少费心,”郑宇转回座位上,靠着椅背,róu了róu额角,“你杜明哲是明白人,你自己说,怎么表示?”

杜智看着这人,浮现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

这下轮到郑宇发愣,他心中有点máomáo地不得劲,看着对面这xiǎo白脸少校一副气定神闲,终于忍不住问道:“怎么了?”

“我给您带来两营禁卫军。”杜智淡淡地说道,“都是我jīng挑细选出来,绝对可靠的好手,还有一批军事干部,个个都是陆大的高材生。您说这个表示够不够?”

郑宇身子一震,脸sè陡然一变。

“是陛下的命令。”杜智的脸上,已经恢复了平静和肃然,“陛下觉得局势有些不稳,特意从前线调了这批部队来加强保卫,其中的二营,是专mén给您的。”

郑宇心中一松,涌上了一股暖流。

他知道,这绝对和监视之类无关,而是皇帝却是有些怕了,怕他再出个好歹,这说明皇帝是真正要把帝国传承放在他的身上。

可随即,一股寒意又涌上心头。

这恐怕不是轮换那么简单。

父亲到底发现了什么问题?现在北京的局势到底又是个什么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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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宇站在方阵前面,看着前排这些英武的军官,心中满意。

“叫什么?”

“前禁卫第七团作战参谋,徐树铮,现任特卫二营副营长。”剔着光头,托着大檐军帽,xiǎo眼睛,身材有些敦实的上尉肃然说道。

郑宇心头一震。

徐树铮?莫不是前世老段的亲信,人称“xiǎo扇子”的皖系干将,边防军总司令,放马库伦,收复外méng的那一位?

“哪里人?”

“安徽萧县。”

安徽就是皖系的大本营,是他,就是这个人。

郑宇的目光顿时变得炽烈。他饶有兴趣地上下打量着这位老兄,冷不防对着对方的xiōng口擂了两拳,虽然没用什么力气,但对方纹丝不动昂首而立的表现让郑宇很是高兴。至少在卖相上,这位当得一个jīng锐军人。,

“不错。”郑宇笑了笑,“回京担任宫廷宿卫,感觉如何?”

“一切服从命令,”徐树铮大声说道,“但如果可以,卑职还是想着有机会为国而战。身为军人,宁可马革裹尸,不愿死在娘们肚皮之上!”

郑宇目光一凛,缓缓点了点头。

……

“特卫二营一连连长,姜登选,河北南宫人。”

这名字好生耳熟。

哪里听过?

“姜上尉,对于调离战场,回到京畿,有什么想法?”

“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姜登选容sè一整,“帝**人,以忠诚,荣誉,牺牲为己任,能够为陛下献出生命,是禁卫军军人的荣幸!在下能够陪伴皇室,陪伴殿下,聆听教诲,实乃荣幸之至!”

郑宇心中一乐,看来这人倒也不是个呆子。

……

“你们都是国民的jīng英,军人的表率,”郑宇看着几个人,心头火热。这些,以后就是他的亲信部队!“看到你们,我就看到了帝国的现在,更看到了帝国的未来!”

“你们都是这个国家最优秀的青年,你们来自天南地北,为了一个共同的理想来到这里,那就是复兴华夏!”郑宇威严地扫视着这些军人,“我和你们,秉持着同样的理想,所以,我们,是同志!是志同道合的战友!是祖国复兴之路上互相扶持的伙伴!”

“我们,都是这个帝国的一员,都对这个国家负有自己的责任!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我们是一样的!”郑宇说道,“跟着我,你们会看到很多,感受到很多。因为我是陛下的继承人,我将用我的行动表明,什么是一切为了帝国!”

“俯仰于天地之间,我问心无愧!所以我不会担心你们,不会猜忌你们,不会怀疑你们!从今以后,我就要把后背jiāo给你们!我信任你们,也希望你们能把xìng命jiāo给我!我可以保证,如果真的到了需要你们牺牲的时候,一定要让你们死的无怨无悔,死得重如泰山,死得流芳千古!”

‘告诉我,我的禁卫军,你们,是否愿意成为我的同志,把后背jiāo给我!”

“我们愿意!”

山呼海啸一般的吼声震得周围的树叶沙沙作响,那一面巨大的军旗迎风舞动,金sè的巨龙舒展爪牙,仿佛随时裂旗而出,腾云而上九霄。

华夏十年三月二十八日,京畿禁卫军轮换正式启动,负责西山基地防御的禁卫军第一师第一团二营“河内营”,定于四月三日正式出征,改由新编之特卫一营和负责宫廷宿卫之“顺化营”接手防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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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日本的决断

第七十三章

日本的决断

东京,日比谷公园。

这座公园,曾经是陆军禁卫师团的练兵场,后来在西元一九零三年,也就是两年前,按照名家本多静六的设计,成为了日本第一个德国式近代公园,是东京市民消夏的胜地。

今天的日比谷公园,却成为了愤怒的海洋。身穿各sè服装的市民,不约而同地聚集在这里,愤怒的声làng,一直传到了北面的皇宫御所,连二重桥下的护城河水,似乎都被jī起了一阵阵的bō澜。

公园正中的lù天音乐台,已经成为了天然的演讲场所,头裹白sè布条,用鲜血写着“国耻”两个字的làng人,手持大喇叭,声泪俱下地控诉着当道诸公的软弱无能,揭lù着国民面临着被叛卖的事实!

“……国民们!就在现在,在支那的首都!当道诸公派遣的卖国特使,正在与支那人密谋,出卖朝鲜,出卖日本,出卖大和民族!我们十万健儿的生命换来的朝鲜,即将被这些国贼兵不血刃地卖给支那!而我们神圣的冲绳列岛,也将被他们正式承认为支那的属地!这是国耻,是叛卖,是对天皇陛下的无耻欺骗!”

“天皇的臣民们!大和民族的健儿们!我们的报社,已经被国贼们控制,你们看不到真相!看不到事实!可俄国人的报纸,已经披lù了一切!这些国贼,不但出卖了日本,还出卖了一直鼎立支持日本的俄国友邦!”

làng人声嘶力竭地喊着,旁边几个同样打扮的làng人,从筐子里边掏出一叠叠的传单,疯狂地向下撒播着,人们伸出手臂争抢着传单,很多人看着,眼中就流出了愤怒的泪水!

“国民们!皇国已经到了最最危险的时刻,国贼们正在把这个国家拖向无底深渊!我呼吁你们……”

警哨四起,白衣黑kù的警察,从四面八方满头大汗地涌过来,手里挥舞着警棍,人群顿时sāo动起来。愤怒的市民和警察们厮打在了一起。

“打死这些非国民!他们都是国贼的帮凶!”

“你们干什么!住手,你们这些逆贼……你们上了支那人的当啦!”

“那些人是支那间谍!啊……听我说……别打!”

“打死这些非国民,去皇宫情愿!”

……

远方,一行人看着这húnluàn的场面,沉默无语。

许久之后,参谋本部二部部长明石元二郎长叹一声,看着兴亚会首干内田良平:“内田君,真的还是要这样做吗?”

内田良平面有愧sè,深深地一鞠躬:“阁下,既然俄国人已经把消息散了出来,作为兴亚会的首干,我不得不为鄙会的未来考虑。在这个时候如果不能顺应民意,鄙会势必瓦解,那么日本的爱国力量,也就无法再凝聚起来,为了帝国的未来而战!”

头山满一脸怆然,叹了口气:“阁下,我们加入进去,至少还可以约束一下这些人不至于太过luàn来……”

明石元二郎看着两人,似笑非笑地摇了摇头。

“算了,事已至此,强行压制也不是什么办法。与其这样,不如顺水推舟。”

头山满和内田良平对视一眼。

“既然民气已经jī扬起来,那诸元老也没什么退路了。本来我也没指望这个谈判能成,我们这么一闹,他们总是要有所表示的。我会拜访伊藤阁下,打破他们不切实际的幻想。”明石元二郎长出一口气,“不过,你们要把握好度,不要真的引发军民冲突,也不要伤害到元老重臣。要知道,靠这些狂热的老百姓是打不赢支那的。团结与纪律,策略与秩序,这些东西,才是帝国制霸东亚的根本。”

三月二十八日,日本东京爆发“日比谷烧打”,愤怒的市民,làng人,聚集在东京日比谷公园,召开国民大会,反对对华媾和,与前来镇压的警察发生冲突,随后袭击了外jiāo部部长xiǎo村寿太郎,次长日置益的官邸,并发生了多起烧打事件,外jiāo部次长日置益男爵被石块砸伤。东京的sāoluàn持续了整整一天一夜,最终在近卫师团介入后平息。几乎与此同时,在横滨,仙台,京都,大阪,吴等地都发生了类似的sāoluà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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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三十日。东京。千代田。首相官邸。

首相伊藤博文冷冷地看着对面伏倒请罪的两个人,满腔的怒火,终于化成了两个字:“hún蛋!”

几天不见,伊藤博文仿佛就又老了几岁。一股令人心碎的疲惫与失望,就从这个衰老的身躯里不可抑止地弥漫开来。下nv战战兢兢地跪坐,膝行而前举起了托盘。伊藤博文接过茶杯,放在嘴边,突然又被一阵猛烈的怒火所淹没,用力把茶杯摔在地上,站起身,来到头山满的面前,一脚把这位日本làng人之王踹倒在地。

“你这个hún蛋!”伊藤博文,如同火山爆发一般,他转身chōu出室内木架上的御赐太刀,以和自己年龄不相称的敏捷再度向着头山满猛扑了过去。见势不妙的儿yù源太郎,赶紧一个熊抱从后面紧紧搂住了伊藤博文。

“伊藤君,冷静!”儿yù源太郎在伊藤博文的耳边急促地吼着,“消息是俄国人捅出去的!民众要闹,也不是头山君能够阻止的!”

“这些hún蛋,破坏了陛下的议和大计,破坏了东亚的日支核心,他们就要把帝国推向毁灭了!”伊藤博文怒吼着,“他们才是国贼!国贼!国贼!对这样的国贼,必须给与天诛!”

陆军大臣桂太郎也扑了过来,用力拽住伊藤博文的胳膊,七手八脚,总算夺下了伊藤手中的太刀。

剩下的几位元老面面相觑。

有多少年没见到伊藤公爵这样的暴怒了?记忆里,似乎只有甲午年陆海军独走,与满清联合进关兵进直隶的时候,著名的“伊藤大暴走”能够和这一次相比了。

头山满只是伏倒在地,倔强地一声不吭。

明石元二郎看了看这人,暗自叹了口气,开口说道:“伊藤阁下,陆总二部对于媾和情报泄lù一事,深表惭愧,在下与诸位同僚,必将全力查清泄密真相。”

伊藤博文已经被儿yù源太郎和桂太郎两人劝解回了坐席,xiōng脯剧烈地一起一伏,看向头山满和明石元二郎的目光依然是怒气未消。他只是在鼻子里重重地哼了一声,表示知道。

明石元二郎表面上诚惶诚恐,其实心中并不以为意。他知道伊藤博文的怒火,有很大一部分是要演给宫内看的。毕竟,媾和试探其实首先是天皇的意思,现在闹成这个局面,不但媾和化成泡影,民众居然跑到皇宫mén口情愿,请求天皇罢黜主和派元老,甚至很多jī进分子喊出“大政奉还”的口号,要求天皇取消元老内阁协商体制,亲领朝政,让宫内方面也很是尴尬。

这个局面,必须有一个人站出来顶罪。很显然,这个替罪羊不能是伊藤博文。无论是于公还是于sī,伊藤博文都必须表现出足够的愤怒。

伊藤博文是真的很愤怒。从本意来说,他根本不想和中国真的开战!

伊藤博文盯着明石元二郎,嘴角微微chōu搐,冷冷地说道:“明石君,关于兴亚会等团体,在此次日比谷烧打事件中的责任,参谋本部二部有什么高见?”

明石元二郎恭敬地说道:“根据本部调查了解,此次事件,系下层爱国志士自发行动,并非各爱国会社组织。但在事件发生后,为了控制事态发展,避免全面失控,兴亚会等会社不得不参与了此次行动,也是赖于头山君等约束有方,最终并未酿成大祸。”

“并未酿成大祸?”伊藤博文嘲讽地说道,“光是东京,就烧毁房舍一千五百二十六间,死九十二人,伤一千八百三十四人,外相和次长宅邸被毁,日置君受伤,连天皇陛下的御所,都被这些暴民烦扰!这如果不是大祸,难道要东京陆沉才算大事?要我们这些人全都被暴民打死才算大事?”

明石元二郎沉声说道:“各位元老得以置身事外,也是有赖头山君等义士约束民众。至于外相阁下和次官阁下的事件,实在遗憾,民众对于与支那媾和,深恶痛绝,恨不得生食其ròu,这也的确是很难约束得住。”

明石元二郎揣摩着伊藤博文的心意,思索片刻,继续说道:“此次对支媾和,我帝国给与了十二分诚意。无奈支那冥顽不灵漫天要价,实在是勉为其难。俄人居心叵测,早在我帝国之内潜伏有严密的间谍网络,又蓄意破坏日支谈判,导致国民义愤,可见此事非但**,更是天意。日支一战,已经是天与人归,避无可避。”,

桂太郎,儿yù源太郎和参谋本部长大山岩对视一眼,桂太郎轻轻地点了点头,儿yù源太郎低头不语,大山岩虽然沉默,但脸上却lù出了赞许。

伊藤博文瞥了几位陆军将领一眼,又看了看同样心有戚戚的海相山本权兵卫和海军军令部部长伊集院五郎:“陆海军有何高见?”

却见桂太郎郑重其事地说道:“大山阁下的意见,就是鄙人的意见。”

见到一直沉默的大山岩要开口,众人无不凝神静听。

伊藤博文看向这位陆军中的萨摩派领袖,心中百味杂陈。

大山岩,毫无疑问是日本元老中最得明治信赖的一位。原因很简单,这个人对天皇的忠诚无可质疑。而对伊藤博文来说,他重视大山岩的意见,还因为这个人有着宏大的战略思维和敏锐的判断力,又是日本陆军中举足轻重的人物,是甲午年力挽狂澜,在朝鲜南部稳定战局坚持等到列强干涉的英雄。

桂太郎的态度已经说明,大山岩,即将代表整个陆军,发出统一的声音。

伊藤博文转向大山岩,正襟危坐。

“伊藤君,诸君,大山迟钝,一向不问国务。但这一次,大山不得不说一句:我们,已经是别无选择!”大山岩微微欠身,缓缓地说道,“国民们需要满洲的财富和土地来摆脱贫困;士兵们需要满洲的军功土地;军人们需要武勋;财阀们需要市场;而陛下和我们这些高高在上的大人们,需要对支那的胜利来巩固权力。”

他扫视着闻言愕然的众人,语气郑重:“这一切,支那人都不会拱手出让。至于能否战胜支那,需要付出多少代价,我们可以考虑,但国民们,士兵们,中下层的军人们却不会考虑,因为那是政fǔ的责任。选择战争的是国民,而政fǔ能做的不过是领导战争。如果政fǔ无法做到这一点,那就只有下台。”

伊藤博文浑身一震,脸sè惨白。

这位一向不问政治的陆军元帅,终于亮明了自己的态度,而且一针见血地说明了根本问题。

这场战争打与不打,实际上早已不在伊藤博文他们这些人手中了。

伊藤博文很清楚事态的危险。虽然日比谷烧打引发的全国xìngsāoluàn在军队的介入下被暂时压制了。但狂暴的民众只是暂时蛰伏,等待着政fǔ的实际举措。

更可怕的,是军人们也来自民众,在这种洋溢着国粹主义,hún杂着民族自尊心的làngcháo面前,军队已经出现了动摇。身为天皇御亲兵的近卫师团,在镇压过程中都多次出现中下级军官抗命,甚至有军人站在暴民一边的情况。而在一些更加jī进的师团,甚至有联队长一级的军官态度暧昧。

伊藤博文的目光有些yīn沉。

对华媾和的信息,搞不好就是陆军泄lù给了俄国人!他对着大山岩礼貌地点了点头,又盯着儿yù源太郎:“儿yù君,以您的高见呢?”

儿yù源太郎沉默片刻,抬头说道:“

我们已经充分地表达了善意,既然内有国民的反对,外有俄国的压力,媾和实际上已经不可能。那剩下的,就是拖延吧……míhuò住支那人,对内抚慰国民,表达绝不出让朝鲜与日本的任何权力,同时对支那秘密表达苦衷,继续谈判,以达成对我军作战的最大支持。对支那这样一个庞大而行动迟缓的动物,最好的办法不是和他比耐力,而是突如其来击打在它的致命所在,引发他内里的病变。”

伊藤博文惊愕地看着儿yù源太郎,这位在甲午年与大山岩一同反对进关,主张维持满清这个缓冲,一步步蚕食满洲的陆军巨头。

他一向认为这两个人是日本陆军里最有战略头脑,也最是冷静的军人。可今天,他们却毫无疑问都站在了支持对华开战的一方。

伊藤博文回想起昨天陛见之时天皇密赐的手书,咀嚼着“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这十四个字,心中不由得涌起了一阵悲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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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红螺湖,日本密使团驻地。

一个单独的院落内,收发报的声音响个不停,电话铃声不断,身穿黑sè西装,系着硬领结,留着西洋式短胡须的使团随员,包括大使馆增调过来的职员,都是神sè疲惫而亢奋,走路带风,如同忙碌的工蚁。,

谈判已经进行到了最后的关头,双方的分歧已经集中在个别几个条款上,以金子坚太郎的经验,使团高层的综合判断,成功的可能xìng极大!

想到即将可以制止一场战争,建立东亚新秩序的根基,奠定日本民族百年国运,日本议和特使金子坚太郎的心头就是一阵火热!他的目光,在那一张张眼中泛着血丝,疲惫而兴奋的脸庞上扫过,心头只有自豪。

日本的命运,终于可以第一次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一个身影,出现在大mén口,mén外shè入的光线,似乎也被这个身影所遮蔽,屋中的光线隐隐一暗。金子坚太郎眯着眼睛看去,却见那个熟悉的身影一步步走了进来,一下子打断了整个屋内忙碌的气氛。空气突然莫名其妙地凝固下来,很多人停下手中的工作,怔怔地扭头看了过来。

荒尾jīng手中拿着一张电报,脚步如同灌了铅一般的沉重而缓慢,脸上却是压制不住的悲痛与失落。他把电报轻轻放在桌子上,一屁股坐下,眼神茫然,整个人的灵魂不知道飘dàng到了哪里。

金子坚太郎抓起电报,刚看了几眼,已经大惊失sè,失声叫了起来:“什么!拖延谈判,míhuò对手?他们疯了吗?这是对中国的侮辱,对中国皇帝的侮辱!这是要被中国人切齿痛恨的!”

“也许我们从一开始就是鱼饵。”荒尾jīng喃喃地说道,“日比谷烧打,làng人,民众暴动,外jiāo部次长受伤……不,这只是借口,金子君,我们只是工具而已。日本这个国家已经疯狂了。没有人能阻止他们走向深渊。”

“日本已经闹起来了,恐怕中国人也好过不了。”荒尾jīng低下头,“这两个国家,都已经疯了。也许,这场战争不会有什么胜利者。最后会是一起毁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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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爱国青年?

第七十四章

爱国青年?

“反对对日媾和!外jiao部是卖国部!”

郑宇戴着口罩,站在围墙前面,看着警察们正费力地用水洗刷着血红的标语,沉默不语。

虽然经过了青年党暴1uan的打击整肃,又通过反腐,破解刺杀案,阅兵等一系列事件凝聚了民心,但日本,这个国民心中最大的伤痛,依然还是始终的逆鳞。即使是皇帝,借着外jiao部做手套,xiao心翼翼地触碰了这里,却依然引了巨大的bo澜。

报纸上已经把火力对准了俄国,通篇都是声讨俄国的议和要求是如何无礼,可越是这样,始终遮遮掩掩的对日媾和,却引了很多人的担忧。既然俄国人是如此过分,想必日本人也好不到哪里去。要不然,怎么一直是遮着盖着公开出来!

“各大学校又有人秘密串联了,校园里多了不少传单和油漆标语。”奉命协助太子的宪兵连长聂宪藩恭敬地说道,“据说有人了话,悬赏五万华元买外jiao部次长黄遵宪的脑袋。”

“胡闹。”郑宇冷冷地吐出两个字。

聂宪藩沉默不语。

“jiao给赵秉钧办吧,通知警政部,必须把这些动1uan消灭在萌芽。”郑宇扭头对着赵明说道,“要是他摆不平这个事情,我看他也别干警政部了。”

赵明一愣,没想到这位太子居然说出如此狠厉无情的威胁!可他略一犹豫,就赶忙答了声“是”。很显然,这位太子的心情很是不好,前所未有的不好。

郑宇的确是烦透了。

原本在欧洲经历了生死考验,在黑龙江又是血雨腥风,指望着回京只要熬过皇帝那关,就可以海阔凭鱼跃过上太子的xìng福人生,没想到烦心事情是一件接着一件,按起葫芦起来瓢,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没法过了!

回头想想,前世做个xiao职员,没事陪客户喝喝酒kk歌,陪着女孩子逛街看看电影,晚上好好钻研下网络xiao说和军事杂志,那是何等轻松写意的人生!像眼下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太子”人生,真他娘的是何苦来由!

动不动就是民族危亡,一件接一件的“国家大事”,谈个妹子都关系到帝国传承万民生死,出去逛逛就要被人枪打pao轰!防刺客,防间谍,防手下,防长辈,连爹妈都得算计,一个没想到可能就是粉身碎骨!

这他娘的是生活?

明月兰眼看这人神色有些不对,赶忙过去轻轻扶住对方的胳膊。

郑宇一怔,这才缓过神来,深深吸了口气,顿时脑中清醒了几分,暗自苦笑了一声,对着明月兰摆了摆手:“我没事……走,咱们去警政部。我当面和他们谈。”

“你们这群国贼!刽子手!”正这个时候,远处传来了愤怒的吼叫,郑宇转头看去,之间几个警察,正架着一个青年往汽车里塞,好像是青年嘴里堵着的布松脱,警察们手忙脚1uan地正把布给他往回塞,不少学生围拢过来,指指点点,不少人满面怒气,却也只能攥紧拳头默默地看着。

郑宇目光一凝,带着众人走了过去。便装的shì卫们当先分开人群,警惕地注视着四周。

学生们见了这一群戴着口罩,似乎大有来头的人物,立刻七嘴八舌地嚷了起来:“凭什么抓人?”

“这里是大学,是教书育人的地方,警察怎么可以随便抓人!”

“爱国无罪!”

……

郑宇盯着带队的警官,皱着眉头问道:“怎么回事?”

警官知道对方绝非普通,却还是看了下聂宪藩的证件,悚然一惊,立正敬礼,恭敬地说道:“这人散反动标语,煽动学生闹事,还扬言要火烧外jiao部,刺杀官员!人赃并获!”

说着,警官递过来一叠传单,还有几张海报。

郑宇拿起一张海报看了看,双手忍不住一抖。

“衔石成痴绝,沧bo万里愁;

孤飞终不倦,羞逐海1ang浮。

诧紫嫣红色,从知渲染难;

他时好hua,认取血痕斑。

慷慨歌燕市,从容作楚囚。

引刀成一快,不负少年头。

留得心魂在,残躯付劫灰。

青磷光不灭,夜夜照燕台。

精卫。”

郑宇心头大惊,看着这个满脸涨红的俊朗男生,一把撤掉他嘴里的布头,急促地问道:“你是谁?这诗是你写的?”,

男生咳嗽了几声,咽了口唾沫,嘶哑着说道:“是!就是在下所做!不才广东汪兆铭,法政大学法律系!”

郑宇身子猛地一震,目瞪口呆地看向对方。

这个满清末年因刺杀摄政王载沣,写下绝命诗而名声大噪的青年革命者,前世日本法政大学高材生,著名亲日派,对日抗战悲观派领袖,以至在抗日战争中一步走错,沦为万民唾骂的汉jian卖国贼,郁郁而终的汪精卫,居然就这样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身陷囹圄,被捕的理由,却是因反对外jiao部与日本秘密媾和,煽动火烧外jiao部并刺杀官员。

前世的铁杆亲日派,今世的反日爱国青年。

世事之荒谬,莫过于此。

郑宇心中翻涌着一阵说不清道不明地复杂情绪,看着这个愤怒而决绝的青年,似乎xiong中有千言万语,又似乎什么也不能说。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郑宇踌躇半晌,终究问出了一句最为无聊的话。

“为了国家!为了民族!”汪兆铭的目光扫过在场的学生,眼中涌出了热泪,“日本,撮尔xiao国,亡我中华之心不死!古有唐朝白沟河之战,明朝倭寇之1uan,万历援朝之征,近有中日甲午之战,该国狼子野心,时刻窥伺我中华!似此等无情无义,贪婪残忍之民族,绝不能姑息放纵,养虎遗患!”

围观的学生们,闻言无不咬牙切齿,同声称是。警察看了看郑宇,见此人只是默默听着,却也不敢擅动。

“外jiao部擅做媾和,无异于与虎谋皮!日俄紧bī在前,今又讹诈于后,无非武力相胁,妄图不战而胜!此等伎俩,前清之时列强屡用不爽,而今日外jiao部衮衮诸公,却堕入日人毂中而不自知!”汪兆铭大声疾呼,“同学们!国民们!外jiao部已经沦为列强侵略我中华之帮凶,成为名副其实的卖国部!我们应该尽快行动起来,打倒这个买办衙门,还我朗朗乾坤!”

郑宇看着被jī动得痛哭流涕的学生们,眉头紧皱,却终于只有暗自叹了口气,摆了摆手:“算了,这个人我带回去好好教育一下,如果还是执mí不悟,再jiao给你们……”

警察还有些犹豫,郑宇看着他,轻声说道:“有什么问题,让赵秉钧来找我。”

警察身子一震,再看看对方,心中一动,终于敬了个礼,带着手下离去。

汪兆铭有些懵地看着这个似乎年纪不大的青年,一时也mo不清对方的来路。

“爱国不是这样个爱法,学生要做的,是好好学习,以后为国家出力。”郑宇对着他叹了口气,“你们这样子,除了把国家的事情搞1uan,搞糟,没有什么实际的作用。你跟我走吧,有什么话,咱们好好谈谈。”

汪兆铭看着这人虽然戴着副口罩,可显然是年纪轻轻,偏偏说话却是一副上位者的派头,隐隐戴着威严,心头不知道怎么就突然涌起一股怒火。他愤怒地说道:“你们是谁?凭什么说我会把国家搞1uan?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我汪兆铭也是五尺男儿,为了国家,我可以抛头颅,洒热血,虽死无憾!”

郑宇一怔,看着对方有些扭曲的俊脸,没想到这人却是不识好歹。他原本心里就憋着一股邪火,再看着这个不知死活的xiao白脸,心说前世真真假假你也是个汉jian,在老子面前还好意思装革命青年!

“国战在即,你在这煽动青年同学闹事,火烧政fǔ机关,还要刺杀政fǔ官员,这些事情,怕是敌国特务想做都一直做不到的事情。”郑宇板起了面孔,冷冷地说道,“我看你很有可能是潜伏的特务,要么就是被青年党收买了,在这里蛊huo人心!”

汪兆铭一惊,脸涨得通红,大喊起来:“我不是特务!外jiao部出卖主权,丧权辱国,这样的卖国衙门,就应该被彻底打倒!那些官员,肯定是收了洋人的好处,出卖民族!”

郑宇现在对这一类“革命青年”实在是好感欠奉,盯着对方冷冷地说道:“国家大政方针,自有通盘考虑。帝国从无到有,是多少仁人志士苦心孤诣几十年换来的基业!像你这样关在学校里,张口国家闭口民族,以为喊几句口号就是政治家,写几诗就是举世皆醉你独醒,目无法纪,实在是社会祸1uan之源!”,

“国家官员,岂是你随口污蔑?外jiao部的前辈,也都是为国为民cao劳半生的革命者,在外面和洋鬼子争国权,受尽了侮辱与歧视,在国内还要被你这样的蠢材侮辱!”郑宇的目光,又扫过了在场的学生,见这些人脸上的愤慨渐渐化作了mí惘,“爱国,不是你破坏国家法治的借口!国家好容易建立了法治秩序,培养你们这些学生,又hua了多少资源!难道国家培养你们,就是为了让你们头脑热,逞匹夫之勇,搅1uan社会,破坏国家局面?看你也是个有才华的,写诗倒也称得上慷慨jī昂,法律,你自己扪心自问,你现在干的事情,是不是无视法律?是不是破坏国家法治?”

汪兆铭听着如此诛心之语,热的头脑渐渐冷却了写来。他看着这个不怒自威的青年,渐渐想起了一些什么。他冷静之后,略一思索,不禁直冒冷汗,不知道自己刚才了什么疯,这人的身份看起来……怎么就突然别起了苗头!

难道,是因为自己不服气对方年纪轻轻就身居高位?

汪兆铭并不是一个疯子。他从xiao绝顶聪明,可偏偏父亲早死,一直和兄嫂住在一起,哥哥汪道庸又是个道学先生,管束极严。这种家庭背景之下,养成了汪兆铭驯顺懦弱的xìng格。

可偏偏汪兆铭成绩出色,拿了奖学金,进了省城的中学,走了寄宿道路,离开了兄嫂的羽翼,逐渐接触到了外面广阔的世界。一着冲出囚笼,汪兆铭的xìng格反而走向了另一个极端,越地jī进和不羁,蔑视权威,好出惊人之语,自许为救世之才,平日甚至暗暗以当今皇帝作为楷模。

可另一方面,在他的内心深处,却依然留着那种懦弱驯顺的影子,这种极端的矛盾xìng格,也就导致他有的时候容易作出一些jī进的举动,而时候却又会因此而后悔。在另一个时空里,汪兆铭作出了刺杀摄政王的壮举,写下慷慨jī昂的诗篇,可当清廷释放了他之后,他却又对摄政王感恩不尽;他身为同盟会,投身革命,可暗中又投靠袁世凯,说服孙中山让出总统;他身为国民党巨头,做事却总是瞻前顾后,妥协犹豫,导致在与蒋介石的斗争中始终处于下风;最后也是因为他心底的这种懦弱,最后公开做了汉jian,给日本人做了奴才。不得不说,xìng格决定命运,这句话对于汪兆铭,还真的是贴切。

郑宇看着这个人,回忆着有关对方的点点滴滴,渐渐也有了些计较。这人倒是个容易控制的下属,也有些才干,只要你先用强力把他打趴下,再施以恩惠,这人就可以任你撮扁捏圆,连载沣都可以玩nong其人于股掌,何况自己?

汪兆铭脸上显出一丝尴尬,郑宇看了,也不为己甚,只是淡淡地说道:“你们还太年轻,太不成熟,有些念头想岔了,也不能怪你们。今天我说的话,各位同学也可以琢磨琢磨,也许有些帮助。至于这位汪同学……”

“我跟你们走。”汪兆铭突然开口说道,“您说的话……有些东西,正要好好请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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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华宫。御书房。

皇帝看着眼前这个沉稳干练的青年,轻声问道:“你觉得他怎么样?”

耿轩抬头看着皇帝,目光澄澈,很干脆地说道:“我自愧不如,远远不如。无论心xìng,气度,手段还是知识,我诚心诚意佩服殿下。”

皇帝沉默半晌,叹了口气:“你这个孩子,是向来不服人的。看来这孩子,果然是有些门道。也罢……也罢啊。”

耿轩微微低头,目光只是看着地面,沉默不语。

皇帝拉开chou屉,拿出一个盒子,jiao给了耿轩。

“万一……”皇帝轻声说道,“把这个盒子jiao给xiao宇。”

耿轩浑身一颤,难以置信地看向皇帝。

第七十五章 卖国汉奸?

第七十五章卖国汉jiān?

北京,总理府。

“我不会去觐见陛下。”刘定一对着外jiāo部长伍廷芳摆了摆手,“这事情你就别想了。”

“刘相!已经有人在悬赏刺杀外jiāo部的官员了!外jiāo部已经被骂成了买办衙mén,卖国部,外国间谍大本营!现在很多部员上班都心惊胆颤,有的高级官员家mén口经常有些青年人出没,不怀好意!再这样下去,别说做事,怕是命都保不住!”伍廷芳痛心疾首地说道,“我干外jiāo二十多年,打南洋总理衙mén的时候就在干,一直到现在,我们在外面为国家争国权,受着洋鬼子的耻笑侮辱,yīn谋算计也就算了,在自己的国家,还要被骂成卖国贼!海蓝泡的时候就被骂成了当代秦桧,我看全是我这个部长无能!”

“我老头子六十三了,四年前就想回家抱孙子,你们非让我干!”伍廷芳气呼呼地说道,“今儿你不给我个说法,老头子这就请病假,回乡闭mén写书,你们谁爱干谁干!这外jiāo部,我是干的够够的了!”

刘定一见这个xìng子倔强的广东汉子上了脾气,心中苦笑,却也只好温言抚慰:“文爵,你这又是何苦!外jiāo部苦,咱们又不是不知道,让您老接着干,这也是陛下信重你的能力。这一次外jiāo部是代人受过,这大家伙心里明镜似的。媾和这事情对国家有利,咱们也都知道。民众不明白事理,难道咱们和他们一般见识?”

“忍吧,忍一忍就过去了。舆论上头的准备已经在做着,只要把这一关tǐng过去,和议打成,咱们专心对俄作战,大家自然而然也就把这事忘了……再等日本人对俄开战,真成了盟友,到时候来百姓还能说什么?”刘定一耐心地劝解道,“等两国一起打败了俄国,到时候你就是英雄!卖国部?到时候恐怕就是爱国部了!”

“刘默安,你甭给我灌mí汤。”伍廷芳冷笑一声,“日本人说要保密,宫里也说要保密,我同意,因为日俄关系嘛,因为两国民意嘛,好,密谈。现在俄国人把事情捅出来,满大街沸沸扬扬,还不让说,却又不敢否认,怕协议签订之后自己扇耳光,就这样不明不白拖着。可你越这样,别人越觉得你有猫腻。现在国会闹,老百姓也在闹,宫里和内阁都装没事人,全让我们外jiāo部扛着!有这个道理没有?今天不给个说法,别想ménghún过关!”

刘定一听着,心中越发烦躁。最近的烦心事情一件接着一件,昨天皇帝把葛少杰出卖义勇军的事情也告诉了他,让他想起次子,晚上大哭一场。现在这老头子又跳出来要撂挑,说法?什么说法!

刘定一强压着怒火,把手中的茶杯一墩:“文爵!现在民意汹汹,国家又是多事之秋,你身为重臣,不为陛下分忧,还要事事让陛下出来替你扛着!这是做臣子的道理?我跟你明说,想让陛下出来顶雷,你过不去我刘定一这一关!”

“你要做纯臣,好,外jiāo部长我是干不了了,我让贤!”伍廷芳站起身,怒气冲冲就往外走,“我伍廷芳是秦桧,是卖国贼,你刘定一是一代贤相公侯万代!我这就告老还乡,省的污了你刘相的名头……”

“文爵!”刘定一一跺脚,知道这人是真发了怒,可偏偏这个对日jiāo涉的关键时刻,少不得这人的主持!他暗自叹了口气,也有些懊悔方才的鲁莽。这人是有名的“伍蛮子”,自然是不吃这一套。

他几步赶过去,拉住伍廷芳的手,一脸的赔笑:“文爵,是我嘴臭!现在是什么时候?你先消消气,我跟你好好jiāojiāo底。”

伍廷芳看着这人眼睛发红,满脸的疲惫,也知道最近同样没好日子过,心中也是一软,气呼呼地回来坐下。

刘定一沉yín片刻,诚恳地说道:“文爵,你要想一想,陛下是能轻易出来顶这个雷的?对日政策,陛下一直是力主强硬,而现在这个形势,很显然,谁出来tǐng对日媾和,谁就要遭受千夫所指!功夫得慢慢做,舆论的准备也得一步一步加码!国民仇日这么多年,从xiǎo学开始就这么教育的,这是轻易能转过弯来的?”,

他叹了口气,又加重语气说道:“咱们这个国家,说白了,能拧到一块,靠的也是陛下的威望,还有陛下的军队。可如果陛下现在贸然出来给你顶雷,你让国民怎么看陛下?你让军人们怎么看陛下?到时候真出了什么问题,你让这个国家怎么办!这个时候,我们顶这个雷,是为了陛下,也是为了国家!”

伍廷芳这才有些动容,他看着刘定一,脸上却是有了几分佩服,也带了点惭愧。

“文爵,这话我就说到这,你听了自己知道也就算了。”刘定一叹了口气,“这治理个国家可真不容易,前后左右上下,到处是陷阱,到处是坑,到处是荆棘刺,一不xiǎo心就是血ròu模糊,粉身碎骨。文爵,我也是真倦了,等打完这仗,别说你,我也早想好了,回家抱孙子,闭mén写书!谁恋栈不去,谁是xiǎo娘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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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

禁卫军军法部。特别军事法庭。

“……本庭宣判:葛少杰,叛国罪成立,谋杀罪成立,危害国家安全罪成立,严重渎职罪成立。根据国家安全特别条例,禁卫军军法条例,刑法,公务员法相关规定,判处死刑,立即执行,剥夺一切职务,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禁卫军军法部二处处长冷辉少将,面无表情地说完,盯着台下的葛少杰,一字一板地问道:“罪犯,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我认罪。”葛少杰笑了笑,“我罪有应得。”

旁听席上,传来了几声压抑的chōu泣,陆伟脸sè铁青,邓安的手紧紧地捏住扶手,青筋直冒。

“我因为一时糊涂,被日本人拉下了水,愧对国家,愧对民族。我是民族的罪人,我对不起帝国,对不起陛下。”他转过身,对着旁听席的众人,“我希望禁卫军的各位战友,总情局的各位同仁,以我为戒,团结一致,为了国家和民族而努力。”

陆伟再也按捺不住,拍案而起,泪水滚滚而下:“不!这是污蔑!处长绝不是特务!他是为了国家!他是英雄!”

葛少杰双目瞳孔收缩,愤怒地看向陆伟,没想到这个人居然无视自己早先的警告,还是没有忍住!他想呵斥对方,却最终只能强行压抑住自己的情绪,把怒火化作了无奈的叹息。

“陆伟中尉,我之前欺骗了你们。”葛少杰盯着对方,认真地说道,“我早已投靠了日本人,受雇于日本陆军参谋本部。”

“是他们栽赃陷害!这是污蔑!您不可能是特务!”陆伟脸sè涨红,大声吼道。

在场的很多人低下了头,眼中有泪光闪动。

虽然由于葛少杰的犀利与孤傲,还有二处出了名的护短,很多人对他有着hún杂了嫉妒与厌恶的敌视,但大部分人都认可他对国家的忠诚。即使是今天的审判中拿出了充足的证据,又得到了此人的亲口承认,依然有很多人难以相信,对方居然是一个特务,一个卧底,一个总情局高层的败类。

“这位中尉,您已经干扰了法庭的正常秩序,请您出去。”冷辉淡淡地说了一句,陆伟神sè一僵,看了看走过来的宪兵,机械地敬了个礼,**地走了出去。

陆伟站在军法部mén口,掏出一盒红双喜,chōu出一根,正要掏出火柴,却见一个燃着的煤油打火机伸了过来。他不假思索地凑过去点着了烟,吐了口烟圈,脑中快要爆炸的烦躁稍减。他抬头看过去,是一张平实的脸,可随即他瞳孔收缩,沉声问道:“什么人?”

“你是陆伟?”对方笑了笑问道。

“我是陆伟,总情局二处。你们是?”

“久闻陆兄大名。”这人的身后又转出两个面无表情,身穿风衣,戴着礼帽的男子,“兄弟是五处的,有些事情想请陆兄回去询问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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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枫看着对面的大楼里,隐隐传来的喧闹,看着往日干练而自傲的二处干员,一个个或神sèmí茫,或鼻青脸肿,或满脸怒sè,被五处和一处的特工押出大楼,有些萧索地摆了摆手,身后的贴身助手乔伟会意,把他的轮椅车头转了一百八十度,重新往办公室推。,

走廊里,训练有素的特工忙忙忙碌碌地进出着,如同屁股后边着了火一般,都是走路带风,人人面容严肃。可肖枫,仍然在不少人的脸上看出了一丝压抑不住的得意。总情局风头最劲的二处,随着张chūn来自尽,葛少杰倒台,终于彻底垮了。

一处,才是总情局真正的招牌!任你葛少杰是皇帝的亲信,秦局长的心腹爱将,最后还不是落个树倒猢狲散的下场!

肖枫的心中,在这一瞬间有些寒冷,他拉了拉身上的máo毯,对着让在路边,恭敬地看着自己的一科科长常征:“腾云,西山基地的安保……”

“都准备好了。”常征认真地说道。

“陛下后天移驾,绝对不能出任何岔子。”肖枫对着他点了点头,“你要晓得。”

“是。”

常征抬起头,目光和肖枫一对。

轮椅远去,常征看着肖枫的背影,双手轻轻搓动了一下,脸sè如同铁铸,怔立当场,竟似痴了一般。

西元一九零五年,华夏十年,四月一日,愚人节。

中华帝国总情局二处处长葛少杰,由禁卫军特别军事法庭裁定有罪,当天押赴刑场枪决,死,年四十岁。

总情局二处,继之前三十三人被询问,四人被逮捕调查后,又有二十四人被逮捕调查,包括代理处长陆安在内。中尉陆伟,在抓捕过程中拒捕,自尽未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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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平安无事?

第七十六章

平安无事?

西元一九零五年四月三日,星期一。

中华宫内,召开了一个xiǎoxiǎo的送行仪式。宫内的nv官和shì从秩序井然地忙碌着,行装和各sè用品已经装车完毕,皇后从前看到后,满意地点点头,挽着皇帝的胳膊,对着郑宇笑着说道:“xiǎo宇,我们可就把地方腾给你了,你别给我luàn折腾。”

她瞥了一眼周围忙忙碌碌的nv孩子:“留给你这么多nv孩子,你可不许luàn来,要是做了什么对不起苏菲的事……”

郑宇尴尬地一笑:“母亲,我这每天忙得臭死,对这些姐姐,可是真没什么想法。”

周xiǎo雨咬着嘴chún,眼圈红红地站在皇帝夫fù身后,低着头看着鞋尖。

“好了,今儿我们腾院子。”皇帝一笑,“你先熟悉熟悉,找找感觉,哪天我突然不想干了,你也好尽快上手。”

郑宇赶忙赔笑着说您风华正茂chūn秋鼎盛,国事一日少不得父亲,这是说的哪里话……皇帝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说道:“这次我把京里联络协调的事情都jiāo给你,你放手做。出了什么问题,我兜着。”

郑宇心中暗叹一声,心说您是专心玩地图开疆的战争游戏去了,这京里这么深的水,步步惊心,这么一个烂摊子全甩给我……老子才十八岁,还是鲜huā初绽的时候,就要给您当牛做马了……有木有同情心啊,有木有?有木有啊!

无奈对方才是皇帝,郑宇陪着笑,哄的老头子心情舒畅,连干了几杯红酒。

看着远去的车队,郑宇松了口气,一阵茫然涌上心头。

他带着一众下属,行走在宫苑之内,一阵突如其来的空虚和孤独就笼罩了他的心。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习惯了每天在御书房和皇帝暗战,每天晚上喝着母亲煲的汤,给这位养母讲故事,习惯了母亲身边有一个xiǎo妹妹,崇拜而羞涩地看着自己,习惯了晚上给父亲做着头部按摩,一边讨好地说着国务。

可现在,只剩下他自己一个人了。

郑宇mō着脖子上母亲亲手制作的平安符,又想起了昨夜皇帝硬塞给自己的那把钥匙,心中有些茫然。

------------我是历史的分割线-----------

长长的车队,行驶于长安街上。

担当队列先导的,是一辆接一辆的黑蓝sè挎斗摩托车,挎斗上架着一tǐng杀气腾腾的轻机枪,机枪后面的shè手面容刚硬,钢盔下的双眼警惕地扫视着四周,似乎随时准备用炽烈的弹雨收割一切来犯之敌的生命。

挎斗摩托之后,却是一长排的“铁马”装甲汽车,车顶上的重机枪塔四下转动,车厢侧面的观察孔里,shè出了冷厉的目光。装甲汽车中间,簇拥着四辆一模一样的黑蓝sè防弹轿车,车前挂着皇室徽章的xiǎo旗,轿车车厢的窗帘无一例外地拉了起来,遮住了里面的乘客,只lù出了前排的司机和保镖。后面跟着的是卡车队,这些使用汽油机和早期充气轮胎的原始卡车,最高公路时速只有三十公里,悬挂系统也十分糟糕,但在北京这样路况良好的大城市,却称得上步兵机动的利器。

道路两侧,市民们用敬畏的目光望着这个象征着最高权力和国家威权的车队,退伍老兵们纷纷肃立敬礼。青年学生们兴奋地jiāo头接耳,是不是陛下来前往西山基地?据说那是战争指挥中心,看来,媾和的事情八成进行不下去了,终究还是要打的!

车队中的一辆装甲汽车车厢里,中华帝国皇帝郑鹰搂着自己的妻子,轻轻擦去了她脸上的泪水,柔声说道:“别担心,这孩子可不简单。再说我给他留了那么多jīng兵强将,无论出了什么问题,也都能够应付得了了。”

“他还是个孩子,”皇后眼圈红红地说道,“这京城里太复杂,太危险了。他又老是喜欢自己往外跑,真出了事情怎么办?我们不在身边,他晚上能睡好吗?他就喜欢喝我做的汤,大叔,要不我们把他也带着一起吧。”

“胡闹!”皇帝有些头疼地说道,“我去了西山,这边的庶务必须有人。除了他,谁合适?战时体制启动之后,主要的工作都在西山,他在北京也不过是留守罢了,要是这点事情都做不下来,我怎么放心把国家jiāo给他?”,

“放心吧,我把大部分shì卫力量都留给了他,只要能保住命,有什么篓子都不怕。就算北京城真有人想做耗,我在西山一声令下,禁卫军就可以进京。再说有赵秉钧,岑chūn暄这两条老狗在,只有他踩人的份,谁想动他,那都是做梦。”

皇后默默地点了点头,却仍旧是放心不下,愁眉不展。皇帝苦笑一声,抚mō着妻子的柔发,心中也有些忐忑。

那xiǎo子,会不会搞砸了?这京城的水,也的确是太深了……说起来,唐师说的破军……

“安全了。”

车队驶入西山基地的一刹那,皇帝的贴身shì卫周龙暗自松了口气。他看着身边的妹妹周xiǎo雨,心中忍不住有些嘀咕。

周xiǎo雨扶着车厢的把手,神情有些恍惚和伤感。她是跟着皇帝夫fù长大的孩子,一想到可能很长时间离开宫廷,跑到一个大山里边的秘密基地,心里就有些发慌。

车队的两侧,皇家禁卫军西山基地警备部队的士兵严密戒备,明暗火力点错落有致,游动哨默契地变换着巡逻路线,潜伏的暗哨则是始终没有出现,或者说,没有被装甲车厢中的乘客发现。

这支部队有着一个特殊的称号—“河内营”。这是一只威名远播,功勋卓著的部队,在当年的尸山血海中第一个拿下了河内禁城的部队,在北伐路上也是屡克强敌,在直隶会战中作为禁卫军部队的尖刀,率先打垮了日本的第三师团,完成了穿chā任务。这支部队,号称攻得上去,守得下来,即使在jīng英荟萃,顾盼自雄的皇家禁卫军的序列中,河内营也无疑称得上是牌子最响,资格最老,战绩最强的王牌之一。

这支部队的全体军官都是最坚定的复兴党员,而士官队伍则全部是陆xiǎo到陆中系统化的军事训练出身,对国家和民族复兴事业无比忠诚和坚贞的钢铁战士。一个顺化营的军官甚至士官,走在帝国任何一座城市的街道上,都足以引起市民的啧啧称赞,吸引未婚少nv爱慕的眼神。

西山基地是未来战争中帝国真正的绝对中枢。根据帝国法令,一旦进入战时体制,国会将暂时休会,国家中央权力全部移jiāo大本营,大本营将在帝国皇帝直接率领下指挥战争,组建各专业xiǎo组,负责协调帝国各项事务。

西山基地依山势而建,不但拥有要塞化的地面建筑,而且在地下修建了密如蛛网的地下通道,拥有众多会议室,卧室,餐厅,厨房,仓库。通过完备的无线电报和电话系统,西山基地足以在未来的亚洲大战中担当国家大脑中枢的使命。

皇帝的座车直接驶进了地下车库,完成了护送使命的红河营部队则开始着手换防。复杂的防御体系需要细致的jiāo接工作,而jiāo接过程中首先需要保证的,是绝对的安全。任何一点大意,都可能造成危险力量的hún入。换防,对于皇家禁卫军的jīng锐,也绝不是可以轻忽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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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华宫。御书房。

郑宇坐在那张巨大的书案后,抚mō着紫檀木座椅把手,感受着那种如同犀牛角一般的致密坚硬的质感。在前世,这种最为正宗的紫檀木,已经可以说是价值万金,比黄金还要贵重多少倍。可如今,他放眼望去,一屋子的顶级紫檀。

这就是皇权,这就是帝位。

郑宇抬头看了看墙角的紫檀木雕huā落地自鸣钟,心说皇帝夫fù应该已经到了西山基地,消息应该快来了吧。他起身背着手,看着身后墙壁上那副巨大的世界地图,tǐng直了腰,目光炯炯,在东亚这个位置上盘桓良久,长长地吐了口气。

他扭头对着另一侧墙壁上帝国皇帝的巨幅油画笑了笑,心说这老头子平时,也就是这么站在地图前面意yín着地图开疆吧?他对着画像上身穿大元帅礼服,腰胯军刀,目光深邃的皇帝,比了个造型,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缓缓坐在了椅子上。

“进来。”

郑宇的声音威严而沉稳。

邱海阳推开mén,踢着鹅步走了进来,一脸的严肃。明月兰严肃地走进来,轻声说道:“殿下,陛下夫fù已经安全抵达西山基地。”

郑宇瞪了邱海阳一眼,却是松了口气。

皇帝和母亲总算是没出事。最近局势动dàng,又连续出了几个针对皇室的刺杀密谋,尽管都被破获,但这次移驾依然采取了最高的安全规格,甚至在汽车里放了总情局特工,把皇帝夫fù秘密安置在装甲汽车里漫天过海。

总算是安然无恙地度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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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英雄迟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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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由``第七十七章英雄迟暮

此时此刻,皇帝夫fù已经到了西山,北京的事情,就要靠他郑宇这个太子了。一旦开战,国会就要批准战时体制,正式移jiao权力,并且还要布置好内阁留守力量与西山之间的协调,各部mén之间的协作。更重要的是,他要稳定住北京城内的局势,防止动dang,确保前线安心作战。需要cao心的事情,确实是太多了。

还有一个最基本的问题,那就是先确保自己的平安。

西山基地是军事禁区,在那里进行刺杀几乎是不可能的。如果敌对势力要进行破坏,那最好的目标也就是自己这个太子。这才几个月,他已经遭到了三次刺杀,每一次都是生死一瞬间,郑宇对于刺杀,已经没了一开始那种彻骨的恐惧。

但他不想死。

他是死过的人。前世被车撞下澜沧江,满空的球形闪电,看着江面越来越近的那种恐惧与绝望,他一辈子也忘不了。今世有了这样一个身份,有了无限的可能,又真的实现了多年的梦想,有机会把国家掌握在自己的手里,郑宇在这个时候,尽管有很多的埋怨和不满,甚至是失望,但自内心的,他已经深陷这一世的太子人生而不能自拔。

权力,就是这样一副美妙的毒yao。只要尝过,就难以自拔。郑宇,也不能例外。

“和宪兵队的岑暄司令官,内务警政部的赵秉钧部长,总情局五处的武云飞处长确认一下时间,看看原定下午两点钟的会议是否需要调整时间。”郑宇坐在那张皇帝坐了十年的椅子上,压抑着心中的bo澜,尽量平静地说道,“通知书记处留守人员和幕僚组,十点钟在礼堂开会。另外通知保卫部队,半个钟头后我要视察他们。”

明月兰肃然称是,离去。

郑宇和标枪一般伫在mén口的邱海阳大眼瞪xiao眼地对视半晌,心说皇帝每天和周龙这般形影不离,传说中领导干部们有事秘书干,没事干秘书的生活,难道真的和他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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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山基地。

刚刚抵达西山的皇帝,脸sè苍白地下了装甲汽车。

这个时代的装甲汽车,缺乏良好的轮胎和减震系统,车内的换气也不通畅,尽管是军人皇帝,但养尊处优这么多年,又是六十五岁的老人了,皇帝经过这样长时间的颠簸,依然感觉浑身和散了架子一样的疲惫不堪。

他对着扶着皇后的周xiao雨笑了笑,看了看同样脸sè苍白,正在呕吐不止的皇后,心中有些赧然。这个英国大家闺秀跟着自己,真是没过过太多安生日子,现在好容易怀上了,还要遭这种罪,他的心里,充满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歉疚。

衰老的皇帝,努力提起jīng神,摆出了一副jīng力充沛的架势,鼓着余勇简单视察了自己的住所和办公地点,称赞了一番,对负责西山安保的河内营军官和总情局一处办事人员温言抚慰,随后以陪伴皇后为由与皇后进了卧室。

两人执手相对,只有暗自慨叹年华老去。

皇后不顾身体虚弱,依然服shì皇帝洗了澡,更了衣,上gxiao憩,自己也躺在皇帝身边,感受着身边的男人熟悉的气息,心头一阵宁静,沉沉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皇帝起了身,看了看表,距离午饭的时间还有半个钟头。他爱怜地看了一眼皇后,站在更衣镜的面前,面对着镜子中的那个人。

额头上深深的三道皱纹,浮肿的眼袋,松弛的肌rou,曾经魁梧雄壮的身材已经变得臃肿,明亮的眼珠变得浑浊,那双虎虎生威的大眼已经变成了三角眼,眼皮松软地下垂着,整个人的皮肤呈现出了一种晦暗的气息。这个人站在镜中,衰老而疲惫的气息就这样止不住地散出来。

皇帝无声地苦笑一下,拿过镜子边上的湿mao巾,在浮着hua瓣的清水上蘸湿,仔细地擦洗了脸颊和脖子,受到凉水的刺jī,一阵红晕附上脸颊,那股衰老而疲惫的气息顿时被勃勃的生气所取代。皇帝打开一个xiao盒子,用手指沾了一些油膏,在脸上仔细地涂抹着,衰老的皮肤开始变得光滑润泽,散出活力与健康,几个初具雏形的老人斑被遮盖到微不可察。皇帝拿出一个xiao瓶子,打开,把胶皮的嘴子在眼球上挤了挤,闭上眼睛,再睁开,眼神又恢复了往日的明亮与深邃。,

皇帝满意地点点头,从衣柜中找出一件纯棉立领白衬衣,正要动手,却感到一个火热的伏了上来,一双柔软的嘴在耳边轻轻咬了咬,传来一个温柔的声音:“大叔,我来。”

皇帝回头,紧紧噙住了那对瓣,半晌之后,直感到对方气喘吁吁,方才满意地松开。

皇后满脸通红,服shì着皇帝穿好衣服,仔细地整理妥当,推着皇帝又来到更衣镜前。

黑底金边红sè金龙踏日图章的大檐元帅军帽,一身黑sè禁卫军礼服,元帅缨穗和黄金缀宝石的皇帝绶带,xiong前缀满勋章,尤其是钻石金刀五爪金龙腾云图形的特级青龙勋章,和那枚金银嵌钻的日月照江山的祖国之父荣誉勋章格外显眼。镜中的皇帝,威风凛凛,目光深邃,整个人的举手投足之间弥漫着强大的掌控力,依然是那个皇威赫赫,至高无上的开国大帝。

“大叔,你去吧。吃饭的时候我去找你。”

皇后ěn了ěn皇帝的脸颊,笑着又钻回了被窝,眼神mí醉地看着这个一起生活了二十五年的男人,燃烧着如当年初见之时一般炽烈的jī情。

皇帝对着她笑了笑,坐到g边mo了mo她的脸颊,亲了亲额头,起身离去,关mén。

伫立mén口的贴身shì卫周龙缄默地跟了上去,皇帝看着迎过来的红河营营长孟琦宇,威严地问道:“换防情况如何?”

“陛下,一切顺利。”孟琦宇一个敬礼,“我红河营已经换防完毕,河内营已经集结待命。”

“不要留下死角,”皇帝叮嘱道,“这里是未来帝国的中枢大脑,出了问题唯你是问!”

孟琦宇脚后跟一并,xiong脯一tǐng:“请陛下放心,红河营上下,必保西山基地固若金汤!”

皇帝满意地哼了一声,转身奔了战争指挥大厅。

战争指挥大厅,位于钢筋hún凝土结构的要塞化战争指挥中心大楼的核心部位,深入地下,拥有全套的通风和保温系统,是一座无比宽敞的房间。墙壁上覆盖着巨幅的东亚地图,世界地图,三大战区和沿海的战区地图,中间有巨大的会议桌,还有很多xiao的方桌。rǔ黄sè的日光灯照如白昼,纯白sè的桌布,旁边的壁橱里摆满了皇帝喜爱的红酒和香槟,还有一个冷藏室,放满了暖棚栽种的水果。

皇帝站在空旷的大厅中,看着无比巨大的地图,伏下身子,抚mo着巨大的沙盘模型,眼前仿佛出现了嘹亮的军号,出现了连天的炮火,出现了装束不同的英勇军人呐喊着厮杀在一起。

世界为棋盘,万千生灵为棋子,下一盘天下之棋。男人的梦想,自己何曾有一天熄灭过?这一场梦,到底做了多久?二十年?三十年?四十年?还是五十年?

在几周之内,这个前所未有的强大帝国,将会用那支以越时代的军事思想和装备武装起来的军队,与同样燃烧全部jīng华的俄国和日本两个军国主义国家,进行一场决定三国命运,乃至世界命运的大决战。而导演这一切的,就是自己,是自己这个曾经默默无闻,被很多人讪笑,鄙视,乃至讽刺的xiao人物。

三十多年的苦心经营,yīn谋,背叛,血腥,黑暗与残暴,一切的一切,就是为了这个国家,能够走到今天这一步,并且迈过这个槛,把这个国家推上千年未有的最高峰,让这个东方大国重现雄风,让这个民族的威力笼罩整个东方世界!

皇帝的心中,涌动着一股无比壮烈的豪情,衰老的身躯中,已经渐渐冷却的血液,逐渐升温,沸腾。这,才是历史;这,才是这个民族应有的命运!曾经的那一切,不,那只是一场噩梦,只是虚幻的幻影,眼前的一切才是真实的!自己的命运,这个帝国的命运,乃至这个时代世界的命运,本来就应该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这,是属于皇帝的时代,属于这个帝国的时代!

皇帝的眼前,过往的一切,就那样快地闪动着,那一张张或熟悉,或有些陌生的面孔,轮换着出现在皇帝的脑海中。他jī动着,黯然着,悲伤着,愤怒着。皇帝的影子,在电灯下微微哆嗦,他的目光,在沙盘上盘桓着,似乎在回忆着每一个地方曾经留下的足迹,曾经流的血,和泪。,

“三十五年了。累了,疲了,倦了。”不知过了多久,皇帝眼中炽烈的光芒,逐渐归于平静,他轻轻地叹息一声,xiong中的热血,渐渐平息下来,脑海中涌动的宏图霸业,似乎也化作了灯下的一缕轻烟。

“xiao凡说的没错,我们这些人,虽然带着雄心壮志起事,却早已经被权力所俘虏。”皇帝苦笑一声,抚mo着自己的xiong口,感到心脏隐隐作痛,“这么多年的权谋诡诈,你死我活,活下来的我们,早已不是当初的自己。理想?信念?在生与死的面前,在权力的youhuo面前,真的是很脆弱的东西。什么是目的?什么是手段?谁知道?谁说得清?”

皇帝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背叛,权谋,也许真的会有报应。那些开国君主,几乎都走上了屠杀功臣,特务统治的老路。最后又无一例外地晚景凄凉,后代更是凄惨凋零,这也许就是命,是报吧……打完这一仗,扶他走一程,剩下的,就jiao给那个孩子……”

“那个孩子,比我强。”皇帝想着那位养子在自己面前毕恭毕敬,又下意识地流1ù出温情与关怀的模样,心头一阵温暖,“有了他,我是真的可以放心了。这个国家,想必不会再重蹈覆辙。真想看着他一路走下去啊,等他到了我这个年纪,还会不会有这么多的遗憾?这个国家……能不能站到世界的最巅峰?”

皇帝站起身,走到那副东亚地图前,看着那个枫叶型的帝国疆域,暗暗比较了一下:“不知道这一仗打完,我能让这片枫叶变成什么样子……罢了,罢了!还有什么不满足的?从一无所有,到今天的国父,推翻了满清,统一了领土,打败了日本,当了皇帝,娶了心爱的nv人,有了这个世界上最聪明能干又孝顺的儿子!人生如此,还有何求呢?”

不知多久之后,衰老的皇帝爽朗地大笑起来。几十年的勾心斗角,肮脏的政治jiao易,残暴无情的恐怖手段,苦心积虑的yīn谋陷阱,似乎就从这长长的笑声中散出去,逐渐消失在地下会议室电灯那耀眼的光晕中。

皇帝转过头,对着有些mo不着头脑的周龙朗声说道:“通知河内营,晚饭之后,下午两点,我要亲自检阅,祝福他们在这次事关民族存亡的大战中再立新功!”

“是!”

跟随皇帝多年的周龙,在记忆里,似乎从来没有见到皇帝这样开怀的大笑,也从来没有感受到这位威严的君主有今日这般自内心的喜悦。不知为什么,周龙在其中,隐隐感受到了一种解脱和豁达,连他自己的心弦,居然也莫名其妙地随之变得轻松写意了许多。他立正敬礼,转身走了出去,脚步格外轻快。

这时的皇帝,比任何时候都渴望看到自己一手组建的那支军队,看到那些理想坚定,对未来充满了期盼的青年,感受到他们的活力与jī情。和那个孩子一样,他们,而不是自己,才是这个国家的未来。

“希望在他们的身上,能够找回我们当年的影子。”皇帝的心中,一阵火热,“xiao芸,看到这支熟悉的军队,会不会让你又想起我们那个别具一格的婚礼?这支新一代的河内营,和当年的那一支相比,会有什么不同?”

风轻轻吹过,皇帝的心弦就像这地下室飘然而逝的微风,轻快地摇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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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虎贲龙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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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由``第七十八章虎贲龙骧

初的太阳,已经开始播撒着暖意。往日呼啸的北风,已经化作阵阵轻风,拂面而过。在这个初g着懒散的气息,可在这一片山谷之中,有的只是凝重与肃杀。

缄默的禁卫军队列整齐,把武器架成一个个枪架,组成严整的方阵,等候着最高领袖的检阅。方阵的正前方,强壮的旗手单手扶着那面龙旗,木制烤漆旗杆的顶部,是代表皇家禁卫军的双龙捧冠的镀金大旗冠,旗面则是红底金龙踏日图案,四周则是金sè缨穗,随风舞动,仿佛放shè出万道金光。

皇家禁卫军第一师第一团二营“红河营”四连连长蒋文达tǐng直了xiong膛,把左xiong口那枚一等白虎勋章显得格外耀眼,勋章上的钻石在阳光下反shè出瑰丽的光芒。他的脸上是一如往昔的严肃和沉稳,他目光炯炯地打量着那些走来走去的总情局一处特工,看着他们对禁卫军的士兵们进行搜身,心中有些不屑,又有些无奈。他咽了口唾沫,凝住心神,突然心中起了一阵警兆。

他偏转目光,看到了那一双锐利的眸子,心中微微一沉。

那个人,似乎也现了蒋文达的目光,眼神越地凝重。蒋文达思索片刻,心中坦然,转过头,打量着自己连队的队列。他眼角的余光,再次拂过那个人,却见那人只是悠然地打量着自己和自己的连队,似乎只是好奇,心中微微松了口气。

总情局一处一科科长常征,看着那个在照片上见过多次的面孔,观察着对方的一举一动,思忖和猜测着对方一点点细微的心理变化,心中暗暗做了一个决定。他看着一连和二连的检查已近尾声,回头对着两个下属笑了笑:“咱们也别光看着,走吧。”

两个下属点了点头,跟着常征走向了四连。

“总情局一处一科,常征。”常征对着蒋文达敬了个礼,“奉命检查。”

蒋文达立正,向着对面这位同样挂着禁卫军军衔的总情局官员敬了个标准的军礼:“皇家禁卫军第一师一团二营四连连长,蒋文达,接受检查。”

常征打量了他几眼,淡淡地说道:“那就失礼了。”

他挥了挥手,带着两名下属,开始对四连逐一检查。蒋文达默默地看着,只见他们检查得很是仔细,恨不得kù裆里都要mo几把,心中隐隐感到一丝屈辱。

身为皇帝的禁卫军,居然……要被这些特务搜身。

这说明皇帝,开始不信任自己的亲卫部队了?

即使是河内营这样的宿卫部队,皇帝最亲信的部队,也不能再得到皇帝的完全信任了?

对于士兵的搜查,终于结束了。常征来到蒋文达的身前,双手cha兜,点了点头:“不好意思,您这边也要查一下。”

蒋文达平静地说道:“没什么,尽管查。”

两个属下,仔细而熟练地搜着身,常征的目光落在蒋文达xiong前的勋章上,眼前一亮:“一等白虎?”

“当年全军大比武,shè击三项冠军,得的。”蒋文达缓缓地说道,目光炯炯地盯着对方,“三式原型步枪打的。”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常征轻轻摇头,“这枪也要到时候退下来了。”

“是非成败转头空。”蒋文达的瞳孔微微地一缩,贴着kù线的两只手微不可察地抖动了一下,“只要能杀人的就是好枪。和枪相比,人才是最脆弱的。再厉害的神枪手,挨上一下也就完了。”

“大战在即,别说这么丧气的话。”常征很认真地说道,“相信我,战场上你还有战友在,不会让你一个人顶着。只要有配合,一个神枪手可以顶得上很多人。他可以做到很多事。”

他玩味地看着蒋文达:“战争马上就要开始了……好好做吧。你的身后站着整个国家,整个民族,站着许许多多的同志。”

蒋文达心中大震,脸上隐隐涌上一阵红晕。他盯着这个人,缓缓地说道:“放心吧……这一天,我等了很多年了。”

常征笑了笑,扭头看向搜查完毕站起来的两个下属,两人不谋而合地摇了摇头。,

常征对着蒋文达笑了笑:“规矩……见谅。”

他对着两个下属扬了扬下巴:“你们先去机炮排。”

两个下属点了点头,转身走开。

常征让蒋文达面对自己,背对着部队,自己伏下身子,仔仔细细地搜查着蒋文达的身体,似乎不想漏过每一个可能藏有哪怕一个刀片的地方。

蒋文达突然感觉到两边的kù兜里各多了一个东西,而那只手在搜查过程中,手指头却划着某种图案。蒋文达心头一震,眸子中闪过了一阵jīng光。

“好了,对不住了。”常征搜查完毕,拍拍手站了起来,有些歉意,“不是不相信你这个战斗英雄,实在是军令难违,见谅见谅。”

蒋文达平静地说道:“理解。长官,您也辛苦了。”

常征盯着他看了一眼,笑了笑,转身走向了机炮排。

禁卫军的军装,有些类似另一个时空德军的军装。蒋文达身穿的呢子军官大衣,十分厚实,kù子兜也很深。那两个物体本就微xiao,放在里边,再罩着大衣下襟,rou眼却是看不出来。蒋文达的两手贴着kù线,微不可察地mo索着那两个物体,和记忆里的那两个东西对上了号,眼眸之中,显出了坚定与决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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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6军总参谋部大楼。

血红的披风在风中抖动,魁梧的身影在黑sè的座车前停顿了一下,回头看了看大楼,缄默片刻,转身钻进了汽车后座。英锐的上校,面sè沉稳地坐在了副驾驶的位置上。

先导摩托车一辆接一辆地动起来,很快,整个车队扬尘而去。几个知道些内情的军官面面相觑,脸上浮现出一股忧sè。

穆铁靠在羊皮座椅靠背上,闭着眼睛,反复推演着计划好的步骤。

皇帝突然从前线调回了一支禁卫军,恐怕不单单是轮战这么简单,而是对军队,甚至身边的禁卫军都有了些疑心。国防军,虽然皇帝同样是一言九鼎,令出必行,但他穆铁的痕迹太重了,下边很多jī进分子又都是自己的学生,还有自己那个xiao团体,皇帝会不会是……穆铁的心中,那种挥之不去的恐惧和yīn暗,此起彼落地涌动着。

情况应该没有那么严重。

虽然背着皇帝搞了这些xiao动作,但并没有太过分的把柄,宣传的主义,其实也是皇帝有意放纵的民族主义思chao上加了点料,jī进了一些而已,谈不上背叛。他穆铁从来没有犯过陈磊的错误,没有宣传过革命,没有鼓动过兵变,他的矛头,始终指向外敌,说到底,这是军人的本份!至于矛头指向内政,财阀贪婪,这些,皇帝不也是深恶痛绝?他不也是利用自己来牵制这些人?自己有什么可担心的?

可皇帝……他老了,疑心病更重了。当年可以杀了大磊,现在就不能杀他穆铁?老头子那个养子,原本是个挡箭牌的玩意,现在看着居然要一步步抬上席面了!那是个什么东西,居然也堂而皇之地参与我们师生间的事情,想要继承这个中华大帝国?!有了这个养子,现在皇后肚子又有了动静,老头子就准备让我们靠边站,把这个事业留给他养出来的崽子?

“老师啊老师,难道你真的要为了皇后肚子里那个不知道是男是nv,甚至不知道是谁的种,连我都要开始剪除了?难道我们一起缔造的事业,不但你在的时候只能按照你的意志,你死后也只能由你的后人按照你的想法继续走下去?”穆铁默默地想着,脸上却是亘古不变的沉稳与平静,“靠你那个赶鸭子上架,绣hua枕头的xiao青年养子,指望他和一帮文官武将互相牵制,扶着你那个未必是亲生的xiao娃子长大亲政?难道你以为那个xiao青年太子没什么根基,就不会去玩废立搞鸩杀?”

“这个国家,被您搞成了一个四不像,一会向这里倾斜一点,一会又在那边加点筹码。xiao心翼翼如履薄冰,哪有一点钢铁帝国的气魄!”穆铁在心中默默地摇头,“现在居然还要搞什么军人不得干政,搞什么社会福利保障!这简直是荒谬至极!帝国才刚刚有些基础,大部分国民都是愚昧至极浅薄至极,一旦让他们温饱无忧,必然再无进取斗志!什么复兴华夏,征服亚洲,什么挑战欧美,他们哪里还会有那些豪情壮志!到那个时候,全民皆兵就成画饼,这个国家也就只能重回心满意足自我陶醉的老路,再度沉mí于天朝上国的mí梦之中,一步步走向腐化堕落!”,

“还是要忍。”穆铁的怒火不过是稍微蹿起来一点,就如同被瓢泼暴雨当头湮灭,“老师,还没有老糊涂。在这个帝国之内,只要他想,依然可以毫无悬念地干掉一切挑战者。只要他愿意付出相应的代价,并且承担后果,他就是不可战胜的。他的疑心越来越重了,可越是这样,我越要忍。只要老师还清醒……”

穆铁在心中长长地叹了口气。忍吧,忍了三十年,忍也忍习惯了。

要做胜者,先做忍者。

穆铁的嘴角微微上翘,呼吸越地悠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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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西山战争指挥中心,阅兵场。

身穿黑sè皇家禁卫军制服的彪悍战士,排成了刀砍斧剁般的方阵,向他们的最高统帅表达着他们的忠诚,团结和训练有素。他们知道这个仪式意味着什么。当年,在河内平原大决战之前,在北上抗击淮军前,在与日军展开直隶会战前,这支皇帝亲手训练出来的王牌铁军,都得到了皇帝的亲自祝福!

他们是皇帝的御前亲卫!

他们是皇帝的代表!

他们是……

河内营!

战争,对很多人来说,意味着恐惧和死亡,可对于河内营的战士来说,却是一场真正的盛宴,一场期待已久的狂欢!那是他们十年磨剑,一试锋芒的舞台,是他们散全部光和热,实现自己人生理想和价值的绝好机遇!对于这些在和平年代中常感宝剑空鸣,只能用近乎变态的训练强度反复折磨自己的职业军人来说,战争就是号令,战争就是一切!

今天,他们的最高统帅,帝国的皇帝,就将把这个机会亲手jiao给他们,祝福他们,让他们毫无遗憾地卫国一战,释放出多年积蓄的全部威力,让风云变sè,让世界哆嗦!

每一个人的心中,都充满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却无比炽热无比壮烈的豪情,让他们恨不得仰天长啸,让那些对帝国虎视眈眈的敌人,都心惊胆颤地知道,皇家禁卫军,来了!河内营,来了!洗干净你们的脖子,写好你们的遗书,准备迎接天罚之剑吧!

皇帝如刀的目光扫过这些勇猛无畏的战士。他的脸如同钢浇铁铸一般没有丝毫表情,从头看到尾,又从尾看到头。来来回回,足有五分钟。

“稍息。”皇帝一声令下,咔,上千只皮鞋的踏地汇成一声。

“你们很好,非常好,”皇帝的声音缓慢而清晰地传给在场的每一位军人,“你们比起甲午年的河内营,军容更严整,士气更高昂,体格更彪悍,队列更整齐!”

“可是,你们缺少了一样东西,这让朕失望。”皇帝冷冷地说到。

台下的军人们,一瞬间涨红了脸庞。这是耻辱!对于他们来说,最高统帅的任何不满,都是奇耻大辱!河内营,一直自诩为皇家禁卫军第一强兵!

“杀气!”皇帝面无表情地说道,“十年前那支尸山血海里滚出来的河内营,是大草原上的狼王,而你们只是家养的狗!你们不懂得真正的战争,是如何的冷酷无情!你们,只是一群装备jīng良的军事运动员,你们没有那颗真正的战场之心!”

台下,是一千多张愤怒和不甘的面孔。

“回答朕,你们的口号!”皇帝大声地吼道。

“忠诚!”上千人的吼声惊天动地。

“荣誉!”吼声如同奔雷,在山谷间回dang。

“牺牲!”上千个声嘶力竭的吼叫,让山谷中的回音几乎响成了一片,震得人禁不住都要捂上耳朵。

“可朕不想你们无谓地牺牲,”皇帝的声音洪亮,简直让人忘了这是一个六十五岁的老人,“朕对你们有一个要求,如果你们能够实现,就大声回答我。”

“一百个。”皇帝的声音如同雷鸣,“你们每个人,在杀死一百个敌人之前,都不许死。杀满了一百个,你们才有死的资格,但朕,还是不许你们死。朕要你们每个人都活着回来,带着满身的勋章,回到都,在凯旋mén,把敌人的军旗扔到朕的军靴之下!”

“回答我,”他冷冷地说,“能不能完成?”

“能!”千余虎贲轰然吼叫,热血沸腾的青年们已经恨不得马上登车北上,为了自己的统帅和国家,饮尽胡虏之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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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是非成败转头空

第七十九章

是非成败转头空

中华宫,御书房会议室。

郑宇打量着对面的几位大佬,心中暗暗和前世历史中的形象进行着比照。

岑暄面容威严,眉mao却是极淡,看上去就给人一种杀xìng极重的感觉。郑宇自然知道这人在前世的晚清历史上是如何一个狠角色。当年官场之中号称有“三屠”,其中张之donghua钱流水人称“屠财”,岑暄热衷弹劾官员被称为屠官,另外一个则是袁世凯因屠杀义和团和各路1uan党时称屠民。那个时空的岑暄虽然以清朝忠臣乃至孤臣的面目,曾经想以一己之力廓清官场,但最终还是投身了辛亥革命,甚至在袁世凯称帝的时候也坚决站在了反袁军的一边,在近代史上倒是个比较正面的人物。尤其是这人的铁拳肃贪,实在是让郑宇无法不心生好感。

在这个时空里,岑暄自幼目睹法国殖民者在西南横行无忌,后来听闻安南北部镇**崛起,屡败法人,故而动了念头,曾经微服前往安南探询,并机缘巧合下见到了郑鹰,畅谈天下之事,惊为天人,自此死心塌地跟了镇**,并成为镇**在云贵都督府的内应,为镇**北上打了伏笔。

到了镇**两次击败法人,曾暄的父亲岑毓英时任清廷的云贵总督,曾经一度萌生招安镇**,并以此力量割据西南乃至建立岑家朝廷的念头,却被当时年轻的岑暄力劝父亲看清形势,镇**军威无敌,连法国人都只能甘拜下风,一朝北上无疑是龙行天下不可复制!岑毓英将信将疑之下,却也派了岑暄前往联络,后来见到朝廷拼凑的各路练军防营都被打得落hua流水,最后连左宗棠也束手无策,这才最后下了决心,联络云贵力量反正,奠定了镇**一统南方的基础。

虽然镇**为了夯实根基,又自请建立“南洋总理衙门”,试行自治新政,维持了对大清面子上的臣服,但天下人都知道这是南方另起炉灶。岑毓英有了这份子功劳,却深知自己和镇**系统格格不入,并不居功自傲,兢兢业业帮着稳定了云贵两省的局面,随后跑到南洋总理衙门所在地广州做了高级参议,把一腔希望都寄托在儿子身上。有了这份香火,再加上岑家在广西的根基,岑暄自然成了郑鹰的铁杆亲信。

不知道是出于什么考虑,皇帝一直把岑暄放在军法系统里边,在军队里一路高升。由于这人素来铁面无sī,除了皇帝之外六亲不认,当年陈磊倒台的时候,甚至都有过风声说岑暄要接中审局。不过最后皇帝却只是把他扶了正,成为了帝国宪兵部队总司令兼京畿卫戍司令官,却也是一言九鼎的重臣。岑暄年近五旬,身为6军上将,在京畿位高权重,整日思忖着誓死以报皇恩,故而军务上头抓的甚严,乃至对于穆铁和许凡这样的军部大佬都隐隐有几分别苗头的意思。

“殿下,陛下前往西山,京畿安全就托付给您,臣别无长策,惟有严防死守而已。”岑暄恭谨地说道,“宪兵司令部共辖八个营,总计官兵五千六百人,全部都是开兵见仗流过血的老兵,对陛下的忠诚可以信赖。臣琢磨着,只要卡住出入北京的jiao通要道,严格检查,jian细就难以hún入京师,逆党也难以外逃,自然可保平安。至于京内的治安,倒是请警政部多费费心。”

帝国警政部部长赵秉钧虽然位列内阁大臣,可鉴于此人死心塌地以皇帝家奴自居,一贯媚上,内阁同僚对这位四十多岁就身居内阁大员的警察兼特务头子都是好感欠奉,sī下里还送了一个“御犬”的称号,与岑暄的“御猫”倒是相映成趣,意指赵秉钧是狗仗人势,皇帝让他咬谁他就冲谁汪汪,而岑暄是大猫扮老虎,看着吓人,实际上在军队体系里不招待见,做军法官尽干抓人的事情,也无非是靠着皇帝的威势撑着罢了。至于秦光,因为总情局威名太胜,又都挂着禁卫军的军衔,众人倒还真不敢随便议论。

不过在郑宇看来,这两人对于皇帝来说,实在是很有用的忠狗。至于那些议论,恐怕更多是出于文官对武人和特务传统上的一种鄙夷,以及对皇帝近臣与生俱来的歧视罢了。,

“殿下,职已经向各部和内阁要员宅邸加派了警卫,并且在各大院校加驻警力,还在校内临时组织了师生协警队,由青年团和复兴党部推荐政治上可靠的青年师生,协助维持校园秩序,防止jian党蛊huo人心。”

赵秉钧的态度无比恭顺。

他是降臣。赵秉钧原本在左宗棠的楚军效力,曾经跟着左宗棠平定新疆之1uan,作战勇敢,曾经在雪中埋伏三昼夜,几乎身死,从此落下残疾,形同阉人,又因为身体疼痛吸食鸦片,落了烟瘾。后来赵秉钧跟着左宗棠的部队南下讨伐镇**,赵秉钧被俘。皇帝郑鹰见此人谈吐不俗十分英勇,遂善加接纳解衣推之,赵秉钧自此感念皇帝恩义,又为镇**军威所震,心知此人定成大业,故而奋报效,甚至狠心断绝了烟瘾,郑鹰惊异于此人的坚毅,对其更是刮目相看。

也不知道是恶趣味还是什么,郑鹰居然让这位事实上的阉人领衔考察英国警务,回国后由其主导进一步完善警务条例,并且在整个南洋总理衙门辖区推广。赵秉钧年纪轻轻就开始在警务体系崭1ù头角,最终一步步走到了帝国警政的最高峰,当然暗地里也落了一个“厂公”的名头。他当然不会知道,在另一个时空里,几年之后,作为北洋重臣,他还能成为内阁总理。

“五处已经为各位重臣加派警卫,”总情局五处处长武云飞说道,“对于几个目前掌握的地下组织正在加紧渗透,只要掌握了大部分情况,随时就可以一网打尽。”

郑宇满意地点点头,缓缓起身:“各位都是办老了差的前辈,这些事情上头,我自然是信得过的。不过这京师防务,非同xiao可,这城里上上下下男男女女总有四五百万人口,又是各派势力角力之所在,各路牛鬼蛇神神通广大,实在是懈怠不得。”

众人连忙点头。

郑宇肃然说道:“之前之所以出了那么多问题,关键还是京城的安保力量,各有统属,互不通气,协调上终归差了些火候,这才让jian党有机可趁。前车之鉴,不可不防。以我的意思,不如成立一个京畿防务联合委员会,把各家的力量协调好,保证这国战期间,陛下和各位重臣没有后顾之忧。”

他扫视一下众人,笑了笑:“各位意下如何?”

众人面面相觑,赵秉钧和岑暄几乎是同时站起来说了声“好”,武云飞略一犹豫,也赶忙起来称是。

郑宇志起身招呼众人来到北京地图之前,头也不回:“月兰!”

门一开,明月兰捧着一个hua篮,里边放着两瓶拉菲红酒,郑宇一笑:“各位,为了胜利!”

“为了胜利!”

……

“好了,现在大家好好议一议,具体的协防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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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山大本营,阅兵场。

皇帝走下检阅台,对着盛装以待满脸笑意的皇后点了点头,脸上依然是严肃如铁,可轻快的步伐,tǐng直的腰身,眉宇间的爽朗,却让皇后心知丈夫的心情真的是好得不能再好。皇后轻轻地挽住皇帝的手臂,柔声说道:“我看这些都是好孩子……大叔,真的要送他们上战场吗?不知道会有多少孩子会牺牲……”

皇后说着,眼圈有些红。

“我的兵,个个都是视死如归!”皇帝坚决地说道,“部队就是用来保家卫国的!最锋利的刀老藏在刀鞘里,最后也就成了绣hua枕头,这个时候不顶上去,这兵就白当了!”

他拍了拍皇后的手,扭头对着一脸平静的邓潜:“xiao邓,把平安符捧好了,这玩意可灵的很!”

邓潜恭敬地欠了欠身:“唐师当年留下的传统。我可不敢怠慢。”

皇帝目光中闪过一丝黯然,却很快恢复了平静,目光炯炯地看着这些虎贲壮士,又眯眼看了看天边的太阳。

正午虽过,那炽烈的火球却依然散着无比明亮的光芒,不容bī视。

皇帝mo了moxiong口,感受着自己依然铿锵有力的心跳,脚下的步伐又轻快了几分,久违的青活力似乎又回到了这个衰老的躯体之内。

“全体都有,立正!帝国皇帝陛下,将为各位手授平安符,预祝各位平安凯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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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给士兵xiao心地戴上平安符,系好,温和地点点头。

皇帝笑着问道:“你是四年前特招的吧,广西老表,百色的,叫……刘伢子。好家伙,升了上士官了。”

“报告陛下,”士兵却是面色平静,“刘伢子已经改名刘亚子,在部队上完成了初级士官培训,这一仗,俺要立大功,读6中,6大,出来还当御亲兵!”

皇帝哈哈大笑:“好xiao子……刘亚子,刘亚子……”

皇帝的脸上,显出一种有些诡异的表情,似乎有什么好笑的事情。他拍了拍刘亚子的肩膀,笑着说道:“好!我等着你凯旋,只要你给我拿一枚二级白虎勋章回来,我就批你进第一6军中学!”

刘亚子大喜,一个立正,xiong脯tǐng得更直了:“有我在,谁要动陛下,先踏着我的尸体过去!”

皇帝满意地点了点头。

周龙跟着皇帝走过去,经过刘亚子的时候对着对方微微一撇嘴,仿佛再说有老子在,还轮不到你这mao没长齐的孩子夸海口。

刘亚子挑衅式地扬了扬眉。

常征在五米开外,看着一个个被皇帝感动得脸色通红,从头到尾写满了“誓死报恩”的士兵,心中满是不屑:这些愚昧无知的民众,还是这么容易被xiao恩xiao惠打动。这些禁卫军

他是个穷苦人出身,十岁头上,父亲因为带头抗佃被地主请来的乡团活活打死,曝尸三日。自那以后,这孩子就变得沉默寡言。母亲带着他改了嫁,继父是个老实本分的农民。后来搞减租减息,家境好了些,总算能吃饱饭,常征也上了学。可他的心里却一直有一团冰,冰里包裹着一团火。

他对这个世界充满了仇恨和失望。

他深深地相信,要不被人欺负,就得做人上人,所以他考了情报学院,进了总情局,兢兢业业,一心往上爬。他深沉干练,忠勤可靠,成了肖枫的亲信。

他和肖枫,从相识,到互相推重,到推心置腹,到无话不谈。

一个夜晚,肖枫和他促膝长谈。

一切的一切,从此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他们喝了很多酒。常征终于敞开了心扉,倾诉了自己心中的苦楚,讲出了内心深处的那个故事,骂出了自己压抑在心底很多年的话,把自己内心中的苦闷都一股脑地倾诉给了这位亦师亦友的老大哥。

他说着话,流着泪,骂着娘,咬着牙。

肖枫看了看他,转身进了里屋,出来之后递过来一本xiao册子,对他说一切的答案,就在这里,并且异常严肃地告诫他千万不能让任何人看到这个。常征认真地点点头,他知道肖枫绝对不是开玩笑。

回到家的常征,把xiao册子藏好,很快沉沉地睡去,在睡梦中,流淌的红色,是父亲的血;萦绕在四周的,是地主嚣张的笑声和乡团的枪声,是马队的马蹄声和喊杀声,是母亲撕心裂肺的哭声。

自从那一夜之后,常征如饥似渴地读着这本xiao册子。

xiao册子历数了中国社会的黑暗与不公,提出改朝换代解决不了问题,唯一的办法,就是让穷人当家作主,把富人的财产全部充公。为了避免再出现地主,财主,必须消灭sī有财产,一切公有,国家给每个国民配食品和一切生活用品。这样人人无sī,人人为公,自然就天下太平。

常征被深深地震撼了。

成为人上人只能解决个人的悲剧,却解决不了整个社会的不公。减租减息解决不了问题,成立地方和国家议会也解决不了问题。身为总情局干员,对于帝国政治的黑幕,常征比普通人了解得要多得多,内心的失望,也要多得多。他原本并不知道希望在哪里,可看了xiao册子,他终于看到了未来。

一切公有,再也没有sī有财产,所有人都会从此大公无sī,这个社会必然是无比地美好!这才是真正的大同世界!这才是人类社会最完美的形态!这才是这个民族应有的最最光辉灿烂的未来!

想一想那样完美的人间天国,常征整个人都jī动得不能自已。

他和肖枫又是一夜长谈,他终于震惊地知道,写xiao册子的人正是前内阁总理陈磊。,

可陈磊被皇帝杀了。

这是他的遗作。

常征对皇帝的最后一点尊敬终于消失了。为了权力,这个皇帝终于1ù出了本来面目,杀死了自己的学生,战友,杀死了一位一心为民的圣人,杀死了中国的未来!

他曾经红着眼睛问肖枫,怎么办?总理死了,我们怎么办?

肖枫看着他的眼睛,只是严肃地说,只要这个思想传承下去,总有一天,光明就会来到。而且,这条路上的同志,应该还有很多很多,只是他们都是默默地等待着,等待着那一天的到来。

从肖枫那里,常征知道了蒋文达的存在,知道了很多人的存在。肖枫,由皇帝委派,负有监视6海军jī进分子的重任。他知道很多,却并没有把情况都jiao给皇帝。

因为肖枫认为,那些爱**人要建立的东西,其实和陈磊在本质上是一致的。他们都坚持一切权力属于国家,举国一致,一切国有,整个民族以军队的模式组织起来,所有的生产生活完全由政fǔ管理,这才是迅强国复兴华夏的正途,只有这样才能让这个民族再次立于世界文明的辉煌顶点!也只有那些最爱国,最有纪律,最有组织,最有理想的军人们,而不是现在这些虚伪**而瞻前顾后的官僚,才有能力和决心来实现陈磊的意志,彻底改变这个国家!可作为皇帝的亲信,他深知皇帝的多疑,所以他不能和这些人联系,只能默默地帮助他们!

这些情况,常征知道。

因为他们是同志。

肖枫始终没要常征做什么。可常征已经忍无可忍。

他看着看着很多青年学生被抓进监狱,看着葛少杰惨死,看着二处的同仁被逮捕,看着爱国的军人遭到镇压,看着帝制政fǔ居然不知羞耻地与日俄进行谈判,毫无疑问,他们是要出卖国家主权来维护自己的家天下!

这是一个如何软弱而腐朽的政fǔ!它欺骗了国民,欺骗了民族!他们,是民族的罪人,是真正的叛国者!

他终于下了决心。

纵观历史,每当这个民族存亡绝续的时候,人民都会无比渴望有一个强人站出来领导国家,他们会欢呼雀跃地支持那个人,对他献上忠诚!

只要杀死现在那一个掌控一切的皇帝,国防军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行动起来!一切的线索都会指向日本人,而第一时间动起来的国防军,必然成为人民心目中挽救国家的英雄!穆铁,也必将在人民的欢呼之下成为众望所归的第一人!在他钢铁一般的意志之下,在国防军的虎贲精锐无以伦比的威力之下,举国一致,四亿五千万人必然团结如一,区区日本俄国,不过是华夏腾飞的两块垫脚石,不过是最终实现大同世界的前奏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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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文达目光炯炯地看着那位皇帝,看着那张威严而沉稳的脸庞,心中一片平静。

他早已不把自己当作活人。

他只是工具,复仇的工具,杀人的工具。

他是原黑旗军统领刘永福的遗腹子,sī生子。他的亲生父亲,在那一场风云诡谲的军变中莫名其妙地死去,据说是被法国间谍所杀。可蒋文达知道,是谁动手其实并不重要,可幕后的cao纵者肯定是郑鹰。是那个外表光鲜的所谓民族英雄。

那个人杀了刘永福,夺了黑旗军,让他蒋文达成为孤儿。

他母亲和一个受刘永福恩惠的老兵结了婚,把他养大,又在他十五岁头上,向他吐1ù了实情,嘱咐他报仇。

蒋文达以报仇为念,从6xiao开始苦练枪法,因为军事素质优秀,尤其是枪法奇准,毕业后加入国防军的精锐铁一师,并且很快就声名鹊起。

一个偶然的机会,他与丁忠宇成为密友。

对这个枪法奇准,对皇帝抱有恨意的人,丁忠宇如获至宝,吸收他成为了铁卫军的秘密人员。

蒋文达深信,只有领袖的主义才可以解救这个民族;只有领袖,才是中国的未来;只有大汉民族,才可以君临万邦一统世界!

因为枪法高,在部队比武屡屡夺魁,在某些人的推bo助澜之下,禁卫第一师师长黎元洪把他招入了禁卫军威名最盛的“河内营”,委以连长。,

蒋文达一直在等待指令。

终于,今天,这个陌生人说出了切口,对上了暗号,而且用隐语表达了意思。

毫无疑问,这是来自组织上的安排,而且自己不是一个人在行动!这个人已经说明,不但他要配合自己,还有许许多多的同志,会在自己动之后行动起来。

民族铁血主义的伟大革命,终于要开始了!

他眯着眼睛,看着那个至高无上的身影。

要杀他。

为了sī仇,要杀;

为了公愤,要杀;

为了国家,要杀;

为了民族,要杀;

为了命令,要杀!

五可杀,足矣。

蒋文达的目光又落在那个矫健的身影上,他的瞳孔微微收缩,并且迅偏转了目光。

那个人,绝对是高手中的高手。

仅靠那两个东西,能干掉皇帝吗?

他的目光,又落在另一个沉稳而低调的身影上,瞳孔再次缩了缩。

皇帝,与一个个士兵亲切地jiao谈着,三两句话,就可以让一位铁血虎贲jī情澎湃,难以自已!这就是皇帝,这就是禁卫军,这就是帝国的巅峰武力!

皇后给每一位军人佩带着平安符,瞥向皇帝的目光,充满了爱慕与mí醉。

这是东方的拿破仑,是这个国家的国父,是真正的民族英雄!他是自己的丈夫!自己相濡以沫二十五年的丈夫!

曾经的bo折与痛苦,曾经的流言蜚语,家中姐妹和长辈sī下的嘲讽,相比之下又算得了什么呢?

月在日边明。长伴这当空骄阳,为一轮皓月,又是何等的快意?

皇帝终于站在了蒋文达的面前。

“xiao蒋,你爹是咱镇**的老兵了。你这算不算家学渊源?”

皇帝看着这个全军著名的神枪手,伸出拳头擂了擂对方的xiong口,满意地笑了。

蒋文达把腰tǐng得更直了几分,xiong口那枚郑鹰亲授的一等白虎勋章,格外耀眼。

周龙对这人似乎有些不爽,有意把目光转向了一边。

邓潜知道这位当年射击输给蒋文达,一直心中不服,暗自一笑,静静地看着皇帝。

皇后看了看周龙,又看了看蒋文达,心中有些好笑,掏出平安符准备给蒋文达戴上。

枪响了。

在那一瞬间,原本有些不耐烦的周龙,突然如同一头猛虎一样蹿了出去,同时嘴里还喊了一声:“防!”

周龙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意,顺手就把挨着最近的邓潜拉到了皇帝身前,而他整个人却如同子弹出膛一样扑了过去!

常征是总情局的好手,否则,也无法主掌一处二科负责安全保卫。他从来没有落下功夫,在精英荟萃的总情局里,他也是绝对的好手。

他在所有人的注意力转向皇帝和蒋文达之间对话的那一刻,闪电一般bsp;

可周龙依然注意到了,他在常征胳膊一动的那一刻,就察觉到了问题,并且毫不犹豫地采取了行动。

可常征的枪太快,华夏二年式大威力手枪,子弹咆哮着擦过周龙的腰部,击中了人体,邓潜惨叫一声,整个人如同被一柄巨锤猛击一下,向后倒了下去。

皇帝愕然转头。

皇后看过去,目瞪口呆,一时失声。

周龙的左手如同一柄开山大斧,斩在蒋文达持枪的右手腕上,一声清脆的骨折声,枪火戛然而止,第二颗子弹在出膛的一瞬间略微偏转,居然就轰在了皇帝脚前!跳弹!子弹被坚硬的水泥地面一弹居然钻进了皇帝的大tuǐ!皇帝痛哼一声,身子佝偻下来,皇后一声尖叫,慌忙扶住了自己的丈夫。

两个机警的禁卫军士兵,挡在了常征,周龙和皇帝中间。

蒋文达却突然动了。

他的左手伸进kù兜,拉开了某个拉线,右手在kù兜里直接扣动那支间谍手枪,全凭身体本能的感觉,对着近在咫尺的皇帝就是一枪!

没有人会想到,这位皇家禁卫军的连长,皇帝御亲兵的军官,突然扮演了终极刺客的角色。

子弹,就这样扑地一声射进了皇帝的头颅,脑浆,hún着鲜红的血,扑得喷了出来。

枪声不大,可时间却在这一瞬间突然凝固。

皇帝的身躯猛地一震,就那样僵立在那里。

阳光突然黯淡了下来。

皇后茫然地抬头,看着这喷涌的红与白,眼前的整个世界在一瞬间塌陷了。,

她茫然地抓住自己的丈夫,努力想把他扶起来,靠在自己怀里,似乎一松手这个人就会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第二颗子弹,如同追着第一颗子弹的尾巴,又开了一个弹dong。

那个魁梧的身躯猛地chou搐,终于软软地倒了下去,如同倒了一座山。

皇后把自己的身躯伏在皇帝身上,不知道是想要保护自己的丈夫,还是想把对方从沉睡中唤醒。

又是一朵血hua,绽开在皇后雪白的洋裙之上。

白菊hua上的血色hua瓣。

比西伯利亚的那一朵,更加绚丽耀眼,更加妖异夺目。

三枪。

鲜血,从皇后的嘴里,后背,喷涌而出。她已经说不出话了,只是用力抱紧自己的丈夫,这位大叔,这位爱人,身子软软地趴伏在上边。皇后白皙的脸庞上迅笼罩上了一股死亡意味的黑色。

是氰化物。

蒋文达知道,这种日本6军参本二部特制的间谍手枪,不但把日本人的精细工夫挥到了极致,更在子弹上涂抹了剧毒氰化物,见血必死。

事情就生在一瞬间。

当其他禁卫军士兵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切,已经无可挽回。

身边的禁卫军官兵,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在这支皇帝的御亲兵中,在这群被皇帝jī得热血沸腾的忠勇军人中,居然出了刺客,而且不是一个,是两个!那个一处科长,身挂禁卫军少校军衔的特工骤然动已经令人吃惊非xiao,而平素沉默寡言,对士兵却很是关照的蒋连长,突然了疯一般对着皇帝开了三枪,这是什么世界!这是如何荒谬绝伦的一场噩梦!

这个时候,刚刚反应过来的士兵,已经把蒋文达扑倒在地,而听到身后枪声的周龙,已经顾不上被他一掌打得吐血,骨断筋折委顿在地的常征,猛地转身扑了回来!

一声巨响。

蒋文达的左手,从kù兜里掏了出来,他的手中突然出现了一颗xiaoxiao的太阳,连日光都在这一瞬间暗了一下。

蒋文达,压在他身上的禁卫军,乃至身边软倒在地的皇帝,皇后,邓潜,在这一瞬间,飞腾了起来,而飞扑过来的周龙也如同迎面挨了一拳,腾云驾雾地飞了回来,重重地摔在地上。

邓潜大口吐着血,勉强睁开双眼,看了看周围的一片狼藉,满脑子都是hún沌不清的茫然与恐惧,慌1uan和不知所措,他还没来得及想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就已经陷入了黑暗之中。

皇帝和皇后,蒋文达,两个扑过去的禁卫军士兵,都已经面目全非。

周龙仰面倒在地上,脸上,xiong口,大tuǐ,到处是血,一动不动。

常征吐着血,惨笑着,脸上是无比的快意和解脱。他用力磨了磨牙,咀嚼了几下,一股黑气涌上脸颊,坦然地笑着,软软倒地。

所有的禁卫军与特工,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全都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

世界,在这一瞬间,塌陷了。

第八十章 钢铁雄心

第八十章钢铁雄心

“老师!”

一个撕心裂肺的悲号,从远处传来。

刚刚赶到西山,准备面见皇帝吐lù衷肠的陆军总参谋长,国防军统帅,穆铁元帅,目睹自己的老师惨死,终于爆发了。

对于这位恩师,这位和他们一起来到这里,带领着他们建立国家,统一疆土的领袖,亦师亦友亦父的亲人,穆铁有爱戴,有感动,也有嫉妒乃至仇恨。他有自己的理想,他有野心,有yù望,他想坐那个位置,他想随心所yù地改变这个国家,他渴望征服世界,成为历史上最为伟大的国家元首。

他忍了几十年,蛰伏了几十年,他一直在等待那位老人死去或者不能理政,他一直在为那一天做着准备!

可当亲眼目睹这一惨剧,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老师死得如此凄惨,穆铁心中的悲伤与愤怒依然是无可阻挡。他怒吼着冲了过去,却被几双大手死死地拉住。他转回头,红着眼睛吼道:“放开我!再敢挡我,就地……”

“元帅!”丁忠宇急促地说道,“情况不明!是否是禁卫军叛变,到底还有多少叛逆,没人知道!如果您再有个三长两短,这个国家就真的完了!”

他对着随行的护卫们怒吼着:“保护好元帅!出了一点问题,我要你们脑袋!”

他对着挣扎的元帅歉意地敬了个礼,一脸的决绝,转身大步走向现场。

太阳照在他的身侧,给这个英锐tǐng拔的身躯罩上了一层金sè的光晕。

“你们这些叛逆!你们玷污了帝**人的荣誉!”丁忠宇大步走到茫然的禁卫军军人们面前,怒吼声如同雷鸣,“你们居然敢谋刺陛下!”

禁卫军军人根本无心反驳。他们已经陷入了彻底的茫然和húnluàn,皇帝,居然就在他们眼皮底下被刺杀!

几个尚且清醒,刚刚赶到皇帝身边进行施救的军官和士官,颓然地放弃了努力。一个少尉抱着皇帝的尸体,猛然发出一阵无比凄惨和绝望的悲号。哭声,在这一瞬间响彻全场,大批的士兵愣愣地看着这一幕,仿佛根本不相信自己双眼看到的一切。

不知过了多久,随着越来越多的悲吼和哭号,他们突然明白了这位开国君主已经离去。这些刚刚还豪情万丈热血沸腾的军人们,突然开始疯狂地撕扯着自己的领口,扑倒在地,无比痛苦和绝望地号哭了起来。

皇帝死了,禁卫军还有什么意义!

维系这支军队的灵魂,在这一刻,随着那个身躯的倒下,也突然之间消失了。

丁忠宇来到皇帝的面前,用力拉开几个悲伤yù绝的禁卫军军官,把皇帝的上半身抱在自己的怀里,看着那张面目全非的脸,看着红与白飞溅在那身军装上。他痛苦地闭上双眼,发出了一声无比悲愤的怒吼:“陛下!”

河内营的营长孟琦宇,如同踩在云彩里一样,浑浑噩噩,脚步虚浮地来到丁忠宇面前,茫然地跪倒,对着那个死状无比凄惨的躯体,重重地磕着头,一个接一个,额头上的血滴滴答答地流了下来。

渐渐的,号哭的军人们学着这位营长,甚至连闻讯聚拢过来的红河营士兵们也无一例外地跪倒在地,磕着头,嘴里喃喃地说着,眼泪滴滴答答地流淌,hún着额头的血,流在了一起。

那面巨大的河内营军旗已经倒在地上。强壮的旗手,如同行尸走ròu一般跪倒在地,哽咽着磕着头,似乎在向最高统帅告别。

丁忠宇抱着皇帝的身躯,缓缓站起身,他仰着头,对着太阳,发出了一声狼嗥一般的悲啸。

不知过了多久,丁忠宇擦了擦眼睛,低下头,对着茫然无措的军官们,恶狠狠地说道:“这是yīn谋。这绝对是一个yīn谋,目的是刺杀皇帝,颠覆帝国政权!这件事,居然连禁卫军的亲卫部队和总情局一处都卷了进来,逆党所图非xiǎo!恐怕背后还有日本人,俄国人的影子!”

皇帝,皇后,邓潜,都已经死了。

皇帝的贴身警卫周龙重伤昏mí。

两名人犯蒋文达在爆炸中当场死亡,常征服毒自尽。,

红河营营长,负责中华宫宿卫的孟琦宇中校茫然地点点头,目光一点一点凝聚了起来。

“河内营营长以下,全部官兵,就地看押,由红河营负责!”丁忠宇的表情,已经恢复了镇定,他严厉地说道,“妄动者,杀无赦!”

孟琦宇心luàn如麻,点了点头。

对方是穆铁元帅的副官,代表的是帝国陆上武装力量的副统帅,皇帝已死,德高望重的穆铁无疑就是最高统帅!

“敌人一定还有同党!谋杀皇帝,恐怕就是他们发动叛luàn的信号!我必须控制住电报房,否则北京的逆党行动起来,一切就不可收拾!”丁忠宇怒喝了一声,向着远处招了招手,穆铁一行人走了过来。

孟琦宇看着这位德高望重的元帅,皇帝最信任的学生,双tuǐ一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孟琦宇,你是个废物。”穆铁的脸上老泪纵横,他一脚踹翻了孟琦宇,挥舞着马鞭,劈头盖脸地chōu打起来,“陛下居然在你眼皮底下被刺杀!你这个废物,废物,废物!我要毙了你!”

穆铁chōu出手枪拉开保险,顶在孟琦宇的脑袋上。

“元帅!”丁忠宇赶忙拉住愤怒的元帅,“事情已经发生!要稳定局面还要靠孟营长!他是忠于陛下的!”

“你被停职了。”元帅对着孟琦宇冷冷地说道,“禁卫军已经出了叛逆!我必须挽救这个国家!西山基地,马上由陆军总参谋部接管!”

他回头大吼了一声:“赵成邦!”

一个魁梧的大胡子中校立正敬礼:“有!”

“立即接管西山基地,禁止任何人外出,封锁电报房和电话室,有妄动者,杀无赦!”

他在勤务兵掏出来的文件上刷刷刷写了几行字,jiāo给了赵成邦:“这是我的手令!我留一个连给你,红河营,特卫一营现在也由你负责,懂了吗?”

穆铁yīn冷的目光扫过在场的禁卫军军官,没人敢于和这位威名赫赫的冷面杀神对视,全部恭恭敬敬地低下了头。

穆铁冷哼了一声,对着丁忠宇低声喝到:“跟我走。”

他冷厉的目光扫过丁忠宇,头也不回地走向指挥中心大楼。

丁忠宇回头看了看,也跟了上去。

大mén砰地关上。

沉默的国防军士兵全副武装地封锁了入口,警惕地看着那些茫然无措的禁卫军,目光中流lù出了鄙夷,以及某种快意。

穆铁面无表情地盯着丁忠宇,冷不防一脚踹在丁忠宇的肚子上,这位英锐的上校被踢得向后摔了出去,嘴角流出了血,却是一声不吭地挣扎着站起身,依然是笔直地立正。

穆铁掏出手枪,chōu出弹匣看了看,chā回装满子弹的弹匣,打开保险,来到丁忠宇面前,抬手把枪口戳到丁忠宇的xiōng前,语气森冷:“是不是你。”

丁忠宇脚后跟一并:“报告元帅,不是我。”

“不是你是谁?”穆铁死死地盯着自己这位最信任的学生,语气冰寒刺骨,“那个蒋文达是铁一师出身,好像你那时候和他认识。如果不是你,他怎么可能动手刺杀皇帝!”

丁忠宇摘下军帽捧在手中,抬起头与元帅毫不退缩地对视:“蒋文达是我们的同志,这没错。但我没有通知他下手。我知道轻重,现在不是对皇帝动手的时候,否则国战就要危险。老师!你要相信我,这事情,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绝对不是我下的命令。”

穆铁盯着他看了半晌,又冷冷地问道:“那个一处的特工是怎么回事?那不是肖枫的亲信吗?也是铁卫军?”

“我不认识那人。”丁忠宇摇了摇头,“铁卫军应该没有这个人。他为什么刺杀皇帝,我也不清楚。”

穆铁咬着牙,脸sè铁青。

“老师,无论如何,事情已经发生了。”丁忠宇沉默片刻,开口说道,“不管是谁在幕后策划,皇帝已经死了!对方一定是奔着篡位夺权去的!这个时候,内外jiāo困,又面临国战,国家禁不起折腾!为今之计,唯有您果断行动起来,组建戒严司令部,对北京实施军管,并且清算逆党,把这个叛luàn消灭在萌芽之中!”,

“如果现在行动起来,也许很多人会认为是我们干的!”穆铁摇了摇头,“宪兵队,警政部,海军,尤其是禁卫军!这些力量如果一起对抗我们,国防军在京的力量就算全部发动起来,也无法取胜!”

“这事是日本人干的。”丁忠宇坦然地说道,“我看了一下现场,蒋文达的手枪,是日本陆军的友坂成章大佐手工特制,独一无二,那种涂抹了氰化物的子弹,也绝对是日本货,我在总参军情部的时候见过几次。总情局的局长助理,二处处长,都已经坐实了勾结日俄,总情局一处的那个刺客应该也是和日本人有关。所以这事情,说到天去,也是日本人勾结国内叛党作luàn。您这是为国平叛,此心天日可见!”

穆铁冷冷地看着他,心中翻涌着各种念头,却只是沉默不语。

“老师!这就是最好的时机!如您所说,鹿,终于自己跑出来了!”丁忠宇的脸上浮现出了一缕jī动之sè,“现在,局势húnluàn,陛下遇刺的消息我们已经封锁,但并不能长期断绝联络!和西山联系中断,京内必然起疑!虽然不知道到底是谁在搞鬼,但想来京内的逆党,甚至外地的逆党,都在等待刺杀成功的消息准备叛luàn,现在是时不我待!”

穆铁的脸上微不可察地chōu搐了一下,他的瞳孔逐渐收缩,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这位得意mén徒。

“只要您首先行动起来,成立戒严司令部,国防军进驻北京,您就占据了平叛的大义名分!您就是挽救国家的英雄!”丁忠宇说道,“禁卫军出了叛逆,就是逆军,必须就地整肃!我们在禁卫军内,通过人员jiāo换和发展,已经有了不少同志,现在行动起来,扣押皇帝的亲信军官,再派出国防军的分队,对其进行整肃,名正言顺!皇帝去世,您就是帝国陆军最高统帅!”

“现在的关键是尽快宣布戒严,国防军铁一师和第二师进京,控制住中华宫和内阁,国会,把海军孤立起来!”丁忠宇继续冷静地分析着,“这事情,我对海军不放心!皇帝突然死去,能和您一较短长的,无论是威望还是实力,只有海军的许帅!如果这件事情真的和他有关,或者和海军里边的某些人有关,您就必须尽快行动起来,否则国家就危险了!海军,对洋人太过亲近,恐怕满脑子都是民权民主那一套歪理邪说,他们承担不起国家复兴的重任!”

“宪兵队虽然有岑chūn暄那条老狗,但他不是老镇**嫡系,又是半路从军,管军法这些年六亲不认,部队上下对他早已怨声载道!宪兵队都是国防军和禁卫军的老兵,很多宪兵队的军官都是铁一师和第二师出身,又是您的学生。我相信,他们中的很多人其实也都对国家这些年的腐化和软弱深感不满,都是我们的同志,至少也是同情我们的!”丁忠宇的话,如同重锤一样敲击这穆铁的内心,让那颗在多年的忍耐与蛰伏中变得越发坚硬的心脏,渐渐也开始有了些悸动。

“警政部的机动警察,既然能出肖猛这样的义士,说明也同样有很多人对政fǔ不满!我们只要行动起来,高举肃清政治,剿灭逆党的旗号,把斗争的矛头指向那些腐化议员,黑心官吏,贪婪成xìng的财阀,对外妥协退让的卖国贼,这些人一定会成为我们坚定的同志!”

穆铁的心,终于动了。

他知道,丁忠宇说的有道理。

在这个帝国,军人的形象,经过这么多年的潜移默化,已经成为了纯洁与爱国的代名词,成为了这个国家里很多民众心目中的希望所在。皇帝是这个国家的魂,这个国家民众心目中的支柱,现在他倒下了,群众们就会本能地寻找另一个英雄,一个新的希望。这是人的本xìng,更是中国普通民众根深蒂固的一种情结:明君情结,英雄情结,伟人情结。

这个时候,只要他穆铁可以站出来,坚定地行动起来,展示出自己的铁腕与力量,就很有可能取代皇帝,成为这个帝国的众望所归。,

更何况,他的威望本来就仅次于皇帝。而他的力量也是仅次于皇帝。

现在,皇帝不在了,除了他,有谁能稳定这个国家?

这是责任,这是义务,这是机遇,这是天意。

“君非君,臣非臣,始艰危,终克定。黑兔走入青龙xùe,yù尽不尽不可说……”丁忠宇念着这段魔咒一般的谶语,语言中似乎带了某种魔力,“老师,这无疑说的就是您!只有您,才能辅助幼主稳定国家,只有您才能力挽狂澜一扫妖氛!既然是天意,您就不可违逆!一个十八岁刚成年的孩子,没有能力打赢这场国战,也没有资格统帅这个国家!只有您,才能挽救这个民族于危难!”

“那个年轻的公子哥,还在嚷着什么军人不得干政,真是幼稚到可笑。”丁忠宇摇了摇头,“千年来的奴xìng教育,已经让这个民族血液中的尚武jīng神消失殆尽!只有经过军事教育和战争洗礼的军人才是这个国家的希望!只有这些军人,才是最纯洁,最爱国,最无sī的力量,也只有他们,才能够彻底洗雪这个国家的百年国耻,才能以大炮和刺刀改写这个世界的格局,建立真正的大汉天国!”

“元帅,请不要再犹豫了!这个国家,这个民族,正在一步步滑向深渊。皇帝已经死了,国家陷于危难,我们这些军人,必须站出来挽救危亡!现在,是民族在呼唤您,是国民在呼唤您,是我们血液中的华夏先祖为呼唤您,亮出军刀,斩断这世间一切的黑暗与不公,消灭那些腐烂不堪的败类,让这个被外来异族的污血玷污的民族重新焕发出生机与活力!”

穆铁看着他,终于缓缓地点了点头,丁忠宇的内心被一阵狂喜所淹没。

“老师虽然信任我,但也布了很多棋子。京畿方面我的部队太少,如果正面对上禁卫军,宪兵队和机动警察没有任何胜算。中央方面军的其他部队,我们切实掌握的又不多,北面的几个方面军军头这些年又被老师重点培植,隐隐地牵制我!”穆铁说着,冷哼了一声,“不过现在老师去世,我继承他的事业是顺理成章。这个时候,国防军不能有第二个声音!直接以我,总参,以及戒严司令部的名义发令给部队。考验国防军的时候到了!”

丁忠宇脚跟一并,表情肃穆。

“马上电话通知第一师和第二师,宣布戒严令,按照既定方案,对北京实行军管,控制所有重要目标。”穆铁冷冷地说道,“通知总参,把警卫旅派出去,先控制住中华宫!切断内外联系,同时最快的速度控制住总理府和国会大厦,宪兵司令部和警政部!派出特别分队,把我的手令带给禁卫军的同志,控制住部队,就地整肃。”

“命令驻扎天津的三十三师第一百团,马上控制住天津火车站!电报驻扎唐山的国防军三十二师,驻扎赛音山达的第七师,驻扎滦州的骑五师,立即向车站集结,掌控铁路,准备车皮。三十二师是新扩编的,让他们chōu出常备官兵组成基干支队,抛弃辎重,只带必要的弹yào和干粮,尽快进京。如果在天津遭遇海军阻截就绕路!”

“第十六军,辽东守备军里边的同志也要打个招呼,把调动的安排瞒下来,我们的行动,要的是迅雷不及掩耳!命令驻扎秦皇岛和塘沽的边防一o八师和三十三师主力,严密监视海军陆战队部队,并且派出前进支队立刻向北京靠拢!另外命令第二师三团向东警戒,防御天津和通州的海军陆战队进京!旅顺的边防一一一师和威海的部队也要立刻行动起来,防止海军陆战队有什么异动!”

“那几个方面军司令部,北方方面军联络下内线,确认下岳英前的态度。东北方面军和西北方面军不要贸然联络,要等我这边底定大局。”穆铁继续说道,“他们的司令部都被禁卫军包围,恐怕不能指望太多。还是直接联络我们控制力度最强的部队,马上进京。还有几个要点……”,

丁忠宇在脑中闪电一般地记住,随后又一字不差地重复了一遍,穆铁满意地点点头:“这里留给xiǎo赵,你马上带人去总情局,把秦光给我抓起来,切断总情局与北京的联络!”

穆铁冷笑一声:“我看这总情局里恐怕也不是铁板一块,死了葛少杰和张chūn来,怕是还有别人!那个肖枫,要死的人了,手下的亲信刺杀皇帝,恐怕也绝非什么纯臣!逮捕他们,nòng明白到底是谁要刺杀皇帝!”

“我现在给马宁挂电话,”穆铁说道,“让他带着鹰狼队过来,狼队跟着你,先抄了总情局这个贼窝子!”

他看着丁忠宇的神sè,又叮嘱道:“现在不要真的和海军发生jiāo火!你要记住,现在是国战在即!海军是国家的重要武力,能保全,就要保全!”

“老师,海军在城内不过五六个营的兵力,只要我们行动迅速……”丁忠宇的语气隐隐有些不虞。

“你不要xiǎo看许帅。”穆铁不容置疑地说道,“我从xiǎo和他在一起厮hún,这个人看似低调,又有些婆婆妈妈,但只要是他下了决心,出手比谁都狠!这样的人,只要有一线希望就千万不要让他成为你的敌人!他的身边防卫森严,海军陆战队在京的部队装备jīng良,训练有素,天津还驻扎着陆战第一师,旅顺,威海卫,都在海军手里!他们的舰队随时可以北上,一旦打起来不是短时间可以解决的,那时候很多人就会别有怀抱!我们要的是势,要的是威慑!只要我们牢牢占住上风,很多中间力量就会倒过来,我们的势就会越来越明显!等到北边的部队进京,我们就主动多了!”

丁忠宇眼中jīng光一闪,却是很认真地点了点头。

“xiǎo凡是我的兄弟,他是心存国家的。无论于公于sī,我都有信心把他争取过来。”穆铁冷静地说道,“你们不要触怒他,也不要伤害那位太子。只要我和他谈妥,获得他的支持,这个国家就是我们的!等我们稳下阵脚来,事情可以一步步来做!”

“另外,那个芬兰娘们……”穆铁的眼中闪过一丝不屑,“既然xiǎo孩子很看重她,那你要好好保护起来,不能让她受到任何伤害,懂吗?”

丁忠宇会意地点了点头。

“对于名单上的人,统统抓起来!家人也不要放过!绝不能留什么情面!这些人,不管有没有参与jiān谋,都是国家的祸患,是阻碍这个民族走向辉煌的绊脚石!”穆铁冷酷地说道,“这个时候,有杀错没放过!要让这个国家的所有人看到我们的决心,我们的力量,让他们明白,和国防军做对,就是自寻死路!”

“其他的内阁官员,国会议员,除了名单上列出来的,都要以礼相待。不过……敢于反抗的,绝不留情!这是非常时刻,必须一切从权!”穆铁给丁忠宇戴上军帽,正了正,“我们的事业,这个民族的未来,就决定在未来这四十八xiǎo时之内!”

“xiǎo丁,你要告诉同志们,我们在做的,是一项决定这个国家千年基业的伟大事业,是在为这个民族的永恒辉煌奠基。”穆铁沉声说道,“老师不在了,现在我就必须担起这个担子,而你们要做的,就是跟着我,接管这个国家,带着这里的四亿五千万同胞走上一条光辉灿烂的复兴之路,建立一个崭新的钢铁帝国!”

丁忠宇看着这位老师,这位领袖,这位帝国陆军之神,肃然立正,敬礼。

在他的xiōng中,涌动着无比壮烈的豪情。

民族铁血主义的伟大理想,就要在他的手中实现!数万虎贲,众多铁卫军的同志们,就要行动起来,用双手去挽救这个堕落中的民族,用血来洗刷这个国家的污秽!

什么财阀,政客,统统打倒;什么地主,高利贷,统统消灭。什么**,丑恶,统统毁灭!只有一个国家,一个民族,一个领袖!四亿五千万人团结如一,全世界只有一个大汉民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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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队滚滚驶过长安街。

“北京戒严司令部,穆铁司令官签发,京戒严第一号令:即刻起,全国进入紧急状态!北京开始军事管制!北京全部武装力量,统一听从戒严司令部的命令,所有安全警备事宜,由戒严司令部统一安排!”,

车队之前,一辆装甲汽车上架着大喇叭,一遍又一遍地播放着戒严司令部的命令。

卡车上,一片肃穆。沉默的军队,才是真正洗尽锋芒的利刃,光荣的国防军第一师,就是中华帝国国防军序列里最为锋利的刀锋!

国防军士兵表情严肃,心中却满是悲哀和痛苦,很多人的眼中带着泪光!在这些淳朴的农民兵眼中,推翻满清,光复国土,废除农税的皇帝,无疑是这个国家,这个民族真正的灵魂!现在,魂没了!是谁策划的这一切,是谁杀害了这位英雄?无论是谁,元帅都会带着我们杀死他!

“不是日本人,就是俄国人,”士官们在心中念叨着,“也搞不好是国内的满清余孽,卖国议员,贪官污吏!早就想收拾这帮人渣了!今天,就要叫你们血债血偿!”

“终于行动了。”很多军官的心中默默地念着,“民族的祭坛,总是要有人牺牲。不管皇帝是谁杀的,他都已经成为了这个国家的国父和烈士。我们的事业也就可以更加光明正大名正言顺地进行!一切敢于抵抗的力量,都是谋杀皇帝的逆党!消灭他们,建立统帅领导下的举国一致政fǔ,才是这个国家真正需要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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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满城尽带黄金甲

第八十一章

满城尽带黄金甲

“停车!”

公主坟路口,一队宪兵发现情况不对,跑到路中间匆忙搭起路障,阻拦国防军的车队。

“快通知司令部!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带队的少校吼叫着。

“你们奉了谁的命令?”

“戒严司令部穆铁元帅的手令!”装甲汽车上跳下一个少校军官,递过了一份文件。

宪兵少校狐疑地接过来看着,心中luàn纷纷地没个头绪。

“什么戒严司令部?宪兵队没有接到任何通知!”

“事态紧急!”国防军的少校有些不耐烦地吼了起来,“皇帝在西山基地检阅禁卫军,遭到河内营和总情局叛逆的刺杀,和皇后陛下,邓书记长一同遇难了!敌人可能已经发动了!元帅大人已经组建了戒严司令部,北京进入军事管制!”

宪兵们在一瞬间进入了石化状态。

皇帝,是这个国家的依靠!而皇家禁卫军,是帝国武装力量的骄子,皇帝的亲军!现在,这些国防军同僚却告诉他们,禁卫军刺杀了皇帝!这个国家怎么了,这个世界怎么了?!茫然无措的宪兵们完全丧失了思考的能力,而国防军士兵已经搬开路障,推开这些行尸走ròu一般的士兵,准备继续前进。

“停手!”宪兵少校清醒过来,急得直跺脚,“北京城内,由宪兵司令部负责!谁给你们的权力?擅闯首都,就是兵变!”

“光荣的铁一师,永远忠于这个国家!”

这时,从车队的后方,一群军官簇拥着一位大校走了过来。

“参谋长?!”宪兵少校一愣,赶忙立正敬礼。

“薛磊!你xiǎo子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国防军第一师副参谋长孟伟,戴着白手套的手指几乎戳到宪兵少校的xiōng口,“你他娘也是铁一师的兵,老子手把手教你打枪!兵变,你他娘居然敢说铁一师是叛逆!”

前国防军铁一师连长,现任北京宪兵司令部营长薛磊,面对自己的老首长,满腔的不安只能化作无奈。

“参谋长,我...”

“算了,你赶快让开!”孟伟的表情异常严肃,“耽误了戒严司令部的安排,那些叛党整个行动起来,北京就要血流成河,帝国就要内战!我们必须首先保证这个国家不会出luàn子!能做到这一切的,只有国防军,只有光荣的铁一师!难道,你要怀疑铁一师,怀疑国防军,怀疑穆铁元帅?”

“不,我不是……”薛磊急的满脸通红,心里觉得不妥,却一时间也说不出来什么。

突然,一个少尉跑了过来,气喘吁吁。薛磊眼睛一亮,如同抓住了一棵救命稻草:“怎么样,司令部怎么说?”

“岑司令官不在司令部,参谋长说,他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需要赶快联系有关部mén,赶紧开会讨论一下!既然元帅已经颁布的戒严令,部队进京,我们绝不能开枪!先把国防军让进来,等候命令!”

“薛磊,我命令你,马上让开!否则,铁一师就要采取行动了!”

薛磊的大脑已经luàn成了一锅粥,他看着对面装甲汽车上冰冷的重机枪枪管,看着国防军官兵们渐渐凶狠起来的目光,终于颓然地挥了挥手,带着部队走到了路边。

“走!回司令部,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薛磊狠狠一跺脚。

此时此刻,在北京主要进京方向,不时上演着类似的事情。宪兵队和警察署的一些部队发现情况后联络总部,却连总部也不知道怎么处理!宪兵队司令和警察署长都在中华宫讨论安全事宜,和中华宫的电话却根本联系不上!留守的军官们面对见所未见的复杂和húnluàn局面,根本不知道怎么处理。这个新生的帝国,毕竟还是有很多不完善的地方,各个机构,还没有那么多经验的积累!一旦遇到意想不到的紧急状况,马上就暴lù出了问题。

国防军第一师和第二师,作为国防军最为jīng锐的部队,很大程度上承担了军官教导任务!各个部队,包括宪兵队和警察署都有很多军官和警官出身这两个师,老部队执行任务,怎么拦截?何况带队的是老上级!至于总参警卫旅,那是穆铁元帅的亲卫部队,更是所向披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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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是怎么回事?”中华宫话务室内,电话处长丁冷大吼道,“怎么电话全打不通了!”

“赶快去查线!”丁冷一跺脚,“跟我来,我亲自去!”

丁冷带着几个shì从官急匆匆地冲出外围警戒线,沿着电话线进行查线,没想到,刚拐了个弯没走多远,就发现满大街全副武装的国防军部队!街道两旁,忙碌的士兵正在拉路障,搬运沙袋,重机枪已经架设了起来!所有的士兵都是武装到了牙齿,钢盔滚滚,步枪全部上了刺刀!丁冷的脑子轰然炸开,出事了!

“怎么回事?你们是哪里的部队?”

一个jīng悍的少校来到他的面请,一个标准的军礼:“总参警卫旅一团一营,奉命保护太子殿下的安全!”

“谁命令你们来的?”

“戒严司令部司令长官,陆军元帅穆铁阁下。”

“戒严司令部?”

“对,我们接到命令,北京已经军管,戒严司令部负责一切警备事宜!”

“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戒严?”

“皇帝陛下,在西山被禁卫军叛逆刺杀!为了保证国家的稳定,消灭叛党的yīn谋,立即进入紧急状态,由戒严司令部进行军管!”

“什么?!”

丁冷的脑子陷入了一片空白。

“电话线!电话线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打不通了?”丁冷被shì从官猛推了一下,终于清醒了过来。

“哦?”少校看起来颇为诧异,“一定是叛党的破坏!他们,恐怕是要进攻中华宫,颠覆这个国家!你们赶快回去,请转告太子殿下,叛党想踏入中华宫,除非踏着国防军的尸体!查线的事情,我们会去负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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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到了!”中华宫御书房电报室内,一台电报机响了起来,发报员陡然一惊,“是天机的bō段!”

“立即破译!”

杨永泰在拿到电报的那一刹那,彻底惊呆了。

皇帝和皇后,居然在西山大本营被刺杀,穆铁宣布戒严,北京进入军管?

这真是一个疯狂的世界!

杨永泰二十一岁大学毕业就进入中华宫书记处成为太子的秘书官。对于皇帝,他的感情介乎于偶像和父亲之间。可现在,那个似乎不可战胜的高大身影,突然就这样倒下了!这个突如其来的打击,在一瞬间冲破了杨永泰的心防,泪水夺眶而出。

可很快,这位一向深得皇帝一家信任的年轻俊彦,已经顾不上悲痛。那个恐怖的想法,闪过了他的脑海,让他冷汗滚滚。

他不顾一切,立即抓起电话:“给我接中华宫保卫处!”

“全部部队,立即进入战备,有任何武装人员意图闯入中华宫一号警戒线,直接开火!”

正在和岑chūn暄,赵秉钧和武云飞讨论北京安全部署事宜,并且借机联络感情,谈笑风生的郑宇,突然听到一阵急促而忙luàn的脚步,mén砰地被人推开,顿时就是一皱眉,转过头去怒喝一声:“慌什么!”

他目光一凝,看到杨永泰一脸压抑不住的惊惶,心中一沉,手中的酒杯都抖了一下。不过他马上抑制住不安,放下酒杯,微嘲说道:“畅卿,你这是怎么了?难道俄国人打进北京了?”

杨永泰来到郑宇面前,身后一群不安的幕僚也聚拢在mén外,探头探脑地看着。邱海阳走过去关上了mén,杨永泰看着郑宇,看着这位青年太子,泪水突然夺眶而出。

“陛下夫fù,在西山遇害了!”杨永泰膝盖一软,跪倒在地伏地大哭,强压的悲伤与惊惶终于压倒了这个青年,“同行的邓潜书记长也遭了毒手,刺客是皇家禁卫军河内营的三连连长蒋文达,还有总情局一处二科科长常征。陛下的贴身警卫周龙身负重伤人事不省……穆铁元帅已经成立了戒严司令部……”

杨永泰的话刚说道皇帝夫fù遇害,郑宇整个人就已经如遭雷轰,眼前一黑,恍惚间再也听不见任何东西。

那位早晨还谈笑自若,踌躇满志地踏上征程的养父,就这样去了?那位皇威赫赫,意志如钢的开国大帝,就这样没了?那位帝国最高的绝对权利者,即将带领中国展开国运之战的疑似穿越者,就这样死了?,

郑宇无法置信,难以相信。

这是一个怎么样的世界!

一个念头,突然闪过他的大脑。这个念头一钻出来,就如同救命稻草一般。他的jīng神一下子稳定下来,整个人突然tǐng直了腰板,目光炯炯地看着杨永泰。

杨永泰本来已经是悲痛yù绝,却见这个刚刚还失魂落魄的太子突然又来了jīng神,心中一边疑huò这人怎么恢复这么快,一边也有些莫名的安定下来。

“畅卿,你怎么确定陛下已经死了?”

郑宇低沉的话语,让杨永泰一愣。

“是天机的电报,”杨永泰也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在这种事情上,天机是做不得假的。”

“如果是皇帝陛下命令天机做的呢?”郑宇冷冷地说道。

杨永泰一愣,有些怔怔地看着郑宇:“您的意思是……”

“这件事情实在是匪夷所思。”郑宇皱着眉,“会不会是父亲故意放出假消息,布个局,让潜伏的敌人自己跳出来,然后一网打尽?”

旁边的岑chūn暄和赵秉钧对视一眼,也从震惊中清醒了一些,虽然满脸的震惊和悲痛,却也开始了思索。按照皇帝的xìng格,这样的事情,不是做不出来!他们的脸上也一下子泛起了神采,不再是刚刚听到消息的时候,那种失魂落魄不知所措的情况。

郑宇看到一旁的武云飞张了张嘴,yù言又止,皱着眉问道:“武处长,你有什么高见?”

“陛下,恐怕不会在这个时候做这样的事情,太nòng险了。”武云飞犹豫再三,还是低声说道,“帝国内部的平衡很脆弱,一旦知道陛下去世,可能所有力量都要动起来争夺权力!这样对国家的伤损,是毁灭xìng的。陛下,应该不会作出这样的事情。”

郑宇的心,一点一点沉了下去。

武云飞的话,如同一颗重磅炸弹,彻底粉碎了他最后一点侥幸心理。是的,皇帝对自己再有自信,也不可能开这种玩笑。这是真实的政治,面对日俄的威胁,国内各路势力又已经蠢蠢yù动,这时候搞个假死出来,国内的各路人马一跳出来,即使皇帝又突然出现,可这些已经上了台亮出了底牌的人物,想不反也不可能了!到时候内外矛盾一起爆发,大罗金仙也救不了这个国家!

皇帝不是疯子,他不可能作出这样的事情来!

郑宇脸上的血s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褪尽了。他软软地坐倒在椅子上,双目无神,心luàn如麻。对那位皇帝,他从恐惧和戒备,到默契,又到打开心防,终于一步步开始真的把对方当成了自己的养父和老师。而对于那位对自己关爱有加的皇后,他更是早早就把对方当作了亲生母亲。两世孤儿的郑宇,对于这个从天而降的家庭,其实远远比其他人还要珍视!

可没想到,几个xiǎo时前的告别竟成永诀。这位来历神秘,似乎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开国皇帝,自己的父亲,居然就这样死在了自己人的枪下!

这是怎样一个疯狂的世界!

眼泪如同绝了堤的洪水,从郑宇的眼中汹涌而出。他突然发出一声痛苦的吼叫,大脑中仿佛有无数根钢针搅动,终于失去了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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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于崇文mén的海军总参谋部大楼是一座六层高的砖石建筑。英格兰风格的红砖,包裹着钢筋hún凝土,堆砌了四四方方的一座巨大要塞。所有的来宾都需要爬上高高的阶梯,才能进入大mén,整个大楼就如同一座城堡,虎视眈眈地警戒着四周。用陆军元帅穆铁的话说,这就是个“大炮楼”。

大楼楼顶,龙腾四海的蓝底金龙军旗高高飘扬,四面八方的几个炮位和机枪火力点都已经脱了炮衣和枪衣,楼顶又临时增加了重机枪和迫击炮,三七快炮,甚至走廊的窗台上都架起了重机枪,jiāo叉火力把四面八方封锁得密不透风。

大楼前面,挂满铁丝网的路障已经架了起来,装甲汽车掩护着陆战队员构筑了临时防线,后面成排的卡车来来往往,健壮黝黑的陆战队员光着膀子,满头热气,忙着卸下沙包构筑街垒。沉重的圆柱形水泥墩子被陆战队员们在地上推着滚了过来,竖在马路上,大楼周边驻防的几个海军陆战营,都已经迅速运动了起来,大批装备jīng良的陆战队员或步行,或乘车,抢占周边制高点和坚固据点,疏散群众,构筑阵地。在士兵们的“劝说”之下,惶恐的男男nvnv汇chéng人流逃往城外,哭喊声隐隐约约地传了过来。,

这个国家到底是怎么了?懵懵懂懂的市民,模模糊糊地只听说皇帝陛下遇刺了,就已经感觉天塌下来一般。现在看起来首都又要打仗!本来好好的一个国家,怎么就出了这种事?

在蓝sè军装的海军陆战队对面,是身穿黄sè咔叽布军装,同样武装到牙齿,jīng悍彪捷的总参情报部警卫部队和入城的国防军第一师部队,他们同样是戒备森严,装甲汽车顶在前面,重机枪压阵,步兵就地布防,也是卡车不断,沙包流水一样卸下来,专业工兵如工蚁一般忙碌而有序,迅速搭造着防线!

机枪对机枪,大炮对大炮,蓝sè和黄sè的阵营壁垒分明。同样年轻而朝气蓬勃的脸,同样训练有素的动作,同样满是厚厚老茧的手里,端着同样型号的步枪。戴着大檐帽的陆军军官手里拎着自动手枪,戴着蓝sè钢盔的陆战队军官端着轻机枪,都是机头大开,都是紧张得喘不过气来!

顶层办公室里的海军总参谋长,海军元帅许凡,看着楼下正和海军陆战队对峙的国防军部队,脸上写满了痛苦和mí惘。

许凡已经知道了皇帝的死讯。

作为皇帝信赖的学生和伙伴,也作为太子除了皇帝夫fù外最为信任的长辈,许凡的海军大楼里同样有天机的秘密联络组,能够接收专用bō段。许凡的手里,也掌握着自己的情报网络,不但有海军参本二部的情报力量,还有他多年以来积攒的暗中力量。

腥风血雨中走过来的许凡,早已对这些有了强悍的抵御能力。悲痛和失神后,他本能地想到了是不是穆铁搞的鬼。但对于这个发xiǎo的了解,使他马上否决了这个想法。应该是另有他人,很可能背后是日本或者俄国的情报机构。

但是穆铁现在的举动,看起来这场谋杀也许不是他干的,但是他显然决定抓住这个机会动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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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西郊,皇家禁卫军第一师师部。

师长黎元洪愤怒地看着参谋长丁志勇和三团团长张正国。

“你们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穆铁没有权力命令皇家禁卫军!”黎元洪狠狠地拍着桌子,“你们居然擅自调动部队,突袭师部!你们明不明白,这是叛国!是背叛陛下!”

“陛下已经去世了,情况紧急。”丁志勇的脸上略略有些尴尬,“师长,现在情况不明,国家可能处于危险之中!第一师出了叛逆,禁卫军的军旗遭到了玷污,元帅不得不采取行动!我相信您是清白的,这只是暂时关押,等事情查清楚,我丁志勇还是您的参谋长!禁卫军第一师还是您的部队!”

“禁卫军是皇室的部队,”黎元洪冷冷地说道,“老丁,没想到你是这样见风使舵之人。陛下到底死没死,怎么可以凭借穆铁一句话就确定!我看你是昏了头,居然要跟着穆铁胡来!你别忘了,陛下即使真的出事,也有太子在!皇家禁卫军,怎么可以听从穆铁的调遣!”

“师长,您别忘了,我们,是国家的军人。”张正国突然开口说道,“皇家禁卫军,虽然是陛下sī人出钱,但我们终究是帝**人,这支武装力量,首先要忠诚于我们的国家,我们的民族!您是个纯粹的军人,只服从于陛下,我很钦佩。但是今天,我要告诉您……”

张正国的身躯,陡然间又tǐng直了几分,神sè异常坚定而自信:“这个时代,已经和十年前完全不同。这个国家已经偏离了我们建国的初衷,他没有给人民带来他承诺的,也没有让人民获得他们应得的。人民的苦难,民族的危亡。这个国家需要新生!”

黎元洪看着这个突然陌生起来的军官,心一点点地沉落下去。

“当前的行政团体已经彻底腐化堕落,无法再承担领导国家的重任。”张正国tǐng起xiōng膛,昂然说道,“在这个时代,需要的是一个强有力的,纪律严明的,正直无sī的,最最爱国的,组织严密的领导团体!而这样的团体,只有我们的军官团。这是时代赋予我们的责任,新时代的军人,要做的,就是勇敢地把这些任务承担起来,挽救国家,拯救人民!”

黎元洪盯着这个青年军官,难以置信地说道:“你们要兵变篡权?”

“不是篡权,而是救国!陛下突然去世,无论是为了安定国家,清算逆党,还是为了这个民族的未来,我们都必须行动起来!旧时代的军人,已经无法承担大时代赋予他的责任。我们这些新一代的军人,就必须替他们担起来!”张正国的双眼,shè出一种虔诚而狂热的光芒,“师长,请你相信,我们不是为了权力和金钱,而是为了这个国家,为了人民,为了让他们拥有一个光辉灿烂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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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一切为了民族

第八十二章一切为了民族

总情局。

丁忠宇看着眼前这个病弱不堪的躯体,瞳孔一点一点收缩:“是你?是你放我们进来?扣押了秦光?撤销了防御?”

总情局一处处长,郑鹰生前最信任的心腹特工肖枫软软地靠在轮椅靠背上,身子有些蜷曲,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许久之后,他掏出手绢,擦了擦嘴角,轻轻地笑了笑:“对,是我。”

丁忠宇有些yīn沉地说道:“是谁发展的你?我不记得铁卫军有你这样一个大名鼎鼎的人物。”

“我不是铁卫军。”肖枫坦然地看着他,“别担心,你的同志们都很有纪律,没有背着你这个执委搞什么xiǎo动作。”

丁忠宇死死地盯着他,语气冰冷:“是你杀了陛下?”

肖枫眯着眼睛看着对方,摇了摇头:“我是陛下培养的人,陛下对我很信任,我没有让人去杀他。”

“常征是你的亲信!”丁忠宇冷笑一声,“别告诉我,他的事情,你这个帝国总情局对内情报第一号人物居然毫不知情!”

“我不会杀皇帝,我也没有让任何人去杀皇帝。”肖枫摇了摇头,“我只是隐瞒了一些情况,又让某些人知道了一些情况而已。”

“为什么?”丁忠宇有些困huò地看着这个人,感到越发mō不准对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既然皇帝对你有恩,你也不想去杀皇帝,为什么要做这些事情?你也不是铁卫军,为什么要帮我们?”

“陛下曾经教导过我们,为了国家和民族的事业,我们每一个人都要有牺牲的准备。”肖枫很认真地说道,“我一直很崇拜陛下,直到他杀死了陈总理。既然皇帝可以为了权力去消灭真理,那他对于这个国家来说,也就不再是不可牺牲的神。”

丁忠宇的瞳孔微微收缩。

“皇帝很早就安排我监视你们,”肖枫笑了笑,“你们的事情,我知道一些……不过,我很同情你们,也很认同你们,并没有把你们的重要情况jiāo给皇帝。”

丁忠宇心头一震,脸上流lù出了惊疑之sè。

“你很重视青年军官的力量,他们很爱国,很有jī情,很有纪律,他们也许是这个国家最有理想主义和献身jīng神的一群人。但你忽视了一点,他们是年轻人,难免有些沉不住气。”肖枫很认真地说道,“我知道你们的不少情况,这对于我来说,只是有些难度而已。蒋文达的事情我早就知道,而且常征也知道。他没有让我失望,他真的行动了,也成功了。这是天意。是上天要陛下为他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

“陛下已经是这个国家继续前进的阻碍。他背叛了军队,背叛了民族复兴的事业,他搞的一切,都在把这个国家推向歧途。”肖枫的语气有些jī动,“宪政法治,多党国会,军人不得干政,甚至还要搞什么社会保障!他是打算继续收买人心,稳定这个家天下!这些真搞成了,还有多少人会心甘情愿地上阵报国!这个国家的人民太愚昧,太容易满足。再这样走下去,这个国家会一步步走向软弱和堕落。国家才刚刚有些底子,正该抓住欧洲列强矛盾尖锐,奠定百年大计的时候,我们却在捆住自己的手脚!”

“虽然他为民族做了许多,可当民族需要的时候,他也要走上祭坛。”肖枫叹了口气,隐隐有些黯然,“我对陛下始终是敬仰的。所以我不能看着他毁掉自己的毕生事业,我不能让陛下晚节不保成为民族的千古罪人,我不能让民族错过这个宝贵的崛起机会!‘

“你们的纲领,和陈总理当年的理想,其实本质上没什么不同。”肖枫的脸上浮现出一种莫名的光彩,“你们都反对贫富差距和政治**,都主张建立一个最最纯洁的革命志士担任领袖,举国一致,人人为公的政权,消灭贫富差距,打造一个上下一体的人间天国。你们都主张大汉民族主义,都相信上天赋予这个民族的使命。”

丁忠宇身子沉默片刻,开口说道:“我们的纲领要比陈磊实际得多。他想得太过虚无缥缈,我们要更实际,更可行。革命不能一步到位,我们暂时还是要借助一些力量。人都有yù望,我们不可能一下子就消灭sī有制。这个过程要一步步地走。”,

肖枫感慨地点了点头:“民族铁血主义……一切资源和权力都牢牢掌握在国家手里,掌握在领袖手里,用军人来管理国家,用民族主义教育人民,凝聚人民,用军事化的方式把社会生活的一切严密地组织起来,发挥最大的效力!英雄所见略同,元帅的确是不世出的奇才。这条道路,才最适合中国,能够在最短的时间里强盛国力,能够永远地消灭一切丑恶和不公。”

丁忠宇盯着这位总情局干将,刺杀皇帝的幕后黑手,心中有些恍惚。这个人不是铁卫军,却比很多铁卫军的同志对领袖的思想领悟得更加深刻!这个人是陈磊的信徒,按道理,当年领袖也参与了清算陈磊的活动,可这个人却在默默地支持着领袖和铁卫军的事业!这个人,真的是为了这个国家,这个民族而做了这些?

丁忠宇的脸上,浮现出了一种复杂至极的神情。

肖枫看着他,只是微笑:“这个国家已经积重难返。我是负责监察内部的,对于这些官员政客,我算是失望透顶。也许和历朝历代比起来,腐化的算慢的,但这个时代,已经不容我们慢慢悠悠地mō索了。军人,尤其是新一代的青年军人,是这个国家最纯洁,最爱国,也是最为正直,最有组织xìng纪律xìng的一股力量。我想,你们一定能够把你们的主义发扬光大,带领这个国家走向更加光辉灿烂的未来。”

丁忠宇的神sè越发复杂,他目光闪烁地看着这个病入膏肓的特务头子,看到对方又是咳嗽几声,突然掏出自己的手绢,弯下腰去帮助对方擦去了嘴角喷出的血沫。

肖枫有些歉意地笑了笑:“丁上校,有劳了……我是活不久的。无论是我这个病,还是我这个事情。常征的事,我总要负责。既然我要支持你们,就要支持到底。现在国家走在一个十字路口上,只要把握好这个机会,很短的时间内就可以底定大局!”

丁忠宇浑身一震,目不转睛地盯着对方:“您的意思是……”

“现在看起来,外敌进bī,皇帝突然去世,权力出现真空,国家内外jiāo困,形势十分危险。”肖枫凝神说道,“可恰恰是如此,国民们才渴望出现一个众望所归的强力人物!只要穆帅果断地行动起来,控制北京号令天下,反而就能够一下子底定整个局面!原本我也是有些疑虑的,所以迟迟下不了决心,干脆就诉诸天意。常征自作主张地做了这事,可见天意如此了……”

“国战在即,皇帝原本是众望所归之人,现在突然去世,能有资历和能力,威望,又有实力来领导国战的,无非是两位元帅!可惜此战以陆战为主,中国又是纵深辽阔,以海制陆,明眼人都知道行不通。要控制广大疆域,还是要靠陆军!穆铁元帅,只要竖起旗号,名正言顺地为皇帝报仇,清楚逆党,认真清理一批贪官污吏,卖国议员,把主和派整肃一批,高举国战大旗,公开宣战,就是国家众望所归!”肖枫目光炯炯地盯着丁忠宇,“许凡元帅,在京畿的实力逊sè于国防军,此人又是心怀国家,没有很强的权yù,而且我知道,其实之前陛下曾经想把他作为继承人,却遭到许凡的拒绝!以这样一位元帅,面临此刻的局面,我可断言,绝不会主动向陆军开战!只要穆帅妥善沟通,很可能会支持穆帅的举动!”

“至于太子,如果陛下再扶着他走个五六年,把他的根基打牢一些,也许穆帅想上位就难了!可陛下刚刚才给他培植一点班底,这个孩子还是靠着皇帝在背后撑腰!”肖枫摇了摇头,“毕竟只是个十八岁的máo头xiǎo子,就算有些才干,终究心xìng和阅历上磨练不足。平时处理些常规事务问题还不大,一旦皇帝突然身死,军队发动起来,他根本就不知道怎么应对!这种宫禁里长大的金枝yù叶,不会有鱼死网破的勇气,说白了不过是太平天子的材料,怎么可能斗得过穆帅这样的铁血枭雄!原本邓潜如果在,倒是可能给他出些主意,可这人却偏偏和皇帝夫fù一起死了!”,

“我知道一件事。”肖枫缓缓说道,“皇帝身边的那位唐大师,仙去之前手里抓着一幅推背图……这一定是天意,是上天要安排穆帅主政,太子作个虚君!这是天意,天意啊……”

丁忠宇jī动万分,蹲下身子,握住肖枫的手,满脸只剩下诚恳:“进卓先生!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说实话,之前对于您的举动,兄弟是有异议的!按照兄弟之前的计划,其实也是元帅的意思,一切总要等到国战之后,而且最好是陛下去世之后!听您这样一说,才是拨云见日!”

肖枫苦笑一声:“我是将死之人,所谓鸟之将死其鸣也哀……陛下当年教给了我们什么叫国家,什么叫民族,教给我们要懂得爱国,爱人民,现在我是将死之人,临死之前总要为这个国家做些事情。放心吧,这次的事情,我会担起来,一切,都是我勾结日本人做下的。至于我的同党,你们列个单子吧……证据和供词,我这边是行家里手,你们不用cào心。当然,我知道你们也收集了不少人的资料,也不妨一起过过筛子……我这边也有个名单,是你们需要清除的,包括皇帝在你们内部发展的内线,主要是高级军官。”

丁忠宇看着这人强撑着身子,还在为了国家,为了领袖的事业考虑,心中一酸,眼圈也红了。

“展翔虽然做了那些事,但他是为了国家!”肖枫很认真地说道,“展翔是一心为国的,他不该死后落得这么个骂名。你们一定要给他翻这个案,屎盆子尽管扣到我的头上!反正我勾结日本人刺杀陛下,已经是遗臭万年,再多加上出卖义勇军乃至刺杀太子也不算什么!只是别牵扯我的家人,算是我求您……我肖枫选了这条路,这些早就看透了,可展翔的二处,可是国战的利器!这个时候,无论是于公于sī,你们都要保住二处,都要给展翔翻这个案。事情,是我做的……”

肖枫情绪jī动之下,又咳嗽了起来,丁忠宇帮他轻轻捶打后背,又递过手绢。

“你一定要答应我,”肖枫喘息了一阵,很认真地说道,“不要让这个国家走向内战,要尽量和平地实现政权jiāo接。先不要动太子,否则会有野心之人以此为借口作祟的,这些事情,打完国战,有的是时间料理……许帅也是一心为国之人,海军是国家的左膀右臂,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同室cào戈!我的话,你一定要转告元帅,这个国家的元气,能保留多少,一定要尽量保留下来!现在是国家的机遇,处理好了,这个国家就是龙腾天下;处理不好,也许就是万劫不复!我对你们有信心,你们不要令我失望!”

最后一句话,肖枫几乎是声sè俱厉了。可丁忠宇听着,却只有认真地点着头。

“进卓先生,铁卫军上下,必定不会辜负您的期望。”丁忠宇转到肖枫的面前,立正,一个标准的军礼,神情严肃无比,眼中闪着泪光,“不过,我不会转告您的这些话。”

肖枫身子一震。

“我要亲自护送您,面见元帅。”丁忠宇坚定地说道,“这些话,您亲自和他讲。”

肖枫苦笑一声,摇了摇头:“我是谋害陛下的幕后黑手,元帅绝不能和我走得太近。我在这里,还可以帮你们控制总情局。我是将死的人了,一切的罪责都由我担起来!在我死之前能看到这个民族走上一条正确的道路,我又有何憾?”

丁忠宇看着这位病入膏肓的特务头子,眼泪终于不听话地流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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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林海雪原六六更

夜深。

西伯利亚雪原,在乌沉沉的夜色下,只有地面的积雪反射着一点月色和星光。马儿和当先的骑手,无疑对这些道路地形已经熟悉到了极点,只是沉默地,急速地纵马飞奔。郑宇骑在马上,迎面吹来的北风如同利刃一样切割着**在外面的眼部肌肤,甚至裹在重重防护下的躯干和四肢也感受到了那股彻骨的寒意。尽管在这次莫名其妙的穿越前,他也曾经单车骑行藏地,一路上风餐露宿,在雪域高原也经受过凄风冷雨的洗礼,但像这般的寒冷透骨,还承受着生死的威胁……刚刚满心都是恐惧和慌乱,一时还没顾得上,可暂时脱离了直接危险后,注意力转向身体的感受,马上就觉得有些难以支持。他简直无法想象,这些义勇军游击队员们,这些年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可在这一刻,他却只能咬牙挺住。现在虽然成了皇储,可他依然处于前世记忆和固有观念的影响下。在潜意识里,他还是更乐于平等看待旁人,更不希望被别人看成“拖后腿”的累赘,“娇生惯养”的花瓶。他不希望这些真正的勇士,因为自己这个金枝玉叶的娇气,在这里无谓地赔上性命,至少在他还能挺住的时候。

如刀的北风刮削着自己的骨肉,郑宇依然奋力催动着马匹。他已经感受到了,这种生死险境下逼出来的骑术,和那些在皇室马场里跑出来的优雅和从容,根本就是两码子事情。不过隐隐约约地,他也在这种生死之间的夺命狂飙中感受到了一种刺激,这远远超越了前世的单车骑行,而是一种能够最大限激发荷尔蒙分泌,刺激脑神经沟回,让男人满身的热血沸腾起来的最原始的本能兴奋!因此,每当前面的阿布回头来查看他的状况的时候,他都是摆摆手,尽量表现得从容潇洒,示意自己毫无问题。

不知跑了多久,终究是血肉之躯,郑宇已经感觉到头发沉,身子发飘。好在前面的阿布终于开始逐渐减速,后边的马匹也跟着降低了速。最终,几个人在一条封冻的小溪边停住。阿布让几个人围成一个圈,自己蹲下铺开了一张小地图,点燃了一根火折子,他急促地说道:“敌人恐怕是伊尔库茨克的骑兵团,主要是高加索的哥萨克,还有鞑靼人和布里亚特人,都是善于雪地追踪的,我估计他们早晚还是能找上来……现在唯一的办法是分开走,我带着六匹马把追兵引开,你们徒步到这个地方。”

他用手在地图上比划了一下:“大概还有五公里,敖其尔知道那个地方,他带你们去。那里有我们的一个地窖,有子弹和干粮,劈柴,还有雪板。你们补充一下,还是往伊尔库茨克走。支队长说过你们是加拿大商人,毕竟俄国人可能还不清楚你们和我们的事情,到时候就说是被我们绑架的客商,想必不会难为你们。”

郑宇脱口说道:“那你怎么办?”

虽然相处短暂,他已经喜欢上了这个憨厚的蒙古小伙子,之前游击队为了掩护他们而进行的敢死突击,已经让他心怀愧疚,而现在,阿布也要不惜牺牲性命来掩护他。郑宇无论如何无法再沉默下去了。

阿布憨厚地一笑:“俺和他们这帮人打交道可是有年头了,想抓我可不是那么容易……说句难听的,跟你们这些人在一块,还拖累了我。敖其尔,你说是不?”

敖其尔咧嘴一笑,点了点头。

郑宇想了想,觉得倒也确实有几分道理。以阿布的经验和身手,也许一个人的话,真的更容易脱身?

阿布呵呵一笑:“放心,就算一时半会联系不上李队和弟兄们,我还可以去找二队和三队,反正也都是经常打交道的弟兄……你们别磨叽了,赶紧上路,再晚毛子追上来,那兄弟们可就白拼命了。”

郑宇几人点点头,各自下马,徒步走上了小溪的冰面。

这几天因为没有新降雪,风又大,小溪上面的冰面都**了出来,走在上面倒没留什么痕迹。几人看着阿布赶着马群越过小溪向北跑去,默默无语,在小溪的冰面上一路走了下去。

走出去大概三公里多之后,敖其尔在一个枝杈的地方拐了个弯,沿着另一条冰封的水道走了下去,七拐拐,终于进了林子,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来到了一个小山丘下的凹地里。他招呼几个人一起刨地,扒了半天,终于发现了一个铁把手。几个人用力拉开,果然下面是一个宽敞的地窖。敖其尔打开火折子照了照,二话不说跳了下去,从里面找出一个梯子,架好,后面几个人也都一个个走了下来,最后面的吉雅赛因把外面的痕迹小心翼翼地消除掉,然后拉上了铁盖子。

郑宇四下打量了一番,发现地窖里面甚为宽敞,由于在地下六七米深的样子,倒是并不太冷。中间和四周还有天花板都有原木加固,几面墙上都堆满了柳条筐和板条箱子。敖其尔领着邱海阳到处翻捡了一番,整理出一堆的干粮子弹和防冻的油脂,又点着了一个小煤油炉,把冻透了的衣服和鞋袜烤干。

郑宇皱着眉头说道:“你们觉得,下一步应该怎么办?”

敖其尔拿出一张叠得四四方方的简要地图,在上面比划了一下:“这里离伊尔库茨克大概有五十公里。这个地方隐蔽性很好,我们在这里隐蔽一个白天,好好休息一下,晚上我们再走。”

他顿了顿:“我想出两个办法:一个是去伊尔库茨克,毕竟你们是加拿大商人……不过我只能送你们到离伊尔库茨克二十公里的地方。还有一个是我们直接去东边找三大队,由他们护送你们回国。”

郑宇看了看吉雅赛因和郑海阳,又低头思索了起来,半晌之后,皱眉说道:“现在需要首先搞清楚的是,这次的夜袭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是我们在伊尔库茨克**了,敌人顺藤摸瓜,根据印迹追踪过来,还是内部出了问题……”

他看敖其尔有些涨红了脸,轻轻摇了摇头:“敖其尔,我不是说一定是咱们队伍里,我是担心是不是我们的情报网里有哪个地方出了问题,比如外围的当地蒙古老乡,还有城里的……这个事情有点麻烦,我不能肯定我们三个人回到伊尔库茨克会不会被抓起来甚至干掉……”

“如果是哥萨克团的话,一般是直接干掉。”敖其尔有点黯然地摇了摇头,“我们的部队有纪律,绝对不当俘虏,每人到了最后都要拉成仁弹,所以这样几年下来,这些清剿部队干脆是见一个杀一个。如果碰上这些人,又认为你们可能是我们部队上的,搞不好他们会直接下手的。”

郑宇脸色一变。

“不过我估计到了城里,他们不会直接下手?”邱海阳插嘴道。

郑宇皱着眉头说道:“最好还是别冒险。哪怕是我们被怀疑上,然后抓去审讯,那也可能导致整个情报网络的巨大损失……”

他陷入了纠结。

如果选择第一种方案,很有可能会成为毛子的阶下囚,到时候他郑宇亮出身份,固然未必会死,但其他人都会被作为间谍处死,老金这些情报员也会牺牲,整个西伯利亚的间谍网可能会遭到严重破坏。

可如果选择第二种方案,先不说如何找到三大队,如何神不知鬼不觉离开险地,就说让三大队向南跨越东萨彦岭和俄国边防部队的重重封锁,进入蒙西草原,或者向东潜行千里进入呼伦贝尔草原,都不知道还要经历多少艰难险阻,牺牲多少忠诚勇猛的战士。

此刻的郑宇,虽然还在反复权衡思考,但心底深处却已经是一片茫然。

为了巩固储位,他已经一再地进行冒险。这一次,只是为了“了解情况,收集信息”,又葬送了一只坚持战斗了几年,功勋卓著的游击队,一百多名忠诚善战的游击队员和优秀的军官葬身在西伯利亚的雪原,成为狼群果腹的食物,而他郑宇昨天还和这些鲜活的生命在一起喝酒吃肉,唱歌跳舞!尽管他一再告诫自己,这并不能怪他,但心底却有一个声音怎么也压不下去:他们都是你野心的牺牲品!你是踩着他们的尸体上位!以后还有更多,更多,更多!

自从穿越到这个世界之后,他第一次彻底迷惘了。毕竟他只是一个来自未来的普通人,而不是这个时代视万物为刍狗的天生王者和冷血枭雄。在亲眼目睹了自己的举动带来的鲜血和死亡之后,在看到一个又一个坚持理想和信念的活生生的英雄因为自己义无反顾地从容赴死之后,郑宇也终于开始对自己产生了难以抑制的鄙夷。

民族救星?国家领袖?不,你只是个凶手,逃兵,自私冷酷的野心家……那个声音在他的脑海中响起,无情地剥开了他一层又一层的外壳。郑宇只能喘着气,虚弱无比地在脑海中努力做着辩解,可那些干瘪无力的言辞却连他自己都无法相信。

“我是为了这个国家,这个民族!”

“别给自己抹粉了,别人早已在西伯利亚布置好了大局,你心知肚明!你来这里画蛇添足,根本就是为了捞自己的**资本,作秀给那个皇帝看。你在用别人的生命冒险,博你的**前程,你是个彻头彻尾的人渣!”

“不!我没有……我只是没想到会这样……”

“你心里明白!你以为自己是太子爷,别人不会真的伤害你,所以你就肆无忌惮!你还沾沾自喜于自己的谋划,悠闲自得地泡妞取乐,你不过是个极端自私,视人命如草芥的纨绔罢了!”

“我真的不想他们死的!我不想!”

“可他们已经因为你而死了!你只是在自我欺骗!其实你才是凶手!”

“不!不……不……”

郑宇的大脑如同分裂成完全对立的两半,在犀利的指责下,他逐渐开始脸色发白,眼前也模糊了起来,终于,在一阵剧痛和眩晕中,郑宇痛苦地抱住了自己的头,无力了一声,眼前一黑,靠着背后的板条箱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今天一,爆发一把,各位慢慢欣赏)

第八十四章 元帅的决断

第八十四章元帅的决断

北京,海军总参谋部大楼。....

“元帅,海军陆战队第一师陆战二团,三团,已经在天津紧急集合东进,部分部队已经登车前往通州,驻扎通州的搜索部队在通州以西与国fang军第二师三团发生接触,双方进入对峙,都没有开火。禁卫军第二师驻地一片平静,未发现交火迹象。”一个面色如铁的魁梧军官,身穿海军陆战队的浅蓝色军装,挂着中将肩章,肃然说道,”海军各基地已经进入一级战备,目前尚未发生与国fang军的交火。驻扎塘沽的陆战二师,驻扎旅顺的第三师,驻扎威海的第四师,都已经和国fang军形成对峙。形势非常紧张”

“第一舰队和第二舰队正在演练,故而战备状态良好,已经完成编组,开始北上,目前位于台湾新竹以西,预计在大后天,四月六日下午六点左右抵达塘沽。另外,威海卫,旅顺,塘沽和葫芦岛,营口军港的雷击和巡逻编队,训练舰队,已经紧急出港就位,正在进行编组。”海军总参谋部第一部部长,海军上将刘步蟾接着说道,”海军各基地已经戒严,黄埔海校的学兵已经武装起来,驻扎广州的海军陆战队部队已经抢先控制了要害部位此外,安南方面的海军部队已经行动起来,安南和广州地方已经表态,坚决站在海军的一边”

他顿了顿,略一踌躇,咬着牙说道:”元帅,情况紧急好在陆军的主力已经调动到北方,南方空虚,不如我们全力向东突围,在塘沽登船南下,至少也是南北对峙的局面陆军正在加紧向北京运动兵力,尤其是北方蒙古方向的驻军,我们无法截断他们进京的铁路一旦陆军增兵,禁卫军势必被缴械,我们再想走就难了海校的蒋超英特过来,请求您带着部队登舰,在广州组建zf粤省上下盼您如望云霓,只要您驾临广州,南方的局面就是一新”

许凡沉吟不语。

“许帅我们海军在南方根基很深,各地诸侯对您扩大地方自治权力的主张多有好感,现在陆军行逆,只要您在南方号召勤王,最不济也是南北对峙的局面”刘步蟾急切地说道,“即使我们不急于北上,也可以按兵观衅我帝国财力物力支柱,尽在南方,穆帅即使控制了江北,还要独立对抗日俄,哪有什么余力对付我们到了南方,我们进退自如,何必留守北京这个死地”

许凡看着对方,轻轻摇了摇头:”子香,你是为了我,为了海军,我感念你,也谢谢你。可你要知道,如果我们这样做了,与陆军就是兵戎相见,这个国家也要分裂。至于国战,想都不要想,必定是败定的。北方国土沦丧,南北干戈不断,地方分裂,这个孽我不会做;这个骂名,你我都担不起”

刘步蟾叹了口气,沉默不语。

许凡看着窗外两军对峙,紧张到窒息的场面,脸色越发难看,半晌之后,突然转头怒喝道:”国fang部呢?徐固卿身为国fang部长,怎么对部队一点也约束不了他是干什么吃的”

“元帅,电报”

海军总参谋部四部部长,中将程壁光脸色凝重,把一份电报递给了许凡。

许凡接过来一看,脸色顿时一变。他迅速看完,闭上眼睛想了一会,脸上浮现出了复杂至极的神情。

半晌之后,他掏出火机,亲手点燃,看着电报化成飞灰。

“恒启,回报,”许凡一字一板地说道,”太子殿下钧启:陛下离世,事出突然,形势风云诡谲,故而海军上下,虽万分悲愤,未得上谕不敢妄动。今殿下决心已下,海军必誓死以报。然国家草创,元气微薄,难禁伤损,故而事虽当为,切需慎重。一旦谋划完全,即当以雷霆万钧之势,一举克平。许凡顿首。”

程壁光,刘步蟾都是脸色一变,脱口而出:”元帅……”

许凡看了看几人,逐一拍了拍他们的肩膀,坦然说道:”世上的事情,终归有些是必须要有人去做的。我和老师几个人,带着大伙开创了这个国家,付出了那么多代价,为的不是我个人的名利地位,而是希望这个国家能够走好,希望这些同胞能够有一个光明的未来。小铁,既然真的要走那条路,那我当然就要阻止他。除了我,恐怕现在也没人能阻止他了。”,

“至于殿下,你们要记住,”许凡肃然说道,”虽然是陛下的太子,但他也同样是我许凡选择的人。陛下不在了,有人要动他,总要先问问我答不答应。”

在这一瞬间,一股强悍无比的气势,突然就从这个修长挺拔的身躯里弥漫开来。

海军陆战队总监邓铁辉吐出口气:”早就想和铁一师真刀真枪地比一比……陆战队的目标,就是压倒一切陆上力量禁卫军以后再说,这铁一师,有陆战队在,翻不了天”

许凡给他正了正军帽,对着对方的胸脯用力擂了一拳,展颜一笑:”小邓,还是那个钢筋铁骨的汉子现在有个任务交给你,事关重大,而且就是要直接对上国fang军的虎贲精锐你敢不敢接?”

邓铁辉神色一凝,脚后跟一并:”坚决完成任务”

“小邓,我要你带着特二营,去中华宫,保护太子殿下哪怕你们都拼光了,也绝对不能让太子伤损分毫”许凡扬了扬眉,”恒启,马上联络第一组名单上的人,告诉他们,陛下是穆铁所害,太子殿下已经自动成为帝国皇帝,陛下留有遗命,由我辅助殿下,稳定国家。..告诉他们对穆铁要阳奉阴违,我只要四十八个小时各地国fang军驻军,绝对不许踏进北京办法他们自己想另外,联络第二组名单上的人,告诉他们,国家形势未明,情况复杂,不要妄动,否则就是万劫不复如果相信我,就不要着急投效,暂且按兵不动,等待局势明朗再有,马上联络特一营和海军航空部队,随时待命准备行动”

“另外,赶紧把弟兄们的家眷,上学的孩子,都赶紧接过来,在这边统一安置……小巍那里,连他,还有邓书记长的女儿邓子萌,还有殿下那个女朋友苏菲,还有那个罗安娜,都赶紧接过来。..对了,别忘了刘相的公子,华夏时报的那位刘子文,还有宋家那个宋端和李经方家的李国翔,这都是殿下的结拜兄弟,务必接过来……”

几个人神色凝重,隐隐带着兴奋,都是脚后跟一并,肃然说道:”是”

“电话,帮我接穆铁这个混蛋。”许凡又转头吼道,“我要看看他到底想干什么”——

我是沉默的分割线——

北京,西山基地,戒严司令部临时指挥部。

此刻,一支国fang军部队已经赶来进驻了西山基地,西山基地已经成为了这个国家新的中枢大脑。借助西山基地原本就十分完备发达的通讯系统,京畿的各支国fang军部队,根据驻扎的位置,可靠的程度,被分别安排了各项任务,全面运动了起来。从西山基地战争指挥中心,现在的戒严司令部指挥部发出的各条命令,在各级军官的有力配合下,得到了不折不扣的执行。国fang军队这个精密的机器,在这个时刻,显示出了恐怖的效率。看似庞杂危险的兵变计划,在军人们严密有力的执行下,就这样有条不紊地推进着。

巨大的会议桌上铺着一张北京地图,一个又一个参谋接到电话之后都是大声喊出来,地图边的少尉们则马上把一个个象征部队标记的图标移动到指定的位置上。

国会,总理府,内阁各部,国fang部,央行,电报大楼,火车站等等重要部门,都已经被国fang军控制。宪兵队已经在进行整肃,据不服从命令的部队遭到缴械和扣押;警政部已经陷入混乱,被军队压制,只有部分机动警察部队和海军联成一体;海军方面,正在收缩防御,并没有主动阻止陆军控制局势;总情局,凭借肖枫的帮助,已经落入国fang军的掌控;禁卫军的部队,已经被控制,就地整肃。

已经控制了总情局,刚刚赶回戒严司令部的丁忠宇军帽都没来得及摘,就双手撑着桌子,聚精会神地看着地图,心头一片火热。

计划,进行得非常顺利。一切,都完全向着最为理想的预期发展。毫无疑问,整个行动就要成功了这说明什么?说明他的判断,是正确的;同志们,是可靠的;而这只军队,是强有力的,也是可以完全信赖的。但最最关键的,是证明了我们的理想是正确的,

这个苦难深重的国家,因为国fang军而崛起。而当他偏离了正确的轨道之后,也只有国fang军,才能把他重新挽救回来,走向一个更加光辉灿烂的未来

他努力平稳了激动的心神,扭头看向自己的老师。

五十五岁的穆铁元帅双目微闭,端坐在椅子上,如同一尊没有表情的塑像,和周围激情如火的场景有些格格不入。这个打败了无数内敌外敌,屠杀过无数平民和战俘的冷面神,在这一刻的神态,却越发神似了十年前的开国大帝。

丁忠宇仔细打量着这个老人,这个老师,偶像,和领袖。

“他有理想,他纯粹,他是完人和伟人。他把妻子孩子扔在武汉,自己一个人呆在北京,一年到头,很少见家人,只是忙着军务。他建立了国fang军,他培养了这些精英将校,他发展了国fang军一整套战略战术,他带着这支军队横扫华夏”丁忠宇默默地思索着,“很多人以为,元帅效忠的是皇帝。只有我,只有铁卫军的同志们才明白,元帅真正效忠的,不是皇帝,而是这个国家我们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无怨无悔地追随这个神一样的老人。为了这个理想和信念,我们中的每一个人,都可以在领袖的一声令下毫不犹豫地去死”

“这个国家,需要用血来洗清所有的罪恶,迎来真正的纯洁。”丁忠宇的眼神越发坚定,“而这一切,只有我们这些新时代的军人,在领袖的领导下,才能实现。那些腐朽到极点的官僚们,财阀们,乡绅们,都已经注定会被丢进历史的垃圾堆,成为滋养这个国家的肥料”

丁忠宇静静地等待着。他等待着老人睁开那双猛虎一般的眼睛,发出冲锋的指令。那个时候,就是所有人行动起来,赢得最后胜利的时刻

穆铁的心中,百感交集。

老师,那个在自己的头上笼罩了三十五年的阴影,突然消失了;那个似乎永远不可战胜的强人,突然就这样死去了。四个人,一个老师,三个学生,之前大磊死了,现在老师也死了,只剩下自己和小凡两兄弟

历史,曾经选择了老师;可从现在开始,这段历史属于自己

小凡会不会支持?他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那些幼稚可笑的想法,还会继续顽固地折磨他吗?他怎么就不明白,这个国家,这个帝国,需要的只是绝对统一的意志,钢铁一般的纪律

民族铁血主义,一个国家,一个民族,一个领袖

穆铁的眼前,似乎看到了旗帜的丛林,看到了火炬的游龙,看到了血与火的海洋,冲出了东亚的高山和大海,淹没了整个世界看到了自己站在检阅台前,接受百万军民的欢呼

一切都很顺利。

不过,实现最后的目标,还需要一个条件:许凡,不能和自己兵戎相见

穆铁,并没有足够的自信能够打败自己的那个兄弟,而这个国家,也禁不起这两位硕果仅存的军界大佬发生火并

终于,丁忠宇等到了至关重要的电话。他强行抑制住内心的激动,缓缓地放下手中的电话机。他转向老元帅,嘶哑着声音说道:“报告北京城的主要部门,我们都已经牢牢地控制住了治安,已经稳定了下来”

可老元帅依然微闭双眼,面无表情,就如同整个人的灵魂都已经云游到不知何处。

“老师,您看我们是不是……”

“等”

元帅冷漠地说着。在这一刻,丁忠宇感到浑身的血液,似乎都被元帅散发出的寒气冻成了冰块。

“在那以前,已经控制好目标的部队,全部原地驻守等待命令。要清理的人,先关起来,不要马上动手。”

“海军总参谋部,许凡元帅的电话”

一个参谋军官,大声喊了起来。

穆铁的双眼猛地睁开,他豁然站起,快步来到电话机前,深深吸了口气,接过了电话,

“我是穆铁。”穆铁的声音格外坚定,很是平静。

“你这个混蛋你到底想要干什么”许凡的咆哮,顿时响彻了整个戒严司令部

“小凡,你冷静一下,先听我说。”穆铁语气平静,似乎没有注意到周围的国fang军军官都是脸色铁青,“老师不在了,我要挽救这个国家。如果我不尽快站出来,恐怕逆党就要得逞了”,

“逆党?”许凡粗重地喘息了几声,突然爆发出一阵冷笑,“谁是逆党?”

“总情局的肖枫已经招认,”穆铁诚恳地说道,“是他和地方,中央几路力量勾结,又联结曰本,为了建立邦联制共和国刺杀了陛下。他们还要向日俄出卖北方领土换得苟安”

许凡沉默片刻,冷冷地说道:“你的行动如此迅速,想必早就是计划周密吧?”

穆铁心头一沉,却依然是神色不变:“最近国内局势动荡,国fang军第一师和第二师都是国家战略预备队,又是准备北上轮战,战备状态比较好。针对北京可能的动乱,国fang军是有预案的这一次事出突然,原本我也没有太多把握,只是事态紧急,总不能坐视乱党得逞天幸国fang军部队训练有素,很快控制住了局势,没有让我失望。”

电话另一端一阵沉默,穆铁拿着话筒,心中思绪翻滚。

“阿铁,我们从小厮混在一起,说话不必绕圈子。”许凡的声音响了起来,语气恢复了平静,“说吧,你这次到底想怎么样?好吧,就算事出意外,你要安定国家,现在你已经控制了北京,至于逆党,肖枫不是招认了?那你按名单抓人就好了。你需要多长时间?按照你的速度,一晚上够了吧?明天早晨,是不是一切就结束了?”

穆铁沉默片刻,坦然说道:“小凡,我承认,这一次,我除了要为老师报仇,安定国家,也有我自己的一些考虑。我和你,一世人两兄弟,不必拐弯抹角。是,现在国家内外交困,老师又猝然离世,民族存亡绝续,这个时候需要有一个人站出来,震慑住一切野心家,统合全国的力量打赢这场国战除了你和我,没有其他人能胜任这个使命”

“阿铁,你还是没有放弃”许凡冷笑一声,“忍了这么多年,你还是想要坐坐那把椅子”

“小凡,你错了。”穆铁的语气带着痛楚,“我不是为了虚名,不是为了权势。我是为了这个国家,为了这个民族我向你保证,我不会篡位做皇帝我只是迫不得已,我不能眼看着我们一手缔造的国家毁掉”

“你要做权臣,让小宇做个傀儡皇帝。”许凡的声音格外冷厉,“你就这样自信,只有你能打赢这场国战?国家没有你的统帅就不行?人民在这个时候,只能依靠你,而不是别人?”

“小凡你到底要胡闹到什么时候”一直和颜悦色的穆铁,这个时候却突然爆发,咆哮声响彻整个战争指挥中心

“是,我就是有这个自信我就是国家的希望这个国家,现在就是离不开我这个陆军总参谋长,陆军元帅,国fang军的缔造者”穆铁怒吼着,如同一座沉睡千年的火山,突然爆发,“放下你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吧忘掉那些民主自由的幼稚呓语这个国家,这些麻木不仁的人民,这个当惯了奴隶的民族,他们需要的不是什么民主自由,而是强大是力量是钢铁一般的意志是一个军人领袖,把他们整合成一支军队,无所畏惧地踏上征途这是战争,是战争在这个时代,落后的民族就只有灭亡,软弱的人民就只配做奴隶小凡,清醒吧这就是时代,这就是政治”

电话的另一段,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只有粗重的呼吸,显示出对方心情的激动和复杂。

“小凡为了这个国家,为了这个民族,我恳求你,帮助我”穆铁剧烈地喘息着,沉默片刻,眼中突然涌出了泪水,“老师,一直在用现实给我们上课难道老师从一开始就想当这个皇帝?这是现实,是这个国家,这个时代的现实所决定的我知道你喜欢小宇,我也觉得这孩子不错,但现在是什么时候他一个十八岁的孩子,能统帅这样一个国家吗?我和他的意见,能一致吗?这个国家,不能有两个声音如果我不能完整地掌握权力,地方上,中央上,就会有形形色色的力量,在小宇的身上寻找突破口,制造矛盾,最终反而是害了他”

“小凡,我绝不是为了我自己,我是为了老师,为了我们共同的事业”穆铁擦了擦眼睛,眼圈通红,诚恳地说道,“我知道,你不会搞分裂,因为你是一心为国的可那个孩子呢?他还太年轻,他容易被蛊惑,他还需要磨练十年我只求你给我十年等到十年后,只要他成长起来,能够让我们满意,我一定放手我跟你一块,咱们去西藏,我们出国,我们游历世界小凡,我只求你给我十年”,

一阵沉默,只有粗重的呼吸,以及指挥中心内国fang军军官们激动的啜泣声。

“阿铁,你不要想稳住我,然后慢慢下手。”许凡的声音,依然冷厉,可听在穆铁的耳中却如同天籁,“只要我发现你搞这些动作,可别怪我不讲兄弟情分”

“小凡,你要相信我”穆铁的声音格外坚定,“我是什么人,别人不清楚,你不清楚?我对你有没有说话不算的?”

电话的另一段,沉默了。

“这个时候,国家需要的是团结”穆铁继续说道,“我不能让悲剧在这个时代重演这一仗,比上一次凶险百倍,不,千倍我必须得到你的帮助你可以选择继续怀疑我,猜忌我,我不在乎小凡,我就求你这一次无论如何,你一定要帮我稳定住这个国家,把力量凝聚起来,把意志统一起来,先打赢这场国战”

“我可以考虑。”许凡的声音缓和了一些,“我同意你的看法,这个国家,需要马上稳定下来。先打赢国战,然后再去考虑其他。不过,我要提醒你……”

许凡的声音提高了几度:“你的那些想法,我们都知道有多危险。虽然你现在迫不得已要用,但我希望你把握好分寸现在的这个国家,经不得一再的冒险。”

“小凡,放心吧,这个国家,也有我一份,我不会让他走向毁灭”穆铁点了点头,语气越发诚恳,“我承认,这一次,除了报仇,我还要解决一些潜在的威胁,我要利用这个机会,清理掉这个机体上的一些腐烂的伤口。我想,你不会反对我的做法。这些,对于这个正在走向腐化的国家来说,真的是刻不容缓”

“阿铁,我理解你的考虑,但也希望你能把握好尺度,”电话另一端传来的声音恢复了平静,“国家的很多事情是我们当年没有想到的,既然已经发生了,那我们就需要停下来想一想,看一看。这么多年下来,你也应该看透政治是个什么玩意。对付外敌的那一套,是不能拿到国内的。”

“小凡,我不是疯子,这些事情我有分寸。”穆铁坦然说道,“你知道我这个人,对于民族的敌人一向是毫不留情的。我答应你,国内这些垃圾,只要没干卖国的事情,我都可以从轻从缓。国家财力困难,只要是情有可原者,我可以允许他们花钱买命,甚至还可以考虑给他们个爱国捐款的名头。但有一条,别搞什么地方自治分裂国土,否则,就是跑到天涯海角,老子也要追杀到底”

这个时候,所有在场的军人,都用无比敬仰和感佩的目光注视着自己的领袖。

“阿铁,你一定不能伤害那个孩子……我这辈子,就你一个兄弟。你不要让我对这个世界最后的一点信心都消失掉,好吗?”

这一刻,电话线里面,没有了衰老的元帅。只有一个孤寂而绝望的灵魂,想要拥抱另一个孤寂的灵魂,彼此索取那一点点温暖。

穆铁再次沉默了。他闭上了眼睛,眼泪已经悄悄地流了下来。

“小凡,我答应你,把握好分寸,而且要保住那个孩子。放心,我不会去做皇帝,我只是要扶他走一程。”

“阿铁,记住你今天说的话。”

“小凡,你也是。”

“那么,再见。”

“再见。”

穆铁缓缓地放下手中的话筒,闭上眼睛,脸颊向天,保持着站立的姿势,没有人能够看清他的表情。

许久,穆铁缓缓地低下头,依然是那个威严的元帅,依然是那个冷酷的领袖。他的目光一个个地扫过在场的军官,每一个人,都挺直了胸膛,骄傲地面对着元帅。冷冽的目光扫过,安静的会议室里,温度仿佛都降低了几分。但每个被目光扫过的军人,心头却是无比的火热

穆铁冷冷地吐出了两个字:“出发”

他戴上了军帽,正了正,又认真地说:“通知各部队,遇到海军一律放行有任何问题,直接报告我”

指挥部中的军人们,默默地翻出一个徽章戴在胸口,随着他们的领袖,迈着整齐的步伐走了出去。徽章上一个黑色的图形如同一个吞噬一切的黑洞,冷酷无情。整齐的马靴声汇成巨人的脚步,仿佛要踏遍天涯海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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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太子可以说不

第八十五章太子可以说不

中华宫,会议室。

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着主位上那个身穿白色陆海军大元帅礼服,面容严肃的青年。

青年那双浓密的眉毛,依然笔直而稳定,下面那双眸子闪烁着威严和智慧。左侧玻璃窗照进来的阳光,给他的侧脸罩上了一圈光晕,光晕中的人脸正散发着一股莫名的光彩。他的嘴唇精致而厚实,一开一合之间,偶尔露出一点整齐的白牙。这个青年,就那么沉稳地坐在那里,仿佛整个世界的每一分变化都掌控在他的手中。

人们莫名其妙地就感到多了些信心和期盼。

郑宇也在注视着这些人。

他们有宫廷宿卫,有皇室幕僚,有召集来开会的宪兵,警政和总情局大佬,年龄跨度也很大,但有一个共通点,就是他们都一直表现出了对皇室,对少年本人的忠诚。这些人,都是遴选出来比较可靠的人选,忠诚上,目前看应该不存在问题。

是的,目前看。

“父亲早已查知穆铁的奸谋,并且做了布置。”郑宇的话一出口,在场的大部分人就是面面相觑。

早有布置?早有布置会是今天这个局面?

“父亲把禁卫军部队安排做几个方面军的总预备队,配置在方面军总部附近,本身就是对国防军部队的监控。”郑宇平静地说道,“之前我在齐齐哈尔,在库伦都放了人手,这就是父亲的安排。”

“之所以一直没有全面整肃国防军,不过是因为国战在即,国家元气伤损不得。父亲也是怜惜他多年为国操劳,还指望战后他能翻然悔悟。”郑宇环视众人,坦然说道,“没有想到,穆铁逆贼狗急跳墙,丧心病狂,居然在这个时候提前下手,罔顾国家安危,真乃丧心病狂,狼心狗肺之奸贼。”

这句话一出口,在场的众人脑中都是轰的一声。毫无疑问,太子是要和穆铁彻底决裂,不死不休了。这样一来,一旦穆铁得势,以他那个隐忍的心性,睚眦必报的路数,自己这些人,按照和皇家的关系,就算不和穆铁公开对上,有了这个茬口,也早晚没个下场。不过话说回来,这本来也是一定的吧?自古篡权夺位的权臣,有哪个不得把前朝余孽罗织好收拾掉的?

郑宇的目光扫视着众人,满意地发现没什么人露出太多恐惧。他和杨永泰的目光在半空相遇,又各自转开。

“穆铁想要什么?”郑宇冷笑一声,“他在军队里鼓吹军国主义,举国皆兵,对西方开战,征服世界,建立大汉民族的世界秩序。宣扬对所谓‘蛮夷民族’采取暴力征服,驯服的做奴隶,不驯服的全部杀光。这个人想要的,无非是把国家作为玩战争游戏的工具而已。用整个国家全体国民的命运去冒险,在自己有生之年实现称霸世界的理想。”

“什么铁血救国,恢复正义,什么给人民幸福和富足,都是彻头彻尾的谎言。”郑宇大声斥责,仿佛面前的空气里就站着一个希特勒的幽灵,“他真正关心的,根本不是什么人民福祉,国家发展,只有他的战争游戏,征服世界的迷梦”

“这个人如果上台,我们这个国家,这个民族,就彻底完了他会取消国会,在全国建立特务统治,灌输军国主义思想,禁止其他全部政党,鼓励人民互相检举揭发,把所有人都变成一个思想,只知道服从领袖的僵尸人他会用十年,甚至五年,力争自己精力还够的时候,完成战争准备,然后去争霸世界,发动全国所有能服兵役的男子,向四面八方发动进攻,什么饥饿也好,天气也好,疾病也好,都不能成为退却的理由。所有的男人去打仗,所有的女人去种地和进工厂整个国家就是一台战争机器,打仗打仗还是打仗最后这个国家会面临全世界的围攻,然后被四面八方涌过来的军队打成废墟,死上亿的人,然后他一死了之,留下一个彻底陷入绝境,再也没有任何希望的国家。”

此刻,屋里的人们都已经被郑宇描绘的修罗地狱一般的场景惊呆了。国防军里的一些激进思想,在场这些人毕竟都不是平凡之辈,位出中枢,大部分都有耳闻。仔细想想郑宇说的,和那个人的性格对照对照,还真是让人毛骨悚然。对于这些深深卷入政治漩涡,接触很高层次政情的国家统治集团的骨干来说,政治舞台上那些光鲜亮丽的角色内里到底是什么玩意,心里实在是太清楚了。尤其是太子身边的这些亲信,还有中情局的,由于身份的特殊,对于穆铁的了解就更多,自己实际上也都有过类似的推断,只不过,确实没有郑宇描写的这样长远,这样具体,这样恐怖罢了。,

“我们都是这个国家的缔造者和精英,维护这个国家的未来,保护我们的国民,是你们的责任我们能够眼睁睁地看着国家被这样一个野心勃勃的疯子毁掉吗?”

人们,都在默默地思索,不少人已经流露出了赞同的神色。至于郑宇的幕僚和亲信,还有一些少壮派,早就大声赞同起来,屋里的原本那种失魂落魄的气氛也逐渐消散开去。

“各位”他提高了声音,“无论父亲具体是如何被害,穆铁是已经铁了心要实行逆谋了你们都是父亲生前最信任的长辈,年轻的,也是父亲看着长大的才俊,还有不少是从小陪着我一块的兄弟姐妹。今天,这个地方没外人。话我摊开讲。”

郑宇的表情越发严肃:“虽然父皇和我是早有布置,但事起突然,很多方面暂时联系不上。要平定这场逆乱还需要各位鼎立相助这个相助,不光是帮助我,也是帮助你们自己我们,就在一条船上各位都是皇室的亲信,穆铁是个什么人大家心里都有数。这人,一向是睚眦必报一旦他真的掌了权,一定会逐渐剪除你们这些前朝信臣,我的羽翼,然后再把我干掉或者废掉,把我们这些人斩草除根一网打尽”

下方众人纷纷点头,心有戚戚。

“这个时候,我们内部,首先要团结,要统一思想。否则,不用敌人打过来,我们自己就垮了。现在我们的首要任务,就是要挫败穆铁兵变夺权的阴谋。”

“殿下,这点我完全支持。”宪兵司令岑春暄说道,“不过现在的问题是,国防军已经控制住了北京城,想必已经在安排北方的部队进京。宪兵队,警政部,禁卫军,这些力量都已经被对方控制,我们拿什么平定兵变?再说,穆铁毕竟是执行戒严清除逆党,没有公开造反……”

“司令官此话有理,”杨永泰说道,“穆铁逆贼在国防军经营多年,盘根错节,这个兵变想必也是谋划良久,一朝发动,取的就是雷霆万钧之势。”

“穆铁敢对中华宫,对太子开火吗?”柯山皱着眉问,“我们干脆就杀出去,告诉所有的兵变官兵穆铁是叛逆,难道他们敢对太子,或者说,新皇开火?”

“大部分士兵也不太清楚太子是真是假,如果对方安排了人手,隔得远远的一枪狙击掉,谁能看得清?别人说是假冒的,几炮轰过来,你能如何?”

“就算认识太子,别人也可以说是被叛党挟持,打着解救太子的旗号,重机枪扫过去,大炮轰过去,什么都没了。”

“甚至还可能说是替身,真的已经被逆党看押或者杀害了。”

“穆铁还能找个什么年轻人,说是皇帝流落民间的私生子,动摇太子的法统。”说话的明月兰立刻被无数道惊骇的目光所包围,“甚至可以到时候污蔑说是殿下内外勾结刺杀了陛下。别忘了,皇后已经有孕在身。”

郑宇心中有数,如果自己是穆铁,日后真的会这么干。

“穆铁在国防军的威望太高了,又是镇国军校毕业生的老师,如果我们硬碰硬去对抗,恐怕陆军就真的要开火造反,北京城也就要打成一锅粥了。”杨永泰皱着眉说道,“现在外面已经是战云密布,下面几个省份好像也有点风声,更别提那几个边区了。一旦这边打起来,或者我们突围到外地调兵平叛,恐怕不但是内战,什么民族独立地方自治,全得闹起来,日本和俄国也肯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到时候,玉石俱焚万劫不复”

众人七嘴八舌,说来说去却是越说越气馁。

“人欲取之,必先予之。”郑宇一开口,众人顿时安静下来,全都眼巴巴地看着这位镇定自若的太子爷,“敌人是蓄谋已久,我们是全无防备。我们的力量分散在各处,被动了。这个时候,去拼个鱼死网破,这是无奈而行的下策。上策,还是要从敌人的心理入手。”

众人反复咀嚼着郑宇的话,若有所思。

“现在,我们和穆铁,就像在一个瓷器房里争夺房子的归属,都想把对方打出去。现在这个瓷器房是我们的,我们生怕打碎了太多瓷器,束手束脚。而对穆铁来说,瓷器虽然贵重,但如果不是自己的,那也就没什么价值,所以关键是把房子夺过来,至于瓷器,剩的多当然好,逼急了,砸碎也就碎了。瓷器碎了,我们比他心疼。这样我们总是束手束脚,对方却可以不择手段。既然如此,我们干脆把瓷器房让给他。”,

众人惊讶地对视了一眼。

“殿下,您是说……让他做皇帝,或者摄政?然后再徐徐图之?”赵秉钧皱着眉头问了一句。

“不,我的意思是,只要他以为这个国家已经是他的,就可以了。”郑宇说道,“这样,害怕打碎瓷器的就是他,而不是我们。我们反倒可以放开手脚。”

“我们要对付穆铁,首先要知道穆铁想干什么,会怎么干,这个,需要从他的心理入手。老实说,我手里一直有一个情报组织,是陛下支持我建立的,现在也没必要在藏着。他们的名字,就叫天机。”郑宇说道,“对于穆铁,天机有一些资料,陛下也有一些资料。这位元帅,是个比较偏激,欲望和野心都很大的人,而且很能忍。不过,这人有几个弱点。第一,他对于战争,尤其是争霸世界的战争,有一种疯狂的痴迷;第二,他比较自负,老觉得别人应该追随他,崇拜他,跟他一样,对手下要求很严;第三,他虽然能忍,但长期忍就忍出毛病来了。所以表面上他是个完人,其实有证据表明他有一些特殊的嗜好,比如在女色上头,他可绝非表面上那般清白。这样,他就有了一些弱点可以利用。”

“首先,是他要玩战争游戏,就需要有一个工具,换句话说,就是国家和军队。所以,他实际上也希望尽可能地少损伤国家的元气,至少是战争力量;其次,他这个人御下过严,能受得了他的,恐怕也不是那么多,尤其是很多高级军官,服从他更多是基于他的地位和影响;再次,他的一些部下,也不是那么纯粹和简单,一旦权力在望,难免也会因为分赃问题别有怀抱;最后,他的骨干手下都是些脑子被烧坏了的极端分子,一旦掌权,恐怕穆铁也不一定都能掌握得住。”

“我们要对付他,就要从他的弱点入手。”郑宇说到这里,人们已经是全神贯注在听着了,“第一步,想办法让他相信,我已经愿意把权力交给他,换取平安和国家稳定。这是人之常情,我不过是个十八岁的年轻人而已,经不得风雨。这一步就要把他稳住,争取让他放松警惕;第二步,要从内部入手,比如那些高级军官,威逼利诱,挑拨离间,终归要让他们动摇起来;.第三步……”

众人听着,心中却是越来越震惊,惊讶之余,又不由得生出一股寒意。

这个十八岁的青年,哪里像是个阅历未丰的毛头小子,简直比久经风雨的枭雄还要镇定,比老资格的政客还要狡诈几个知情人暗自揣测,恐怕皇帝真的是早有安排那个盒子,莫不是留下的锦囊妙计?

杨永泰神色平静。

这一切,本来就是他和郑宇讨论的一个纲领。

“我这个计划只是比较粗略的一个思路,具体的方案,还得各位群策群力。”郑宇讲完,气氛已经热烈了许多,众人总算感到有了一个努力的方向。

“这个第一步就不是那么容易。穆铁的眼睛太毒了。”

耿轩皱着眉头说道。

“这个问题我来解决。”郑宇话一出口,目光又刷地转了过来,“我有绝对的把握,可以让他相信我。”

“此外,我已经争取到了许帅的支持。”郑宇又抛出了一个重磅炸弹,众人顿时精神一振

“穆铁虽然貌似强大,但也有自己的弱点,只要我们仔细筹划,扬长避短,取胜并非难事。”郑宇的笑容,让众人的信心又强了几分,“第一,敌人在北京真正可靠的兵力,不过是国防军第一师和第二师,还有总参警卫旅,以及总参直属的一些特殊部队,还有重炮部队若干。皇家禁卫军对于皇室的忠诚,是在根子里的,虽然穆铁通过安插国防军军官掺了沙子,但下层官兵,包括那些从小在慈宁孤儿院长大受皇室恩惠的下级军官,不是穆铁能收买的。他现在不过是借了个名头把禁卫军看管起来,而他要全面清洗,还需要等待自己的部队进京,占据明显优势,地位和名分也稳定下来,然后才能谨慎整肃。否则激起兵变他就要危险。”,

“宪兵司令部他虽然掺了沙子,但这个军事警察部队,一向对于普通军队有优越感,又是父皇一手抓的部门,穆铁没有相当长的时间进行分化瓦解和整编,并不能真正控制这支部队。警政系统,一直忠于父亲,机动警察方面陛下和我早有安排,所以已经有一部分力量在海军的帮助下稳住了阵脚。这支部队野战能力也许有限,但对北京市内的环境很熟悉,巷战能力还是可以期待的。虽然人数并不多,但只要我们计划好,还是可以发挥很大的作用。”

“海军陆战队,我想大家也知道,海军方面在北京的力量一向少而精,不过最近因为动员,海军陆战队,有不少动员兵在京畿附近受训,尤其是天津陆战队只要把通州和天津方面的力量运动过来,就可以和禁卫军建立联系这些部队我们只要能掌握一半,已经可以和穆铁对上了。”

“第二,穆铁这人隐忍几十年,但骨子里恐怕脱不出暴发户心态,一旦上位很可能得意忘形。我们只要让他志得意满,再抓住他调动的进京部队还没开进来的空档,在下面把工作做足,然后一举发动,机会很大;”

“第三,国防军的激进分子基本上以中下级军官为主,这些人思想激进而狂热。但广大的基层士兵,对于父皇的尊崇我是有信心的。得民心者得天下,父亲为下层老百姓确实做了很多实事,民心仍在,国战在即穆铁不敢公然篡逆;”

“第四,只要我们……争取军心……”

随着郑宇一条一条分析下来,众人的眼睛都亮了。确实是这样,穆铁的发动,主要还是一个出其不意占了先手。但他的根基还不牢固。先皇做的很多安排,实际上隐隐都是针对他可能的乱来,现在,他要把北方的国防军部队调进来,还要对现有兵力进行整肃,以确保自己占据京畿兵力上的绝对优势,这都需要时间。

这个时间上的空档就是关键。

“这个计划,有几点需要特别关注:第一,是如何让穆铁确信大权到手,但又不能真的让他掌握了大权,一旦他的权力稳固下来,再想动就难了,尤其是他正在调动部队进京。因此,一方面是前边的一系列安排,另一方面还需要把握行动的时间;第二,是联络问题,现在中南海对外联络,只有个别秘密频段可以收发电报,对于大部分的力量,无论是政府,地方,还是外地驻军,都缺乏有效的联络手段;”

“第三,是武装力量。这个时候,其实比的就是谁枪杆子硬,京城就这些武装力量,现在穆铁占了绝对优势。我们需要把可能掌握的部队抓过来,还不能惊动他;第四,穆铁部队的内部,父亲也是有安排的,但是现在联络不上无法配合。”

“第五,大义名分。穆铁现在已经开始宣传,他除了要平叛还要解决国家这些年的一些问题,这些对底层军人的蛊惑力我们也不能低估。尤其是在宪兵队,警察署,禁卫军这些正在整肃的部队,如果给他太多时间,事情就越来越危险,越来越麻烦。但对于已经被煽动起来的部队,如何转移他们的视线,或者戳破穆铁的谎言,这是个首要问题。”

“第六,是宣传问题。穆铁有个死穴,就是名不正言不顺。陛下刚出意外,他就发动兵变,无论如何难逃谋逆的嫌疑。只要掌握住一部分部队,抓住机会揭穿他的逆贼面目,光弑君谋逆的罪名,已经够他手忙脚乱了。”

“我们时间很紧,必须抓紧议个章程出来。”郑宇双眼放光,“各位同志,我们这个团体,要成为国家的主人,主宰国家的命运,解救人民于水火,就看今天的了。”

“未来二十四个小时,就要决定这个国家的命运我们这个民族,正处于黎明的分野,到底是走向光明,还是沦落黑暗,乃至跌入无底深渊,就在这二十四小时里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同志们,干吧”

这一刻的郑宇,戴上眼镜,包上围巾,俨然就是北平地下党的领导人,准备在反动派的心脏给与敌人重重的一击。

第八十六章 铁血时代!

第八十六章铁血时代!

长长的钢铁车队,轰鸣着驶过长安街。

街道两侧,全副武装的国防军部队戒备森严,运送作战物资的马车与运送人员的卡车穿梭不断,四面隐隐传来枪声。

车队所到之处,所有的军人都肃立敬礼,向自己的最高统帅献上忠诚与敬意。

装甲汽车里,穆铁闭目养神,仿佛对周围的一切,对于这个帝国心脏如何地改换新颜迎接这位新的最高统治者,毫无兴趣。

二十分钟后。

陆军总参谋部大楼的门前,精锐的青年军官们,带着对领袖的无比敬仰,排成了凯旋的方阵。

穆铁负手而立,站在总参谋大楼入口高高的阶梯之上,俯视着这些军人,看到了他们的跃跃欲试与狂热的忠贞。

他目光深沉地看向了那座岳飞雕塑,大步走了过去。军人们整齐地让开一条通路,看着这位领袖,来到岳飞像面前,走上台阶,来到最高处,与岳飞并肩而立。

穆铁静静地与岳飞对视着,肃立,敬礼,如同出征归来,向主帅交令的将军。

全场的国防军军官,看着这位无敌的统帅,仿佛与身旁的那尊雕像渐渐合而为一,眼中闪烁着激动与喜悦的泪光。

穆铁环视四周,负手而立,缓缓开口:“民族的战士们今天,在这个必将载入史册的日子,你们,已经创造了历史”

风,在长街之上刮过,肃然,默然。

军旗猎猎,每个军人的心就如同旷野中被春风吹拂的野火,猛烈地燃烧着,肆意地放射着光和热。

“我们这个国家,我们这个民族,千年以降饱经风霜,文明的存亡绝续几经生死考验。这一次,内外敌人突如其来的阴谋,再一次把这个民族推到了风口浪尖。而我,你们的元帅,这个国家的保护者和缔造者,现在终于可以无比骄傲而自豪地对你们宣布,我们—我,以及你们,再一次挽救了这个国家,这个民族我们,让这个国家再次回到了他正确的轨道之上我们,从死亡的悬崖上挽救了祖国”

在场的军人醺然如醉,一种豪迈和壮烈在人们的心中激荡着,回响着。那些屈辱,那些不甘,那些阴郁,在这一刻,仿佛眼光下的新雪,消融,逝去。

“这一刻我终于可以在这阳光之下,面对着你们,喊出你们的名字:铁卫军我的铁卫军这个国家的铁卫军如同钢铁一般,守卫着这个国家的铁卫军”

诸多青年军官的眼中,都流下了激动的泪水。甚至不少原本不知情的军官,逐渐流露出了恍然之色,在周遭气氛的感染之下,脸上也渐渐浮现出了激动的晕红。

“我曾经告诉你们,我们的敌人,无处不在;我们的国家,危机四伏;我们的民族,危如累卵;我们的未来,危险莫测这一切,在这一天,得到了证明。潜伏在我们内部的敌人,终于露出了狰狞的面目,残忍地杀害了我的导师,你们伟大的皇帝陛下。敌人的阴险与狡诈,甚至超过了我的想象;而敌人的图谋之大,也直接威胁到了这个国家的存亡”

“可是,我们行动起来了我的铁卫军,你们仅仅用了四个小时,就闪电一般地挫败了敌人的奸谋,让这场巨大的阴谋胎死腹中。你们,是这个国家的英雄”穆铁再度敬礼,凛然四顾,“我感谢你们,我的铁卫军,我的国防军从今天开始,你们就将成为这个国家真正的守护者,主宰这个国家事实证明,在这个危险的时代,只有你们才能保护我们脆弱的国家,只有你们才能守护这里的人民”

军人们的脸上,浮现出了沉醉与狂热。他们目光炯炯地看着这位元帅,仿佛看到了他们这个团体,和他们自己,那无比光明的未来。

“这个帝国,曾经凝聚了我和老师的心血,也凝结了无数**同志的血汗。他是华夏复兴的先声,是我们这个民族历经苦难之后发出的怒吼,是我们这个曾经无比辉煌灿烂的文明复兴的希望。可是,由于某些政策的不当,由于政府内部的一些权力斗争,由于很多**同志的腐化堕落,我们民族复兴的希望正在泯灭,理想和信念的火花即将让位于千年不变的腐化与安逸这个民族,正在重蹈覆辙,回到几千年来一再重复的老路”,

“这不是我理想中的国家。”穆铁的声音,在长街之上反复回荡,仿佛滚滚的春雷,“我相信,这也同样不是你们理想中的国家我们是军人,我们是这个国家的保护者,我们也同样是这个国家的一员当这个国家走上了歧途,当我们民族的希望之火逐渐熄灭,当这个民族跳动着的脉搏逐渐沉寂,我们,必须要站出来我们,责无旁贷”

“有人说,军人不能干政。”穆铁冷冷地说道,“可我要说,军人要做的不是干政,而是执政因为军人本身就是最有效的政治家事实胜于雄辩,今天发生的一切已经证明,只有我们,英雄的国防军,才能够稳定这个国家,保护这个国家,才能统帅这个民族”

“军人们我的国防军我的铁卫军凯歌的序篇已经奏响,这个国家即将掌握在我们的手中当我们消灭了我们内部的敌人,当我们彻底清洗了这具躯体身上的病变,这个沉疴已久的病人就会坚强地挺起胸膛,对着这个世界发出怒吼”穆铁伸出右手,握紧了拳头,“可这一切,只是开始,远远不是终结大时代正在拉开序幕,英雄的史诗即将进入新的篇章,这是属于我们的篇章,属于最爱国,最热血,最有组织,最有纪律,最最富有理想和激情的国防军”

“军人们我忠诚,无畏,正直而无私的铁卫军在我们面前,是一条崎岖险峻,而前景无比光明的道路国家的未来,民族的未来,就在我们的手中,我们的脚下”穆铁的背着手,双脚分开,立于岳飞身侧,凛然的目光扫视着脚下的钢铁方阵,声音冷厉而威严,“我要求你们答应我,如果我们中的同志,也许是我,也许是别人,在这条路上献出了自己的生命,请剩下的同志,能够把我们的尸体,用我们神圣的军旗包裹起来,送到国防军的墓地,和我们的战友长眠在一起”

“告诉你们的领袖,你们能不能做到”

“我们,能够做到”

军人们的吼声,如裂空的闪电,似翻滚的蛟龙,传向四面八方。

“我的勇士们你们是否已经听见,四面八方的战鼓与号角?”穆铁目光炯炯地看着北方的天际,“那是战争的信号隐藏在我们内部的敌人,正试图用阴谋和金钱来腐化我们的人民,甚至我们英勇无畏的军人;北方和东方的敌对民族,正试图毁灭我们的文明,奴役我们的人民;远方的列强,也在时刻窥伺这片富饶肥沃的土地。我们的民族,已经处在最最危急的时刻在这一刻,国家,需要一支强大的力量,在一个强有力的意志之下,把全体国民组织起来,凝聚起来。身为国防军,我们义不容辞”

“我始终相信,我们这个民族,我们这个时代,需要一个人这个人,要有钢铁一般的意志,雷霆一般的手段,海洋一般的胸怀,泰山一般的力量这个人,要忠于他的国家和民族,奉献出自己的一切精力和信仰这个人,需要有无比坚韧的意志,无比强悍的心,他能够,而且愿意接受国家和人民赋予他的责任,对这个时代,这个历史,担负起最高领袖的责任他将用强悍的身躯,把他的敌人碾成灰土”

“在这一天,历史选择了我国民选择了我这个时代选择了我”穆铁伸出了双手,向着天空,仿佛要拥抱从天而降的神谕,“我已经听到了上天的启示,听到了华夏先祖的启示属于陛下的时代已经结束,属于我的时代即将开始这是我的时代,也是你们,我的国防军,我的铁卫军的时代”

“准备吧,我的同志,我的国防军”穆铁恢复了负手而立的姿势,目光冷峻地扫过一个个年轻而狂热的面孔,“战争已经开始了你们,要向我们的敌人显示我们的威力,让他们明白,只有国防军才是这个国家真正强有力的力量,是这个国家真正的希望让那些阻拦历史前进的人清楚,正义与真理,属于光荣的国防军,属于你们的领袖”

所有的军人们,在这一刻,都感到一股壮烈与豪迈如同火山喷发一般不可抑制,所有人都抬起了右手,狂热而整齐地怒吼了起来:“领袖万岁领袖万岁”

在他们的视线中,只剩下了这位战神一般的领袖,连他身旁气宇轩昂的岳飞,也在这一刻,成为了这个人的陪衬,黯然失色。

第八十七章 钢铁蓝

第八十七章钢铁蓝图

车队隆隆驶向中华宫。

“老师不愧是这个民族最伟大的军政天才。”前座之上,丁忠宇暗自感慨,“平均地权,没收土豪劣绅的非法所得,大工业通过赎买把私人的股份都买回来,全面国有,轻工业公私合营,立法限制企业最高利润率,其余所得全部上缴国家,各行业组建协调委员会,在国家工业部门的指导下,以严密的计划来协调一切行业的原料供应和生产,这样就可以从根本上解决国家发展的瓶颈,打破供需失衡的死循环。”

“只有皇汉民族才有资格统帅亚洲各民族抵抗白人殖民者。那些贪婪无厌的欧洲人,根本就是这个世界的害虫。对了,还有日本人,这个种族太危险,又在我帝国卧榻之侧,一定要被彻底消灭。”丁忠宇默默地想着,“欧美之人中,最为可鄙的其实是犹太人。这些犹太佬贪婪狡诈,就像细菌一样无孔不入。陛下引这些人为臂助实在是失策。现在我们的国家被这些犹太奸商搞得乌烟瘴气,这些人哪里有什么道德可言现在不少人居然还归化为帝国国民,堂而皇之地顶着大中华帝国公民的帽子在我帝国巧取豪夺。这些人必须被清理掉。如果保留,他们会不断腐蚀我们健康的精神和肉体,把煌煌大汉变成这帮犹太臭虫思想和金钱上的奴隶。”

“其实老师的思想,我觉得恐怕比已经说出来的还要深远。”丁忠宇深深吸了口气,心中满是钦佩,“私人资本最终肯定要取消,资本家变成公务员,一切都由国家统起来,这才是效率最高的做法。用军事化的组织来管理一切社会活动,把这个民族被阉割掉的尚武精神,组织性和纪律性挖掘出来。如果说现在的整个世界是战国时代群雄逐鹿,那帝国就要用这个现代版的商鞅变法,把整个国家率先严密地组织起来,挖掘出全部的力量为战争服务。”

“军队才是这个国家最有效的组织者。我们,而不是那些腐化而软弱的官僚,才能统帅这个钢铁帝国走向辉煌”丁忠宇的眼中闪烁着痴迷的光芒,“欧洲列强的矛盾正在激化,英德两大阵营正在成形。等我们打赢这一场亚洲战争,顺势向乌拉尔山推过去,俄国人就是我们和德国之间的一盘菜,德国是只承认强者的,到时候中德联盟,再加上奥匈和意大利,我们就有资本挑战英法,顺手把俄国人干脆灭掉。土耳其只是徒有其表,美国耽于安乐,又远在大洋彼岸,整个亚洲都是我们的囊中之物”

想到帝国未来达成民族铁血主义的举国体制,在领袖的坚强意志之下,以不可阻挡的姿态君临世界,丁忠宇的眼睛越来越亮,坐姿越发笔挺如剑。

后座之上,穆铁双眼微闭,心中却也同样是翻江倒海。

“那个孩子,折腾不起什么风浪。”穆铁默默地思考着,整个人散发出一股奇特的光彩,仿佛脸上的皱纹都浅了几分,“不过是个温室里的花朵,懂事起就跟了老师,养尊处优,没经历过我们当年的血雨腥风,充其量也就能玩点权术罢了。可那种冷酷无情的心性,大开大合的枭雄气度,一往无前的勇气,可不是上几堂课听老师讲讲故事就能学到手的。”

“你好色,还挺喜欢玩那些酸酸的恋爱游戏,那我就由得你。”穆铁的嘴角微微翘起,“这个女人在手,我看你还能翻出天去?以后这个俄国妞的身份可是着妙棋。要是给国民好好宣传宣传……只要你乖乖听话,别说俄国妞,日本妞高丽妞美国妞英国妞黑美人印度妞,我都给你搞来,让你小子也好好享享福,体验一下什么叫生活……倒便宜了你小子。”

“现在还不能动他。”穆铁暗自叹了口气,有些惋惜,“小凡是认真的。他教了那个孩子那么多年,想必也灌输了不少他那些幼稚可笑的想法。老师怎么也就眼睁睁地看着他把这个继承人引入歧途?就算是挡箭牌,终归也是个太子,怎么可以去碰触那些歪理邪说……”,

“只要不撕破脸,还是留着小孩子。这个时候,国家内部矛盾重重,外面群狼环伺,还得留着这个汉献帝。”穆铁暗自下了决断,“先名正言顺地颁布戒严令,获得皇室大义,再当大本营统帅,只要我带领国家打赢了这场国战,威望就不会低于老师了。国战嘛,皇家禁卫军作为第一武力,又是谋害皇帝的逆军,就给他们一个上阵杀敌洗刷耻辱的机会,统统派到最前线,这些隐患也就自然化解了。老师那些死忠羽翼是一定要逐渐剪除的,不过现在还不能太过分,省得兔死狐悲。先尽快稳定住内部,等国战一开始,以战争的名义一切都可以从权。到了打完仗,这些人都是砧板上的鱼肉。小皇帝没了禁卫军,也就是个橡皮图章的料。要是他够聪明,多活几年也不是不可以考虑。”

“老师啊老师,你自己说的,做的,都是充满了矛盾。这个国家,又怎能不被你搞成四不像?既然做了皇帝,搞了帝国,还弄什么政党政治,国会参议会,搞什么多党政治,舆论监督。明明有这么好的基础,不建立一切以军事为核心的举国体制,建立现代的大秦帝国,真是白白浪费了时间”他在心中大大地摇着头,“二十五年前就该一口气打到北京统一全国。什么培养人才,储备干部,凝聚力量,避免在胜利之后分崩离析,产生新军阀,什么要让满清横征暴敛发展军备,让他们丧尽人心……真是迂腐至极。”

“先把权力稳固下来,再打赢这场国战,我就是绝对的民族第一人。”穆铁的脸上又隐隐放出光来,“到时候,就可以对整个国家进行全面的清理改造,按照我真正的蓝图塑造一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强大帝国。纵横七大洋,征服世界岛,这是何等壮阔的史诗……”

“我的蓝图,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这么多年,即使是小丁他们这些人也只是看到了冰山的一角,只是区区一个民族铁血主义初级阶段。等到三年过渡期一过,就可以着手发展到中级乃至高级阶段,想一想就让人爆血管。”穆铁深深吸了口气,“可惜饭要一口一口地吃,即使是他们这些人,接受起来也还需要时间,需要一步步地持续教育他们,逐渐淘汰掉跟不上形势的落伍者,吸收更加纯粹的新血,不断纯化这个团体的思想,保持思想上的绝对统一民族铁血主义的伟大蓝图,在我的有生之年是一定要实现的”

“和那个伟大的蓝图相比,现在的军事政策简直是自找麻烦。军队需要靠高工资来吸引人才吗?关键是荣誉感,特权和地位。只要对军队全面洗脑,每天进行自我反省,思想政治工作扎实到位,打造一支绝对服从的铁军,给他们一个广阔的舞台施展手脚,这就足够了”穆铁在心中暗自摇头,“看一看国防军,多少青年军官愿意为了民族铁血主义的伟大事业赴汤蹈火只要给他们地位,特权,让他们掌握住国家,给他们仗打,给他们勋章和荣誉,把未来征服下来的土地许诺给他们,这些同志就可以为民族战斗到死”

穆铁默默地想着,隐隐体会到了那种天地尽在掌握,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的奇妙感觉,整个人熏然如醉。

“民族政策一塌糊涂。既然是承袭皇汉正统,自然要强迫那些蛮夷与汉族通婚混居,严禁本民族继续通婚聚居,彻底取消汉语外的一切语言,不服从的一律送集中营。尤其是那帮满清大辫子……十年苦役十年工资减半,太轻了。这些年,这些人贡献的产值还真不少,原本倒是小看了这些遛鸟的废柴。”穆铁暗自下了决心,“两百年的殖民统治,阉割我中华文明的罪孽,嘉定三屠扬州十日,哪里是区区二十年还得清的这些人,祖祖辈辈都必须在劳动营里赎罪算我给他们留点希望,干满五代人好了。真是便宜这帮野猪皮了。”

“经济政策纯粹隔靴搔痒。搞什么市场化?搞什么财团财阀?抄袭欧美玩滥了的那一套玩意,我们又怎么可能快速反超?工业化,本来就该是国家主导的统制经济,无非是统一计划,大兴土木,促进城市化,带动重化工业发展。政权稳固下来,就应该立法在前刺刀在后,农民的粮食除了口粮以外全部上收,城镇居民统一采取限量供应,多余的粮食全部出口换外汇,购买机器设备。”,

“饿死点人没关系,体质弱的正好淘汰,这才是改造国民体质优化我大汉民族的王道”穆铁默默地想着,“对了,那些各种遗传病人先天聋哑人盲人癫痫病之类,必须强制起来集中管制,绝不容许他们玷污民族的血脉将来打下远东,把这些人扔到北冰洋的小岛自生自灭就好。中华民族作为最优秀的民族,决不容许这些畸形的弱者存在。”

“纸币早晚要取消。工人根本没必要发什么工资,直接统一发放一切生活必需品就好了。没了纸币,也不用为什么通货膨胀发愁,更不用担心什么经济萧条,一切都由政府管起来关键是效率,是快速提升产量,是尽快发展起超越欧美的军工产业现在已经有了一些自建工业的能力,只要和德国人搞好关系,以后就可以大规模批量复制重工业”

“农业的改造太缓慢了。这些无聊的小农经济占用了太多劳动力。这本来应该是战士,是工人”穆铁在心中深深地叹息,想着老师这些年总是瞻前顾后,当了皇帝都不能大刀阔斧,心中很是不满,“面朝黄土背朝天,独门独户的小家庭经营,满足于五亩地一头牛的田园牧歌生活,根本还是几千年来自然经济那一套,还是那些愚昧落后自由散漫的小农,又怎么可能承担起征服世界的重任”

“大工业时代,工厂也好军队也好政府也好,需要的都是高度组织纪律性的人才,一切都要如同军队一样高效小农经济必须废除,这些劳动力必须解放出来。拖拉机收割机已经可以量产,飞艇可以播撒农药,硝酸铵平时供化肥,战时供炸药,正可以大规模推广。华北东北西北和远东的大平原,正适合大规模的机械化农业”穆铁的眼中似乎要放出光来,“土地收归国有,全部改为农场经营,农民一律作为农场工人,军事化管理,产量考核,配合劳动营的劳动竞赛制度,让他们为了温饱而努力工作才是王道。既然妇女早就放了足,以后搞了机械化农场,所有小孩子都在幼儿园寄宿,女人全部做农场劳力这个钢铁帝国,不能容忍懒人所有人,都必须为了国家为了民族贡献自己的一切光和热”

“教育体制简直是纯粹的浪费。早就该取消那些什么美术艺术哲学之类的无聊课程,学的越多,注意力越分散,无谓消耗的精力就越多。什么是教育的任务?无非是培养战士和劳动者,再就是少数精英学校培养上层的管理人才。从小学开始普及技术课程,全民普及农业技术和各项工业服务业技能,根据国家的需要批量生产各类人才,一切都以军事运筹学来规划,以大工业流水线的模式来进行什么治大国如烹小鲜,什么历史发展的必然规律,没有这样敢与天地斗一斗的气魄,还谈什么改变历史”

“思想控制必须加强。现在这个国家杂音太多了,老师啊老师,你老是说什么包容,可你难道就不明白,这个国家的特点就是内斗?”穆铁在心中长长地叹息了一生,“事实证明,包容的结果就是被视为软弱,而这个国家需要的只能是最强者只要这个国家只剩下一个声音,举国一致万众一心,又有什么困难战胜不了?一个民族,一个国家,一个领袖,这句话,其实最适合我们这个民族”

“国战在即,现在就是进行广泛的思想动员的最好时机,一定要让民族铁血主义借着这场国战成为全民族统一的信仰。”穆铁暗暗下定了决心,“之前老师盯的太紧,铁卫军只能缓慢地对绝对可靠的候选人进行长时间的渗透,思想的传播太缓慢,太小心。整个部队,真正拥有牢固信仰的军人还是太少了,其他人最多也就是民族主义上头激进一点,军人的优越感和使命感更强一些。下一步,就要着手从上到下的全面宣传,每天三操两讲,把民族铁血主义灌输给整个军队,整个国家。国防部安排下来的那些政治教导员得好好甄别一下,这些橘色,在未来的民族铁血主义蓝图中太重要了。”,

“这些措施,都要一步步地推进,还不能一下子全盘推出来。”穆铁看着窗外的场景,在心中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这里的人民还太软弱,太愚昧,即使是这些军人,也并不能完全理解民族铁血主义真正的精髓和远大目标,他们现在想的更多还是一切以战争为中心带来的荣誉感和优越感,是对社会现实不满而产生的改造世界的使命感。如果一下子把整个蓝图摆出来,也许会吓坏很多人。”

“老师还是太过谨小慎微。这个民族沉沦至今,不彻底动一次手术,谈什么复兴华夏就靠着现在这个土不土洋不洋的政府?靠这些个油光水滑的政客?痴人说梦”穆铁穆铁想着想着,忍不住就摇了摇头,“国战临头,一会卡军费,一会搞求和,天天争来争去,喊的都是大义凛然,干的全是男盗女娼靠这些泥糊不上墙的货,十年之后就是第二个满清”

“老师不在了,小凡是铁了心扶着那个狗屁太子,他以为他还能活几年?那是个什么玩意,也想来继承我们的中华大帝国?再过几年,我们也老了,这个国家还不就成了笑柄”穆铁默默地想着,“现在能挽救这个国家的只有我。如果我不能掌握住这个国家,那一切就都完了军人不能干政,这是何等的扯淡这个国家不掌握在最强有力的人手里,不由这些最爱国,最有组织,最有纪律,最讲究服从的团体来掌握,又谈什么铁血强国谈什么征服世界建立大汉天朝”

“我的意志,必须就是国家的意志,民族的意志。”穆铁的眼中渐渐放出光来,“我代表着国家的未来,我才是民族的救星四亿五千万人,只有团结在一个钢铁的意志之下,令行禁止,所有活动完全军事化,管理彻底军队化,一切资源都要为军事服务,只有这样一个伟大的体制,才能最快的速度强大起来,才能在我有生之年征服整个世界”

“白人的那些古董陆军,除了德军算是强军,那些守旧的法国人,玻璃下巴的英国人,满脑子做生意的美国人,怎么可能是我中华大帝国民族铁血主义强大陆海军的对手海军就算差一些,大不了统统造潜艇几百艘潜艇撒出去,我就不信干不倒英国佬对,我们的飞机虽然还是标准废柴,但好好攻攻关,五年之内搞出真正的飞行利器,造个几十万架,或者大规模上飞艇,直接把敌人炸回石器时代那些腐朽堕落的欧美国家,玩着可笑的民主游戏,又怎么可能是这样一个钢铁帝国的对手”

丁忠宇通过后视镜,看着自己这位老师,看着对方不顾疲惫和悲伤,操劳国事,一心稳定国家,连闭目养神小憩一下都还在思考国家的未来,心中不由得一酸。

第八十八章 说影帝谁是影帝

第八十八章

说影帝谁是影帝

二十分钟后,穆铁率领着铁一师一团一营,连带着原本负责中华宫西方警戒的总参警卫旅的两个营开进了中华宫,沿途的内卫部队和禁卫军似乎得到了命令,已经收缩了进去。

车队停住了。对面是海军陆战队特战二营的部队,拦在御书房前方的通路上。

国防军第一师第一团一营营长李强下了车,怒喝道:“这是戒严司令部穆铁司令官的车队,前来拜见太子殿下。”

“海军总参谋长许凡元帅命令我们保护太子殿下,任何部队不得进入。”对面身着浅蓝sè军装的海军陆战队少校平静地说,“如果元帅要觐见,请元帅自己进去。其他人一律不准跟随。”

“让开道路。”穆铁的亲信,铁一师参谋长梁永晋拉开舱mén,走出装甲汽车,几个贴身警卫赶忙用身体保护住他,“戒严总司令就在车队里,出什么问题,我负责。”

“海军总参谋部海军陆战队训练总监,海军中将邓铁辉。奉许凡元帅命令,保护太子的安全。”一个身材魁梧,面容如铁,挂着中将肩章的海军陆战队军官从后面走了过来,立正敬礼。梁永晋目光一凝。

“你要阻拦我?”冷厉的声音从队伍中传出,在队伍的中间,穆铁在护卫的簇拥之下走出装甲汽车,恶狠狠地盯着对面。

“许凡元帅的命令我必须执行。”

“如果你们阻止我觐见太子殿下,”穆铁冷冷地喊道,“我只能认为,你们涉嫌绑架太子,必须把你们消灭!”

特战二营的装甲汽车,已经轰隆隆地发动起来,机枪塔对准了对面,机枪掩体里,重机枪的保险已经打开,弹yào手捧着弹链。远处建筑物上,微不可察地闪了闪光。在更远处,负责中华宫守卫的特卫二营也沉默地做好了战斗准备。国防军方面,乘车步兵就地卧倒布防,轻机枪在瞬间架好,几个护卫扯着穆铁找装甲汽车的掩护。

“让铁叔进来。”

一个年轻的声音传来,身穿陆海军大元帅礼服的郑宇在警卫部队的簇拥下从后面走了过来。在这一刻,青年的整个步伐,俨然与周围的环境浑然一体,让每一个看到他的人,都不由得产生一种míluàn的感觉,很心疼,很同情,很怜悯。这个青年,此刻散发出来的气息,汇合成两个字:“心碎”。

“铁叔是我的长辈,是国家柱石。”郑宇扫视了一下在场的众人,“现在国事多艰,你们不要疑神疑鬼。”

海军陆战队员闻言,默默地让开了通路,也放松了戒备。国防军的部队,也放下枪口,挂上了保险。

郑宇在部队的簇拥下来到穆铁的面前。

穆铁打量着对面的青年。

这个孩子,明显长大了,冷眼一看已经是个成年人。脸上多了沧桑,也有了几分历练的风霜。穆铁的心中一动,想着这人xiǎoxiǎo年纪,被打发出去周游世界,和一帮子欧美人jīng周旋,又在西伯利亚和国内经历了几次刺杀,在国内各个势力之间游走,一步步把这个huā瓶皇储硬是演绎成了实打实的正统继承人,穆铁猛地一惊。

这个孩子,真的只是一个养于深宫的银样蜡枪头?

他盯着对面这个突然间似乎和记忆中有了很大不同的青年,看着对方红红的眼圈,体会着对方脸上那种虽然加以掩饰,却依然可以察觉到的悲伤茫然以及恐惧,心中也在对这些情况进行着冷静而缜密的分析判断。他的目光,落在对方lù在袖子外面的那双手上,不知道是错觉还是什么,他总觉得那双手在微微颤抖。

穆铁的脸上满是掩饰不住的悲愤,一开口,那股悲痛就是扑面而来:“xiǎo宇,铁叔对不起你。没有保护好老师和师母。因为事出突然,逆党又肯定是谋定后动,幸亏在陛下刚刚去世的时候,我正好去西山汇报情况,才得以控制住消息外泄,果断控制了局势!要再晚一点,恐怕逆党就要发动了!”

穆铁吸了口气,缓缓说道:“我已经抓住了幕后的凶手,总情局一处处长肖枫,他已经jiāo代了情况!现在国防军正在全城搜捕逆党,你放心,这一次绝对不会让一个逆贼逃脱!挖地三尺,也要把这些人渣全部找出来!”,

郑宇看着这位陆军元帅,嘴角微动,沉默半晌,终于有些艰难地开口问道:“铁叔,你也看到了,中华宫戒备森严,逆党是很难打进来的。既然铁叔已经控制住了局势,我看中华宫外面的部队也可以撤了吧。”

“这怎么行!”穆铁断然拒绝,回头怒喝一声,“李强!你们留在中华宫!记住,你们要在中华宫内贴身保护好太子殿下!要和海军和内卫部队配合好,寸步不离!出了任何问题,我要你脑袋!”

他随即又对郑宇诚恳地说道:“xiǎo宇,老师被禁卫军刺杀,甚至总情局也牵涉进去,到底敌人在皇室身边渗透了多少力量,实在是不好揣测。我这次把铁一师一团一营派给你,这些人的忠诚是绝对可以依赖的,你放心使用!这支部队,我就jiāo给你了!”

郑宇的脸sè微微有些涨红,却终于强行压制了下来。

他盯着穆铁,勉强笑了笑,缓缓说道:“既然您舍得,我有什么不愿意的。铁叔,外面的事情就jiāo给您去处理了,您要和海军的许帅,刘总理配合好。国战在即,国家现在又出了这样的事情,国家元气能保留一分是一分。”

穆铁点了点头:“xiǎo宇,你说的很对。现在情况很复杂,敌人很可能和外边的力量有勾结,我们内部牵扯进去的力量也很多,敌人的布局到底有多大,乃至地方上和北方的部队到底是什么布置,都是很值得担忧的事情……我做这个戒严司令官,就是要把局势安定住,不给这些人有可乘之机。派部队过来,也是要保护你的绝对安全,你不要多心。”

他沉沉地叹了口气:“老师就你一个孩子,你如果出了什么意外,这个国家怎么办?我死后怎么见老师和师母?别人怎么说我我不管,你心里不要怪叔多事。这个时候,再谨慎都是不为过的。”

郑宇沉默片刻,lù出了笑意,点了点头。

穆铁看了看他,从容地说道:“xiǎo宇,根据帝国宪法,你自动成为国家元首,现在你就是皇帝了。不过,你还是太年轻,光靠你一个人,大家还是不放心,国事多艰啊……这国家来得不容易,我们都得谨慎。以国防军看来,国家现在需要有一个声音出来,人心才好安定。你的长辈就剩下我和xiǎo凡,你挑一个吧,我俩是兄弟,谁干都一样。”

“铁叔,这事情,咱们还是从长计议,等局势稳定下来,和刘相他们一起商量,这事抛开内阁也不合适。”郑宇和对方对视着,手又开始微微的颤抖,“现在最要紧的还是戒严,把潜藏的敌人找出来,查出幕后的yīn谋,消除隐患。这次如果没有您那么快地行动起来,恐怕国家真的luàn了。您这个戒严司令得做好。我马上下诏,正式宣布国家进入紧急状态,京都地区的一切陆军部队由戒严司令部全权调动,外地的部队原地驻防!您看怎么样?”

郑宇看到穆铁的脸sè有点不虞,略一思索,又补充道:“在戒严期间,国家行政事宜也需要统一安排,就暂时委托戒严司令部统一代行处理,我来盖印就是了。此外,戒严司令部统一协调总情局和警政部对父皇被刺案件的调查审讯。”

穆铁总算点了点头,目光也柔和了些许,却依然沉着脸。

“戒严司令部,毕竟只是临时编制。”半晌之后,一直到郑宇有些隐隐的惶huò,穆铁才开口说道,“国家现在动dàng不安,各地和中央各部,乃至境外的革命党,日俄这样的帝国,英法德美列强,都在盯着我们这个中枢。如果不能名正言顺,中枢威权就要受到挑战,恐怕很多人会跳出来对着中央发动逆谋。”

“那以您的意见……”

“国战在即,国家又是动dàng不安,既然国家要启动大本营体制,终归要有个大本营的统帅。”穆铁沉声说道,“xiǎo宇,你还太年轻,虽然从身份来说,帝国皇帝做这个统帅最合适,但要是现在让你做了,让国民怎么看我们这个政fǔ?十八岁的青年指挥这样危险的国战,国民能有信心吗?部队怎么能有士气?英国这样的盟国怎么看?其他列强会不会生出野心?xiǎo宇,不是我有什么sī心,实在是国事多艰,终归要以大局为重。”,

郑宇的脸,一下子涨红了。他看着这位元帅,似乎难以相信对方居然如此得寸进尺。

“xiǎo宇,现在战争随时可能爆发,我们没有太多时间。”穆铁轻叹一声,一脸的诚恳,“陆军对我这个人还是认可的。至于海军,我和许帅也有过沟通,他对于这个基本上是支持的。当然,你也可以和他商量一下。总之,我的意思,这一次国战,陆战为主,现在陛下突然离世,我在指挥战争上头更合适一些,我自我推荐一下,希望担起这个担子。当然,要是你选择xiǎo凡,我给他当副手也没问题。一切以大局为重,我个人的sī利倒是无所谓。”

郑宇的脸sè,一点点地变得苍白,似乎被陆海军达成默契这一事实,摧毁了最后的一点幻想。

穆铁心中突然有些不忍,他缓和了一下语气,对着郑宇说道:“xiǎo宇,现在情况还不明朗,外面的事情很多,也很重要。我马上要回总参布置事情,还要斟酌一下怎么对地方上,还有北面的三个方面军讲这个情况,如何和各国外jiāo使团沟通,还要防着敌人的间谍网把消息发回去,敌人突然进攻……”

郑宇却只是铁青着脸,咬着牙,没有答话。

穆铁盯着他看了一会,突然平静地说道:“xiǎo宇,岑chūn暄和赵秉钧渎职,这两个人,我是要带走的。”

郑宇脸sè一变:“铁叔,这两个人都是父亲的亲信,一向忠勤可靠!父亲尸骨未寒,您现在就对他们下手,不怕天下人寒心吗?”

穆铁一怔,再看向郑宇的目光就越发yīn冷:“xiǎo宇,现在粉碎逆党的yīn谋才是关键。你放心,国防军一向讲究证据,再说还有总情局在嘛,总情局是老师一手缔造,你还不放心?”

他冷笑了一声:“现在涉嫌谋刺陛下的秦光和肖枫都已经被抓捕,他们的同党已经被查办,总情局的忠诚你可以信任。”

郑宇的脸sè微微发白,似乎在强行抑制着什么。

穆铁盯着他,又缓缓说道:“xiǎo宇,现在外面很危险。有些人,你照顾不过来的,我已经替你照顾了。好像你有个很要好的nv孩子叫索菲亚?放心吧,我已经派人把她送到安全的地方了。”

郑宇浑身剧烈地一震,难以置信地看向对方。

“铁叔,”他强压心中的恐惧与愤怒,一字一板地说道,“多谢您考虑得周全!我一直很担心她,您看是不是把她送到中华宫?”

穆铁摇了摇头,很认真地说道:“xiǎo宇,那个nv孩子好像受了惊吓,而且出了点事情,现在已经送到医院了,现在送来还真不方便。要不我带你去医院看看她?”

郑宇脸sè惨白地看着穆铁。

穆铁目光幽深。

“xiǎo宇,这个国家,是我和老师,还有xiǎo凡,带着大家一手缔造的。”穆铁轻轻叹息了一声,“为了这个国家,我可以做任何事情,也可以付出任何牺牲。你要理解我。对我来说,没有什么比这个国家更重要。而且我越来越相信,除了老师,只有我最理解这个国家需要什么,该如何走下去。你不要多心,我只是对你还没有足够的信心,我想扶你走一程。你是我们的希望,可现在你还太年轻,还缺乏经验。老师不在了,我就要对你承担起责任来。”

郑宇沉默半晌,终于艰难地点了点头。

“叔,我和许帅,刘相确认一下,毕竟原来的计划上,你们三位都是大本营副统帅。”郑宇低沉地说道,“您和许帅都是经验丰富的宿将,当这个大本营统帅也是实至名归,这我没什么意见。如果许帅没问题,您就是大本营统帅……我现在心神有些luàn,思路也有点不清,外面的事情,您拿主意,大事通知我一下就好。那两个人,毕竟对父亲忠心耿耿,现在国家动dàng,不如暂时留在我这里,等以后事情稳定了,再议他们的事情。”

穆铁盯着他看了一会,认真地点了点头:“xiǎo宇,你能以大局为重,不愧是老师的继承人。你放心,我们这些老家伙不过是扶你走一程。等你成熟起来,局势也稳定下来,这个国家自然是你当家作主。我和你许叔也约好了,十年之后我们俩一起退休,出去周游世界,看看大好河山,估计到那个时候,也是天下太平了。”,

郑宇的脸sè又是微微一变,有些艰涩地说道:“有您二位费心,又有刘相这样的能臣,想来国事上头我是不用cào太多心的。我历练少,阅历不足,经验上头和几位前辈更是比不了。原本我还觉得自己有几分才干,但今天出了这事,我是六神无主,心里一点主意也没有,想来这心xìng上头还是少了历练。以后还要铁叔和几位前辈多多指点。父亲和母亲现在不在了,你们就都是我的长辈,我的老师。”

他眼圈一红,赶紧擦了擦眼睛。

穆铁看着这个青年,不由得想起了老师,还有刚刚怀孕却惨死枪下的皇后,心中也忍不住有些酸楚。他深吸口气,拍了拍郑宇的肩膀,语气格外恳切:“xiǎo宇,你放心,只要有我们在,这个国家就luàn不了!谁想要动你,想谋权篡位,先要过了我穆铁这一关!”

“叔,大本营的事情,毕竟标志着帝国进入战争体制,我再问问凡叔的意见……那我现在先写份手诏吧,毕竟一旦通电正式组建大本营,就等于宣布进入战争状态了。现在父亲……马上对俄日开战有些仓促。您放心,我现在就把戒严司令部的诏书和大本营的手令写了,让你带回去,方便你办事。“郑宇擦了擦眼睛,殷勤地说着,拉着穆铁的手就要走。

穆铁笑了笑,轻轻挣开:“没关系,叔在这里等你。我这些手下xìng子野,要是我和你都不在眼前,说不准闹出什么事情来。”

他回头瞪了一眼手下众人。

十分钟后,心满意足的穆铁拉住郑宇的手,语气中有些哽咽:“叔要先走了。你放心,叔会把那些人渣一个个挖出来,让老师九泉下得以瞑目!”

“这位是铁一师参谋长梁永晋,”穆铁指着身旁的一个上校,“我留他在这,负责协调联络。”

梁永晋立正敬礼,郑宇的目光和对方一触,眼底深处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bō动。

梁永晋和邓永辉互相盯了几眼,瞳孔收缩,目光jiāo错之处隐有火huā绽放。

穆铁敬了个军礼,转身上了装甲车。

郑宇看着这个魁梧的背影,暗自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苏菲的事情jī发起来的震惊与愤怒,马上就被他强行压制了回去,抛在脑后。

他本质上是自sī的。

他知道孰轻孰重。

只有先保住自己,才能谈到保护别人。

现在真的不是儿nv情长的时候。

一个荒谬的念头突然涌入郑宇的脑海。

刚才的一幕无疑很有冯导的风格。

可惜,你不是《夜宴》里的葛优大帝,而我,也不是吴彦祖那个xiǎo白脸太子。

和哥飙演技?

你以为你是汤姆汉克斯?

他的目光瞥了一下梁永晋,见这人也正好把目光转了过来,郑宇嘴角微翘,眉máo微微地扬了一扬,非常刘建明,相当陈永仁。

..

第八十九章 陆军元帅之烦恼

第八十九章

陆军元帅之烦恼

车队轰鸣着驶过长安街,驶向陆军总参大楼。

车队前方那面元帅旗,理所当然地引发了万众瞩目。街头巡逻和各要地驻防的军人们,对着车队肃然立正敬礼,很多军官的脸上,洋溢着自豪与骄傲,眼中闪烁着jī动的泪水。那种达成理想之后的坦然,化作两个字,“无悔”。

“接下来马上要做的事情很多。”穆铁收回目光,拉上了车帘,摩挲着手里的诏书,默默地思索着,“总情局专家组已经去了,初步的调查结果应该快出来了,这样我就没有任何后顾之忧。国内的亲日派大多是江浙的议员和大亨,正好罗织进来一网打尽,把我们的人扶持上去。内阁各部……夹袋里的人手还是少了点,赶鸭子上架吧,好在早先就下了些功夫,再说还有那么多见风使舵的。自古只要中枢在手,从龙幸进之辈都是不缺。地方上这一次反腐肃贪,不少官员落马,这些人都是老师派去的调查组整治下来的,正好为我所用……还是要讲求个节奏,一下子换太多人,国家可能要luàn起来。不过这些人已经烂到根了,等我的人培养甄选出来了自然是要换的,先养féi猪吧,到时候他也盘剥了不少民财,正好全没收掉,给老百姓发点,到时候就是举国欢腾。骂名是他们的,好处和名声都是我的,这才是一举两得的王道……”

“能不能和日俄先讲和,缓个手出来?”穆铁又陷入了新的烦恼,“不过那样的话……xiǎo凡那边呢?先放一放,要不恐怕xiǎo皇帝也要闹腾。”

“xiǎo凡可不是个省油的灯,国防军还有那些方面军大佬,很多人对他很有些好感。这帮人,身居高位,也早忘了当年我的栽培之恩,居然想着和我讲价钱……”穆铁暗自下了决心,“xiǎo凡有个秘书好像在日本海大做过jiāo流,这条线可以挖一挖。对,关键还是总情局。肖枫虽然在老师这事情上头放纵了常胜,有些行险,好在总算是成了。这个人很有战略头脑,正是我现在最需要的。下面这些xiǎo的太狂热,就知道喊打喊杀。可惜这肖枫是必须得死,唉……对了,他推荐的那个三处处长以前倒没太注意到。那个人似乎对我们的信仰没什么太多认识,只是个纯粹的技术官僚。这样的人可以用,但还是得防啊……”

“治理国家,要考虑太多事情了。”穆铁在心中慨叹了一声,“到底还是打仗简单些……还是早点进入战时体制,全面军管的好。直接下命令,下面不折不扣地执行,只要说一句话,整个国家就可以如同jīng密的机器一样运转起来,这是何等的境界……”

“国战!对,国战!这真是天赐良机!”穆铁的目光渐渐凝聚起来,一种莫名的亢奋似乎一下子点燃了他内心深处的火焰,整个人开始散发出一种莫名的神采,“这一次亚洲战争,就是帝国全面改革,建立举国体制的绝佳时机。以战争的名义,所有的资源都可以由国家统合起来,工商业也可以名正言顺地进行战时管制,农业要支前,搞合作社和统购统销也是名正言顺,舆论当然也是可以更加严格地控制起来,反对派都是通敌分子破坏抗战,一律关押……这个基础打下来,将来可以顺势进一步强化,举国一致的统制经济可以名正言顺地建立起来!机器不够,jīng密仪器不够,可以卖粮食换外汇……关键是国防,是重工业,征服世界靠的还是这个!农业,将来打下南洋,随便移民个千八百万,一年三熟……”

“这个国家已经有了很好的底子。战略物资嘛,矿石我不缺,煤炭我也不缺,硝石矿大西北有都是,橡胶都在南洋,更重要的,我是世界第一人口大国!这个国家好好整顿一下,全民皆兵,再煽动一下欧洲列强的内斗,三千万陆海军足以征服世界!”穆铁默默地想着,“只要和德国划分好势力范围,让他们和英法在欧洲打生打死,我在亚洲打出解放殖民地人民,联合反抗英法殖民者的大旗,把那些印度阿三鼓动起来,加上南洋的华人,有一年的时间,英法在远东的殖民历史就是烟消云散,澳洲和新西兰那些货sè,看到自己的亲爹垮台,还能有什么斗志?”,

“美国人不足为惧。就算他们造些鸟战舰,只要老子有潜艇,来多少收多少。”穆铁嘴角微翘,“这帮牛仔还没有那么强的大国沙文主义,等西奥多一下台,还得接着回去玩孤立。等他发觉不对,老子都已经占领世界岛,和德国人接壤了。”

“到时候就是现代版三国演义。”穆铁默默地想着,“大家都是投鼠忌器,都没有绝对把握。到时候再用个两三年把战区的基建搞起来,海军的前进基地搞起来,充分利用战俘和当地人充当劳力。等这一切安排好,帝国的大工业应该不比美国差不多了,到时候拼的就是战略战术,组织纪律,勇敢和牺牲,所有这一切,很显然帝国都是绝对优势。就算美国人和德国人一起打过来,咱也不怕。太平洋上用潜艇,飞艇和飞机防御,集中力量干倒德国,到时候美国的灭亡就是迟早的事情。”

“犹太人是一群待宰的féi猪,我看到时候可以和德皇联络一下,一起动手,全部财产一起充公,还能把国内的民气鼓动起来。这帮子jiān商,也的确是自作孽不可活。”穆铁默默地想着,“那些马来矮子就是天生当奴隶的货,暹罗那些猴子,居然敢提什么大泰国,真是夜郎自大,那是必须收拾掉的。总之,未来一切亚洲民族,除了那几个劣等的送劳动营,优秀分子都要和我华人通婚,早晚都得被同化。”

“这才是这个民族真正的路径!”穆铁的眼神越发坚定,“只有我,才能带领他们完成历史赋予这个民族的使命。我才是这个国家真正的救世主!五百年有王者兴,推背图四十五图说的中华出圣人,说的就是我。”

他的目光落在前面那个年轻英锐的背影上。

“掌握国家,才是现在的关键……这些人才必须用好。不过,首先还是要听话。绝对不能放任他们luàn来!一切军队的涣散,都是从军纪的败坏开始的。一旦放任,那就没有什么人是安全的了。这个时候,必须防止过jī……现在又得用,又得防,还要敲打敲打。”

“这么多年下来,甩了多少钱?总算是值了……老师……对了!丁忠宇不知不觉地在河内营安chā了那个蒋文达,老师,或者秦光,会不会也在我周围秘密安chā了什么人,连肖枫也不知道的?已经发觉的那些,真的就是全部了?”元帅被自己突然涌上来的念头吓了一大跳,“现在毕竟还是为老师报仇,清算叛党,照理就算有,也不该动手杀我,除非......如果我真的对那孩子,那也许……”

身在装甲汽车里的元帅,猛地打了个寒噤。想一想,随时都可能飞来几颗子弹甚至炮弹,让刚刚上位的自己变成尸体或者碎ròu,铁血元帅的心脏猛地chōu紧。真正的事业才刚刚展开,这个时候死掉,那根本就是个笑话!

“必须严厉清查。哪怕可能动摇人心,也不能拖了。”穆铁默默地下了决定,“部队内部的纯洁xìng,从现在开始就是第一位的。多少团体,都是在上位后内部出了问题。有几个人是纯粹为了理想而战?说得好听,挖到内心深处,有几个不是为了权利和地位!”

装甲汽车停在陆军总参谋部大楼mén口。

舱mén打开,一位五十多岁,身穿陆军元帅服的军官,弯腰下了车。他目光锐利,表情严肃,一股强大的掌控力,从这个身体里发散出来,仿佛掌握了整个天地。

勤务兵赶忙上去给他拍掉身上的灰尘,穆铁回头吩咐道:“通知各部队,布置好防务,提高警惕。这个时候,更要加倍xiǎo心,千万不要松懈!”

丁忠宇站得笔直,满脸都是坚定。领袖,是信任我的!

穆铁拍了拍他的肩膀,温和地笑了笑:“你很好。真的很好。好好做,以后的天地很宽。”

丁忠宇的眼眶闪烁着泪光,在这一刻,他只想为领袖去死。

“约束好他们,”穆铁的目光温和,“尤其是下边这些人,你要用心。这些人和你不同,他们太缺乏大局观。不过,你要记住,一切行动,按照我的命令来。不要挑战我的底线,懂吗?”,

说到最后,穆铁的目光已经如同刀子一般锋利。

“请您放心。职必尽全力。”

“好了,去吧,”穆铁微微一笑,“你办事,我放心。”

霎那间,jī动的泪水模糊了丁忠宇的视线。

旁边的青年军官们,又是羡慕又是嫉妒地看着丁忠宇,心里有敬佩,有酸意,也有……恨意。这个国家的未来,已经属于我们这个团体!可是,站在领袖身边的,凭什么是他?

大丈夫,当取彼而代之!

穆铁的视线,注意到了这些隐藏的不甘和灰sè,内心深处满意地点了点头。种子,已经种下去了。这些人,就是你的对手,你的监视者。

“元帅,第三会议室已经安排好了。”

悦耳的声音传来,英姿飒爽的nv秘书,头发干净利落地挽在脑后,一双剪水chūn瞳隐在黑框大眼镜之后,双峰tǐng拔高耸的轮廓透过厚厚的máo料军装套裙上装,依然是格外地动人心魄。这陆军总参著名的单身老处nv,就这般亭亭yù立地站在元帅面前。

穆铁威严地嗯了一声,目光很隐蔽地扫过对方圆润的xiǎotuǐ,心里忍不住就痒痒了一下,多久没有品尝过这个闷sāo的nv人?这nv人对自己死心塌地,又不提什么非分的要求,而且掩饰得也好,真是难得。

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男人这一生,求的还不就是这点东西?

穆铁大步走上阶梯,nv秘书沉默而恭敬地跟在后面,隐蔽地打量着前面这个魅力十足的男人,回忆着对方在chuáng上的威猛,嘴角微微上翘,目光隐隐透着mí醉。

这个男人,真的是越来越有魅力了。到底什么时候能变成元帅夫人?侧室也行啊。

一阵突如其来的枪响。

元帅的身形猛地一晃,缓缓回过头来,咬着牙问道:“怎么回事?!”

一个军官跑了出去,过了一会,回来立正敬礼:“有辆马车闯了警戒线,部队开枪了……人死了,好像……是普通市民,没带武器。可能是马惊了……”

元帅暗暗松了口气。

“通知部队,从现在开始,总参就是这个国家的心脏,必须确保绝对安全……不惜代价!”

军官们轰然敬礼,脸上,写满了豪迈和骄傲。

陆军总参第一部一处处长李明仁róu了róu发酸的眉心,对旁边的军官轻声说道:“我出去松缓一下,你们先忙着。”

李明仁来到走廊窗前,看着院子里青年军官们进进出出,每人都是行走带风,大楼外面国防军的部队整然有序地聚集开拔,思绪cháo涌。

他是一个穷人家的孩子,二十五年前镇**占领江南,十岁的李明仁上了初xiǎo,由于成绩优秀进了高xiǎo,然后是陆xiǎo,陆中,加入国防军,然后到陆大。他在陆大的时候,就已经被学长推荐给穆铁元帅,毕业后在部队服役几年之后回到总参,加入第一部。由于部长马志明是穆铁的老部下,军事素养有些二乎,主要是个忠诚可靠,而帝国各部mén在皇帝和元帅们的约束下,一贯不搞臃肿配置,不nòng多个副职,所以二处的实际工作很多倒是落在他的身上。

没有人知道,李明仁还有另一个身份。

皇帝虽然在建国后搞了国防军的国家化,又利用总情局一处和宪兵队监视国防军,但皇帝毕竟秘密拥有一个天机。在国防军,尤其是总参内部,天机也安排了一些棋子,这些棋子都是在陆大的时候就已经被挖掘培养。

李明仁也是被天机仔细甄选后被纳入到了这个体系。皇帝解决了他很多的困难,而他的家人实际上都在天机的控制之下。

他的任务是监督陆军总参的人员,尤其是马志明和穆铁。他并不知道其他人谁是棋子,他只是单线联络。

他的思想并没有那么jī进,但为了完成任务,这位国防军参谋jīng英还是表现出了一定的jī进思想,被吸收入了铁卫军的外围。他一向以为这只是一个在军队中鼓动民族主义思想的jī进团体,却没有想到在这一天,随着皇帝的突然去世,这个团体居然一跃成为国家的主宰者。,

他的心情复杂无比。作为一直接受天机的领导,并接受皇帝秘密资助的军人,他对皇室的忠诚是牢固的;作为一个军人,对于军人主宰一个国家,也未尝没有感觉到兴奋。

但他终究是一个经过天机严格甄别,而且受皇恩深重的军人,尤其是作为一个卧底,他深知自己的密档一旦落到穆铁手里……即使他主动坦白,毕竟卧底多年,现在最多也就是个见风使舵。以穆铁和手下那些狂热分子的手段,自己根本不会再有什么活路。

穆铁已经从中华宫拿到诏书,xiǎo皇帝正式批准戒严的通电也已经发出,此刻穆铁已经控制住了北京的局势,正在召集亲信手下讨论全面接管国家权力。由于一部部长马志明也参会了,联络和安排外地部队进京的任务jiāo给了他李明仁。现在外地接到命令的部队都在紧急集结开往车站,动作比较快的,先头部队已经登车开拔。虽然车行途中无法联络,但军列抵达几个重要站点的时候,都会有当地兵站参谋与北京联络,以便掌握进度。按照时间,最快在下半夜两三点钟,北边的第七师十九团就要抵京。

可他现在能做些什么?今天他根本没有机会去指定的联络点拿指令和jiāo换情报,难道就看着这些狂热的军人颠覆了帝国?如果他们再掌握到密档……

李明仁烦躁地chōu出一根香烟,正准备划着火柴,旁边一个最新的煤油打火机燃着火递到眼前。李明仁凑过去点着香烟,美美地吸了一口,转头礼貌地道了声谢。

总参二部二处处长郑燮呵呵一笑:“老李,有心事?”

“没,解解乏。”李明仁一看是这个情报头子(二部是军情部),心中咯噔一声,表面却是不动声sè,“老郑,现在都忙得脚打后脑勺,你这是有何贵干?”

“是有点事。”郑燮轻声说道,“起风了,我看这暴风雨也快了,九州生气恃风雷嘛。”

李明仁心中一震,半转身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位不速之客,缓缓说道:“天干得太久,也是该经场风雨。既然风起来了,也要收拾下院子。”

“院子一直没收拾过,我们这些人是该动动的时候了,要不然,这铁打的江山看来也不那么牢靠。”郑燮自己也点着了一根香烟,吐出一口烟圈,“老李,我刚知道一件事。”

“讲讲?”

“天机,不可泄lù。”

两人目光一对。

..

第九十章 天意在我

第九十章天意在我

十五分钟后,陆军总参谋部大楼第三会议室。

穆铁环视着会议室里的众人,大脑在飞速地运转。

左首第一个正襟危坐的,正是陆军副总参谋长,陆军大将江胜。看着这个戴着眼镜,文质彬彬,五十多的陆军元老,穆铁的太阳穴不自禁地就一阵突突。这人说到根上,是老师派到自己身边的钉子。可偏偏资格太老,又长期担任陆大第一副校长,代替担任校长的皇帝执行实权,出了名的公正廉洁,在国防军的部队长里面威望极高,着实是个不好下手的刺猬。好在此人对自己还算恭谨,也素来不喜欢参与政治上那些事情,一头扑在部队训练,战术推演和作战计划这些事情上,倒还真是自己缺少不得的臂膀。【文昌书院】

处置他,以绝后患?现在内部这么一折腾,外边的各个方面军,隐隐也是诸侯的局面。国防军毕竟是自己的根基所在,处置一个高级军官难保兔死狐悲,更何况是江胜这样位高权重,一呼百诺的军界大佬。算了,反正他也不耽误自己的事,一个兵痴罢了,现在还是得好好拉拢,日后慢慢调理。【文昌书院】

左首第二位的,正是国防部陆军第三厅厅长冯国璋中将。这人是出了名的滑不留手,可没少折腾。不过,这位冯华甫自幼家贫,天生好敛财,一百万华元砸下去,再许个未来国防部长的前程,还不是乖乖地投靠过来?眼神热切,手段老辣,善观风色,又是……此人可用,而不可在关键时刻依靠。算了,先凑合用着吧军政和军令向来分开,国防部统筹负责陆海军军政和军工研发,生产事宜,未来还要多多仰仗,至少先熬过这段过渡期,等自己的人顶上来,或者干脆把政令合一,到时候一个个处置就是。

左首第三位的壮汉,正是总参谋部第一部部长马志明上将,对自己没说的,可惜脑瓜不那么灵光,做这个位置有点赶鸭子上架,但关键还是忠勤可靠。有手下那帮子陆大秀才在,第一部这些年下来,也算是劳苦功高,成果斐然。此人,可用,必用,还要重用。下边的小子们,没少腹诽老马的能力,不过越是这样,越能刺激这些后辈上进嘛。千金马骨,老马,人如其名啊

……

往右首看,第一位的,正是复兴党陆军派干将,参议院资深议员耿飚。国防第一团前团长,铁一师前师长,自己的铁杆亲信,可以托付生死,又是一贯主张军人至上,是曾经在国会大厦动手斗殴的猛人,以后政治上冲锋陷阵的王牌打手,自然就是他了。

第二位却是段祺瑞。这个另一时空的北洋三杰,民国总理,皖系首领,这个时候还是个年刚不惑的中年人,正是意气风发心思热切的时候。自打甲午年从龙立功,又首先响应皇帝的号召退役从政,靠着北方的人脉,复兴党的支持,居然就混上了第一届参议员议员,连任至今,已经俨然是参议院陆军派几大巨头之一。穆铁深知此人所图不小,自然是厚加接纳,甚至直接以未来总理相许,段祺瑞自然是感恩戴德,办起事来格外卖力。【文昌书院】

不过,今天这个场面,却少了一贯和段祺瑞砣不离秤秤不离砣的王士珍。这位据说是身体不适,突然来了病,一下子就是卧床不起上吐下泻。穆铁知道这人心思谨慎,政治上头有些恬淡,一贯反对段祺瑞和自己来往过密。不过想来也无非是观望下风色罢了,现在自己大权到手,再整治几个刺头,不怕这个王聘卿不入毂。

此刻坐在右首第三位的,却是个万万轻忽不得的人物。此人三十出头,面白如玉,小八字须,留着寸头,用形容鲁迅的话来说,“头发倔强而直立着”。一身华服穿得是自然雅致,就那么坐在那里,整个人隐隐就散发出一种灵气来。杨度杨皙子,在另一个时空的历史中,号称中国帝王之道的末代传人,善权谋,精面相,一心辅佐圣主开万世皇基,也是以管仲自诩的人物。可惜,开国皇帝陛下似乎有那么点政治洁癖,对杨度颇为敷衍,给了个国事顾问的头衔,也是投闲置散的格局。,

穆铁对此是颇为不以为然的,一代雄主,用人当首重其才,至于德行节操不过是愚民的童话罢了。真正七雄万夫的大才,哪个不是荷尔蒙分泌旺盛的纯爷们?五十万元程仪送上,再许一个入阁拜相的前程,杨皙子自此以国士报之。在穆铁未来的格局里,自己身边还真是少不得杨度的大才。此吾之子房也。对于杨度未来在众人面前听到自己说出的那句话,感佩流涕倒头便拜的场面,穆铁一直深为期待。

右首第四位的,乃是复兴党中中央委员,文廷式。这位文道希,因为是广州人,早早入了南洋总理衙门幕府,一向热衷功名,算是复兴党老臣。可惜偏偏不得皇帝待见,位置总是不尴不尬,眼看着谭嗣同,刘光第,康有为等人青云直上,纷纷入阁,年近知天命的文廷式自然把一世功名寄托在穆铁身上。

其他的,一眼看过去,也都是体系内的文武干将,在未来的蓝图里面,无一不是相当重要的角色。可惜,武官还好说,文臣方面,确实有那么点草台班子的意思,阿猫阿狗居多。算了,反正已经正式上位,很快各路人马都会看清形势争先投靠。眼前这些人,说不得也是千金马骨,从龙楷模。

随着穆铁的目光一个个扫过去,每个在场的干将都坐直了身子,一副忠心耿耿,赴汤蹈火的模样。

穆铁轻咳了一声。【文昌书院】

“今天,总参算得上是群贤毕至,英杰荟萃了。”穆铁开口的语气,恍然间让众人以为是听到了十年前的郑鹰,“各位有的是国防军宿将,有的是政府能员,还有国会的资深民意代表,复兴党的元老,无一不是我帝国栋梁。今日,皇帝遇刺,国事板荡,在下已奉太子新皇诏书,统筹国是,切盼群贤协力,襄助在下。未来国家,正需诸位大才展布。”

穆铁说完,众人自然是大表忠心。耿飚,段祺瑞,文廷式,杨度等自诩穆系重臣的,虽然矜持老道,却也禁不住喜上眉梢。这个团体走到这一步,未来这个国家,自己的位置,自然已经不消说得。看来这赌注,算是下对了。

突然,一个参谋急匆匆走了进来,在江胜耳边耳语了几句,江胜面色大变。穆铁心头一震,赶忙问道:“怎么回事?”

“总长,东北方面军急电,日军方面有异动,刚刚在长白方向对我军发动了炮击,还有骑兵越境,我军已经还击。”江胜也顾不上这么多人在场,张口就说了起来。

穆铁也是大惊,但很快脸色就平静下来,高深莫测地摆了摆手:“最近局势紧张,日本军队下面又向来自行其是惯了。咱们国内动荡,能把外面先拖一拖,国事也好安定下来。攘外必先安内,卓行,此事你全权处理,我就一个原则:不要贸然扩大事态。”

江胜嗫嚅了几下,似乎想说什么,不过看着元帅不耐烦的样子,还是暗自叹了口气,起身敬礼,快步走出了会议室。【文昌书院】

“小日本打的什么主意?”穆铁暗自思忖,“这帮日本猴子看来着实是根深叶茂,想必在北京还有力量,估计是把这边的情况发回去了。陆军做做试探是题中应有之义也不排除是下级军官的下克上,想提前把国家拉进战争。都是不省心的货。”

“国防军会不会也变成翻版的日本陆军?”穆铁扫视着在场的国防军军官,看着那一张张年轻而狂热的脸,“按照计划,还是需要蛰伏几年的。看来,下一步就要着力培养文官派,提拔军内的稳重派,压制下面这些激进分子。否则,天天出乱子,不被折腾死也得烦死。”

“没事没事,大家继续。这一次,邀请诸位过来,主要是把国家下一步的安排定下来,清查逆党,整理国政,整肃不可靠的部队和警政系统,加强对内对外宣传,还要稳定外交,避免列强干预,当然还有和地方上的沟通安抚,这些问题,都需要尽快理出一个章程来。”,

台下个人,此时的目光中都满是热切。终于到了定位分肥的关键时刻了跟了老帅这么多年,鞍马劳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马上就能紫袍玉带,到一个更大的舞台上一展雄才,这才叫不误此生吧?

此时,杨度突然神秘地一笑。

身旁的文廷式眼睛一亮,侧头过去:“皙子,你这”

“道希兄,贵不可言,贵不可言呐”杨度附在耳边,轻声细气说起来。

“皙子,道希,两位大才,有何事不可为我言者?”穆铁心中有数,知道杨度要把那件事亮出来,脸上却很是诧异。

杨度洒然一笑:“铁帅,学生是个故纸堆里的人物,喜欢钻读点老祖宗的东西,素来不合新朝的路子,说出来怕为群贤所笑,还是不说了,不说了。”

“有何不可说?”文廷式哈哈一笑,“皙子,莫非你是另有打算?”

【文昌书院】“道希兄,唉,这是从何说起,”杨度赶忙摆摆手,“那我就见笑了……推背图此书,诸位可有耳闻?

众人点头。这部奇书,在中国算是大名鼎鼎,为唐朝的李淳风和袁天罡所著,是有图有文,据说神州未来大事在其中都有隐喻。

“此书向为我华夏瑰宝。以吾师湘绮先生言之,实可窥测天地,有鬼神之力也。”此时,杨度的模样,看在不少青年军官们眼中,就是“神棍”两个字。可在很多老成人物,甚至老资格军官的目光里,却出现了一点期盼和虔诚之意。

“学生刚刚闻穆帅所言,突然就想起了推背图第四十三图。”杨度神色无比严肃,“此图为一长者,伴一小儿。谶曰:君非君,臣非臣;始艰危,终克定。其颂曰:黑兔走入青龙穴,欲尽不尽不可说。唯有外边根树上,三十年中子孙结。吾师思之不可解其义,学生我苦读二十年,也不知其之所谓也。”

他环视场中,看着众人茫然不知所谓的神色,心中满意。

“今日学生思之,这唯有外边根树上,三十年中子孙结,可不说的是我镇国军?镇国军起于安南边陲之地,所谓外边根树也,自前清光绪元年建军至今正是三十载,我镇国军成员多为安南人和当地汉人,乃我华夏子孙传承血脉,可不是一丝都不差?君非君,臣非臣,长者伴小儿,可不说的就是今日新皇年幼,穆帅辅政?这始艰危,正是我国内叛党谋逆,外有日俄紧逼,国事艰难啊不过既然终克定,那自然是穆帅大才展布,国家转危为安的吉兆至于这黑兔走入青龙穴,欲尽不尽不可说嘛以学生想来,青龙者,真龙天子,我开国皇帝可当之。这黑兔入真龙之穴,当为养子入继皇室,却非真龙天子之意。欲尽不尽不可说,当说这皇室传承至此”

“够了”穆铁一拍桌子,大声吼了起来,“皙子我敬你大才,以国事待你,非为你妖言惑众,动摇国本再要胡言乱语,国之利刃,正为汝而设”

眼角余光中,在场众人,虽是惊骇之色溢于言表,可神色中那丝惊喜却掩也掩不住。【文昌书院】

“铁帅,这绝非在下妄言,您可知陛下那位唐大师?”杨度却是一脸的从容,看在众人的眼中,更是多了飘然出尘的意味,“这位大师日前猝死,死前,手里紧紧抓着这个推背图四十三图”

众人闻言大惊,谁不知道陛下身边那位唐大师难道说

铁帅当先为曹公,再取而代之?天意?

这一刻,众人眼中的杨度,俨然就是羽扇纶巾,飘然出尘的当世孔明。

第九十一二章 打的就是汉奸!

北京,怀柔。国防军第一师师部。

师长张建看着师后备步兵团团长倪嗣冲,皱着眉说道:“丹忱,是不是请示一下老帅?这样终归是有些激进了。”

“师座”倪嗣冲急得一跺脚,“这都什么时候了人家在北京都已经立了从龙拥戴的大功,就我们几个在这守灶丁忠宇分明是嫉妒您在老帅心里的位置,故意把您放到这么个冷炕上晾着再不自己想想办法,恐怕以后就没咱的位置了”

张建看了看这个同样不得志的北洋降将,想着自己居然也沦落到跟这等人物一起眼巴巴瞧着别人表演,心里也是一阵的闹腾。他最近的状态实在不好,手下出了一个沈南,居然要在阅兵式上谋刺皇帝。虽然被穆铁臭骂了整整一个钟头后,总算是没吃挂落,但穆铁对他的信任已经是大不如前。这一次更是由梁永晋和孟伟带队入京,倒让他个正牌师长在这睡凉炕。

张建想到这些,脸上也有些不好看。

倪嗣冲见状赶紧趁热打铁:“师座不是卑职故意自作主张,实在是没法说您想想,这事情,咱们问老帅,老帅怎么说?这话能从他嘴里说出来吗?咱们是老帅的部下,就得体谅他必要的时候,咱得主动行动起来,替老帅分忧”

“为国除奸,扫灭倭奴,这是爱国的义举”一旁的后备步兵团作战参谋袁克定指着北边,睚眦欲裂,“先父项城公在朝鲜,就是被这些东洋萝卜头先派使团迷惑,后派军队偷袭,现在这些倭贼还要来这一套我袁克定和他们势不两立”

“师座,我求您了”袁克定看张建还是皱着眉头不说话,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泪眼婆娑,“家父捐躯朝鲜,中枢至今没个说法,克定不敢怪中枢诸位,更不敢怪元帅,只怪克定无能克定不求别的,就求尽尽为人子的本份今天您要不准,克定就死在您跟前”

他说罢就要掏枪自戕,旁边的后备步兵第一营营长王庚赶紧抱住他的胳膊,死拉活拽夺下枪,交给警卫。王庚也跟着跪了下去,哑着嗓子说道:“师座老帅要带领我们跟日俄决战,咱们还缺什么?缺的就是举国上下一致,缺的就是让全国看看我们的决心,好拧成一股绳只要咱干掉那小日本,收拾了卖国求和的汉奸,这国家就没人再怀疑中枢的决心咱这一仗,就是四万万五千万同胞跟毛子倭寇干这可是定鼎国战的大功啊”

“师座,我看这事做了,咱们准保得个头彩”袁克定不知道哪里飞来的灵感,恳切地说道,“师座,您想想,总情局的张春来葛少杰都是日本特务,现在肖枫和常征谋刺皇帝,想来也和日本人脱不开关系咱们行动起来,终归免不了有些居心叵测之辈指责我们和日本人有染那咱们这一下把日本特使做了,再杀几个通敌汉奸,这谣言不就不攻自破再从他们那拿到些卖国密约,正好可以……”

张建看着这几个人,又看看门外肃立的青年军官们,看着每个人脸上压抑的愤怒与期盼,燃烧着的野心,暗暗叹了口气。这些年轻人,真的是按捺不住了。再说,自己又何尝不是……

他点了点头:“好吧,丹忱,这事情就交给你办。你们先走,半个钟头后我请示下总参。”

倪嗣冲和王庚对视一眼,各自心中了然,师座不愧是师座…,

“放心吧,如果真是功劳,跑不了你们的。”张建沉声说道,“不过我可告诉你们,要办,就给我办得漂亮点另外,一定要记住,诛除首恶,余者不论。别搞什么大开杀戒,下手有点分寸……”

众人轰然应诺,倪嗣冲一个立正,无比庄严地说道:“师座职必以汉奸和日人之首级,奉与师座以谢国人我国防军之光荣,于斯日,必臻前所未有之高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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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钟头后。红螺湖。李经方别墅。

负责保卫的总情局五处的特工,以及宪兵司令部的一个排,看着这些全副武装的国防军,面面相觑。带队的特工皱着眉头问道:“怎么回事?电话老早就挂不通了,是不是你们干的好事?你们到底来干什么?奉了谁的命令?”

“戒严司令部的命令”王庚带着几个满脸杀气的青年军官走了过来,表情严肃,“这是穆铁元帅签发的戒严令北京戒严了”



戒严了???”特工首领脸色大变,“为什么戒严?到底怎么回事?”

“先帝,殡天了”眼泪一下子涌出了王庚的眼眶,“凶手就是日本人是他们勾结了总情局一处的肖枫,常征亲自下手,和禁卫军的一个叛逆一起害死了陛下”

早已被隔绝通讯的特工和宪兵们顿时目瞪口呆。

“快让开再不让开,你们就是叛逆的同谋”王庚挥舞着手枪,一把推开了特工首领,怒吼了起来,“走弟兄们,今天就要跟日本那个什么**特使好好算算这笔血债”

袁克定提着一把军刀,杀气腾腾地紧随在后,荷枪实弹的步兵冲了上来,手足无措的特工和宪兵只能闪在一旁,很多人着了魔一般念叨着“陛下死了陛下死了”,甚至已经有人红着眼睛吼了起来:“操他娘保卫?保卫他们一帮子谋害陛下的逆党?走,弟兄们,今天就给小日本算算总账”

“还有那个黄遵宪”

“我带路我知道他们在哪儿”

……

“日本人是拖延时间,到了一定时候,肯定要想办法把责任推给我们,陷阱和诡计少不了,你们一定要仔细。”房间内,黄遵宪抬头看了看几个下属,“我们要有礼有节,文字上的陷阱,逻辑上的陷阱,他们惯常的路子,咱们都明白。可那个荒尾精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那是特务出身日本人,哼,他们做事,可没什么道德可言对了,去看看,这外边怎么回事?乱乱哄哄的,是不是又有什么学生游行来了?真是瞎胡闹,国家大事,他们没事瞎掺乎什么?还买我脑袋?咱们都下台,不正好让那些不懂外交的上来给日本鬼子和毛子当菜?被人玩了还沾沾自喜”

秘书领命而去。

“咱们做外交的,关键就是要坚持”黄遵宪见几个后生有些不以为然,哼了一声,“现在总情局出了问题,情报上头恐怕也不如以前了,咱们更得多用心坚持懂吗?管他外边怎么说,咱们要明白,我们是为国家争主权的”

门砰地被推开,黄遵宪只是淡淡地说道:“怎么了?”

“次长快躲起来吧”秘书已经语无伦次了,“军队……冲进来了快晚了就完了”

黄遵宪愕然抬头,却见秘书已经被一脚踹翻,一群荷枪实弹的步兵从门外冲了进来,领头的一个少校,拎着手枪,另一个上尉提着把军刀,都是马靴铮铮满脸的杀气。…,

黄遵宪脸色一变,却很快镇定了下来,坐在那里平静地说道:“你们来干什么?”

“你就是卖国贼黄遵宪?”袁克定咬着牙说道,“在下国防军铁一师袁克定这位是王庚奉铁一师师部命令,对你进行正义的审判”

“铁一师?管不着我。我是外交部次长,要抓我,也是警政部,国家有法律在,不容你们胡来。”黄遵宪面色平静,可桌子下的手却轻轻地颤抖着,“卖国?谁是卖国?你说我卖国,我就是卖国了?什么是外交?你懂不懂?”

袁克定一把把军帽惯到地上,露出了前额上方的白布带,上面血红的“杀贼”两个字格外醒目。他大步走过来,一刀劈掉了桌案一角,怒吼了起来:“外交?我看你就是卖国和日本人谈判?家父项城公在朝鲜就是被这帮倭寇用外交稳住才血洒汉江当年你们外交部卖了朝鲜,今天你和日本人里应外合,出卖国权,这些全体国民都知道今天我就要诛除国贼,为民除害”

黄遵宪的心中,一股怒火突然涌了上来。

“我是汉奸??我是汉奸??”他拍案而起,“我干了二十多年外交,没卖过一寸土地。国家这些年收回国权,在国际上打破孤立,外交部花了多少心思,多少干部累到吐血外交部叫什么你们知道吗?光棍部有老婆的离婚,没老婆的打光棍在外边和外国人争,被人家骂黄猴子,黄矮子,在国内又被你们这样狗屁不通的混蛋骂汉奸你们给我滚给我滚”

袁克定没想到这老头子突然发飙,居然是狂怒如狮,一时间也被吓得倒退了两步。

王庚见不是路,赶紧扶住袁克定,他也懒得和这糟老头子废话,厉声喝到:“还等什么?汉奸就在这里,想青史留名立功受赏的,还不动手”

士兵们吼声如雷,这些刚刚应征的备补兵,原本都是乡下农民子弟,或者是退伍后去工厂做了工人,大部分人文化程度也就是初小,大字不认识一箩筐,不懂什么大道理,早就被“汉奸”,“卖国”这样的字眼刺激得眼睛血红,再听到“青史留名”,“立功受赏”,顿时就和发了情的公牛一样冲了过来。

一个河北沧州的兵是练家子,手也狠,上来就挥舞枪托给了黄遵宪老头子一个干净利落的黑风贯耳,老头子的左眼珠子险些被打出眼眶,老人无比凄惨地叫了一声,捂着头蹲下了身子。拳脚枪托雨点般地落了下来,一边打一边骂不绝口。

“让你老小子当汉奸”

“卖国还卖出理来了”

“打死个狗日的汉奸”

“光棍部?谁他娘嫁汉奸谁生儿子没**”

……

袁克定在外边跳着脚吼着:“都给老子留着手,最后一下是老子的”

王庚抄着手,点了点头:“克定,那日本特使,可就是我的了。”

袁克定很光棍地点了点头:“没说的。我最恨的其实还是汉奸。操”

王庚也是恨恨地说道:“我最恨东洋萝卜头没一个好货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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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晚。

北京。外交部。

外交部长伍廷芳满脸怒容,抬起文明棍,颤抖着指着对方:“你们……你们……居然要杀公度?你们知道他这些年为国家做了多少事公度公度苍天无眼啊,苍天无眼啊”

“嚎什么丧,又不是死你亲爹。”陆军总参二厅的陆宗舆少校微嘲说道,“黄遵宪出卖国家主权,通敌卖国,举国上下恨不得生食其肉就算大卸八块也是轻的”…,

“你们你们这些畜生,这些冷血魔鬼”伍廷芳已经被气得脸色煞白,都快说不出话来了,浑身剧烈地颤抖着,“外交部忍辱负重,为国家外争国权,内收主权,日夜操劳,多少同志都是浑身是病说得好啊……外交部就是阎罗殿,竖着进来,躺着出去;英雄进来,狗熊出去陛下说过,外交部外交部,就是管对外的就好了,国内怎么议论,随他去……”

陆宗舆不耐烦地一手拨开老头子快捅到自己胸前的文明棍:“少废话了,赶紧老实交代,你到底把外交部的卖国密约,历年的秘密文件都藏到哪里去了?实话告诉你,现在国家需要举国一致,需要这些文件我们要让全体国民看一看帝国主义亡我之心不死”

他扬了扬下巴:“伍廷芳你这些年卖国的事情虽然没少干,但我们是讲究政策的,对于你这样罪行累累的卖国贼,也给你一条改过自新的道路你可以用自己的行动争取宽大处理”

陆宗舆这次是奉了丁忠宇的差遣。他原本只比丁忠宇小三届,在国防军里其实也算是年轻有为,可难比丁忠宇早早受了老帅的青睐平步青云,已经是上校军衔,眼见得这次又立了从龙的首功,恐怕一个少将乃至更高都是指日可待。陆宗舆虽然一直不忘了巴结这位新贵师兄,可心头一直有些隐隐的不平。

这一次,铁一师的建议正合了丁忠宇的心意,他简单请示了一下穆铁,穆铁也觉得在理,正好也顺势显示一下国防军坚决反日的立场,以及打击汉奸和叛逆的决心,顺手再罗织出一个日本在华密谋的大案,把一些潜在的敌意分子一股脑装进去,甚至再挂一下太子乃至……总算陆宗舆平日巴结得力,表现出来的激进与热诚也很合丁忠宇的胃口,丁忠宇现在也有意培植自己的一干班底,于是就大大方方地把这大功交给了陆宗舆。

不得不说,虽然国防军成立的时间还短,并不足以让这支军队封闭堕落为顽固的军事衙门,而这些年国家的快速强大也刺激了很多军人的大国沙文主义和军国主义热情,但很多人心底里的私心依然很重,比如陆宗舆。

此刻,陆宗舆看着眼前这个搞了几十年外交的老头子,想着自己一世功名,就系于此时,此人,心头越发火热。

伍廷芳气得一口气没上来,差点直接背过气去。身后一个魁梧壮硕的汉子急忙扶住他:“伍爵爷您老善保身体”

伍廷芳倒在这人怀里,脸色惨白,老泪纵横:“当年我糊涂啊搞什么外交谁要卖国谁卖去,咱们傻啊?为这国家争什么主权……痴人说梦啊痴人说梦公度,你早就要挂冠养老,是我害了你呀”

那人也是哽咽着说道:“伍爵爷,您先歇歇好好喘口气这里有我王五应付嗣同把您交给我,谁要动您,先问问王五这口刀”

这人把伍廷芳轻轻地放到椅子上,擦了擦眼睛,来到军人们面前,背着手,双脚叉开,只是静静地站着,一股宗师气度顿时弥漫而出。

陆宗舆看着这个京城武术大豪,不自禁地就退后两步,咽了口唾沫。

“您是王五爷?”士兵们已经嗡嗡地议论了起来,几个士兵惊喜地叫了起来,“您的徒弟罗文丁教过俺团武术呢”

“真是王五爷”

“对当年和俄国人打擂,俺都去看过”…,

“五爷五爷”

……

王五一听这话,心里舒坦,也赶忙抬起手,连连作揖;“五爷不敢当……蒙江湖上朋友抬爱,王五有些薄名,不足挂齿,不足挂齿……”

陆宗舆见这老头子六十了,还是一副满面红光神采奕奕的样子,心里的邪火一下子就窜了上来。今天好容易抓住机会要来立个大功,没想到居然被个半截子入土的老头子挡在这里

他猛地拔出手枪,拉开保险,指着王五怒吼道:“你让不让?你让不让?再不让开,老子就要……”

却见王五闪电一般地伸出右手,看似在陆宗舆胳膊上只是很快速地敲了一下,陆宗舆的手枪却一下子飞上了天,被王五左手一下子抄在手里。

陆宗舆还在愣神,王五已经顺手把手枪扔在了一旁,淡淡地说道:“拿枪指着我的,你不是第一个。”

陆宗舆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看着身后那些没多少文化,不懂什么是民族铁血主义大业的士兵,看着他们反而为王五的利落身手轰然叫好,甚至有人挥舞着手中的步枪,简直就要气得发了疯。他狠狠地一跺脚,怒吼了起来:“你们他娘的要违抗军令吗?这是卖国部我们是来挽救国家的你们还要跟着卖国当汉奸吗”

几个基层军官也怒容满面地开始弹压,士兵们顿时不敢鼓噪了。

陆宗舆转回头,咬牙切齿地说道:“王五,你给我闪开。这是军务懂不懂?你再敢拦在这里,我可真要开枪了”

王五看着眼前的士兵,看着一些人脸上露出惶恐和不知所措,也看到很多人握紧了手中的枪,尤其是不少士官和军官脸上的怒色,心头一沉。他又回头看了看老泪纵横的伍廷芳,只见伍廷芳摆了摆手:“王大弟,你让开吧……嗣同的好意,老头子心领。说到底,干外交的那一天,我就该知道有这么一天……咱们这个国家完了被这些人毁了”

王五一听这话,一股热血一下子贯到脑门,青筋蹦起来多高:“爵爷就冲您这声大弟,王五今天豁出命不要,咱哥俩要死死在一块我倒要看看,这帮狗*养的兔崽子能把五爷爷如之何”

王五说话间,腰间的长刀已经出鞘,式样简朴,就是军队制式军刀的样子,但明显加长,加宽,加厚,看这样子,怕不有三四十斤刀一出鞘,一股寒意就笼罩上了陆宗舆,连后背的汗毛都一下子炸了起来。他踉跄着后退了好几步,咽了口唾沫:“王五你想干什么?”

“都出去,谁也不许进这屋子。”王五横刀前胸,冷冷地说道,“你们愿意折腾,王五管不着。但想动伍爵爷,除非踩着王五的尸体过去”

陆宗舆恼羞成怒,吼了起来:“打死他王五阻拦军务,包庇汉奸,那他就是汉奸打倒汉奸王五打倒汉奸王五”

几个军官已经跟着喊了起来,一些士兵也跟着吼着,可声音无论如何总显得有些稀稀落落的。当年京城立擂台,国术与各国拳击,格斗大比武,王五的英姿历历在目那个时候国术还是强身健体,保家卫国的绝技,还远远不是后来的花架子,像王五这样的一代大侠,确实是有真功夫在身

当年王五一袭白衣,一套八卦掌,利落地击败俄国大力士科尔尼洛夫的情形,不少人还都记忆犹新。这个时候,看着这个身影挡在门口,很多人的话到了嘴边,却无论如何喊不出口。往日那些激动人心,让人浑身发热的口号,不知怎么,一喊出来就好像浑身没了力气,整个人不得劲…,

“我是汉奸?我王五是汉奸?”王五听着这些喊声,仰天大笑,“好啊,好啊我王五也是汉奸了我要是汉奸,那你们算什么?嗯?”

他的目光,扫过一个个愤怒的面孔,目光中带着彻头彻尾的轻蔑和厌恶:“你们害死了陛下,挟持太子爷,还要诬陷伍爵爷,我王五也成了汉奸这朝里的忠臣好汉,你们看来是一个也不会放过你们算什么东西?嗯?什么东西”

“伍爵爷为国家外争国权,内收主权,和洋人斗心斗力,多少洋人见了他都咬牙切齿,却也佩服得五体投地”王五扫视众人,丹田发力,声音如同轰雷一般,“谁说伍爵爷卖国,谁才是真正的汉奸没了伍爵爷,换了他们上去,那才是真的要开始卖国了”

他把长刀横在胸口,左手轻轻一弹,长刀顿时一阵轻颤,发出龙吟般的一阵嗡嗡声。王五举首向天,慨然说道:“嗣同兄弟的诗,一直让我很是佩服。他书读得多,说的话,有些我懂,有些我不懂。可是今天,很多以前不懂的,我突然一下子就懂了。”

“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王五仰天长啸,“今天,我王五也要横刀向天一笑看看我这肝胆,能不能担起这昆仑二字”

这一刻,台下不少士兵,乃至士官,突然觉得鼻子一酸,眼泪刷地就淌了出来。很多人脑子里已经是一片迷糊,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军官们说这是为了国家的正义事业,怎么现在觉着,好像自己在做什么亏心事一般?汉奸?到底谁是汉奸??

陆宗舆的脸色铁青,他已经愤怒欲狂,恨不得一口咬死对面这个老不死的你他娘都半截子入土了,还在这活蹦乱跳在这活蹦乱跳也就罢了,可你为什么要害老子的大事你坏老子的大事也就罢了,怎么还他娘一身白衣举刀问天,一副慷慨赴死的义士形象,那老子算他娘的什么?嗯?京剧里的丑角吗?

陆宗舆正如同困兽一般不知所措,却听得一声枪响,台下一片哗然他愕然看去,却见王五已经左手捂着胸口,右手的刀柱在地上,踉跄而立,脸色惨白,一下子咳出一口血来,身子渐渐委顿。

陆宗舆大喜,回头看去,只见一个下士军官放下手中的步枪,敬了个军礼:“下官殷汝耕,执行命令,完毕。”

他说完,还轻蔑地吐了口唾沫:“什么年代了,还玩戏台子上那一套……狗汉奸,一枪打死你算你便宜了。”

陆宗舆威严地点了点头,脸上忍不住露出喜色:“下士,很好,很好……”

又一声枪响。

殷汝耕的头上爆出一团血花,一声不吭地就倒下了。陆宗舆大惊失色,只见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一群人,几个军官分开人群,狂吼着冲了过来,后边跟着十几个军人,都是一色的低级军官和士官。士兵们很有默契地闪在一旁,任凭几个军官怒吼,就是没人阻拦这一行不速之客。

领头的人来到陆宗舆面前,二话不说,上去就是一个窝心脚,紧接着一记谭腿,就把他跟沙包一样踹到了一边,陆宗舆在口中已经是狂喷鲜血,还没来得及喊疼,另一个军官已经一脚

踩在他下腹上,显然用上了千斤坠,陆宗舆翻着白眼就晕了过去。

来人跑到王五面前,赶忙扶住王五,手忙脚乱就撕衣角包扎,掏出怀里的一个小瓷瓶,倒了些药粉在伤口,哭着说着:“师傅师傅我们来晚了”…,

王五看了看他,点了点头:“十三,是你啊……”

“师傅我是老十六”

“师伯,我柱子啊”

“师爷我是您大徒弟家的老三”

……

王五看着这些后辈子弟,看着他们军装笔挺,腰间扎着武装带,肩章闪亮,马靴铮铮,突然就涌起一股怒气,脸色涨红,咳嗽了几声,血沫一下子就沾满了下巴。

“你们……你们都出息了……嗯?跟着造反,当叛逆,威胁朝廷来了”王五戟指着他们,满脸的怒色,“当年我看着这军队还不错,能跟洋人见仗,今天看着,这还是人?这是畜生啊你们走你们走我不想看见你们”

王五说着,又咳了血,脸色越发地灰败。

十三见了,吓得魂不附体,赶紧给老师按摩后背疏通经络,门上传的止血手法全用上了。

“师傅我们不是叛逆,我们是救国救民”十六跪在地上磕着头,泪流满面,“长官说了,这是穆帅下令,要实现举国一致,民族铁血主义的伟大**,复兴咱们国家,要把东西两洋的鬼子全灭了,就剩咱中国这一家”

王五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突然一个巴掌狠狠地扇在老十六的脸上,居然把老十六打得一个侧翻

“你……你混蛋”王五颤颤巍巍地骂道,一边骂嘴里一边喷着血沫,“什么举国一致,民族铁血主义,还伟大**?你看看你们干的这些事,连人都算不上了,还**?陛下被穆铁那个逆贼害死了,他又用这些鬼话蛊惑你们,什么灭了东西两洋,就剩中国一家?我呸先帝爷天上星宿下凡,也没这念想你们这是要毁了这个国家哇我打死你这个孽畜”

老十六目瞪口呆地看着师傅,跪在哪里体如筛糠,他可知道老师有多大劲,惩治孽徒有多狠可想逃,看着老师这幅凄惨的样子,又真地迈不开步。他就直撅撅地跪在那里,眼泪汪汪地看着师傅,一边脸颊已经肿得和半个猪头相仿。

老十三看着平日师傅最宠的关门弟子被师傅打成这个样子,心里也有些不忍:“师傅,老十六说的话是过了些,可咱们真不是要谋逆。这都是命令啊,咱们是军人。元帅说了,陛下是日本人和总情局下的手,敌人要颠覆咱的国家,咱们不得不赶快下手。”

“老十三,这些事情你师傅不懂。”王五摇了摇头,“但师傅知道,黄遵宪老爷是好人,是为国为民的忠臣,伍爵爷也是好人,他们都是大忠臣他们不该死,不能死你嗣同叔把爵爷托付给我,你师傅豁出这条性命不要,也要保住爵爷”

王五又咳了几声,十六见师傅如此,也顾不得其他,扑过去掏出手绢给师傅擦着下巴和嘴角,哭着说道:“师傅十六错了您老消消气,我回头就要求调到北边,打毛子去”

“十六,师兄弟里边,你最小,我最疼你,他们底下都说我偏心。”王五摸着老徒弟的光头,“师傅老了,不行了,闪了一下,结果还是没闪开……要是早年,这一枪师傅肯定能躲过去……”

他苍老的眸子里似乎泛起了某种奇异的神采:“董海川,杨露婵,嘿,咱中华武学博大精深,哪里是西洋鬼子能够比拟的……可惜呀,可惜呀。知道……我为什么……不反对你们参军吗?”。

老十六点了点头:“师傅您爱咱这国,希望咱们强大,不受洋鬼子欺负。”…,

王五笑着说道:“对……不过,还有一个原因,咱这老祖宗传下来的武术,现在练的人越来越少,也越来越不认真了……对不对,老十三?”

十三脸色一红,可看着师傅这般凄惨,还有心和自己打趣,心里一酸,忍不住又掉下泪来。

“这火器确实厉害呀,你看师傅我打小练功,后来跟着你凤岗师爷学刀,练了一辈子,威震武林,到头来,一个毛头小子一枪就把你师傅撂倒了。”王五叹了口气,神色黯然,“这功夫,到底还有没有用?”

“有怎么没有”老十六已经吼了起来,“谁说咱的功夫没用,我第一个活劈了他”

“老十六啊,十三啊,柱子……你们都要记住,把咱这老祖宗的功夫,好好传下去,让更多的人学,强身健体也好,防身御盗也好,无论如何,咱们不能把这功夫丢了”王五喘着气,咳着血,脸上却泛起了不健康的红晕,“我怕啊……我一直怕,这大家都用枪了,咱这功夫就越练越是花架子空膛子,又杀不得人,又强不了身,到头来贻笑大方,让人以为咱们这功夫就是玩杂技,耍花活……”

“师傅您放心十六以后每天按您老定的规矩,还要加量打完这仗,我就申请退役,专心研究武学,好是兄弟们把咱老祖宗的东西传下去还要发扬光大”十六流着泪,狠狠磕了几个头,“到什么时候,咱这一脉,功夫都不会是花架子”

“那就好,这些人里,数你悟性高,绝活你学的最多。我死了,你们师兄弟之间,不要藏私都要把我教的东西拿出来互相交流,好好切磋,发扬光大,知道吗?”。王五突然声色俱厉,“谁藏私,谁就是欺师灭祖”

“是,师傅”众人都是流着泪说道。

“我家里的刀谱,剑谱,刀剑武器,还有那口青龙偃月刀,都留给老十六,以后他是咱这门的传功长老,让他好好钻研……老大是门长,十三,你盘子熟,门路广,在外面多帮着活动活动,联络联络,屈尊做个副门长吧……千万别老存着门户之见,这功夫,必须是融汇众家所长,切磋交流出来的,闭门练功是练不来的……”

十三看着老师唠唠叨叨说着,脸色越来越差,忍不住悲呼:“老师我们知道了”

“管住老十五他脾气太暴,千万别让他去报仇……我的事别告诉他,让他安心杀鬼子吧,到时候就说我说的……师傅我这是自己求死,怨不得别人”王五喘息着说道,“刚才我听到枪声,谁打的?伤人了?”

“是我打的。”老十三说道,轻轻抚摸着老师的后背,“他对您打黑枪,犯了军法。您放心,我没事。”

“老十三,你就喜欢给你师傅玩心眼。当你师傅真的啥也不懂?”王五苦笑一声,“十三啊,你这孩子哪都好,可看着冷静,真出了大事,你会做出啥来,师傅心里都没底……算了,师傅在京城有些薄面,你嗣同叔也好,赵爵爷也好,还有禁卫军的黎师长,和你师傅都算是有交情的。实在不行,找陛下……太子爷的周管家,他家那个小子,你师傅指点过一段,有些渊源……”

“师傅”十三再也忍不住,抱着师傅痛哭起来。

下面的士兵们看着这一幕,看着拦在身前那几个面色凶狠,悲伤而愤怒的士官,都是默不作声,不少人的眼中也闪动着泪光。他们不明白,到底谁对谁错。他们只知道,自己下不去手,也不想下手。…,

那里躺着一个让人尊敬的人。

那这样的人以死捍卫的,会是汉奸吗?

几名军官兀自跳着脚,高喊着民族铁血主义的**口号,却见旁边的士兵们根本无动于衷,渐渐也泄了气。

冷不丁的,那边的人堆里传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大伙心头一紧,知道名震京城的大侠王五已经仙去,不少士兵都忍不住哭了起来。

正这个时候,外边突然人喊马嘶,戴着红袖标的总参警卫旅骑马宪兵突然闯了进来,抡着马鞭把不知所措的士兵们驱赶到一旁,一个中校吼了起来:“谁开的枪?这位下士是谁打死的?”

一个军官指了指十三。

中校大步走过去,瞪着眼睛吼道:“你他娘的疯了?开枪打自己弟兄?铐起来”

几个大兵冲上去就要拿人,老十六跟被马蜂蜇了一样,一个扫堂腿,拧身两招散手,大兵东倒西歪就滚了出去,老十六冷冷地说道:“我师傅被那个混蛋打死了我看谁敢抓我十三哥”

中校看着这个精悍的军士长,眼中渐渐露出了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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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军总参谋部大楼,第三会议室。

门突然被推开,一名作战参谋一个立正:“报告”

穆铁正说到兴头上,突然被打断,心中大为不悦,忍不住皱了皱眉。旁边的耿飚知道老帅的脾气,赶紧呵斥道:“成什么体统这里是军务会议,讨论国家大政方针,是你们随便乱闯的?出去好生敲门,重来一遍”

来人立正敬礼,直撅撅地地走了出去,大门关上。

“国防军果然是治军严厉,佩服佩服……”文廷式的表情很是诚恳。

耿飚看着这人的做派就有些不爽,冷哼一声:“道希先生是说的心里话呀,还是对国防军的训练有什么意见?”

文廷式一怔,苦笑一声:“自然是出乎内心,诚挚无比。”

穆铁看着几个人大眼瞪小眼,正要说话,敲门声响。

“进来。”

参谋军官踢着鹅步进来,一开口却是有些惊惶:“报告元帅,有军人抬着尸体奔着总参来了,市民也有不少跟着,说要讨个公道”

“什么?”穆铁一颤,却马上稳住了身子,“怎么回事?”

“陆宗舆带人去外交部查卖国文件,有个王五非拦着不让动伍廷芳,咱们的人开枪打死了王五,结果王五的一些徒弟正好赶到,都是军人,其中一个少校打死了开枪的士官。后来警卫部队去抓那人,结果不但他的师兄弟,不少士兵也跟着起哄,那些人有功夫,警卫部队被打伤了人,开枪打伤了几个,强行抓走,结果捅了马蜂窝……也不知道王五哪来那么多徒子徒孙师兄师弟,一下子出来好几百,不少都是宪兵队和警政部的,抬着王五的尸体游行,要讨个说法,要求放人,还问元帅到底想干什么,是不是元帅要篡权,把国家的忠臣全杀光。不少老百姓也跟着闹,现在都好几千人了,部队都有些动摇。”

穆铁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大刀王五?他不是和谭嗣同形影不离吗,怎么跑到伍廷芳那里去了?还被国防军打死了?

其实按穆铁的想法,王五虽然有些名望,可死也就死了,算不得什么大事。可这游行是怎么回事?

“通知各部队,收拢一下,整理一下纪律,怎么能出这样乱七八糟的事情告诉同志们,他们是民族铁血主义的精英骨干,要明白自己身上肩负的责任”穆铁冷冷地说道,“一切为了国家,为了民族,没有这种献身精神,没有严格的组织纪律性,没有绝对的服从,咱们的事业还怎么开展乱弹琴”

“你们要处理不了,就去联系丁忠宇,让他办”穆铁思索片刻,决定不在这件无足轻重的小事上浪费精力了,“不过死了个练武术的,抓了几个违抗军法的,怎么就跟地翻了天一样?马上给我平下来这个时候,国家需要的是稳定,是秩序死个把人就要闹,那还不反天了?还打什么国战陆宗舆这废物……对了,去外交部查卖国文件,还有调查涉嫌卖国的逆党,这些事情还是让二部的郑燮办那小子鬼道,他知道我的意思让丁忠宇专心把外面的秩序稳定下来”

穆铁挥了挥手示意手下赶紧去办,脸上却是一片平静:“来,诸位,咱们继续……刚说到哪里了?对,关于海军,皙子,你接着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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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 一个馒头引发的血案

明月兰有些担忧地看着那扇门。

自从穆铁走后,郑宇安排了一下,就把自己关进了办公室,一直没有出来。他看了看身边同样焦急的吉雅赛因和柯山等人,又看了看神情格外严肃的邱海阳,杨永泰和邓铁辉,最后落在了梁永晋的身上。

他对这个跟屁虫一样的监视者没什么好感,可对方却偏偏给她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她是个优秀的特工,她的感觉一向很准,很敏感。

她有些迷惑。

门突然开了。

郑宇已经恢复了平静,目光依然深邃,脸色只是略略有些苍白。他对着众人有些歉然地点了点头:“不好意思,想些事情,让各位久等了。”

他的目光和梁永晋一对:“大家都进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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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春,夕阳斜斜照下来,洒下一片金沙,让人不由自主地就有了点懒洋洋的劲头。

中华宫的空地上,林荫之间,海军陆战队的蓝军装,国防军的黄咔叽布军装,虽然还是泾渭分明,但总算是有了点战友的意思。无他,御膳房端出来的大锅饭前边摆开,大家伙吃着一个马勺抡出来的饭菜,不是战友?纪律严明的部队,尽管被要求混杂坐着,依然按照班排围拢,每个班的枪架都排的整整齐齐。

国防军官兵吃着御膳房的热饭菜,不由得对这个嘘寒问暖的太子兄弟生出了些好感。小是小了点,但既然皇帝死了,这就是新皇。皇帝啊,对我们这些大头兵关心备至,感动一下没问题吧?不少字

忙活了一上午的国防军和海军陆战队士兵,排着长长的队伍正在打饭。闻着诱人的香气,眼巴巴看着旁边打完饭的袍泽吃得满嘴流油,排队的官兵心里都不由自主有点着急。

国防军一等兵丁苗喜滋滋地打完饭菜,两个白面馒头,一份红烧肉,半个卤蛋,馋得口水都出来了。御膳啊...

...闻着就流口水了。这皇家可真他娘舒服。该不会,这院子里头的,都是天天红烧肉,顿顿卤蛋和白面馍吧?不少字

突然,他感到自己被人从旁边狠撞了一下,身子一趔趄,垒在上面的馒头掉在地上,菜也扬出去不少。他抬头一看,一个牛高马大的海军陆战队士兵,大黑脸上满是不屑地看着他。

丁苗是黄冈人,从小好勇斗狠惯了的,在铁一师这样一个标榜血气,傲气十足的队伍里,也算得上是个狠茬。国防军一向提倡军人要有血性,对于士兵私底下打架向来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国防军对于海军陆战队,尤其有种复杂到极点的情绪。

国防军常备师号称精锐,陆战队号称包打一切陆上部队,除了禁卫军—无论国内国外;国防军待遇好,陆战队待遇比国防军高一半;国防军装备精良,陆战队的武器全是许凡捐钱给海军专门采购的,兵工厂卖给国防军的全是陆战队挑剩的货;国防军号称战功显赫,陆战队从南打到北,更是从来没打过败仗。

平日里,国防军,尤其是穆铁亲信的第一师和第二师,军官们有意无意地就用海军陆战队来刺激他们,促使他们的训练更卖力,更勇猛,甚至更加...

...真实。结果潜移默化之中,虽然明知道是友军,这些国防军官兵却隐隐把海军陆战队当作了对手。这种感情混杂了羡慕,嫉妒,不忿,甚至敌视,不过也多少带了点精锐之间的惺惺相惜。…,

此时此刻,看着这个该死的海军陆战队员居然敢藐视自己,把白面馒头撞到地上,好端端的菜撒了一地,居然还这么厉害轰轰的丁苗的火腾地一下子撞了上来,他也不说话,一个头槌就撞到对方肚子上。对方却也敏捷,见势头不对尽量一闪,用力一拉,结果两个人抱着就摔在了地上。

这个时候,两个人的火都上来了。就在地上翻来滚去厮打在一起。

“我**母亲的叛军,王八日的”

海军陆战队员被丁苗一拳头揍在肩窝上,忍不住破口大骂,把丁苗的脑袋死死按在地上狠揍。

“你说谁是叛军?”旁边国防军的士兵一看战友被打,火也上来了,又听到这厮敢骂铁一师是叛逆,一下子站起几十号人,恶狠狠地围拢过来。

“你们就是叛军穆铁就是白脸曹操”

旁边的海军陆战队员一看形势不对,赶紧也围了上来。不知道从哪里飞来一个椅子腿,正砸在一个国防军中士脑袋上,血刷就出来了。一见血,国防军士兵顿时就红了眼,纷纷上去跟海军陆战队员打成了一团,一时间怒吼声,惨叫声,闷哼声,响做一团,桌子翻了,板凳倒了,顿时就是一片大乱。

这帮海军陆战队下手是特别狠,尤其是这个特战二营还是按照某种模式训练的突击队,徒手功夫都是格外强悍,很快陆军士兵就被放倒一大片,脱臼的脱臼,昏迷的也不少。打了胜仗的海军陆战队员一个个得意洋洋地,嘴里还不干不净的骂着。

“什么他娘的国防军,怂包啊。”

“铁一师?改名叫豆腐一师算了。”

“就这还兵变呢?”

“兵熊熊一个,可这一窝都是熊,咋回事啊?”

见到形势不对赶紧过来劝架的铁一师军官,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人被打的这么惨,陆战队居然还不依不饶冷嘲热讽,尤其是竟然侮辱光荣的铁一师一连连长张彪顿时就火了,他一个箭步窜过去,一脚就蹬在一个正得意洋洋和同伴吹牛的陆战队员后背,把对方踹得差点就是个狗啃屎,幸亏被见势不对的战友扶住了。

“你他娘骂谁呢?会说人话不?”张彪破口大骂,又要挥拳。

“呀,当兵的不行,当官的来找场子了?”

“练他”

“军官?老子打的就是军官”

陆战队员露胳膊挽袖子,狞笑着就围了过来。后边赶过来的铁一师军官被这帮犊子气得嗷嗷直叫,恶狠狠地冲了过来。军官上了,小兵自然更不能落后。大群的铁一师士兵冲了过来,不少人头脑灵活一点,知道这帮陆战队的猛人不好对付,干脆拎着板凳,饭盒什么地就上来了。两边这次是真打出了真火,我骂你是叛逆,你骂我是废物,边骂边打,都是狼狈不堪。

正打得不可开交的时候,一阵震天的怒吼响起,红着眼睛的士兵们都是一惊。众人赶忙看去,只见一行人已经走了过来,旁边是中华宫驻防的禁卫军部队和内廷侍卫,前边走着的正是新皇郑宇,旁边是铁一师参谋长梁永晋和海军总参谋部海军陆战队总监邓铁辉。

此时,郑宇脸上已经是一片铁青。梁永晋则是一脸的愤怒,扯着嗓子骂着。邓铁辉的大黑脸看不出个颜色,不过嘴角微微上翘,似乎是心情不坏。

“你们还算是帝国军人吗”郑宇看着这帮鼻青脸肿的”精锐”,满脸都是怒意,”国事多艰,内忧外患,正是陆海两军精诚团结,共赴国难的时候。朕特地安排御厨,让你们一起用饭,希望你们能冰释前嫌戮力同心看你们这幅熊样子你们可真他娘是内战内行,不知道是不是外战外行”…,

这么一阵大吼从这个青年的身躯里发出来,着实把对面的官兵吓了一跳。好多人这才意识到,这个青年的另一个身份。皇威赫赫,即使他还没有成年,可依然散发着一股强烈的威势,让这些刚刚还恨不得把对方揍到半死的彪悍官兵们都耷拉下了脑袋。彼此偷眼看看,蓝制服的海军陆战队员是嘴角带血,黄色卡其布军装的国防军士兵也是满身脚印,全是狼狈不堪。

“整理军容”郑宇不容置疑地吼道,”我是陆海军大元帅你们都得听我的命令现在我命令你们,就地列队,全体罚站直到我允许你们解散所有军官,跟我来,马上开会,不把这个问题解决,你们两边都他娘给我滚出中华宫滚得越远越好”

陆海两方的军官们面面相觑,都不知道怎么办好。

“敢不服从命令?”郑宇居然从旁边的侍从手中抢过一只自动手枪,熟练地一拨保险,作势要开火。

军官们一看势头不对,没想到这位新皇帝居然这么二五眼,赶紧各自组织队列,乱纷纷的场面算是恢复了秩序。

梁永晋走到队伍前面,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他走到李强的面前,低声吼道:”打个架都这么窝囊都跟我走,呆会嘴都给我把好门,别他娘乱叽歪。架打输就输了,人不能输”

李强等人尴尬地看着长官,脸上都是一阵红一阵白,却也只能乖乖地跟着梁永晋,走向会议室,一边走,一边和旁边的海军陆战队军官用眼神无声地放着狠话。

地下会议室里,李强等陆军军官,和对面的海军陆战队军官,依然如同一队斗鸡一样恶狠狠地对视着。郑宇似乎有些头疼地抹了抹额头。借着那一抹间的空隙,他向着梁永晋那里迅速地瞟了一眼,梁永晋微微点了点头。

“这次的事情,两边都有责任。海军这边,刚刚我们内部讨论过了。以下人员,按照军法,应该关十五天禁闭,姑念局势紧张,减为一天,罚三个月津贴。”邓铁辉铁着脸说了一长串名字,回头对着卫兵说道,”下他们枪”

被点到名字的陆战队军官垂头丧气地交出了手枪。

“陆军这边,责任也很大。我决定,以下人员关禁闭一天,罚三个月津贴:李强,马荣茂...

...下他们枪。”

李强一阵红一阵白地解下枪套。算了,不过一天禁闭罢了。

“不公平凭什么老蔡没事,他打的比...

...”副营长马荣茂刚喊了一嗓子,就被梁永晋恶狠狠的目光吓得吞回了肚子。

“还嫌不够丢人?”梁永晋脑筋都蹦起来老高。马荣茂只好乖乖地把手枪交了出去。

“好了,这样不是挺好吗?”。郑宇诡异地笑了笑,“海陆携手……平叛了”

他的话刚一说完,各个门口,会议室外涌进来十几个侍卫,手里一色的自动手枪,两个贴身警卫已经把郑宇牢牢护住。

国防军军官们大惊失色,一时间都不知道怎么办。李强刚想掏枪,才发现自己连枪套一起交上去了,急得直跺脚,求助似地看向了梁永晋。

却见梁永晋依然是不动声色,大声呵斥了几个想喊人的军官。看到所有陆军军官都已经乖乖就范,他对着郑宇深深低下了头:”陛下臣梁永晋,已查知穆铁逆贼刺杀陛下,出卖国家,谋夺皇位的奸谋,特来禀报。”

全场的国防军军官顿时石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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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 上阵父子兵,打仗亲兄弟

第九十四上阵父子兵,打仗亲兄弟

天津。

陆军大将聂士成侯爵,转入预备役已经整整七年了。

当年,南方镇**北上,淮军,楚军等力量又被镇**打得一败涂地,只有当时戍守长江的聂士成,左宝贵和宋庆,刘铭传等部把守严密,镇**似乎也是摄于江防的严密,没有渡江北上。

战后,由于李鸿章打从战前就一力主和,反对左宗棠的主战,朝廷又有意扶持北洋势力与南洋对抗,自然就把李鸿章推上了北洋总理大臣的宝座,聂士成,左宝贵,宋庆,袁世凯等李系将领都是青云直上,jī犬升天。

李鸿章有心振作,做大清中兴名臣,有感于镇**火力之凶猛,训练之有素,故而再度改革军制,仿照南军体制建设北洋新军,原本计划编制二十镇新军,但由于北方没了南方的财源,经费不足,虽然大增赋税,处处设卡,层层加捐,可历经十年,也不过编成八镇新军。

新军第一到第六镇,分别由刘铭传,左宝贵,宋庆,叶志超,马yù昆和袁世凯统领,此外,还编有禁卫军两镇,聂士成钦点统帅清朝中枢编制的禁卫军第二镇,驻守天津,和驻守北京的铁良部禁卫第一镇一起戍守京畿。这禁卫第二镇的士兵,名义上主要来自汉军八旗,实际上却是很多穷苦汉人士兵冒名顶替,再和雇主分润军饷。由于聂士成威望甚高,禁卫军薪资丰厚,如原本历史上后来加入袁世凯xiǎo站练兵的段祺瑞,王士珍,冯国璋,曹锟等人,都纷纷加入。

四年后,甲午中日开战,由于清廷一向视南洋为大敌,故而只是派遣了六镇新军中袁世凯一镇入朝,后来形势不利,又增派左宝贵,叶志超两镇。但因着中枢经济不力,饷银匮乏,物资不足等原因,再加上部队逐渐腐化,故而在朝鲜打了败仗。

清廷被迫对日媾和,引发举国哗然,南洋方面打出“驱除鞑虏,光复国家”的旗号,誓师北上,刘铭传,左宝贵和马yù昆等部,还有各地的练军乡勇和绿营,八旗等部队纷纷溃败,日军又趁机攻击辽东,清朝左右招架不住,被迫决定马上对日本割地赔款,引日军南下对抗镇**。

在镇**情报部mén的策反下,再加上李鸿章自尽前的秘密串联,聂士成举兵起义,打垮了旗人组成的禁卫军第一镇,占领了北京,清朝王公要人纷纷北逃关外,清朝的残余力量和日军在东北合流。

聂士成率部加入南洋体系,又和镇**的先头部队一起血战山海关,后来主动撤退,配合镇**主力打了直隶会战,重创日军主力和宋庆等清军残部,又追亡逐北,饮马黑龙江,立下不世功勋,战后中华帝国建立,聂士成因功受封伯爵,陆军大将衔。

这人老而弥辣,知道月盈则亏,又是北洋宿将,本来就不受待见,在北方又是树大根深,不想遭jiān人构陷,故而急流勇退。华夏三年,聂士成主动请辞,以年迈体弱为由归隐天津。郑鹰苦劝未果,对此老更是敬重,擢升侯爵,多有书信往还,历年恩赏不断,又着重培养提拔他的长子聂宪藩,聂士成也就在天津悠游林下做了富家翁,身体反倒越发康健起来。

此时此刻,这位前军界大佬坐在上首,看着左右的几个人,却是闭目养神,犹如老僧入定。

天津航空基地司令官聂鹏程,驻扎天津的陆军三十三师九十八团团长宋占标对视一眼,一起把目光投向了对面的天津市长徐世昌。

徐世昌原本是袁世凯的换帖兄弟,但甲午年袁世凯入朝,战败身死,徐世昌从死人堆里爬出来,化妆成乞丐逃回了国,发誓要和日本人不死不休。结果却听说清廷要和日本人议和,大哭一场。再后来,听说朝廷还要引日本人进关对付镇**,他干脆在东北投了马贼,这些马贼背后却有镇**总情局的影子,徐世昌狡诈多智,也是在镇**的有意推动下,一步步成了东北马贼的领袖一流,在后方打击日本人的兵站后勤,却是闹的风生水起。,

战后徐世昌有大功,无奈和马贼hún在一起终归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故而职位却是不显。后来他借着北洋的渊源投了聂士成,由聂士成保举,皇帝御准到了天津,五年前终于升任天津市长的要职。

徐世昌看了看上首的聂士成,开口说道:“聂公,北京那边催促的很紧,现在几位老弟兄都是不知道如何是好,您老倒是哪个主意,无论东西南北,我们照做就是。”

聂鹏程是聂士成的侄子,甲午年就是他手下帮带(副营长),最是耿直,也接口说道:“老叔,这事情我考虑再三,还是没个主意。我总觉得这里边邪mén!陛下神威天纵,怎么会莫名其妙死在jiān人之手?穆帅突然发动,成立戒严司令部,虽然太子后来拍了电报下了诏书,可这事情我就是觉得不太对头!我看这事里边有文章!”

宋占标点了点头:“鹏程大哥说的有理。军mén,我们都唯您马首是瞻,这个时候您可不能抛下咱们子弟不管!”

聂士成眉máo一动,缓缓睁开双眼,扫了一眼几人:“你们啊……戒严司令部和总参不是下了命令?你们老实执行不就得了?”

宋占标苦笑着说道:“军mén,穆帅命令我占领天津火车站,还要监视海军陆战队,我是可以执行,但问题是海军陆战队在天津和通州驻扎了大半个师,还是最jīng锐的第一师!虽然是从一个旅做的扩编,但那训练和火力,绝不是三十三师这样的扩编师可比。我在城里才一个团,其他部队在塘沽,再说这自己人打自己人算怎么回事?死了还闹个名声不好!”

聂鹏程也是大为不满:“总参命令航空基地的飞艇和飞机装弹待命,这事我不敢办!这是国战武力,怎么可以第一战就是对着自己人!对地轰炸那是没准头的,那可是北京!这要真做了,以后史书上怎么写我聂鹏程?怎么写咱这航空部队?”

“你们也知道同室cào戈名声不好?”聂士成眯着眼睛,喝了口茶,把茶杯在桌子上重重地一敦,满脸怒容,“当年咱们驱除鞑虏,又是打日本人,光复国家,现在这算什么?就算陛下去世,还有太子在!穆铁他越俎代庖,带着大兵进京bī宫,他想干什么?”

老头子越说越气,把桌子拍得山响。

“我甲午年手上是沾过自己人血的,先帝要大用我,我自己觉着没脸!我恨不得当年死在朝鲜的不是袁项城,而是我聂功亭!”他喘了口气,“现在国泰民安,又是国战在即,居然又有人跳出来要造反。我聂功廷这一关,他就过不去!”

几人面面相觑,没想到此老火xìng未除,都已经年近古稀了,居然还是虎威犹在!

“老叔,您说吧,咱们咋办。”聂鹏程一咬牙,“您说句勤王,我现在就给部队下命令!如果没人跟我走,我自己扛枪上京!”

宋占标也赶紧站起身来,一个立正:“军mén!您下道令,赴汤蹈火,占标在所不辞!”

徐世昌心中暗叹,心说这老头子看来是投到太子那边了。也难怪,他那宝贝儿子聂宪藩现在和太子一起厮hún,这也算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了。他起身说道:“聂公,您说吧,我们都听您的。市府上下,必定鼎力支持。”

聂士成哼了一声,从手里拿出一份电文,递给众人:“这是海军许帅的电报,你们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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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军总参谋大楼。

刘子文,宋端,李国翔面面相觑。

“大哥,无论如何,咱们不能干坐着。”李国翔有些眼球充血,脸上带了些许豁出去的狂态,“军队这是犯上作luàn,是祸luàn国家!看看他们在我那喊什么?打倒财阀,打倒官shānggōu结都喊出来了!这不是简单的换马问题,而是国家体制的大崩坏,是国家根基的动摇!如果放任这些军人们无法无天地luàn来,我们这么多年努力所做的一切,就都彻底瓦解了!”

刘子文苦笑一声:“是,我也知道军队是在luàn来,我也知道国家现在很危险!可问题是我们能做什么?当这帮丘八大爷拿着步枪冲进报社的那一刹那,我就知道和他们没的理可讲。在这个时候,笔杆子是斗不过枪杆子的!听听人家怎么说的……‘别跟我讲什么言论自由,别讲什么媒体监督!那都是政客愚nòng老百姓的鬼话。你们给**政fǔ歌功颂德这么多年,偶尔帮着政fǔ抓几个替罪羊,就得意洋洋地以为自己是什么为民请命,屁!’”,

“我们发动罢工!”李国翔恨恨地说道,“把各家联合起来,给工人们加工资,多发钱!让他们上街游行,抗议军队兵变!我就不信,十个人他们敢杀,百个人敢杀,十万百万他们也敢杀!还有学校,商会,各行业协会,市民组织,都要行动起来!把咱们各家的力量组织起来,调动起来,我就不信军人能翻天!”

“老三,你别这么jī动好不好。”宋端摇了摇头,“你看看现在的形势,陆军已经控制了京畿的主要武装,军人已经荷枪实弹地控制了主要部mén,我们一路过来,见到的救护车,拉死人的卡车有多少?现在外面还在响枪!军人们已经开枪见血了,你现在鼓动老百姓上去闹,不是送死?让手无寸铁的老百姓和军队对抗,这是作孽!”

“那你说怎么办?”李国翔恼怒地说道,“这不行那不行,难道就坐以待毙?陛下被狗日的害了,什么日本人,骗谁?还不是这帮野心勃勃的军人!他们就是叛逆!殿下怎么办?等他们稳下来,恐怕连殿下的xìng命都保不住!”

“你可别xiǎo看了咱们那位太子爷。”宋端说道,“我在东北就见识过他的厉害,那可是个胆大心细,隐忍狠辣的主儿,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连环杀招,必致敌人于死地!”

李国翔一愣,看了看自己这位一向有些不服,但内心深处却着实钦佩的二哥,见对方神sè异常郑重,也不由得定了定神。

“老二说的有理。”刘子文点了点头,“看现在的形势,许帅应该是偏向殿下的,这样就可以斗上一斗了。许帅是什么人咱们都知道。至于太子,我看还得加上一条,那是思虑周全深谋远虑的一位雄主!”

“最关键的是,你们都别忘了皇帝。”刘子文又郑重其事地说道,“这么多年了,皇帝屹立不倒,靠的可不是运气。今天的事情,搞不好他也早有底牌,只是中间怕是出了什么变数,来不及反应吧……皇帝绝对没可能这么容易就被打倒,他肯定有底牌,而且如果我所料不错,现在这底牌不是在殿下手上,就是在许帅手上。”

“肯定在殿下手上。”宋端果断地说道,“许帅不需要陛下的底牌,因为他有自己的底牌。而殿下就不同了……而且我相信,殿下也一定有他自己的底牌!”

李国翔点了点头:“好,那就假设是如此。既然陛下有底牌,殿下有底牌,许帅也有底牌,现在殿下和许帅又站在一起,要和陆军斗一斗,我们就更不能束手无策干坐在这!无论于公于sī,咱们都必须做点什么!”

“我们表态。”宋端说道。

“表态?”李国翔问道,“表什么态?对谁表态?”

“对政经文各界,我们的圈子表态。”宋端说道,“告诉他们,我们在海军总参,一切平安。不用说别的,这就够了。”

刘子文眼中光芒一闪:“老二,你的意思是,告诉他们,我们已经决定和许帅站在一起?”

“许帅是殿下的老师。”宋端说道,“他们想一想,就明白这其中的含义了。我们不用多打,就给一些关系近的。出了事,彼此问候平安是应该的。另外,我们也要和中华宫通个气,如果殿下需要我们做什么,他总有办法通知到我们。我们现在最重要的,反而是不能擅自行动,很显然,殿下是在对穆铁虚与委蛇。一旦打草惊蛇反而不美。”

刘子文和李国翔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这件事,不但是殿下的事,也是家族的事,是我们的事。”宋端深深吸了口气,“这是危险,也是机遇。如果抓住了,殿下就是一步登天,我们自然也都是水涨船高。”

几个人对视一眼,心有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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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 那一夜,北京风云再起

第九十五章

那一夜,北京风云再起

二楼阳台下的空地上,国防军第一师第一团一营官兵正在列队接受皇帝训话。与最开始相比,人群中已经少了不少军官,那些人据说因为参与大规模殴斗被关了禁闭。国防军严格的军法,看来并没有因为húnluàn而松懈,固有的服从意识依然牢牢地约束着这些下层士官和士兵。

梁永晋站在最前面,立得笔直。

他看着台上那个身影,心情有些复杂。他比丁忠宇早四届,也是陆军系统内少有的才俊。别人一直都把他视为穆铁的亲信之一,可梁永晋知道,穆铁真正信任的并不是他们这些江胜在陆大教出来的学生,而是穆铁自己当年在镇**老部队带出来的一些死党,再就是新生代的jī进分子。像他梁永晋这批中生代,在国防军系统里有些不尴不尬。

没有人知道,他是天机的一名成员,sī下受到皇帝数不清的恩惠。他的老母亲是皇帝派人亲自治好的,现在家人实际上一直在天机的监控之中。

他的任务就是监视穆铁。

可惜,丁忠宇对于他们这些老资格的高级军官总有些不信任,故而最关键的圈子却没有纳入他们这些人,而是选择了一批中下级jī进分子。再加上原本穆铁和丁忠宇也没有准备在皇帝去世前尤其是国战前动手,梁永晋对可能的兵变终究没有足够的警惕。

但此前,当梁永晋在中华宫看到了太子,察觉到对方目光中那一丝意味深长,他已经知道自己别无选择。

在他们的身边,是海军陆战队特一营的方阵。

黄sè的方阵,蓝sè的方阵,一样的军姿笔tǐng,一样的彪悍无畏,一样的纪律严明,却再一次泾渭分明,中间如同隔了一层无形的高墙,分隔成两支军队,两个世界。

“弟兄们,”警卫簇拥之下,阳台上的青年皇帝正在发表演讲,“在我还xiǎo的时候,我就听到父亲说过,他最亲近的部队,是皇家禁卫军,因为那是他的孩子,是他亲手训练培育起来的部队。但他最佩服的,是国防军的铁一师!因为铁一师,是从安**一个不起眼的改编部队,一步步地打出了自己的地位和威名,硬是用战功活生生地砸出了国防军的第一王牌,王牌中的王牌!”

“你们是一支光荣的部队!”郑宇的脸上满是钦佩,“在安**的时代,你们的前身,在谅山保卫战中粉碎了法国的海军陆战队,在进军广西的作战中打得潘鼎新落荒而逃!而在北伐时代,你们是中路军的主力,饮马大草原!在甲午国战中,你们让日本人知道了什么才叫铁军!从顺化到漠河,你们的军靴踏遍了祖国南北疆,你们的鲜血染红了神州的土地!你们是这个国家的骄傲,人民的英雄!”

青年皇帝的话,让台下铁一师的官兵上下都充满了自豪和骄傲,腰板也tǐng得越发直了。皇帝年龄虽xiǎo,他也是皇帝不是?被国家最高统治者这样称赞,这些心高气傲的国防铁军们也是不由得心头火热,望向青年的目光开始热切起来。不少刚刚被揍成猪头形象的士兵,还挑衅地看看旁边的海军陆战队方阵。

“在今天,我失去了很多。”郑宇的语气沉重,“我失去了我的父亲,母亲。而你们同样也失去了很多,你们失去了你们深爱的皇帝,这个国家的国父!”

台下的国防军士兵们的心中,心头不禁涌起了悲凉。想起皇帝为这个国家,为这个民族所做的一切,很多士兵的眼中开始有泪光闪烁。

“父亲是个伟人,我一直非常佩服他。”郑宇缓缓地说道,“他知道,这个积弱已久的国家,需要一个强有力的团体,把深藏于人民中的伟力发挥出来,改变这个时代的面貌。他组建了复兴党,建立了镇**,打败了法国殖民者,光复了安南。他驱除了满清,打败了日本,统一了国土,让这个被满清鞑子压迫了两百年的民族再次tǐng起了自己的脊梁!”

台下的军人们热泪盈眶,不由自主地就把腰板又tǐng直了几分。,

“陛下没有因为自己的富贵而忘了人民,他始终把人民放在正中!他废除了厘金税卡,取消了农税,推广了减租减息,建设了工业,发展了商业和金融业,从洋鬼子手里一步步夺回了关税主权,消灭了土匪和叛军,让这个国家的人民,不但摆脱了战luàn之苦,还开始吃饱了饭,有衣穿,一步步走向富足强大!”

“多少个夜晚,我看着父亲的书房亮着灯,别人睡觉的时候,他在忙着国务,想着他的子民!父亲的身体原本很好,但建国这些年,他整个人闹了多少次病!下面的官员,因循几千年的官场传统,贪污腐化,鱼ròu百姓,朋比为jiān,父亲一次又一次地铁腕整治,重拳出击,每看到这类卷宗,他就忍不住要发火,一次又一次下来,父亲的肝,脾,就是这样开始出了问题,整个人衰老得很快。”郑宇眼含热泪,“我每次看到他这样,心里都和刀割一样!可就是这样一位救国救民的英雄,居然就这样,在自己的军队面前,被残忍地杀害了!”

台下的军人们,无不悲痛yù绝!想着这位皇帝的伟大功绩,这些年做的事情,居然说不出一个“不”字来!

“可是我想说的是,我失去的不仅仅是这些!我还失去了我的一个叔叔!”郑宇厉声说到,“穆铁这个人民兽心的恶贼,居然勾结日本人谋杀了我的父亲,你们的皇帝!他不再是我的长辈!他背叛了他的皇帝,出卖了国家和人民!”

郑宇的话瞬间引爆了整个检阅场。士兵们不可置信地望着台上的青年。先皇是被穆帅杀死的?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

“不可能!”一个士官蹦起来喊道,却被旁边的军官厉声喝止。有个士官想要给外面报信,却被机警的军官和旁边的内卫部队制服。士兵只能懵懂地听着命令,也不知道该怎么做。台下的陆军官兵开始sāo动,海军特一营和中华宫特卫一营的装甲汽车轰隆着开了过来,机枪塔冷酷地对着台下的陆军官兵,杜智亲手架着一tǐng机枪,俊秀的xiǎo白脸此刻却是杀气腾腾!根据长官的命令把武器架成枪架的国防军士兵们,如同一群站在刀枪面前的赤luǒ婴儿,浑身充满了无力感。而他们的军官,则大声命令他们不许抵抗,静待命令!

“士兵们!”郑宇大声喊道,“你们的皇帝就在这里!难道你们要对自己的皇帝开枪吗?挽救了这个国家的皇帝被穆铁杀害了!现在你们又要杀他的儿子吗?穆贼欺骗了你们!他让你们走上了助纣为虐的道路,让光荣的铁一师成为了可耻的叛军!”

台下的陆军官兵面面相觑。帝国陆军怎么可以向皇帝开火?光荣的铁一师居然成为了叛军!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穆铁元帅肯定是冤枉的!他是英雄!他是要带领我们清除内jiān打赢国战!”台下的士官喊着。

“皇帝说的是事实!”梁永晋突然大声吼了起来,“我是你们的参谋长,我作证!穆铁,勾结了日本人,杀害了皇帝!他不但是叛逆,还是汉jiān,是我们国防军的耻辱!”

梁永晋说完,大步走上扶梯,来到了阳台上。

“穆铁元帅,早就叛国了。”梁永晋的脸上是一片坦诚,”他为了个人的权yù和野心谋杀了皇帝。我早就知道,他暗地里培养党羽散布jī进言论。但没想到,此贼居然丧心病狂到这般地步!也是他谋害了先帝之后,得意之下我才知道,原来这一切都是他一手策划!他居然勾结了日本特工和总情局的叛逆,我更没想到,他居然能够在河内营里渗透一个钉子!这一点,他瞒过了我们所有人,一直是由他的亲信副官丁忠宇处理!”

“之前的马江案,马江之所以能够在黑龙江作威作福这么多年,其实背后靠的就是穆铁!穆铁在地方上收买各路腐化分子,充当保护伞,让这些蛀虫为其供应钱财,收买贿赂重要官员和军官,对部队施以xiǎo恩xiǎo惠,把国防军变成他的sī人军队!”梁永晋愤怒地说道,“陛下一直对马江的死有些怀疑,所以让太子殿下秘密调查此事。线索指向了马江的情fù,秘书刘琴,一步一步的,原来刘琴却是穆铁派去的联络人!而当时一起死掉的俄国特务,其实却是陆总二部的卧底!是负责与俄国jiāo换情报的!穆铁已经提前察觉到了危险,居然就与总情局的叛逆肖枫勾结,下手谋害了陛下!”,

“那个禁卫军的刺客蒋文达,出身第一师一团,你们很多人也许都认识他!他是丁忠宇的密友,sī下多有往来,还加入了穆铁那个秘密组织‘铁卫军’!他使用的武器,是日本陆军特制的间谍手枪,子弹弹头涂了剧毒氰化物,还有那个炸弹,也都是正宗的日本货!”梁永晋悲痛yù绝地说道,“是他们勾结在一起谋杀了皇帝,目的是让穆铁篡夺国家政权。他们和日本商量好了,要把辽东半岛卖给日本人,由日本人支持他当皇帝!日本人之前整个被端掉的情报机构,是故意送给我们的,要我们麻痹大意,为的就是掩护这些yīn谋家!”

谎言要使人相信,就必须合情合理,细节可靠。而在中国,要彻底打倒一个人,就首先要从道德的角度上下手。只要一个人牵扯到背叛,卖国,欺师灭祖,那这人的理想也好,信念也好,思想也好,都不重要了。他已经注定成为万民唾弃的丧家犬。

郑宇要做的,首先就是让穆铁在道德上彻底破产。这样,他那个民族英雄的形象就毁掉了。整个人所做的一切,不论有理没理,合适不合适,也就统统破了产。

皇帝生前就安chā在穆铁嫡系系统中潜伏多年的内线梁永晋,国防军第一师众所周知的穆铁嫡系,终于在关键的场合关键的地点,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这一套说辞,有真有假,细节到位,逻辑完整,连各个线索连接周密,不由得人不信。

穆铁,已经被弑君,卖国,欺师灭祖这三条罪名,彻底打入了十八层地狱,成为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四不之人,变成臭得不能再臭的狗屎。

郑宇眼中满含热泪:“父亲生前已经怀疑穆铁此贼,委派总情局一处的肖枫负责监察,没想到肖枫包藏祸心,居然和穆铁朋比为jiān!陛下一直不知道穆铁此贼居然丧心病狂到如此程度,结果就被这二贼所害!”

他痛苦而威严的目光扫过台下的官兵:“你们还要继续助纣为虐吗?立即放下武器,接受整编!朕绝不伤害你们!”

台下的陆军官兵们已经是一片死寂。

梁永晋甄选出来的危险分子早被扣押,剩下这些军官,刚刚都在会议室里接受了洗脑,并且宣誓效忠新皇倒戈一击。他们立即命令士兵们原地坐下。

士兵们神sè麻木,士官们则是痛苦不堪。对接受了兵变领导者们“整顿国家”的理念,相信自己在从事一项伟大事业的青年士官们来说,眼前这个残酷的现实,简直如同摧毁了他们的整个信仰。

我们的事业,怎么就成了叛逆和卖国?而我们伟大的领袖和元帅,居然是杀害皇帝的凶手,甚至是个汉jiān卖国贼!

皇帝在绝大部分军人的心中,终究是神一样的存在。

这位国父那些实实在在的功绩,亲身的体会,父母殷切的嘱托,多年的忆苦思甜,加上政fǔ的神化宣传,除了少数被穆铁和丁忠宇聚拢起来反复洗脑的jī进军官,其他军人实在是无法对那位国父下手。

他们跟随穆铁行动起来,除了严格的军令,再就是笃信自己是在挽救国家。可按照现在参谋长的说法,原来一切是穆帅的yīn谋!原来穆帅才是刺杀皇帝,还要出卖国家的人面兽心之人!

“士兵们!”郑宇大声喊着,“你们做了正确的事,从一个叛国者的手中挽救了这个国家!接受整编后,你们会恢复荣誉!国防军第一师,永远是帝国国防力量的jīng锐武力!下面,将对你们进行甄别!大家不要担心,只是非常时期不得不为而已!你们中的每一个人,只要服从命令,就绝对不会受到伤害!”

“乾川,做的好。这些年忍辱负重,真是苦了你。区区一个少将,怕还不足以筹你的功劳。”郑宇温和地看着刚刚还是上校的梁永晋,赞誉有加地说道,“朕将来要全面整肃国防军,像你这样的干才,穆铁压了这么久,这是他sī心太重,也不能识人。朕不同。跟着朕,只要你有忠心,能干事,朕就不会亏待你。铁一师以后你要费心。未来的国战朕对你期望甚深,希望你再立新功。好好做,一个中将是跑不了的。将来国防军这个体系,朕还要多多仰仗你了。”,

“臣谢皇上恩典。”梁永晋脸上感jī涕零,心中却是凛然。这xiǎo皇帝,哪里还有平时优雅从容的影子?简直就是yīn险狡诈,狠辣无情的第二个郑鹰!

“这些已经身居高位的将领,怎么可能心甘情愿去跟着造反?皇帝要他做内jiān,他是当然不敢不做的。”郑宇在心中对穆铁摇着头,“以你你那个睚眦必报的xìng子,记仇的隐忍,这些人既然叛了你当然就只能叛到底。穆铁呀,你是真的老了,利令智昏。我知道你,可你却不知道我。”

“父亲,还是过于自信了。”郑宇又有些黯然,“他太相信肖枫这些人的忠诚,太相信自己的威望,忽视了这些极端分子在思想上的异化。他只注意到穆铁和身边的高层,却忽视了蒋文达,常胜这些狂热的中下层。他太过注重权术,注重互相牵制的平衡,也对自己的禁卫军太过信赖。xiǎo人物,最后却是几个xiǎo人物决定了皇帝的命运……历史,在很多时候,不恰恰是被某些不起眼的xiǎo人物所影响?您自认为有梁永晋这样身居高位的钉子,而且还是绕过总情局系统秘密控制的,就可以监控住穆铁,可您却忽略了下面那些xiǎo人物,忽略了穆铁也在他自己的内部玩平衡,玩新老牵制。不过,这个梁永晋现在却成了我翻盘的关键之一,这也是命运的安排?”

“穆铁,你这个忍者神龟既然都忍了三十年,这次多给你加点罪名,你又有什么不能忍的?忍啊忍啊就习惯了,这事情,可不就是这么简单?什么公平不公平,真的还是假的,冤枉不冤枉的,政治,还不就是成王败寇这四个字而已。”郑宇长出一口气,“现在,安置在我身边的钉子,终于无声无息地拔除了,终于可以把你的墙角一点一点挖开。穆铁,下次当你见到我的时候,如何称呼你,可就看我的心情了。”

他扭头说道:“畅卿,通知天机...

...”

国防军官兵,正在分成一个个xiǎo分队,一部分换上国防军军装的陆战队和禁卫军官兵,被安chā进国防军的官兵们的行列,由jīng选的政工人员进行洗脑和战前动员。军官们紧急修订着各自的行动方案。官兵融洽,每个人都洋溢着一种救国救民的jī情。

青年的目光,转向已经逐渐隐没在黑暗之中的北京城。在他深藏血液中的xiǎo资眼光看来,眼前的场景,恍然置身好莱坞大片:法西斯暴政的黑暗即将降临大地,人民就要陷入暗无天日的深渊。而此时此刻,在这样一个xiǎoxiǎo的海子里,一群坚定而顽强的同志,毅然决定掀起反抗的大旗,点燃那点点星火,满怀悲壮地向着那个看起来不可战胜的,高高在上的超级电脑,不,是冷酷意志发起挑战。

这种拯救世界的感觉,是不是应该相当拉风地说一句:

i

athe

one?

郑宇,在心中对命运竖起了那根中指,他的影子在夕阳下拖得老长。从任何一个方向看去,他的军姿笔tǐng,他的目光如电,他就如同十年前阅兵北上的那一个郑鹰。

..

第九十六章 命运的赌博

第九十六章

命运的赌博

中华宫正门。

国防军一团二营营长赵明杰看着一营的一个车队驶出中华宫,看了看表情严肃的梁永晋,xiao心翼翼地问道:“参谋长,一营这是……”

“秘密任务,”梁永晋冷冷地说道,“不该问的别问,知道太多,对你没好处。”

赵明杰心中一震,想着那位元帅的手段,又想了想那位可怜的傀儡太子,终究一个无比恐怖的念头涌上了他的心间。他脸色大变,赶忙敬了个礼:“参谋长,那我回营部了。”

梁永晋转身看了看他,脸上1ù出些许欣赏和玩味,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好好干。元帅,在看着你们。”

赵明杰恭敬地敬个礼,转身走开,心中一片冰凉:这么快……就对宫里下手了吗?

装甲车里的郑宇,从射击孔收回目光,整了整身上的国防军下士军装,暗暗松了口气。终于,开始了……但是,那只以忠于皇帝为第一信条的皇家军队,现在,还能够给与信任吗?

在很多时候,决定一个人一生命运的,也许就是一次赌博而已。

---------我酷,我用分割线----------

此时此刻,在城市的另一个地方,丁忠宇已经是焦头烂额。

事情,终于还是开始失去了控制。狂热的军人们,当现自己的兵变已经成功,而对手毫无抵抗能力的时候,终于开始爆出了潜藏在内心深处的暴虐。

原本穆铁就下过命令,要对一部分臭名昭著的**议员,黑心财阀和无良官员,军人们早已恨得咬牙切齿。尤其是在兵变过程中,亲眼看到他们生活的奢靡腐化,甚至还有当场抓赃和抓jian的龃龉场面,再加上很多痛恨已久的市民纷纷的检举揭,以及不少别有用心之人,乃至地痞húnhún为了浑水mo鱼而添油加醋甚至诬陷,毒打甚至杀戮终于在一些地方展开了。枪声阵阵,杀了人,见了血的军人们,已经开始变身成了凶兽,军纪,也终于开始不可遏止地败坏了。这些贫穷质朴的军人,杀人之后,再见了这些人搜刮的民脂民膏,乃至那些脆生生水灵灵的“国贼家眷”,也不由得动了一些心思。

此时此刻,丁忠宇站在一栋xiao楼的面前,脸色铁青。

“冷云呢?冷云他娘的到底跑到哪里去了!”

“上校,冷连长..

...”对面的少尉脸一红一白,“他说是要押送人犯去前指,还不让我们跟着。”

“冷云这个败类!”

丁忠宇已经全明白了。前指根本没有见到这个人!这个人肯定是带着缪觉昌的xiao老婆,裹着细软他娘的溜了!国防军,怎么会有这种人!

他咬牙切齿,头上青筋直跳,片刻之后情绪才稳定下来。他环视着周围的军官,大声说道:“冷连长,为了救火,不幸牺牲了!”

救火?众人面面相觑。那个少尉猛地明白了过来,拎了一桶汽油,一声不吭地走进了xiao楼。一会,火头开始亮了起来。

“你们要明白,这一切,都是为了我们的事业!为了国防军的光荣!为了我们理想的纯洁!”丁忠宇的目光,缓缓地在众人脸上划过,“那个仆人,既然主人已死,就一起殉了吧。从现在开始,楼里那个,就是冷连长。”

“外逃的事情,我亲自布置,就算逃到天涯海角,也要抓到他!”

------我是沉默的分割线----------

北京,西郊。

挂着国防军第一师番号标识的车队,在夜色中悄然驶向西山基地。

装甲汽车内,郑宇默默地看着对面的杜智。

这人的才干,忠诚,都没得说。不过就有一点不好。运气。之前,他被派去考察日本,回来又跑到东北方面军调研,好容易归队喘口气,结果就摊上这档子事。

郑宇嘿嘿一笑:“明哲,你xiao子刚回来就摊上这个事,你说是你运气不好呢,还是你本身是个灾星?”

杜智苦笑一下,笑容比哭还难看:“殿下,您就别拿我开心了。这都什么时候了?我豁出命去,也不能让您有个三长两短。”

郑宇语气转为严肃:“明哲,看你变mao变色的,你那手...

...你要还是放不下,呆会你就别下来,老实呆着。我还真怕你xiao子坏事。”,

杜智无奈一笑。

“明哲,你看国防军第一师和第二师这些部队如何?”郑宇突然把话题转到了另一个方向。

“部队训练情况不错,”说到军事,杜智果然和变了个人一样,两眼放光,连手都不怎么颤了,“不过……这些王牌部队,盲目乐观的问题比东北那边还要厉害。虽然表面说着不可轻敌,但胜论,完胜论的调门很高。很多学长学弟动不动就讲什么大汉民族是优秀民族,当年横扫匈奴封狼居胥,连匈奴人都是望风披靡,至于这些俄国斯拉夫人,当年还不是被匈奴人虐得跟狗一样的玩意。唉,真是跟他们没话说...

...”

郑宇看着眼前这个忧心忡忡的xiao白脸少校,也陷入了沉思。

这就是在军队里面大肆渲染极端民族主义,宣传民族优越论的副作用了。这些军人们,从高xiao开始,到6幼,6军中学,到部队,然后又去6大,从头到尾都接受的是民族主义信仰的洗脑,就算6大这几年一直抓的比较紧,有意地降低调门,但这样的培训培养出来的军官,闭着眼睛都能想象:自任民族精英,满腔救国救民,mí信武力,摩拳擦掌准备干翻各路洋鬼子,洗刷国耻,自认为国家的命运就在自己手上,还极其确定一定以及肯定自己这个6军是地球上最强大的。

其实要直观感受下这些人也很简单,把二战时候日本那些狂热的少壮派佐官,土féi原贤二,迁政信,服部卓四郎等等,平移到现在的中国就可以了。

不过说起来,这个兵变,也确实有点那个时空二二六的影子。二二六,实际上是6军上层利用了下层的jī进分子,达到了打击稳健派内阁,显示民意和军心的目的,然后上层再出动部队,也就是近卫师团,把这些脱了缰的野马收拾了。最后兵变是平定了,但6军的决心已经被展示,民气的狂热,尤其是兵变官兵在法庭上对社会现实的猛烈抨击,让整个国家陷入了一种狂躁,续任的内阁也只能屈服,乖乖地按照军部的指挥bang一步步走向战争。

那眼前这一个呢?

毫无疑问,这个兵变有6军最高层直接参与,穆铁在中国整个政坛和军界的地位,有皇帝在那里顶着,也许最多算个山县有朋,但已经是远远过二二六时代日本6军的任何一个大佬。什么真锜,荒木,顶了天恐怕也就和穆铁手下的几个马仔差不多。尤其是皇帝死了,穆铁又顶着为皇帝报仇,清查叛逆的名头,现在也算是国内第一人了。从这一点上,这次兵变无疑是远远胜过了二二六。

不过,从兵变的基础上看,这一次恐怕要比二二六差很多。二二六兵变,是日本6军延续了幕府时代武士的特权,从明治维新建军开始,历经皇军化,到甲午和日俄两次以弱胜强,整个军队的地位和形象几乎和国家本体差不多了。而日本的民众,对于6军的mí信也达到了顶峰。直接的导火索,则是大萧条的爆严重影响了日本,出现了大规模的卖儿卖女甚至卖自己,一个fù女只需要六日元就可以买为奴婢。这种残酷的现实,最终使二二六具备了广泛的军心和民意基础,所以二二六的特点是自下而上,而不是自上而下。

这一点上,这次兵变,恐怕就及不上二二六了。帝国建国才十年,而且现在国家虽然有很多黑暗和腐化的地方,但民众的生活总体上总算在向好,比起前清更不用说,整个社会对于这个政权的支持,还是处于一个很高的水平。对于普通民众,甚至包括底层的士兵来说,渴望安定的生活,反对内1uan,这是在骨子里的。

毕竟这些士兵不同于军官,没受过那么多年的民族主义教育,更多的时间只是在乡下种田罢了。他们没有太jī进和极端的思想。

这,就是机会。

想通了这一切的郑宇,觉得自己对那个遁去的一把握得更完整了。现在,他对于整个平叛谋划,已经开始有了一些剑心通明的味道。

现在最关键的就是要亲自掌握至关重要的皇家禁卫军。只要掌握了这支皇帝亲卫部队,进可攻退可守,尤其是心中那个最大的隐忧即使爆出来,自己也了足够的把握来对抗!这也是他在无声无息地控制了中华宫,又掌握了中华宫外围的国防军第一师一团一营后,亲自出宫的根本原因。,

各个分队,已经按照计划分头去夺取军权了,但是并不能把希望都寄托在他们身上。尤其...

...在这个关键的时刻,那个人能否抵抗至尊的youhuo?还会不会一如既往地谦退?指挥大权现在只能暂时jiao给那个人,这是没办法的事,在这个时候,除了那个人,又有谁有足够的能力和威望来指挥这一场平叛?可是,作为一个皇者,能把所有的一切都建立在对某个重臣的信任上吗……

前面,传来了驾驶员低沉的预警声。看来已经进入皇家禁卫军的警戒范围。虽然车队上打出了国防军第一师的旗号,从理论上来说,应该是被兵变同谋掌握,正在整肃的禁卫第一师的”友军”,但在这个狂1uan的夜晚,到底会生些什么,也许只有上帝知道。

车队停在路障前面。一阵喧哗。

车厢传来三长两短的暗号,郑宇在这一瞬间,晋入了井中月的境界。

前面,一个少尉军官正严肃地说着什么,路边的机枪掩体里,一tǐng重机枪就虎视眈眈地架着,枪身的烤蓝在车灯余光下泛着冷光。郑宇突然感觉手心有点润湿,后背冷。就算有了十年担惊受怕的太子生活,但直面残酷的死亡威胁,还确实是比较少见。

他平稳了一下心神。既然走到了这一步,就算是刀山火海也要上了。历史有多少次被一些微不足道的xiao人物所改变。也许,这一次历史的转折,就在于眼前这个xiao人物?

郑宇跟在杜智的身后,一副xiao兵的打扮,hún在人群里也确实不太起眼,没有人能注意到,实际上整个人群,隐隐地是把他护卫在中间。

“怎么回事?”杜智背着手,一副少年得志的铁血军官模样,就这么气宇轩昂地bī了过去,那一股子钦差的王霸之气顿时弥漫四野。

对面的禁卫军中尉一派公事公办的样子:“这里是西山基地!军事保密单位!你是什么人……”

他打着手电,带着几个禁卫军士兵走到杜智面前,对着杜智照了照,突然眼前一亮,低声说道:“杜长官,我是蔡国平!”

杜智伸手遮着眼睛一看,低声说道:“原来是你xiao子……是你们特卫一营守外围?”

刚刚由杜智从东北方面军亲手chou调,回京负责保卫皇室,加入西山基地担任外围警戒,却莫名其妙地和河内营,红河营一起卷入刺杀案,遭到国防军监视的皇家禁卫军特卫一营一连一排长蔡国平中尉有些míhuo地看着对方:“我们因为是外地chou调回京,而且国防军大部分都进城了,兵力不足。西山基地现在又不再是指挥中枢,人去楼空,我们就派来守外围。您怎么加入国防军了?”

“是我让他们假扮国防军的。”一个身穿国防军下士军装,身材tǐng拔的身影,就这么走出了人群,来到他的面前。但很快,几个精悍壮硕的身影,就把他护在了当中。

“你是……”蔡国平提着煤油灯一看,大吃一惊,“太子殿下!”

“是我。”

“殿下,您怎么来了?”蔡国平的jī动中带着疑huo,又有点兴奋。

“为什么来?”郑宇的音调提高了一点,“为了平叛而来!我要看看,我的禁卫军,到底还是不是皇家禁卫军!是不是真的成了叛逆的同谋!是穆铁这个hún蛋勾结日本特务,总情局的肖枫刺杀了父皇!”

“殿下,您来了我们就有主心骨了!”蔡国平闻言大喜,低声说道,“我们哨位后面还有一帮***国防军监视。我带你们过去,保证拿下这帮废物!”

“千万不要开枪,”郑宇叮嘱道,“我们要的是度。”

半个xiao时后。

西山战争指挥中心。

在禁卫军的配合下,无声无息地解决了少量国防军留守部队的郑宇,面对着红河营,河内营和从西山外围赶过来的禁卫军特卫一营的官兵,站在高台之上,高声呼喊着:“禁卫军!我的禁卫军!”

这些御亲兵,看着这位熟悉的青年,穿上了皇帝的军礼服,披着皇帝绶带,眼圈顿时一红,很多人甚至痛哭失声。这一天的震惊,悔恨,委曲和愤怒,失去灵魂的mí茫,在见到这位前太子,新任皇帝的一刹那,全部化为了jī动。,

皇家禁卫军,又重新获得了魂魄,恢复成了那头钢铁猛兽。

“杀害陛下的幕后真凶正是穆铁!”郑宇吼道,“蒋文达,这个国防军第一师出身的败类,正正是被穆铁通过副官丁忠宇安cha到禁卫军!那个先开枪的刺客,总情局一处二科科长常征,是肖枫的手下,肖枫本来是陛下委派监察穆铁,没想到此贼和穆铁沆瀣一气,朋比为jian,害死了陛下!”

台下的禁卫军军人,顿时一片哗然!无数双充满仇恨的目光,顿时射向旁边被五hua大绑,浑身是血的国防军官兵。

“禁卫军!我,帝国皇帝,在呼唤我光荣的禁卫军!我们的国家,在呼唤光荣的禁卫军!”郑宇大声吼道,“禁卫军的光荣,被穆铁和他的同党们可耻地玷污了!陛下,要求你们,命令你们,呼唤你们,用敌人的血,洗刷你们曾经经受的耻辱!”

“海军的许帅,宪兵队的岑暄司令官,警政部的赵秉钧部长,东北方面军的曾起盟司令官,北方方面军的岳英前司令官,都已经加入讨逆行列!”郑宇大声疾呼,“国防军里,也有很多被门g蔽的军人正在觉醒。现在,轮到你们,这些光荣的禁卫军御前亲卫部队,果断地行动起来,把我们的敌人,干净彻底地消灭掉,用敌人的头颅来祭奠伟大的先帝,洗雪你们曾经的耻辱!”

台下的禁卫军军人,立刻沸腾起来。他们的双眼射出仇恨的怒火,挥舞着步枪,出了压抑的低吼!

“禁卫军,前进!为了皇帝,为了帝国!”

一个孤苦无依的身影,在郑宇走下检阅台的一刹那,扑到了他的怀里。

“xiao周?”郑宇一惊,“你没事?”

周xiao雨泪流满面,痛哭失声:“陛下死了,皇后娘娘也死了,哥哥生死不知,书记长也死了。我怎么还活着?”

郑宇长长地叹了口气,轻轻地拍抚着女孩子的后背,闭上眼睛,眼泪汩汩而下。

蓦然间,苏菲那带着哀伤和心碎的面容闪过他的脑海,一阵剧痛仿佛要把他的心脏撕裂一般。

第九十七章 各自的选择

第九十七章

各自的选择

中华宫外。

铁一师第一团二营指挥部内,青年军官们汇聚在一起,秩序井然。营长赵明杰正翘首以待。他刚刚已经接到了参谋长梁永晋的电话,命令他集合主要军官准备行动。

很快,mén口传来了“立正”的喊声,一行人大踏步走了进来,领头的正是梁永晋。

“参谋长!二营全体主官,已经到齐!请参谋长指示!”赵明杰一个立正,表情严肃。

梁永晋锐利的目光扫过这些彪悍干练的军官们,并不说话。

他身后的人已经展开,每个人的身上都佩戴着一个特殊的臂章。一个狼头和一个鹰头。赵明杰心中一紧,隐约听说老帅麾下有一只秘密部队叫鹰狼队,莫非就是这些人?

在这一瞬间,大滴的冷汗唰地流了下来。这些人来干什么?难道,元帅是要对...

...或者已经对太子下手了?!他的心中不由得涌上一股悲凉。再光辉的理想,也摆脱不了这些yīn暗面吗?可是,既然已经发下了庄重的誓言,这一刻,除了服从又能如何呢?

但那是先帝的儿子,是现在的皇帝!是这个国家的最高领导,是国家军事力量的最高统帅!先皇刚刚去世,难道又要...

...可一切都是为了事业啊...

...

“以下叫到名字的出列:二营营长赵明杰,副营长肖明达,一连连长马镇...

...”梁永晋念出了一些名字,每个被念到名字的人都向前一步,骄傲地tǐng起xiōng膛,等待那一声号令,为了事业赴汤蹈火。

“谋逆作luàn,全部逮捕!”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鹰狼队的士兵已经如狼似虎地扑过来,把他们按倒在地,卸掉了关节和下巴。这些人动作狠辣准确,出手就是杀招,而二营的军官们全无防备,还在愣神就已经被制住。乔装改扮的陆战队特二营官兵熟练地把这些人捆绑起来,堵上嘴巴。

屋外的一营军人沉默着包围了指挥部,所有人都是目瞪口呆。

梁永晋刷地展开一道诏书,扭头对着参谋长刘宁说道:“这是新皇陛下的诏书,你看看就知道了。从现在起,你是二营营长,马上集合部队。我要讲话。”

如坠雾中的刘宁恍惚地接过诏书,看了一遍险些晕倒。元帅居然是刺杀皇帝的凶手,还勾结日本人卖了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马上执行命令!”

梁永晋一声低吼,手枪已经顶在刘宁的太阳xùe。

刘宁猛然惊醒,环顾着四周剩下的几个同样不知所措的军官,还有那队全副武装的士兵,他终于明白了一些什么。

“参与平叛者,官升一级,津贴加倍!”梁永晋冷冷地说道,把电话塞在了刘宁的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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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龙江,齐齐哈尔,东北方面军司令部。

黑制服的军人肃立如林。

司令部的警卫部队如临大敌,看向这些皇室部队的目光hún杂着惊惶和畏惧。

司令部内,东北方面军司令曾起盟看着对面面sè从容的马朝阳,心中踌躇。他温言说道:“马先生,太子殿下的为人我们素来敬重。可这件事情实在是事关重大,穆帅又是陆军总参谋长,我们确实为难。您先暂且回避一下,我们商量一二。”

马朝阳点了点头:“那在下就静候佳音。”说罢从容地走了出去,关上mén。

方面军参谋长耿一飞看着曾起盟:“老曾,你这是有什么疑虑?”

曾起盟苦笑一声:“能没顾虑吗?穆铁是谁?咱们老弟老兄的,话摊开了讲,咱们这位教育长,表面上心xiōng宽广,实际上咱们还不知道他那个xìng子?我们要坏了他的事,他一上位,我们能落个好?”

“老曾,你可别忘了,”耿一飞盯着他,语气郑重,“当年太子在东北,是靠了军队的力量解决了马江。我们又对陛下说了很多太子的好话,你说太子乃是人杰,必能光大帝国,你还跟老弟兄说陛下也必然会选择殿下继位,现在我们就算下了船,穆帅能心无芥蒂吗?我们位高权重,本来就遭猜忌!还有那么多人盯着我们的位置!”,

曾起盟一愣:“老耿,你的意思,我们别无选择了?”

“对,我们早就别无选择了。”耿一飞狠狠地一拍桌子,“老曾,这事就是一锤子买卖!你想想,穆帅手下那些xiǎo崽子,暗地里捣鼓的都是什么玩意?咱们部队上不也有人在议论?什么一切归公举国一致……恐怕这些五mí三道的狗屁玩意也和那帮狗tuǐ子脱不了干系!”

“这些年,我们这些老弟兄枪林弹雨里来去,好容易置下点产业,就算是借了点关系,可总归没有喝兵血,没从公款里贪污,凭什么他们说没收就没收?”耿一飞恨恨地说道,“像他们这个搞法,这国家要变成什么样子?穆铁靠着这么一帮子无法无天的xiǎo屁孩子,他以为以后他还能震得住这些猢狲?到时候这国家恐怕就是那帮少壮军人的天下!我们这些过了气的老派人物怕不成了杀jī儆猴的鱼ròu?”

“许帅的电报,你也看了吧?”耿一飞说道,“这意思还不明白?许帅说是要我们静观其变,可我们是国防军!他的意思无非是要我们背叛穆帅!既然许帅已经和太子站在一起,内有他们,外有我们,这一铺就可以赌!”

“老曾,你想想,现在太子表面上处于劣势,我们正是雪中送炭!”耿一飞继续说道,“刚才马朝阳那xiǎo子也说了,只要我们倒向太子那边,打赢亚洲战争你就进元帅府,我升大将!想想吧,我们跟穆铁能有什么好处?他对我们本来就猜忌,巴不得用他那群死党把我们顶了!可太子呢?他在国防军没根基,没底子,掌握部队更要仰仗我们!打倒了穆铁,扳倒他那一大派人马,你我以后在国防军体系里,是个什么地位?江胜是个兵痴,年纪也大了,我看将来这国防部长和总参谋长就是咱们弟兄的囊中之物!”

曾起盟咬牙切齿,踌躇半晌,终于一狠心:“干了!既然当初选了他,现在就跟着他赌到底!老耿,你赶快发电报,严令各部队原地待命,不得擅动!有妄动者,各宪兵部队就地看押!军法军政系统都马上行动起来!葫芦岛和锦州的部队,必须返回军营,解除戒备,让海军陆战队把铁路截断,东北的穆铁嫡系就进不了关!另外禁卫第二军的部队,之前已经用演习的名义通知他们待命,你的处理很好!我看现在就调他们进京!我们安排好,只要到了通州,他们就可以徒步打进去!”

“老曾,我看你还得给北方方面军的老岳打个电话!”耿一飞补充道,“对他表表态!他本来就是最早跟许帅学战术的,如果他也能坐观,穆帅能动的兵力就只剩下中央方面军的几个师!北京的禁卫军和海军配合起来,至少不会落于下风!另外,我们得回话给马朝阳,如果事情不顺,我们可以接应太子到东北来!”

正在这个时候,副官跑了进来:“报告!北方方面军司令部电话,岳司令官要和您直接通话!”

曾起盟和耿一飞对视一眼,脸sè微变。

三分钟前,库伦,北方方面军司令部。

金向国接过手绢,擦了擦手上迸溅的血水,微笑说道:“司令官,现在叛匪已经被消灭,方面军司令部已经安全了。请您下令各部固守原防吧。另外,东北方面军的曾司令官已经加入了讨逆军,殿下认为你们最好通通气,协调一致。”

岳英前看着屋里屋外的横躺竖卧的死尸,看着充塞视野的黑sè军装,看着这些沉默而冷酷的jīng锐特工,禁卫军军人,又看了看面前这位高深莫测的太子亲信,郑重地点了点头:“感谢金中校消灭了叛匪,解救了方面军司令部……本方面军,誓死效忠皇室,与叛军势不两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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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的夜空中,四艘雪茄型的黑sè巨物,在夜空中幽灵般地穿梭着。

海军陆战队特一营营长陈炯明少校,脸上涂着夜战mí彩,站在炮队镜里面,朝着远方的灯火处看去,旁边的一连连长赵声拿着手电筒,照着地图,正和陈炯明低声讨论。,

“这个部署图看起来没什么问题,”赵声松了口气,“不过我还是担心,在师部附近空降,会不会提前被发现。”

陈炯明的眼睛,映着手电筒在地图上的微弱反光,在夜sè中显得格外幽深。

“军人,无非求个光荣的死法。”他的脸上看不出来是个什么表情,语气却是格外郑重,“伯先,咱们这一路是关键,只要能控制住禁卫第二师师部,整个局面就能有根本改观!这一次许帅下了死命令,没别的,死战而已!”

海军陆战队特一营,是海军总参谋长许凡最为重视的一支部队,也是陆战队体系里最为神秘的一支部队。

在这一夜,这支似乎始终隐身在mí雾中的jīng锐,到底要绽放出什么样的光彩?

他们乘坐的,正是曾经在阅兵式中大出风头的紫云一型飞艇的后继型号,一直作为秘密武器的紫云二型输送飞艇,去除了攻击飞艇的大部分装甲,进一步把气囊细分到四十八个,动力增加为八台三百马力引擎,并且加装了消声装置,最大时速和升限都大大提高。此外,该艇上除了四tǐng自卫机枪,还加装了两mén三七快炮,可用于对空jiāo战和对地支援。每艘飞艇除了必备的四名艇员,正常装载三十二名官兵,近距离突袭满载可达四十四名官兵。

“看到信号了!”陈炯明对着传声管低声吼道,“十点钟方向,大约一公里……”

“左转舵,六十五……”驾驶员说道,“逐次降低巡航速度……稳舵……两舷微……保持俯角十五直到高度五十……高度五十,弹下右一号锚!”

随着娴熟清晰的口令,飞艇左舷下方由绳索系着的一个大铁锚唰地冲向地面,蹭蹭几下,穿过些许树枝的阻拦,深深地耙入土中。

“右一号锚着地!”

“引擎全关!弹下左二号锚!”

一分钟里,四个大铁锚依次着地,相继锲入地面,将这个二百二十米长的庞然巨兽牢牢地拴稳在半空中。吊舱左右四个舱mén悄无声息地缓缓打开,几位艇员分别从mén楣上取下盘绕着的粗大绳索,将绳索一端抛向地面,另一端则早已牢牢固定在mén楣上方的绞盘中。与此同时,mén边的红灯闪烁起来,照映出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掩隐在黑暗中的四十多名全副武装、脸涂油黑sè油彩的战士。

“起立!检查装备!”

随着陈炯明一声令下,早已整装待的官兵们条件shè般地起立,整队,絮絮梭梭一阵之后,从后到前,一个传一个地报告:“检查完毕……检查完毕……完毕!”

“滑降轮准备!”

官兵们整齐地举起手中的滑降轮,紧扣身上的固定索。

“各班按照预定顺序降下,扣索!”

“喀嚓、喀嚓”几声,四个士官动作麻利地将滑降轮扣上了滑降索。

“下!”

四名战士整齐地跳出舱mén,顺索而下,不到十秒钟就从五十公尺高的飞艇上滑降到了地面,随即迅解脱滑降轮。接着是第二批、第三批……五分钟内,四艘飞艇共计一百七十六名官兵轻捷地降落到地面,留下部分人员cào纵飞艇的武器,随时准备进行火力支援。人员装备全部着降完毕后,四艘飞艇在地面人员的帮助下收起长长的锚绳,迅速拔高。

陈炯明简单布置了防御队形,就注意到了旁边树林里手电筒打出的联络信号。他按照联络暗语做了回复,悉悉索索的声音,一个身穿禁卫军军装的中尉,带了几个兵来到陈炯明的面前。

“我是天机的人。”这人肃然说道,“今天我值哨,部队上已经联络好了。国防军这帮逆贼,待会就让他们给陛下殉葬!”

“海军特一营营长陈炯明,”陈炯明敬了个军礼,lù出一口白牙,如同一头择人而噬的猛兽,“我们就是为了这个来的。”

..

第九十八章 皇帝万岁!(上)

第九十八章

皇帝万岁!(上)

挂着国防军第一师车牌的车队,又在夜色中驶向了西山基地西南面的国防军第一师驻地。

半xiao时后,车队停下。

杜智驾轻就熟地下了车,走向一个禁卫军少尉。

这位禁卫军下级军官看到一个牛bī轰轰的国防军少校大摇大摆地过来,心里也有点1uan。要说往日,什么少校,就是国防军的少将过来,在禁卫军的一亩三分地,是虎你也得盘着。可今天,禁卫军成了他nainai的叛军,倒是这帮国防军的二百五拿着jīmao当令箭,居然也派了联络员在这“整肃”?

少尉想起来就是一肚子邪火,恨不得现在就把这帮子货突突了完事。可现在的情况,能怎么办?别人是上差,国防军第一师是穆帅的铁杆心腹,面前这个少校,说不得还是元帅的关门弟子之流。这等人物是自己能得罪的?不过说起来,没通知要有国防军过来啊?

想到这里的少尉又有点犹豫,当下敬了个礼:“长官,这里是禁卫军重地,按照条例,我必须向上级请示。请您稍候。”

“少尉,你的最高上级就在这里。在这里请示就好了。”

一个威严的声音响起,身穿国防军下士军装的略显单薄的身影,就这么走出了人群,来到他的面前。但很快,几个魁梧壮硕的身影,就把他护在了当中。

“你是……”少尉提着煤油灯一看,大吃一惊,“太子殿下!”

“是我。”

郑宇并不吃惊。

前一段,禁卫军这里他没少来,表演讲,参观演习,下基层走访,开座谈会,也算hún了个脸熟。如果广大官兵对他都不认识,当然他干脆也就不用过来了,来了也是白搭。

“殿下,您怎么来了?”那个少尉的jī动中带着疑huo,又有点兴奋。

“为什么来?”郑宇的音调提高了一点,“为了平叛而来!我要看看,我的禁卫军,到底还是不是皇家禁卫军!是不是真的成了叛逆的同谋!”

“你是二团二营四连的郭金明吧?”郑宇拍少尉的肩膀,用不容置疑的口ěn说道,“走!把部队集合起来,我要训话!”

少尉昏头涨脑的,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平叛?谁是叛逆?叛逆的同谋?难道...

...刚从6大毕业一年的少尉军官,自然不是傻子,一听这话,很快就明白了。看来,太子是要和穆铁对上了!

皇家禁卫军一直是皇帝亲自掌握的部队,工资都是皇室产业拨付,这支部队理论上来说只效忠皇室,没有其他对象。再经过反复的洗脑,他们对皇室的忠诚早已经刻在骨子里。尤其最精锐的第一师和第二师是郑鹰在镇**时代一手带大的孩子,感情还在其他诸军之上。这帮人一直以御林军自诩,对国内的其他部队很是爱搭不理,甚至对同为禁卫军的兄弟部队都有点王牌亲军的自傲。如果穆铁不是打着河内营刺杀皇帝清理叛逆的旗号,又在禁卫军内部,包括通过国防军优秀军官输送培养起了一批内应,而中华宫又始终没有命令下来,恐怕禁卫军早开到北京拱卫皇室了。

即便如此,国防军根本不敢贸然对禁卫军缴械,否则没人知道这些已经暗流涌动的精锐部队会作出什么样的事情!

今天那批“内jian”的叛卖,国防军联络员的颐指气使,早就让这帮禁卫军的下层官兵憋了一肚子火,现在好了,殿下来了,而且说了,你们这些人才是叛逆!

少尉毫不犹豫地站在了郑宇一边:“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您就擎好吧!”

十分钟之后,郑宇咽了口唾沫,满意地看到对面的黑制服丛林散出一股冲天怨念。通过极有煽动力的演讲,充满jī情的手势,丰厚的奖赏多管齐下,面前这只皇家禁卫军部队终于被刺jī得热血沸腾,成为他的囊中之物。

远处的黑暗中亮起一溜迅移动的车灯,显然巡逻的警戒部队已经被惊动。

不怕你来,就怕你不来。

这一刻的郑宇,自信心已经达到了顶峰。此时此刻,他已经脱下了外面的下士军装,穿着黑色禁卫军军礼服,披着大元帅缨穗和皇帝绶带,就这样展示在了这个纷1uan的夜晚!,

“走,去营部!惕生只要还在,朕就不信他能对朕开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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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卫军第二团二营营部。

营长纽永建躺在g上,怎么也睡不着。真是噩梦般的一天!皇帝陛下,就这样被一个军官刺杀,而这个军官,居然来自禁卫第一师最精锐的河内营!现在,驻扎西山周围的禁卫第一师,居然被认定为不可靠,被迫接受整肃!大批的军官被关押,一批趾高气扬的国防军xiao屁孩子跑到这里来指手画脚!

虽然他出身国防军,可经过皇帝简拔,又在禁卫军呆了十年,纽永建早已不把自己看作国防军的人!更何况,这次铁一师那些人虽然碍着自己是国防军老人没有整肃,却派了个碍眼的xiao子来这做监军,更是让他火大。

他扭头看看了对面铺上那个睡得香甜的国防军中尉。暗地里狠狠地呸了一声,什么东西!老子在甲午年披坚执锐的档口,你他娘还上高xiao呢,现在跑老子的地头装他娘钦差来了。早晚新皇登基,老子的禁卫军照样压你们一头!

突然,他隐隐听到了一些声音。心中一惊。白天闹完,难道晚上也不消停?

他悄无声息地下了g,站在窗口看过去。营部在一个xiao山头的山腰上,各部队的驻地呈马蹄形布置。这个指挥部的视野极好,他这一看下去马上就是一头的冷汗。

下边的部队驻地灯火通明,各个部队井井有条地开始登车,军火库里的重机枪,迫击炮正在搬运上车。部队居然没有命令就行动了起来!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也顾不上叫那个什么鸟钦差了,披上衣服就跑了出来。心里是一阵怒骂,肯定又是这帮jb钦差搞的鬼,居然不通过老子就要调动部队,搞不好还是要进京谋逆!我干你娘啊!

“传令兵!”

“惕生,是我。”

一个有些耳熟的声音传来,只见院子里黑压压闯进一大群人,手电筒和煤油灯晃得邓惕生直眯眼睛。这群人一进来就分头控制住了营部驻地,显然是训练有素,而敏锐的邓惕生看得很清楚,全是自己营里的兵!到底这他娘的是怎么回事!

一个tǐng拔的身影,从煤油灯的阴影里走了过来,眼睛逐渐适应过来的纽永建一看,大吃一惊。

“殿下!”

“惕生,就是我。闲话少说,把这里的事情处理下,跟我走!父皇被穆铁勾结日本人刺杀了,穆铁要篡位称帝,还要出卖国土!我以帝国皇帝的名义命令你们,我忠诚无畏的禁卫军,行动起来保卫国家!”

此刻的郑宇,站在那里,不知道为什么,就让人觉得如同山岳一般不可动摇。

“是!殿...

...陛下!禁卫军,永远忠于您!”

纽永建不是个白痴,对很多事情模模糊糊的心里也有点猜测。在这一刻,一切对于国防军的愤怒,对穆铁的怀疑,对禁卫军处境的不满,都化作了军人最直接的行动!

他板着脸恭恭敬敬地敬了个军礼,回头怒喝了一声:“把我屋里那个王八日的抓起来!那是个jian细!”

禁卫军士兵们满脸的惊愕化作hún杂着喜悦和jī动的兴奋,二话不说行动了起来。

片刻后,被捆成粽子,嘴里塞着臭袜子,被熏得直翻白眼的国防军中尉被架了出来,纽永建轻蔑地啐了一口:

“叛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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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团的代团长赵成和这个时候有点心不在焉。

他是国防军铁一师系统的,后来因为业绩优秀,经过层层考量和选拔,被提拔到了禁卫军第一师干了个团参谋长。这一次,禁卫军整肃,二团团长吴佩孚被关押在师部,他被铁卫军的同志们扶到了团长的位置,心里自然是欣喜万分的。不过,他能感觉到部队里边的那股可怕的潜流。这种默默的愤怒和怀疑,总让他心里有那么点mao骨悚然的感觉。

虽然总参已经通知兵变成功,穆帅已经接管军政大权,但他总觉得心里不踏实。想想下面那帮人看向自己的眼神,他连睡觉都睡不踏实。晚上刚又给团部做了一番思想教育工作,又从师部好说歹说要过来一个排的国防军部队加强力量,这才勉勉强强地睡下了。,

刚刚mí糊过去,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就隐约听到了一阵喧哗,还有汽车的声音。他就跟被马蜂蜇了一样从g上蹿起来,从墙上摘下枪套,披着衣服就跑了出来。出事了!

他快步走到院子里,只见巡哨的国防军少尉已经满头大汗地跑了过来。

“怎么回事?”

“部队集合了,正奔着团部来!”

“什么!沿途的哨位干什么吃的!”

“我也是刚现,他们已经很近了!

赵成和马上意识到坏了!肯定是部队自行动起来,兵变了!下边,恐怕就是禁卫军内部的jiao战,甚至是禁卫军和国防军的火并!

那个国防军少尉急的直跺脚,看到赵成和还在愣,暗自气闷,大吼了起来:“马上组织防御!任何部队敢于冲击团部直接开火!”

来不及了!

装甲汽车开道,一长溜的卡车跟进,直接冲开路障进了院子!

团部的部队,在这个hún1uan的一天中也早已军纪涣散斗志低mí了。皇帝遇刺,国防军进京,第一师又被夺权,师长和团长等大批军官被关押,国防军部队进驻,即将全面整肃...

...看到车队过来的时候,士兵们的反应居然是兴奋而不是抵抗!他们几乎是强忍着欢呼,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有个别昏头涨脑想抵抗的,几乎是立即被周围人制止了!

那个国防军少尉见势不妙,赶紧跑回去挂电话通知师部。结果却惊讶地现,电话线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断了!

这个时候,大批彪悍的禁卫军士兵和身穿国防军制服打着第一团番号的官兵,已经从卡车上跳下来迅冲进了团部,而团部的部队,居然迅地行动起来,和闯进来的部队一起,把国防军的那个连缴了械!国防军的那个连,面对前面国防军第一师第一团的一支部队,也是不知道如何是好,就这样莫名其妙地成了俘虏。

没人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国防军第一师一团的部队,怎么和禁卫军下边的部队,一起占领了禁卫军的团部,还把国防军系统的警戒部队缴械了?

不明所以的禁卫军军人们,渐渐也似乎明白了什么,脸上浮现出了兴奋,不少人几乎是雀跃着揪出国防军控制部队的内jian,痛揍了起来。

一行人来到了大脑处于hún1uan状态的赵成和等人面前。

“我是皇帝郑宇。你们涉嫌谋杀父皇,动叛逆,随同穆铁出卖国家,已经被逮捕了!”

灯光下,是一张带着怒意,严肃而威严的面孔。

看到这个身穿6海军大元帅礼服,身披皇帝绶带的青年,赵成和彻底崩溃了。他知道,在皇家禁卫军,皇帝就是神。无论是老的,还是xiao的。

“惕生,现在你就是一团代部队长,马上负责善后!其他人跟我去师部,把被关押的同志们救出来,消灭那群叛逆!”

青年再也没多看这几个人一眼,就如同他们根本就不存在,转身又上了装甲汽车,掀开机枪塔的顶盖,1ù出半截身子,环视众人,用力一挥手臂:“禁卫军,前进!”

短暂的寂静之后,山呼海啸一般的欢呼顿时划破了夜空:“皇帝万岁!”

第九十九章 皇帝万岁!(下)

第九十九章皇帝万岁!(下)

北京西郊,禁卫军第一师驻地。

夜色中,打着赤底金龙踏日皇旗的车队如同一条苍龙,以十二公里的时向着禁卫军第一师师部滚滚而去。

前边开路的是禁卫军的宪兵部队,骑着军用挎斗摩托,架着轻机枪车灯大开。后边是装甲汽车队,涂着黑灰色的外漆,在夜色下就如同一头头猛兽,排头车的两颗巨眼放出凶猛的光束。再往后是一长串的卡车,车门上都搭手站着全副武装的禁卫军士兵,车厢里挤得满满登登全是精悍的禁卫军军人。后边还有一溜的卡车拖曳着团炮营的七五山炮和一百二十毫米重迫击炮。

已经初步实现摩托化的中华帝国皇家禁卫军第一师,无疑是这个国家到目前为止曾经出现过的最为强大,最为精锐的一支部队。

这也许是这个时代,全世界最早的摩托化纵队实战展示。

这样一支力量,就在这一个夜晚,终于露出了自己的獠牙利齿,扑向了自己的师部。

郑宇此刻的心态颇为放松。有了前边这些铺垫,他对于掌握住禁卫军第一师已经有了相当把握。这个用生命冒险一搏的策略终于开始成功了。只要掌握住禁卫军的部队,不但对付穆铁的把握大了几分,就算那件自己最担心的事情生,他也多了一点自保的把握。

皇权面前,永远不存在绝对的信任。

沿途的哨所,看到宪兵开路都没做什么太多防备,很快就被控制住了,而且基都反身加入了平叛军的行列。追随皇帝,击垮犯上作骑在禁卫军头上拉屎的国防军,已经足以让这些骄傲的军人们热血沸腾!

禁卫军,永远忠于陛下!叛逆,必将付出血的代价!

这时候,师部已经被惊动了。

代师长,原参谋长丁志勇已经召开了紧急会议,马上派出三团去平叛!

三团团长张正国是最为坚定的铁卫军成员之二话不说已经集合了比较可靠的部队,集中所有车辆载运部队,轻装急行军cha过去。他知道目前部队的情况,根本就是潜伏的火山,一旦和一个师的友军开战,拖时间长了什么事情都可能展。

他准备从侧翼拦击二团。

二团的先头部队距离师部只有三公里了。尽管是在行军之中,整个部队的动作依然是一丝不苟,夜间的搜索部队撒出去足足六公里,三团一行动他们就了信号弹,沿途保持了追踪态势,时时通报动向。郑宇不顾反对,亲自带了一个营的部队布置了一个袋形防御。装甲汽车顶在前面,其他部队迅构筑简易掩体,利用地形掩护组成防御,同时命令另外两个支队从侧翼利用夜色包抄了过去。

就这样,火烧火燎的张正国带着部队一头扎进了郑宇布置的口袋。一阵劈头盖脸的山炮迫击炮揍过去,冲在前面的几辆装甲汽车趴了窝,郑宇两侧的部队压了过来,重机枪打得密不透风,连后边都有车灯闪动。正面的装甲汽车成一个横排推了过来,张正国知道,这仗输了。

当然,他的主力未损,还可以抵抗,可以迅向后撤退保留一部分兵力。可他是真的有些灰心。他已经看出来手下的部队疑虑重重兵无斗志,而对面却是如同下山猛虎。至于他本人,虽然坚信民族铁血主义,却不忍心和一个锅里轮马勺的禁卫军兄弟真的打生打死。

他也是人,他可以对敌人无情,但他却不忍心明知道失败,还要拉着手下这些弟兄

“撤退吧。”张正国长叹一声。

一支手枪顶在他的太阳穴,映入眼帘的是副团长邱猛。

“老张,别怪兄弟。丁副官说过,任何临阵动摇者,铁卫军的同志都可以诛杀他。别逼我。”

张正国愕然。

“邱猛少校,”他很快坦然了下来,“战场的形势已经很清楚,我们的冒险失败了。再打下去,不过是让弟兄们白白送命而已。”

“只要拖住他们,师部总有办法,总参也会有安排。打仗总要死人的,只要我们的事业成功了,这些人都是烈士,他们的死是值得的。”,

张正国看着这张狂热而虔诚的脸,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当下点了点头:“好吧,老邱。我承认我已经无能为力,现在我把指挥权移交给你,我凭师部处置。你来吧。”

说完这句话,他就坐在车里,闭上眼睛,似乎什么也不想听不想看了。

邱猛有点鄙视地看了看他,马上大吼了起来:“现在一切由我指挥!马上下车组织防御!”

手下的军官们面面相觑,不少人看看邱猛,又看看对面,脸上的表情让邱猛不寒而栗。

正这个时候,对面的一辆装甲汽车打着白旗开了过来,车顶上的一个人拿着大喇叭:“我是二团的纽永建!我有话说!都是第一师的兄弟,为何兵戎相见!这是禁卫军的耻辱!禁卫军不打禁卫军!”

邱猛怒吼了起来:“马上开火!打死这个叛逆!他已经是逆贼了!”

此刻,部队已经sao动了起来,官兵们早就被白天的事情搞得格外郁闷,都是憋了一肚子的火。现在看到兄弟部队终于站了出来,心里反倒是隐隐有了些兴奋和跃跃欲试。

国防军,什么时候敢骑到皇家禁卫军的头上拉屎!我们是皇帝陛下的军队,现在居然要听总参那帮货的差遣!国防军是什么货色?那都是当年想进禁卫军进不来的玩意,淘汰下来的剩货,现在也居然趾高气扬牛逼轰轰地装钦差!

邱猛吼了一阵,见手下的射手都是磨磨蹭蹭,愤怒已极,抢过一挺轻机枪就想搂火。旁边一个中尉突然掏出手枪顶在邱猛的后脑,声音森冷:“放下枪。”

邱猛身子一震,愤怒地回头,却看见一张张面孔上满是冷厉和压抑的愤怒。

“听听纽营长说什么。”一个上尉冷冷地说道,“真有道理,不怕对质。”

邱猛的目光在一张张或迷惘,或愤怒,或兴奋的脸上扫过,一颗心渐渐沉了下去。轻机枪被一个少尉一把夺了过去。

纽永建下了车,单枪匹马来到众人跟前,看着场中的情形,点了点头:“各位同志受苦了。我是代表太子,或者说新皇陛下,命令忠诚的禁卫军加入平定叛逆的行列。穆铁,勾结日本特务肖枫,利用出身国防军第一师的穆铁心腹蒋文达刺杀了陛下,现在还要谋夺皇位,对日本人出卖国土,把禁卫军全调到北边前线出卖给俄国人。他已经彻底背叛了帝国!太子殿下已经召集了禁卫第一团和第二团,准备和海军的许帅一起……”

他的话还没说完,邱猛已经吼了起来:“别听他胡说!穆铁元帅是要挽救国家,建立民族铁血主义的an美社会!改造这个软弱**的政fǔ”

他的话顿时被无视了。

“你欺骗了我们,人渣。原来穆铁谋刺了陛下,他才是汉jian卖国贼!”

“什么jb民族铁血主义,你们杀害了陛下,就是叛逆!”

“软弱你妈啊,卖国贼,还他娘说陛下软弱!”

“没有陛下,我爹娘早他奶奶饿死异乡了,你个jb玩意!”

“我从是陛下的孤儿院收养,吃的是陛下的饭,睡的是陛下的g!你们杀了陛下,我就要干死你们全家!”

雨点般的拳头落在邱猛身上。

正在这个时候,对面已经响起了大喇叭:“皇家禁卫军的军人们!伟大的先皇陛下,被穆铁勾结日本特务刺杀,穆铁就要篡位,还要把辽东半岛卖给日本人,建立什么满洲国!他还准备把你们送到门g古前线,出卖你们,借助俄国人的手彻底消灭你们这支皇室的亲卫队!难道你们还要继续助纣为虐吗?醒来,我的禁卫军!我,帝国前太子,现任皇帝,郑宇,呼唤你们,用你们的忠诚和勇敢,告诉这个国家,你们,皇家禁卫军,在这个关键时刻,能够挽救这个国家!挽救这个民族!”

是太子的声音!

三团陷入了彻底的魂。皇家禁卫军军人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不知道该如何行动。机枪停止了射击,匆忙架好的迫击炮旁,装填手捧着炮弹呆呆地张大了嘴不知道该怎么办。

“告诉我!禁卫军的军人们,你们的枪口,能指向自己的皇帝吗?刺杀皇帝的凶手,是穆铁安细,我永远不会怀疑你们的忠诚,你们的热血,你们的决心!现在,我呼唤你们,站出来,用你们手中的武器,消灭叛逆,挽救国家!”,

到了这个时候,整个部队都已经全面sao动。几个兵变骨干满头大汗地劝说士兵们对面是造谣,穆帅是为了国家,为了清除刺杀皇帝的叛逆,为了清除**,为了国战。但听过多次太子讲话的士兵,士官和低级军官们,当然知道说话的就是太子,或者说,新皇。

我们是皇家禁卫军!光荣的皇家禁卫军!皇帝就在面前,让我们举枪开火?皇帝都已经这么说了,又怎么还会信你们的鬼话!

不约而同的,这些上窜下跳的家伙被愤怒的军人揍得半死不活。

郑宇满意地看到对面的一片大。在这一刻,他对于最后的胜利已经毫不怀疑了。

军心在我,神马都是浮云。

一切,都是因为父亲,伟大的父亲,深爱人民的父亲。

你从这个时代消失,就如同你来的时候一样突然。可是,我现在可以肯定,你会永远活在这个时代,活在这些淳朴的老百姓和普通军人们的心里。这就是人民。你对他们做的事情,也许对上位者来说微不足道,但却能够让这些受到恩惠的老百姓记住你,念着你。这就够了。

这一刻的郑宇,想笑,又想哭。

魂逐渐结束,对面的军人们挥舞着白旗,自觉地把武器架成枪架,然后走到另一片空地上集结,按编制坐下,双手抱着头,依然是秩序井然,训练有素。

一个挺拔的身影,就在一群彪悍军人的簇拥下走了过来。

元帅帽,6海军元帅礼服,金色的皇帝绶带,黑色大马靴,皇帝节杖,恍然间,就如同那个威严的老人又出现在他们的面前。所有人在这一刹那,全都热泪盈眶地伏倒在地。

“陛下!”

这就是皇威,这就是皇帝。

在这一刻,在这些淳朴的皇家禁卫军士兵心中,面前的这个身影就是他们的全部精神依托,是他们至高无上的主宰。只要这个神灵一声令下,他们就可以赴汤蹈火!

“跟我一起来!背诵你们光荣的禁卫军誓言!”

随着这个单薄却无比威严的青年皇帝开口背诵,几千个声音响成了一片,刺破了夜空。

“皇家禁卫军,是皇帝陛下之亲军,乃为帝国最可靠,最忠勇之军队……我们坚决执行皇帝陛下之命令,体现煌煌中华武士之王道精神……以武克顽敌,以仁抚万民”

“皇家禁卫军军纪之精髓,乃对于皇帝陛下之绝对服从的崇高精神。军队上下,务必牢记皇帝统帅的威严,在上应严谨执行指挥使命……一声令下,虽万死不旋踵”

“皇家禁卫军之精神,乃为忠诚,荣誉,牺牲!军队上下诚惶诚恐,尊崇皇帝陛下为最高统帅,全体军人务必深刻地体察皇帝之圣虑,将对皇帝的忠诚至情融于其中,以真正达到全军上下的一心一意。全体军人应当遵从皇帝之命……越生死利害,必须有为了整体利益而舍身忘己的觉悟”

“在皇帝召唤之时,面对任何敌人,皇家禁卫军,都敢于毫不犹豫地进攻他们,消灭他们,粉碎他们”

“禁卫军!你们,没有让我失望!依然是那只忠诚勇猛,敢于付出一切捍卫皇帝的禁卫军!”青年皇帝威严的目光,扫过这支热血沸腾的虎贲,“现在,我,帝国皇帝,把我的后背交给你们!跟我来,消灭叛逆,挽救国家!”

说完话,这个青年,就这样转过身,一步步走了回去,脚步沉稳,落地有声。

“为陛下效死!”

在这一刻,全体军人都深深伏下了头。什么穆铁,什么民族铁血主义,只要陛下一声令下,皇家禁卫军就会彻底粉碎你们!

那个青年的影子,在地上拖得细长,就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剑,舞动着。

迅进行了甄别的三团再度恢复了强军本色,而那股军人的冷厉被复仇的决心和雪耻的急切磨砺得越锋锐逼人。

郑宇迅拣选了一批精锐,亲自统帅,集中全部车辆进行载运,只携带迫击炮机枪掷弹筒,以摩托化行军的态势,如一条钢铁长龙向着师部方向疾驰。

装甲汽车又开始了行驶,郑宇随着颠簸,里面防弹背心的钢板与车厢一下下撞击着,出沉闷的声音。,

我是沉默的分割线

半时后。

北京西郊,禁卫军第一师师部。

高台上,一群禁卫军军官和面无表情的彪悍战士,簇拥着一个身穿全套大元帅礼服,胸前交叉皇帝绶带和武装带,腰间挂着大威力手枪的青年。一股杀气就从这里拔地而起,如同要刺破这浓黑的夜幕。

丁志勇已经被紧紧捆着,如同一堆垃圾一样被扔在台子角。他能感受到,那些被释放出来的前同僚们,看向自己的目光都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

高台正中的郑宇,就这样双腿叉开,负手而立。这个挺拔的身影,此时此刻,却塞满了人们的整个视线。

他的目光坚定而威严,缓缓地扫过台下一张张愤怒的脸庞。这些年轻的禁卫军官兵,无疑正在变身为对穆铁恨之入骨,一心消灭叛军,洗刷耻辱的钢铁雄师。他们目光热切地望着自己的皇帝,只等待他出那一声号令,就对着一切敌人泄他们积蓄已久的威力!

刚才,一同前来的国防军军官,已经用现身说法复述了国防军头号无间道梁参谋长曾经讲过的那一个故事。毫无疑问,这个有史以来美,最令人愤怒的故事,已经将这群皇帝亲军彻底jī怒。

在这一个生死攸关的夜晚,郑宇终于放弃了不先使用核武器的洁癖,提前释放出了那些越时代的精神原子弹。他就好比穿越版的多拉a梦,掏出了一件又一件威力无穷的大规模杀伤xìng武器。前世某党久经考验战无不胜的革命法宝,著名学者苦心孤诣总结的厚黑法则,姜凯申地图开疆的绝对秘籍,元演讲的催眠动作,终于被他一个又一个地祭了出来

穆铁?穆钢也熔了你!

“禁卫军!我最忠诚,最勇猛的禁卫军!卑鄙无耻的叛国贼,弑君者穆铁,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畜生,卑鄙地杀害了你们的皇帝,现在还要无耻地出卖国家!在总参的同志已经告知,他即将把你们送上门g古前线,并且卑鄙地出卖你们,借俄国人的手消灭你们!他为了个人的权势,已经彻底背叛了帝国!”

台下纪律严明的精锐依然沉默,但涨红的脸色和愤怒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朕即国家,朕,就是这个帝国的化身!皇家禁卫军是朕的亲军,也是这个帝国最忠诚的保卫者!现在,帝国已经到了最危急的时刻,你们宣誓效忠的皇室,到了最危急的时刻!禁卫军,现在是履行你们誓言的时候了!”

“禁卫军!朕的禁卫军!国家的未来,国战的命运,人民的生死,就在你们的手中!”

青年皇帝威严的目光扫过全场:

“朕以帝国皇帝的名义,命令你们;

以一个帝国国民的身份,恳求你们;

以一个真正热爱这个国家的爱国者的身份,呼吁你们:

行动起来,消灭卖国贼和叛逆穆铁,以及他那些无耻而卑鄙的同谋,那些愚弄你们,利用你们,背叛你们的阴谋家!”

“行动吧!挽救这个国家,挽救这个民族,打倒汉jian卖国贼,打倒弑君篡权无耻卖国的穆铁!朕要求你们,献上全部的忠诚与勇猛,用炮弹撕碎他们的肉体,用子弹收割他们卑贱的灵魂,用你们的军靴践踏他们的尸体,让他们污秽的鲜血成为浇灌帝国大地的féi料,用他们的头颅祭奠伟大先帝的在天之灵!”

“平叛成功,所有官兵就地升一级,授个人二等功,额外奖励一年津贴!”

所有的军人,都已经被jī得热血沸腾!什么穆铁,什么总参,马上,就让你们给皇帝陛下殉葬!用你们的血洗刷禁卫军门g受的不白之冤!叛逆?整肃?

现在,一切都清楚了!穆铁才是叛逆!需要整肃的,是国防军!

“消灭叛军!打倒穆铁!”

“为了皇帝!为了帝国!”

山呼海啸一般的怒吼划破了夜空!

“殿……陛下,海军航空部队已经转场,天津航空基地的航空部队正在装运传单和补充燃料,检修部件,十分钟后起飞对北京进行空投!飞艇部队已经先行起飞!”

郑宇转头对着明月兰严肃地点了点头,威严地说道:“月兰,这是控制事态瓦解敌人军心的关键,一切就靠你了。”,

明月兰看着他转回头接受着禁卫军的欢呼,在灯火的照耀下,整个人如同熠熠生辉的神祗,用力点了点头。

“禁卫军,前进!”

“皇帝万岁!”

钢铁的丛林,顺着青年皇帝权杖所指,如同一台强悍无情的压路机,要将一切阻碍在自己前进方向上的敌人碾成碎片!

从一个纵队开始,千万个声音汇成一处。

“前进,禁卫军!

前进,皇帝的禁卫军!

牺牲是我们的责任,

荣誉是我们的准则!、

不胜则死,

有进无退,

帝国的禁卫军,

钢铁的禁卫军!

前进,禁卫军!

前进,皇帝的禁卫军!

我们勇敢,

我们无情,

我们让敌人闻风丧胆!

我们忠诚,

我们骄傲,

我们的荣誉叫牺牲!

前进,禁卫军!

前进,皇帝的禁卫军!

即使人们不再忠诚,

我们仍然忠诚!

美德和牺牲,

荣誉与责任,

禁卫军,

就是我的家;

禁卫军,

就是我的一切!

伟大啊,禁卫军!

伟大啊,皇帝的禁卫军!”

雄壮的军歌声如同山呼海啸一般响彻了夜空,连大地似乎都在这歌声中颤抖!

人群中,已经被临时任命为先头部队指挥官的吴佩孚,回过头,目光炯炯地注视着台上的那位青年皇者,表情虔诚而狂热。他似乎现皇帝瞥了他一眼,还微微点了点头,心中顿时就涌起一阵jī烈的震颤。

精锐的军队,英武的皇帝,救国的理想,一切,仿佛回到了一百多年前的法国,拿破仑在雾月。

第一百章 北京一夜(上)

第一百章

北京一夜(上)

密云,国防军第一师师部。

留守的师长张建看着眼前这个少校,心里一阵惶huo。

“师长,话就说到这里。何去何从,您自己拿主意。您迈出这一步,未来的天地,任您遨游;如果还要继续犹豫下去,说句难听一点的,就是yù石俱焚了。”

张建脸上的神色在剧烈地变幻着。毫无疑问,参谋长梁永晋的副官大摇大摆跑回师部来劝自己反正,那说明老梁这xiao子是投到那边了,而且照他所说,老梁本来就是先皇的人。这样的人,部队里还有多少?没人知道。

现在的形势,穆帅似安实危。皇家禁卫军只是被控制起来进行整肃,但这些部队对皇室的忠诚是打从根上来的,尽管通过与国防军的人员jiao流,掺进去不少沙子,但他可是知道那帮士兵和军官对皇帝的崇拜到了什么地步!那是一群每天三cao两讲,把皇帝亲自撰写的禁卫军誓言倒背如流的狂热保皇派!而那些军官,大部分都是皇帝的孤儿院里从xiao培养的死忠。

没人敢现在真的对禁卫军下手,否则会生什么,根本就无法预料!

原本,大伙都是xiao看了那个十八岁的青年太子,以为只要抢先动起来,控制住他,挟天子以令诸侯就算大功告成。现在看这个架势,这个xiao皇帝已经把身边监视的部队全收拾了,已经四处派人出来活动,恐怕禁卫军那边也太平不了!

怎么办?到这个时候,谁胜谁负还看不出个苗头来,贸然站错立场...

...说实在的,现在师部这边除了少部分的机关,就只剩下了不够可靠的后备步兵团,都是动员兵和新兵,用于战时伤亡补充。让这种部队参与这样的争斗,尤其是可能被指斥为叛军,他们无论是战斗力还是忠诚都无法信任。

他真的无法承担站错队的代价。

突然,西边传来了炮声和枪声。

禁卫军!

张建的脑子轰地炸开了。禁卫军那边已经出问题了!这支部队,只要有皇室的人振臂一呼,揭竿而起,恐怕国防军就危险了!禁卫军的大编制,重火力,变态训练,就算是号称国防军王牌,而且也特殊加强了编制的第一师和第二师拉出来,一比一也扛不住!

他默默地回想着这么多年的历程。从一个热血青年,到6军中学,士官,然后进军校,一步步在部队mo爬滚打,hún到现在这个第一师师长,经历了多少辛酸血泪,背后的勾心斗角明枪暗箭,也数不胜数。

老帅对他有恩,这没得话说。可皇帝陛下对他就不是恩人?

如果真按照对面这人说的,确实是穆帅刺杀了皇帝,动兵变,还要出卖国家!那自己算什么人?以后总有一天要被压在国人的舌头低下,几百年翻不了身!

就算这事情不是真的,可看这架势,穆帅确实是被人暗地摆了一道!穆帅在明,别人在暗,这一条上,别人就占了先机!一旦穆帅败了,那别管真的假的,一切屎盆子都得扣他头上!那作为穆帅亲信的自己...

...

对面的少校也不着急,时间就这样一点一点流逝。外面不少军官已经自跑过来想问问怎么回事,为什么西山在打pao,可都被张建毫不客气地赶了回去!张建桌上的电话响个不停,可他就这样默默地坐着,想着。

西山的枪炮声就响了一阵就停止了。不过,这个突然的静谧,更加令人难熬。是被镇压了?还是禁卫军的部队放下武器投向皇室了?恐怕现在总参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可能是少数禁卫军叛1uan,也可能是部队已经倒戈!虽然看不见,但张建知道,总参恐怕也1uan了,整个北京城,恐怕也马上就要陷入战火了!暗地里的暗流,很快就要浮上水面,而自己,也必须作出选择!

沉寂的电话铃又响了。这一次,是少校接了起来。片刻,他回头微笑说道:“师长,是禁卫第一师黎师长的电话。”

张建的脸刷的白了。完了,完了,兵变完了!黎元洪既然出来了,那禁卫第一师不用说,已经把派去整肃的国防军干掉或者控制了!,

他浑身轻飘飘如同hún不着力,就那么飘到电话机前边。

“我是张建。”

“老张,我是黎元洪。禁卫第一师,已经加入皇帝陛下的平叛军,誓师平叛。我不想对着友军开火,劝你一句,招呼你的部队赶快反正,或者放下武器。”

要是往日,张建早翻脸骂起来了,可是今天,却只有默默地听着。

“张师长,我是郑宇。”

电话里又传来另外一个青年的声音。

张建一屁股坐到了椅子里,彻底崩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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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中,皇家禁卫军的骑兵搜索队,摩托化步兵营,还有用辎重团的卡车载运的先头部队,如同滚滚的洪流迅开往北京,后面,是驮运辎重和拖曳大炮的大车,还有道路两侧跑步前进的步兵。黑蓝色的钢盔上已经罩好了棉布,以避免反光暴1ù目标。钢盔之下,涂满了夜战油彩的面孔上写满了仇恨与愤怒。

这些彪悍的战士,从头到脚笼罩在深不见底的黑色之中,在这个暗夜中散出让人胆寒的杀气。

郑宇已经开始听到了北京城里四处的枪声,爆炸声。他很清楚,暗地里的行动,已经无法再保密了,很多地方,已经jiao上了火。

“现在的问题,是那个人会如何反应。”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脑海中,此时此刻,却禁不住地一再浮现出另一张黝黑的脸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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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此刻,海军总参谋部的地下会议室,已经成为了临时的平叛指挥部。收报声和电话声响成一片。

“西山基地已经控制!禁卫第一团已经重新编组完毕,开始向北京tǐng进!不过由于西山基地的车辆被国防军征用,他们只能跑步行进,现在正在就地征用骡马大车!”

“国防军第二师前指电话,局势完全掌控。参谋长徐铁林投诚。”

“国防军第一师师长张建投诚,师部已经被控制。”

“国防军第一师一团团部已经被掌握,团长被解决。”

“皇家禁卫军第二师整肃顺利!海军6战队后续部队和国防军三十三师九十八步兵团的特别分队已经进入,正在向南北东三个方向派出搜索部队!”

“国防军第二师第二团已经和接管分队接火了!局势非常hún1uan!目测看,接管分队损失惨重,已经撤退!”

“国防军骑五师在通州南部马驹桥以东出没!禁卫第二师搜索部队已经与其接火!敌军并不恋战,已经绕路向北京开拔!”

“6战一师师指报告,留守天津的6战三团与国防军三十三师九十七团爆jī战!目前我方防御态势完好!”

“唐山的国防三十二师先头部队在天津北站以北提前下车,步行攻击前进,守卫天津北站的第三十三师九十八团部分部队顽强抵抗中!”

“三十二师兵力增加到两个团!炮团展开!敌人动用了铁甲列车!九十八团损失惨重,要求紧急增援!”

正中间的会议桌上不知道什么时候也铺上了一张巨幅北京地图,参谋和shì从官们把一个个部队标识拿下,更换。

“加行动!”许凡已经怒吼了起来,“甲一,甲二和甲三分队在干什么!怎么还没消息回来!”

“宪兵队的电话!甲一分队通知,岑暄司令官,刚刚接管了部队,已经开始整肃了!”

没有人现,许凡那蹦出来的青筋一下子松下去了。至关重要的宪兵司令部,终于重新掌握了。不过,宪兵队的部队,现在还可靠吗?能够保持住战斗力吗?

“西边的分队,已经和禁卫第一师和西山基地的先头部队接上线了!皇帝陛下随同进京!”

“胡闹!他不呆在西山统揽大局,这时候着急进来,出了事情怎么办!”许凡骂着,却一点没有生气的样子。

“机动警察部队的肖剑请求投入战斗!”

“准许请求,机动警察部队立即包围使馆区!切断内外jiao通!”

“6军总参警卫旅的一个营已经到达火车站!敌人出动了大批装甲汽车和野战炮,6战队机动第二营已经收缩待援!”

“国防军第二师六团向中华宫方面增加了一个营的兵力,开始动用七十五毫米大炮和迫击炮!中华宫警卫部队已经派部队迂回反击!”

“肖剑的机动警察部队已经包围了使馆区,切断了对外联络!”

“宪兵队的一个支队,大约两个营的兵力增援火车站,遭遇北方方面军国防第七师先遣部队的军列,宪兵队的进攻被挫败!国防军部队已经顺势反攻,我军被迫退守!”

许凡此时,就如同一座不可动摇的山岳,立在这里,仿佛一切惊涛骇1ang,在他的面前都只有粉身碎骨一个下场。

“马上联络皇帝陛下,准备jiao接指挥权!”

许凡说完这句话,又闭上了眼睛。所有人错愕了一下,jiao接?把平叛任务jiao给那个十八岁的青年?在这个胜负未卜的时候?

第一百零一章 北京一夜(中)

第一百零一章

北京一夜(中)

总情局。

肖枫委顿在轮椅里,望着夜空,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

和北京的联系已经中断了。拍电报过去,现在却没有回音!身边的国防军留守部队,对自己虽然还算客气,可自打知道了刺杀皇帝的是常征,秦光被他肖枫yòu捕,也是他放国防军进来控制了总情局,局里上上下下看向他的目光,都透出了仇恨与愤怒。只剩下身边的那些一处骨干,还在不离不弃地支持他。

至于这里边有多少是基于国防军和穆铁即将上位,担忧常征的事情株连才向国防军靠拢,没有人知道。

mén突然被推开,一个一处的骨干踉跄着闯了进来。

“坏了!北京开战了!”这人惊惶地喊着,“总参命令我们立即组织增援!具体情况没有细说,但情况万分紧急!”

肖枫的心蓦然沉了下来。

求援电报居然拍到总情局,可见情况已经非常不利!

难道这个国家的命运,真的无可挽回吗?难道那条光明的捷径,真的就是永远可望而不可及吗?难道牺牲了这么多同志,甚至牺牲了皇帝这位国父,依然无法实现陈总理当年的理想吗?难道连国防军,这个国家最后的希望,也不能洗刷这黑暗和肮脏的政治吗?

肖枫的脸上涌起一阵红晕,他忍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整个人痛苦地蜷曲着,旁边的特工惊慌地赶紧拍抚他的后背。

突然,一阵枪声响起,在这个夜空中显得无比清晰。

肖枫浑身一震,有些含糊却焦急地吼道:“快去看看!怎么回事?”

没过多久,电话响起,肖枫结果听筒,手微微地颤抖。

一个带着哭音,带着些许绝望和愤怒的声音响了起来:“刚刚国防军开火,打死了几个想要逃跑的同志,我们发现其中有秦局长!”

肖枫突然猛地一震,仰天吐出一口鲜血,脸sè灰白,软软地瘫倒了下去,话筒掉落在地,里边的声音还在哭喊着:“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陛下会死,局长也会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肖处长,你告诉我,这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啊?”

肖枫的嘴chún微微地嗫嚅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的眼中渐渐失去了生命的光彩,嘴角依然带着一丝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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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火车站。

国防军第七师三团九连新任连长,刚刚自陆大战术指挥系毕业的萧岚放下手中的望远镜,扭头说道:“十一点方向,距离五百二十,地面十二米,半永久重机枪火力点一个。”

他看着身边的副连长马原熟练地在地图上做了标记,并且记在本子上,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

这个副连长是保定步兵学校的秀才,去年毕业,按道理说,这一次本来应该是马原接连长,结果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家里动了关系,硬把自己塞到这个担任北方方面军战略预备队的国防军王牌师,顶了马原这个正牌连座。虽然马原没有表示什么,两人相处也算是很合得来,但萧岚总感觉自己亏欠了对方一些。

但这不是问题。

关键在于,刚从军校毕业,满怀jī情地走向国展战场,摩拳擦掌准备为国家一战,血洒疆场,怎么现在却莫名其妙地又回了京,而且一下火车就是炮火连天的开战,对方却是同为帝国jīng锐的海军陆战队部队!

总参来的军官说对方是叛逆,而对面却用大喇叭喊着穆帅刺杀陛下,篡夺皇位,还要出卖国土给日本人!

萧岚早已经麻木了。他只是被动和机械地执行着命令。

这一切,对于他来说,真是无法理解,无法思考。

马原看着这位新任连座这幅模样,心中也有些同情。他虽然刚毕业一年,但是对部队里老大哥讲的一些东西很是认同。一路上他倒也和这位连座讲了点民族铁血主义的理念,却发现对方并不是很感兴趣,好像除了国战就没什么能让对方动心的,也就放弃了这种徒劳的努力。

“可惜重炮没运上来,”马原遗憾地摇了摇头,“不用一五二炮,哪怕给我来点一o五炮,再配些七五炮,我直接轰平了这帮叛逆!海军也想玩陆战,他们还差得远!”,

萧岚看着这人摩拳擦掌的样子,苦笑一声:“好了,这次能把迫炮和步炮带出来都算是烧了高香。咱们快点,炮营还在等着。”

“炮兵参谋自己不干,让我们搞。”马原忿忿不平地说道,“我们是后娘养的?给炮兵当苦力?”

“这地界没有气球校shè,地形复杂,建筑太多,视野不好,炮兵观察哨掌握不了全局,只能靠各前沿阵地提供信息。”萧岚一捅他,“行了,这也是信任咱们,赶紧干吧。”

马原无奈地点了点头,两人沿着残墙断壁又敏捷地行动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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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宇坐在装甲汽车里,耳边是隆隆的炮声和密如爆豆的枪声。机枪,迫击炮,七五野炮山炮步炮,掷弹筒都已经用上。兵变与反兵变的斗争,在这一刻,开始进入白热化。虽然没有亲见,但郑宇闭着眼睛都能想象到,现在总参肯定炸窝了!联络分队肯定向四面八方撒了下去,全城的国防军,还在穆铁掌握中的,一定进入了全面戒备!暗流终于不可避免地浮上了水面,下面,就要面对穆铁的反击!

“就在这里建立指挥部,马上布线,联络中华宫和海军大楼。”郑宇看了看旁边那个黑黢黢的影子,厉声喝到。

电报局大楼算得上是北京最坚固的建筑之一,而且一直也是作为国家备用指挥中心之一来建设,有坚固的地下工事。内心中的一些隐忧,强迫这个新出炉的青年皇帝不能把自己jiāo到海军大楼和中华宫。吴佩孚已经按照自己的指示清理了这里,现在,这就是最好的指挥位置。

郑宇走进临时指挥部的那一刻,所有的军官部肃然敬礼。在这一刻,这个青年,已经自动成为了整个国家武装力量的最高统帅。没有人记起,他不过是个十八岁的...

...孤儿。

郑宇没有先去看炮队镜。

那是参谋们的事情。

现在,他首先要掌握整个战场的局面。

一张巨大的北京地图已经挂在墙上,参谋们有的蹲,有的翘着脚,用红蓝铅笔不断刷新敌我双方的态势。

战斗已经在四面八方打响了。

禁卫第一师是从西边进京的,由于之前梁永晋工作的到位,西边警戒的国防军部队基本上已经反正或者稳住了,少数部队无法抵抗禁卫军的攻击,禁卫军由吴佩孚统帅已经正在紧急增援中华宫,但却遭遇到了国防军的街垒,展开了jī烈的jiāo火。

东边,禁卫第二师的先头部队已经在慈云寺一线和国防军部队jiāo火,各sè信号弹升空,估计都是在呼叫炮火支援。惊天动地的炮声从那边传来,连玻璃都震得嗡嗡直响。很显然,这个时候双方也都不留手了。什么首都,什么平民百姓,敌人在哪就炸到哪!

北边的力量比较薄弱,只有国防军第二师的少数反正部队和机动警察部队,还有少量的海军陆战队,虽然合作起来有点生涩,但总算也建立了协调指挥体制,互派了联络官。海军派去进攻火车站的部队先遭到守卫车站的国防军第二师部队的顽强抵抗,接着又被乘火车抵达的国防军第七师部队打得节节败退,紧接着又遭到总参增援部队的夹击,损失惨重,不得不在增援部队的掩护下下去重整。

南边,是海军部和中华宫所在的地区,这一块的形势也比较húnluàn,双方都集中了jīng锐力量,用了最大的努力进行生死搏杀。宪兵队的一些反正部队经过严格的甄别,组成了若干有战斗力的支队,业已开始行动。尽管重武器装备不是很充裕,但这些军事警察对于普通军队天生就有一种优越感和傲气,又都是老兵,真打起来战斗力还是可以期待一下的,至少不至于被第一师和第二师的牌子吓倒。

不过,国防军铁一师不愧是穆铁的起家部队,无论是忠诚还是战斗力都很可观。虽然也有少部分部队反正,但陆军总参的增援部队也很及时,而且穆铁的亲信军官们也很快利用和郑宇类似的手段,通过颠倒是非捏造事实,外加恐吓和利yòu,控制住了部队的一些思想húnluàn。国防军第一师的部分部队,尽管面临着反正部队,海军陆战队和机动警察部队的三重夹击,依然进行着顽强抵抗,不落下风。,

看到这里的郑宇,缓缓闭上了眼睛。

“马上在jiāo火地域架线,联络各部队,把力量集结起来,正式成立四个战区指挥部,统一受我指挥!呼叫飞艇部队,继续播撒传单,还要做好准备,天亮以后轰炸陆军大楼!”

片刻后,郑宇走到窗前看了下去。

在他下定决心的那一刻,就已经对这个场面有所准备了。但到了真正面对的时候,他的心依然剧烈地颤抖起来。

北京,已经化身为最为冷酷无情的战场。

浓黑的夜sè下,在这个国家的首都,一颗颗五颜六sè的信号弹升起,伴随着密集的枪声和炮声,探照灯,照明弹,把夜空点得如同狂欢一般。爆炸的火光此起彼伏,枪林弹雨中,一个个矫健的身影来往穿梭,战斗的口号响彻夜空,每一方都以最大的勇猛,把多年来苦练的作战技能淋漓尽致地发挥出来,尽自己的全力消灭对面的敌人。

在这绚烂的光海下,原本的同志,战友,在进行着你死我活的搏杀,而双方,都确信自己的理想和信念才能真正挽救这个国家!曾经的军校同窗,正在喊着对方的外号,流着眼泪把刺刀捅到对方的肚子里!而一个锅里抡过马勺的弟兄,正同时把子弹打向对方的心脏!那些一个村子里出来的发xiǎo,彼此叫着xiǎo名,把密集的弹雨打向对方的部队!

因为理想的不同,就必须杀死对方吗?不能说服别人,就必须使用暴力吗?为什么这个国家的政治,就永远是这样的可悲和可怜!为什么我们的民族,总要把屠刀挥向自己的同胞!

郑宇就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这残酷的一切。

这一切,他逃脱不了责任。

在胜负未分之时,他几乎用了一切手段来抹黑穆铁,鼓舞禁卫军的士气,让他们相信自己是在挽救国家,救民于水火。他用最具有蛊huò力的语言把禁卫军的复仇yù挑动起来,让他们对同室cào戈再无半分愧疚和惶huò。在他的努力之下,这些部队已经不再视眼前的国防军为友军,简直是拿出了国战的劲头在打!

他知道,穆铁的失败已经不可避免。只要没有发生那个变故,他必然赢得胜利,而历史则由胜利者来书写,他将踩着穆铁和国防军军人的尸山血海登上皇座,并且在后世的史书中成为挽救国家的英雄,流芳千古。

可这依然是一场内战,一场和这个国家千百年来反反复复发生过的同类场景一样,彻头彻尾的内战。它源自权力者的野心,这些军人不过是工具。他们为了国家的未来而战,因履行自己的职责而死,死后却将被认定为叛逆,遭受万人唾骂。

而一手导致这一切的郑宇,却将堂而皇之地成为帝国皇帝,民族英雄,接受国民的顶礼膜拜!

你可以篡改史书,篡改历史教材,可你依然无法面对自己的心。

明月兰愕然发现,这个已经俨然成为先皇化身的青年居然在无声地流泪。她赶忙走过去,作势在郑宇耳边说什么,偷偷递过去一张手绢。郑宇xiǎo心地擦干了脸,依然沉默地注视着窗外的北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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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二章 北京一夜(下)

第一百零二章北京一夜(下)

中华宫已经被炸得面目全非。

中华宫的禁卫军特卫二营和国防军第一师反正部队在东边,中南海保卫处下属的宫禁内卫部队守卫三面的河岸,陆战队特二营担任预备队,对面的国防军部队几次想通过大桥,包括采取橡皮艇偷渡,几次上了岸,却都在猛烈的打击下宣告失败。恼羞成怒的国防军部队,已经用密集的炮火对中华宫进行了反复轰击,虽然只是七十五毫米山野炮和八十毫米迫击炮,但中华宫的地面建筑已经是面目全非。欧式庭院破碎了,中式园林燃起了火,往日富丽堂皇的宫苑变成了修罗地狱。中华宫虽然防御体系完备,但在国防军猛烈的炮火打击下,猝不及防的守军依然遭受了惨重损失。

伤员和孩子都已经躲进了地下室,nvxìng已经组织起来担任救护工作,戴着口罩四处忙碌着。男xìng幕僚都集中在地下会议室里办公,宫禁的军火库已经被打开,崭新的步枪机枪甚至迫击炮都分发了下去,会议室旁边就通着军火库,一箱箱的子弹手榴弹炮弹码得整整齐齐。

“他们的总攻就要开始了!”会议室里,中华宫保卫处长刘涛,俨然又恢复了甲午年冲锋陷阵的风采,沉稳地说道,“禁卫军的部队,还要一个xiǎo时才能赶过来!现在我们四面受敌,伤亡近半,在这个狭xiǎo的区域内被至少三十mén以上的速shè炮猛揍,情况实在是太不利了!”

“我已经把部队整编完毕,大约编成四个连,正西和正东各一个连,两翼各一个排,其余部队做预备队!”他在地图上比划了一下,“好在宫里的不少人都在部队扛过枪,补充进去不少。要是陆战队特二营还在……”

“还有十分钟。”杨永泰看了看表,“现在我们只能等。只要他们能拿下敌人的炮兵阵地,在敌人后面占领几个据点,我们的态势就改观了!”

“这个险值得。”中华宫特卫二营副营长徐树铮开口了,“这种夜战,又是巷战,对敌军进行穿chā割裂,尤其是陆战队特二营这样的尖刀部队,即使对方是铁一师这样的王牌,恐怕也要陷入húnluàn!”

远处的一个断墙上,聂宪藩透过八倍望远镜,注视着那片火海,脸上一片铁青,他放下望远镜,做了个手势,身后宪兵部队的老兵们悄无声息地穿过街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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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中华宫东面,国防军第一师第二团三营的阵地。

虽然第一师一团一营反正,但第一师这支穆铁的起家部队,亲信中的亲信,在有力军官的掌握下,并没有动摇。

此时此刻,在一栋被紧急征用的六层洋灰居民楼里,九连连长林大伟,脸sè铁青,手枪就顶着一个上士官的脑mén:“张宗昌!你是老兵,怎么能干这种事!你知不知道,强jiānfùnv是要执行战场纪律的!”

张宗昌面无表情地看着林大伟,突然咧着嘴笑了笑:“连座,弟兄们给穆帅卖命,死到临头了,还不能快活一把?这么水灵的城里姑娘,兄弟们做梦都想见识见识。我张宗昌逛过窑子,多少弟兄还他娘是个雏,就要白白地死在这!眼看就要死了,还不能开开荤?”

张宗昌说着,眼睛瞟了一眼旁边两个脸sè惨白,蜷缩成一团,被军装上衣裹着却依然在瑟瑟发抖的nv孩子,发出一阵刺耳的笑声:“值了!值了!老子和弟兄们一场袍泽情谊,马上要一起死,今儿一起给这两个城里的xiǎo娘们开了苞,怎么死都值了!”

林大伟咬牙切齿,缓缓打开保险:“你他娘的动摇军心!信不信我现在就毙了你!”

他对这个一排的老资格士官实在是有些腻歪。这人甲午年是东北绺子的xiǎo土匪,大冬天鼻涕拖老长!结果偶然间见到了元帅,居然扑倒就叫爹,非给元帅做儿子。元帅问清楚他的姓名来历,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居然是和颜悦sè地和他聊了好半天,逗得哈哈大笑,最后特地送他进了陆xiǎo,还几次召见。不过这人虽然军事技术不凡,军纪上头却着实二乎,尤其是好逛青楼,几次提升和推荐进陆中的动议都被压了下来。,

这人担任的,就是中华帝**队中的重要角sè,上士。上士属于中层士官,负责排级单位的训练,庶务和枪械保养等。这个职位,针对的是陆军xiǎo学毕业生或者是士兵中涌现出来的优秀分子,并完成了士官培训。对于这些人来说,一般都是文化有限,未来如果没有走入陆中和陆大,就无法进入军官的行列,最高只能走到一级军士长。这些士官,作为士兵和军官之间的桥梁和纽带,成为了中华帝国陆军的基干力量,负责平时的训练等军务,而军官只负责拟定计划和作战指挥。

由于连排长虽然有陆中的底子,一般也在部队服役过几年,但军事经验上头不如老资格的士官,这个张宗昌实际上倒成了一排的首领,让林大伟颇为头疼却也无可奈何。

要不是总攻在即,还要靠这样的老兵带头冲锋,再加上对方那个背景,林大伟早就一枪崩了这个厌物。

“动摇军心?”张宗昌眯着眼看着他,缓缓站了起来,“我他娘动摇军心?你看着满地的传单!看看外边!四处都是战场!我们冲了多少次?到处都喊穆帅刺杀皇帝,我们铁一师是叛军!这上边都说了,禁卫军,宪兵队,机动警察,海军陆战队,都已经投入平叛,连咱们一团的团部和一营都已经反了!”

“我张宗昌当年走过下道,是穆帅拉我进了行伍,还入了陆中。我就认一条,穆帅让我打谁,我就打谁!既然跟了穆帅,我张宗昌就一条道走到黑!”张宗昌冷冷地说道,“可弟兄们呢?他们就这么年纪轻轻顶个叛军的名头白死?”

林大伟看着旁边的士兵中,很多人脸sè冷漠,没有多少羞耻的表情,甚至还偷偷看着那两个nv人,心中叹了口气。因为备战扩军,铁一师chōu调了大批骨干到新扩编的师,加强力量,本身又补充了战时编制,各部队又太多动员兵和新兵。现在,问题终于出现了。

很多人都是只上了三年初xiǎo的农民,从xiǎo几乎就没离国乡土,并不明白时代赋予军人们身上的责任,并不理解他们所做的一切是多么崇高和伟大,对于这个国家和民族,具有多么深远的意义!民族铁血主义,最为jī进的思想,在皇帝在的时候终究只是秘密流传于铁卫军那些少壮军官之间,不敢明目张胆地进行大范围的宣传,也就导致了士兵和军官们认识上的落差。

敌人也的确是jiān诈狡猾到了极点,居然空投传单动摇军心!这些动员兵和农村兵哪里见过这些!原本这些没怎么见过真正战争残酷的军人,加上又是面对皇权象征的中华宫作战,再加上无比惨烈的伤亡,现在又遭到宣传战,恐怕心里已经动摇了!这个时候如果严厉处置……

林大伟摇了摇头:“张宗昌,你错了。我们是忠于国家,忠于民族,为了实现民族铁血主义的伟大理想,在国家危亡的时刻才行动起来!我们是为国为民的民族军队!陛下,绝非穆帅所杀!可即使真的是穆帅所为,在我看来也不是什么问题。我们是国家的武力,不是皇帝的sī人军队!”

“民族铁血主义,我不太懂什么这主义那主义,我就知道官长们说得对,凭什么官老爷财阀乡绅天天香车美人,我们这些丘八脑袋捆在kù腰带上卖命,才几块十几块华元的饷?”张宗昌冷笑一声,“可现在我算看透了,穆帅上了台,这官还是官,兵还是兵!不让抢大户,不让碰贪官污吏财阀家的家眷,把穆帅捧上去,我们不还是大头兵?我张宗昌是认了,可这些弟兄们呢?打的是自己国家的袍泽兄弟,死了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死的。之前冲了那么多次,已经有多少弟兄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没了!现在恐怕就要总攻,我看督战队的机枪都架起来了!都这个当口还不许弟兄们送死之前开开荤?”

林大伟气的脸sè惨白,大吼着说道:“你这个兵痞!铁一师的光荣就坏在你的手里!我……”,

张宗昌闭上眼睛,用手指对着自己的太阳xùe比划了一下,轻蔑地说道:“来吧,冲这来,眨一眨眉头,姓张的不是爷们……”

几个士兵赶紧上去拉住林大伟,抱tuǐ的抱tuǐ,拉手的拉手,林大伟其实也是被张宗昌滚刀ròu的做派bī得下不了台,其实他不是傻子,哪里不知道现在不是下手的时候?可是……

突然,后方传来连续的爆炸声,连脚下的楼板都颤抖着。林大伟一惊,失声叫到:“炮兵阵地!糟了!”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脚下不远处突然传来连续的几声爆炸,他浑身一个jī灵,赶忙跑到窗口,只见隐隐的火光之中,几个人体横七竖八地倒着,更远处有人在指挥者搬伤员,一tǐng机枪已经架了起来!

“是宪兵队的犊子!”林大伟握着望远镜,怒吼了一声。

“张哥,您真是神了!”一个二等兵咂着舌头,“你怎么知道敌人会从那条道mō进来?”

正这个时候,旁边的平房里突然shè出密集的弹雨,两排手榴弹嗖嗖地投了出去,一阵剧烈的爆炸,望远镜里到处是爆炸的硝烟和飞舞的肢体。

“干得漂亮!”林大伟一挥拳头,“xiǎo丁干的不错!”

“这不是排长的主意。”二等兵说道,“是张哥的建议,在那埋了地雷,还埋伏了部队。”

林大伟一怔,好半天愣在那里。

半晌之后,林大伟放下手中的望远镜,转头认真地看着张宗昌。

张宗昌面无惧sè,微嘲地和他对视。

“确实不错。”林大伟突然微笑了一下,“张宗昌,看来元帅没有看错人,你的确是个能打仗的。”

张宗昌的神sè却是凝重起来:“现在情况有些不利,这边的敌人,虽然黑灯瞎火看不清楚,但我估计至少有半个营,炮兵阵地那边的敌人,这边的,再加上对面中华宫里边的,我们的态势就不利了。”

林大伟肃然问道:“那你说该怎么办?”

“进攻中华宫的计划必须修订,我们要先消灭渗透到后方的敌军分队。”张宗昌在这一瞬间,却是如同换了一个人,全无刚刚的无赖神态,“留下少量兵力掩护,主力马上转进炮兵阵地,趁敌人立足未稳消灭他们!我们的部队从几个方向一起干过去,他们临时组织防御百密难免一疏!”

“我马上向营长报告,你们收拢好部队,这边留三排,你们都跟我走!”林大伟看了看地图,点了点头,厉声喝到:“传令兵!”

七八分钟后,一支部队在夜sè的掩护下在巷子里悄然地穿梭着。一个二等兵跑到张宗昌身边,轻声问道:“张哥,咱们不打中华宫了?”

“打个屁!”张宗昌低声骂了一句,“你脑子里是浆糊?眼看形势有变,咱们得给自己留个后路!打进去干什么?等着回头挨宪兵队的枪子?我老张大不了把命还给穆帅,可我舍不得你们这帮弟兄!这里已经三面受敌,就是死地!咱们转进东边,进可以向总参靠拢,退……”

二等兵佩服地点了点头。

“你和他们说下,呆会一切看我的指令。”张宗昌叮嘱着,“放心吧,我姓张的不会把弟兄们带沟里去!”

聂宪藩看着抢回来的伤兵和尸体,心里一片悔恨。

没想到,这些标榜救国救民的国防军,在民居里隐藏火力也就罢了,居然在首都的中心地带,在居住区,大规模埋设地雷,还是极其隐蔽的诡雷!这简直是丧心病狂到了极点!

刚刚一阵短促的jiāo火,他带的先头连就损失了四十多人,部队的士气也是大损。他咬了咬牙,回头厉声喝到:“留下九连警戒,集合队伍,我要讲话!”

三分钟后,队伍排成方阵,步枪都上着刺刀,肃穆而悲伤。阵列前边摆着十多具尸体,还有**个重伤员在紧急搭建的救护所里进行着止血cào作。

聂宪藩提着手枪,杀气腾腾地走在队伍前列。一闪一闪的火光照耀在他被硝烟熏成锅底的脸上,表情格外狰狞。

“我对不起弟兄们!”

聂宪藩把手枪指向自己的太阳xùe,副营长傅莹一看着了急,赶忙要去夺枪,聂宪藩作势要开枪,他只好跺着脚说着:“维城,你别luàn来!”,

聂宪藩冷冷地说道:“我指挥不当,该给弟兄们抵命!不过现在国家存亡一线,我想暂且留着这条命,带着弟兄们消灭这帮逆贼!现在弟兄们要我死,我二话没有,今天我聂宪藩就打死自个!要是弟兄们同意暂且留我一命,咱们就是生死弟兄!今晚我冲在你们最前边,带着你们狠狠干这帮狗日的,给死伤的弟兄报仇!”

士兵们脸sè通红,七嘴八舌。

“营长,这不是你的错!”

“谁知道这帮王八日的黑灯瞎火,在住宅区居然埋地雷!”

“这帮xiǎo子丧良心,生儿子没屁眼!”

……

聂宪藩看着这帮老兵,在这个时候还不忘了打趣,想方设法给他缓解压力,心中也是一暖。严格来说,他没上过战场。虽然他前些年几次想去北方方面军打马匪,或者去西北方面军和维族叛军作战,但碍着他父亲聂士成侯爵的资历和身份,国防部一直压着,只是让他在宪兵队一路顺利地升着职,让他一直憋了股邪火。

前一段,岑chūn暄司令官把他安排给太子做联络官,他知道也是给他一个青云直上的机会,心里虽说高兴,办差也勤谨,却依然免不了有些郁闷。不过也算因祸得福,反而成为了太子发动平叛的骨干力量之一,心中自然是憋了股劲头想要大展拳脚。

之前他保护着岑chūn暄乔装改扮,带着国防军第一团一营反正部队和部分改扮成国防军的海军陆战特二营官兵,出其不意控制了宪兵司令部,恢复了对宪兵队的控制,他主动请缨甄选了一个可靠的营回中华宫支援,本想趁夜mō到敌人的出发阵地侧翼来个突袭,没想到这帮子人jīng明得很,也是狠辣无情到了极点,居然事先在居民区里埋了地雷,还布置了火力埋伏圈!

聂宪藩心中的沮丧和对自己的怀疑原本已经达到了顶点,但面对着这些依然信赖自己的老兵,却逐渐恢复了信心。此前,他和傅莹已经有了一个计划,他原本是觉得部队会不信任他,准备用行动说服部队,没想到现在看来根本没有这个必要了!

他眼中闪着泪光,沉稳地说道:“弟兄们!谢谢你们的信任!我刚才和参谋长讨论过,刚刚敌人侧后的炮兵阵地响起爆炸,现在枪声密集,想必敌人的炮兵阵地被我们的友军端了!这帮王八日的没了炮兵支援,又是前后受敌,我想他们肯定是要趁着穿chā到后面的部队立足未稳,准备围歼!我们现在斜chā过去,正好可以在他们侧后来一下,报了这个仇,还可以帮助友军稳住阵地!”

台下的士兵无不振奋,却只是说道:“营长,您就下命令吧。”

“我们服从命令,您没必要解释这么多!”

“铁一师那帮xiǎo兔崽子,成天一幅**样子,早看他们不顺眼了!”

聂宪藩狠狠地点了点头:“好!那我命令,展开三号队形,我带前队七连,参谋长带后队八连九连,留一个排牵制这里的敌人,出发!“

国防军第一师第一团三营营长乔斌,满意地看着林大伟:“xiǎo林,动作蛮快!不错!”

林大伟略微有些尴尬地看了看身边的张宗昌,见这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却还是认真地说道:“营长,这都亏了张上士的建议!他是个能打仗的老兵,部队带的也好!”

乔斌有些惊讶地看了看张宗昌,他自然知道这个大名鼎鼎的穆帅“干儿子”,不过以前只知道这人很江湖,军纪上稀松,又是个有名的滚刀ròu,软硬不吃,没想到今天却是有些刮目相看的感觉。

他点了点头:“果然是英雄豪杰。好吧,咱们一起议议。”

三个连长对视一眼,也都聚jīng会神地蹲着身子,看着地上被石头压住四角,钢笔勾出来的简易地图。

“从火力上判断,敌人可能是一个加强营到两个营的样子,破坏了我们的炮兵阵地。我们现在已经调整了部署,在东西两个方向上各配置了两个连左右的兵力,南面这边集中四个连的主攻兵力。大约五分钟后,北面的二号炮兵阵地要进行一次火力急袭,大约五分钟,间隔三十秒后,再轰击三分钟,然后我们就冲锋,一次解决。”,

几个人对视一眼,都是点了点头。

张宗昌沉默半晌,似乎在侧耳听着什么,突然开口道:“我觉得我们的态势有问题。”

乔斌一皱眉:“什么意思?”

“我们刚刚撤出阵地以前,遭到一只宪兵部队的攻击,大约在半个营到一个营左右。刚才他们吃了亏,按照时间,二次进攻的重新组织早该完事了,现在听枪声,兵力应该低于一个排……”张宗昌突然一惊,“坏了!恐怕他们已经chā到我们侧后了!”

仿佛在给他的话做着注解,在他们的侧后方向猛然爆发出了火山一般的枪声和爆炸声,几个人面面相觑,脸sè都是一变!

整个部队的态势都是攻击配置,侧后只撒了几个班的临时火力点!如果敌人一个营chā过来,部队马上就是重创!

乔斌拔出手枪刚要下令,突然听到一阵不详的声音。

他愕然抬头,还没来得及看清楚,数不清个数的爆炸声在身侧响起,火光和烟尘之间,已经见不到这些军官的身影!

好半天之后,张宗昌拱起身子,把身上不知道是谁的半截身子,和几条断肢抖开,晃着大脑袋,抬头看了看,正看见半截脑袋,红白浆子迸溅得到处都是,饶是他杀人不眨眼的xìng子,也忍不住剧烈地呕吐了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抬起头,这才愕然地发现,四艘巨大的怪物就如同暗夜幽灵般停在空中。他满脑子都是不解,心说这仗到底是怎么了?怎么天上也能打pào?这陆军以后还怎么hún?

不远处的洋灰居民楼里,海军陆战队总监,邓铁辉上将放下望远镜,满意地点了点头:“发灯光信号,通知飞艇部队,六号区域的敌军炮兵阵地的打击还要加强……”

“总监,临时掩体已经准备好了!”

邓铁辉点了点头,心说那位太子的鬼点子倒真不少,之前怎么没想到这飞艇还能这么用?投掷炸弹手榴弹,在空中架设机关炮掷弹筒,这还真是个天才主意!这玩意还能撒传单,能支援火力,还能空降部队和空投弹yào!回去以后一定要争取一下,陆战队还得多配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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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陆军总参谋部。

穆铁,在这一刻,石化了。

白天本来以为大局底定,结果一入夜,居然是四面起火!

先是中下级官兵出现抗命,擅自烧杀,大用sī刑,甚至出现了个别人携款潜逃的事情!然后是东北方面军,北方方面军高层态度明朗,以北京形势不明军人不能干政为借口,封锁了进京通路,导致除了中央方面军之外,只有北方方面军的少量部队得以踏上进京的路程,不少本来已经登车的部队,不知道怎么遇到各种烂事,不是车皮不足就是缺煤缺水,总参一部来的命令也只是让他们听从兵站的安排,结果行程一误再误,不少军列在进关前就被拦下!荷枪实弹的宪兵部队带着方面军司令部的军令,直接就把带兵的军官缴了械,就地关押!不少地方,jī进的军官开枪动了手,导致方面军方面勃然大怒,不但调动了骑兵,甚至向皇家禁卫军提请镇压!简直是luàn成了一锅粥。

穆铁面对这样形同抗命的局面,一时也没什么太好的办法。这些重兵在握的方面军大员,看来在这个时刻,也动了些和中央叫板的心思!

正自焦头烂额,西山方向又传来枪炮声!很快,据说禁卫军第二师方向也响了一阵枪声。穆铁心知不好,手忙脚luàn地派出增援部队,结果很快就在四面八方与敌对武装展开了jiāo火!更可怕的是,铁一师居然有部队反水了!

“天意在我,其他神马都是浮云。”

不知道为什么,他面对这个húnluàn不堪的夜晚,心头浮上来的居然是这样一句话。

猛然回过神来的他,已经彻底愤怒了。

没面子,太没面子了。在权力场角逐了三十几年,居然被一个rǔ臭未干的máo孩子玩了,婶婶可以忍,叔叔不可以忍!我复兴华夏征服世界建立大汉天国的伟大梦想,不能就这样毁掉!,

不!不是那个孩子,这背后,一定是那个人!对,只有他才能做到这些!老子,还是太相信兄弟情谊了!居然没有第一个下手干掉你!穆铁这一刻的内心,已经被悔恨填满。心太软,我总是心太软。

为什么受伤的总是哥?忍了三十七年,变态了三十七年,好容易上位了,这才半天时间,你们就迫不及待要翻页了!想让老子领便当?mén都没有!

五十五岁的陆军元帅,铁血军神,终于恢复了一贯的沉稳镇定。他的声音依然威严,他的目光依然锐利,他闷雷一般的低吼,把总参大楼的窗户震得嗡嗡直响:

“通知重炮部队,炸平海军大楼!”

背叛兄弟者,恒杀之!这一刻的穆铁,俨然《投名状》里的金城武附体,连表情,也是一样的怨念十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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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分钟后。

北京北郊,国防军重炮第一旅。

接到电话的旅长赵天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虽然,炮兵参谋早已偷偷标定了海军大楼,警政部,甚至中华宫等要地的坐标,但要他们开火炸平这些地方,甚至会毁掉大半个北京,他是根本想都没想过的。

可是,这是元帅的命令!铁的意志,不可动摇的意志!

这一切都是为了事业,为了国家,为了理想!赵天河只能这样劝告自己。

可同时,一个更大的声音却在心里响了起来:“这是首都!这里有几百万市民!这是这个国家的心脏!是国家和民族几千年文化遗产的传承!你不能毁了他!”

“为了理想,就可以不择手段吗?为了信念,就可以抛掉人xìng吗?为了所谓的事业,就一定要牺牲所有人吗?”蓦然地,一个念头就如同毒蛇一般攫住了他的内心。他的脸上,神sè在jī烈地变幻,

许久。

“电话,可能有问题了。马上组织查线,看看是不是有人冒充总参挂电话过来!”赵天河艰难地突出了一句话,头上的冷汗,滴滴答答地流了下来。

正在这是,mén外突然传来密如爆豆的枪声,赵天河一惊,掏出手枪刚要冲出去,突然大mén被踹开,几条黑影冲进来,把猝不及防的赵天河等人制服。赵天河剧烈地挣扎了几下,只是徒劳,感受着身上之人压倒xìng的力量优势,只好放弃。

“你们是什么人?这是国防军重地!”

“海军陆战队特卫一营,”一张黑如锅底的脸凑到赵天河的眼前,“奉皇帝陛下诏谕,逮捕国防军从逆军官。”

在这一刻,赵天河却是不自禁地松了口气。

军人的枪口,不该指向自己人。不知为什么,他的心里涌上来这样一个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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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章 历史的哭泣

第一百零三章历史的哭泣

此时此刻,在北京的夜sè下,身穿黑制服,行动如同机器般jīng密的皇家禁卫军士兵,身穿蓝sè军装,行动轻捷的海军陆战队士兵,穿着灰sè咔叽布制服,马靴铮铮的宪兵,身穿黄sè卡其布军装,彪悍勇武的国防军士兵,黑制服白绑tuǐ,顶着防暴钢帽,纪律严明的机动警察,把北京彻底打成了一锅粥。

部队已经打luàn套了,四面八方都在战斗,谁是友,谁是敌,双方的指挥部都不能充分掌握。

两伙人相遇,干脆只能用骂声辨别敌友。

“许凡是叛逆!”

“穆铁是汉jiān卖国贼!”

伟大的理想,正义的事业,救国的热血,在这一刻,这个地方,居然变得和街头打架差不多。双方碰面,一顿对骂,然后开打,血流满地,尸横遍野。同一个型号的手榴弹在空中对撞,白sè布条裹着断tuǐ砸到黄sè卡其布军装的尸体上,同样殷红的血流在一起,在火光下泛着冰冷的光,那么刺眼,那么无情。

爆炸声中,明清时代的古建筑化为残垣断壁,南洋红木的巨柱被打成筛子,四合院和胡同成为了死尸枕籍的修罗地狱,坚固的市民住宅楼成为了部队的永久火力点。倒霉的居民要么蜷缩在角落里,要么跑到外面自生自灭。有些倒霉的市民,被凶狠的士兵们强迫带路,抄隐蔽的路径包抄对方的侧翼,偷袭对方的指挥部!那些衣衫不整瑟瑟发抖的身影,在全副武装的军人面前,就如同一头头待宰的羔羊。

四处火起,一个个身影在火光下晃动,那些面孔上写满了仇恨,如此的狰狞,就如同一群地狱中跑出来的恶鬼,在一个个狂热而jī动,还带着无比兴奋的青年军官们指挥下,用全部的军事智慧,努力去消灭自己曾经的友军!这些为战争而生的青年军官,已经在这场真实的战争中,找到了比演习和训练刺jī一百倍的快感!他们中的一些人,现在的表情简直称得上是享受而不是悲痛了。

这一夜,国家秩序dàng然无存,道德理念dàng然无存,一切都让位于人们血液中潜藏的兽xìng和暴虐。

北京,成了公墓。

郑宇在窗前静静地看着这一切,心脏外边早已被反复锤炼到坚不可摧的外壳,终于破裂了。

“我是被迫的。”郑宇似乎在自言自语,双手用力地抓着窗台,手指因为缺血而泛着白sè,“穆铁要把这个国家带入毁灭的深渊,要埋葬这个刚刚获得新生的民族,要毁掉父亲开创的基业!我必须纠正他!”

明月兰满脸忧虑地看着这位情绪异常的太子,咬着嘴chún。

周xiǎo雨红着眼睛,恨恨地说道:“穆铁这个坏人,杀害陛下和娘娘,这样的人就该死!”

说着,她忍不住又哭了出来。

明月兰心一横,很认真地说道:“殿……陛下,穆铁不但谋害了先皇夫fù,还无视国家纲纪,悍然发动军队作luàn,乃至勾结肖枫这样的汉jiān卖国贼,这一切罪行,已经威胁到国家存亡!您能够力挽狂澜,解救万民于水火,这才是国家之大幸!人民之大幸!这一夜,注定是要流芳千古,永垂不朽的!”

郑宇扭头看了她一眼,脸sè苍白,目光闪烁,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您是先皇的儿子,是先皇帝陛下苦心培养的继承人。”明月兰平静地说道,“只有您才能继承先皇帝的救国理想,发扬光大他的伟大事业。

郑宇知道自己在自我欺骗。

他也知道明月兰是在帮着自己减轻心灵的负担。

尽管有什么主义之争,有国家体制和路线之争,但这一切,在郑宇看来,这些更多是表象。最根本的原因,其实是他和穆铁的权力之争。面对那位强人的咄咄bī人,恐惧于可能的死亡和清算,郑宇在他自己,也是在他追随者的推动下,终于走上了起兵反抗的道路。

这两个强人,各自拥兵数万,站在正义和道德的制高点指责着对方,用最为强悍的武力展开了对抗,把这座千年古城变成了战场。,

要说凶手,他和穆铁,其实都跑不了,都是凶手。

郑宇看着窗外绚烂的光海,听着四面八方连绵的炮火和密如爆豆的枪声,看着四处燃起的熊熊大火,似乎听到了濒死的惨叫,市民的哭号,他的心在痛苦中煎熬,泪水终于流淌了下来。

这不仅仅是因为强人的意志。这是时代的悲剧,也是这个国家的悲剧,这个民族的悲剧。

一切,最根本的,是在于人们心底那种对暴力的mí信。

崖山之后无中华。

宋朝是一个开明和包容的时代。从赵匡胤开始,前朝皇室乃至皇帝都没有被诛杀,反倒是代代相传;功臣宿将没有被灭mén,而是用杯酒释兵权一笑泯恩仇;安装了指南针的南宋商船畅游七海,丝绸,茶叶和瓷器畅销世界;刑不上大夫,对政治异见力量,有宋一代最多不过是贬斥。新旧党之争,苏轼这样的政争失败者还可以在杭州做个地方官潇洒悠游。文明昌盛,社会进步,在欧洲处于中世纪的末叶,被宗教的méng昧紧紧捆缚的时候,宋朝却已经闪烁着人文主义的火huā!

蛮骑的铁蹄踏碎了文化跃迁的梦想。

南宋苟安,理学盛行,华夏传统文化逐渐走上了愚民和僵化的道路。南宋亡于崖山一战,光辉灿烂的华夏文明之火终于熄灭,十几万不肯做奴才的华夏子民跳海自杀,在méng元的马刀之下,民族血液中忠勇义烈阳刚进取之风消失殆尽,苟活下来的幸存者发展出各种各样圆滑世故的保命哲学,充满了老人黄昏式的人生智慧。

随后,朱元璋以民族复仇的口号光复神州,却走入了一个极端崇尚暴力,保守自大,自sī偏狭的误区,建立了一个更加**而僵化的体制。

杯酒释兵权的宽容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皇帝杀掉一切开国功臣;刑不上大夫的宽容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夷十族的残忍,是廷杖的无情;开阔的心xiōng,广泛的对外联络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海禁,是闭关锁国;宽松的政治氛围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特务政治,是广泛的告密揭发,株连清洗;思想和舆论的自由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八股取士和理学的滥觞,把整个国家的思想和意志驯服在皇帝为首的统治机器之下。

这种暴力打倒和暴力压迫的模式,以朱元璋和朱棣构建,成为有明一代的政治规则。在僵化的体制中,在思想严密受控的国家体制中,思想的碰撞让位于利益的斗争,理想的火huā逐渐泯灭。一个个以地域或利益结合而成的派系,为了权势而互相争斗。浙党楚党东林党阉党此起彼伏,斗争不择手段,一切让位于权力,个个的目标都是将对方彻底消灭。

在这种僵化的官僚体制下,上层进行着漫无边际的权力斗争,下层民众遭受着残酷的压榨,靠着明哲保身的哲学自我麻醉,科技文化的创造力逐渐衰退,国家大政不断地人亡政息,最有才干的改革者也不得不向强悍而顽固的官僚体制和利益集团低下头颅。对国家零零散散的修补,仍然无法挽回这个王朝的元气,最终,这个元气耗尽的衰朽王朝在内外jiāo困和朋党斗争中轰然崩塌。

取而代之的清朝,在承继明代政治体制和传统的基础上,又进一步加强了思想阉割,用剃发和各种侮辱xìng的礼仪规定,旗人制度,反复的文字狱,彻底的愚民教育,把整个民族血液中的理想信仰,民族意识消灭殆尽。这个民族被驯化成了家畜一般慵弱的存在,他们几乎忘记了自己曾经拥有的汉唐盛世,忘却了曾经拥有的开明与包容。他们自sī,他们偏狭,他们不懂得人本,也没有感恩和悲悯的观念。他们轻视人命,更乐于用暴力使人屈服,而不习惯于协商和契约。他们不断地从一个极端走到另一个极端,不断地在各种教唆和煽动之下进行着形形sèsè的内斗乃至内战。

可这一切的责任不是他们。

这是历史的悲剧,这是民族的悲剧。,

可上天把郑鹰赐给这个民族。

他来了。他看见了。他行动了。

为了jī发民族血液中消失殆尽的尚武jīng神和民族意识,为了让这个一盘散沙自sī自利的民族再次凝聚起来,让他们恢复汉唐雄风和有宋一代的开阔心xiōng,为了让这个国家能够最快地强大起来,正所谓矫枉必须过正,他选择了民族主义,选择了尚武jīng神,选择了军国民教育。

可他很清楚明清式一言堂和思想阉割的危害,他反对这个国家只剩下一个声音一种思想,随后在自我强化的死循环中走向腐化堕落,最终被不满的力量推倒;他也同样反对国家的各派力量不择手段地打击对手,不惜破坏整个体制和秩序。

他建立了一个包容的体制,他希望把自己点燃的理想火huā呵护住,他希望把这些理念不同信仰不同的力量,用复兴华夏的旗帜聚拢在自己这个天下共主的麾下。他希望这些力量虽然理念和信仰不同,但能够在认同秩序,认同复兴国家的最高理想的基础上实现共存,实现良xìng竞争。

是的,他许可各种jī进思想的存在,只要你是为了国家,你不主张打破这个体制!他希望这些富于理想主义的不同力量彼此斗争,彼此牵制,在他潜移默化的引导之下,推动这个国家建立一个开明而包容的秩序,一个富有弹xìng的制度,一个充满活力开拓进取,一个不会重蹈历史治luàn循环覆辙的秩序。

但也是在这种hún杂着民族优越论和军国主义思想的氛围中,这个民族中的一些jīng英分子,在那种偏jī的惯xìng之下,由于种种原因走向了极端。他们开始过于mí恋武力,崇尚暴力,他们在军事胜利的刺jī之下渴望更多更大的荣誉,渴望用自己手中的强悍武力来主导国家的蓝图,渴望这个国家的一切资源都能动员起来为战争服务。

他们渴望成为国家的主宰,并且压倒一切不同的声音!

郑鹰发觉了这种危险的苗头,却并不忍心摧折这些宝贵的理想。他想在国战后全面清理,可现实却bī迫他不得不在国战前就进行敲山震虎。他的所作所为引起了jī进分子的仇恨和恐惧,最终导致这位开国皇帝倒在宵xiǎo的枪下。

强人的倒下,导致了秩序的崩溃,这个国家再次陷入了人亡政息的深渊,后起的强人们再次为了权力不惜展开最为残忍的杀戮!

就在这一夜,这位皇帝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国会体制,三权分立,文官政治,在兵变的枪炮中成为最大的笑话。皇帝被刺,元帅上位,军部取代了内阁,将军主宰了政治,无论是叛军,还是郑宇的一方,都很清楚自己力量的来源,在于军队,在于暴力。

毫无疑问,经过这一夜,人们对暴力的mí信又攀上了更高的高峰。再进一步,恐怕也就是军事政变,军阀割据,军国主义的三部曲。这种集体xìng的暴力mí信,曾经在另一个时空的二十世纪上半页,导致了连绵的内战,让这个国家步履蹒跚。而在这个时空,这种mí信反而是加重而不是减轻了!

难道历史就真的不可改变吗?

崖山之后无中国!

既然我来了,这一切又怎么可以就这样不断地重复下去!

父亲的路没走完,现在轮到我了。就让我,这个前世的xiǎo职员,亲手帮助你们实现这一切!

此时此刻,出现在明月兰眼中的皇帝,那张在爆炸闪光下光影浮动的脸,是那么坚毅,那么悲悯。恍然间,她似乎看到了两千年前,菩提树下张开眼睛的那个王子。

“跟我来,制止这一切。血,已经流得够多了,悲剧,必须停止!”

郑宇猛然拔出了腰间的手枪,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所有人,在这一刻,都选择了紧紧追随。

他们冲出了大mén。

在这个黑夜中,郑宇年轻的身躯似乎闪烁着耀眼的光彩。

他注定要点亮这个黎明,点亮这个时代,点亮这个民族!

在那一刻,所有人都已经确定,这个国家的未来就在他的肩上。这是他的命运,他的责任。只要他一声令下,这些热血沸腾的青年,就会为了他赴汤蹈火!,

守卫的禁卫军顿时慌了神。

没有人想到,这个新出炉的皇帝,居然要冲出去亲自劝说叛变部队放下武器。在这个húnluàn不堪的夜晚,如果他出了任何问题,这个国家就会彻底分裂和崩溃了!而身后的shì从官们一瞬间的热血沸腾,也在外面冷风的吹拂下迅速降温。他们几乎是声泪俱下,软硬兼施地拦住皇帝。

“让开。”郑宇怒吼着拨开人群,拼命要冲出去。可人们就那样死死拖着他,流着眼泪,润湿了军装。他用尽全力挣扎着,跺着脚,吼叫着。他看不得这些忠勇无畏的民族jīng英继续这样毫无意义地自相残杀。

这让他感到自己是个罪人。

“xiǎo宇,不要去。”

此时此刻,一行人快步走了过来。走在前面的,正是披着披风的海军元帅许凡。这个五十五岁的老人,穆铁从xiǎo到大的兄弟,居然穿上了全套的元帅礼服,拿着节杖。

“xiǎo宇,你不要出去,晚上太luàn了,部队都掌握不了。”

郑宇怔怔地发了一会呆,突然大声喊道:“马上联络各部队,集中所有的大喇叭,展开心理战!我们已经占据了优势,没必要让血无限制地流下去了!”

他就如同着了魔一样吼着,叫着。

所有人此刻看向他的眼神,都充满了痛惜。这个十八岁的青年,在一天内失去了深爱的父母,又被迫去与自己的一个叔叔进行生死决战,甚至还要决定成千上万人的生死。命运,为什么这么残酷!为什么,要让一个这样的年轻人来承担这残酷无情的现实!

“xiǎo宇,你太累了,你需要休息。”

许凡把青年的头搂在怀里,发出长长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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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室里,许凡就这样打量着着这个青年。

“为什么这么冲动?”

半晌之后,看着郑宇已经逐渐恢复了平静,许凡缓缓地问道。

“叔,帮我。”

郑宇就这样盯着许凡,目光中,是恳求,也是不容置疑的坚定。

“你想做什么?”

“血,不能再这样流下去了。”郑宇坚定地说道,“这些军人,都是这个国家最优秀,最热血,最无畏的青年。可在这个夜晚,他们却要倒在自己的同袍手中。这是国家的悲剧,民族的悲剧。我们必须阻止他。你,我,还有这里的其他人,我们要一起努力,阻止这场毫无意义的屠杀。这是我们的责任,对这个国家和民族,对这些爱国青年们承担的责任。我们逃避不了,也不能逃避。”

“可你现在能怎么做呢?”许凡看着这个jī动的青年,恍惚间,似乎看到了当年的自己。那一个对现实的黑暗发出怒吼,决定改变一个时代的青年。当年的热血青年,变成了今天这个蜷缩起来的灵魂。那么他呢?

郑宇的目光中透出了mí惘。是的,能怎么做呢?像拿破仑一样大踏步地走在最前面,吼着“你们能向自己的皇帝开枪吗”?自己没有拿破仑的威望,甚至很多官兵根本不认识!更别提这是夜晚。躲在装甲汽车里用大喇叭一遍又一遍地发布劝降公告?也许一个地雷,一枚炮弹,或者集束手榴弹扔过来,一切就都结束了。

“孩子,你太累了。你需要休息。jiāo给我。剩下的,是我和阿铁的事情了。这个国家,需要的是你,而不是我们。”

郑宇抬起头,愕然地看着这位老师,这位叔父,这位父亲最得意的学生。

“阿铁并不是个彻底的坏人。他只是太执着,太偏jī,而这三十年里,老师对他也太狠了,用他,又压制他,放纵他发展xiǎo团体,却又不时敲打他一下,让他每天都生活在未知的恐惧中。这一次,他铸成了大错,我是不会原谅他的。但在内心深处,我可怜他,同情他。我的话,你明白吗?”许凡就这样定定地看着青年。

郑宇恍惚地点点头。他仍然不明白,这位整个帝国目前最有能力角逐那个最高权力宝座的人,到底想做些什么。

“老师一生的信条,是对我们的同胞拥有大爱。”许凡深深吸了口气,缓缓说道,“原本我对老师真实的想法一直是有疑虑的,也未尝没有怀疑他是不是真的想走老路。可今天发生的一切让我明白,老师的做法是多么明智。可惜,他却由于自己离经叛道的宽容而导致了遇刺。”,

“这个国家需要拥有理想和信仰,也同样需要阳刚尚武的jīng神,以及宽容与开明。可这一切,对我们现在这个民族,却偏偏构成了矛盾。”许凡叹了口气,“老师想让这个民族同样拥有这些宝贵的品质,而不是走向极端和偏执,结果却因此而遭到了仇视。如果老师的做法都只能收获这个结果,那我的想法又会如何呢?如果连这个国家的jīng英阶层都是如此偏执,渴望着用力量把对方彻底消灭,那把民主权利赋予国民又会带来些什么呢?”

郑宇只是沉默地看着许凡。

“这个国家是我们追随老师一手缔造,是我们的心血所系。我不能看着他重回老路。”许凡盯着郑宇,缓缓说道,“xiǎo宇,你说的对,这些都是这个民族最宝贵的jīng英,而他们所体现出来的理想主义sè彩,对民族的忠贞,对于信念的追求,就其本质来说,也是我们这个民族最宝贵的财富,是老师和我们一起呵护出来的宝贵种子。血,不能一直这样流下去了。”

“天亮之后,我会亲自拜访阿铁,劝他投降。”许凡一字一板地说道,“答应我,即使我出了意外,也不要大肆株连。这个国家的元气,这个民族的元气,能保留多少就尽量保全吧。这个国家,以后是你的,你要用心。”

在这一刻,郑宇的泪水终于不可遏止地流了下来。

他心里的最后一些yīn霾和猜疑,就在这一句话之后烟消云散。此刻,面前的这个老人,和画像上那一个魁梧而威严的身影,就那样重叠着,jiāo错着,融合着。恍惚间,他就这样扑在了老人的怀里。

“爸......”

在这一刻,他哭得就像孩子。不是十八岁,也不是二十八岁。他不再是那个完美的太子,也不再是那个狡诈冷酷的二世皇帝,更不是坠落人间的悲悯神灵。他只是一个孤苦伶仃,无依无靠的孩子,一个刚刚放下了心结,又突然失去了一切,濒临崩溃的孩子。

前世和今生,渐渐重合在一起。只有那个十年前孺慕地看着身旁那个顶天立地的身影,十年后再次变成孤儿的郑宇。

这一夜,北京在哭泣,中国在哭泣,时代在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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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章 一个时代的终结

第一百零四章

一个时代的终结

hún1uan不堪的夜晚终于走到了尾声。晨曦降临了古老的北京城。

残垣断壁硝烟漫漫,在前一晚的厮杀中失去了理智的士兵们也逐渐清醒了过来。无论是穿蓝军装的尸体,还是黄卡其布军装的尸体,无论是敌方的还是己方的,都开始被清醒过来的军人默默收敛起来。

这些国家的精锐武力,这些最爱国,最坚决,最热血的青年军人,就这样在这个1uan纷纷的夜晚倒在了自己人的枪下。直到死亡前的最后一刻,他们依然坚信自己的事业是伟大的,理想是崇高的,自己的牺牲能够帮助国家走向更加光明的未来。

可他们永远也不会知道,在某些上位者的眼中,他们不过是冷冰冰的伤亡数字,他们的死,什么意义也没有。如果说有,那就是这一夜的残酷战斗,破坏了这个军队内部的袍泽情谊,让战友们之间失去了原本生死相托的信任,而这个国家的人民也开始失去了对军队的信赖,多了畏惧。

郑宇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切的生,无能为力。

命运把他这个小职员推到了这个至尊宝座,强迫他面对这残酷的现实,承担冰冷的一切,他别无选择。

走出地下室来到街头的郑宇,看到这些依然保持着坚强,甚至带着笑意,从容赴死的年轻军人,成为一个个咧着嘴,咬着牙,冻得僵硬的尸体,他的眼泪就和开了闸一样地止不住。他从来没有想象过,自己可以伤心到这样的程度!眼前这支曾经在民族苦难深重的时候毅然tǐng身而出,挽救了国家的军队,沦为了大人物权力斗争的工具。这些单纯热血的下级军官,淳朴的士兵,一个个被送上屠宰场,而他们一直到死,都一厢情愿地认为自己在从事一项伟大的事业!

是的,这一夜倒在北京的青年,你们为了这个国家做了你们认为应该做的一切,尽管可能是错的。可是,你们既然已经付出了生命的代价,我又怎能让你们再门g受屈辱!

“无论是哪方,都一定要收敛好。”郑宇的喊声划破了寂静的战场,“他们都是英雄!都是烈士!”

郑宇的装甲车队打出了皇帝的旗帜。沿途经过的地方,幸存的平叛军队已经集结了起来,他们自地站成整齐的队列,用最为彪悍最为tǐng拔的军姿,用全部的骄傲来迎接这位新的统帅。这个青年,已经用他的果断,他的智慧,他的气度,他的胆魄,征服了这些淳朴的战士。

这是一个真正的强者,他,有资格领导这个国家。

这场残酷的竞赛走到这里,胜利的天平终于倒向了这个青年,而不是那个苍老的元帅。

此时此刻,军人们并不清楚这个年轻统帅内心中的悲凉。

这个悲剧绝对不能再重演了。

郑宇的内心从没有像这一刻一样坚定。

一行人来到了国防部大楼顶层,二号前进指挥部。

郑宇站在炮队镜前开始观察整个战场。

态势终于清晰了。

穆铁的部队,包括国防军第一师,第二师,第七师的部分部队,部分宪兵队,已经被压缩在城市北面以总参大楼和火车站为核心的一个十多平方公里的地域内,与外围试图进京的国防军部队割裂开来。

在他们的北面,是国防军第二师反正过来的少量部队,部分海军6战队和机动警察部队。刚刚重新夺回警政部的赵秉钧男爵不但披麻戴孝怀念先皇帝陛下,还拉了口棺材亲临前线,显示和叛逆的不死不休;

东面,是皇家禁卫军第二师的部队,大批徒步行进的部队和拖曳重炮还在滚滚而来,军歌嘹亮,如林的刺刀闪烁着寒光;

西面,是皇家禁卫军第一师的部队,中间是川流不息的卡车和马车,道路两侧是黑色钢盔的洪流,一队队的皇家禁卫军精锐正在滚滚而来。

在南面,是大批的海军6战队,国防军第一师的反正部队,以及中华宫的守卫和部分宪兵队。向旁边看去,被解救出来的议员,财阀,内阁部长,之前也许是誓死不从,也许是在矛盾中挣扎,也许是在观察声色,甚至可能是投效穆铁无门,但在这大局已定的一刻,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拜谒皇帝。护送他们的士兵,表情带着嘲讽。看向这些原本高高在上的大佬们的眼神,轻蔑到可怕,冷漠到刺骨。,

在北京的周边,西南方向的骑五师已经突击到景山,遭遇皇家禁卫军红河营的顽强阻击,又被尾随而来的禁卫第二师搜索营攻击,再遭遇传单轰炸,正在瓦解之中;唐山过来的三十二师和塘沽过来的三十三师,一度占领了大半个天津,但随着6战二团归建,皇家禁卫军第二师的禁卫第五团和师属炮兵部队也加入了战斗,天亮之后叛军已经开始转入防御,随着天津航空基地出动飞艇进行传单轰炸,这些兵变部队开始陷入了hún1uan。

抬头看去,空中浮动着黑沉沉的飞艇,集结成几个集群,还不断有飞艇补充完弹yao和燃料加入队列,正在向着叛军bī过去。原本在黑夜中还不明显,但天亮之后,面对这些恐怖的浮空怪兽,即使是勇猛无畏的国防军士兵,最最坚定的铁卫军骨干也产生了恐慌和动摇。

此时此刻,四面八方,郑宇派出去的政治工作队展开了心理战攻势。中华帝国十年来精心培养的心理战人才,反复推演的心理战计划,还没来得及让敌人尝尝厉害,居然就先用在了都,用在了本国的军人上。

效果显然不错。

铺天盖地的大喇叭,一遍一遍讲着穆铁那个龃龉肮脏的暗杀皇帝,叛卖国家,篡位称帝的故事;反复布着郑宇号召全体官兵果断倒戈,坚决与叛逆卖国的穆铁集团划清界限,弃暗投明的诏书;循环播送着帝国皇帝郑宇,号召官兵反正倒戈一击,前罪概不追究的承诺。

穆铁的部队,如同冰山融化一样瓦解着。很多士兵,士官,甚至还有不少军官,拒绝了上级的命令,就那样抱着头,麻木地坐在地上。他们已经丧失了判断力,没有了思考力。他们不知道为什么作战,为什么抵抗,不理解谁对谁错。他们只知道,不能再对着同袍们开火了。黑夜中的hún战已经让他们的心灵受到了重创。而这个白天,让他们看着那些熟悉的军装,熟悉的面孔进行你死我活的搏杀,又再也没有那么纯洁神圣的理想来支持,他们真的承受不了了。

他们是人。

他们不是机器。

穆铁兵变的骨干们,那些jī进而狂热的中下级军官,一个个咬牙切齿暴跳如雷。他们大声讲述着自己的救国理想,声泪俱下地揭1ù这个国家的黑暗和不公,绘声绘色地描述未来民族铁血主义国家的美好与hexie。可这一切,在穆铁是个汉jian卖国贼,刺杀皇帝的无耻叛逆面前,根本无法对这些淳朴的士兵们造成什么影响。

他们对伟大的理想懂得不多,对征服世界之类的宏图伟略更没有太多感觉。他们充其量只是拥护清算**官员和财阀罢了。在他们眼中,皇帝是明君,是千古一帝,他光复了国家,他让老百姓的生活变好了,而听起来确实是穆元帅刺杀了皇帝,还要对着东洋倭寇卖国。甚至很多士兵乃至士官,再也不顾及军纪和上下级,开始大声质问这些兵变骨干,到底是不是元帅刺杀了皇帝,出卖了国家,要篡位称帝!

郑宇松了一口气。

穆铁,始终还不算一个复合型人才,他只是一个军事干部,兼职蹩脚的野心家。他还是没有理解前世那战无不胜的铁军真正的制胜法宝。思想政治工作不能浮在表面,这是某军失败的最大原因之一。你的民族铁血主义思想,因为顾及着皇帝的耳目,一直只敢在小范围内散布,搞精英路线,而没有形成一个真正的群众运动。部队的政治教导员,受国防部第三厅的领导,自然也不是穆铁可以全盘掌握。

皇帝,最深层的基础,其实是在于这些被免除了农税和厘卡盘剥,受到减租减息实惠的农民身上。这些,是你能动摇得了的吗?在一个国家中,偏执狂终究是少数。在中国,任何一场革命,最重要的是用通俗易懂的道理动起人民大众,而且要让他们看到实惠。落实到具体问题上,就是要坚持从中国的具体国情出,走有中国特色的道路。搞脱离国情的那一套,李德就是你的前车之鉴。,

“知道他为什么失败吗?”

郑宇用一贯淡定的口ěn问出了每一个胜利者在大局已定后必须要问的话。

“元帅老了,而您的英明过所有人的想象。说白了,他不知己又不知彼,枉自打了几十年的仗。”和郑宇一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邱海阳第一个开了口。

“他没有拉拢住海军。有海军和许帅站在太子身边,穆铁的失败是必然的。”说话的是柯山。他的头上绑着绷带,身上也缠着白布,渗着血色。在昨夜的中华宫保卫战中,这位青年版柯南也冲上了第一线。

“他心不够狠,如果早散布谣言说是太子篡逆弑君,对您直接下手,拼着把国家打1uan套,也不一定谁胜谁负。”杨永泰摇了摇头,“他忍了太多年,一朝得势,虽然开始还算谨慎,很快就得意忘形,好像没了皇帝,他就是天下无敌了。他太早地把这个国家看作自己的囊中之物,又想着保存元气,又担心外敌趁虚而入,又琢磨着等自己的增援兵力进京之后再一步步加码,结果您正好在最关键的时候打在他最空虚的要害,他自然就是兵败如山倒。”

“你们的分析,还是太流于表面,太注重权谋,兵力这些表面文章。”

郑宇深深吸了口气:“他最关键的,是没nong懂一个道理。”

众人看向他的眼神是自内心的探询。

“得民心者得天下。在中国,任何一个事业,都必须依靠人民的力量,要让人民广泛理解其意义。一个脱离群众的主义也好,思想也好,终究会被人民唾弃,被历史甩入垃圾堆。记住我这句话。”

众人对视一眼,默默地点了点头。

黑夜即将过去,黎明已经到来。

这一场死亡的竞赛走到了终局。

胜利者已经产生,他将承担起这个国家和民族的重托,引导他们走向未来。

这是人民的选择,是历史的选择,也是时代的选择。是责任,也是义务。

明天的帝国,属于我,属于这里的人民。

郑宇tǐng直了腰板,在这个六十米的高空,对着**的方向,很有领袖范地挥了挥手,他的目光,似乎穿透了时空,和四十四年后的某双眼睛jiao错而过。

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郑宇终于从彻骨的悲伤中走了出来,与之前的自己,有些相同,又有些不同。

这一刻的他,不再逃避,不再怀疑。他是一个坚强自信,敢于面对挑战,勇于承担责任,并且对命运竖起中指,把自己的人生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的强者。

他是帝国前太子,是现任皇帝。

他,是郑宇。

第一百零五章 元帅对元帅(上)

第一百零五章元帅对元帅(上)

此刻的陆军总参谋部,弥漫着一股死气。第一小说.01xs.

元帅还是那个元帅,将军还是那个将军,上校还是那个上校,议员也还是那个议员。可无论怎么看,这里就活似一个野战医院,装满了死人,和将死的人。

穆铁元帅依然是面无表情,脸如铁铸,他就木然地坐在那里,整个人的灵魂似乎都已经不知道飘飞到哪个平行宇宙。那个依然魁梧威严的身躯,隐隐地就似乎弥漫出了一股尸臭。丁忠宇双眼血红,面目狰狞,满地都是扯成碎片的文件。

“我们的事业就毁在这些无耻的叛徒和软弱的败类手里!还有那些愚昧的士兵,满脑子的封建mí信,什么叛逆不叛逆,皇帝不皇帝!hún蛋!都是hún蛋!”丁忠宇再无之前的镇定从容,他双眼通红,如同一个入了魔障的jīng神病人,挥舞着手枪,“我现在就带部队上去!先消灭这些叛徒,把我们的同志解救出来,再解决禁卫军和海军的反革命!”

“对了!”丁忠宇突然如同发现了新大陆,“我们手里还有那个洋妞!那个什么狗屁太子不是很喜欢那个nv人吗?我把那个nv人绑到总参大楼楼顶,我让他炸!我还要限令他放下武器投降!”

“我们输了。”穆铁的语气依然稳定,却隐隐透出了一股死气,“xiǎo丁,既然那个孩子敢行动起来,你以为他还会为了一个nv人而放弃已经在握的江山?你太xiǎo看他了!”

“别想这些没用的。现在这样做,不但败得更惨,还平白让人当作笑柄,坏了一世英名!”穆铁摇了摇头,“是我错了。我xiǎo看了那个孩子,也轻信了兄弟。是我害了大家,害了整个事业。没想到啊,没想到啊,那个xiǎo孩子,居然能骗过我,玩得这么漂亮。”

“我还xiǎo看了老师!老师毕竟是老师,把所有人的把握住了。没想到这么多年,他一直都在冷冷地注视我的一举一动!虽然我们有了肖枫的帮助,可他居然还另外发展了几条线!我信任的军官,是他的内线;我的起家嫡系,被他掺了那么多沙子!”穆铁叹了口气,“要不是老师一直把眼光集中在上面,又过于信赖肖枫,信赖总情局,肖枫那些人又从来不和我联络,恐怕我连这个机会都不会有!”

他看着满脸愤怒和不甘的丁忠宇,摇了摇头:“xiǎo丁,我说过,你要能忍。”

“老师!”丁忠宇看着这位导师,眼泪刷地淌了出来,“我们的事业,怎么就这样莫名其妙地失败了?忍?现在再忍,还有什么意义?!”

“军事上,我们已经输了。”老元帅的脸上满是决绝,“但我们在政治上,还可以和他们斗!老皇帝的那些yīnsī事就不说了,单说这个国家的腐化堕落,贫富悬殊,就算不说是民不聊生,起码我们是为了让人民摆脱剥削和压迫,是为了让这个国家的人民过上自由富足的生活!我们的理想是纯洁的的,我们的事业是崇高的!”

他看着从惊讶到钦佩的丁忠宇,瞳孔收缩:“他们不是要尊重宪法吗?不是法治国家吗?我们就在法庭和他们斗,在报纸上和他们斗!我们要告诉全国,告诉全世界,我们的事业,是什么样的事业。我们的理想,是什么样的理想!”

“就算我们失败了,也要让我们的理想流芳千古,公开于天下!”他冷厉地说道,“百年之后,自有公论!而我们的所作所为,也一定会教育到全国人民,看清楚这个腐化堕落的政fǔ,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丁忠宇的眼中lù出了狂热,他目不转睛地看着穆铁,跃跃yù试,流lù出一种不正常的亢奋。

穆铁咬牙切齿地说:“既然到了这一步,那就拼个鱼死网破!告诉同志们,我们要加强宣传,大喇叭全用上,告诉士兵和群众,我们不是杀害皇帝的凶手,我们确实要获得国家权力,但目的是为了救国救民,解民倒悬!我们要建立一个公平合理的社会,让老百姓都能过上好日子!我们的目标是那些贪官污吏,为富不仁的败类!我们是要真正改变这个国家的面貌!还有,马上加印传单,把手里那些议员,高官,大亨的龃龉,全都放出去!我要看看他们怎么控制手下的部队,怎么堵塞万民之口!”,

他看了一眼兴奋的丁忠宇:“告诉同志们,一定要保护好自己!他们,还可以用宣传,用思想和我们的敌人斗争到底!”

元帅再次闭上了双眼,沉浸在悔恨的海洋里。

那个húnluàn的夜晚,早该趁luàn去德国大使馆申请避难!就算是危险,也比现在束手待毙的好。老了,位置高了,没有当年那股不要命的狠劲了。

老师,为什么你就那么信任那个孤儿?难道我们这些真正的超人不能继承你的衣钵?如果你选择了我,哪会有这些事情,你不会死,我也不会落到今天!

xiǎo凡看来是跟定那xiǎo子了。他没有那么大的yù望,这人满脑子的共和民主,以人为本,最后这个国家肯定要落到那个孤儿,什么狗屁太子的身上!那是个什么玩意?这个时代土生土长的愚昧,无知,只配由我们驱使的p民而已。居然穿上马甲,来继承我们开创的中华大帝国?他也配?!

我们几个人肩负上天赋予的使命来拯救这个民族,给他带来辉煌的未来,最后却落得用后即抛!

“报告元帅,有人来访。”

穆铁恶狠狠地瞪了过去,把这个少校吓得差点坐在地上。

“是谁?”元帅的话,还是那么沉稳,那么威严。可此刻的少校,却恨不得赶紧离开这里,哪怕出mén就被打死。

“是许凡元帅。”

穆铁刷地站了起来,脸sè变幻,嘴chún颤抖。他的整个脸部,居然隐隐有了点g1000变形的趋势,扭曲着,变化着,起伏着。

“放他进来!”穆铁怒吼了起来,声音如同电闪雷鸣,“我要好好问问他,我到底有什么对不起他这个兄弟!他居然会出卖我!”

穆铁的眼睛红了:“记住,不要伤害他!”

穆铁就那样直tǐngtǐng地站着。

nv秘书脸sè煞白,眼圈红肿,咬着嘴chún给穆铁整理着装束。

一位全身戎装,勋章明亮,气宇轩昂的元帅又出现在了屋内。那一股死亡和腐朽的气息,在某种似乎是回光返照的作用之下,居然奇迹般地消失了。

穆铁的脸sè红润,似乎被某种期待和亢奋所支撑着,就那样静静地等待着。

不知过了多久,脚步响起。

一行人出现在mén口。

“阿铁,我来了。”

白sè的海军元帅礼服,元帅节杖。那个老人,那个兄弟,那个从xiǎo一起长大,一起打架,一起下棋,却老是把穆铁赢得一点面子都没有的,许凡。

许凡就静静地站在那里,仔细地看着自己的兄弟,光屁股长大的兄弟,同窗的兄弟,一起统一国家的兄弟,这个发动兵变,让新生的国家濒临瓦解,让成千上万的国防jīng锐血流成河,把北京城打成残垣断壁的兄弟。

穆铁看着对方坦然的神sè,自己的表情逐渐平静了下来。对于这个人,他刚刚还无比怨恨,可在亲眼见到他的那一刻,穆铁知道,他根本不可能去恨这个人。他来了。他把我当兄弟。否则他根本不会来到这。在这一刻,老子,至少还有兄弟。

“你来了。”

“我来了。”

“干什么?”

“看你。”

“来看我的狼狈相?”

“xiǎo时候就看够了,不新鲜。”

两个老人,两个元帅,四目相对,一切都在不言之中。

胜负已定,没有敌人,只有兄弟。

穆铁的心中,那浓得化不开的黑暗,怨恨和不甘,也终于,lù出了一条缝隙。一抹阳光,就那么照了进来,暖暖的。他看着对面这张熟悉的面孔,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

“xiǎo凡,你到底当我是什么?”

“当然是兄弟。”

穆铁红着眼睛,咬着牙问道:“那你为什么出卖我?兄弟?兄弟就是拿来出卖的?”

“我不是出卖你,是救你。”许凡静静地看着他,“我不想我的兄弟变成一个嗜血的恶魔,在这个世界遗臭万年。也不忍心看到我的兄弟毁了这个国家,在百年之后遭到万人唾骂,切齿痛恨,在天上还要被老师追杀。”

穆铁的泪水开了闸一般流了下来。这一刻,穆铁再也不是什么民族铁血主义事业的伟大领袖。他还是那个三十七年前那个喜欢军事,有一个铁杆兄弟和一个敬爱老师的学生。,

“xiǎo凡,你怎么知道我会毁了这个国家?”穆铁咬着牙,红着眼睛,“今天,我就要让你明白,我才是对的!”

许凡静静地看着他,就和以前无数次一样:一个黝黑的少年,静静地听着另一个黑脸少年侃侃而谈,讲着自己对国家,对未来,对战争的宏图伟略。

“xiǎo凡,你不要总陷在历史里边转不出来,更不要xiǎo看我们的力量……别人没成功,不等于我不能成功!”穆铁目光炯炯地盯着许凡,“还是咱们的老规矩,战争,首先是庙算,是知己知彼。好,先说咱们自己:这个国家,比我们印象中的要强大得多!四亿五千万人口,足以提供三千万合格的战士。我们国土广阔,资源丰富,现在有了基本的工业体系,已经可以快速复制!质量不行我们走数量!这个年代,武器主要就是钢铁石油,所谓科技还不会导致那么可怕的非对称差距!”

“现在的地缘政治要好得太多,我们的旁边没什么强大的敌人,都是富庶的殖民地和被压迫的民众!与其让欧洲人去统治和压迫他们,还不如换我们来!都是黄种人,终归是可以通婚hún血的!”穆铁的语气逐渐jī动起来,“只要我们解放了亚洲,西方远在千里之外,要和我们对抗绝对没那么容易!再说说咱们潜在的敌人!”

“这个时代的所谓列强都是些什么货sè!我挨个给你数数:先说美国,现在的这个算什么鸟国家?西奥多?罗斯福虽然有些眼光,但也无非是xiǎo时候军舰看多了,发了颠地造一堆过时的破烂玩具!在我们的广州级和猎豹级面前,他那些货sè只有挨揍的命,造得越多过时越快!这个人真正的敌人是国内的托拉斯大佬,是洛克菲勒和卡内基!他会分拆他们,处心积虑和这些人去斗,结果如何我们都知道!最后美国政fǔ把这些财团成功地bī迫成了跨国财团,最终美国经济变成了空壳!”

“他根本不明白,垄断是市场竞争的天然结果,是物竞天择的自然产物!一个强国需要垄断,否则就是把强者推向国外……很快,西奥多就会被国内的财阀们联手搞下去,美国会在塔夫脱的治下重归孤立主义!至于威尔逊,那不过是个道德幻想狂,一个妄想做圣人的蹩脚政治家!他被英国佬卖了还在帮人数钱!”

“再看看英国。这个国家有一个聪明却xiǎo得不成比例的大脑,却要指挥强壮而且越来越有自主意识的四肢。他的经济也好,军事也好,政治也好,越来越依赖殖民地,可殖民地却是四分五裂地分布在世界各地,各有各的意志和利益!”

“这个建立在效忠王室基础上的结合体,随着他们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随着他们越来越走向所谓的狗屁民主,王权会越来越衰落,这个建立在效忠国王基础上的帝国也就必然瓦解!我们都知道这是一定的!英国人已经日暮西山了!他们被狗屁民主毁了!事实证明,一个帝国,绝对不能走上这条自废武功的歧途!”

穆铁说着,讲着,眼中的光芒越来越亮,手臂挥动之间,一股强大的掌控力仿佛能令这风云变sè。

“接着是德国。威廉二世是个什么货sè?政治上的投机分子,军事上的真正白痴!看看他上位后提拔的货sè:史里芬算好的,但我们都知道德皇准备推谁上去。xiǎomáo奇,一个连参谋本部都没干过,只做过副官和管管军需的蹩脚书呆子,德皇居然认为仅仅靠máo奇这个名字就可以震慑英法,迫使他们屈从于自己的威吓!再看看他准备提拔的将领,什么普鲁士亲王,巴伐利亚亲王,巴伐利亚王储,德国皇太子,符腾堡公爵,他把一群狗屁王族推上指挥官的宝座,只会让这些满脑子攫取战功的权贵为了自己的利益毁掉史里芬的旋转mén!”

“德军已经被威廉二世毁了!未来的欧战,史里芬计划的右钩拳会因为左翼的那些王爵太子施加压力变成虚弱无力的笑话,马恩河的悲剧正是威廉二世这个白痴一手酿成!在这些公孔雀的带领下,德军不过是绵羊率领的狮子!没有鲁登道夫,德国在战争的第一年就会失败!”,

“法国是个笑话!看看那群狗屁不通的将领,霞飞,福煦,满脑子都是用jīng神战胜子弹,攻击高于一切,在他们的统帅下,法军已经变成了军事神秘主义的牺牲品,一群群被驱赶入屠宰场的羔羊!负责制定军事计划的bō那尔是个真正的军事古董,他的军事思想完全停留在拿破仑时代,他幻想的战争还是以营为单位组成菱形方阵进行对峙,然后以步兵进行缓速迂回,方阵的对撞,排队枪毙式的战争!”

“俄国人是可悲的废物。他们的崩溃甚至不必等到欧洲的战争,这一次,我就有信心把他们打垮!他们的内部已经是一座跃跃yù试的火山,他们负债累累,他们军工落后,他们的知识分子在思想上越来越走向反叛,而他们的上层还在纸醉金mí中腐化堕落!俄军已经堕落了。这是一支文盲军队,军饷微不足道,弹yào供应不足,上层军官大部分都是贵族。一边是士兵们过着奴仆一般的生活,一边是上层香车美人!这支军队完全靠着高压来驾驭,一旦被我们强大而震撼xìng的新型战术重击,他们的部队就会失去秩序。而失去秩序的俄军就会变成彻底的散沙!这些愚昧的文盲没有主动思考和解决问题的能力,也缺乏负责任的jīng神!”

“奥匈是个外强中干的货sè,根本就是欧洲的满清!德意志人占比还不到一成,和匈牙利组成的二元体制对其他民族来说简直就是难以接受的húnluàn逻辑。这支军队使用的步枪还是单发装填的废柴,他们的大炮都应该进博物馆!军事家全是地图作业的好手,却连最基本的知己知彼都不明白!俄国人让他们一只手都可以打得他们满地找牙!”

“意大利?最适合这些欧洲废物的是厨房,是烹饪面条和披萨饼!除了海军,这是一个一无是处的国家。这些满脑子nv人和餐桌的样子货,根本就是军事笑话发源地。至于土耳其,那是欧洲病夫,是一群真正的废柴。没有德国的桑德尔斯,土耳其人不过是加强版的民团罢了!”

在场的国防军军官,原本还是jīng神mí惘,可听着穆铁一条一条的分析,虽然不少话听得糊里糊涂没头没尾,但总觉得这位统帅的眼光的确是犀利到了极点。这些军官们看着穆铁的目光越发热切,仿佛一声令下就可以冲向刀山火海!

第一百零六章 元帅对元帅(下)

第一百零六章元帅对元帅(下)

“我一定能成功!这个国家,有资源,有人口,现在工业体系已经建立,就算质量差一些,我们可以用数量来弥补!”穆铁的眼光越发热切,“列强还是可以分化的,他们之间的矛盾依然是可以利用的!西奥多?罗斯福下台之后,美国全国上下都将满是孤立主义!他们军备稀松,只要我们计划好,甚至可以直接登陆美国本土!好吧,我承认运输船是个问题,但他们在夏威夷的要塞才刚开始建设!我们可以造标准轮!咱们在三年之内造他二百万,不,四百万吨!现在经济危机,国际贸易萧条,商船价格比废钢强不了太多!咱们豁出去借钱,收购他三四百万吨商船!反正这些债早晚是要赖掉的!只要真的做到了,那我们就赢定了!”

“只要推倒美国,欧洲彼此矛盾重重,还要对我们远征万里,等到了我们这,那就是一盘菜……”穆铁目光灼热地盯着许凡,见对方只是沉默,咽了口唾沫“好吧,xiǎo凡,我知道你会说我思路冒进!那好,我退一步,我可以西攻东守,在太平洋构建绝对防御圈,用先进的海军航空战术和潜艇战术秒杀一切美国舰队!你知道我们能做到!只要拉住拉丁美洲那些侏儒,我们就有了立足点,至少可以把美国牢牢困在本土!”

“我可以先拉住德国,让他们和奥匈在欧洲搞起来!”穆铁盯着许凡,满脸都是不容置疑的坚定,“xiǎo凡!只要咱们一起干,有五年的时间,咱们的工业水准不会比德国差!要论持久战力,也不会比英国人低!德国人是只承认强者的!有我们这样一个东方德意志的加入,他和英国人开战就不会再有后顾之忧!”

“就算这一次俄国人还能剩半口气,等他的斯托雷平改革搞起来,开了杜马的俄国,宪政自由派就会变成真正的附骨之蛆!到时候德国在欧洲牵制住英法,我们在亚洲把俄国人推平!我有信心,只要我打到伏尔加河,歼灭他一百到两百万军队,俄国就会爆发革命,沙皇就要退位!他们那些狗屁不通的革命党,和我们这边的都是一路货sè,满脑子都是上位掌权!那些宪政自由派,都是一群添英法屁股的货sè,看看他们未来的表现就知道,纯粹是纸上谈兵的废柴!我把莫斯科周围分给地中海,把圣彼得堡给那些狗屁自由派,只要都服从我们,随他们怎么搞!推倒了俄国,中德jiāo通线打开,以我们的人口,德国的工艺,俄国的资源,英法注定是个悲剧!”

“南线,我们趁着英法被德国牵制,直接推平印度缅甸和马来亚!许他们一个民族独立的未来,那些缠头阿三和马来矮子还不是任我们驱使的货!我记得没错的话,印度的国大党马上就要发动反英运动了!提拉克这些jī进派会到处寻找盟友,帝国的亚洲王道秩序将会让他们如同打了吗啡一样心醉神mí!”穆铁目光炯炯,挥舞着手臂,仿佛窗外的阳光都暗了一暗,“荷兰人西班牙人不过是仗着英国人的保护,只要我们再输送些弹yào人手,那边的华人力量现在已经完全可以和殖民当局分庭抗礼!让他们闹起来,帝国名正言顺进行干涉,南洋就是囊中之物!”

穆铁越说越兴奋:“澳大利亚新西兰,在帝国陆海军的铁拳面前只是待宰的羔羊!那些殖民地土佬,看到母国干爹仓皇败逃,还能有多少斗志!等咱们推平了亚洲和西太平洋,就可以直奔中东和东欧,土耳其也可以拉过来!不,其实我们没必要拉拢那个腐朽至极的奥斯曼,阿拉伯的酋长,那些圣地守护者一直在谋划从土耳其独立出来,建立独立的阿拉伯国家!英国人已经在进行渗透,我们也同样可以把他们拉过来!大不了拉一派打一派,我们同为亚洲民族,宋朝的时候没少打jiāo道,总比欧洲洋鬼子强!别忘了,十字军的时候他们可是你死我活!相信我,他们一定会倒向我们而不是英国佬!”,

“非洲,是可以利用的!”穆铁目光炯炯地看着许凡,充满了自信,“那些英法殖民地的土著,看到帝国的赫赫军威,千万铁军,还不是一样会开始闹独立!哪个民族少得了投机上位的野心家?对反抗帝国或者和前殖民者不清不楚的,一律没收家产充作军费,以战养战才是王道!我计算过,只要我们举国一致,万众一心,我只要四年,不,三年时间就可以推平整个亚洲,北非和东欧!到时候,德国人也得看我们的脸sè!”

随着穆铁的描述,周围的国防军军官全都面sècháo红,目光兴奋,仿佛就看到了一支无比强大的军队,在钢铁一般的意志之下征战四方,把军旗chā遍天涯海角,看到了自己把各种肤sè的民族敌人踩在脚下,接受民众的狂热欢呼!

“我这辈子就这么一个心愿。”穆铁的眼圈发红,语气却是前所未有的坚决,“xiǎo凡,咱们这个民族,这个国家,积弱了这么多年,好容易有了这么一个机会,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它溜走!这个机会,也只有我们能把握!老师在的时候,我不能违逆老师,可现在老师不在了!难道我们还要把这个遗憾带进棺材?xiǎo凡,我们是负有使命的!”

“xiǎo凡,我们一起干吧!”穆铁拉着许凡的手,目光热切,脸上浮现出不正常的亢奋,“我其实没想过要干掉那个孩子,你想让他玩民主游戏,等咱们统一了全世界,我让他去搞!关键是先要征服世界!没有这个咱们不是白来了?xiǎo凡,咱们都五十五了!没有多少时间了!”

许凡看着这个一辈子的兄弟,神sè复杂。

“xiǎo凡,别犹豫了!”穆铁说道,“我知道你怕打输,我知道你和老师一样,其实也想征服世界,但只是想走得稳一些!可是我们真的不能再等了!等我们两个都不在了,这个国家只能恢复原本那个死气沉沉的天朝上国,玩窝里斗的游戏!中国要不得什么民主共和!这个国家,必须统一在一个意志之下,而征服世界这样宏伟这样艰巨的任务,老师不在了,那除了我们两个,又有谁能承担得起!”

“那个孩子,当个太平天子还凑合!要和我们比,他差得太远太远!”穆铁握着许凡的手,仿佛抓着一根救命稻草,“我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这个国家,这个民族!等我打下了整个世界,随他去折腾!xiǎo凡!你要帮我!我们两兄弟联手就可以征服地球!”

许凡看着这位如同入了魔的兄弟,长叹一声,摇了摇头:“对不起,阿铁。”

穆铁如同挨了一闷棍,脸上血sè褪尽,艰涩地说道:“为什么?为什么你就是不同意?到底为什么!”

“阿铁,你醒醒吧。”许凡看着穆铁的双眼,目光中透着悲哀和怜悯,“这不是地图开疆,也不是兵棋推演,这是个活生生的世界!”

“你想在有生之年玩这个游戏,为的不是什么国家,什么民族,只是为了你自己的野心,只是为了圆你自己的梦罢了!”许凡的目光,在这一瞬间,变成了一把刀子,轻而易举地chā入了穆铁的心脏,让这个魁梧威严的元帅忍不住微微颤抖起来,“从xiǎo你就喜欢看各种征服世界的文字,打xiǎo你就跟我说早晚要试一试统一地球!你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你才是民族的希望,国家的未来,你不过是在自我催眠,不过是想要把自己的意志和蓝图强加于这个民族!你只是在玩一场游戏,一场可能赢,可能输,可能死掉无数人命,但不能存盘,不能重读的游戏!可这是个活生生的世界!这里的生命是人,不是一二三四!”

“这个民族要真正复兴,靠的不是一两个天才,而是整个民族的觉醒,是一个遵循规律,循序渐进的过程!历史已经改变了,这个国家也已经改变了。未来的走向,我们都已经很难准确度量。并非什么眼光超前自我催眠的所谓先知就可以掌控一切!”许凡盯着穆铁,一遍又一遍地摇头,“老师比我们强,只有他才领悟了这个国家发展的真正道路。经过了这一次,我发现我也错了。这样一个充满了野心和暴虐,只相信权威和暴力的国家,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我们真正的敌人,不是什么东西列强,而是每个人心中的魔鬼!”,

“什么是好的体制?让人们最大限度抑制住心中的魔鬼,释放出光明的一面,就是好的制度。”许凡目光幽深,语气坦然,“一个释放人们心中的魔鬼,把一切yīn暗面加以放大,提倡杀戮和暴力,宣扬暴虐和掠夺,这样的体制就是最坏的体制!xiǎo铁,你扪心自问,你搞的这套东西,把国家变成兵营,让所有人变成崇拜暴力,冷酷无情的战争机器,先不说你能不能在中国做到,即使你做到了,带给这个民族,带给整个人类的又是什么!就算你真的打败了所有的列强,这个民族在你的这一套体制下,又会变成何等的恶魔!当他们依靠暴力战胜了一切敌人,这些军官们会心甘情愿地脱下军装回归平民生活,在平淡的生活中被人遗忘?不,他们会渴求权力,渴望永远作为国家最重要的角sè。如果他们的要求不能获得满足,他们就会用暴力来获得一切!”

“这个国家的国民需要的东西其实很简单,那就是富足和自由,按照自己的理想过自己想要的生活。现在的大部分国民,要的不过是老婆孩子热炕头,三餐温饱。”许凡盯着穆铁,“他们不是数字,也不是工具,他们是生命有思想有尊严的人,他们和我们完全一样。我们没有资格把自己的理想和蓝图强加给他们,从思想上奴役他们,驱使他们抛头颅洒热血,只为了实现我们脑子里边的未来。”

穆铁眼中的光芒渐渐黯淡,他有些呆呆地看着许凡,仿佛被对方一点点chōu走了支撑自己的灵魂。

“你的那一套东西是行不通的。”许凡摇了摇头,“这个国家的大多数人,不是工业化大生产和军国民教育培养出来组织严密纪律严格的军国民。他们懒惰,懦弱,贪婪,散漫,他们不懂得多么崇高伟大的国家理想,他们更多是想着自己和自己的家庭,家族。可最重要的,无论他们有多少缺点máo病,可这就是我们的同胞!”

许凡盯着穆铁,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严肃:“你可以看不起他们,甚至怨恨他们跟不上你远大的理想,宏伟的蓝图,但你无法否认,他们是你的同胞!他们有生存的权利!他们有权通过努力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你没有权利去强行抹杀或改造他们!他们是人!不是家畜!不是机器!”

“阿铁,你的帝国,你的霸业,你征服地球的伟业,不过是你自己的一场chūn梦罢了。”许凡看着穆铁,声音一如既往地坚定,“看看你手下这些部队!你最亲信的部队!他们中的很多人并不真正理解你的理想,并不是发自内心要跟着你去征服世界!他们的思想,他们的行为,他们现在作出的事情,你扪心自问,三年?给你十年,你又能如何?他们是人,他们也同样有sī心,有自己的想法!”

“阿铁,你已经失败了。你的游戏结束了。”许凡的话一出口,穆铁就是身子一震,脸sè惨白,“这个帝国,选择了一个比你更强,更年轻,更有手段的人。而那个人,在法统上也是你无法挑战的。他已经赢得了这场对决,获得了认可,他才是这个国家公认的领袖!”

穆铁死死盯着许凡,咬着牙说道:“那个孩子?那个土生土长的狗屁太子?你觉得他比我强?我是军神,我知道他们不知道的东西!只有我才能挽狂澜于既倒!他凭什么?他凭什么!”

“你已经被他打败了!”许凡有些怜悯地看着他,“阿铁,你布局这么多年,已经尽了你的努力,你一度控制了局面。可那个孩子就在你眼皮底下发动了!他赢了!他获得了部队的拥戴,获得了内阁的支持,获得了财阀的拥护,也获得了人民的认可!虽然有我帮忙,但他敢下筹码,又能统筹规划这一切,果断地去做,这一点他就已经超过了你!”

“你败了!因为你患得患失,你什么都想要,hún淆了主要目标和次要目标!你将骄兵堕志得意满,略有成功就丧失了警惕!这是你气度格局不足!你违背了最基本的军学观念,从一开始就没有nòng清楚自己的敌人是谁!”许凡看着穆铁,毫不留情地说道,“你高估了自己,低估了敌人,甚至不明白你最大的敌人就是xiǎo宇!你败的理所应当。你连xiǎo宇都斗不过,又怎么征服世界!”,

此言一出,穆铁的身子就猛地一趔趄,旁边的nv秘书含着泪抱住他,看着这位元帅的眼中lù出死寂,忍不住chōu泣了起来。

“军事上,权谋上,你都败了。”许凡说道,“这个国家该如何走向未来,他看得也比你清楚得多!”

“他比你年轻,他还有无限的可能xìng。时间,站在他的一边。”许凡平静地说道,可穆铁的脸sè却越发灰败,“他有耐心,他等得起!在他的统治下,这个国家可以一步步打好基础,夯实国力,逐步改变国际局势,一步步建立起中国主导的国际秩序!他是个敢下注的人!当他发现了机会,他会计算自己的胜算,当他拥有了胜利的把握,就会毫不犹豫地扑过去,用全部的力量把他的敌人彻底打倒!”

“他和你一样低调而隐忍,不,他比你还要隐忍!”许凡说着,嘴角微翘,“他不愧是老师一手带大的孩子,也不愧是唐师看好的良储!他有老师的长处,却没有老师晚年的短处。而他做到这一切,比老师早了整整十七年!我教给他的东西,他做到了批判地吸收,做到了和国家的实际相结合,做到了扬弃!”

“就根基来说,他比我们强多了。”许凡轻叹一声,“我们,其实也不过是赶鸭子上架,仗着眼界开阔一些,知道些线索罢了。可他却是自己演绎出了很多东西!”

穆铁盯着许凡,着了魔一般地喃喃自语:“不可能!不可能!他再怎么天才,又怎么可能……不,他不可能比我还强!我知道的东西比他多得多!我知道未来,我知道那些人犯了什么错误,这些我都可以避免!”

“这是事实。”许凡平静地说道,“阿铁,历史已经改变了。你所说的一切都不过是留存于你头脑中的幻象。欧洲的军事革命早已开始,这个时代因为我们,已经在潜移默化地改变,而这种改变的积累,已经开始在各个领域由量变走向质变!而你却一厢情愿地认为历史依然会按照惯xìng走下去!你为了说服自己,下意识地对很多东西视而不见,因为你恐惧,因为你知道你头脑中的所谓历史实际上很可能已经只是虚幻的影子!因为你承认这些,就会怀疑自己所思所想的合理xìng,就会失去自己筹划一切的支撑!”

穆铁如同迎面挨了一闷棍,脸sè骤然灰败下来。

“阿铁,你已经过于沉mí,过于自我了。坦率地说一句,真正被历史淘汰的人,恰恰是你!你的认识不是超前于历史,而是已经落后于历史!”许凡摇了摇头,“你不如他。他年轻,他生于斯长于斯,他立足于这里,又接受了超前的理念。更重要的是,他已经有了自己的思考!他居然做到了这一步,他把我们的理念和这个时代的实际更好地结合在一起!看到他,我终于知道这个国家的未来所在。他在这个年龄,无疑已经超越了历史上的那些同龄人!他能实现的功业,想一想就令我颤抖。别忘了,他是站在我们的肩膀之上,他是我和老师一起培养了十几年的结晶!阿铁……”

许凡盯着穆铁,一字一板地说道:“只要这个国家,这个民族有一天能走到那一步,就算不是我们亲手做到,难道不也是实现了我们的梦想吗?为什么这一切伟大的功业,我们必须是主宰者,而不能做个奠基者,或者旁观者!”

穆铁看着许凡,xiōng膛剧烈地一起一伏,脸也涨红了,却是说不出话来。

“他比我们都强。”许凡盯着穆铁,叹了口气,诚恳地说道,“阿铁,放手吧。你败了,你不如他,你也没他年轻。我也一样,我也不如他。这个国家已经长大了,他需要的不是我们,他们也已经选择了自己未来的领袖。”

穆铁死死地盯着许凡,双眼通红,声嘶力竭地咆哮着:“为什么?为什么不是我们?是我们缔造了这个国家!这个国家是我们的!是我们的!”

“这个国家属于他的人民。”许凡摇了摇头,“我们只是帮助人民找到正确的前进方向。当我们不再适合引领他们,我们就要引退。我们只是引导者,是先行者。”,

“我们已经不能再领导这个国家,因为我们把自己当成了上帝。”许凡平静地说道,“我们没什么敬畏的东西,我们自以为永远正确,所以总是高高在上,总是冷漠地俯视这些生灵。我们的目光看的总是太高太远,但这里的人并不需要流传千百年的大帝国。他们需要的,不过是衣食无忧,生儿育nv,老婆孩子热炕头。他们的领导者,要和他们呼吸相通,思想相通,尊重他们,爱护他们。这样的人,只能来自这个时代本身,而不是我们这些人。”

“我们也是人,我们也会犯错。”许凡平静地说道,“我们所做的一切,在带来好处的同时,也带来了太多问题。可我们自身,已经和这些东西纠缠在一起难以分割了。这个国家需要进一步的革新,而我们的jīng力,年龄,我们身处的地位和关系,却让我们力不从心。阿铁,我说一句话,你即使真的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了,我怕不出一年,你就控制不住你手下的这些军人!”

他瞥了一眼脸sè涨红的丁忠宇,还有那些额角青筋直冒的军官们,轻轻摇了摇头:“他们也是人,也不是机器。现在他们热血,他们爱国,他们有理想,他们有追求。可jī情总有消退的一天,而权力就是最好的腐蚀剂!当他们获得了权力,会比现在这些官员更加贪婪残暴,更加冷漠无情!因为他们本身就是最强的暴力,他们更加无所敬畏,无所制约!即使是你,阿铁,你也约束不了这头有了思想的怪兽!阿铁,中国历史上的种种,我们身边那个国家的种种,你还没有看清?军人当政才是我们这个国家最大的危险!”

“醒醒吧阿铁,别再沉浸在你自己编织的游戏中了。”许凡看向穆铁的目光,透着怜悯,“你玩了三十七年,现在一切都结束了。你失败了,也不会再有机会了。这个国家,属于xiǎo宇,属于这里的人民,而不是我和你。你的军队已经瓦解了,而你追求的东西也不过是你自己臆想出来的chūn梦,你没有机会了。为了这个国家,你必须放弃。否则,老师在天上也不会容你。”

“阿铁,你打了这么多年的仗,就是没打过败仗。”许凡叹了口气,“可这一次你败了。你不甘心也好,你想不通也好,但事实上就是如此,他胜,你败。承认失败,正视现实,让我能看得起你一点。不要再活在自己的幻想里了,阿铁。”

“成王败寇。”许凡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阿铁,你的游戏虽然败了,可我们一起建设的国家还在。他会由一个更强的年轻人继承下来,带领这里的人民走向一个更光明的未来。你虽然在权力的角逐中失败,可你依然留下了成果,那就是这个国家。不要把最后的这一个也毁掉。到了那个时候,你将是彻底的失败者。”

穆铁看着自己这位兄弟,眼神中渐渐透出了一股寂寥和失落。他闭上眼睛,呼吸逐渐平缓,许久之后,突然放声大哭,痛彻心肺。他蹲在地上,抱着头,毫无形象地痛哭着。旁边回过神来的军官们拼命想要拉起这个衰老的元帅,可穆铁却依然只是痛哭。

不知过了多久,这位元帅又开始笑,笑得无比凄苦,无比癫狂,旁边的nv秘书和军官们都是泪流满面,不知所措地看着自己的领袖,心目中的不败战神,如同一个jīng神病人一样肆意地发泄。

哭了笑,笑了哭,仿佛这几十年的起落风雨,坎坷bō折,尽付这一场情感的宣泄。

又不知过了多久,衰老的元帅终于渐渐平静了下来。一条手绢递了过来,他接过来,平静地道了谢,擦干了脸上的泪水,抬头看着许凡那张平静而诚恳的脸。

“xiǎo凡,我跟你走。”穆铁的目光,恢复了三十七年前的清澈,那么纯真,依稀间还是那个高考完后和老师同学一起自驾游的少年,“把这个国家还给他真正的主人。我的游戏结束了。谢谢你,xiǎo凡。”

他回头看了一眼大huò不解的丁忠宇,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我宣布,放下武器,全部投降,我之前所有命令一律取消。”

丁忠宇的眼前,已经是一片黑暗。他看不见,听不见,不知道,不明白。

所有人的大脑中,涌上了同一个想法:这真是个疯狂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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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七章 一念天堂,一念地狱

第一百零七章一念天堂,一念地狱

总参大楼地下室。

苏菲恐惧地看着面前这几个眼睛发红,浑身酒气的国防军军官,蜷缩到了墙角,瑟瑟发抖。这些人,不,这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他们已经成了野兽!

“就是这个臭nv人,从俄国跑过来祸害我们的事业!这个不详的娘们,坏了我们民族铁血主义事业的气运!”

“我刚看了那推背图,四十二图说了,美人自西来!西方nv子琵琶仙;皎皎衣裳sè更鲜;此时浑迹居朝市;闹luàn君臣百万般。这娘们长得跟个妖jīng似的,就是他来祸luàn我们国家的!闹luàn君臣百万般,我看咱们的伟大事业,就是被这个妖jīng给毁了!”

“对!这娘们听说先是mí住了太子,把皇帝夫fù都克死了!现在又克了我们的领袖!”

“那jī巴太子会不会是故意把这么个娘们送过来克我们?”

……

苏菲看着这些满脸狰狞的军官,已经陷入了无比的恐惧之中。

她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些什么。

昨天下午,一群军人,就蛮横地冲进学校,保护他的nv特工死的死伤的伤,她尖叫着被堵上嘴,抓到了这么个yīn森恐怖的地方。

面无表情的军官告诉她,皇帝夫fù遇刺,还千方百计yòuhuò她,恐吓她,要她说出太子有什么隐sī秘密,甚至还暗示她如果承认皇帝夫fù的遇刺有太子chā手,就可以放了她,否则……苏菲只是个未竟世事的普通nv孩子,虽然坚强,却也被吓得六神无主,只是强忍着在拖延时间。

从夜晚开始,外面的枪炮声就震得地动山摇,她一会喜,一会忧,满心想着是不是那位青年太子,自己的爱人,会带着部队突然冲进来救出自己?可马上又想到,那样恐怕自己就会被用来恐吓郑宇,那他会在乎自己吗?

昏昏沉沉不知道过了多久,却突然闯进了这样一帮军官,挥舞着手枪,对着看守说了些什么。那些看守立刻就如同jīng神崩溃一般,抱头痛哭。

军官们的神sè越发狠厉,一个军官用枪顶着看守,大声吼着:“开mén!事业没有了,国家完了!这么个祸luàn朝纲的妲己,我们弟兄几个要为国除害!”

看守颤抖着打开mén,军官们的呼吸顿时粗重了起来,几个人挤进囚室,狞笑着走了过来。

“看这皮肤……俄国娘们,真白!”

“这太子的nv人,死之前咱们能尝尝滋味,倒也不错!”

“民族铁血主义万岁!领袖万岁!咱们先轮了这娘们,然后一起自裁!我们要死,也不能让那狗太子好过!”

苏菲恐惧的尖叫顿时响彻地下审讯室!

一双大手狠狠地捂住了她的嘴,几只手用力撕扯起来,衣衫破碎的声音无比刺耳!

这一瞬间,苏菲的脑海中闪过的是那个总是带着淡淡的忧伤,用温柔的目光看着自己的青年。她惨然一笑,背在身后的手攥紧了那枚牢房里角落中找到的锈蚀铁钉,对着自己的太阳xùe扎了下去!

“hún蛋!”一声怒吼响起,几名jīng虫上脑的军官还没来得及反应就惨叫着倒了下去!一名军官的颈椎被直接扭断,另一人的后脑挨了一下重手,血顿时从鼻孔和嘴里还有耳朵里淌了出来。另一个军官刚一回头,就被指头抠了眼珠,惨叫一声,裆部又挨了一脚,他就感觉到如同被一头高头大马一脚踹中一般,整个人几乎飞了起来,撞到了墙壁上,一声不吭地昏了过去。

吉雅赛因余怒未消地痛殴着几人,邱海阳脱下衣服盖在了苏菲的身上。

苏菲扎偏了。她的手颤抖得太厉害,那枚铁钉在她白瓷一般jīng致无暇的侧脸上留下了一个血口,血缓缓流了出来,显得格外妖异。她双眼无神,只是颤抖着,躲闪着,看向面前两人的目光透着无比的惊恐,如同看到了两头史前怪兽。

“别碰我!别碰我!”

邱海阳心中一痛,却也松了口气。总算来得及时,要是再晚几分钟,真是不敢想象!

他再看向那几个虾米一样蜷缩,生死不知的躯体,顿时恨从心头起,狠狠地就是几脚!肋骨碎裂的嘎巴声和惨叫声接二连三地响了起来。,

苏菲仿佛被惊醒,眼神略略凝聚,看清楚了眼前之人,猛地痛哭出来,软软地扑倒在吉雅赛因的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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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国大学。

社会学院院长,副校长蔡元培办公室。

罗安娜拉着眼圈红红的邓子萌,对着蔡元培深深地三鞠躬。

“蔡老师,谢谢您。”罗安娜擦了擦眼泪,哽咽着说道,“大恩大德,我们姐妹改日必报。”

蔡元培笑了笑:“应该的。你们是我的学生,老师就应该保护你们。就是穆铁自己来了,我也要护你们周全。”

刚刚赶来的shì从官对着蔡元培深深一鞠躬:“蔡院长,真是谢谢您了。殿……不,陛下说了,改日还要请您一聚,好好请教。”

蔡元培点了点头:“替我谢谢陛下。最近国事板dàng,我想陛下最近是要好好忙上一阵,这事情不急。”

他怜惜地看着邓子萌,叹了口气:“子萌,你要坚强些。现在书记长不在了,你一定要坚强起来。我希望你尽快回到学校,同学们都会等着你。”

罗安娜掏出手绢,擦去邓子萌脸上的泪水,柔声说道:“老师,您放心吧,子萌是很坚强的,我也一定会好好照顾她。”

蔡元培有些佩服地看了看这个nv孩子,目光逐渐柔软起来。这个nv孩子平时不显山不lù水,可却真的是个很好很不一般的人呢。他又想到了那位太子,新任皇帝陛下,暗道那个青年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这一场声势浩大的兵变,怎么一夜之间就出现了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又想到皇帝去世,想着那位陛下一直很是赞同自己兼容并包的办学方阵,想起了对方虽然对舆论导向看得很紧,但在校内却容纳了思想的碰撞,学术创新的自由,心头不由得涌起一股悲伤。

不知道这位新皇登基,还会如先帝那般优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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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理府。

刘定一看着国防军被面带仇恨的禁卫军士兵缴械,就地看管,脸上只是淡淡地看不出来什么表情。

没人知道,这位首相的心中早已是一片黯然,更多了几分心灰意冷的萧瑟。

结束了?

一切都结束了?

他站在窗口,看着远处缓缓飘散的硝烟,看着到处可见的残垣断壁,终于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总理,陛下命令我们护送您到国防部大楼召开会议。”

一个禁卫军少校,对着刘定一敬了个礼,语气中带着压抑的兴奋。

刘定一凝视着对方,轻声问道:“打了胜仗,很高兴吧?”

少校一怔,下意识地点了点头,有些兴奋地说道:“禁卫军的光荣,终于被挽救了!该死的国防军叛逆,他们想要对抗陛下,对抗禁卫军,这从一开始就注定了他们的惨败!”

刘定一看了对方几眼,点了点头:“好吧,我准备一下,马上出发。”

禁卫军少校敬礼离去。

刘定一转头对着有些míhuò的唐绍仪和宋教仁,以及其他一众总理府高层,苦笑一声:“各位,兵变已经被成功镇压,首都的秩序,国家的秩序,正等着我们去恢复!我们现在就要行动起来,挽救这个国家!”

众人长出了一口气,面面相觑,居然都有了两世为人的感觉。

宋教仁喃喃地说道:“这是怎么回事?政fǔ被一批军人打倒,他们控制了国家,这才一晚上,另一批军人就发动起来推翻了前一批军人。这是胜利吗?是镇压了兵变,还是……”

唐绍仪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说道:“别想那么多了。经过这一次,你还没看清楚,这个国家的政治是怎么回事?没看清楚这个政fǔ是怎么回事?先帝是靠军队起家,今上又是靠着军队力挽狂澜……以后,我们都要仰仗这些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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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车站。

萧岚呆呆地坐在地上,看着周围坐满一地的国防军官兵,目光在一张张hún杂着硝烟和血迹的脸庞上划过,感受着他们内心中的mí茫,自己也是一阵mí惘。

莫名其妙地回京,莫名其妙地打仗,又被莫名其妙地通知部队已经投降,被缴械成了俘虏,在自己的国土之上做了友军的战俘。

这一天,真是如同噩梦一般,让他甚至怀疑自己是否真的是在做梦。,

他mō了mō怀里马原临死递给他的信,那是他写给自己乡下老家的妻子,里边兴致勃勃地讲了很多理想和抱负,发誓要戴着一排勋章回来,打完仗回家就跟妻子生个大胖小子。

信还没来得及发出。

马原死了。

在拂晓的一次战斗中,一颗金陵兵工厂生产的重机枪子弹打穿了钢盔,把他整个人都向后惯了出去,在猛烈的冲击下,钢盔带子把他的脖颈骨拽断,子弹在马原的脑壳里,还有钢盔里边弹shè几次,把他整个大脑搅和成了一团破碎的脑髓。

萧岚惨然一笑。

马原死了,自己什么时候死?

叛军,叛军!

刚刚陆大毕业,想着要为国一战,结果就这么莫名其妙做了俘虏,还是作为叛军!

昨晚他的部队打死了多少海军陆战队员和宪兵?

萧岚感到无比的恐惧,他真想起身大喊:“我不是叛军!我是要参加国战!我只是执行命令!”

他想着那个jīng灵一般的nv孩子,想着对方的深情,想着对方偶尔的小xìng子,小淘气,心里如同刀绞一般的酸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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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情局。

肖枫的尸体,冰冷而僵硬地躺在院中。

四处,五处和三处被关押的特工已经陆续被放了出来,他们经过肖枫的尸体,都忍不住要吐几口唾沫,大骂几声“卖国贼”,“叛逆”。很多人甚至痛哭失声,喊着“还我陛下”,“还我局长”,骂着肖枫这个禽兽死后必定沦入十八层地狱!

一处的特工脸sè惨白,被面无表情的禁卫军押解着徒步向着城内的军事监狱走去,他们即将面对的,自然是闻名已久,而且和总情局四处一直有些竞争意味的警政部刑讯系统,以及禁卫军军法处的联合刑讯。每一个人都深深地明白,那里会有如何恐怖而血腥的刑罚在等着自己。

秦光的尸体,已经放在装甲汽车上,被护送进京。

停放在总情局进行尸检的皇帝夫fù遗体,也已经装殓完毕,装车起运。

三处处长李忠看着一旁一直被停职审查,如今仿佛老了十岁一般的原副局长丁启明,长长地叹了口气。

总情局,这个纵横亚洲乃至世界三十年的情报王国,终于在内外合力之下,瓦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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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防部大楼,地下室。

“是不是你的人下手害了父亲?”郑宇盯着对方,冷冷地问道。

“蒋文达是铁卫军的人。”穆铁神sè坦然,“但我没有下令动手。肖枫是老师用来监控我的,掌握了我们内部的口令体系。这一切情况,他的亲信常征都知道。他们两人都是大磊的信徒,又都觉得我的理想和大磊很接近,也都很崇拜军队。他们认为军人最单纯,最正直,最有力量,也最有纪律,是中国最后的希望。他们对现实不满,渴望军队行动起来改变这一切。”

“是肖枫下令杀了父亲?”

“他没有下令,他只是默默地旁观。”穆铁摇了摇头,脸上的神sè很是复杂,“他只是放任常征自己做决定。不过就肖枫的本心来说,我猜他其实是想皇帝死,只是他一直顾虑着皇帝对他的提拔,顾虑着国战,可又担心错过这次机会,国战之后老师会清洗国防军,并且大力扶持你,彻底毁掉我上位的可能。所以他左右摇摆下不了决心……不过他这个人实在太复杂,以前也没什么深入接触,他的想法我也不是太明白。不过这些都不重要。我失败了,蒋文达和常胜死了,肖枫也死了。”

“日本人是怎么回事?”郑宇问道,“暗杀的武器都是日本货。”

“这是常征通过什么渠道获得的,可能他是想着嫁祸给日本人,正好可以在刺杀后凝聚民气,一致对外,”穆铁叹了口气,“他是不惜毁誉自己,可惜……”

“无论如何,你不该兵变。”郑宇摇了摇头,“国家底子太薄,又是国战在即,你这样一闹,就是开了一个恶劣的先例。国家的事情不用法治手段,不去协商解决,一味诉诸暴力,这个国家的前途恐怕也就只有走向毁灭。一时的灿烂,也不过是毁灭前的回光返照罢了。”,

他似乎是自言自语,又似乎在说给对方,声音逐渐坚定了起来:“我相信,这个国家绝不能走这条穷兵黩武的军国之路,不能放任军人把这个国家变成一个大兵营。我早就说过,军人不能干政。这一次兵变,国防军铁一师和第二师,这些铁卫军的信徒,您的徒子徒孙,到底做了些什么?”

他看着沉默不语的穆铁,声音有些jī动:“他们滥用sī刑,枪杀和拷打公民,搜刮民财,甚至携款潜逃!还有人强jiānfùnv,甚至是集体强jiān!这都是他们的同胞!这些军人强征民宅,炮轰首都,多少民众惨死,多少人无家可归!”

穆铁沉默半晌,惨然一笑:“战争没什么对和错,不过是胜负二字而已。这个国家最残酷的战争历来是内战。不过我承认,这些人却是辜负了我的期望,也确实让我很失望。现在看来,即使兵变成功,这样的军人掌了权,国家走向何方也实在有些难以把握。”

“这是这个国家的集体缺憾,不仅仅是这些军人。”郑宇平静地说道,“几千年的政治传统,几百年的奴化教育,钢刀下的秩序,人吃人的体制,已经让这个民族习惯于mí信暴力,习惯于用枪炮来压倒别人,也热衷于ròu体消灭,剥夺对手的一切东西。”

穆铁一怔,看着郑宇的目光越发凝重起来。

“这个国家,需要确立法治和秩序,学会在法律尤其是宪法框架内通过协商解决内部矛盾。”郑宇盯视着穆铁,“父亲用了三十年来建立这一切,可今天,却由于你的行动而毁了!你用军队发动兵变,我依靠军队平定兵变,军队彻底压倒了法治,压倒了政fǔ,压倒了民众,军人们开始意识到他们不但可以对外保家卫国,更可以对内争取权力。他们明白自己是这个国家最强的暴力。您知道这有多么可怕吗?”

穆铁苦笑一声:“如果我上台,我相信还是震得住他们的。当然,我也会对一些jī进分子进行一定的清理,确保军队忠于我个人。”

“不,您说错了。”郑宇摇了摇头,“您用军国主义来凝聚他们,煽动他们,他们信的是您的思想,更甚于信您个人。当军队有了他自己的意志,恐怕您的威望也就未必那么可靠。他们可以发动兵变把您推上去,如果您要压制他们,他们也同样可以推其他人上台。中国的自然经济太重,乡土观念太重,虽然父亲一直努力改变这一切,但一切才刚刚开始走上正轨,一步走错,可能就是满盘皆输!”

穆铁瞳孔收缩,缓缓问道:“这是老师教你的?是小凡教你的?”

郑宇指了指自己的太阳xùe,摇了摇头:“他们教过我很多,但这些道理,我自己会思考。”

“我一直都在学习。”郑宇很诚恳地说道,“从你们大家身上学,包括您,我从您哪里学到了很多。”

穆铁摇了摇头:“我不信!这样的道理,连我都只是模模糊糊有些想法,不可能是你想出来的!一定是老师,或者是小凡!”

郑宇平静地书的哦袄:“您非要这样想我也没办法。不过这都不重要,关键在于您败了,我胜了;您走错了,我走对了。这个国家的命运,将由我来掌握。父亲的事业也会由我来继承。成王败寇,其实事情就是如此简单。”

穆铁身子一震,盯着对方看了许久,脸上渐渐lù出了笑意:“你说的对……关键是你胜,我败。一切的一切,都是你说了算了……没想到啊没想到,老师和小凡,居然能培养出你这样一个人!”

他看向郑宇的目光已经透出了欣赏:“你倒真是让我吃惊……有手段,能忍,有胆sè,敢搏,心肠够硬,思维缜密,政治的本质也认识得很清楚!如果不看你的脸,不听你的声音,我真不敢相信你才十八岁!我输的不冤,不冤啊!”

郑宇默默地看着这个陆军元帅,昨天还意气风发咄咄bī人,一度成为帝国实际最高统治者的人,看着对方在失败之后,lù出的苍老与疲惫,还有那丝解脱,暗自叹息。,

这个人很能忍,也很有些才能,他就在皇帝眼皮底下忍了这么多年,建立了一个法西斯军人组织,并且抓住皇帝突然死亡的机会,一度夺取了国家的最高权力。如果不是他遇到了自己这个穿越妖孽和那个更加深藏不lù的许凡,也许这个国家就如他所愿,被这些jī进的军人所掌控,并且成为郑宇熟知的那个旧日本帝国,或者第三帝国一样疯狂而极端的军事帝国。

许凡和眼前的这个人就如同烈火和寒冰,极端地相反,却偏偏能够成为铁杆兄弟。从小到大,就算一时分开,那种心灵血ròu相连的感觉却任何人也取代不了的。可是现在呢?做了这些事的穆铁,就算他是开创这个帝国的功臣,就能逃脱国家法律的惩处吗?他们两人,还能这样默契地生活在一个世界吗?

“答应我一件事。”穆铁沉默半晌,缓缓开口。

郑宇有点愕然。

“照顾好我的家人,我的事情和他们没关系。”穆铁的脸上流lù出坦然与豁达,“我这一生对不起他们。来生补报。”

郑宇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知道这个元帅,早年是为了共同的事业结了个政治婚姻,也是因为这个,郑鹰老是在心里觉得有点对不起这个学生,也对他的很多做法给与了放纵,到头来终究是害了他,也害了自己。

“看到你,我算是放心了。”穆铁欣赏地看着这个少年,“老师选了你做接班人,真是我们几个人的幸运。”

“杀了我。”穆铁仿佛在说一件和他毫不相关的事情,“你明白这是最好的选择,也是唯一的选择。你是老师的儿子,是他的继承人,也是帝国的皇帝。有些事情,是你必须做的。”

“铁叔,你并不是非死不可!只要你愿意,我可以特赦。”看着这个神sè坦然的老军人,郑宇心脏外围无比坚硬的外壳终于有了些颤动,“勾结日本人的罪责,我可以让别人顶。甚至我可以让人顶你的名字死,让你隐姓埋名过上平淡的生活。因为你对这个国家有功!而你的本心并不想害死父亲。”

“孩子,其实你心里清楚,我必须死。”穆铁摇了摇头,平静地说道,“我如果不死,就会有其他的野心家会猜测在老师的死亡之中,你是否也扮演了某种角sè;我如果不死,就等于给其他潜在的野心家一个信号,那就是你太软弱,下不去手;我如果不死,地方上的实力派会怀疑你威权不足,不得不对军队作出让步;我如果不死,各地驻军,边疆民族,都可能受到鼓励揭竿而起,和中央讨价还价。”

“我必须死。”穆铁的表情无比平静,仿佛在地图前分析军事计划,“我不死,国防军内部的野心家,随时都有可能玩一出黄袍加身的戏码;我不死,你心里会时时刻刻对我不放心,而这会加剧你和国防军的矛盾,乃至你和小凡之间的猜忌;我不死,也许哪一天我自己也会不甘心,会再试一次。”

“假死?这是对我的侮辱。我的梦已经毁了,活着对国家又只有危害。那我何必活着?”穆铁自嘲地一笑,“继续活下去对我只是折磨。我一生没有败过,我受不了别人的嘲笑乃至同情。我不能作为一个失败者,弱者和叛国者苟活,我也不可能再做一个普通人默默无闻地养老。我是元帅,是国防军的开创者,是这个国家的奠基人。我活着像个英雄,死也要轰轰烈烈。”

“所以,杀了我。”穆铁缓缓地说道,“这个国家是老师和我们毕生的功业。我已经失败了,你比我年轻,你也有足够的手段,你要守护好帝国,让我们所做的一切不要化为乌有。”

“孩子,你要记住。”穆铁盯着郑宇,“你只是皇帝!是皇帝!你要忘记你自己是个人,是个兄弟,是个朋友,是个学生,是个老师,是个父亲!孩子,光有手段还不行,光有头脑也不行。你的手要狠,你的心要硬!你如果不能下手杀我,那就是我看错了你!做不到这一点,你就不能成为走在最前面的那一个,顶天立地的那一个!”

郑宇看着这个斩钉截铁,坦然无惧的老人,感觉鼻子酸酸的,想哭。

到底是什么,让这些人,都变得陌生,变得认不出来,变得如同魔鬼和野兽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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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八章 通往光明之路

第一百零八章通往光明之路

“以后,你就是皇帝了。”穆铁沉默片刻,目光中已经满是看破世情的平静,“我们几个人开创的国家,看来是真的要jiāo到你的手上。虽然我做错了一些事情,但作为这个国家的缔造者之一,我想我有权利问问你:你到底想怎么治理这个国家?你想把他带往何方?”

郑宇心头一震。

他看着这位表情平静,仿佛放下一些什么东西,而越发显得从容淡定的老人,目光渐渐凝聚起来。

“我要把父亲的路走下去,把这个国家带向光明。”郑宇思索片刻,缓缓说道,“父亲和你们,在很短的时间内让这个国家发生了地覆天翻的变化,但也留下了很多问题。矫枉过正,急于事功,很多东西表面上改变了,可内在的东西却依然是重复着几千年的游戏规则。”

“我要改。”郑宇说道,“这一次,国家内部的问题暴lù得很全面,很彻底。各种力量的剧烈冲突,各种利益团体的碰撞,各种理想和信念的彼此较量,一切的一切,都说明这个国家已经处于转折点。”

“凡事兴一利必有一弊,一个国家的发展要分阶段,每个阶段的政策都有各自要达成的目标。”郑宇继续说道,“在父亲的时代,这个国家完成了统一,强大了国防,完成了初步的工业体系构建,逐步普及了基本教育,民族意识勃兴,有了宪政体制。可以说,一切外在的形式上的东西都已经基本达到了国家早期需要完成的目标。但这一次,却把内部的问题都暴lù出来。”

“从现在开始,我要一个个地解决这些问题。”郑宇的脸上闪烁着某种光彩,“事实证明,目前这支国防军太危险,必须进行严厉整肃,哪怕短时间内损失一部分战斗力也在所不惜。父亲的军队国家化政策,已经被一些jī进的思想引向歧途。复兴国家毕竟只是一个目标,而实现这个目标有太多的路径。在目前这个思想húnluàn的时期,一旦被野心之人煽动,军队就可能走向推翻秩序建立暴政的道路。”

“朕即国家。”郑宇一字一板地说道,“国防军必须被严厉整肃,必须进行严格的反省,一定要牢牢树立起对我个人的效忠。我就是国家的化身,效忠我就是对国家的最大忠诚!国防军必须无条件地服从我的一切命令!它必须牢牢掌握在我的手里!”

穆铁愕然看着这个一下子显得格外陌生的青年,半晌之后才叹了口气:“如果当年老师不是坚持要搞国家化,而是把这支军队彻底变成sī军,也许就没有今天。”

“如果他这样做了,就不是父亲了。”郑宇摇了摇头,“父亲不想搞一言堂,他不想建立一个我死之后哪管洪水滔天的僵化体制。他不希望自己开创的这个帝国,变成由一个固化的统治集团拥有全部政治军事和经济权力,一huā开尽百huā杀的国家。他不想这样一个绝对不可挑战的集团在肆无忌惮中走向腐化堕落,最终秩序崩溃,人民再经苦难。”

“你……你的话和老师很像。”穆铁怔了半晌,语气格外复杂,“不愧是老师选择的继承人……你才十八岁,居然就能认可这些说法了。”

“我从xiǎo就很听话。”郑宇很诚恳地说道,“我佩服父亲,我也发自内心地认为他说的有道理。我们这个国家,经历了这么多的苦难,反反复复的治luàn循环,也需要做一些真正的改变了。这个国家需要的不是一个集团腐化了,一群人推翻他,建立一个差不多的体制,然后又重复那一个腐化堕落的过程。这样的革命虽然不能说没有意义,但不是父亲和我想要的,我想也不是你们想要的。”

穆铁沉默不语。

“权力过于集中的体制,固然在这个集团普遍清廉高效的背景下有利于决策的快速和执行的高效,但这种过于集中的权力本身又会导致集团的逐渐僵化和**。不同力量的斗争冲突推动历史发展,而单一力量压倒一切的僵化体制最终一定导向腐化堕落。”郑宇的声音透出了坚定,“真正可怕的,在于这种体制最终将导致一个自我强化的不可逆过程,这个压倒一切的体制怪物将具有自己的意志,甚至连体制最顶端的人也无法控制。”,

“看来你是信了xiǎo凡那一套?”

“许帅说的有道理。”郑宇沉默半晌,点了点头,“但我觉得也不能偏jī,要一步步来。”

穆铁盯着他,半晌之后幽幽地说道:“你这个孩子啊,真是个怪物……我现在终于确定,你是我们这些人都根本掌控不了的。直到现在,你还在表演,你展示给我们看的,其实一直只是经过修饰的你,你一直都在戴着面具。”

郑宇的瞳孔缓缓收缩。

“你在防着我,也在防着xiǎo凡。”这位陆军元帅盯着郑宇,目光锐利,神sè却是异常坦然,“我已经放下了,反倒能看透一些东西。你的想法绝非这么简单。只是你怕我告诉xiǎo凡,怕xiǎo凡担心掌控不住你,对你下手。你还是在防着他!”

“我要死了。”穆铁淡淡地说道,“在我临死之前,让我知道些xiǎo凡不知道的东西吧。从xiǎo到大,好像我知道的他都知道,可他到底在想什么,很多时候我都不知道,或者只有事后过了很久我才想明白。孩子,说说你的真实想法。让我在死之前能胜他一次。”

郑宇看着这位眉宇舒展的元帅,看着对方流lù出的那股看破世情的豁达,或者说,死志,心中某些坚硬冰冷的东西有了些颤动。半晌之后,郑宇轻轻点了点头。

“我相信您。”郑宇缓缓说道,“其实我并不仅仅是针对凡叔。父亲的教训让我明白,作为皇帝,对一切人都不可以无条件地信任。这种信任只会带来放纵,随后引发更严重的猜忌。”

“您说的对,我刚才对您隐瞒了一些东西。我和许帅,不仅仅是节奏上,即使是最后要实现的秩序也有很大的不同。”郑宇的话让穆铁的瞳孔猛地收缩,“他信仰的民主自由制度,我有我的认识。”

“即使再经过几十年的宪政教育,我们这个国家,也不可以采取许帅向往的民主自由体制。”郑宇平静地说道,“民主不是什么新鲜事物。从古希腊的城邦奴隶制民主,到罗马共和国和迦太基共和国,再到英国的大宪章,荷兰的贵族民主,这么多个循环下来,民主体制的形式和内涵并没有根本xìng的变化,而他带来的问题也在不断地循环出现。”

“民主永远只是一种手段而非目的。而且它只是针对一定人群的有限制条件的民主。”郑宇说道,“民主制度,必须建立在国民自尊独立,有稳定的经济来源,思想相对自由独立,对国家抱有强烈责任感的基础上,建立在一个相对扁平的阶级结构上,否则就成了愚民的游戏。”

“现在的这个民族,看似在不同的极端中来回往复,但最根本的,还是缺乏真正的自尊独立。他们被几百年的愚民统治阉割掉了阳刚勇武和独立自尊的品格,他们在体制和伟大统治者的面前显得无比渺xiǎo而微不足道。他们大部分生活困苦,因温饱而忙碌和忧愁,他们没有权利发出自己的声音,只能默默地承受压榨,期待出现一个温和些的皇帝缓解他们的苦难。他们由于没有自尊,所以滥觞着极端利己主义的情绪,并不真的认为自己对国家,对社会,对他人承担着某种责任。”

“实现民主,从来都不是依靠统治集团的恩赐,而是靠着各阶层人群的不懈斗争,这种斗争,在比较宽容的体制内一般会导致改良的出现,而在比较僵化的体制中往往演变为革命或内战。”郑宇缓缓说道,“在我们这个国家,由于几千年人吃人的历史,思想的阉割,极端利己主义的侵蚀,愚民政治的毒害,人民变得容易偏jī,更乐于把对手彻底压倒消灭,而不是以妥协达到更优的平衡。在这样一个国家里,一旦没有了公认的权威,争论很可能变成争斗,最终变成无原则的倾轧,迫害乃至内战。”

“几千年文明沉淀下来的劣根,我没有信心在区区几十年内清理掉。把一个建立在妥协,自由和民权基础上的体制强加给这个民族,带来的后果很可能是我,是这个国家无法承受的。一旦秩序崩溃,这个国家就一定会重蹈覆辙,走上治luàn循环的老路。”郑宇轻叹一声,“但我不能把问题都留到我之后。在我的有生之年,我要把这个秩序建立起来,稳固下来,让这个秩序在我死之后依然可以传承下去,凝聚住这个民族,这个国家。所以,在我的有生之年并不打算真的实现许帅的理想。”,

穆铁沉沉地叹了口气:“你说的对,孩子。我们这个民族,背负的东西太沉重了……其实,xiǎo凡此前和我说过,他也有类似的看法。”

郑宇苦笑一声:“看来我和凡叔也是所见略同。不过,不仅仅是这个问题。在我看来,恐怕他的理想在几百年内都未必是这个民族最好的选择。因为即使是西方那些实现民主的国家,在我看来,也必将走上一条悲剧的不归之路。”

这一下,穆铁终于被惊呆了。他难以置信地看着郑宇,仿佛在看着一个全然陌生的人。

“七十多年前,英国经济学家威廉?劳埃德讲过一个故事,”郑宇说道,“在中世纪的欧洲某地,有一个大家都能使用的开放牧场,临近的每个牧羊人,可以随便增加进入牧场的羊群;每增加一头羊,正面的影响是牧羊人自己得到好处,负面的影响是增加了牧场的耗损。但是,增加牧羊的好处是每个牧羊人自己的,增加后牧场耗损的坏处却是大家分担的,于是每个人对短期直接好处的考虑,超过了对长期间接坏处的考虑。结果,所有牧羊人都只顾眼前利益,增加放养而不考虑控制牧场的使用。过度放养很快使牧场超过其承载能力,最后因拥挤、饱和、退化而无法再用。”

“西方的民主国家,正在走向这样的一条道路。”郑宇缓缓说道,“由于国家越来越趋向所谓‘全民公有’,政fǔ手里掌握的对公共资源的处理权就是一块公共的牧场。这块牧场看起来人人有份,可实际上大家都没法直接去处置属于自己的一份。最终的结果,就是普通大众由于难以摆脱的短视,把最附和群众,最蛊huò短期利益,强调减税和高福利的政客选上台,持续损害本国国民真正的长远利益,国家最终走向堕落腐化。”

“这样的体制内,以保护自由和民权为由,财阀势力将越来越具备绝对优势。他们掌控经济,舆论,政治,他们的力量集中,而普罗大众只是一盘散沙。最终经济根基被挖空,国家政权沦落为财阀利用的遮羞布,不断用xiǎo恩xiǎo惠来收买民众的选票,而实际上把公民变成了财阀圈养的投票机器,最终尝到苦头的一定是人民自己。”

“这一切,都已经被古希腊城邦民主和古罗马共和国的兴衰所记述。”郑宇缓缓说道,“古希腊城邦民主,由自由平等的有产者而起,崩溃于市场竞争之下大业者的崛起和xiǎo业者的破产,最终沦落为依靠榨取奴隶劳动的剩余来豢养平民的工具,用形式上的民主掩盖寡头政治的本质。沦落为依靠公民的身份而获取特权和生活用品的公民,也自然失去了战斗力,公民军队被雇佣军取代,整个国家也就一步步走向腐化堕落。”

“在古罗马共和国,对殖民地的征服导致了商品经济的大冲击。本土的xiǎo业者大批破产,利用战俘等劳动力资源进行劳动的将领,官僚和彼此勾结的权贵mén阀掌握了政治经济大权,用社会福利豢养和笼络公民,腐化他们,把他们变成思想简单的投票机器,整个国家也就不可遏止地腐化下去。”郑宇继续说道,“最终的共和体制,随着军阀的崛起实质上走向了衰亡。最后一个共和主义的权力者苏拉虽然主动放弃了独裁权力,在他死后却无法制止新生的独裁者。凯撒打倒其他竞争的军阀,由他的继承人屋大维建立了帝制,民主的最后一点遮羞布被撕掉,罗马反而因为这种新形式的独裁而获得了新生,走出了危机四伏的状态。”

“这一切的问题,并不能归因于独裁者个人的野心。”郑宇说道,“事实上,正是这些所谓民主公民自己造就了这种腐化堕落,造成了共和国的瓦解,也造就了寡头政治和独裁政治。这些都扎根于人xìng,也是由于物竞天择的自然规律。”

“市场力量,就是自然界物竞天择的规律在经济领域的自然投影。”郑宇继续说道,“市场本身是无所谓道德的,只是依据本能而行事。英美这种所谓的民主政体之下,人人在民权和自由的旗号下放纵市场力量,进行物竞天择,最终的结果就是回归到自然界的常规稳态:食物链,也就是少数食ròu动物位于上端,多数食草动物位于下端。”,

“更可怕的是,通过市场竞争取得了优势地位的人和团体,他们会利用各种非市场和违反公平的手段来遏制竞争,维持自己的优势地位。”郑宇说道,“这就导致了一种比自然界的食物链更差的情况,那就是同一族群内部出现固化的统治集团,用尽一切手段扼杀其他个体和团体的进步,并通过对公权力的cào纵对其他个人和团体进行有组织的愚民和思想控制。市场竞争产生的胜利者反过头去逐步扼杀市场竞争,最后走向资本为纽带的权贵mén阀体制,出现整个社会从上到下的全面**退化。最后不是被内部的革命làngcháo推翻,就是被外部新崛起的民族打倒或征服。”

“美国正在出现这种情况。”郑宇说道,“洛克菲勒,卡内基,杜邦等财阀,正在通过各种市场和非市场的竞争达成自己的垄断地位。西奥多?罗斯福已经开始与财阀们斗争,但美国的体制,却必然导致最终结果走向**的一面。”

“以保护民权和自由的旗号,这些力量只会被暂时遏制,却不会被根本解决。他们会开转换方式,那就是把身躯隐藏在市场表层下面更深的地方。”郑宇说道,“他们会开始用更加隐秘和有力的手段来贿赂政界,并逐步cào控舆论界和思想界,一步步按照他们的最优模式改造这个国家。他们以资本为纽带的触手会越来越强悍,越来越像一头巨大的章鱼把这个国家牢牢吸附和掌控住,最后让这个国家屈服于资本这头怪兽之下,并成为财阀阶层的战利品。”

“这种财阀垄断资本将具有天然的扩张xìng。他们需要资源,需要市场,而且他们需要掌控更广阔范围内的经济体,以从国际层面上进一步扼杀后起竞争,攫取利润。他们最终的发展方向,也将是跨国财阀。这种力量终将彻底压倒民族国家的政fǔ机构。”郑宇的话让对面的穆铁也不禁máo骨悚然,眼中却开始放出光来,“到了那个时候,古希腊和古罗马建立在相对公平的市场地位之上的业者民主让位于大业者主导,xiǎo业者破产并寄生化的mén阀寡头共和制,最终导致整个社会的全面**退化。”

“这就是民主体制的宿命。历史如此,现在如此,未来也如此。”郑宇摇了摇头,“这也是迄今为止人类社会所有出现过的体制的共同宿命。人类社会脱胎于自然界的物竞天择,他也不可能完全摆脱自然界的规律。在不同种群构成的体系中,少数个体的种群处于食物链条的上端;在同一种群内部,少数个体统治多数个体。这本来就是自然界生物链体系的规律。一切试图倒转过来,想要维持多数人为统治者,少数人为被统治者的努力,最终收获的一定是变相的少数人统治多数人,所谓多数人的统治也注定只是幻象。这是自然规律,也是人xìng。”

穆铁的瞳孔收缩,表情越发复杂:“如果这样说,那你和我的看法又有什么不同呢?少数人做食ròu动物,多数人做食草动物,食草动物负责生产,食ròu动物维持秩序。在世界范围内,皇汉民族是食ròu动物,其他民族是食草动物;在皇汉民族内部,最纯洁,正直,勇敢,智慧而有道德的军人是食ròu动物,其他人是食草动物。这样一个秩序,最适合地球这个食物链,可以千秋万代流传下去。”

“铁叔,你要明白,人,并不是单纯等同于动物;人类社会,也并非单纯的自然界投影。人之所以成为人,是因为他们有智慧,有道德。他们是理xìng动物,也是感xìng动物,他们不会仅仅屈从于本能。他们有物质需求,也有jīng神需求,他们有自己的喜怒哀乐。”郑宇摇了摇头,“一个社会,不能仅仅简单地复制自然界等级分明冷酷无情的食物链规则,也不能虚幻出一个违背自然规律的空想体系。您所谓稳态的食物链,把一个军人阶层置于顶端,并且握有一切权力,这就导致了一个固化的统治团体同时掌握了军政财文的一切权力,而且用军事化的简单粗暴的方式管理社会,扼杀社会上的一切不同思想。”,

“最终的结果,不但下层会在思想钳制下失去创造力和动力,也必然导致上层食ròu动物在缺乏对手和制约的背景下腐化堕落。他们这个阶层会越来越贪婪,越来越庞大,也越来越堕落和软弱,最后也一定会被历史淘汰,成为新一轮治luàn循环的牺牲品。”

穆铁脱口而出:“那你想走的到底是一条什么样的道路?”

“人类社会是至为复杂的事物,不可以用简单粗暴的方法去解决。一切制度的改良和革新来源于实践的积累,因此具体的细节,还要一步步尝试和mō索。不过,基本方向我已经有考虑了,这是一条和已经出现过的所有的道路都截然不同的道路。”郑宇坦然说道,“这条道路,将立足于自然规律和中国的文化传统,符合人类的特xìng,把效率与公平,长期利益与短期利益,理xìng力量与道德力量结合起来,互相制约,维持一种有弹xìng的平衡。”

“我相信,这才是最适合这个国家,这个民族的一条道路。”郑宇微微一笑,“我称他为,有华夏特sè的帝国主义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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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章 新人新气象

第一百零九章新人新气象

当天下午,国防部会议室。

郑宇,许凡,穆铁和几个亲信正围着着一幅巨大的东亚地图。

“阿铁,你掌握的力量,到底都有哪些?”许凡皱着眉说。

“北方方面军的国防一o一师,国防第七师,第九师,东北方面军的第六军,第十一军,辽东守备军,秦皇岛的第十六军,胶东的第十七军,这都是我把握比较大的部队。其他部队也有一定的渗透,具体名单我已经写好给你们了,我掌握的就这些,至于丁忠宇他们sī下搞了哪些xiǎo动作,我也不是很清楚了。”

郑宇此刻手里正把玩着一个手册。这是穆铁提供的秘密档案,记录了他历年用镇国基金会的分红收买军政两界人物,以及在中枢和地方上通过提供庇护等手段勾结的军政财文各界人物,包括马江等人的详细记录。

他听了穆铁的话,低头默想了一下,觉得基本和自己掌握的情况差不多,转向许凡:“许帅这边怎么说?”

“和我掌握的情况差不多,不过,这里边有些带兵官和我都有联系,被我稳住了,没有luàn动。”许凡的话并没有让穆铁产生什么意外。许凡的学生遍布镇**,就算这个人有些恬退的意思,但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哥不做老大很久了,可江湖依然有哥的传说。

“铁叔,这些人里,你觉得有没有些人野心勃勃,很可能借这个机会起来闹事的?”

穆铁想了想,说了几个人名,基本是集团军和军一级的干部。

“放心吧,我绝不能让内战毁了这个国家!”这一刻的穆铁,一脸jī情澎湃,写满了救国救民的豪情。

郑宇和许凡对视了一眼,无奈地笑了笑。

人,真是个不好理解的生物。这位元帅,前两天还是和郑宇许凡打声打死的叛军头领,现在却成了一心挽救国家,从容待死的爱国者。

“不少人我们已经抓起来了。”郑宇说道,“剩下那几个,我得先安排监控起来。总之,这些人,我现在不想杀,也不着急判,先押进京,把情况了解清楚。”

穆铁有些玩味地看着这个xiǎo子:“兵变已经失败,民族铁血主义成为了过去,国家的元气能保住一分是一分吧。”

许凡看着这一切,觉得这个场面很有些讽刺。三十七年前,四个人同心协力,准备建立一个统一的新国家;三十七年后,又有三个人站在一起,琢磨的却是如何让这个国家不再重新分裂。

“铁叔,按你的说法,铁卫军的力量到底发展到什么地步,恐怕也只有丁忠宇他们那些人了解得多一些。”郑宇抚着额头,“必须得想办法说服他们。否则很难把握部队整肃的力度,一旦株连起来,整个国防军甚至禁卫军都要伤筋动骨了。”

穆铁的神sè变得是很古怪。

“说服他们......你让我怎么说服?告诉他们,我是个骗子,讲的一切都是为了忽悠他们上贼船,帮我夺权?”

郑宇尴尬地笑了笑。

“好吧......到了这一刻,又有什么看不开的......我会尽力去试试,但说实话,这些人太狂热了,而我搞的那一套,对他们的蛊huò力也太强。说实话,你怎么否定这些?为民族拓展生存空间,建立皇汉民族的全球秩序,千秋万代的统治,你怎么反驳?现在这些人抓住了这本圣经,摩拳擦掌准备把整个民族发动起来,你要说服他们?凭什么?”

郑宇的心中并不平静。

前世的自己,何尝没有沉醉于民族主义的亢奋?灭日屠美,横扫南洋,给中国打下一个大大的疆土,进而征服世界,网上此类的铁血文一把一把的,几乎全是一个套路,穿越,转世,甚至整个基地的穿越,整个航母编队,整个步兵师的穿越,什么鸦片战争,太平天国,中法战争,甲午战争,庚子之luàn,辛亥革命,黄埔北伐,二战,所有的时间段都有无数穿越大神出没的身影,一个个比元首更狂热比伟人更英明,大公无sī以身许国的大圣人,一声令下,几千万中国人就毫不畏惧地浴血牺牲,用海湾战争的武器打二战,用二战的武器打一战,用一战的武器打甲午,用甲午的武器打鸦片战争,然后谈笑间地图开疆一统世界。,

既然如此,在这个时代,从初xiǎo,到高xiǎo,然后陆xiǎo,再到陆军中学,一级一级的教育,都是灌输的民族主义思想,这样培养出来的军官无疑是热血的,jī情澎湃的。他们为帝国依靠铁血和战争迅速崛起而醺然如醉,被内外战争无往不利的辉煌战绩刺jī得欣喜若狂。当他们接触到这样系统xìng阐述民族主义思想,讲述天命史观,告诉他们这些人这个民族必须依靠他们手中的枪炮才能真正复兴的新时代圣经,怎能不如醉如痴?如何不会深信不疑!这恐怕,远远不是始作俑者出来劝说就能劝得了的。

“杨永泰,柯山,耿轩,明月兰……都给我叫来。”会议结束之后,郑宇对邱海阳吩咐了一声,却见对方没动,有些míhuò地又问道,“还有什么事?”

邱海阳低声说道:“陛下,罗安娜xiǎo姐和邓子萌xiǎo姐到了。您要不要去见一下?”

两个钟头之后。

郑宇脸sè平静,端坐在主位,左首是全身披挂的许凡,右首是脸sè凝重的刘定一,文武分列两厢。

“目前已经统计出来的情况,除了先帝夫fù和邓书记长之外,在兵变期间,政fǔ要员中外jiāo部次长黄遵宪遇害,外jiāo部长伍廷芳遭殴打,重伤住院。宣传部次长谭嗣同被殴伤,已经在医院救治。总情局局长秦光遇害,逆贼肖枫已经身死……国会有四名参议员被杀,六名参议员重伤;众议院有两人被杀,四人重伤,另有多人遭到殴打和拘禁,多人宅邸被焚烧及洗劫。工商财界人士,也有多人遭刑讯甚至枪杀,家产被洗劫。在京的四位犹太裔财团领袖被枪杀,宅邸被烧。日本使团的谈判代表金子坚太郎身死,副使荒尾jīng逃匿……”

随着杨永泰的话,郑宇的心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

“陛下。”许凡的一句话让在场众人全都是心中一震,“首都的秩序已经初步恢复,机动警察和警察署的巡警,宪兵队,禁卫军和海军陆战队,已经接管了京城治安,部队的纪律已经恢复。臣特此恳请陛下,值此国家危亡之际,当乾纲独断亲领国政,尽快开始难民安置,抚恤和重建工作,并对兵变部队进行严厉整肃。”

许凡说着,起身对着郑宇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语气十分恭谨。

所有人看着这一幕,心中都起了惊涛骇làng。

在很多人,尤其是文官看来,平定兵变真正的幕后掌控者,无疑是这位深藏不lù的元帅!也只有这个人,才有能力,也有威望去和穆铁对抗。很多人sī下悲观地认为,这所谓的平叛,其实不过就是海陆之争罢了。现在明面上是太子掌权,实际上恐怕还是这位元帅cào控一切!

不过总算这人口碑不错,思想也比较开明,和穆铁算是天地之别了,想一想有这么一位德高望重,威名赫赫的元帅主持国家,尤其是统帅国战,很多人却也都是松了口气。

可现在看来,情况绝非那么简单!

一道道目光,定格在郑宇那张沉稳而威严的面容上。

郑宇扫视了一下在场众人,缓缓起身。

“此次父亲惨遭逆贼毒手,穆铁此贼悍然发动,妄图颠覆国家,幸得许帅一腔赤诚,与我同心,又得诸军效死,一夜克平逆luàn,光复国家,许帅当居首功,诸将也居功不浅,相关奖赏,嗣后国防部一体颁布。”郑宇对着许凡举了举皇帝节杖,又破天荒地对着将军们微微欠了欠身,许凡和众将也是军姿笔tǐng,回了军礼,神sè格外肃穆。

“诸君刚强不屈,拒绝与逆贼同流合污,我心甚慰。”郑宇又对着文官点了点头,“此刻国势动dàng,还需各位忠勤王事,尽快安顿难民,布置清理残骸,重建北京等等诸事宜。”

“现在的关键是收拾残局,安定国家,尤其是要稳住外地驻军和地方。”郑宇肃然说道,“我已经草拟了一份通电,以我和内阁,陆海两军总部的名义联合发出,诸位看一看有什么问题。”

耿轩chōu出一份电报,抑扬顿挫地念了起来。,

众人听着,心中都是一寒,复又是一喜,同时还有些惭愧。

郑宇在电报中,把责任一股脑推给了穆铁和肖枫,并隐隐指出幕后有日本人的黑手。在里面并没有提到政fǔ对军人的屈服,反而大大称赞了政fǔ谋勇双全地与这些逆贼进行了斗争,而且在平叛中起了重要作用。海军,禁卫军,宪兵队和警政部的功劳没有落下,连在整个事件中一塌糊涂的总情局都成了平叛的功臣之一。

通电还特别提到了深明大义的北方和东北方面军部队,以及天津的国防军部队,以及退役的聂士成大将,指出是他们及时挫败了穆铁调军进京的企图。此外,对于参与兵变的国防军官兵,郑宇提出凡有残虐民众之举的,一律由宪兵司令部直接按军法处置;参与铁卫军组织,或参与其逆谋者,就地缴械,押送进京审讯,由宪兵司令部组织军法审判;没有此类情节但参与兵变事宜的,暂时送各方面军总部由皇家禁卫军和宪兵队羁押,等待审查。此外,还特地呼吁全国上下,当此国事板dàng多事之秋,既然兵变已平,各地方务必镇之以静,恪尽职守,一切照常云云。

此外,郑宇还特地提到,要筹备皇帝夫fù的停灵,四十九天后正式国葬,并筹备新皇登基典礼。

众人咀嚼一阵,除了一些文字上的推敲居然是滴水不漏,心中都是佩服。

一旁的江胜似乎有什么话想说,却又似乎有些踌躇,郑宇眉máo一扬:“江总长,您觉得文稿还有什么问题?”

江胜起身说道:“陛下,臣并非对通电有什么意见,只是有一桩事情,需要向您汇报。”

郑宇看着这个兵痴,心中其实是很有些意见的。

在皇帝留下的信里,他知道这个人是皇帝派去牵制和监督穆铁的。可这个人却一心放在军事事务上头,俨然成了穆铁的左右手。郑宇其实也想过要狠狠惩戒对方一顿,但想着现在国防军惨遭重创,穆铁又要顶那些屎盆子,要牵制在外的军头,能抗起总参谋长重任的,还真的就是这个人而已。

他看着这人认真的模样,把心中的不悦压了压,尽量平静地问道:“请讲。”

“昨天白天,日军在鸭绿江对面,突然对我方区域进行炮击,所幸没有伤亡。日军有多股骑兵部队,在长白方向,多次越境侦查,与我军发生jiāo火,我方阵亡十二人,伤三十六人,日方损失水平大致相当。”

不少文官闻言都是大惊。

“到了夜间,日军大举调动,越境兵力超过一个联队,根据穆帅指令,我军陈兵以待,派员jiāo涉,日方稍有收敛,但目前仍在原军事分界线我方一侧逡巡,与我军对峙。昨夜双方有零星jiāo火,伤亡不大。”

江胜的话,让很多人又松了口气。

“日本人在试探。”郑宇早先已经从天机了解到了这些,当下严肃地说道,“这个时候的退让,反而可能引发他们更大的野心。马上派出军使,要求他们在六个xiǎo时内必须从我方边境撤出!否则帝国将给与无情打击!命令东北方面军,通告全军,国防军的首要任务还是国战!现在自己人闹腾,搞到别人bī上mén来,这是军人的耻辱!”

“我们的原则就是,对于任何挑衅坚决回击!如果他们再挑衅就坚决打疼他们。不过,部队不要越界。尽量利用火力杀伤敌人。告诉部队,国家对于这支民族武力,一如既往地重视和信任!不要想太多,中央的事情已经妥善处理,这些军人们现在唯一的任务就是打好国战!其他的不用cào心!”

江胜目光炯炯地看着面前的青年,发自内心地说了一声:“好!”

一旁的许凡眼中光芒一闪,点了点头。

“陛下,此次国内突遭大变,恐列强别有心思。现在外jiāo部人员凋零殆尽,伍廷芳jīng力憔悴,jīng神迭遭打击,身体也有伤损,已经坚辞告退。您看由谁主持合适?”总理刘定一起身问道。

“总理有何人选?”

“以臣之见,外jiāo部中层骨干尚在,可厚加抚慰。财政部部长唐绍仪曾任驻美和驻英商务参赞,于欧美人脉颇深,可暂领外jiāo部,同时召回驻外大使,嗣后出任首长。”,

郑宇想了想,脑海里闪过一个人,开口说道:“您看驻俄公使方石坚如何?反正马上要开战断jiāo,本来就要回国。”

刘定一点了点头:“伯yù倒是干才,对俄情况也熟,但年纪还轻,资历还浅,出任外jiāo部长恐怕还有些勉强。”

“那就先做次长,”郑宇笑了笑,“关于部长,我倒有个人选,你们斟酌一下。”

“您是说?”

“李经方。”郑宇坦然说道,“他以前在前清的时候长期担任驻日大臣,在日本朝野关系很熟,后来从商,与欧美各国商人政要多有往来。虽然他归隐多年,但以他和皇室的关系,只要我出面,他应该是可以出山的。”

刘定一犹豫片刻,开口说道:“以伯行的才干和阅历,做这个部长倒是当得。可他毕竟赋闲以久,又要经营产业,这……”

郑宇说道:“关键是外jiāo信号,尤其是在欧美方面。现在我们内部还需要一些时间来整顿,这个时候不能让欧美起些别样心思。李经方在欧美人脉也深,又是商人,这样对于我们的国际形象是很有利的。”

“我是新人。”郑宇笑了笑,“新人上来,总要有些新气象。”

刘定一等内阁同僚面面相觑,心中都是一动。

新气象?

一朝天子一朝臣,这就要开始了?

刘定一倒是坦然。

经过了这么多风云变幻,尤其是这一次兵变,大起大落之下,他也有了几分心灰意冷。不如归去,也不过是不如归去四个字罢了。

郑宇似乎察觉到了这些文官的心思,暗叹这些人心思的玲珑剔透,又解释道:“我的意思,以前帝国不是不想释放些外jiāo信号,但形格式森,又因循已久,陡然改弦更张反而让列国生疑。现在我上来,做一些调整却是题中应有之义。”

刘定一等人心中将信将疑,表面上却是肃然点头称是。

“现在帝国要务,首先是稳定内部重建秩序。”郑宇干脆摊了牌,“所以这个时候,外部环境一定要争取稳下来,防止列强联合起来趁火打劫才是关键。我要释放一些信号把他们稳住。”

众人都是老滑头,心中了然。

“说到稳定内部,我有个提议,”郑宇凝神说道,“成立一个善后协调会,主持本次事变的善后工作,我提议,我挂个名义上的会长,刘相和许帅以副会长主持具体工作。”

许凡开口说道:“陛下所见甚是。不过臣就不参与具体政务了,但凡是需要军方尤其是海军参与的,我鼎力去办。”

一道道带着各种复杂意味的目光,一起聚焦在这位军界第一人的脸上。

-------------我是沉默的分割线------------

美国。夏威夷。瓦胡岛。

海风,从大开的窗子中呼啸而来,雪白的窗帘呼啦啦地飞舞着,华夏民主革命党总裁曾飞站立在窗前,迎着湿冷的海风,显得如此地孤独,如此的清冷。

助理胡汉民就站在mén口,之前手持电报,推mén而入,无比狂喜的神态已经烟消云散,只剩下一脸的颓唐,疲惫与惊恐。他眼含热泪,痛苦地说道:“总裁!您不能这样!您要想一想同志们,想一想我们的党,想一想国内处于**统治之下,水深火热之中的四亿五千万同胞!为了他们,你一定要保重身体,要和敌人坚持斗争!党不能没有你,国家不能没有你!”

“革命,怎么才一天时间,还没有真正开始就失败了呢?”旁边的华夏民主革命党中央情报部长林建痛苦地说道,“到底是为什么!坚持了这么多年,皇帝终于死了,怎么又来个新皇帝!难道我们的国家,就不能真正实现民主共和吗?我们的伟大事业,就永远无法真正达成?”

“失败了?真的失败了?”曾飞的声音,在呼啸的海风中,显得格外飘忽,“就这样失败了?怎么可能,怎么会?不,这不是失败,这只是考验,是对我们的革命意志,对革命力量的再一次考验!”

他猛地转回头,目光炯炯地看着众人,人们顿时就感觉到一股力量再次出现在身体里边,每个人的jīng神都是一振!,

“发唁电。”曾飞平静地说道,“皇帝陛下去世,举国同悲。我辈一向以甲午前之陛下为楷模,必将继承陛下之革命思想,坚持革命,为国民之福祉,华夏之复兴而奋发努力!悲哉!我华夏失一雄杰!”

众人面面相觑。

“再发通电,我党要求和政fǔ对话。”曾飞继续说道,“陛下去世,国防军兵变,看似偶然,实则必然。今国家危难之际,本党呼吁各方停止纷争,共商国是!”

众人大惊,目瞪口呆地看着曾飞。

“我们的纲领很明确:给人民真正的民主权利。”曾飞继续说道,“我们要求以美利坚合众国为范本,建立地方自治的邦联体制,并且全面刷新体制,改革政治,肃清贪腐,实现主权在民!”

“我们的口号,就是和平,民主,自由。”曾飞说道,“我们可以让步,我们可以允许保留立宪君主!但君主的权力必须受到制约,必须受到全体国民的有力监督!宪法承诺的民主权利远远不够,而且也没有落到实处。我们建议,以此为契机,全国普选,选举立宪代表!每个省份选举二十个人,在公平合理的基础上重新修订宪法!”

“只要政fǔ能够答应这些条件,我曾飞可以解散华夏民主革命党。”曾飞面无表情地说道,“本党党员可以自由选择党派加入,自己建党也可以。”

“总裁!”胡汉民撕心裂肺地悲吼了一声,颓然地跪倒在地,“你不可以这样!你怎么可以放弃!革命,我们的革命事业,我们的党,怎么能够……怎么能够……”

林建的眼中却是渐渐闪现出了光彩,他轻声问道:“总裁,您的意思,是我们要改变斗争策略?”

曾飞依然是平静地说道:“不要问为什么。这个时候,你们要做的只是服从。要离开本党投奔新朝的,我不拦你们。只要还信任我曾飞,就请按照我说的去做。”

林建和其他人对视了几眼,心有默契地点了点头,拽起兀自míhuò的胡汉民,离开了办公室。

曾飞目送着他们离去,大mén关闭,转身对着窗外,闭上眼睛,两行泪水缓缓滑落脸颊。

为什么!到底为什么!

为什么这个世界要如此对待我曾飞!为什么就不能给我一个机会!一个郑鹰压了我十几年,好不容易死掉了,却又上来个比我还年轻二十多岁的xiǎo子!

上天,待我何其不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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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国防部大楼。

各位大佬离去后,郑宇再次召集自己的xiǎo团体开会。

金麟岂是池中物,不日天书下九重。

天下会,这个在齐齐哈尔一时兴起组建的秘密xiǎo团体,终于走到了这个帝国权力的最顶峰。

“禁卫第三师的先头军列已经抵达沈阳,预计在明日下午抵达北京。禁卫第五师的军列已经抵达赛音山达。”已经就任御前高级武官的杜智说道,“北面各支被穆铁擅自调动的部队已经在整肃之中,另外陆大已经联络,统一安排一批学生提前下部队,打完仗在接着回来念书。目前,禁卫军第二轮动员已经展开,原定用于现役部队战时补充的预备兵员已经在两个方面军司令部处就地编组,准备先编成两个禁卫军独立步兵旅,先以库存武器装备,重武器等待皇室产业直接调拨。”

“各地的警卫部队中,上海,湖北,四川,陕西的政fǔ有异动,试图chā手。已经发报给当地调查组,并总情局和宪兵队,便宜行事。”杨永泰说道,“海军方面,广州海兵学校的部队已经回校,市政秩序良好,调查组也没有受到任何干扰。”

“总情局的几个情报学院可以把一批学生安排速成毕业,提前补充到局里。”明月兰说道,“关于成立调查局的问题,书记处和总情局都有预案。丁启明那里已经没问题了。”

郑宇只是静静地听着,表情平静到可怕。

这个国家,从现在开始必须只服从他一个人。任何一个人都不能得到无保留的信任。

他是死亡竞赛的赢家,他是尸山血海中登上皇位的最强军人,他是这个帝国的第二任皇帝。他也会有感情的宣泄,他也会有感动和犹豫。可他很清楚,自己真正可以依靠的只有自己的头脑和手中的实力。

这个帝国,不需要第二个郑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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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章 这一夜,我不再孤独

第一百一十章这一夜,我不再孤独

夜。

回到临时住所的郑宇,脱去外衣,踢掉鞋子,换上家居服,顿时瘫倒在g上。一股无边无际的疲惫一下子袭上他的心头。整整三十个时不眠不休,高度紧张的运转,大起大落,大喜大悲,悬崖边行走的紧绷,全靠一股子亢奋在支撑。这一刻,他终于再也扛不住,直接进了卧室,往g上一扑,就这样沉沉地睡过去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他迷迷糊糊地听见了一阵啜泣。

郑宇费力地睁开眼睛,却看到一个女孩子正坐在自己g头,低着头抹着眼泪。

郑宇一惊,赶紧从g上爬起来,拉出对方的手,掏出手脚给对方擦着眼睛:“苏菲?你什么时候来的?”

苏菲看着这人醒过来,又感受到了这股温柔和体贴,终于再也忍不住,一头扎进郑宇的怀里痛哭起来。

郑宇轻抚着女孩子的背,看着对方侧脸上贴着的棉纱,心里涌动着复杂无比的情绪。

穆铁居然用这个女孩子来威胁自己,这确实是他没有想到的。他知道自己很爱苏菲,但他也同样清楚,如果让自己做一个选择,他依然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江山。

这是他的梦,他的魂。

爱情错过了可以再找。可江山没了,那是连命都要丢掉,一切都谈不上了。

他轻轻抚摸着女孩子侧脸上的纱布,心脏如同被电击一般颤抖。

如果没有扎偏,如果更用力一些,如果帝国没有磺胺……他有些庆幸,又有些黯然地叹了口气,抚摸着女孩子柔顺的丝,嗅着清新的香,柔声说道:“苏菲,你受苦了。是我对不起你,没有保护好你。现在好了,我不会再让你离开我。”

郑宇的话一说出来,苏菲却哭得更伤心了。

郑宇只要继续柔声劝解。

好半天,苏菲止住了哭泣,抬起头,双眼肿得如同桃子,咬着嘴,脸色苍白,颤声说道:“政治太可怕了,亲爱的,你不知道当他们一次又一次地给我看那些受刑的照片,甚至让我去看刑讯的时候,我有多害怕……圣母,太可怕了!他们逼迫我,恐吓我,诱惑我,好可怕……还有那些野兽一般的军人,如果不是你那两个shì卫,我可能就再也见不到你了……我知道你们中国的习俗,女孩子这个时候只有自尽……”

郑宇心头一颤,把女孩子搂得越紧了。

“我们走吧,”苏菲抽泣着,颤声说道,“我真的不想再经历这些了!亲爱的,我知道你的处境一定也很危险!这个国家所有的人都是疯子!他们想的只是自己做皇帝!这一次你赢了,可下次呢?还会有很多人为了你这个皇位用各种手段来对付你!我真的不想再经历这些了……”

郑宇看着女孩子脸上的恐惧,心中一阵颤抖,可很快心脏又坚硬起来。他叹了口气柔声说道:“苏菲,我向你保证,以后绝不会有这样的事情了!现在我掌握了权力,我控制了军队,我是这个国家的统治者!不会再有人敢于挑战我,因为我这一次就要把敢于挑战我的人统统消灭!”

苏菲摇了摇头,神色凄苦:“亲爱的,这是没法解决的!就算你成了皇帝,控制了军队,可你的父亲不能还是照样死去了?连皇后也一起死了……不,这不是办法!我们走吧,我们去美国,去瑞士,过平淡的生活……这里太可怕了,这个国家,这些军人太可怕了!”

“苏菲,不是我不想走,而是我已经走不了了!”郑宇叹了口气,“就算我走了,放弃一切,可别人会放任我这个前皇帝在美国或者瑞士隐居?不会有人推我做傀儡出来争取权力?新的最高权力者不会下手铲除我这个威胁?苏菲,事情没有这么简单,我的身份就决定我只能在这条路上走下去!”

苏菲愣住了,渐渐显出了绝望。

“亲爱的,那怎么办?我真的不想再经历这一切!我真的害怕你和我,某一天会被杀死,留下我们的孩子在这个世界上,面对那些残暴的野兽!”苏菲痛苦地说道,“每一天都要担心我们的安全,我会睡不着,会做噩梦,我看不到你就会担心得疯!”,

郑宇看着女孩子满脸的恐惧,暗暗叹息了一声,柔声安慰:“苏菲,之前只是因为刚刚建国,民心还不安定,又有穆铁这样威望很高的元帅。可现在穆铁倒台,他很快会被审判处死。军队的jī进分子会被我清算,国家的民心会安定下来,马上打完这一场国战,我在国家的地位就是不可动摇,没人再可以挑战!你放心,这样的事情,绝对绝对不可能生了!”

苏菲却只是哭,郑宇怜惜地抚摸着女孩子,柔声劝解,不知过了多久,女孩子已经沉沉睡去。看着对方一脸的疲惫,郑宇也不好搬动,干脆也就随她。正想看看自己去哪里休息,一阵无边无际的疲惫就淹没了郑宇,郑宇头一偏,搂着苏菲,再次进入了梦乡。

明月兰无声无息地推门进来,看着两人,良久,关掉电灯,关上门,默默地离去。

黑暗。

酣睡的郑宇突然感到身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蠕动,他缓缓地睁开眼睛,却看到怀里的苏菲正心翼翼地挪动着身子,两只手不客气地在自己的胸膛上抚摸着。郑宇心神一荡,闭上了眼睛,开始享受起这个飞来艳福。

突然,郑宇感觉到一双嚅软香甜的嘴上,他内心中砰地燃起了一团火焰,从胸口一直通到腹。恐惧,阴谋,背叛,杀戮,一切阴暗的情绪,在这整整三十多个时里早已到达了顶点,却始终没有得到泄。在这一刻,面对这个自己深爱的女人,在这个夜里,在这张大的方式向自己求欢。郑宇终于再也无法压抑内心中的欲望了。

他感觉到了自己的下身猛然充血,而此时他已经毫不客气地噙住了送上门来的红,一只手紧紧搂住这个柔软的身躯,另一只手毫不客气地伸进怀里,抓住了一只香滑柔软的肉球,大力地搓弄,感受着惊人的弹xìng。

郑宇终于翻身在上,腾出一只手来用力甩脱了衣服,又蹬掉了kù子,苏菲此刻星眸如丝,只是陶醉地沉浸在郑宇的爱抚中。郑宇再也顾不上什么其他,解开了苏菲的胸衣,轻轻拉起女孩子,让已经瘫软的她平躺在g上,腾出两只手很快就剥下了上身的衣物,又解下了女孩子下身的衣物,终于,一具完美的躯体完整地呈现在郑宇面前。借着窗外的一丝月光,郑宇的眼睛闪闪亮,贪婪地欣赏着这造物主的杰作。

苏菲捂住自己的脸,声说着:“亲爱的,我要你……”

这句话,在此时此刻,远远过了世间一切的催情圣药。

郑宇咽了口唾沫,低吼了一声,两只手攀上了那对欲兔,下身挺进到那个神秘的所在,伏低身子,轻轻咬着苏菲的耳垂,吹着气,感受着女孩子越粗重的呼吸,柔声说道:“夹住我的腰。”

女孩子昏昏沉沉地应了声是,两条修长丰美的大腿就紧紧地盘住了郑宇的腰。郑宇抚摸着柔腻的肌肤,下身如同吹了气一般膨胀起来。他终于再也抑制不住那股灼热,用力向前刺去,感到自己的下身如同进入了一个紧紧的像皮套子,每前进一步都很困难。女孩子咬着嘴,听在郑宇的耳朵里,却如同催情的魔音。

郑宇终于抑制不住火热的情欲和内心的暴戾,两天一夜累积下来的恐惧和愤怒,在这一刻化成了无比直接和彪悍的行动,他用力一挺身子,银瓶乍破水浆迸,女孩子一口咬在郑宇的肩头,出似喜似悲的吸气声。

郑宇无比爱怜地抚摸着女孩子的秀,亲ěn雨点一般地落在女孩子的脸颊和脖颈上,女孩子出低低的哭泣,却又如同忧愁的轻叹。

郑宇知道,他已经完整地得到了这个纯洁的芬兰女孩。

“我会永远爱你,珍惜你,我要你永远站在我的身边。”郑宇在女孩子的耳边柔声说道,“我们要生很多很多的孩子……我还要帮助你的叔叔,恢复芬兰的民族国家。相信我,我会是这个帝国,这个世界上最强的那一个。而我希望,你就一直在我的身边陪着我。”

女孩子轻轻地着郑宇的脸颊,用柔软的嘴bsp;这一夜,郑宇似乎要把许久以来积累的情欲,魂杂着各种各样没有排解的负面情绪,一起泄出去。他时而无比粗暴,时而温柔款款,把初经人事的苏菲一次又一次的送上快乐的巅峰。也许是芬兰女孩子体质特殊,苏菲并没有呼痛,反而是热烈地迎合着郑宇,两个人就这样一起沉醉在极度的快乐和癫狂之中。

最终,两个人都是筋疲力竭,紧紧地拥抱着,陷入了沉睡之中。

郑宇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他只知道,自己做了很多很多的梦。

他梦见了前世,梦见了今生,梦见了养父母,梦见了前世的那些朋友,最后的镜头,定格在自己的前女友,挽着未婚夫的手走入婚礼的殿堂,满脸的幸福……郑宇就在旁边默默地看着,心中却再无一丝愤懑和悲伤,有的只是平静与祝福。

他已经找到了属于自己的事业,属于自己的爱情。

这一世,他不再孤独,不再郁郁。

第一百一十一章 人间万事细如毛(上)

第一百一十一章人间万事细如毛

梦中,似乎下起了雨,郑宇抬头,却见阳光明媚,可雨水就滴落在他的脸颊之上。

郑宇睁开眼睛,发现光线很刺眼,眯着双眼看了看挂钟。

十点钟了。

他暗自叫声了“荒唐”,下意识地转头看了一下身侧,却发现空无一人,只留下了些许昨夜癫狂的痕迹。

郑宇心头一震,脑海中闪电般地掠过了昨夜的谈话,那绝望的面孔,那飞来的艳福,那抵死的缠绵,反复的索取,那……梦中的雨滴。冷汗,从郑宇的额头上悄然滴落,他猛地跳下床,三两步拉开门,大吼了一声:“邱海阳!”

门口守着的邱海阳一个立正,看着郑宇。

郑宇却突然愣住了,好半天没说话。

他呆呆地看着正捧着一个托盘,袅袅娜娜走过来的苏菲,一下子变得有些结巴:“苏菲……你,你……”

苏菲看着这人一副呆头呆脑的样子,扑哧一笑:“我给你做早点去了,你看你,好歹也是个皇帝了,怎么大清早就发疯……”

郑宇不知道为什么,眼泪刷地就流了下来。邱海阳机警地接过托盘,郑宇一把就把苏菲搂在怀里,哽咽着说道:“苏菲,你还在……真好。”

苏菲轻轻地wěn了wěn他的脸颊,呢喃着说道:“我当然在……我怎么会离开你呢……”

邱海阳一咧嘴,把脑袋转向了另一侧。

郑宇坐在办公室里,想着苏菲早晨素面朝天的清秀雅致,那盘起的赫本头,还有问起为什么盘头的时候羞涩地说这是你们国家的传统,他的心头就是一阵温柔。

他失去了父母。

他不想再失去任何一个亲人。

有家的感觉,真好。

郑宇没有理由不满意。

协调会的工作效率很高。

或者说,幕僚们工作效率很高。

一份份提案书已经呈递在他面前:

第一份,有关兵变军官处理的原则xìng意见,一目十行看完,和定好的意见基本一致,只是细化了,照准。

第二份,有关平叛的各级官兵晋升,授勋,奖金,记功等事宜。基本兑现了自己的承诺。照准。

第三份,是有关京畿新的驻防安排。这个至关重要,郑宇看得很仔细。基本上北京的防卫由禁卫军负责,国防军调动到郊区,宪兵队要派出大批力量参与国防军的整肃。机动警察部队算是比较可靠,要把京城的治安统管起来。

海军陆战队第一师的主力回防,避免被日俄钻了空子。红河营,河内营和特卫一营,二营证明了自己的忠诚,河内营北上的计划不变,只是推迟两天;西山的安全还是由红河营和特卫一营负责,特卫二营和陆战队特二营负责国防部大楼的警卫。穆铁擅自调动的外地驻军,没参战的就地整肃。总情局接受禁卫军军法部的整肃。

禁卫第三师和第五师的调动已经得到了马后炮式的确认。

总体来看,没什么问题,许凡看来也是熟知帝王心术的老手,做事滴水不漏。其实也没必要这样谦退,在他单身前往电报局大楼,又单刀赴会劝说穆铁的时候,郑宇早已打消了对他的大部分戒备。这个人照准。

第四份,是有关财政部发行紧急公债的事宜,名目是北京重建费用,先发一下看看,不行再追加。写上意见,然后批准。

第五份,关于北京难民事宜。这个比较伤脑筋,目前计划在城内分散安置,一部分是由政fǔ动员一批志愿者捐出空闲房屋临时收纳,一方面准备在学校,医院,公园等空地搭建临时住宅,先收容起来。钱,钱,钱啊。照准。

第六份,登基事宜……

整整一个小时,郑宇批阅完毕,午饭已经和早餐一起吃了,继续工作。

郑宇最头疼的,除了列强可能的联合瓜分,就是到底怎么处置国防军。

国防军里边,穆铁多年来灌输的极端民族主义思想在很大程度上成为了这支部队战斗力的保障。这支军队,穆铁的痕迹太重了,重到即使穆铁主动毁誉,国防军的军官团要么不信,要么就会出现信念上的崩溃,战斗力一落千丈。可如果放任国防军继续保持这种思想,无疑就是玩火。打完这场国战,更加骄横的国防军一定会重蹈另一个时空旧日本陆军的覆辙。,

电话响了。

“陛下,陆军总参谋部江胜总长求见。”

郑宇眉毛一扬。

半个钟头后,江胜站在了郑宇的面前。

“将总长,”郑宇笑了笑,“说吧,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

江胜郑重地站起来,退开几步,花白的头颅深深俯下,标准的九十度鞠躬,语带哽咽,“恳请陛下,给国防军一个机会,以战功赎前罪!”

郑宇看着这个第一次向自己摆出这么低姿态的军界大佬,微微叹了口气。

“卓行,何必呢”他也站起身来,绕着江胜慢慢踱着步,“国防军这一次,自穆铁而下,勾结日人,刺杀父皇,还发动兵变,罪恶滔天,我是一定要彻底清理的。”

他拍了拍老将的肩膀,“卓行,你没有牵扯进去,这很好。你能在别人忙于内斗的时候,一心国战,抵御外侮,这也很好。国家,需要你这样纯粹的军人。”

“可是,”郑宇这一声,就感觉刚刚松了一点的老将,身体又是微微一颤,“你在兵变的时候,对于穆铁等人犯上作乱不闻不问,放任自流,这算怎么说?父皇一手栽培提拔你,到头来,父皇被刺,穆铁作乱,你跟个没事人一样,就这么跟着穆铁屁股后边,他指到哪你打到哪?你可真是服从命令!你的忠诚呢?你的荣誉呢?你的牺牲呢?老镇**的精神,都他娘进狗肚子了?”

青年皇帝突然爆发出来的声sè俱厉,让老将的脸一阵红一阵白,额角隐现汗水。

“你想当纯粹军人,只问外事,不管内斗,连叛逆兵围中华宫你都不闻不问!你说,你这样的军人,我敢不敢用?忠勇仁义礼智信,是为帝**人之七德。忠,是第一位;勇,是第二位。请你告诉我,你不站出来制止逆贼,是缺了这第一位,还是缺了这第二位?”

“陛下!”

此刻的江胜,已经双膝跪倒,伏地大哭。

“有什么话,现在就说,我公务烦忙,没空和你唠闲磕。”

郑宇坐回位置,端起茶杯,再不看江胜一眼。

枪杆子里出政权。没有一支完全忠于皇帝个人的军队,其他的一切宏伟蓝图都是浮云罢了。在这个丛林法则的时代,郑宇早看得清清楚楚。国防军,那是说什么也要牢牢抓在自己手里了。

这个江胜,这些年在皇帝和穆铁的夹缝里也练成了一身滑头本事。老是躲躲闪闪犹犹豫豫,不想掺乎到这对师生之间的是是非非里边,总以军人御外侮为天职自诩,想做什么纯粹军人,焉知不是存了自存的心思?如果老摆着这么一幅隔山观虎斗,反正你谁上来都得用老子的心态,那说不得也得拿你这个老滑头开开刀祭个旗了,换个听话的上来。有什么难的?附逆作乱,这罪名足够枪毙了。给你个投闲置散的养老格局,回去做个教育总监之类的,都算是格外优待。

说白了,现在郑宇需要的,是只忠于他个人,又能安于本职工作的军人。

这才叫有中国特sè的纯粹军人。

江胜就这样趴伏在地上,痛哭流涕。不知过了多久,哭声逐渐平息下来。

“陛下,”老将的声音瓮声瓮气,也不知道是什么表情,“老臣罪该万死!当时,老臣一直在总参布置国战准备,知道先帝的消息,穆帅已经是夺权成功受命主持国是了!臣确实不清楚内情,更不知道陛下是穆铁所害!以臣与此贼相交几十年,也确实不相信他会做此大逆!此人虽然野心勃勃,但终是对先帝存着孺慕,虽然这几年有些生分,可穆贼的心思,臣斗胆揣测,最多也不过是国战后趁着陛下年老体衰,一步步架空陛下,待陛下殡天,一举夺权,让您做个献帝。这一次,确实臣是不知道,也没想到。当时的反应,就是日本人搞的鬼!”

“日本在边境挑衅,国防军中枢已经没人在意,全都忙着安定京畿整肃部队,再就是争权夺利。老臣只有耗竭心力来支撑国战的局面,也确实是无暇他顾了!等那边安定下来,殿下您已经大局初定,老臣这个时候再做什么,一是在林穆铁皮底下,此贼又安排了众多耳目监视,确实难有作为;二是如果如此,总参内部元气折损过大,确实于国战不力;三是免不了观风看sè墙头草的污名!”

老将突然抬起头来,满脸涕泪横流,语气jī动:“陛下,是,老臣是存了sī心,可我一心所求只是做个纯粹的军人,为国御侮!为什么就这么难!为什么就做不了!臣有罪,可臣不明白啊!”

江胜jī动地抽泣着,老泪纵横。

第一百一十二章 人间万事细如毛(中)

第一百一十二章人间万事细如máo(中)

江胜jī动地chōu泣着,老泪纵横。

郑宇看着这位情绪jī动的老将,目光渐渐柔和了下来。

半晌之后,看着这位老将逐渐有些平缓下来,郑宇过去扶起他,递过一条手绢:“卓行,你也是戎马半生,怎么做此xiǎonv儿状。”

江胜接过来,感jī地鞠了一躬,擦拭了脸上的泪水。

“有些事,并非你想象的那么简单。”郑宇顿了顿,平静地说道,“父亲的想法是好的,军队国家化,主要目的还是为了给后世留个好的传统,防止公器sī用。但经此一役你还没看明白?在这个思想húnluàn的时代,所谓国家化的军队,很容易被一些野心勃勃的军头打着高尚的幌子,带上权力斗争的歧途!”

“这个国家,传统上还是人治而非法治,一切都需要一个过程。必须有一个意志,一股力量,确保这个过程不被打断。”郑宇说道,“这个国家崇尚的是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是成王败寇,既然如此,就不能让野心家看到一点机会。国防军,我是必须要牢牢抓在手里的。”

江胜看着郑宇,脸sè有些发白。

“卓行,你可以放心。国防军在我手里不会被取缔,不会成为皇家禁卫军的附庸。他会更加强大,会走向更辉煌的未来。”郑宇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想做纯粹军人,我当然要给你机会。军队只要忠于我,没有胡思luàn想,一切服从命令,就是纯粹军人,就可以在国战中尽情发挥!”

江胜嗫嚅了几下,却终究还是沉默了下来,微微垂着头。

“卓行,你的意思我都明白。可我们这个国家真的经不起折腾了。”郑宇盯着他,语气越发凝重,“国防军的整肃势在必行。至于你,我是信任的,也是要大用的。陆总这个担子我属意你。但你首先要把心思摆正!父亲容了穆铁,也容了你,可你们怎么回报的父亲?我一向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但你要让我不疑你,就首先要把这个忠字放在最上面!做不到这一点,我只有另选贤明!”

江胜huā白的头颅微微颤抖。

“卓行,你要明白,我们这个国家有多复杂。”郑宇叹了口气,“父亲在日,国家总算是秩序井然。可只要父亲一去,马上就是兵戎相见炮火连天!最后倒霉的是谁?国家受损,国民受害,军人最后也成了叛军,成了牺牲品!这样的事情,你还想要再发生一次吗?”

江胜抬起头,红着眼睛看着郑宇:“陛下!臣只要在一天,就决不允许这些人再对政fǔ指手画脚!”

“卓行,你有此心,我是很宽慰的。”郑宇点了点头,“不过,这一次的兵变反映出了太多问题。这不仅仅是个别军头的野心,更是整个军政军令体系的问题,也是部队信仰和理念的问题。更重要的,它反映出了社会上现实存在的一些矛盾有多尖锐!卓行,你应该知道,这支军队需要改变,需要毫不犹豫的改变!乃至我们这个国家,也有太多的问题需要得到毫不迟疑的扭转!”

江胜看着郑宇坚定的表情,只是沉默。

“国防部要改革。”郑宇平静地说道,“之前陆海两总部过于强势,军令系统直接干预军政体系,导致国防部变成了两总部的橡皮图章,这种事情不可以再持续下去了。”

“国防部要恢复到军政系统的本来面目,而且要分拆成陆军部和海军部。”郑宇再次抛出了一个重磅炸弹,“两个总部的部长直接对我负责。陆海两总参的参谋长也要直接对我负责。未来国防建设的一切事宜归属两总部,两总参只负责军事计划的制订,作战指挥和训练事宜。”

江胜愕然地看着郑宇,一时说不出话来。

“徐绍祯这个国防部长本次让我失望至极,虽然没有附逆,可国防军兵变他必须承担一部分责任。我已经准备安排他退役。”郑宇平静地说道,“许帅平叛有功,将身兼海军部长和海军总参谋长的职务,不过此为特例,至此为止。陆军部长,朕属意聂士成大将。聂大将威望素孚,忠心耿耿,此次平叛出力甚多,执此国器舍聂大将其谁?聂大将年高德劭,还需干才辅佐,常务次长我属意岑chūn暄。他从军多年,且于国防建设多有论著。尤为可贵者,此次北京事变,岑chūn暄亲冒奇险夺回宪兵司令部,且宪兵队于平叛中立有大功。此等勤劳王事,正是帝**人之楷模。”,

江胜脸sè苍白,垂下头一声不吭。

“国防军,这一次出了这么大的luàn子,不彻底整肃是不行的。”郑宇盯着江胜,“一切为了帝国的长治久安,也是为了防止国战受害!卓行,你要知道穆铁在国防军内部的影响力有多大,这不仅仅是一个铁卫军组织的问题。为了防止其他高级军事长官架空他,穆铁放纵丁忠宇这些人在青年军官中刺jījī进的军国主义思想,乃至sī自鼓励一些下面的军官越级上报,直接服从来自铁卫军系统的命令!这样的军队,在国战中能让我放心吗?自行其是,搞xiǎo团体,这还算什么军队!”

“这一次,禁卫军的体制表现出了优越。如果不是他们的忠诚和英勇,我们这个国家就真的危险了。”郑宇叹了口气,“我准备由禁卫军派出军官,对国防军全面整肃。宪兵队和国防部都要配合。国防军不但要忠于帝国,更要首先忠于我!没有这一条,这支军队就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成为野心家的工具。即使我在的时候他们不敢过分,可如果我老了,或者我死了怎么办?”

江胜沉默良久,低声说道:“陛下,这样一来,国防军还算是国防武力吗?”

郑宇盯着他,瞳孔缓缓收缩。

“陆军部长是您的信臣,国防军,要效忠于您个人,很多军官要退役,您信任的人会顶上来,而禁卫军本来就是您的亲卫部队!”江胜猛地抬起头看着郑宇,语气格外沉重,目光却毫不退让,“陛下!您已经是皇帝,是全国武装力量最高统帅!臣斗胆问一句,您现在要把全国所有的武装力量都牢牢掌握在您个人手中,您到底想要些什么?这个国家,您又想带向何方?”

郑宇看着这个老军人,表情坦然而诚恳:“卓行,你说这个国家是属于谁的?”

江胜坚定地说道:“陛下曾经再三强调,这是属于全体国民的国家。”

他顿了顿,又继续说道:“皇帝由国民推举为国家领袖,受到全体国民的监督。这是国民的帝国。”

“你说的不错。”郑宇点了点头,“可你有没有想过,国民到底如何来保护他们的利益?”

江胜一愣:“有宪法,法律,国会,地方参政院,有国防军的保……”

说着说着,他的声音渐渐低沉了下去,脸上lù出了怅然。

“卓行,我们这个国家,素来缺乏法治的传统。这个事实我不想再重复。”郑宇说道,“这几天发生的一切都告诉我们,父亲的做法虽然用意很好,却还是过于超前了。宪法也好,法律也好,国会也好,地方代议制民意机关也好,最终都需要人来保护。国民还太缺乏政治意识,缺乏民主法治观念。如果连这些受教育最完备的军人都视法律如无物,你能指望国民做什么?你能指望他们自己清楚自己的权利,保护自己的权利吗?他们又如何来保护这个帝国的秩序?”

江胜沉默不语。

“我们这个国家已经走到了分裂的边缘。”郑宇的声音并不大,听在江胜的耳朵里却如同惊雷一般,让这个老将脸sè苍白地看着郑宇,“卓行,这一次的兵变看似偶然,实则必然。父亲对很多带有理想主义sè彩的jī进思想加以包容,试图调和,结果却造成了社会的思想húnluàn。我们的国家,在短短二十多年里脱胎换骨,可人心中那些流传数千年的元素还在顽固地发挥作用。现在的国家,外患固然可怕,但更可怕的却是内部的鸿沟!”

“政fǔ,已经开始丧失民心了!”郑宇长长地叹了口气,“这些年,中枢上出了陈磊事件的大动dàng,上下离心,到了地方上,思想húnluàn造成了信仰倒塌,再加上功臣思想和打江山坐江山的思想挥之不去,这几年又要应对经济危机,还要扩充军备,政fǔhuā钱如流水,各种工程纷纷上马,腐化堕落简直就是一日千里!另外一边,物价飞涨,底层民众工资低下,生活日益困苦,而腐化官僚又要对工商企业敲骨榨髓,企业竞相行贿,整个国家的经济基础正在迅速腐烂!”,

“不少地方民怨累累,离着爆发也不远了!青年党之所以能在北方卷起这么大的风làng,国防军兵变能得到不少民众的支持,这情形还不可怕?”郑宇的语气格外沉重,“之前帝国没有出luàn子,只是靠着父亲的威望,靠着他光复华夏驱除鞑虏的声望,靠着帝国立国之初的一系列善政,靠着父亲手中牢不可破的军权!可现在呢?国防军兵变,中枢动dàng,父亲身死!俄日两国想必也不会错过这个机会,北方chūn汛之后想必就要开战!这个时候,我们内部的野心之人会做些什么?我们这个国家又会发生些什么!”

江胜默默地听着,脸sè也渐渐开始起了一些变化。

“卓行,你必须要服从我。这一次,我不是为我自己,而是为了咱们的国家,咱们的民族。”郑宇一字一板地说道,“是!我要牢牢抓住军权!不仅仅如此,所有的政fǔ强力组织和机构,我都要整顿,都要牢牢把握住!因为这些地方绝对不能出问题,否则这个国家就要面临分裂乃至内战!以前,能够凝聚住这个国家的只有父亲,从现在开始,就只有我能做到!我如果不做,就是对国家的不负责任,就是对民族的犯罪!”

江胜抬起头盯着郑宇,终于lù出了震惊之sè。

“现在是非常时期。”郑宇缓缓地说道,“国家,已经是危如累卵!卓行,我从欧美一路走过,在东北亲身经历了那一场变luàn,现在又是北京的一系列变luàn!总情局出了叛徒,国防军出了刺客,禁卫军被渗透,乃至最后穆铁公然带着部队占领北京,篡夺国家权力!你知不知道,就在这两天,广州在筹划接许帅南下另立中央,不少省份在谋划联省自治,以许凡为首领,建立邦联制国家!”

江胜脸上血sè尽褪,涩声说道:“陛下,这些臣真的不知道。不过以臣对许帅的了解……”

“我不是怀疑许帅,他的为人我很清楚。”郑宇摇了摇头,脸sè依然凝重,“但这里边隐含的问题才是最可怕的!我们这个国家,现在需要的不是放任自流,而是借助举国同悲,追思先帝,痛恨叛逆,忧心外侮的时候,迅速凝聚起来,统一在一个意志之下!这个责任,我必须担起来!”

他盯着江胜,斩钉截铁地说道:“从现在开始,我就是帝国,帝国就是我!我就要替国民澄清寰宇!国民松散,无法对抗这些思想各异动机复杂的力量,我来解决!国民受到多重盘剥,生活困苦,我来解决!国民容易受méng蔽,被蛊huò,我来解决!官僚腐化,对工商企业敲骨榨髓,对国家资财贪污挪用,上下勾连,把持地方,国民惨遭鱼ròu,求告无mén,我来解决!军队思想húnluàn,不知所措,那他们就跟着我走!所有这些问题,在这个时候,一切力量只需要跟着我!”

“你要相信我,我才是这个国家里,真正最把帝国放在心上,把国民放在心上的人。”郑宇盯着江胜,语气不容置疑,“这是国民的国家,也是我的国家。这个国家毁了,我也无处可去。我和国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国家的问题,我已经看得很清楚!一切的对策,父亲生前和我都反复讨论多次。现在国家危急,民族危急,这一切责任,我必须要担起来!也只有我,能够继承父亲的意志力挽狂澜!你们不必再疑虑重重,也不需要瞻前顾后!只要跟着我,这个国家的一切húnluàn,腐化,堕落,mí茫,都能解决!”

江胜看着这个表情坚定,充满自信的青年皇帝,心中翻滚着无比复杂,却又越来越强烈的情绪。这位老将的心中开始涌动着一团火,身体之内沉寂已久的热血也开始了沸腾。

一步步升到如此高位,他自然不是真正的兵痴,对于国家的种种问题,他看在眼里,也一直在思考,在忧虑。他想做模范军人,他秉持军人不可干政,但这不等于他对于这个帝国出现的种种问题无动于衷!,

现在,终于有这样一个年轻而无畏的统治者要站出来,在这个最为危险,可也最有机会成功的时刻,澄清国政力挽狂澜!江胜也是军人,在军队这个相对讲求献身jīng神,讲求理想的纯洁,还没有堕落成官僚衙mén的团体中奋斗了几十年,他有失望,有黯然,有热血,也有午夜梦回的期盼和憧憬!

这些事,自己做不来,现在有人要做,而且他也是这个国家最有可能做到这一切的人!跟随,还是观望?

“我是皇帝,我说过的话,就一定要兑现!卓行,我要明确地告诉你,这些问题,我不会等到战后再解决!”郑宇的话让江胜再也无法保持矜持,脸上现出了不加掩饰的震撼,“国战在即,内里要是四分五裂各怀心思,对中枢的意图妄加揣测,**官僚再借着中枢内luàn,打着一切为了国战的名头大肆盘剥,野心之人看着中枢迟迟没有一个统一的声音和意志开始玩火,我们还谈什么国战!”

“父亲在日,经常教诲我,什么样的人才能肩负起领导这个国家的责任?”郑宇深沉地说道,“这个国家的领导者,承担着四亿五千万国民的希望,肩负着国家和民族的重托!他必须不怕风雨沧桑,不怕道路坎坷,不惧怕挫折和失败,他要敢于面对挑战,敢于抗争,他要勇于征服一切困难,做自己和国家命运的主宰!‘

“沧海横流安足虑哉!我就是有这个自信!因为我是先帝的儿子,是许帅的学生,因为我跟随父亲理政,最知晓父亲的夙愿!我有父亲一手培养的jīng英幕僚协助,有内阁诸君的协助,有许帅的协助!卓行,这不仅仅是我个人的意志,也是这一批真正忠于国家,热爱民族,通晓国政之人的共同意志!跟着这个意志走,你就是国家功臣,打赢国战,给你一个民族英雄的名号!你要还是瞻前顾后,左顾右盼,你就只有被淘汰,离开民族复兴这个事业!我可以告诉你,这艘船,你下了就再也上不来!”

郑宇这一番掷地有声的话,终于让对面这位老将悚然动容。江胜沉默半晌,捧着军帽,立正,深深一鞠躬:“陛下,国防军服从您的一切安排。本人,必定全力配合您的一应事宜。任何人想要违抗命令,陆总必定严惩不贷。”

郑宇盯着他看了半晌,肃然说道:“江总参谋长深明大义,一心为国,可堪敬佩。朕这就下诏,擢升卿为陆军总参谋长。请总长务必恪尽职守,于此危难之际,协助朕与中枢澄清寰宇,还帝国一个朗朗乾坤!”

江胜脚跟一并,一个标准的敬礼。

郑宇对一直肃立在mén口的邱海阳扬了扬下巴:“伺候笔墨。”

邱海阳在书案上展开笔墨砚台,胡开文老字号直供的御墨很快化开,郑宇挥毫泼墨写了几个大字,盖了sī印:“卓行,这字等一会干了,我让人裱好送到你的办公室。”

江胜看着这幅字,老泪纵横。

这字本身,说实话写的真一般,最多也就算是有些刚强饱满罢了。但难得的是这里面的意思!“烈火见真金”,江胜看着这几个字,心中又是惭愧,又是感动,心头翻翻滚滚就只有“士为知己者死”这几个字。

郑宇走上去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卓行,你能在别人争权夺利之时,不顾事后可能被推出去顶雷,一心cào劳国战事宜,这本身就说明了你对国家的忠诚,对军人职责的忠诚。可我们这个国家,很多事情就是那么复杂。现在忠于我就是忠于国家,你只要记住这一点,国防军你放手施为!我就是你的后台!”

“这些事不仅仅是军务,也是军政。”郑宇继续说道,“之前穆铁在位多次越权干政,导致国防部权威受损,军队变成陆总的一言堂。卓行,你是知道危害的,你也知道你和父亲提过这个问题。我相信以后你和国防部,以及未来的陆军部都能够配合好。我对国防军的整肃,正是为了让你们这些军人能够安心国战,不必顾虑其他!好好做,陆总和国防军,永远是帝国国战的先锋武力!”,

江胜深深地一鞠躬,转身离去。

郑宇盯着他的背影出了一会神,又转回身站到窗前,默默地俯瞰着下面的北京城,脸上流lù出了某种复杂至极的情绪,似乎有某种mí惘,有某种挣扎,又有掩不住的黯然。半晌之后,他深深地吸了口气,脸上浮现出了坚毅。

他转身坐下看了会文件,突然听见急促的敲mén声。

“进来!”

“陛下!”柯山急匆匆地走了进来,“伦敦急电!jiāo通部长孙文先生,在募捐演讲中途,遭遇刺杀当场牺牲!”

郑宇的脑袋嗡了一声。

这事情绝不简单!

孙文是执政党联盟中宪政党党魁,虽然有些好大喜功言过其实,一向在部务上头做甩手掌柜,热衷于四处演讲,给铁路建设筹措些款子,卖卖国债,但一直以来对帝国大政也多有裨益,尤其在海外华侨中很有威望。这一次突然身死,恐怕国内又会有些bō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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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三章 人间万事细如毛(下)

第一百一十三章人间万事细如máo(下)

“凶手据说是华夏民主革命党的外围成员,身上还搜出了传单,说是要扫除一切背叛民主革命的叛徒!”柯山说道,“有人说是华夏民主革命党的曾飞,痛恨当年孙文分裂革命党,所以派人趁着他在海外募捐,下手刺杀了他!说是警告叛徒!”

郑宇这个时候不得不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他仔细思索了一会,摇了摇头:“绝对不是曾飞干的。曾飞这个人一向谨慎,走的也是联络中上层搞jīng英主义的道路,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声望,他是想成为众望所归的人物!暗杀孙文这样的名人和现任阁员是臭名声的!他绝对不会做这种蠢事。”

柯山点了点头:“是。总情局给出来的初步意见也是这样。”

郑宇眼中jīng光一闪。

总情局,由于秦光,张chūn来,肖枫,葛少杰等一大批jīng英骨干的死,元气大伤,成为了郑宇心中最大的痛。他很清楚情报在未来的国战中所具备的重要作用,说是事关国家存亡也不为过。

可偏偏yīn差阳错,总情局就这样一步一步地走向了瓦解。

现在担任总情局代局长的,是赶鸭子上架的丁启明,而实际抓业务的,是当年被葛少杰和肖枫这对“双壁”压制了光彩,有些低调的李忠。至于五处的武云飞和四处的钟磊,都是专业型人才,缺乏统筹全局的才能,六处的石翔则是个搞情报分析出身的,更偏向于参谋型人才。

郑宇和李忠的接触仅限于北风。

北风计划,一直是李忠在和郑宇这边对接,虽然人是二处出的。

由于郑宇把北风的事情基本甩手给了柯山和明月兰,对李忠的印象不过是个低调能干的特工。现在看来,这人的分析能力不俗,而且这么快就让总情局的网络又运转了起来,还真是不能xiǎo看。

“我看,这事情八成是青年党的冷秋干的。”郑宇冷笑一声,“他在国内臭了大街,反倒是华夏民主革命党俨然成了革命党里边的领袖。冷秋玩暗杀这类的东西,早就是轻车熟路,在海外杀个孙文也不是不能做到。说起来,这保护工作真是成问题!”

郑宇说着说着又恼怒了起来。

“总情局……”柯山叹了口气,“现在总情局力量大损,尤其是一处二处元气大伤,局长也去世了,正是人心惶惶,唉……”

郑宇皱着眉头,踱了几步,扭头说道:“马上叫李忠来见我,看来总情局的工作得赶紧抓起来,必须尽快把力量补充上去,要不是要耽误大事的!”

“冷秋,我看他也蹦达不了多久了。”郑宇恨恨地说着,“阅兵式的刺杀计划我还没和他算总账,现在居然跑过来刺杀堂堂内阁部长!对了,你先让耿轩过来,我有事jiāo代他。”五分钟后。

耿轩开口说道:“陛下,我看不如……将计就计。”

郑宇盯着他:“你是说,干脆就着冷秋的意思,把华夏民主革命党拉下水?”

耿轩点了点头:“陛下圣明。”

郑宇盯着耿轩。

“这事情上头,我们是苦主。”耿轩说道,“毕竟是我们的人被刺了。而且我们是官方,就算是苏格兰场要调查,我们也可以影响。毕竟我们在英国是有很强的影响力。而这件事情本身,冷秋也在极力把矛头指向曾飞。我们再添上些筹码,任曾飞怎么巧言狡辩,也只能顶这个雷。”

“以臣之见,华夏民主革命党,才是这些海外民党里边最可怕的对手。”耿轩继续说道,“曾飞这个人太能忍,也太能表演,是我们的劲敌。至于冷秋,虽然很有组织才能和蛊huò力,但太高调,太jī进,现在臭了大街,已经不再是什么值得重视的人物了。既然如此,我们干脆和他们一起,就着这个由头让曾飞也声名狼藉!”

郑宇看着这个目光深沉的青年幕僚,心中盘算。

这个耿轩,虽然不过二十六岁,在权谋一道上显然已经很有了些功底。郑宇不是很清楚,这位深为养父重视的青年如何在这般年纪就培养出来如许的眼光和判断,但在他看来,这个耿轩,很显然在谋划平叛立功之后,心思已经热切了起来。,

郑宇脸sè微沉摇了摇头:“扬才,你这话不能说错,但终究还是过于一厢情愿了。你想想,冷秋正是想误导我们,让我们和华夏民主革命党对上,他们好从中渔利。如果我们顺水推舟,不正好中了他们的计?你光想着我们顺势扳倒曾飞,可你就没想过,冷秋难道没有后手?他的谋算,难道就没有把我们顺水推舟这一点考虑进去?焉知他不是想一石二鸟?”

耿轩一愣,片刻后脸sè有些难看,显然也是感觉自己这两天有些得意忘形,谋划上头欠了考虑。

“扬才,不要xiǎo看任何一个敌人。”郑宇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言语柔和了一些,“你的思路是好的,但凡事都要考虑得全面一些,策划得周全一些,而且还要格外注重细节。很多好的思路,往往就是细节上过不了关,最后落得一场空。你想想,我们都能察觉是冷秋下的手,苏格兰场的专业侦探就发现不了疑点?那些英国干探,真的是我们可以影响的?英国的报界,向来喜欢揭发各国政fǔ丑闻,难道不会趁机把我们抖出来,让我们声名扫地?扬才啊,这英国人玩两面三刀是出了名的。对他们,从来都要防着几手。”

耿轩已经是大汗淋漓,忍不住掏出手绢擦了擦汗。

“陛下,耿轩……”耿轩惭愧地低着头,“确实是思虑不周,请陛下开恩,耿轩必定以此为戒。”

郑宇盯着他,点了点头:“扬才,你是个人才,未来前途远大。不过,你在中枢待久了,对下面的事情终归是缺了些了解,以后办起事来难免脱离实际。”

耿轩脸sè一变,身子微微颤抖。

郑宇知道对方误会了,温言说道:“扬才,我并不是要赶你走。你是父亲一手简拔,我对你观察很久,期望也很深。也正是如此,我才更要好好栽培你,不能看着你走错路。”

“这一次的事情,我想地方上会有不xiǎo的震动。”郑宇叹了口气,“你知道吗,当时在南方,广州和安南这些地方,已经在秘密串联,准备拥许帅南下,另立中央……你说,这说明什么?”郑宇问道。

“地方仍有离心自治之念。”耿轩思索片刻,肃然说道。

“对,这是很危险的。”郑宇点了点头,“我们这个国家幅员辽阔,xiǎo农经济由来已久,地方上的乡绅和宗族权力也是因袭了几千年,自古中枢权力最多不过到县城,而一旦天下大luàn,地方割据的态势就很容易冒出头。什么湘人治湘之类的口号,这些年喊了多少次?我虽然也认为中央和地方的权力需要梳理,但绝不等同于要把国家变成一个联省自治的邦联国家!那样只会导致各地争战不休,国家húnluàn,生民涂炭!”

“美国的那一套,在中国没有实行的基础,要照搬照抄是会出大问题的。虽然父亲一直致力于瓦解乡土和宗族观念,推行官员异地为官,部队兵源彻底打luànhún编,取消地方自组的武装,禁止政fǔ,议会和军队人员参加同乡会组织等等,但时日太短,人心又难测,这方面终归是积重难返。”

“我的想法,这一次,我要向地方上派出特派员,和前期派下去整顿吏治的工作组一起行动。”郑宇盯着耿轩,“我准备派你去两广。你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吗?”

耿轩思索片刻:“我就是您的耳目。”

“对,耳目。”郑宇欣赏地点了点头,“不过远不仅仅是耳目那么简单,你还是我的臂膀,帮助我控制那里的中枢力量,贯彻我的意志。换句话说,你就是钦差巡阅使。”

耿轩心中一震,脸sè凝重,应了声“是”。

此时此刻,他的心中没有丝毫怨怼,反而满是受宠若惊。

他本来就是广东人,年方二十五岁,就以天子近臣的身份,巡阅一方,甚至包括自己的故乡,这是什么荣耀?又是何等的信任?

可深想一想,两广是海军的地盘,这一次又公开支持海军……

“扬才,你要答应我一件事,我才能放你走。”郑宇又说道。,

“陛下请讲。”

“到了地方上,你要多看,多听,多想。”郑宇很认真地说道,“地方上头事务复杂,你要是仗着身份,在下面指手画脚胡luàn指挥,搞得地方不宁,你可别怪我中途撤了你的差。”

耿轩心头一凛,赶紧肃然回答道:“是!陛下!”

“别多想。”郑宇盯着他,锐利的目光仿佛直看到他的内心深处,“我不是不放心许帅,而是实在不放心下面的某些人。他们惯于打着某种旗号牟取sī利,如果我不加防备,难保这些人在我和许帅之间做些什么手脚!帝国,实在是经不起他们一而再再而三的折腾了。”

耿轩这个时候已经是心悦诚服,肃然点头。

“不过,现在你还不能马上走。”郑宇拍了拍他的肩膀,“现在中枢的事情很多,也很急。这两天,我准备把下一步的一些新政敲定一下,你也要参加讨论。等你先把中央的调子,思想理会清楚再走,要不然下去也是一头雾水。”

“新朝,总要有些新气象。”郑宇笑了笑,“好好做。”

耿轩闻言,些许戒惧顿时消散,如同燃了一团炭火似的热切,毕恭毕敬地鞠了一躬:“臣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这里还有一份资料。”郑宇又chōu出一份文件,递给了耿轩,“你看看吧。”

耿轩翻了翻,脸sè一变:“曾飞要和政fǔ对话?他要干什么!他……他这是要破釜沉舟了!”

“对,他是要跟我们摊牌了。”郑宇冷冷地说道,“终于来了……想站在道德制高点来贬低我们?想让我们主动把自己降低到纯脑残的水准来和他们这帮脑残辩论,让一些半瓶子水的知识分子做裁判?这招数当年见得多了,这么滥的招数他也好意思使出来……真以为我是……愣头青?知道我当年玩什么起家的?想跟我起楼?”

耿轩听得有些莫名其妙,不过他已经顾不上这些了,他急忙说道:“陛下,这招数不可谓不狠啊!如果我们拒绝,那就是给我们扣上一个**闭塞贪恋权力的帽子,他们可以骂我们什么恐惧国民的觉醒,害怕国民的力量,害怕民主之伟力。如果我们和他们接触,就等于承认了他们的合法地位,他们就一跃成为和政fǔ平起平坐的在野党,可以决定中国未来的政治力量!对很多不求甚解夸夸其谈的知识分子来说,美国式的民主仿佛就是圭臬!很多人可不懂什么国情,什么基础,什么背景,什么文化传统,想的无非就是国家一变革,自己也许就可以捞着机会,捞着好处名利双收!陛下,这可是一招狠棋啊!”

“痴人说梦罢了。”郑宇冷漠地摇了摇头,“一切招数,关键要有实力做后盾。他有什么?一群躲在大洋彼岸,拿着美国护照的流亡者,靠发表点演说骗点银子,靠骂骂现政fǔ从洋人那捞点赏钱,可怜巴巴地等着天上掉馅饼……我需要给他们面子吗?需要吗?”

耿轩一愣,有些愕然地看着郑宇。

“这些huā招,哄哄孩子罢了。”郑宇轻蔑地说道,“我看曾飞也是困兽犹斗了。好啊,你想谈?在野遗贤也好,热心国事的国民也好,可以写信给内阁,给书记处,给国会嘛,这方面,国民都是平等的,你曾飞也没什么特殊。华夏革命民主党,对不起,在帝国没有注册,好像是美国的政党。我帝国要和美国的某个名不见经传的xiǎo政党谈判?谈什么谈?配吗?”

“按照这个意思,客气点,轻描淡写地发到报纸上,不用放什么重要版面。他们巴不得我们大张旗鼓地口诛笔伐!”郑宇说道,“这些人不过是些xiǎo角sè,痴心妄想着投机一把的野心家罢了。他们的自我感觉太好了,总把自己当成什么民族救星,国家救主,动不动就什么以国家存亡为己任。”

“贵姓?民主共和,成天把这些漂亮口号挂在嘴边,满脑子无非是国家权力!这种货sè,父亲能容,那是父亲气量如海。到了我这里,国家也要有些新气象,容得容不得,也要看他们做到哪一步了!”郑宇冷冷地说道,“真想给国家出些主意,态度就恳切些,诚恳点,别拿这些垃圾货sè来糊nòng我,糊nòng政fǔ。什么年代了,还玩这种把戏。真把我当辫子皇帝了?”,

耿轩佩服地点了点头。

“扬才,你要记住,不能把自己降低到和这种人辩论的程度。”郑宇很认真地说道,“因为你再怎么努力,也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他见耿轩一脸的钦佩,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好了,这事情就jiāo给你去办。对了你去请一下刘子文,就是华夏时报的那一位,尽快来见我。记住,你的态度一定要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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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州上下,最近的风云变幻让人目眩神mí。

之前,穆铁通电一出举国哗然。

没有人能想到,开创帝国威震华夏的皇帝郑鹰,在准备统帅全**民抵抗日俄的当口,突然被其亲信的禁卫军和总情局人员刺杀身死。而随后快如闪电一般的兵变,戒严,穆铁就任戒严总司令,全国进入紧急状态等等一系列事件,通过电文传遍了举国上下,震动了整个帝国的官僚机构和军警宪特。

地方上不可避免地动dàng起来。军警出动,地方sāo然,自然也免不了地痞流氓的趁火打劫,免不了贪官污吏的加捐派征,甚至清查“逆党”,抓人绑票,敲骨榨髓。而皇帝身死的消息,也让正在遭受皇帝工作组调查的一众贪官动起了心思,纷纷串联密谋响应。有些人干脆筹划地方自治,还有的向穆铁主动报效,并且把不少政敌和工作组干员栽上一个逆党名头,想要罗织大狱。

报社得到了消息,也赶紧加印号外,准备第二天早晨出版,甚至有晚报之类,由于地方上的新闻审查体系也一时陷入húnluàn,当晚已经在沿街叫卖。虽然很快遭到军警制止,但消息已经散播到民众之中,更是举国sāo然。

但更加让人匪夷所思的,是当天凌晨,各地电报局就都收到了无数的通电,从海军总参谋部,方面军司令,到北京宪兵司令部,警政部,禁卫军第一师,禁卫军第二师,天津市政fǔ等等,都发出通电宣布拥护新任帝国皇帝,前太子郑宇,加入讨伐叛逆穆铁的行列,甚至连穆铁亲信铁杆的国防军第一师师部,第二师参谋长,都加入了通电讨穆的行列。

很多地方当场就晕了菜。有些地方,某些官员大佬早就被调查组的yīn魂不散搞得魂不守舍,现在一看机会来了,上窜下跳就开始与地方警备部队和警政系统进行联络。有些地方,生怕站错队的官员干脆搬到电报局现场办公,等待一旦大局已定就第一个站到胜利者一边。

到了第二天上午,形势终于明朗了。

穆铁为首的兵变领导集团,通电投降,承认自己是谋害皇帝,yīn谋颠覆国家的罪魁祸首。很快,官方通电也发了出来。

大局已定。

各地的响应也很快。

之前已经发出通电向穆铁献媚的,转过头来比谁骂得都狠,纷纷表示与穆贼不共戴天,原本作为“逆党”抓起来的皇帝亲信全部被释放,还纷纷摆酒压惊,并奉送大笔华元作为赔偿,而地方上又掀起了“清查穆铁同党”的làngcháo。个别地方,原本作为“逆贼”的名头抓起来的富户,刚刚还被bī迫着供认自己是yīn谋刺杀皇帝甚至穆帅的叛逆,结果接踵而至消息顿时让始作俑者慌了手脚,马上又开始对这些人软硬兼施,要求他们承认自己是穆铁的同党。一幕幕悲喜剧,就这样无比荒谬而真实地上演着。

民间在这样的风云变幻之中也陷入了mí茫和恐慌。

昨晚已经印好甚至分发给报童的报纸,甚至已经在大清早卖了出去。市民们看着报,慨叹着,悲伤着,惶恐着,却很快又听说兵变已经被镇压,皇储殿下继位掌权,众人都是五mí三道,想不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这太平日子算是到头了!这三天两头换皇上,有个好?”

“我看这太子爷恐怕也长不了!”

“xiǎo声!这是大逆!”

“xiǎo声?再过几天搞不好就要抓丁打仗了!”

“唉!这洋鬼子要打过来,自己人又斗来斗去,我看这国,好不了!”

“让他们自己折腾去!能吃了老子**去?”,

“换来换去还不是照样jiāo税……咸吃萝卜淡cào心!”

“这话我可不爱听,先帝爷驱除满鞑子,废了厘金卡子和农税,去了差役,这些年日子明显得过,还收了安南那么大块地!”

“敢说先帝爷的坏话,爷第一个不答应!”

……

sī下里,不少别有怀抱,不甘寂寞之人,也在暗暗琢磨,这郑家江山不过才十年而已,还称不上枝繁叶茂树大根深。现在,老皇帝自己的御前亲卫和他一手组建的特务刺杀了他,国防军也造了反,这郑家的根基,看来是垮了!那个海军元帅,真的是一心拥戴xiǎo皇帝?下边那么多大佬,还有北方那些军头,南方的老臣,暹罗和美洲的革命党,会做些什么?还有日本人,俄国人,乃至英国人法国人德国人美国人,会不会也都来chā一脚?莫不是这天下形势,又要大变?这luàn世,是不是又要来了?那机会……

华夏十年的风云诡谲,注定要载入史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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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四章 日本沸腾

第一百一十四章日本沸腾

日本。

帝国国会大厦。

参议院,众议院议员,汇聚一堂,西装革履,身披议员绶带,肃然端坐,凝神以待。二层,坐满了军政财界要人,众人的目光,狂热地注视着二楼侧面的皇室包厢,等待着那个神国至尊的莅临。

“大日本帝国,万世一系,明治天皇陛下,驾到!”

一声嘹亮的唱礼,全场众人起立,整齐地四十五度鞠躬,起身高呼:“天皇陛下板载!”

今年五十三岁的明治天皇,今天再次穿上了那套著名的陆海军大元帅礼服,肩上的金sè菊花大元帅领章闪闪发光,胸前的菊花大勋位更是耀眼夺目!往日病体缠绵的明治陛下,今天却是jīng神健旺,脸泛红光,双目开合如电,神情如同神社中的护法天王,不怒自威!几十年前那位毅然维新,开创皇国基业的明治大帝,再次君临日本四岛!

一旁的陪侍元老重臣,仰视着这位日本活生生的神灵,心中都是百味杂陈。这位天皇,虽然不过是当年维新先贤扶上去的西贝货,可却是出人意料地英明果敢。这些年下来,君臣之义也深,主君之恩也厚,他们也不得不承认,这位天皇陛下早已是这个国家真正的最高权威。而他们也心甘情愿地服从于这位天皇,只要……对方的所为没有破坏到维新日本的利益。

明治天皇的脸上是一片肃然。

这是一个异常坚忍,意志如钢之人。甲午战前,为了战胜北洋,此人公开诏告每日一餐;而甲午战败之后,明治惊怒呕血昏厥,从此身体大大不济,却毅然修建了临时居所御文库,提出不打败支那,就绝不踏回寝宫!十年来,天皇在临时居所挨冻受饿,苦挨风雨,在日本上下看来,这位陛下是在用自己的一腔血诚来感动天照大神,给日本降下天佑!

在今日的日本,明治天皇,就是活生生的神灵。

明治天皇扫视了一眼全场,鹤音响起。

“诸臣僚平身。”

侍从长德大寺公爵高声传达了天皇的御令,众人才肃然落座。

参议院议长蜂须贺茂韶侯爵端坐高台,朗声说道:“大日本帝国国会,全体会议,现在开始。”

“今天,由参议院五十六名议员联名提案,内阁全体成员附议,天皇陛下御准,《国民之友》主编,著名思想家德富苏峰先生,受邀为诸位发表演讲,题为《大日本膨胀论》,下面,有请德富苏峰先生。”

德富苏峰一出场,全场就是一片大哗。

这位在正式场合一贯西装革履,多年来多次呼吁“脱亚入欧”的日本著名思想家,皇道主义巨擎,今天却是一身和服,脚踏木屐,标准的传统日式装束。

众人看了看皇室包厢,却见天皇以下各位重臣,都是视若无睹,心中疑惑,却也只有鼓掌。一时间,掌声雷动,人人目光热切地盯着这位日本思想界的“教父”。一些反战的议员脸sè苍白,他们已经感到了国家顶层自上而下的这种风向的逆转,也很清楚今天这一切的安排意味着什么。

日本,真的要再度赌上国运了。

今年不过四十二岁的德富苏峰,早已名满日本列岛。

他是继福泽谕吉之后日本最为杰出的维新思想家。

二十年前开始,他就极力鼓吹脱亚入欧,提出日本必须击败支那和朝鲜,掌握东亚气运,并且以之为资本向西方列强靠拢,加入列强俱乐部。甲午年,他是对华开战的幕后推手,曾撰写众多激进文章,在日本名声大噪。甲午日本战败,他又号召日本民族坚决拥戴天皇,万众一心,矢志奋发,联合列强瓜分中国,其言论不但为中下层激进国民视如圭臬,也被上层的统治集团目为至理名言,得到了天皇的赏识。

四年前福泽谕吉去世,德富苏峰全面接过了思想权威的接力bāng。今天,他在日本的地位甚至不下于各位维新元老!但在德富苏峰看来,这些还远远不够。在日本国内,还有许多人,尤其是中江兆民的信徒,极力反对日本出兵大陆,反对对支开战。如果国民的思想不能统一,这场国战就难免掣肘,一旦出现风吹草动,日本内部就可能出现反战的逆流!,

德富苏峰已经把自己的一生荣辱押在了击败支那,建立日本主导的东亚秩序之上,而在他看来,在思想界彻底压倒一切异端,建立其一直梦想的“皇道主义”,就是其中的重中之重!

现在,时机终于到了。

德富苏峰站在讲台之上,对着全场深深鞠躬,脸上肃穆非常。

“陛下,各位元老,内阁诸君,各位议员,各位国民:今天,我站在这里,心情十分沉重。”

“众所周知,支那皇帝陛下,于日前突遭刺杀,随后支那发生兵变,生灵涂炭,举国sāo然。虽然多年来,帝国与支那关系不佳,还曾兵戎相见,然在下闻讯,却是悲恸不已。悲者,亚洲民族,支那民族失去一伟人!”

台下众人凝神静听。

“亚洲民族,多年来因循守旧,固步自封,方有欧人东来,炮舰政策,使东亚诸国国méndòng开,更有后进之国沦为列强殖民之所。可见世界大势,浩浩汤汤,脱亚入欧,维新进取,方是自强图存之正途。”

“天幸我帝国得天皇陛下乾纲独断,维新诸贤奋起,率先维新变法。随后支那镇**郑鹰阁下建国,东亚气象为之一新。今郑鹰阁下身殒,国家内luàn,支那气运,不问可知。维护东亚人种文明,惟有我大日本帝国尔!”

“天皇陛下御极以来,历经风雨磨难,乃至甲午战败,卧薪尝胆之十年磨剑!可见天将降大任于斯国,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而后增益其所不能!今天在下所说,便是天降重任于帝国,而帝国于自身考虑,也不得不力行扩张,将帝国先进之文明,推行大陆,光照亚洲,挽救我亚细亚之文明气运!”

“十二年前,我曾经写过文章,提出我大日本帝国,乃是今日亚洲之罗马帝国,如同古罗马对地中海诸国的影响一样,日本民族族应对东亚各国以及南太平洋地域负有普及文明的义务。这是因为,在东亚诸国民中,只有我日本民族具有政治与组织能力,也只有我日本民族具有国家观念。”

“甲午年,我军受挫,但仍保有了朝鲜,多年以来,在我帝国之提携下,朝鲜文明之进步一日千里,日新月异,有目共睹,可为未来亚洲诸国鼎革之楷模!往日,友邦之国,多有推崇支那之宪政体制,然今日观之,支那之政依然是内斗不止,其国民四分五裂无国家之认同,无严密之纪律。今日,支那不世出之英雄已去,内部兵戎相见,想来也免不了人亡政息!故而今时今日,我大日本之责任,不得不推及于支那国民!”

“今国内志士,虽多言我帝国当大兴国威,然为何如此,却是众说纷纭,有言振奋国民jīng神者,有言大振天皇陛下之皇威者,也有言夺他民之财为己有者。今天,在下不才,斗胆提出大日本膨胀论,请诸君斧正。”

众人闻言,全都是jīng神一振,目光炯炯地看着这位语出惊人的思想巨擎。

“我日本,屹立东海之滨,为东方日出之神国。然我国过去几百年的历史,都是收缩的历史,是国家不断衰弱的历史。维新者,自强也,自强之日本神国,未来几百年的历史,必然膨胀的历史。”

“这就如同地势,高山下有深谷,闭关后有开放,今天我们已经走过了闭塞的隧道,进入开放的天地。维新开国三十余年来,我们的国民正如脱缰的野马,出笼的猛鹫,正在尝试大胆的运动。”

“诸位,日本今天登上中国大陆,就像鲑鱼和鳟鱼从河里游到海中,再从海中游到河里,就像燕子和大雁,每年chūn天和秋天都要迁徙和转移一样,是自然而然的事情——我们大和民族是从何处来的?现在还不能明确断言。本来,在我国有北进南守一说,也有南进北守一说,这些都意味着回归到故乡的某个地方。全部的事实是,北进又南进,南进又北进;又是大陆,又是大洋。如此膨胀漫延,即回到祖先的故乡。我看现在我们大和民族的状态,就像燕子、像大雁、像鲑鱼、像鳟鱼,各自在进行着本能的行动。”,

“以前日本民族长期以来就像蝾螈和蓑虫一样闭守在日本诸岛,并非命运注定如此,恰恰相反,日本民族本来是雄飞世界的人种,不幸机会没有成熟。换言之,雄飞的训练所需要的时间过于漫长。而今,历经苦难,尤其是甲午之一场磨砺,我日本之民族,依然是脱茧新生,由虫羽化为蝶,正当飞翔于天空之上。”

德富苏峰的声音,在宽阔的国会大厅中回dàng着,更增加了振聋发聩的效果。在场众人,无不听得如痴如醉。近卫笃磨瞥了一眼身旁的众人,心中轻轻地叹息了一声。

“关于人种,我曾经提出,日本人本来就是天孙人种的子孙。他们的命运,就注定了要踏着波涛,在北洋南极之间寻求新的故乡。日本人是海上民族,日本人的祖先视洪涛巨làng如平原旷野,他们乘舟破làng,恰如在平地行走。而我们今后应该做的和不得不做的事,不过是重复祖先在三千年前所做的事情。”

“我去年曾经出版了一部《日本人口增加预算表》,根据我侧测算,未来四十年间,日本的人口要增加到一亿三千多万人,而到了那时,我国的人口与现有国土的比例跟欧洲诸国比较起来,就处于明显的劣势。”

“今天的情况是国土拥挤,一个六铺席的房间要住两个人,而每年增加的人口都在一百万人以上,像这样累加起来势必会发展到人摞人的程度,要想保持我国目前的人口与面积的比例,那每年就要增加一万平方公里的版图,即等于新增加三个近江国的土地面积。如果不能增加,那就等于三个近江国被他人夺走。而新版图增加的比例,必须年年超过人口增加的比例。即在今后四十年中,如果不能照此速度扩张国土,则今日的人口与国土的比例,尤其是我们的粮食和资源供应就难以保持。皇国的国民,就要时刻面临饥饿和疾病的威胁!”

“水满则溢,溢则流,人口的运行亦如此。何况我国正位于四通八达的世界通衢之上,占尽天时地利,怎能作茧自缚,不让人口向四方膨胀呢?当今世界,以吾观之,具备扩张之力的,无非西方白人,我们,还有支那。”

“西方白人就像冰块,是一种怕热的人种,对气候的适应xìng不强;而日本能够适应各种冷热气候,在这方面西方人不足以成为日本的对手。所以,今后日本在膨胀的过程中,最大的敌人不是西方人,而是支那人。”

“不要忘了支那人种,”德富苏峰继续说道,“支那人种在某种意义上说,和我国国民一样,甚至比我国国民更能忍受多种气候的考验,在能够保持其固有xìng格的同时,也能够适应不同的境遇。如今,从南到北,无论是陆地还是海洋,支那人都是我国的顽强的敌人。所以说,今后的历史,是大日本帝国膨胀的历史,也就是日支两国国民、两种人种,在世界各地的膨胀及其冲突史。”

“既然我们已经明确,大日本帝国之膨胀不可避免,而支那人就是我们最大,最直接的敌人,那么我们就必须抓住机会,战胜这个敌人,割裂他们那个貌合神离的国家!在下大胆认为,现在,就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机会难得,机会易失!何为好机会?毫无疑问,就是日本和支那开战的机会。换言之,就是膨胀的日本,进行膨胀活动的好机会。”

“支那人,曾经在那位皇帝的统帅下,建立了统一的民族国家,一度主宰了东亚气运。可他们的天xìng,却是自由散漫,人人自以为是,毫无国家观念,做事口是心非,虚伪透顶。如这样一个民族,是不可能承担起鼎革东亚之重任的!而这样之敌人,也是我帝国应当,而且完全可以战胜的!”

“如今,支那内luàn,军队叛luàn,生民涂炭,亿万支那生民,皆为我亚细亚人种,我帝国自当救其于水火,以帝国团结进取之文明,洗涤其腐朽堕落之血液。我提醒诸位国民,诸位日本之政治家,要利用这个好机会,使国家有一个飞跃,同时将自己的英名永远地镌刻在国民膨胀史的第一页!”,

“这场战争,我们不是孤立无援的。俄国人即将对支那开战,以两国之实力,对抗内luàn不止的支那,正是泰山压顶。这一场日支战争,正是日本国运消长的一个契机,开战胜利后,日本就可确立在世界上的地位,并且牢牢占据东亚之领导地位,实现帝国千年之梦,一切,就在此一举!”

“诸位!在下看来,如不能速速开战,我日本帝国勃勃之势,必然转为衰颓,日本必然重蹈收缩的覆辙!”

“如不开战,其害有五:

第一,帝国将在支那面前甘拜下风,从此支那人一跃为列强,帝国沦落为殖民地矣;

第二,帝国外jiāo使节在支那身亡,而帝国却屈辱求和,在朝鲜人面前的威信会全部丧失,而朝鲜也必不可保;

第三,在东洋不用说,在世界各国,谁都不会把我国放在眼里,我国完全不足为他们的对手;

第四,国民会有反应,而且是激烈的反应,甚至舆论沸腾;

第五,支那、英国、美国,还有其他国家都趁机chā手亚洲扩张势力,日本除了幽闭于自国之外,在其他地方完全失去立足之地。”

“诸位,自甲午一战,帝国控制了朝鲜,就已经走上了重返大陆之途!皇道理想,重回大陆的梦想,千百年来,我日本从未熄灭。而丰太阁朝鲜之失利,无非是时机未到国势不足,而今我天皇陛下鼎革气运,国势蒸蒸日上,又已经牢牢控制了朝鲜,只要日俄携手,借此支那内luàn衰落之天佑,大举王师,克平支那,帝国君临亚洲之势,就是无可逆转!五百年来收缩的日本,一跃而为膨胀的日本,其机遇就存乎此一刹那间!诸君!其速醒乎!我大日本之国民未来,八百万祖宗神灵,就在诸君一念之间!”

此刻,被这一番宏论煽动得热血沸腾的议员,财阀,政阀,尤其是军人们,都已经起立鼓掌,甚至欢呼雀跃,全然不顾在天皇面前的失态。而一向沉稳的天皇,看到此情此景,也是微微动容,轻轻鼓掌。见此情景,全场的气氛更臻狂热。

蜂须贺茂韶侯爵板着脸,等待全场的喧哗渐渐平息,敲击了几下木锤,众人落座,全场又是肃然无声。

“下面有请帝国首相伊藤博文公爵发表讲话。”

西装革履的伊藤博文,披着首相绶带,挂满了勋章,气宇轩昂,昂首而入。

“诸位议员,诸位国民:方才听闻德富公的宏论,在下甚为感佩。毫无疑问,这代表了我们民间的一些民意,作为国民的代表,我们是必须给与重视的。”

“日支关系,近年来颇多波折。日前,帝国本着睦邻友好之态度,维护和平之理念,遣使沟通两国和平,无奈支那与帝国意见南辕北辙,难有寸进,而本次事变,支那军人横暴无礼,不但支那外jiāo人员惨遭毒手,连帝国使节惨遭戕害!此事关系帝国荣辱,帝国政fǔ,已发出严正抗议。”

他顿了段,又肃然说道:“但是,我希望提醒诸位,我们之所以一再与向支那提出jiāo涉,乃至两国关系走向恶化,甚至在准备面对突然而来的战争,原因是帝国需要维护东亚之民族秩序,而身为帝国兄弟之邦的大清帝国,其东北故土为汉族之中华帝国所强夺!故而,帝国之jiāo涉全然是为了满洲民众,为了维护大清之领土主权,为了世间之公理正义,为了帝国之大东亚皇道乐土!”

“故而,我今天要向各位,代表内阁,庄严地提出两项提案:第一项,帝国政fǔ,将正式与俄罗斯帝国,将原有的防御同盟条约,修订为互助军事同盟!具体提案,已经分发于各位!第二项,大清帝国,已正式提出要求,与大日本帝国重新签订军事盟约,具体提案,也已经分发于各位!此外,我还要通知各位,帝国政fǔ,即将向支那发出严正之外jiāo照会,要求其迅速给与答复:是否同意将满洲jiāo还于大清帝国之合法政fǔ,也就是光绪皇帝陛下之大清帝国政fǔ。如其不能在指定时间内答复,则视同拒绝。如果日清军事盟约得以批准,则大日本帝国将有权采取行动,协助大清帝国伸张正义!”,

伊藤博文说完,会场里已经是欢声如雷,很多议员和军人甚至自发地站起来,掌声和欢呼声如同要震塌整个帝国国会大厦!很多军人眼圈发红,彼此激动地对视点头。

“诸君,日本帝国,终于走到了正确的轨道上!”

“说得对,没有人再能够阻挡大日本帝国君临亚洲了!”

“山县君!您的在天之灵,听到了吗?您的仇,就由在下讨还吧!”

“伊东君,您在天上,务必要保佑帝国海军!联合舰队渤海之耻,在下要亲手洗雪!”

“帝国板载!大日本帝国板载!”

很多反战之人,在这种狂热气氛的感染之下,也有些人脸上浮现出激动和决然之sè,开始欢呼和鼓掌。但依然有着不少人,虽然也同样起立鼓掌,眉宇间却有些苦涩与勉为其难,目光凝重。

明治天皇缓缓起身,蜂须贺茂韶侯爵挥舞木锤,场中的喧闹逐渐平息下来,众人起身肃立,目光齐刷刷地转向了皇室包厢。

明治天皇的目光,扫过那一张张激动的面孔,脸上的表情,却如同波澜不惊的无底深潭。许久之后,明治天皇肃然立正,军姿笔挺,行了一个无比庄严的军礼!

天皇凛然四顾,这一幕,深深地定格在很多人的脑海中。

一切分歧,似乎都无足轻重了。在场的所有人,不论是文官还是军人,已经是热泪盈眶,全部立正敬礼,如同一支接受检阅,即将踏上沙场的军队,肃然,庄严地沉默着。

等待着那绚烂而激烈的爆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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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此刻,东京,日比谷公园。

几十万东京市民在公园里汇成了人海,人们忘情地挥舞着手中的日章旗,人群中,头裹白sè头带,腰胯竹刀的làng人目光狂热,四下扫视,不断彼此示意。

台上,内田良平,正手持扩音器,发表着演说。

“……这些年来,整个国家,我们四千万国民一直在卧薪尝胆。你们勤劳奉仕,节省出的一点点资财,都捐助给了我们的皇国!今天皇国的强大,真正的功臣,是你们,是我最最挚爱的国民!”

“看到今天如日东升的大日本帝国,我就不得不想起在海外辛苦劳作,把外汇寄回国内的可敬国民;我就不得不想起在西伯利亚,美洲和南洋,为国家富强而牺牲自己,用青chūn的ròu体换取外汇的姐妹,我们的新nvxìng!我就不得不想起爬冰卧雪,不分昼夜,艰苦训练,准备为帝国献身的陆海军健儿!我就不得不想起在工厂里辛勤工作,在农田里含辛茹苦,为国家缴纳赋税,捐献资财,把子弟送入军中的工农大众!是你们,缔造了今天帝国的局面!”

台下,已经是呜咽一片。想着这些年难以想象的苦难与折磨,每个人的心中都是压抑不住的愤怒与狂热。

都是因为支那这个宿敌,因为他们的崛起,因为他们占领了那片富饶的大地,因为他们工商业的发展扼杀了日本的扩展空间!无论是工人,农民,军人,还是商人,财阀,知识分子,此时此刻,都充满了对大海对面那个同样黄皮肤民族刻骨铭心的恨意!

“国民们,神风,已经刮起来了!这是明治时代的天佑,这是天照大神的启示!”内田良平大声疾呼,“魔神一样的支那皇帝,终于被他自己的亲信军官所杀,支那已经爆发了内战!国民们,现在,就是你们行动起来的时候了!帝国兴亡,在此一战!我兴亚会十万志士,将和你们祸福与共,同生共死,冲在你们的最前列!”

在一片激动的欢呼声过后,一片嘈杂喧闹又响了起来。

“反对!你这是要把帝国推入深渊!”

“兴亚会就是屠杀国民的刽子手,他们这是把国民当作牲口一样送上屠宰场!”

“帝国需要的是与支那和平共处!挑战支那是愚蠢的!”

“怎么可以和白鬼一同屠杀我们亚洲同文同种的兄弟民族!”

“又要加税了!国民们,战争会掏光你们口袋里最后的一文钱!”

内田良平脸sè铁青,身边的头山满对着几个làng人低声说了几句,làng人们开始做着手势。,

“国民们!打死这个支那间谍!”

“非国民!必须给与天诛!”

混杂在人群中的làng人,煽动着激动的民众,与这些手持和平标语的市民展开了ròu搏,一时间,惨叫和怒吼jiāo杂在一起,哭喊之声四起,秩序有些混luàn。

可出人意料地,一旁的警察,却只是冷漠地看着少数主张和平的市民,被众多的激进分子痛殴,而只是不咸不淡地劝阻几句。很快,地上流满了血,见到警察的不作为,làng人和激进市民的气焰更是不可一世,一个满脸横ròu的làng人,竹刀的刀尖上挑着一只耳朵,向四周骄傲地炫耀着武功。

一个满脸是血,穿着大学预备生制服的男学生,被几个làng人和市民抛向天空,然后重重地落在地面,一声不吭地昏了过去,手中的传单,染着血,撒在地上,被无数双脚践踏着。

一个看热闹的市民,嘟囔了一句什么,身边的一个làng人立刻大吼了起来:“这是个高丽bāng子!居然辱骂大和民族!”

旁边顿时shè过来无数道仇恨和鄙视的目光,朝鲜人被这些眼球充血,满脸杀机的人吓呆了,结结巴巴地说着什么,却是没有人在乎了。làng人们冲上来,拳打脚踢,朝鲜人瘦小的身影很快被淹没了,哭喊和求饶的声音渐渐低落下去,渺然无声。

狂热的人群,发出了一阵阵刺耳的笑声,一面面旗帜之上,血红的旭日章更加鲜yàn醒目。

明石元二郎站在远处的楼房上,放下手中的望远镜,轻轻地叹了口气。

“阁下,国民的热情,终于被彻底激发起来了。”宇都宫太郎踌躇满志地说道,“这一下,政fǔ也没法再耍什么滑头。国民,只有国民,才是决定历史走向的最终力量。”

明石元二郎盯着他看了一会,摇了摇头。

“宇都宫君,所谓民意,永远是善变的。”明石元二郎笑了笑,“看看这些人,你就会知道,我们没有退路。如果这一次再战败,我们这些人也就真的要成为国贼,不自裁,也就只能被天诛了。”

“英雄与国贼之间,不过是成败二字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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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夏十年,西元一九o五年四月六日,日本帝国国会参议院和众议院,以压倒多数通过了日俄军事盟约,日清军事盟约。四月八日,日本帝国驻华大使内田康哉,对中华帝国提jiāo正式照会,要求中华帝国退出东北,由大清帝国政fǔ接管,恢复大清帝国“固有领土”,建立“满族民族国家”,限期二十天答复。

日本保护国“大韩帝国”的皇帝李熙发布诏令,号召全体国民坚决支持大日本帝国的正义举动,确保大清帝国恢复其固有领土,维护东亚共同提携之皇道秩序。

日本开始发布正式动员令,所有预备役在册军人马上向各镇台报到。由日俄两国运输船和征召商船组建的船团,开始在舰队掩护下向朝鲜输送兵员。

同日,中华帝国外jiāo部提jiāo最最强烈抗议,要求日本方面立即配合调查,jiāo出谋划谋害中华帝国先皇帝的一应凶手,引渡至中国受审。

四月七日,中华帝国中央政fǔ发布“帝国动员令”,在册的全体预备役人员除明令不在征召范围内的,都要在接到征召令三日内到所在地的国防动员机关报到,逾期不到者按照国防动员法有关规定严厉惩处。

中日两国,举国沸腾,局势一触即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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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五章 巨人们

第一百一十五章

巨人们

德国。柏林。

德皇威廉二世脸sèyīn沉,看着皮洛夫首相和参谋长史里芬:“那位东方皇帝就这样被谋害了?他的军队叛变了?嗯?那些该下地狱的叛徒和恶棍,就这样对他们英雄的皇帝,东方苍天下的主宰下了手?”

“是的,陛下,情报已经得到了验证。”皮洛夫恭敬地说道,“不过,目前那位皇太子殿下似乎平息了兵变,掌握了国家中枢。在地方上也没有出现太大的变luàn。毫无疑问,这个国家的局势至少暂时被稳定下来了。”

“暂时?”德皇恶狠狠地盯着这位对自己恭敬有加的首相,“首相,这个用词本身就是一个悲剧。你对那个东方帝国的局势缺乏信心。”

皮洛夫脸sè微变,恭恭敬敬地一鞠躬。

“不过,你没说错。”德皇哼了一声,“那位皇太子,不,现在是皇帝了……我没看错,他绝不是个简单人物。那个东方帝国,虽然衰老的皇帝死去了,可现在又有了这样一位睿智而果决的统治者,而他虽然年轻,于军事上头无疑有了很深的造诣。那是一个小拿破仑……我的总参谋长,你的看法呢?”

阿尔弗雷德?冯?史里芬深深地一鞠躬:“睿智无过于陛下。以臣对那位东方皇太子的了解,他确实是一位很有头脑的军人。而根据中国回来的情报,他是在陆军元帅的兵变取得成功之后突然下了手,几乎在一夜之间就摧毁了叛军的力量。毫无疑问,这个人有着强大的忍耐力和意志力,也有着jīng密的谋划和果断的执行,以臣看来,作为敌人,他将是最为可怕的那一类。”

德皇看着这位脸sè苍白,消瘦而谢顶,双眼因高度近视而显得灰暗无光的陆军大脑,目光中却带着毫不掩饰的赞许:“你说得对,阿尔弗雷德。那个东方年轻人是个很bāng的领导者,可他不该成为我们的敌人。上帝把这样一个jīng明强悍,对英法都抱有警惕,而对德意志怀有真诚敬意和好感的领导者赐给了那个帝国,这就是苍天的意志!”

“他们有着强大的陆军,不亚于不列颠人的新锐战舰,更重要的是他们有四亿五千万人口和丰富的资源!”德皇的目光中露出了某种狂热,“想想吧,这样一个帝国,和德意志一样对英法强权抱有不满,和我们渴望欧洲和非洲一样垂涎着亚洲领地,而更重要的,是他们的领导者跳动着一颗德意志的心脏!是的,他们就是东方的德意志!”

“现在,这些东方的朋友遇到了一些困难。那些该死的叛徒,在关键时刻出卖了他们伟大的至尊,背叛了他们的国家!”德皇的语气激烈了起来,恶狠狠地盯着史里芬,“阿尔弗雷德,请你如实地回答我,德意志的军队,会不会出现同样的问题?”

史里芬苍白的脸马上涨满了愤怒的血sè:“陛下!您这是对军官团的侮辱,是对普鲁士,您忠实的容克臣仆的侮辱!德意志是苍天的宠儿,而霍亨佐仑家族注定是欧陆的主宰!您就是德意志,德意志就是您,我可以保证,德意志军队,永远忠于您—伟大的凯撒,德意志的至尊!”

德皇满意地点了点头,容sè稍缓:“既然如此,阿尔弗雷德,我需要你对我发誓,下面我们要做的事情,绝对不能有任何的外泄!”

史里芬脸sè微变,却是毫不犹豫地一鞠躬,庄严地许下了誓言。

“阿尔弗雷德,我希望,尽量保住那个东方帝国,绝不能让他们成为沙皇的奴仆,或者彻底投入英法的怀抱。”德皇按着腰间的佩剑,抬起头,看着墙壁上祖父威廉一世的戎装骑马像,“现在他们遇到了困难,俄日的力量占据了优势。以圣米迦勒的名义,我不能眼看着东方的朋友被毁灭!”

史里芬浑身一震,惊愕地抬起头,看向这位喜怒无常的皇帝。

“我的目标,是波兰和波罗的海国家。”德皇的八字须微微抖动,浑身仿佛在某种电流的作用下颤抖着,“当时机来临,我就要完成弗雷德里希大帝未竟的事业,彻底获得波兰,乃至波罗的海三国!”,

他看着被这个晴天霹雳几乎惊呆的皮洛夫首相:“如果我猜的没错,那个小家伙在俄国人那里早就做了些手脚。但我没有义务通知那位自大的表弟。既然尼基(尼古拉二世的昵称)mí信俄罗斯的威力,在我和爱德华之间左右逢源,那我就支持中国人好好教训他一下,再给他留一点纪念。"

"当那些被俄国征税官折磨到发疯的家伙们行动起来,想必我可怜的小尼基,以他柔弱的个xìng,一定会慌了手脚。”德皇微微一笑,“他的国家满是一脑子社会革命的叛逆,就等着他那支外强中干的军队遭遇失败。尼基生活在一座随时喷发的火山上,却每天沉醉在佞臣的马屁里,以为自己将成为新时代的彼得大帝。”

“当我那位表弟陷入彻底的恐慌,就是德意志的铁拳打向那些狂luàn的叛逆,帮助尼基挽救他的帝国之时。”德皇的表情傲岸而严肃,“我把俄罗斯还给他,而酬劳不过是波兰和波罗的海三国这些充满仇恨的外族领土。这会让尼基更好地明白自己的本份,明白他和我之间的关系。当他真正接受了苍天赋予他的使命,我是可以把印度留给他的。我可爱的小尼基,当我们一起制服了不列颠巨人,未来锁住那头东方恶龙的任务,依然属于他的俄罗斯。”

“斯拉夫人和中国人,这两个东方的瘟疫,以圣米迦勒的名义,他们需要彼此仇视下去,一百年?不,我认为,应该是永远,直到末日审判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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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华盛顿。

西奥多?罗斯福今年四十七岁,正是一个政治家jīng力与经验结合得最好的年纪。这位四十三岁接替麦金莱,成为美国历史上最年轻总统的纽约佬,浑身上下弥漫着牛仔的跃跃yù试,眼镜片后面又透出罗斯福家族那种荷兰人特有的jīng明干练。

这位年纪轻轻就执掌了世界第一经济强国的海军mí,登山爱好者,英国皇家学会会员和业余拳击手,无疑是这个时代美国jīng英的表率:jīng明强干,笃信基督,热衷冒险,坚信美国的价值观代表着文明社会的未来,确信新世纪必然属于合众国和美利坚民族,醉心于马汉的海权论,以美洲为后院积极向两洋扩展,寻找着可能改变美国命运的每一个机遇和线索。

在这个时代,这头泰迪熊(西奥多昵称为泰迪,1902年这位总统出于善意放走了一头小黑熊,获得好评,一家玩具商顺势推出了“泰迪熊”玩具,流传至今)就是美国的化身。

此刻,他翻动着手中的文件,目光闪烁。半晌之后,这位美国总统抬起头,对着国务卿约翰?海伊点了点头:“外jiāo部的提议很好。这个东方帝国正在经历一场危险莫测的变luàn,太平洋彼岸的四亿五千万人正处于战争和内luàn的威胁之中。以上帝的名义,美利坚,肩负着维持太平洋秩序的使命。我们要指引这些mí途的羔羊走向光明,皈依到上帝的怀抱中来。”

“总统阁下,”约翰?海伊谨慎地说道,“您的意思是……不再支持华夏民主革命党?”

“约翰,我从来就没有支持过那些东方牛仔。”罗斯福摇了摇头,“合众国是一个民主自由的国度,宪法没有赋予我们迫害别国政治异见者的权力。但我们也不能为了这些东方牛仔而损害合众国的利益。既然那位年轻人,是的,上帝,那是一个很可爱的小家伙,坐上了东方帝国的皇座,那美利坚的利益,也首先需要他的支持。”

“请时刻牢记我们的原则,国务卿。**āng在手,说话温柔。”西奥多?罗斯福摘下眼镜,轻轻地擦拭着,“合众国对待朋友是慷慨的,但为了国民的利益,也可以作出一些艰难的决定。佩里船长和顾胜先生一再用事例告诉我们,东方人都是傲慢的,但当他们发现了对方的真正实力,就会马上变得恭顺而温和。对付这些人,没必要刺激他们的虚荣心,但也不能一味地怀柔。”,

“发出我们的唁电。告诉那些沉浸在悲痛之中的人们,在这一刻,美国人民的心和他们跳动在一起。”罗斯福戴上眼镜,看向墙壁之上那幅《华盛顿渡过特拉华河》的缩小版油画,看着那位美国国父指向前方的光明,看着那双睿智而坚定的眼睛,目光中闪动着某种光彩,“以基督的名义,我们支持这个新政fǔ。如果需要,我们可以派出舰队,帮助他们维护南洋的利益。合众国愿意伸出友谊之手,把上帝的慈悲带给他们。”

“明天我会邀请马汉将军(时任白宫军事顾问)和海军部长来白宫共进午餐,”西奥多?罗斯福微微一笑,“大白舰队的出访,看来有必要提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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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国,白金汉宫。

英国国王爱德华七世脸sè有些苍白,六十四岁的老国王最近身体确实不太好,往日威严而睿智的面孔,在这一个夜晚显得越发疲惫而苍老。

老国王看向王储乔治的目光格外温和:“小乔,我的儿子,你觉得联合王国应该怎样应对这场东方的危机?这场变动会不会引发东方的法兰西式革命?那个帝国,我们野心勃勃的伙伴,以后会走向何方?我们又如何维护联合王国在远东的利益?”

身材魁梧,相貌威严,身穿海军礼服的乔治王储踌躇满志地说道:“父亲,中国是帝国的老朋友,也是我们在远东牵制俄国人的重要伙伴。中英同盟已经缔结,一旦欧洲爆发战争,中国就是我们在亚洲的看mén犬。无论如何,我们必须支持这些朋友。以我的看法,我们应该发出唁电,派大使前往吊唁,重申中英同盟的jīng神,公开表态支持前皇太子殿下。绝不能让他们倒向那个中欧的残疾皇帝。”

“至于他们国内,以我对的判断,既然那位皇太子已经控制了局势,以东方人的君主制传统,不可能真正爆发法兰西式的革命。”乔治王储语气坚定,“而那位新上台的皇帝,外有强敌,内有叛luàn,必须取得大英帝国的支持。所以,我建议帝国借此良机,进一步表达善意,并提出我们的一些条件。”

“小乔,那你认为,威利(指德皇威廉二世)那个坏小子会怎么做?你打算怎么对付你的这位表弟?”爱德华七世盯着自己的儿子,缓缓地说道。

“舰队需要尽快集结到斯卡帕弗洛,威慑那个中欧帝国。威利是个必须从早揍到晚的坏小子,只有舰队的大炮可以让他略微清醒一下。”乔治王储说道,“我们和中国人有条约,虽然俄法是例外国,但绝对不允许德国人参与这场争斗。中国人的形势已经处于下风,如果威利加入进去,远东的实力平衡就会破坏。英格兰现在还需要那些东方人。”

爱德华七世看着自己这位勇猛的军人儿子,感受着对方在皇家海军中长期服役熏陶出来的浓浓的优越感,那种对皇家海军力量的痴mí,微笑着说道:“我的小乔,以你的看法,目前的皇家海军是否已经做好了开战准备?”

“向圣乔治旗起誓,皇家海军的宝剑随时可以出鞘!”乔治王储斩钉截铁地说道。

“哦?”爱德华七世玩味地看着他,“我的儿子,看来你已经完全属于皇家海军了……面对你的老父亲,你也毫不犹豫地站在他们的立场。”

“我的儿子,你没必要替他们掩饰。”爱德华七世国王摇了摇头,“那也是我的舰队,他们的国王很清楚这些被惯坏的孩子是什么水准。”

乔治王储脸sè微红。

他知道自己这位老父亲的意思。自从特拉法尔加海战之后,大英帝国的海军舰队在浩瀚大洋之上再无抗手。长时间的“不列颠和平”,大英帝国笼罩全世界的威力,都让这些海盗的后辈逐渐滋生了懈怠和腐化。现在的皇家海军,远非表面上那般强大。

“陛下,费希尔上将已经在整顿舰队,取得了成效。”乔治王储自视为海军的代言人,在这一刻不得不为舰队辩解,“只要您一声令下,驻扎直布罗陀的大西洋舰队就可以北上,封锁北海的通道,震慑威利和他的帝国。”,

“费希尔还需要时间。”爱德华七世微笑着说道,“小乔,你要明白,英格兰走到今天这一步,依靠的不仅仅是舰队,还有我们灵活的策略。我们参与的每一场战争,都增强而不是消耗我们的力量。”

“威利是个坏小子,对他适当展示实力是必要的,但不列颠不能真的卷入一场风险莫测的战争。”爱德华七世接过侍nv递过来的咖啡,惬意地喝了一口,闭上了眼睛,似乎在品味着那股香醇的气息,半晌之后睁开眼睛,“英格兰和德意志的战争将是一场真正的噩梦,是欧洲文明的终结。无论如何,我不能让他真地降临在这个时代。”

老国王又转向了一边的亚瑟?贝尔福:“我睿智的首相,以您的判断呢?”

“陛下所言甚是。”贝尔福首相一鞠躬,“您一直致力于维持世界范围内的不列颠和平,组建对德的战略包围,防止那位偏执狂的皇帝发疯

,这是不列颠臣民的根本利益所在。”

“我们所做的一切,都必须服从于这个任务。现在,沙皇已经被他的日耳曼表兄拉上了战车,我们就比以往任何时候都需要东方的那个朋友。”贝尔福首相说道,“但根据内阁的判断,如果俄国彻底压倒中国,也并不符合德国的利益。那位皇帝目前的态度已经有所变化。很显然,一个被严重削弱的俄国更符合德国的利益。在这个时候,德国不会万里迢迢远征东方,为俄国人火中取栗。”

“内阁准备抓住这个机会,进一步扩大我们的在华利益。现在中国人显然遇到了困难,我们不能坐视他们被俄国人压倒。内阁有一个提议,即宣布长江以南领土和海域为非jiāo战区,中英以外任何一**事力量如果进入则视为对大英帝国的武装进犯,大英帝国将以战争回报。”

爱德华七世的眼中光芒一闪。

“我们还将以优惠价格向他们提供大批弹yào,毕竟我们的武器口径是一致的。中国的大批军工订单,一定可以让不列颠的工业再度焕发活力。”贝尔福首相继续说道,“这些款项,如果中国人打到筋疲力竭,我们可以提供贷款,当然条件是他们提供足够具有吸引力的抵押物,比如他们的海关。这场战争,将令三个东方国家都耗尽财力,筋疲力竭,甚至爆发持续的革命和sāoluàn。而那个时候,能够挽救他们的,只有英格兰的绅士。”

爱德华七世赞赏地点了点头:“阁下与内阁的绅士们恪尽职守,请转达我的真诚谢意,我期待你们为圣乔治旗增添新的荣耀。”

贝尔福首相深深地一鞠躬。

“这些对策都很好。除此之外,小乔的建议也值得考虑。海军的孩子们的确有些懈怠,也该让他们紧张一下了。”爱德华七世眯着眼睛,平静地说道,“通知大西洋舰队,我准备在下个月举行一次阅舰式,邀请各国武官参加。告诉皇家海军的小伙子,我命令他们马上转港到斯卡帕弗洛锚地,他们的猎场不是风平làng静的地中海,而是风高làng急的北海。”

乔治王储的身躯挺得笔直,表情严肃而傲岸。

“通知德国大使,给我的那位外甥(指威廉二世)带句私人口信,”爱德华七世缓缓说道,“以圣乔治的名义,英格兰不允许任何一个德**人把子弹shè向中**人。至于其他的,那是他和尼基之间的事情,我管不着。”

乔治王储的脸sè有些涨红,兴奋地看着自己的父亲,这位平时行事有些低调的父亲,胸腔中跳动的终究是一颗不列颠的狮心!这样掷地有声的话语,一定会让那位暴躁的表弟暴跳如雷,偏偏又无可奈何!

“如果威利足够聪明,他会听懂我的意思。”爱德华七世看了看贝尔福,又看了看乔治王储,“我并没有禁止他派出志愿人员……如果德意志的军人愿意退出现役穿上俄**装,出现在远东的战场上,那将是一个多么富有戏剧xìng的场面?当我们东方的朋友发现了这一切,他们会如何看待威利?我知道威利也在打他们的主意,可惜,这个坏孩子从小就缺乏耐心。”,

“陛下,如果德皇陛下真的安排大批德国现役军人退役,以志愿人员加入俄国,并且提供大量德国装备,那远东的军事形势可能会进一步失衡。”贝尔福首相疑惑地说道,“可这显然对大英帝国并不十分有利。”

“首相,威利从小就是个见风使舵的投机分子。”爱德华七世微笑着说道,“他并不希望中国被俄国彻底压倒,但当他发现中国人已经是泥扶不上墙的时候,也会毫不犹豫地扑上去分食些好处。有了我这句话,到了那个关头,他会放手施为的。可惜德意志军官团的荣誉和传统,并不允许那些骄傲的容克身穿俄罗斯的军装去东方作战,即使那是他们皇帝的命令。所以德国人真正能够施加的筹码很有限。”

“到了那个时候,中国人山穷水尽,四面受敌,我们就可以开出价码,彻底掌握那个东方民族。”爱德华七世闭上双眼,表情平静,“中国,俄国,日本,都已经筋疲力尽财政破产,而他们的舰队也是残破不堪。能拯救这些罪人的只有我们。所以,这场战争的胜利者注定只有一个。”

“那就是光荣的不列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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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六章 东边日出西边雨

第一百一十六章

东边日出西边雨

西藏自治区,拉萨。

布达拉宫,是西藏格鲁派宗教领袖**的传统驻锡地。这座宫殿,最早是吐蕃王国国王松赞干布的宫殿,后来在五世**统治西藏期间,成为了西藏宗教政权的权力中心,并开始重建和扩建。在其死后,由摄政第司?桑杰嘉措继续主持修建,形成了目前布达拉宫的基本格局。

历经一千三百年不断的修缮,布达拉宫就如同一座神祗的宫殿,屹立山丘之上,俯瞰着整个拉萨河谷。

十三世**土登嘉措,坐在经床之上,神态肃穆庄严。

这位西藏乃至全国藏传佛教,尤其是格鲁派(黄教)的最高领袖,今年不过二十九岁。

**喇嘛,虽然是西藏的最高宗教领袖,但由于其“转世”制度,导致每一任**喇嘛去世后,下一任**喇嘛要亲政都需要十七八年乃至更长的时间,这也就导致了所谓摄政的出现。而对于这些长期把持西藏实权的摄政喇嘛来说,自然不希望自己作威作福好好的,突然又冒出一个人来接管大权。而转世灵童一般也都不是大富大贵之家,没什么后台,自然是任人摆布。故而从九世喇嘛开始,一直到十二世喇嘛,不是还没亲政就暴死,就是亲政一两年就暴毙,个中奥妙,各人尽可想象。

前任的十二世**喇嘛,是在西元一八七五年,亲政仅仅两年后就暴死的。当时就有很多人传言是被毒死,但由于历任清朝驻藏大臣都接受贿赂,这事情又是不了了之。在西元一八八o年郑鹰北上控制南方建立南洋政权后,很快就开始关注西藏局势,并加紧了对西藏的渗透。

甲午年,满清失势,掌握西藏大权的摄政第穆呼土克图在日本特工的唆使下,公然发动三大寺(哲蚌寺,sè拉寺,甘丹寺)喇嘛发动叛luàn,准备独立。由于当时九世班禅只有十一岁,已经拜十三世**为上师,在布达拉宫听讲,第穆呼土克图准备包围布达拉宫挟持两位至尊,宣布西**立。以第穆呼土克图看来,自己只要建国成功,这清朝金瓶掣签的**喇嘛也就彻底成了玩具,说他是真就是真,说他是假就是假,大不了依照前例nòng死再换个小孩子了事,甚至可以伪造个遗嘱说不打算转世,**喇嘛从此绝嗣。

又有何难?

**喇嘛深知此前数任傀儡**的下场,大为惊惧,在镇**潜伏力量的保护下,十三世**带着班禅喇嘛逃离拉萨,来到镇**控制下的康区求助。郑鹰下令组建了驻藏军,以拥护**喇嘛和班禅喇嘛复政为口号,挺进西藏,一路之上得到僧俗各界大力支持。卫藏区嘎举派(白教)和宁玛派(红教)势力强大,尤其是噶举派一向亲汉,也派出很多喇嘛担任向导和通译,顺利镇压了第穆呼土克图的叛luàn,将其按律处决,拥立十三世**喇嘛亲政,而西藏传统的三大寺势力也遭到重创,西藏俗家势力抬头,而镇**则开始在西藏正式驻军,派遣官员。

在中华帝国建立后,中央政fǔ根据此前与英国的密约,在西藏建立自治区,并严格控制驻军人数。靠着中华帝国强大武力和干部力量的支持,西藏整个宗教体系成为了这位年轻活佛的天下。故而,这位喇嘛对于中华帝国政fǔ,尤其是皇帝郑鹰,一向是忠心耿耿感恩戴德。

十三世**诵经完毕,睁开双眼,把手中的念珠重新挂好,平静地说道:“我的噶伦,强巴丹达喇嘛,您来见我,是有什么经义上的问题?”

噶伦喇嘛强巴丹达,是沿袭清制负责西藏政务的高级宗教官员,也是西藏噶厦政fǔ里四位噶伦之一。他看着眼前这位观音菩萨的化身,西藏政教合一的至尊,恭敬地双手合十,微微欠身:“我至高无上的佛爷,您卑微的奴仆,这一次是遇到了一件烦心的事情,要求助于您大海一般的智慧。”

十三世**微微一笑:“说吧,我明智的喇嘛。人的智慧虽然有限,可佛陀的启示,总能帮助他们找到正确的方向。”,

“我们刚刚得到消息,北京,发生了一场兵变,皇帝陛下夫妇已经去了天国,国防军占领了北京。但在随后,皇储殿下联合海军和皇家禁卫军,击败了兵变部队,国防军的穆铁元帅已经投降。”

话音未落,一直平静自持的十三世**,脸sè一变,连身子都微微颤抖了几下。

强巴丹达说完,只是静静地微垂着头,用眼睛的余光窥测着佛爷的反应。

“佛祖啊!”半晌之后,宝相庄严的十三世**,神态悲伤,眼中流下了泪水。

“大皇帝陛下,居然被接引去了天国……佛祖啊,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十三世**喃喃自语,闭上了双眼,“佛祖曾经有过启示,大皇帝陛下本人就是世尊在人世间的化身。现在大皇帝陛下被接引回了佛土,这人世间恐怕多事矣!末法时代,末法时代!怜我世人,失此至尊上师,何其不幸!”

“强巴丹达,你让龙厦马上过来。”十三世**叹了口气,“其他的事情就不要找我了,今天我要闭关。”

强巴丹达犹豫片刻,起身,恭敬地伏倒,倒退到mén口,起身,合十鞠躬,转身离去。

布达拉宫天井院子里,一个年轻而强悍的藏族汉子,穿着与周遭有些格格不入的西式军装,挎着藏刀和手枪套,看到强巴丹达走出来,赶紧迎了上去。

“噶伦,佛爷怎么说?”

“佛爷要闭关。”强巴丹达盯着他,微嘲说道,“只见龙厦。”

汉子一愣,好半天没说话。

“擦绒,不要着急。”强巴丹达眯着眼睛,转头看着巍峨的布达拉宫,“我已经通知了德尔智喇嘛。等他过来,一定能说服佛爷。”

“阿旺?他要过来,恐怕还得三个月。”擦绒有些焦躁地踢了踢马靴,“现在这么好的机会,一旦等着汉人稳下来……”

“擦绒兄弟,不要着急。”强巴丹达认真地说,“汉人的内luàn已经开始,我们可以静静地等着。很快,俄国人和日本人都会行动起来,只要汉人内luàn,对外也打了败仗,佛爷就不会反对我们起事。”

擦绒?达桑占堆是一个弓箭匠家的孩子,早年因为差役太重去了sè拉寺出家,给一个僧官做侍从,后来又去了**的夏宫罗布林卡栽花。由于聪明能干,尤其是此人很有语言天分,跟着驻藏军和**周围的一些汉人学会了汉语和英语,后来因为一个偶然的机会,被**十三世发现,从此青云直上,经常充当**的亲随和翻译。前年,因为擦绒家的男丁在当年的三大寺叛luàn中身死,**力主此人娶了老擦绒的nv儿白马卓嘎,入赘到擦绒贵族世家,继承了擦绒的家号,正式跻身贵族的行列。

去年,由于中英密约限制了驻藏军的人数,而驻藏军内部也多次出现内地士兵身体不适,包括回到内地后出现瘁死等问题,又由于十三世**对帝国的忠诚,皇帝特准西藏自治区组建一支辅助xìng的藏族警察,由亲汉的信臣龙厦担任司令官,实质上就是地方军队,用来保护边境和维持治安。为了制衡龙厦,也是考虑到龙厦还要承担政务责任,**决定趁此机会提携另一位年轻的宠臣擦绒,推荐擦绒担任联络官,作为自己的监军,擦绒趁机逐步掌握了藏军中的很多年轻军官。

擦绒聪明好学,广泛阅读了大量国内引入的民族民主革命书籍,并且与驻藏军以及英国领事驻员常有jiāo流,渐渐形成了自己对于藏区未来的看法。

在擦绒看来,中华帝国,既然以汉族革命起事,就应该允许藏族,蒙古族等民族独立建国。可看现在的架势,中华帝国却在一步步加强对西藏的统治。他忧心忡忡地认为,当中华帝国完成进藏的铁路公路修建,进一步增加驻军之后,西藏的自治也就名存实亡,人间的佛国也就不复存在了。

他秘密联络了很多志同道合的“同志”,准备借助俄国人,借助战争的力量,发动藏族起义,实现独立。可他深知十三世**xìng格保守,又始终感念中枢当年帮助他亲政,驱除权臣,这些年和皇帝的私人感情中隐隐还带了一些对父辈的孺慕,因此一直在寻找良机。,

现在,中枢内luàn,国家眼看就是土崩瓦解,皇帝又突然死去,正是起事建国的大好时机!可十三世**,却宣布了闭关!

饶是擦绒少年老成,大失所望之下也有些焦躁。

“不是我着急,噶伦,”擦绒叹了口气,“你看看那些汉人,在我们的雪域高原,建学校,印课本,还搞什么少年团青年团,宣传的全是什么汉藏一体,什么中华民族,甚至还宣扬什么宪法,法治,人人平等,用糖果之类的小东西yòu惑奴隶娃子学讲汉话!还有那个龙厦,满脑子都是汉人那一套玩意,和那些汉人抱成一团!要是这套东西真的在佛国扎了根,这人间的佛国就完了!”

强巴丹达点了点头,眯着眼睛出了一会神,片刻之后轻声说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阿旺恐怕已经到了古格。他,应该是早就出发了。”

擦绒浑身微微一震,难以置信地看着强巴丹达。

强巴丹达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道:“擦绒,你还年轻,佛爷也还年轻。这些事情,不用急,也急不来。对了,我准备了些上好的青稞酒和酥油茶,晚上大伙聚聚。”

擦绒长出一口气,笑了笑,两人肩并肩走出了布达拉宫,上了马,一溜烟地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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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罗斯,圣彼得堡。叶卡捷琳娜二世宫。

俄罗斯沙皇尼古拉二世接过香槟酒瓶,玩味地看着酒瓶的颈标,上边的双头鹰斜跨军刀悍然回首,满是不可一世之态。尼古拉二世满意地笑了笑,轻声说道:“carlard—duchene(专供俄国皇家的法国酒庄),两位可满意?”

维特伯爵和拉姆斯多夫对视一眼,都是恭敬地说道:“谢陛下。”

身穿红衣的侍童打开瓶盖,沙皇亲手给两位宠臣和自己满上。两人赶忙举杯。

“为了胜利!”

“为了胜利!”

痛饮了三杯皇家御酒,沙皇脸上满是快意,长长地出了口气。

“那些黄猴子终于自己luàn起来了,上帝的意志,果然是不可违抗。”他看了看维特,眼中露出一丝欣赏,“谢尔盖,你看我们是不是该发出诚挚的问候,为这位死去的东方君主表达出俄罗斯的同情和悲伤?”

“陛下圣明。”

维特说的倒是诚心诚意。

“我们关于领土要求的正式照会什么时候送到?”

“我们原定的是要让日本人先出头。”拉姆斯多夫恭敬地说道,“他们果然被自己的国民bī得别无选择了。按照您的指示,我们的照会之前还在赤塔,现在信使估计快到奉天了。”

沙皇一笑:“先发出唁电,表示一下我们的哀痛。至于外jiāo照会,可以再拖一下,让这些黄猴子们彼此仇恨去吧。最好他们先和日本猴子打起来,这叫什么来着?猴戏?”

沙皇被自己的俏皮话逗得哈哈大笑,维特和拉姆斯多夫也陪着笑。

“谢尔盖,我准备召集将军们开个会。”沙皇踌躇满志地说道,“中国猴子luàn起来了,兵变,镇压,很好……我看我们的作战计划需要一些调整。原定的计划太保守,也太缓慢了。用俄罗斯的方式消灭敌人?把黄猴子当拿破仑?不,我的皇叔和克罗帕特金将军太高估了黄猴子。我不能把最后一点卢布都耗费在这场战争里,这些将军们缺乏经济头脑……是的,以上帝的名义,俄罗斯不能成为英镑和法郎的奴仆,永远不能。”

维特想了想,点头说道:“陛下圣明,臣这就去办。”

沙皇满意地点了点头:“你们去吧。我还要陪皇后去皇村住几天。”

维特和拉姆斯多夫恭敬地鞠了个躬,转身离去。

沙皇背着手,看着墙上父亲的画像,沉默不语。

“虽然当面不说,可我都知道,”沙皇默默地想着,“你们都认为我不如先父,甚至还不如那个黄皮肤的皇帝,你们觉得我是一百年来最平庸的沙皇。不,你们错了。历史将证明,我才是上天眷顾的那一个。未来独立的蒙古国,会一步步归入大俄罗斯;新疆那个独立的东突厥斯坦,也要纳入俄罗斯的体系。至于那个借尸还魂的清国,建国后的第一件事就会是割让黑龙江流域,以大小兴安岭为边界,我还要一步步控制整个满洲,乃至朝鲜。至于那些日本猴子,不过是一块垫脚石罢了。俄罗斯,双头鹰!未来的欧洲,就是我和德皇,奥皇三分天下,而亚洲,注定要属于俄罗斯!黄俄罗斯,就是帝国大业的转折点!”,

年轻的沙皇,眼中的光芒越来越亮,脸上显出了沉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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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彼得堡。玛丽小站。

奥托?曼纳海姆放下酒瓶,满面愁容地叹了口气。

卡尔?曼纳海姆少将拍了拍大哥的肩膀,安慰道:“奥托,不是已经知道苏菲没事了吗?你就放心好了。”

“放心?”奥托抬头看了看这位弟弟,愁容满面,“现在中国皇帝居然死了!一会是兵变,一会是陆海军大战,你让我怎么放心?我本来想着这边不安全,让她呆在那个中国太子的身边能安稳些,没想到却让她卷到这些事情里边!”

卡尔接过酒瓶,随口喝了几口:“奥托,这事你从另一个方面想想,也未必是坏事。现在皇帝去世,那位太子眼看就要继位,那很可能苏菲就是未来的皇后,至少也是个皇妃。以后你想养老,往中国一躲,不是舒舒服服过下半辈子?”

奥托瞪了他一眼:“你把你大哥想成什么了?小卡尔?难道我把苏菲送到中国,就是为了做个什么皇亲国戚?”

卡尔笑了笑,没说话。

“好了,我知道你的意思。”奥托摆了摆手,“可我确实很担心。原本我以为那位皇帝的铁腕之下中国应该很平静,就算打仗,中枢也不该有太多问题。看来我想错啦……那个国家,恐怕比我们这里还要凶险莫测。”

卡尔点了点头,却又摇了摇头:“奥托,我想你还是小看了苏菲那个小朋友了。”

奥托一怔:“你说太子?”

“他已经是皇帝了。”卡尔凝重地说道,“你不觉得奇怪吗,奥托?中国的陆军刺杀了皇帝,发动了兵变,并且一度控制了北京,结果最后却是他平定了陆军,做了皇帝。你以为那个孩子,真的是个平庸之辈,任人摆布?不,奥托,你太小看他了。”

“我在舞会上见过他,他给我的印象很深。”卡尔凝重地说道,“我敢打赌,他的地位,恐怕要比外人想象的都要牢固得多,而他的手段,也比你我想象的还要老练果断。”

奥托?曼纳海姆思索片刻,点了点头。

“是啊,他已经是皇帝了。”奥托苦笑一声,“至高无上的皇帝,全体中国人的皇帝,全世界五分之一的人口在他的统治之下……这位皇帝,会给亚洲,给芬兰,给这个世界,带来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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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七章 时代的责任

第一百一十七章时代的责任

北京,国防部大楼。()

许凡看着对面表情坚定的青年,脸上浮现出复杂至极的表情:“小宇,你真的要冒这个险?你要知道,国家现在的情况太复杂,又是国战在即,一旦出了什么意外,你我都是千古罪人!你的地位已经很难有人挑战,又何必……”

“我已经想得很清楚,这是唯一的办法,现在也是最好的机会。”郑宇斩钉截铁地说道“凡叔,不解决这个问题,我们就谈不到安心国战!如果这个国家不能凝聚起来,国战毕竟兵凶战危,稍有挫折,只怕内部就要有人借机做耗,到时候一失足就是千古恨!”

“我承认,我的威望比起父亲天差地别。可父亲在位已经出了这么大的luàn子,那我呢?”郑宇盯着许凡,语气诚恳“我如果坐等国战,只怕一有挫折就是天下大luàn!现在人心离散各怀心思,国家最需要的不是放纵,而是在一个声音之下凝聚起来!无论如何,既然我已经是皇帝,就是责无旁贷。如果我再退缩不前,或者瞻前顾后,这个国家就真的要重蹈覆辙。无论如何,您必须支持我。”

“中枢一定要有一个统一的声音,地方上复杂而暧昧的局面也必须得到扭转。”郑宇说道“要把民心凝聚起来,要把国家各路力量统一在中枢的意志之下,那中枢就必须要急民之所急,一定要扎扎实实为民众做事。这些问题,父亲和我谈论多次,现在引发了这么大的事变,军心luàn,民心luàn,举国思变,如果中枢政fu不能站出来,不能对这些思cháo加以引导,不能真正站在全体国民民心所向的位置上,那野心之人很可能会把这些不满导向中枢,会利用这一切去做文章!”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我们这个国家,一旦没有了一个绝对的权威,就会有千百个野心家站出来!”郑宇说道“作为皇帝,我必须代表中枢发出这些最强音,把民心军心凝聚起来,这是形势的需要,也是我们这个国家,要走上那样一条路,必须的途径!”

“华夏民主革命党,青年党,都已经开始行动了!”郑宇神sè凝重地说道“他们已经在海外和租借地开始了舆论准备,妄图把国家的动dàng推给中枢政fu,指责政fu包庇纵容**,搞家天下,欺骗国民,让国家重蹈封建王朝的覆辙。地方上不少人暗地里在蛊惑地方自治,把地方上缴的税收‘要回来’,‘扎扎实实用到地方的民生上头,不给他们拿去养贪官打内战’。现在如果我们不动手,民心谁向真的不好说!”

许凡看着这个自己教育培养了多年的学生,看着对方不容置疑的坚定和坦诚,目光复杂:“小宇,我知道你一向谋定而后动,但这一次实在是事关重大。你不但要想好,而且更要注意把握住分寸。你要知道,前车之鉴……有些东西,搞不好是要引火上身的。”

郑宇看着自己这位老师,认真地点了点头:“叔,你放心,这些我已经谋划清楚。国家的强力部mén,这些年腐化程度还算是轻的,父亲一向抓的也紧。地方警政体系,经过齐齐哈尔事变,赵秉钧也下了力气整饬,换上了一批新人。父亲之前的换血追赃,调查组已经掌握了地方的强力机构,慈宁系培养出来的青年干部很多都下了地方,还有不少握在我的手里。地方警备部队,一向由中央军令军政系统掌握。这一切都是我们的力量!我不会贸然扩大打击面。我会把一切的矛头指向那一小撮民愤最大的群体,这些人就是国战的祭品,是凝聚民族意志的最好靶标。经此一役,军心民心都在中枢之手,国战,也就再无后顾之忧!”

“更关键的,如果国战开始,国民负担本就加重,留着这样一群人借机敲骨榨髓,我国民何其苦也!”郑宇语气沉重,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革命三十年,民众流血最多,可真正获得的利益却最少!一切革命的代价,苦难,牺牲,首先由民众来承担。而革命的成果,却被那一小撮民贼攫取,视国家为战利品,放手鱼rou百姓,堂而皇之地做人上人!”,

“父亲能容他们到战后,我容不得。”郑宇斩钉截铁地说道“父亲看似是被激进思想所害,可归根结底却是被这些贪官污吏所拖累!如果不把这些人清除掉,不对整个官场体制做一次彻底的清理,不能自上而下进行肃清,我怎么对得起父亲在天之灵!”

“凡叔,我知道您一向沉稳,担心国家在一场剧烈的变革中伤筋动骨,担心国民蒙受苦难,可现在我们真的别无选择了!”郑宇盯着许凡,语气坚定“开国十年,国家内部矛盾的积累,因为父亲的去世出现了一次大爆发。民怨浮上水面,军队内部痛恨国家腐化已经是赤luoluo的现实。虽然我们打败了穆铁的兵变部队,可无非是靠着父亲的威望,靠着军人们对某些人弑君卖国罪名的怨恨。可当这股举国同悲追思先帝的风cháo一过,再有野心之人煽动,军人和民众的注意力很可能会转移到政fu腐化的问题上!到了那个时候,再动手就被动了!”

“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郑宇的语气前所未有地坚定“开国未久,军队的理想主义情绪还比较浓,相对比较纯洁。国家强力部mén父亲抓得紧,风气也比较正一些,腐化程度还比较轻。更重要的,是父亲有意刺激他们和政fu行政部mén互相牵制。如果我们继续因循,等到这些党政军警宪特逐渐通过利益的纽带勾连一体,到了那个时候,再想刷新政治就是痴心妄想。即使我们想做些什么,也根本难有施展!”

“凡叔,无论是为了父亲和你开创的事业,还是为了我们的国家,我们的国民,这一次,你一定要支持我做下去!”郑宇盯着许凡,语气诚恳“这是危险,也是机遇。但只要我们团结一致,牢牢把握住整个趋势,那危险也不会变成现实。打赢了这场对内的战争,我们的国家就是牢不可摧,四亿五千万国民将真正把自己融入国家,什么俄国,日本,哪怕再加上几个列强,在我们的国民面前,也只有粉身碎骨一个下场!如果错过这一次机会,我们的国家就会走向分裂,军政对立,政fu和民众对立,皇室威信衰落,国战一旦有所挫折,马上就是分崩离析干戈四起!”

许凡看着对面这个神sè威严,慷慨陈词的青年皇帝,感慨着对方成长的速度恐怖无比,感受着那股坚定和不容置疑,心中暗自叹息一声,开口说道:“小宇,我承认你说的有道理。可国政上的事情,实在是太过复杂。你难道就一点都不担心吗?”

郑宇看着许凡。

“当年我和老师几个人谋划多年,可怎么也想不到建国之后,真正的问题却出在我们几个人之间……四个人组成的团体已经算不清楚,又何况几亿人口的国家?”许凡说道“小宇,我承认你说的有道理,但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你的谋划到了实际上头出了差错怎么办?有些事情如果不发生,也许我们永远都想不到!”

“老师和我们一起革命多年,大磊,小铁,提出过很多很激进的建议,我们自己又何尝不想用最直接的办法改变一些东西?可我们是真的不敢冒这个险!”许凡rou了rou眉心,神sè有些疲惫“小宇,你想做事,我自然不该阻你。可这事情实在是太大了!一旦有失,你让我百年之后有何颜面去见老师?”

“叔,我不是因胜而骄,而是别无选择!现在的局势,我们不过是缓了一口气罢了,可问题根本没解决!”郑宇沉默片刻,对着自己这位老师摇了摇头,语气坚决“这一次,已经有一大批军人们因为官场的腐化堕落站了出来,如果不解决这些问题,谁知道以后还有多少?如果中枢不能及早摆正姿态,打出堂堂正正的旗号,干出光明磊落之举,还是一味因循姑息,空喊口号,指望这些人自己收敛,根本就是与虎谋皮!”

“叔,一个政fu,无信则不立。”郑宇说道“反腐反腐,中枢喊了这么多年,从陈磊案引发的动dàng,到经济危机急于救火,再到筹备国战忧心内luàn,始终在因循,一直在迁就。舆论上头粉饰太平,压制民间怨愤之声,以外敌进bi作为由头强调内部不能妄动,结果地方上更是肆无忌惮,民气难伸,军心动dàng。搞到现在,中枢的反腐口号还有多少人发自内心地信服和期待?如果在继续下去,民众更会从期待转向失望,最后转为对中枢的怨恨!国内潜藏的众多野心力量,都在等着我们国战受挫大做文章,到时候抓住机会,纷纷对中枢口诛笔伐,恐怕国家就有倾覆之危!”,

许凡沉默半晌,盯着郑宇,一字一板地说道:“你真的下定决心了?”

郑宇看着自己的老师,感受着某种复杂难言的气氛,心中翻滚着种种念头,但却几乎是好不迟疑地回答道:“是!”

“我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无论风雨坎坷,我都要坚定地走下去!”郑宇与许凡毫不退让地对视,斩钉截铁地说道“国战在即,国民们渴望有一个强有力的声音站出来,军人们中即使还有人不能完全认同,也只有接受一途!这个时候,只要我们坚定地站在国民的立场,对外御侮,对内救民水火,我看谁敢仗鹿马之鸣!”

郑宇顿了顿,朗声说道:“这一次,我就要看一看,这个国家到底还是不是国民的国家,是是父亲一手缔造的帝国!我要看一看,国民到底会选择那些腐化无耻的败类,还是选择我们!我要看一看,这个国家,到底还有没有人真的愿意救国救民,真的要建设一个新世界!我要看一看,咱们这个国家到底是不是永远只能重蹈宿命,革命之后再回老路!”

许凡看着这个严肃而执着的青年,表情复杂。半晌之后,他微微低下头,轻声说道:“小宇,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最后成功了,这个国家在你的意志下凝聚起来,国民为你欢呼,军队只要你一声令下就可以抛头颅洒热血,青年们为你而疯狂,到了那个时候,你会不会变成第二个阿铁?”

“我不是他。过去不是,现在不是,未来也不会是。”郑宇摇了摇头“我是帝国皇帝,现在国家思想混luàn,人心惶惶,内外jiāo困,必须有一个人站出来,站在民族复兴的制高点上把整个民族重新凝聚起来。我之所以要承担这个责任,不是为了做第二个穆铁,而是为了挽救国家避免内战。我没有别的选择!这个帝国也没有别的选择!”

“我不会做第二个穆铁,因为我的目的和他不同。”郑宇盯着许凡“我是您教育出来的,也是父亲一手培养起来的。我的目标,就是要一步步保护着国家在这条道路上走下去,让国民熟悉和接受宪政体制,懂得行使自己的权利。为了达到这个目标,我可以做一切事情,采取一切政治组织形式。集权更适合形势,我就集权;民主更适合形势,我就民主。但有一个前提,那就是这个国家一定不能luàn,这个秩序一定不能被破坏。现在国家最需要什么,您心里应该也很清楚!”

“一切政策,最终出问题,往往出在极端和过火上。我最反对的,就是各种形式的极端思想。”郑宇坚定地说道“我有自信,也对您有信心。您在我身边,时刻监督我,鞭策我,警醒我,即使我有动摇,也绝不会走上穆铁的道路!”

许凡看着这个自己一手培养起来的青年,目光复杂,久久不语。

第一百一十八章 我是皇帝

第一百一十八章我是皇帝

华夏十年,西元一九o五年,四月十一日,星期二,农历三月初七。

岁煞南,龙日冲,青龙星值日,黄道大吉。庚辰金翼建日,宜出行,上任,会友,上书,见工;忌动土,开仓,嫁娶,纳采。

北京。

百万市民,聚集在天安mén广场周围。无数的禁卫军,穿着整齐的军礼服,全副武装,排chéng人墙,护卫着秩序。一面面金龙踏日小国旗,在市民的手中挥舞着,人人翘首以盼,等待着那个庄严的时刻。

礼炮声隆隆传来,庄严的华夏颂国歌响起,人们眼含热泪yín唱着国歌,看着那一面赤底金龙踏日的国旗高高升起,仿佛要刺破那苍穹。

全身黑sè禁卫军军礼服,手持军刀,头戴孔雀羽骑盔,骑着黑sè的盎格鲁撒克逊大马的禁卫军骑兵,轻曳马缰,坐骑踩着礼仪步缓缓而来。

一辆装饰华美的四轮镶金马车,在骑兵的护卫下缓缓穿过长街,由西而东。马车,缓缓停在了金水桥前,侍卫抬过木台,一个身穿陆海军大元帅礼服,头戴元帅帽的青年,钻出马车,站在木台之上,对着人群缓缓挥手。

阳光,从长街的尽头斜shè下来,青年的整个身影笼罩在一片金sè的光晕之下。

人们忘情地欢呼着,向着这位帝国新的统治者,发泄着心中的热情。历经苦难,混luàn,生死与离别的人们,此时此刻,已经把未来的希望,jiāo给了这个刚刚十八岁,失去了父母的青年。

郑宇对着人山人海,表情威严而沉稳,他挥手已毕,立正,敬了个庄严的军礼,凛然四顾,随后在震耳yù聋的欢呼声中,坐回马车。车夫一抖缰绳,马车转上了金水桥,在禁卫骑兵的扈从下走进了天安mén。

宫mén大开。

雕塑一般的禁卫军士兵左右排列,四条漆黑的墨线,从天安mén,穿端mén,过午mén,直到太和殿。金sè的马车,在墨线之间缓缓走过,马车上的皇旗猎猎飘扬,随着车队的缓缓行进,所过之处,所有的禁卫军官兵,行注目礼。在他们的心中,涌动着一种庄严而神圣的感情,每个人在这一刻,都无比强烈地感受到身为一个禁卫军军人承担的责任与拥有的荣誉,是何等的重大,何等的显赫!

他们用深沉而凝重的目光注视着统帅的座车,只要一声号令,他们就可以追随这辆车,这个人,打到天涯海角!

马车缓缓停在午mén之前,郑宇缓步走出马车,身披红sè天鹅绒的长披风,邱海阳和周小雨身着盛装,一左一右提着披风的中间,后边则是柯山和明月兰配对。每个人都是眼神专注,表情肃穆。

身穿黑sè制服的禁卫军高举皇旗,在前边开路,身穿白sè礼服的御前侍卫,默默地在后方跟随,在庄严的国歌声中,这支队伍,穿过了禁卫军护卫的通道,所过之处,两侧上千官员和各界要人单膝跪倒,右手抚胸,行注目礼。

整个太和殿广场,只有一行人行进的脚步声。

郑宇神sè平静地走在长长的御道之上。

前面,就是这个东方古国,几百年来君权的象征,太和殿。

这一刻,他的心跳,仿佛就和脚步声汇成了一体。

道路尽头那灯光之下,闪闪发光的御座就是帝国的最高权力。

掌握它,拥有它,就控制了这个庞大的帝国。

这是千百年来,一切有志男儿的梦想;也是自己,只有在无聊的幻想之中才出现过的场面。

而现在,这一切,就活生生地出现在面前。

天空中一声高亢而嘹亮的名叫,人们不自禁地抬起头。

一只雄鹰,不知何时,在太极殿的上空翱翔,发出苍凉有力的鸣叫。

郑宇眯着眼睛看着,微笑着,继续稳步前行。

这是父亲郑鹰的在天之灵在看着自己吗?

“父亲,我来了,看了,做了,成功了。”郑宇默默地想着,“我回到了首都,平息了叛luàn,我即将成为这个国家的皇帝,带领他们去打赢宿命的战争,彻底打破千百年来的治luàn循环,让他们成为自尊自强独立自主之人,改变这个民族的民运,改变这段历史。”,

“父亲,你满意吗?”

犀利而苍凉的鹰鸣渐渐远去,这头也许是蒙古草原上飞过来的雄鹰,逐渐在视线中远去,仿佛向着俗世的人们挥手告别。

郑宇走上了汉白yù的台阶。

他的目光执着,他的神情庄严,他的步伐坚定。

他终于来到了那座殿堂之上,面对那至尊的宝座。

他一步步地走上台阶。

御座之上,供奉着四件器物。

皇帝冕旒,象征皇帝继承传统,统御天下;

皇帝权杖,象征皇帝的权威为公认;

皇帝佩刀,象征皇帝拥有力量保护国家,制裁暴力;

宪法,象征皇帝以法律为手段治理国家。

郑宇目不斜视,缓步来到御座之前,深深鞠躬。三鞠躬之后,他义无反顾地伸出手,首先拿起了皇帝的佩刀,佩戴在腰间,象征着皇帝首先拥有了最强的力量。随后他拿起了权杖,象征着皇帝拥有了至尊的权力。最后他拿起宪法,在手中高高举起,象征着他尊重法律,依靠法律,保护法律。

帝国首相刘定一,肃然说道:“帝国太子郑宇殿下,即将正式就任中华帝国第二任皇帝,最高法院,可有异议?”

帝国最高法院院长沈家本,清了清嗓子,庄严地说道:“最高法院,没有异议。”

刘定一对着郑宇深深鞠躬:“内阁,没有异议。”

帝国上院议长郑金根,深深鞠躬:“国会,没有异议。”

许凡肃然敬礼:“海军,没有异议。”

陆军总参谋长江胜敬礼:“国防军,没有异议。”

皇家禁卫军第一师师长黎元洪敬礼:“禁卫军,拥护郑宇殿下,成为帝国皇帝。”

刘定一转身面对郑宇,深深一鞠躬:“帝国上下,一体同心,拥护郑宇殿下为中华帝国第二任皇帝。”

唱礼官高声唱道:“正冠~”

郑宇摘下元帅帽,递给旁边侍立的杜智,自己双手捧起冕旒戴在头上。侍卫抬来穿衣镜,由nv官为新皇陛下正好冕旒。

礼炮轰鸣,众人簇拥着郑宇,来到了太和殿外,落于殿mén之外,面对着院中的上千名各界要人。

“郑宇陛下,已经正式继承皇帝位,为中华帝国第二任皇帝。”

众人单膝跪倒,右手抚胸。

郑宇举起皇帝权杖,右手握着宪法,置于右胸之上,沉声说道:“我谨以至诚,在此向帝国人民宣誓,必遵守宪法,尽忠职守,保卫帝国,增进人民福祉,无负人民所托。谨誓。”

众人垂首宣誓:“本人宣誓:效忠帝国皇帝郑宇陛下,效忠帝国,维护帝国之统一,致力帝国之昌盛,致力人民之福祉。”

郑宇双手平伸,众人起身。

礼炮声再次响起,他高高举起手中的权杖与宪法,而震天动地的欢呼声,在紫禁城内外几乎同时响起,如同山呼海啸一般,淹没了整个城市。

郑宇在这惊天动地的欢呼声中,如同一头年轻的鹰王,傲然四顾。

苏菲看着这个熟悉的身影,泪流满面,却只是痴痴地看着,似乎永远也看不够。

明月兰看着那个熟悉的侧影,脸上挂着浅浅的微笑。

邱海阳站在皇帝的侧后方,眼神无比明亮。他用余光注意到了皇帝的手在隐隐地颤抖,知道这位青年的心情实在是激动到极点。他的心中,也同样洋溢着一股豪情。

共同走过了这么多的路,经历了这么多的艰难险阻,这个身份尴尬的皇帝嗣子也曾经动摇,曾经恐惧,可他依然还是勇敢地面对了一切,战胜了一切,实现了自己的目标。

杨永泰站在人群中,旁边的秘书惊讶地看到,这个一贯沉稳老练的幕僚长已经是泪流满面,却依然微笑着看着那个青年,自己的友人与主君。

耿轩看着光芒四shè的青年皇帝,脑海中那个威严深沉的身影仿佛就和这个年轻英锐的影子重合在了一起。

郑宇走下了御座,缓缓地走向午mén,所过之处,欢呼声惊天动地。在他的身后,一排排的禁卫军,整齐地解除岗哨,跟随在郑宇身后,排成密集的队列,跟随着这位统帅的脚步,如同一支黑sè的làngcháo,钢铁的丛林,离开了太和殿,走向外面广阔的世界。,

二十分钟后,郑宇的身影,再次出现在天安mén城楼,聚集起来的百万民众,终于再度沸腾了起来,欢呼如同海làng一般,向四面八方传播开去,整个城市,陷入了狂欢之中。

车辆鸣笛,鞭炮响起,大街上的市民激动地拥抱在一起,家里的老人们也站在窗口,看着这万众欢腾的场面,潸然泪下。

这个国家,尽管经历了这一场暴风骤雨,却依然迎来了新的领导者。

他年轻,他强悍,他热爱人民,他清理过官场,他打击过敌对国家的情报网,他战胜了强大的元帅,他压倒了一切挑战者,他在尸山血海中走上皇座,亲手把皇冠戴在头上。

他是真正的强者,他有资格统帅这个国家。

天坛里,皇室的管家周永孤独地坐在皇帝夫妇的棺椁旁边,望着香烟缭绕的灵堂,想着重伤不治的儿子周龙,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喃喃自语:“陛下,娘娘,太子殿下已经继承了皇位。你们在天上,也可以安心了……”

天安mén城楼上,英国大使朱而典,目光炯炯地看着这位感觉有些陌生的青年。他是皇室的私友,也是常和郑宇打jiāo道的,可在这一天,他却愕然发现,这个青年似乎和印象之中有了太多的不同。

美国大使罗克希尔,看着欢腾的城市,喃喃地说着:“……拿破仑?雄狮?”

“他比第一执政还要年轻十一岁,而这个国家却比法兰西要大几十倍!”法国公使毕盛凝重地说道,“绅士们,从这一天开始,我们在远东的幸福时光就要进入倒计时了。他们所差的,恐怕不过是打败一个真正的强国带来的自信罢了。”

俄国公使柯索维茨看了看毕盛,两人的目光jiāo汇,各自了然。

那个年轻英锐的身影,在天安mén城楼上凛然四顾,轻轻挥手,闪光灯亮起,历史,就定格在这一刹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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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九章 新时代的开始

第一百一十九章

新时代的开始

当天下午。(-)

中华帝国国会大厦。

郑宇,站在帝国最高立法机关的宣讲台上,背对着议长郑金根,面向全场千余名议员和各界要人,举起了手中的皇帝节杖,接受着山呼海啸一般的欢呼。

这是新任皇帝的就职演说,也是他第一次在帝国国会发表演讲。

全场逐渐安静下来,数千道目光shè向这个年轻的身影。

“尊敬的各位国民:今天,我站在这里,深感责任的重大,使命的神圣。”郑宇环视全场,声音低沉有力“十年前,在第一代民意代表面前,我的父亲,伟大的先皇帝郑鹰陛下曾经许下了庄严的承诺,并且一步步实践了自己的诺言。今天,他的儿子站在你们的面前,也将发出身为帝国皇帝的心声。”

“首先,我怀着崇敬的心情,感谢此刻正在偏远的沙漠和危险的山地巡逻,在战云密布的边境枕戈待旦的帝**人,秉持忠勇的信念,复兴国家的理想捍卫着我们的主权;感谢此刻正在农田中辛勤劳作的农民,保证我们免于饥饿之苦;感谢此刻正在工厂中挥汗如雨的工人,保证我们可以解决生活所需和国防所需;感谢殚jīng竭虑,奔波劳碌的企业家与商人,让我们的经济得以发展,人民得以就业,市场上的商品得以充足。”

“我还要感谢我们的教师和文化工作者,让我们的青少年得以摆脱文盲,接受现代文明的洗礼,让我们这个国家从闭关自守愚昧自大走向勤奋好学和开放求知的道路;感谢勤谨努力的各级官员和民意代表,是你们确保了我们这个国家能够有序运转,让这个民族凝聚在一起,为了我们共同的事业而努力;我还要感谢其他所有各行各业恪尽职守的国民们,是你们一直在付出努力,让我们合格国家一步步走向富强。我非常感谢你们赋予我的支持和信任,我相信,这个历经苦难的民族,这个新生的帝国,必将在你我的共同努力之下,走向一个更加光明的未来。”

海潮一般的掌声响起,每个人的眼眶中都闪烁着某种光芒。

“十年前,面对我们的第一届民意代表,我的父亲曾经提出,我们这个时代,赋予我们每一个人一种使命,那就是复兴中华民族的文明之火,让我们这个国家,以崭新的面貌屹立于东方。他发誓要为国家的富强,人民的福祉而奋斗终生。他兑现了自己的诺言。”

“与十年前相比,我们从一个四分五裂的国家变成了一个强大的帝国,我们的人民实现了温饱,我们建设了绵延的交通网络,经济开始腾飞,国家的教育逐步普及,人民安居乐业,国家的法制体系得以逐步完善,国家失去的主权一步步被收回。可是,我们也必须看到,我们的国家,也正处于一个yīn云密布,暴风雨即将来临的时刻。”

郑宇的声音,回dàng在宽阔的国会大厅内,响彻在每一个人的耳中。所有人都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位十八岁的皇帝。

“我不得不提醒诸位,就在这个时刻,我们的国家内部,依然有着很多敌意的力量,准备窥测着国家的权力;在我们的周边,已经有两个十分强大的国家,对我们提出了最后通牒,准备以战争的手段剥夺我们的固有领土,破坏我们的统一与主权;而我们的经济,相比于世界的先进文明依然落后,我们的人均收入不及欧洲强国的十分之一,而贫富差距还要远远过之;我们的工业依然无法实现自我完善自我升级,在重化等很多领域,我们依然严重依赖进口。”

“我们的义务教育,目前在大多数地方只能普及到初小,百分之八十以上的国民依然是处于文盲或半文盲的状态;我们的国民对于如何行使法律赋予的公民权利依然缺乏认知;我们的法治体系还依然脆弱而不完善;我们的军队中,很多人对于自身的力量过于mí信,对政治的认识非常偏激。”

“诸位,我必须提醒你们,我们面临的危险和挑战,不但真实存在,而且非常严重。”郑宇的目光,扫视全场,声音沉稳而自信,音调略为低沉“可是,与此同时,我也要向诸位说明,虽然我们是一个年轻的国家,但面对困境与危机,我们并不慌乱,并不怯懦,也绝不幼稚。”,

“我们今天来到这里,并不是出于恐惧,而是出于希望,出于同心协力地战胜困难,而不是互相推诿争权夺利。在我们准备采取行动之前,我提醒各位,要牢记我们这个文明的先辈,在历次苦难与危险降临的时候如何与之战斗,付出了何等的艰辛。我们绝不能忘记我们的传统,不能忘记我们这个国家的来之不易。我们要从历史中汲取教训,也要从传统中寻找jīng神的皈依。”

“有人说,我们这个国家是基于暴力,所以面对一切困难与挑战,我们只需要强大的力量,只需要用暴力解决一切。他们错了。历史教导我们,单纯的暴力无法保护我们的安全,强大的实力也并不赋予我们随心所yù的权力。东西方的先辈贤达早已阐明,明智的评估,审慎地行动,有效地利用实力才能令我们更加强大。而我们这个国家,就是基于理想和信仰,基于我们能够审慎地使用自己的力量于正确的方向,才能够凝聚起那样强大的力量,从沉沦的深渊中挽救了我们的国家和民族,改变了历史的进程。”

“我们这个国家,扎根于华夏数千年的文明传承,与我们的传统一脉相承,同时也融合了西方文明的jīng髓。与先辈相比,我们有一个更加明确而强烈的信念,是这个信念帮助我们在这样短暂的时间里取得了如此辉煌的成就:那就是复兴民族,让正义与道德重新指引这个伟大的东方文明,让我们的人民过上富足的生活,让华夏文明之火熊熊燃烧在东方的大地,让神州沃土再次成为世界文明的中心与巅峰,让这个国家的每一个人,都可以自豪地说出,我们是炎黄子孙,是龙的传人!”

“正是这种坚定的信念,把我们的先辈与我们聚合在了一起,共同开创了这个伟大的国家,实现了民族复兴的基础。回首往事,我们不得不感慨,这种jīng神的力量,在我们这个民族处于生死存亡的时刻,发挥出了多么惊天地泣鬼神的力量。而我们现在,又是多么需要重新呼唤这股力量,帮助我们结束mí惘,让我们的心灵重回明智。”

所有人,在这一刻,心灵都在微微地颤抖。这位青年皇帝的话语,并不激烈,也并无多少激动人心的口号,可这些话,用这个低沉的声音娓娓道来,却偏偏就如同重锤一般,撞击着他们的心灵。

“最近,我们的国家发生了很多变故。虽然有着非常复杂的原因,很多人的动机也值得深入探究和商榷,但不得不承认,在我们这个领导团体,在我们执政党同盟乃至整个帝国政fǔ机构和军队的内部出现了太多问题。”

“很多同志,在民族革命事业成功之后,逐渐背离了我们的革命信念,忘记了曾经发誓为之奋斗终生的信仰。他们把自己高高置于国民整体之上,以功臣自居腐化堕落。也有很多同志自以为力量在手,对国家大政方针动辄不满,却并不遵循正常的渠道来发表自己的意见,而是试图以暴力推翻政权,一步步走上了军阀的道路。”

台下,很多人的眼中,隐隐闪现着泪光。当年投身民族事业,金戈铁马,枪林弹雨,抛头颅洒热血,同志们血ròu相连的情景,就如同幻灯片一样在脑海中一幕幕地闪现。

这个国家,经历了多少苦难才有了今天的局面?同志们,还有自己,都是如何走到今天这一步的?这些年来,自己到底是在坚持着当初的理想和信念,还是一步步背离了自己的初衷?

这个新生的国家,统治阶层的年龄还普遍年轻,尤其是很多新生代有着新文化与民族革命理念的熏陶,腐化与堕落从整体来说还不像传统王朝更替之下那么坦然,有些人虽然湿了鞋,心中其实未尝没有愧疚。尤其是经历了肃贪,马江案,刺杀案,皇帝逝世,兵变等一系列事件的冲击,很多人都感受到了震惊与惶恐,内心中出现了空虚和动摇。这也导致他们很自然地把希望寄托在了这位年轻皇帝的身上,渴望对方给这个国家带来一个崭新的未来。,

在这一刻,郑宇的话就如同暮鼓晨钟一般震撼着他们的胸怀。

郑宇目光凛然地看着这些国家统治阶层的jīng英,声音逐渐激昂起来:“今天,在这里,我向你们提出建议:作为被国民授权管理国家的公务员,或者民意代表,你们必须对自己进行深刻的反省,对于自己的错误与问题给与剖析,有则改之无则加勉。自己问题严重,触犯党纪国法的,请主动联系各党纪律检查部门和警政部。我以帝国皇帝的名义保证,主动坦白,积极配合者,必将受到宽大处理。凡是执mí不悟,企图与中枢对抗到底者,必将受到严惩。”

“对于国家大政,有自己意见与看法的,我欢迎你们通过正常的渠道,向我,向中央政fǔ提出你们的建议。我将改组中华宫书记处,设立专门部门,接收和分析国民的建议和意见。对于确实需要给与解决的,将交由相关部门处理。”

“我要对我们国家的保卫者,我们的军人们,无论是皇家禁卫军,海军还是国防军,乃至我们地方警备部队的官兵发出命令:你们是国家的保卫者,受国民和皇室的供养,有自己的职责。你们的枪口,在任何时候不能对准帝国中枢,不能对准政fǔ。之前国家发生了一些不幸,每一个军人都要深刻地反省自己,要理解政fǔ和军队的关系,要明白军人的职责所在。只要做到了这些,你们就依然是合格的军人。不认同这些,依然要对国家大政指手画脚,时刻准备用手中的枪炮谋取权力,威胁国家秩序的,这样狂妄无德的军人,我会第一个站出来给与严惩。”

“在此,我还要对一切对我国持有战争敌意和野心的国家与民族,代表中华帝国和中华民族发出劝告:我们的民族,是一个自强不息的民族,是不屈从于暴力威胁的民族。我们有一句老话,朋友来了有好酒,豺狼来了有猎枪。如果你们能够改弦更张,与中华民族和睦相处,对我们秉承善意,我们将乐于与你们本着友好协商的态度来解决两国纠纷。如果一味mí信暴力,妄图以战争或讹诈的手段来谋取属于中华民族的利益,我要提醒你们:你们站在了历史错误的一边,而你们的人民和你们自己,也会为此而付出代价。”

“对于一切对我国秉持善意的友好国家和民族,我在此表达中华帝国和中华民族的真诚谢意,并诚恳地希望,我们能把友谊保持下去,共同面对新世纪,新时代的挑战,一起携手,维护这个世间的公理和正义。”

所有人,都只是目光炯炯地看着这位慷慨陈词的青年皇帝。在这一刻,这个身影,俨然已经成为了帝国的化身,代表着这个国家的未来和希望。

“我相信,在我们这个人类世界,我们这个文明,在传承几千年的人类文明史中,是有着一些很神圣的东西,很珍贵的东西,需要我们加以珍重和仰视。我相信,在任何一个国家,任何一个民族,任何一个时代,人性中善与美的光辉,其意义都要远远超过凶恶与yīn谋。我相信,这些东西就将是永远指引我们前进方向,让我们的心灵处于安宁与充实的jīng神上的归宿。这就是我们自信的源泉:面对莫测的未来,复兴华夏的信仰和理想之火指引着我们的前进,使我们团结如一人。”

“国民们!这是一个新的世纪,人类的历史,也正在翻开新的一页。这个世界的秩序,正在面临着新的挑战。西方世界的强大国家,已经在全世界建立了他们的势力范围,而某些强国,正在把手伸到东亚,伸向我们这个伟大的国家,试图用暴力与讹诈获取非分的利益,试图永久地压制我们,奴役我们,让我们重新回到殖民地的状态,让我们沦为新世纪的次等民族。”

“但我无比确信,胜利终将属于我们,属于我们这个伟大的民族。因为我们秉承正义,坚持信仰,严守我们借以建国和复兴民族的价值观,那就是忠勇仁义礼义信,是忠诚,勤奋,勇气,进取和公正,因为我们能够团结一致,共同去战胜这些威胁与挑战,把我们这个国家,我们这个民族,推上胜利的高峰。”,

“这就是我们,伟大的中华帝国国民,伟大的中华民族同胞将要继承和发扬的东西,将要完成的事业。我相信,对于这个时代,我们这个民族,每一个人,包括我和你们,还有千千万万的国民,都对国家承担着义务,对历史负有责任。我们并非勉强自己,而是心甘情愿地承担这一切,同时坚信我们自己,为了这些责任,为了这些艰巨的使命能够付出一切。”

“为此,让我们记住这一天,记住我们是什么样的民族,记住我们已经走过了多长的路。让我们在这个新时代的肇始,昭告未来的世界:中华民族,将团结一致,永不屈服,永不退缩,坚定而自信地面对一切的艰难与挑战,没有任何力量,可以阻挠我们这个伟大民族的复兴,阻止我们的国家走向繁荣与强盛,阻止我们的人民过上富足的生活。”

“国民们!历史赋予了我们责任,时代给与了我们机遇,薪火相传的华夏文明赋予了我们坚强的信仰。无论你们有怎样的治国理念,无论你们有怎么样的期盼和要求,我只希望你们把全部力量投入到这个伟大的复兴事业之中!在这个时刻,让我们搁置分歧,同心协力,赤诚相待,把这个伟大的事业推向辉煌,让这个民族再次顶天立地,让我们的每一个同胞再次昂首挺胸!”

“国民们!只要我们团结一致,为了民族复兴的伟大事业贡献出我们的才智与热血,我们就必将成为这个国家漫漫历史长河中最为光彩夺目的存在,成为华夏文明传承的一分子!千百年后,我们的后代子孙必定能够如此评论我们:他们,遇到考验的时候没有半途而废,没有退缩不前,也没有丝毫动摇,是他们实现了民族的伟大复兴,是他们带来了今天幸福美满的一切。”

“各位国民!各位同胞!时不我待,今天就是我们事业新的开始!让我们携起手来,为了这共同的信念,继承华夏先贤的遗志,以先皇帝陛下的刚强意志为楷模,在这条通往光明的大道上坚定地走下去。不管寒风凛冽,不管暴风雨肆虐,不管洪水滔天,不管天崩地裂,我们都将坚定地走下去!复兴华夏,重振神州,虽千万人吾往矣!”

“我本人,现在在此,谨对国内全体同胞再次许下帝国皇帝的誓言:我谨以至诚,在此向帝国人民宣誓,必遵守宪法,尽忠职守,保卫国家,忠于帝国,增进人民福祉,无负人民所托。谨誓。”

“我还要对国民,作出未来我身为帝国皇帝,要做到的许诺:我将带领你们,战胜一切敢于侵犯帝国,侵犯你们的敌人;我将带领你们,发展经济,让国家进一步富强起来,日益改善你们的生活水准;我将指引你们,逐步更好地掌握公民的责任与权利,成为更加自尊,自强,进取的公民;我将带领我们这个中华民族的大家庭,以更加自信和强有力的姿态,屹立于世界民族之林,让华夏文明的光辉,照耀东方!”

“苍天在上,先祖在上,华夏五千年英魂在上,请见证今天我所说的一切,并请庇佑我,庇佑这个帝国,庇佑这个民族。”

“我将实践我的许诺。谢谢。”

全场寂静无声,所有人,脸上都闪烁着泪光,洋溢着一种希望与感动的光彩。

郑宇缓缓地举起手,端正地敬了一个军礼,凛然四顾,终于,一阵惊天动地的掌声与欢呼声响彻了国会大楼,所有人,自发地起立鼓掌,欢呼雀跃,城府深沉的官僚也好,笑面迎人的商人也好,慷慨激昂的议员也好,面容如铁的军人也好,在这一刻,都放下了自己的面具,任内心中火一般的jī情放肆地流淌。

血,已经流得太多了。

开国皇帝,陆军元帅,英勇的军人,正直的官员,太多的国家jīng英,因为理想和信念的冲突,也因为权力的争斗,就这样一个接一个地已经或者即将献祭在民族的祭坛之上。面对这一切震撼人心的血厉,面对着外敌进逼的存亡绝续,派系的隔阂,信念的冲突,利益的纠葛,在这一刻,在这个狂暴而热烈的气氛之下,终于被暂时抛却到了脑后。,

几乎每一个人在这一刻,都感受到了自己作为中华民族,作为炎黄子孙的一分子,所拥有的自豪与骄傲,以及作为国民的jīng英必须肩负的责任。

在青年人的目光中,出现了一种叫做决心的东西;在中年人的目光中,出现了一种叫做信念与执着的东西;在老年人的目光中,出现了一种叫做豁达而开朗的东西。

这个国家的统治团体,十年来,似乎从来没有像这一天一样,如此地一致,如此地团结。人们的心跳似乎汇成了一个旋律,他们彼此对视着,只有了然与豁达。

没有人怀疑这个青年皇帝是满口高调。

因为他年轻,因为他正是充满理想的年纪,因为他浑身洋溢着青chūn与活力,因为他代表着新的未来,代表着一条全新的可能。

理想与信念,善与美,光明和正义,尽管很多人可能因为种种原因无法坚持,但在他们的内心深处,终究还保存着一种希望,保存着珍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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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夏十年,西元一九o五年,四月十一日,星期二,农历三月初七,郑宇于北京太和殿登基,诏告天下,正式成为中华帝国第二任皇帝,年号华兴。

举国欢腾。



第一百二十章 历史的审判

第一百二十章历史的审判

北京。

特别军事法庭。

这一次的审判特别选择了最宽阔,设备最完善的国家剧场。

这是这个帝国有史以来规模最大的公审之一,仅次于开国之时对被俘满清权贵的公审。能够容纳五千人的剧场座无虚席,都是在京党政军财文各界jīng英,甚至有很多官员议员,乃至高级军官,各界名流,民众代表,各社会组织的代表,或主动或被安排从外地赶来参加。每个人都是神情复杂,凝神静听。

中枢和地方众多大报的记者,乃至海外媒体驻京记者在记者席奋笔疾书,摄影记者cào作着巨大的立式照相机,捕捉着历史xìng的场景。

长达一天半的公审终于走到了终结。公诉,听证,辩论,陪审团讨论阶段都已经结束,现在是做出最终判决的时候了。

“……本庭宣判:丁忠宇,戕害皇室成员罪成立,叛国罪成立,危害国家安全罪成立,谋杀罪成立。根据皇室成员保护法,国家安全特别条例,国防军军法条例,刑法相关规定,判处死刑,立即执行,剥夺一切职务,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

“……本庭宣判:穆铁,戕害皇室成员罪成立,叛国罪成立,危害国家安全罪成立,谋杀罪成立。根据皇室成员保护法,国家安全特别条例,国防军军法条例,刑法相关规定,判处死刑,立即执行,剥夺一切职务,剥夺政治权利终身……以上,三百二十八名受审军人,二百八十六人被宣判有罪,十四人无法确认罪行,发回公诉机关重新准备诉状,二十人确认无罪,当庭释放。”

国防部第五厅(军法厅)厅长陆搏中将,面无表情地说完,盯着台下的众多兵变军官,一字一板地问道:“罪犯,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所有的军官,脸上或面无表情,或激动万分,却都是无一例外地沉默着,把目光转向了他们的统帅。

“我认罪。”穆铁平静地说道,“我祸luàn国家,罪恶昭彰,但我有话要说。”

穆铁的话,立刻在台下激起了一阵波澜,所有人都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位元帅,台上一些国防军军官,双手死死地纠结在一起,手指因为用力过度而泛着白,浑身上下的肌ròu绷得紧紧地,心中如同憋了一团火焰。

陆博点了点头:“本庭批准。”

“穆铁转过身,目光在一个个受审部下的脸上划过,所有人都激动地肃立敬礼,仿佛在同这位统帅做着告别,又像是踏上新的征程之前,接受统帅的检阅。

穆铁庄严肃穆地一个回礼,声音缓慢而低沉:“同志们,对不起,是我误导了你们,把你们带上了歧途。今天连累大家受过,首先需要检讨的,需要承担责任的,是我。我害了你们,也害了国家,对不起。”

穆铁说罢,深深地一鞠躬。

兵变军官们,每个人都神sè激动,很多人眼圈发红,台上发出轻声的啜泣。

穆铁起身,又转向了身后的旁听席。

“我要对你们道歉,对兵变中受害的人,和他们的家属道歉。对不起。”穆铁的声音,在宽阔的大厅里回dàng着,隐有金石之音。旁听席上传来了一阵嘘声,很多在兵变中失去了亲友,家里遭到了破坏,甚至本人也深受其害的听众,脸sè铁青,怒视着这位兵变的罪魁祸首。很多政fǔ官和议员,想着自己在兵变中被大兵们如同赶鸭子一样驱使和看押,心中的恐惧与愤怒,也终于爆发了出来。

“叛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叛逆!叛逆!是你们背叛了国家!”

陆博用力地敲击着木锤,大吼道:“安静!安静!”

看着宪兵们来到自己身旁,很多人也不得不愤愤然地住了嘴,大厅中又恢复了安静。

兵变军官们眼泪汪汪地看着自己的统帅,在这一刻,他们恨不得替这位统帅大吼一声:“我们是要拯救这个国家,清除那些国贼!可惜我们失败了!”

穆铁平静地看着这些愤怒的旁听者,眼神中带着歉疚,但看向很多人的时候也透出了厌恶。,

“一切的罪责在我。”穆铁平静地说道,“是我一直想要在先帝去世后夺取政权,掌握这个国家,所以搞了铁卫军,在国防军里边宣传了‘民族铁血主义’思想,准备利用军队的力量夺取政权,建立由我作为领袖的**独裁政体。我真正想要实现的,还是由我来支配这个国家。”

丁忠宇脸sè苍白,脸部肌ròu紧绷。

领袖,一定是为了保护更多的同志!他是为了我们的理想和事业,才不得不把黑锅都背到自己身上!

“至于这些年轻人,他们原本不过是单纯而热血的爱国青年,”穆铁的话让很多兵变军官忍不住chōu泣了起来,“是我把他们引上了歧途,利用了他们对社会的不满,政治上的幼稚,编织了一个虚幻的理想,鼓动他们跟我一起,用暴力来消灭一切不合理的东西,建立一个纯洁和纯粹的社会。”

“不!元帅!”一个兵变军官流着泪吼了起来,“我们的理想是正确的!是纯粹的!我们甘愿为了理想献身!只有那样的中国,才是我们梦想中的国家!一个国家,一个民族,一个领袖!一切国有,举国一致,所有人如同战士一样刚强,如同军队一样纪律严明!只有这样才能挽救这个堕落的民族!”

“我说了,这个理想,是我编织出来的虚幻。”穆铁看着这些激动的军官,有些怜悯地摇了摇头,“这些都只是梦。是不可能实现的,而且也是对于国家的最大危害。”

“这样的体制,绝不会是什么纯洁和纯粹。”穆铁叹了口气,“我很明白,这样的一个体制,会扼杀所有人的一切自由,让整个社会只剩下一个思想,那就是战争。一切资源都是为了战争,而这台战争机器永远无法停止,否则就会崩溃。上层军人们掌握了国家权力,也不再会是纯洁正直的军官,而是权力的俘虏;下层的后起军人们为了战功,为了野心会不停地打仗,不停地扩张。他们会强迫所有国民勒紧裤带,为了战争贡献一切。而所有和主流思想有分歧的思想都会被视为异端,遭到严厉制裁。一切反对者都会被镇压迫害,甚至直接消灭。这样一个国家,最后也必然在全世界的围攻之中,在占领区人民的反抗中走向灭亡。”

激动的军官们一下子愣住了。

听众已经是目瞪口呆!

他们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些军人,没想到他们想的已经不单单是简单的夺取政权,更要全面彻底地改变这个社会,把整个国家改造成一支庞大的军队!

整个大厅如同死一般的寂静。

“这样一个体制,将是极度的灭绝人xìng和惨无人道。”穆铁平静地说道,“他以高尚的目的为幌子,对内暴力压制,对外野蛮征服,整个社会用高压来进行统治,一切异端思想都会被无情地消灭。为了维护统治,我会鼓励一切国民互相监视,鼓励妻子监视丈夫,鼓励儿子揭发父亲,而罪行只需要“反政fǔ”三个字就足矣。一切对政fǔ不满的人都会被无情地清洗。这个社会从上到下都会被全面洗脑,灌输忠于领袖征服世界的思想。其他民族不是做奴隶就是被消灭,在这个体制之内不存在妥协,只有服从和被消灭。”

“我知道这一切。”穆铁平静地说道,“但我一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征服世界,所以我还是要在有生之年赌一次。是我欺骗了这些青年,利用了他们,愚nòng了他们。是我玷污了国防军的光荣。”

很多兵变军官在这一刻身躯剧烈地颤抖着。他们中的一些人,眼中的光彩似乎在一瞬间全部消失了,灵魂不知道飘飞到了哪里,那里剩下的只不过是一个将死的躯壳。

“对于法ting作出的审判,我没有异议。今天在这里,我还要提醒所有的青年,”穆铁环视全场,表情凝重,“你们单纯,你们热血,你们容易冲动。可你们一定要警惕!在这个世界上,在我们这个国家内部,有着许许多多各怀心思的野心家,时刻准备煽动和利用你们的热血,去推翻政fǔ夺取政权,或者实现地方割据的美梦!哪怕是曾经的英雄!我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国民们,善良而单纯的国民们!你们要警惕!你们一定要警惕!”,

“我们这个国家,自古以来,凡是国家统一之时,都是国力比较强盛,人民生活比较安定之时。”穆铁说道,“一旦我们内部混luàn,就会生灵涂炭,并有外敌趁虚而入,乃至窃据神州。明末变luàn,满清窃据神州殷鉴不远,如果我国人不以此为鉴,只怕明末故事今日重蹈覆辙矣!”

“今日国战在即,民族危亡在即,先帝身死,内部兵变,帝国需要的是团结!”穆铁面容刚硬,声音铿锵,目光环视全场,依稀还是那个无敌统帅,“虽然我和目前中枢政见有不同之处,对于国家有自己的想法,也有很多的私心杂念,但我爱这个国家!我渴望看到它一步步走向强大!今日帝国,思想纷繁复杂,理论众多,人人各怀心思,这本来也无可厚非。但是有一条,那就是我们一定要秉持一颗公心,一切为了帝国!在此基础上,我们要坚定地维护统一,支持中枢!绝不能因为政见不同或者私心作祟,走上分裂国家同室cào戈的道路,否则,就是民族的罪人!”

全场寂然无声。

所有人都惊异地看着这位语出惊人的前陆军元帅。

大多数人从来没有想过,今天这一场审判,穆铁居然会如此坦然地说出这样一番话!很多人看向穆铁的目光,已经是复杂之极。这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人?他想要的,又到底是些什么东西?是什么让他从一个叛军头领,几天之内变成了这样一个坦然无惧的爱国者?这个人,到底算是叛逆还是别的什么?

“我今天在这里说出这些,并不是试图减罪和恳求特赦。我,罪无可赦。我只是为了这个国家,为了这里的国民。”穆铁顿了顿,坦然说道,“我已经失败了,这个国家已经选择了他的统治者。他比我更适合统治这个国家,他是先帝的儿子,他对于这个国家有着很好的规划。我希望在场的各位,我们的国民们,也能够支持他,给他时间,给他空间,让他协调好中枢,带领这个国家一步步走向更加辉煌的未来。”

全场寂然。

“这个国家同样是我的心血。”穆铁环视全场,声音平静,“我追随先帝近四十年,参与了这个国家从谋划到建立到壮大的整个过程。我对这个帝国的感情要超过在场的很多人。”

他似乎对周遭鄙夷的目光视若无睹。

“今天是对我的审判,我和我的这些部下是被告。可我也想问一句在场的诸君,虽然有我的蛊惑,可到底是什么让这些爱国青年心甘情愿地走上了兵变的道路?如果只是我空口讲故事,他们就会跟着我走下去?”他的目光冷冷地在旁听席那一张张愤怒而苍白的脸颊上划过,“他们选择站出来,选择用自己的力量尝试改变一些东西,虽然有我的问题,有他们自己的问题,但也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们对社会的黑暗和不公感到失望和愤怒。他们想要改变这一切,却找不到合适的路径。他们热血,他们有jī情,他们有力量,所以他们选择了用军队的暴力来打倒这一切,消灭一切黑暗和不公,想要建立一个单纯而干净的社会。”

这一刻,台下反对的声làng终于如同火山爆发一样喷shè了出来。

“叛逆!说什么黑暗和不公!看看你们自己!”

“杀人放火,你们才是这个国家的灾星!”

“别再给自己涂脂抹粉了!”

“死到临头还要胡言luàn语!”

这个时刻,很多兵变军人已经是泪流满面,他们心中那一团火焰也终于爆发了开来。丁忠宇大吼道:“真正该受审判的是那些国家的败类!如果不是他们贪污腐化,荒yín无耻,残忍地剥削国民,军人们会奋起反抗吗?”

“我们就算死了,在地下也要看着那些人!”

“你们!你们也不干净!李鹤鸣,老子到你家没逮着你,你自己说,我们是在哪抓的你?你又和什么玩意在厮混?”

“安静!安静!”

陆博重重地敲击着木锤,宪兵已经冲了上来,把几个站起来激辩的旁听者强行按下,手中的木bāng和马鞭已经扬了起来,很多人赶紧悻悻地闭了嘴。,

穆铁对着陆博点了点头,目光扫过台下,看过许多人的时候,面对那些怨毒和挑衅的目光,他居然嘴角微翘,仿佛在看着一群呱噪而可笑的家禽。

“我在这里,是接受帝**法部mén的审判,接受国民的审判。至于那些鱼ròu百姓,一步步腐蚀这个国家健康躯体的贪官污吏,**议员,你们,没有资格审判我。”穆铁的声音缓慢而坚定,“如果说,我因为鬼mí心窍而发动兵变是背叛国家,那你们,多少个日日夜夜一直在腐蚀这个国家,在窃取属于国民的财富,在堂而皇之地鱼ròu国民,违背自己作为公务员的责任,这难道不是渎职,不是背叛?”

“三十年前,我跟随老师在安南建立了镇**,我们有一个共同的理想,就是复兴这个文明,让这个民族可以堂堂正正地站立在东方!”穆铁的话,让很多军人又挺起了胸膛,脸上闪烁着憧憬与自豪,“一路走来,多少个不堪回首的日日夜夜,多少个可歌可泣的英雄故事!是先烈用血铸就了今天的帝国!”

“当我们终于完成了统一建国的大业,举国沸腾,国民奔走相告,彼此都洋溢着对未来新生活的憧憬与期待!对于我们这些当政之人,人民给与了很高的期望。十年过去了,大家扪心自问,我们到底做得如何?为什么这些军人们会试图推翻政权,用自己的思想来改造这个国家?为什么军人们的举动,在一开始得到了市民的大力拥护和支持?为什么市民们会自发地协助军队,对官员议员和无良财阀们下手?为什么在那个时候,没有人站出来阻止?”穆铁的声音越发沉重,“这些责任,不在军队,而在我们的政fǔ和议会,也在我们的经济界和文化界。正是这么多年来你们种的因,才有了现在的果!”

“今天,是我们作为叛军站在这里接受法ting的审判,可同样有些人,需要接受历史的审判!”穆铁的话让台下再次一片哗然,“这些年,多少官员和议员堂而皇之地贪污腐化,地方上官绅勾结,一级一级百般庇护,上下勾连左右串谋。先帝的教诲,党纪国法被置之脑后!”

穆铁转过身,目光在一张张年轻而紧绷的脸上扫过,目光落在一个jīng悍的少校身上,声音深沉:“黎天明,二等白虎勋章获得者,在缅北和佤人叛军多次战斗,挨过毒弩,和越境的下缅甸军人拼过刺刀。黎少校,你为什么走上这条道路?”

黎天明讲述了自己的故事。

他成为军人之初,和同乡小康之家的nv孩子私定终身,但未婚妻的父母却反对nv儿嫁给一个随时丧命的军人。后来他和nv孩子约定获取军功,以英雄的身份来迎娶。但当他受领军功,以中尉的身份,拿着陆大的录取通知回乡之时,却发现未婚妻已经自尽。

原来本地一霸是某高官的弟弟,看上nv孩子想要纳为侧室,nv孩子的父母也有意攀亲,不顾nv孩子的反对,用yào灌倒一乘小轿就送去入了dòng房,外间找个nv人顶着,想着木已成舟nv孩子也没什么可说,只能补办个手续。结果nv孩子第二天就自尽了,nv方父母哭天抹泪却吃了个哑巴亏,被对方用钱财堵上嘴,也只能捏着鼻子认倒霉。

黎天明没名没分,求告无mén,眼看着仇人转天又娶了一个nv校的学生,夜夜笙歌,恨得咬牙切齿,回去就开始串联。后来丁忠宇吸收他加入了铁卫军,用自己的力量收集了那位官员贪污腐化的证据,找机会上报穆铁,穆铁发动自己控制的一些议员和官员把这个官员彻底搞倒,他弟弟一系列龃龉事情没了遮盖,也一股脑地东窗事发,最后兄弟俩一起进了监狱,受尽虐待,没几年就先后死了。

从此黎天明加入铁卫军,矢志建立一个纯净的新社会。

一个又一个军官咬牙切齿地讲述了自己加入铁卫军的始末缘由,有家人亲戚被地方恶霸勾连官府私设的赌场设局骗了一屁股债,被bī写了卖地的契约,求告无mén的;有亲友的生意被官僚亲属仗势挤兑吞掉的;有人考大学成绩合格,却被某些背景很深的考生靠其他手段顶掉的;有目睹同窗妻子被高官染指,妻离子散的;有眼见着亲友的祖屋被强征,补偿款大部被贪墨的。他们基本上都依靠军队的力量,用强权解决了自己和身边的一些问题,但他们心中却燃起了一团火焰。他们仇视这些腐朽肮脏的现实,他们渴望改变这一切,让那些**的寄生虫不能再吸民众的血。,

所有人都在静静地听着,看着,想着。有人脸sè尴尬,有人面无表情,有人渐渐流露出同情,也有人黯然无语。

“这一次,是我把国防军的一些力量带上了歧途,用错误的方法试图解决问题,但下一次呢?”穆铁环视全场,声音沉重,“如果这个国家继续这样走下去,你们,当道的衮衮诸公继续这样和光同尘,下一次起来的,恐怕就不是这几万军人,而是更多的军人,更多的民众,更多的农民,工人,学生,甚至市民,都会起来推翻政fǔ。那个时候,才是真正的悲剧!到了那个时候,将不仅仅是历史来审判你们,人民,将要给与你们最终的审判!”

旁听席上的很多人,张着嘴,看着这位已经被剥夺了一切地位丧失了公民权的阶下囚,却不知该从何说起。而兵变军官,以至于旁听席上的很多军人,都是满脸激动,目光炯炯地看着穆铁。

突然,在旁听席的角落里响起了掌声,在寂静的大厅里显得格外响亮。

“说得好。那个时候才是真正的悲剧!这个国家,绝对不可以走到那一步!”

人们转头看去,只见一个身披绶带的禁卫军军官站起身,缓步走了上来。

“……陛下!”

第一百二十一章 历史,将记住这一天(上)

第一百二十一章

历史,将记住这一天(上)

郑宇走上了台,和穆铁平静地对视着,穆铁立正,敬礼。.103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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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宇只是点了点头,对着6博说道:“法官,本人请求言。”

6博点了点头,严肃地说道:“请求批准。”

郑宇对着被告军官们点了点头,站到穆铁的前方,面对着整个旁听席。

“今天是审判的日子。”郑宇的目光缓缓地扫过全场,声音深沉,“对于这些动兵变,试图推翻政fǔ,导致国家内战,险些毁掉整个都的军人们,我非常的愤怒。于私,这些激进的军人,杀害了我的父母;于公,他们是在把这个国家推向分裂和毁灭的深渊;于理,他们违反了军人的本份,妄图干政;于法,他们罪恶昭彰,必须给与严惩。”

“这些军人的罪行,法庭已经宣判完毕,我们不需要再重复。他们已经得到了公正的审判,并且将要为自己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台下的一些人刚刚松了口气,郑宇却是话锋一转,“穆铁,作为兵变的领,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坦然承担起了自己的责任,并且表达了对国家政治的忧虑。他所说的话,应该得到更多重视。”

“是,他是叛逆,他背叛了先帝,背叛了国家,为了自己私人的野心把都推向战火,伤害了无辜的国民,欺骗了广大国防军将士,乃至把这个国家推到了大规模内战的边缘。他必须受到国家法律最为严厉的惩罚!”郑宇顿了顿,语气又加重了几分,“可这是不是就代表我们可以忽视他指出的问题?是不是就代表我们可以对刚刚那一切控诉置若罔闻?这个兵变,虽然是由于某些人的政治野心直接引,很多军人也暴露出了黑暗的一面,他们触犯了国法。但我们的确应该深思,我们这个国家,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让这么多的青年以救国为名走上了歧途?如果不解决这些问题,这样的事情第二次生,只是时间早晚而已!”

“我们常说,中国是五千年文明古国,礼仪之邦,是物华天宝人杰地灵的东方明珠。而我们一贯的理想和信念是复兴华夏,让这颗蒙尘的宝珠焕出新的光彩。”郑宇环视全场,语气深沉,“为了这个复兴民族的伟大理想,三十年来,多少先烈抛头颅洒热血,才建立了这个国家!可看看今天的神州大地!官场**,官shanggou结,穷人生活困苦,年轻人在血汗工厂被敲骨榨髓消耗着青,老人疾病无着,只能靠着养儿防老。这一切的原因在哪里?是什么让我们的理想与现实产生了如此巨大的偏差?”

郑宇的声音,在空旷的大厅中回dang,渀佛金石jiao击,又渀佛是历史在出长长的叹息。

“我们这个国家,一直就是政fǔ的力量高于一切,一切的社会资源都在围绕着政fǔ。这是传统,也是现实。我们目前内部出现的种种问题,从根子上看,先就出在政fǔ上!”郑宇扫视着这些表情各异的听众,语气坚定,“父亲在生前一直强调公务员的概念,也对国家的**情况忧心忡忡,采取了很多严厉的措施进行清理。可我们这个国家,虽然完成了民族革命建立了全新的政权,可我们国民的骨子里,那些延续千年官场恶习,那些官本位的观念,那些只管自家门前雪不管他人瓦上霜的世态炎凉,却依然顽固地挥着作用。”

“什么是革命?革命,不是把旧的官僚打倒,再换上一批新的官僚重复以前的故事。革命是为了让一个无路可走的国家走上光明之路,是为了建立一个有利于全体国民福祉的新秩序。”郑宇朗声说道,“在黑龙江,我曾经和一些落马贪官聊过。他们的所思所想让我震惊。他们也曾经是热血青年,也曾经满怀救国jī情,报国之志。可当他们走到这一步,掌握了权力,最终依然还是打天下坐天下的思想,把国家当成自己的战利品!损公féi私顺理成章,鱼rou百姓天经地义,能让治下少饿死几个人,老百姓能吃上些残羹剩饭就已经是青天大老爷!这是何其荒谬,何其令人触目惊心!”,

郑宇的话,让很多议员和官员的脸色瞬间变的苍白。他们死死地盯着这位青年皇帝,心中产生了一种极为危险的预感。【叶*子】【悠*悠】很多军人和知识分子,青年官员和议员,却似乎意识到了某种信号,越聚精会神地注视着这个青年。

“很多人都说,我们的国家需要改革。可是改革从哪里开始?从政fǔ开始!不澄清官场,政fǔ的各项举措都会被他们变着法子搞成残民害民之举!”郑宇语气?锵,举目四顾,凛凛生威,“国家一直是高薪养廉,结果地方上还要高出花样繁多的各种福利。中枢推行取消各项灰色收入,统一提升薪酬,结果两三年之后,不但工资涨了,各种被取缔的灰色收入变着法又堂而皇之地搞了出来;国家要裁汰冗员,结果几年之后,各种各样的新部门又花样繁多地冒了出来,政fǔ编制不减反增;中枢禁止官员子女走关系进机关,结果变成不同部门之间对口互助,你照顾我的子女,我照顾你的子女;中枢以财政专款扶持工商业的展,结果一万元下去到了企业手里剩不了五千,全被各级政fǔ机构层层盘剥,你要是不同意,再好的企业,地方政fǔ给你随便找些借口就不予推荐,批下来的也要想方设法找你麻烦!这一切,还要一遍又一遍地重复到什么时候?!”

“身为皇帝,我要为国民负责,这一切都必须以强有力的手段得到扭转!”郑宇环视全场,声音洪亮,“今天我在这里,要正告某些政fǔ官员和议会议员:国家需要的不是躺在功劳簿上睡觉的大老爷,人民需要的也不是敲骨榨髓浑浑噩噩的贪官庸吏。.103v.如果你们认为当官就该这样,那请走开,至于你们能不能安全下课,离任审计和综合评议会给人民一个jiao代!如果你们还有良心,还想为国家做事,还认为自己能够做事,我可以给你们一个机会,马上向各地的工作组主动退赃,坦白jiao待!只要你没有其他触犯刑罚的大罪,政fǔ可以减轻刑罚。如果你积极配合政fǔ的反腐肃贪工作,主动检举揭,甚至可以免罪!罪行较轻,主动jiao待,还有立功表现的,继续留用也不是没有可能!”

“我可以坦率地告诉你们,我掌握的资料和情况比你们的想象的要多得多。”郑宇冷冷地说道,“这是我给很多人的一个机会,最后的机会。今天我说的话,明天就会见报,坦白是你们唯一的出路,妄想对抗政fǔ逃脱法网的,最后只有粉身碎骨一个下场!”

“五天。”郑宇面无表情地竖起一只手,“从明天开始算。五天之内,一切投案自者都将受到优待。过期不候。”

这个时候,连兵变军官们看向郑宇的目光中,原本的敌意与仇恨似乎都消散了许多,反而是透出了惊讶与思索。

台下的一些官员和议员,尤其是地方大员已经是冷汗直冒。

他们万万没有想到,原本以为激进的军人被打倒,新皇又是小青年,对自己要多多倚重,正好可以趁着打仗的机会,趁着政fǔ管制,倒卖点黑市物资,在地方上增加些名目彼此分féi,漂没些军需补给,安排亲信大捞特捞几票存到外国银行,大不了打完仗退休移民,到美洲或者南洋买片农场或者种植园子,在欧洲买几栋乡间别墅甚至城堡逍遥度日!至于之前那位爷在就职演说里说的一些东西,想来也就是三分钟热血,马上mao子和东洋人就要打过来,有几个人还有那份闲情逸致非和他们这些人过不去?

可万万没想到,这个十八岁的青年,居然是如此强悍,甚至还比老皇帝多了一股子一往直前的狠厉!他们很多人自身贪污的事情很少,但身边那些拐弯亲戚和手下,哪个不是经手了一堆的阴私?在地方上,盘根错节,亲戚朋友老乡同窗,都是一抓一大串的事!

现在是什么时候?这是举国上下因为皇帝遇刺和接踵而来的兵变,最为愤怒,最容易引极端怒火的时候,是举国上下对去世的先皇最为悲痛追思的时候!只要这位新皇打出先皇遗志这张牌,稍微煽动一下,那些悲愤yù狂的学生,市民,军人,乃至农民,就会把他们周围人的老底抖个干净,自己也再没什么力量讨价还价!,

看着郑宇经过兵变的洗礼,越幽深的眸子,浑身上下散出来的锐气与杀气,这些革命老臣,从龙功臣,后起幸臣,心中已经不由自主地敲起了鼓。

“别指望用某些手段对我施加压力。

~兵变的部队打到中华宫我都没有退缩,何况是你们?”郑宇的目光,冷厉地扫视着全场,很多官员和议员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唾沫,“之所以给你们留出一条路,只是我看着很多人为国家做过贡献,而这些积习陋弊延续千年,也不能把责任完全归于你们罢了;我只是还在看,到底有多少人要执mí不悟顽固到底!不要怀疑我的决心。我已经争得了内阁和6海两军的支持,从现在开始,不论地方和中央如何怨声载道,我都要把父亲的反腐整顿进行到底!”

“不要幻想自己花些买命钱,做些手脚,躲过这一次打击就可以苟延残喘,更不要做着外逃的美梦!”郑宇的目光环视着这些人,表情严肃而坦然,“我已经命令各口岸全面严查人员外出!一切官员外逃,都将被视为叛国!任何人抓获或者诛杀叛国者,我,帝国皇帝,都将给与重奖!”

“这只是开始。”郑宇的话让这些人的心脏再次颤了几颤,“中国几千年的治1uan循环,一次又一次运动式反腐的失效,都说明我们这个一级压一级的官僚体制,不动一动大手术,不在治标的同时在治本上下功夫,就永远无法摆脱**这个附骨之蛆。在这样一个体制下,人xìng中丑恶的一面会得到you惑和放纵,最终一切正直和热血的爱国青年也将成为权力的俘虏,沦为自己当年最鄙视和唾弃的那一种人。这和个人的修养无关,也和曾经的理想无关。这来自人xìng,来自这个官僚体制的权力结构!”

“我们这个体制现在就要动手术。自甘堕落的官员和议?p>保?鹪僦竿?忝强梢陨舷鹿戳??蟊任猨ian,不要想着打着各种旗号搞小团体,对抗中央。不要想着水清不养鱼,天高皇帝远任你遨游。”郑宇看着这些人,嘴角微翘,语气轻蔑,“马上你们就会明白,从这一刻开始,你们依仗权力为所yù为,媚上欺下鱼rou百姓的时代过去了!你们票子房子车子女子勾勾手就来,前呼后拥觥筹jiao错的时代过去了!你们会现,上下左右都有人在盯着你们!”

“我已经和内阁一起制定了政改方案。”郑宇的话让某些人的心缓缓地下沉,“从现在开始,从中央到地方,舆论都将受到中枢强力部门的直接保护,皇室产业各银行将针对符合条件的舆论媒体提供创业优惠贷款;地方警政系统,将与地方政fǔ彻底脱钩,款项从中央走银行专户,未来待地方参政院整顿完毕,将移jiao地方参政院统一核定预算,监管收支;地方政fǔ的预算,人员编制计划,将由地方参政院批准表决,中央核准!地方政fǔ一切开支全部专款专用,由地方参政院的专门委员会,中央监察机构联合监管!我让你们的财权不能自专,让你们没有暴力机器去镇压和胁迫民众,让你们的一言一行随时见报,让你们的前后左右到处都是眼睛!”

“帝国还要设一个新的对内监察机构帝国调查局,将不受其他政fǔ机构的任何掣肘,直接对我负责!他们的职责先就是盯着你们这些官员。地方政fǔ一切小金库,私自分féi的玩意,限期上缴,以后全部取缔!别跟我打什么法不责众的主意,告诉你们,这公务员你们不做,有的是人愿意做!”

“中枢部门问题少一些,但绝不等于可以置身事外!从总理到内阁各部长都已经对我表了态,在此我也蘀他们说一下:即日起,内阁各部就会一级一级地整顿清理。私设小金库,私购私建房产,以公款搞特权的,一切违法违规违纪的行为,你们自己心里都有一本账,我这里也有一本账!给你们一个礼拜的时间自查自检,准备好一切材料,随后我会安排审计机构进场全面清理!之前的问题,只要主动jiao代,一切都可按照公务员法的相关规定从轻处置。但从此之后,内阁各部的收支都要公示,要接受国民的监督。皇室的书记处以下,虽然只是皇室的私人资金供养,但我也会安排清查!”,

“地方参政院也会大力整饬。和地方政fǔ的某些贪腐官僚勾结串谋的议员,你们的好日子也到头了。人在做,天在看,中枢,也一直在看着你们。别以为这么多年没出问题是因为你们手脚利落,你们所做的一切,都有人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乃至白纸黑字放在档案柜里!对民意机关的整顿,将由警政系统,法院和检察院负责,我马上就会转jiao一切资料,现在就是你们坦白的最后机会!国会马上会收到提案,关于参政院整个体系的全面改革,对于政治捐款的金额限制,竞选收支的申报与审核,议员财产申报体制,都会以立法的形式加以完善!”

“从现在开始,帝国还要正式立法限制官员纳妾,省的你们一边贪污受贿不亦乐乎,一边感慨生活压力好大。父亲搞的高薪养廉,不是高薪养贪!不是高薪养妾!更不是养你们的十几房大舅子小舅子!所有官员直系亲属,包括其配偶的直系亲属,不但两代,而且三代以内都要禁止从商。已经从商的,由中央指派的审计机构进行审计,三个月内清理完毕,凡是牵涉到以权谋私的,一律转jiao检察院准备公诉!”

听到这里,一些人已经不可遏止地颤抖起来,脸部的肌rou开始无规律地扭曲,目光中满是恐惧和mí茫。

郑宇看着这些人的丑态百出,心中是说不出来的快意,也涌动着某种越来越强烈的情绪。

是的。他谋划周全。他准备利用这一次的形势,以最快的度整合全国的力量,把民心军心,把舆论声音彻底拉到自己一边,打消一切野心家的妄想。

是的。他不怕。他有因牺牲在国战前夜而彻底被神化的父亲遗泽加持,他有皇家禁卫军和海军,宪兵队,警政部的强力支持,有天机和总情局的耳目,有复兴党中枢的力挺,有一大批被民族主义刺激得热血沸腾,又因为皇帝的去世一腔悲愤无处泄的年轻一代的拥戴,有慈宁系新生代的众望所归。而他要打击的对象,在这些力量的面前,在一系列分化瓦解之下,在高悬于头上的民族大义和道德**ang之下,在这个举国同悲追念先帝的时刻,根本无力作出反抗。

但更重要的,是他是真心要为这个国家改变一些东西,要为这四亿五千万同胞,多灾多难的同胞,为革命抛头颅洒热血,承受兴亡离1uan之苦的同胞,在贪官污吏压迫之下默默流泪的同胞尽到自己的责任!

什么是皇帝?皇帝,就是国民的代表,是国民的领袖!不能为民做主,算什么皇帝!自己来到这个时代,难道就只是为了所谓的宏图霸业醇酒佳人?只是为了我死之后哪管洪水滔天?父亲的牺牲,如果换来的只是又一个大明,百年之后重回1uan世,那一切的一切又有什么意义!

看着眼前脸色惨白,满头大汗,大腹便便的官僚们,看着这些嘴上喊着革命,喊着复兴党员的责任与表率,喊着国家和民族大义,内里男盗女娼贪婪无耻,满脑子只有升官财鱼rou百姓的**官僚,看着这些自诩功臣浑浑噩噩的官老爷,郑宇的目光越锐利如刀,心中涌动着越来越强烈的jī情与豪迈。

这一刻,他凛然四顾,心中涌动的只是三个字:“我来做!”

“官员的**,离不开生活上的腐化堕落,而利用情人隐匿财产逃脱监察,更是某些人惯用的手法。从现在开始,在外面搞三搞四的,养戏子玩相公的官员,马上了断!过去此类生活不端,只要主动jiao代彻底了结,既往不咎。将来有任何此类情形,马上摘帽子滚出政fǔ!从现在开始,官员极其三代之内直系亲属都必须每年申报财产,我们的政fǔ宁可用十个人的钱养一个公务员,也不会容忍一群物yù横流贪婪无耻的庸吏!”

“鉴于目前政fǔ的腐化问题,我还会设置举报机制。”郑宇嘴角微翘,声音却透出了一股决绝的肃杀,“第一,匿名举报。从中央到地方,原有的举报信箱体系会进一步完善,并增加第二轮第三轮乃至第四轮复查;第二,实名举报。如果调查之后现是诬陷,罚,乃至追究刑事责任;如果属实,被举报者非法所得的一成归属举报者;第三,内部检举。中央政fǔ鼓励内部检举揭,并将予以物质和行政奖励。一切打击报复检举者,以及孤立和疏远行为,都将被严厉制裁;第四,帝国文化部门将大力宣传,从高小教育开始,监督政fǔ,对违法行为用合理的方式进行斗争,将是国民的责任,是光荣……”,

“政fǔ将会针对新闻媒体设立重奖。”郑宇的话一出口,在场的所有媒体记者都是眼睛一亮,不少正埋头记的记者也忘形地抬起头,盯着这位语不惊人死不休的皇帝,“除了帝国目前的各个奖项,我将每年舀出两百万华元设立一个奖项,专门奖励对政fǔ腐化等社会阴暗面揭露得最深刻,最全面,对于国家施政最有帮助的媒体和记者!获得最高奖项的记者,只要愿意,我可以动用皇帝推荐权在下一次改选中将其补入国会!整个评选,将由各界权威组成的评审委员会进行,确保评选的公平公正公开。”

“作为我个人,准备把皇室产业基金引入新闻领域,以商业化运作扶持媒体企业展。”郑宇的话让很多新闻巨头都是眼前一亮,谁不知道郑鹰名下这些五花八门的产业基金有多强的财力!“帝国的新闻媒体不但要弘扬民族复兴的正气,也要敢于和黑恶势力斗争。对于舆论界某些和光同尘的行为,收人钱财蘀人消灾的行为,我心里有数,你们心里也有数!但从现在开始,你们会明白,只要一心跟随民族复兴的事业,遵守法律,秉持社会喉舌舆论监督的道德与责任,你们的前面就是阳光大道!如果背弃这一切,身败名裂也就不必说了!”

郑宇这一条条说下来,台下的很多人已经瘫软如泥。

如果这些真的做了,别说以后,之前那点烂屁股的事情就得全部被nong个底掉!

很多军人,青年官员,议员,记者,乃至一些一直以来和光同尘,暗地里也未尝没有痛心疾的老练人物,众多社会代表,此刻都已经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不少人甚至忘形地离开座位,顺着过道挤到了前排,而负责维持秩序的宪兵也听得入神,忘了自己的职责。

“这些措施,我已经和内阁磋商过,和国会的一些议员讨论过。他们支持我,国民也会站在我的一边!”郑宇环视全场,语气透出不容置疑的强硬,“我是这个国家的皇帝,就要为国家负责,为国民负责!既然这个庞大的体制腐化堕落,而国民松散,那我就要站出来对抗他!既然某些人在地方上一手遮天,某些人在中枢部门与地方勾连呼应,某些人袒护亲属鱼rou百姓,徇私舞弊无所不为,国民无力反抗,我来蘀他们清理!将来,如果我建立的体制又成了腐化堕落残民以逞的玩意,那我还要带领国民,毫不犹豫地扭转他!我是皇帝!国民松散,无法对抗体制,那就由我把他们组织起来!不管风雨雷电,不管天崩地裂,我都要坚持下去,都要为国民干到底!”

“还是那句话,这只是开始!别以为躲过一时就可以,所有这一切,将以法律的形式留存下来,不断完善,不断修订。如果涉及到修改宪法的,那我们就由国会开会讨论修宪!这是全体国民的国家,也是我的国家。任何人要毁掉我们的国家,鱼rou国民而自féi,那就是国民的敌人,是我的敌人!对敌人,没有退让,只有打倒!”

“这些话,明天就会见报,我要让全体国民最快的时间知道这一切!”郑宇凛然四顾,语气不容置疑,“我要让国民看到我的决心,看到中枢的决心。各地方调查组,禁卫军,警政部,宪兵部队,总情局,复兴党各级纪律监察部门,各媒体,各级参政院,各社会组织统统都要行动起来!以调查组为核心,专门的反腐协调会要一直扎根到县城一级!所有这些力量,不但要横向联系,横向监督,而且要向上一路通到内阁和书记处。内阁会是总理牵头,书记处,我会亲自监督!这个国家,从现在开始,对于贪腐,不会有任何容忍。”

“最后给你们一个机会。”郑宇目光如电,环视全场,闪光灯已经闪成了一片,他却只是双眼微眯,毫无半分退缩和犹豫,“国会马上会提出临时立法,有效期一年,专门针对反腐。1uan世用重典,这个非常时期,就要有非常手段!还是那句话,帝国给你们最后一个机会:凡是没有人命官司,没有强jian妇女,没有叛国罪行,无论贪污受贿金额如何巨大,只要主动投案,积极配合,都可以留你一命。如果积极表现,立有大功,免罪也不是没有可能!对于确有政绩,迫于形势不得不和光同尘的同志,只要主动退赃jiao代案情,配合调查,降职留用,减薪留用,乃至保持不变,政fǔ都会酌情予以考虑!我们的原则很简单,可以挽救的要挽救,顽固不化的予以严惩!最后送你们一句:还有五天,你们好自为之!”

此刻,台下的一些官员表情越复杂,苍白的脸上又渀佛有了几分血色。

第一百二十二章 历史,将记住这一天(下)

第一百二十二章

历史,将记住这一天(下)

国家大剧院之外的广场上,气氛臻于狂热。

这个公审,在大剧院外面的广场上也假设了众多大喇叭,同步对外送。广场上,十几万亲历了兵变的市民聚拢在禁卫军的警戒线之外,倾听着场内传来的声音,有快意,有黯然,也有悲痛和怀念。每一个判决传来,都是一阵的巨大的声1ang,欢呼中混杂着唏嘘,不满和失望。

但随着穆铁和兵变军官的一番控诉,现场的气氛已经开始悄然变化。很多人想起了自己亲历,以及身边之人经历的一系列事情,想起了老家亲属们说起的一些东西,想起了亲友们互相走访时的唏嘘,他们听着,想着,渐渐地,对这些军人也不禁有了几分惋惜和同情。以至那个原本恨得咬牙切齿的穆铁,似乎都不是那么单纯地面目可憎了。

转折,出现在那一刹那。

随着皇帝掷地有声的话语,原本喧闹的人群渐渐陷入了寂静,所有人都惊讶地倾听着,思考着,脸上渐渐露出了不可自抑的兴奋,最终变成了狂醉。

千古以来,明君情怀在神州民众心中始终是根深蒂固。在这个开国皇帝猝然去世,国家动dang,外敌进bī的时刻,所有的国民,都不由得感到了彻骨的惶恐和不安。他们看不清现在,更看不清未来,他们如同无依无靠的浮萍,为自己的命运而感到忧虑。每当午夜梦回,每个人都对未来感到忐忑。

在这个时刻,每个人,包括受过一定教育的国民,或明或暗都在期待着一个强有力的,把国民放在心上的国家领袖。之前新皇的登基,振奋人心的就职演讲已经让他们看到了希望。在这一刻,这个强悍的青年皇帝以如此强硬的姿态,宣告对政fǔ的**与不作为开战,对民愤极大的贪官污吏开战,立刻就点燃了人们心中潜藏的一丛火,拨动了他们最为敏感,也最为重要的那根心弦。

终于,欢呼声,鼓掌声此起彼伏,最终汇成了整齐的声1ang,每当喇叭中郑宇说完一段话,在整个广场上就是一阵山呼海啸般的欢呼与掌声!

他们确定,自己渴望的那个人已经出现了,而且就出现在那个最合适的位置上!

在越来越炽烈的气氛中,有一个方阵孤零零地立在侧面,数千人组成的方阵,被禁卫军和宪兵队看管得严严实实,与民众泾渭分明。

京畿的国防军军官,外敌被押送入京的嫌疑犯,平时表现激进,需要接受集中整训的国防军军官,以及参与兵变却没有受到公诉,或者及时反正的军官们,沉默地排成了方阵,目光复杂地倾听着公审。

此时此刻,这个沉默的方阵也开始出现了sao动。军人们惊愕地看向会场,没有人事先会想到,这一位闪电般平定了叛1uan,把国防军狠狠踩在脚下的皇帝,居然这么快又对着政fǔ机构,尤其是地方政fǔ开了火,对着官僚和议员开了火!而且说得如此入木三分,如此痛快淋漓,所提出的措施也实在让人震撼!

军人们彼此对视,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某些东西,也传递了某些信息。

虽然某些军人的行动失败了,可他们终于唤醒了中枢!这位年轻皇帝,虽然打倒了穆帅,镇压了兵变,看起来却要反过来要实实在在地解决很多问题,军人们切齿痛恨却又无可奈何的问题!而在这个国家,最有能力解决这一切的,就是这位皇帝!

很多青年的眼中闪烁着泪光,不是悲哀,而是喜悦,是向往。

这个国家,这个在沉睡中睁开眼睛看了看,似乎又要重新睡去的老大民族,经历了这一切的风雨摧折和不堪的血色,终于迎来了一个强悍而开明的统治者,即将抖擞精神,站直身躯,大踏步地追赶时代的bsp;

而他,还不到十九岁。

跟随这样一个人,等待自己的,又将是何等波澜壮阔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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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场中,郑宇的声音在宽阔的厅堂间回dang,如同一股飓风,又如同滚滚的bsp;“在这里,我还要对复兴党的党员们说几句话。三十年前,父亲改组设立了复兴党,以复兴华夏为口号,聚拢一切有志于国家富强,民族统一的仁人志士。复兴党,革命二十年,执政十年,给国家带来的进步有目共睹。”,

“可这一切,都不是你们可以依仗的资本。”郑宇的声音陡然升高了几分,“这个国家不是你们的战利品,他原本不属于你们,现在也不属于你们,将来也不会属于你们!这是全体国民的国家,是你,我,他所有人共同的国家!国民给你们机会,是认为你们可以给他们带来一个更加光明的未来。如果做不到这些,你们过去的功劳只有在怨恨中被遗忘乃至唾弃。”

“作为执政党,国家的一切腐化堕落,一切混1uan和分裂,你们都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郑宇毫不留情地说道,“如果你们不能很好地履行执政责任,那就只有被抛弃,被撤换!”

台下已经是一片寂静,所有人都震惊地看着郑宇,看着这个年轻的皇帝。

“我是复兴党中央执行委员会委员,父亲去世,我已经被推举为中执委主席。”郑宇说道,“我已经和郑金根秘书长讨论过,这一次的反腐整顿,复兴党必须要痛下决心为先锋表率。反腐,是整顿政fǔ,但当其冲是整党,是复兴党自身的一次纯洁!我已经提jiao了中执委改革方案,中央委员会改革方案,复兴党整党方案,整个复兴党,必须要先动起来,为国民表率!”

“复兴党党部的正式文告和党内通知马上就会下达。”郑宇环视全场,看着那些神色各异的人们,语气平静而不容置疑,“为什么要整党?因为我不忍心看着父亲一手打造的党,最终堕落为国民切齿痛恨的窃贼和强盗!因为我相信,这个党中的大部分同志还有一颗为国为民的心,还保有最基本的道德和是非感!因为我相信,这个曾经感动了这片天地,唤醒了一个民族的党,依然可以被挽救,他们还可以承担起国民的重托!”

“所以我要整党,给你们一个机会!复兴党如果还想获得国民的信任,就要拿出决心!”郑宇斩钉截铁地说道,“如果我看错了,想错了,如果中央党部的整党运动得不到多数党员的支持和响应,那只能说明你们已经堕落为国民头上的大老爷,背弃了先父设立复兴党的初衷。届时,我要第一个退出复兴党,带领党内有志救国的同志,联合党外的仁人志士另组新党!没了复兴党,我一样要带领国民把民族复兴的伟大事业坚决地做下去!”

这一刻,全场哗然。千万道目光射向郑宇,有惊讶,有感慨,有振奋,也有惊慌和怨毒。

“其他党派的同仁们!从前,由于历史和现实的原因,复兴党一党独大,固然对帝国的快起步功不可没,可不等于我们的在野党只是花瓶点缀!”郑宇的话让很多小党人士顿时眼前一亮,“虽然你们大部分不属于执政同盟,但身为在野党,就要挥对执政党的监督作用。我虽然身为复兴党主席,但更是全体国民的皇帝!这个国家,需要的不仅仅是一个复兴党,一个执政同盟,更需要不同的声音,不同的力量来帮助他们现错误,改正错误。”

“你们要对自己有信心,对帝国有信心,对国民有信心,也要对我有信心。”郑宇环视全场,声音洪亮,“诸位身负国民重托,正所谓进亦忧,退亦忧,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无论在朝在野,都要一心为国一心为民。国民把国家托付给了我,托付给了执政同盟,但也同样把监督在朝诸君的重任jiao付给了你们。我在这里可以坦诚地说一句:只要你们是真正为了国家,遵照法律的规定参与国务,只要你们没有因党派利益而损害国家利益,我都会坚决地保护宪法和法律赋予你们的权利!你们要明白,在朝还是在野,归根结底是国民的选择!”

这一刻,在野各党的代表们已经再也掩饰不住内心的激动,很多人忘形地把身子用力前倾,目光炯炯地盯着这位青年皇帝。

“我还要对我们的财界人士说几句话,”郑宇顿了顿,继续说道,“我一直非常钦佩我们的企业家,金融家和商人们,是他们建设了我们这个国家的工商体系,金融系统,让我们这个国家开始摆脱落后面貌,逐渐追赶世界chao流。你们对国家有功,对国民有功,这一切不容抹杀。”,

“可我在这里,也要说一句,那就是我们不但要展经济,还要切实提升人民的福祉!”郑宇说道,“我们的国家底子薄,技术薄弱,人才匮乏,我们要依靠劳动力成本低的优势参与市场竞争,这一点,我们不得不承认。但我要说,工人也是我们的国民,他们也有公民的权利,也受国家法律的保护,也有权分享国家的展!我们是有了工会,工人的权利有了伸张的渠道,但我希望这种权利能够落到实处,尤其是我们的矿业上,我希望我们的矿山企业能加强安全保护,不要把我们的矿工看作纯粹的机器!”

很多工商界人士的神色由兴奋转为凝重。

“一个国家政fǔ,归根到底,是为国民的福祉而存在。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如果我们的福利安排永远停留在公务员,国有企业和皇室产业的雇员,那我们这个国家到底是不是全体国民的国家?我们这个政fǔ,还到底是不是国民的政fǔ!”郑宇的话让全场再次一片哗然,“当然,我并不是希望我们的工人们一味地追求涨工资加福利少劳动。我在这里要提出一个思路,那就是我们这个国家,需要有一个统一的劳工保障体系和劳资磋商机制!这个机制,要由政fǔ出面建立和协调!关于最低工资水平,最长劳动时间,工伤赔偿,童工,工会与政fǔ,工会与参政院,工会与资方之间的沟通机制,这些基本问题,我要求内阁拟定出一个章程!打完这一仗,我们就要扎扎实实做起来!从现在开始,我们这个国家的一切国民,只要勤奋努力恪尽职守,就会受到国家和社会的保护!”

此时此刻,一些工商界人士表情坦然,但也有很多人的表情颇为尴尬。

另外一边,很多青年军人和议员,乃至中生代的官员们却都是面露兴奋。国家的治1uan循环,反反复复的底层革命,历史殷鉴不远,这一次的兵变更是让他们对这个国家的未来产生了忧虑!可现在,无论可行与否,至少这位皇帝指出了一个思路,而且看起来是真的要采取行动了!

不少老g人物面露惊讶。他们确实没有想到,这样一个大规模的公审,到了最后居然变成了这位新皇帝的施政演说,而且居然看起来是要对各个方面都要动大手术!

“我还要多说几句。”郑宇顿了顿,又开口说道,“千百年来,士农工商,商人最末,官员最高。政fǔ对于商人最为鄙视,却又最为垂涎。为了保护自己,也是为了牟取更多利益,商人被迫依附于权力的羽翼,与官员勾结已经变成了天经地义。先父在日,一力扶持工商,尊重契约,然总有不肖官员巧立名目盘剥压榨,建小金库私自分féi,我工商业负担沉重。而国家给与的补贴和优惠,往往又被无良官僚巧立名目盘剥大半。从现在开始,中枢就要拿出行动来,严厉禁绝这一切!凡是遭到此类待遇的,请据实上报,中枢是总理府,地方是调查组!但如果有人诬陷乃至讹诈官员,也要按律制裁!”

“国家的展,最重要的还是经济,而且走在前端的就是工商业。未来的帝国将会明确这个主基调:以法治立国,以国防保国,以文教兴国,以工商强国!”郑宇的话让很多人的眼睛中闪烁着光芒,“展工商,保护工商,引导工商,这是先父一向的原则,也会是我的信条!未来,你们不必顾虑行政强权对你们的威胁和伤害,不必担心政fǔ把你们当做单纯的nai牛。只要你们依法经营,照章纳税,政fǔ就会做好服务的角色。不过,我也要告诫某些人,请你们自尊自律,不要一边想着中枢要禁绝政fǔ贪贿,一边又暗地里贿赂官员求得非分之利!有关法规即将推出,不但受贿有罪,行贿也会有行贿的罪名!”

台下的工商界人士,心中百味杂陈,却也不禁流露出了钦佩和向往。

“我们的农民,自帝国肇建确确实实落了实惠。父亲在世,一向体恤地方民生,尤其对农民生活更是投入了巨大的心力,苦心孤诣减轻民众负担。”郑宇今天似乎是打定主意要语不惊人死不休,当下话题一转,“可现在很多地方的农村是个什么情况?官员的**,地方上的盘根错节,原本用于维护农民合法权益的农会很多被渗透,或者演变成新的特权阶层。严令取缔的高利贷和农村赌场又开始改头换面搞了起来,厘金税卡又打着各种旗号冒了出来,一些无良官绅用各种明目派捐派税,各种工程款项目款乃至打着中枢的招牌募集的资金,大半流入了私人的腰包!这些事情,我不会等到战后,现在开始就要一件一件地清理,一个省一个省地清理。不澄清这一方天地,我还算什么皇帝,算什么先帝的儿子!”,

郑宇神目如电,凛然四顾,这个年轻而挺拔的身躯在镁光灯下就如同罩上了一层光晕!

军人们终于震惊了。

他们看着这个青年,心中翻涌着各种念头。

这些事情,其实不正是他们一直努力想要实现的吗?虽然比起他们想要的还差上很多,但不能不说,这些的确能够给这个国家带来很多的改善!

他们的目光,转向旁听席上那些面容惨淡的官僚和议员,面色凝重的财阀大佬,脸上浮现出了快意。

很多政fǔ官员和议员的表情格外复杂。他们有羞愧,有思考,也有隐隐的兴奋。

这个年轻的统治集团,在这个民族意识勃兴的阶段,在整个大气氛的影响下,也是由于自身所受的教育和整个革命前后所宣传的民族主义思想,整体上终究保存着朴素的爱国心。尤其在政权的上层,中国传统文化中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意识依然在顽强地挥作用,求得身前身后名的愿望依然在支配着很多人的行为。在中枢和下层,大部分年轻的新晋官员们除了理想主义的色彩,更抱着作出成绩,快上升的渴望。**问题最大的,主要还是地方上头掌握实权的人物,尤其是某些上升无望的中老年官僚,或者是前清官场看风色投靠的遗老遗少,以及满脑子登龙术的幸进分子。

对大部分知识分子出身的官员和议员,虽然多年的官场沉浮让他们也不可避免沾染了一些陋习,有了些因循的念头,但他们终究也有信仰,有理念,有渴望国家走向富强,希望国民生活得到改善的一面。

老有所养,病有所依,人人能够通过自己的付出而取得回报,劳动者拥有保障,个体能力较强之人通过智慧和勤奋创造财富,但受到法律和道德的制约,不能残酷地压榨劳动者,而财富也由政fǔ调节,不使其威胁到整个社会秩序的相对公允。政fǔ用自己的力量维护整个秩序,确保这个社会稳定展。在这个体制下,优势个体尽情挥才能,推动社会进步,才能不足的个体,也得到社会的保障,可以用适合自己的方式创造价值,获得属于自己的幸福。这不正是通往大同世界的康庄大道吗?

此时此刻,倾听着这位皇帝慷慨激昂的演讲,听着这一个个振聋聩的想法,每个人的心中都仿佛有某种东西在涌动,仿佛随时可能无比炽烈地爆出来。他们目光炯炯地注视着这个青年,不愿错过每一个字,每一句话。

“我们这个国家,千年以降,一直是治1uan循环,从混1uan与分裂走向大一统,又在大一统的歌功颂德之中腐朽堕落,再回战1uan乃至异族殖民压迫。循环往复数千年,到了今天,历史的走向就掌握在诸君的手上!”郑宇环视全场,声音在巨大的殿堂中隐隐回响,“这一次的兵变,让我对国家的现状有了更多的认识,对国家的未来也有了新的思考。我们一定要真正改变一些东西!这个国家还很年轻,很有活力,他还经受得起某些疗法的阵痛。如果继续因循守旧,历史殷鉴不远,我们就是未来民族悲剧的始作俑者!”

“追溯历史,华夏文明的辉煌在于与时俱进。而近代的沦落,在于封闭自守排斥变革。为了复兴民族,为了持续增进国民的福祉,我们一定要持续地改革,绝不能固步自封。”

“从现在开始,我们这个政fǔ,对外要御侮,对内要为国民服务,要放下大老爷的身段,扎扎实实地为民众做事!服务国民,扶持工商,保护工农,这一切都不会停留在口号上,会后就要开始进入实际cao作!”郑宇环视全场,声音在巨大的殿堂中隐隐回dang,“从中枢到地方,我们的所有官员都要真正用公务员的标准来要求自己。对工商业减轻负担,产业扶持,对雇员的基本保障体系,对惠农政策的落实,对乡村积弊死灰复燃的制度xìng根治,都要一样样地调研,一样样地立法!政fǔ的归政fǔ,民意机关的归民意机关,强力部门的归强力部门,国民大众的归国民大众,我这个皇帝也要履行我的责任!”,

“这一切,都将通过法律程序,一步步变成我们的制度。人可以亡,政不可息!”郑宇斩钉截铁地说道,“需要改体制,我们就改体制;需要订法律,我们就订法律;需要修宪法,那就请国民代表讨论修宪!一切为了帝国,一切为了国民,做不到这些,我有何颜面做这个皇帝!”

郑宇凛然四顾,神目如电,每个字都穿云裂石直刺人心。此时此刻,掌声和欢呼声已经越来越响,很多人都是醺然如醉,目光炯炯地看着这位青年皇帝。

“这个国家不是某些功臣的战利品。”郑宇目光炯炯地看着台下,“他应该是全体国民共同的国家,是人与人之间和睦相处的国家,是上下同心,每个人的权利都有所保障,每个人都可以通过为社会创造价值而收获幸福,每个人都以身为国民而自豪的国家!这才是中华帝国,是我们的大家庭!”

“国民们!犹豫与观望的时间已经结束,行动已经开始!不是明天,而是现在!以帝国皇帝的名义,我呼唤你们每一个人,精诚团结,赤诚相对,中华民族需要你们恪尽职守!”

掌声雷动,很多人已经忘形地站了起来。

“我还要说!”郑宇大声疾呼,“我们每一个人,都要做一个自尊,自强,独立,进取的中华帝国国民,我们要牢牢记住自己的权利和义务,为了国家,也为了我们的家庭,为了我们自己。我相信你们,也请你们相信我!父亲开辟了这条复兴之路,我要带领你们坚定地走下去,一起把这个民族推向真正的复兴。当我们告别这个世界的时候,我们将没有遗憾,只有自豪和欣慰!这就是我,帝国皇帝对你们许下的诺言!”

郑宇说到这里,立正敬礼,凛然四顾,全场的军人们,甚至包括被判刑的兵变军官们,包括穆铁和丁忠宇在内,都不约而同地向着这位国家元和最高统帅致以军礼。

旁听席上,掌声和欢呼声震耳yù聋,汇合成了一股jī情四溢的风暴,仿佛要冲破这苍穹,直上云霄。

很多记者,知识分子,青年官员,退伍军人出身的议员,在这一刻都忘掉了自己的身份和地位。他们只是国民的一员,民族的一员。他们热爱这个国家,他们对社会的黑暗与不公感到愤慨,却又无能为力,乃至最后自己也生出了因循的念头。

可现在,终于有一个人站了出来,要向这个国家躯体中腐烂,病变和沉疴的部分全面宣战。他比他的父亲,那位一手打造了这个国家的皇帝更加强硬,更加无所畏惧,更加一往无前,而这位皇帝已经用一场迅雷不及掩耳的战争证明了自己的实力!

他们看着这个青年,眼中闪烁着喜悦和激动的泪光,手掌拍得生疼,却一无所觉,只是拼命地拍着,欢呼着。

记者们任脸上的泪水肆意流淌,扣动快门,运笔如飞,因为过分用力,铅笔折断,钢笔笔尖险些劈叉,快门的按钮被深深地陷入机体,拉绳险些被扯断!可他们只是想记下这一切,把这一幕铭刻下来,传遍整个国家,让千千万万的同胞知道这一切,看到这一切!

军人们已经忘却了刚刚结束的同室方,看向这个青年的目光已经只剩下了憧憬和热诚。

他年轻,他有眼光,他有能力,但更重要的,是他有决心。跟着这一位年轻而强悍的统治者,坚定地走下去,也许自己梦想中的国家,自己曾经午夜梦回辗转反侧的理想,就会有实现的一天!

丁忠宇昂起头,闭着眼睛,泪水肆意流淌,却没人知道这一刻他在想些什么。

穆铁和角落中另一个蒙着脸的身影四目相对,微微一笑,只有豁达与坦然,以及毫不掩饰的欣慰。

历史,将记住这一天,记住这一切。

-------------我是历史的分割线--------------

当天下午。

临时军事看守所大院。

前6军总参谋长,6军元帅穆铁,站在高台之上,看着台下依然是排列得整齐划一,肃然而立,但却再无往日那股彪悍到无所畏惧的气势的兵变军官们,脸上却毫无失望的神色。他面色如铁,依然如同往日一样,目光冷厉地扫视着自己的部下。,

很多铁卫军的骨干军官,似乎也感受到了这种异样,他们逐渐挺直了身躯,目光炯炯地看着自己的统帅,似乎仍然在等待着对方出期待已久的号令,再次向着敌人动强有力的进攻。

“军人们,看看你们的样子!”穆铁的声音洪亮如昔,中气十足,“如果说,之前你们是一群猛虎,那现在你们就是一群被阉了的驴子!不要忘记,你们是帝**人!无论前方有多少险阻,面对多少敌人,经历多少挫折,帝**人,都必须永远保持忠诚,荣誉和牺牲之精神,恪守军人七德!”

台下的军人们,看着这个神色凛然,全身戎装的元帅,仿佛又看到了之前那一个无敌的统帅。很多人的眼中闪烁着泪光,腰板却不由得逐渐挺直了。

“军歌多么嘹亮,

军旗猎猎飘扬。

从大漠到海洋,

从冰原到雨林,

纵横十万里,

上下五千年,

这就是我们伟大的祖国。”

随着这激动人心的《国防军之歌》从元帅的口中yín唱出来,所有的国防军军人,几乎在同一时刻条件反射般跟着唱了起来,泪水,在一张张年轻的面孔上肆意地流淌着。

“祖国在招手,

人民在呼唤,

无畏地战斗,

勇敢地冲锋,

用敌人的鲜血,

浇注钢铁军魂!

这就是我们,

英勇的国防军!”

“头顶苍穹,

脚踏大地,

国防军的旗帜,

就是我们前进的方向!

不问敌人有多少,

只问敌人在哪里。

这就是我们,

光荣的国防军,

胜利的国防军!”

一曲唱罢,穆铁点了点头:“很好!国防军,就是要有这种打不垮的气势!无论到任何时候,你们都要牢记,自己是帝**人,是光荣的国防军!你们的所作所为,都代表了我们这支光荣的军队!”

一种痛苦,终于涌上了他的面孔。穆铁的声音嘶哑而低沉,整个人散出一种悲伤到不可名状的气息:“这一次,是我,误导了你们,玷污了国防军的光荣!是我,害了你们这些最最优秀的爱国青年!”

军人们看着这位苍老的元帅,很多铁卫军的骨干一下子失声痛哭。

“我们失败了。”穆铁静静地说道,“但这不是错误所在。真正的错误,在于我把你们引上了一条歧途!让你们从国家的忠勇军人,变成了野心勃勃的军阀,变成了祸1uan国家的叛逆!是我,一手造成了这一切!”

军人们沉默地看着这位元帅,眼中闪烁着泪光。

“今天,我就要离开你们,离开这个世界。你们中的很多人,也即将魂归天国。”穆铁的眼中,同样迸出了泪花,声音在这一瞬间哽咽了起来,“我希望你们能够认识到我的错误,认识到你们自己的错误,如果以后有机会,一定要做一个纯粹军人,忠于国家,忠于陛下。不要像我,背弃了自己的理想和信念,走上这条危险的不归路。”

他立正,敬礼:“保重!下辈子,我还做军人,做咱们的国防军!”

“元帅!”丁忠宇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痛哭起来。

很多军官也终于号啕大哭起来。

不是恐惧。

只是悲哀,痛苦,悔恨与失落。

“小丁,是我把你引上歧途。你本来可以成为一个很好的军人,可现在却要作为叛逆,和我一起去另一个世界。”穆铁的呵斥声中带了几分黯然,“别像个娘们一样!既然要死,就要死得爷们一点。记住,无论什么时候,我们都要有国防军的精神。”

沉默的宪兵,两两挟着准备执行死刑的军官,走向了卡车。

穆铁最后看了一眼这些军人,看了看天空,长长地吸了口气,对着聂宪藩和吉雅赛因笑了笑:“我自己来。”

转身走进了囚室。

一声枪响。

夹着口外沙尘的北风呜咽,军旗猎猎,似乎在哭泣,又似乎只是在送别。

远处,一个裹着围巾,身穿便装的青年,在一群黑衣人的簇拥之下,目睹这一切,沉默不语。

许凡,站在海军大楼的窗前,对着某个方向庄重地敬了一个军礼,紧接着,却是深深地弯下腰,就那样保持着鞠躬的姿势,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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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十三日,中华帝国特别军事法庭作出判决,立即执行。

前中华帝国6军元帅,6军总参谋长,穆铁,死。

同日,郑宇在国家剧场公审现场表演讲,宣布将对国家政治全面刷新,彻底肃清吏治,建立全面的监督机制,将地方行政部门的财权移jiao民意机关和中枢监察部门监管,将警政体系从行政预算体系剥离出来,地方舆论将受到中枢强力部门保护,并获得贷款等方面的一系列扶持政策。

同时,郑宇宣布了复兴党改革计划,并提出研究设立统一的社会保障体系,肃清城乡各种变相的残民积弊。

复兴党中央党部当天召开会议,通过了郑宇和郑金根提jiao的一系列提案,复兴党中央执行委员会和中央委员会同时大换血,整党方案以闪电一般的度以电文方式往各地,各地调查组同时设立了整党办,复兴党这头日益臃肿庞大的巨兽开始了痛苦的自我净化。

在场的欧美记者一致认为,这是一场战争,一场针对内部官僚体系的战争。所有人,虽然有着各种各样的忧虑乃至幸灾乐祸,却都不得不钦佩这个人的大胆与无畏。

国会在当天就6续收到了复兴党多名议员联合提jiao的多项议案,议员们开始以最大的热情,最坦诚的态度开始了审议。

当天夜间,以《中华民族需要你们恪尽职守》为题的长篇讲话以电文形式送各地,第二天报纸就开始了通篇累牍的轰炸。

在中枢控制力较强,已经进行了参政院试点的省份,调查组把各潜力部门和社会组织先组织起来学习消化讲话精神,统一布置工作,随后组成了宣传组,在统一协调下奔赴城乡各地宣讲新政,舆论攻势全面展开。在中枢控制力较弱,依然处于军管状态的边疆地区,调查组强力控制了整肃的范围,把影响集中在某些问题比较严重的部门,并没有贸然动员国民组织。

神州纸贵,万民奔走相告,举国沸腾。

第一百二十三章不速之客

第一百二十三章

不速之客

北京。(-)

国防部大楼。

郑宇róu着眉心,打量着这位大名鼎鼎的来客。

这人皮肤有些微黑,大大的鹰钩鼻子,留着一蓬大胡子,举手投足倒是文雅得体,但总是透着股正明味道。

“我尊敬的陛下,很高兴见到您。”这人深深地一鞠躬“鄙人代表长老会以及顺化州,对陛下的去世深表哀悼。”

郑宇点了点头:“赫茨尔长老,您能到此,朕深感荣幸。长老会与顺化州各位的好意,在下愧领。”

赫茨尔和身旁的一位中年白人,满脸的感激,深深鞠躬。

“阿尔弗雷德爵士,您一路也辛苦了。”郑宇又转向另一位中年白人“现在母亲和父亲的灵柩都在天坛,等停灵完毕,准备先暂时下葬西山碧云寺,等明年陵寝修好,再转移过去。”

阿尔弗雷德?罗斯柴尔德眼圈发红,声音哽咽:“陛下英年早逝,在下家族实感悲痛。家兄内森尼尔正拟择日来华,以为吊唁。”

郑宇知道,那位罗斯柴尔德家的现任家主要来中国,恐怕不仅仅是吊唁那么简单,却也只是很诚恳地道了谢。

“赫茨尔长老,最近国家多事,我时间也比较紧“郑宇对着赫茨尔,开门见山地说道“我直说了,有冒犯的地方还请您谅解。这次您到北京来,除了要吊唁家严和家慈,是否还有其他要务?”

赫茨尔一怔,看着这位坦率的青年,缓缓地点了点头:“陛下,鄙人的确有些事情,这也是委员会的意思……当然,主要还是为了吊唁先皇帝,寄托哀思。”

郑宇点了点头,只是静静地看着对方。

赫茨尔深吸了一口气,诚恳地说道:“在下此次,是代表委员会,向您,尊敬的中华帝国华兴皇帝陛下,提出一项请求。”

郑宇心中一动:“请求?”

“对“赫茨尔挺直了身躯,目光平静“关于扩大顺化自治州的范围和自治权力,并且在战后批准独立建国的请求。”

郑宇平静地说道:“为什么?”

“根据1876年的郑-罗密约,以及1879年修订的河内密约,未来欧洲一旦爆发大战,帝国即支持犹太自治州独立建国。”赫茨尔坦然说道“目前,自治州方面认为,独立建国的时机已到,条件也已经成熟,特恳请陛下履行承诺。”

“长老,朕不知道您是不是搞错了一些问题。”郑宇说道“目前即将进行的是亚洲战争,不是欧洲战争。之前的密约,主要是为了在欧战列强无暇顾及远东局势的当口,减少犹太建国的阻力,并且吸引欧洲犹太移民和财富转移。但目前的亚洲战争,显然达不到这个目的。一旦刺激到欧洲的反犹主义,贵国如何自处?对帝国也无异于火上浇油!此事断断不可行!”

“陛下,请您听完委员会的条件。”赫茨尔却依然是一脸的平静“只要陛下签署敕令,准许犹太自治州建国,作为回报,

委员会将向中华帝国中央政府提供两千万英镑,为期二十年的无抵押无折扣的无息贷款,用于采购顺化自治州各财团和企业的商品。此外,委员会还将提供两千万英镑的无偿捐助,此外,作为对帝国提供防御同盟的回报,犹太国每年将向帝国提供三百万英镑,用于补充军事费用。”

郑宇看着这个匈牙利犹太富商,著名的“犹太复国主义”国父,锡安主义者同盟主席,顺化自治州长老会首席长老,西奥多?赫茨尔,脸上的表情渐渐凝重起来。

这不是简单的趁火打劫,也不是讹诈。

犹太人都是商人,他们讲究的是交易,是商业契约。提出这样一个条件,本身倒也不奇怪。但郑宇知道,自己不能简单地从商业的角度去考虑问题。

犹太人只是商人,可他是政治家。

“赫茨尔先生,您知道您的提议意味着什么吗?”郑宇很认真地盯着对方“帝国虽然以汉民族为主,但毕竟是一个多民族国家。给与顺化犹太人的自治政策,与帝国在其他边疆地区的政策完全不同。如果这一战帝国取胜,政府威望无以复加,又收复了故土,到了欧战之时,这个建国自然可以考虑。但现在给予你们更多自治权利并允许你们建国,其他的边疆地区一旦群起效仿,这无异于帝国的分裂。很抱歉,这不是金钱能够解决的问题。”,

“三千万贷款,三千万捐助……是英镑。”赫茨尔神色不变,继续说道“对于您的顾虑,委员会不是没有考虑。这个提案,我们是深思熟虑之后才提出来的。委员会认为,您不必担心其他民族的问题。”

郑宇咽了口唾沫,六千万英镑的恐怖数字,确实让他不得不认真审慎地对待这个问题。

“愿闻高论。”

“第一,犹太人并非中华帝国固有民族,纯系欧洲外来,无论是历史还是文明上都与中华帝国主体文明差距过大;第二,安南毕竟并非中华帝国本部;第三,安南本土居民,历经法国殖民统治,以及中华文化熏陶,目前已经融入了中华帝国体系,以帝国领土广阔,安置不难;第四,顺化自治州已经打下了基础,整个自治体制的框架已经成熟,在当地的秩序也已经稳定下来,独立建国并无不妥。”

赫茨尔一番话说下来,郑宇也是怦然心动。

的确,还真的是这样的一番道理。这安南,打从隋唐的时候就已经丢了,最近的一次收回还是五百年前的明朝,不过也就是短暂的十年罢了。那个地方目前的情况,北部镇**老底子建设的不错,安南人和汉人混居,已经在推行汉语。再就是顺化周边,犹太人把那地方建设得号称南亚伦敦,最是繁华兴旺。其他的,比如从法国人手里夺下来的柬埔寨土地,上寮,下寮,大部分都是山地密林,人烟稀少。给了犹太人,换来真金白银,倒也不算吃亏?

可问题是这舆论怎么办?历史书上怎么写?

他摸着下巴,看着这位犹太长老,严肃地说道:“现在帝国国战在即,内部又是板荡,不是讨论这些事情的时候。”

“陛下,其实,委员会这一次,主要还是为了帝国国战的考虑。”

赫茨尔此言一出,郑宇也不由得吃了一惊。

“在委员会看来,虽然帝国国势大张,但俄日两国联合,其力量犹在帝国之上。”赫茨尔说道“自治区身为帝国一员,虽有参与募捐和认购债券,但于帝国战费方面,仍思报效。”

“请继续。”

“自治区要进一步募集资金支援国战,势必要说服诸财团,而最好的理由,无疑就是犹太人独立建国。”赫茨尔深深吸了一口气,目光炯炯地盯着郑宇“以此为理由,委员会有信心以各种方式向帝国提供足以改变这场战争结果的金融支持!陛下,您应该知道各财团的实力!只要他们联合起来站在您这一边,俄日两国就根本不足畏惧!”

郑宇的目光渐渐收缩:“您的意思是,如果朕不支持你们,这些力量就可能站在另外一边?”

“在下不敢。”赫茨尔微微一鞠躬“俄国皇室与我犹太民族仇深似海,委员会绝无襄助俄国之意。但毕竟我犹太民族自古以商人为业,凡事难免从经济利益的角度去考虑。”

郑宇面无表情,只是盯着这个犹太长老。

“陛下,以委员会的本意,确实是希望尽力帮助帝国取胜。”赫茨尔坦然说道“以沙俄煽动之反犹情绪,一旦俄国取胜,我犹太自治区恐难自存,这一点,委员会诸长老是深知的。只是我犹太族群,散居欧洲千年,虽因欧洲大反犹而兴复国主义,难免有人见利忘义。”

郑宇盯着他看了一会,突然一笑:“长老,您说的固然有些道理,但恐怕也是不近不实。”

赫茨尔一愣,再看向郑宇的目光隐隐有些惊疑。

郑宇这个时候倒是一派从容不迫:“今儿难得几位千里迢迢而来,又是这么大的事情,咱们坐下来品品茶,慢慢聊。曙光,上好茶!”

邱海阳心领神会。

赫茨尔看着这个老神自在的青年皇帝,不知怎么就有了种不详的预感。

热气腾腾的普洱茶端了上来,郑宇热情地招呼着:“来来,两位都是茶道中人,品品我这宫廷普洱。”

赫茨尔越发把不准这位青年皇帝的脉,心里多了几分忐忑。郑宇一副功夫茶的架势,冲茶,刮沫,淋罐,涮杯,端得是一丝不苟,全然是一派悠闲模样,半分看不出战事在即。赫茨尔和阿尔弗雷德彼此对视一眼,都是摸不着头脑。,

赫茨尔喝了几口,两边都开始聊些不着边际的东西。看着对面这位年轻人依然是老神自在,赫茨尔只好暗叹一声,首先开口问道:“陛下,开战在即,难道您就一点不着急?”

“急?怎么不急?”郑宇一笑“早点打完这仗,好踏踏实实把国内的事情理一理。我是巴不得早点开战,早点完事。”

郑宇早已经把这事情想得明白。说白了,这犹太佬也是想趁着现在帝国内忧外患,主动以提供战费为yòu饵,yòu使帝国提前准予独立,在法统上占住独立国家,那未来即使帝国战败,俄国人也不好在议和条件里nòng出些取消犹太国之类的条款。

可要是帝国无惧俄国,这帮人讨价还价的筹码毕竟就少了很多。

郑宇小啜了一口茶,品了品,慢条斯理地说道:“赫茨尔长老,其实我知道,委员会现在很困难,你们也很着急。”

赫茨尔闻言,忍不住惊异地看着郑宇。

“说白了,这事情不是帝国求你们,是你们有求于帝国。”郑宇靠到椅背上,闭着眼睛,慢条斯理地说道“朕对犹太族群内部的情况也略知一二。对于未来的走向,犹太族群内部一直有几派争论不休。除了欧洲留守派以外,一派以委员会为首,主张独立建国;另一派以美国犹太族群为首,主张移民美国。但由于后一派一直对欧洲主要的犹太家族和财团十分警觉,反对他们到美国威胁自己的地位,只希望吸收中下层犹太人,所以目前委员会派在欧洲犹太界的上层占据了主流。”

赫茨尔和阿尔弗雷德?罗斯柴尔德都是面色一变。

“朕听说,最近犹太族群内部,你们的压力很大。”郑宇轻叹一声“有不少美国派和欧洲留守派,提出帝国在战争中一旦战败,对犹太国的建国承诺就无法履行,这么多年的投资就打了水漂,尤其是现在父亲去世,国内形势不明。而独立建国派之中也有一批激进派,主张必须用一个正神上的共同圣地来凝聚世界犹太人的力量,那就是回归巴勒斯坦和锡安圣山。这一次穆铁兵变,煽动部队里的反犹情绪,几个在京的犹太富商也遭到洗劫,对你们内部的压力更大,这两派趁机四下煽动,你们的处境也很困难。”

“所以,你们需要朕提前履约。”郑宇缓缓说道“只要朕帮助你们达成建国承诺,委员会在犹太族群内部的威望就是如日中天,届时便是世界犹太人蜂拥而入,这个犹太国,也就是几位的天下了!新的大卫王家族,恐怕脱不了罗斯柴尔德!而您,我尊敬的大长老,就是当代摩西!”

赫茨尔艰难地咽了口唾沫,看了看阿尔弗雷德?罗斯柴尔德。

“陛下“赫茨尔思考半晌,字斟句酌地说道“坦白地说,委员会确实有这方面的一些考虑,但这不仅仅是为了委员会,更是为了犹太民族的未来,也是为了帝国的未来!”

郑宇目光炯炯地盯着这位犹太长老。

“的确,现在有不少人担心,如果帝国失败,就难以履约。但从另一个角度讲,这恰恰是帝国与自治州的共同利益!”赫茨尔坦然说道“委员会很清楚,犹太人的未来,与帝国的命运息息相关!在这场战争中,委员会是坚决站在帝国这一边的!但陛下也应该理解,我们要动员犹太族群的资金,让财阀加大援助力度,必须有实际的东西来说服。而建立犹太国,就有最强的说服力!”

“只要您同意犹太建国计划,我们就可以在犹太族群内部大规模地动员募捐,购买国债。”赫茨尔坚定地说道“能够结束几千年的流làng,建立自己的新以色列,犹太人是可以付出的!”

郑宇思索半晌,缓缓说道:“这可不是小事,这是用帝国的领土来换钱!如果被人捅出去,议会和报纸,都可能会骂我卖国。”

赫茨尔咽了口唾沫,咬着牙说道:“我们只要顺化自治州现在的一万二千平方公里,以及西边下寮的两万公里,另外每年提供的经费可以上升到四百万英镑。陛下,现在日俄进攻在即,急需军费,帝国的正英阶层,终归是心怀国家,能够理解的……”,

“这钱其实也不是什么大数目,帝国今年的岁入已经达到一点八亿英镑。”郑宇摇了摇头“难道就为了几个月的收入,就要卖出那么大一块国土去?”

赫茨尔脸色微变,显然没想到郑宇居然如此强硬。

“这是购买一个国家,长老。”郑宇平静地说道“一个国家,一个犹太人自己做主的国家。自从古罗马和占领了巴基斯坦,犹太人几千年来的梦想。而对于我们来说,领土主权,是国家最神圣的一部分,是不可以用钱随随便便去衡量的。更何况,一些土地是有主人的,怎么去说服他们?那都是雨水充足,日照充分的féi沃土地,还有那么多的建筑物,文明古迹,大片的热带雨林,矿产……不,我的长老,你这是引yòu朕犯罪。”

赫茨尔摸着额头,显然也有些头疼。

“安南自治州,现在每年上缴给中央财政的税收就已经达到两千四百万华元。”郑宇说道“您这样不过是把帝国应得的税收换了一个名头交上来,对不对?至于那六千万英镑,说实话,没这些钱我也能打赢这一仗,有了不过是更轻松一些罢了。难道就为了这点钱,朕就要身败名裂?父亲是开疆拓土,朕是崽卖爷田?”

赫茨尔一时语塞,只好求助地看着阿尔弗雷德?罗斯柴尔德。

阿尔弗雷德看着郑宇,缓缓说道:“陛下,说起国土交易,这在文明社会是屡见不鲜的。比如伟大的拿破仑皇帝,曾经把路易斯安那卖给了美国,俄国沙皇亚历山大一世陛下,把阿拉斯加卖给了美国。可没有人因此认为他们是卖国。”

“阿尔弗雷德,这是不同的。”郑宇摇了摇头“您说的那些,是把海外殖民地卖给周围的强国,是基于自身无法有效实施统治,迟早也要丢失,而不得已为之。可目前安南的情况,您应该也清楚,那是家父事业的,很早就纳入了帝国体系。放弃这里的一片领土,我必须慎重,如果不能给国民一个交代,我是无法作出决定的。”

赫茨尔显然听出了某些涵义,正神一振,和阿尔弗雷德对视一眼,肃然说道:“五千万英镑的贷款,五千万英镑捐助,首期各支付两千万英镑,其余部分分三年支付,此外,每年上缴五百万英镑。”

郑宇咽了口唾沫,终于认真地盘算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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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怎么看?”

送走了赫茨尔和阿尔弗雷德,郑宇赶紧召集了许凡,刘定一等重臣和亲信幕僚,把情况讲了一遍。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也盘桓不定。

许凡沉默半晌,开口说道:“不如答应他们。”

目光齐齐地转向了这位硕果仅存的元帅。

“犹太人,其实现在已经是帝国很难处理的一群人。”许凡苦笑一声“这些人视野开阔,头脑灵活,做生意又是凶狠彪悍,也没什么太多顾及,这些年下来,从帝国捞了不少好处。可偏偏很多人都定居顺化入了帝国国籍,虽说当时定的,是按照外资给与优惠,但同时进行行业准入限制,但现在很多犹太人通过种种手段,已经进入了很多原本限制的行业和领域。再这样下去,国家的经济文化命脉会越来越多被这些人侵蚀。犹太人的商业哲学是为了利润可以不择手段,现在已经开始开始影响我们国家的工商业者,长此以往可未必是什么好事。”

郑宇默默地点了点头。

“老师当年的想法,其实是想把他们同化掉。”许凡扫视了一下众人“不过这犹太人确实古怪,无论到了哪国,都是信着自己那一套宗教文化,这些年看下来,对他们的同化不是很成功,反倒是他们带来的很多东西开始在国内流行,尤其在中上层,欧风美雨本来就很严重,这些犹太人搞的玩意很有些市场。”

众人知道许凡说的有理,这里也只有他有资格批评已故皇帝的政策。

郑宇看着唐绍仪:“这事关系财政,财长有什么看法?”

唐绍仪恭敬地鞠了一躬:“臣觉得许帅言之有理,陛下的顾虑也有道理。但说到底,现在国家最重要的还是眼前的国战。臣只有一个想法,只要对国战有利的,咱们都应该认真考虑。”,

郑宇暗骂对方滑头,心里更有些不悦。

这事情说白了最后落到史书上难免有些见利忘义之类的嘲讽。可你们都不顶雷,难道让我和许凡去顶?

郑宇沉比半晌,开口说道:“许帅所说不是没有道理。可此事事关重大,现在又是多事之秋,朕不得不再三权衡。自我镇**肇建,犹太族群不但财力物力出力甚多,于帝国外交环境之改善也有绝大助力。如无此等力量,帝国绝无此等迅猛之发展。”

“今日帝国,不考虑地位特殊的犹太自治州,帝国本部犹太裔移民登记在册者已有二十万之多,入籍者也有五万余人,在帝国各行各业之地位已不可轻忽。一旦放犹太族群独立建国,这些人如何考量?”郑宇环视全场,目光落在刘定一身上“总理操持国务多年,于此事上头定有见解,还请畅所yù言,万勿有何疑虑。”

刘定一沉默片刻,开口说道:“犹太国一事,就臣本心是支持的。帝国与犹太人所订之密约俱在,原本也是要履行,只是时间早晚罢了。现在对方有求于帝国,可帝国也同样需要他们的助力来应对国战。此次国战,事关帝国兴衰大计,而犹太国即使独立,毕竟仍在帝国掌握之中,真有异动,反掌即平。所谓独立与不独立,所差无非是些名头上的东西。只要我帝国打赢国战,国势就是深固不可动摇,而亚洲也即我帝国之亚洲也。区区犹太国,何足挂怀?”

“犹太国不独立,这祸患便是缓慢腐蚀帝国之本体。其独立,便反倒多了一层防护。”刘定一说道“先帝在日,常慨叹犹太人如同有毒的果子,食之可口,可时间长了却要闹肚子。既然如此,倒不如顺水推舟。”

郑宇赞赏地点了点头:“总理老诚谋国,不愧是国家栋梁!伯行部长,您看呢?”

外交部长李经方点了点头:“总理所言也是在下所思。此时但借其助力克胜国战,然后再慢慢料理吧。犹太人由自治区而为保护国,此为帝国内政,欧美各国当无借口予以干涉。”

郑宇点了点头,看众人没什么异议,开口说道:“既然诸位都有此议,这事情暂时由书记处具体筹划,内阁还是专注战备。此事一应操作,战后再交给内阁接手。”



第一百二十四章 大整军

四月十五日。..中文网..[本章节*由万书Ba更新]

北京,天坛。

数千名国fáng军军官和皇家禁卫军军官胸配白花,身穿白色军礼服的海军军官则胸配黑花,列成一个个刀砍斧剁一般的方阵。无论是沦落为囚徒的叛1uan将校,还是平叛有功的军官,每个人的神色都是肃穆而悲伤。

郑宇站在圜丘坛中央,扫视着台下的军人们,声音威严而洪亮。

“帝**人们!停放在我身后大殿之中的,就是建立了这个国家,改变了这个民族的命运,让这个民族,再度崛起于东方的伟大皇帝!这位皇帝,把四万万五千万人从民族压迫中解放出来,让这些国民过上了丰衣足食的日子!人类六千年文明史以降,从未有过对如此众多的人民,作出如此伟大贡献的伟人!先皇帝陛下,无愧于人类文明史以来的第一伟人!”

“可他,却被刺杀了。在这个国战在即,国家民族生死存亡的时刻,被一些自以为是的宵小卑劣而无耻地刺杀了,被混入他最为信任的御亲兵之中的国fáng军军官刺杀了。他死前甚至来不及说一句话,来不及看一眼他一手缔造的国家!他刚刚死去,他的国fáng军,他一手培养起来的军官们动了兵变,妄图bī宫夺权,颠覆这个皇帝亲手建立的国家,自己夺取政权。”

“这些军人,背叛了他们的皇帝,背叛了他们的国家,背叛了他们的誓言,也背叛了他们自己!”

风吹过,旗手手中的金龙踏日皇旗猎猎飘扬,周遭的白幡和花圈也出了呜咽之声,仿佛被这股冲天而起的悲恸所感染。军人们眼中含泪,追思着那位皇帝的功绩,很多人忍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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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痛恨那些军人,因为他们不但夺去了我深爱的父亲,也夺去了把这个国家凝聚起来的信仰。这些背叛者玷污了我们的军旗,嘲笑了我们建国的理想,背弃了我们视为神圣的信念,他们为了自己心中的私念,或者是某些激进的思想,编造了不切实际的谎言,欺骗了下层的士兵。他们让战友之间失去了袍泽之义,让千百名英勇的战士倒在自己人的枪炮之下,让帝国的各支武装失去了彼此的信任。让我们的国民对军队的信任生了动摇。让我们的政fǔ威信扫地!他们,就是民族的罪人!”

郑宇的目光,冷厉如刀,他的话,如同利刃在军人们的心中剜动。

嚎啕痛哭之声突然响起,几个原本就脸色苍白的军官终于忍不住坐倒在地抱头痛哭,任旁边的侍卫上去劝解却只是不起。此情此景之下,很多铁打的汉子都忍不住啜泣起来。与此同时,也有很多人紧紧地咬着嘴唇,倔强地看着郑宇,似乎不肯低下自己的头颅。

“很多国fáng军兵变军官,依然认为自己是要挽救国家,挽救民族,他们认为这个国家已经腐化堕落,无yao可救,认为只有自己这个国fáng军才是纯洁的,正直的,爱国的。可我要说,他们是错的!很多这样的军人,其实不过是自高自大,浅薄无知的混蛋罢了!”

郑宇的话,终于激起了一些军官的激烈反应。

“我们是为了国家!我们是被上面欺骗了!”

“我们是为了清洗这黑暗和堕落的社会!我们其实没有做错什么!”

……

郑宇对着他们摇了摇头,而侍从们很快就把他们强行控制住了。

“放开他们。”郑宇冷冷地说道,“让他们乖乖听着,如果再要1uan喊1uan叫,一律军法从事。中文网....”

郑宇扫视着众人,声音中带着怒意:“这些军人,他们喊着救国救民的口号,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枪占领了政fǔ各部,按照自己的判断对公民私设公堂,甚至公开抢掠。很多人在得手之后,自以为挽救国家的功臣,心安理得地收了钱财,甚至有人带着钱财和女人潜逃出京,准备改头换面出国做富家翁!”

“这些军人,打倒了政fǔ,践踏了法治,也就失去了理智。他们肆无忌惮地残害市民,为了取得所谓的胜利,他们强征民宅炮轰都,以所谓间谍罪名肆意杀戮百姓,甚至在居民区埋设地雷!”郑宇愤怒地吼道,“他们是军人的耻辱!是帝国的耻辱!他们以所谓的理想为借口,以崇高的口号为幌子,实际上不过是恃强凌弱残民以逞罢了!这样狂妄无德的军人,完全背离了军人之七德,不是军人,而是土匪;不是国民,而是国贼!对于这些人,我只有严肃军纪,断然处置!”,

军人们都听到了之前的公审,回忆这一切,很多人的脸上浮现出了怒色,愧色,mí茫,以及悔恨。兵变军官门坚定的手开始颤抖起来,那一夜的黑暗与不堪回,仿佛又出现在了他们眼前!

“我不否认,很多从逆军官,是有着一些淳朴的理念,他们认为社会有太多的黑暗和不公,想要按照自己的想法去改变。”郑宇平静了一下心绪,继续说道,声音由于天坛的独特结构,显得格外洪亮,在回音壁之间回dang着,“可他们不懂政治,在他们的视野里,非黑即白,只有两个极端,他们以为和他们不一致的,就该打倒,就该消灭,只有和他们完全一致的,完全纯洁的,完全纯粹的,才是可以保存下来的。”

“这种战场上的逻辑,是不允许出现在帝国的政治生活之中!”郑宇斩钉截铁地说道,“你们的任务,是保卫这个国家的人民,而不是用你们简单粗暴的行为逻辑肆意干涉他们的生活!你们没有责任这样做,更没有权力这样做!‘

“我们翻开历史看一看,汉唐,一直是我国历史上的巅峰时期,为人们所追思。可汉朝是怎么灭亡的?董卓进京!是军阀进京,军人干政!唐朝怎么衰的?安史之1uan,军阀反抗中央,打进了长安!你们说说,你们是董卓,还是安禄山,史思明?!”郑宇怒吼着,“军人干政,就是天下大1uan的开始,就是国家四分五裂军阀割据的开端!你们自诩纯洁,自诩正直,自诩爱国,那只是因为你们没有权力,因为上头有一个政fǔ。如果手里有枪的军人掌握了政权,就更加没有了牵制,没了顾忌,那个时候,国家可就真的完了!”

台下的国fáng军军人,已经是一片哗然,可偏偏却拿不出什么话来反驳。其实扪心自问,进京一天,军人们做了些什么,这支部队生了什么,很多人想一想,真是冷汗直冒。

“如果你们有任何人不认同我的理念,请你离开这支军队!如果你要用自己的政治理念影响这个国家,请你脱下这身军装!只要有我在一天,军人,就绝对不许干政!再有任何军人,敢于尝试这样的逆举,国法军法,正为汝设!”

郑宇双腿分开,负手而立,凛然四顾,在骄阳之下,皇帝绶带闪烁着金色的光芒,如同一尊神祗。目光所到之处,军人们缓缓低下了骄傲的头颅。

“我不会解散国fáng军。”半晌之后,郑宇缓缓地说道,“国fáng军,是帝国的缔造者之一,也是这个国家的武力,这个民族的武力,也是先父信任的力量,是朕倚重的力量。可这支军队,已经铸成大错,他必须接受整肃!”

“有人认为,国战在即,朕必须对国fáng军给与宽宏大量的待遇,乃至姑息,纵容,一切要等到国战之后再慢慢处理。”郑宇微嘲地说道,“可他们想错了!朕不受任何要挟!对就是对,错就是错,国fáng军做错了事就必须接受惩罚!国fáng军没有和朕讨价还价的资格!朕是帝国皇帝,国家的化身,你们忠于国家就要先忠于朕!有任何人敢于反抗,就只有严惩不贷!”

在场的国fáng军军人,头颅微垂,很多人身躯在微微的颤抖,不知是恐惧,还是愤怒,抑或是悲哀。而禁卫军,海军6战队和宪兵队等部队的军官,却是神色傲然,用眼角余光微嘲地看着这些同袍。

“国fáng军的光荣,绝不容许再一次的玷污!”郑宇冷厉地说道,“朕对于国fáng军,不会用什么诡谲手段,朕要派出整训工作队,正大光明的进行整肃!”

“从现在开始,国fáng军全体官兵,每天必须接受全面的政治再教育,睡前,必须进行集体的自我反省!每周都要以连为单位进行宣讲,分析军人为什么不能干政!每个人每周都要写出心得体会!所有军人,每周升旗,都要宣誓效忠帝国,效忠朕!”郑宇说道,“朕不是要你们愚忠,而是要提醒你们,牢记自己军人的本份!朕要你们时时刻刻扪心自问,问问你们自己的良心,到底自己配不配得上这身军装!只要你们思想里还有一点想要干政的念头,那就说明你们还要加强反省,彻底改过自新!”,

“报告!”

一声吼叫传来。

郑宇目光一凝,缓缓说道:“说。”

“标下请求退出现役。”

一名国fáng军中校冷冷地说道。

“准了。”郑宇一挥手,“还有谁要退役?”

十几位国fáng军校级军官沉默着站了出来。

“很好,”郑宇平静地说道,“朕批准你们退役,但这是没有名誉的退役!你们是民族的逃兵,你们的履历上将记下这一笔:他,在国战之前,抛弃了自己的职责,退出了光荣的国fáng军!另外,罪行没有审结的,还是要军事法庭审理,别以为退役可以一笔勾销。”

他挥了挥手,侍卫们板着脸走过去,当众撕下肩章绶带。退役的军官们板着脸,眼中的泪水却忍不住地流淌下来。有几个人脸色苍白,死死地护住自己的肩章绶带,最终悲吼了起来:“陛下,我们只求为国御侮!打完仗再退役!”

郑宇盯着他们,摇了摇头:“这是民族生死存亡之战,身为军人,要的是绝对服从。你们以为军队是什么?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想打就打!说出来的话,就要负责!”

宪兵们把这些人双手反剪,撕掉了肩章绶带。退役军官们对着皇帝和军旗敬了最后一个军礼,转身离去。一批宪兵紧紧地跟了上去。

郑宇目送着军官们远去,目光又扫视着在场的众人:“还有人要退役吗?”

全场肃然。

“朕不勉强你们。”郑宇冷冷地说道,“身为帝**人,手持干戈保家卫国,这是荣誉,是责任!你们不干,还有更多优秀青年争抢着要干!朕,永远不受要挟!国fáng军不跟朕走,朕还有禁卫军!牺牲是军人的责任,荣誉是军人的准则!而一切牺牲和荣誉,先来自于军人的忠诚!在帝国,忠诚,先就是要忠于朕!”

“如果你们还想作为帝**人,履行自己的职责,就只有追随朕!”郑宇朗声说道,“朕会让你们看到,什么是皇帝的职责,什么是帝国的大业!朕会给这个国家带来前所未有的光荣,朕会一步步带领你们和千千万万的帝国健儿,粉碎一切威胁帝国的内外敌人,让国fáng军这个名字,成为这个国家,这个民族历史上最为光彩夺目的存在!”

“忠诚,荣誉,牺牲,这就是军人的本份。”郑宇凛然四顾,“背弃本份,就不再是帝**人,就是妄自尊大的国贼!一切想要祸1uan帝国的国贼,朕就只有‘消灭’这两个字!为了帝国,朕不会对任何人手软!在朕的面前,任何人存着这个念头,都只有身败名裂一个下场!”

军人们看着这位表情平静的青年,感受着对方的语气透出不容置疑的权威,很多人感受到的却不是恐惧,而是兴奋,是跃跃yù试,是心悦诚服!

这个帝国,这支军队,只有这样一个意志坚定,手腕强硬的强者可以掌握!只有这样的人,才值得军人献上全部的忠诚!

“你们给朕记住,”郑宇的左手高举手中的皇帝节杖,右手chou出了腰间的军刀,“朕,是帝国皇帝,是国家的化身!背叛朕,就是背叛国家,就是国贼!你们要懂得军人的信条,那就是军人七德,忠义仁勇礼智信!忠,就是要忠于国家,忠于朕!你们务必要记住,朕,即国家!”

“面对朕,说出你们的誓言!”郑宇高举手中的权杖与军刀,凛然四顾,“你们是否将永远忠于朕,忠于这个帝国!”

“忠于陛下,忠于帝国!”

“忠于陛下,忠于帝国!”

短暂的寂静之后,一阵山呼海啸一般的怒吼响彻了整个天坛。萧岚和身边的同僚们,一样的吼声如雷,一样的面容如铁,这吼声,刺破了苍穹,仿佛要传遍这个国家的八荒**,穿越时空的界限。

在惊天动地的怒吼之中,郑宇傲然四顾,元帅帽徽上的金龙在骄阳下反射出耀眼的光芒,如同要挣破束缚,飞上云霄,搅动这天下,使风云变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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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十五日,中华帝国前皇储,新任皇帝郑宇,于北京天坛表讲话,表示将对国fáng军进行整肃,并要求国fáng军对皇帝个人宣誓效忠,嗣后通电全国,各大方面军和集团军高层通电拥护,同时也有一些中下级乃至高级军官主动提出退役,一律照准。,

禁卫军,宪兵队和国fáng部chou调的整训队在之前已经奔赴各支部队,连动员起来的地方警备部队也不能幸免。一些军官被隔离审查,而禁卫军也chou调了大批基层军官补充进来,各军事院校则提供了大批高年级学生加强指挥力量。

在国fáng军各部队内部,从宣讲皇帝陛下新政思想入手,从控诉兵变部队的暴行和民众遭受的苦难入手,开始了全面的反省与再教育,建立军队对皇帝和帝国中枢的绝对忠诚。皇家禁卫军出身的整训特派员提供了禁卫军全套思想教育体制,而国fáng部的政治教导员则结合部队的情况加以改良,并且把整肃的意义与即将到来的国战结合起来。

国fáng军内部的反对举动少得可怜。

尽管有不少国fáng军军官对新皇的整军举措有不同看法,但身为军人,在国战在即的时候离开军队,不名誉地退役,无论如何都跑不了某些骂名,未来在社会上也必然是举步维艰。在这个举国瞩目民气沸腾的时候,对着这位威望与日俱增的新皇帝,他们无论如何都只能坚持下去。

更重要的,他们实际上已经认可了这位新皇帝的权威。

崇拜强者,是军人的本能;而对社会阴暗面的不满,则让他们本能地站在了厉行刷新的新皇一边。他们已经知道了这个新皇帝要对国家所动的手术,他们自内心期待这一切的生,渴望看到一个不同的新时代。

国fáng军,在一阵凝重与肃杀之中,开始了彻底的整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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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五章 原来如此

第一百二十五章

原来如此

初的北京,已经没有了晚冬刺骨的寒意。

~

恢复了秩序的都,因为重建,反倒比往日更加繁忙,到处都是一派忙碌的景象。

那一夜残酷战斗的痕迹,依然举目皆是。

瓦砾已经被清理,穿梭的马车和卡车把残砖碎瓦拉到临时的堆放场,一座座山丘拔地而起。地面之上,无数被解除了武装的国防军叛1uan军人挖出深坑,用于填埋瓦砾。

城里大大小小的废墟依然在清理之中,很多地方搭起了帐篷,在郊外更是建起了帐篷区,政fǔ把难民以军事方式进行了编组,每天分食物等生活必需品,在帐篷区建起了医院,市场,甚至还有临时的派出所。无家可归的学生们被学校收拢起来,统一安置,学校已经恢复了正常的课程,而双亲遭难的孩子,已经在组织亲戚领养,并由政fǔ提供补助。

国防部大楼。

“你在法ting上的表现,让我也很震撼。”许凡神色复杂地看着郑宇,“你比早先和我们商量的时候还要激进,还要强硬。你不知道,刘定一出来的时候见到我表情有多精彩,一个劲地叨咕你把好处全占了,最后是内阁受累,执行不力也都是他们的责任……你真的不怕吗?你不怕这个国家眼看着面临国战,你又这样威胁那些官员,他们不会给你下绊子?”

“事实胜过雄辩。叔,现在各地反响强烈,中枢的威望已经树立起来了。”郑宇轻轻拍了拍桌子上厚厚的一叠报纸和电文,“部队内部反响也很强烈,都是拥护我,拥护中枢政fǔ的!民心在我,军心在我,有何可惧?”

“至于那些人,已经被彻底孤立了。”郑宇嘴角微翘,“地方的财权被转移,军权本来就不在手上。地方警备部队都是退伍军人,属于国防军和皇家禁卫军体系,早就被调查组掌握,而且在军令系统上归属6总,军政上归国防部,以后会归口到6军部和海军部,只要中枢不出问题,地方根本号令不了!警政体系现在彻底独立,经费由中央调拨。舆论之前已经被父亲派调查组清洗了一轮,现在是直接从中枢舀贷款和补贴。工会农会的退伍军人由军方负责协调,青年团少年团也是自成体系的。现在官员们内部也被瓦解,互相猜忌,争着彼此检举,这种情况之下,没人能够对抗中枢。”

“就算舀掉很多人,又有很多人灰心不干,我也不怕!”郑宇盯着许凡,“我手里有的是后备干部。父亲本来就做了换血追赃的安排,以青年团精英培养计划的名义培养出来大批青年干部,除了派出去的调查组,我手里还有很多。还有禁卫军的退役军官,士官,各大院校的毕业生。此外,慈宁出身的大批人才,至少现在还是可以信赖的。马上要启动战时体制,本来就是要用半军事化的体制对国家进行管理,这些人服从命令,有魄力,敢下手,和地方没什么纠葛,正是现在最合适的干部。通过这一次战时体制,中央的各项整改措施就可以推行下去!到了战后,整个体制会得到检验,不断改良,把立法完善下来,去掉战时的临时色彩,去除一些特殊xìng的措施,就是一套完整的政fǔ监管体制!”

许凡沉默半晌,开口说道:“那你有没有想过,这一切和阿铁所要做的有什么不同?“

“有不同。他只会留下一股力量,一个声音,而我要留下很多股互相牵制的力量,不同的声音。【叶*子】【悠*悠】他用个人独裁的金字塔结构,我用上下结合的方法来解决问题。”郑宇说道,“我会用我的力量协调这一切,也要压制一些过激的苗头。战时体制,在战后就会告一段落,我不会把这种国家统制经济持续下去。但有一些东西会改良并保存下来,比如对政fǔ的监管,对国家贵金属和战略资源的控制。”

许凡看着他,叹了口气,幽幽地说道:“小宇,其实这一切,都不是我最担心的。你是个谋定而后动的孩子,这一点连我也很佩服你。很多时候,你的行为表面上看起来是赌,实际上你已经算好了一切。可这一次,我真的很担心你。不是因为你可能失败,而是因为你很可能成功。”,

郑宇这个时候是真的有些mí糊:“叔?”

“一切暴政,虐政,往往从好的出点产生,却造成了与初始动机完全相反的结果。”许凡叹了口气,“小宇,我相信你所做的一切先是为了国家,为了我和老师,阿铁乃至大磊开创的这个事业。可你才十八岁……你有没有想过,你会不会在初期的胜利,在无所不在的颂圣中陶醉于歌功颂德,渴望建立更大的功绩,结果把国家的这把火越烧越旺,最后引火上身?”

郑宇看着许凡诚恳的表情,缓缓地点了点头:“叔,我很清楚极端思想和过火政策的危害,也很清楚人心的复杂。强力反腐,为的是后续政策不在扭曲中变成残民以逞的暴政。新政目前集中在吏治,其他方面的改革目前还是调研探讨,具体的推进还是肃清吏治,整个国家秩序和气氛回归正常以后的事情,而且也不会冒进。这样一场纯粹的反腐肃贪,一切都在帝国强力机构和中枢的控制之下,国民组织的动员也受到严格控制,更重要的是我给了那些人活路!”

许凡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我不是担忧这些,我真正担心的是你。小宇,我教了你这么多年,现在你能走到这一步,我很欣慰,却也有些害怕。”许凡苦笑着说道,“你已经是名副其实的皇帝了。你抓住了老师突然去世,国民精神最脆弱最mí茫的时机,用最强力的礀态打倒了你的竞争者,又用最为高调最为震撼的方式推出一系列的新政策,抓住了民心,树立了你的权威,把未来国家新政的一切好名声先收在了自己名下!本来我应该高兴,可我就是高兴不起来。因为我看不清,我害怕,我不知道你到底想要什么,以后你会走一条什么样的道路!”

郑宇想说什么,许凡却微微摇头:“小宇,你让我说完……作为老师,我有义务告诫你,避免你犯错误。可说实话,你让我害怕!有时候我觉得你更像老师,可有时候我却觉得你很像当年的大磊,有时候你又像阿铁,可你很多时候却又表现出很认可我教导的东西。”

“我这个人心思并不在权力上头。只要这个国家能够走向光明,这个国家的国民能够安居乐业,走上幸福和自由之路,我可以接受任何人上台,只要他得到我的认可。”许凡盯着郑宇,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诚恳和凝重,“小宇,请你告诉你的老师,也是你的下属,开创帝国的四个人中硕果仅存的老军人,你会善待这个国家吗?你想要的到底是什么?你又要把这个国家带向什么地方?”

郑宇看着这位老师露出前所未有的求恳,感受着对方经历了一连串的巨变之后不自禁流露出的黯然和沧桑,看着对方乌黑的鬓角不知何时悄然染上了一丝鬓霜,心中某些柔软的部分终于微微地颤抖起来。

抛开他们的身份,他有太多的东西想要对这位师长倾诉。

~他的来历,他的心路历程,他的理想,他的苦恼和恐惧,

他给国家规划的蓝图……

可许凡不是普通人。

这个人的力量太大,心思太深,他已经亲手消灭了他自己的两个同窗兼战友,甚至他的铁杆兄弟。创业的四个人,惊才绝yan的皇帝死了,野心勃勃的陈磊死了,隐忍了三十年根基深厚冷酷无情的穆铁也死了,可这个人却始终屹立不倒,并得到了几乎每一个人的信任。这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这位掌握军权几十年,在帝国一呼百应的元帅,为了他的理念,为了某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他还会作出什么样的事情,谁能说的清呢?

说到底,他们都不是普通人。他们可以决定一个国家走向,一个民族的未来。郑宇知道自己的底蕴还比不上许凡,而他和许凡设想的蓝图也有着太多不同。他从不奢望自己可以说服许凡改弦更张抛弃他信奉的一切,他也承担不起冒险失败的代价。

半晌之后,郑宇平静地说道:“老师,对您我没有什么可隐瞒的。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国家。至于国家的未来,我还是那句话,我是您的学生,是父亲的儿子,我的目的和你们并无多少分歧。但我对国家有我的思考,对现实有我的分析。把皇帝的权威和民众的觉醒,中间阶层的秩序化相结合,在统一的大方向之下鼓励不同的声音,把自上而下的监管与自下而上的舆论监督,民意监督,横向牵制结合起来,在实际运行中不断完善和展,这就是我为国家现阶段选择的道路。沿着这条路走下去,我们一定会实现我们共同的目标。”,

许凡默默地听着,看不出有什么表情的变化。

郑宇说完,也沉默了下来,只是静静地看着许凡。

不知过了多久,许凡幽幽地说道:“小宇,你说了这么多,我似乎找不出什么事例来反驳你,可也实在找不到什么事例来支持你。也许你说得对,事实胜于雄辩……你已经一手掀动了这股风chao,无论如何,我只能陪你走下去。”

他盯着郑宇,一字一板地说道:“小宇,有件事情,你一定要答应我。”

郑宇认真地点了点头。

“无论何时,你不要把国家当成自己的私产。”许凡的目光在这一刻陡然明亮了几分,锐利了些许,让郑宇刚刚有些放松的心脏忍不住再度攫紧,“你既然要获得最大的权力,那你就必须时时刻刻秉持一颗公心。而且你一定要时刻警惕,身为一个皇帝,你最大的敌人,始终是你自己。”

郑宇盯着许凡,缓缓点了点头:“这也是父亲和我多次说过的问题。一个最高权力者,总要有些敬畏的东西,而且时时刻刻要注意和自己的私心杂念斗争,也要和自己不切实际的抱负做斗争。”

“我的条件比父亲好。”郑宇深深吸了口气,无比认真地说道,“他是一览众山小,而我的身边有您这个师长。”

“你是个有主见的,自己想做什么,认真考虑好,然后就去做吧。”许凡叹了口气,“我有什么问题会提,但主意你自己舀。”

郑宇盯着许凡,半晌之后开口说道:“叔,说到这个,我还真是有个疑问。”

许凡眉mao一扬:“哦?”

“您为什么一直不想当皇帝?”郑宇很认真地问道,“我知道父皇曾经想让您做他的继承人,可您拒绝了。还有这一次,您其实可以让我和穆铁斗个两败俱伤,渔翁得利,也可以用您的影响力做摄政,我知道,您有这个能力,甚至我也很难拒绝。”

许凡看着这位皇帝,脸上的神色格外坦然:“既然到了时候……老师死了,大磊死了,马上阿铁也要……我就和你说说我们的事情。一些别人不知道的事情。”

郑宇在这一刻,终于再也无法按捺内心中的波澜,身子前倾,脸色有些涨红不转睛地盯着许凡:“凡叔,您……”

“你是老师的继承人,是我们共同事业的继承人。”许凡靠在椅子靠背上,闭上了眼睛,整个人似乎都放松了下来,沉浸在回忆当中,“不知道哪一天我也会出事……这些东西,终归是要告诉你的。”

郑宇一点点地坐回到椅子上。他已经确定,一切谜团的真相,将在这个夜晚向自己dong开。这个似是而非的世界,历史的扭曲,甚至自己的身世来历,都将得到最终的解释。

“其实,我们都是来自未来的人。”许凡平静地说道,“准确地说,我们来自西元二o一o年,也就是一百零五年后。”

“那个时候,我,大磊和阿铁,都是高中三年级的学生,我们最喜欢的老师就是郑鹰,你的养父。他当时教授英语。”许凡看着满脸震惊的郑宇,笑了笑,“我们那个时候都是小人物,当时是我们刚考完大学,无事一身轻,我从家里nong了辆汽车,我们五个人就奔了西藏。结果半路上莫名其妙地穿梭时空,来到了这里。时空?大致就是时间轴,总之就是我们回到了一百年前,来到了西元一八七o年的这里。”

“我们最早出现在云南。由于我们奇装异服,被当作了洋人,我们说我们是南洋的华侨……阿铁被寨主的女儿看上了,入赘了寨子……就这样,我们逐步站稳了脚跟,有了自己的力量……清军进剿,我们辗转到了安南,加入了黑旗军……”

郑宇聚精会神地听着,脸上的震惊并不全是伪装。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这改变中国历史,乃至亚洲历史的师生四人,居然和自己来自同一个时代!

皇帝郑鹰,自己的养父,那位皇威赫赫,意志如钢,被目为千古一帝的强悍君主,居然不过是一个郁郁不得志,喜欢历史的高中老师兼驴友。而这位皇帝之所以生不出孩子,居然是因为家境不佳,早年和妻子有了一个孩子之后,生怕再生一个养不起,再加上某个政策的缘故,狠心做了输精管结扎。,

这一次突如其来的穿越,让这位专情的知识分子对于另一时空的妻儿极为怀念,也极为愧疚。这也是郑鹰穿越之后一直过了十年,才半是政治联姻半是出于爱情娶了李芸的原因。这么多年,皇帝因为自己不能生育的缘故,对李芸加倍宠爱,也自然不会再娶什么侧妃之类。但前一段,不知道是什么缘故,似乎是输精管复通了,居然让皇后怀了孕,引了父子间的一场危机。

皇帝虽然在形势的推动下一步步走上了独裁者的道路,可他终究是个小知识分子出身,而且先天感情比较丰富。他对身边这些仅存的学生和亲人格外有爱,尤其是当他年华老去,对前世家人的怀念,对这些仅存的亲友的眷恋,前世小知识分子的一些感情特质,终于让他在一些事情上瞻前顾后下不去手。

他没有摆脱前世一些文人的理想主义色彩。他想要让这个世界变得更美好,可却对某些残酷的牺牲本能地抗拒。他一边被权力和形势推动去做一些残忍和肮脏的事情,一边在内心中却充满了矛盾。这一切,最终导致了他被自己一手刺激起来的民族主义和军国主义之火献祭。

而那位被国防军视为“军神”,铁卫军狂热分子拥戴为“领袖”的穆铁,不过是个沉mí于战争书籍和策略游戏,狂热崇拜德军的“德粉”。他穿越的时候只有十八岁,又出自军人家庭,从小mí恋武力,对战争极端痴mí。征服世界的执念,伴随他走过这一路风雨,不但没有消退,反倒越来越强,乃至走火入魔。

他一心崇拜希特勒的国家社会主义,满心希望用这种极端种族主义的军国体制挽救软弱堕落的民族。他也有一腔热血,有自己的理想和执念,也最终因为这种执念煽动起了一场兵变,最终兵败身死。

至于那位倡导一切公有,消灭私有制的陈磊,则是个有些内向的书虫。他的家里是下岗的国企职工,父母当年成为某些改革措施的牺牲品,一直含辛茹苦做着小买卖供养他长大g人。这些经历,使他渴望权力,那些曾经导致他的家庭蒙受苦难的东西。他也怨恨现实,并且把这种苦难归因于某些东西。

这种对社会现实的不满,对某些东西的执念,导致他的心中始终潜藏着一种火焰,一种可以燃烧一切的火焰。当他终于走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与生俱来的那个念头越来越难以抑制,最终驱使他走上了那一条不归之路。

穆铁对内政并不是太感兴趣。在他看来,只要能够打赢,能够征服世界,这样的制度就是好的制度。他和陈磊,许凡都辩论过很多次,潜移默化之中,他开始把第三帝国的某些政策和陈磊所幻想的一些东西相结合,最终nong出了一个三阶段的“民族铁血主义”道路。

而这一位许凡……则是一个喜欢历史和旅游,xìng子恬淡闲散的阳光男孩。他的家庭是高级知识分子,他的父亲早年在政fǔ机关任职,后来公派出国,再回来之后就成为了跨国企业在华的业务主管。许凡也受到了父亲的一些影响,对社会上的很多现象有了自己的思考。

他是个海军mí。当他很小的时候,在军港目睹了那些洁白的战舰,他就不可抑止地mí上了这些钢铁巨兽。他最大的理想,就是以后成为一名海军军官,带着一支舰队周游世界。这一切执念,也同样伴随他走过了这些年,直到现在。

在那个突如其来的意外之后,这些小人物猛然现自己穿越到了一八七o年的大清西南,恐惧之后就是狂喜,他们意识到,这就是人生的转折。就这样,仗着外语好,熟读史书,而这个时代的国民又是愚昧而淳朴,他们就一步步建立起了自己的力量,并且现了安南北部这个夹在大清,英国人和法国人中间的三不管地带,终于利用黑旗军的势力和地盘建立了自己的镇**,借着罗斯柴尔德家族和英印当局靠上了英国人,并且抓住当时法国反犹思chao风起云涌,甚至立法来迫害犹太人的时机,借着犹太人的纽带成为英国人和国际犹太团体排挤法国殖民势力的工具,随后又进一步占领了中国南方。有了地盘之后,郑鹰一步步摆脱英国人的控制,在甲午年违背了英国人的意愿,北上出兵,最终统一了国家。

他们没有笔记本电脑,也没有什么百科全书,就是靠着自己的头脑和记忆,胆识和团结,终于获取了这个帝国的最高统治权。

第一百二十六章 超越时空的谈话(上)

第一百二十六章越时空的谈话

“……在我们那个时代的中国,已经没有了皇帝。”许凡笑了笑,“欧洲的国王也都成了没有权力的摆设,只起一点礼仪作用。那个时代确实要比这里开明得多,民主得多,科技昌明,即使是普通民众,生活也是丰富多彩……”

“……在这里的人们看来顺理成章的事情,我有的时候却很难接受。”许凡的笑容有些苦涩,“反过来也是如此。理念过于前,也很难在这个时代得到认可。”

“您的意思是?”

“我很难接受帝制。”许凡坦然说道“我们几个人的关系,大致上可以以甲午为分界点。在甲午之前,我们四个人,可以说一直是很团结的,理念也很一致,那就是驱除满清建立民族国家。但甲午胜利,我们打败了日本,也制止了俄国对我国本部的干涉,在我们内部,也生了巨大的分歧。”

“老师是主张君主立宪体制的,阿铁也支持,当然我想他的本意其实是想搞军事独裁……就是他这次兵变提出给铁卫军讲的那个玩意。大磊主张共和,并且提出要一步步取消私有财产,一切国家所有。我则认为先采取总统制共和国,建立强国基础,然后再逐步向议会民主过渡,实现主权在民。”许凡苦笑着说道,“但最终老师还是坚持了帝制。当然,经过这些年,我也不得不承认,老师的选择还是有道理的,但也带来了很多后遗症。这一次,这些问题就暴露得很清楚。**政权不可避免的**,军人等实力派对绝对权力的迷恋,民众对权威的盲从和软弱,宪法和法制不敌强人意志……”

郑宇默默地点了点头。

“甲午之后,大磊开始是把这个分歧在他筛选的一些人里面进行了散播,用他那一套理念蛊惑了很多力量。他知道老师一直警惕军人干政,所以提出军政分离,设国防部来牵制6海两军,一步步把老师架空。最终老师和我们都明白,他已经不能再回头了,就一起……解决了大磊,也对他的信徒进行了大清洗。”许凡继续说道,“但那一次,包括甲午年的分歧,造成了我们之间原本团结的关系出现了裂痕,而原本支撑和凝聚我们整个复兴党的理念,从上层开始出现了瓦解。”

许凡叹了口气:“好在老师很早就计划,大致在建国十年后对俄国和日本进行一次大战,以确立国家的强国地位,并且彻底稳固政权。内部的大分裂,促使老师更加处心积虑,一步步半逼半诱地把日俄两国引上战争的道路,用外敌的压力来增加内部的凝聚力,这样他就不得不放纵乃至刺激激进民族主义。阿铁想必也是那个时候现了机会,开始加进行了准备。以我的判断,他还不至于想要对老师动兵变,但一旦老师出现意外,或者病重,他有可能就会行动起来。”

“所以说,这一次的事情,其实从某种意义上可以说是老师自己造成的。”许凡神色黯然,“葛少杰因为反对家天下和老师离心离德,所以一心要刺杀你,让帝制无法传承;肖枫和常胜,因为陈磊的事情,以及老师对军人的打压走向谋刺的道路;蒋文达,与老师有私仇,可也是被激进民族主义教育烧坏了脑子。国防军的青年军官,能够在穆铁的一声令下进京夺权,把枪口对着友军,也是因为老师放纵了激进的民族主义思想,让这些受过教育的军人有了自己的政治要求。老师终究不是神,他做的很多事情我自愧不如,可带来的恶果恐怕他也没有想到。”

郑宇看着这个黯然神伤的军部大佬,心中百味杂陈。

这绝不是一个天生的权力者。可命运的安排,却逼迫着他从一个xìng子散漫的阳光男孩走上了权力的角斗场,一次又一次地在命运的逼迫下作出自己并不情愿的选择。所以他本能地抗拒权力,逃避权力,但为了保护自己和自己身边的人,却又不得不去保护自己的权力,为了这一切,又不得不对很多曾经很亲密的友人下手。,

这就是政治。

他和自己的老师与兄弟,一起杀死了自己的同学陈磊。

现在,他又和自己老师的养子,一起欺骗和打败了自己的兄弟,把对方推向法挺和刑场。

这一切,对这个人到底意味着什么?他还会有机会去追寻自己一直的梦想,周游世界,游遍世界的大江大河吗?

这些早了几十年的穿越者,莫名其妙的穿越,跌宕起伏的经历,多姿多彩的人生,在这个时代掀起了何等波澜壮阔的浪潮!可当他们走到权力的独木桥上,却已经无法回头,旁边都是深渊,只有眼前那越来越艰险与寂寞的一条窄路。他们不得不杀死一切阻碍者,甚至为了争抢越来越狭窄的通路,杀死之前同甘共苦的同行者。

四个人一起来到这个世界,现在只剩下了一个心身疲惫,黯然神伤的老人。他们真的幸福吗?快乐吗?值得吗?

许凡静静地看着这个青年,缓缓说道:“怎么样?”

“难以置信。”郑宇坦率地说道,“但我相信这是真的。”

饶是许凡一贯沉稳,此刻也是一愣:“你不觉得匪夷所思?”

“确实匪夷所思。”郑宇干脆地点了点头,“不过既然是您说的,我当然就要相信。而且更重要的是,很多疑问只有这个解释才说得通。”

许凡的瞳孔收缩:“很多疑问?”

“对,很多。”郑宇很认真地看着他,“比如父亲怎么对国际形势和清朝内部的情况把握得那么准确?为什么中国能够突然出现一支军事思想比西方还要领先的军队?为什么中国就用了这么二三十年,在金融领域就逐渐追赶上了西方的脚步?为什么中国可以造出比西方还要优秀的汽车?为什么父亲能在国外搞到那么多油田矿山?为什么中国可以率先在各种武备,尤其是军舰上,使用领先于西方的设计思想?为什么中国对于无线电,电话等新兴明如此敏感,甚至经常走在世界前列?为什么父亲可以挖掘出好些国外的明专利?为什么您会有那些民主民权的思想?太多了,太多了……”

许凡盯着郑宇,神色越复杂。

“这个积重难返的老大帝国,居然就在短短二三十年之内脱胎换骨,一步步进入了近代化国家的行列,开始真正地追赶那些展了两三百年资本主义经济的列强国家,这根本就不合乎科学。”郑宇摇了摇头,“我们不是日本那样走极端的民族。日本人要学谁,就可以完完复制下来,甚至比原来的模板还要做得更好。可我们追求中庸,什么都是走一步看三步,慢慢来留后路,所以在学习西方赶西方这个事情上头,按照中国原本的情况,恐怕至少需要一两百年以上的时间。可你们居然只用了二十多年就做到了。如果不是来自未来,那你们就一定是天降星宿,否则真的说不通。”

“更重要的,是你们这些人的想法真的和时代格格不入,我完全无法想像,即使是从在国外长大,也不可能这么离经叛道。”郑宇认真地说道,“很多人都说你们是天降星宿,我原本也确实想着只能用这个来解释了。现在您说的这个倒是让我恍然大悟。”

许凡看着他,脸上的表情异常精彩。

“宇,现在我真的很怀疑,这个世界上到底有没有什么能让你真地吃一惊。”一向镇定从容的许凡,此刻脸上却满是挫折感,目光也满是不可思议,“你就这么信了?嗯?你居然就这么信了?你难道不觉得这事情匪夷所思?”

郑宇肉了肉眉心,很没心没肺地笑了笑:“叔,这一切东西摆在我的眼前,你说我还有别的选择吗?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些东西是我们无法理解的。既然如此,我的原则就一个,对于自己搞不清楚的东西,最合理的解释,无论多么匪夷所思,都可能是最靠近事实真相的。所以,不管您怎么看,反正我是真信了。要不您给我一个其他解释?”

许凡咽了口唾沫,死死盯着郑宇猛看了半天,终于忍不住吐了一句:“我靠……你子,真是个怪胎!”,

郑宇看着这位自称的穿越者,咀嚼着这句又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话语,心头莫名地感到了一股暖意。

他能理解对面这位老人的想法。

一起来的四个人只剩了他一个。老师,同学,兄弟一个个地死去,这位穿越者也一定感到了某种孤独,某种恐惧。

他也许是对时空自我修复的莫名力量感到畏惧,害怕某一天自己也被这个无形的大手用某种形式彻底抹杀,使这个秘密被埋葬在时空错之中;他也许是想要利用这个表白,把他在自己这个新皇帝面前的分量在加重几分,把这个国家引导向他设想的方向;他也许是担心自己所知道的未来的重要线索,某一天和他本人一起消失,而无法继续帮助这个国家走下去;他也许只是单纯地感觉到了一种萧瑟,渴望倾诉。

无论如何,他的坦白,表现出了对这个学生的信任。

郑宇看着许凡,默默地分析着对方每一个细微的变化。

“你这个孩子,从就很不一般。”许凡苦笑一阵,眼神渐渐有些飘忽,似乎又陷入了回忆之中,“你似乎本能地知道谁可以信赖,谁应该提防。在你很的时候,你就可以很穿事物的本质,采取最直接有效的办法加以解决。而某些时候,你又不惜花很多心思去周密布局,把一切细节都加以考虑。很多时候,教你东西的时候,我都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那就是无论我教什么你都能马上理解……”

郑宇苦笑一声,没说话。

“你两岁的时候,我就见过你。”许凡幽幽地说道,“那个时候,雪经常会带着巍跑去给你们上课,带你们玩。那时候你就已经很是聪明伶俐,又很乖巧,雪最喜欢的就是你。”

郑宇一愣,脑海深处残留的一些记忆残片,终于泛起一丝灵光:“糖人阿姨?!”

许凡点了点头:“那时候她老用糖人去诱引你们唱歌跳舞,你们都叫她糖人阿姨。”

郑宇不好意思地搔搔脑袋,心里却有了些异样的感觉。

“你们那些孩子,其实就是老师养子的备选。”许凡说道,“那个时候老师已经快五十岁了,结婚也已经十年,却一直没有生育……我建议老师收一个资质优秀的孤儿作为继承人,这样可以避免我们这些人因为继承人的问题生出某些念头。其实我的想法,除了不想老师把我放在炉子上烤以外,也是觉得这样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从和老师夫妇一起,才能好好奉养他们安度晚年,也只有这样一个孩子可以完整地继承我们的一个思想,把这个事业传承下去。”

郑宇听得入了神,忍不住问道:“那我的亲生父母是什么人?”

“这个我也不知道。”许凡摇了摇头,“你的命很大,据说是土匪屠村之后的废墟里被部队现,再晚一点可能就没命了。你的家乡,应该是在湖北罗田,大别山南。”

郑宇沉默无语。那本来就是他前世的故乡。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前世今生,郑宇和郑宇,他一时也失了声。

“这段时间,我会和你好好谈谈记忆中的历史。”许凡认真地说道,“掌握了这些历史情况,以后会对你,对这个国家有很大帮助。”

郑宇点了点头。

“现在该你提问了。”许凡说道,“关于我们这些人的历史,我们所知道的未来,你有什么要问的?”

郑宇盯着对方,好半天才开口说道:“我第一个想不明白的,就是当年你们怎么想到利用犹太人和英国人,而且又怎么就利用了这么多年。”

许凡点了点头:“这个的确是个很复杂的问题。”

“先,这和我们当时的形势有关。”许凡喝了口红酒,继续说道,“那个时候,我们有前的一些军事思想,有一些前的经济和政治理念,但苦于缺乏实力,这就很难把这些思想物质化。而我们先需要的,就是资金,以及和西方的渠道,也需要英法这样大国的庇护和支持,避免在早期就被敌对力量扼杀。”

“那个时候,老师和我们一起分析了安南的局势。老师认为,中国的衰落打开了英法在印度支那和中南半岛扩张的野心。当时整个地区开化的国家只有一个暹罗,而且处于英法的夹缝之中,只能左右逢源。中南半岛的局势,说白了是英法之争。”许凡说道,“那个时候法国占领了安南南部,准备向北进,并且准备进一步侵占属于暹罗的柬埔寨和老挝。而英国人,正在准备从印度扩张到缅甸,只是碍于法国的干涉,以及清朝对于缅甸的庇护。”,

“对我们威胁最大的,还是法国人。根据历史,我们知道英国人的殖民扩张已经在逐渐接近其国力能够支撑的极限,老师认为英国人是可以利用的盟友。所以老师和英国远东殖民当局建立了联系。”许凡说道,“不过最开始,英国人对我们抱有怀疑的态度,只是因为我们英语不错,而且对国家政治经济军事形势梳理得很清楚,所以给与了礼遇,并且对伦敦打了报告,但也只是认为我们是一支可以利用来牵制法国人的力量,不妨考虑‘给与适当支持’。而这个时候,我们遇到了一个人。”

“内森尼尔?罗斯柴尔德,罗思柴尔德家族的现任族长。”许凡露出一丝微笑,似乎想起了某些很有趣的事情,“他那个时候被他父亲安排到东方旅行,考察商业。在海防的法国殖民地见到了乔装改扮的我们,交谈之后彼此感觉很好,后来他就跟着我们去了北部,彼此都很投缘。”

“老师那个时候跟我们讨论,认为可以利用犹太人,尤其是罗斯柴尔德家族的力量作为纽带,把整个欧美犹太世界和英国的力量撬动起来。”许凡继续说道,“大概是由于犹太人的商业哲学比较唯利是图,而各国的统治者也有意把社会上的不满导向这些替罪羊的缘故,欧洲一直有着反犹的传统。尤其是拿破仑战争之后,欧洲在十九世纪上半页掀起了新的资产阶级革命浪潮,在这之后,很多国家开始有意把社会对剥削压迫的不满导向民族矛盾,也就是所谓犹太商人,并且对犹太人采取了大镇压。俄国就在东欧系统xìng地屠杀了犹太人。在十九世纪七十年代之后,几乎所有的西欧和中欧国家都出现了新的反犹主义浪潮,尤以法国为典型,而且他们直接通过立法,并鼓动群众运动煽动狂热的反犹信仰。”

第一百二十七章 超越时空的谈话(下)

第一百二十七章越时空的谈话(下)

“抓住这一点,我们就对犹太人透露了全面合作的计划,提出支持他们在安南建立大规模的聚居地,乃至最终独立建国。”许凡说道,“那个时候,正好欧洲犹太人在迫害之下也放弃了归化欧洲基督教体系的努力,掀起了犹太复国主义的浪潮,又基于对共同敌人法俄的仇恨,双方一拍即合。就这样,犹太复国主义,英法矛盾,乃至暹罗方面希望我们牵制法国,种种利益,就达成了一致。”

“欧洲犹太财团,联合了美国的犹太财团,对我们提供了长期的低息贷款甚至是无偿捐赠。我们那时候也没多少值钱的作抵押,老师就干脆以个人名义借款,并且签订密约,在安南给他们划地自治,未来再支持他们建国。就这样,老师组建了产业集团,组建了镇国基金会,我们都是理事,开始了经济和军事建设,以及文化教育等内容,在安南北部立住了脚跟。”

郑宇听着,最后长长地出了口气。

许凡看着他,微笑说道:“怎么样?还有什么想问的?”

“叔,还有一个问题我憋了很久。”郑宇思索片刻,开口说道,“父亲在世,说起对日俄的战争,总是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你们到底有什么底牌?为什么我就看不出来有什么东西让我们稳bsp;许凡看了他一会,笑了笑:“总算还是憋不住了……我就知道你要来摸我的底。好吧,现在你是最高统帅……我总是要向你汇报的。”

郑宇尴尬地一笑:“什么汇报不汇报……我是真没底。以前觉得有父亲在,什么事有他顶着,只要做好手头的事情就行了。可现在他突然去世,这些事情都要我自己考虑,结果一下子现自己什么都没底,什么都担心……”

许凡看着他,表情却有些古怪:“你呀,看来也是对老师过于信任了。你是不是觉得老师处处算无遗策,而且喜怒不形于色,让臣下很难猜到他的心思?”

郑宇自肺腑地点了点头。

“所谓的明君都极其善于扭曲自己,掩盖自己。就比如老师。”许凡缓缓说道,“他们喜怒不形于色,城府极深,尽力让周围之人不能揣摩他们的心思,让臣下不能掌握其思想,也就可以最大限度地杜绝媚上,避免上有所好下有所效,让官员们都只能战战兢兢地干好自己的本职工作,让所有人都无法操纵皇帝的思想和行为。”

“老师的那个形象,也是煞费苦心建立起来的。我们几个人当年都是人物,一路走过来,彼此太了解了。虽然老师的确是意志坚定思虑周密,但也不是什么天生的君主,很多都是靠了后天培养。不过说起来,老师的确是个奇才,他居然能把自己的弱点最大限度地控制住,不让这些影响到国事……我自己知道自己事,我是一辈子成不了老师的……宇,你知道老师最让我佩服的是什么吗?”

郑宇想了半天,试探xìng地问道:“是意志?”

“对,是意志。”许凡点了点头,“不过说意志的话太宽泛。更准确地说,是他的克制力。老师是个欲望很强的人,所以他才能带着我们从普通人一步步走到今天,建立了这么大的基业。我们没有犯冒进的错误,一步步都走得很扎实,也很稳。当然,这也带来了一些问题,就是由于每一仗都是准备充分,蓄谋已久,拥有了很大的把握才动手,军人们每次都很顺利,所以也就开始过高地估计自己的力量,妄自尊大。这点,在6军身上尤其明显。”

郑宇点了点头。

“这一次的亚洲战争,可以说老师早在准备甲午的时候就预料到了,也一直在为这个做着准备。但终归他是人不是神,很多事情是他,也是我们无法预测的。”许凡轻叹一声,“甲午年我军的作战方法和结果震惊了欧洲,各国6军纷纷对密集火力之下堑壕防御战法和应对进行研究,开始了欧洲新一轮的军事改革,从装备到战术,再到编制,都开始了革新,这就导致我们在战术和装备上的优势逐渐弱化,毕竟底子还是薄了……大磊的谋逆,逼着我们清除他的势力,结果一些高级军官叛逃俄国,带走了我们很多军事情报,也帮助俄国进行了军事改革和军工生产,导致俄国实力再度出现了变数。”,

“此外,政fǔ**的度也出了想象,这就导致整个社会的实际税负远远过政fǔ明面上的收入,我们原本指望通过加税,加扩充军事力量的计划也不得不胎死腹中。另外,我们崛起太快,导致欧洲各国对我们的态度也提前转变。即使是我们传统盟友英国,一个中英联盟都谈了两年多。要不是德国和俄国看到英国布尔战争的表现之后快靠近,英国人不得不拉着我们来稳定亚洲局势,恐怕中英同盟还要继续拖延下去。”

郑宇越听心中越是惊惧,没想到那位看似一切皆在掌握,好像敌人一动手就可以反手灭之的养父,原来也有这么多的疏漏,出了这么多的问题!

“那您的意思……”郑宇的瞳孔渐渐收缩,咬着牙说道,“父亲其实对于这一仗,也没有取胜的把握?”

“也不是说没有,”许凡摇了摇头,“我们确实有底牌,这个呆会我会跟你说……我们原来测算,大胜的概率大约两成,胜争个面子大约五成,平手大约两成,惨败大约一成。按老师的说法,就算我们能和日俄打个平手,只要早点结束战争,也足够我们加入强国俱乐部了。既然如此,就可以打。”

“可我听着怎么不像这么有把握的样子?”

“因为我们在战略上更主动,所以我们的真正形势比表面上的对比要好得多。”许凡坦然地说道,“宇,少年班的战争学你还记得多少?你说说,战略可以分几个层面?”

“三个层面:国家战略,战区战略和战役策略,层级从高到低。”

“不错,”许凡点了点头,“之所以我们有更大的把握,先是我们在国家战略方面已经立于不败之地。”

“俄国和日本利于战。”许凡平静地说道,“俄国是远征万里,靠的更多是提前储备在远东的人员和物资,真地打到白热化对赌国运,靠他的西伯利亚铁路是跟不上消耗的。俄国内部的问题也很多,他们需要一场快而辉煌的胜利来转移内部矛盾。至于日本人,他们家底薄弱,现在已经是撑着最后一口气,没有资本和我们消耗下去。”

“我们这边却是以逸待劳。这个国家国土辽阔人口众多,现在军工和物资生产能力已经很强,尤其是军工方面,老师和大磊当年……打起仗来,兵员物资装备都可以源源不断地供给,所以我们利在持久。”许凡说道,“这样我们的选择就比他们多得多,因为时间站在我们这一边。而他们就不得不力争战决,这就难免有所疏漏了。”

“那现在……”

“这一次,部队的实际战斗力损失有多大没人知道。”许凡坦然说道,“不过也不能说都是坏事,至少有一个东西对我们有利。我们也许不一定要打消耗战。事实上,消耗战对现在的我们恐怕也同样是吉凶未卜。”

“我们倒不妨考虑一下顺水推舟。”许凡微笑着说道,“在他们看来,我们这个国家应该已经濒临瓦解。只要他们开战,在战场上取得足够的胜利,我们内部隐藏的矛盾就会全面爆。现在老师不在了,你的威望不足,海军和禁卫军又和国防军闹翻,地方上因为你的严厉整肃,应该也是暗流涌动,怎么看,这都是个破房子,踢几脚就能塌了。当然,他们这么看也不是没有道理。”

“我们可以诱敌深入。”郑宇点了点头,“利用他们对形势的误判,利用他们胜的心态,更好地诱敌深入,以空间换时间,然后在运动中,利用内线作战的优势集中兵力消灭敌人一路。我现在已经越来越确定,南斗七号计划是我们目前最好的选择。”

“这也是我支持你放弃六号,选择在七号案基础上进行改进的原因。”许凡欣慰地笑了笑,“战略上头我没太多可以教你的了。海军上你还有什么想问的?”

“海军方面,我最不托底的是实际战力。”郑宇毫不犹豫地说道,“叔,我看您也别藏着掖着了,有什么干货,赶紧倒一倒。一想着海军的战舰数被别人彻底压倒,我实在是头疼。”,

“我们海军的基础,主要还是镇**水军,也就是原来的南洋海军,后来甲午年林泰曾和刘步蟾等人率舰起义,和南洋海军一起重创了日本联合舰队,奠定了目前海军的基础。”许凡此刻倒是有了几分慢条斯理的架势,“还是那个问题,英国人警惕我们,只希望我们展6军和俄国人死磕……而我们自己又缺乏造船能力,所以我们之前都以外购军舰为主,而且吨位都比较建国后,我们在北方和俄国对上,又利用英国的工商界对政fǔ施加了比较大的压力,英国人才批准对我们销售‘老人星’级战列舰,这是他们配备到远东舰队的标准战列舰。我们采用了二加二原则,就是两艘在英国建造,我们派人全程参与,另两艘由我们在国内建造,这就积累了我们造舰的经验。”

“我们自造的第一艘战列舰‘安南’号是六年前下水舾装的,在此之前一年,我们第一型蒸汽轮机作为动力,煤油混烧的轻型巡洋舰轻风号下水。在安南级之后,我们采取重油锅炉,并且引入了新理念自主设计的‘桂林级’装甲巡洋舰上了船台,舰桂林号三年前下水,当时造了四艘。然后就型的‘广州’级战列舰,去年底开始海试。不过这船太前,我们一共造了两艘,现在还是毛病不断,真到了开打的时候,战斗力能挥出多少真的没人知道。与此同时,我们还上马了两艘最新型的猎豹型装巡。除了这些,就是经济危机期间,我们为了打破黄祸论的孤立年前向英国订购的两艘庄严级战舰改型,以及现在正在美国舾装,预计三个月后海试的两艘康涅狄格级。”

“目前我们还有两艘广州级改型福州号和岳阳号,两艘猎豹级改型黑豹和金钱豹正在舾装,预计六个月后开始海试。我们目前两万吨以上的船台已经有六个,已经全部征用,目前已经有四艘最新的长沙级战列舰,两艘东北虎级战列巡洋舰—也就是大型快装甲巡洋舰正在船台上施工,不过舾装还远,海试恐怕要十二到十六个月之后了,到那个时候,海军的战力就可以达到巅峰……可惜,这场仗还是来得早了点。”

郑宇默默地点了点头,脸上的表情却没有什么放松,显然对这样的力量对比也并无太大信心。

“宇,知道我们这些来自未来的普通人,最重要的优势是什么吗?”许凡显然注意到了他的表现,微笑着问道。

“预知历史的走向。”郑宇毫不犹豫地说道。

“对,不过并不完全。”许凡微微一笑,“自从我们介入了历史,历史的走向就和我们所熟知的那些东西偏离得越来越大。我们真正的优势,其实是在于我们知道事物展的规律。”

“这和知道历史的走向有什么区别?”

“所谓预知历史走向,无非是知道哪一年生哪些历史事件。”许凡说道,“可这些现在显然是没用了。整个历史已经生了太大的偏差。就拿现在说,原本的历史中,应该是日本和俄国为了争夺中国东北生战争,现在由于帝国的崛起,变成了日俄联手准备对华作战,还试图把德国,法国等都拉过来,把中国整个瓜分掉。”

“可事物的展规律就不同了。具体到海军上,造舰是极其消耗国家资源的,也是很复杂的学科,这就导致各国在造舰上的往往相对缓慢,不敢轻易试错。可我们完全不同。比如我们清楚,在另一时空日俄战争期间,双方的交战距离比传统训练要远很多,双方的副炮挥的空间很,而水雷挥了很大的作用。而我们同时又知道,这之后各国海军生的一系列针对xìng的改革。”

“因为知道这一切,我们就可以提前采取行动,提早很多年有针对xìng地跨越式展新的造舰思路。”许凡的脸上流露出了自豪,“比如,蒸汽轮机的热效率要远远高于传统的往复式蒸汽机。可由于军方的保守,目前军舰上仍然采用立式的三段膨胀式蒸汽机。在历史上,要直到去年全世界第一艘采取蒸汽轮机的巡洋舰才会下水,而我们早在十五年前就开始研究蒸汽轮机,十年前我们开始建造第一艘使用蒸汽轮机的巡洋舰,随后我们开始在所有的军舰上推广蒸汽轮机。”,

“我们知道英国人大致的研进度,所以通过秘密的技术交换,用蒸汽轮机技术交换到了德国的克虏伯装甲,英国的十二寸钢丝紧固战舰主炮制造工艺,使我们的造舰工艺实现了大跃升。当然,我们也约定了,我们的蒸汽轮机技术不得使用于两国为日俄承造的舰船中。事实上,目前德国在造的拿sao级,英国在造的无畏级,才是双方第一级采取了蒸汽轮机的军舰。”

郑宇这时候已经睁大了眼睛,聚精会神地看着许凡。

“再比如造舰上的船型和布局,我们比历史上的列强早了八年,也就是在十年前就引入了水槽试验,并且把历史上后来开出的各种船型概念都进行了试验和完善,不断积累数据,这些都集中体现在了我们最新的豹级,广州级以及后续的长沙级和东北虎级的舰体构造上。”许凡继续说道,“军舰是很复杂的东西,并不是说要全面优秀,而是要和适当的战术和用途相契合。但问题是,造舰的周期很长,成本很高,而战术可能因为一场战争的实践生天翻地覆的变化,这就导致往往一场战争或某一国的新舰下水后,其他各国的老舰马上过时,成为浪费资源的垃圾。而我们的国力,显然支持不起这种浪费。”

“所以在这方面,我们就有了先天的优势,那就是我们对于海军战术的每一步革新,都了如指掌,可以提前作出反应。”许凡说道,“就拿我们集大成的广州级战列舰来说,我们考虑到未来的海战应以一万码以上的远距离交战为主,而穿甲弹的穿甲力加强,同时鱼雷和水雷的作用加强,所以我们取消了二级口径主炮,改为集中配置的副炮,采取了新的重点防御装甲配置,加长了测距杆的基线长度,加长了测距基线,开了方位盘和射击指挥盘,完善了主炮统一射击指挥系统,在非要害部位采取增加水密舱,并且在水线附近增加了防雷舱,还采取了加大装甲倾斜度以应对目前普遍的低仰角主炮平直弹道,取消了无用的鱼雷射管……”

“这一切的安排,都是基于我们的新战术:远程炮战,轻型雷击舰与大型舰反雷击。当然,这一仗之后,这些秘密很多都不得不暴露出来,逐渐也会被列强所抄袭,但我们还知道后边的进一步演变,也就是说,他们抄袭之后,在某一天又是过时的。我们只保持相对的技术进步,一点点把革新拿出来,以保持长期的战术和装备的领先xìng。”

郑宇想了想,还是有些凝重地问道:“叔,可我怎么觉得还是不托底?这些东西说起来头头是道,可真打起来管用吗?你那些徒子徒孙能用好吗?到时候万一成了……绣花枕头怎么办?”

“其实我还有底牌。”

许凡沉默半晌,表情突然有些诡异。

郑宇愕然地觉,这位一贯从容镇定的海军元帅,此刻活像一个攒了一辈子的钱,忍不住要向后代炫耀一下的土财主。

“一方面,我们在飞艇,飞机和无线电这些方面有优势,我们的战舰在思想上贯彻了远程交战的思路,在观瞄系统和射击指挥,侦察这些上头优势比较明显;另一方面,我们还有些秘密武器。”

郑宇眼前一亮:“潜艇?”

“对,潜艇。”许凡有些惊讶地点了点头,“你还记得潜艇?”

“您早先跟我说过,我一直都记得。”郑宇神色自若地说道,“后来我又收集了不少资料,不过并不详细。”

许凡点了点头:“你知道就好……我说的秘密,不是说潜艇现在有多秘密。其实自从七年前法国人的古斯塔夫?齐德号潜艇在演习里击沉了英国的马耳他号战列舰,各国就已经非常重视潜艇。法国已经拥有各型潜艇六十多艘,英国也有了五十多艘,即使是俄国也从德法两国订做了十几艘潜艇,日本也有了十多艘。”

“我说的秘密,是指我们的潜艇部队规模和战术。”许凡笑了笑,“我们的潜艇,编号都是用的鱼雷艇的编号,而且都是驻扎南海秘密训练的,对外一直封锁消息。这才是我们的杀手锏。虽然xìng能低劣,基本上只能守株待兔,最新的几艘远程潜艇还在海试,但用好了也是可以起到扭转乾坤的作用。”,

郑宇喃喃地说道:“您的意思……不是想要来个诱敌,在渤海湾或者黄海来一次伏击吧?”

许凡点了点头:“简单来说就是这样。”

郑宇想了想,有些徒劳地叹了口气。

他本能地觉得其中有什么问题。按照他的记忆,前世一战的时候,德国和英国都有大批的潜艇,甚至德国一直想用潜艇的集群埋伏,消灭英国大舰队的某支编队,在日德兰海战的时候也有类似的布置,但从来没成功过。而二战的时候,所谓的德国“狼群”也从没有成功伏击过英国的海军舰队,而只能打打运输舰和商船,这里到底是有什么问题?

“叔,我想的不是太明白,但总觉得这事情有些难。”郑宇皱着眉头说道,“感觉有点……赌博了。”

“战争就是赌博。”许凡的目光有些古怪,“当然这里边很有些问题,要成功也绝不容易。我理解你的顾虑,不过,战争始终笼罩在迷雾里,我们不可能把一切都看清楚……当然,你说的也很对,我不会把希望寄托在某种级武器上。这几天我们好好聊聊。总之,海军目前的安排是有通盘考虑的。你可以认为,目前海军的力量,已经达到了战争计划的要求。”

郑宇盯着这个海军元帅,缓缓点了点头。

他只能信任这位元帅。

“下面,我就要和你说到狸猫计划。”许凡顿了顿,语气凝重了几分,“这个计划,才是本次国战我们投入心血最多,投入了最大资源的一个计划。这个计划的成败,也将主导这一次国战的结局。”

郑宇的瞳孔猛地收缩。

第一百二十八章 举国同心

第一百二十八章

举国同心

四月十九日。国防部大楼。

白天主持了帝国财界和地方代表吊唁已故先帝的仪式,并与各地方代表做了密谈,郑宇却无丝毫疲惫,依然是目光炯炯,精力充沛。

此时此刻,大厅内,帝国财界精英汇聚一堂。

帝国相,伯爵,刘定一。

帝国财政部长,男爵,唐绍仪。

帝国工商部长,男爵,梁敦彦。

帝国央行行长,男爵,马新宇。

皇室产业负责人,男爵,谢忠。

合féi李家家主,即将就任外jiao大臣的男爵李经方。

南洋李家家主,伯爵李志雄。

胡家家主,男爵胡萼卿。

安南宋家家主,男爵宋谨。

马来张家家主,男爵张振勋。

爪哇黄家家主,男爵黄仲涵。

台湾林家家主,男爵林尔嘉。

云南王家家主,男爵王鸿图。

……

很多家里不但是家主来了,连退隐的老太爷也颤颤巍巍地上了京,在皇帝灵前哭得如同死了亲生父母,不少老头子直接背过气去,当时很是搞得手忙脚1uan。

当然,郑宇也知道,前几天自己借着军法审判的由头高调宣讲新政,提出建立工商业劳动者的基本保障,一定会大大震动这些帝国财界骨干,很多人一定会上门讨个底。现在感情jiao流已经借着吊唁的事情有了了局,正式的沟通就要开始。

郑宇目光炯炯地扫视着这些穿着各异,却都是戴着黑纱面带悲戚的大佬,表情平静。

“陛下,逝者已矣,还您请务必节哀。”

好半天之后却是胡萼卿第一个开口,这倒让郑宇有些惊讶。

说起来,胡萼卿是搞金融的。这个行当里,更多依靠行业准入和资本,内部的管理机制,至于低级人力资本并不是太大的问题。按理来说今天的事情和他的关系最小,可他却第一个开了口。这老胡不愧是个厚道人,也不愧是帝国财界领军人物之一,皇室近臣,终究是是责无旁贷。

郑宇点了点头:“胡兄,各位也要节哀才好。”

“没想到先帝就这样去了……内忧外患,国家不靖啊!”胡萼卿很诚恳地说道“我等都是陛下一手提携,目睹国事如此都是忧心如焚。在下此来,与各位同仁议论,各位皆有心报国,但不知陛下可有用我等之处?”

郑宇心知对方这是要自己开价。

看来之前在法庭的那一幕,被很多人解读成了帝国财政紧张,又要向各人摊派,于是用立法提高劳动者收入和保障为威胁,等着他们主动报效。只要价码合适,在他们看来,所谓底层民众分享帝国成长的计划自然会无疾而终,最后是皇帝捞了名声,国库充实了钱财,不讨好的也就是否决提案的国会,或者是反对提案的内阁了,到时候某些人下台顶缸,换几个人组阁也就是了。

“各位,之前国债行和募捐,已经多蒙各位鼎立支持。”郑宇点了点头“目前国事多艰,众位有心襄助,朕心甚慰。”

众人连称哪里。

“诸位都是我帝国财界精英,皇室近人,朕就不兜圈子了。”郑宇顿了顿,肃然说道“在下此前所说有关国内劳工保障体系一事,出自肺腑,已经委托内阁研讨相关事宜,正需各位襄助。”

众人面面相觑,暗道这小皇帝要来真的?

李志雄谨慎地开口问道:“陛下,这些事情功在千古,也符合夫子微言大义,我帝国皇道精神,可以在下看来,终究是要量力而行。今国战在即,国家战费匮乏,诸位也已经是破家为国,虽然是有心杀贼,无奈却是底气不足啊。”

当下周围就是一阵附和。

李志雄又继续说道:“如果陛下圣心已下,我等自然是肝脑涂地,死而后已。但怕只怕很多厂矿商家,本小利薄,响应国家号召办了企业,却是生存不易,如果此令一下,恐怕只有关门歇业。届时工人失业,再有有心为恶之徒煽动教唆,难免社稷不宁,国家动dang。还请陛下三思。”

李志雄这话算是掏心窝子了,郑宇看着这位舅舅,知道李家其实算得上和皇室一体同休,对方更多的倒是考虑国家和皇室的安定,所言也是至理。,

郑宇温言说道:“李伯爵所言甚是。不过,朕所着眼,乃是国家存亡之所系,安定繁荣之基础。这一次,各位也都看到了国家中下层隐藏的不满与愤怒。大家都是明白人,这样下去后果如何,心里都该有数。”

“你们很多人之前都亲历了这场混1uan。”郑宇叹了口气“那些国防军军人宣传均贫富,宣传严惩贪官和黑心财阀,当时在部队里,在警察里,在普通市民那里激出来的同情甚至狂热,难道你们不感到害怕?那些军人闯入在京产业,又是如何对待你们的人?”

众人面面相觑,很多人的脸色有些白。

“建国十年了,我们的财政收入翻了几倍,工商业产值翻了几倍,国家手里的美元英镑多了,印出去的华元也多了几倍,可老百姓得了多少实惠?”郑宇严肃地环视全场,缓缓说道“现在很多人说雇工难,说工人工作不经心,我倒要问问,以现在女工每月不到一华元的工资,男工两三华元的工资,很多厂子还要求工人一天工作十二个甚至十四个小时,食宿条件也很成问题,而粮价一直在涨。这样你凭什么要求工人给你认真干活?别人不认真干活,有些厂主就敢打人,甚至勾结当地政fǔ,搞得工会都不得不站出来。”

“其实你们在座的对工人算是好的,至少和其他人比起来恐怕都称得上是宅心仁厚。”郑宇的语气加重了几分“可我们的社会,我们这么大的国家,不能单单靠着几个商人的良心来解决问题。我们的国民也有人的尊严,要能温饱,要能够自豪地说自己是帝国的国民!这些事情,我们大家都要担起责任来!”

郑宇表情诚恳,实际上却在仔细观察着众人的反应。

这一天,他已经筹划很久。之前在宋端宅子抚琴畅谈国事,就是他采取的铺垫。他早就策划好了一系列的安排,现在就要抓住机会,从社保体制入手进行一场大变革。

在郑宇看来,中国近代的悲剧,先在于国民整体上缺乏凝聚力和公共意识。由于理学的戕害,满清两百年的奴化统治,系统xìng地篡改文献,到了清末,中国从上到下出现了严重的精英奴化,民众愚民化。

在这样一个社会中,个体的民族意识空前薄弱,自然经济本身又具有分散xìng的特点,官僚统治导致了官民对立,口头的满汉一家和实际的旗人体制导致了精英阶层内部的思想混1uan和对立,都让国家秩序完全依赖于威权压制,实际上内里根本是一团散沙,从上到下都缺乏归属感和彼此的认同感。

要让这样一个民族实现自强独立,就必须先在思想意识上把国民凝聚起来,增强公共意识和责任感。而民族主义就是最好的思想武器。但从长期来看,一个国家的内聚力还要依赖于经济上的共同利益,这就要通过取消厘卡,展工商业,建设铁路公路,把整个国家用经济纽带联结起来,使精英阶层的利益彼此紧密相连,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但这个国家要真正崛起,并且摆脱治1uan循环,不能仅仅依靠精英阶层的自弹自唱,更要依靠普罗大众的觉醒,依赖于每一个国民逐步拥有公民意识和一定的经济力量,愿意并且能够主动地维护自己的权利。

要实现这个目标,尤其是要在当前这个帝国主义瓜分世界的狂chao中自存,自立,乃至走向强大,争取最大的蛋糕,为民族未来的展打下千年根基,就先要让国民从方方面面对国家产生归属感,而且当其冲就是生活上,是油盐酱醋生老病死。

一个以政fǔ立法来构建,以政fǔ强力机构来做背书,以皇帝的威权来推动的社会保障体制,对劳动者提供无差别的最终保障,在郑宇看来,就是让普罗大众对国家产生归属感,责任感,提高民族凝聚力,加强国民意识,建设公民社会最有效的手段之一,也是必经之路。

当然,除此以外,对于这些财阀,他还有着更加长远的警惕。军国主义,说穿了只是眼前的祸患罢了,而且已经被他连下消带打进行了化解,并借此加强了中枢威权,稳定了国家秩序。但从长期来看,财阀体制才是他最为警惕的对象。,

资本终究是无所谓道德的,这头猛兽只是依据本能来行事。放任资本的力量,就是在国家内部引入纯粹的物竞天择,最终导致的结果就是掌握资本的力量同时掌握了国家权力,最终又依靠权力来维护自身的优势地位,最终把体制导向门阀寡头共和制,重演雅典和罗马的悲剧。

他所做的一切安排,其实都是服从于一个长远的规划,一个步步演进的计划。

众人仔细咀嚼着这些话,渐渐都有些动容。

宋谨开口说道:“陛下,我宋家绝对支持您的主张。大家都知道,大前年我考察了欧美,看了别人的厂矿。华工在那边如何我就不说了,单说别人本国白人工人那是真的得了实惠。英国的工会力量大,几次大罢工,现在矿工的工资已经到了一小时四便士。英国的工会,组织互助社,集体采购商品,内部对口卖二手货,还有优惠贷款,确实改善了工人的生活。从企业,到各种设备厂商对工人的保护都已经进入实施。”

“英国的自由党和工党都在推动五天工作制。而八小时工作制在英美已经实行了十多年!”这位财阀大佬显然动了感情,眼泪汪汪地说道“我帝国号称千年礼仪之邦,可看看人家怎么对待本国工人,再看看我们!我宋谨这些年是赚了些钱财,可咱不能只考虑这个!那些工人,都是咱的同胞,都是和咱们一样的国民!”

他看着郑宇,严肃地说道:“陛下!我宋家,不管别人如何,从今天就开始!不但以前对工人的福利都在,更要明确制定出章程来,明文分下属所有厂矿,一体执行,公众监督!以后在我宋家厂矿,厂子每天工作时间绝对不能高于十二个小时,矿上劳动强度太大,不能过十个小时!除了每周日休息,每年每人根据年资都有假期,工资照给!男工最低工资,不能低过三块的华元,而且根据劳动成果给奖励!女工的工资,不能低于两块的华元!童工如果有的,一律礼送,如果是孤儿,全部jiao给政fǔ。我矿上的伙食标准,每人每月按照八mao钱的标准!轻量劳动的,也不能低于每月五mao钱!工伤事故,医疗费企业来出!另外,工人工资要提出一成半,企业贴补同样的金额,统一存入专门帐号,由工会监督其存取,作为医疗以及未来工人养老的备用金!”

郑宇看着这位事先安排的“托”,欣慰地点了点头:“宋男爵深明大义,不愧为帝国俊杰!”

众人面面相觑,却听郑宇又说道:“以上措施,足见宋男爵拳拳之心!不过这社保一事,实在是帝国千年大计,也要统一施行,不可不慎!”

众人看着宋谨,心中大恨,暗道这老狐狸却又得了面子,还不用出里子!不过表了个姿态,真正什么时候真金白银去做还不知道呢!早知如此,自己为何不去卖这个好?

这个时候,李志雄也击节叫好:“宋世兄真至理名言!我李家素来自认对工友还算优容,可今天听了宋世兄这席话,小弟却是有些惭愧了。说起来,我们这些人,积累这么多财富,为的什么?无非是这么多年1uan怕了,没有些积蓄,怕缓急之时保不住家门!现在帝国国势日新月异,我们李家在南洋还不是靠着咱这国家才有今天!要真是底层革命,帝国动dang,列强进bī,咱们这些人留着一堆堆的钞票等着长mao?”

郑宇知道,这位舅舅正是年富力强,满心做一番事业的时候,一腔心思恐怕也不仅仅满足于做个阔佬在家数钱。眼看着皇后和皇帝一起去世,和自己又不是血缘上的亲戚,恐怕也是打定了注意要好好下点注。其实两人早先也有过勾兑,不过这位皇亲国戚先跳出来的话终归有些着相,这时候加点火候就要好得多。

李志雄顿了顿又开口说道:“早先家姐和我聊过,我们这些家族传承得法,再加上枝叶繁盛,如果不加限制,一代一代累积财富,早晚不是为民所恨,就是被政fǔ所嫉。”,

这诛心之语一出,众人无不惊骇地看了过来。

“咱说句掏心窝子的话。钱是什么?”李志雄似乎是打定主意语不惊人死不休“这是好东西,可也是惹祸上身的物事!咱们国人有句古话,不患贫,但患不均。如果光是我们这些人锦衣yù食珠yù满室,另一边却是千千万万的大众温饱堪忧,病无所治老无所养,咱们能睡得安稳?一边昧着良心赚劳工的血汗,一边心惊胆颤睡不着觉,这日子谁爱过谁过,我李志雄不爱过!”

这个时候,连郑宇对这位小舅都有些刮目相看,目光炯炯地盯着这位财阀大佬。

“家姐其实早先就提过,等咱这仗打完,要好好理理国内这些年积欠下来的烂账。”李志雄喘了口气,脸色也稍微平缓了些许,脸上露出了一丝黯然“现在家姐辞世,她的话,我一刻不忘!自古以来,哪一次革命不是富人家破人亡,甚至是灭门之祸!李闯,张献忠,太平天国之1uan殷鉴不远,而最近的就是国防军的兵变!诸位,你们还没看清楚吗,再走老路,咱们这个国家就真的要彻底地闹一次了!到那个时候,就是血流成河,咱们这些人,咱们的老一辈少一辈,别说保住家业,只怕尸骨都得被野狗叼了去!要么就是流亡海外,在洋鬼子的地界做三等公民,受人耻笑!”

“这是咱的国!这是咱的根!这个国家的人,是咱血脉相连的同胞!现在外有洋鬼子磨刀霍霍,内有革命党煽风点火,很多穷苦人对我们暗自切齿,诸位!”李志雄提高了声音,脸色涨红“再不醒一醒,我恐一旦国战有失,天灾之下就又是百年血色!”

“这事情办起来,国家财政上头压力也不小。”李志雄环视全场,朗声说道“家姐是不在了,可我李家就是铁了心要跟着陛下走到底!这事情,我李家责无旁贷。将来政fǔ搞社会保障,钱不够,我李家捐!舍不得这点坛坛罐罐,早晚就得把整个家门填进去!”

这个时候,云南的王鸿图已经拍掌称善:“李爵高论正是拨云见日!不才恬为云南商界公推为商会会长,在此厚着脸皮代表云南同仁说一句:此事,云南愿为天下先!我们那地界,民族混杂,本就是个错综复杂的情况。正如李兄所说,咱们这些人,很多时候赚钱也是赚得心惊胆颤!不少人说我跟国防军走得近。是,我是和军方没少打jiao道。可咱掏心窝子说一句,除了要拿军队的单子,我是真害怕!家严兴斋先生在世,看着是云南户,哪有一天过得安生!没有部队保驾护航,在那地方就是如坐针毡!”

他转向郑宇,深深一鞠躬,:“陛下!恳请您拿出个章程,救我王家子孙,救我云南士绅!请您指出一条明路,让我们这些经商开厂的可以安安稳稳睡觉,每天不用提心吊胆防这防那!”

郑宇看着这人抬起头,一脸诚恳眼圈红的样子,心中暗叹。

这位财界大佬和穆铁一直有些暧昧,虽然是自保和赚钱的念头多些,也并未参与穆铁的密谋,但焉知没存了幸进之念?再说这事情本来就犯忌,要是自己怨恨于他,顺手罗织些供词就可以把他一锅端了。现在看来,此人是铁了心要大出血表达忠诚,给新皇上个投名状了。

郑宇当下温和说道:“王男爵公忠体国,朕是深知的。云南民生,多有赖男爵与诸君协力,近年来建树非小。只要遵纪守法,响应帝国政策,致力民族复兴大业,君有何虑?不用担心,努力去做!只要王男爵有心助帝国政fǔ一臂之力,朕就是你的后台!”

王炽闻言,当场就是涕泪横流泣不成声。

郑宇环视全场,见众人纷纷表态,语气一个比一个激昂,当下点了点头:“既然各位有此决心,明日咱们便出个联合宣言,一致表达准备建立工商业劳动者保障体系,提高民生的意向。”

众人闻言顿时又有些踌躇。这空口白话是一回事,可真公开了声明,一旦政fǔ将来拿着这个狠狠下刀,又如何是好?,

郑宇笑着说道:“各位不必疑虑,以朕看来,提高工人待遇,加强保障,不但有利社会稳定,更对各位的企业有利无害。以朕观之,今日世界,提高劳工权益已经是全球趋势,自德国始,英法等欧洲各国都开始筹备立法,明确保护劳工。我国工人工资不及欧美十分之一,而劳动时间,劳动条件,食宿之低劣,实在是骇人听闻。以如此条件,工人自然是全无士气,只求混口饭吃,图个温饱罢了。”

“如此之工人,怎可求生产效率之提升?怎可求产品质量之保障?”郑宇叹了口气“工人贫困,怎么有钱来购买商品?长此以往,帝国工商就只有依靠政fǔ订单和出口,与外洋货物竞争。可我国货物,运抵欧美长途万里费用昂贵,又如何大规模地替代欧美货物?最后无非是百般压价,导致企业利润微薄,形成恶xìng循环,诸位工商强国之梦也沦为画饼矣。”

“其实诸位试想,如果我们的国民有了钱,我们四亿五千万人的大市场还不够喂饱我们的?还有一条,搞了这些保障建设,工商业部门的吸引力就会大增,会有更多农民进城务工,对于企业来说,可选择的用工多了,对工人的话语权自然就强,别看工作时间有下降,但贵在效率提高,工人也有积极xìng去改进生产工艺。”

众人听着这闻所未闻的道理,却也不得不承认的确是颇有道理。

郑宇知道,在这个时代,毕竟还没有集装箱和标准轮,没有那么完备的港口货运物流体系,货物运输的成本还是居高不下,这也是后起工业国的机会,但也阻碍了全球大分工。在他看来,这实在是老天赋予中国赶工业国的良机!利用好这个壁垒,只要完成了完整的工业体系构建,实现工业的自我扩张和升级能力,就可以逐步把国内的市场开起来,即使不经过一战,以中国的资源和人口,完全可以在几十年内英赶美!

“此外,这工人保障之政策,对于各位,其实是真正的利大于弊。”郑宇继续说道“这些年,小厂小矿林立,不少士绅只图眼前蝇头小利,对工人百般压榨无所不用其极。而各位的大厂,毕竟顾及着自家名声,对工人终究是好些。如果帝国统一颁布保障法规,则小厂成本就要激增,微薄利润消失,便是腾出了市场,也是各位收购扩张的时机。如此看来,这法规真正的受惠者,却是各位呢。”

众人面面相觑,不少人开始动了心。

“其实,朕这一条一条的措施下来,都是为了展工商,说到底,受惠的还是你们!”郑宇语重心长地说道“整肃官场,以后你们是不是少了报效各级政fǔ的那一份?这些年下来,固然有人可以通过与政fǔ的关系落些好处,可你们自己想想,大家都在向各级官员递红包,货比三家,水涨船高,最后谁吃了亏?谁占了便宜?如果明刀明抢地竞争,以你们各家的能力和底蕴,就真的拿不到单子?”

“这官场,到了一定程度,就是对工商业展最大的妨害。”郑宇的话,让许多人也心有戚戚地点着头“这一次帝国反腐肃贪,你们肩上的压力也小了不少。朕在这里也给你们吃个定心丸:你们中有些人在这上头也有卷入,不少情况朕这里都有档案,不过终归大环境就是如此,这些事情,能容的朕也就容了。”

这时候,很多人虽然脸色不变,可心里也都是猛地一颤。

这是安慰,可也是隐隐的威胁。

可谁让对方是皇帝,手里有政fǔ,有枪,有报纸,在民间还有一大群被他所说所做的一切刺激到狂热的年轻人在为他摇旗呐喊!

“战后帝国还要调整关税,加强对本国工商业的保护。”郑宇此言一出,不少人都是精神大振“现在海外工商业还很困难,各国商品也在挖空心思想着往帝国倾销。帝国政fǔ虽然逐步收回了关税主权,但由于国际形势和国战的问题,在税率方面始终有些投鼠忌器。等这一仗打完,帝国再无所虑,自然可以把一些过低的关税提上来,对本国工商业提供更多的保护。”,

“帝国还准备推行产业扶持政策。”这个重磅炸弹再一次让众人热血沸腾,全都是目光炯炯地盯着郑宇“之前的扶持政策偏军工导向。战后帝国要裁军,不少军工要转民用,而这一块不是国有管理模式的长处。帝国准备出售一些商股,乃至有些工厂会考虑向民间出售。此外,在政策引导上,帝国也将根据经济展的实际情况修订扶持导向,民生方面会更多一些。这一块,是各位的长处嘛。”

看着众人听得入神,郑宇又趁热打铁说道:“国战在即,国用不足,朕还在考虑,准备出售一部分皇室产业的份额,筹集资金。”

众人当时就红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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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夏威夷,瓦胡岛。

一个眉目清秀,分头梳得整整齐齐,戴着一副大眼睛的青年,毕恭毕敬地站在办公桌对面,目光微垂。

办公桌后面,华夏民主革命党总裁曾飞脸色变幻,半晌之后缓缓问道:“展堂,为什么?”

胡汉民沉默片刻,抬起头,脸色平静:“总裁,我觉得有必要回国看一看,想一想。离开家乡投身革命这么多年,很多东西都有些模糊了。现在这个国家到底是个什么样子,未来要怎么走,总要看一看才好下结论。”

曾飞有些木然地看着对面这位党内新生代,自己信任有加一再提携的亲信助手,声音艰涩:“党的事业正处在黎明前的黑暗,展堂,你居然要在这个时候离开,你真的让我很失望。”

胡汉民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挣扎,好半天之后,他深深地一鞠躬,良久。再起身的时候,他的脸色已经恢复了平静。

“总裁,我知道我对不起同志们,对不起党。但国战在即,国家现在又是多事之秋,我,毕竟是个中国人。”胡汉民深深吸了口气,缓缓说道“无论这帝制政fǔ是权宜之计也罢,是真的受了触动也罢,至少他们是真的开始在为国民做一些事情,给民意机关放权,放宽舆论监督,清查,保护工商,这些措施,我也想实地去看一看。更何况现在民族危亡,我实在不能袖手旁观。”

曾飞看着他,脸上浮现出失望之色:“展堂,没想到连你都会被mí惑。什么对国民放权?他们那个参政院,只有三分之一的民选代表,而且选民资格用服兵役,纳税额和受教育程度做线,算什么民意机关?还不是他们变相的二政fǔ!放宽舆论?用金钱为you惑,把地方舆论玩nong在皇帝的鼓掌之中,算盘打得倒精!清查,不过是做做样子,两三年之后还不是贪官遍地!朱元璋当年杀的贪官少了?又如何?保护工商,无非是养féi了再杀!展堂,别人看不清我不怪,可你怎么也会这等天真!”

“那个小皇帝,他想干什么,又怎么瞒得过我?”曾飞霍然而起,背着手来到胡汉民身前,微微低下头“展堂,你难道真的看不出?他这么心急地站出来,高调地宣讲政策,无非是投民众所好,强占一个道德制高点,迅树立权威!看他如此破釜沉舟,也跑不了‘投机’二字。从他平定兵变,到掀起这场风chao,十足是个赌博成瘾的政治暴户!这样一个人成为国家领袖,你居然还对他抱有幻想?”

胡汉民沉默良久,抬起头,与曾飞平静地对视:“总裁,我们可以随便怎么说他们,但都改变不了一个事实:现在真正能建设国家,改变国家的,是他们,而不是我们。现在他们想做事,不管出于什么动机,我想如果跳出党派的局限,从国民的角度去审视一下,可能更有意义。真也好,假也罢,去真正地看一看就知道了。”

曾飞呆呆地看着这位青年,只感到一阵彻骨的寒冷从骨髓的深处慢慢渗渗出,身子忍不住微微地颤抖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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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夏十年,西元一九o五年,四月二十日,中华帝国各大报纸刊登了中央政fǔ和财经各界的联合声明,宣布将联合着手制定对工商业劳动者的保障体系,务使老有所养,病有所治。,

举国欢腾。

原本还对那位青年皇帝抱有狐疑,认为这些漂亮的高调不过是为了煽动民意加强权力的某些知识分子,乃至政fǔ内部的悲观派,随着一系列立法的快颁布,中枢和地方雷厉风行的举措,本来已经开始了动摇,现在再看到财阀们也空前一致地站出来支持政fǔ,不惜自损来配合建立社会保障体制,终于也受到了触动。

这一次,世道看来是真的要变了。

淳朴的民众,在这一刻感受到了某种前所未有的震动。

他们已经切身感受到了身边风chao的变化。从宣传队,从上学的孩子那里,从茶馆酒肆,从街头巷尾房前屋后,他们都得知了这个国家中枢出的声音,他们也亲眼目睹了地方上开始生一些变化。

这是祖祖辈辈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他们从未想过的事情:一个中枢政fǔ,主动限制政fǔ权力,提倡民众监督,并且破天荒地要建立一个千古未有的体制:由政fǔ出面,企业配合,为一切工商业劳动者提供社会保障。

在这一刻,这片土地上四亿五千万国民,终于感觉到自己对于这个国家拥有了一种强烈的归属感。这确实是一个关心民众的政fǔ,确实是一个以民为本的政fǔ。人们的呼吸和心跳,开始汇成了一个共同的节奏:打赢国战,复兴华夏,建设一个更加美好的新世界!

第一百二十九章 沸腾岁月

第一百二十九章

沸腾岁月

这是中国历史上前所未有的沸腾岁月。.YZUU点

从新皇帝登基演说,到法ting讲话,到之后雷厉风行如火如荼的反腐肃贪,再到四月二十日声明,一项项振聋聩的理念,措施,建议被提出,政fǔ和国会又以前所未有的度把他们变成法令。

一队队肩负着使命的青年官员从中枢奔赴各地,汇合各地的调查组和各个组织,强力机关,放手施为。一项项政策得到落实,所有的社会组织都开始了强有力的运作,在中枢调查组的统一协调之下剑指贪腐官僚,指向这么多年因循积累下来的灰色地带!

原本还指望着这位新皇帝不过是新官上任三把火做做姿态,面临国战威胁马上就会没有下文的一些官员,终于绝望地意识到这一位是真的有些混不吝。他来真的!不少官员议员早晚求神拜佛,只求这位爷爷赶紧纳几房皇妃,早点该干嘛干嘛去吧您哪。再折腾下去,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没法过了!

神州官场已经是人心惶惶,原本很多经历过大风大1ang,根基也是极深的极品巨贪,现在眼看着一群饿狼从四面八方围了上来,早没了之前气定神闲的气度。

自千年以降,何等有过此等斯文扫地之事!堂堂父母官,居然开始要真的受穷酸和泥腿子的监管,岂有此理,天道何存!

不少人想过对抗,想过让中枢看看自己的力量。可他们却惊讶地现,自己居然没什么能做的。

地方的财权,郑宇一声令下由地方参政院和中央的财政部联合监督。原本就是在皇室和国有的银行里边的专户,现在一下子就无法随意动用了。地方参政院那些议员,不少人已经光顾着自和检举,剩下的人满心都是要响应中枢号召大干一场,抓住这个扩大参政院权力的机会,在地方上做起了大范围的宣传鼓动,把中枢的这些政策和思想开始了大普及。

对于一直对参政院的地位有些不满的复兴党议员来说,年轻的渴望获得更大的空间,年老的也不甘于寂寞,既然有了这个机会,自然是要好好表现一番。

而在野党议员的反响要热烈得多。

新皇陛下话里话外已经透出了意思,复兴党要退出些空间,那谁能抢到大头,可就看现在的表现了!至于说趁此机会动摇复兴党的领导?面对调查组的铁腕,禁卫军和警备部队,宪兵队的刺刀,情报局冷冷的目光,还是省省先。靠拢皇帝,既能争取到民心,还能获得上面的青睐,也没什么风险,不过是痛打落水狗就能得到好处,又何必去冒那个大不违?

这就导致了一个很滑稽的场面:在野党对于这一次的官场整肃,不但没有趁机掀起反对执政党的风chao,反而积极主动地向中枢靠拢,兴高采烈地投入了进去。

地方的警政部已经脱离了地方财政体系。原本出了齐齐哈尔的事情之后,赵秉钧就对地方警政系统进行了大整肃,加强了中枢控制,现在新换上来的一批人正是摩拳擦掌要立功的时候,又是中央拨款,赶上这么个大好时机,简直是如同饿虎一般就奔着地方政fǔ的贪腐官僚下了刀子。联络他们?还嫌死得不够快?

地方的国防动员组织,秉承国防部和6总的命令,一向是军令如山。地方警备部队早在郑鹰肃贪的时候就已经被调查组掌握,某些地方政fǔ高官想利用穆铁兵变的机会伸手,随即就被调查组顺藤摸瓜扣上了兵变同谋的帽子直接抓捕送京。现在想利用乡土观念煽动点事情,在郑宇一连串为民请命澄清国家的措施和宣讲之下变成了彻底的痴人说梦。只要中枢不1uan,地方警备部队根本不可能受到地方政fǔ的控制。

地方上的工会和农会,骨干都是退伍军人。虽然也出了不少和当局勾结的腐化分子,但这一番重拳下来,早成了过街老鼠被揪了出去打翻在地。中央政fǔ,国防部,6总,皇家禁卫军,书记处,一连串的命令下来,这些组织马上就把群众动和组织了起来,宣讲政策,鼓励民众坚决支持中枢的反腐肃贪。你一条线索我一条线索,几下一凑,某位大人完整的贪污路径图就勾画完毕。政策已经颁布了:集体揭,集体分享赏金。这些有组织的检举部队成为贪官的噩梦。,

青年团,是郑鹰等人苦心孤诣组建的青年预备组织,以半军事化管理的方式组织青年定期进行军事训练,公共劳动,体育竞赛,文艺活动,思想教育,并且以分队形式学习专业技能,目的是为工业化培养有组织有纪律的产业工人队伍,以及为未来可能的大规模战争储备预备兵员。

故而,郑鹰对青年团抓得一直很严,青年团的中上层干部全部由慈宁出身的青年干部担任,而且都是精心挑选的最优秀的青年干部,对民族复兴事业抱有最坚定的信仰。

在这一刻,青年团成为郑宇手中的利器。

这些被动员起来的热血青少年,在此次整肃中担任了义务宣讲队。不少半大孩子还有意识地留心线索,很多外逃的贪官就载到了这些不起眼的孩子身上。

不过,最可怕的,还是鼓励官员们互相检举揭,给与减罪乃至免罪。这杀手锏一出,官场勾连之势马上土崩瓦解。眼看着报纸上每天都在讲述着某某官员和光同尘多年,现在在陛下号召之下翻然悔悟大力响应帝国反腐,立功免罪的事例,往日歃血为盟的盟兄弟,此刻彼此看过去只有防备和猜忌。一边指天誓说兄弟同心,一边都怀疑对方恐怕是稳住自己要抢先检举了。漫不经心地试探一句,马上换来对方激烈的反应。

完了,真的完了。

无人可用,无力可借。

大厦将倾。

往日颐指气使的官老爷开始遭遇了真正的梦魇。十几房姨太太天天哭天抹泪,更有卷款潜逃的,闹离婚的,乃至跑到法院告对方bījian民女强行bī婚的,一出出丑剧简直让人目不暇接。外面包养的戏子早吓得卷款跑了租借地,兔相公把挂名的房子地一卖,带着姘头就奔了外洋。

各大口岸,乃至外汇黑市,都有军警密布,便衣四处活动。

他们都有赏格:抓住一个外逃官吏,立功受奖,而且是真正的重奖。化妆成女人的,被眼睛贼刁的总情局特工扯掉了假,从怀里扯出了馒头;走路一瘸一拐的大胡子,被人直接扯掉胡子,从箱子里搜出了大把的英镑和金条。

帝国主要的蛇头都得了某种力量的警告:敢送任何一个人偷渡的,直接灭门。【叶*子】【悠*悠】

所有人都咽了口唾沫。

这种活太脏,一般帝国总情局是jiao给专业的外围机构去办。南洋,香港,上海公共租界,这类组织说不清楚有多少。开国未久,帝国的强力部门还留存着不少革命战争年代的狠辣与果决,一手票子一手子弹,一道追杀令下去,除非你得到敌国政fǔ的强力庇护,否则就算跑到天涯海角,都随时可能栽到各种各样三教九流的手下。

五年前的大清洗,几个不信邪的蛇头送人去了俄国,一年之内,在南美,非洲,乃至俄国,这几个人死得不明不白。有和妓女亲热的时候被对方用钢丝勒死的,有被临时找的维修工人直接捅死的,有在赌场里被人下了慢行毒yao的,也有外出打猎尸骨无存的。

这一次,眼看着中枢政fǔ是真的了狠,没人嫌自己命长。这赚钱,也得有命来花不是?

帝国官场,在各种政策的威胁和刺激之下,掀起了自和检举的高bsp;各地调查组的办公地点成了大舞台,一幕幕令人瞠目结舌的戏码接二连三地上演。

前来自准备主动检举揭的jiao通局长,在大门口刚一抬头就看见了原本义结金兰的换帖兄弟副局长,看着对方满脸如释重负格外神清气爽的表情,当场就骂了娘,两人对着揭老底,在门口就打成了一团。眼看着远处一辆马车正往这奔,局长突然问副局长,工商局的刘局你检举没有?副局一头雾水,老刘有事?不知道啊!局长当时就是眼睛一亮,也顾不上和副局长撕扯,扯着嗓子就喊了起来:“我自,我检举!刚刚来晚是因为在搜集工商局的刘局长的贪污证据,他的事情我全知道,我要向组织上坦白争取宽大处理!”

老婆出卖丈夫的,弟弟出卖哥哥的,小舅子出卖姐夫的,一幕幕活色生香的戏码层出不穷。这是贪官们的悲剧,这是官僚史上前所未有的浩劫。,

神州大地上传承千年,历经风雨依然茁壮成长的官僚体制,自这一刻开始,终于遇到了一个强悍的对手。

这是一个前所未有的强力皇帝。他是一个真正的怪胎,一个异类,却真的具有了撼动整个官僚机构的实力和机遇。

不但贪官污吏惶惶不可终日,想要媚上的酷吏们也愕然现似乎游戏不像自己原本想象的那样。这个新的体制之下,下级官员不再单单应付上级就完,不再是简单的指标考核,看你征税多少治下人口多少粮食多少垦荒多少。

他不但受到上级部门的监督,而且先受到了地方民意机关乃至全体民众的就近监督,还有其他强力机构的横向监督。

地方政fǔ的声音不再压倒一切。那些往日被地方政fǔ百般压制的地方舆论,在地方独立于政fǔ之外的强力机构的保护下,每天都有各路便装记者到处收集素材收买线人。

民众对政fǔ给自己生活施加什么样的影响感受最深。

帝国是多党制,地方民意机关内部毕竟还有着形形色色的各党派议员。虽然他们比重不大,但他们可以出自己的声音。在这个时候,眼看着中枢风向有变,这些少数党议员也开始了积极活动,准备抓住这个机会好好积累些政治资本。如此形成的舆情民意,即使是占据多数的复兴党议员也不得不正视。

在这一场战斗中,复兴党是最大的受害者,却不得不以更加积极的姿态投入进去。郑宇已经先清洗了中央党部,把一批证据确凿的贪官总后台递jiao法办,提拔了一批后起之秀。新的复兴党中央党部,老派,中生代和新派各占三分之一,这一切都得到了复兴党秘书长郑金根以及刘定一等一众大佬的全力支持。

郑宇的意志透过复兴党中央党部向下传达,复兴党,如果不能积极地与自身的贪腐部分划清界限,坚决斗争,那以后到底有没有必要存在下去,以什么形式存在下去,都是一个需要认真研究的问题了!

这一次,复兴党自一众中常委以下都是下了死手。他们很清楚,要挽救党的形象,最好的办法不是掩盖问题,而是坚决地与这些问题划清界限,把这些腐化分子清理出去,重新获得国民,尤其是皇帝的信任。

中枢剩下的这一票人也的确没什么小辫子,倒是功名心比较切,也都有救国的意愿,对下面地方上很多人的嘴脸很是看不惯,更对他们通吃地方有些隐隐的嫉恨。现在有了这个有心刷新政治的皇帝,当然就是个个撸胳膊挽袖子大干了起来。

郑宇默默地观察着,评价着。

复兴党已经建立了三十年,难免多了很多官僚习气,暮气也已经有些深了。这个时候,不好好刺激一下,清洗一下,让他们重新找到危机感,找回些许理想,那这个党也就真的无可救yao了。

现在看来,这个父亲一手打造的执政党,还没有那么严重的整体xìng堕落。他的大部分干部还有着基本的爱国心和淳朴的正义感。现在举国上下这个气氛一激,即使是某些暮气深重的老派党员也难免受到了一些触动。

地方上的复兴党议员别无选择。上有皇帝和中枢政fǔ,中央党部的威权,下有民众,别党议员和地方舆论的压力,实在是……必须积极投身进去了。至于往日称兄道弟的几位贪腐官员,兄弟们自求多福吧。

想要靠媚上拼指标搏出位的酷吏?对不起,先过地方参政院,舆情和民众这一关了。而且,还有一个更现实的威胁:对于以扩大打击面,编造证据罗织大案为手法的媚上企图,由于多条渠道的互相监督,已经现了一些案例。

有尝试着把一些有地方自治思想的官员议员纳入进来,试探一下中枢风向的。

有罗织大狱编造证据制造“大案”争取政治资本的。

有牵扯工商业者,以此敲诈勒索的。

有公报私仇诬告的。

郑宇的回应很简单:以他和内阁的名义,直接驳回重审,一旦确属诬告严惩罗织者。此外,打击面仅限政fǔ部门,其他一律由帝国司法,检察和警政部门负责,不能纳入反腐体系中来。,

一些好大喜功,无限株连罗织大狱的中枢派遣人员刚刚露出苗头,就被解职召回北京。

笔名北竹的刘子文,在报纸上毫不留情地批判了这些媚上企图,舆论界闻风影从,刚转了些念头的某些人马上缩了回去。【叶*子】【悠*悠】

在这一场很有些激进色彩的运动中,郑宇很注重方式方法。

自镇**时代开始,郑鹰就极为注重干部培养,注重对国家的管理方式。他自军事起家,却并没有对国家采取简单粗暴的军事化管理模式,而是耐心培养干部,积累管理经验,每一项大的政策变革都要有充分的试错和经验积累,甚至不惜在安南用了十年,在江南用了十五年来打牢根基。因此,郑鹰时代的体制更有包容xìng,更有活力,官员队伍也相对鱼龙混杂。

到了郑宇的时代,他开始收拢一些东西,同时把一些东西下放给民意机关。如果说郑鹰是把一个处于中世纪的国家带入了启蒙,经历了大革命,在剧烈的大转折中快催féi,那郑宇就是要解决郑鹰遗留下来的一系列弊病,把这个国家带入现代化,建立一个更加持续,更加合理,也更加进取的新秩序,这是一场同样巨大的变革。

郑宇很清楚这个过程中方式方法的重要。这一切都会成为这个国家未来政治活动的惯例,影响的都不是眼前,而是百年乃至千年。他身为皇帝,是国民的表率,也是一切政治人物的表率。如果他本人表现出对法治和秩序的无视,那就等于在开启一个潘多拉魔盒。

所以尽管这一场运动究其实质很有些人治色彩,但郑宇却偏偏采取了法制化制度化的方式来推动。一切都是法令先行,该有的立法程序一样不少,国会的辩论,表决,皇帝副署,内阁动议,一样样全都是有板有眼。

当然,这一切的背后都有一双无形的手在默默地,巧妙地bsp;反对派也就一些法令的违宪向最高法院提请仲裁,当然,结果毫无悬念。

对此,内阁某些成员在私下里表现出了极大的怨念,而且他们也的确有充分的理由表达这种怨念。即使是以任劳任怨,勤恳宽厚深得郑鹰信赖的总理大臣刘定一,私底下也叨咕了几句“高调别人唱,政令都用我们来出,到时候出了问题甭问也是我们顶雷”,至于最近被地方财政预算的事情折腾得yù仙yù死的唐绍仪说得更直接—“内阁就是给人擦屁股的,用之前都是白纸一张,用完就是垃圾,随手扔进茅坑也说不得”。

第二天,自刘定一以下,一起了牢sao的几位内阁重臣纷纷收到了御笔手书,有“国士无双”,有“华夏栋梁”,有“气量如海”,不一而足。新皇还附上了感谢信,里边满是真诚的感谢,再接再厉的话语。众人一边苦笑,一边也暗自心惊某人消息的灵通。牢sao完,该干的事情还得干,反正这吃力不讨好的角色从郑鹰在的时候一直干到这位新皇继位,干多了也就习惯了不是?

从中枢到地方,军方的各个潜实力,在这一刻不约而同都站在了郑宇一边。

十年前甲午之后,郑鹰安排了大批军队干部退役转入其他领域,一方面是用这些精英人才加强对国家方方面面的控制力,更好地贯彻中枢意志,一方面也是为了给军队内部系统化培训出来的新生代腾出空间,避免军队的官僚化和陈旧化,也利于新一轮的军事革新。

在这种安排下,从国会到地方参政院,从政fǔ到警政系统,从工会到农会,到处都充斥着军队背景的干部。

不过这些人也是形形色色各有诉求。

对中老年军官来说,他们一方面对郑鹰转为压制军队隐隐有些不满,又对自己所在的国会和参政院被文官主导的内阁和地方政fǔ压制很是不满,一方面也对军队那些新生代的激进感到忧心忡忡。他们也属于既得利益者,想的更多是扩大在社会上的影响力,对于后辈军人某些危险的念头,其实他们也不全是支持,即使有支持,也更多是基于对文官压倒军队的担忧。他们很清楚,自己的根在军队,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现在,激进分子们被打压下去,但新皇却没有抛弃军队,反倒是开始对文官下手,这让这些中老年军官们两方面的诉求都得到了满足,他们自然是积极地投身了进来,争取在新秩序中占有更加重要的地位。

书记处,这个郑鹰一手打造的皇帝幕僚机构,在这场风chao中表现出了一贯的高效。虽然书记长邓潜和先皇一起遇难,但书记处多年积累下来的制度和规则,成文和不成文的方式方法,集聚在一起的精英人才,依然足以支撑起皇帝赋予的重任。虽说一朝天子一朝臣,但眼看新皇最亲信的班底也没多少人,现在看来又是个有大志的,书记处上上下下都憋足了劲要好好表现表现,跟上形势,再加上邓潜去世,郑宇给几个之前的二三四号人物分别委以重任,让他们彼此竞争,对于书记处的潜力倒更多挖掘了几分。

这样一场声势浩大的反腐肃贪,却没有出现天下大1uan的局面,这有赖于帝国各个强力机构和社会组织,是在调查局为核心的协调会统一调度之下,依据法令行事。一切都有章可循。打击的范围被严格限定在政fǔ部门,而没有扩展到其他机构。有赖于之前筹划的周密,有赖于之前郑鹰在位准备反腐之时,书记处对各地不同情况的周密了解。

国家强力机构,证明了自己的高效和相对清廉。在这场肃贪之中,作为秩序守护者的他们履行了自己的职责。中枢虽然动了民众,但依然通过地方的协调会和强力机构牢牢控制着社会秩序。警政机构,警备部队,地方总情局,宪兵队,以至国防动员部门,工会农会,青年团,这些组织实际上都是依照军事体制进行管制,令行禁止是基本要求。所以他们都在严格执行命令,对一切过激倾向乃至可能威胁社会秩序的倾向都给与了压制。

在地方上,动民众检举揭也要有选择有区别的进行。基本上,这种办法只适合于中枢控制力强大,教育相对达的地区。否则,一旦民众的狂热被煽动,再有些居心叵测之人在其中蛊惑,把事情往其他的方向转,或者某些急于立功的官员大肆煽动,搞成了暴1uan,那就是引火烧身了。

在一片沸腾之中,一间名为“帝国调查局”的情报机构登上了帝国的权力版图。这个脱胎于总情局的对内情报机构,早在郑鹰时期就在谋划,原本的想法是以肖枫的一处为主,搞一个专司对内监察和反谍的情报机构,与总情局分权,避免总情局一家独大。现在肖枫身死,一处遭到清洗,郑宇只好用一处甄别之后的部分人手,再从四处五处chou调一些人员,加上情报学校提前毕业的一群学生,接收了一处原本的地方网络,组建了这么一个机构,由原总情局副局长丁启明任局长,而前总情局二处高级特工明月兰被派去做了丁启明的助理。

按理说明月兰在资历上显然还不够,但对于她和新皇的某种友谊关系,一直在情报系统上层有些只言片语在流传,大家看在眼里,也没人会为了这个去和皇帝陛下议论,总之是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信了。

就这样,这个新生的帝国调查局,一手反谍,一手调查官员不法,直接由郑宇cao控,从一开始就成为了帝国内部有心人重点关注的对象。

这是一场组织严密,参与广泛的反腐清算,同时也注意防范了某种危险的媚上趋势。没有人比郑宇更清楚,一切出点很好的政策,往往就坏在过激二字上头。

这一刻,中华帝国的地方官员们,无论是贪官庸吏,还是媚上虐民的无良酷吏,感受到的都是彻骨的寒冷和孤独,是前所未有的恐惧。上下左右,似乎到处都是一双双警惕乃至带着贪yù的眼睛,窥伺着他们的过往和现在,寻找着他们贪赃枉法的一点点痕迹,也时刻警惕着他们用媚上欺下搏出位的野心。

突然之间,原本的猎人变成了猎物;而原本的猎物,却一下子成了磨刀霍霍的猎人。这种四面皆敌,偏偏自己无处用力的感觉,让许多伤不起的贪官甚至绝望地选择了自杀。,

这是中华数千年官僚史上不堪回的一页,却将是一个新时代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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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国家的民众,终于感受到了一种自内心的震撼。

这世道,是真的要变了。

是的,世道变了。

这是中国历史上前所未有,开天辟地的创举,是第一次由政fǔ系统xìng地对一个庞大的底层劳动者群体进行全面保障。

这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个系统xìng,法制化的全面整肃官场,而且破天荒地引入了民选机关对政fǔ的强有力的监督和限制,以及地方媒体的直接监督。这也是第一次,把警政体系完全从地方政fǔ剥离出来。

虽然民选的范围还不够普遍,虽然民选代表在参政院中的比重还并不高,但民意代表机关却是第一次可以决定一个地方政fǔ是否还能运作下去:预算归我批准,资金使用归我监管,你想咋滴?

地方民意机关不再需要看地方政fǔ的眼色。在皇帝以及众多强力部门的保护下,这些原本有些名不副实的橡皮图章开始以强硬的姿态出自己的声音。而在某些渠道传来的声音指引下,在某些强力部门的默默注视下,2/3的议员由复兴党和皇帝推荐组成的民意机关也不会贸然越界,搞出一些邦联自治之类的玩意。

一个保障,一个限制,其中的意味让很多人心情复杂,让更多的人mí惘之后是振奋,也让很多人体会到了一种震撼。

这是中国历史上前所未有的颠覆:一个掌握了中枢政权的政fǔ,把民众真正放在了官员的前面。

保护民众,限制官吏。这是中国历史上司法精神的一次彻底变革。不再是限制民众做什么,而是开始更多地限制行政机关,限制官员做什么。

工人看到了希望。他们看到了自己透支生命的人生似乎出现了曙光。他们看到了自己不再仅限于依靠雇主的良心,他们看到工会不仅仅再限于一些大厂,国营厂和皇室产业的工厂。他们看到工会的话语权更强,而且受到了政fǔ的直接支持。他们看到了政fǔ已经开始着手以立法的形势来解决他们的后顾之忧,让他们可以安心工作,努力工作。

农民看到了未来。他们看到那些变着法开始盘剥苦哈哈的官绅老爷,如同过街老鼠一般狼狈,看到那些冒出来的印子钱厘卡苛捐杂税悄无声息地没了影子,看到政fǔ的宣传队在市集上宣传政策,看到孩子们回家来给爹娘讲着中央政fǔ最新的政策措施。

这一切,都先出自那位天之骄子,位高九重的青年皇帝。

这是华夏历史上第一位敢于把中枢的力量与国民的力量相结合,用法律和制度,用舆论与社会组织,以民意代表机关和国家强力机构同时挥作用,构成一张全方位的监督网络来强力监督官僚体系的皇帝。

而他,这一年还不到十九岁。

他注定载入史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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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防军的大整肃出奇地顺利。

一批又一批的禁卫军中下级军官,军事院校的高年级学生,在平叛中立有功勋的士官,奔赴各卷入兵变的部队,接管了空缺。

一批又一批的激进军官,和铁卫军纠缠不清的军人,被全副武装的宪兵和禁卫军押解入京,接受禁卫军军法处和宪兵队,总情局的联合审讯。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揭有功,隐瞒有过。能够积极立功的,甚至还有在国战中立功赎罪的机会!凡是顽固不化的,不但要作为叛逆受到严惩,还要遗臭万年!

批评与自我批评,教育与自我反省,一项项思想政治工作的大杀器从书记处到国防部,宪兵队,皇家禁卫军,国防军,6总,全军上下都开始进行了突击整顿。

借着郑宇一系列肃清官场,保障民生,整顿国家的强硬政策组合出击,部队掀起了学习新皇帝陛下治国思想的高chao。皇家禁卫军式的洗脑教育全面引入。每天三cao两讲,都要宣传皇帝陛下的最新诏令,组织大家讨论并写出心得体会。

被皇帝陛下一系列的救国救民的举措刺激得热血沸腾的军人,每天对着皇旗,对着先皇和新皇并列在一起的御像宣誓,表情堪比最虔诚的教徒。,

皇帝陛下一声令下,这些淳朴的军人就敢于赴汤蹈火。

虽然很多部队在这一番大折腾之下伤了元气,但郑宇的计划本来就不是一上来就豁出全力对撼。他已经安排6总和海军联合制订了新的南斗七号作战计划,一个更加巧妙地利用形势,以最小的代价取得最大战果的计划。

在军人们心中,这位新皇帝的威望已经达到了一个恐怖的高度。他是先帝的儿子,他为先帝报了仇,而且最关键的,他年轻!他强悍!他把国民放在心中,一上台先就开始了整肃官场,改善民生!

这让所有人都看到了一种希望,一个似乎能够打破这晦暗而沉闷的世界的未来之路。

郑宇在军人们心中的威望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峰。这个所有强力部门中最为强力的组织,这个最富有理想主义和牺牲精神的团体,就这样开始被郑宇掌握在了手里。

当然,郑宇也从不怀疑,如果他在国战中失败,如果他的举措最终被扭曲为残民的暴政,那这些军人对自己的信仰,也随时可能转变为刻失望乃至仇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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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青年团,少年团,乃至大学校园之中,新皇帝的声望日新月异。

一个个以拥戴皇帝,追随陛下,建设新帝国为宗旨的社团组织如同雨后笋一般冒了出来。历史系的博士们搞出了尊皇攘夷研究会,把当前的国战看作国家脱胎换骨的良机;系的研究生搞出了华兴社,响应陛下号召,抨击**官僚,歌颂公仆思想;社会学系组织了新民学社,鼓励公民责任感,宣传自尊自强自信的新国民理念,宣传忠勇仁义礼智信的帝国七德,提倡响应中枢号召打造一个和谐的新社会;行政管理系最干脆,搞的就叫华兴圣训会,专门宣传讲解中枢新政。

在青年团,少年团,从宣传新皇帝陛下的政策入手,开始了忠于陛下忠于帝国的思想教育。

忠诚,责任感,一切的一切,都要从娃娃抓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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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皇帝郑鹰彻底成为了护国之神。

这位皇帝,原本由于光复华夏,开疆拓土,建设强大的新国家而为万众拥戴,在国战前的突然死亡,更给他蒙上了一层为国捐躯的悲**彩。

郑宇一系列刷新政治改善民生的新政,统统冠以“先帝遗愿”的名头,更让这位国父成为了民众心中千古未有的圣贤,救世尧舜。隐隐然,皇帝的死在某些宣传之下,被导向了因为新政要触动某些官僚利益,才引了刺杀。这让一切反对新政的声音更是噤若寒蝉,在这种背景之下,谁要反对中枢新政,反对现任皇帝,恐怕就要成为举国唾弃的国贼,万劫不复,遗臭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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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抓住这个时机,郑宇巧妙地利用形势,借助力量,采取了一系列政策,搔到了民众的痒处。他把自己的理想与帝国的现实结合,最大限度挥了自己手中的力量,打出了一系列的组合拳,一方面改善了民生凝聚了民气,另一方面进一步提高了自己的威望。

他知道自己需要什么。

他需要把这个国家稳定下来,把自己的烙印深深刻在一个牢固的秩序之中。

他需要打碎一些开始尾大不掉,开始侵蚀和束缚帝国躯体的寄生组织,让自己的一切政策可以更加顺畅地得以传达,让国家政策不再被**低效的官僚机构扭曲成谋私利的寻租工具。

在郑宇规划的蓝图中,皇帝是帝国秩序的最高守护者和仲裁者。中国的文化传统和社会结构都决定,如果皇帝的权威垮掉,这个国家就会陷入混1uan无序之中,群雄并起,百年血色,这个残酷的淘汰过程中剩下来的只能是最虚伪最冷酷最无情的枭雄,朱元璋式的人物。这个国家也将再一次重复之前的轮回。

要改变这一切,他就不得不先抓住一切机会确立自己不可动摇的权威。所以,他先要削弱这个国家最危险的敌人:自己的父亲一手打造出来的职业官僚机构。但打倒一个旧的官僚机构,还要防止十年后新官僚机构走向老路。因此,郑宇要改变自上而下的指令化领导指标化监督的传统模式,引入全向监督的体制,实现上下左右的全面监督制衡,把中枢威权与地方舆情和民意在一定程度上实现结合,把各个强力部门从行政部门中独立出来,形成与行政部门之间的分权制衡。,

在这种制衡中,以皇帝的权威,中枢威权的强大以及对国民组织的影响,确保政令的通畅和执行效率;以地方民意机关和地方政fǔ的牵制,确保地方政策不会背离地方的根本利益,减少中央命令式的管理对地方的损害;以地方民意机关,强力部门和中枢对财权的审批和监控,限制地方政fǔ的欺下媚上;以地方的舆情,强力部门直达中枢的渠道,牵制地方强势个人和势力团体对地方的事实掌握和对地方民众的cao控;以深入人心的复兴民族建设国家的理想和信仰,以及皇帝和中枢的威望和权力,将各种不同的力量引导到一个正确的大方向上来。

郑宇以强力反腐,以谨慎推进政策,一方面雷厉风行地清洗官僚机器,一方面对国家现有的财税体制采取了基本保持不变的态度。他有时间,有耐心,也很清楚一旦过火,造成的失望和信仰崩塌会是如何可怕。

他建立起了权威,就要避免国民对国家政策出现严重的失望,故而清洗需要强力,宣传需要高调,而政策的推进却必须稳扎稳打,也绝不能醉心于一切政策以皇帝的名义来布带来的掌控感,在具体政策上必须利用内阁,国会,政党这些缓冲垫。万一真出了大问题,也有替罪羊可以顶出去。

他很清楚自己要预防什么。

每一个旧体制的崩塌,必然带来新官僚的激进和媚上。如果统治者醉心于自己的权威,想要利用这一切达到常规的展,最终的结果就必定事与愿违。

在看似激烈的动作中,郑宇小心翼翼地把握着尺度与平衡。他知道自己潜在的最大敌人其实就是自己本人,所以他把监管自己的特殊权力赋予了某些自己信赖且身份特殊之人,比如许凡,比如刘子文。就这样,在这位最高权力者的身边,总有一双深邃的眼睛在盯着他,有一个声音在随时提醒着他。在媒体中,还有一支特殊的笔,一个和他关系特殊的人,在时刻观察着他。

在他的视野中,这样一个体制,即防止了官僚集团的腐化堕落,也能够防止他本人的妄自尊大。他对自己有信心,对许凡有信心,对帝国的某些人物有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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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郑宇开始打造他规划中的秩序。

在这个国家,需要有不同意见存在,但绝不能威胁到他打造的整个秩序。舆论也好,民意也好,各种党派也好,各种信仰也好,这个国家必须有很多不同的声音,但绝不能有一个声音过他。只要他还活着,就要牢牢控制住这个国家前进的方向和脚步。

这就是有华夏特色帝国主义道路的初级阶段,一条难度极大,却在因缘际会之下成为了最佳选择的路线。

第一百三十章 得到失去

第一百三十章得到失去

华兴元年四月二十五日

西山基地。

郑宇的座车缓缓停下,一双戴着白手套的手拉开了车mén,郑宇踌躇满志地走出座车,对着邱海阳笑了笑:“以后咱们就要在这安家了……过几天你打电话让聂鹏程派人去看看,苏菲他们打算什么时候回来。对了,如果还要呆一段,你让聂鹏程加派点人手……不,还是直接直接找邓铁辉,让天津港的6战队派点人,对,好好化化妆,远远盯着,苏菲现在就讨厌一大群人前呼后拥……书记处的人手虽然jīng干,终归还是少了点。”

他想着芬兰nv孩子温柔体贴的款款深情,心中有些莫名的思念,暗想自己这是怎么了?分别还不到一天,怎么就如此牵挂?说起来,这些天也确实苦了她,出去陪着邓子萌散散心,看看大海,想必心xiong也能为之一宽。

这山沟里的生活,可不是那么好过的。

天津港。

天津港位于大沽口,在唐代以来就是华北平原的主要海港之一。十年前中华帝国建国后,定都北京,北方海运大兴,对天津港又进行了大规模的扩建,天津港已经成为军民两用,拥有五万吨级深水泊位的大型海港。

码头之上,邓子萌掏出手绢,轻轻地擦拭着苏菲脸上的泪水。

“苏菲,既然这样,就别走了。”邓子萌叹了口气,“我能看得出来,他是真心要和你在一起,他现在已经是皇帝了,你留下来有什么不好?难道你不喜欢他?”

苏菲摇了摇头,脸上的神sè却是少见的坚决:“不,我爱他。”

“那为什么一定要走呢?”邓子萌皱着眉头。

“如果再不走,我怕我就走不了了。”苏菲忍不住chou了chou鼻子,“我从来没有想过,爱一个人可以如此沉重和痛苦。我真的爱他,可是我真的没法承受这一切。我越来越明白,我爱的是他这个人;可他却不是他本身。他是皇帝,他是国家,他是这里所有人心中的一个符号。”

“他永远不能作为他自己而活着。”苏菲勉强笑了笑,“那些经历我永远忘不了,晚上我经常做噩梦,可看着他疲惫的样子,看着他睡得那么香甜,我就不忍心打扰他。可我真的忍受不下去了。我知道,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邓子萌看着这位闺蜜,叹了口气:“苏菲,你就算不为自己的感情着想,难道就不怕他以后反悔,不再支持你父亲的芬兰独立事业?”

苏菲摇了摇头:“子萌,他这个人最看重的还是这个国家。他是很理xìng的,就算我不在了,只要芬兰独立依然对他有利,他还是一样会支持。就算我在,如果芬兰独立对中国不利,他也未必会牺牲这个国家去成全我的祖国。”

“好吧,苏菲,既然你决定了,出去冷静一段也好,正好现在国内也不太平。”邓子萌掏出护照,递给了苏菲,“这些我都帮你办好了,那两口子是我父亲的亲信,身手不凡,先跟你过去,那边我都打好招呼了,你不喜欢加州大学,也可以申请其他学校,总之,你在那边一切自由。”

苏菲紧紧搂住了邓子萌:“子萌,谢谢你。那你回去怎么对他jiao代?”

“jiao代?”邓子萌笑了笑,“放心吧,从小到大,只有我欺负他的份。”

苏菲忍不住扑哧一笑,眼圈红红的,终究还是忍不住啜泣了起来。

“好了好了,快走吧。”邓子萌又递过去一个手绢,“看你整天那么愁肠百转,我都不好受。去休息休息,冷静冷静,也许过一段你就好了,到时候你可以再回来找他啊。”

“保重,子萌。替我把信带到。”

“苏菲,放心吧,我会替你好好看着他……你也保重。”

轮船汽笛的呜咽声渐渐远去,邓子萌看着船影逐渐消失在天际,怅然若失,长长地叹了口气。

我是历史的分割线

北京,西山基地,战争指挥中心。

“根据情报综合分析,日俄两国将于一周内对我宣战。”中华帝国皇帝郑宇全身戎装,背着双手,站在主位,神sè肃然,“帝国6海两军,已经处入一级战备,亚洲战争,即将全面爆。”,

郑宇的目光,一个接一个地在在场文武的脸上划过

帝国海军总参谋长兼海军部部长,海军元帅,公爵,李定海。

帝国内阁总理,侯爵,刘定一。

帝国6军部部长,子爵,岑bsp;帝国6军代总参谋长,6军大将,伯爵,江胜。

帝国警政部长,子爵,赵秉钧。

帝国财政部长,男爵,唐绍仪。

帝国外jiao部长,子爵,李经方。

帝国工商部长,男爵,梁敦彦。

帝国央行行长,男爵,马新宇。

帝国jiao通部代部长,男爵,詹天佑。

帝国农业部长,男爵,李清文。

帝国教育部长,男爵,严复。

帝国宣传部次长,谭嗣同。

……

每个人的表情,都是格外肃穆庄严。

“朕宣布,即日起,大本营秘密组建,下设军事,外jiao,经济,内政,文宣五个组。军事组由朕为正,许帅,江总长为副;外jiao组由刘相为正,李经方外长为副;经济组由刘相为正,唐部长,梁部长和李部长为副;内政组由赵部长为正,总情局李代局长为副;文宣组由谭部长为正,郭部长和李代局长为副。”郑宇干净利落地任命完毕,目光炯炯地扫过众人,“有没有问题?”

“没有?很好。”半晌之后,郑宇点了点头,“下面请6军总参谋部作战厅讲解目前的军事态势。”

接替穆铁死党马志明就任6总一部部长的陈宦,号二庵,今年四十五岁,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这位湖北安6人,是被郑鹰在安南抗法的故事所振奋,十八岁的时候投笔从戎,到安南加入军校,毕业后又前往德国学习军事,就读于德国柏林军事学院,成绩优异,毕业后留在德军总参谋部工作,一直到甲午前三年才回国。

甲午战中,陈宦在总参谋部表现活跃,对于总参制度的完善提升,军事计划拟定等都起到很大作用,从此在镇体系里算是后来居上,五年前坐到了6总作战厅副厅长的宝座,官居少将。

陈宦虽然也算穆铁的学生,倒是很得皇帝赏识,这人也是甚为jīng明,并没有刻意地接近穆铁。这一次国防军叛1uan,陈宦态度消极,一直跟着江胜忙乎对日俄作战部署的事情,让穆铁很是不悦,不过也因此得到了郑宇的赏识,升为中将,并接掌6总一部。

这人留着一副漂亮的普鲁士式胡子,胡须的末尾上翘,面容倒甚是清秀,常年良好的军事教育,以及的中德两国总参谋部长期供职的经历,让他举手投足都是一副资深参谋jīng英的气派。

陈宦快步来到占了几乎整整一面墙的巨型幕布之前,拉动绳索,幕布向两侧徐徐分开,1ù出了一张无比巨大而jīng细的东亚地图。

“目前俄军全军拥有六十八个常备步兵师,三十二个骑兵师,并新组建了二十四个动员师,以及大批备补兵,6军总兵力已经达到三百一十万人,目前俄国的动员师主要集中在东欧,乌克兰,高加索,并派驻中亚和西伯利亚的铁路沿线和要点用于守卫,其余常备步兵师已经补足人员,主要用于对帝国的作战。目前,俄军本次战争的总指挥由尼古拉二世沙皇亲自担任,但远东和后贝加尔战线组成的东部战区,由尼古拉?尼古拉耶维奇大公指挥,其中后贝加尔方面军司令为前6军部长库罗帕特金上将,尼古拉耶维奇大公亲领远东战区。至于中亚方面,由里涅维奇上将负责指挥。”

“目前,在我东北方面军对面的俄军,是尼古拉?尼古拉耶维奇上将统帅的远东方面军,拥有二十二个步兵师,四个骑兵师,四个动员师,总兵力五十万人;相对应的,我东北方面军拥有一个禁卫师,三个国防军甲等师,十个扩编师,三个乙等师,四个骑兵师,若干技术分队和骑炮兵部队,以及备补兵部队,总兵力四十万人。”

“在我méng古方面军对面的,是库罗帕特金上将统帅的后贝加尔方面军,拥有二十四个步兵师,六个骑兵师,四个动员师,十二个骑兵师,总兵力六十万人;相对的,我méng古方面军,拥有一个禁卫师,两个国防军甲等师,五个扩编师,两个乙等师,五个骑兵师,以及其他支援部队和备补兵,总兵力三十二万人。”,

“在我西北方面军对面的,是里涅维奇统帅的俄中亚方面军,拥有四个步兵师,两个骑兵师,四个动员师,总兵力十八万人;与之相对的,我西北方面军,拥有一个国防军甲等师,两个扩编师,两个乙等师,两个骑兵师,以及其他支援部队和备补兵,总兵力十三万人”

“日本方面,已经秘密组建了大本营,由明治天皇坐镇”陈宦的教鞭刷地转移到地图上面朝鲜的位置上,“日本已经在朝鲜秘密组建了满洲军司令部。司令官由6军总参谋长大山岩出任,内务大臣儿yù源太郎担任参谋长,两人已经以视察军备的借口带员到了朝鲜,目前司令部设在平壤。”

“日军兵力有限,目前除了禁卫师团外,只有六个甲等师团,六个乙等师团,以及四个动员师团,番号为一到十六,以及近卫。目前其兵力集中在朝鲜北部和本土,目前总兵力约五十万。”

“我军的战略预备部队,和北方海防部队,编为中央方面军,总计四个禁卫师,两个甲等师,七个扩编师,两个乙等师,一个骑兵师,若干支援部队,总计四十万人。但由于本次北京变1uan,兵力也损失很大,正在进行整补。”

“这样在整个北方,我6军拥有四十七个师,俄军拥有六十四个师,日军拥有十六个师,也就是我军的四十七个步兵师对俄日联合的八十个步兵师。”

“此外,我海军6战队野战兵力已编组为六个6战师,可参加作战,我皇家禁卫军还有四个师正在编组中,预计三个月内成军。预备兵力方面,第二批次动员已经秘密开始,动员完毕后我6上总兵力将达到二百二十万人。”

“好了,6上的情况大致是这样。”郑宇点了点头,“虽然纸面力量上我军暂处劣势,但战争不是比大小,尤其是我帝国6军训练有素,指挥有方,计划周详,朕深信,他们是可以信赖的。”

陈宦潇洒地敬礼,下了台。

海军总参谋部作战厅长刘步蟾,起身上了宣讲台,立正敬礼。

刘步蟾今年五十三岁,三十年前由清廷派往英国学习海军,光绪八年(西元一八八二年),由北洋水师委派前往德国接收军舰,后任定远号管带。中日甲午战争,北洋水师战败,以定远和镇远为核心的残余舰队退守威海卫。后清廷求和,镇北上,刘步蟾和镇远号管带林泰曾拒绝投降,在镇接济下固守威海,后在镇北上支队的接应下,一起挫败了日本联合舰队。刘步蟾因功勋卓著,战后受封帝国子爵,担任海军第三舰队司令官,后进入海军总参,四年前升任总参一部部长。

刘步蟾是英国格林威治海军学校的毕业生,之前还是福州船政学堂的案(第一名),这些年又呆在英国做派的海军总部,当然是一副新派儒将的干练潇洒,比起陈宦那种德国式的刻板,又多了几分机敏。

自郑鹰主政之后,在其统辖地区就开始推行所谓“标准话”,大致上以北京口音为基础。虽然这支海军和前世那个纯粹的“闽帮”比起来,马尾船政学堂一脉的分量要轻很多,但刘步蟾这么多年下来,尤其是从船政学堂到北洋,一直都是和一群船政学堂的老乡兼同窗打hún,说起标准话来还是带了点福建的闽南味。

“去年九月,俄罗斯帝国bo罗的海舰队已经完成了转移,与太平洋舰队汇合,编为新的太平洋舰队,共计战列舰十六艘,一等巡洋舰六艘,二等巡洋舰十二艘,其他舰只若干,战斗舰只总吨位三十六万吨,分为两个分舰队。日本已经编组了联合舰队,包括原第一舰队,第二舰队和第三舰队,共有战列舰六艘,装甲巡洋舰十艘,二等巡洋舰十四艘,其他舰只若干,战斗舰只总吨位二十六万吨。两军已经进行了联合军事演习,预计在战时将编组为日俄联合舰队,但仍按国籍编为两个分队,各自独立,由联合司令部统一协调。日俄联合舰队司令官将由俄罗斯海军上将马卡洛夫上将担任,副司令官为东乡平八郎大将。”刘步蟾说道,“我军已经完成机动舰队的编组,目前正在南方演练,目前我机动舰队拥有战列舰六艘,新型装甲巡洋舰两艘,旧式装甲巡洋舰四艘,二等巡洋舰二十四艘,其他舰只若干,战斗舰只总吨位四十二万吨。”,

“海军目前的计划是……”

年轻的皇帝,jīng干的军官,老练的官员,这个国家的命运,似乎在这一天,在这一个地方,就牢牢掌握在他们的手中。

夜。

西山基地。

郑宇的手一松,那封信打着旋落在了地上。他跌坐在椅子上,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泪水刷地流了出来。

“陛下,感情的事情终归勉强不来。”邓子萌狠了狠心,“苏菲出去冷静一下,也不是什么坏事。最近她郁郁寡欢,总是心事重重,我看了也很心痛。现在国内这么1uan,马上又要打仗,她在美国安顿下来,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郑宇恍若未闻,眼泪止不住地滴落下来。

柯山皱了皱眉,有些恼怒地瞪了邓子萌一眼,邓子萌却只是平静地看着郑宇。

“皇帝?皇帝?”郑宇喃喃自语,“孤家寡人,真的是孤家寡人啊……父母没了,苏菲也没了,就只剩下我一个人。这是天意吗?每一次,都是先得到,又很快失去。那为什么当初还要让我得到?如果没有得到,就不会有失去,就不会痛苦,不会悲伤……”

明月兰心中一痛,眼圈刷地红了。

邓子萌看着这个从小到大经常打趣的男孩子,心中也是恻然。自己也没有了父亲,更加能够体会这种得到失去的痛苦。也许他比自己更痛苦吧?因为自己不过是失去,而他,却是好不容易得到了,却突然间全都失去……

柯山看着郑宇的样子,忍不住说道:“陛下,派海军拦截吧,派驱逐舰编队,明天应该就能追上……或者给美国那边拍电报,让我们的人劝下苏菲……”

郑宇睁开眼睛,静静地看着他,摇了摇头。

柯山一怔:“陛下……”

“留得住人留不住心,又何必勉强。”郑宇从明月兰的手中接过手绢,擦拭着脸颊,“其实她一直想和我一起去美国归隐,不想我再卷入这些政治风暴里。既然我选择了这条路,早就该有放弃这些的觉悟了……hua无百日红,人生无非是聚散离合。朕又能如何?这都是命罢了。”

“陛下,您初登大位怎可如此萧索?”明月兰轻声说道,“举国上下都在看着您,这个时候,您就是国家的魂。”

“前几天父亲的秘书告诉我,那位唐大师给我算过命。”郑宇恍若未闻,平静地说道,“说我气运太强刑克父母,不但出生要克生身父母,而且二十岁左右养父母也要遭横死,而且我也会受斧钺之灾,并以斧钺报之。父亲送我出洋,也是想要让我远离神州龙脉,化解戾气。”

众人面面相觑,明月兰脸上血sè尽褪。

“果然是命……看来,我终归还是要一个人走下去。”郑宇的语气格外平静,似乎在说给周围的人,又像是自言自语,“离开我,对苏菲来说,也许反而是对她更好些。如果再有那一次的事情,我真是不敢想。”

邓子萌和柯山看着这个青年,心中隐隐作痛。

明月兰的眼圈红红的,强忍着泪水,轻咬嘴bsp;“我和她,既然深爱彼此,只要这份感情还在,总有相聚的一天。”郑宇叹了口气,笑容却是无比的悲凉,“就算什么人都离开了朕,可朕还有国家”

“您还有我们”

明月兰来到郑宇的背后,双手放在郑宇的肩膀上,柯山沉默着走到郑宇身边,轻轻握住了郑宇的手。

郑宇感jī地拍了拍两人的手,明月兰的身子微微颤抖了一下。

明月兰看着这个寂寥的青年,心一点点地沦落下去,她想逃避,却现自己早已无法逃脱,只有心甘情愿地陷落下去。

“四月走过柳絮散落,

恋人们匆匆,

我的爱情闻风不动,

翻阅昨日仍有温度。

méng尘的心事,

恍恍惚惚已经隔世。

遗憾无法说惊觉心一缩,

紧紧握着青hua信物,

信守着承诺,

离别总在失意中度过。

记忆油膏反复涂抹,

无法愈合的伤口,

你的回头划伤了沉默。”

寂静之中,响起了郑宇的歌声,曲调中带着纠结的缠绵,低沉的声音更是让人心碎。明月兰擦着眼睛,看到了那递到面前的手绢,对着柯山轻声道了谢。,

“那夜重逢停止漂泊,

你曾回来过,

相濡相忘都是疼痛,

只因昨日善良固执。

委屈着彼此,

打碎信物取消来世。

紧紧握着青hua信物,

雕刻着寂寞,

就好像我无主的魂魄。

纠缠过往无端神伤,

摔碎谁也带不走,

你我一场唤不醒的梦。

……”

邓子萌也忍不住落下泪来,看着这个孤独而悲伤的青年皇帝,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郑宇一曲唱毕,突然仰天大笑,可笑着笑着却又哽咽起来,眼泪哗啦啦地涌出了眼眶。

众人相顾失sè,明月兰死死地咬着嘴,泪汪汪地看着这个青年的背影。

不知过了多久,郑宇站起身,来到阳台之上,沉默地看着星光点点,看着夜sè下西山群峰黑黢黢的影子,看着远方灯火中的北京,看着这个已经属于自己的帝国,长长地叹了口气,心中充满了疲惫与苍凉。

得到失去。

命运就是如此公平。

一步步得到了这个江山,可父亲没了,母亲也没了,现在深爱的nv人也走了。

他看着窗外漆黑的夜空,整个人仿佛被一股无边无际的冰寒所淹没,身子忍不住颤抖了起来。

高处不胜寒。自古走到这一步的人,往往都不再像人了。在芸芸众生的眼中他们仿佛是神,可只有他们自己知道,自己才是世间最可怜的那一个人

世间第一可怜,可悲,可叹的伶仃之人

因为寂寞,因为孤独,因为mí茫而无所依

那么这一切,究竟有什么意义

正此时,一个坚定的声音响起:“陛下,您是皇帝,是我们大家的希望。无论如何,您都要振作,要带领我们走下去我们都会信任您,支持您。”

郑宇回头看去,只见耿轩伸出了手,语气坚定,表情诚恳。柯山默默地点了点头,也伸出了手,邱海阳对着郑宇呵呵一笑,耸了耸肩,伸出了自己的手。杨永泰却是一笑,不说话,只是把手伸了出来。明月兰也伸出了手,目光温柔地看着郑宇。

这是郑宇教过他们的游戏,这些年轻人内部的游戏。

郑宇的目光在这一张张年轻的面孔上看过去,感受到了一股暖流在心间流动。他缓缓点了点头,1ù出了真诚的笑意,一个接一个与他们击掌。

几人相视而笑,心中都多了几分默契。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一个温柔的声音响起,郑宇回头看去,只见明月兰正轻吐朱,脸上一片宁静柔和,看向他的目光无比清澈。

“我yù乘风归去,又恐琼楼yù宇,

高处不胜寒。起舞nong清影,何似在人间?”

余音绕梁,格外清朗。

郑宇定定地看着这位一直默默地站在自己身边的nv子,感受着对方的真诚与关怀,目光渐渐柔软,心头那些yīn霾也仿佛被阳光一点点地驱散,消失无踪。

半晌之后,他的嘴角绽出一丝笑意,悲郁的表情转为平和,抚掌唱和,声音由小而大,由少而众,几个青年的声音情不自禁地汇合到了一起: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

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yīn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一曲唱罢,几人相对一笑。

郑宇举头看去,却见乌云渐散,一轮皎月的轮廓渐渐清晰,父亲和母亲,似乎就在那月宫之上微笑挥手,渐渐远去。月晕之间,那个苗条修长的倩影,影影绰绰,似乎就在默默地注视着自己。

便罢。

命运如此,那就如此吧。任它如何摆布,自己总要按照理想走下去,直到天荒地老,直到自己在某一天离开这个世界。

郑宇一念至此,心中只有如水一般的平静。他伸出手,缓缓挥动,仿佛在告别,又似乎在迎接什么。

云开雾散,那一方银光凌窗而下,把几个青年男nv笼在其中。

郑宇望着北方的天际,一颗心隐隐地期待起来。

一个新的时代,开始了。

第二卷《鹰击长空》,终。

第一章 战云紧(上)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

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

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

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靖康耻,犹未雪;

臣子恨,何时灭?

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

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

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岳飞,《满江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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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二十七日。

日本,东京。天皇御所。御文库。

明治天皇看着面前深深拜服的诸元老和内阁大臣,心情激荡,突然猛烈地咳嗽了起来。

“真的只有开战了吗?”半晌后,天皇擦了擦嘴角,喃喃地说道,“四海之内皆兄弟,奈何争战不休?我大和民族与中国,原本是一衣带水的邻邦,为何要一次再一次地兵戎相见?”

伊藤博文知道这位天皇的做派,心中苦笑,却只有叩首说道:“陛下今日世界,唯有帝国主义方可自存,其余皆为殖民地奴隶也我x本皇国,欲自强自立,必行帝国主义之霸道。帝国主义,就是要侵略他国,化他国为殖民地,吸取养分,方可自强”

天皇静静地看着这位第一元老,沉默不语。

旁边的陆军大臣桂太郎重重地叩下头,再抬起来已经是泪流满面:“陛下,这已经是日本最后的机会支那人这些年厉兵秣马,磨刀霍霍,无日不想报三国干涉还朝之仇。今日支那皇帝身死,国内整肃,新皇帝威望未孚,国内暗流涌动,只要我与俄人联兵取胜,其国内必然四分五裂兵戈四起陛下,请不要再犹豫了”

旁边的海相山本权兵卫沉默片刻,沉声说道:“陛下,海军健儿卧薪尝胆十年但求一战。今时今日,天照大神已经把大东亚圣战之绝佳机会赐予大和民族,只要您发出敕令,我等不才,必定把整个东亚放到您的手上”

明治天皇沉默半晌,长长地出了口气:“既然诸卿意见一致,那朕就宣诏吧。”

他顿了顿,又问道:“大本营设在哪里?”

“已经预定在下关。”伊藤博文恭敬地说道,“春帆楼。”

明治天皇一怔:“是赤间神宫旁边的那个?”

伊藤博文点了点头。

明治天皇的表情似乎有些古怪,片刻之后点了点头:“你们先出发吧……朕先去一次伊势神宫,两周后朕会亲临大本营。”

众人神色整然,肃然伏倒:“哈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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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罗斯,圣彼得堡。叶卡捷琳娜二世宫。

尼古拉二世面对墙壁上父亲的等高画像,看着那位强悍的父皇,眼中泪光闪烁。

“父亲,请您告诉我,您的儿子,现在到底该怎么办?”沙皇悲哀地划着十字,虔诚地说道,“将军们认为,我们可以粉碎这些黄种人,而政治家们却警告说,我们的内部不稳,经不起长期的战争,尤其是一旦失败,俄罗斯会遭到悲剧。父亲啊,请用您大海一样的智慧,指引你迷茫的儿子吧……”

半个小时候,在门外面面相觑的将军和重臣们终于见到了沙皇。

沙皇的脸色显然有些苍白,他轻声对拉姆斯多夫伯爵说道:“伯爵,你觉得先断交如何?”

拉姆斯多夫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了维特,维特赶忙问道:“陛下,您的意思是先不宣战?对中国人给与警告?”

沙皇有些迷茫地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朕的意思是,黄猴子非常无礼,必须给与惩戒。”他犹豫地说道,“可是,这是战争……虽然对手只是黄猴子,可他们毕竟有那么多人,有大炮,而且在那个野蛮的东方……谢尔盖,你觉得我们用断交来威胁,他们会不会在最后关头退缩?俄罗斯可以不战而胜?”

维特沉默半晌,摇了摇头:“陛下,我们都反对战争,可作为您忠诚的臣仆,我必须提醒您,中国人不会因为这些威胁而退缩。他们只认打,这点上,他们和六十五年前的清国是一样的。”

“这些东方人一直在扩军备战,如果我们不抓住现在的机会果断出击,未来远东地区帝国的利益将面临越来越大的压力。”维特说道,“陛下,俄罗斯的百万健儿已经枕戈待旦,以圣母的名义,俄罗斯需要您挥出正义之剑”

“要再一次用大炮让他们屈服吗?”沙皇似乎有了些神采,他看着维特,“谢尔盖,以你的智慧,伟大的俄罗斯能否取得这场东方战争的胜利?”

维特坚决地说道:“毫无疑问,陛下。”

沙皇又转向他的私人教师,前沙皇亚历山大三世的亲信谋臣颇别多诺斯柴夫:“老师,您以为呢?”

颇别多诺斯柴夫恭敬地说道:“陛下,请相信俄罗斯的勇士们,他们的马刀和大炮,一定会为您的皇冠增添新的荣耀。中国人,必将跪在您的面前献上他们的地图和皇冠。”

尼古拉二世又转向祖父的私生子,实际的皇叔阿列克塞耶夫海军上将:“上将,您认为我们英勇的海军,是否可以粉碎敌人?”

“陛下,这是确凿无疑的事情。”阿列克塞耶夫恭敬地说道,“以臣在远东的观察,能够和马卡洛夫将军英勇的水兵相抗衡的,也许只有英国的远东舰队,至于中国人,恕臣直言,战舰对于他们只是漂浮的棺材。”

沙皇显然松了一口气,他又转向了接替库洛帕特金担任陆军大臣的萨哈罗夫上将:“阁下,您认为,我们的陆军能否粉碎那些黄猴子?”

“根据库洛帕特金将军的测算,一个俄罗斯士兵可以比得上三个中国兵。”萨哈罗夫挺直了胸膛,“很显然,他们在北方没有四百万士兵。以俄罗斯陆军的名义,我可以保证,这场战争,充其量不过是一场发生在远东的军事散步。”

沙皇满意地点了点头,看着在场的众人,脸上逐渐涌上了晕红:“我勇敢的将军们,我忠诚能干的臣僚们,你们将和朕一起见证这一刻……俄罗斯的意志,从这一天开始,将不可阻挡地贯彻于东方黄俄罗斯,即将在我们的手中建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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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罗斯帝国。滨海总督区。符拉迪沃斯托克。俄东线总司令部。

俄军东线总司令,沙皇尼古拉二世的皇叔,远东方面军司令尼古拉?尼古拉耶维奇大公背着手,静静地看着地图。

“对于华军作战意图的判定,主要从两个方面来考虑:第一个是战略态势,第二个是军事指导思想。”黄皮肤的上校挥动指挥鞭,正在侃侃而谈,“一个国家的军事思想,是根据其国际政治形势和国家传统而定。中国传统上是一个被游牧民族和海洋包围的农业社会,故而军事思想的传统就是以守为攻和后发制人。”

“以我在华军总参谋部和国防部任职的经验,中国军队的战略思想虽然融合了现代欧洲的军事理念,但最根本的战略指导思想依然是中国式的,是战略防御,后发制人的思想。”黄皮肤的上校说道,“如果这一次是那位老皇帝,或者是许凡在指挥,我基本可以判定,他们一定会首先诱敌深入。”

“在战略态势上,目前中国的综合实力比俄国和日本的总和要低,军事实力也要低,而他们的内部还有很多隐患。再加上俄法防御同盟的存在,德国对他们的孤立,中国人不可能采取攻势战略。”黄皮肤的上校继续说道,“从这些方面来看,本次战争中,中国军队的主导战略还是防御性的,是在防御的基础上争取优势。他们要诱使我们先发动进攻,借此凝聚国家意志,以反侵略的名义动员国力。”

尼古拉耶维奇大公点点头:“你的看法是中国人会且战且退,诱引我们深入,然后切断我们的补给,将我们打垮?”

黄皮肤的上校点了点头:“很有可能。”

“这真是很有意思的策略,相当地俄罗斯。”尼古拉耶维奇大公摸着胡子,表情玩味,“我们曾经用同样的战术打败了瑞典,打败了法国,现在轮到中国人用这一招来对付我们?”

“对于土地广袤,而军事实力相对敌人来说处于弱势的国家,这是非常自然和明智的选择。”黄皮肤上校微微一欠身,“俄罗斯有着优秀的军事传统,司令官阁下,您当然不会被他们简单的伎俩所欺骗。”

“简单明了的战略才是好的战略。”尼古拉耶维奇大公眯着眼睛,淡淡地说道,“俄罗斯就是用这样简单明了的策略打败了天才的查理十二,和更加天才的拿破仑,毁灭了他们纵横欧洲的军队。我的朋友,你应该知道,我最喜欢的就是朋友之间的坦诚。”

“感谢您的信任,司令官阁下。”黄皮肤上校,前中国国防部第一厅一处亚洲科科长,流亡俄国五年的刘梦熊深深一鞠躬,“中国人的总参谋部体制是仿效德国总参谋部,他们多位高级军官都曾留学德国。以下官在切身体验,他们对普法战争和南北战争曾做过深入研究,在当前形势之下,他们的计划恐怕是在初期节节抵抗,然后放任我军深入,使我们在态势上暴露出破绽,后勤出现不利。这个时候,他们将利用铁路线进行内线机动,在一个战场以空间换时间,把优势兵力集中在另一个战场,然后突然出击,首先打垮我军一个方面军,再利用铁路机动以同样的策略打垮另一个。”

尼古拉耶维奇大公沉默半晌,轻声问道:“那你认为在本战区,他们会采取什么样的策略?”

“东北的地理态势对中国人不利。”刘梦熊直接了当地说道,“他们三面受敌,一旦败退,我军很容易连成一线,然后缩减了被敌宽度,敌人将很难利用战场宽度进行战略性的穿插。故而,我认为敌军很可能会采取一种中国陆军称为‘转门’的战术。”

“蒙古草原地形开阔广袤,河流纵横,适合大兵团穿插迂回。而且中国人又有镇边军这样的基层预备军人组织。”刘梦熊挥动教鞭,在地图上轻轻点戳,“他们可以在蒙古yin*克罗帕特金将军的兵力南下,然后从东北方面军或内地抽调兵力,利用铁路的快速机动突然出现在克罗帕特金将军的后贝加尔方面军当面,并从深远侧翼对其进行迂回包抄,切断其后勤补给,达成战略包围,一举歼灭或重创。”

“随后,他们就可以沿铁路线直插后贝加尔方面军的后方,打下乌兰乌德,切断西伯利亚铁路线,彻底孤立我远东方面军。”刘梦熊语气平缓,“如果他们最新的计划依然是我来制订,我就会如此安排。”

“当然,他们还有另一种选择。”刘梦熊继续说道,“鉴于他们国内形势不稳,中枢急需胜利,他们也可能以蒙古荒无人烟的戈壁,以空间换时间,先利用内线机动把兵力调集到东北,打垮日本人,把他们在朝鲜的兵力肃清,这样对内也好交代,而且可以迫使日本首先退出战争。”

“平心而论,虽然我认为前者是个迷人的计划,但我倾向认为他们选择后者。”刘梦熊顿了顿,平静地说道,“对中国人来说,战争首先是一个政治问题。一切的战争策略,要首先服从于中枢,或者说那几个大人物的政治需要。对他们来说,现在最重要的是威望。比起东北那些城市,难民,荒无人烟的蒙古戈壁是非常虚幻的东西,谁也说不清楚。中国人唯一知道的蒙古地名,也许只有买卖城和库伦罢了。”

“刘,幸亏你不是我们的敌人,而是朋友。”尼古拉耶维奇大公沉默半晌,轻叹一声,“有你这样的人才却不能用,这充分说明了中国人的愚蠢和嫉妒。”

“我和他们只是某些理念不同。”刘梦熊目光微垂,语气平静,“走到今天这一步,只能说是命运的安排。我有活下去的权利,不能莫名其妙地死掉。”

“相信我,朋友,”尼古拉耶维奇大公拍了拍对方的肩膀,“你会获得你应得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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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罗斯。伊尔库茨克总督区。乌兰乌德。俄后贝加尔方面军司令部。

俄罗斯后贝加尔方面军司令官,前陆军部长库洛帕特金上将,低头看着地图,皱着眉头:“这些黄猴子,把一个第三军孤零零地甩在边境,到现在还不增派兵力,到底是什么意思?他们整个方向上的兵力本来就是劣势,居然还要分兵。如果是前哨的话,为什么不安排骑兵?这样一个步兵军,守守不住,跑又不是哥萨克的对手,难道他们疯了?”

参谋长小萨哈罗夫少将神色凝重:“司令官阁下,您的意思是,黄猴子在玩什么阴谋?这是个陷阱?”

“无论是什么陷阱,也敌不过勇敢的哥萨克。”后贝加尔第一骑兵集群指挥官连年坎普夫中将踌躇满志地说道,“猎猴子就是这样,打枪,挥刀……只要重复这些就可以了。”

后贝加尔第二集团军司令萨姆索诺夫中将鄙夷地看了一眼这个哥萨克,微嘲说道:“有英勇的连年坎普夫将军在,我现在唯一担心的是猴子们不是被将军抓住或者打死,就是吓得跑光了。”

连年坎普夫瞪了他一眼。

“其实这件事情也不一定是什么陷阱。”后贝加尔第一集团军司令什塔克利别尔格中将说道,“中国人国内发生兵变,皇帝去世,陆军最高统帅被处死,军队展开了大整肃,恐怕已经是混乱不堪了。从敌人的部署看,很明显,对于是否战争,如何战争,内部分歧很大。我觉得我们应该抓住这个机会,给与敌人重创,甚至全歼这个孤立无援的敌人。”

“第三集团军完全能够胜任迂回包抄的任务。”后贝加尔第三集团军司令比利杰尔林格中将说道,“我们的部队都是最棒的小伙子,我们在东,哥萨克和第二集团军在西,如同一堆铁钳,彻底歼灭这支黄猴子的精锐部队”

库罗帕特金看着这些战意旺盛的将军,满意地笑了笑。

“沙皇陛下的军人,就应该有这样的豪气。”他亲自给几位将军的酒杯中倒上了伏特加,举杯相碰,带头一饮而尽,众人也纷纷干杯。

“不过,我们一定要谨慎。”库罗帕特金摸着胡子,“黄猴子是很狡猾的,他们可不是那种很单纯的动物。即使他们内部混乱,但这是战争……圣母啊,他们的指挥官,难道没有基本的军学常识?”

“会不会……”一旁的方面军副参谋长索鲍列夫少将皱着眉头说道,“会不会是他们的方面军司令,还准备着窥探他们首都的动静,所以把主要的兵力握在手里,随时准备南下?”

库罗帕特金猛地抬起头,盯着对方。

“如果,我只是说如果……”索鲍列夫谨慎地说道,“那位东方的新皇帝对军队进行了大清洗,想必也让很多将军们坐立不安了。这些黄猴子的传统一向是自己人打自己人。这一次会不会也是这样?”

库罗帕特金和小萨哈罗夫对视一眼,库罗帕特金想起了沙皇对自己的评价,以及之前回到圣彼得堡面见沙皇的情况,猛地一捋胡子:“尽快和莫斯科确认一下,是不是有这个问题。”

第二章 战云紧(下)

符拉迪沃斯托克(海参崴),俄东线司令部。

宽阔的会议室内,除了沉默的卫兵,只有两个人。

“……现在的问题是,克罗帕特金将军虽然名义上由东线司令部节制,但他同时要向圣彼得堡汇报。”刘梦熊站在地图前面,对着面前的尼古拉耶维奇大公,“您知道这是为什么。坦率地说,司令官,您在俄军中的声望太高了,高到陛下也……”(历史上,尼古拉耶维奇大公在一战期间担任俄军西线总司令,深受爱戴,后来尼古拉二世出于嫉妒接替了他的位置,俄军损失惨重,人民把仇恨指向了这位沙皇,**爆发)

尼古拉耶维奇大公沉默不语。

“克罗帕特金将军希望在东方作出一番事业,而他又积极迎合鼓吹黄俄罗斯的主战派。无论如何,面对中国人的后撤,他不可能无动于衷。”刘梦雄说道,“问题在于,您同样也无法阻止他,否则就可能引起陛下的猜忌。虽然我倾向后一种猜测,但如果后贝加尔方面军过于冒进,中国人的计划就可能调整。”

“我的朋友,那你认为我们应该怎么做?”

“其实事情也许并没有那么悲观。”刘梦雄微微一笑,“如果老皇帝还在,中国的一切后撤也好,甚至败仗也好,在内部不会导致太大的问题。但现在中国的局势,您应该也有所耳闻。一旦那位威望不足的小皇帝想要照猫画虎,节节败退之下,这个国家内部恐怕就要出问题,那个时候,就是假戏真唱,甚至他们自己也未必能控制住局面。”

“中国有句话,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我们只要自己稳扎稳打,一步步在东北对他们施加压力,并寻找破绽,抓住战机消灭他们一部分部队,中国人真正能做的事情就不多了。到了那个时候,海军方面再好好做做文章,他们的假败就要变成真败,甚至惨败。比如,当后贝加尔方面军占领某个具有足够政治意义的要点,比如库伦,然后将兵力利用铁路转运至东北方面,与本集团军合力,那中国人……”

“在世界战争史上,很多失败者,采取的战略在逻辑上都是很正确的选择,但却遭遇了无可置疑的失败。这实在是因为对敌人和自身实力的理解出现偏差,或者是战略无法弥补实力的差距,但最根本的问题还是出在执行战略的人身上。策略是简单的,战争的迷雾又是复杂的,而人又都会受到情感的干扰,这就使一个最初看起来完美无暇的战略,在战争中最终往往变成一个混乱而滑稽的存在。”

“无论如何,我们的实力远远超过对方,而他们的实力甚至还损失可能因为内部的原因大幅度下降,在这种情况下,一种好的策略也可能导致最糟糕的结果。更何况,我们的对手,很可能是一个十八岁的孩子,被一群各怀心思的资深将领所包围。他最终作出的决策,很可能是一个目标混乱的大杂烩。在这样的指挥体系之下,任何战略最终都只能变成一个四不像。”

尼古拉耶维奇大公看着这个侃侃而谈的中国人,半晌之后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我的朋友,你说的一点没错。但有一点,我必须提醒你:在战争中,一个最常见,也最致命的错误,是高估自己低估敌人,而不是反过来。”

“这一场战争,我们不能把希望寄托在敌人犯错误。”这位骑兵上将走到窗前,眯着眼睛看向外间的春色,“战争最终是一门科学,需要准确的依据和严谨的逻辑。要战胜这个敌人,我们最根本的,还是依靠自己。”

窗外,轻风拂过,树影晃动,阳光打在这位俄罗斯名将魁梧的身躯之上,仿佛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外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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卖城西。

中俄边境南十五公里。

国防军第三军第一O一师三O一团一营二连连部。

“小薇:

我已经到部队一周了。一切都很好。

部队有纪律,我的位置就不能和你说了。但你一定要放心,我真的很好。,

陛下是真的宽恕了我,给了我这个为国报效的机会。在这里,我终于知道我自己的归宿,那就是战场,是为国家御侮的战场。

我不后悔。

我知道我不是经商的料,更不想给大哥添乱。我是个军人,一直都是,以后也会是。兵变的事情,我也不想抱怨谁,一切都是阴差阳错。可我毕竟参与了,被动服从命令也好,终究是对着我们的友军开了火,在我们的首都犯了罪。陛下只是降了我的军衔和职务,还能给我这个雪耻的机会,我真的很感激。

现在这支部队士气很高,很多人都是在蒙古草原上和马匪打过交手仗,甚至和俄国哥萨克化妆的马匪也硬碰硬地拼过,反倒是我这个连副,草原上的战斗经验不是那么充足。虽然我们火力和装备差一点,但我相信我们一定能打出气势来。

连长对我很好,其他战友也都很关照,他们没有因为我参与了兵变而看不起我。

……

小薇,你要照顾好自己。别担心我,我一切都好。如果放暑假的时候仗没打完,替我看看爷爷奶奶,还有爸和哥,我想你,也很想他们……”

副连长萧岚,放下笔,仔细看了一遍,满意地点了点头,把信叠好放进了信封,揣在怀里,闭上眼睛,面露向往。

“篮子,想你媳妇了?”

一旁的连长梁子雄看着这个新来的小白脸副手,呵呵一笑,脸上那条刀疤又红亮了几分,刚刮的下巴确青,在乙炔灯下显得有些阴森。

梁子雄是甲午年应召参军的老兵,后来因为作战勇敢,立了功,进了军官培训班,完成了陆中课程,毕业后一直干了七年排长,去年才因为扩军升了连长。他在草原上和俄国人支持的蒙古马匪,还有越境的哥萨克拼过多次,脸上的刀疤是高加索马刀留的印记,也是他一直引以为自豪的经历。

脸上挨了这么一刀,居然眼睛没事,人也没死,就是破了点相。

这说明他够幸运。

所以打萧岚一进部队,这位梁连长就一直拉着他吹嘘自己是“福将”。

萧岚也不和他抬杠。他对这个有些粗豪的连长没什么恶感,反倒是有些喜欢对方的直爽。这些常年在草原作战的军人,比起王牌军的军官,少了几分傲气和自矜,多了些坦荡和兄弟情义,倒让萧岚很是感慨。

“老梁,只是未婚妻,还没结婚。”萧岚微笑说道,“我去看看阵地。”

梁子雄对他没心没肺地笑了一阵,低着头专心看地图去了。

他们的部队,负责的是遮护买卖城西侧防线。

关于部队的态势,他私下认为是相当不利。一O一是一个乙等师,防线拉了整整四十公里,而且放弃了河防,阵地前面是一马平川,侧翼是一个边防骑兵团遮护,而对面的俄后贝加尔第二集团军里面,编有一个整哥萨克骑兵师,若干骑兵独立营,还有六个步兵师的强大兵力而自己这边,第五集团军把第三军顶在前面,中央的十三师,右翼的十四师都是扩编师,战斗力还未必赶得上一O一师这样经验老到的部队。就这么点部队,要顶着毛子第一线的两个主力集团军,萧岚想想就觉得头皮发麻。

他不是很清楚大本营的意向,暗地里也思忖是不是上头思想混乱,有的拉出去打,有的想引进来打,这才把第四军上不上下不下地扔到这?不过他知道自己的事情,现在能留条命戴罪立功已经是难得,哪里还敢多嘴。

梁子雄倒是每天吃得好睡的香,每天布置防御,检查战备,督促训练,兴致很高。萧岚知道这人就是纯粹喜欢打仗,也只有跟着一起忙忙碌碌,心中的愁绪倒也淡了几分。

战略上是大本营的事情,作为戴罪立功的自己,还是做好连副这个很有前途的工作比较好。

萧岚顺着交通壕来到前面的警戒阵地,看着下士牛大海眼巴巴地看着自己,顺手掏出一根红双喜扔了过去,对方高高兴兴地接过来,小心翼翼地揣到兜里。萧岚抽出一根,点着吸了一口,闷声问道:“还习惯?”,

牛大海点了点头:“连副,挺好的。就是这成天下雨,湿捞捞的,天气又凉,浑身不得劲。还有这他娘的鬼地方,老鼠也太多了,虽然是田鼠,可拖着个尾巴真烦人。现在天天光打老鼠都忙不过来。”

萧岚笑了笑:“再忍忍,再有一个礼拜雨季就过去了。记得要好好换洗衣服,尤其是袜子和鞋,尽量保持干爽,排水沟多挖几个。天天泡着是要得病的。”

牛大海是广西壮人,从云南的第四十二师调到北边来充实主战部队。虽然算是现役老兵,但对北方草原的作战很不习惯,萧岚进陆大之前在北方服过役,这两年在陆大也上了很多有针对性的课程,对这些南方兵很是关照,人气也因此很是不错。

“这仗到底啥时候打?”牛大海吸了口烟,话也多了起来,“天天在这挖战壕,雨水又多,再这么弄下去不用等毛子过来,自己都趴下了。”

萧岚拍了拍他的肩膀:“别着急,我看是快了。”

牛大海精神一振:“脉个(什么)?”

“俄国人当初的最后通牒,是一周后到期……当然现在我们提前拒绝了。”部队上广西兵多,萧岚也是久和这些人打交道,见怪不怪地笑了笑,“他们算得到准,掐着雨季结束,他们就可以进攻了。你看这雨,我们难受,毛子要是打过来,他们才是最难受的。”

牛大海一咧嘴,哈哈大笑:“对。看看咱们后边,只要常走人的,都跟烂泥塘子似的。想想涯既(我的)机枪一突突,俄国人就得乖乖地往泥地里钻,给涯(我)吃烂泥,涯就忍不住想乐啊。”

萧岚也是一笑,心里满意。

旁边的副射手,四川兵蒋三新有点惴惴地问道:“连副,听说俄国毛子都是浑身长熊毛,脸跟白无常似的,红头发蓝眼睛,活脱就是恶鬼。我琢磨着,咱是不是搞点钟馗捉鬼图,贴点门神镇镇邪?俺老家老人都知道,这玩意老灵验了,贴了准保鬼不上门。”

萧岚一愣,忍不住哈哈大笑。

“三新,我保准你们家不贴这玩意,也没鬼上门。”萧岚拍了拍蒋三新的肩膀,“放心吧,甭管俄国人是活鬼还是死鬼,在咱们国防军面前都是纸糊的风筝,一捅就破。法国人不也是红头发蓝眼睛,脸白得跟纸一样?当年在安南,咱老镇国军的前辈怎么收拾他们的?”

“唉,这不一样,我都听说了,俄国老毛子当年是被蒙古人欺负过的,从那以后就特别野蛮,比法国人野蛮多了。”蒋三新脸色有些发白,“我听说,当年俄国人从西边过来,一直到了黑龙江,冬天没东西吃,就吃人,什么大人小孩,都煮了下酒。他龟儿子的根本不是人,他们就是鬼啊”

萧岚一怔,也想起了陆中讲过的,当年满清早期,俄国的所谓远东开拓者,彼得哈巴罗夫等人,穿越西伯利亚,一路东犯,在黑龙江一带饿极了吃人的事情,心中有些压制不住的东西在翻涌。

“三新,我向你保证,俄国人也是人,不是鬼,我们一枪也能打死他。”萧岚说道,“你知道他们吃过咱的人,就该明白,这帮畜生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你想想,要是让这帮人占了咱的国土,咱的百姓还不都成了他们口中的菜?咱能让他得志吗?”

牛大海一拍大腿:“着啊连副说的太好了涯看这帮毛子就是欠揍,这次非让他们知道知道咱天朝的厉害不可”

蒋三新脸色涨红,也是挺直了胸脯,用力点了点头。

“三新,”萧岚对着这个动员兵说道,“你媳妇怀孩子,家里老人身体弱,还是让农会农忙时候派人帮帮的好。可农会虽然照顾咱军属,也不能让人白干不是?至少得管三餐吧?好啦,钱我已经找人安排下去了,你家里的事情就放心好了。”

“连副,您放心,到秋收卖了粮食,俺就还你。”蒋三新双眼含泪,“您的大恩大德……”

“都是袍泽兄弟,这说的什么话。”萧岚笑着说道,“上了战场,咱就是背靠背,一颗炮弹过来,跑不了你,也飞不了我。反正命都不是自个的了,还不趁着这时候能帮就帮帮?三新,别老瞎琢磨了,有句话,陆大的时候老师讲过,我觉得挺对。这战场上,你越是怕死,可能就死得越快。你要真不怕死了,反倒死也就找不上你了。”,

蒋三新眼中含泪,用力地点了点头。

几人正聊着,萧岚突然感觉身后有人捅了他一下,萧岚回头,只见三排的一级军士长马鸣很无赖地伸出一只手,一本正经地看着他。

萧岚抽出一根红双喜,马鸣低头叼住,萧岚掏出防风打火机给他点着,马鸣美美地吸了一口。

“大篮子,就喜欢你这烟。”马鸣嘿嘿一笑,“老丈人家的?”

萧岚没有和这些人说过自己的家事,只是说自己的未婚妻在北京,很多人都把他当成了吃软饭的上门女婿,再加上他这人长得有些人畜无害,因着老梁是个黑脸,他倒唱红脸多些,像马鸣这类的老兵油子有时候就拿他小涮一把。

萧岚知道这人一贯顽劣,陆小毕业愣没考上陆中,也懒得跟他胡扯,开口说道:“老马,你小子不带着他们修整战壕,跑我这来干什么?”

马鸣嘿嘿一笑:“你这烟顺风飘两里地……行了,我这就回去。”

萧岚瞪了他一眼:“算了,我跟你一起去。看你吊儿郎当的样子,到时候别把全连害了。”

马鸣也不跟他争辩,笑着走回了自己的阵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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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罗斯。乌兰乌德。

参谋长小萨哈罗夫少将(陆军大臣萨哈罗夫的弟弟)朗声说道:“情报已经得到验证,当年之华军第三军已经得到了第二军的增援,目前其第二军正在向北运动,先头部队已经乘车抵达买卖城。”

库罗帕特金点了点头:“索鲍列夫是对的,这些黄猴子目前指挥失灵,真可惜,我们不能提前展开行动……圣彼得堡的电报到了吗?到底什么时候开战?”

“应该很快了……司令官阁下,我想我们应该按照计划进入准备了。”小萨哈罗夫说道,“这会是我们东方征服的开始……一个伟大的胜利司令官阁下,在新的十字军时代,您就是整个基督教世界的英雄,会成为正教的圣人”

库罗帕特金矜持地笑了笑,肃然说道:“本司令官做如下指示:第一集团军,第二集团军,第三集团军,连年坎普夫骑兵集群,准备按照三号方案B执行,具体时间等待司令部的命令。我军作战目标:第一,消灭华军第三军;第二,占领买卖城;第三,重创或歼灭其第二军;第四,前出至达尔汗北雅鲁河一线”

第三章 风雷起东亚(上)

第三章

风雷起东亚(上

中国。舟山港。

这是帝国重要的深水良港之年不冻,有十多条万吨级深水航道,并配置了严密的炮台防御体系。舟山港是中华帝国的专业军港,原第二舰队司令部所在地,目前已经成为中华帝国海军机动舰队司令部。帝国机动舰队主力,即在此驻泊。

夜sè低垂,华灯初上。

海军战刀号轻巡洋舰舰长,刚刚晋升的海军上校许b小心翼翼地扶着怀孕的妻林青,从海军宿舍缓缓走向码头。

林青把头轻靠在许b肩头,眼睛微闭。

“你要小心。为了我,也为了孩。”

许b一笑:“是,肯定小心。你放心,很难找到比我还小心的了。”

林青噗哧一笑,抬起头白了他一眼:“就你?小心?你那叫伪装好不好?我不知道你?看着老实,其实胆大得没边那年你半夜爬墙去我家,被五六条狼狗追着咬,还不忘了喊我,生怕我不知道,你那叫小心?”

许b嘿嘿一笑:“我那是艺高人胆大。再说,那不是为了娶老婆吗……什么狼狗,多给吃几次骨头还不就hún熟了,后来他们跟我hún得跟兄弟一样……”

“那是我教他们亲近你好不好。”林青瞪了他一眼,“你再说浑话,我……”

她说着说着,眼圈一红,忍不住ntbsp;许b苦笑一声,搂得紧了一点:“放心吧。我又不是那帮愣头青……我那船结实着呢。你一看就放心了。”

林青沉默半晌,小声说道:“我知道劝不了你……你和公公一样,对老婆看着娇惯,其实骨里都是大男主义。算了,你去吧,不过要记得回来看你儿,看你nv儿。”

许b一愣:“你怎么知道是nv儿?”

“她跟我说的。”林青轻轻拍了拍肚,脸上满是自豪。

许b嘿嘿一笑:“成,我听听。”

半个小时后,码头之上。

前来送行的海军军官家属云集,三三两两聚集在一起,看着泊位里的钢铁巨舰。

林青眼睛瞪圆,捂着嘴:“好大……好大啊……”

许b清了清嗓:“广州号,我帝国自行设计制造的第一艘战列舰,由先帝亲自参与概念设计……父亲亲自参与shè击和监督制造,被誉为海军之hu,标准排水量两万六千三百吨,这是全世界目前大的军舰了。要害部位敷设了防护力强的装甲钢,理论上来说,是一艘不沉的军舰……”

林青看了一会,伸出手刮丈夫的脸:“得了,我又不是军盲,哪有什么不沉的军舰……再说,你不是轻巡战队司令吗?这是你的船吗?”

许b一咧嘴,指了指旁边一艘小得多的轻型战舰:“那个……就是战刀号。”

林青看了一会,点了点头:“tǐn小的……不过我放心了。”

许b一愣:“放心?”

林青很认真地看着自己的丈夫:“是啊,看起来好像跑得tǐn的样。打不过的话记得要跑啊,不为了你,也要为了我和孩们,不为了我们,也要为了你的海军……每一艘军舰都是很贵的。”

许b又是一愣,林青把头靠在男人xn口,紧紧搂住,沉默半晌,哽咽着说道:“答应我,一定要回来啊……你一定要记得。不许忘。”

四月二十九日。

日本。佐世保军港。

夕阳西下,海面之上如同燃起一团烈火。熊熊的火焰之上,一艘艘钢铁猛兽巨炮森然,十八条纹的旭日海军军旗在风中猎猎飘扬。

日本海军联合舰队旗舰,三笠号。

一艘联络艇,打着信号,迅靠上了这艘庞大的钢铁堡垒。

司令部会议厅。

佐藤铁太郎海军中佐,来到联合舰队司令长官东乡平八郎海军大将面前,把一个密封好的文件夹j给了对方,上写“联合舰队司令长官东乡平八郎亲启”,背面署名“海军大臣男爵山本权兵卫”。

东乡平八郎脸sè凝重。

这时,通信参谋匆匆走了进来,手中舀着一份立正说道:“海军省,海军军令部致联合舰队司令长官东乡平八郎:四月二十九日晚五时开启机密信函。”

东乡平八郎看了看对面的联合舰队参谋长岛村雄,岛村雄对着他点了点头。旁边的先任参谋秋山真之已经递过了剪刀,东乡平八郎接过来,小心地剪开文件夹,只见上面写道:,

“大海令一号:

兹命令联合舰队第一舰队,出港运动至北纬三十一点三,东经一百二十七点二度。

任务一:完成编组整备,并与俄罗斯海军太平洋舰队汇合,完成整备时间为东京时间四月三十日凌晨六时;

任务一:完成编组后,前出至北纬二十九点三四,东经一二九点三点,预定时间为四月三十日下午六时;

任务一:威慑并粉碎敌军舰队对我帝国本土及朝鲜可能动的任何进攻行动;

任务一:掩护我帝国本土近海及往朝鲜及俄罗斯远东的海上航线;

任务一:寻机歼灭敌海军舰队于海上。

兹命令联合舰队第二舰队:

随同第一舰队立即出海。

任务一:夺取奄美大岛周围之制海权;

任务一:掩护我海军6战队奄美特攻部队登6并占领奄美;

任务一:如敌机动舰队来攻,将其吸引至预定埋伏海域,配合联合舰队主力击灭之。

兹命令联合舰队第三舰队:

立即出海巡逻。

任务一:歼灭一切威胁帝国本土之敌;

任务一:掩护我近海安全,及对美及俄远东地区之航线。

以上。”

东乡平八郎看完,平静地点了点头,把文件递给了参谋长岛村雄。

岛村雄看完,神sè凝重:“司令长官下,我马上召集司令部人员前来,通告各战队司令官和舰长在旗舰集合。”

东乡平八郎对他点头示意,然后来到佐藤铁太郎面前,看着对方强行压制着内心的jī动,微笑着说道:“佐藤君,帝国近海,就拜托你与日高君了。”

佐藤铁太郎中佐眼含泪水,肃然立正敬礼:“司令长官下,在下必定战至后一刻有佐藤在,就绝不能让支那人的海军进犯帝国一步”

东乡平八郎对着他敬了个礼,目送着对方离去。

他的手婆娑着那纸命令,心中翻滚着复杂的念头。

终于,还是要开战了。

十年前那一场没有打完的海战,终于还是要有一个结局。

东乡平八郎沉默片刻,转身来到秋山真之的面前,凝视着对方的眼睛,半晌不语。

秋山真之只是平静地看着这位老将。东乡平八郎伸出双手,帮助对方整理了一下领口,深深吸了口气,语气沉稳:“秋山君,皇国兴废在此一战。山本下,伊集院军令部长与不在下,甚至天皇陛下,都对你的实力期待很深。请奋努力。”

秋山真之看着这位老将,用力点了点头。

中华帝国,舟山港。

苍茫的夜sè中,驻泊战舰舰桥的信号灯闪着í离的光,把钢铁战堡的轮廓勾勒得越粗狂孔武。

中华帝国海军机动舰队旗舰,广州号。

这艘军舰,从拆除伪装网的那一天,就聚焦了全世界的目光。当看到这艘军舰的真容之时,所有的海军专家全都倒吸一口冷气,跌碎了一地眼镜。

这艘军舰,取消了惯常的副炮塔配置,改为全重装主炮设计,四座双联装四十五倍径十二英寸主炮塔全部中轴线配置,并采取了背负式炮塔格局,八én主炮全部可同时对同一舷侧进行shè击。此外,该型舰还配置了四座一五二毫米副炮塔,六座双联装七十五毫米shè炮,都集中在肿部,用于反雷击作战。

该型舰的动力系统,采用了中华帝国广州汽轮机厂生产的蒸汽轮机推进系统,而且使用了燃油锅炉,高设计时达到二十五节,满载排水量达到了惊人的两万六千三百四十五吨,其主装甲是中华帝国生产的克虏伯装甲,并且加厚了上甲板,采取了倾斜装甲,加强了对远程j战的防护。此型舰还进一步扬了之前在猎豹级装巡上推出的

“重点防护”概念,即取消了舰等非重要部位的装甲,把多余的防护装甲加厚到肿部的要害区域,形成厚实的装甲盒,使得该舰的防护效力和生存力出现了质的飞跃。

该型舰把增加的排水量主要用于装甲防护,舷侧主装甲带大厚度达到了空前的三百八十毫米,主炮塔正面防护达到三百六十毫米,司令塔要害部位装甲厚达三百八十毫米。其水平甲板采取了各厚七十五毫米的三层间隔防护,重点提高了对远距离垂直落弹的防护。,

此外,其舱室的水密隔舱数量大大增加,水密xìn也有极大的提升,隔舱间的支撑臂采取了强化钢结构,水密én以电力驱动,钢板厚达二百毫米,提高了隔舱的密度和韧xìn。此外,军舰前端传统的撞角也被取消。

该型舰的上层建筑独具特sè,把之前在猎豹级装巡上采用的宝塔式一体化舰桥进一步扬光大,即用一座重重钢甲防护下的宝塔型综合舰桥取代了原本复杂而冗余的上层建筑,整艘战舰显得极有力量和威严,尤其是宝塔上面那根长达五米的测距杆是炫目。

当然,这艘军舰的秘密远远不止这些,只是很多东西并非表面观察可以看出。这涉及到帝国海军装备和战术革,乃至战争思想上的机密,自然不可以为外人道也。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艘舰融汇了过多的概念,导致海试之后问题层出不穷,只能边试验边修改,这几个月下来在船坞里呆的时间倒是比海上还要长些,所有的工程技术人员疯了一般地运转,依然还是只能停在港湾里,无法真正出海参战,xìn能上比起设计指标也打了很大的折扣。

在广州号那座招牌式的宝塔里,战斗指挥舰桥的会议室内灯火通明。

房间里只有两个人。

中华帝国海军机动舰队司令长官林泰曾上将面sè凝重。他已经五十四岁了。他和刘步蟾一直是福州船政学堂的双壁,后来在英国格林威治海军学校也是一时瑜亮。甲午年,身为镇远管带的林泰曾和定远管带刘步蟾一起拒绝了投降令,坚守威海,会同镇**北上舰队击败了日本海军联合舰队,导致联合舰队司令伊东亨佑和海军大臣桦山资纪身死,立下大功。

林泰曾xìn格沉稳,不苟言笑,正直宽容,御下有方,深得许凡器重,历任第一舰队参谋长,第一舰队司令官,并在六个月前编组机动舰队的时候被任命为帝国海军机动舰队司令官,掌握了帝国海军的大部分主战兵力。

“知道我为什么选你指挥轻巡第五战队吗?”

肃然站立的战刀号舰长,被任命为第五轻巡战队指挥官的许b很干脆地摇了摇头。

“你有一句话我很欣赏。”

许b一愣:“司令长官?”

“打不过,就得跑。”林泰曾一笑,“这句话,真是太有道理了。”

许b有点不着头脑:“您的意思是……”

“轻巡战队是整个编队的眼睛,重要的任务是掌握敌情,而不是见敌即击,先和敌人拼个死活。”林泰曾说道,“黑豹编队这一次行动的关键在于编队航,一旦有一艘船受创过深,拖慢航,可能就会影响整个行动的成败。你懂得轻重缓急,知进退,有大局观。这个任务,你可以胜任。”

许b顿时tǐn直了xn膛。

“鼎铭是许帅亲自遴选的编队指挥官,我对他也是放心的。在他手下,你要多多学习,也要管束好你那帮小兄弟。”林泰曾继续说道,“我不管你们这帮海大生对老北洋的看法如何,你父亲用人,我用人,都是用合适的。你们也不用担心,这一仗打完,我们这些老头也该差不多了。下一仗,就得看你们的。到时候自己不是材料,可别怪我们这些老家伙不给你们机会。”

许b沉声应道:“司令长官请放心。本战队一切行止,服从萨司令官的命令。”

“照顾好你自己……小青和雷先接回我家。”林泰曾沉默片刻,又开口说道,“她们你都可以放心。早去早回,别让家里担心。”

“是……岳父。”

五分钟后。

“海军总参谋部电报。”

舰队通信参谋耿勇神sè凝重地走进指挥部,看着肃然端坐的林泰曾,林泰曾对着他点了点头,耿勇翻开电报扉页,肃声说道:“大本营海一号令,绝密,致帝国海军机动舰队司令官林泰曾:俄日两国已开始采取敌意之军事行动,预计即将对帝国正式宣战。兹命令帝国海军机动舰队立即集结,在舟山港海湾内驻泊。

任务一:按照红二号案b,派出黑豹支队,隐蔽待机,待大本营正式颁布开战令后,立即展开近海破袭战,凡日俄舰只一律击沉;,

任务二:如日本第三舰队或第二舰队出动追袭,确认敌主力联合舰队无法参战的情况下,可设伏歼灭之;

任务三:确保上海―舟山以南海域之安全及近海航线之安全;

以上。帝国大本营高统帅,帝国皇帝,郑宇,副统帅,帝国海军总参谋长,许凡。”

林泰曾的双眼刷地睁开,起身,俯,接过电报,看了看,点了点头,递给了参谋长李天林。

“命令各战队司令官及各舰舰长,十五分钟内抵达旗舰司令部。”

夜sè笼罩了舟山港。

一艘艘j通艇,打着灯光信号,从四面八方犁开海1n,向着中间的钢铁猛兽驶去。艇上的军官们目光炯炯地看着眼前那艘威力无比的巨舰,表情严肃。

十分钟后。

林泰曾大将站在指挥部内,看着面前这些机动舰队的jīn英,面sè平静,开口说道:“大本营军令已下。”

李天林参谋长展开命令,朗声诵读了一遍。海军军官们脸sè红,脸上j织着兴奋与忐忑。

作战参谋们捧着托盘走了进来,给每个军官都递上了一杯红酒,酒液殷红如血,随着军舰的起伏微微翻涌,透过清澈的玻璃杯,折shè出了浓浓的血sè。

“各位,此战关乎国家命运,民族未来。”林泰曾慨然说道,“我们多年来辛苦练,日夜不辍,为的就是今天先帝在天之灵,我帝国6海先烈,我华夏祖宗英灵,就在天上静观此战各位,请奋努力,团结一心,扬我帝国国威于亚洲,开拓帝国皇道大义于四海,我帝国海军……”

“必胜”

林泰曾带头一饮而尽,众人也都是慷慨jī昂地怒吼着,饮尽杯中的殷红之酒,脸sè涨红,面面相觑,眼中都是泪光闪烁。

“终于可以无忧无虑地为国一战了”

“甲午年三国干涉的耻辱,终于要亲手洗雪”

“蹂躏倭国近海,把所有舢板以上的船只全部击沉”

“说得对,让日本变成一个没有船舶的国家”

林泰曾看着军官们一张张兴奋的脸庞,目光落在那张格外年轻,却依然是平静沉稳的脸上,点了点头,又转向了那张熟悉的面孔。

黑豹编队司令官萨镇冰看着自己这位船政学堂的学长,北洋水师的老长官,缓缓地敬了一个军礼。

老北洋水师的英式军礼。

第四章 风雷起东亚(下)

第四章风雷起东亚(下)

“保全天佑践万世一系之帝祚大日本帝国皇帝示汝忠实勇武之有众:

朕兹对华宣战,以复帝国友邦大清国满洲固有之领土,行王道于东亚,救满洲万民于水火。【虾米文学

.xiamiwenxue.]00ks.官民黎庶,宜体朕意,海陆对华交战,努力达成国家之目的。苟不违反国际公法,即宜各尽职司,尽一切之手段,必期克胜顽敌。

朕即位以来,皇国教化三十七载,惟愿国家繁荣,东亚和平,期日,华,满,韩四国提携,共建大东亚之王道秩序。惟海西之中华帝国,窃据满门g回疆,及我帝国之冲绳列岛,行蛮霸之沙文主义,虎视帝国,此实亚洲战之源,帝国王道之大敌。帝国屡次劝谕该国退居本疆,该国始终百计妨碍,种种托辞,缓其时机,整饬陆海之后备,欲逐鹿东亚,蓄谋鲸吞朝鲜,窥视帝国本土。帝国为勘定战,维护和平,特应大清国皇帝陛下及诸臣僚之邀请,大兴王师,光复满洲,膺惩暴支。

大日本帝国,乃亚洲文明之典范,东亚秩序之基石。今兴义兵,行王道,以武止戈,非朕本意。今日之战,实为明日之和平。大东亚之王道基业,赖汝有众之忠实勇武,而期克平和于永远,以全帝国之光辉于万世。

自明治三十八年五月一日九时整,大日本帝国与中华帝国处于战争状态。

大日本帝国天皇睦仁

明治三十八年五月一

东交民巷,日本帝国驻华使馆。

日本对华谈判使团代团长荒尾精,看着这封密电,神色黯然。他看着对面的驻华公使内田康哉,有些悲凉地说道:“这是赌博……国家的命运,又要寄托于一场战争的胜负了如果败,恐怕就真的是万劫不复。”

内田康哉的脸色也有些苍白:“荒尾君,这些话你自己知道就好,回国之后可不要随便说出来。现在国内的情况已经很紧张了,到处都在清查‘失败主义’分子,‘投降主义分子’。你这句话,要是被国内听到……”

荒尾精冷笑一声:“甲午年,就是被一些不自量力的狂徒害了整个国家,现在还要继续坑害国民。我们在这里一切的努力,金子君的血,都被他们葬送了。”

“现在看来,甲午年三国干涉还朝,根本就是一剂毒饵。”荒尾精叹了口气,盯着内田康哉,声说道,“内田君,你还没看清楚吗?支那人是有意给某些人留了一条兜裆布,让他们去编造谎言欺骗国民,硬撑着走下去这样一来,只要再有一次战败,帝国就真的要分崩离析万劫不复,再也无法对支那进行任何挑战内田君,你也要回国了,不过请尽量给日本保留一点点余地务必要让中国人明白,并不是所有的日本人都是疯子。”

内田康哉看着这位日本陆军少将,暗暗叹了口气,心知对方来中国,某种意义上也是受了明石的排挤。与一直视支那为日本强敌,坚持日本必须与西方联手瓜分或制服支那的明石不同,荒尾精更看重中国的力量,认为这样一个国家已经不能指望暴力压制了,日本已经无法承担东亚觉醒的领导重任,反倒是应该更加明智地向中国靠拢,甚至认同中国的主导力量。【虾米文学

.xiamiwenxue.]

sī下里,对中国有更多直观认识的内田康哉和荒尾精多有沟通,很赞同对方的意见。可他们的看法在日本国内却绝非主流。日本上层的很多元老重臣虽然素来敬重荒尾精的远见卓识,但无人敢于公开支持他的观点。堂堂日本总参二部的麒麟儿,现在却被排挤到六部去修战史,很多人心里也是暗暗不平。

这时,日本驻华武官青木宣纯陆军大佐走了进来,对着荒尾精恭敬地敬了礼:“将军,您的车子已经准备好了。”

荒尾精点了点头,走到门口,回头扫视了一眼屋内忙碌的众人:“诸位,帝国的命运,已经有一半不在我们手中了。大家就为了剩下的那一半,干巴列有”

西山基地。

明月兰站在郑宇身后,轻轻地按动着他的额角。,

“陛下,恕我直言,您要注意下休息,有些事情不必太过挂怀……陆海军将领们干劲都很足,李处长虽然不如葛处长那么才华横溢,但思路开阔,做事稳重,现在总情局的工作也渐渐有了头绪,情况一步步在好转。再过些日子,应该就可以恢复正常了吧。”

郑宇笑了笑,没说话。

“要不要让凤姐给您弹奏几曲古筝?”明月兰轻咬嘴g受欢迎的,最近不少人闹失眠,据说听了凤姐的琴曲一下子都平静下来了。”

郑宇无可无不可地点了点头:“也好。那就让她弹几吧……对了,北风那边的情况,你问问马朝阳,到底还需要投入多少资源。我算是看透了,这才是我们的王牌,战场的事情永远说不准……调查局的事情怎么样?”

“已经上了轨道。”明月兰轻声说道,“天机调过来的人和老一处的人手,地方上的网络配合得都不错处和五处过来的人手都是干才,情报学院上来的学生上手也快。丁局其实也很有组织才能,之前多有藏拙。现在无论是对内配合反腐整顿,还是对外反谍,调查局的工作已经有了模样。”

“你是我在调查局的眼睛和耳朵,多观察,多学习。”郑宇说道,“我让你给丁局做助理,为的是让你先熟悉整体业务,以后再到下面的处室都历练一下,这个局早晚你要顶起来。那边事忙,你最近也很辛苦,专心把业务上的事情抓好就行了,我这里总有一帮人伺候着,你也不必太担心。”

明月兰看着这个青年脸色有些苍白,感受着脸部的肌肤因为思虑过深有些纠结,知道这个内心深沉的青年最近恐怕也为了战事忧心忡忡,在外面偏偏还要装出一副智珠在握的模样,心里也说不清楚是什么滋味。

正在这个时候,外面响起敲门声。

郑宇喊了声进来,耿轩拿着份电文抄报走了进来。

郑宇表情平静,闭着眼睛了声“念”。

“海军机动舰队林司令长官电:”耿轩一字一板地说道,“剑已出鞘。”

华兴元年,西元一九o五年,日本明治三十八年,五月一日。

淅淅沥沥的雨,从夜里就一直在下着。

中华帝国外交部留守次长方石坚,接过俄国驻华公使柯索维茨手中的照会,严肃地说道:“柯索维茨阁下,这是战争是战争亚洲的和平,被贵国破坏了”

柯索维茨耸了耸肩:“阁下,我不得不纠正一些谬误,正是贵国的穷兵黩武,咄咄进逼,以及对于和平谈判的毫无诚意,破坏了亚洲的和平。”

方石坚冷冷地说道:“既然贵国可以魂淆是非到如此程度,那我想也就没必要多说什么了。”

柯索维茨笑了笑,轻轻地鞠了一躬:“方次长,我个人非常怀念在中国的这些岁月。在我看来,原本这是一个温顺的民族,一个神奇的国度,每一个外国人都在这里留下了非常美好的回忆。不过现在这个国家变得狂暴,变得自大,这让文明社会的绅士感到遗憾。我希望这一切都能及早过去,相信我们很快还会在北京见面。”

方石坚盯着这个俄国大胡子,微笑着点了点头:“是的,我无比期待那一天。我相信,那个时候,贵国的绅士们一定会为今天加诸于我国的侮辱感到万分后悔。”

柯索维茨笑了笑:“东方式的傲慢自大……六十五年前,你们的一位姓林的总督曾经有过类似的表述,可惜他的下场……”

“时代已经变了。”方石坚平静地说道,“清朝不过是一只生活在现代社会的恐龙,早该被淘汰。这个帝国,却如同旭日初生一般朝气蓬勃。阁下,如果俄罗斯始终不能认清这一点,我想清朝的命运,可以作为对俄罗斯帝国的提醒。”

柯索维茨如同听到了最为好笑的事情,很夸张地摊开双手,做出一个难以置信的表情:“哦,我的方次长,这是我听过的最为精彩的笑话之一。感谢圣母,让我这一天有一个很好的开端,希望上帝保佑每一个虔诚的东正教信徒,让他们每一天都有好心情……”,

方石坚点了点头:“好吧,我现在就要禀报皇帝陛下和相阁下。阁下,我们回头见。”

“回头见。”

柯索维茨礼貌地鞠了一躬,转身离去。

日本,大阪天王寺。

这座寺庙是日本最古老的佛寺,由仿效隋制开创“天皇集权制”,颁布《十七条宪法》,因而在明治时期被神化为圣君的圣德太子所建,已经成为日本天皇体制的标志xìng建筑之雕梁画栋极尽美轮美奂。

此刻,佛寺内外戒备森严。

中心讲经大堂之中,日本官民两界最顶尖的人物济济一堂。

日本报国团社长,三菱财阀社长岩崎弥之助;

三井财阀总裁,益田孝;

住友财阀总裁,伊庭贞刚;

安田财阀社长,安田善次郎;

参谋本部二部部长,明石元二郎;

海军军令部二部部长,宗方太郎;

兴亚会干,内田良平;

兴亚会高级顾问,头山满;

东京证券交易所创始人,日本商业“教父”,报国团副社长,第一国立银行总裁,涩泽荣一;

日本思想界巨擎,报国团副社长,德富苏峰;

……

脚步声响起。

众人转向门口。

相伊藤博文表情严肃,手捧菊花纹饰的锦盒,当先而入,众人立即伏倒。

伊藤博文站在供案之前,身后内阁诸元老入座,全体跪拜,行叩。

伊藤博文打开锦盒,宣读了天皇的宣战大诏,又宣读了敕语,随后毕恭毕敬地放回锦盒,供于供案之上。

伊藤博文环视全场,肃然说道:“奉大命,我大日本帝国自五月一日上午九时起,与中华帝国进入战争状态。”

众人山呼万岁,起身之时,表情都是感奋而狂热。

“此战关乎皇国兴废,诸君还须努力,克报皇恩。”伊藤博文朗声说道,“关于帝国人力,物力,财力之全面动员,帝国内阁与诸财阀社团之最终修订案如下……”

“帝国一切报刊杂志,即日起由帝国文部统一管理,东京警视厅及各地警察署,务必严密注意一切民间舆论,凡有碍帝国大东亚圣战者,一律严查……”

“凡于物品管制清单之上之物资,一体由大藏省,会同陆海军兵站总监统一登记调配;”

“总计三期共计六亿日元之内债,各财阀社团需全力配合,各组织及地区分配之额度如下……”

“各财阀之生产计划及物资调配,由大藏省会同陆海军兵站总监统一安排,细则如下……”

“农村剩余劳力之管制,由在乡军人会内部调剂,务必确保农业生产之所需;”

“关于零售业剩余劳力动员分配之细则如下……”

“关于紧缺物资之紧急进口方案,以及运输草案如下……”

北京,西山基地。

文武官员分列长条形会议桌的两侧,都是坐姿笔挺,勋章绶带披挂整齐,每个人都是面容严肃。

“陛下到”

一声唱礼,走廊内响起了马靴铁掌铿锵有力的踏地声,仿佛战鼓一般jī昂而稳定,jī荡着每一个人的内心。

全身戎装的郑宇,在shì从的簇拥下走入了战争指挥中心,对着肃立鞠躬的文武重臣举了举手中的皇帝节杖。

所有的文武重臣,齐齐起身,深深鞠躬。

“诸位,战争已经开始。”郑宇扫视着众人,“今晨九时整,俄国和日本已经先后向我国递交了宣战通知。”

众人肃立无语。

“这一场强国之战,这一场复仇之战,这一场民族勃兴之战,我们终于等到了”郑宇的声音洪亮,在宽阔的会议室内反复回荡,“五百年当有王者兴,自前明光复皇汉正统,我们这个民族已经沉寂太久太久,民族气运也已经沉沦太久太久现在,就是这个民族,出自己声音,让世界颤抖的时候”

他的目光,在一张张严肃的面孔上扫过,每个人,都挺起了胸膛,仿佛接受检阅的战士,展示着自己的骄傲与无畏

“犯强汉者,虽远必诛”郑宇一字一板地说道,“他们要打,我们就陪他们打到底这一战,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全胜”

第五章 战!

第五章

战!

“中华帝国皇帝郑宇告全体国民:

我中华帝国承神州道统,自肇建以来,举国同心,致力复兴华夏文明,以国强民富为纲,国势益强,民生益足。惟有北方之俄罗斯帝国,东方之日本帝国,对我常怀觊觎之心。今两国对我宣战,我帝国被迫行自卫之举。

彼俄罗斯帝国,于伪清时期武力胁迫,窃据我故土难以计数。食髓知味,谓我老大中华可予取予求;贪婪无厌,yù建所谓黄俄罗斯之东方殖民地。彼于华夏五年,强行驱逐我江东六十四屯侨民,杀伤多人,毁我祖宗坟茔,使我游魂魄不得归乡。今时yù尽占我东北,én古,疆,必yù使我神州左衽生灵涂炭。

彼日本帝国,常yù侵占华夏。于皇明年间,彼关白曰丰臣氏,两犯我藩属朝鲜,意图窥测中原,为我皇明大军痛击,被迫请和。是在前之甲午,彼大兴强军再攻朝鲜,复入华夏,我英勇6海健儿歼其主力,方迫其野心稍止。惟此国狂妄贪婪,伺机卷土重来,遂与沙俄密谋勾结,yù裂分我疆土国民偿其禽兽之yù。此次乃假伪清余孽之名义,妄图鲸吞我帝国领土,奴役我国民,实乃帝国之大敌也。

彼两国者,东亚和平之大敌也,帝国存亡之大敌也,我四万万五千万同胞生死之大敌也。于此等顽敌,战而胜之不足凭,逐我境外不足恃,惟灭其大军,擒其贼囚,直捣敌巢,方可言和平共处。

今本人履帝国皇帝,大本营统帅职,特宣布如下:即日起,中华帝国与俄罗斯帝国,日本帝国断绝一切外j关系。鉴于两国一贯之行为,中华帝国宣布,废除与俄罗斯帝国,日本帝国之全部条约,断绝外j关系;从即日起,中华帝国与俄罗斯帝国,日本帝国处于战争状态。

本人以帝国皇帝,6海军大元帅名义,谕全体海6官兵:此国战也,事关帝国兴亡民族气运,中华百年国运尽在尔等之身。五千年诸英烈先贤之灵在侧,神州四亿五千万国民在侧,望汝等以帝**人之大无畏jīn神,痛歼顽敌,摧其志毁其魂,使其梦我中华猛士而夜哭,闻我中华之名而屏气。东汉成汤云,犯强汉者虽远必诛。此其时也。

本人以帝国皇帝名义,谕全体人民:国者,家之家也,小家之大家也,全体国民之家也。此战,汝国汝家兴衰之所系。恳请我四万万五千万中华儿nv,于此国家兴亡之际,万众一心jīn诚团结,以告慰汝先祖在天之灵,保我神州父母之邦

我中华民族,必胜

中华帝国皇帝,6海军大元帅郑宇

华兴元年五月一日”

中华帝国国会大厦。

总理大臣刘定一朗读完了宣战诏书,全场寂然无声,但很,就爆出了山呼海啸一般的欢呼。

“帝国万岁”

“华兴皇帝陛下万岁”

“国防军万岁”

“海军万岁”

“禁卫军,有我无敌”

身穿国防军,皇家禁卫军,海军制服的退役军人议员,全体起立行军礼,每个人都是表情严肃,眼含热泪。

这一天,他们等待了太久太久军人们彼此对视,仿佛往日的芥蒂也已经消失无踪,只剩下浓浓的袍泽情谊,战友之间托付生死的信赖

身穿国防军军装的议员和身穿海军白sè军礼服的议员拥抱在一起,任眼泪打湿对方的肩头。西装革履或身穿华服的文官派议员也是表情jī动,欢呼万岁,彼此对视,看到的都只有狂热。

经历了一系列的内耗,内斗,乃至内战,这个国家中枢的统治jīn英们,比以往任何一个时候都加深刻地认识到了团结的重要,也无比地渴望通过一场胜利,让这个民族焕出光彩,把这个国家的秩序巩固下来,让他们的地位和权力获得真正的保障。这是他们个人的未来所系,也是他们xn中的理想和抱负所系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身居万户侯,一展报国之志,大丈夫复有何求

在一片狂热的气氛中,参议院议长郑金根把象征帝国国会开启的钥匙j给皇帝的代表,宣布国会正式对大本营进行战时授权,无限期休会。全部国会议员带薪休假。一些资深议员,在大本营也有差事,并不在意。其他议员也早安排了去处,反正是举国一心,大本营对各方面多做了规划,媒体也好,各个社会组织也好,能做的事情可多着哩不趁着这个机会好好积累些政治资本,把选区好好跑一跑,等何时?,

俄罗斯。涅瓦河畔。参政院广场。

数以万计的俄国居民围拢在广场上。

当那个跨骑骏马的身影出现在视线之中,民众们纷纷划着十字跪了下去,右手按住xn口,表情虔诚。

即将出征的补充兵,这些被动员起来的灰制服牲口,排成整齐的方阵,军姿笔tǐn,目光紧随着俄罗斯至高无上的身影,行注目礼。

站在队伍前列的军官声嘶力竭地喊道:“脱帽,祈祷”

钟声响起。

所有的军人立刻摘下军帽单膝跪倒,划着东正教的十字,随后手按心口。

尼古拉二世骑在顿河骏马之上,左手持圣格奥尔基的天使圣像,右手持圣经,高声朗诵:

“以全能的上帝之名

彼之救世主

宽恕卑微的奴仆,求宽恕,求保护

请宽恕我们的罪,敌人就在身边,试图毁灭我们。

求救世主赐荣光,以你之名

不能让敌人说:‘看,主已经抛弃你们。’

你是我们,也是世人的真神

我们是受你保护的选民

全能的主,我们永远赞美你

阿én。(看小说就到叶

子·悠~悠

.YZuU.)”

“阿én”

山呼海啸一般的呼声响彻了涅瓦河畔,彼得大帝的青铜雕像之上,那一位钢铁大帝的嘴角,似乎也在微微上翘。

巨大的十字架为先导,军人们踏上征途。所过之处,狂热的民众抛洒着鲜hu,送上美酒和食品,呼喊着上帝,圣母,耶稣基督和沙皇陛下的名字。神甫们站在路边,高声颂扬着主的名,沙皇的伟大,俄罗斯的光荣。

在这一刻,俄罗斯民族陷入了狂热。

各大报纸都在头版头条以醒目的字体刊登了沙皇的宣战文告,并以至为煽情和狂热的语气进行了吹捧。“二十世纪的十字军东征”,“以斯拉夫文明开化和挽救野蛮腐烂的东方种族”,“将主之荣光播撒至东方的土地”,很多在俄国各个阶层如雷贯耳的名字,和沙皇的御用文人们一起投入了这场大国沙文主义的盛宴,声嘶力竭地为这一场尼古拉二世继位来大,也是重要的扩张战争添油加醋。

历史学者以轻蔑的语气回顾了历次沙俄对东方民族战争的战绩,并且向圣母起誓,历史将再一次证明伟大的斯拉夫人相对于东方民族的优越;人种学专家以俄罗斯式的严肃开篇,当然也同样很俄罗斯式地在不知不觉中转向抒情,从达尔文进化论的角度讴歌了斯拉夫种族在物竞天择中成为胜利者,并信誓旦旦地提出,这个伟大的民族将再一次压倒那些可怜巴巴的“未完全进化的亚人种”;社会学家提出了俄罗斯政教合一体制的优越,颂扬沙皇陛下如同父亲一样统领着俄罗斯民族一步步走向强大,并以果断的手段动了这场伟大的东方开拓之战;军事学家以简单的数学公式,从“一个俄国兵顶得上三个中国兵”出,认真地宣布“战争将在三到五个月内结束,请准备好鲜hu和美酒等待英雄们的凯旋”。

似乎每一个人都忘记,或者说忽视了,这个政教合一的社会原本已经矛盾重重步履蹒跚。

多年来,农奴制改革导致农民负担沉重,知识分阶层也对社会现实产生了强烈的逆反;被迫进入工厂的破产农民受到了严苛的盘剥,让很多人心中充满了怨恨;沙皇政fǔ为了修建西伯利亚铁路和扩军备战,对消费品征收重税乃至采取国家专卖,导致物价节节上升,居民收入萎缩,社会矛盾在城市的各个阶层中日益累积;对b兰芬兰和b罗的海,克里米亚和乌克兰等地的盘剥导致少数民族中暗流涌动。

但这一切日益累积的社会矛盾,在这一个轻松取胜的光辉前景之下,似乎一下消失无踪。

征服东方,获取数不尽的财富,土地,奴仆,每一个斯拉夫人都可以过上老爷一样的生活。那个国家有数不尽的宝藏,和所有文明国家加起来差不多的人口把东正教和西方文明的秩序传播给他们,同时收获财富与尊容,这是俄罗斯的jīn神,是伟大的俄罗斯对东方,不,对整个人类文明的弥赛亚,

日本,东京,日比古公园。

这一日,东京万人空巷。数十万市民,聚集在日比谷公园,密密麻麻地簇拥在皇宫出口的御道两侧。荷枪实弹的禁卫师团士兵们,拉成了整齐的人墙,保护着天皇陛下出行御道的安全。

皇宫大én缓缓打开,人群一下s动起来,不论男nv老幼,都是双膝跪倒,争着用膝盖往前蹭过去,伸长脖想要瞻仰皇威。

大éndn开,禁卫师团骑兵联队的御亲兵,骑着英格兰大马,身穿白sè骑兵军礼服,xn前的金sè缨穗闪闪光,头上的孔雀羽随风摆动,每个人的面容都如同雕塑一般,背后斜背着马枪,腰间挎着马刀,走出大én后,御亲兵的马队在两侧分开,排成整齐的队列。

领头的军官一声令下,所有御亲兵同时举起手中的军刀,“板载”之声响彻四野。一匹纯白sè的长tuǐ骏马缓缓地出现在人们的视野中,马上端坐的那个人,所有的日本国民都再熟悉不过,他就是日本帝国天皇,明治大帝睦仁陛下人们看着这个日本的活人神,无不是泪流满面,哭喊着陛下万岁,人h在这一瞬间,就这样翻涌了起来。

今天的明治天皇,身穿大元帅礼服,金sè菊hu大勋位闪闪光,背tǐn得笔直,雕塑一般的面容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如同一尊从天而降的神祗。在这一刻,所有人都不禁低下了头。

德大寺shì从长一声呵斥,jī动的人群渐渐安静了下来,所有民众都心甘情愿地拜服在地面上,这一刻,这里只有一个人能够昂然屹立于天地之间,那就是天皇陛下

“帝国的臣民们”天皇的声音,在寂静之中隆隆地滚动着,“大东亚之圣战,终于开始了八百万神灵所居日出之国,此战之后,也将如旭日之东升,屹立于东方。朕,将亲至伊势神宫,向天照大神祈福,保佑我四千万神民,克敌致胜。汝等军民,宜体朕心,jīn诚一致,开拓皇基,就在此役”

“祝天皇陛下,武运长久大日本帝国,武运长久”

人海沸腾,从前到后,如同一股巨*一般,人h滚滚,人们都是狂热地欢呼雀跃,仿佛终的胜利,已经就在眼前

大阪码头。

内田良平紧紧握住头山满的手,眼含热泪:“头山君还请三思您是帝国志士众望所归,又是兴亚会一日不可或缺的灵魂,您走了,志士们怎么办?兴亚会怎么办?”

头山满微笑着说道:“内田君,有你在,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你是兴亚会的干,帝国志士之中的雄鹰,应当展翅高飞,何必做小nv儿态我此去满洲前线,是为了还愿,为了告慰甲午年长眠支那的大和男儿”

“当年我和川上君动了天佑侠团,引甲午之战,终帝国战败,我早该以身赎罪”头山满淡淡地笑着,目光满是勘破了生死之后的豁达与平静,“我等了十年,无非是为了卧薪尝胆以励再战今天,帝国已经再次决然奋起,走上大东亚王道秩序之铁血征途,身为一个罪人,在下只有冲在征满的前线,可以洗清身上的罪孽”

内田良平此刻已经是泪流满面,而一旁的明石元二郎叹了口气,对着头山满认真地鞠了一躬:“头山君,满洲前线的诸志士,满清方面的情报事宜,乃至整个北中国的现场情报,就要多多仰仗您了。无论如何,请您牢记,您是日本之瑰宝,请务必善抱此身。帝国与支那,恐怕并非一次战争可以解决全部问题无论如何,明石等待您凯旋”

头山满也鞠了一躬:“多谢明石君这一次,大家都押上了全部,就看我们能不能笑到后”

内田良平满脸的决绝:“头山君,您既然决定要亲赴满洲,那么守护日本的责任,就由不在下来承担吧只要有我内田在,就绝没有国贼可以破坏帝国之征支大业”

头山满赞许地点了点头:“内田君的果断,在下一向是佩服的。那么就拜托了。”

“拜托了”

“头山君,请务必牢记。”明石元二郎突然凑到头山满耳边,低声说道,“支那人,不可轻信。清国人,也是一样。”,

头山满眼中光芒一闪,微微地点了点头。

日本。下关码头。

身穿黄龙袍,头顶东珠龙冠的青年站在黄罗伞盖之下,表情威严。

“大清帝国皇帝”载沣今年只有二十二岁。

甲午年北京事变,慈禧老佛爷裹挟着光绪帝出逃,结果半路被马贼拦截,又遭太监出卖,被押送北京公审,后慈禧以叛国罪处了死刑,光绪以从犯从轻落,终生监禁,因身体过于虚弱保外就医,结果整天愁眉不展,感叹祖宗打下来的铁桶江山毁在自己手里,没几年就郁郁而终。

载沣当时被一群日本1n人护着走了另一条路,居然平安无事到了日本群满清遗老遗少的劝进之下先是宣布摄政监国,后干脆登基称了帝。不过这大清国政fǔ除了日本,就只有日本保护下的朝鲜给与承认。一直到四年前,中俄海蓝泡事件之后,俄国,再加上几个傀儡布哈拉和希瓦也和“大清”建立了外j关系,成为大清外j部尚书载振贝勒津津乐道的外j胜利。

此时此刻,载沣看着眼前队列整齐表情严肃的军人,看着一条条流光水滑的大辫,外面套的黄马褂,红带,黄带,强压着心头的jī动,表情威严:“八旗的好汉这么多年,咱们都受苦了甲午én难,旗民生灵涂炭,家国6沉,被南贼窃据满én祖宗龙兴之土,眼看着白山黑水为南贼所据,我等百年之后如何见得祖宗”

带队的军咨府总参议,6军部长,禁卫军总领铁良噗通一声双膝跪倒,狠狠地磕了三个头,咬着牙说道:“皇上臣此去朝鲜,就没想过活着回来臣麾下这些八旗爷们,也都是胯下跑得烈马的好汉臣请皇上安坐宸瀚,等臣奏凯不破南贼,光复满洲,臣死不东向”

旁边的惠亲王载涛,总理大臣,庆亲王奕匡,外j部尚书载振,文教部尚书载漪……一个个满清权贵,还有几千名训练多年的旗人禁卫军,全都齐刷刷地跪下,很多人想着甲午年的家国剧变,这些年的颠沛流离,jī动得号啕大哭,码头上顿时就是哭声震天。

“陛下,哀兵必胜啊”甲午年因赴日求和躲过一劫,身在中华帝国通缉要犯之列的太傅翁同和颤巍巍地捋着胡须,“我大清,这一次就要中兴圣朝。等祖宗龙兴之地光复,御驾先到盛京,以后还要收复关内,我大清还有三百年盛世苍天啊,光绪爷在天之灵慢走,同治爷在天之灵别散,圣祖爷,世宗爷英灵庇护,我大清,中兴在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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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一切为了胜利

第六章

一切为了胜利

朝鲜。平壤。日本帝国6军满洲军司令部。

桌上满满地都是各sè美味。正中央是一个巨大的青sè大圆瓷盘,里面是一圈一圈薄薄的生鱼片,摆成了菊hu形。著名的下关河豚,ru是几乎透明的雪白sè,大圆盘的hu纹隐隐地透过了薄薄的ru片,显得加yu人。

此刻,围拢餐桌的是四位满缀绶带勋章的大将。

满洲军司令官,6军元帅,大山岩。

满洲军副司令官,6军大将,北白川宫能久亲王。

满洲军参谋长,日本6军参谋总长,6军大将,儿yù源太郎。

满洲军副参谋长,日本6军训练总监,6军大将,寺内正毅。

“下关河豚,果然是名不虚传啊”

大山岩元帅咀嚼了一会儿,微笑着说道。

“美味在前,可也不能忽视了眼前的美酒。”儿yù源太郎微笑着说道,“为了天皇陛下,为了征满大业的胜利,为了大日本帝国的光荣,干杯”

“snté(法语,干杯)”

寺内正毅放下酒杯,表情陶醉,许久睁开眼睛:“久闻福井梵酒大名,今日品之,果然是名不虚传!”

“悠嘻,”北白川宫能久亲王感慨地说道,“需用jīn选的山田锦大米,取用其中三成jīn华,jīn心酿制,用冰块在地窖里窖藏五年以上,可饮用。就是陛下,也只有极为重要的宴会舍得打开。”

“美酒……”大山岩的双眼不知道为何有些飘忽。

“大山君,你看看这是什么?”儿yù源太郎突然神秘地一笑,不知道从哪里出了一个酒瓶。

大山岩接过来反复把玩,抬头看着儿yù源太郎,眼神柔和。

“家乡的薯烧酒啊……

……”

薯烧酒是萨摩藩鹿儿岛的名产。大山岩出身鹿儿岛名én,自从西南战争中他站在政fǔ军一方,打败了堂兄西乡隆盛之后,崇拜西乡隆盛如神的鹿儿岛就把大山岩视为国贼,万民唾骂,使他从此不得返乡。这段故事,日本6军将领人人皆知,却也只有唏嘘而已。

“大山君,别这么看我,是舍松夫人托付在下的。”儿yù源太郎摆了摆手,“舍松夫人担心您的身体,又知道您爱喝这个,所以用鹿儿岛薯烧亲手泡制了y酒,委托在下带过来,但必须让您节制。”

“舍松啊……”大山岩爱不释手地着酒瓶,给自己倒满了一杯,“这个nv人,真是……”

“大山君,”儿yù源太郎神sè古怪地看着大山岩,“您如果想说舍松夫人的坏话,可得先过在下这一关。要知道,当年舍松夫人决定嫁给您,日本的青年们可是喊出过‘天诛大山岩’即使是在下……”

一旁的寺内正毅已经忍不住扭过头去。

大山岩的现任夫人山川舍松,是日本第一批旅**童,也是日本著名的nv和美nv。当年决意下嫁给大山岩做续弦,着实令日本的众多男人伤心yù绝。在众人看来,已经接近二百斤,可身高一米六的6军元帅,和苗条美丽的若松夫人,简直就是不雅和美丽,迟钝和智慧的极端对比,很多人干脆从此称呼大山岩为“癞蛤蟆”,可偏偏……

“好啦,儿yù君,大山迟钝,可当不起你的伶牙俐齿。”大山岩微笑着摇了摇头,“我们日本的nv人,无论在西洋呆了多久,还是脱不了本sè。就像我们的6军一样啊……”

“早知道你这家伙会如此说的,当年不如给你介绍个法国nv人好了。”

大山岩默默地看着儿yù源太郎。

看似迟钝fé胖的大山岩,其实心思是透彻到了极点。他心里清楚,一向沉稳的儿yù源太郎今天如此活跃,无非是为了调节气氛。

向支那这一庞然大物挑战,赌上国运,对于日本这个一直蜷伏在巨人身旁的侏儒来说,那种恐怖到令人绝望的压力,始终如同一座大山一样压在众人的头上。虽说喊开战喊了很久,可真到了要打的时候,别说6军上层那些经历过甲午的高级军官,即使是那些整天把征服满洲,肢解支那挂在嘴边的少壮军官,又有几个不是暗自惴惴不安?

大山岩自如地切割着盘里的牛排,吃得满口汁水淋漓。一旁,北白川宫能久亲王优雅地吃着生鱼片,喝着梵酒,儿yù源太郎和寺内正毅则是边吃边聊,时不时轻笑几声。气氛,就是这样的轻松写意。大山岩咀嚼得很慢,眼中莫名其妙地有些湿意。远处,年轻军人的“板载”声隐隐传来,青nt的热血,军人的荣耀,帝国的光荣,改变民族命运的豪迈,多少年了?真是很怀念呢。,

时间,就这样轻柔地流逝。

“好啦,诸位。”许久之后,大山岩用雪白的餐巾擦拉擦嘴,轻咳了一声,众人都停下来注视着这个几乎完全法国化的日本6军元老。

大山岩擦了擦嘴:“好啦,还是说回正事……第一军现在还是没有进展?”

众人在心中都暗自叹了口气。

想刚刚那般轻松的气氛,从这一刻开始,恐怕在很长很长的时间之内,都再也难以拥有了。

寺内正毅深深吸了口气:“昨夜的进攻效果不太好,即便是俄国舰队炮轰了东港,第一军在东港和丹东方面的进攻也并没有取得令人满意的结果。支那人,确实顽强啊。”

“不能把希望寄托在俄国人身上。”北白川宫能久亲王摇了摇头,“舰炮和6地炮台对shè,本来就是个愚蠢的举动。支那人在几个港口架设的三五毫米岸防炮,防护都很严密,不是开放式炮台,我看也别叫俄国人再瞎费力气。他们能保护好濑户内海和朝鲜海域,确保我们的后援,就已经算是神佛保佑了。”

“可没有了海上的支援,怎么把支那人牵制在丹东方面?”寺内正毅问道,“跨江作战,又是鸭绿江这样的大江,难度实在是太大了。昨天的试探进攻,支那军队的火力很强大,在压制住支那军火力之前,第一军的大规模进攻是毫无意义的。”

“目前看来,第一军的火力还略有不足。”能久亲王说道,“国内的重炮兵第六联队已经启运,直接加强到第一军如何?”

“就这么办吧。”大山岩元帅说道,“另外,务必委托联合舰队第三舰队和俄太平洋舰队第三舰队,护送好国内的支援部队,尤其是重炮兵,务必要完整地抵达前线。否则,压制支那军炮火之目的将难以达成”

“是,司令官下。”寺内正毅应了一声。

“对了,勇师团准备得怎么样了?”大山岩又问道。

“一切顺利,按照进度,还需要一周左右完成战役态势。”寺内正毅说道,“部队的状态不错,小川君斗志很高,各部在北海道已经演练多次,支那人看起来还缺乏对应的准备。”

“悠嘻,有谦信公在,想必是可以安泰了。”大山岩难得地开了句玩笑,不过脸sè马上又沉了下来,“关于物资补给方面,还请转告大本营,务必增加四十万民夫来。朝鲜人逃散太多,那些夫也不太可靠。如果再这样下去,恐怕满洲军很难维持既定之作战目标。”

“是,下。”寺内正毅恭敬地说道。

“我看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大山岩皱着眉头说道,“冈泽君这个朝鲜总督,似乎过于强硬了。现在看来,朝鲜人还是对中国人抱有多好感啊……儿yù君说的很有道理,对朝鲜人这样习惯于被压迫的民族,除了高压,还要施以怀柔。他们所求的,其实只是稍稍宽松一些的统治。可如果放纵他们,他们反倒会得寸进尺。”

“这件事情,就j给在下吧。”能久亲王一鞠躬,“在下马上去汉城劝说冈泽君,加大怀柔力度,并且以日本皇室名义拜访朝鲜李王,由他们出面协助稳定民心。”

“能否许一个战后扩大自治权,乃至和清国在鸭绿江和长白山分界问题上进行杯葛的前景。”儿yù源太郎说道,“

大山岩起身深深一鞠躬:“那就拜托亲王殿下了。”

他又转向儿yù源太郎:“儿yù下,关于第三军的雷字号计划……”

“本人会亲自北上指导。”儿yù源太郎微微欠了欠身,“相信第三军必定不负所托。”

“儿yù君,有你,还有谦信公(指二师团师团长“今谦信”小川又次胜利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大山岩笑着说道,“本官希望,下东亚无双之军略能充分绽放于满洲大地。我想那一天,很就要到了。”

“法语,一定。)”

“nn,

évdnt!(法语,不,是绝对肯定)”

夜sè之下,苍黑sè的海水b涛起伏,远处6地的轮廓已经被掩盖在夜sè之中难以分辨。沿海地带已经开始执行严格的灯火管制。在影影绰绰的星光之下,一艘艘巨大的舰影若隐若现。,

在舰队前方二十海里处,是四艘“战刀”级二等防护巡洋舰,或者说轻巡洋舰组成的轻巡五队。战刀级是中华帝国一型轻型巡洋舰只,也是帝国第一批采取背负式炮塔布局的舰型之一,采用燃油锅炉,标准排水量五千四百五十吨,时高达二十八节,续航力四千五百海里/十八节。

该型舰的火力相对相同排水量的战舰具备压倒优势,其主炮为四座背负式安装的一百五十二毫米四十五倍径双联装炮塔,并安装了四én七十五毫米shè炮,八én三十七毫米shè炮,舰和舰尾各有一座四联装五三三毫米鱼雷shè管,在司令塔,主炮塔,锅炉和轮机舱等要害部位安装了厚达到五点五英寸的钢甲,上甲板厚度也达到了五十毫米,其他部位完全放弃了装甲,与目前欧美传统的防护巡洋舰完全不同。

在轻巡五队身后,则是两艘猎豹级装甲巡洋舰―

猎豹号和雪豹号,以及两艘桂林级装甲巡洋舰―

桂林号和丽江号组成的装巡一队。

猎豹级是中华帝国第一型采用燃油锅炉的万吨以上级别的战舰,去年年底正式服役。该型舰在设计上被认为是广州级的先导,但由于被中国海军划分为“装甲巡洋舰”,并且保持了低调,并没有引起外间过大的轰动。

由于没有如广州级一般受到郑鹰太多的干预,该型舰在技术上虽然采取了很多前卫的设计,却保持了较好的余度,而且各个技术与原有技术的衔接也比较得当,比广州级早地具备了实际战斗能力。该型舰同样采用了宝塔结构的舰桥,加装了五米测距杆和简易火控指挥系统,也是四座双联装三五毫米/四十五倍径,背负式全中轴线配置,并有八én一百五十二毫米副炮,十二én七十五毫米副炮,火力上可以确保压倒除广州级外一切现役舰只。

该型舰标准排水量一万七千八百吨,航二十五节,续航力六千八百海里/十六节,全舰舰员八百零五人。在装甲上,猎豹级采取了全的重点防护策略,把炮塔,弹y库,轮机舱,司令塔等要害部位集中到肿部,通过厚实的装甲进行集中防御。尤其是该舰采用了从德国通过技术j换引进的克虏伯装甲技术制造的钢甲,防护力比美国的哈维热处理渗碳装甲还要提高百分之五十。

以欧洲列强的标准,猎豹级应该被称为高战列舰合适。

桂林级是中华帝国自造的第一型装甲巡洋舰,创造xìn地采用了战列舰级的四十倍径十二英寸双联主炮塔两座,还装备了一五二毫米舷侧炮廓炮十én,七十五毫米shè炮十二én,此外对舷侧装甲采取了重点防护策略。

桂林级标准排水量九千二百吨,大航二十五节。

在侧翼,是四艘“nt雨”级驱逐舰组成的驱逐三队。该型舰为中华帝国海军的锐驱逐舰,采取燃油锅炉,标准排水量一千三百吨,大航三十四节,主炮为两座双联装一百二十毫米shè炮,副炮为四én七十五毫米shè炮,六én三十七毫米shè炮,舰有一座四联装五三三毫米鱼雷shè管,舰尾有一座。

在装巡一队之后,是两艘“梅hu”级布雷巡洋舰组成的巡洋六战队。该型舰是中华帝国为布雷破j而生产的专业布雷舰,并可兼做破袭,主炮为两座四十倍径一五二毫米双联炮塔,大航二十八节,排水量四千四百五十吨,其上甲板的布雷轨道和船舱内的仓库可以装载总计多达四百枚水雷,此外装有双联装五三三毫米鱼雷shè管两具,副炮若干。

后,则是四艘“浓雾”级驱逐舰组成的驱逐四队。该型舰为中华帝国海军的上一级主战驱逐舰,同时兼任舰队扫雷舰,采用hún烧锅炉,标准排水量八百五十吨,大航三十二节,续航力三千六百海里,主炮为两座双联装一百二十毫米shè炮,副炮为四én七十五毫米shè炮,六én三十七毫米shè炮,舰有两座双联装四五毫米鱼雷shè管,舰尾有一座。

由于整个编队全部由采用重油锅炉的型舰只组成,没有了浓重的黑灰sè烟带,行动异常隐蔽。通过前导飞艇的指示,编队也避开了日俄情报舰船的稀疏的警戒网,神不知鬼不觉地向着目的地疾驰。,

飞剪形舰劈开水1n,如同一条矫健的鲨鱼,以十六节的时驶向正北。

战刀号轻巡洋舰,司令塔罗经舰桥海图室。

副舰长谢江h放下手中的铅笔,喃喃说道:“就要开始了……西太平洋的霸主之战,决定谁是这片海的主人胜利者,也必将赢得……”

许b没抬头:“安了,赶紧去睡吧。养jīn蓄锐,白天是危险的时候。”

谢江h一口气没喘匀,显然有些不爽:“老许,你难道就没感觉到jī动吗……咱们是要打响海上第一仗的,是主角”

许b摇了摇头:“没什么主角配角的。要说有,那也是司令官。”

“萨司令官?”谢江h哼了一声,“一个林大将也就罢了,他功劳赫赫,有水平,有威望。那几位呢……这些人终究是大东沟的败将,我镇**海军,居然就被福州船政学堂出身的北洋水师系统占了一半,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许b抬起头,皱着眉头:“这些不是我们考虑的问题。别瞎咧咧,早点睡。你也是高级军官了,长点记xìn不行?”

“我怕他妹啊……”谢江ntbsp;许b抬头看着先皇帝郑鹰的御像,心中也是思nt来到了上层的观测舰桥。

值班的官兵不敢怠慢,手脚加倍麻利了几分。许b走到正坐在观瞄镜前面聚jīn会神查看海况的上尉李正身旁,轻声问道:“有什么异常?”

“报告舰长,目前一切正常,未现可疑船影。”

猫眼是帝国海军培养出来的一类特殊人,大多是广西,云南和台湾山区的猎人弟,目力绝佳,在加入海校后,十一二岁的年纪就开始重点培养观瞄,每天吃着熬制出来的鱼肝油,在夜间借助微光可以观测到远距离之上的敌舰,乃是帝国海军夜战利器。

立正是台湾的高山族出身,十一岁入海军兵学校幼年班,作为猫眼重点培养,五年前从黄埔海兵学校毕业。

许b拍了拍他的肩膀:“敌军随时可能出现,观测上的优势会影响整个舰队的生死……务必谨慎”

“号外号外昨日日俄进犯我én古方面军,我军大捷俄军伤亡近万,我军稳如泰山”

在北京城的大街小巷,报童的叫卖声jī起了一阵阵的欢呼。击退了俄军试探进攻的防御战,就这样摇身一变为歼敌过万的大捷。

俄国兵,看来也不是三头六臂原本来对与俄作战心存恐惧,甚至盘算着是不是要到内地准备个容身之处的老nt人物,面对这个“大捷”,也不禁松了口气。看来,国防军虽然连续经历了兵变和大清洗的一连串打击,可战斗力仍在还是可以信赖的国防劲旅

各社会组织马上召集了祝捷游行,民众们纷纷动手制作标语,很,游行的长队就走上街头,旁边很多市民也拿着报纸欢呼雀跃地加入进来。在京各大高校,青年团,乃至少年团,青年nv团,都就势展开了盛大的爱国募捐。一分钱不算少,万八千也不嫌多,总之一切为了国家,一切为了民族,大家尽到心意就好。

在火车站,送行的人群挥舞着标语,很多人都是泪流满面。列车上的动员兵神sè复杂地看着这一切,很多人心中也满是忐忑。

他们很多人原本只是农民弟,不少人甚至只读了初小。他们有服过役的老兵,文化知识和民族观念都很强,训练有素,但终究大部分没有真刀真枪打过仗,不要说是和俄国日本这样的国家进行存亡之战。至于其他的兵,对于敌人是什么,战场到底是什么样,看过书,看过舞台剧,听过各种各样的故事,却始终难以拼凑出一个完整的画面。

他们有兴奋,有期待,但也有恐惧和说不清道不明的惶恐。

一些经历过甲午的老资格军官和高级士官看着这些菜鸟,脸sè各异,很多人的眼中也似乎出现了某种东西,某些久远的回忆,某些事,某些人。

郑宇看不到这一切。

但他可以想象的到整个国家,接下来将是怎样的场景。

一切为了胜利。

在这一句口号之下,从én古大漠到安南的山水之间,从天山南北到台湾和婆罗洲,这个庞大的帝国,四亿五千万人都将行动起来,或多或少地投入到这一场关系整个国家的决战之中。,

上百万的预备兵将根据征召令到各级国防部én报道,分配到警备部队或是夜战军团的备补部队,开始严酷到极点的战前集训;

帝国青年团各分团都将在专业军官和士官的指导下加强军事训练,并进行广泛的宣传动员,一旦危急,成百万高度组织纪律xìn,具备服从意识的兵就可以马上进入训练营;

成千上万的工厂,在战时体制之下由大本营经济组直接管理,其转轨所需的设备将由政fǔ出资购买并租赁于企业使用,其余改造费用可由政fǔ承担一半,并可向国有银行申请无息贷款;

数学专家和国防系统各研究所的研究员组成的小组已经把所有的生产任务分解成了各种原材料和人工,把所有的后勤任务分解为火车车皮,卡车,标准辎重马车,车夫,一切都将以科学的方式进行规划;

各个社会组织都将开始协助招募前线的军夫队,负责后勤保障,目前一百万人的军夫在一个月内就会膨胀到三百万人。厨师,司机,技术工人,管理人员,建筑工人,矿工,马夫,兽医……各式各样的专或者普通劳动力将以各种不同的待遇水准加入这场战争的庞大后援团体,以各自的方式贡献力量;

一座座军火库会被打开,封存已久的枪炮器械,被服物资会被迅转运;

一列列满载人员物资的军车将奔赴前线,所有的火车调度计划都将由大本营统一拟定;

一条条j通干线将被军管,各个重要路口都将进驻军警;

物价巡视员将在各个地方监督物价管制的执行情况,每周各个报纸都会公告限价;

规模工商企业的净利润水平将被严控在5,出部分将强制购买战争债券;

帝国警政系统将加严密地管制户籍查验和文化宣传;

文化界将掀起反侵略,扬国威的宣传热h,日俄两国不光彩的历史,对中国翻下的一切罪行,种种令人指的行径,都将被铺天盖地地翻到阳光之下;

镇**历次反帝反殖民主义战争的光辉历程将会再次高调推出,继承先烈遗志,维护帝国主权和领土完整,反击外来侵略者,重振中华雄风,爱国主义的宣传教育将会达到前所未有的高峰……

帝国调查局对国家内部的全面清查也会名正言顺地展开……

这就是总体战。这个十年后在欧洲正式出现的体制,这个在三十年后普及整个世界主要参战国的体制,将被中华帝国,这个历史长河中出现的异数提前引入这个世界。

郑宇对这一场战争的真正意义和走向,从未抱有一丝一毫的怀疑。他不会重蹈甲午的覆辙。

既然这是一个弱ru强食的世界,那就只有用强的实力来争取生存。这个国家必须以彻底的动员,以一场决定xìn的全胜警告一切或明或暗的窥测者。

三个民族都押上了一切,胜利与失败之间没有第三者。

不是我们踏着敌人的尸体走向辉煌,就是敌人踩着我们的尸体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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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狼来了(上)

第七章

狼来了(上)

夜。

朝鲜。仁川港。

俄罗斯海军太平洋舰队第二舰队旗舰塞瓦斯托b尔号战列舰。

第二舰队司令罗杰斯特温斯基海军中将

站在舰桥之上,看了看表,转过头对着参谋长科隆少将点了点头:“参谋长,日本人的舰队已经过了下关海峡……通知,全舰队升火,锅炉加温,半个小时内做好出海准备”

三十分钟后。

汽笛长鸣,俄罗斯帝国太平洋舰队第二舰队,以纵队形式鱼贯而出。走在前面的,是四艘驱逐舰组成的驱逐舰第六战队,随后,是防护巡洋舰nv神号,帕拉达号和阿斯科尔德号,勇士号组成的防巡第六战队,再之后是西索伊?利维基号战列舰,纳瓦林号战列舰,装甲巡洋舰纳西莫夫号,德米特里?顿斯科伊号组成的第六战队,殿后的则是三艘b尔塔瓦级战列舰组成的第五战队,后是包亚林号和大力士号组成的防巡第七战队,以及四艘驱逐舰组成的驱逐舰第七战队。

舰队司令罗杰斯特温斯基海军中将正端坐旗舰的舰桥之上。

塞瓦斯托b尔号,和b尔塔瓦号以及彼得罗巴甫洛夫斯克号是同级舰,都属于b尔塔瓦级战列舰,是俄罗斯海军在十年前自建的大型军舰,原型是西索伊?利维基号战列舰和美国的印第安纳型战列舰。由于标准排水量只有一万一千吨,俄军在该型舰上安装了十英寸(二五四毫米)双联主炮塔两座。该型舰动力系统较为落后,大度只有十六点五节。

西索伊?利维基号算是纳瓦林号的改型,排水量一万零四百吨,大航十六节,装备了四én三五毫米主炮。

装甲巡洋舰纳西莫夫号是二十年前下水的老舰,大航十七节,排水量八千五百四十二吨,装备八én二三主炮,属于标准的老爷船翻;德米特里?顿斯科伊号是同一时代的产物,排水量六千二百吨,大航十六点五节,装备了六én一五二毫米火炮,以当前的标准衡量,多只能算二等防护巡洋舰了。

不过,在罗杰斯特温斯基看来,如此实力也许未必胜得过中国的机动舰队,但对付中国人留在北方的那些小船算是牛刀杀jī了。

他的舰队,是和日本第三舰队分别划区负责北方j通线安全。按照约定,他的舰队会和日本第三舰队主力护送的运输船团在朝鲜南部近海的红岛-长岛附近汇合,完成j接,接下来的护航旅程将由俄罗斯太平洋第二舰队完成。

罗杰斯特温斯基倒有些渴望遇到中国人的舰队,那样的话……

突然,前方传来一声巨响,把罗杰斯特温斯基吓得差点坐到地板上。他定了定神,厉声喝到:“怎么回事?”

“驱逐舰鞑靼人号爆炸了上帝”传声筒里传来了瞭望员的惊呼,“军舰飞上了天这是什么样的武器”

仿佛要给他的话做注解,马上又是一声惊天动地的爆炸声传来

“nv神号圣母啊”传声筒里又传出了惊惶的声音,“哦,不,nv神号……断成了两截”

罗杰斯特温斯基一下觉得天旋地转,按住额头冷静了一会儿,大声怒吼了起来:“马上停航开始扫雷作业该死的扫雷部队,他们都该被配到西伯利亚服苦役出港时间推迟,我们会被日本猴耻笑,该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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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此刻,西南方向大约两海里。

水下五米深处,悬浮着一艘雪茄型的蓝灰sè怪物。这艘排水量六百八十吨的潜艇,正是中华帝国潜艇部队去年正式服役的鲨三丙型布雷潜艇,正式编号为鱼一百二十八号,实际编号是鲨28号,水面航十三节,水下八节,运载三十枚二型电压水雷,也是这一次事故的肇事者之一。正是这艘神出鬼没的水下战舰及另外三艘同型潜艇,导致了俄军扫雷作业的疏漏。

战队司令兼舰长杨宁b满意地点了点头,收回潜望镜,低声说道:“摧毁敌防护巡洋舰一艘,驱逐舰一艘,封锁航道预计至少到天亮。”

“我要是俄国人,就不扫雷,直接冲过去。”少尉莫宁地说道,“想想就知道,我们只可能是很小的轻型舰艇在航道上撒播一下,雷区的密度和厚度都很有限,能én上两个已经是烧高香了。”,

“将军不会用沙皇陛下的军舰去冒险。”杨宁b摇了摇头,“返航吧,这仗还长着哩。”

“舰长,我还是建议我们上去,趁夜,也趁着他们在雷区不敢1un动的机会,抵近上浮用鱼雷给他们一下。”莫宁跃跃yù试地说道,“这可是好机会,都是大鱼啊”

“我可不希望成为军史上第一个被自己布的雷炸翻的艇长,再说,之前的命令就是如此,其他各艇也必须执行命令。”杨宁b耸了耸肩膀,“行了小伙们,该返航了,回去补充完咱们再来,跟玩到底”

“帝国海军万岁”

艇员们兴奋地把军帽抛向半空,低声欢呼着,涨红了脸,马上又开始了忙碌。

莫宁叹了口气,转头奔了鱼雷舱。

“半个小时后,在安全地域上浮,给总部报。”杨宁b对着报务员说道,“北京时间四点二十分,俄舰队试图出港,计战列舰五,巡洋舰六,驱逐舰四,被我潜艇部队敷设之水雷击沉二等巡洋舰一,驱逐舰一,俄军展开排雷作业。我舰无任何损失,未遭攻击。返航。完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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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

黄海。

一支轻型舰只组成的舰队,正在前导飞艇的指引下劈b斩1n,驶向自己的目的地。

编队前方,是四艘“浓雾”级驱逐舰组成的驱逐五战队。

在编队的中间,是各八艘大型鱼雷艇组成的两个编队—

鱼雷四队和鱼雷五队,各有八艘雷四乙型大型鱼雷艇,与甲型的区别在于换装了大马力的动机,能够拖曳艇。目前,每一艘鱼雷艇的后面,就拖曳了一艘八十吨级的鱼三型甲小型鱼雷艇,每艘装备三十七毫米shè炮一én,五百三十三毫米鱼雷两枚。

在编队后,是八艘标准排水量五百二十吨的雷四甲型大型鱼雷艇组成的鱼雷二队,该型艇大航三十节,每艘配备七十五毫米shè炮前二后一共三én,三十七毫米机关炮四én,舰装备五百三十三毫米鱼雷shè管四具,xìn能已经媲美日俄的标准驱逐舰。

整支编队,正以二十二节的航,向着东南方向疾驶。

这是华军留在北方的原第一舰队下属的一支雷击编队,代号铁狼,与黑豹共同组成了红二号案B的两把利刃,刺向日俄近海腹地。

朝雾号驱逐舰,司令塔。

铁狼支队指挥官,海军上校郑敏杰,转动着手中的望远镜,口中喃喃说道:“但愿一切顺利,不要遭遇到敌人的情报船。”

“只要没有电台,就没什么问题,击沉了事。”参谋长吴英笑着说道,“大型情报船,估计不是被黑豹支队赶得远远的,就是被飞艇指挥潜艇部队干掉了。”

“希望如此吧。”郑敏杰皱着眉头说道,“这一次的任务,九死一生。但愿一切都能如愿。吕参谋,结算完毕了吗?”

舰队航海参谋吕天义伏在海图台上,手中的角尺和铅笔正灵活地移动,半晌之后抬起头:“根据飞艇传回的航与航向信息,我方将在夜八时抵达东京三十五点五四,北纬一二五点二六的位置,隐蔽待机,预计在九时三十分,与航向一八的俄太平洋第二舰队接触。”

郑敏杰点了点头,环视全场:“诸位,苦读十载,苦练十载,今天就是报国之日……荣誉,属于我帝国海军之雷击部队,属于我们铁狼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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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球群岛,奄美大岛北面海域,土噶啦诸岛以西,北纬二十九点五,东京一二九点二。

夕阳西下,海1n的高低起伏间,钢铁巨兽的身影,在海面上拖得老长。

完成编组后的日俄海军联合舰队,已经在此处隐蔽待机一个多小时。

这无疑是这个时代,地球上集结起来的为强大的海军力量。

舰队隐隐分成了两个分舰队。

位于西侧的,是俄罗斯帝国太平洋舰队第一舰队。这支集中了俄罗斯原远东舰队和b罗的海舰队jīn华编组而成的强大舰队,拥有十一艘战列舰,四艘装甲巡洋舰,六艘防护巡洋舰,十二艘雷击舰,以及医护船,通信船,修理船,运输船,煤船等大批辅助舰只。其中,库图佐夫公爵号装载着马卡洛夫海军上将的联合舰队总司令部。,

相比较而言,位于东侧的日本海军联合舰队第一舰队的阵容要齐整锐一些。当然,其重要原因是因为这支舰队在甲午之后进行了彻底的重建。这支舰队拥有六艘战列舰,四艘巡洋舰,八艘驱逐舰,大批辅助舰只…

三笠号。日本联合舰队司令部。

先任参谋秋山真之海军中佐皱着眉头说道:“司令官下,我还是认为应该进入夜间登6作战,以便尽达成占领奄美大岛,bī迫敌机动舰队主力决战的目的。”

参谋长岛村雄说道:“秋山君,夜间登6是十分复杂和危险的。我们的外围警戒线,一旦被敌雷击舰突破,或者敌舰队对我主力进行突袭作战,我军主力舰的优势未必能够充分挥。尤其是俄军的情况,你应该了解啊……”

东乡平八郎大将静静地看着海图,轻声说道:“登6吧。”

岛村雄身一震,脱口而出:“下”

“秋山说的有道理。”东乡平八郎抬起头,看着两人,“俄军不善夜战是事实,我军主力舰队在近战和hún战中不容易挥主力舰方面的优势也是事实,两军如何在野战中配合也是事实,但问题是,华军不会对我们进行夜战。”

岛村雄疑hu地问道:“为什么?”

“他们不敢赌。”东乡平八郎平静地说道,“从他们把舰队集中到舟山和南方就可以看出来,他们没有取胜的把握就不会贸然押上赌注。我们的外围警戒线拉得很宽,有足够的预警时间。而且,重要的,你们要相信联合舰队的官兵。相信我们自己。”

“我和司令官的看法一致,敌军主力不会采取夜战。”秋山真之说道,“不过,我是从华军的造舰思路来分析的。”

几人面面相觑。

“华军的锐军舰,先就是广州级战列舰和猎豹级装甲巡洋舰,以及仍在美国舾装的昆明级战列舰,早先制造的苏州级装甲巡洋舰。”秋山真之如数家珍地说道,“从广州级的布局来看,华军抛弃了次口径主炮,改为全重装十二寸主炮设计,而猎豹级和桂林级装巡,都采取了战列舰级的主炮,也没有配置次口径主炮,在下看来,这一定是把宝押到了远距离j战上。他们的炮廓副炮,只是针对雷击舰艇的突袭罢了。也就是说,他们有信心把j战距离控制在次口径主炮的有效shè程之外,比如八千乃至一万码。”

岛村雄忍不住吸了口凉气:“秋山君,我看过你的报告,但问题是这可能吗?联合舰队shè击训练的距离已经远远过了英国皇家海军,但也就是六七千码。中国人怎么可能把我们阻止在一万码之外?”

“不这样就无法解释华军在装巡上装配战列舰主炮,而且全部锐战列舰取消二级主炮。”秋山真之凝重地说道,“中国人不会做无意义的事情。当然,我的依据不仅仅是这些。我在美国是有朋友的,虽然中国人的防范很严,但有人议论过,他们订制的康涅狄格级,在装甲分配上采取了与目前战列舰和装巡主流的全防护不同的型重点防护策略。”

“重点防护策略,二十年前曾经流行过。”岛村雄皱着眉头说道,“但是随着英国出现了维克斯装甲,改进了渗碳工艺,装甲的效率大大提升。再加上各级战舰都装配了大量的二级主炮和shè副炮,非要害部位也都必须敷设相当的装甲。这是很明智的策略。可重点防护?那他的非要害部位会被shè炮打成筛的”

“这就是问题。”秋山真之点了点头,“中国人的重点防护策略,据说比法国人的重点防护还要jī进,部分部位几乎舍弃了装甲。这说明,他们有绝对的信心,可以避免遭到大量二级主炮和shè炮的打击。”

“秋山君,你的意思是说,由于中国人的这种战术思想,以及他们的造舰思路,因此不会和我们进行一场hún1un的夜战。”东乡平八郎缓缓说道,“他们会选择一场堂堂正正的舰列战,挥他们远程j战的优势,甚至把装甲巡洋舰也编入主力战列,利用其十二寸口径主炮数量上的优势,以及远程shè击方面的优势,正面击败我们。”,

秋山真之点了点头。

东乡平八郎沉yín片刻,终于说道:“也许就是如此吧……秋山君,拿破仑说过,绝对不要做敌人希望你去做的事。既然支那人想与我们保持j战距离,那我们就要想办法进行近战,是这样吗?”

秋山真之点了点头,神sè却没有丝毫的轻松,依然是双眉紧锁。

东乡平八郎看着他,轻声问道:“怎么了?”

“我在想,林泰曾到底要做什么。”秋山真之说道,“我们的计划,是以奄美,德之古,以至冲绳,一步步推过去,bī迫对方决战,弥补我军航上的劣势,避免和对方在大洋上捉í藏。可敌人呢?林泰曾会怎么做?我们的舰船已经在这里招摇了很久,敌人仍然没有动作,很显然,他们不想就此与我们进行一场会战。”

东乡平八郎点了点头,并没有说话。

“我担心的是,他们会利用机动xìn上的优势,调动我们的兵力。”秋山真之叹了口气,“如果我是林大将,我就会这么做。他们大的优势其实是机动xìn。他们的猎豹级和桂林级装甲巡洋舰比我们同等级的装巡四节,主炮则是战列舰级别的十二寸主炮。就算装巡的装甲比较薄弱,可战列舰追不上他,巡洋舰打不过他,完全可以在轻型军舰的支援下,对我国近海展开大规模的破js扰。如果他们集体出动,并且成功穿越了我们的警戒线,无论是朝鲜近海,还是帝国本土,留守舰队恐怕就艰难了”

“还有飞艇。”秋山真之神sè凝重地说道,“今天白天,华军的飞艇一直离我们不远不近地监视着。这样,敌人可以很容易地掌握到主力舰队的行踪,而我们对敌人的行踪却很难把握一旦敌人成功地袭击帝国本土,在国民的压力下,战争很可能就会进入对方的节奏那是大问题”

东乡平八郎点了点头,依然平静地问道:“你的意思是……改变计划?”

“是的,我们必须尽登6我还有一个担心,就是潜艇”秋山真之皱着眉头说道,“原本我就写过报告,但说实话还是有些将信将疑。不过,今天目睹了他们的飞艇,我怀疑中国人还另有凭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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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狼来了(下)

第八章狼来了(下)

“山近月远觉月小,便道此山大于月。若人有眼大如天,当见山高月更阔。”一直沉默的东乡平八郎,突然吟诵了几句汉诗,几人都是见惯了这位汉学爱好者的做派,只是凝神静听。

“阳明先生的这首诗,说的便是俗人的眼界太过狭窄,所见到的世界也就是管中窥豹,不得真意。我辈要看到世界之真实,就必须有能够吞吐天地的胸怀和眼光。”东乡平八郎扫视着众人,平静地说道:“就按照参谋们的意见办吧……陆军技术的进步,导致了帝国陆军的又一次**。而海军方面,现在有了潜艇,有了空中兵器,未来的海战又会变成什么样子?我们的确不知道啊……可既然这些东西已经出现了,我们就不能当他们不存在。帝国的潜艇部队只能近海防御,不等于支那人的也一样。通知舰队,各警戒部队加强搜索,前进支队展开登陆作战,主力舰队进行灯火管制,保持锅炉压力。另外,马上联络马卡洛夫司令官。”

岛村速雄恭敬地行了一个军礼,转身离去——

奄美大岛北方五海里。

日俄联合海军前进支队。

日本海军联合舰队第二舰队旗舰,浅间号装甲巡洋舰。

司令塔内,第二舰队司令兼日俄联合海军前进支队指挥官上村彦之丞海军中将放下手中的望远镜,皱着眉头:“太平静了……”

参谋长加藤友三郎海军大佐沉吟片刻,开口说道:“联合舰队司令部和东乡长官都已经下达了命令,派出驱逐舰,在做一次抵近侦察吧。敌军应该已经放弃了这里。”【文昌书院每天最快更新】

上村彦之丞表情沉重地点了点头:“支那人果然不可以轻视……看来区区一个奄美大岛,未必能够引出机动舰队的主力啊……好吧,既然如此,就先收复了这里。这也是甲午之耻后,我们大日本帝国海军第一个收复了帝国失土”

“没错,陆军那些马粪,这一次也没有什么话说了。”加藤友三郎笑着说道,“就算支那人不在乎奄美,可他们总不能放弃冲绳本岛。那是他们所谓的皇道大义的一部分,他们不可能弃之不理。”

“但愿如此吧,不过那霸港的要塞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上村彦之丞皱了皱眉,“但愿陆战队可以解决问题,用战舰和要塞炮台对射不是个好主意……”

浅间号打出了灯光信号,很快。第四驱逐队的四艘驱逐舰“速鸟”,“春雨”,“村雨”和“朝雾”小心翼翼地靠了上去,开始用七十六毫米主炮轰击奄美港(今名濑港)。港口却是静悄悄地,没有任何动静。

驱逐舰放下了小艇,随舰的海军陆战队员和水兵划着艇,登上了奄美港。

很快,一面旭日海军军旗在奄美港的港务楼上升起。

上村彦之丞缓缓地吐了口气,命令道:“本队,掩护船团登陆奄美港。第四驱逐队,向东北展开。联络第四战队,加强戒备。”——

第二天清晨。

胶州湾东北,北纬三十六点二六,东经一二一点五五。

黑豹支队,旗舰猎豹号。

黑豹支队司令官萨镇冰,祖上是元朝经略吐蕃立功的色目人,赐姓萨,后来被蒙古族同化,又由于长期居住在福州,最终彻底汉化。到了郑鹰一九八O年北上之后,福州萨氏已经彻底自视为汉族。萨镇冰十一岁加入福州马尾船政学堂,很小就随舰任职,虽然不过四十六岁,却已经是不折不扣的海军宿将。甲午年他追随刘步蟾和林泰曾反清,与刘冠雄并称为福州后双雄,是马尾系中生代的骨干。

“全队速度十八节,方位正东。”

萨镇冰下完了命令,对着参谋长郭振林笑着说道:“我可要睡了。你还要盯着?”【文昌书院每天最快更新】

“再有十一个小时,我们就可以抵达朝鲜海域,开始狩猎。”郭振林揉了揉额角,“我也睡会,先让参谋们盯着。五点钟我起来盯。”

“但愿飞艇别把日本人跟丢。另外,注意潜艇的发报。要是铁狼队把俄国人跟丢了,战斗拖长,我们可就有点危险。”萨镇冰喝了杯红酒,平静地说道,“到目前为止还算顺利,希望能一直如此吧。”——,

夜,八时三十分。

刚刚布置完阵形,完成布网潜伏的华军铁狼支队指挥官郑敏杰,紧了紧身上的雨衣,大声说道:“有情况吗?”

瞭望员摇了摇头,又继续聚精会神地操控着望远镜。

郑敏杰抬头看了看黑沉沉的天,如注的暴雨,心中有些焦躁。

天气太差了。能见度低,飞艇部队早早退出了追踪,在这种能见度之下,敌人近在咫尺都可能让他们溜掉。

可郑敏杰别无选择。【文昌书院每天最快更新】

对于雷击部队来说,在这一夜,给与敌人最大的杀伤和震慑,掩护黑豹支队袭击日本的护航船团,是他们唯一的使命。无论如何,必须确保这一使命圆满达成。

郑敏杰有这个自信。

他的底气来自于对华军鱼雷的认识。

在这个时代,自怀特黑德发明近代意义上的自推动鱼雷之后,使用冷压缩空气作为动力的鱼雷成为主流。随着不断改进气瓶的耐压材料,鱼雷射程最远达到了八百码。不过,这种鱼雷存在一个致命的问题,那就是压缩空气从气瓶释放出来之时,压力下降,体积膨胀,同时温度也下降。高压缩力的空气不但对气瓶材料要求高,而且会导致发动机结冰。【文昌书院每天最快更新】

为了进一步提升鱼雷的射程和速度,人们不得不转而研究热动力鱼雷。

由于郑鹰等人本身来自一百年后,因此很早就开始研究热动力鱼雷。借助中华帝国军工部门在内燃机领域起步早,尤其是在1890年前后鲁道夫-狄塞尔由于其柴油机的频繁爆裂陷入低谷,全部研究资料被中华帝国收购,随即又率领其巴黎的研究团队加入了中华帝国的研究系统,对中国的内燃机技术进一步起到了巨大的推力。

1898年,中华帝国第一条干式涡轮发动机驱动的新型鱼雷秘密打靶成功,射程高达2000码,航速三十四节,比另一时空E-W-布里斯发明的蒸汽瓦斯鱼雷早了七年,但性能稍逊。

历经改进,到了目前华军普遍装备的新一代热力鱼雷,以五百三十三毫米鱼雷为例,其速度达到了四十节,射程远达4000码。

而与此同时,根据华军方面掌握的情报,日俄方面使用的主战鱼雷依然是射程在800-1200码左右的德式施瓦茨科普夫鱼雷。虽然奥匈的怀特海德公司去年刚刚生产出湿式发动机的热动力鱼雷,而美国和英国也在两年前就开发出蒸汽瓦斯鱼雷,但日俄方面购买和使用的蒸汽瓦斯鱼雷数量距离华军相差得不是一点半点。

在许这一战,将是检验华军新锐鱼雷最好的试验场。

郑敏杰揉了揉在凄风冷雨中冻得有些发僵的脸,背着手,眯着眼睛,就这样站在半封闭的瞭望台里,凝视着远方的黑暗,似乎想要看到地平线的尽头。雷击编队已经分成了三组,呈扇形布置在这片海域,以便捕捉到敌编队主力。如果敌人的航向和速度,依然保持飞艇放弃追踪前发回来的数据,敌军应该大约在半小时左右之后出现。

“投影……发现了前方方位二O……距离六千……一,二,三…三艘驱逐舰,两艘防护巡洋舰,五艘战舰……航速十二……”突然,瞭望员激动地喊了起来,郑敏杰身子猛地一震,低声问道:“确认?比原定测算早很多啊……”

“……确认航向……一八O!”——

郑敏杰已经如同豹子一般蹿了出去,直奔指挥部。

“马上发报,敌舰出现,方位二O,距离六千,航速十二,航向一八O左队和右队马上调整战位,准备展开突击本队,准备战斗”

凄厉的警报声响彻整艘驱逐舰,表情严肃的军官和水兵,已经各就各位,准备那一声号令发出,就要向着对面的巨舰大炮的钢铁猛兽,浩瀚大洋的真正主宰者发起决死冲锋——

【文昌书院每天最快更新】凄风冷雨中,海浪冲刷着甲板。罗杰斯特温斯基率领军官和宪兵,正在进行例行的检察,所到之处,水兵们肃然立正。

轮机舱。

罗杰斯特温斯基皱着眉头说道:“锅炉压力减弱了……第二战速维持不了多久吗?”,

“阁下,最多再维持半个小时,锅炉就需要减压。”轮机长恭敬地说道,“毕竟是老舰了,连续的高速作业……”

罗杰斯特温斯基点了点头:“好吧。你们尽量保证锅炉出力。调整战速……”

正在这时,传声筒里传来瞭望员凄厉的吼叫:“先导舰信号,敌轻型舰只,方位二OO,一,二,三……不少于八艘,速度二十六,航向三六O,距离一千敌舰鱼雷攻击确认”【文昌书院每天最快更新】

罗杰斯特温如同被马蜂蜇了一样,脸色大变。他匆忙转身赶向指挥部,没想到在这里遭遇敌军轻型兵力是不是青岛的华军小型雷击部队在这里发动偷袭?该死的

此时此刻,俄太平洋第二舰队参谋长科隆少将已经在指挥部下达了指令,命令全队展开阵形,开始反雷击作战。

前方传来了先导部队防护巡洋舰的大炮轰鸣,那是帕拉达号,勇士号和阿斯科尔德号组成的防巡第六战队六英寸主炮和三英寸副炮的怒吼。科隆少将铁青着脸,看着外间的瓢泼大雨,以及黑暗中闪烁的火光,他的内心突然也如同这一片凄风冷雨笼罩之下的黑暗之海,一片冰冷。

此时此刻,华军自正南方向对俄太平洋第二舰队迎头冲击的,正是四艘“浓雾”级驱逐舰组成的驱逐五战队,以及在其掩护下扇形展开的八艘雷四甲型大型鱼雷艇组成的鱼雷二队。按照中华帝国海军雷击战术,雷击部队的要点就是突然,快速,猛烈,也就是以最大的隐蔽性接近敌人,然后突然以最大的密度进行饱和攻击,随后快速脱离。【文昌书院每天最快更新】

此刻,在凄风冷雨的暗夜,俄罗斯舰队正处于一种焦躁而急切的心态之中。前一晚在海港遭到封锁的屈辱也刺激了俄舰队指挥官的自尊心,整个舰队被一股强烈的复仇心所驱使,高速南下,急于歼灭遭到重创的华军残余,这也导致了整个舰队处于一种大战前的放松心态之中,也终于尝到了恶果。

华军舰队以二十四节的战速悄悄地自西南方迎头摸了上来,一直到一千码的距离,才被俄罗斯水兵发现,先导巡洋舰阿斯科尔德号,帕拉达号和勇士号的探照灯疯狂地扫向前方海面,华军驱逐舰和鱼雷艇的身形终于显露出来。

海面上满是大炮的闪光,长长的炮口喷焰顿时点燃了这边黑暗之海。【文昌书院每天最快更新】

人类科技最高结晶的钢铁战舰,就在这个凄风冷雨的夜晚以全部威力展开了并不对称的搏斗。

华军的雷击编队,如同向着巨熊发动敢死突击的蜂群,冒着巨熊挥舞的手掌飞扑过去,试图把毒刺扎入对方缺乏防护的要害。

华军一直突进到距离俄军六百码的方位才发射出了鱼雷。

在探照灯的照射和水面的反光之下,数十枚鱼雷卷着水花,划出恐怖的航迹,如同一群地狱的催命使者从四面八方杀向这些钢铁巨舰。俄巡洋舰上的瞭望员声嘶力竭的声音中带着绝望,水兵和军官们虽然惊惶,在多年训练养成的习惯之下也总算迅速行动了起来,硕大无朋的战舰在水面上划出乱七八糟的航迹,试图逃脱这些恐怖的杀人利器。

射出了致命利器的华军雷击舰,已经迅速掉头转向,以最大速度逃离这片沸腾之海,并且用舰尾主炮和副炮继续猛烈还击。而剧烈机动中的俄国巡洋舰,炮手显然很难进行准确瞄准,只能靠着经验进行概略射击。但即使是这样,在这种近距离的短兵相接中,面对俄军战舰密集的炮火,华军雷击部队依然遭受了重大打击。一马当先的朝雾号,舰尾遭哈奇开斯四十七毫米速射炮猛烈打击,一片狼藉,随即又被一枚七十五毫米榴弹削断桅杆,又连挨两枚近失弹,航速有所下降,不过总算逃离生天。

鱼五十四号艇被一枚一五二近失弹损坏了舵轮,在海上漫无目的地打起转,成为俄舰的活靶子,又连挨了数枚炮弹,最终被一枚从天而降的一五二穿甲弹击中弹药库,引发爆炸,化作两截沉入了海底。鱼五十八号艇轮机舱被毁,只能停下来拼死反击,全艇官兵坚持战斗到了最后一刻。【文昌书院每天最快更新】,

而华军的战果也是显赫的。

在这一个大雨瓢泼的夜晚,抵近发射的鱼雷,立刻对俄军巡洋舰造成了致命的威胁。拥有五个烟囱,形体修长的阿斯科尔德号巡洋舰,成为华军的重点攻击目标,在乱七八糟的躲闪中,这艘排水量五千九百吨的防护巡洋舰终于迎来了宿命的结局,连续三枚鱼雷从不同角度撞上了该舰的左舷,其中两枚成功引爆了爆破部的苦味酸装药(烈性,敏感度超过TNT,是下濑炸药的主要成分),在水下形成了可怕的压力,阿斯科尔德号的舷侧水线装甲带和舰体结构钢如同脆弱的蛋壳一样破裂瓦解,这艘德国基尔船厂生产的防护巡洋舰在一分钟之内就从水面上彻底消失了。

帕拉达号和勇士号也并不好过,虽然遭到的攻击密度不如阿斯科尔德号,但匆忙的躲闪之下,帕拉达号的舰首依然被一枚鱼雷击中,幸亏没有爆炸,但已经进水,好在损管及时关闭了水密舱,又用水泵进行排水作业,配合抢修,总算没有大碍。

勇士号在乱七八糟的机动之后,虽然侥幸逃过一劫,却因为慌乱损坏了舵机,不得不进行紧急抢修,只好用炮火给倏忽来去的华军送行。【文昌书院每天最快更新】

此时此刻,在俄军编队的右翼,负责侧翼警戒的驱逐舰第六战队也传来了警报。这些驱逐舰,在俄军舰队中不过是陪衬。虽然马卡洛夫到任之后,对俄罗斯太平洋舰队进行了一系列整顿,舰队的训练水平和精神面貌大有起色,但这些驱逐舰在整个舰队中仍然处于不受重视的地位。

可在这个混乱的夜晚,这些原本并不起眼的驱逐舰,却绽放出了夺目的光彩。那些在俄军中属于新生代,或者被压制和左迁,与传统势力格格不入的驱逐舰长们,显然决定用行动来证明自己的价值。在他们的努力之下,这些不起眼的小舰,在凄风冷雨之中保持了高度的警觉,以至于虽然前来偷袭的华军鱼雷四队和鱼雷五队释放出来的八十吨级鱼三型甲小型鱼雷艇投影极小,却在一千六百码的距离上,借助一个剧烈的闪电被这些驱逐舰发现,而这些枕戈待旦的战舰也迅速火力全开,进行了凶猛的射击。

在鱼三型甲小型鱼雷艇后方约一千码的鱼四乙型鱼雷艇见偷袭失败,不得不全速向前靠拢,并以船头的两门七十五毫米速射炮迅速展开压制射击,反制俄军驱逐舰的七十五毫米炮。而鱼三型甲小型鱼雷艇编队指挥官邓林和蔡国明,不约而同地一马当先,打出灯光信号“先解决敌驱逐舰”。【文昌书院每天最快更新】

第九章 暗之海(上)+第十章 暗之海(下)

(女生文学 ) 幸存的俄罗斯炮手们发了疯一般把弹药倾泻到华军鱼雷艇身上,在此起彼落的水柱丛林中,华军小型鱼雷艇一艘接一艘地抛锚,沉没,但挣扎着站起来的罗杰斯特温斯基已经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水兵们乱纷纷地组织堵漏,排水。由于轮机舱受损,被迫抢修,舰上的水泵大部分无法工作,水兵们只能靠着人力抢险。水密隔舱被匆匆关闭,但整艘军舰已经倾斜了十度。

最大的问题是,军舰失去了动力。

科隆少将脸色惨白,看着不远处的波尔塔瓦号战列舰上发出了灯光信号,失魂落魄地说道:“阁下,斯沃德尔林少将在询问我们下一步的行动……”

“我们都是陛下的罪人。”罗杰斯特温斯基眼中的光芒一点一点凝聚起来,他看着这位参谋长,一字一板地说道,“可我们不能放任这些黄猴子猖獗下去,我们要坚持前进,粉碎他们……参谋长阁下,这些黄猴子对伟大的俄罗斯舰队发动偷袭,只能证明他们内心的恐惧……我们一定要坚持南进,这是上帝赋予我们的使命。”

他环视着周围神色惊惶的军官:“军官们,我以俄罗斯的名义命令你们,坚守职责,奋战到底。下面我命令,等待驱逐舰转运司令部到彼得巴甫洛斯克号。本司令官将继续指挥作战,击退黄猴子的雷击部队,并且继续南进,完成我们的任务。”

这时候,完成使命的华军小型雷击编队已经全速逃跑,只留下四艘鱼雷艇的残骸在海面上燃烧着。剩余的四艘鱼雷艇在此起彼伏的水柱间上演尖峰时刻。愤怒的俄军战舰一边向着奔逃中的华军雷击编队倾泻炮火,一边把大部分炮口转向业已突破了两艘驱逐舰单薄的防线,正全速杀向俄军战列舰的八艘华军大型鱼雷艇。那两艘势单力薄的驱逐舰已经在华军的突袭之下,变成了海面上熊熊燃烧的火炬,完全丧失了战力。而受损不大的八艘华军大型鱼雷艇,就以最为决然的态势,猛扑向俄军纳西莫夫号装甲巡洋舰。

正在等待驱逐舰靠拢的罗杰斯特温斯基愣愣地扶着塞瓦斯托波尔号的船舷,看着远方火光间忽隐忽现,却始终一往无前冒着枪林弹雨直奔俄军战舰杀来的华军鱼雷艇,不知道是紧张还是吓得呆住了,已经说不出话来。

纳西莫夫号,顿斯科伊号号装甲巡洋舰和纳瓦林号战列舰的炮口全开,舷侧的一五二副炮,七五炮,四十七毫米哈奇开斯机关炮构筑成了密集的火墙,而另一侧正在转向过来的彼得巴甫洛斯克号和波尔塔瓦号也开始从侧翼展开炮火,铺天盖地的密集火力就这样砸向了一往无前的华军鱼雷艇编队。

奉命回援的两艘驱逐舰精准号和波尔尼科夫海军上尉号已经插到己方战列舰编队和华军雷击编队之间,也展开了全部舷侧火力,奋力拦截。面对如此凶猛的拦截火力,华军编队指挥官,鱼七十七号艇艇长方伟果断命令在八百码的距离释放鱼雷,并迅速转向脱离。

除了在中途被打成一团火炬的鱼七十八号艇,其他七艘鱼雷艇都成功释放了鱼雷,其中二十条鱼雷直奔纳瓦林号,另外八条鱼雷射向另外两艘战舰,迫使其进行规避,以掩护华军逃跑。华军的鱼雷艇拉着烟幕,在水柱的丛林和横飞的弹片间夺路狂奔。

此刻,方伟身边,一个海军上尉正面色铁青地看着他,冷冷地说道:“原定计划是五百码释放鱼雷,方上尉,今天的情况,我会向舰队政治教导部做详细汇报。”

方伟手扶舵盘,全神贯注地注意着四周的状况,脸上看不出来是什么表情。

海军上尉盯着他看了一会,又把头转回去看向后方的纳西莫夫号装甲巡洋舰。

突然,一阵惊天动地的欢呼响了起来,连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和水柱拍击水面的轰然巨响都无法遮掩。海军上尉在这一刻也忘形地跳了起来,怒吼着与一个水兵拥抱在一起。

“中了左舷肿部”上尉扯着嗓子喊道,“够喝一壶了”

方伟的嘴角抽动了一下,却依然稳稳地把住舵盘,只是大吼了一声:“都给老子稳着现在要给老子一个不差地都回咱的家一个不差”

水兵们任激动的泪水在脸上肆意流淌,彼此对视,默默地点了点头。海军上尉神色复杂地看着方伟,久久不语。

停航抢修的塞瓦斯托波尔号战列舰以北一千两百米。

水面之上,一根两米高的管子露出水面,上面一个比照相机镜头复杂得多的潜望镜头正在缓缓旋转。

水下五米处,一艘颇似水滴形的潜艇稳稳地悬浮。

这艘公开编号鱼242号,实际编号鲨42号的潜艇,正是华军最新型的鲨四型,也是目前华军吨位最大,航程最远的多功能潜艇,以柴油机作为主驱动,水下使用蓄电池,拥有高强度炮钢制造的双层艇壳,可承担侦察,布雷,破交等多种任务,标准排水量高达六百四十吨,水面最大航速十二节,水下六节。

此次华军在俄第二舰队预定航线上拉网布置了全部四艘可以远航的鲨四型,之前雷击编队已经以密码电文把接敌方位通报给了夜间上浮充电的待机潜艇,这些暗夜猎鲨顿时犹如闻到腥味的狼群围拢了过来。

由于蓄电池能力有限,这些潜艇水下全速航行时间不能超过两个小时。幸亏华军雷击编队之前击沉了大部分俄军驱逐舰,俄军殿后的轻巡又前出追击,塞瓦斯托波尔号遇险后,俄军一直在进行反雷击作战,队形混乱,而俄国人又缺乏反潜的意识,每艘军舰在夜间大开信号灯,探照灯四下乱扫,目标明显,让这艘潜艇从空隙中钻了进来。

这个时代的潜艇,即使是中华帝国这样早早就重点研发的国家,依然受到科技水平,工艺技术和航行经验的局限,有着太多的不足。而鱼雷武器等也都有各种各样或明或暗的缺陷,极大地限制了这种新武器的应用范围。即使是鲨四型这样堪称世界顶级水准的潜艇,在第一次的实战中也不得不力求万无一失。

尽管俄国舰队还缺乏反潜的意识,装备和技战术,但对于只有上浮到十米以内才能发射鱼雷,且上浮和下沉速度普遍缓慢的潜艇来说,只要被敌舰发现,一枚近失弹就足以将其摧毁这些薄壳鸡蛋。

不过,就目前来说,混乱的阵形,缺乏反潜意识,暗夜,静止不动的目标,极为有利的攻击位置,这一切,都已经让这次攻击几乎不可能失手。

艇长薛海龙正聚精会神地转动潜望镜。

“方位修正……鱼雷加压完毕……一号管就位二号管就位”

传声筒中传来鱼雷长的声音,副厅长蒋华庭回头低吼道:“舰首鱼雷管准备完毕”

薛海龙看着远处如同死鱼一般浮在水面的塞瓦斯托波尔号,看着舰上的探照灯转动的轨迹,突然低吼道:“首一号管,发射”

“发射确认”

“一号管发射完毕”

沉闷的鱼雷入水声。

顿了顿,薛海龙又吼道:“首二号管,发射”

“发射”

“发射确认”

“二号管发射完毕”

“左转八个罗经点,舰尾对敌”薛海龙低吼道,死死地盯着潜望镜中的塞瓦斯托波尔号。

一分多钟之后。

塞瓦斯托玻尔号的右舷肿部猛得爆起一根高达百米的水柱,在潜望镜中几乎可以清楚地看见舷侧被撕开了一个巨大的裂口,海水汹涌而入。

“中了”薛海龙快速地转动潜望镜手柄,关闭潜望镜,低声吼了起来,“主水柜注水全速下潜,深度四十全体不在勤成员去艇首”

“主水柜注水全速下潜,深度四十全体不在勤成员去艇首”

整艘潜艇上的人顿时如同屁股着火一般敏捷地跑向艇首,以加快潜艇下潜的速度。薛海龙默默地闭上眼睛,抓牢了手中的把手,口中念念有词。

根据他得到的命令,保住潜艇的安全和秘密,比击沉敌舰要重要得多。虽然他并不完全清楚原因,但他是个绝对服从命令的军人。

在许凡看来,在这场战争中,潜艇将是决定胜负的战略武器,而不是简单的火力平台。

俄罗斯太平洋第二舰队。彼得巴甫洛夫斯克号。罗京舰桥。

“黄猴子鱼雷的威力,超过了我们的想象。”转移完司令部的罗杰斯特温中将阴沉着脸说道,“他们动用了四百五十毫米以上的重型鱼雷,而且一定采取了高爆炸药……这些该诅咒的,他们还选了这么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雨夜我们遭到了卑鄙的偷袭海战是绅士们的运动,这些黄猴子真不愧是下等的野蛮人……”

科隆少将脸色苍白地看着这位自己一直不太服气的司令官,可这个时候,他也知道两个人实在已经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如果不能推卸掉责任,谁也讨不到好。

“司令官阁下,您说得对极了,黄猴子采取了无耻的偷袭,这是违反文明世界海战规则的。”科隆少将稳了稳心神,认真地说道,“不过,阁下,请允许我提醒您,虽然我军给与了黄猴子的雷击部队沉重打击,但舰队目前的情况并不好……”

他板着手指说道:“舰队先头部队损失了防护巡洋舰阿斯科尔德号,勇士号和帕拉达号受创,其中勇士号舵机损坏,需要检修。在右翼,我们的驱逐舰第六战队全军覆没,在左翼,我们的驱逐舰第七战队只剩下两艘舰艇,本队损失了一艘战列舰和一艘装甲巡洋舰,塞瓦斯托波尔号的情况也很危险,我们将只剩下两艘波尔塔瓦级,以及纳瓦林号和德米特里这两艘老船完好无损……再就是后队的两艘三等巡洋舰。”

“换句话说,司令官阁下,经过这一场噩梦,本舰队的战力已经下降到一半。”科隆少将苦笑一声,“毫无疑问,黄猴子打了我们一记闷棍……阁下,以目前舰队的战力,如果勉强前进……”

罗杰斯特温斯基阴沉着脸,可听了这些话之后,也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是的,看似庞大的太平洋第二舰队,经历了这一场凄风冷雨下的暗夜突袭,战斗力的确已经下滑到了危险的边缘。而黄猴子在前面还埋伏了多少幽灵一般的雷击舰?中国人的突袭,是不是还有后招?在前方是不是还有一支强大的舰队在等待着自己残破的舰队一头撞上去?

罗杰斯特温斯基,尽管一向以沙皇陛下的忠顺奴仆的形象示人,但在这一刻依然动摇了。他怔怔地看着熊熊燃烧的纳瓦林号,似乎听到了舰队彻底毁灭之时水兵们的惨号,贵族军官们不知所措的惊惶,以及自己坐在救生艇上穿梭于巨*之间……可是,后退?

也许自己马上就会被宪兵带走,不名誉地退役,甚至遭到军法审判……

是的,俄罗斯需要一场胜利,第二舰队需要一场胜利,我罗杰斯特温斯基也需要一场伟大的胜利没有这样一场胜利,仅仅是这一晚的损失,已经足够把他送上绞刑架了

前进?

正在这个时候,传声筒中突然传来惊恐的叫声:“塞瓦斯托波尔号他又发生了爆炸到底是怎么回事?这次是右舷”

罗杰斯特温如同又迎面挨了一闷棍,踉跄着来到舷窗边上,看着远方塞瓦斯托波尔号上已经燃起了大火,眼前似乎看到一个个水兵们惊惶地跳下船舷,在冰冷的海水中挣扎着,耳边似乎都听见了惨叫……

“阿斯科尔德号来电,勇士号突然发生爆炸,正在快速下沉,原因不明波尼亚托夫斯基上校猜测,可能是敌军还有小型鱼雷艇隐藏”

正在这个时候,通信参谋急匆匆地赶来,送上一份电文。

罗杰斯特温斯基接过来看了看,脸色苍白。他抬头看向了漆黑的夜空,看着层层叠叠的乌云间穿梭的电光,喃喃地说道:“飞艇……雷击编队的埋伏……不,圣母啊,这是阴谋一个巨大的阴谋”

他的目光渐渐坚定起来,他盯着科隆少将,缓缓地说道:“我的参谋长阁下,请你告诉我,这一切之间,有些什么样的联系?”

科隆少将看着这位司令官,脑子中似乎有什么阻碍被打开了一般,也神色凝重地说道:“司令官阁下,您说的对。这是阴谋,这是黄猴子的一个巨大阴谋他们的目的就是埋葬我们这支舰队”

罗杰斯特温斯基看着这位少将,轻轻地点了点头:“很好,参谋长阁下,看来我们已经有了一个共识……那么,在这种情况下,我们最重要的任务是什么?”

“保住舰队,阁下。”科隆少将已经完全进入了角色,“最后的这些船,是我们的宝贵财富,是沙皇陛下的财产,我们不能把他们送进黄猴子的巨口……对了,阁下,我们的几艘战舰都需要抢修,不如……”

“给马卡洛夫司令官发电。”罗杰斯特温斯基用不容置疑的坚定口吻说道,“如实汇报我舰队情况,这一切,都是因为黄猴子们的突袭,因为情报部门的失职……面对黄猴子们的巨大陷阱,面对他们上百艘战舰的围攻,我们勇敢的小伙子们保住了舰队的主要战力。这是一场伟大的胜利,证明了俄罗斯海军的英勇,舰队指挥官们的明智。不过,鉴于舰队战力损失较大,很多舰船也急需维修,继续南下是一种无谓的冒险,我们的建议……请马卡洛夫司令官给与指导。”

科隆少将飞快地写完电文,送给罗杰斯特温斯基,罗杰斯特温斯基满意地点点头:“我的参谋长,能够与您并肩作战,是我的荣幸。”

“这也是我的荣幸,司令官阁下。”科隆少将谦卑地欠了欠身,“我相信,在您的指挥下,第二舰队一定会拥有无比辉煌灿烂的未来。另外,司令官,日本人那边……您看中国人会不会也有什么埋伏?”

“你的意思是?”罗杰斯特温死死地盯着这位少将。

“以下官的看法,伟大的俄罗斯海军,不能被黄猴子耻笑,无论是哪一头。”科隆少将沉吟片刻,认真地说道,“为了沙皇陛下,为了海军,我想我们需要进一步弄清状况。中国人的陷阱,也许,不,是一定会把日本人的反应也计算在内。我们不能做敌人希望我们做的事情。匆忙地通知日本人,这正是中国人所希望我们去做的……”

“电报先不要马上发出去,等我的命令。”罗杰斯特维斯基顿时明白了这位参谋长隐含的意思,心中暗暗叫好,“先弄清楚黄猴子的意图。至于日本方面,让他们按照原计划过来吧。”

罗杰斯特温斯基微笑着看向已经严重倾斜的塞瓦斯托波尔号,心中刚刚激起的一点点豪情荡然无存,只剩下一片空虚和死寂。

这一片黑暗而冰冷的海洋,埋葬的,不仅仅是钢铁和人命,还有人们曾经踌躇满志的钢铁雄心。

第十一章 豹的力量(上)

正文]第十一章豹的力量(上)——

第十一章豹的力量(上)

北纬三十…四散,东京一二五点四零。

日本第三舰队主力,正护送着去往朝鲜的运输船团航行于海面之上。

日号装甲巡洋舰。

舰桥之上,日本第三舰队司令官日高壮之丞海军中将披着雨衣,看着苍黑s-的海面,轻声说道:“参谋长,支那人的飞艇好像不见了……你说他们会打来吗?”

舰队参谋长中村静嘉一时也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答。

“可惜支那人的机动舰队躲去了南方。他们北方那些小船,最多也就是趁夜偷袭一下罢了。”日高壮之丞遗憾地叹了口气,“不过那艘飞艇确实很讨厌。本队的航线赤luoluǒ地展示在中国人的眼皮底下,无论如何,不是什么让人愉快的事情。”

中村静嘉心有戚戚地点了点头:“这些支那人,总是搞些稀奇古怪的战术,一不小心就会吃亏。无论如何,司令长官,舰队要提高戒备。很可能中国人会派出雷击编队进行夜袭。”

“我希望中国人能打过来。”日高壮之丞豪情万丈地说道,“第三舰队,虽然没有第一舰队和第二舰队那样的阵容,但也不是支那人那些鱼雷艇可以挑战的。”

中村静嘉点了点头:“司令长官,在下也为此期待不已。”

“可惜山本长官否决了我的提案。真是搞不懂,既然要y-u敌,为什么不直接集合舰队去攻击中国人北方的沿海港口,蹂躏他们的城市。”日高壮之丞有些不满地说道,“就算英国人宣布了长江以南的大陆和近海禁止jiāo战,但我们可以去胶东半岛南面胶州湾的要塞炮群不好惹,但我们可以去袭扰日照,连云,一路向南,蹂躏他们的近海为什么非要去打冲绳?那毕竟不是中国人的本土”

中村静嘉也叹了口气。

旁边的先任参谋佐藤铁太郎开口说道:“司令官,以不才在下的愚见,中国人已经在近海进行了疏散,那几个主要港口现在都驻扎了重兵,以岸防炮守卫。最关键的,是支那人的那些港口城市里都有很多经商的欧美白人,一旦jī起列国民愤……而且,秋山君和井上君提出了华军可能拥有大规模潜艇部队的研判,如果贸然在支那近海逡巡,很可能遭遇不可测的危险一旦联合舰队有重大损失,对于帝国来说就是难以承受的

“潜艇?”日高壮之丞哼了一声,“那些浅潜水具我也看过,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威胁。再说我们不是有驱逐舰和炮艇,对了,还有那个平贺让,不是在搞驱潜特务艇吗?怕什么?真搞不懂这些人。东乡这家伙根本就是怯战”

中村静嘉和佐藤铁太郎心知这位原常备舰队指挥官,对于联合舰队司令一职被已经在舞鹤镇守府养老的东乡平八郎抢走一直耿耿于怀,对视苦笑。

中村静嘉沉默片刻,开口说道:“司令长官,其实这里边还有些问题……陆军一直坚持把海军纳入统一指挥体系,配合陆军在北方的作战。联合舰队之所以要开启冲绳攻略,为的是单独开辟由海军主导的南方战区,这事关军令部和海军省的大计,也关系到所有萨摩同仁的未来,甚至是帝国的百年大计。陆军那些长州马鹿,满脑子都是大陆争霸,如果让他们得逞,即使这一次赢了,日本早晚也得在巨人的争斗中粉身碎骨……东乡司令官这个决定,在下还是支持的。”

日高壮之丞盯着他看了一会,目光闪烁,好半天才哼了一声。

“算了,既然已经确定,那就祝他们好运。希望中国人能配合。”日高壮之丞顿了顿,很认真地说道,“参谋长,本舰打出旗语,‘未闻支那有海军’。”

中村静嘉想说什么,可看着这位老将异常认真的神s-,也只好点头离去。

日高壮之丞扶着舰桥围栏,环视着苍黑s-的海面,看着一艘艘钢铁战舰的轮廓若隐若现,红s-的信号灯闪闪发光,心中涌起一阵豪情。

日高壮之丞是个心高气傲之人,一直很是自负,这也是山本权兵卫大战在即临阵换将的重要原因。他很信任手头的实力。

日进号原名莫雷诺号,原本是阿根廷海军在意大利订购,后来由于南美海军军备竞赛因经济危机出口下滑而流产,南美的ABC(阿根廷,巴西,智利)三国关系缓和,阿根廷海军取消了订单,正急于扩充实力的日本海军立即通过法国银行贷款马下了这两艘装甲巡洋舰,并作为第三舰队的核心战力。

日号标准排水量七千六百吨,航速二十节,装备了一座单装二五四毫米主炮塔,一座双联装八英寸(二O三)主炮塔,十四m-n一五二副炮,十m-n八十毫米炮,六m-n四十七毫米速sh-炮和四座四五O鱼雷发sh-管,舰员六百人。

该型军舰的防护能力在装甲巡洋舰中尚可,舷侧装甲带最厚达到一八O毫米,甲板装甲五十毫米,炮塔正面一五O毫米,上层建筑布局是典型的意大利风格,即主桅位于舰体中央,两座烟囱分别布置在主桅前后。

其姐妹舰日号,即原阿根廷海军里瓦达维亚号此刻就在其后方五百米,唯一的区别是把一座单装二五四主炮换成了一座双联装八英寸(二O三)主炮塔

除了这两艘装甲巡洋舰,此刻日高壮之丞麾下还有两艘二等巡洋舰:和泉号,须磨号。

这两艘船于1898年采购自德国伏尔铿船厂,在另一时空,其舰名应该分别为“海容号”和“海筹号”,是清政fǔ订购来填补甲午损失的军舰,标准排水量二千六百八十吨,航速二十节,乘员编制二百七十四人,装备一百五十毫米四十倍径克虏伯速sh-炮三m-n,一O五毫米四十倍径克虏伯速sh-炮八m-n,三十七毫米哈奇开斯机关炮六m-n,重机枪六tǐng,鱼雷发sh-管三具,装备德国施瓦茨科普夫公司的磷铜鱼雷。

此外,舰队还有四艘驱逐舰:乌海,摩耶,宇治和云雀,排水量均为六百吨。

在日高壮之丞看来,以如此实力,对付华军海军留在北方的一些轻型舰只已经是绰绰有余。至于南方的华军舰队,别说不可能这么快赶过来,就算是北上,也很难躲过日军布置的情报船——

华军黑豹支队,先导巡洋舰战刀号。

舰长许bō,如同雕塑一般,就一动不动地坐在了望哨位旁边,双tuǐ叉开,斜拄着军刀,神s-凝重。

“方位一六O,八海里处,有舰影数量……一,二,三,四……十四艘以上航向正北航速十节”

负责侦查的猫眼,突然jī动地开口说道。

许bō豁然站起:“有看错吗?”

“……目标确认重复:方位一六O,八海里,十四艘以上,航向三六O,航速十节”

两分钟后。猎豹号司令塔。

通信参谋匆匆闯了进来:“战刀号急电发现敌舰影,不少于十四艘,应该是飞艇报告过的日军船团。航向正北,速度十节”

萨镇冰猛地睁开双眼:“两艘装巡,两艘轻巡,四艘驱逐舰吗……这个礼,我收下了发电,轻巡五队全体舰只立即转向与敌舰同步行驶,布雷一队左翼展开,驱逐舰第四战队前出y-u敌,驱逐舰第五战队自西南迂回截断退路,本队航向调整为一八O,跟随旗舰”

凄厉的战斗警报响彻全舰——

两分钟后。战刀号司令塔。

回到指挥位置的许bō紧了紧扣子,冷静地说道:“向装巡发起挑战……jī怒他们,引君入瓮,这还真是个很有意思的任务……可惜战刀级这样的新锐太扎眼,别把日本人吓跑。这个任务就让给驱逐舰第四战队吧,青岛基地也有几艘雾级……呆会我们再来会会这些日本人。”

“参谋长,本舰右转八个罗经点,第二战速”——

十分钟后。

“和泉号来电,前方发现华军舰影,方位三三O,距离四O,小舰四,航速推定二十节以上,航向推定一六O舰型推定为华军‘雾’级驱逐舰”

通信参谋放下电话,对着战斗舰桥吼了起来。

日高壮之丞豁然站起。

“终于来了”这位最近郁郁不得志的日本海军中将面l-兴奋,“是胶州湾的那几艘驱逐舰吧。这就想偷袭本队?膺惩暴支的海上之战,要由第三舰队打响传令第六战队,向本队靠拢,吸引敌舰,本队立即前出迎敌,以第一战速前进第一驱逐队摩耶,宇治两舰跟随本队,其余舰只加速前进,保护好运输船团”

旁边的佐藤铁太郎中佐皱着眉头,想说什么,可看着司令长官兴奋的样子,嗫嚅几下还是没有开口——

日本联合舰队第二舰队旗舰,日号。

日高壮之丞看着远方隐约的炮口闪光,感到一股热血一下子涌上大脑,额头上的青筋突突lu-n跳,整个人醺然如醉。

“本队右转一个罗经点,最大战速”日高壮之丞吼了起来,“两舷全炮准备”

“敌舰Z字机动中……距离二十五(二十五链,五千米),方位二三O,航向……敌舰向左急速转向中……”

“想跑?见机倒快”日高壮之丞哼了一声,“全队最大战速开火”——

华军驱逐舰第四战队旗舰,雨雾号。

舰队参谋长李江南站在战斗舰桥上的八寸双筒望远镜前,仔细地看着:“近失弹……差了一点。夜战毕竟是夜战……中了敌先导舰船首中榴弹……似乎没有影响到前主炮塔……”

正这个时候,舰桥一阵剧烈的晃动,舰长李鹤年一扶海图台。传声筒里传来瞭望员的声音:“本舰右舷中近失弹一……尚无进水。”

“欺负我们船小是不是……不陪他玩了传令,舰尾鱼雷发sh-……第二战速,Z字机动,释放烟幕掩护。”李鹤年吼了起来,“这些日本人……希望他们别跟丢。”

此时此刻,从战场上空,穿透浓黑的夜s-俯瞰下去,日军的六艘战舰,两艘装巡,两艘三等防护巡洋舰,正恶狠狠地追着四艘排水量只有八百多吨的华军驱逐舰。

四个矮小的身影,高速划出Z字形的航迹,并拖出滚滚的烟幕带,让浓黑的夜s-更浓密了几分。

海面上腾起如林的水柱,这些小船就在惊涛骇l-ng中穿行,仿佛一群受惊的兔子——

华军,猎豹号。

黑豹支队司令官萨镇冰看着远方夜s-中腾起的闪光,表情平静。

“方位一六O,敌小巡二,航速二十四,距离六千,航向一八O;方位一七O,敌大巡二,航速二十,距离……七千五百……,方位一八O,敌驱逐舰二,航速二十八,距离……四千敌驱逐舰打出信号……询问我舰身份……”

“发信号,”萨镇冰平静地说道,“本队全舰右转四个罗经点,第二战速,猎豹,雪豹集火攻击敌小巡先导舰,桂林,丽江攻击敌小巡二号舰。通知许bō,攻击敌驱逐舰,随后自侧翼包抄敌装巡本队。本舰,目标敌一号舰,开火。”

猎豹号上的一体化指挥舰桥最高层,上部舰桥。

“……这些鬼子,探照灯大开,信号灯全亮,这是不把我们放在眼里嘛……”舰长宁国平哼了一声,“炮术长,等本舰转向完毕,马上解算诸元。”

炮术长张雷明点了点头。

华军的sh-击指挥盘目前还无法在舰只急速转向中进行解算,随着战舰转向完成,下方主炮塔已经将炮口转向目标,各舷侧副炮已经在传声筒中一个个表示准备完毕。

张雷明根据距离时钟,变距率盘,开始把风速,双方航向,相对速度等各项数据输入sh-击指挥盘进行解算,很快,各项诸元解算完毕。

“诸元解算完毕……”

“左舷主炮试sh-展开……”

张雷明迅速把解算出来的数据通过信号发信机,以及中转切换机转换为各主炮的sh-击数据,传递到主炮塔。巨大的舰体猛地一震,四枚重弹向着一万二千码外的日军先导舰磐手号飞sh-出去。

为了避免同一座炮塔内两m-n主炮发sh-的炮弹在飞行过程中互相干扰,也为了便于测算弹着点的偏差,华军舰炮是采取了jiāo叉sh-击的方法,即各主炮塔的左主炮为第一组首先齐sh-,十五秒后右主炮为第二组开始齐sh-,然后一直循环下去。就这样,八m-n三O五主炮以每座炮塔上左右jiāo错的模式,分两批先后**出了长长的火焰,八枚重弹你追我赶,向着远方的日本和泉号巡洋舰飞去。

几乎在同一时刻,另外三艘华军装甲巡洋舰也sh-出了重弹,四艘装甲巡洋舰一共二十四m-n三O五毫米主炮全部面向同一舷侧,统一向着日军的两艘三等巡洋舰展开了试sh。

和泉号和须磨号刚刚发现远方影影绰绰的舰影,瞭望员还在观察左前方驱逐舰打回的灯光信号,就被远方密密麻麻的炮口闪光所震撼。

火光之中,华军装甲巡洋舰巨大而威严的轮廓终于展示出来,尤其是猎豹级那招牌式的宝塔式舰桥

这绝不是轻型战舰,而是华军的新型装巡甚至战列舰——

和泉号的舰长藤本建一几乎是呆若木jī地看着华军第一轮试sh-就在和泉号的前后左右掀起了密密麻麻的水柱,一枚近失弹距离战舰甚至不到二百米和泉号的舰体在巨大的l-ng涛中显得孱弱不堪,被高高掀起,又重重落下,而更可怕的是,华军接踵而来的第二轮炮击直接打出了跨sh-

藤本建一知道,如此巨大的水柱,只能是十寸以上口径火炮,而华军是没有十寸口径的,那就只能是十二寸对方是华军的装甲巡洋舰,而且闪光映照之下的那个舰桥……是猎豹级还是广州级?

藤本建一已经来不及思考其他,几乎是声嘶力竭地下令向左急转八个罗经点,以Z字航向,最大战速火速后撤

和泉号的烟幕刚刚拉出来,华军装巡战队的第三轮sh-击就已经接踵而至,前后左右爆起密密麻麻的水柱。

一声巨响。

藤本建一在瞬间失去了意识。

一枚三O五穿甲弹正中司令塔,在下方爆炸,几乎把整个司令塔掀飞,前主樯也摇摇y-坠。一块巨大的弹片一直飞到上层观测台,把瞭望军官整齐地切成了两片。残破的尸体掉落甲板,把上甲板抢救的水兵吓得歇斯底里地狂呼lu-n喊。

到处是残肢断臂,喷涌的血泉,汩汩的血水,燃烧的烈焰,呛人的烟雾。

藤本建一在熊熊烈火中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幸免于难的日本水兵拖下舷侧垒起来的沙包,把沙子撒在甲板上,避免因血液太多导致过度湿滑。尸体已经多得无法处理,只能随手推在一边。

和泉号的各个炮塔,轮机舱,损管,都陷入了各自为战的状态,官兵们完全凭借着训练,本能和自主判断进行作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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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豹的力量(下)

第十二章豹的力量(下)

最新章节更新就在文昌书院,.wenchangshuyuan.华军的副炮也已经开火。

以横队阵形,舷侧对敌的华军舰队,以T字头的完美态势向纵队追击的日本舰队倾泻着火力,而华军驱逐舰早已斜向插到了华军装巡编队西侧,随后划了一个弧线,消失在夜色之中。

一五二毫米的重弹洗礼着和泉号,让这艘小舰不堪重负。

此时此刻,日高壮之丞亲自指挥的春日号和日进号已经快速地冲了上来。

日高壮之丞的脸部肌肉已经有些狰狞:“支那人……来了,太好了。猎豹级?很好东乡这个混蛋,居然让中国人的机动舰队主力跑到了这里传令,最大战速,贴上去,和他们展开近距离的舷侧战”

旁边的中村静嘉参谋长急切地说道:“司令官敌人看来是四艘装巡,我们力量薄弱,不如……”

“参谋长,我们已经跑不了了。”旁边的先任参谋佐藤铁太郎摇了摇头,“我们的航速和敌人差距太大……还有运输船团拖累。司令官的判断很正确,现在我们只能展开近战和混战。另外,让船团和后面的驱逐舰赶快转向逃脱吧。”

日高壮之丞剧烈地喘息一阵,渐渐恢复了平静。他转回身,环视司令塔内的所有军官:“各位,看来中国人是早有准备,白天那艘飞艇把我们的航线数据通报给了这里的中国舰队。虽然不知道他们是怎么从南方这么快就跑过来,而且能让我们一无所知,但事情已经发生。”

“既然如此,身为帝国海军,就没有不战而退的道理。”日高壮之丞的语气中透出了一股决绝,“见敌即击是海军的原则。在我们的身后,是帝国健儿的生命,是帝国的海疆与领土……我们逃不了,也不能逃。好啦,参谋长,请执行命令。诸位,做好你们手边的工作。”

中村静嘉脸色苍白,点了点头。

“尽管敌方的力量更加强大,但我们也要用大和魂来粉碎他们帝国海军,板载”

“板载第三舰队板载”

“诸君,让我们与支那人决一死战吧”

火光中的日本海军军官们,脸上已经满是狂热——

春日号上的狂热呼喊并没有给前面苦苦支撑的和泉号与须磨号带来好运。

华军装巡与日军三等巡洋舰的交战只进行了三分钟,胜负已经分明。和泉号和须磨号如同燃烧的火炬,正在缓缓下沉,华军装巡已经把炮火转向了下一个目标:猎豹和雪豹对春日,桂林和丽江对日进。

在他们的身侧,许波的轻巡编队如同幽灵一般突然出现在日军驱逐舰的侧翼,把凶猛的炮火倾泻在对方的头上。

华军的猫眼瞭望员,借助犹太商行引入的德制蔡司高倍舰用长筒望远镜,在战斗中发挥了巨大的作用。

这种高性能的光学仪器,中国虽然也能制作一些,但由于其镜头研磨完全依靠手工,而德国的研磨匠都是从小祖祖辈辈练出来的家传手艺,尽管帝国方面也高薪挖了一些人,但做出来的东西和德国原厂货比起来,无论是数量还是质量都有差距。故而作为舰队先导的战刀级轻巡上中国海军还是采取了原装德厂的货品。

在精准的校射之下,战刀级的简易火控指挥系统如鱼得水,舰首的四门一五二炮如有神助地在第三轮就打出了跨射,随后就是全速效力射击。

面对突然从夜色中杀出来的华军轻巡,七百二十吨级,装备一O五炮的日本不知火级驱逐舰宇治和摩耶号依然尽其所能进行了反抗。日本炮手顶着此起彼伏的水柱,在剧烈晃动中顽强地射击,甚至直接掉头冲向华军战舰,并且在鱼雷最大射程上释放了舰首的两枚鱼雷。

战刀号左躲右闪让过了雷击,继续对日舰施以密集的火力打击。

这个时候,华军的四艘浓雾级驱逐舰也从侧翼包抄了上来,一O五毫米主炮的密集火力顿时让两艘日本驱逐舰无路可逃。战刀号和军刀号的穿甲弹引发了宇治号各个弹药库和轮机舱连绵不断的爆炸,整艘战舰几乎在瞬间四分五裂。摩耶号也没有支持多久,一枚近失弹在右舷破了一个大口,速度剧减,随后又一枚一五二重弹击中其轮机舱,顿时让这艘驱逐舰变成了一条死鱼,半死不活地浮在水面上。华军驱逐舰不甘寂寞,扑过去用一百二十毫米速射炮在这艘顽强的军舰水线附近撕开了一个个裂口,海水汹涌而入,很快,这艘伤痕累累的军舰消失在了海面之上。,

春日号和日进号在四艘华军装巡的密集火力中挣扎向前。

春日号的单装二五四毫米前主炮塔奋力射击,炮手们忍耐着高温的烘烤,脱光了膀子发了疯一般地苦干。

“装填完毕”

“放”

日进号的两门二O三主炮以最大的速度倾泻着火力。

日军的炮术训练是非常艰苦的。

现任日本海军军令部部长的伊集院五郎,最出名的就是提出所谓“月月火水木金金”训练法,也就是一周七天全部训练。在这样变态的高强度训练之下,日军的炮术甚至已经超过了英国皇家海军。此外,为了取胜,日军也挖空心思钻研一些独门的战场手段,比如夜战。

虽然那个时代还没有发现维生素的奥秘,但日本人也尽其可能以传统经验调配饮食,给一些眼里出众的官兵增强视力。

不过,对面的中国海军,由于许凡等人的存在,却是一个更加逆天的怪胎。

这位自初中开始就对各国海军进行过系统性资料收集和整理分析的海军元帅,把美国海军的标准化和创新力,日本海军的条令体系,高强度训练和精神培育,英国海军的勇敢与细致管理,德国海军的舰船设计思路和炮术训练融合在一起,形成了一个更加全面的中国式海军养成体系,并且初具模样。

借助强大的中央财力,军工的发达,中国海军以极其奢侈的标准进行了大量的实战演练。在高密度高强度的实战射击训练之下,中国海军的炮术甚至还在日军之上。更借助超越时代的火炮统一观瞄指挥体系,先进的测量和诸元解算仪器(实际上相当于简易机械式计算机),中国海军在这一夜终于展示出了耀眼的光彩。

华军猎豹型战巡的综合性舰桥,其上部舰桥把观测,炮术指挥和全舰指挥融合于一体,最核心的除了基线长达五米立体双目合致式光学测距仪之外,就是一体化射击指挥盘。

由于许凡知道未来海战的发展方向,所以早早在光学测距和射击指挥器材上做足了功夫。在舰腹的测速仪不断更新本舰速度,射击方位盘测量目标方位,速度和航向……这个一体化射击指挥盘虽然没有后世那般复杂,但也含有了相当多的参数,比如为了解算诸元,还要测算地球在该纬度的自转速度,以及本舰的摇荡角度,炮弹弹种和发射药数据等等。这些数据还会根据方位盘与各炮塔的集中角和高度差,在输送诸元的时候由转换器自动转换成各炮塔的数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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瞭望员大吼一声,代表着同批次四发炮弹全为近失弹。

张雷明不断根据瞭望员提供的校射数据校对诸元,并且还要根据当前参数变化不断刷新。

这是一种超越时代的海战射击方法,原本第一次出现在实战之中是北海的日德兰。但由于某些人的强行介入,提前出现在了东亚海域。

主角,是中华帝国海军黑豹编队。

春日号的上部建筑一片狼藉。

一枚三O五毫米榴弹消掉了半个一号烟囱,浓黑的煤烟顿时笼罩了战舰肿部,让副炮人员难以忍受,也严重影响了观测。舰首甲板被砸破了一个大洞,穿甲弹在底部引发了恐怖的破坏,舰首的一半沉入水面,损管队员已经用了舰上所有水泵往外抽水。

华军榴弹填充的苦味酸炸药纵火力惊人,同时还添加了独门的铝热剂,也就是铝粉和铁粉的混合物,这些粉末状的金属在高温下将会剧烈燃烧,形成三千度以上的高温,融化钢铁,并且让救火的水也在高温下分解成氢气和氧气,变成燃烧剂和助燃剂,破坏目标的灭火企图,甚至形成更加恐怖的燃烧和爆炸。

在华军榴弹的恐怖威力之下,春日号变成了名副其实的地狱。木质甲板,建筑材料,油漆,华军榴弹的渐落物所到之处,几乎是见什么烧什么,熊熊烈焰根本无法扑灭,损管人员竭尽全力,能做的也不过是以隔离带的方式来阻燃罢了。,

高温之下,战舰舰首的单装二五四毫米主炮电机卡死,无法旋转,只能盲目地轰击。而发射药包已经成为了危险的烫手山芋,最后炮塔指挥官只能下令停止开火,把药包和炮弹放回弹药库妥善保存。

机械师疯狂地进行抢修,但没有任何时间表。

战舰整个上层甲板如同飓风过境,遍地狼藉,死尸横七竖八,已经来不及清理,只能草草堆在角落里。

司令塔内,日高壮之丞沉默不语,如同木头人一样直勾勾地看着对面。上村静嘉失魂落魄地看着旁边的春日号在此起彼伏的水柱中艰难地前进,不时燃起一团火焰,已经是泪流满面。佐藤铁太郎已经参加了损管队,奋力抢险,舰桥内很多人似乎都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已经拼了命训练了,还有这么大的差距吗……”上村静嘉喃喃地说道,“大和民族的梦想,终究只是譬如朝露啊……这个老大民族,只要清醒过来,还是东亚毫无疑问的王者。帝国的梦想,看来也终究只能是梦想了。”

“把本舰战况发送联合舰队本部。”日高壮之丞平静地说道,“我们后方的龙田号通信船会转发(当时日俄方面的无线电报机发报距离有限,需要转报,当然,中国技术更先进成熟,这方面影响比较小),让大家知道中国人的炮术,他们的力量,让我们的牺牲不要白费。”

他转向上村静嘉:“参谋长,这只是战争的开始罢了。我们还有联合舰队本队,俄国方面还有庞大的舰队,我们也给了当面的中国人很大的打击。振作起来,我们还有要完成的任务。”

“无论如何,至少打沉他们一艘。”日高壮之丞站起身,神色坚定,“至少要打沉一艘。”——

华军黑豹支队,装巡第一战队旗舰。猎豹号。

战斗指挥舰桥内,萨镇冰表情平静:“本队右转九十个罗经点,最大战速,以横队保持距离,后主炮继续射击。”

作战参谋在电话室立即法令。

四艘华军装甲巡洋舰在日进号和春日号的前面,迎着对方越来越稀疏的炮火进行了一个U型旋转,转为同向行驶,继续以后舷主炮轰击日舰,并利用其航速的五节优势重新拉大与日舰的距离——

日本第三舰队旗舰,春日号。

日高壮之丞终于绝望了。

他看着远方华军舰尾**的炮火,看着己方稀落的炮弹远远溅起的水柱,终于垂下了头。

当华军轻巡五战队,驱逐四战队,布雷一战队从侧翼猛扑过来之后,春日号和日进号已经陷入了绝望。华军装巡已经返回身来加入战团,四面八方打来的密集火力把两艘意大利造的日本装巡淹没在水柱和爆炸闪光之中。

春日号的前主炮塔,被一枚三O五穿甲弹贯顶而入,引发了炮塔内发射药的猛烈燃烧和爆炸,大火又引爆了下方弹药库的药包和弹头。在一连串惊天动地的爆炸声中,春日号如同一个玩具一般被掀起,重重地落下,四分五裂,全舰阵亡,无一生还。

日进号先是被华军的三O五近失弹导致左舷船壳破裂进水,随后舰首被华军削飞,接着司令塔根部被一枚穿甲弹重创,舰桥人员几乎死伤殆尽,全舰陷入混乱。

最后解决日进号的是许波的战刀号,谢江潮亲自操刀送上了四枚鱼雷,其中两发命中,一枚成功引爆,原本已经是勉强支撑的日进号,终于如同火山爆发一般,燃起了可怕的黄色烟雾,最后在山崩地裂一般的爆炸中沉入了海底。

日军运输船团的命运已经注定。

当殿后的两艘日本驱逐舰发现四艘大得多的中国春雨级驱逐舰从后面兜上来之后,依然进行了顽强的抵抗。差不多一倍的排水量差距,火力,防护和速度的全面落差,让这些日本驱逐舰的努力化为泡影。

当华军主力舰队出现在这里,海面上已经再无日本军舰的身影。

日军的运输船团见势不妙,慌忙逃逸,利用离海岸比较近的优势,拼命向东靠拢,试图搁浅,以避免被击沉,并等待抢救物资。华军驱逐舰迅速展开火力,鱼雷,火炮并用,利用航速的巨大优势,一一击沉了这些日本运输船。,

这一夜,中华帝国海军的战绩上,增添了两艘装甲巡洋舰,两艘三等防护巡洋舰,四艘驱逐舰,总计三万一千八百吨,运输船八艘,总计三万二千吨。从日本国内运往朝鲜北部,供应满洲军的大批弹药物资,补充军械,重炮兵第五联队的一个大队,以及后备步兵第十五联队两千八百六十四名步兵中的大部分,都在这一夜永远地消失了。

而华军的损失,主要是顶着日军火力冲杀在前的猎豹号前甲板被日本的下濑炸药洗礼,烟熏火燎地难看,而且需要更换一部分材料。另外,各舰船舷堆垒的沙包(防止甲板因血液过多湿滑,影响作业)损失不少,船舷某些地方因水压有些变形,一些地方被乱飞的弹片蹭掉了油漆。仅此而已。

人员损失也同样微乎其微:五十多人重伤,二百多人轻伤,阵亡的……只有二十三个人。

夜色中,华军战舰一起亮起了引航灯,信号灯,五颜六色,如同节日庆典一般。所有的水兵,无论是否受伤,都勉力站直了身子,对着旗舰舰桥的方向肃立敬礼。

整个舰队的士气,在这个巨大的胜利之下达到了顶点。原本因为南进舟山导致的种种非议和指责,对海军上层的隐隐不满,已经化作一缕轻烟消失无踪,转变为对舰队指挥层,对海军,对帝国中枢的狂热拥戴。

“我们是中华帝国大海军,

我们是中华民族大海军。

信仰坚定斗志坚,

纪律严明战技强

最新章节更新就在文昌书院,.wenchangshuyuan.从北海到南洋,

帝国海军战旗飘

从天涯到海角,

钢铁战舰巨炮鸣

浩瀚大洋吾做主,

碧波万里我称雄

我们是光荣的大海军,

我们是胜利的大海军

海军海军大海军”

夜色中,帝国海军进行曲的歌声越发高亢,仿佛要刺破浓浓的夜色,直上九霄。

第十三章 中华海将

第十三章中华海将

百度直接搜索:世纪帝国文昌书院或文昌书院网黑豹支队旗舰,猎豹号。

军官餐厅的司令官会客室内灯光柔和。刚刚下达完命令,并委托参谋长指挥作战行动的司令官萨镇冰正端着酒杯,与一位年轻的英国皇家海军军官对坐,表情优雅而平静。

对面的中校一直在默默地观察,却一点也看不出来这位中将的深浅,仿佛刚刚歼灭了排水量三万吨以上的敌军战舰,并且击沉了同样排水量的运输船团的辉煌胜利只是云去了无痕,心中不由得多了些许钦佩。

按照当时世界海军界的惯例,针对这一次发生在东方的海战,主要中立国也派出了军事观察员。身为中英同盟的一员,英国对这一场东方战争自然投以了极大的热情。此刻,在华军黑豹支队中就有一位英国远东舰队派遣的观察员达德利-庞德海军中校。在另一时空的历史中,这位中校在十一年后将指挥巨人号战列舰在日德兰海战中立下殊勋,并在1939年晋升英国第一海务大臣,晋级海军最高军阶:元帅。

此刻的庞德中校,依然还只是个英俊机敏的皇家海军年轻军官,精力充沛,外表矜持,内里则是旺盛的求知欲,当然也带着皇家海军一贯的自傲,一口英格兰南部上流社会那种标准的贵族英语,风度翩翩中带了精明和潇洒,说话办事都透着军人的干练。

不知道是不是勾起了在格林威治海军学校的回忆,萨镇冰对这位年轻中校印象不错。不过,限于海军保密条例,这位中校仅限于在某些固定场所在专人陪同下出入,而且在战斗期间要呆在自己的舱室内。

此刻,刚刚打完一场海战,精神陡然放松下来的萨镇冰,邀请了庞德中校来到军官餐厅的司令官会客室,对酌美酒。

“司令官阁下,虽然只能看到海战的一鳞半爪,但毫无疑问的,这是一场完美的海上伏击。”庞德中校矜持地笑了笑,微微一欠身,“即使以皇家海军的标准来衡量,这一次的胜利也无可挑剔。在下很好奇,贵军的战术效率如此之高,主要原因在哪里?”

萨镇冰接过身后勤务兵递过来的白毛巾,擦了擦嘴角:“以帝国先皇帝陛下和元帅阁下的观点,战争的核心是人。一切的战争,要想取得优势,首先要发挥人的因素。而人本身的战斗能力是非常有限的,他最宝贵的作用是提供加成力,也就是乘数,这些乘数要通过武器来发挥。所以,构成战斗力的核心就是人和武器,或者说,人和战舰。”

“帝国海军和皇家海军一样,是实战中成长起来的军队,一切的建设都围绕着实战能力的提升,也就是人的战术素养和武器的实战效能。”萨镇冰很认真地说道,“这一次的战斗证明,无论是武器,还是人的素养,帝国海军都已经具备了很高的水准。对于这一次东亚战争帝国的最后胜利,我本人已经没有任何怀疑。”

庞德中校思索半晌,觉得这话听起来似乎深刻到了极致,可再想一想,又似乎什么信息也没得到,心中不禁有些郁闷。

“好了,中校,咱们的时间还很长。”萨镇冰似乎看出他的心理波动,马上转了一个话题,“对海军军人来说,战争只是生活的一部分,并不是生活的全部……”

萨镇冰对着旁边点了点头,勤务兵转身从柜子里拿出一个盒子,戴上白手套,拿出来一个小提琴。

英国皇家海军是一支历史悠久的军队,军官的贵族化倾向比较严重,而精通乐器演奏被认为是优秀的皇家海军军官必备的素质之一。按照皇家海军的传统理念,拥有艺术家气质的军官,在作战指挥上也将拥有更大的灵活性和创造力。作为英国式的海军将领,萨镇冰完整地继承了这一传统,这一点倒是和许凡等人不谋而合。

萨镇冰接过小提琴,对庞德中校一笑:“中校,听闻您也精通提琴演奏,有没有兴趣合奏一曲?”,

庞德中校看了看自己身旁勤务兵怀抱的大提琴,接过来试了试,紧了紧弦,也是矜持地一笑:“说不上精通,不过从达特茅斯到格林威治,鄙人一直都在学习提琴,到现在也有十几年了。”

“贵官有没有什么拿手的曲子?”

“您选吧,有名的曲子,在下差不多都有些涉猎。”

萨镇冰也不客气:“舒伯特的《圣母颂》如何?”

庞德中校对这首舒伯特的代表作自然是熟极了的。在他看来,这自然是对方在向他,不,是他身后的皇家海军,乃至大英帝国示好。这首《圣母颂》的故事来自英国小说家司各特的《湖上美人》,这样看来……

“如您所愿,阁下。”庞德中校起身一鞠躬。

悠扬的乐曲响起,一开始,两人的和音还有些配合生疏,但很快就流畅了起来。无论是大小提琴各自的演奏,还是和音,都是优美流畅,配合默契。一曲奏罢,两人对视而笑,都是微微一欠身。

“很荣幸和您一起演奏。”

“能够领略司令官阁下的精妙琴技,是在下的荣幸。”

此刻,庞德中校再看向萨镇冰的眼神已经大为不同。显然,对方不是一位单纯的军事指挥人员,而是深深浸yin了英国皇家海军的传统,有着浓厚贵族气质的绅士。即使在皇家海军之中,其人也堪称卓尔不群。百度直接搜索:世纪帝国文昌书院或文昌书院网

“将军,虽然久闻贵国海军已经深得皇家海军之精髓,堪为东亚首屈一指之强军,但直到今天,在下才算是心服口服。”庞德中校真心诚意地微笑着说道,“不过,您的琴技在贵军中想来也是一流了。”

萨镇冰摇了摇头:“说不上,说不上……我们那批留英海校生里边,最强的是林泰曾和叶祖珪,我这几手还算不得什么……对了,要说到演奏,年轻一辈里倒是有不少好手,都是从海幼甚至是六七岁就开始学琴。”

庞德中校一愣:“这么小就开始?”

“这是许凡元帅的规定。”萨镇冰一笑,“对了,他那个长子你也见过,就是轻巡战队的指挥官许波上校,他倒是和你同岁呢,琴拉的比我好。”

萨镇冰说着说着,似乎想起了什么好玩的事情:“他的琴倒是没白学,连老婆都是弹琴弹出来的。”

“哦?还有这样的轶事?”

“海军指挥层定期举办家庭聚会,新年还有表演大会,他和她老婆就是在上面认识的,后来因为拉琴很好,还是小孩子的时候就经常同台演出,一来二去就好上了。”萨镇冰笑了笑,“你们有空可以多聊聊。我们这代人也快了,以后的海军,还是你们这一代。”——

华军战刀号司令塔。

“有点胜之不武。”谢江潮嘿嘿一笑,“总觉得好像是日本人有意送给我们的一盘菜。”

“不论如何,这是帝国海军第一个辉煌胜利。”舰长许波说道,“这一下,对海军避战的指责可以缓一缓了。”

“我原本最担心萨司令官的运气,现在看来倒是多虑了。”谢江潮很英国式地耸了耸肩膀,“就算有飞艇引导,居然能给他混出一个全胜,我方损失如此之小……没天理啊。”

“这下日本人和俄国人要发疯了。”许波说道,“我们现在要考虑撤退。一旦在南边的敌联合舰队主力追踪过来,再加上北面的俄国第二舰队,我们就真的上天无路。”

“舰长,司令官的命令:执行原案,目标釜山。”

许波的目光一凝,脸色微微一变——

北京。西山大本营。

海军捷报秘密传来,在小范围内引起了一阵狂欢。

办公室内,一瓶红酒,两个晶莹剔透的高脚杯,一老一小灯下对酌。

郑宇美美地品了一口红酒,笑着问道:“叔,这一次您是有意的吧?激怒日本人,破坏他们稳扎稳打的计划,让他们露出破绽,再一击制敌……”

许凡很光棍地点了点头:“对,就是这个意思……日本人还是当年那一套,海陆之争,陆军坚持主战场在北面,在于与俄军的东西对进,南北夹击,要求海军全力支持北进。而海军认为这样会导致自己成为陆军的附庸,因此拉着俄罗斯舰队共同南进,理由是必须首先消灭中国海军机动舰队,消除其对日本本土的威胁,海军才能放心大胆地北上支持陆军。实际上,日本海军是选择了冲绳这个预设战场,准备逼迫我机动舰队来援,陷入其优势主战兵力的包围,通过一场特拉法尔加式的海战确立其东亚海域的绝对海权,并且进一步乘胜占领冲绳,乃至窥测台湾。”,

“我猜测,日本海军一旦达成目标,就会以台湾攻略为筹码,换取陆军对海军参与北进时行动自由的承诺,从而使海军可以在北进中与陆军平起平坐。而日本海军,接下来会力推在我们的北方登陆,也就是直接护送陆军和海军陆战队在京畿附近上岸,逼迫我国腹心,刺激我国内部发生变乱,并一举奠定海军在日本的地位。”

“至于日本陆军,他们的想法,其实也很投机:不能白白给俄国人充当炮灰。日本人还存着不但要打胜,还要保存相当实力的想法,以免俄国人战后赖账。”许凡继续说道,“这样他们在配合上会有些问题,日本人的消极,也不可避免会导致俄国人的猜疑。可对于我们来说,最希望的是敌军冒进。所以我要通过一系列的破袭和海战,刺激日本的民气,逼迫他们寻求速战速决的胜利,迫使他们提前使出胜负手。那个时候,主动权就在于我们,而不是他们了。”

郑宇佩服地点了点头,难怪父亲一直想要培养这位老师做接替人,对于这些问题的分析把握,这人的确已经成了精。

“叔,我同意您的判断。”郑宇思索片刻,神色却有些凝重,“可是我还有一个担心。”

“什么?”

“我担心的是尺度的把握。”郑宇凝重地说道,“如果我们的打击力度不足,那就不说了,不但打草惊蛇,让他们增加了对破袭的提防,还没有扭转局面。如果我们打击力度过强,会不会提前迫使对方的海军策略趋向保守,影响我方规划的决战策略?如果我方贸然发起决战,陆上的局势来不及配合,最后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海胜陆败,或者海胜陆平。至于我们这一次冒险失败的话,我军遭受到比较严重的打击……”

许凡盯着郑宇,肃然说道:“您的考虑很好,也很全面。这也是我为什么选择林泰曾做机动舰队司令长官,并且指定萨镇冰负责指挥黑豹支队的原因。”

“这一次黑豹支队的行动,实在是我们争取战略主动的关键步骤,也是我军一系列行动的开端。”许凡说道,“我的想法,就是要打到日本人痛彻心肺,让他们彻底乱了方寸,也要让他们海陆之间的裂痕进一步拉大。”百度直接搜索:世纪帝国文昌书院或文昌书院网

“这个度的把握,我们是一方面,但具体的战场决断,必须依靠舰队司令长官。”许凡继续说道,“林泰曾,军学方面虽然出色,但也未必就是海军中的第一人,但难得的是他服从命令,是纯粹军人。他是甲午年死过一次的人了,没有太强的私心,一心想的只是海军,只是国战。而他在战略方面服从指挥,在战术方面又很有主见,绝不会为了媚上而拿舰队开玩笑,不会用人血去染自己的顶子。所以,我安排他指挥机动舰队。”

郑宇点了点头。

“萨镇冰,是一个谨慎保守的人。”许凡继续说道,“但他最大的长处是冷静从容,在任何不利和复杂的局面下,都可以理智地分析,迅速地决策,并且坚决地执行。能够统帅黑豹支队,在敌后完成如此复杂的任务,还要把握打击的力度,只有他而已。”

郑宇长长地出了口气,钦佩地看着自己这位老师。

“小宇,这一仗,还要多倚仗这些人,不过,我们真正的未来,还是我们自己系统培养出来的中生代。那些二十多岁,三十出头的一茬人。”许凡笑了笑,“他们才是海军的未来,也是老师和我在这上头留给你大用的干才。以后你要与列强开战的话,这些人会是军队真正的核心力量。”

郑宇思索片刻,开口说道:“他们,现在已经是舰队上的基层军官,乃至舰长,这一次的战争,也是对他们的磨炼了……大浪淘沙,不知道会剩下多少人。”

“只要我们的教育体系在,军事文化传统在,优秀的军官团在,教育体制在,人才还会不断地涌现出来。”许凡笑着说道,“所以我最满意自己的,其实是教育,而不是其他。”,

“叔,那您最满意的学生是谁?”

“你说呢?”

许凡看着郑宇,郑宇的脸上很难得地微微红了红,两人碰了一下酒杯,一饮而尽。

“叔,小巍这次去了英国,大哥二哥又都上了战场,甚至大哥还在黑豹支队,您就这么放心?”郑宇又想到了一个问题,双眉微微皱起,“要是他们真……您怎么办?婶子怎么办?”

“这是他们自己选择的路。”许凡坦然地说道,“对于他们,我能做的,就是尽量给他们创造一个自由发展的空间,让他们过自己想过的生活,追求自己的目标。小波和小涛选择了军人这条路,他们渴望为国战出力,也是依靠着自己的能力与表现走到了这一步,我不会在这个时候拖他们的后腿。小巍是个很不一般的孩子,不能用传统的思维去束缚他。就让他们走自己的路吧……”

郑宇心中有些不屑,暗忖看看你取的名字。不干涉?不是波,就是涛,连表字都是振海,定海,这名字还不就是奔着海军军官去的?可表面上,他还是一脸的感慨,连连点头。

“你婶子,是个了不起的女人。”许凡轻轻叹了口气,“我自己知道自己,和别人有太多的不一样,可你婶子如同水一样包容我。很多时候,我都在想,男人和女人之间,到底是因为什么能够走到一起,并且一直走下去。其他人我不知道,至少对于我来说,她能让我自由地追求自己的目标,默默地支持我,并且能够让我自觉地对这个家庭承担起责任来,如此默契地一路走下来,互相扶持,这就是最合适的妻子。”

百度直接搜索:世纪帝国文昌书院或文昌书院网郑宇心头一动。

“小宇,说起来,你也不小了。”许凡话锋一转,“现在老师和师母不在了,我算你半个长辈,你婶子这两天老跟我叨咕,想问问你在婚姻上头有什么想法。苏菲走了,可你也需要身边有个人。你婶子说话直,你别怪她,可这道理我也是同意的……现在咱们这个国家动荡不安,你虽然不是老师的亲生儿子,但毕竟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又是公开册立的太子,你的能力也得到了军队和文官们的认可,又有慈宁出身的少壮派支持,现在你的威望也确立起来了……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出了什么意外,这个国家怎么办?直接共和吗?还是让别人去做皇帝?”

第十四章 秦明月

第十四章秦明月

“不论哪一种,这个国家,恐怕都会陷入一场内战,用战争来角逐出一个继承者。”许凡叹了口气,“与其如此,还不如继续传承这个帝制,哪怕真的变成虚君共和,至少国家可以团结在一面旗帜下。”

郑宇看着这位元帅,心里生出了一种荒谬的感觉:“您的意思是?”

“大婚,早生皇子。”许凡极为诚恳地说道,“这是为了国家的传承,为了民族的未来。小宇,我不是逼着你要如何,但你也要为这个国家想想。”

郑宇顿时有一种被天雷从头顶霹到脚心的感觉。他看着对面这位自称来自二十一世纪的大学生,感受着对方发自肺腑的诚恳,苦笑一声说道:“叔,您别告诉我,婶子已经把人选选好了。”

许凡嘿嘿一笑:“你还真猜着了。其实这人,你也熟悉,就是你身边的。”

郑宇一愣,却也不能确定对方说的是……哪一个。他不得不承认,自己身边的女人,虽然和自己没发生过亲密的关系,可每一个都是上上之选。

“周小雨,皇后是当女儿来养的,可毕竟皇后一贯不太过问政治,那个孩子也就是个普通的善良女子罢了,并非皇后的合适人选。”许凡继续说道,“你在齐齐哈尔带回来那个罗安娜倒是有些才华,性格坚强,人品也端正。可要说做皇后,差的就不是一点半点了,再说在家室上头,也没什么过人之处。”

郑宇瞳孔收缩,盯着许凡。

“我和你婶子,都觉得明月兰这孩子不错。”许凡说道,“她对你是没话说的。那孩子无论是心性,还是头脑,还是外貌,都是一等一的人才。你要是想找个皇后,她就是眼前最合适的了。”

许凡有一点说的很对,那就是男人也需要被包容。

郑宇自家知道自家事。他是一个孤儿出身,从小缺乏父母关爱,养成了向往自由的习性,同时也习惯了在人前的伪装。可他觉得很累,他不想回到家里还要继续戴着面具生活。他知道自己需要一个包容的,温柔的,体贴的女人,能够让他从极度的不安全感中摆脱出来。

郑宇知道自己对明月兰这个御姐还是有些感觉的,可月兰会是那样的一个女子吗?

经历了那一次初恋的梦碎,发自内心的,郑宇对孤儿出身的女孩子有很大警惕,没人比他知道这些人有多敏感。他已经是如此,如果对方也是同样的出身,两个人凑到一起将是什么样的噩梦

他这一世不过是十八岁刚成年而已,整个人生才刚刚展开。换句话说,还没有经历足够美丽绚烂的爱情故事。好容易一见钟情了一个苏菲,还是跨国恋情,又经历了这么多风雨,原本在父母去世身心俱疲的时候,苏菲给与他的温暖和体贴,激情和放纵,曾经让他相信,这就是他的归宿,他曾经决定无论如何都要和这个女人共度一生。可恰恰在他下定决心之后,苏菲却突然远去到了大洋彼岸。

虽说念想并没有完全断掉,可郑宇心里明白,自己和苏菲多半无缘了。他知道那个女子有多爱自己,可他也知道,对方是真的无法接受这个生活。即使他可以用感情,甚至力量,强迫苏菲和自己在一起,可那样她会幸福吗?他又会能幸福吗?

前世女友的离弃,今世苏菲的远走,让他对爱情的信心一次又一次地受到重创。他一直在有意用工作来排遣烦恼,试图让心头那个血淋淋的伤口随着时间的流逝自然地愈合。但他知道,自己其实已经变了。

他已经开始悲哀地意识到,他的权力越大,地位越高,距离真正的爱情也就越发遥远。在内心之中,他也不由自主地也产生了某种想法。

郑宇笑了笑:“月兰的确不错,不过,叔,她的出身你又不是不知道。孤儿,又是搞情报的,还曾经在俄国潜伏,这说出去,民间会有什么龃龉的谣言……叔,我不是不喜欢月兰,可这事情,我真是觉得有些不合适啊。再说,我还小……”,

“小宇,月兰可已经二十一了。”许凡叹了口气,“你可要知道,二十多的姑娘不嫁人,外边会怎么编排她……尤其是她一直跟在你身边,老是这样不清不楚地下去,你让她怎么办?你有没有替她想过?”

郑宇一愣,看着许凡,一时说不出话来。他万万没想到,许凡居然会为这么一个身世普通的女孩子如此着想

“俗话说,女大三,抱金砖,你十八,她二十一,年龄上也合适。”许凡继续说道,“你这孩子从小懂事早,看你行事的手段,心性,说你四五十岁也有人信。至于月兰的身世,这事情也该让你知道了。”

郑宇心头一震。

“月兰,其实是秦光的女儿。”许凡一字一板地说道,“她的本名,是秦明月,取的是秦时明月汉时关的典故,兰是她母亲的姓氏,明月兰,其实就是隐喻着她的身份。”

郑宇终于惊呆了。

他曾经多次揣测过明月兰的来历,但却万万没想到,对方居然是秦光的女儿难怪她会接近自己难怪秦光会命令她一切听从自己的安排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她的身世很曲折,”许凡说道,“秦光当年救过一对双胞胎姐妹,秘密订了终身。他怕自己的亲人被仇人或是敌人利用,把这个事情瞒了下来。那个妹妹给他生了个女儿,就是秦明月,这个母亲随后大出血死了,小明月被秦光安排亲信手下葛少杰,制造了一个身世,以孤儿的名义送到慈宁,暗地里多有关照,后来又特地安排到自己的情报系统,先是一处,后又由葛少杰的二处负责。”

“你在德国提出要去俄国,秦光就认为,你不是个简单的花瓶,再加上我一直看好你,他决定把女儿和自己的未来押在你身上。所以他说服皇帝,派一个人就近帮助并监视你,那就是叫做明月兰的秦明月了。他的想法,是希望让自己的女儿能有个身份,并且保住他一家人的平安。秦光知道他了解太多秘密,担心自己和家人早晚被皇帝,或者是继承人清洗。而我跟他说过,你是个重情义的人。所以他就想让明月接近你,最好能跟你……发生关系。”

“秦光一向认为,这个总情局,作为皇帝,只有交给自己最亲近的人才放心。如果她变成你的女人,那这个局早晚就是明月接替。”许凡叹了口气,“明月自己并不知道身世,一直当自己是孤儿。可我知道,皇帝知道,葛少杰也知道。葛少杰是陛下的亲信,早把这件事情做了汇报。当然,秦光其实也并不想瞒着陛下,他反倒是想利用这个事情,不露声色地给皇帝一个拿掉自己的由头,让自己能够提前下课,自解权柄,安度晚年。可惜啊,这一场风波,他还是没有躲过去。”

此时此刻,郑宇已经听得目瞪口呆。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明月兰会莫名其妙地来到自己身边,还接到一个任凭自己处置,做什么都可以,无条件服从的指示。秦光这老货,倒是个敢搏的。自己当初不过是想要争取主动,自动请缨去了东欧和俄国,居然就让这老头子闻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味道,并且果断地把宝押到了他郑宇的身上

“秦光现在已经死了。这件事情,没必要再瞒下去。”许凡说道,“我想坦白明月兰的身世,让她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也让上面这些人也都知道她是秦光的女儿。你娶了她,秦光的在天之灵也可以瞑目,对你稳住老臣们的心,稳定国家,掌握住总情局的力量,都是很有好处的。而最关键的,我看得出来,这个女孩子对你一往情深,而你显然对她也有好感。娶她,对你来说并不是什么牺牲,对不对?”

郑宇苦笑着点了点头,他知道自己无法否认对于明月兰这个特立独行的女子具有的好感。至于许凡说的这些娶明月兰带来的好处,他承认有些道理,但也并不认为有多重要。他已经是皇帝了,说到底,这个皇位的稳固,靠的是实力,靠的是威望,只要打赢这一场国战,他的皇位就是不可动摇。这些东西,值得他用自己的婚姻去换取?,

可郑宇知道自己不能让许凡多心。这位长辈如此卖力的游说,虽然不知道有什么深层的目的,但郑宇相信对方不会包藏祸心。他已经没什么亲人了,所以格外珍视与许凡非同一般的关系,也很倚重许凡在国内的威望,以及海军的强大力量。

“早先你让人往外传你和明月的流言蜚语,现在不过是把这些猜测坐实罢了。”许凡促狭地笑了笑,“说起来,你才是最占便宜的。得了美人,又稳固了江山,还争取了人心,别人还说你不忘本,没搞当上皇帝就翻脸不认人的那一套……这多好,一箭多雕啊”

郑宇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这位大叔,心说这都哪跟哪,嘴里含含糊糊地说着:“叔,这事情太大,太复杂,我一时也没想明白……月兰,不,秦明月居然是秦局长的女儿,我真是没想到。这样吧,我好好考虑考虑……”

许凡知道这位皇帝年纪虽小,却绝非容易被人摆布之人,反而极有主见,也没继续多说。

“叔,刚才您说到海军的下一步安排,不知怎么就扯到我的事情上头。”郑宇迅速地把话题转回到原本的轨道,“您只是说要给与日俄海军足够的打击,让他们心浮气躁,露出破绽。可具体呢?黑豹支队下一步究竟怎么走?日俄两军会作出什么样的反应?外交,经济,宣传等方面怎么配合?这事情,终究不是海军一家能办下来的。”

许凡眼中光芒一闪,点了点头:“好,那我就说一说,海军下一步的计划。”——

第二天。

北京。西山大本营。

陆总作战厅长陈宦,正在讲解着最新战局。

“在东北方面军之北线,俄军首先在绥芬河,虎头,抚远和黑河发动进攻。在绥芬河方面,已经证实的俄军一线兵力达到两个步兵师和一个骑兵师,我边防第九团迟滞敌一个步兵师的进攻八小时,伤亡大半,成功撤退向穆棱防线。”

“在佳木斯和双鸭山方向,由我第一集团军第三军负责,其中驻扎虎林和虎头要塞方向的是边防独立一O五师和边防第八团,国防军二十一师,俄军一线兵力已经达到两个步兵师,一个哥萨克骑兵旅,战斗非常激烈。我驻扎抚远的边防十一团和边防骑兵第七团,受到伯力俄军两个步兵师的进攻。”

“在黑河方向,俄军自海蓝泡试图强渡黑龙江,与我驻扎黑河的第二集团军第九军展开激烈的攻防战,目前我军参战的一线兵力为边防步兵一O七师,俄军为两个步兵师。”

陈宦的指挥棒刷的指向东南方向:“鸭绿江和图们江战线,俄军之满洲第一军对丹东方向展开了猛攻,第三师团,第四师团在第一线展开,动用了大量的重炮火力,驻扎仁川的俄朝鲜分舰队进行了炮火支援。其北侧之满洲第二军也展开了牵制性攻击。”

“在蒙古方面,俄军对我买卖城(恰克图)防线发动猛攻,目前查明番号的一线兵力就已达到八个步兵师,两个骑兵师,我军依托坚固之防御阵地,成功杀伤敌军大量有生力量。”

陈宦的指挥棒继续西移,点向了地图的最西侧:“俄军在新疆方面的主要重兵屯驻点为阿拉木图和塔什干,目前俄军以此两地为主要后方基地,以之前建立的兵站体系为前线补给点,已经在南疆的土尔扈特山口和乌孜别里山口,北疆的霍城和塔城与我军接火。另外,预计有部分沙俄骑兵潜入了新疆境内,可能包括其秘密训练的维吾尔族和哈萨克族叛军,以及沙俄警察厅特别安全部的特务,情报研判其试图在新疆发动少数民族叛乱。””从一线展开的兵力来看,俄军在新疆四个进攻方向投入的总兵力不会超过六个步兵师两个骑兵师,考虑到其铁路线距离过远,即使有前线兵站的储备,但对于大兵团深入作战是无法供应的。陆军研判其新疆攻势主要为牵制性攻势,除非能够在新疆策动大规模的民族叛乱,并切断我前线部队的通讯和补给,否则我西北方面军完全可以独立遂行御敌于国门之外的任务。”,

“在东海方向,日军海军陆战队一部已经在我预先撤出之奄美大岛登陆,占领了全岛。目前日军已经对德之岛展开登陆作战。按照计划,我驻琉球诸岛的海军陆战队已经集结在琉球本岛,准备与日军决战。”

“我海军黑豹支队,将于今日下午抵达对马海峡釜山海域,遂行炮击和布雷作业。以上。”——

中华帝国,外交部。

新任外交部长李经方正皱着眉头看着对面的美国驻华大使威廉-罗克希尔。

“非常感谢贵国罗斯福总统的善意。”李经方认真地说道,“不过,敝国虽然发生了一些变故,但有足够的把握能否保卫国家安全,贵国派遣舰队的事情,心领了。”

罗克希尔点了点头:“那样也好。既然大英帝国已经宣布长江以南为非交战地域,禁止日本或俄国军队进入,那么想来敝国也可以放心了。”

“不过,根据敝国陆军部和海军部的判断,贵国目前在战争实力对比上,在态势上,都有些不利。敝国在贵国拥有巨大的商业利益,对此深为忧虑。”罗克希尔沉默片刻,开口说道,“敝国罗斯福总统委托在下,务必对贵国政府和皇帝陛下表达合众国对于维护西太平洋和平的诚意。”

“关于军事问题,敝国自有筹划。”李经方慢慢悠悠地喝了一口咖啡,“不过还是很感谢罗斯福总统的关心,请回复总统,帝国坚信,虽然疾风骤雨即将来临,但阳光仍将在未来的某一天照耀在东亚大地。帝国肩负着维护东亚和平的使命,就如同美利坚合众国是北美秩序的基石。”

罗克希尔看着李经方,半晌之后笑了笑:“李,希望你们的总参谋部能像你一样富有信心,这样敝国就真的可以放心了……”

“那是军方的问题,不过,在我看来,他们也的确很有信心。”李经方慢条斯理地说道,“对了,威廉,你来这不是仅仅为了表达一下关心吧?”

罗克希尔点了点头,语气依然是诚恳而热切:“李,你是美国的老朋友了,合众国一向维持和平主持正义,坚持国际公法和商业原则,我们是朋友,不是吗?”

第十五章 美国来客

第十五章美国来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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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经方只是浅浅地笑着,并不答话。

“为了维护东亚和平,敝国决定对贵国伸出友谊之手。”罗克希尔的话一出口,就开始仔细地观察李经方的反应,却见这位新任外交部长依然是慢条斯理地喝着咖啡,连手指都没有颤动分毫,“睿智的伯爵,请相信敝国的诚意。合众国愿意以优惠价格向贵国提供战争所需的各项物资,如果贵国资金匮乏,我们可以提供贷款来支付货款。一切只是出于两国的友谊,出于对太平洋西安恢复和平的共同愿景。”

李经方盯着对方看了一会儿,平静地说道:“那你们的条件?”

“敝国可以提供最多五亿美元的低息贷款,用于购买敝国商品。”罗克希尔干脆也单刀直入,“我们的要求很简单,就是与贵国分享在菲律宾的利益,战后远东领土的优先开发权,并且取得关岛的租借权。”

李经方玩味地看了看对方,展颜一笑:“五亿美元,还是贷款,就想取得这么多好处?威廉,你们打的好主意。”

“这是对双方都有利的事情。”威廉-罗克希尔摘下眼镜,掏出手绢仔细地擦拭着,“对贵国来说,形势并不乐观。敝国的援助,很可能决定这场战争的胜败。”

“这是很重的筹码,李。”这位美国著名的汉学通抬起头,认真地看着李经方,“决定胜负的筹码。”

“威廉,你是在威胁我?”李经方淡淡地说道,“如果我不答应,你们就会去找日本人和俄国人?这就是你们对待朋友的态度?”

“我的朋友,你误会了。”罗克希尔微笑着说道,“就敝国政府本意来说,也是总统阁下的意见,我们当然是要首先考虑中国朋友的安全。但您也应该知道,我们毕竟是中立国,而且要更多考虑本国国民的利益。我们是民主政府,李。如果我们无视民众的利益和诉求,那就是背叛了合众国。”

“好了,我想我已经明白了您的意思。”李经方点了点头,“这件事情,我会如实上报敝国皇帝陛下,威廉,我就不多留你了。改天请你喝茶。”

威廉-罗克希尔起身,接过帽子和外衣,礼貌地一鞠躬,转身离去。最新章节更新就在文昌书院,.wenchangshuyuan.

李经方看着这位温文尔雅的汉学通,脸色复杂。沉吟片刻,他转过头对着外交部美洲司司长陆征祥笑了笑:“子欣,你看呢?”

陆征祥今年三十三岁,正是男人事业心和责任心最强的年龄。他是建国后成长起来的新一代外交干才,自打加入外交部就赶上了帝国肇建,国力迅速提升的阶段。再加上郑鹰鼓动民族主义,对外态度强硬,陆征祥一到美洲司又赶上帝国强势介入美西战争,对美炮舰外交,这人耳闻目染都是鹰派路线,也就很自然地成了外交系统里数得上号的后起强硬派。

这一次外交部大洗牌,陆征祥一举坐上了美洲司的一把,一门心思想要建功立业。可偏偏新皇把这位退隐江湖多年的李经方搬了出来,主掌外交,而这位李家大爷又是个温吞水的太极套路,对着中立的诸列强,无论是拍桌子讹诈还是口蜜腹剑的yin*,一律都是平和中正,从不翻脸,让陆征祥暗自有些气闷。

今天李经方这么一问,陆征祥眉毛一扬,淡然说道:“总长成竹在胸,自不需在下多言。”

李经方还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微微一笑:“子欣,我毕竟从商多年,你是对美外交的专家,这个时候是当仁不让。”

陆征祥思索片刻点了点头:“既然如此,在下就献丑了。”

“以在下看来,美国人无非是想趁火打劫。美国是一个两洋国家,但可惜崛起太晚,大西洋的东岸是欧洲列强尤其是英法的禁脔,不容美国涉足。美国在逐步向拉美世界渗透的同时,把视线转向了太平洋。”

“西太平洋,是各方角力的复杂局面。帝国,俄人,日人,英国,西班牙,荷兰,法国人,暹罗,各势力彼此纠缠牵制,这就给了美国人下手的空间。”陆征祥说道,“美国人经济上升虽快,但陆海军战力比起欧洲列强还有较大差距,尤其是陆军落后更多。美国人现在无非是看到帝国内乱,实力下降,动了趁火打劫的心思,想要兵不血刃捞些好处。以贷款为诱饵,在菲律宾扎下根,以经济渗透为触角,以关岛为武力基地,窥测西太平洋,并且为未来遏制帝国前出太平洋取得一个立足点。”,

“一旦美国控制菲律宾,再伺机利用经济手段掌握或联合日本,俄国,则帝国就只剩下台湾和琉球可以前出大洋,战略态势处于不利。”陆征祥侃侃而谈,“以在下拙见,此事祸延万世,万万不可应允。”

李经方看着这位外交干才,缓缓点了点头:“子欣,你说的很有道理。不过,我还要补充一点。”

陆征祥眼中光芒一闪,目光炯炯地盯着李经方。

“美国人,出于内心,并不希望我们被日俄压倒。”李经方慢条斯理地说道,“他们最希望看到的是三方相持,都打到精疲力竭负债累累,他们就可以挥舞着美钞把我们三家的好处都捞走。现在他们感到帝国内乱,这个实力均衡急剧地转向俄国和日本那一边,所以他们也急,他们是真想帮忙。而且这位罗克希尔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美国毕竟是民主国家,纳税人不会同意这些精英政治家无偿地帮助另一个国家。子欣,你觉得是不是这个道理?”

陆征祥思索片刻,默默地点了点头。

“他们是要试探,力争多得一些好处,包括你刚才说的,确实是这个道理。另一方面,他们也是要对内有个交代。美国的孤立主义思想还是根深蒂固。”李经方一笑,“民众,即使是美国这样的国家,看的更多是眼前,是直接的利益,而不会太理解长远的战略布局。即便是西奥多-罗斯福这样高瞻远瞩惊才绝艳的精英,也不得不顾虑民意。这方面,他们就比不得帝国了。”

陆征祥看着这位皇帝钦点的外交部长,心中也有些异样的感觉。

“既然美国伸出了手,而帝国现在也需要朋友,不想再多一个敌人,那我们就要力争把这个助力实实在在地用起来。”李经方微微一笑,“他们要交代,我们就给他们交代。但贻害子孙的事情是万万不可以的。子欣,我们先仔细议一下,然后就觐见陛下。这一次,外交部要打一个开门红。”

陆征祥精神一振,用力点了点头。

“这新朝,总要有些新气象。”李经方起身,来到陆征祥的身后,轻轻拍了拍这位年轻俊彦的肩膀,“子欣,我只是个过渡人物,不会干很久。我这人闲云野鹤惯了,也实在不想再趟官场的浑水。要不是为了先帝的恩德和陛下的信重,我是决计不肯出山的。”

“你要努力。”李经方很认真地说道,“这外交部,早晚是你们这代人的。”——

“罗斯福这条老狐狸,真会挑时候。”郑宇哼了一声,“这是打定主意想要敲我们一竹杠。要是早了,父亲根本不会甩他们。要是再晚,万一我们败像已露,恐怕他们内部也有很多人不会同意。这位胡萝卜大棒总统是打定主意要拉我们一把,维持我们和日俄之间的均势。”

李经方和陆征祥看着这位年轻得过分,偏偏权谋眼光都是一等一老辣的新皇帝,心悦诚服地点了点头。

“在菲律宾要些共同开发权,这点有的商量。朕和先帝早就商量,把美国人拉过来一起搅浑南洋这滩水,并且寻求战后和美国的全面合作。”郑宇此言一出,李经方和陆征祥都是精神一振,陆征祥更是心里激动,如果是这样,那以后自己的北美司,地位无疑是扶摇直上最新章节更新就在文昌书院,.wenchangshuyuan.

“菲律宾开发,最终便宜的还是帝国。”李经方和陆征祥闻言对视一眼,心照不宣,“西班牙人在菲律宾已经是日暮西山,这点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打赢这一仗,帝国就可以名正言顺地跻身一流强国之列,在周边获取势力范围天经地义。西班牙人识相的,还能落点好处。不识相的,在古巴的下场就是前车之鉴。美国人想进来分些好处,也要拿点诚意出来。”

“关岛美国人休想。”郑宇喝了口茶,轻描淡写地说道,“远东,跟他们签署一些商务合作的意向好了。不过现在只能是密约,毕竟现在还是俄国的领土嘛……给他们画些大饼在前边,到时候和俄国谈判,美国人至少不会站在俄国一边。至于最后兑现多少,那还要看帝国和他们之间下一步的走向了。”,

“一定要谈出深度和高度。”郑宇沉吟半晌,又开口说道,“打赢这一仗之后,太平洋就是中美平分天下的局面,连英国人也只能退保马六甲和澳洲。帝国在战后还会继续大力造舰,扩编海军陆战队,无论如何,帝国在西太平洋都要建立绝对利益圈,朝鲜,日本,菲律宾,远东,爪哇,婆罗洲,中南半岛这些地方都要纳入进来。”

“要实现这个目的,我们就必然和英国发生矛盾,这个时候,把美国拉进来是有利的,至少不能让他站在对立面。”郑宇又喝了口茶,瞥了眼陆征祥,“子欣,你看帝国与美国未来在太平洋两岸,如何达成一致?如何分配利益?”

陆征祥精神一振,思索片刻,肃然说道:“对美交涉,在下以为可以分三步。第一步,是双方摸底和互亮筹码的阶段,在这个阶段,帝国要表达出中美合作的诚意,开出足够有吸引力的筹码,但也要明确帝国的底线和诉求。要点有两个:第一,把美国拉上战车,让他们在分出胜负之前坚定地站在帝国一边;第二,要让美国感受到帝国的信心,防止他们漫天要价。”

郑宇微眯着眼睛,不置可否地喝着茶。

“第二步,要利用战场上的某些有利局势,尽快签订第一步的协议,把美国人的经济和生产力纳入进来。利用美国贷款购买美国商品,至少可以弥补国内一部分的生产力缺口。”

“第三步,在帝国胜局已定之后,与美国达成相对合理的战利品处置协议,正如陛下所说,对于远东领土的开发,帝国可以借助美国的剩余资本,无论是债权形式还是产业资本,借鸡生蛋,这是先帝一直强调的理念。帝国出人,出土地,出一定期限的开发权,美国人出钱,出机器,进行勘探,这样新占领土可以尽快形成经济利益,而不是成为帝国长期的经济负担。”

“第四步,就是战后的势力划分,这一点最复杂,也最危险。”陆征祥深深吸了口气,“如果处理不好,中美也可能反目成仇。以在下看,美国目前有两大舆情:第一个是西奥多-罗斯福为首的精英分子,强调地缘政治,致力于扩展美国的影响力,尤其是政治和军事影响,也就是有走向美国独占利益的试探意图;另一个是其他工商界人士和中产阶级,他们对战争始终充满疑虑,更希望以门户开放的形式,利用美国工业力的优势达成和平扩张,攫取经济利益。”

“对帝国来说,两方面的舆情都要利用,但不同的阶段和背景之下,要有侧重。”陆征祥继续说道,“对帝国来说,最可能引发中美矛盾的,在于帝国的绝对利益圈和美国独占利益发生矛盾,而门户开放方面帝国与美国人的共同利益要相对多一些。我的建议是,在适当时机,与美国就太平洋两岸各自势力范围内的商业利益签署备忘录,建立双边最惠国待遇。”

郑宇听到这里,眼中闪过一丝光芒。

“双边最惠国待遇,即签约国彼此获得对方过去,现在和将来给与一切其他国家的优惠政策,主要包括经济贸易往来,也包括投资和移民等问题。”陆征祥继续说道,“双边最惠国待遇也可以设定限制条件,比如关税同盟,特惠关税等条款可以不在最惠国待遇之列。双边最惠国待遇,对于中美双方都更加有利。对美国来说,该国生产力发达,但因为缺乏殖民地,只能依靠门户开放政策,以及拉美这个不太听话的后院。如果能够在帝国获取类似中英贸易协定中的条件,美国的工商业资本将乐见其成。至于帝国工商业对美国市场的冲击,以目前帝国主要以农产品,原材料,半成品和轻工品为主的出口结构,对美国的冲击并不大。帝国的汽车产业上头,美国人还在起步,帝国在美国市场的主要竞争对手是法国人和德国人,美国汽车公司太小,还没多少政治影响力。反倒是洛克菲勒这些石油巨头和帝国石油业已经达成瓜分协议,对帝国汽车在美国的热销乐见其成。至于美国人对帝国经济上的影响,还要中枢各位加以权衡,我仅就外交和美国方面发表意见。”最新章节更新就在文昌书院,.wenchangshuyuan.,

“美国是一个移民国家,对优质劳动力有很强的需求。”陆征祥侃侃而谈,“帝国开启民智多年,又重视英语教育,尤其是建立了少年团青年团组织,这些年来,大批有组织有纪律的优质劳动力进入社会,对帝国的经济提升作用非常。华人在美国已经证明了他们的能力,对美国来说,这些容易管理,勤劳肯干的劳动者正是上好的新移民。这对于美国工商业也同样有着很强的吸引力。当然,至于美国下层民众的观感,这就需要美国中上层进行权衡了。”

“美国资本雄厚,技术先进,中国劳动力充沛,国土广袤,资源丰富,基础设施还相对落后,以中国为基地,可以辐射整个东亚和南洋,获取广阔的市场空间,故而双方的互补性很强。”陆征祥继续说道,“这个双边特惠制,可以在中美间建立紧密的经济纽带,从而消饵太平洋可能爆发的战争,并大大有利于帝国新占领土的开发速度,以及利用美国资本和技术达成大规模的工商业发展计划。”

郑宇看着这位历史上竭力振作北洋外交,以严厉刚正著称,甚至开除了时任大总统的袁世凯之侄,为世人瞩目的外交干才,感受着这个不同的历史时空,这位外交界后起之秀锐利的锋芒,心中不由得慨叹了一声。

堂堂中华,人才如过江之鲫,可惜时也,运也,势也,让这些有志之士不得施展,乃至在功名所累或眼光所限之下走入歧途

他沉默半晌,对着陆征祥一笑:“子欣,看来你于对美外交确实思量多时。今天二位都在,那咱们就好好议一议你这个中美四步走。”

陆征祥肃然点了点头。

第十六章 蛟龙入海

第十六章蛟龙入海

毫无疑问,这一个夜晚,一个白天,对于日本海军和陆军,乃至整个日本帝国来说,都是不堪回首的二十四小时。突然出现的黑豹支队,如同闯入了羊圈的一群虎狼,恶狠狠地对着手无寸铁的日俄船舶杀了过去。这一支挂着龙旗的舰队,杀气腾腾地从济州岛以北呼啸而过,一路上端得是人挡杀人,佛挡杀佛。对马海峡里进行捕鱼作业的日本渔船倒了霉,在九州和西国,海参崴与朝鲜之间进行贸易的日俄商船也倒了霉。

中国海军倒是相当地遵守国际海事法,对于这些出现在交战地域的敌国船只,先是发炮警告,随后就派员登舰,进行确认,然后让船员乘坐救生艇离开,打开船底通海阀让船只自沉。甚至日本的渔民们也被逮捕,集中到小船上被送下海,渔船则被凿沉。

可怜兮兮的日本渔民,民船水手和船员,一个个对着中国海军官兵都是点头哈腰,口称自己良民大大的有,太君你的高抬贵手的多佐多佐。可惜这些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枪,说话客气,脸色阴沉的大兵,却是异常认真,只是冷冷地一句:“给你们五分钟。”,面对战舰黑洞洞的炮口,面前的刺刀和手枪,日本船员再多的话也只能咽回肚子里。

回到陆地上的渔民和船员们,无不破口大骂俄国人的背信弃义,那个什么第二太平洋舰队不是很好很强大吗?现在中国人来了,俄国人在哪?还有帝国联合舰队第三舰队,日高壮之丞那个老混蛋龟缩到哪里去了?什么,成神了?倒是便宜了这个国贼……

那日俄联合编组的第一舰队,第二舰队都在干什么?怎么可以放任敌舰队跑到日本和朝鲜近海来兴风作浪这么多年勤劳奉仕养起来的海军,到底是打仗的,还是他娘的缩头乌龟?海军平日里自诩皇国柱石,到了关键时刻就是土鸡瓦犬,这到底还是不是皇军

很快,日本报纸的头版就充斥了中国舰队袭击对马海峡的新闻,受害渔民和船员的愤怒控诉,都指向了无能的海军,反倒对华军海上骑士的风范颇多褒奖,更加衬托出了日俄海军,尤其是日本海军的无能。

日本举国大哗,很多人甚至将此与七十年前的黑船事件相提并论,认为是直接威胁到了皇国的存亡。很多志士找到兴亚会,要求膺惩国贼。内田良平自知不好拒绝,但也知道现在不是自乱阵脚的时候,只好避而不见玩起了失踪。

日本的民众已经行动了起来。愤怒的东京市民原本应该把气出在负责近海防御的第三舰队身上,可第三舰队主力覆灭,司令官参谋长全体成神,干脆直接去围攻海军军令部长伊集院五郎的宅邸,吓得身在下关的伊集院五郎赶紧让东京警视厅加派人手。

日本海军大臣山本权兵卫自然知道这股妖风的背后肯定有陆军的影子,那些长洲蕃的土佬看来是想利用这个机会大做文章,破坏海军的南进方案,力图把海军拉上自己的战车。这个时候,最需要的就是尽快拦截这支该死的支那舰队,洗雪海军的耻辱,确保南进方案的推进。

事实上,早在华军舰队在黑山岛海战消灭了运输队之时,海军省已经对奄美附近的联合舰队第二舰队拍发了紧急电报,命令其迅速北上,会同俄第二舰队围歼华军破袭部队——

琉球群岛,德之古岛西,二十海里。

白天的时候,日俄联合舰队再度毫无悬念地掩护日本海军陆战队“收复”了空无一人的德之古岛。整整一个白天,舰队都在掩护运输船团卸下人员物资,尤其是大阪炮兵工厂特制的二八O后装岸防炮,从运输船上卸了下来,靠着人力和畜力,利用滚木排拖运,工兵设营队也在热火朝天地挖掘半埋式火炮掩体。

日本联合舰队第二舰队,出云号装甲巡洋舰。

上村彦之丞中将握着手中的电报,眉毛拧到了一起。

“东乡司令长官只是转达了大海令,这说明联合舰队本部并无反对意见。无论如何,山本长官直接对第二舰队下达行动命令,已经足以说明海军省的决心。”参谋长加藤友三郎大佐盯着司令官,认真地说道,“阁下,我们必须执行命令。舰队的状况完好,弹药充足,燃料,淡水和食品等物资也没有多少损耗,我们目前处于最佳的战备状态。虽然我们不知道中国人的舰队如何穿越了我们的警戒网,突然出现在朝鲜近海,但对方的兵力无非是四艘快速装甲巡洋舰,六艘防护巡洋舰,驱逐舰若干罢了。而且他们和第三舰队日高君的交战,以日高君的战力,至少也会给与其相当打击。以我舰队兵力足以击破之。我们不如尽快北上,迅速堵截其退路。”,

“我担心的是,支那海军一击而走,让我们扑个空,这样对士气的打击就更大了。”上村彦之丞摇了摇头,“现在看来,支那人发展蒸汽轮机讲求军舰的速度,从一开始就是想着这个破袭战术。一击得手转身就走,而我们只能跟在他们屁股后面转悠……”

加藤友三郎苦笑一声:“那又能如何,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支那人在帝国近海撒野。第三舰队这次损失惨重,俄罗斯第二舰队都是慢悠悠的老爷爷,更不可能追得上那些支那人。就算是要给国民一个交代,我们也必须北上寻求作战。”

“你说的对,执行命令吧。”上村彦之丞沉默半晌,苦笑着拍了拍加藤友三郎的肩膀,“就算敌人退走,我们也好说是第二舰队的威力将他们吓退的……大日本海军的面子,现在就要靠我们第二舰队来挽回了。”

“悠嘻,干巴列有”

上村彦之丞又向着空中看了看:“这些该死的中国飞艇,难道帝国海军就没有一点办法?这样被人一路跟踪,我们的行踪全在敌军掌握之中,仗还怎么打”

“如果我们可以把速射炮的仰角抬高一些,至少可以把他们赶得远一些。”加藤友三郎也皱起了眉头,“我想我应该给海军省打报告,尽快购买这种会飞的玩意。敌人掌握了比我们全面得多的战场情报,这可绝对不是一个好事情。”

“加藤君,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有些担心。”上村彦之丞的神色越发凝重,“中国人的新锐装甲巡洋舰,虽然只有两艘,可那些船……这一次第二舰队单独北上,按理说是不该有什么危险的,可……”

加藤友三郎看着这位一贯以智谋和决断著称的海军名将,在心中暗自叹了口气,苦笑着说道:“司令官,其实事情明摆着……咱们不但是在和中国人斗,也是在和陆军那些马粪斗。这一次第三舰队几乎全军覆没,国内掀起那么大的风波,还不是那些马粪在后边用力。我们的编队速度最快,要是让第一舰队那几艘大家伙跟着,别说拦截,恐怕连影子都看不见我看山本海相也是存了有意吸引中国人打一仗的心思……虽然对方的主炮口径较大,可毕竟我们比他们多一倍,还有俄国人的南下支援,再不济也能打沉他们几艘。要是带着那些大家伙上去,支那人早跑了,到时候陆军肯定要说我们有意避战,纵敌逃逸……”

上村彦之丞看了看自己这位参谋长,两个人相视苦笑——

对马海峡。

刚刚在釜山港和马山浦俄国军港的岸防炮射程外耀武扬威了一番,甚至公开进行了布雷封锁作业的华军黑豹支队,正劈波斩浪,向着海峡东面的出口方向疾驶。

帝国海军金龙闹海旗,迎着海风猎猎飘扬。

华军黑豹支队旗舰猎豹号。

萨镇冰和英国海军观察员达德利-庞德海军中校喝了一会红酒,谈了谈英国的风土人情,最新时事,终于把话题转入正题。

“中校,请坦率地说一下,对于鄙军在人道主义方面的努力,贵官如何评价?”萨镇冰抿了一口红酒,脸上同样是英国式的矜持微笑。

庞德思索片刻,耸了耸肩膀:“司令官阁下,我觉得贵军的所为并无可以指摘之处,除了……对于那些日本渔民。我实在不认为,那些渔船能够对贵军构成什么威胁……说到装载违禁物资,除了鱼虾,我实在没有看到别的东西。”

“不,我的中校,你千万不要小看日本渔民。”萨镇冰和对方碰了碰酒杯,呷了一口,“他们都是兼职间谍,以打渔的名义跟踪我军动向。而且,鱼肉在日本是重要的战略物资,是日本军队的主要给养。我们有资料表明,这些渔船是直接把捕获物送到釜山和马山的港口,供当地的加工厂做成罐头或干粮,供朝鲜作战的日军使用。因此,根据捕获法则,他们属于运载违禁物资,应予以击沉。”

“这一切都完全符合敝国的海上拿获法律,并符合国际海事惯例。”萨镇冰慢悠悠地说道,“根据敝国发布的违禁物资清单,鱼肉列为绝对违禁品。”,

庞德一愣:“什么时候发布的?”

“昨天凌晨。”萨镇冰从抽屉里抽出一张电文抄报,对着上面一个画了红圈的地方指了指。

庞德接过来看了看,苦笑着点了点头。

“中校,你认为,帝国海军是为了什么而战?”

庞德中校不假思索地说道:“为了维护主权独立和领土完整,这是一个文明国家正当的自卫战争。”

“您说得对,中校,但还不够完整。”萨镇冰的话让庞德一怔,目光也透出了探询,“这一战,也是为了和平与正义,为了整个东亚的亿万生灵,为了维护贵我两国在东亚的正当利益。”

“帝国海军坚持公理正义,恪守国际约法,以煌煌华夏之仁恕精神为指导,致力于维护东亚秩序,构建和平之环境。”萨镇冰表情严肃,“这一场战争,帝国被迫出剑,除了要保护国家和人民,也是要把帝国之煌煌大义带给东亚各国。”

“只有以帝国公正和平之秩序取代东亚现行混乱野蛮之秩序,才能够给东亚带来持久的和平与正义,并且更好地维护贵国在东亚的商业利益。”萨镇冰盯着庞德,“我相信,这场战争之后,只要贵我两国保持友好与谅解,在帝国海军正义之剑的守护之下,这片海域将不会再有战争的阴云。”

庞德中校沉吟不语,表情复杂——

战刀号的司令塔内,舰长许波看着面前的海图,重重地吐了口气:“两面夹击啊……”

“日本驻扎神户的第三舰队剩余的两艘三等巡洋舰,来了也是送死,肯定是只能旁观了。”副舰长谢江潮踌躇满志地说道,“只要我们能出了对马海峡,以我们的速度,日本第二舰队也好,俄国太平洋第二舰队也好,都只能望洋兴叹。再说,俄国第二舰队也被雷击部队严重削弱,只要不是同时对上两家,即使正面对敌,我们也可以战而胜之。”

“舰长,舰队的航行指令下来了。”航海参谋递过来一张纸条。

许波看了一遍,身子微微一震。

谢江潮接过来看了一遍,脸色也是一变:“司令官他想做什么?根据飞艇部队侦测的方位和速度,如果按照司令官的方案,我们预计会首先遭遇日第二舰队随后还可能会遭到俄太平洋第二舰队自北面的打击”

“日本第二舰队,拥有万吨级装甲巡洋舰八艘,三千二百吨级二等防护巡洋舰四艘,驱逐舰八艘,鱼雷艇七艘。”谢江潮如数家珍地说道,“这一次北上的编队,没有那七艘鱼雷艇,在兵力上也依然占据优势。很明显,日本人知道我方飞艇的侦查优势,想的就是用这支看似还有的一打的兵力,诱惑我军走南线回舟山,用这支舰队缠住我们,然后俄军从背后砸过来,击垮本舰队”

“他们还有更大的野心。”许波冷静地说道,“如果我主力舰队出港接应,日俄联合舰队主力就会跟上来,打一场特拉法尔加式的海上决战,用他们吨位和主力舰上的优势,彻底消灭我帝国海军机动舰队”

“如果第二舰队的两艘装甲巡洋舰单独西进,也可能加入战斗。”谢江潮又说道,“但最快也应该是我们和第二舰队接触五六个小时后的事情了。”

“看来,我们都小看了萨司令官。”许波叹了口气,“这位长官,看来是准备赌一把了。”

“赌?”

“赌我们可以在俄军抵达前击垮日本第二舰队。”许波双眼放光,语气却是格外凝重,“甚至不排除返身再迎战俄第二舰队,用内线机动,各个击破。”

谢江潮倒吸了一口凉气,和许波面面相觑。

这位司令官,莫非真的是如此的一位……猛将兄?——

猎豹号司令塔。黑豹支队司令部。

郭振林喃喃地说道:“赌了,真的赌了……司令长官居然会同意您的计划?”

“不是我的,是我们的。”萨镇冰笑着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虽然敌军是八艘装甲巡洋舰,但不过是八门二五四毫米炮,二十四门二O三毫米炮,二十八门一九O炮罢了。我们可有二十四门三O五毫米炮,又有航速优势。只要我们保持机动性,完全可以通过远距离炮战耗死他们。他们整个编队的速度还不到二十一节,而我们快了四节还多。至于他们的防护巡洋舰,正面也不一定是我们战刀级的对手,甚至都未必及得上我们的布雷巡洋舰。”

“茂森,你要相信帝国海军的战斗力。”萨镇冰继续说道,“海军是一个骄傲的兵种,部队的荣誉感和使命感都需要胜利来确保。帝国海军身经百战未遭一败,而日本海军训练虽严,却已经是甲午战败的惊弓之鸟,又如何是帝国海军的对手?至于俄国的第二舰队,等他们赶到战场,我们早就飘然远去了……”

“司令官,我担心的是,就算我们惨胜了日本舰队,很多舰只恐怕也只能勉强行驶,甚至不得不弃舰。”郭振林皱着眉头说道,“黑豹支队,汇聚了帝国机动舰队快速兵力的精华,如果一战而空,帝国全盘战略可能就要推倒重来,我们可担不起这个责任”

“一切责任由我来承担。”萨镇冰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见敌即退,这可不是帝国海军的作风……我相信,掌握了新时代海军战术精髓,拥有全新设计的新型战舰,现在的帝国海军,绝不是可以用传统的排水量和大炮数量来精确度量战斗力的。帝国海军战史的新时代,就由我们来开篇吧”

第十七章 春醒

蒙古。【无弹窗.】北方方面军第三军一线阵地。

买卖城中央防线。

前一天,俄军刚刚越境,立足未稳,就对华军展开了冲击。

短暂的试探性进攻,俄军丢下三百多具尸体败退了下去,可华军的不少火力点已经暴露。

很快,俄军第一集团军所属的后贝加尔炮兵第一旅,第二旅,第一集团军第一梯队的西伯利亚第三师,西伯利亚第四师,西伯利亚第十一师的师属炮兵,都投入了战斗,冰雹一般的炮弹砸向了当面的华军阵地。

俄制一百五十二毫米重炮,炮弹爆炸声如同雷鸣,冲击波威力无比,二十米之内一切生物,即使是隐藏在战壕里,也都会被震成内脏大出血而死。八十七毫米野炮和要塞上拆下来的二百零三毫米加农炮,追逐着华军前沿炮兵阵地,双方展开了激烈的炮战。俄国购自法国的大批七十五毫米速射炮,把冰雹一般的炮弹砸向华军火力点,反复洗礼着华军阵地。华军前沿阵地的通讯联络很快就已经支离破碎,交通壕体系也是惨不忍睹。至于阵地前面完备的鹿角和铁丝网,早已被炸出一道道缺口,地雷被此起彼伏地引爆,炮战的声势更是煊赫。

华军的整个阵地,已经被此起彼伏的爆炸闪光和烟尘柱所笼罩,横飞的弹片,四散的残肢断臂,染血的钢盔,把这片土地,一下子变成了修罗地狱一般的杀场。

阵地内的华军士兵,蜷缩在地下隐蔽部和放炮洞里,捂着耳朵,大张着嘴巴,钢盔磕在墙壁上,却没有人注意,很多士兵都在瑟瑟发抖,全无刚开始的豪气。

这就是战争。在战争之神的面前,一切个体,都是如此的无助和渺小要活下去,要战斗,除了要有勇气和技巧,更要依靠上天的垂青。

买卖城南二十五公里。第三军军部。

军参谋长赵国祥放下手中的铅笔,拧着眉头说道:“俄国人在中路投入了四个师的兵力,看样子是想集中兵力,从中央反卷两翼,粉碎我们。”

“他做梦。”军长姜林勇哼了一声,“当老子的十三师吃素的?国防工事修了这么多年,他还想一捅就破?再说了,手里还有一个第四师,他就四个师想突破我的中央防线?”

“右翼的局势也很紧张。”赵国祥的眉头已经拧成了川字,“第十四师当面是俄国第一集团军的西伯利亚第三集团军的第十五师和第十八师,我军的兵力火力都处于劣势但最可怕的还是自我军右翼迂回的俄军支队飞艇观察报告,俄军的行军纵队拉开了整整二十公里的正面,兵力绝不下于三个师老毛子这不但是要中央突破,还要从侧翼包抄我们”

“胃口够大的”姜林勇冷笑一声,“

那边都是草甸子,冰雪化冻,雨季还没过,根本就是沼泽地,我让他们自寻死路吧。反正那是第二军的活,咱别跟人家抢生意,还是做好自己的事情对了,左翼还是没动静?”

“俄国人在左翼只进行了试探性的牵制攻势。”赵国祥说道,“看样子他们也可能是把宝都押在了中央和我们的右翼。”

“战争容不得马虎。”姜林勇说道,“左翼是我们的重点,我倒要看看毛子能玩出什么花样联系方面军,加强飞艇部队的侦查”

激烈的战斗又持续了一整天。到了夜晚,疲惫不堪的士兵们已经顾不得其他,吃了半冷不热的伙食,七手八脚倒在防炮洞和隐蔽部里就睡了过去。很多人的脸色还是苍白的,很显然,白天的恶战,已经让很多人的神经受到了极大的冲击。这些曾经的农民,工人,市民子弟,经过这一天的残酷血战,终于开始亲身体会到了什么是战争。

预备队依然是满心焦灼地等待上战场的命令,可主管们却依然牢牢地按住了这支生力军,无论如何,这只养精蓄锐的主力必须用在最危急的时刻,最危险的方向上

左翼阵地。

萧岚睁着眼睛,握着望远镜来回观察。

“大篮子,你还真不死心。”连长梁子雄晃了晃头,“今儿真扫兴。我回去歇着了,你盯着吧,记得到点换老丁。明儿咱再见。”

他嘟嘟囔囔地奔了连部,萧岚看着前方的一片黑暗,心中却无论如何也稳定不下来。

有问题,一定有问题。

一O一这一个乙等师,防线拉了整整四十公里,被迫采取了支撑点体系,就是以连排为单位,构成互相支援的环状阵地,主战兵力配备在正面,侧面配置警戒部队,另有尖兵分队在前出的警戒阵地上。萧岚按照陆大的授课来分析,这就是一个典型的薄皮大馅,正好可以集中兵力攻其一点或数点达成突破。而由于防御正面过宽,兵力调度困难,左右支绌之下,支撑不了太久。

萧岚自己估算,哪怕只要两个国防军甲等师,他就可以在一天之内突破这个单薄的防线,对中央防线的兵力展开包抄。

眼前的情况显然是荒谬的。

己方的布置显然是迫不得已,这是因为己方兵力不足,却要防御很宽广的正面。华军在蒙古方面的防御,是依据后勤来的,也就是假设条路对大兵团作战的支撑半径在一百公里,那么以买卖城的铁路为轴心,俄军重兵集团不可能偏离买卖城东西一百公里以外较长时间。

可问题是俄军为什么不抓住这个破绽?他们有整整二十多个步兵师,为什么不抽出三五个师打开这个薄弱环节,

并向纵深包抄,以瓦解第三军?

夜已深。

中央方向,依然隐隐传来零散的炮火,萧岚知道那是双方的值班炮兵在漫无目的地打*,防止对方的夜间侦察和埋雷。这几天,由于之前北京的经历,他对夜晚格外敏感,不但安排了周密的夜间警戒,每到入夜他都要提高警惕。

突然之间,他感到汗毛发炸,一股突如其来的恐惧,一下子从他的头顶贯到脚底

他刚要动作,忽然听到了一声爆炸,他急忙看去,只见燃烧的火光中,阵地前方的警戒阵地再向前一百多米,隐隐有人影晃动

“敌袭”萧岚怒吼了起来,掏出手枪对空连开了三枪

这个时候,警戒阵地的机枪组已经开火了,值班的尖兵部队也展开了火力。位于二线的主阵地,在一阵鸡飞狗跳之后,连属火力排的重机枪和轻机枪也吼叫了起来,重机枪的白磷曳光弹如同一条火鞭一样扫了过去,前方的黑暗中传来了隐约的惨叫,接连又是几声爆炸,地雷炸响了,黑黢黢的影子显现出来,华军的主阵地如同复活的火山,凶猛的火力突然迸射了出来,密集的弹雨在阵地前方构筑了一层弹雨

很快,营属炮兵的火力已经扫了过来,以橡胶粉和铝粉搅拌稠化的汽油为主要成分的燃烧弹,在阵地前方燃起了一片片的火海,照亮了阵地前方的情形。密密麻麻的俄军身影显现了出来,正在凶猛无比地迎着弹雨向着华军阵地突进,居然是打算一口气推上来

萧岚的汗毛都炸起来了,他扬起手里的自动手枪,子弹扇面一样扫出去,两个不知什么时候冲到只有二三十米的俄军士兵惨叫着倒在地上。这时候所有人都上了阵地,位于后方第三道防线的掩护机枪也开始了射击,一上来就扫掉了一个掌握着轻机枪的俄军排长

俄军的冲击浪头逼近了阵地五十米,密集的手榴弹投了出去,前沿阵地立刻是弹片横飞。可俄军就如同海浪一样,一波一波源源不断地冲上来,挺着明晃晃的刺刀,就那样吼着迎着子弹往上冲,浪头越来越近,很多新兵甚至现役老兵也有点腿肚子发颤。

“上刺刀”

带着部队顺着交通壕增援到警戒阵地的梁子雄怒吼了一声,抬手掀飞了一个俄军士官的脑盖。

萧岚看着近在眼前的刺刀,似乎都闻到了对方嘴里喷出来的酒气,心脏砰砰砰地跳个不停,抬手一扣扳机,一声空响,没子弹了萧岚索性扔了手枪,拔出腰间的军刀,跳出战壕就迎了上去

这时候,俄军不顾伤亡的冲击,以及借着夜色掩护突袭的突然性终于达到了效果,他们已经突到了阵地前方

不到十米的地方,梁子雄一声怒吼,带头冲了上去,后面的士兵们挺着刺刀,也脸色苍白或红润地吼叫着冲出了战壕。

萧岚修习过中华刀道,在陆军大学更跟随李书文、韩慕侠等武术名家苦练不辍,刀法已经登堂入室。

与讲求招式与姿势优美的民间剑术不同,中华刀道,集合了众多刀剑名家和军旅人士,精简了华而不实的动作,完全从实战出发,讲究动作的快速精确和爆发力,并借鉴了武术传统的一些修炼方法和发力技巧,是一种完全立足实战的战场搏杀术。萧岚练习了整整八年,早在两年前就已经是刀道五段。他上步,拧身,左臂夹住刺过来的枪身,右手一个利落的斜斩,俄国士兵惨叫着倒在血泊之中,半边脑袋和身体凄惨无比地分开了。

“砍死这帮***”梁子雄的嗓门,在这个纷乱的夜晚格外嘹亮,“一个也别剩”

萧岚见梁子雄和两三个兵被一群俄国兵围住,赶忙朝着梁子雄那边靠了过去,一路上又劈死好几个想要占些便宜的俄国兵,真有万夫不当的架势。

梁子雄正和两个俄国兵厮杀在一起,两个士兵掩护着他的侧翼,没想到斜刺里突然一把刺刀戳在一个士兵的软肋上,士兵闷哼着倒在地上,那个俄国兵却是就势向着梁子雄又杀了过去

就在这个危急时刻,萧岚飞跃过去一刀劈在那俄国兵的后脑之上,脑浆子混着血一下子溅了出来。萧岚不吭声,转身又一刀劈在一个偷袭的俄国兵手腕上,断手和枪一起落地,俄国兵的惨叫喊了一半,就被萧岚进步一刀捅在心口窝,软软地倒地。

见萧岚如此神勇,不少见过血的老兵也都发了疯一般地死斗,新兵们面对俄国人的刺刀,也没了退路,一时也忘却了恐惧,本能地与俄国人拼到了一起。

俄军的浪头为之一挫,攻击的势头缓了一缓。

可这一下,倒是华军这边出了问题。华军毕竟补充了不少退伍兵甚至新兵,初经战场,对手又是趁着夜色偷偷摸上来,经过这一阵厮杀,一些华军士兵已经有些胆战心惊,尤其是这场白刃格斗,打到这里,真的是血肉横飞,不忍卒读俄军攻势稍缓,有些胆小的士兵看了看周围的情况,就忍不住掉头当了逃兵这一下,华军的阵地整个就有些动摇,不少人回头观望,脸色迟疑。萧岚忍不住对梁子雄吼道:“连长,阵地动摇了不能放任他们逃跑”

梁子雄脸色铁青,抬手就毙了一个逃兵。萧岚咬着牙对信号兵吼道:“发令,一律枪毙”

梁子雄眼睛瞪圆了,却终究还是点了点头。

信号兵有些迟疑,但看着萧岚和梁子雄脸色不善,只好吹了号。

主阵地的机枪响了,几个奔逃的华军士兵一

声不吭地栽倒,有些回头看到这一幕的士兵,脸色惨白,只好又和俄军恶战了起来。

萧岚对梁子雄点了点头,转回身又冲着几个被围的华军士兵杀了过去,梁子雄咬着牙吼了起来:“机枪,切断毛子的增援线路”

他瞥了一眼郑宇的背影,暗想这个陆大生心也太狠了,难怪在北京能对自己的同袍下得去手

这时候,华军的掩护炮火猛烈了起来,在俄军后方构筑了一道火焰之墙,一直隐藏的华军团属炮兵集群也突然怒吼了起来,遭到突然打击的俄军部队一时陷入了混乱,而得不到支援的俄军先头部队很快就伤亡殆尽,剩下的一些士兵也丧失了战斗的勇气,转身逃了下去,被后面的华军士兵搂草打了兔子。

梁子雄吼着命令众人回了战壕,啪啪啪拍着萧岚的肩膀:“篮子,硬是要得这次要不是你,不但咱的阵地保不住,我这条命都得交代就这么搞,放心吧,回头就给你报功上去就凭你一把刀劈死这么多毛子,一枚白虎跑不了”

萧岚惨然一笑,擦了擦头上的汗,剧烈地喘息着:“连长,赶紧让弟兄们撤回主阵地组织隐蔽,我怕毛子要打*了”

梁子雄有些惊异地看着萧岚,萧岚也不想说这都是北京那一晚和陆战队打出来的经验,只是催促着:“再晚敌人的炮就打过来了。”

梁子雄点了点头,大吼着赶紧撤回主阵地的隐蔽部防御炮击,只留了部分尖兵在前沿观察所。

果然,还没有三分钟,俄军的大炮就扫了过来,一时间,地动山摇,萧岚躲在放炮洞里,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在剧烈地摇晃密密麻麻数不清个数的炮弹爆炸声从四面八方传来,抱着头堵着耳朵的萧岚,大张着嘴,感觉自己就像被几个大力士用铁锤从前后左右前后来回锤着,心脏每一下跳动都简直像要从嘴里脱出来

他现在只有祈祷炮弹离自己这个洞远一些真要直接命中,就算是七五炮弹,恐怕他不被活埋,也得被活活震死

第三军军部。

作战参谋蓝天蔚铁青着脸,在地图上比划着:“毛子果然是打的夜袭左翼的主意现在左翼打成了一锅粥,中央和右翼的俄军也展开了猛攻,看起来居然是换上来的生力军不能犹豫了,动预备队吧”

军长姜林勇和参谋长赵国祥对视一眼,赵国祥皱着眉头:“预备队如果派上去,如果再出现新情况怎么办?无论如何,我们不能把牌都打光。”

“参谋长,不能再犹豫了”蓝天蔚焦急地说道,“如果现在不调预备队,不用等敌人再出牌,我们的阵地就要垮了”

赵国祥心中盘算,目光却转向一个正紧锁双眉盯着地图的作战参谋:“

百里,你看呢?”

蒋方震身子一震,赶忙敬了个礼:“参谋长,蓝参谋说的有理现在最重要的是抗住毛子这一波,所以预备队必须要派”

赵国祥点了点头,转向姜林勇:“军长,我的意见也是尽快派出预备队,稳住态势。”

“哦?”

“俄军费了这么大的力气,白天佯攻了一整天,无非是为了掩护左翼的真实意图,可见他们的主攻就是左翼。”赵国祥从蓝天蔚手里结果指挥鞭,在地图上点了点,“我们在左翼兵力单薄,防线又拉得很长,而且部队一白天没经什么正经战斗,想必精神也松懈一点。至于中央,毕竟敌人投入兵力最多,也需要防一防。右翼方面,敌人无非是牵制,而是把希望寄托在那支侧翼迂回的第三集团军”。

蒙古。【无弹窗.】北方方面军第三军一线阵地。

买卖城中央防线。

前一天,俄军刚刚越境,立足未稳,就对华军展开了冲击。

短暂的试探性进攻,俄军丢下三百多具尸体败退了下去,可华军的不少火力点已经暴露。

很快,俄军第一集团军所属的后贝加尔炮兵第一旅,第二旅,第一集团军第一梯队的西伯利亚第三师,西伯利亚第四师,西伯利亚第十一师的师属炮兵,都投入了战斗,冰雹一般的炮弹砸向了当面的华军阵地。

俄制一百五十二毫米重炮,炮弹爆炸声如同雷鸣,冲击波威力无比,二十米之内一切生物,即使是隐藏在战壕里,也都会被震成内脏大出血而死。八十七毫米野炮和要塞上拆下来的二百零三毫米加农炮,追逐着华军前沿炮兵阵地,双方展开了激烈的炮战。俄国购自法国的大批七十五毫米速射炮,把冰雹一般的炮弹砸向华军火力点,反复洗礼着华军阵地。华军前沿阵地的通讯联络很快就已经支离破碎,交通壕体系也是惨不忍睹。至于阵地前面完备的鹿角和铁丝网,早已被炸出一道道缺口,地雷被此起彼伏地引爆,炮战的声势更是煊赫。

华军的整个阵地,已经被此起彼伏的爆炸闪光和烟尘柱所笼罩,横飞的弹片,四散的残肢断臂,染血的钢盔,把这片土地,一下子变成了修罗地狱一般的杀场。

阵地内的华军士兵,蜷缩在地下隐蔽部和放炮洞里,捂着耳朵,大张着嘴巴,钢盔磕在墙壁上,却没有人注意,很多士兵都在瑟瑟发抖,全无刚开始的豪气。

这就是战争。在战争之神的面前,一切个体,都是如此的无助和渺小要活下去,要战斗,除了要有勇气和技巧,更要依靠上天的垂青。

买卖城南二十五公里。第三军军部。

军参谋长赵国祥放下手中的铅笔,拧着眉头说道:“俄国人在中路投入了四个师的兵力,看样子是想集中兵力,从中央反卷两翼,粉碎我们。”

“他做梦。”军长姜林勇哼了一声,“当老子的十三师吃素的?国防工事修了这么多年,他还想一捅就破?再说了,手里还有一个第四师,他就四个师想突破我的中央防线?”

“右翼的局势也很紧张。”赵国祥的眉头已经拧成了川字,“第十四师当面是俄国第一集团军的西伯利亚第三集团军的第十五师和第十八师,我军的兵力火力都处于劣势但最可怕的还是自我军右翼迂回的俄军支队飞艇观察报告,俄军的行军纵队拉开了整整二十公里的正面,兵力绝不下于三个师老毛子这不但是要中央突破,还要从侧翼包抄我们”

“胃口够大的”姜林勇冷笑一声,“

那边都是草甸子,冰雪化冻,雨季还没过,根本就是沼泽地,我让他们自寻死路吧。反正那是第二军的活,咱别跟人家抢生意,还是做好自己的事情对了,左翼还是没动静?”

“俄国人在左翼只进行了试探性的牵制攻势。”赵国祥说道,“看样子他们也可能是把宝都押在了中央和我们的右翼。”

“战争容不得马虎。”姜林勇说道,“左翼是我们的重点,我倒要看看毛子能玩出什么花样联系方面军,加强飞艇部队的侦查”

激烈的战斗又持续了一整天。到了夜晚,疲惫不堪的士兵们已经顾不得其他,吃了半冷不热的伙食,七手八脚倒在防炮洞和隐蔽部里就睡了过去。很多人的脸色还是苍白的,很显然,白天的恶战,已经让很多人的神经受到了极大的冲击。这些曾经的农民,工人,市民子弟,经过这一天的残酷血战,终于开始亲身体会到了什么是战争。

预备队依然是满心焦灼地等待上战场的命令,可主管们却依然牢牢地按住了这支生力军,无论如何,这只养精蓄锐的主力必须用在最危急的时刻,最危险的方向上

左翼阵地。

萧岚睁着眼睛,握着望远镜来回观察。

“大篮子,你还真不死心。”连长梁子雄晃了晃头,“今儿真扫兴。我回去歇着了,你盯着吧,记得到点换老丁。明儿咱再见。”

他嘟嘟囔囔地奔了连部,萧岚看着前方的一片黑暗,心中却无论如何也稳定不下来。

有问题,一定有问题。

一O一这一个乙等师,防线拉了整整四十公里,被迫采取了支撑点体系,就是以连排为单位,构成互相支援的环状阵地,主战兵力配备在正面,侧面配置警戒部队,另有尖兵分队在前出的警戒阵地上。萧岚按照陆大的授课来分析,这就是一个典型的薄皮大馅,正好可以集中兵力攻其一点或数点达成突破。而由于防御正面过宽,兵力调度困难,左右支绌之下,支撑不了太久。

萧岚自己估算,哪怕只要两个国防军甲等师,他就可以在一天之内突破这个单薄的防线,对中央防线的兵力展开包抄。

眼前的情况显然是荒谬的。

己方的布置显然是迫不得已,这是因为己方兵力不足,却要防御很宽广的正面。华军在蒙古方面的防御,是依据后勤来的,也就是假设条路对大兵团作战的支撑半径在一百公里,那么以买卖城的铁路为轴心,俄军重兵集团不可能偏离买卖城东西一百公里以外较长时间。

可问题是俄军为什么不抓住这个破绽?他们有整整二十多个步兵师,为什么不抽出三五个师打开这个薄弱环节,

并向纵深包抄,以瓦解第三军?

夜已深。

中央方向,依然隐隐传来零散的炮火,萧岚知道那是双方的值班炮兵在漫无目的地打*,防止对方的夜间侦察和埋雷。这几天,由于之前北京的经历,他对夜晚格外敏感,不但安排了周密的夜间警戒,每到入夜他都要提高警惕。

突然之间,他感到汗毛发炸,一股突如其来的恐惧,一下子从他的头顶贯到脚底

他刚要动作,忽然听到了一声爆炸,他急忙看去,只见燃烧的火光中,阵地前方的警戒阵地再向前一百多米,隐隐有人影晃动

“敌袭”萧岚怒吼了起来,掏出手枪对空连开了三枪

这个时候,警戒阵地的机枪组已经开火了,值班的尖兵部队也展开了火力。位于二线的主阵地,在一阵鸡飞狗跳之后,连属火力排的重机枪和轻机枪也吼叫了起来,重机枪的白磷曳光弹如同一条火鞭一样扫了过去,前方的黑暗中传来了隐约的惨叫,接连又是几声爆炸,地雷炸响了,黑黢黢的影子显现出来,华军的主阵地如同复活的火山,凶猛的火力突然迸射了出来,密集的弹雨在阵地前方构筑了一层弹雨

很快,营属炮兵的火力已经扫了过来,以橡胶粉和铝粉搅拌稠化的汽油为主要成分的燃烧弹,在阵地前方燃起了一片片的火海,照亮了阵地前方的情形。密密麻麻的俄军身影显现了出来,正在凶猛无比地迎着弹雨向着华军阵地突进,居然是打算一口气推上来

萧岚的汗毛都炸起来了,他扬起手里的自动手枪,子弹扇面一样扫出去,两个不知什么时候冲到只有二三十米的俄军士兵惨叫着倒在地上。这时候所有人都上了阵地,位于后方第三道防线的掩护机枪也开始了射击,一上来就扫掉了一个掌握着轻机枪的俄军排长

俄军的冲击浪头逼近了阵地五十米,密集的手榴弹投了出去,前沿阵地立刻是弹片横飞。可俄军就如同海浪一样,一波一波源源不断地冲上来,挺着明晃晃的刺刀,就那样吼着迎着子弹往上冲,浪头越来越近,很多新兵甚至现役老兵也有点腿肚子发颤。

“上刺刀”

带着部队顺着交通壕增援到警戒阵地的梁子雄怒吼了一声,抬手掀飞了一个俄军士官的脑盖。

萧岚看着近在眼前的刺刀,似乎都闻到了对方嘴里喷出来的酒气,心脏砰砰砰地跳个不停,抬手一扣扳机,一声空响,没子弹了萧岚索性扔了手枪,拔出腰间的军刀,跳出战壕就迎了上去

这时候,俄军不顾伤亡的冲击,以及借着夜色掩护突袭的突然性终于达到了效果,他们已经突到了阵地前方

不到十米的地方,梁子雄一声怒吼,带头冲了上去,后面的士兵们挺着刺刀,也脸色苍白或红润地吼叫着冲出了战壕。

萧岚修习过中华刀道,在陆军大学更跟随李书文、韩慕侠等武术名家苦练不辍,刀法已经登堂入室。

与讲求招式与姿势优美的民间剑术不同,中华刀道,集合了众多刀剑名家和军旅人士,精简了华而不实的动作,完全从实战出发,讲究动作的快速精确和爆发力,并借鉴了武术传统的一些修炼方法和发力技巧,是一种完全立足实战的战场搏杀术。萧岚练习了整整八年,早在两年前就已经是刀道五段。他上步,拧身,左臂夹住刺过来的枪身,右手一个利落的斜斩,俄国士兵惨叫着倒在血泊之中,半边脑袋和身体凄惨无比地分开了。

“砍死这帮***”梁子雄的嗓门,在这个纷乱的夜晚格外嘹亮,“一个也别剩”

萧岚见梁子雄和两三个兵被一群俄国兵围住,赶忙朝着梁子雄那边靠了过去,一路上又劈死好几个想要占些便宜的俄国兵,真有万夫不当的架势。

梁子雄正和两个俄国兵厮杀在一起,两个士兵掩护着他的侧翼,没想到斜刺里突然一把刺刀戳在一个士兵的软肋上,士兵闷哼着倒在地上,那个俄国兵却是就势向着梁子雄又杀了过去

就在这个危急时刻,萧岚飞跃过去一刀劈在那俄国兵的后脑之上,脑浆子混着血一下子溅了出来。萧岚不吭声,转身又一刀劈在一个偷袭的俄国兵手腕上,断手和枪一起落地,俄国兵的惨叫喊了一半,就被萧岚进步一刀捅在心口窝,软软地倒地。

见萧岚如此神勇,不少见过血的老兵也都发了疯一般地死斗,新兵们面对俄国人的刺刀,也没了退路,一时也忘却了恐惧,本能地与俄国人拼到了一起。

俄军的浪头为之一挫,攻击的势头缓了一缓。

可这一下,倒是华军这边出了问题。华军毕竟补充了不少退伍兵甚至新兵,初经战场,对手又是趁着夜色偷偷摸上来,经过这一阵厮杀,一些华军士兵已经有些胆战心惊,尤其是这场白刃格斗,打到这里,真的是血肉横飞,不忍卒读俄军攻势稍缓,有些胆小的士兵看了看周围的情况,就忍不住掉头当了逃兵这一下,华军的阵地整个就有些动摇,不少人回头观望,脸色迟疑。萧岚忍不住对梁子雄吼道:“连长,阵地动摇了不能放任他们逃跑”

梁子雄脸色铁青,抬手就毙了一个逃兵。萧岚咬着牙对信号兵吼道:“发令,一律枪毙”

梁子雄眼睛瞪圆了,却终究还是点了点头。

信号兵有些迟疑,但看着萧岚和梁子雄脸色不善,只好吹了号。

主阵地的机枪响了,几个奔逃的华军士兵一

声不吭地栽倒,有些回头看到这一幕的士兵,脸色惨白,只好又和俄军恶战了起来。

萧岚对梁子雄点了点头,转回身又冲着几个被围的华军士兵杀了过去,梁子雄咬着牙吼了起来:“机枪,切断毛子的增援线路”

他瞥了一眼郑宇的背影,暗想这个陆大生心也太狠了,难怪在北京能对自己的同袍下得去手

这时候,华军的掩护炮火猛烈了起来,在俄军后方构筑了一道火焰之墙,一直隐藏的华军团属炮兵集群也突然怒吼了起来,遭到突然打击的俄军部队一时陷入了混乱,而得不到支援的俄军先头部队很快就伤亡殆尽,剩下的一些士兵也丧失了战斗的勇气,转身逃了下去,被后面的华军士兵搂草打了兔子。

梁子雄吼着命令众人回了战壕,啪啪啪拍着萧岚的肩膀:“篮子,硬是要得这次要不是你,不但咱的阵地保不住,我这条命都得交代就这么搞,放心吧,回头就给你报功上去就凭你一把刀劈死这么多毛子,一枚白虎跑不了”

萧岚惨然一笑,擦了擦头上的汗,剧烈地喘息着:“连长,赶紧让弟兄们撤回主阵地组织隐蔽,我怕毛子要打*了”

梁子雄有些惊异地看着萧岚,萧岚也不想说这都是北京那一晚和陆战队打出来的经验,只是催促着:“再晚敌人的炮就打过来了。”

梁子雄点了点头,大吼着赶紧撤回主阵地的隐蔽部防御炮击,只留了部分尖兵在前沿观察所。

果然,还没有三分钟,俄军的大炮就扫了过来,一时间,地动山摇,萧岚躲在放炮洞里,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在剧烈地摇晃密密麻麻数不清个数的炮弹爆炸声从四面八方传来,抱着头堵着耳朵的萧岚,大张着嘴,感觉自己就像被几个大力士用铁锤从前后左右前后来回锤着,心脏每一下跳动都简直像要从嘴里脱出来

他现在只有祈祷炮弹离自己这个洞远一些真要直接命中,就算是七五炮弹,恐怕他不被活埋,也得被活活震死

第三军军部。

作战参谋蓝天蔚铁青着脸,在地图上比划着:“毛子果然是打的夜袭左翼的主意现在左翼打成了一锅粥,中央和右翼的俄军也展开了猛攻,看起来居然是换上来的生力军不能犹豫了,动预备队吧”

军长姜林勇和参谋长赵国祥对视一眼,赵国祥皱着眉头:“预备队如果派上去,如果再出现新情况怎么办?无论如何,我们不能把牌都打光。”

“参谋长,不能再犹豫了”蓝天蔚焦急地说道,“如果现在不调预备队,不用等敌人再出牌,我们的阵地就要垮了”

赵国祥心中盘算,目光却转向一个正紧锁双眉盯着地图的作战参谋:“

百里,你看呢?”

蒋方震身子一震,赶忙敬了个礼:“参谋长,蓝参谋说的有理现在最重要的是抗住毛子这一波,所以预备队必须要派”

赵国祥点了点头,转向姜林勇:“军长,我的意见也是尽快派出预备队,稳住态势。”

“哦?”

“俄军费了这么大的力气,白天佯攻了一整天,无非是为了掩护左翼的真实意图,可见他们的主攻就是左翼。”赵国祥从蓝天蔚手里结果指挥鞭,在地图上点了点,“我们在左翼兵力单薄,防线又拉得很长,而且部队一白天没经什么正经战斗,想必精神也松懈一点。至于中央,毕竟敌人投入兵力最多,也需要防一防。右翼方面,敌人无非是牵制,而是把希望寄托在那支侧翼迂回的第三集团军”。

第十八章 血火草原(上)

第三卷铁血满江红]第十八章血火草原(上)——

第十八章血火草原(上)

“既然如此,参谋长,调配兵力吧。”

姜林勇是标准的德式风格,对赵国祥这样总参出身的参谋长比较放权,只是拿拿大主意。

赵国祥和他搭档已久,当下点了点头:“军长,我建议以第四师搜索营和一个营增援左翼,调两个步兵营,再加两个炮营支援中路。”

“参谋长,一个搜索营不够”蒋方震突然说道,“以我看,除了搜索营,还要把直属骑兵部队,加上第四师的一个团调到左翼,视情况稳固正面防线,或者支援侧后”

赵国祥瞳孔收缩:“你的意思是?”

“我怕敌人还有后招”蒋方震说道,“打了这么久,俄军庞大的骑兵部队呢?现在是晚上,飞艇侦查不便,而他们的骑兵却可以趁夜从深远侧翼包抄我军左翼侧后,一举摧垮我左翼,进而包抄我中央集团现在左翼兵力全被粘在正面,如果黑暗里斜刺杀出一支骑兵,后果不堪设想”

姜林勇眼中光芒一闪,和赵国祥对视了一眼。

“命令第四师,把卡车和装甲汽车,骑兵,集中起来,再调上独立骑兵第一团和第二团,先迅速向左翼展开,构成两道防线另外联络乙集群现在不是什么保密的时候了”姜林勇这个时候直接发布了命令,“我给他们一个小时一个小时后,左翼就要固若金汤马上通知一O一师,现在就chōu调部队,在侧后就近展开警戒”——

夜s-中,一支部队在迅速地行进。

萧岚一脸凝重,低声催促着:“快快我们的时间很紧,m-o子骑兵随时可能出现”

萧岚带着三排很快抵达了目的地,一片低矮的丘陵,下面有些矮灌木。借着地形,临时的机枪阵地已经展开,尖兵已经在阵地前方埋雷,撒铁蒺藜,其他人如同发了疯一般地挥舞工兵铲,迅速挖掘单兵掩体。

“对,就是这里,我们必须利用地形,现在只有靠反斜面掩体来防御炮击了。”萧岚无奈地说道。这丘陵太矮,也太缓,反斜面的作用着实有限,但也算是聊胜于无罢了。

没过多久,耳朵贴地的三排军士长马鸣低声说道:“来了”

萧岚只觉得血液一下子凝固了。

他这里只有临时chōu调的一个排,侧翼的友军情况也差不多而敌人有多少,根本没人知道梁子雄那边枪炮声震耳y-聋,显然战斗已经是白热化了,可如果不是指挥部紧急命令,他也想不到m-o子会在这个时候斜刺里chā过来一支庞大的骑兵集群

他低声下了命令,经过了战斗洗礼的士兵们,沉默着各就各位,手榴弹打开了底盖,一枚枚地铺在单兵掩体里,握紧了手中的枪,隐藏在丘陵的反斜面,只有军官们探出头,等待着敌人的出现。

不一会,传来了战马的悲鸣和重物坠地的声音,显然是铁蒺藜发挥了作用,随后是几声剧烈的爆炸,地雷响了

“打”

萧岚抬手就是几枪,密集的火力立刻迸发开,整个丘陵山脊线如同爆发的火山,冲在前面的骑兵如同被割麦子一样扫倒了一大片。

俄军骑兵显然是急于赶路,也没有想到这里有人埋伏,先头部队几乎在一瞬间伤亡殆尽,报销了至少两个班的兵力。很快,远处传来了人喊马嘶的声音,显然俄军主力已经察觉到了先头骑兵侦察部队的惨况,正在重整队伍准备攻击。这时候,侧面的友邻方向枪声和爆炸声也响成一片,战斗在四面八方都打响了

萧岚咽了口唾沫,对身旁的马鸣说道:“我们来得匆忙,弹y-o带的少,你安排几个人去捡一下弹y-o,快去快回”

马鸣应了一声,带了几个人借着夜s-就冲下了丘陵,在俄军死尸中翻检了一遍,带着十几杆马枪和子弹袋,手榴弹回来了。

萧岚拍了拍他的肩膀:“不错”

马鸣面无表情,只是沉默。

萧岚知道自己下令枪杀逃兵的事情还是让这个老兵心里有了芥蒂。可是他问心无愧。如果那个时候再犹豫一会,也许所有人都要死,阵地也自然保不住。

看着远处似乎还在重整阵形,萧岚的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开口喊道:“疏散队形,小心炮击”

众人赶忙借着地形疏散。果然,没过几分钟,一阵密集的炮火覆盖了小丘陵,听声音是俄军骑兵部队的五十七毫米骑兵炮。

众人看着这位副连长,心中佩服,不愧是陆大的高材生,的确有一套萧岚也不想解释自己在北京那一晚的经验,也来不及多说,他知道敌军马上就要开始新一轮的冲击,而这也将是空前猛烈的一bō

果然,密集的马蹄声响起,黑暗中不知道有多少骑兵冲了过来。一声令下,成排的手榴弹甩了出去,瞬间点燃了丘陵下的灌木丛骑兵的身影在火光中显现出来,挥舞着马刀神s-狰狞。

华军步兵的排枪sh-击很有章法,密集的弹雨很快就粉碎了他们一举突破的希望。英勇的哥萨克骑士坠落下马,马刀甩到了灌木丛里,双头鹰的战旗被马蹄践踏破碎,高筒的熊m-o帽子也被踩成了碎片。萧岚井井有条地分配着火力,一个小小的丘陵地带居然就成了骑兵们难以逾越的天堑

可骑兵终究数量太多,速度也太快。黑夜中能见度很差,防御方的sh-击距离短,火力密度也不够。华军的枪栓式步枪,虽然继承了恩费尔德步枪快速sh-击的优势,士兵的sh-击训练一很严苛,但每分钟十二发到十五发的sh-速如何拦截近在眼前的骑兵冲击?眨眼间,骑兵的先锋已经冲上棱线,上了刺刀的步枪捅入了马腹,同一时间,马刀劈开了步兵钢盔下的颈动脉,**的血给跌落在地的哥萨克洗了澡,而从天而降的工兵铲干净利落地削开了哥萨克的脑袋。

越来越多的骑兵冲了上来,火力战变成了白刃格斗,萧岚一刀劈死了一个哥萨克,居然抢了他的战马,上马挥舞着军刀与哥萨克们马战。他的马术虽然一般,但原地劈砍还是可以的,就这样也杀了个人头滚滚

“弟兄们明年的今天就是咱们大伙的忌日”萧岚疯狂地挥舞着军刀,浑身是血,面s-狰狞,如同地狱恶鬼,连很多勇猛的哥萨克居然也是望而生畏,“咱们不能同年同月生,但愿同年同月死”

萧岚是真的想死。

带着陆大毕业生的骄傲来到光荣的国防军第七师,萧岚满心想的都是为国尽忠,没想到一上来就莫名其妙地跟着部队回京,又糊里糊涂地与海军,宪兵和禁卫军恶战一场,到头来成了“叛军”,进了军事监狱,险些带着恶名死去。与其一辈子顶着“叛逆”的名号,还不如堂堂正正地战死在国战战场上

萧岚的军装已经被血染透,却如同猛虎一般战斗着。

见主官如此神勇,华军士兵们的血x-ng也被jī发了出来,三两成群tǐng着刺刀,挥舞着工兵铲,投掷着手榴弹,扫sh-着机枪,和压倒优势的骑兵战成了一团

三分钟过去了,jī战;五分钟过去了,依然jī战;整整八分钟过去了,jī战还在持续顽强的华军士兵,已经死伤大半,却依然誓死守卫着棱线

可是,华军士兵虽然英勇,可是对骑兵做r-u搏,松散的散兵线终究无法抗衡。随着源源不断的骑兵冲了上来,顽强的华军士兵终于被淹没在骑兵的海洋里,萧岚也被人从后背砍了两刀,摔下马,失去了意识——

俄罗斯后贝加尔第一骑兵集群司令官连年坎普夫中将铁青着脸,怒吼着催促手下:“该死的下溅东西,看看你们被黄猴子搞成什么样子了你们难道都被阉了吗?居然被一群黄猴子阻挡了半个钟头,我真替你们害臊记住,你们是沙皇陛下忠勇的哥萨克是世界第一骑兵军该死的懒汉,包围他们,毁灭他们我们的任务只有一个,那就是摧毁他们的后方,包围他们的全部兵力”

突然,前方传来了密集的枪声,夹杂着速sh-炮的爆炸,密集的手榴弹爆炸,连年坎普夫神s-一变,赶忙吼道:“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很快,一个浑身是血的传令兵跑了过来:“司令官先头部队遭遇华军骑兵和步兵的阻击,对方和骑兵原地野战,火力非常强大不少于一个步兵团,六个骑兵营”

“该死的前队有整整二十个骑兵营”连年坎普夫愤怒地挥舞着马鞭,“告诉马萨耶夫,如果他拿不下黄猴子的阵地,我就亲自带队冲锋”

他顿了顿,怒气稍微减小了一些,回头吼道:“炮兵加快速度我要半小时内拿下对面的黄猴子”

他的部队,正是借着夜s-,从华军防线最西侧的十五公里之外绕行过来,而在他们身后,还有一支庞大的步兵部队,也就是萨姆索诺夫的后贝加尔第二集团军下属的后贝加尔步兵第四军和第五军,正在急行军。根据计划,连年坎普夫的骑兵部队要狂飙突进,从侧后对敌军左翼给与突然打击,随后是萨姆索诺夫的迂回部队,配合第二集团军的正面兵力消灭或重创华军左翼,并迫使其想中央方向逃窜,而俄军右翼诸兵团就可以从华军左翼向中央反卷,一举歼灭华军主力。

在连年坎普夫看来,身为沙皇亲军的哥萨克才是俄国陆军的jīng华,至于萨姆索诺夫的步兵部队,根本只是配合他们演出的下等农奴。

殊死的战斗在华军左翼全面展开。

紧急增援过来的华军步骑兵,在野地里承受着俄军哥萨克的猛攻,再次挨了闷棍的哥萨克部队,这一次展开了全部的火力配备。整整四十八m-n五十七毫米骑炮,大批的四十七毫米骑兵臼炮,把华军的临时阵地炸成一片火海,而华军的团属炮兵也立即对俄军炮兵展开反击,连华军的远程炮群也紧急转移目标,开始猛烈轰击俄军骑兵的集结地和炮兵阵地,夜s-中,俄军炮兵阵地上突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橘红s-火球,显然是俄军的炮弹堆放点被引爆,不知死伤了多少官兵

在这样无遮无掩的野地里,双方的火力凶猛地对sh-,死伤都是格外惨重

看着前方密集的闪光,连年坎普夫心头一片火热。萨姆索诺夫曾经担任过骑兵学校校长,也是骑兵战的一把好手,故而一直对连年坎普夫的骑兵作战指手画脚,让自诩勇猛的连年坎普夫颇为不满。这一次连年坎普夫特意更改了计划,以更快的速度,更深的迂回甩开了萨姆索诺夫的步兵,就是要出其不意地打击华军指挥中枢和炮兵阵地,立下殊勋。

这个时候,前往阻击的华军部队也已经付出了全部的努力和最大的牺牲。临时组建起来的华军阻击部队,面对着三倍于己的俄军骑兵,尤其是以英勇善战著称的哥萨克部队,几乎是在jiāo火的一刹那就感受到难以承受的压力。华军仅有的一些大型火炮已经在对sh-中被破坏,只剩下机动灵活的迫击炮和步炮,不断变换着发sh-阵地。而俄军远程支援炮群的参战,也迫使华军远程炮群被迫与其展开炮战,取消了对这里的火力支援。华军的压力顿时大增。

华军负责阻击的第四师侦搜营和两个边防独立骑兵团都属于机动搜索部队,并非重装步兵。侦搜营的主要编制是骑兵连两个,每连战时编制一百五十一人,汽车连一个,战时编制一百五十八人,装备有装甲汽车二十二辆。这一次为了加强阻击兵力,还特地调动了师部直属的一个装甲汽车排,总计八辆装甲汽车,运载了一个加强排。但即使算上下马作战的骑兵,也不过是五百四十人的样子。

更关键的是,第四师作为国防军的老牌嫡系,在这一次的清洗中也是重灾区。老军官很多在京接受再教育,或者干脆退了役,还有已经在京被宣判的,新军官除了本部队突击提拔的,就是从“可靠”部队甚至几大军校“政治可靠”的在校生里紧急chōu调。整个部队尚在磨合,团队组织处于打散后的重建期,现在只是凭着一股国战的责任感,袍泽情谊和男儿血x-ng在作战而已。

两个边防独立骑兵团的编制都在一千三百人左右,其中一部分下马作战,支援第四师的部队,另一部分对敌军进行机动牵制,打击敌薄弱环节,并威胁其侧后,保护己方侧翼。他们是长期在m-ng古边境巡逻作战的骑兵部队,虽然装备在国防军里算不上一流,但无论是战术素养,战斗经验还是战斗意志都属上乘,尤其是没怎么卷入这一次的大清洗,战斗力保持得很完整,成为了这一次阻击战的主力。

刚刚履新的第四师参谋长,阻击部队总指挥陈天华陆军中校晃了晃头,抖掉了浮土,在隆隆炮声和枪炮声中咧着嘴大笑了起来:“手执钢枪九十九,杀尽仇人方罢手……赵营长,将此句传与各位,今天我陈天华与他们痛饮北虏之血,何其快哉”

旁边的搜索营营长赵博阳看着此人大发狂态,忍不住说道:“参谋长,对面的兵力是我方数倍,还是谨慎应对的好。”

“还是少了。”陈天华摇了摇头,“咱们一人杀个四五个就杀没了,这能够吗?”

赵博阳一怔,看着陈天华异常认真而狂热的神态,只好苦笑着敬了个礼,匍匐着爬向自己的指挥位置。

陈天华看着夜s-中闪动的火光,火光中隐现的身影,看着双方密集的火力把夜s-装点成绚烂的星海,想着即将到来的再一次血腥杀戮,曾经在西人面前望风披靡的中华军人,今天可以面对面地尽情收割欧人的生命,脸上现出陶醉之s。

“皇帝也好,领袖也好,总统也好,什么都好,只要能够保国保种,以血还血,就够了,何必吹m-o求疵”他默默地想着,“积弱百年,愚昧不化的中国,已经苏醒,现在就是要让这个世界,感受到他的威力的时候了猛回头,已是百年身大丈夫生逢此大争之世,能为我华夏舍此身,流一腔热血,何其快哉”——

战线后方三公里多的地方,一长溜的军用卡车刹住了闸,车厢挡板的挂钩打开,步兵们利索地跳下战车紧急组队。一个个的钢盔上都套着黑s-的棉布套子,遮住烤蓝的反光,不少南方兵脸s-有些发白,显然大半夜紧急出动,还有点不适应漠北的寒冷。

蔡锷拎着国产大镜面自动手枪,背后背了一支特制的狙击枪,大家都在训练场见识过这位新营座的神枪,这次见这位传言中的陆大榜眼把拿手家伙背了出来,都知道这一仗是真要玩命了,心头都是一震。

蔡锷的侧脸,在火把和马灯的火光之下显得格外刚硬,他看着整齐的队列,肃然说道:“我们是军人,军人就是保家卫国,寻个光荣的死法今天,m-o子已经打过来了,是给洋鬼子做奴隶,还是当个堂堂正正的中国人,就看咱们的了今天我蔡锷,生跟你们在一块,死也要死在一条战壕里都有了,全体向左转,跑步前进,我跑第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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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血沃草原(中)

一个小时后。【风云阅读网.】

在左翼侧后的阻击战线,陈天华已经顾不上吟诗做对了。

此刻的他,正在一辆充当指挥部的装甲汽车里,抓着电话焦急无比地吼着:“增援老子要增援这才两个照面,老子已经损失了两成在野地里被炮兵狠揍,侧翼已经出现了毛子的骑兵,援军再不上来,老子就要做饺子了喂……喂?又他娘断了……通讯兵,马上查线派骑兵,火速回去求援向师部,军部,还有一O一师”

“报告第四师十团二营,营长蔡锷,带领全营六百二十五人,全部到齐。”一个精悍的上尉,站在装甲汽车门口,肃然敬礼。

陈天华乐得一跃而起,钢盔正撞到车厢顶板,发出沉闷的一声咣当。他也顾不上疼了,三两步蹿出车,握住蔡锷的手:“松坡你来了就好怎么,就上来你们一个营?”

“运力不足。”蔡锷平静地说道,“我们先到,卡车还要回去接下一波,那两个营还在路上跑步前进”

“没关系,你来了就好”陈天华兴奋地搓着手,参谋已经递过来一张地图,搬过一个板条箱做临时桌子,把地图一铺,放上盏煤油灯,陈天华在地图上比划了一下:“我们现在的防线由南到北,左翼是独立骑兵第一团的六个骑兵连,对付俄国人迂回包抄的一个骑兵支队,我军略处下风。正面是搜索营所剩的四百人,对着毛子的十二个骑兵营的车轮战右翼是独立骑兵第二团,对面是毛子的三个营现在最危险的是中路,我手头已经没有预备队了你们赶紧顶上去,把中路搜索营的骑兵连替下来,让他们去支援左翼”

蔡锷沉思片刻,开口说道:“参谋长,现在我们的形势完全是被动挨打。我想是不是这样,咱们集中兵力打垮他们的一侧?早先在陆大,我们测试过一种战术,就是用装甲汽车掩护骑兵部队进攻敌人的骑兵。装甲汽车虽然装甲薄弱,但正面对付马枪和机枪还是可以的,我们把搜索营的装甲汽车集中起来,再加上搜索部队的骑兵和乘车步兵,配合骑一团一股脑把左翼的敌人打退正面就交给我的营好了您看这样如何?”

陈天华略略一愣神,马上一拍蔡锷的肩膀:“松坡,人说陆大双壁,我看至少你小子是名副其实成了,就这么办这一次,就让毛子尝尝咱的厉害”

蔡锷赶忙立正敬礼:“保证完成任务”

陈天华看着蔡锷的身影,汇合着滚滚的洪流,消失在夜色中,一直保持着敬礼的姿势。士兵们看着这个表情肃穆的新任师参谋长,心里莫名地就多了些悲壮。

此时此刻,在华军对面,连年坎普夫的整个骑兵集群,拥有整整九十六个骑兵连的兵力,其在正面,一次性就展开了二十个骑兵营,六十个连

的部队,在第一线面对华军的,就达到了整整二十个骑兵营。连年坎普夫还派出了一个支队,对华军深远侧翼展开了包抄。如果不出意外,再有半个小时,这支顽强的华军部队就要被彻底击垮。

想到回到圣彼得堡,万人空巷欢迎自己,在冬宫接受沙皇陛下的授勋,连年坎普夫已经是喜上眉梢。他踌躇满志地摆弄着马鞭,吼声如雷:“冲上去,蹂躏他们,切碎他们把那些黄猴子的肠子栓在马腿上,拖出来看看有多长”

就在这个时候,在俄军的后方突然爆发出了空前激烈的枪声没过多久,连年坎普夫就脸色铁青地发现,后面的俄军警戒部队几乎是丢盔弃甲地败了下来,军旗,长矛和马刀都边跑边丢

连年坎普夫挥舞着手枪,暴怒地枪毙了几个士兵,身后的部队也组织起临时屏障,拦阻住了溃逃的部队。连年坎普夫抓住一个惊魂未定的少尉说道:“怎么回事?”

“中国人的骑兵”少尉的声音充满了恐惧,“太多了,漫山遍野他们什么都有,机枪,大炮,锋利的马刀突然在黑暗中出现圣母,他们是*祸,是上帝之鞭”

“该死的”连年坎普夫如同五雷轰顶,“黄猴子的诡计该死的萨姆索诺夫,叫你跟在我们身后,你到底在哪儿”

他看着远处闪动的爆炸火光,怒吼着:“骑兵第四师,下马组建防线快独立骑兵第三旅,从侧翼机动过去,准备对进攻之敌进行夹击赶快联系那个狗*养的萨姆索诺夫,他的步兵难道在散步吗?”

此刻,在连年坎普夫的身边还有十个营的预备队,他依然没有放弃击垮当面华军阻击部队的努力。

华军的骑兵,远比他想象的还要迅速。几乎是他的部队刚刚手忙脚乱地从进攻阵形转入防御,还在乱纷纷地调动的时候,华军的炮火已经凶猛地砸了过来密集的迫击炮弹和速射炮弹把整个俄军集群炸得人仰马翻,弹药的殉爆声此起彼伏,连年坎普夫也被一枚七十五毫米步炮弹的冲击波掀下了马,幸亏是砸在一具尸体上,再加上本人皮糙肉厚,居然只受了点皮外伤。他赶忙躲到了一个丘陵的后面,看着自己的精锐骑兵在突如其来的打击下陷入一片混乱,连年坎普夫脸色苍白,紧紧地握住脖子上的圣母像。

早已在己方左翼西南侧后隐蔽待机的华军B集团,由国防军骑兵第一旅,骑兵第一O一师组成,目的就是对俄军可能的包抄部队,一旦对方出现冒进,前后脱节,孤军深入,就给与坚决打击。这个时候,这些在飞艇的指引下趁着夜色在侧后方冲击过来的精锐骑兵,尤其是有着很多的蒙古族裔,而俄军正好在调动部队,一阵猛烈的炮火打击后,俄军的建制已经陷入了混乱,而华军

的骑兵已经整队完毕,凶猛无比地杀了过来

混乱的哥萨克们,依然发挥了最为强悍的战斗力,尤其是发挥了单兵素质上的优势,与这些危险的敌人进行了顽强的战斗。他们无愧于祖先的威名,在如此不利的情况下,依然没有溃败,而是死死地钉在阵地上,寸步不让。哥萨克的哈奇开斯机枪也架了起来,不管敌我,对着敌人进攻的方向就是一顿猛扫。顽强蛮勇的顿河牧民,秉承着几百年效忠罗曼诺夫家族的传统,挥舞着马刀,手枪和长矛,与冲到近前的汉蒙骑兵展开了近战,端的是刀光剑影,血肉横飞马蹄子把地面践踏成了烂泥塘,华军的冲击力也很快消磨殆尽,战场变成了残酷的血肉磨坊,在这个夜色中,俄语的诅咒和汉语的骂娘,蒙语的脏话,。合到了一块,形势很快就陷入了彻底的混乱之中。

在这一片大乱之中,连年坎普夫骑兵中将换了一匹土库曼高头大马,被警卫部队挟持着逃向正在与华军步骑兵阻击部队激战的部队。指挥官马萨林斯基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事,惊疑之间看到了狼狈的连年坎普夫,顿时知道大事不好。

“没关系,我们还可以击溃眼前之敌,再回头消灭那些黄猴子”连年坎普夫恶狠狠地说道,“侧翼包抄的萨拉托耶夫斯基支队已经准备完毕,正在等候号令我们这里打响,他们会从侧翼全力突击”

马萨林斯基却是摇摇头:“阁下,无论如何,既然敌人的主力从后面上来,我们不得不做提防”

连年坎普夫看着后面的战场,想着依然在顽强苦战的骑兵第四师和骑兵第三旅,逐渐清醒了下来,赶忙命令马萨林斯基抽调四个营的兵力增援后方战线,掩护陷入混战的部队撤下来,重整防线,另外准备两个营就地构筑防御,并且要求前进支队马上开始对当面华军的总攻。

马萨林斯基立即行动起来,发动了一次规模空前的进攻,骁勇的哥萨克挥舞着马刀和长矛,背着马枪,冲向了华军残破的阵地。而很快,在华军侧翼,也传来了马蹄声和枪声,侧翼迂回的西伯利亚骑兵第七旅,也展开了攻势

可马萨林斯基很快就惊异地发现,对面的华军部队,火力密度似乎有所提高,战术也和之前有了很大的差异毫无疑问,在己方重整攻势的时间里,中国人也重新组织了他们的防御

此时此刻,对面的华军,在阵地前沿四百米的方位用燃烧弹打出了一溜火墙,用以标识距离。哥萨克们的高大身影在火光中晃动着,一个接一个地倒在弹雨之下,无主的战马或满地乱跑,或者默默地舔舐着地上的主人。受了伤的战马在地上翻滚着,努力想要爬起来,整个战场就是一片血雾弥漫,肢体乱飞的情景。

不少飞奔的战马,一脚没留神,踩进弹坑,马上的骑兵就飞了出去,在地上折断了脖颈,连吭都来不及吭一声就失去了性命。而华军的轻重机枪和迫击炮吼成了一部交响乐,就这样快速收割着人与马的生命。

蔡锷的六倍瞄准镜套住一个在己方冲击线后方驻马观望的俄军军官,看着对方的身影在火光映照中时隐时现,轻轻地扣动扳机,一声沉闷的枪响,对方手中的望远镜就飞了起来,半边脑袋被轰飞,从马上倒贯了出去,高高的熊毛圆筒帽子在空中打着旋,落到了地上,很快被马蹄踩成了扁扁的一团。

“第六个。”旁边的观察员放下望远镜,喜滋滋地说道,“营长,您真厉害。”

蔡锷笑了笑,向左侧的战位匍匐而去。

“老肖,怎么样?顶得住?”蔡锷拍了拍四连一排上士肖天赐的肩膀。

肖天赐咧嘴一笑:“没啥,这毛子也是两条腿顶个身子,一枪过去也是个死什么哥萨克,还不是乖乖吃老子的铁药丸”

蔡锷点了点头:“那就好。不过也别轻敌了,这毛子也不是孬种。”

“这倒是。”肖天赐点了点头,“要说蛮勇,这哥萨克却是是够狠的,看冲锋那架势,排上不少新兵尿了裤子真是丢死人了幸亏还没有当逃兵的,要不真是难办。”

“战场纪律宣布了?”

“宣布了,临阵脱逃,就地处决。违抗命令,第一次警告,第二次就地处决”肖天赐一脸的严肃。

“那就好,记住,小慈是大慈之贼。”蔡锷说道,“战场上心软,一定会害死更多人”

“记得了。”肖天赐点点头,“不过我相信我的弟兄们只要镇定下来也不是孬种。”

蔡锷点了点头:“你跟小丁也说一下,一会听我的命令,准备后撤两百米。”

肖天赐点了点头。蔡锷又匍匐着摸了过去。

连年坎普夫,几乎是脸色铁青地看着对面的中国人,居然在自己精心组织的进攻之下岿然不动,而且比起之前,火力更加旺盛他怎么也想不明白,打遍欧洲无对手的哥萨克铁骑,怎么可能在对面这些黄猴子面前难以寸进

“全力进攻”连年坎普夫狂怒地跺着脚,“不惜一切代价,消灭他们”

“阁下我们需要再一次的炮兵急袭”马萨林斯基说道,“中国人显然得到了援军,兵力有所加强,我们必须再一次利用炮火削弱他们的兵力密度”

“好给你五分钟,给我来一次炮火急袭”连年坎普夫吼道,“这一次,我就要彻底消灭这些愚蠢可笑的猴子”

三分钟后,已经跑到第二道阵地上,开始挖掘散兵坑的中国士兵们,看着原本的战线上火光四起,烟雾弥漫的情形,心有余悸,手上的工兵铲又加快了几

分。

很快,俄军新的攻势又开始了万马奔腾的场面,永远是最令人热血沸腾的可位于敌对的战线,这种滋味着实难忘。那种大地的震颤,让趴在散兵坑里的中国士兵不由自主地嗓子发干,喉咙发紧,心脏仿佛要跳出胸腔。在刚刚的阻击战中,部队已经损失了一成半的力量,这才不过是短短的二十分钟

这一刻,没有人再对自己的命运抱有任何的幻想,前进是荣誉,后退是军纪和一辈子的耻辱,家庭也会吃瓜落,也就只能拼死一战了。

不少兵,甚至士官和军官的脸色都有些难看,一些动员兵眼泪汪汪地填着子弹,身子也在微微颤抖,第一次上战场,就遇到如此激烈和血腥的战斗,很多人的神经都已经绷到了极限。蔡锷看看这些人的表情,苦笑一声端起了自己那杆宝贝狙击枪,心里却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萧岚的那句话。

“第十个,营长,估计这一仗打完,您就是咱团第一神枪手。”观察员喜滋滋地说道,“这毛子骑兵冲得这么快,您还能打中,真是神了”

“这是一个提前量的计算,还有经验。”蔡锷笑了笑,“不过说实在的,营长要自己扛着步枪打仗,咱们的形势,也真是差到了极点。”

俄军的冲击再次展开,战斗几乎在一瞬间就进入了白热化的状态。连年坎普夫跺着脚,着了魔似的看着双头鹰徽的大旗之下,骑兵的海潮汹涌地卷向华军阵地,嘴里喷着兴奋的白气。

正在这个时候,在俄军左翼冲击线的北面,密集的排枪和机枪响起,俄军骑兵一排排地倒下,大约一个营的中国步兵,居然从黑暗中快步冲了出来,跑步向着骑兵集群冲锋,边前进边开火,居然是丝毫不乱

这个场景,看在连年坎普夫的眼里,真是无比的荒谬。步兵们居然跑步向着骑兵集群发起冲锋,这些人难道疯了吗?

这是华军第四师国防第七团的后续部队,虽然华军的正面防线遭到了俄军的猛攻,但这支预定用于补充左翼一O一师正面防线的部队,依然分出了一支部队首先支援了陷于苦战的搜索营和第一营

连年坎普夫铁青着脸看到精心组织的进攻,就被这么一群两条腿的癞蛤蟆破坏,功败垂成,掏出手枪就要带着警卫部队冲过去。

马萨林斯基还保持着冷静,马上命令炮兵全力轰击这个步兵集群,最大限度地杀伤敌人,或者至少能够破坏其密集队形,再动用骑兵粉碎他们。

密集的炮弹砸了过来,华军的队形陷入了混乱。步兵们不得不各自找寻隐蔽,就地趴伏。轰击的时间不长,但冲锋的华军已经遭受了超过一成的伤亡。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俄军骑兵就从黑暗中冲杀了过来,经过战火磨砺的华军也是

丝毫不乱,以密集的火力阻击俄军,双方纠缠在了一起。

在左翼战线上,华军的反击却取得了惊人的效果。装甲汽车的防御力,上面那挺重机枪,使其成为了真正的骑兵杀手。西伯利亚第五旅面对这些打不透的钢铁怪物,束手无策。他们仅有的五七骑炮都留给了主力部队攻坚,自己是轻装迂回,只有少数和四十七毫米骑兵臼炮,指望起个奇兵作用,现在面对这个行动迅速的铁怪物无法进行有效的直瞄射击。华军的装甲汽车后面,骑兵部队也分出支队对俄军进行了包抄,俄军对突如其来的打击显然准备不足,进退失据,很快就损失惨重,扔下密密麻麻的人马尸体和伤兵,败退了下去。

一个小时后。【风云阅读网.】

在左翼侧后的阻击战线,陈天华已经顾不上吟诗做对了。

此刻的他,正在一辆充当指挥部的装甲汽车里,抓着电话焦急无比地吼着:“增援老子要增援这才两个照面,老子已经损失了两成在野地里被炮兵狠揍,侧翼已经出现了毛子的骑兵,援军再不上来,老子就要做饺子了喂……喂?又他娘断了……通讯兵,马上查线派骑兵,火速回去求援向师部,军部,还有一O一师”

“报告第四师十团二营,营长蔡锷,带领全营六百二十五人,全部到齐。”一个精悍的上尉,站在装甲汽车门口,肃然敬礼。

陈天华乐得一跃而起,钢盔正撞到车厢顶板,发出沉闷的一声咣当。他也顾不上疼了,三两步蹿出车,握住蔡锷的手:“松坡你来了就好怎么,就上来你们一个营?”

“运力不足。”蔡锷平静地说道,“我们先到,卡车还要回去接下一波,那两个营还在路上跑步前进”

“没关系,你来了就好”陈天华兴奋地搓着手,参谋已经递过来一张地图,搬过一个板条箱做临时桌子,把地图一铺,放上盏煤油灯,陈天华在地图上比划了一下:“我们现在的防线由南到北,左翼是独立骑兵第一团的六个骑兵连,对付俄国人迂回包抄的一个骑兵支队,我军略处下风。正面是搜索营所剩的四百人,对着毛子的十二个骑兵营的车轮战右翼是独立骑兵第二团,对面是毛子的三个营现在最危险的是中路,我手头已经没有预备队了你们赶紧顶上去,把中路搜索营的骑兵连替下来,让他们去支援左翼”

蔡锷沉思片刻,开口说道:“参谋长,现在我们的形势完全是被动挨打。我想是不是这样,咱们集中兵力打垮他们的一侧?早先在陆大,我们测试过一种战术,就是用装甲汽车掩护骑兵部队进攻敌人的骑兵。装甲汽车虽然装甲薄弱,但正面对付马枪和机枪还是可以的,我们把搜索营的装甲汽车集中起来,再加上搜索部队的骑兵和乘车步兵,配合骑一团一股脑把左翼的敌人打退正面就交给我的营好了您看这样如何?”

陈天华略略一愣神,马上一拍蔡锷的肩膀:“松坡,人说陆大双壁,我看至少你小子是名副其实成了,就这么办这一次,就让毛子尝尝咱的厉害”

蔡锷赶忙立正敬礼:“保证完成任务”

陈天华看着蔡锷的身影,汇合着滚滚的洪流,消失在夜色中,一直保持着敬礼的姿势。士兵们看着这个表情肃穆的新任师参谋长,心里莫名地就多了些悲壮。

此时此刻,在华军对面,连年坎普夫的整个骑兵集群,拥有整整九十六个骑兵连的兵力,其在正面,一次性就展开了二十个骑兵营,六十个连

的部队,在第一线面对华军的,就达到了整整二十个骑兵营。连年坎普夫还派出了一个支队,对华军深远侧翼展开了包抄。如果不出意外,再有半个小时,这支顽强的华军部队就要被彻底击垮。

想到回到圣彼得堡,万人空巷欢迎自己,在冬宫接受沙皇陛下的授勋,连年坎普夫已经是喜上眉梢。他踌躇满志地摆弄着马鞭,吼声如雷:“冲上去,蹂躏他们,切碎他们把那些黄猴子的肠子栓在马腿上,拖出来看看有多长”

就在这个时候,在俄军的后方突然爆发出了空前激烈的枪声没过多久,连年坎普夫就脸色铁青地发现,后面的俄军警戒部队几乎是丢盔弃甲地败了下来,军旗,长矛和马刀都边跑边丢

连年坎普夫挥舞着手枪,暴怒地枪毙了几个士兵,身后的部队也组织起临时屏障,拦阻住了溃逃的部队。连年坎普夫抓住一个惊魂未定的少尉说道:“怎么回事?”

“中国人的骑兵”少尉的声音充满了恐惧,“太多了,漫山遍野他们什么都有,机枪,大炮,锋利的马刀突然在黑暗中出现圣母,他们是*祸,是上帝之鞭”

“该死的”连年坎普夫如同五雷轰顶,“黄猴子的诡计该死的萨姆索诺夫,叫你跟在我们身后,你到底在哪儿”

他看着远处闪动的爆炸火光,怒吼着:“骑兵第四师,下马组建防线快独立骑兵第三旅,从侧翼机动过去,准备对进攻之敌进行夹击赶快联系那个狗*养的萨姆索诺夫,他的步兵难道在散步吗?”

此刻,在连年坎普夫的身边还有十个营的预备队,他依然没有放弃击垮当面华军阻击部队的努力。

华军的骑兵,远比他想象的还要迅速。几乎是他的部队刚刚手忙脚乱地从进攻阵形转入防御,还在乱纷纷地调动的时候,华军的炮火已经凶猛地砸了过来密集的迫击炮弹和速射炮弹把整个俄军集群炸得人仰马翻,弹药的殉爆声此起彼伏,连年坎普夫也被一枚七十五毫米步炮弹的冲击波掀下了马,幸亏是砸在一具尸体上,再加上本人皮糙肉厚,居然只受了点皮外伤。他赶忙躲到了一个丘陵的后面,看着自己的精锐骑兵在突如其来的打击下陷入一片混乱,连年坎普夫脸色苍白,紧紧地握住脖子上的圣母像。

早已在己方左翼西南侧后隐蔽待机的华军B集团,由国防军骑兵第一旅,骑兵第一O一师组成,目的就是对俄军可能的包抄部队,一旦对方出现冒进,前后脱节,孤军深入,就给与坚决打击。这个时候,这些在飞艇的指引下趁着夜色在侧后方冲击过来的精锐骑兵,尤其是有着很多的蒙古族裔,而俄军正好在调动部队,一阵猛烈的炮火打击后,俄军的建制已经陷入了混乱,而华军

的骑兵已经整队完毕,凶猛无比地杀了过来

混乱的哥萨克们,依然发挥了最为强悍的战斗力,尤其是发挥了单兵素质上的优势,与这些危险的敌人进行了顽强的战斗。他们无愧于祖先的威名,在如此不利的情况下,依然没有溃败,而是死死地钉在阵地上,寸步不让。哥萨克的哈奇开斯机枪也架了起来,不管敌我,对着敌人进攻的方向就是一顿猛扫。顽强蛮勇的顿河牧民,秉承着几百年效忠罗曼诺夫家族的传统,挥舞着马刀,手枪和长矛,与冲到近前的汉蒙骑兵展开了近战,端的是刀光剑影,血肉横飞马蹄子把地面践踏成了烂泥塘,华军的冲击力也很快消磨殆尽,战场变成了残酷的血肉磨坊,在这个夜色中,俄语的诅咒和汉语的骂娘,蒙语的脏话,。合到了一块,形势很快就陷入了彻底的混乱之中。

在这一片大乱之中,连年坎普夫骑兵中将换了一匹土库曼高头大马,被警卫部队挟持着逃向正在与华军步骑兵阻击部队激战的部队。指挥官马萨林斯基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事,惊疑之间看到了狼狈的连年坎普夫,顿时知道大事不好。

“没关系,我们还可以击溃眼前之敌,再回头消灭那些黄猴子”连年坎普夫恶狠狠地说道,“侧翼包抄的萨拉托耶夫斯基支队已经准备完毕,正在等候号令我们这里打响,他们会从侧翼全力突击”

马萨林斯基却是摇摇头:“阁下,无论如何,既然敌人的主力从后面上来,我们不得不做提防”

连年坎普夫看着后面的战场,想着依然在顽强苦战的骑兵第四师和骑兵第三旅,逐渐清醒了下来,赶忙命令马萨林斯基抽调四个营的兵力增援后方战线,掩护陷入混战的部队撤下来,重整防线,另外准备两个营就地构筑防御,并且要求前进支队马上开始对当面华军的总攻。

马萨林斯基立即行动起来,发动了一次规模空前的进攻,骁勇的哥萨克挥舞着马刀和长矛,背着马枪,冲向了华军残破的阵地。而很快,在华军侧翼,也传来了马蹄声和枪声,侧翼迂回的西伯利亚骑兵第七旅,也展开了攻势

可马萨林斯基很快就惊异地发现,对面的华军部队,火力密度似乎有所提高,战术也和之前有了很大的差异毫无疑问,在己方重整攻势的时间里,中国人也重新组织了他们的防御

此时此刻,对面的华军,在阵地前沿四百米的方位用燃烧弹打出了一溜火墙,用以标识距离。哥萨克们的高大身影在火光中晃动着,一个接一个地倒在弹雨之下,无主的战马或满地乱跑,或者默默地舔舐着地上的主人。受了伤的战马在地上翻滚着,努力想要爬起来,整个战场就是一片血雾弥漫,肢体乱飞的情景。

不少飞奔的战马,一脚没留神,踩进弹坑,马上的骑兵就飞了出去,在地上折断了脖颈,连吭都来不及吭一声就失去了性命。而华军的轻重机枪和迫击炮吼成了一部交响乐,就这样快速收割着人与马的生命。

蔡锷的六倍瞄准镜套住一个在己方冲击线后方驻马观望的俄军军官,看着对方的身影在火光映照中时隐时现,轻轻地扣动扳机,一声沉闷的枪响,对方手中的望远镜就飞了起来,半边脑袋被轰飞,从马上倒贯了出去,高高的熊毛圆筒帽子在空中打着旋,落到了地上,很快被马蹄踩成了扁扁的一团。

“第六个。”旁边的观察员放下望远镜,喜滋滋地说道,“营长,您真厉害。”

蔡锷笑了笑,向左侧的战位匍匐而去。

“老肖,怎么样?顶得住?”蔡锷拍了拍四连一排上士肖天赐的肩膀。

肖天赐咧嘴一笑:“没啥,这毛子也是两条腿顶个身子,一枪过去也是个死什么哥萨克,还不是乖乖吃老子的铁药丸”

蔡锷点了点头:“那就好。不过也别轻敌了,这毛子也不是孬种。”

“这倒是。”肖天赐点了点头,“要说蛮勇,这哥萨克却是是够狠的,看冲锋那架势,排上不少新兵尿了裤子真是丢死人了幸亏还没有当逃兵的,要不真是难办。”

“战场纪律宣布了?”

“宣布了,临阵脱逃,就地处决。违抗命令,第一次警告,第二次就地处决”肖天赐一脸的严肃。

“那就好,记住,小慈是大慈之贼。”蔡锷说道,“战场上心软,一定会害死更多人”

“记得了。”肖天赐点点头,“不过我相信我的弟兄们只要镇定下来也不是孬种。”

蔡锷点了点头:“你跟小丁也说一下,一会听我的命令,准备后撤两百米。”

肖天赐点了点头。蔡锷又匍匐着摸了过去。

连年坎普夫,几乎是脸色铁青地看着对面的中国人,居然在自己精心组织的进攻之下岿然不动,而且比起之前,火力更加旺盛他怎么也想不明白,打遍欧洲无对手的哥萨克铁骑,怎么可能在对面这些黄猴子面前难以寸进

“全力进攻”连年坎普夫狂怒地跺着脚,“不惜一切代价,消灭他们”

“阁下我们需要再一次的炮兵急袭”马萨林斯基说道,“中国人显然得到了援军,兵力有所加强,我们必须再一次利用炮火削弱他们的兵力密度”

“好给你五分钟,给我来一次炮火急袭”连年坎普夫吼道,“这一次,我就要彻底消灭这些愚蠢可笑的猴子”

三分钟后,已经跑到第二道阵地上,开始挖掘散兵坑的中国士兵们,看着原本的战线上火光四起,烟雾弥漫的情形,心有余悸,手上的工兵铲又加快了几

分。

很快,俄军新的攻势又开始了万马奔腾的场面,永远是最令人热血沸腾的可位于敌对的战线,这种滋味着实难忘。那种大地的震颤,让趴在散兵坑里的中国士兵不由自主地嗓子发干,喉咙发紧,心脏仿佛要跳出胸腔。在刚刚的阻击战中,部队已经损失了一成半的力量,这才不过是短短的二十分钟

这一刻,没有人再对自己的命运抱有任何的幻想,前进是荣誉,后退是军纪和一辈子的耻辱,家庭也会吃瓜落,也就只能拼死一战了。

不少兵,甚至士官和军官的脸色都有些难看,一些动员兵眼泪汪汪地填着子弹,身子也在微微颤抖,第一次上战场,就遇到如此激烈和血腥的战斗,很多人的神经都已经绷到了极限。蔡锷看看这些人的表情,苦笑一声端起了自己那杆宝贝狙击枪,心里却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萧岚的那句话。

“第十个,营长,估计这一仗打完,您就是咱团第一神枪手。”观察员喜滋滋地说道,“这毛子骑兵冲得这么快,您还能打中,真是神了”

“这是一个提前量的计算,还有经验。”蔡锷笑了笑,“不过说实在的,营长要自己扛着步枪打仗,咱们的形势,也真是差到了极点。”

俄军的冲击再次展开,战斗几乎在一瞬间就进入了白热化的状态。连年坎普夫跺着脚,着了魔似的看着双头鹰徽的大旗之下,骑兵的海潮汹涌地卷向华军阵地,嘴里喷着兴奋的白气。

正在这个时候,在俄军左翼冲击线的北面,密集的排枪和机枪响起,俄军骑兵一排排地倒下,大约一个营的中国步兵,居然从黑暗中快步冲了出来,跑步向着骑兵集群冲锋,边前进边开火,居然是丝毫不乱

这个场景,看在连年坎普夫的眼里,真是无比的荒谬。步兵们居然跑步向着骑兵集群发起冲锋,这些人难道疯了吗?

这是华军第四师国防第七团的后续部队,虽然华军的正面防线遭到了俄军的猛攻,但这支预定用于补充左翼一O一师正面防线的部队,依然分出了一支部队首先支援了陷于苦战的搜索营和第一营

连年坎普夫铁青着脸看到精心组织的进攻,就被这么一群两条腿的癞蛤蟆破坏,功败垂成,掏出手枪就要带着警卫部队冲过去。

马萨林斯基还保持着冷静,马上命令炮兵全力轰击这个步兵集群,最大限度地杀伤敌人,或者至少能够破坏其密集队形,再动用骑兵粉碎他们。

密集的炮弹砸了过来,华军的队形陷入了混乱。步兵们不得不各自找寻隐蔽,就地趴伏。轰击的时间不长,但冲锋的华军已经遭受了超过一成的伤亡。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俄军骑兵就从黑暗中冲杀了过来,经过战火磨砺的华军也是

丝毫不乱,以密集的火力阻击俄军,双方纠缠在了一起。

在左翼战线上,华军的反击却取得了惊人的效果。装甲汽车的防御力,上面那挺重机枪,使其成为了真正的骑兵杀手。西伯利亚第五旅面对这些打不透的钢铁怪物,束手无策。他们仅有的五七骑炮都留给了主力部队攻坚,自己是轻装迂回,只有少数和四十七毫米骑兵臼炮,指望起个奇兵作用,现在面对这个行动迅速的铁怪物无法进行有效的直瞄射击。华军的装甲汽车后面,骑兵部队也分出支队对俄军进行了包抄,俄军对突如其来的打击显然准备不足,进退失据,很快就损失惨重,扔下密密麻麻的人马尸体和伤兵,败退了下去。

第二十章 血沃草原(下)

正面战场,俄军的攻势逐渐陷入了颓势。哥萨克们占领了空无一人的阵地,正在不明所以地继续向前突进,却遭到了华军机枪火力和炮击炮,速射炮的密集打击,顿时伤亡惨重,攻击的锐气很快就消磨殆尽。

此时因为左翼伤亡惨重,俄军不得不从预定支援中央的后备兵力中抽出很大部分支援左翼,导致中央的攻击很快后继乏力。打垮了俄军右翼的华军骑兵和装甲汽车,马不停蹄地对俄军中央战线的攻击部队发动了侧击。俄军的形势更加雪上加霜,终于狼狈不堪地败回了出发线,留下了一地人马尸首,很多重伤员都没来得及收容。

连年坎普夫虽然跺着脚,催促着预备队跟上,炮兵加强协同,尽快再次发动进攻,但在马萨林斯基的劝说下,也不得不怒吼着命令部队暂时撤下来重整攻势。

此时此刻,华军的状况也好不到哪里。

看着脸色苍白的士兵们,看着不少士官老兵都露出了绝望的神色,蔡锷暗暗叹了口气。夜战,对于任何一支军队的组织性,纪律性和士气,都是严峻的考验。对面的哥萨克部队,无愧于欧洲强军的称号,虽然战术有些呆板,但这样蔑视死亡的反复冲锋,只要再来一次,自己这支立足未稳的步兵可能就要濒临瓦解了。

真正的王牌之师,终究是靠实战,而不是靠训练培育出来的。

蔡锷来到一排的临时阵地,开口吼起了国防军军歌:

“军歌多么嘹亮,

军旗猎猎飘扬。

从大漠到海洋,

从冰原到雨林,

纵横十万里,

上下五千年,

这就是我们伟大的祖国。”

听着这首无比熟悉的军歌,官兵们几乎在同一时刻条件反射般跟着唱了起来。一张张年轻的脸庞上,逐渐写上了坚定与自豪。

“祖国在招手,

人民在呼唤,

无畏地战斗,

勇敢地冲锋,

用敌人的鲜血,

浇注钢铁军魂

这就是我们,

英勇的国防军”

“头顶苍穹,

脚踏大地,

国防军的旗帜,

就是我们前进的方向

不问敌人有多少,

只问敌人在哪里。

这就是我们,

光荣的国防军,

胜利的国防军”

雄壮的军歌声中,军人们的目光又渐渐沉稳了下来。

对面的连年坎普夫已经快被气疯了。

这个老哥萨克暴跳如雷,吼着这群黄猴子毫无骑士风度,根本就是狡猾的土匪他挥舞着手枪,准备亲自率领预备队发动新一轮的攻击,但这个时候,从后方的掩护部队却传来了噩耗:一支华军骑兵生力军从南面冲了上来,自侧翼重击在俄军防线上,如果不是俄军增援上去的四个营拼死反击,已经是全面崩溃的局面但这个时候,后方的战线已经岌岌可危

连年坎普夫咒骂着该死的黄猴子,该死的萨姆索诺夫,该死的第二集团军,他恶狠狠地盯着前方的华军阻击阵地,看着那条格外单薄,却似乎永远也无法打逾越的防线,终于下了决定:“全军转向暂时放弃这些黄猴子步兵,全体回师歼灭敌人的骑兵部队,与萨姆索诺夫的步兵汇合”

俄军部队在黑夜中长途奔袭,历经苦战,现在又要掉头撤退,即使是以勇猛善战著称的哥萨克部队,士气也不可避免地受到了影响。黑夜中的撤退,尤其是大兵团,终究是非常复杂的工程,对于整个部队的组织性和士气都是严重的考验

马萨林斯基艰难地完成了收拢部队—部队重组—分兵掩护—路径分配等一系列复杂的操作,整个西伯利亚第一骑兵集群的主力部队,总计折合兵力约十四个营,脱离了剩下的四个营包括伤员在内的掩护部队,向着后方恶狠狠地杀了回去。

蔡锷一枪撂倒了一个往回跑的俄国骑兵,放下狙击步枪,有些凝重地说道:“毛子这是干什么?这一次的进攻还没有到锐气耗尽的时候啊?难道他们要积蓄力量,来个一锤子买卖?”

“反正咱们又打退了一次。”观察员笑嘻嘻地说道,“十四个,营长,您都神了就借着这么点火光您就能打死这么多”,

“打死再多也不过是匹夫之勇。”蔡锷喘了口气,拧开水壶灌了几口水,侧耳凝听,俄军后撤,这边的枪炮声一下子停了下来,他立刻就发觉了问题,“不对俄军后方有炮声”

他一巴掌拍在地面上,泥浆四溅:“毛子的背后让咱们的部队抄了总部果然是早有准备太好了这一下,俄国人的这柄尖刀就要断刃了”

他突然不顾危险地直起身子,大吼了起来:“毛子的后路被我们抄了他们跑了大家准备,我们要反守为攻”

另一边,黑暗中传来了不详的声音,连年坎普夫愤怒的脸上血色褪尽,他惊恐无比地吼了起来:“炮击”

惊天动地的爆炸声从四面八方传来,连年坎普夫打破脑袋也想不明白,这黑灯瞎火的,自己的部队不过是提着马灯和火把罢了,一马平川的草原上敌人的炮兵观察哨能放在哪里?敌人的远程炮兵怎么可能进行如此精确的炮击

失神间,他向着东南方向的夜空中看去,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一个黑黢黢的巨影就那么停在半空中,仿佛挥之不去的梦魇

“该死的中国黑面包”连年坎普夫歇斯底里地咒骂着,“已经把奔袭安排到了晚上,你们还要捣乱这些渎神者,造出了一些什么样的怪物啊”

骁勇的哥萨克虽然是一片大乱,却依然顽强地向着目标奔袭,或者说,努力以更快的速度逃离这片遭到炮击的地域。连年坎普夫还没来得及松口气,从炮击方向,也就是俄军左翼,又传来了猛烈的枪炮声俄军配备在左翼警戒的两个营几乎是在瞬间被压倒。连年坎普夫惊魂未定,正要发令,前面的增援方向却有传令兵浑身浴血地飞奔过来:“报告司令官,与我军激战的华军骑兵部队得到了步兵的支援,那些人似乎是乘着卡车赶来的,还有不少铁甲怪物,部队已经开始陷入混乱了”

一连两个沉重的打击,让连年坎普夫从愤怒与不甘一下子坠入了恐惧的深渊。

这是陷阱,是的,这是黄猴子的陷阱

连年坎普夫无暇去思考为什么敌人的步兵可以坐着汽车赶来,也无暇考虑为什么步兵可以对骑兵采取野战进攻的战术,他已经意识到,如果继续纠缠不休,越来越多的华军就会把这支俄罗斯帝国的骄傲包围在这片草原上

他脸色惨白地看着司令部的参谋人员,却只看到了一张张在马灯下显得比自己还要苍白无力的脸。(看小说就到叶

子·悠~悠

.YZuU.)“撤退”两个字在他的嘴边盘旋了很久,却就是无法说出口。

他知道,如果这样狼狈地撤回去,自己这个骑兵集群司令官的位置,恐怕也就从此和自己说再见了而他的军人生涯,恐怕也就此黯然无光。

“司令官阁下,请下命令吧。”马萨林斯基沉默半晌,终于开口说道,“我军主力已经陷入苦战,现在后方又岌岌可危。很显然,不是我骁勇之哥萨克作战不利,而是敌情从一开始就出现了变数我军情报部门的敌情通报,与我们实际遭遇的情况,完全相反”

“对,都是该死的情报部门”连年坎普夫如同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双眼放光,“你说得对,阿里克谢?谢苗诺夫(对马塞林斯基的敬称),就这样吧,命令部队,马上转进”

“全体都有,跟着我,方向西北,冲击”

连年坎普夫的怒吼,被传令兵一个个传了下去,他那面巨大的双头鹰徽军旗在夜空中如同一座闪光的灯塔,慌乱的哥萨克稳住心神,跟了上去。骁勇的战士们放弃了抵抗的企图,变成了彻头彻尾的溃逃。

在夜色笼罩下的蒙古草原上,俄军强大的连年坎普夫骑兵集群已经被分隔成了三个独立的部分,一部分是在东面断后的四个营,正在与华军步兵部队苦战,边打边撤;另一部分是西面进行艰苦的防御作战的西伯利亚骑兵第四师和独立骑兵第三旅,以及后增援上去的四个营;还有一个部分是在中路向北溃逃中的连年坎普夫主力部队,大约仍保有十二个营的兵力。,

大批的华军骑兵疯狂地追击着连年坎普夫的部队,不时撕咬下一些小的肉块,嚼碎,吞咽。很快,华军分出了主力部队从后方包抄向了仍在苦战中的西伯利亚骑兵第四师等部队,原本已经左右支绌的俄军顿时陷入了总崩溃,大批的哥萨克失去了斗志,扔掉了长矛甚至步枪,只顾着闷头逃跑。

溃退中的连年坎普夫,终于看见了前方蜿蜒向南行进的灯火,先头骑兵带回了俄军萨姆索诺夫西伯利亚第二集团军的一位联络军官。

看着这个胡子修建得漂漂亮亮,满面红光的步兵少校,连年坎普夫的眼前就仿佛出现了萨姆索诺夫那张带着傲慢与不屑的老脸,他忍不住破口大骂:“少校第二集团军是怎么搞的我的部队被黄猴子捅了屁股,损失惨重你们到底在干什么?武装散步吗?”

少校恭恭敬敬地行了军礼,声音洪亮地说道:“报告骑兵中将阁下,我军在夜间遭遇华军骑兵部队反复攻击,作战非常艰苦。不过,目前是凌晨二点半,我们目前的位置,应该在预计目标北面五公里左右,以阁下骑兵部队的速度,靠拢并不难嘛……是不是贵军突击的过于猛烈,以至孤军深入,被黄猴子钻了空子?”

连年坎普夫一口气没喘匀,猛烈地咳嗽了起来。

他的确无话可说。

由于贪功冒进,他的骑兵部队提前发起了进攻,而且比计划的突击位置还要深远。连年坎普夫并不满足于完成击溃华军左翼的一点任务,而是还希望抓住敌军深远纵深的炮群,甚至直接摧毁其军级指挥部当然,事实证明,如果他再晚一步,华军的阻击阵地就会更加完备,攻击失败的概率就更高了

想到这里,连年坎普夫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可想一想后面还没来得及逃出来的部队,他强忍着怒火对着少校说道:“我的部队还在南面苦战,你们快些前进,接应部队退下来,重新整补。”

少校却摇了摇头:“目前的情况,已经脱离了原定计划。中将,恕我直言,您的骑兵部队已经丧失了大部分战斗力,如果我军孤军深入,结果就不好说了。事体重大,我必须请示军长阁下。”

连年坎普夫气得险些晕厥,看着这个该死的小少校,牙齿都差点嚼碎

前进指挥部内,俄罗斯后贝加尔方面军,后贝加尔第二集团军司令官萨姆索诺夫陆军中将从地图上移开视线,对着参谋长拉基维奇说道:“我们的连年坎普夫将军吃了败仗,中国人看来没那么简单……”

拉基维奇有些幸灾乐祸地点了点头,但眉头也很快皱了起来:“骑兵集群垮下来,如果把我们的部队冲乱,中国人如果上来……能打垮骑兵集群,中国人的兵力恐怕也不会太少。最大的问题是敌情不明……司令官,我的判断,中国人应该动用了大量的骑兵。而在我们这边,他们也有大量的骑兵进行骚扰,他们哪来这么多的骑兵部队?这真是匪夷所思……”

萨姆索诺夫扭头对着一个俄国上校笑着说道:“王爷,您看呢?”

前蒙古哲里木盟副盟长,扎萨克辅国公齐默特色木丕勒恭敬地说道:“尊敬的将军阁下,伟大的沙皇陛下神威不可测度,神圣的俄罗斯陆军虽有小挫,但我军之优势无可动摇……”

萨姆索诺夫对他的啰里吧嗦显然有些不耐烦,摆了摆手:“好了好了……蒙古的情况您比我们了解,您的**立军是我军的耳目嘛。你就说说,现在的情况。”

“是,尊敬的将军。”齐默特色木丕勒恭敬地一鞠躬,“您刚刚提到骑兵的问题,恐怕汉人动用了大批所谓镇边军的民兵。那是他们的军屯组织,把中原的汉人,很多是退伍兵迁居过来,霸占了草原最肥美的牧场,又与我草原蒙古的叛徒通奸,并且用各种手段诱骗很多蒙古健儿加入他们的队伍。这个组织是半军半民,战时可以迅速形成辅助部队,又都精擅马术,我们这些年和他们交手多次,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

萨姆索诺夫点了点头:“这就说得通了……不过既然是民兵,那就不可能是我们的对手。参谋长,下命令吧,按照第二号预案,部队马上展开,准备让中国人尝尝厉害。”

拉基维奇点了点头:“司令官阁下,这一次萨姆索诺夫被中国人打得灰头土脸,我们却是以逸待劳,让中国人吃个大亏,必定可以力挽狂澜。这一战的武勋,全部属于英勇的第二集团军,属于阁下”

“这都是上帝和圣母的庇佑,是陛下的英明。”萨姆索诺夫微笑着说道,“开始吧。得意忘形的中国人,也该吃些苦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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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方面军第三军司令部。

“第二军的丙集群这一下时机把握的不错。”赵国祥已经没有了刚刚的阴沉,满面春风,“他们把第二军大部分的卡车和装甲汽车集中起来,出奇不易地以乘车步兵黏住了俄军的西伯利亚骑兵第四师和独立骑兵第三旅,解放出骑兵部队打击连年坎普夫的中路纵队,再加上骑兵第二旅和重炮第三旅,俄军的骑兵集群这一次算是伤筋动骨了。”

“司令官,这一次就要全歼这个轻狂的萨姆索诺夫”作战参谋蓝天蔚少校搓着手,兴奋地说道,“打掉敌人的这支精锐哥萨克,足以震动整个远东俄军部队的士气也就上去了甚至这一次……的不利影响,也都可以打消天赐良机啊”

他眼神热切地看着姜林勇:“目前您是前敌总指挥,丙集群也要听您的命令只要您一声令下,上万健儿追亡逐北,这就是留名青史的国战第一功”

司令部的参谋军官们都放下了手中的工作,脸色通红地看着姜林勇。

“五分胜。火候已经到了。”一个冷静的声音响了起来。众人转头看过去,只见蒋方震放下手中的铅笔,平静地说道,“凡事过犹不及……之前我们在暗,敌人在明,现在我们的底牌已经亮了出来,可敌人还有没有底牌,我们却不知道。这是夜战,不确定的因素太多了,我军空中侦察的能力也无法完全发挥,战场形势不明,如果贸然追击,风险太大了。”

赵国祥脸色微变,却是点了点头,但依然没有说话。

“百里,你可要知道,这一战意味着什么。”蓝天蔚有些恼怒地说道,“打掉萨姆索诺夫骑兵集群,毛子的后贝加尔方面军就折断了翅膀,再无战略机动兵力陛下刚刚登基,如果能够全歼俄皇的亲卫哥萨克,这是什么样的意义百里,这是政治你懂吗?这是关系整个帝国大局的关键问题”

一些参谋军官也不禁心有戚戚地点了点头。

“战争就是战争,军事上的问题容不得马虎。”蒋方震摇了摇头,“我是作战参谋,只能从军事的角度提出意见。政治上的事情我不懂,我的意见仅供参谋长阁下和司令官阁下参考。”

姜林勇看向赵国祥,淡淡地问道:“参谋长的意见呢?”

赵国祥沉默半晌,终于艰难地说道:“谨慎为上,俄军毕竟是强敌……司令官阁下,我同意蒋参谋的意见。不过蓝参谋所说,也不是没有道理……这样吧,派出骑兵小部队紧随追击,大部队保持一定的距离,展开战斗队形,随时准备迎战敌后续部队。如遇到优势敌军,准予就地防御。”

姜林勇点了点头:“就照这个意见办吧。尽快把战果和我方伤亡统计上来。另外,要提防敌军在正面加大攻击强度,以牵制我军对骑兵集群的追击,正面防线各部加强警戒。辎重部队和后续步兵马上打扫战场……”

--------------

凌晨四点。

北方方面军第三军司令部。

“战果已经初步统计出来了。”赵国祥喜形于色地说道,“俄军左翼骑兵损失不少于五千人,另外至少有五百多俘虏,大捷啊这一下俄军的主力骑兵损失三分之一,我军在战场侦查和机动上都占据了绝对优势”

姜林勇点了点头,却是不动声色地问道:“我军伤亡如何?”

“与连年坎普夫的对战中,我军伤亡约二千三百人,其中步兵为主。无论从哪一个方面来说,这都是一次大捷俄军的两个钳子,在我军左翼这一侧显然已经折断”,

“大名鼎鼎的哥萨克,看来也不过如此。”赵国祥笑着说道,“司令官,报捷吧陛下刚刚登基,我们就有此大捷,这可是值得大书特书的事情,是要青史留名的”

姜林勇点了点头:“好吧,向集团军司令部报捷……这一次的作战,是大本营布局宏远,方面军总部策划得力,集团军总部指挥有方,各部善战,方有此役之胜利。这一战,打破了俄罗斯陆军不可战胜之神话,证明了我帝国皇道大义之光明正确……就这样上报吧。至于战果,往上限推一推,损失方面就如实说吧,我们苦战之后毕竟需要整补……”

蔡锷带着一个排的骑兵,赶到了国防军一O一师临时抽调的若干部队,在西面组织的临时防线,清理着战死者的遗骸,以及收拢枪械物资。他的眉头紧皱,萧岚那小子就在一O一师,不知道今夜的激战,他安危如何?

“这里有个喘气的是个中尉昏过去了,还有气儿”

蔡锷心头一震,快步跑了过去,借着煤油灯仔细看了看,惊呼起来:“快送野战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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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海洋!钢铁之碰撞(一)

东海。(看小说就到叶

子·悠~悠

.YZuU.)

菊花纹章的鎏金舰首饰劈开海浪,一支强大的舰队如同利剑,直指北面的对马海峡入口。

一马当先的,正是第四战队的四艘小型巡洋舰浪速号,高千穗号,明石号和新高号。

这四艘新锐巡洋舰,都是日本在四年前从德国伏尔铿和威廉皇帝船厂订购的不莱梅级小型巡洋舰,日本称为“浪速级”,其中浪速号是顶替甲午后重伤退役的同名舰,高千穗号则是顶替了甲午战沉的同名舰。该级军舰,标准排水量三千三百二十吨,最大航速二十三节,装备一O五毫米单装速射炮十门,三十七毫米机关炮十二门,四五O鱼雷发射管两具。

在两翼展开警戒的,则是由日本新锐的“速鸟”级驱逐舰组成的第四战队,和“不知火”级驱逐舰组成的第五站队,分别是第四战队的速鸟号,春雨号,村雨号,朝雾号,以及第五站队的阳炎,丛云,夕雾,不知火。

速鸟级则是日本为了压制中国的“雾”级大型驱逐舰而开发的新型驱逐舰。在“雾”级之前,各国的主力驱逐舰一般排水量只有四五百吨。为了压制“雾”级,俄国海军开发了“勇敢级”驱逐舰,而日本则开发了“速鸟级”以应对。速鸟级标准排水量一千百零五十吨,装备四十倍径一百二十毫米阿姆斯特朗式速射炮四门,四十七毫米哈奇开斯速射炮六座,三五六毫米鱼雷发射管两具,最大航速二十八节。

不知火级驱逐舰则是日本在军费不足的情况下,对“速鸟级”的缩小版本,标准排水量七百二十吨,装备一O五毫米速射炮三门,三十七毫米机关炮六门,三五六毫米鱼雷管两具,最大航速二十八节。

位于整个编队正中,威风凛凛的八艘装甲巡洋舰,就是日本一九OO年军事整备案中“六八舰队”计划的产物。

领头的,正是由英国造舰总监瓦茨爵士设计,德国伏尔铿船厂生产的阿姆斯特朗型装甲巡洋舰磐手号和常陆号,

标准排水量九千七百五十吨,长一百三十二米,宽二十一米,最高航速二十一点五节,一级主炮为两座双联装二O三毫米四十五倍径炮塔,二级主炮为十四座单装一五二毫米四十倍径速射炮,副炮为十二座七十六毫米四十倍径速射炮和八座单装四十七毫米哈奇开斯速射炮,并装有四座四五七毫米鱼雷管。该型舰舷侧装甲厚达一百七十五毫米,甲板装甲六十七毫米,主炮防盾一百五十二毫米,司令塔达到三百八十一毫米,全部采用克虏伯钢甲。

第三,第四号舰,正是日本从智利手中购买,由英国阿姆斯特朗船厂和维克斯船厂分别生产的原英国“敏捷级”二等战列舰快速号和凯旋号,由于南美局势缓和,智利中途寻找买家

,急于扩充海军实力的日本在一九O三年将两舰买下,加入其联合舰队第二舰队,命名为出云号和常磐号,并定级为装甲巡洋舰。该型战舰拥有两座十英寸(二五四毫米)主炮塔,一九O炮廓副炮十四门,小口径速射炮十四门,舷侧装甲带一百二十毫米,炮塔装甲二百五十四毫米,最大航速十九节。

浅间和八云号,是磐手号和常陆号的同型舰,英国阿姆斯特朗船厂出产,一九O二年服役,数据和磐手号,常陆号类似。(看小说就到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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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妻号和近江号,与浅间号属于同一设计,但委托法国船厂生产,性能和出云类似。

从这八艘装甲巡洋舰,也可以看出日本海军的混血特征,以及小国造船基础薄弱,与扩军**强烈之间的冲突带来的无奈。

浅间号司令塔内,上村彦之丞轻轻叹了口气。

“司令官,怎么了?”加藤友三郎放下手中的角尺和铅笔,有些奇怪地问道。

“也许是我多虑了。”上村彦之丞神色凝重地说道,“我现在有些后悔,如果从第一舰队再抽调两艘战列舰就好了……哪怕拖慢编队速度两三节都没关系,甚至把支那人吓跑也没关系……”,

加藤友三郎一惊:“司令官?”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支那舰队就在前面等着我。”上村彦之丞神色凝重地说道,“那种压力,真是让人有些喘不过来气……这就是所谓常胜之军威吧,真的是很可怕的东西……”

“阁下”加藤友三郎慨然说道,“如果您没有战胜的信心,将士们如何作战?支那海军虽然在甲午获胜,但绝非不可战胜的敌人。无论从哪一方面来说,目前我军都具有绝对优势,支那舰队不来则已,来了,正是我辈建立武勋之良机”

上村彦之丞盯着这位参谋长,轻轻地点了点头:“加藤君,让你见笑了……”

此时此刻,舰队的前方,隐约可见一片雨云。上村彦之丞喃喃地说道:“摸不清敌人的航线,不过接触的话也应该发生在夜间……要做好打夜战的准备。通知各舰,晚饭提前到五点钟,甲等配给。今晚增加宵夜,也是甲等配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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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联合舰队第二舰队北二十一海里。

从天而降的雨水冲刷着甲板,披着雨衣的水兵们依然坚持在岗位上恪尽职守内,黑豹支队司令官萨镇冰正透过观察窗注视着周围的编队行动。

“报告,舰队编组已经完毕”作战参谋肃然说道,“游击战队已经抵达指定战位”

“很好。”萨镇冰点了点头,“根据之前追踪飞艇报告的方位和航向,我看敌舰队已经要到我们的目视范围

了……”

“方位二一O,距离二一OO(二十一万码),发现烟柱四根,舰影轮廓观测中……敌小巡四艘,后面有烟柱约十六根……舰影清晰,小巡四,装巡八,两翼各有驱逐舰四……航向三二O,速度十四……”随着喇叭里瞭望员急促的吼叫,战斗警报响彻了整个舰队。

“来了”萨镇冰和参谋长郭振林对视了一眼,神色都是压抑的激动。

“打旗语:‘帝国期待你们恪尽职守击破顽敌。’”萨镇冰沉稳地说道,“全队都有,转向航向二三O,保持航速,预计三十分钟后进入交战距离。游击战队战位修正……现在回司令塔战斗指挥舰桥,本次战斗,那里就是本司令官的指挥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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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分钟后。

凄厉的战斗警报响彻日本联合舰队第二舰队旗舰“出云”号,传声筒内响起了瞭望员略带惊惶的声音:“先导舰旗语,前方发现敌舰列,距离我先导巡洋舰一三OO,方位三O,计装巡四,轻巡二”

“四战队减速……转向航向二九O,本队第二战速,前进”司令官上村彦之丞厉声喝到,“打旗语:‘帝国海军之光荣,在此一战,各自努力,以报皇恩’”

很快,各舰都打出了自己的旗语。

常磐号:“我舰必奋力杀敌。”

浅间号:“七生报国,就在今日”

吾妻号:“斗瓢倾尽醉余梦,踏破支那四百州”

……

加藤友三郎踌躇满志地说道:“司令官阁下,本队都是斗志昂扬这一战,帝国海军必将洗雪甲午之耻”

上村彦之丞抬头看了看天空中悬浮的怪物,神色凝重,直到对方似乎因为雨云的逼近转向后撤,这才轻轻松了口气,举起了望远镜。

十分钟后。

“敌舰先导舰浅间级转向航向二九O,航速二十,距离一二OO”

瞭望员的大吼传遍了整个猎豹号装甲巡洋舰。

“想要横切我战队的T字头?”郭振林皱着眉头,“我们的射击指挥仪,不能再转舵超过十度的情况下准确射击……”

萨镇冰点了点头,冷厉地吼道,“全队第二战速,左转到航向二九O,与敌舰同向行驶”

两分钟后。

浅间号司令塔。

日本联合舰队第二舰队参谋长加藤友三郎疑惑地说道:“这就转向了,与我军同向并列行驶?支那人想干什么?在一万二千码的距离上展开舰列对射?他们疯了吗?”

在此前,华军装巡战列正处于横切日第二舰队装巡战列T字头的态势,但由于当时海军交战距离普遍只有四千到六千码,故而日第二舰队在一万两千码的

位置开始敌前转向,准备反过来横切华军航向前方,强占T字头。而华军则立即以编队左转,转入同向行驶应对。两支强大的铁甲舰列,在洋面上形成了距离一万二千码的两个平行线。,

上村彦之丞沉着脸,搓着手,目光闪烁,不知在想些什么,片刻后开口说道:“全体右转两个罗经点,以夹角靠拢,我要看看中国人要搞什么名堂……想仗着炮大占便宜?炮大你也得打得到”

依然沿袭英国皇家海军经典海战理论的日军并不知道,装有三米测距仪,配备一体式射击指挥盘和电气化信号传送,并有飞艇配合射击校正,装备统一口径和倍径主炮,大仰角,可以共享射击数据的华军装甲巡洋舰,已经远远超出了他们对海战战术的理解范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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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舰展开试射”

猎豹号的炮术长根据射击指挥盘上距离时钟和变距率盘解算出的射击诸元,通过信号发信机,以及中转切换机,转换为各主炮的射击数据,传递到主炮塔。巨大的舰体猛地一震,八门三O五主炮以每座炮塔上左右交错的模式,分两批先后**出了长长的火焰,八枚重弹你追我赶,向着一万二千码外的日军先导舰磐手号飞射而去。

几乎在同一时刻,另外三艘华军装甲巡洋舰也射出了重弹,四艘装甲巡洋舰一共二十四门三O五毫米主炮全部面向同一舷侧,统一向着日军编队一号舰磐手号开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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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第二舰队的装巡纵队的排列是经过精心设计的。先导一号舰磐手,二号舰常陆,都是德国船厂建造,加强了防护力,作为编队先导舰,可以承受更多的敌方炮火。三号舰出云和四号舰常磐,则以火力见长,可以迅速发挥火力,予敌重创,但由于装甲相对薄弱,故而保护在中间。五号舰浅间是旗舰,防护力远超出云,与姐妹舰八云号分别在第五和第六。编队末尾是法国生产的吾妻和近江。

浅间号司令塔。

上村彦之丞看着磐手号右舷一百米外炸起的滔天水柱,喃喃地说道:“中国人疯了?这么远就开火?”

“这是拦阻射击……他们是要阻止我方抢占T字头战位。”加藤友三郎说道,“不过运气不错,居然距离这么近……”

可仅仅一分多钟后,两人已经脸色发白。华军的第三轮齐射,居然对磐手号打出了夹叉弹

“糟了”加藤友三郎是日本联合舰队首屈一指的炮术专家,此刻却是脸色发白,“支那人今天走了什么运气居然第三轮就打出跨射这下磐手号危险了”

几乎在为他的话做注解一般,第四轮射击,四枚华军炮弹炸开的水柱和烟柱笼罩了整艘磐手号。



五轮,第六轮……

“磐手号……右舷近失弹两枚,左舷近失弹一枚,舰首A炮塔中弹全灭,肿部右舷装甲带中弹二,右舷进水……”瞭望员的声音中带着惊惶,“磐手号主桅断裂……磐手号起火,轮机舱附近中近失弹一……”

“这不是运气”加藤友三郎铁青着脸,“支那军队已经能够精确地进行远距离射击这下糟了司令官,命令全队开始Z字机动吧”

上村彦之丞厉喝道:“全队向右再转两个罗经点,最大战速,开始Z字机动命令第六战队,第四驱逐战队,第五驱逐舰队,立刻展开雷击作战,掩护主力纵队转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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猎豹号。

又是一枚重弹击打在敌一号舰的右舷,另有一枚近失弹,敌一号舰几乎是肉眼可见地顿了一顿,航速骤减,脱离了战列。猎豹号的舰桥上顿时爆发出一阵狂热的欢呼。

“准备近战?全队右转九十度,舰尾对敌,第二战速,保持交战距离通知游击队行动”萨镇冰看着对面在爆炸的水柱中若隐若现的敌舰身影,言语中没有一丝颤抖,依然是一贯的冷静而严厉。

“我队方二一O,敌雷击编队,八艘出列,航速二十八,距离一二OO,航向二九O”瞭望员的吼叫再次响彻全舰,“方位二三O,敌小巡四艘,距离一OOO,航向四五,航速二十三”

“既然拿出了底牌,那就开局好了。”萨镇冰淡淡地说道,“命令巡洋六战队,游击队,展开行动”

此时此刻,日军八艘驱逐舰组成的雷击编队,已经拉着烟幕,以二十八节的航速,自华军编队的航向侧前方猛扑而来。同时,其轻巡部队也已最大战速猛扑了上来。很快,在两翼隐蔽待机的华军游击战队,以及位于主力战列侧面的华军巡洋六战队,也迅速展开了行动。,

华军装备了两座双联一五二毫米主炮塔,航速二十八节的“桃花”级布雷舰,一马当先,拦截在日军雷击部队的当面,率先用主炮展开了拦截作战,日军雷击部队担当前锋的四艘浪速级轻巡洋舰只能迎头冒着炮火硬冲,试图在近距离使用一O五毫米速射炮打击华军。

很快,一马当先的浪速号就遭到了华军梅花和桃花两舰的沉重打击,上层建筑被打得七零八落,燃起大火。华军很快转向,改为与日舰同向行驶,继续发挥射程优势,以尾炮塔打击日舰。

来势汹汹的日本雷击编队,正在尾随华军轻巡六队杀向华军装巡编队之时,突然在侧翼杀出一支华军轻巡部队和驱逐舰部队。领头的华军游击编队,先导舰正是许波的“战刀号”。出任游击队指挥官的许波,肃立在战位之上,手中的军刀向前一指:“全队最大战速,突

击”

日军的队形已经展开,以雁翅形扑向华军装巡支队,而突然出现的华军快速部队正打击在日军的侧翼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威胁,位于队列中央的日军轻巡迅速调整航向,准备以T字头迎击华军,而剩余的八艘驱逐舰依然以二十八节的最大战速继续不管不顾地扑向华军装巡部队,掩护主力编队的转向作战。

在这一刻,全部使用重油锅炉,没了漫天黑灰色烟柱的华军快速部队,以最为决然的形势,极具震撼性地登场,而事后许波挥舞军刀指向前方的英姿,更是多次出现在银幕之上。但在这一刻,没人会想到这些。

属于他们的战斗,已经开始。生与死,光荣与毁灭,就将在下一刻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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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海洋!钢铁之碰撞(二)

借助空中飞艇的指引,许波提前展开了队形。(看小说就到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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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日军抢占T字头的战法,许波迅速发布转向命令,华军战舰组成了一个新的舷侧对敌的舰列,斜向接近日军舰列,呈一个入字型。由于华军舰速较快,在机动上占了上风,而日军只能被动进行转向,很快就处于了不利战位。

这个时候,华军轻巡编队的四艘战刀级轻巡全部三十二门一五二主炮开始了试射,而日军却只有先导舰浪速号和二号舰高千穗号可以还击,后两艘轻巡还在急急忙忙地转向跟进。

两军的小型巡洋舰,一个标准排水量三千三百二十吨,一个标准排水量五千二百五十吨,一个是按照全面防护的思路,最厚处装甲三十五毫米,而另一个则是按照重点防护理念,把要害部位集中在肿部,并安装舷侧水线位置最大五十毫米,甲板最厚三十毫米,炮塔最厚五十毫米,司令塔最厚八十毫米的装甲板,在轮机舱和弹药库周围还安排了十五毫米的装甲薄板以防御弹片冲击,堪称煞费苦心。

一马当先的浪速和高千穗立即成为华军集中打击的目标。华军战刀级轻巡的一五二毫米四十五倍径主炮,威力显然大大超过对方的一O五德制克虏伯主炮。在这场炮战中的第一阶段,华军的密集火力给与了日军相当杀伤。浪速号舰首中弹两枚,大量进水,幸亏水密隔舱设置严密,但舰首已经下沉,带动全舰航速骤减两节。高千穗号连中两枚近失弹,左舷破裂,海水涌入,虽然损管得力,仍被迫在右舷注水,保持平衡,全舰航速下降两节。

但随着双方距离接近,日军巡洋舰上的十门一O五速射炮也开始发威,密集的火力在华军军舰四周炸起冲天水柱,而日军采用的下濑火药和伊集院信管沾物即炸,华军轻巡很快就受到了火与钢铁的洗礼。

首先被弹的正是一马当先的战刀号,猛烈的下濑火药在整个军舰的前甲板燃起大火,消防队员拖着水龙奋不顾身地迎着纷飞的弹片进行抢救,谢江潮铁青着脸,怒吼着指挥损管,而许波眉头也没有皱一下,镇定地下达一个又一个的作战命令,指挥本舰和整个编队的作战。

很显然,日军也采取了集火攻击的策略,连续数枚重弹一举摧垮了战刀号毫无装甲保护的舰首,海水汹涌而入,损管队员紧急关闭了水密隔舱。又是连续的近失弹和命中弹,战刀号的舰首鼻居然和舰体分离,直接沉入了海底

这一下,战刀号航速骤降两节,前甲板的上浪也严重了很多。许波看着烧得奇形怪状的前甲板,断裂的舰首,一片狼藉的上部建筑,脸上只有一片冷厉:“保持最大战速,集火攻击敌一号舰”

对面的日舰也不好受。随着双方的迅速接近,华军的炮火越发炽烈。原本已经被揍得鼻青脸肿的浪速号,一号单装主炮正面挨了一枚一二O穿甲弹,火炮防盾被摧毁,整门炮被炸得七扭八歪,后面的炮手弹药手直接被掀上了半空。三号单装主炮则被高爆弹的近炸震得座圈卡死无法转动,横飞的弹片在甲板上肆意地收割生命。

浪速的整个前甲板被华军的榴弹洗礼,金属在高温中被烤得卷曲变形,如同被拧得乱七八糟的麻花,死尸枕籍。战舰肿部的舰桥附近也挨了一枚重弹,舰长林左太郎被爆裂的碎片击中右胸,血流如注人事不省,被抬去医疗舱抢救,副舰长前田藤久接替指挥。

日本的损管队员冒着纷飞的弹片死命抢险,除了水龙外,水兵们还使用水桶和一切用具试图扑灭甲板的大火。

此刻,刚刚接受了包扎的米内光政海军中尉跌跌撞撞地来到甲板上想要帮忙,可看着眼前甲板上的大火,一桶接一桶的水倒上去火势却越来越旺,突然想起了什么,着急地吼了起来:“快闪开用水龙”

来不及了。

一阵接二连三的爆炸响起,救火的日本水兵顿时死伤惨重。,

米内光政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华军榴弹装填的是苦味酸纵火炸药,并且添加了铁粉和铝粉组成的助燃剂。现在别说木甲板,连钢板都被烧融了。在这样的高温下,水一浇上去就被分解成了氧气和氢气,进而引发了更加猛烈的燃烧乃至爆炸,温度升到了恐怖的程度,钢铁似乎都燃烧了起来。

要解决这个问题,只能集中水龙最快速度对其降温。可惜日本海军精华在甲午一朝损失大半,重建的日本海军对于损管缺乏足够的经验,终于尝到了恶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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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千穗号运气更差。一枚华军的一五二重弹不偏不倚地击中其肿部,贯穿到了下边的轮机舱,一声惊天动地的爆炸,整艘船在海上猛烈的旋转了一圈半,失去了动力,如同一条待宰的羔羊停在了海面之上。

失去了动力的高千穗号成了华军重点打击的目标。两翼的华军驱逐舰已经包抄了上来,一二O速射炮也加入了战斗,日舰压力顿时大增。新高号在匆忙间对着一千五百码外的华军战刀号射出了鱼雷,许波指挥战舰进行了复杂的Z字机动,躲过了这次攻击。但在躲闪之间,尾舵附近挨了一枚一O五近失弹,战舰的航向顿时发生了混乱,侥幸逃过此劫,却也无法再次冲击,被迫停航抢修。

许波铁青着脸,目光闪烁。

“尾舵错位,十分钟修复”喇叭里传来了轮机长的声音,听在许波的耳中却如同天籁。

日军方面,垂死挣扎的高千穗号在华军一五二和一二O炮的密集轰击下,终于成为了一个破碎的钢铁盒子,精心设计的水密隔舱也无法抵挡如此多的爆裂和破碎,已经在缓慢但不可阻挡地下沉。浪速号已经有四门主炮被击毁,但依然坚持到八百码的距离才发射了鱼雷,目标正是丧失了机动力的华军战刀号许波眼睁睁地看着一艘雾级驱逐舰主动挡住了一枚射向自己的鱼雷,在剧烈的爆炸中瘫软在水面之上,急剧倾斜。

许波亲手掌舵,嗓子吼得变了调,指挥着战刀号尽力躲闪,但由于舵轮失灵,左舷还是挨了一枚鱼雷,海水顿时汹涌而入。

“右舷注水”

“损管队第一分队抵达六号管制区”

“五号门封闭”

“六号门损毁”

……

许波眼看着己方的一号主炮塔再度把一五二重弹送上了明石号的肿部,引发了一阵猛烈的爆炸,看着对方缓缓沉入海底的残躯,心里却没有丝毫的兴奋。【叶*子】【悠*悠】

“老许,让我下去吧战舰真的危险了”海图台旁边的谢江潮脸色苍白。

“你要记住,你现在是战队参谋长,要协助我指挥整个游击编队的作业,不仅仅是战刀号的副舰长”许波转回头,声音冷厉,“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指责,要严守战位”

他环视全场,语气缓了缓:“张自力少尉,这里暂时不需要你们,战舰危险,请带上陆战队员去抢险吧……另外,救险志愿队马上出动。”

旁边一个身穿蓝色陆战队制服的海军少尉立正敬礼,不卑不亢地说道:“是,司令官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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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此刻的战刀号再无开战之前威风凛凛的锐气。

舰首已经荡然无存,上甲板被烧得七零八落,左舷,海水汹涌而入;右舷注水之后,全舰速度骤减。

在左舷,汹涌的海水冲开了一个又一个水密舱,身穿橙红色潜水服装,戴着简易水下呼吸面罩的损管精锐组成了抢修敢死队,潜入灌满水的水密隔舱,多人合力,试图封闭至关重要的两个水密舱门,以避免军舰前部的缓速下沉。舰上的抽水泵和所有剩余的水兵都已经行动起来,玩命地向外抽水和倒水,试图从死神的手里抢回心爱的军舰。

不知过了多久,脸色铁青的损管队员浮上水面,摘下面具,大口地喘着气,只是勉强地竖起两根手指。

“合拢了”

旁边的损管队员们顾不上庆祝,赶忙又换了一批人下去,封闭另一个水密隔舱。

舰上负责军法事宜的陆战队军官张自力带着一队陆战队员匆匆忙忙地赶下舰桥。,

他的军官制服被鲜血染红,不时又被舷侧爆起的冲天水注从头到脚洗个干净。甲板上横七竖八倒着很多重伤垂死的水兵,或者尸体,还能活动的水兵们如同工蚁般忙碌着,把重伤者抬到舰上医护舱,死尸则只能草草堆放到角落,准备事后海葬。

张自力顾不得这些,匆匆忙忙领着一群生力军下到轮机舱,和损管队长交谈之后留下一批人,又急匆匆地奔了舰首。

现在的每一分钟,对于抢救这艘新锐战舰,都是无比宝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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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巡之间的战斗无比残酷。

因为双方的装甲都并不厚实,火力倒很是犀利,更像两个赤luo上身,手持短剑的角斗士进行生死搏斗。华军新锐战舰固然速度快,装甲相对厚实,火力较猛,但到了近战之时,已经变成了双方意志和训练水准的比拼。

浪速号在华军战刀号和军刀号的集火打击之下已经变成了一个铁棺材。烟囱被削飞,轮机舱被两枚一五二穿甲弹先后击中,蒸汽锅炉的高压蒸汽**到空中,形成了一片巨大的伞状云团。可怕的大火正在舰上四处蔓延,轮机舱受损导致了水泵停转,日本水兵死伤累累。

舰桥已经在熊熊烈火中倒塌,破碎,舰上的军官几乎死绝了,最顽强的日本水兵也放弃了努力,为了躲避熊熊烈火,绝望的水兵们直接从舷侧跳进海中。

由于其他军官死伤殆尽,米内光政接管了军舰,并几乎在第一时间下达了弃舰的命令。此刻,这位日本海军中以独特的分头发式鹤立鸡群的著名美男子抱着重伤的舰长林左太郎上了救生艇,另一名海军准尉森泽北抱着天皇的御影,水兵们用力划着桨。

没逃出多远,一艘华军驱逐舰就打来了一串炮弹,并命令他们停航。米内光政脱下自己的白衬衫,用力挥动了起来。

水兵们惊愕地看着他,旁边的森泽北脸色苍白地说道:“米内前辈,你这是要让天皇陛下蒙受屈辱身为皇军,怎么可以做支那人的俘虏”

米内光政脸色苍白地看着华军交通艇越来越近,看了看几个脸色各异的水兵,苦笑一声:“诸位,请不要再无谓地牺牲生命了,属于我们的战争结束了。为了帝国,我们还要活下去。毕竟无论胜败,战后的日本都需要有人保卫。”

听了这话,几名水兵虽然还是脸色不好,但也隐隐地似乎松了口气。

“前辈,你还算是武士吗?”

面对森泽北的指责,米内光政只是平静地说道:“真正的武士,要懂得,只有活着,才能为国家,为天皇陛下效力。而且在很多时候,活着比死去更加需要勇气。”

森泽北脸色铁青地看着这一切,看着华军的交通艇越来越近,突然掏出手枪,声色俱厉地吼了起来:“天皇陛下板载”

米内光政脸色苍白,正要说什么,却见这位刚刚毕业的准尉枪口一转,对着自己的胸口开了一枪,随即挣扎着抱紧天皇御影滚入了海中。

米内光政紧咬嘴唇,脸色苍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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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高号和明石号战斗到了最后一刻。

这两艘在甲午年遭到重创,战败逃跑的军舰,似乎有意洗刷十年前的耻辱,面对绝对优势的敌军没有后退,顽强战斗到了最后一刻。华军的驱逐舰部队,在许波的指挥下,也并没有恋战,而是边射击,边从两翼掠过,急急地杀向日军驱逐舰组成的突击部队。

新高号和明石号以舷侧对敌,集中火力猛烈打击了华军马刀号轻巡洋舰。军刀号的上层建筑,也被下濑火药和伊集院信管肆意地蹂躏着,如同飓风过后的居民区,一片狼藉。不过,在华军的优势炮火之下,两艘日舰也没有支持太久,很快,新高号的火力已经渐渐弱了下来,明石号也燃起了大火,在互射鱼雷的过程中,航速更高的华军轻巡显然更胜一筹,高千穗在急速转弯中舵轮失灵,整个船开始在海上原地打转,华军轻巡马刀和大刀号趁机一顿猛揍,并抵近发射了鱼雷,在一阵猛烈的爆炸声中,这艘三千三百二十吨的防护巡洋舰终于沉入了海底。,

明石号成为了华军四艘轻巡,包括战刀号在内最后的打击目标。雨点般的炮弹顿时笼罩了这艘单薄的战舰,明石号在这一刻如同神灵附体,居然左闪右躲闪过了四枚鱼雷,但终于还是被冰雹一般的弹雨吞没,一枚一五二重弹从后主炮塔贯顶而入,引发了大火,进而引起了弹药库大爆炸,整艘战舰几乎飞到了空中,断裂成两截,沉入了海底。

战刀号已经无法挽救了。

垂死的明石号临死前的最后一次齐射击中了战刀号的左舷,俄太平洋舰队司令兼海军专家马卡洛夫发明的被帽穿甲弹这一次居然福至心灵,洞穿了战刀号严重受损的舷侧装甲,在其内部引发了大爆炸,刚刚通过注水保持了平衡的战刀号剧烈地一震,水密舱洞开,海水汹涌而入。才封闭了舰首水密舱,已经累得半死的损管队员,又不得不拖着疲惫的身躯奋力赶向左舷。

战刀号已经燃起了冲天大火。

轮机舱的燃油锅炉被日本的下濑火药点燃。华军的损管室按照惯例建在轮机舱中间,剧烈的爆炸引发了大火,包括损管队长在内的损管精锐和拼命坚持战斗的轮机舱官兵几乎在瞬间变成了火人。损管队长最后见到的一幕,是一阵迅猛而起的大火引发了猛烈的爆炸,而他也在瞬间成为了一个熊熊燃烧的火炬。在死亡的一刹那,这个顽强的福建汉子居然挣扎着吼了一句“注水”。

一切都晚了。

尽管许波几乎是马上下令对轮机舱注水,但凶猛的大火早已顺着管线迅速点燃着整艘军舰。正在舰首指挥抢修的谢江潮几乎被喇叭里声嘶力竭的惨叫惊呆了。很快,连续不断的爆炸声让他心脏攫紧。

战舰,终于保不住了

五分钟后。

许波站在救生艇上,看着已经疏散完毕,缓缓入水的战舰,泪水夺眶而出。

一旁的谢江潮,如同宝贝一样抱着军舰的舰旗,流着眼泪:“下一次,一定要上装巡,这轻巡的防护太差了……”

旁边不知道是谁带头,官兵们开始齐声唱起了海军军歌,歌声由低到高,直上云霄,仿佛压倒了周围的隆隆炮声:

“我们是中华帝国大海军,

我们是中华民族大海军。

信仰坚定斗志坚,

纪律严明战技强

帝国崛起,

民族复兴,

海军健儿为先锋

从北海到南洋,

帝国海军战旗飘

从天涯到海角,

钢铁战舰巨炮鸣

浩瀚大洋我做主,

碧波万里我称雄

我们是光荣的大海军,

我们是胜利的大海军

海军海军大海军”

一曲唱毕,以许波为首,所有水兵,哪怕是身手重伤的,都挣扎着挺起身子,对着缓缓下沉的战舰庄严地敬礼。

许波闭上双眼,任泪水肆意流淌。

这是他的第一场战斗。

而他就这样失去了他的战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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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海洋!钢铁之碰撞(三)

在战场的另外一侧,战斗也早已进入了白热化。

在日军雷击部队突击的同时,华军装巡编队与日军装巡编队在海上展开了复杂的航向变换。为了拉近距离,日本编队不断转向,试图贴过去发挥进程火力的优势,而华军编队则利用航速上的优势,改为与日舰同向行驶,拉开距离,保持远距离火力上的优势。由于华军编队整体航速高达二十五节,而日军只有十九节,导致日军在这场竞赛中很不幸地处于了劣势。

不过,华军战舰的独门武器射击指挥盘,只能在转舵不超过十度的情况下比较准确地进行射击,故而当双方展开比较剧烈的队形变幻后,华军的命中率也开始骤降,直到两军变为同向行驶。

日军方面,继磐手号暂时退出战列后,新的先导舰常陆号也在华军桂林号和丽江号,随后又是猎豹号和雪豹号的集中打击下遭到重创,连带着整个编队的航速也下降了一节多,随后又挨了数枚三O五穿甲弹和榴弹,右舷进水六百余吨,上层建筑一片狼藉,航速骤减。紧接着又被一枚三O五榴弹削掉了二号烟囱,浓黑的煤烟在南风的吹拂下,顿时笼罩了前甲板和舰桥,导致全舰的观瞄受到极大影响,被迫退出战列。

而华军方面,由于一直在日军二五四毫米主炮有效射程的边缘,二O三毫米主炮的有效射程之外,所受的伤害不太大,除了挨了个别近失弹,钢甲受到一定挤压,个别水兵被爆炸的水浪冲击摔倒受伤外,几乎皮毛无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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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联合舰队第二舰队旗舰,浅间号。

舰队参谋长加藤友三郎的脸上已经再无开始的气定神闲,他脸色铁青地看着远处若隐若现的华军编队,失魂落魄地说道:“这算什么……速度快,射程远,射击准确,仗着速度快和我军同向行驶,保持远距离交战,以舰尾主炮轰击我先导舰……这样下去,我们会被一个接一个地敲掉,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他似乎下定了某些决心,转过头对着司令官上村彦之丞说道:“司令官阁下,不能再犹豫了趁着雷击编队已经黏住了敌军,我舰队迅速转向撤退战斗不能再这样打下去”

上村彦之丞摇了摇头,拍了拍加藤友三郎的肩膀:“加藤君,你这个炮术专家也丧失了信心?看来我们的情况还真是有够危险。不过,你真的以为我们可以逃脱?不要忘了敌军的航速与远距离射击上的优势,我们是逃不掉的……反而白白牺牲掉了我们的雷击编队。”

“现在只有一条路,就是全力贴上去。”他平静地说道,“雷击编队已经冲上去了,敌军的速度再快,总快不过我们的驱逐舰。只要他们忙于躲闪雷击,航速势必要缓下来,阵形也会混乱,我们就有了机会。只要贴近了打,我们的二级主炮和副炮就可以发挥优势,支那人也就只能和我们硬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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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时候,拉着烟幕的日军驱逐舰部队,已经如同狼群一般凶猛地扑向华军装巡编队,但日军四艘小型巡洋舰的离去也增添了华军两艘布雷巡洋舰的斗志。这两艘战舰转身迎击了过来,向着日军驱逐舰编队气势汹汹地扑了过去。

日军驱逐舰并不恋战。

不知火和夕雾射出四枚鱼雷,一O五速射炮也是火力大开,华军梅花和桃花两舰毕竟是布雷舰,相比主战轻巡,在装甲和火力上都有些逊色,在八艘驱逐舰的打击下,一时也有些手忙脚乱。很快,双方已经展开交手战,但日军驱逐舰并不恋战,只是一边射击一边飞奔向自己的目标—

华军四艘装甲巡洋舰。猛烈的交火中,梅花号的前主炮塔被击中,转动受限,舰首被打飞,桃花号的后烟囱被炸飞,左舷开裂。…,

在对面,日本的不知火号驱逐舰被炸瘫在海面上,夕雾号一号主炮塔被击飞,燃起大火,沉没似乎只是时间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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猎豹号。

“现在是四对六,我方的劣势不那么明显了。”郭振林皱着眉头说道,“司令官,他们会不会虚晃一枪,然后撤退?”

“他们撤得了吗?”。萨镇冰摸着下巴,“不说那两艘退出战列的装巡,就是他们的本队,航速比我们少四节。与其徒劳地逃跑,还不如贴过来近战搏一次。只要我们保持机动和火力,敌人的战列就会被不断削弱。”

“不过……近战还是躲不过了,敌军的雷击编队已经冲过来了,准备吧……”萨镇冰肃然说道,“通知游击编队机动作战本队全舰准备反雷击作战”

剩余的六艘日本驱逐舰,顶着华军猛烈的炮火以大Z字形向前突进。

华军装甲巡洋舰纵队的一五二副炮和七十五毫米速射炮先后开始了咆哮,集中在舰体肿部配置的华军副炮塔如同火山爆发一般,**出炽烈的火力。日军的六艘驱逐舰,冒着此起彼伏的水柱,无比坚韧地执着前进,为了躲避雷击,华军被迫采用了Z字机动,队形也开始散乱,而另一面的日军装巡编队趁机全速逼近,迅速拉近了距离。

很快,日军驱逐舰已经突破到距离华军装巡只有八百码的距离,看着疯狂逼近的日本驱逐舰,中国海军的炮手们也已经红了眼睛,发了疯一般地凶猛地射击着,试图阻拦对方的前进。

海面上,太阳渐渐西下,此起彼伏的爆炸声中,日本的春雨号和秋雨号驱逐舰已经变成了熊熊燃烧的火炬,但六艘日本驱逐舰已经发射出了他们的鱼雷,完成了他们的使命。

猎豹号。

副舰长肖沫着了魔似的看向左舷,眼看着左躲右闪之下,一枚鱼雷终于还是撞了上来。

一声稀里哗啦的响动,这枚鱼雷却被防雷网勾住。肖沫总算松了口气,幸亏防雷网挂得及时……正在这个时候,这枚鱼雷却发生了猛烈的爆炸

原本距离如此之远,又有防雷隔舱的屏护,这点水压传过来,对皮糙肉厚的猎豹影响不大。但肖沫却突然觉得船身猛地一震,速度骤减

他已经顾不得其他,赶紧对着轮机舱的传音喇叭怒吼:“怎么回事?”

好半天,轮机长的声音传来:“似乎有什么东西卷入了螺旋桨……速度下降到二十节了。”

肖沫的身子一震,旁边的舰长宁国平叹了口气:“肯定是防雷网的一部分被炸进去了。这些玩意,早该在起航的时候抛掉才对……”

“操,今天是踩了什么狗屎运”肖沫忍不住骂了句粗口,“这防雷网算怎么回事,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通知司令官。”宁国平苦笑一声,“本舰最大航速修订为二十节。”

猎豹号,战斗舰桥。

航海舰桥传来的噩耗让整个指挥部陷入死寂。

原本的作战计划,即利用高航速拉开距离,以T字横队同向行驶,以尾炮远距离一艘艘轰掉敌人,如果敌人掉头逃跑就追过去,用舰首主炮塔一个个远距离轰掉敌人的策略,就此告吹。

萨镇冰看着有些不知所措的众人,平静地说道:“战争就是这样,总会有一些掌控之外的事情发生,这也是战争的魅力所在……既然如此,那就整队吧,舷侧对敌。称一称日本人的斤两。让他们知道,不靠速度,我们正面也可以压倒他们。我相信我们的官兵,也请你们相信他们。”…,

“帝国海军—必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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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躲右闪队形散乱的华军装甲巡洋舰,完成了编队之后,速度已经下降到了二十节。此刻,双方舰队都完成了编队转向,以平行方向同向行进,距离六千码。

上村彦之丞缓缓地吐出一口气,怒吼了一声:“全舰开火”

六艘日本的主战装甲巡洋舰,立刻如同火山喷发一般,炮弹出膛的声音响成一片,海面上顿时如同亮起了数十个小型的太阳,十英寸和八英寸主炮的炮口余焰喷出老长,雨点一般的重弹带着尖利的呼啸,飞向华军装甲巡洋舰。

特拉法尔加式的舰列对战,终于在这一刻,重现在东亚的洋面之上。

此时此刻,日军兵力为装甲巡洋舰六艘,目前尚能正常发射的二O三主炮还有十六门,二五四毫米主炮八门,而华军为装甲巡洋舰四艘,二十四门三O五主炮尚且完好。

双方不约而同地采取了类似的重点打击策略。日本人的炮击策略是仿效英国海军的策略,集中火力攻击对方最薄弱的环节。皮糙肉厚的猎豹号和雪豹号显然不是日本人欢迎的对象,而桂林号和丽江号的舷侧装甲带在这个距离上已经无法对十英寸和八英寸主炮构成有效防御,故而日军除了先导舰出云号和华军先导舰猎豹号对战,二号舰常磐号和华军二号见雪豹号对战,其余的三号舰浅间号,四号舰八云号,五号舰吾妻和六号舰近江号,两两集中火力,重点打击华军的桂林号和丽江号。

相对应的,华军也采取了集火射击。一号舰猎豹号和二号舰雪豹号,集中攻击处于一号舰位置,防护薄弱,火力强大的出云号,而三号舰桂林号和四号舰丽江号,则集中攻击日军三号舰,旗舰浅间号。

拉近到如此的近距离交战,日军的命中率陡升。再加上日本二O三毫米炮的射速优势,以及副炮方面的数量优势,下濑火药和伊集院信管的犀利,华军装巡立刻受到了钢铁与烈焰的考验。

桂林级毕竟是华军第一代燃油动力装巡,属于中华帝国造舰工业积累经验的作品,故而在性能上比起猎豹级这样的新锐要差出许多,尤其是很多新概念的技术还不成熟,应用上之后不可避免地带来了一些副作用。

双方战列对战仅仅三分钟,桂林号的肿部就挨了两发重弹,一根烟囱被打断,舰桥也剧烈地震颤了数下。以燃烧猛烈著称的下濑火药,四处飞溅,所到之处无不是烈焰熊熊。桂林号上的消防队员如同工蜂一样奋不顾身地忙碌着,可爆炸声依然此起彼伏,凶猛的火焰已经把整艘军舰的上甲板变成了一个真正的炼狱。

桂林号也不示弱,三O五主炮早在第三轮就命中了浅间号的司令塔,威力强大的三O五穿甲弹把司令塔炸成了一片地狱火海,指挥部内的人员全部在一瞬间失去了知觉。不知过了多久,参谋长加藤友三郎艰难地挣扎起来,展现在他眼前的已经是修罗场一般的情景:司令塔内死尸累累,司令官上村彦之丞浑身是血,太阳穴上插着一片巨大的弹片,右腿被撕裂,血流成河,显然已经不活了。战舰右舷破了一个大口气,左舷已经注水,一号主炮塔被炸开,主炮被烈焰烧得七扭八歪,下方弹药库因为一名军士的勇敢和果断才避免了爆炸。但全舰的航速已经下降到十六节,被迫脱离了战列。…,

此时此刻,出云号的八代六郎大佐已经打出了司令旗,率领各舰与华军继续战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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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另一面,华军的四艘装甲巡洋舰仍能保持二十三节的时速和统一战列,三O五主炮依然如同催命的鼓点一般,对着日本战舰**着数百公斤的重弹。突然,日舰纵队一号舰出云号猛地一震,顿时如同死鱼一般在海上停住不动了,显然是被华军的穿甲弹击破了轮机舱。华军的猎豹号和雪豹号趁机把更为炽烈的炮火倾泻到出云号的身上。

浅间号上的司令塔内,加藤友三郎如同着了魔一般,泪流满面,握紧拳头,看着出云号上的水兵冒着横飞的弹片和四处翻涌的火舌,依然奋力还击,把华军的猎豹号也打成了一片火海。从出云号受创的严重程度看,恐怕已经是凶多吉少了。

五分钟之后,出云号弃舰,八代六郎大佐拒绝离舰,与舰同沉,剩余人员转移到驱逐舰速鸟号上,并随后被运送上了紧急抢修中的浅间号装甲巡洋舰。

此时此刻,日军的装巡战列已经缩减到了四艘,而华军的航速也下降了两节。

“桂林号来电,一号主炮塔失灵无法转动”

“桂林号左舷进水四百吨”

“桂林号右舷注水完毕”

猎豹号内,萨镇冰目不转睛地盯着对面的日舰,厉声喝到:“集中攻击敌当前先导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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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时候,已经进行了紧急处理之后的常陆号和磐手号,已经奋力追赶,试图重新进入日军战列。

大刀号。

转移到这里的许波已经重新接管了编队指挥权,并且毫不犹豫地命令编队向着常陆号和磐手号全速扑了上去。

“振海,你准备用这些船去打装巡?”大刀号舰长邓健皱着眉头说道,“这样太危险了轻巡编队的主要任务是反雷击,以及在主力编队态势不利撤退之时,以雷击和烟幕进行掩护,还要肩负撤退中的布雷和搜索任务,夜间阻敌任务。如果就这样交代到正面作战里面,整个编队的退路就没有了”

许波摇了摇头:“老邓,你以为司令官还会允许撤退?帝国海军一向见敌即击,这一次转进南方已经让海军上下议论纷纷,几位司令官和……许帅又承受了多大的压力”

“既然无须考虑后路,那我们要做的就很简单。”许波看着对面军舰的黑烟,“把眼前这些日本船都干沉,我们自然就不用担心撤退的事情。”

他看着邓健还是有些疑虑,也收敛了笑容,严肃地说道:“老邓,我已经下了命令。你要是还有疑虑,就把我的想法拍电报给司令官。现在,首先要执行命令。”

华军游击部队的三艘轻巡和七艘驱逐舰,如同狼群一般扑向了常陆号和磐手号。

勉强进行了紧急处理的常陆号和磐手号,战斗力和一开始已经不可同日而语。尤其是磐手号主桅折断,损失了测距仪,只能完全靠目力和经验进行射击,再加上动力系统受损,航速骤减,面对机动灵活的华军轻巡和驱逐舰,居然露出了疲态。

拼死突击的华军轻型战舰也不好受。

一马当先的华军春雨号驱逐舰被弹最多,舰体上部一片狼藉,左舷破开了一个大口,舰体已经微微倾斜,却依然在奋力突前。晨雾号驱逐舰中途连挨数弹,舷侧船壳破裂,舵轮损坏,被迫停车,情况危急。

许波不为所动,依然一往无前地向前冲锋。

在八百码的距离上,华军舰艇果断地释放了鱼雷,并用速射火炮猛烈攻击敌方上层建筑。磐手号很快燃起大火,由于其烟囱的问题并未得到圆满解决,军舰上人员的视野和能见度都不是很好。

不过磐手号的舰长竹下勇面对猛扑过来的华军鱼雷,心中倒没有太多担心。

日军的装巡和战列舰,都仿照英国海军主力战舰装备了防雷网,打开和收起只要五分钟。尽管俄方遮遮掩掩,但日军之前也得知了俄军第二舰队遭受华军鱼雷艇夜袭导致南下失败的事例,格外重视反鱼雷作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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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海洋!钢铁之碰撞(四)

在退出阵列之后,磐手号舷侧的防雷网撑杆就迅速展开了重达六十吨的防鱼雷网。

在磐手号的舷侧,七根撑杆由低碳钢管制成,每根相距三十英尺,直径7.5英寸,长30英尺,收起时撑杆呈倾斜状贴在船舷上。每根撑杆根部由转轴同船舷联接,联接处高出水面七到八英尺,撑杆远端距水面约三到四英尺,其头部附近有销钉孔,通过销钉和拉着撑杆的支索相连,这样撑杆就通过支索的联接固定到位。

在撑杆的尾部有一个铁钩,它可以在保证撑杆不至于从船舷上脱落,还能保留一定回转的自由度。在船的舷侧,由木制或钢制的楔子固定有钢环,撑杆尾部的铁钩就挂于这些嵌在舷侧的钢环上。这样组合起来,就为防雷网的外延提供了一个坚强的支撑点,由一系列撑杆支持,首尾两端由卷扬机张紧,防雷网就可以在舷侧固定下来。

根据英国皇家海军和日本联合舰队的测试,这些厚重的防雷网虽然对舰队的灵活性有一定影响,但对付当前的鱼雷确实有特效。只要不是在舰首和舰尾方向入射的鱼雷,基本上都被防雷网缠住失效,或者在远离舷侧的地方提前引爆。

可惜,竹下勇并不清楚,华军装备的高速鱼雷,不但动力更强,而且针对防雷网安装了专门的防雷网切割器,就是在鱼雷雷头的位置安装了以装药驱动的钢制切割器,借助华军鱼雷异乎寻常的高速,可以破开防雷网击中舷侧。

以舷侧面对着来袭的华军鱼雷后,竹下勇的心中居然还松了口气。

可下一刻,他却愕然地长大了嘴巴,着了魔似的看着舷侧。

一枚中国产的五三三毫米鱼雷,几乎毫无阻碍地穿透了防雷网,带着二百四十公斤装药命中了磐手号的左舷肿部。

可惜什么也没有发生。竹下勇险些栽倒,一身冷汗。

谢江潮的咆哮声响彻了整个司令塔:“我**娘啊这他娘鱼雷厂的混蛋都该拉出去枪毙引信又是引信”

许波没有说话。

引信失灵导致鱼雷命中而不爆炸,这并不是什么新鲜事。

身为轻巡战队指挥官和轻巡舰长,许波也多次观摩和执行过打靶实验。目前的鱼雷全部采用触发式引信,其工作原理是当雷头撞击到目标,机械装置在冲击之下释放撞针,随后撞针在撞针弹簧的作用下沿着导轨撞击火帽,从而引爆鱼雷装药。

问题出在鱼雷在与目标高速对撞之时。巨大的撞击力之下,导轨往往会严重变型,导致撞针无法沿导轨撞击火帽,出现极高的哑火率。对此帝国军工经过多次实验,也已经发现了问题,却始终无法有效解决,不得不开始转向研究非撞击式引信,但还没有什么明显成果。

其实这个问题原本可能更加严重。但由于华军很聪明地在雷头装填了最为敏感的苦味酸炸药,倒是从一定程度上弥补了引信的问题。鱼雷爆炸,其实连发射者也很难判断到底是因为引信正常工作,还是仅仅因为苦味酸炸药的敏感。

许波对此也是无可奈何。他只能继续观察。

似乎上天并不想让许波绝望。

紧接着,又是一枚击中了磐手号左舷尾部,炸了

一股水柱冲天而起,这艘装甲巡洋舰立刻剧烈地震动数下,速度骤减。从望远镜看去,海水从一个巨大的裂口汹涌而入,尾部主炮塔和舷侧副炮很快哑火。…,

速度骤减的磐手号立即成为华军密集火力的打击对象。很短的时间内,这艘装甲巡洋舰就化成了熊熊燃烧的火炬,甲板上的官兵死伤殆尽,前主炮塔也停止了射击。

又一枚鱼雷,正中磐手号左舷肿部

是驱逐舰雨雾号冒死抵近进行了射击

剧烈而连续的爆炸声从磐手号的肿部接二连三的响起,这艘威力巨大的钢铁战舰几乎在瞬间破成两截沉入了海底。

常陆号之前所受的打击比磐手号要重。

面对四面八方抵近射击的鱼雷,常陆号虽然竭力躲闪,却也已经是狼狈不堪。这艘装巡显然无心与华军恋战,边战边退,准备与本队汇合。

为了打击这两艘日军巨舰,华军也付出了沉重的代价,除了驱逐舰晨雾号重创丧失动力,春雨号驱逐舰重伤后再中巨弹壮烈战沉。立下大功的雨雾号驱逐舰,被磐手号和常陆号的二O三主炮和一O五速射炮连续命中,航速骤减,终于被迫停航抢修。

华军装巡一队旗舰,猎豹号。

“命中敌战列一号舰,右舷肿部三O五弹一,右舷肿部近失弹一……命中敌二号主炮塔敌二号主炮塔全毁”喇叭内,传来瞭望员兴奋的吼叫,“……命中敌一号舰前桅,榴弹一,敌主桅断裂命中穿甲弹一,轮机舱部位敌舰停航后桅折断万岁帝国海军万岁帝国无敌豹子万岁万万岁”

几乎与此同时,一阵猛烈的震颤,萨镇冰的身子剧烈地摇晃,赶忙用力抓住把手:“怎么回事?”

“船头被敌穿甲弹击中,幸亏直接贯穿,没有爆炸。”半天之后,喇叭里传来损管队长惊魂未定的声音,“已经进行水密作业。”

“出列的敌舰都交给游击队”萨镇冰吼道,“集中火力攻击敌先导舰”

又是一声巨响,舰桥上的人几乎平地飞起半尺,又落到了地上。萨镇冰扶着海图台:“汇报损伤”

“左舷肿部上甲板被弹一,十寸穿甲弹……一号副炮塔大破,二号副炮塔中破,左舷副炮火力停止……副炮塔弹药库已经封闭防火阀门,目前尚无进水。全舰安全”

萨镇冰这才松了口气。

旁边的郭振林已经惊出一身冷汗:“太危险了……如果引爆副炮弹药库,装甲盒内部会引发连锁爆炸,整艘军舰会变成一支大炮仗集中配置,虽然防护坚固了,可各炮塔和弹药库挤在一起,也确实危险呐……”

“桂林号打出旗语,请求退出战列”

萨镇冰闻言赶忙看去,只见桂林号已经燃起大火,航速也明显慢了下来,甲板上的损管队员已经如同蜜蜂一般奔忙,舰体微微倾斜,海水从左舷汹涌而入。

萨镇冰肃然说道:“请求批准。桂林号行动自由。”

他和郭振林对视一眼,暗自叹了口气。

桂林级装巡,是帝国海军的一朵奇葩。

在这级标准排水量只有九千二百吨的装甲巡洋舰上,许凡和郑鹰采取了众多远远领先于时代的新技术和设计理念。

首先是动力系统。

之前在风级轻巡和雪级轻巡上试验成功的舰用大型蒸汽轮机,其最新产品用在了这艘装巡之上。但另一个问题也很突出,就是动力螺旋桨的转速和高速蒸汽轮机难以匹配,而螺旋桨在低速状态下动力效率反而高一些。风级和雪级上,帝国海军用减速齿轮系统解决了这个问题,但桂林级的排水量过大,又专门开发多级变速齿轮体系。…,

其次是主炮。

在这级战舰上,华军造舰部门按照许凡提出的“决战”思路,安装了前后各一座三百零五毫米主炮。由于该型装巡为了提高速度,长宽比较大,导致肿部舰宽并不充裕,安装了巨大的双联装十二寸炮塔之后,全舰明显有些头重脚轻,尤其是射击之时舰体左右的摇摆过于剧烈,导致射击精度下降,舰内炮弹的传送也非常危险,这就导致了实战中战舰射速达不到设计要求。

但最关键的问题,是防护配置。

在这型军舰上,许凡和郑鹰采取了一个另一时空由美国内华达级战列舰(1912年设计完成)开创的装甲防护设计思路:全部或没有(ALL-OR-NOTHING),也就是在关键部位设置完整和密实的装甲盒,而其他部分则完全无装甲防护。其思路基础建立在日俄对马海战之后,各国海军普遍采用远距离交战和使用主炮穿甲弹的作战方式上,把军舰的生存力放在第一位。因为穿甲弹普遍使用非敏感性炸药和延时引信,因此无装甲防护的非要害部位,往往被穿甲弹直接射穿而不会引发爆炸。

这样就可以把装甲吨位腾出来给要害部位,在肿部和司令塔构成一个厚实的多层装甲盒。

桂林级就严格遵循了这个思路。

但后来发生的一件事情,引发了海军造舰系统内的反思。在一次模拟射击实验中,模拟日军的一艘海防舰,以一百二十毫米炮打出的苦味酸装药的被帽穿甲弹(仿日造穿甲弹),对仿造桂林级装甲结构的靶舰进行射击,结果日造穿甲弹洞穿非要害部位的非装甲钢板并在舰内引爆,给靶舰造成极大伤害,而其高爆弹更是直接把无装甲防护的钢板打得七零八落。

这一试验,导致了整个国防部造舰厅和总参,各舰队对桂林级装巡的普遍担忧,但深知内情的上层人士自然不敢公然质疑皇帝和海军元帅,而是把重点放在了鄙视日造穿甲弹上:苦味酸装药过于敏感,且没有用布包密封,存放之后与金属外壳化合为苦味酸盐,导致剧烈碰撞之下苦味酸盐分解,引发爆炸,这样就等于减装药榴弹,根本无法击穿帝国主力战舰的装甲盒。

这个时候,一个参与了射击实验,刚刚加入造舰厅五年的海军技术少校郑维汉把报告递到了国防部造舰厅的厅长魏翰,直言不讳地指出桂林级的装甲防护思路有问题,并认为新造舰只绝不能采取此种思路。

现在的桂林级,用过厚的铠甲围住了一点点要害,而其他部位则完全不设防。既然日俄方面的穿甲弹如此敏感,那原本的设计初衷在实际上就是不合适的,反而是安装中等厚度装甲可以抵御住这种相当于减装药高爆弹的敏感型穿甲弹,而且也能防御高爆弹。

按照桂林级的防御思路,无论要害部位多坚不可摧,这些战舰早晚也会被日俄战舰的多炮塔搞得失血而死。光靠水密舱和损管,战斗时间一旦拉长,或交战距离接近,就无法解决问题了。

写到这里,这位少校似乎还嫌不够,笔锋一转,又指出该舰的浮力分配有问题。按照目前的装甲配置,要想让这艘船在恶战中生存,必须确保装甲盒保护住的肿部船体有充分浮力,在其他非装甲部分完全进水后还可以确保战舰浮在水面。而桂林级为了追求航速,采取了高长宽比,肿部宽度不够,装甲盒为追求最大厚度,又缩短了防护范围,导致装甲盒内浮力不足,一旦其他部位严重进水,这艘船就可能直接沉没…,

就差没有公开说结论了:这是一场造舰设计上的灾难。

看到这里,魏翰已经吓得冷汗直冒,第一想法就是直接把这份报告一把火烧了,毁掉文件档案,再把这位胆大妄为的少校直接开除军籍。

可冷静下来之后,这位造舰专家也不由得佩服郑维汉的直言敢谏。更重要的,是他也意识到对方是正确的。如果在猎豹级和广州级上还不重视这些问题,那就是对国家,对民族的犯罪

经过反复的思考,魏翰一咬牙,亲自带着这份报告拜访了许凡。

之后的事情就有些诡异了。

原本魏翰已经做了了准备,豁出自己不要乌纱帽也要保住这个很有才华,而且敢于直言的书生,没想到许凡看完,很平静地笑笑,随后正式召开了一次研讨会,专门研讨目前战场环境下最合适的装甲配置思路,并且公开以桂林级作为讨论标的。

很快,原本拟定的新舰设计思路被推翻,全部回归重点防御思路,放弃了激进的ALL-OR-NOTHING。

不过,桂林级已经有两艘入役,剩下的一艘大理号也已经舾装,实在是难以推倒重来,最后大理号上选择了在内部焊接克虏伯高强度匀质钢板,并且适当增加了水密隔层,安装了更大功率的蒸汽轮机,这艘军舰的服役时间也大大拖后。

这事之后,郑维汉平步青云,短短三年间就升到了上校,并跻身造舰厅的核心团队,一展身手。

萨镇冰和郭振林都是深知这段往事的。

这一次两艘桂林级参战,实在也是迫不得已。原本是想利用航速保持远距离交战,这样桂林级的问题就可以被掩盖,可现在阴差阳错变成了战列线对轰,桂林级的问题就暴露无遗。现在桂林级在对方主炮副炮的密集轰击之下,早已是不堪重负,现在退出战列,恐怕形势确实已经是非常严峻。

这个时候,双方的主力战列已经变成了三对三,再次恢复了平衡。

此时,从空中俯瞰下去,整个战局大概是如下的形势:

自南向北航行的,是两条平行战列,相隔五千五百码。其中东侧的战列,是三艘华军装巡:猎豹号,雪豹号,丽江号。西侧的战列,是日本的八云号,吾妻号和近江号。

此刻,已经进行了紧急处理的浅间号,毅然放弃了主战场,驶向了常陆号,准备一起首先消灭华军雷击编队。

在这一刻,许波再次面临抉择。好不容易对常陆号完成了半包围的抵近态势,常陆号在多艘轻型军舰近距离炮火的急袭之下,甲板上已经变成了真正的地狱。可这个时候,浅间号已经从华军的侧后气势汹汹地杀了过来,炮火已经越来越准确。

“这个时候,绝不能犹豫。”许波似乎是在对谢江潮说话,也好像是在对自己说话,“无论如何,至少要解决掉眼前这一艘。”

很快,他的命令以电报和旗语形式传达了出去,华军雷击部队冒着炮火,各自抵达了战位,一起射出了鱼雷,水面上十多条雷迹直奔常陆号,常陆号如同一条受惊的鲨鱼,在水面上展开了剧烈的机动,可突然之间,这艘战舰开始漫无边际地打起了转。

“机动过于猛烈,舵机损坏。”谢江潮兴奋地一挥拳头,“这下跑不了了”

似乎是在给他的话做注解,常陆号的左舷肿部中了一枚鱼雷,可惜依然是哑弹。不过,右舷肿部终于爆起了冲天的水柱这艘装巡终于停止了乱七八糟的航行和旋转,成为了一个静止的铁盒子。

完成了主要使命的华军游击队面对奔袭而来的浅间号,毅然选择了分散撤离。许波利用己方的速度优势,指挥着尚能保持编队的残余兵力冒着浅间号和常陆号的炮火,分成两组杀向了如同死鱼一般停在海面上,正在紧急抢修的常磐号。

许波知道自己手里的另一张王牌。

鱼雷再装填。

他的父亲许凡作为另一个时空的海军爱好者,自然也对潜艇和鱼雷进行过一定研究。许凡深知雷击作战中鱼雷再装填的速度意味着什么。早期的帝国海军雷击部队,鱼雷再装填主要以链条滑车,搬运车和导轨来完成,至少需要十分钟的时间来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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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海洋!钢铁之碰撞(五)

在许凡的力推之下,帝国军工一直在研发鱼雷自动装填设备。

目前,帝国已经开发出了实验性自动装填设施,完成第一次齐射的发射管旋转与次发装填装置成一条直线,以电动传送带向发射管中装填预备鱼雷。但是,这种自动装填设备更脆弱,一旦战舰遭遇重创有可能错位,不得不进行抢修,或以人力装填,而且技术也很不成熟,在甲板上使用则更加脆弱。

作为阶段性的构思,华军最新的轻巡和驱逐舰,把鱼雷发射管向肿部挪近,并把鱼雷仓库安排在烟囱中间,以便于装填,还采取了电动扬弹机,水兵可以直接以推车运送鱼雷到鱼雷发射管的装填口装弹。经过刻苦训练的华军装填手,现在已经把鱼雷再装填的时间缩短到了仅仅两分钟。

之前,常磐号在猎豹号和雪豹号的集中打击下,实际上已经是奄奄一息,上层建筑七零八落,能开火的炮塔寥寥无几。正在危急时刻,之前在鱼雷攻击中幸存下来的四艘日本驱逐舰,除了两艘在撤退的时候被华军炽烈的炮火粉碎,剩余的速鸟号和朝雾号,已经奋力扑了过来,试图掩护常磐号逃脱此劫。

华军游击部队面对前有常磐,速鸟和朝雾,后有浅间号紧追的局面,采取了悍勇无比的突破战术,直插常磐号,边前进边开火,奋力压制速鸟和朝雾的火力。华军的马刀号,大刀号和军刀号的一五二主炮显然威力巨大,速鸟号和朝雾号的火力根本无法压制,反而是自己被打得鼻青脸肿,很快就燃起大火,火力顿减。

华军冒着浅间号和常磐号的火力,在一千二百码的方位施行了扇面式的鱼雷攻击。失去动力的常磐号眼睁睁地看着毁灭临近,却见燃烧中的速鸟和朝雾不约而同地把身躯挡在前面,各自被鱼雷命中,几乎是眨眼间就沉入了海底。

常磐号依然没有逃过一劫,三枚鱼雷争先恐后地命中了这艘装甲巡洋舰。这一次华军的运气好得出奇,居然全都成功爆炸。这艘装甲巡洋舰就这样消失在了东海的洋面之上,化作海底的一堆废铁。

马刀号上,转移过来的游击部队指挥官许波放下手中的望远镜,叹了口气:“日本海军,也是很顽强的战士……可惜,在帝国机动舰队的威力面前,一切的努力,都不过是徒劳的挣扎而已。”

谢江潮的脸色格外兴奋,他强行压抑着内心的喜悦,踌躇满志地说道:“老许,游击队这次立功了……我们已经连续击沉了两艘装巡,四艘防护巡洋舰,两艘驱逐舰,如果再能搞掉那艘常陆号和出云号……”

“不,我们北上,”许波摇了摇头,“这一战最后的关键,在于主力装巡纵队的存活。现在主力纵队的战舰状态已经很危险了,如果我们损失两艘以上的装巡,这一战我们在战略上的获益就很小了。现在本队方面势力对等,如果我们抢先赶过去,就可以占据明显优势。常陆号已经是板上鱼肉,至于出云,让它慢慢追去吧……给司令长官发报,游击队请求马上回援主力纵队。”

八云号上的吉松茂太郎海军大佐,已经对胜利不再抱有任何希望。

华军的猎豹号和雪豹号,就如同两头钢筋铁骨的狮子,虽然日军装填了下濑火药,拥有伊集院信管的榴弹把两艘军舰的上层建筑打成了一片火海,甚至华军训练有素,号称亚洲洋面第一的损管部队面对甲板和舰桥上熊熊燃烧的火焰也有些束手无策,但两艘战舰的主炮依然在坚定地进行射击,精度也丝毫没有受到太大影响。两艘军舰的舰首都已经七零八落,但集中在肿部的轮机,锅炉,燃油,弹药库和司令塔等要害,厚实的装甲保护下依然毫发无损。…,

猎豹级,堪称华军造舰技术的杰出结晶。

吸取了之前河内级战列舰,桂林级装巡,以及由中国设计英国建造的庄严级改型温州级战列舰的一系列经验教训,华军在猎豹级上达到了新技术新观念和现实技术工艺条件的完美结合。

除了借助大马力蒸汽轮机和燃油锅炉,以及利用水槽实验得出的完美舰型,猎豹级最突出的特点就是复杂坚固的防御体系。

猎豹级的装甲总重达到了六千八百吨之多,全部采用帝国特种钢材部门在引入德国克虏伯装甲钢全套工艺之后,进一步添加其他金属成分加以性能改进而来的国产特种钢。

这是郑鹰集团三十多年工业化努力的最高结晶。

根据郑鹰和他的几位学生对第二次工业**的理解,大体上把第二次工业**分割为两大阶段。第一阶段是煤钢时代,第二阶段是石油阶段。

基于这个理解,冶金从一开始就被放到了帝国工业发展的重中之重,始终作为核心基础来看待。郑鹰的思想是比较彻底的实用主义,而且坚决奉行拿来主义。自1873年,郑鹰通过香港的央行购买了马丁平炉,聘请外国技师,在安南北部实验性地冶炼钢铁,用于打造农具和各种器具。历经多年发展,当镇国军完成北上之后,中华帝国的冶金工业已经具备了相当基础。

1880年之后,除了利用犹太自治区和复国协议吸纳了大批欧洲犹太裔专业人士进入中华帝国的工业科技体系,镇国军组织还以巨资聘请各国专家,只要有真才实学,是急需的人才,一律以三倍乃至十倍价格礼聘。

特种钢材的开发与军工产业同时起步。早期的特种钢材冶炼主要是炮钢。说到这里就不得不说到穆铁和陈磊。

陈磊的父母原本是国有机床厂的职工,在改革开放之后机床厂在进口数控机床的冲击下一蹶不振,陈磊的父母下岗做起了小买卖,但陈磊却牢牢记住了机床产业的一些基础资料,比如车床用高速钢的基本材质和大致的工艺路线,以及机械自动机床的一些基本知识,这对于帝国军工产业和特种钢材的发展起到了极其重要的作用。

对炮钢和船用结构钢,装甲钢的研究,还得益于另一位穿越者穆铁。穆铁本人是一位狂热的德迷,对一战旗舰德国的巨舰,尤其是二战时期德国的战车和袭击舰,俾斯麦之类的数据如数家珍,对德国克虏伯钢甲,战舰结构钢,各种专用钢材的性能,成分乃至大致的工艺基本上都能说得出来。

这些超越时空的知识储备,对中华帝国的冶金行业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有赖于特钢产业近二十年的积累,当中华帝国以蒸汽轮机的全套技术工艺从德国交换到克虏伯装甲钢,从英国获取了四十倍径十二寸钢丝紧固主炮全套工艺乃至生产线之后,很快就吃透了里边的绝大部分工艺流程,并且和自己拥有的金相学理论,工艺理论,冶金添加剂体系进行对照组合,发展出了自己的一套东西。

相比克虏伯,美国和法国的镍铬锰合金钢,中华帝国的冶金工艺有独到的领先之处:率先解决了回火脆问题。

回火脆会导致钢材热脆性,容易碎裂,延展性和弹性差,其危害不仅仅体现在钢材出厂前反复的淬火-回火之上,还体现在使用中高温爆燃引发的回火。由于回火脆有不可逆性,即出现回火脆的钢材无法通过重新淬火回火消除回火脆,故而成为影响钢材性能的最大难题之一。…,

虽然在1900年,英德等国陆续发现了合金结构钢(主要是板材)的回火脆现象,而德国工程师开始改进工艺,掌握了回火后迅速冷却以提高延展性的工艺路线,但中华帝国方面,早已采取了另一时空1925年之后为人们所知的方法,尤其是知道了20世纪五十年代之后,人们对于回火脆机理的深入认识:磷,锡等杂质元素的晶界偏析,而合金钢中的镍铬锰会进一步导致这些杂质元素表面富集,导致钢材脆化,也知道钼和钛能够促进杂质沉淀,从而基本解决回火脆问题。

因此,中华帝国的特钢部门很早就采取了对应措施:添加钼,随后则是启用钒钛磁铁矿。

钼金属早在18世纪就已经被提取,但由于其在冶金业上的用途始终没有得到正确认识,导致钼矿的开采非常滞后。另一时空中,1885年挪威王国的第一个钼矿:克纳本矿床开始开采,但因为需求太小,开采时断时续。到了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前,全球钼产量只有一百吨。

借助穿越者的知识积累,中华帝国不但直接收购了挪威经营不善的钼矿,投资扩大产能,并自1880年开始就对圈定范围的大矿开始了集中勘探。结果简直让郑鹰等人欣喜若狂,因为在遵义,云南,湘西的几个主要有色金属富集地区,陆续发现了大规模的钼镍共生矿,而且品味可以达到5。

此外,钒钛金属可以极大改善钢材的强度,即所谓二次硬化,并改进抗腐蚀性。在另一时空的二十一世纪,中国作为世界钒钛磁铁矿第一大国,大量使用钒钛磁铁矿石生产高性能船用合金钢。陈磊,穆铁和许凡对此都是心知肚明,自然不会放过中国那几个最著名的钒钛磁铁大矿:攀枝花,承德。

早在中华帝国统一全国之前,中华帝国由犹太人和华人联合组成的探矿队已经打着外国商行的旗号对北方几处重点矿区进行了勘探并进行试产。这里包括亚洲第一大钼矿栾川钼矿(主要是许凡的父亲做过钼出口贸易),甘肃金昌市的世界第二大硫镍矿金川镍矿,还有西藏的几个巨型铬矿。

说到铬矿,故事的起源就有些滑稽。除了穆铁对这方面比较熟悉,也是源于郑鹰工资不高,为了赚点外块养家经常投机些股票,而许凡的父亲对儿子的教育也偏商业,许凡接触到的金属贸易之类的信息很多,两人经常一起切磋。2009年的时候,郑鹰认为机会来了,和许凡一起炒了一只大名鼎鼎的股票:西藏矿业,在09年的大牛市中着实狠赚了一大笔(后来几个人去西藏自驾游,其实也有这么点还愿的意思)。

西藏的铬矿储量占全国的四成,为了炒作这支股票,郑鹰和他这位得意学生没少查阅资料,对于其拥有的铬矿更是耳熟能详。

借助云南-西藏的茶马古道,镇国军控制的盐茶贸易,镇国军的矿队早早就在西藏开始了勘探,随后就是开采。不过这东西的运输始终是个大问题,因此这里基本上变成了精炼和提取的工艺基地,军工上真正用的铬矿还是主要依靠土耳其和美国东海岸进口,直到1902年帝国在西属菲律宾发现了规模巨大的铬铁矿,才逐渐开始自给。

在钒钛磁铁矿方面,攀枝花的勘探和试产很早就已经开始,但由于运输的问题,其钒钛磁铁矿一直到1898年才开始得到一定规模的开采和精炼。承德的钒钛磁铁矿,运输更便利,大致上是1900年开始工业化生产。…,

中国的锰矿储量丰富,广西,湖南,四川,贵州,华东各地都有大量的锰矿床。

从战刀级轻巡和猎豹级快速装甲舰开始,帝国的船用钢材几乎全部使用国产钒钛磁铁矿石,添加钼镍铬锰材料,根据各类钢材性能要求的不同,调整元素比例,发展出了工具钢,特种结构钢,普钢,不锈钢等五大系列众多型号的不同钢材。

在猎豹级上,中华帝国主要采用了四种钢材:

第一种,普通船用结构钢。这种钢材要求强度和韧性,但对硬度要求没有那么高。目前使用的是改良过的船三号结构钢,属于低碳高锰的高强度回火淬火钢,根据对比测试,由于借鉴了克虏伯装甲钢的工艺技术,并且在钢材中添加了镍钼金属,改善了韧性和耐高温耐氧化性能,又使用钒钛磁铁矿石极大提升了硬度和耐腐蚀性,三号结构钢的性能已经处于领先水准,随着工艺的进一步完善和改进,空间还很大。

第二种,高强度渗碳装甲钢,编号甲二号渗碳装甲钢。这种刚才是克虏伯装甲钢的中国版本,在德国产品的基础上又采用了钒钛磁铁矿石,并在生产工艺上进行了相应调整,同时添加钼金属提升延展性,改善回火脆,尽管目前工艺还在爬坡中,由于材质的优异,综合性能已经超越了德国原厂产品。不过目前除了工艺之外,产能也是一个问题。由于产能滞后,而这几年军工需求暴增,帝国军工产业依然从英美德法进口了大批的特种钢材以备使用。

第三种,高强度匀质合金钢,目前产品的编号为乙一号,在德国克虏伯装甲钢基础上发展而来,主要用于舰内隔层装甲,对弹性和强度综合要求高,比高强度渗碳装甲钢在添加剂配方上有很大不同。

第四种,高弹性匀质钢,也是轧制的合金钢板,但弹性要求更高,主要用于水线下的防雷防冲击隔层,强化肋板,重点提升对船身龙骨结构的保护,其弹性形变的容忍度已经高达23,目前编号丙一号。

在猎豹级和广州级之上,都综合使用了这四种钢材。

在长度占战舰六成的肿部装甲盒水线位置,猎豹级配置了厚达二百四十毫米厚度主装甲带,全部采用帝国甲二号高强度渗碳装甲钢,其上部舷侧装甲是五十毫米的甲二号渗碳装甲钢,在舰尾水线装甲和舰首水线装甲安装了六十毫米厚度的乙一号高强度匀质装甲钢。

在水平方向,猎豹级除了上甲板安装了六十毫米乙一号高强度匀质装甲钢外,还在下方安装了另外两层水平装甲板,全部采用帝国乙一号高强度匀质钢,同时作为水密隔层个隔板。其第二层的主水平装甲板厚度高达五十(非要害)和八十(要害)毫米,最后的底部水平装甲板的厚度达到了四十毫米。此外,弹药库底部和侧面还加装了三十毫米的丙一号高弹性匀质装甲钢。

在猎豹级内部,其装甲盒舰首方向横向装甲板厚达一百毫米,尾部厚度六十毫米,其全部采用乙一号材质,纵向水密隔板全部采用三号结构钢,厚度三十毫米。

在上层建筑方面,猎豹级司令塔正面的甲二号装甲钢板厚度达到了二百八十毫米。在主炮塔的正面,猎豹级安装了厚达二百二十毫米的甲二号装甲钢,侧面一百五十毫米,顶部一百六十毫米,背面一百八十毫米。

猎豹级在舷侧装甲带之下设计了复杂的防雷隔舱。防雷隔舱主要分为三个隔舱:干舱,液舱,空舱。

在防雷隔舱的最外层,凸出船体的是干舱,其最外层是四十毫米甲一号装甲钢,然后是以强化结构钢加强支撑的空舱,主要是吸收冲击能;然后是与主装甲带相连的一百二十毫米厚的乙一号装甲钢,向下一直延伸到船底,和厚度三十毫米的丙一号高弹性钢板连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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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海洋!钢铁之碰撞(六)

继续往里是液舱,是战舰的燃油舱,利用油液的传动把冲击力分散到整个船体来承担。在燃油舱后部的空舱,采用了上中下三层强化肋板的支撑,全部采用丙一号高弹性钢材,等于同时增加了水密性。在油舱内部,是另一层三十毫米的丙一号高强度钢板。

此外,猎豹级在轮机舱位置采取了加固的龙骨和更加厚实的结构钢,这样就可以把关键部位受到的鱼雷或水下爆破的炮弹冲击波最大限度地分散给全舰来承受,而避免要害部位挨了一下攻击导致全舰瘫痪。

除此以外,猎豹级的水密舱也得到了精心划分,其动力系统除了主轮机舱之外,还安装了备用柴油发电机,以防御轮机舱受损导致全舰停电,水泵排水系统失效。

在另外一面,日本方面的被帽穿甲弹是老毛病:缺乏实战检验,问题没有暴露,也自然没有得到有效解决。比如其引信过于敏感,弹体强度也不足。这一切,都在这一场海战中暴露无遗。击打在猎豹级之上,甚至是桂林级装甲盒之上的穿甲弹,不是提前爆炸,就是直接跳弹,还有一些近距离命中之后直接碎掉,只崩掉了一些表层装甲钢。

此消彼长之下,两艘猎豹级简直就如同不死之身,挨了日本人各种口径的穿甲弹无数,却几乎没有被洞穿,只是多了大大小小的一些凹痕。即使是上部舷侧装甲板,由于倾斜装甲的优势,日本方面的穿甲弹几乎都变成了跳弹。

事实证明,日本二百零三毫米炮,即使是这样近距离的射击,其穿甲弹也仅仅相当于减装药的高爆弹,而全装药高爆弹甚至连三十毫米的帝国甲一号装甲钢都无法击穿。

尽管如此,猎豹号也经受了铁与火的洗礼。

弹片横飞,烈焰熊熊的甲板之上,华军损管队员身穿橙色放火制服,头戴如同猪头状的面具(华军特制的防毒面具,以活性炭过滤,避免炮弹燃烧和点燃的各种化学品释放出的有毒浓烟损害损管人员的工作效率和健康,而日本的下濑炸药自甲午开始就以燃烧的同时释放有毒烟雾著称),拖着沉重的帆布水冷**出以吨计的海水。

手持铁钎铁锤,钢钉和修补材料的损管队员,等待火焰熄灭,扑上去就是一阵猛敲。

舰上受伤的水兵流水一般抬到甲板下方的医护所,死亡者也被担架队送到了临时停尸间。这艘战舰,就这样在敌方密集的炮火中,嚣张而拉风地保持着高速行进,从容自若地把一枚枚重弹送到对方的舰上,引发巨大的破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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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云号。

“板载命中了炸了……烟雾弥漫猎豹号……继续行进,中弹处无异样又中了肿部上部装甲带这下支那人惨了……猎豹号,无异常……八嘎难道我们的炮弹只是用来给中国人放烟火的吗……”

听着传音筒内传来的声音,司令塔内的众人时而激动得握紧拳头,时而颓丧地低下头。

吉松茂太郎大佐表情阴沉,喃喃自语:“不沉之舰吗……中国人造出来的魔幻一般的战舰哪。看来这一仗,我们是无法取胜啦。”

旁边的副舰长小松俊哉怒吼道:“都是那些无良财阀,用一些劣质炮弹来欺骗皇军……这些国贼,一定要被天诛”

“海军省也都是国贼……”这位萨摩出身的海军中佐显然已经出离愤怒,“既然这些财阀的狗屁产品完全不顶事,就该买白鬼的炮弹英国人和德国人的穿甲弹,一定可以洞穿支那人的装甲。都是这些无能的废物葬送了帝国海军”…,

旁边的参谋们此刻也都是泪流满面。

“十年的苦练……胜利就葬送在财阀们的贪婪无耻之上”

“那些政客也应该被天诛……什么支持国货,难道就是为了满足财阀的胃口吗……”

“小松君,把战斗的情况发报给大本营和海军省,务必要让海军的同仁们知道,中国人的战舰发展到了何等可怕的程度,而我们使用的炮弹又是多么低劣。这一仗,不仅仅败在中国人的强大,更败在我们自己出现的问题。”吉松茂太郎大佐转过头,认真地盯着小松俊哉,“小松君,马上去做吧。无论如何,我们的死一定要让同仁警醒过来。”

“拜托了。”吉松茂太郎深深地一鞠躬,随后环视全场,“另外,如果本舰战沉,请各位善保贱躯。本舰战斗不利,责任在我一人。殉舰的,我一个人就够了。各位都是最优秀的大和男儿,无论战争结局如何,都请为了日本的未来活下去。”

小松俊哉含着眼泪点了点头,转身奔了电报室。

“全队集火攻击敌三号舰桂林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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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着一再命中却始终无法给与对方致命的杀伤,日本的装甲巡洋舰干脆放弃了把对方送入海底的奢望,把全部火力都集中在丽江号上。

丽江号的压力骤增。

猎豹号和雪豹号,在日军战舰长时间的集中攻击之下,尽管没有受到致命的重创,但上部建筑已经是一片狼藉,集中配置在左舷肿部的副炮塔在密集的重弹攻击下也大部分出现了损伤,维护人员正在冒死抢修。

在极其艰苦的情况下,两艘猎豹级保持了对于日军较高的命中率,但一时也无法解决这些顽强的敌人。

丽江号露出了疲态。

郑维汉之前指出来的一系列弊病,此战暴露无遗。

丽江号无防护的舰首和舰尾,面对日本方面主炮和副炮的密集洗礼,早已是千疮百孔。帝国造船部门的高强度结构钢,显然缺乏装甲钢的强度,在高爆炸药的洗礼之下被打成了筛子,海水汹涌而入。

甲板上下的水兵已经伤亡殆尽,尸体都来不及运送到停尸间,就直接堆放到甲板的角落。损管队员在如此恶劣的战况之下已经很难履行任务,全舰燃起大火,被迫退出战列。

最终击垮丽江号的,是一枚二百五十四毫米穿甲弹,正中丽江号前主炮塔。而另一枚高爆榴弹鬼使神差一般蹑踪而至,火焰肆虐,引发了弹药库的大爆炸。

一朵黄色的烟云,伴随着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升上天空,丽江号几乎是在一分钟之内就沉入了海底,八百四十八名舰员只有二十二人生还。

八云号也并不好受。

原本在猎豹和雪豹的集中攻击之下,八云号已经是勉为其难地支撑着。其后部甲板已经是一片狼藉,二号主炮塔扭曲成了无用的废铁,到处是剧烈燃烧留下的痕迹,全舰伤亡高达四百二十多人,舰体多处进水,尤其是船首下的一个大洞已经灌了九百多吨的海水。

这个时候,轻巡六队从东北面,华军游击队从东南面斜插日军舰列的侧翼。

借助一体化综合舰桥顶部的观测仪和火力统一指挥系统,战刀级舰首甲板的两座双联一五二毫米速射舰炮在六千米的距离上猛烈开火。突如其来的打击,让正忙于与另一侧的两艘猎豹级对战的日军装巡顿时左右支绌,只能以左舷侧的副炮还击,可准确度和火力密度却无法和华军的两艘战刀级抗衡。…,

位于舰列尾部的近江号首当其冲,挨了华军战刀级的密集炮火,前后左右,水柱此起彼伏,巨*把这艘修长的装巡冲击得剧烈摇摆,射击的稳度和战场观测都受到了极大的影响,对华军装巡的火力投放顿时大减。

来自军刀号的一枚华军一百五十二毫米穿甲弹,鬼使神差般地正中近江号二号主炮塔的后部。虽然没有洞穿厚达一百三十五毫米的克虏伯装甲,却也造成了巨大的破坏,并引发了炮塔内部剧烈的震动,炮塔人员不少被直接震晕,火力顿减。

在凶猛的火力掩护之下,抓住这个机会,梅花号和桃花号利用近江号后部火力顿减的空档高速逼近,在有利战位释放了鱼雷攻击。

一声巨响,近江号顿时如同死鱼一般停在水面之上,舰上烈火熊熊。

当华军游击队,以及布雷巡洋舰组成的轻巡六队出现的时候,胜负已无悬念。

从空中看去,近江号仿佛是一块美味的奶酪,就这样浮在水面之上,而一群不怀好意的轻型战舰就这样从四面八方凶猛地扑了过去。

这个时候的近江号,反倒像是天神附体,突然神勇起来。冲锋在前的华军浓雾号驱逐舰,被日军旋转过来的一号主炮塔一炮正中司令塔根部,剧烈的爆炸顿时让本来就身负重伤的驱逐舰雪上加霜,如同死鱼一般停航。浓雾号的舰长丁大友重伤之下还是坚持下令对近江号射出了舰首鱼雷。

又是一连串的重击,浓雾号几乎是瞬间消失在海面之上。

可几乎是在同一时刻,近江号的左舷又爆起滔天巨*,这艘战舰发出了恐怖的爆裂声,从中央断成两截,锈迹斑斑的船底露出水面,上还挂着些许水草,螺旋桨一动不动地悬在半空,整艘船的周围形成了一个恐怖的漩涡,很多来不及逃脱的日本水兵惨叫着被卷入了这个无底深渊。

万吨巨舰,从这一刻开始将变成海底的礁石,被淹没在历史的长河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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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云号的吉松茂太郎打沉了丽江号之后,明显进入了亢奋状态,大呼酣战。

眼看着对面的猎豹和雪豹如同穿了三重明光重铠,八云号打出灯光信号,和后面的吾妻号一起放弃了使用穿甲弹,全部以高爆榴弹,用烈焰和弹片清洗华军的上部建筑,杀伤人员。

爆炸的闪光,剧烈的燃烧,在猎豹号的上部甲板上此起彼伏,浸透了防火化学制剂,从缅北的深山老林砍伐下来,编成木筏顺着河流运输到安南海防,再制作成上好甲板的柚木船板已经被烧得七零八落,露出了下面坚固的乙一号高强度匀质装甲钢板。

副炮塔已经有一半熄火,几门副炮在剧烈的爆炸和高温烈焰之下七扭八歪,炮塔内弥漫着硝烟和血腥,甚至还混杂着人肉烤糊的怪异味道。

甲板上到处是破碎的钢结构部件和炮弹弹片,喷溅的人血把甲板染红,又被炸起的水柱和巨*清洗得无影无踪。到处是低低的呻吟和愤怒的呼喊,救护队员戴着红十字的标识把伤者迅速送到下面装甲盒内的医护中心。

速射炮定装炮弹的弹壳在各个炮位周围撒得到处都是,水兵戴着隔热手套用专用的清理工具把这些弹壳撞进边上的铁网筐,再用推车送到甲板下面以备回收。

损管队员已经损失大半,厨子,宪兵等等乱七八糟的志愿者也都补充了进来,戴着形如猪头的防毒面具,扛着帆布水龙在甲板前后发了疯一般地奔跑灭火。…,

硝烟弥漫,烈火熊熊。

在猎豹号重重防护的宝塔型舰桥顶端,观测舰桥上,基线长达三米的双目合致式成像仪,帮助观测员迅速通过三角函数计算出炸点偏移,敌舰相对速度,提供给炮术长。

一体化射击指挥盘,借助专用的校射计算机,迅速结算出诸元数据,发送各炮。

一三五七,二四六八,第一组齐射,第二组齐射,校对诸元,装弹,放。

猎豹号的四座背负式主炮塔,仍然如同精准校队的时钟,随着炮术长的按钮,整齐划一地喷吐着烈焰。

猎豹号此刻的场面浑如终结者里边的机器战士,在对面射来的恐怖火力之下,尽管被打得面目全非,却依然保持着冷静而高效的射击,步伐也是一丝不乱。

十二寸巨弹呼啸而去,八英寸高爆弹破空而来,你来我往,这场实力不对等的战斗,打到现在,双方早已不再抱有任何幻想。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八云号的嚣张戛然而止,凶手是一枚雪豹号一号主炮塔发射的三O五穿甲弹。

这枚炮弹以二十五度角入射,直接洞穿了八云号的舷侧装甲带,引发了主弹药库的猛烈爆炸。一根高达百米的黄色烟柱直上云霄,日舰弹药库内,盗窃法国苦味酸技术改进而来的下濑炸药被高温和烈焰引燃,把这艘装巡变成了喷发的火山。

这艘标准排水量九千七百吨的巨舰几乎被炸成了两截,沉入了海底。

吾妻号舰长外波内藏吉刚刚打出“本舰接替指挥”的旗号,猎豹和雪豹号的三O五主炮已经开始对其准备试射,刚刚两轮就已经达成命中。刚刚接任指挥权的外波内藏吉海军大佐当场被炸成重伤,司令塔人员伤亡殆尽。狼群一般围拢过来的华军雷击部队冒着日军的炮火,再次发动了敢死突击,精心制订的围歼阵形,果然封死了日舰的出逃路线,吾妻号连中三枚三O五穿甲弹,本来已经是筋疲力竭,又挨了一枚鱼雷。

华军五百三十三毫米鱼雷的装药比德制四五O鱼雷装药提高了整整一倍,一百八十公斤苦味酸炸药的威力相当于二百二十公斤的TNT。吾妻号英国式防御体系对于水下部位的防护相当简陋,只是依靠延伸到水下两米的主装甲带,再下面几乎是赤luo无防护。华军鱼雷巨大的冲击力,让吾妻号的龙骨发生了可怕的扭曲断裂声,整艘军舰剧烈地颤抖,随后如同破碎的饼干一样,消失在海面上。

随即,猎豹号和雪豹号会同一众轻型军舰,又杀向之前已经停航抢修,冒出滚滚黑烟的常磐号。

常磐号没有抵抗多久,就变成了缓缓下沉的残骸。

之前威风凛凛的日本联合舰队第二舰队,此刻只剩下一艘身负重伤的浅间号和远处死鱼一般随波逐流的常陆号。

猎豹号和雪豹号虽然上层建筑一片狼藉,舰体的非要害部位到处一片狼藉,副炮塔也已经有一半损毁或出现故障,但得益于肿部坚固的装甲盒结构,厚实的克虏伯装甲,战舰并没有受到致命的伤害。两艘装甲舰统帅着轻型舰只,气势汹汹地杀向了勉强以十四节速度航行的浅间号。

浅间号内,加藤友三郎和之前位于航海室,躲过了司令塔那一劫的浅间号舰长加藤定吉大佐面面相觑。

加藤定吉痛苦地闭上双眼:“第二舰队,就这样完结了……八艘装甲巡洋舰,帝国制霸东亚大洋的梦想,就这样终结了吗?”。

加藤友三郎喃喃地说道:“中国人……只要这个老大帝国苏醒过来,亚洲果然就没有人是他们的对手。帝国海军的毁灭,也许就在不远的将来吧。定吉,既然我们为之奋斗的帝国海军走到了今天这一步,我们就最后努力一次吧。通信参谋,把这里的战况用电报发给联合舰队总部和大本营,无论如何,我们不能白白牺牲……”

加藤定吉苦笑一声:“学长,想一想当年我们这些年轻人,在江田岛海校的梦想,真是热血沸腾呢。可惜,年轻人不切实际的梦啊……就像昙花一样。”

“传令,全速前进,与华军舰队决战。打出旗语,‘本舰奋战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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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光荣!当代白江口!

浅间号。

片刻之后,从传声筒里传来了司令塔众人雄浑的合唱:

“澎湃寄する海原の

(波涛澎湃海浩瀚)

大*砕け散るところ

(巨*散碎洒岸畔)

常磐の松のみどり濃き

(常磐之松正郁浓)

秀麗の国秋津州

(秀丽国度秋津州)

有史悠々数千載

(有史悠悠数千载)

皇謨仰げば弥高し

(仰观皇谟愈弥高)

玲瓏聳ゆる東海の

(玲珑耸峙东海岸)

芙蓉の嶺を仰ぎては

(举目可见芙蓉山



神州男児の熱血に

(神州男儿热血涌)

我が胸さらに躍るかな

(激越回荡我胸中)

ああ光栄の国柱

(呜呼我光荣国柱)

護らで止まじ身を捨てて

(为之护国宁舍身)

古鷹山下水清く(

古鹰山下水清澈)

松籟の音冴ゆるとき

(松涛阵阵作玉音)

明け離れ行く能美島の

(能美岛之紫色影)

影紫にかすむ時

(黎明远去正时分)

進取尚武の旗上げて

(进取尚武旗高扬)

送り迎えん四つの年

(四年时光几星霜)

短艇海に浮かべては

(小艇浮游于海上)

鉄腕櫂も撓むかな

(手执弯曲铁船桨)

銃剣とりて下り立てば

(枪剑之侧人屹立)

軍容粛々声もなし

(军容肃穆无声齐)

いざ蓋世の気を負いて(盖世远志胸中存)

不抜の意気を鍛わばや

(不拔意志求坚忍)

見よ西欧に咲き誇る

(观乎西欧夸其盛)

文化の影に憂い有り

(侵我文明心堪忧)

太平洋を顧り見よ

(顾望周遭太平洋)

東亜の空に雲暗し

(东亚上空阴云笼)

今にして我勉めずば

(今日我等切勉之)

護国の任を誰か負う

(护国责任舍谁负)

ああ江田島の健男児

(呜呼江田岛男儿)

時到りなば雲喚びて

(时机来至风云从)

天翔け行かん蛟龍の

(翱翔潜行世界中)

地に潜むにも似たるかな

(上天入地如蛟龙)

斃れて後に止まんとは

(即使身死亦不止)

我が真心の呼びなれ

(吾等衷心呼唤你)”

激情四溢的江田岛健儿之歌,此刻却显得格外苍凉而悲郁。舰上的水兵们,看着远方燃烧的战舰残骸,忍不住泪流满面,跟着低声吟唱了起来。

“帝国海军官兵们今天,第二舰队的其他同仁已经壮烈成神。”加藤友三郎的声音传遍了全舰,“现在,轮到我们,向对面强大的支那海军,展示帝国海军之决心与光荣,昭示我皇国健儿之热血我舰,奋战到底”

“奋战到底”

“板载大日本帝国海军板载”

“第二舰队板载”

孤独的浅间号,此刻就如同最后的武士之中汤姆克鲁斯附体,挥舞着太刀冲向列好排枪阵势的政府军。

这个场面无疑是悲壮而富有诗意的。

一艘伤痕累累,步履蹒跚的装甲巡洋舰,冒着对面舰列的密集火力,顽强地还击,坚定地挺进,在此起彼落的水柱丛林中,不时爆出闪光。烈焰熊熊,这艘装甲巡洋舰就这样孤独地挺进,奋战不止。

猎豹号内,萨镇冰看着这艘顽强的日本旗舰,军姿笔挺,严肃地敬了一个军礼。

郭振林微微一愣,和几位参谋对视一眼,也立正敬礼。

“他们也是真正的军人,为了自己的国家尽忠职守,值得我们钦佩。”萨镇冰缓缓说道,“打出旗语:战斗胜负已分,你们已经获得了我们的尊重,请珍惜生命。”…,

几分钟后,郭振林扶着望远镜,喃喃地说道:“对方回复了旗语:我们是大和男儿,也有武士的尊严,请允许我们光荣地去死。”

萨镇冰默默地看着对面在火光和硝烟中若隐若现的战舰,缓缓点了点头:“不愧是学习了汉唐遗风的战士,确实值得钦佩。既然这样,就堂堂正正地战一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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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分钟后,熊熊燃烧的浅间号航海室内,加藤友三郎盘腿而坐,神色平静。

“学长,看来支那人确实已经觉醒了,不再是清国奴,也不再是自大保守的虚伪道学。”加藤定吉苦笑一声,“也许我们从一开始就错了。如果此刻是和他们一起对战俄罗斯人的舰队……”

“定吉,既然我们走了这条路,就要尽到自己的责任。能够在这样一场宏大的海战中光荣死去,是武人的光荣啊。”加藤友三郎坦然一笑,解开了自己的衣服,从加藤定吉手中接过了肋差,拔出来看了看,点了点头,“小典太,果然不愧是御制的利器。定吉,这此的战争结束,相信日本也不会再有其他的选择。亚洲文明之火,中国人执掌了几千年,最近这几百年的沉沦,看来只是插曲罢了。我们都做过一些不切实际的梦,现在,梦醒了……”

“活下去,定吉。”加藤友三郎闭上眼睛,轻声说道,“为了日本,也为了我们的海军,请多多保重。身为舰队参谋长,司令官已经成神,舰队已经毁灭,我自然是要谢罪的。可你不该死。记住,无论如何,也要好好活下去,替我们守护好日本。”

加藤定吉含着泪,用力点了点头。

加藤友三郎坦然一笑,对着东面再三叩首:“定吉,委屈你作一下介错。”

“学长,祝您早登极乐。”加藤定吉点了点头,“在下会牢牢记住您的教诲。”

加藤友三郎笑着点了点头,狠狠地把肋差自咽喉下方插入胸口,向下一划,横切一刀,背后的加藤定吉已经一声怒喝,一刀斩掉了加藤友三郎的头颅。

五分钟后,浅间号以昂首向天的姿势,缓缓沉入了冰冷的海底。

舰长加藤友三郎带领残余官兵,乘救生艇打出白旗投降。

重伤停航的常陆号在十分钟后迎来了弹雨的洗礼。

三O五穿甲弹直接贯穿了上甲板,重重地砸在船底龙骨上炸响,这艘巨舰发生了可怕的断裂和爆炸,化作两截消失在海面之上。

尘埃落定。

至此,日本第二舰队主力编队,总计装甲巡洋舰八艘,防护巡洋舰四艘,驱逐舰八艘,全部被击沉,总计损失吨位九万九千八百六十吨,损失海员七千二百三十二人。

华军则战沉了装甲巡洋舰丽江号,轻巡洋舰战刀号,驱逐舰春雨号,雪雾号和浓雾号,此外,装甲巡洋舰桂林号,轻巡洋舰军刀号,驱逐舰晨雾号,雨雾号重伤,大刀号,细雨号,猎豹号和雪豹号中创,计沉没一万五千三百五十吨,损失海员一千三百二十人。

无论从哪一个角度来看,这都是中华帝国海军一次辉煌的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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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军黑豹支队旗舰,猎豹号。

参谋长郭振林几乎是懵懂地看着舰队司令官萨镇冰,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

萨镇冰长长地出了口气:“终于结束了……事关国运的一场大海战……”

此时此刻,战舰上已经爆发出了惊天动地的欢呼声,激动的水兵们,疯狂地拥抱在一起,留下了激动的泪水。…,

萨镇冰拍了拍兀自懵懂的郭振林:“来吧,下去走走,这个时候,士兵们需要我们。另外……下令搜救吧,把日本的水兵也救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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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刀号。

许波拍了拍谢江潮的肩膀:“老谢,别激动,事情还没完呢。”

谢江潮一怔。

“根据最新一次飞艇发送的数据,俄军舰队距离我们还有六个小时的航程。”许波在海图上比划了一下,“现在的问题是,我们受伤的军舰太多,有一些已经损失动力停航了,必须尽快抢救。以舰队目前的情况,实在不适合再和俄国人打一场了。”

“这的确是个问题。”谢江潮沉吟半晌,长长出了口气,“这里不是久留之地,这些战舰都是帝国海军的精华,失去任何一条都是巨大的损失,必须完整地带回基地。”

“我现在最担心的,是日俄联合舰队主力可能出动追击。”许波神色凝重地说道,“尤其是日本人,他们绝对不能接受如此大失面子的一战。我们带着这些受创的军舰,航速减慢,很可能无法摆脱他们。也许那个时候,不得不牺牲一些战舰了。要知道,帝国机动舰队,还没有做好与敌人展开一场最终决战的准备,或者说,必胜的把握。所以我们绝不能在这里停留过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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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刻。

三笠号。

日本海军联合舰队司令本部。

“本队目前常磐号和常陆号停航,仅剩浅间号保持十六节航速,中破。其余出云,八云,吾妻,近江,磐手全部战沉,其余轻型舰只也全部战沉。中国方面,沉没一艘桂林级装巡,轻型舰只至少沉没六艘,其余各有损伤。我舰将奋战到底,以报皇恩。第二舰队板载大日本帝国海军板载大日本帝国板载

加藤友三郎,加藤定吉参上。”

东乡平八郎拿着电文,表情平静,可秋山真之却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恐惧在一瞬间攫住了自己的心脏。

岛村速雄轻声问道:“司令长官阁下,怎么样?”

“应该已经结束了。”东乡平八郎平静地说道,“你们先看看,不要声张。”

岛村速雄和秋山真之接过一看,脸上顿时血色尽褪。岛村速雄浑身颤抖,强行压抑着内心的惶恐:“这……怎么可能第二舰队的战力,就算不能取得全胜,至少也应该占据上风,怎么可能被全部歼灭了”

秋山真之拿着这张电报纸,脸色急剧变幻,好半天之后长叹一声:“高速编队,统一口径主炮,远程射击,重点防护,这些结合在一起,中国人,再一次走在了帝国海军的前面。比起十年前,他们无论是战术思想还是造舰思路上都已经进入了一个更高的层次,而我们还只有一点模模糊糊的感觉而已……”

东乡平八郎静静地看着这些海军军官,只是沉默。

“怎么办?怎么办?”井出谦治脸色惨白,喃喃地说道,“第三舰队没有了,第二舰队也没有了,这是怎么了,一夜之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该怎么办?”

“帝国海军还没有战败。”

众人一怔,齐齐地看向东乡平八郎,却见这位矮个子老人抬起头,只是平静地看着他们,语气淡然:“这不过是一场海战中吃了些亏罢了,帝国还没有战败,各位为何如此惊惶?”

出奇的,看着这个平静淡定的老头子,虽然有些不明所以,但在场的众人却莫名其妙地安定了几分。…,

“联络马卡洛夫司令官阁下,通报此战情形,并提出我的意见。”东乡平八郎平静地说道,“联合舰队本队将北上与中国海军舰队决战,并恳请马卡洛夫司令官阁下率领舰队一同北上。以上。东乡平八郎。”

秋山真之脸上忧色一闪:“司令长官阁下,我们抵达交战地域,至少需要十二个小时的航程,来得及吗?”。

“来不来得及是一回事,去不去是另一回事。”东乡平八郎端起一杯调好的咖啡递给了秋山真之,“我们绝不能让敌人从容地修理好他们的军舰,再开回到自己的军港。第二舰队将士们的血不能白流。哪怕我们去的时候中国人已经离开了,那我们至少还可以为成神的将士们祈祷,送他们往生极乐。甚至我们还可能再救上一些幸存的官兵。总之,我们必须到那里去,尽到我们的职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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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刀号。

前浅间号见习枪炮官高野五十六正艰难地顺着绳网往甲板上努力攀爬。眼看快要爬到甲板,左手被炸断的食指伤处一阵剧痛,他左手一松,右手在空中奋力地想要抓住些什么。正在这个时候,一双有力的大手牢牢抓住了他,高野五十六连滚带爬地上了甲板。

喘息了一阵,惊魂未定的高野抬起头,看到一张苍白的俊脸。但更令他吃惊的是,这个人身穿的是日本海军军官舰上制服。

“我是日本帝国海军中尉,前浪速号装甲巡洋舰航海官,米内光政,海兵二十九期。”这个人平静地讲着日语,“报上你的阶级和姓名。”

高野五十六微微一愣,但已经下意识地挣扎着起身立正敬礼:“浅间号见习枪炮官,海军少尉,海兵三十二期毕业,高野五十六。前辈,您……”

“高野君,属于我们的战争结束了。”米内光政拍了拍高野五十六的肩膀,目光落在他断了两根手指的左手上,“现在我们能做的就是善保贱躯,无论日本是胜是败,未来的新日本,都需要我们来保卫或者建设。”

高野五十六呆呆地看着这位留着与日本海军通常的光头截然不同的分头发式,从容镇定的美男子,忍不住问道:“你……不是中国人假扮的?”

“我保证他不是。”这时,旁边又传出一句日语,高野五十六转头看去,却见一个身穿中国海军舰上制服,身材魁梧,挂着中尉肩章的军官走了过来,表情戏谑,“这位米内君,当年我在海兵做交换生的时候老撺掇我跟他一起去青楼,还信誓旦旦地说这是学习山本权兵卫长官当年的事迹,想娶个艺伎老婆回家。”

来人看着面米内光政,嘿嘿一笑:“米内,当时我就说过,你这小子如此留恋红尘,注定是不会为天皇死忠的。你还老跟我咋咋呼呼地,现在怎么说?武士道?怎么说来着?为天皇效忠,视死如归?”

米内光政看着这人,却只是淡淡地说道:“沈鸿烈,你看来并不懂武士道的精髓。”

“怎么说?”

“你理解的武士道,只是肤浅的层面,也就是为了某个道理而不惜牺牲自己。可真正高深的武士道,是本着牺牲自己的精神而活下去。”米内光政轻轻叹了口气,“你是不会明白我心中的痛苦的。”

沈鸿烈指着对方,一口气险些没喘上来。

高野五十六看着这两个人,不知怎么,原本沮丧欲死的心情居然好转了几分。…,

也许,未来在中国的日子不会太难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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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之下,钢铁战舰的身影被拖得老长,赤红的海面,如同被血染透,又仿佛被海底熊熊燃烧的火焰所映照。

当萨镇冰的身影出现在舰桥上的时候,水兵们的欢呼声简直是响彻云霄,所有人都自发地向这一位率领他们打赢了这场海战的统帅致敬。浑身是血,裹得粽子相仿的伤兵们,颤颤巍巍地举起缠满绷带,透出血渍的右手,勉力支撑着向司令官敬礼。

“军官们士兵们帝国海军的军人们”萨镇冰庄严地回礼,“就在刚才,你们进行了一场伟大的海战其战果之辉煌,意义之重大,足以称之为当代的白江口就在刚刚这两个小时内,我们消灭了多达十万吨的日本主力战舰,其中包括八艘新锐装甲巡洋舰,四艘防护巡洋舰,八艘驱逐舰。是你们的勇猛顽强,恪尽职守,确保本军完成了此项艰苦之作战任务,达成了帝国之战斗目的,为帝国海军增添了新的荣誉,为帝国机动舰队书写了新的历史这一次的光荣,属于你们,我英勇的黑豹编队官兵”

欢呼声淹没了整个猎豹号,水兵们忘情地把军帽抛向空中,跳着,吼着,跺着脚,发泄着心中无比的狂喜。夕阳下,大海上,战败者的残骸还有余火燃烧,而战胜者的钢铁战舰,如同凯旋的骑士,马蹄蹬踏着敌人的尸体,傲然地宣告自己才是这片海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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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余音绕梁

第二十八章余音绕梁

黄海。

苍黑的夜色之中,一盏盏引航灯忽明忽暗,一道道探照灯光束扫向四面八方,似乎想要在黑暗中寻找宝藏。

俄罗斯太平洋第二舰队指挥官罗杰斯特温斯基中将披着雨衣,站在舰桥的外廊之上,沉默不语。

自从那一夜,在狼群一般的华军雷击部队的打击下损失了巡洋舰阿斯科尔德号和战列舰利维基-西索伊号,尤其是之后又莫名其妙地损失了受伤停航的塞瓦斯托波尔号战列舰,纳西莫夫号装甲巡洋舰和勇士号巡洋舰,他已经对夜晚的这片海产生了莫名的恐惧。

这一次,在马卡洛夫司令官的命令之下,他被迫出航,委实是提醒掉胆。

他已经得知了日军惨败的战报,一方面暗自窃喜日本人的惨败,反衬出自己之前的失败并不是什么大问题;另一方面又有些心动,很显然,中国人也遭受了沉重的打击,现在也是强弩之末;可还有一方面,他却依然恐惧这片海,这深不可测的黑夜,恐惧着中国人层出不穷的各种手段,也害怕万一那支中国的破袭舰队还有余力,自己可能重蹈日本人的覆辙。

他的实力已经大大减弱,这一次连几艘海防炮艇都带了出来,但充其量不过是三艘战列舰,一艘老爷爷级别的旧式装甲巡洋舰,四艘二等防护巡洋舰,再加上两艘驱逐舰,四艘海防炮艇罢了。

有了前一次的教训,他把轻型舰只前后左右派出去,探照灯打得雪亮,把几艘宝贝装甲舰严严实实地保护在中间,生怕重蹈覆辙。

正在这个时候,传声筒里突然传来被恐惧扭曲得无比诡异的吼声:“鱼雷左舷鱼雷航迹,距离十二上帝啊”

罗杰斯特温几乎被吓得跳起来,赶忙努力看过去,果然,在乱七八糟的探照灯扫描下,不远处有几道鱼雷航迹,正冲着这边飞速而来

罗杰斯特温浑身的血液几乎凝固

战舰上的水兵已经炸了窝一般动了起来,船长亲自操着舵,调转航向。

罗杰斯特温斯基如同着了魔一般看着鱼雷航迹,最后总算松了口气。

还没到四百米的距离,已经看得出来,偏了。

这个时候,战斗警报已经响彻整个战舰,人人都如临大敌,匆匆忙忙地就位。

罗杰斯特温斯基看着苍黑色的大海,脸色苍白,目光凝滞,仿佛那里隐藏着无数怪兽,下一刻就要把舰队吞噬殆尽——

半个小时后。

罗杰斯特温斯基和科隆少将对视一眼,科隆少将抢先开口:“司令官阁下,很显然,中国人又是故技重施,在这里布下了埋伏。”

“可是命令……”

“司令官阁下,现在第二舰队已经是整个朝鲜海域最后的力量,我们绝不能把它投入一场危险的赌博。”科隆少将语气恳切,“以下官的建议,本舰队应该尽快返航,待天明之后再南下寻求决战。”

罗杰斯特温斯基表情纠结,好半天之后才点了点头:“既然如此……就请贵官拟定航线,无论如何,我们必须先摆脱眼前的陷阱。”——

中国海军,鲨-42号。

这艘功勋潜艇再立新功的愿望显然成了奢望,此刻正悬浮在水下三十米的地方,静静地向东缓速前进。

艇长薛海龙有些气闷地喝了口茶水,刚想闭目养神,副艇长蒋华庭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做到身边,递过一包巧克力:“得了,别郁闷了。好事总不能老让咱摊上。离了两千四百码发射鱼雷,别人又有了提防,你要能中就见鬼了。总算没暴露行迹,这才是最重要的。来,提提神吧。”

薛海龙接过来,掰开咬了两口,还是有些郁闷:“要是能在水下发射鱼雷就好了,另外潜航速度也太慢,时间太短,充电时间也太长……这玩意这么搞下去,也就只能趁着不注意抽冷子给一下。”

蒋华庭也叹了口气:“当年觉得这东西肯定是人挡杀人佛挡杀佛,真到了战场,也就剩下吃些残羹冷饭……”

“这船以后会是什么鬼样子咱不知道,不过就现在来说,打不过军舰,也跑不过军舰,但总能跑过运输船吧?”薛海龙喃喃地说道,“可惜朝鲜这边鬼子和毛子都是集中运输,集中护航,要是能开到日本人的近海搅和一下……”,

蒋华庭眼睛一亮,可随即又黯淡下去:“得了,这船你又不是不知道,别说去日本近海,就这来回一趟几百海里能不抛锚都已经阿弥陀佛了。”

两人对视一眼,各自苦笑——

中华帝国海军机动舰队黑豹支队,猎豹号。

舰队参谋长郭振林皱着眉头说道:“……军刀号已经抢修完毕,由于受损主要集中在上甲板,幸亏弹药库没有被波及……动力系统仍然完好,进水已经被抽出,航速可以保持。晨雾号已经封闭了进水,不过动力全失,只能由其他军舰拖曳。雨雾号驱逐舰已经沉没。大刀号航速下降两节,其他无碍。桂林号目前仍在抢救之中,但恐怕……”

“不能放弃桂林号。”萨镇冰坚定地说道,“拖也要拖回去我们在主力战舰上本来就吃亏,任何一艘战舰都无比宝贵……”

“报告司令官总部急电”

通信参谋耿勇急匆匆地赶进来,萨镇冰看了看他的神色,心头一喜。他接过来看了一遍,以手抚额,忍不住喜上眉梢:“天佑帝国天佑帝国”

郭振林赶忙接过来看了一遍,脸上露出狂喜:“俄军舰队返航……司令官阁下,您看……”

他的脸上浮现出了一种醉酒般的红色,呼吸了粗重了起来:“我们已经消灭了日本第二舰队,如果我们留下少量战舰掩护重伤船只撤退,主力北上迎击,或者追击……我军目前相对战力比较完好的还有猎豹号和雪豹号,此外马刀号,大刀号,梅花号,桃花号,细雨号,暴雨号和雷雨号都可以随同前往,全队最大战速仍然可以保持在二十二节,而俄军的编队的航速最多不过是十二节。我们目前的距离大约在一百四十海里,只要他们再耽搁一段时间,我们就可以在二十个小时之内追上他们,歼灭这支舰队,这样,本舰队就歼灭了俄日整整两支分舰队……”

萨镇冰认真地听着,一言不发,直到对方说完,他才亲手倒了两杯红酒,把其中一杯递给了郭振林。郭振林有些疑惑地接过来,萨镇冰和对方碰了一下杯,小酌了一口,郭振林也象征性地呷了一口。

“参谋长,为什么不多喝点?”

“怕呛着。”郭振林笑了笑,“司令官阁下,我们……”

“参谋长,打仗也是一样,不能太心急。”萨镇冰微笑着说道,“我们已经取得了辉煌的胜利,完成了所有作战任务。而我们的战舰都已经受损严重,即使是猎豹和雪豹,也只是因为肿部装甲盒设计的比较结实,还能浮在水面上罢了,可我们的上层甲板,观瞄设备,非要害部位,也已经千疮百孔。肿部一半的副炮已经无法开火。这些新舰缺乏战火的考验,到底有多少隐患,没人知道……参谋长,我们该回家啦。”

他指了指甲板上忙碌着的水兵:“他们已经尽到了自己的职责,竭尽了努力,作为指挥官,我没有权力把他们马上再度投入一场前途未卜的赌博。”

“司令官,可这是关系帝国命运的国战……”郭振林急切地说道,“帝国海军,一向是见敌即击……”

“发电吧,向大本营请示。”萨镇冰摇了摇头,“如实汇报我舰队情况……本司令官建议,本舰队立即归航,桂林号由猎豹号拖曳航行,归航路线拟按甲案,恳请大本营给与支持……”

郭振林嘴唇动了动,但看着萨镇冰异常坚定的表情,最终还是颓然放弃,只有长叹一声——

马刀号司令塔。

谢江潮看着远方旗舰打出的灯光,喃喃地说道:“到此为止了吗……看来,是真的要回家了。”

许波接过勤务兵递过来的香槟,笑着给他倒了一杯,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相信我,这只是一个开始。”

谢江潮一怔:“什么开始?”

“我有种感觉,这一场战争之中,跟着这几位司令官,会有一些很精彩的事情等着我们。”——

猎豹号。

凄风冷雨之中,水兵们披着雨衣,与惊涛骇浪进行着搏斗。船舱里,借着忽明忽暗的床头灯,英国远东舰队派驻华军的观察员达德利-庞德海军中校正在奋笔疾书。,

“……中国人对他们的王牌战舰看护得很严,我只能在司令塔和船舱之间活动,甲板也只能偶尔走马观花地看看。毫无疑问,这是一支训练有素,士气高昂,意志顽强的强大军队,他们继承了皇家海军的传统,并且很显然融合了一些东方的东西……他们似乎经常在念叨一些名为‘军人七德’的行为准则,换成英语,大概是忠诚,勇敢,博爱,正义,秩序,智慧和信用,而且显而易见的,他们在这些方面的实践很有成效。”

“这些军官和水兵,有着很强的上下级服从意识,命令得到了比较严格的执行。虽然他们的一些下级军官,以皇家海军的标准来衡量,显然还不够经验丰富,而下层水兵的文化程度似乎也并不高,但毫无疑问,他们已经拥有了荣誉感和归属感,他们为自己身为这支海军的一员而感到骄傲,他们把这艘战舰看成了自己的家。这是一只有凝聚力的海军部队。”

写到这里,庞德海军中校晃了晃有些发酸的手腕,叹了口气,脸上流露出些许迷惘和愁绪。

“……他们的新锐战舰,在海战中证明了自己的实力。毫无疑问,这些东方人已经掌握了远距离射击的奥秘,他们在一万码以上的距离保持了令人惊叹的命中率。而这显然不可能是单靠训练能够实现的。中国人应该拥有了某种远距离瞄准的设备,不仅仅是那些长得炫目的测距杆,会不会和五年前坡伦先生发明的射击指挥仪类似,或者说,他们又抄袭了欧洲文明国家的设计……无论如何,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信息,对于大英帝国的造舰思路,对于未来世界海战战术的演进,都具有极其重要的意义。”

“……中国人的穿甲弹比日本人的更有效。日本人的穿甲弹往往会发生跳弹,或者过早爆炸,而中国人的穿甲弹却是对方真正的噩梦。这说明这些中国人,不但在引信和弹体材料方面已经掌握了非常系统和先进的技术,而且采用了非常安全可靠的发射药和装药……但我想说,更重要的还是与这些新型装备相匹配的战术。请允许我坦率地说一句,在这个方面,中国人已经走在了我们的前面,也走在了全世界所有海军的前面。”

他的脸上涌起一阵潮红,脸又贴近了一些,飞快地写着。

“中国人的新型战舰,采取了燃油驱动,速度快,而装甲防护方面采取了重点防护策略,把关键的轮机舱,弹药库等等都集中在肿部,然后以加厚的装甲进行密封。其他非重要的部位,则似乎采取了某种更加巧妙合理的防护策略,使整艘战舰的性能可以在严酷的战场环境下得到最大限度的保障。体现在实战中,这两艘新锐装甲巡洋舰,尽管在海战中遭到多次命中,但要害部位几乎分毫无损,从而确保了战斗的最后胜利。当然,这一切建立在对方只是日本海军,而且只有少数的十寸炮。对于他们是否能够承受帝国海军十二寸装甲弹的攻击,以及鱼雷的攻击,我仍然保持谨慎的态度。”

“中国人的防雷网经受了实战的考验。战争的经验证明,这种防雷网的设计是合理的,作用不容忽视。日本人发动的鱼雷攻击效果不彰,而中国人的鱼雷似乎收到了奇效。我怀疑他们的新型鱼雷有更大的装药,更快的速度,并且无疑安装了类似法国人的防雷网切割器。这给与我们两个启示:第一,我们的鱼雷也要尽快安装类似的,性能更好的切割器;第二,我们的防雷网要采取更密实的网眼,更结识的材质。”

“他们的装甲钢,似乎并不比德国克虏伯原厂的产品差。这说明了他们在冶金方面的综合实力,至少在某些领域早已达到了欧洲工业化国家的水准……”

“更重要的是,这种重点防护,与其远距离射击快速脱离的战术是配合的,因为没有高航速的支持,敌军一旦近战,非要害部位一样可以被副炮摧毁,从而导致战舰逐渐丧失战力。没有远距离射击的支持,高航速和重点防护也无法有效发挥效力。而这些组合在一起,就使中国人的舰队不但在战术上获得了主动,而他们的整个海军在战略上也获得了主动,那就是可以快速自由地进出敌方领海,进行破袭和骚扰。这对于大英帝国的贸易生命线,具有无比重要的意义。”,

写到这里,庞德中校长长地出了口气,闭上眼睛,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半晌后,他睁开了双眼,目光炯炯。

“我担心的是,觊觎大英帝国海权的其他强国,比如那位中欧的皇帝……会不会从中国人的这一战术受到启发,开发这样快速,火力凶猛,生存能力超强的装甲巡洋舰,不,是高速战列舰一旦他们这样做了,我可以想见,那将是帝国真正的危险”

“感谢上帝,让我亲眼看到了这一切,让皇家海军可以对此提前作出预警中国人的猎豹号,恐怕还不能与皇家海军即将下水的无畏号相匹敌,但他们那艘巨舰广州号的威力如何,从这一艘猎豹号的表现已经可以想见毫无疑问,这一场海战,已经开启了海军造舰和战术**的序幕这将是一个全新的时代,属于无畏级,广州级,猎豹级这样高速,单一口径多炮塔主炮,重点防护的新一代主力战舰的时代,属于远距离交战,快速脱离的时代”

庞德中校沉思片刻,脸上露出复杂的情绪,半晌之后叹了口气,又继续奋笔疾书。

“坦率地说,从这支舰队的身上,我感受到了很多东西。他们的忠诚,他们的勤奋,他们的勇敢和智慧,还有他们身上闪烁着的文明之光,海上骑士的风范,这一切都让我着迷。看到他们,我不自禁地想起了纳尔逊时代的皇家海军,也是如此洋溢着进取心和责任感。”

“这支舰队无疑是这个国家武装力量乃至整个社会主导力量的缩影。他们对于亚洲海权表现出来的强烈的信心与意志,不得不让我们认真地考虑,到底是选择敌对,还是保持友好。在我看来,这个国家在东亚建立起区域性的霸权已经难以阻挡。这样一个国家如果不能成为大英帝国的朋友,那将是将是帝国的噩梦,是帝国整个海权体系瓦解的开始。”

庞德中校顿了顿,又继续写道:

“上帝安排我看到了这一切,我相信,这代表着某种至高的意志。东方正在发生某种意义深远的变化。在我看来,这个一度蒙尘的古老文明,无疑已经恢复了坚定和自信。他们的光辉曾经笼罩了东亚的大地与海洋,而从现在开始,他们也必将重新夺回属于他们的荣誉。是敌是友,是给与他们应有的尊重,把这个东亚强国纳入到大英帝国主导的国际体系之内,还是和他们走向敌对,让欧洲的中欧集团有机可趁,就在本次战争之后,帝国诸贤的所作所为了。”

第二十九章 有人欢喜有人愁

北京,大本营。....(看小说就到叶子·悠~悠YZ

这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陆军的捷报,海军的捷报,一个接一个地传来,整个大本营终于陷入了不可抑止的狂欢之中。因为皇帝的突然死亡,突如其来的兵变,残酷的巷战而蒙上阴影的国战,乃至帝国的命运,在这一连串的捷报之下,似乎一下子就变得无比光明起来。因为几天几夜的不眠不休已经疲惫到极点的文武官员们,在雷击编队伏击胜利的捷报到来之后,一切的疲惫似乎都消失无踪,在郑宇的允许下,几乎是欢呼雀跃着召开了祝捷酒会。

国宝级的珍藏版茅台,名贵的法国红酒,都从酒窖里整箱整箱地抬了出来,军官和文官们推杯换盏,一个个都是红光满面,醺醺然地笑着,谈着。

国防军军官由于北方方面军重创哥萨克的大捷,格外扬眉吐气。

“什么欧洲强军,最强骑兵,在国防军面前,还不是挨宰的货”

“顺势推过去吧兵发乌兰乌德,截断西伯利亚铁路”

“贝加尔湖汉朝的时候叫北海吧?听说是苏武牧羊的地方……”

“北海算什么?要按我说,这次就要饮马葱岭”

“海军这一搞,日本人海上通路就危险了……干脆直接在釜山登陆,抄鬼子的后路,先夺回朝鲜”

旁边的圈子里,身穿白色海军礼服的海军军官们,看向陆军军官的表情却依然是透着不屑。

“话说陆军这一次总算没有丢脸……原本来挺担心这些人的。”

“终究是帝**人,忠勇仁义礼智信之七德还在。”

“还是不能掉以轻心……才一场小胜,尾巴就翘起来了。”

“理解一下吧,毕竟蒙上了叛军的名声……”

“说起来,到底什么时候能够和日俄联合舰队主力堂堂正正打一仗?”

“那就要看元帅和陛下的决断了……”

文官们矜持地抿着酒,刘定一看着得意洋洋的陆海军军官们,表情平静。

“这一下,军人们的声望更高了。”工商部长梁敦彦叹了口气,“好容易来了场……本来觉得这些丘八总算可以省省了。现在看来,这些人哪……”

“好歹比打败了强。”宣传部次长谭嗣同呷了口茅台,满意地咂咂嘴,“现在各大报都在加班加点……帝国海军,这下风头要盖过陆军了。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坏事。少川,你怎么不喝点?有什么愁事?”

“我现在就担心钱。”财政部长唐绍仪苦笑一声,“这才打了几天,陆军的物资消耗……刚刚国防部的人还在探我的口风,想看看有没有可能提前支付第二阶段战费。”

“陆军不是想主动出击吧?”财政部次长李登云皱着眉头说道,“这些人……不知道在想什么。”

刘定一眉头微皱:“诸位,这些事情不是我们该操心的……对了,战时经济转轨的问题,一会还要向陛下汇报,你们先说说,省的一会没准备。”

角落之中,一队白衣侍卫把这一方小小的天地与外间的吵闹隔绝了开来。【叶*子】【悠*悠

郑宇和许凡碰了下杯,呷了口红酒,有些陶醉地说道:“好几天没睡好觉了……这次萨镇冰他们干得漂亮……”

他目光热切地看着许凡:“您看是不是乘胜追击……猎豹号和雪豹号的战力,绝对可以压倒俄国人的那几艘老爷船。这一次,我们来个全胜……”

许凡微笑着看着这位有些志得意满的青年皇帝,接过白手绢擦了擦嘴角,平静地说道:“陛下,海军这一次已经圆满完成了作战目标。在我看来,这已经是非常完美的结果。”

郑宇微微有些不以为然,可看着许凡的神情,嘴上却也只好有些不情不愿地说道:“是,老师说的是……”

许凡轻声说道:“这场战争还只是开了一个头,日本人和俄国人的力量还是很强大的……舰队已经完成了任务,状况也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好。....休整之后,这支舰队能做到的事情还很多,远远不是几艘旧式战列舰可以相提并论。这一支快速编队,未来就是帝国海军的杀手锏,有这一支编队在,他们就要处处设防,处处都是破绽……”,

郑宇看着这位众望所归的海军元帅,渐渐也冷静了下来。

“这些新锐战舰,代表着海军的一场**。”许凡的脸上,渐渐浮现出了一种奇异的神采,“世界海战史的新纪元已经展开,这场战斗必将载入史册……亲身经历了这一场新时代海战的官兵和战舰,就是我们未来的种子,也是我们最宝贵的财富。”

“小宇,你不要太担心国内。”许凡有些玩味地看着郑宇,“不必太着急,这个国家,现在没有人能来挑战你了。”

郑宇的眼中,有某种莫名的东西闪了闪,缓缓地点了点头。

在这一段日子里,中华帝国的国民无疑是最幸福的一群人。

继陆军首战告捷(其实只是守住了阵地)让举国上下走出了忐忑不安之后,海军在一场大海战中取得完胜,而与此同时陆军也重创了俄国精锐的哥萨克骑兵,一连两个重磅级别的捷报终于点燃了人们心中蛰伏已久的激情。

尽管这已经不是镇**和帝国第一次对外战争的胜利,但这一次的意义却是格外重大。

建国后,长期的民族主义教育和宣传鼓动,让各阶层民众对于国家和民族的认同感大大加强,而帝国一贯对外强硬的姿态,更是刺激了国内民众的民族自豪感。

五年前的海蓝泡事件,引发了国民对于欧洲殖民者的恨意。郑鹰等人都有意借助这个机会进一步刺激民族主义情绪,俄国自前清以来历次侵略史,种种惨无人道的暴行,各种厚颜无耻的谎言和欺骗,被报纸一轮接一轮地轰炸。各种记录着俄国侵华暴行,对各国的野蛮掠夺和侵略历史的书籍如同雨后春笋。自那以后,俄国在中国算是臭了名声,尤其是在国民心中,比日本人还要招恨。毕竟日本虽然挑起了甲午,也对中国犯了暴行,但终归是战败了,兵也死了无数,连带着还吐出了琉球,一贯看不起小日本的中国国民虽然也对日本人切齿,但打心眼里没太把这帮矮子当回事。

自从三国干涉还朝和海参崴事件,俄国人成了中国民众心中的第一号恶敌,也是强敌。很多国民都接受了这样一个观点:只要是敢跟洋鬼子,尤其是毛子硬碰硬的政府,就是爱国的好政府。

这一次,帝国内乱,神一般的皇帝猝然去世,这个国家随即陷入了短暂的权力真空,国防军兵变,京畿打成一团,形形色色的人物各有怀抱各有动作,随后又是从中央到地方的大清洗,军队的大整肃,地方上又抓了一批,关了一批,甚至不少在那一晚上窜下跳或者趁火打劫的,被审判之后就地正法

虽然新皇借助禁卫军等暴力机构很快就稳住了局面,但内忧外患的现实,依然让很多民众都开始担忧国家的前景。U点

尤其是在这个国战的当口,搞不好就是亡国灭种之祸。俄国人是什么货色,日本人又是何等的残暴,大家伙可还都是记忆犹新

可偏偏帝国胜了。不是一次,也不光是一面,而是海陆同时大胜,甚至日本人被击沉舰只的详细情况,战死的高级军官名单都出来了,陆军俘虏的哥萨克骑兵垂头丧气在荒野中向着战俘营步行的照片也登在报纸上

在这铁一般的证据之下,民众对帝国前途的忧虑,几乎是冰消雪融一般消失无踪。

海战大胜的消息刚一公布,各主要城市就陷入了狂欢。

在北京,各大院校都临时停课,学生有组织地走上街头,与市民一起进行祝捷游行。在军警的戒备之下,狂喜中的市民挥舞着国旗,流着泪,笑着,呐喊着,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喜悦。

前,国会大厦前,无不是人山人海,激动的市民们高呼着帝国万岁,仿佛战争的胜利已经是无庸置疑。

在上海,华界和租借地的民众都展开了大联欢,国歌声军歌声此起彼伏。租借地的锡克巡捕,法国探员,欧美雇员,神色复杂地看着这一切,看着往日对他们虽说不上恭敬或谄媚,但终究有些礼让和腼腆的这些中国人,开始公然以平等甚至带着挑衅的目光来看着自己,心中充塞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味道。,

在香港,民众彻夜狂欢,港英当局不得不出动大批警察维持秩序,而这些往日还算是规规矩矩的中国人,哪怕是最底层的车夫和码头苦力,也开始敢于对着殖民地警察和军人发出怒吼。

每一个投身其中的人,每一个目睹这一切的中国人,都真切地感受到这个国家和自己的距离是这么近,如此地血脉相连。

在旅顺,在青岛,为威海卫,在基隆,海军基地所在,都有兴奋的市民主动地赶过来,送上一份心意。很多乡绅甚至家境殷实的农民,赶着马车跑了上百里路只为了给海军送些土产山货,不少渔民成船地往海军那里送水产,放下东西就飘然而去。

海军官兵们看着这些或黝黑,或紫红,或蜡黄的脸庞,看着他们讷讷地说不出太多慷慨激昂的话语,只是放下东西,鞠躬致谢,然后憨厚地笑笑转身干着马车离开,每个人的心头都燃起了一把火。

日本。下关。春帆楼。日本帝国战时大本营。

海军大臣山本权兵卫男爵趴伏于地,一脸的诚惶诚恐。

御案之后,明治天皇正襟危坐,脸上看不出来是什么表情。身旁侍坐的宫内大臣兼侍从长德大寺实则看着下面的山本,脸上也是掩不住的怒意。他对天皇恭敬地点了点头,转回来怒喝道:“山本海相,尔等乃陛下之忠勇皇军,帝国养育数十载,全体国民勤劳奉仕,尔等添船购炮,常自诩亚洲强军吗,今日之再次惨败于支那之手,挫动皇军锐气,动摇帝国之威仪……尔还不知罪”

山本权兵卫痛哭失声,额头磕得地板咚咚直响:“臣之罪,海之深不足比,山之高不可及一切之一切,皆是山本之罪陛下,伏望您善保龙体,切不可伤心劳神臣虽万死不敢劳陛下忧心。”

“朕何尝愿意为了尔等之事烦忧可神国皇基动摇,不由得朕不忧劳”明治天皇的声音幽幽响起,可听在山本权兵卫的耳朵里却如同电闪雷鸣一般,让他忍不住微微颤抖起来,“第二舰队全军覆没,第三舰队有名无实,皇国大门已经向支那人敞开第一舰队在做什么为什么不和第二舰队一起北上支那人船坚炮利,如此猛锐,为何海军全无所知,乃至一战即北开战刚刚一周,尔等已经丧师辱国至此海军上下,还不觉悟吗?”

山本权兵卫瘫软在地,浑身冷汗直冒。

这位明治大帝,在他的印象里,从未似今天这般疾风骤雨冷厉无情地斥责臣子这无疑表示着,天皇已经对海军极度不满了

明治天皇是得知海军败报后,提前结束了原定的祈福行程,匆匆感到大本营的。这一举动,已经让惨败的海军上下惶惶不安,此刻,再见识了这位至尊突如其来的爆发,山本权兵卫只感觉浑身从里凉到外,身子都忍不住微微颤抖起来。

山本权兵卫是鹿儿岛人,萨摩藩士出身,也是海军萨摩派的掌舵人。一向以来,他为了萨摩藩阀的利益,在海军内提拔亲信,压制异己,为了海军的利益,和长洲派的陆军争权夺利,经历了多少明枪暗箭可在这一刻,他依然被从未有过的恐惧所压倒。他直觉地感受到一股巨大的危险正在逼近自己,逼近萨摩派阀,逼近整个帝国海军。他斜睨了一眼旁边座位上面无表情的陆军大臣桂太郎,和一旁脸色阴沉的伊藤博文,心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

这两个人,都出身长洲蕃山口县,又怎么可能不趁着这个机会落井下石

明治天皇电闪雷鸣的一番话之后,又闭上了嘴。德大寺实则对着天皇点了点头,转回来对着山本权兵卫冷冷地说道:“海军已经如此狼狈,尔等自当翻然悔悟……今天,无论如何,海军必须有一个交代。”

山本权兵卫的头深深地埋到地面上,众人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只看到此人的肩头一耸一耸,发出沉闷的哭泣声。

半晌之后,山本权兵卫抬起头,饶是明治天皇一贯的僵尸脸,也不由得一惊。

只见这位海军大将,当朝元老之一,额头上满是血渍,脸上涕泪横流,着实是观者动容。,

“陛下海军健儿,自甲午战败日夜苦练,但求精忠报国”山本权兵卫嘶声说道,“第二舰队单独北上,实在是海军考虑周全,并经俄方认可之行动我第二舰队,有装甲巡洋舰八艘,轻巡四艘,驱逐舰八艘,而敌军破袭支队只有装巡四艘,轻巡洋舰六艘,驱逐舰八艘。我舰队有俄第二舰队之支援,无论如何是稳操胜券的至于第一舰队之战列舰,航速较慢,如与第二舰队同行难免拖累航速此外,支那军之浮空部队于我舰队严密监视,一旦第一舰队随行,支那军势必闻风而遁我海军之策略,即为以第二舰队或俄第二舰队牵制支那破袭支队,其余兵力汇集击其侧翼,庶可冀收全歼之功”

德大寺实则面无表情,语气冷漠:“既然海相阁下神机妙算,为何最后落得全军覆没?”

“支那军此次战胜,全赖其两艘新锐巨舰猎豹号与雪豹号。”山本权兵卫咽了口唾沫,面带悲戚,“此两巨舰,对外宣称装巡,实则各配八门十二寸巨炮,并可向同一舷侧射击,其甲坚炮锐,更可远距猛击,此外航速也超过我新锐装甲巡洋舰四节以上,实乃当今世界最强之战舰。其乃超级之战列舰,支那狼子野心,以装甲巡洋舰之名冠之,实欲误导我帝国海军之判断也。”

“此两舰,支那军保密至为严格,我海军军令部二部虽百般打探,也未能得窥全貌,是以此次误判敌情,实乃海军之罪,山本无以自辩,但请陛下处置。”山本权兵卫说道,“然海军也有下情禀报。”

德大寺实则微微一怔,看了看明治,语气也缓了一缓:“海相阁下请讲。”

“此战,除了支那人狡猾,俄人第二舰队不战而退,实乃背信弃义。尽管如此,我帝国海军虽丧第二舰队,然华军之虚实已明。”山本权兵卫的表情渐渐恢复了平静,眼中流露出了强大的自信,“华军之快速编队,也遭第二舰队重创,恐怕未来数月之内,也要驻港检修恢复战力。”

“本次作战,帝国海军已经深刻反省。我军之败,在以下原因:”山本权兵卫斩钉截铁地说道,“第一,敌军船坚炮利,伪装得当;第二,敌军拥有了飞艇这样的侦察利器此前,我国与俄国对支那飞艇重视不够,只觉用处有限。可这一战,第二舰队乃至我联合舰队本队的动向,时时刻刻在其飞艇的监视之下,我方怀疑,中国人很可能在飞艇上安装了无线电台而且其飞艇续航力惊人,又可在极高之高空随行,这就意味着华军本部随时掌握着我军各舰队的动向,而我军却对敌一无所知;第三,我军穿甲弹之低劣令人发指,而华军穿甲弹则无愧利器;第四,华军无视我于奄美大岛之行动,预先早有攻击我交通线之腹案,出我之不意。”

德大寺实则看了看明治,容色稍缓,对着山本权兵卫点了点头:“既然海军有此反省,那可有何良策解此困局?”

“海军的计划如下,”山本权兵卫沉声说道,“第一,海军将加强与俄方的情报合作,并进一步加大于支那之工作力度;第二,目下世界飞艇技术最先进者,除了支那,便是独国(德国)。独国之齐柏林氏,五年前即已试飞硬式飞艇。由于支那其国飞艇素有名气,独国皇帝威廉二世不欲落于人后,大力发展飞艇,其实力不逊于支那。我帝国可从速购置独国飞艇,即令不能买到其军方的现役艇,也要尽早从齐柏林公司订购,而且要配备武器对付战列舰最好的武器是战列舰,对付飞艇最好的武器就是飞艇;”

“第三,我军要尽快生产出可以对空射击的速射炮,重机枪,尽快配备海陆军,以遂行反飞艇作战,至少要把他们赶得远一点;第四,被帽穿甲弹自十年前马卡洛夫发明之后,德法两国对穿甲弹则最为重视。英国迷信高爆燃烧弹,而俄国工业基础落后,故而技术最先进者应为德法。海军建议立即向德法两国订购穿甲弹,出高价无论如何,帝国不能再使用劣质穿甲弹。至于帝国的高爆弹,此次的效果还是令人满意的,仍可继续使用;”

“第五,海军建议立即启动捷字号作战计划,全力进攻冲绳本岛,以吸引华军机动舰队主力来援,于我预设之战场聚而歼之,彻底消灭支那海军对帝国海上交通线和近海之威胁,随后联合舰队主力方可北上,全力开战北进作战。”

德大寺实则看了看天皇,对着山本权兵卫冷冷说道:“既然支那人已经无视奄美沦陷,难道就不能再坐视冲绳沦陷?”

山本权兵卫坚定地说道:“冲绳,乃支那所谓王道秩序之基石,最后一个藩属,一旦丢失,国威尽丧。支那皇帝年少气盛,新近掌权即大肆清洗,正是立威之时。而海帅许凡威望素著,以支那小皇帝之猜忍,虽一时借助许凡的力量上位,然许凡功高震主,恐怕也是支那皇帝的眼中之钉。如许凡避战,帝国可散播谣言,挑动支那皇帝猜忌之心,拨动支那舆论风潮。届时许凡无论战与不战,惟有败亡而已。”

一旁的首相伊藤博文突然开口说道:“冲绳之最新敌情如何?海军准备动员多少兵力?”。.。

第三十章 新青年(上)

此时此刻,在公园中间的空地上,搭起了台子,台下满是手执国旗,拉着标语的少女。.YZUU点在京的少年团女生高级队,青年团女生队,以及地方上京的女生代表,正聚精会神地看着台上之人,不少女孩子两颊有些发烧,眼中闪烁着某种异样的光彩。

一个相貌俊美的青年正在激情澎湃地发表演讲:“……同学们,姐妹们,这是民族复兴的曙光,是公理和正义的胜利俄国地跨欧亚两洲,东西两万余里,称霸欧亚垂数百载,无战不胜。然我帝国健儿兵锋所向,俄人非一合之敌,可见我中华国运勃兴,正是天命所归”

“正如陛下和先帝所说,你们都是国家未来的栋梁。”原名汪兆铭,已经按照皇帝的口谕把名字改为汪铭汉的俊美青年环视台下,表情诚恳,“什么是国战?国战就是国民全体之战,一切国民,均有为国战出力的义务。各位同学都是少年团和青年团的优秀代表,在这个时刻,应该走在国民的前列。”

台下传来一个清亮的声音:“汪先生,我们也想多为国战出力,可您看我们这些女孩子,除了摇旗呐喊,在后方做做宣传,还能做什么事情呢?”

汪铭汉对着这个女孩子礼貌地点点头,微微一笑,那女孩子顿时就是两颊绯红,旁边的女孩子看过来的眼神都有些异样。

“少年团的女同学们,我建议你们要坚持好好学习,锻炼体魄,也要积极响应团组织的号召,参加社会劳动。青年团的女同学,你们除了要广泛参加宣传活动,组织募捐,积极排演剧目,鼓舞国民士气,还要努力学习救护技术,当国家和民族需要你们的时候,可以响应号召。”汪铭汉的表情恢复了严肃,“同学们,你们多一些救护知识和经验,也许就可以挽救一名战士的生命。所以你们一定要认真努力,绝不能敷衍了事。另外,我还建议你们多多阅读书籍,深入讨论中枢的治国政策,各项法令,只有你们更加深刻全面地理解了这一切,才能更好地启蒙国民,做好宣传。”

这个时候,一个瘦弱的女孩子举起手,大声问道:“汪先生,我出生在马来西亚,那里还有很多华人,而且都有英国国籍,但在英国人眼里我们还是二等公民,请问帝国政府什么时候可以出兵南洋?”

汪铭汉一愣,转头看着这个只有十四五岁的小女孩,看着对方异常认真的表情,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复,只好略微敷衍道:“帝国中枢一向关心海外同胞,自有安排,我不是官员,自然也不了解。这个问题事关中英关系,我们在这里就不好讨论了。”

这个小女孩听完了,却挥舞着小拳头,用力喊道:“我叫陈璧君你记住我,我还会找你问这个问题的”

汪铭汉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这个胆大妄为的小丫头,点了点头。

“等我长大了,一定要嫁给你做老婆。”台下,陈璧君看着那位丰神如玉的青年,低声给自己打着气。

旁边一个美貌少女斜睨了她一眼,有些阴阳怪气地说道:“陈璧君,就你这个丑小鸭,省省吧。(看小说就到叶

子·悠~悠

.YZuU.)”

说完挑衅式地哼了一声,转过头死死盯着汪铭汉,脸颊绯红。陈璧君瞪了她一眼,低声骂了一句:“花痴”说罢,也目不转睛地看着汪铭汉,两只眼睛渐渐弯了起来,嘴角微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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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刻,西山大本营,阅兵场。

郑宇站在高台之上,背着手,军姿笔挺,表情严肃,沉默不语。

一个蓝色的方阵中,已经有人开始躁动地扭着脖子,活动脚腕。

郑宇冷冷地说道:“不过两个小时,你们就已经扛不住了。现在知道自己的差距有多大没有?”

身穿蓝色制服的青年偷眼看看旁边肃立如林的黑色方阵,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这是国家生死之战,帝国养兵多年,为的就是挽此天倾你们以为战争是什么?就你们这样的,想上阵,我还怕你当逃兵”郑宇的话让台下这些青年忍不住脸红脖子粗了起来,想说什么,却终于还是咽了回去,“你们有热情,想报国,这不是坏事。能集合在一起,走到西山来请愿,我也觉得你们有些志气。不过,你们也要想一想,大部分青年团员都是高中在校生。帝国培养你们花费了多少心血?为的仅仅是让你们把一腔热血洒在战场上?”,

郑宇看着这些人,心里有隐隐的自豪,也有着无奈。

“青年人,要保有理想和信仰,要对国家,对民族承担起自己的责任,这才是最重要的。”郑宇继续说道,“至于其他的事情,自有法律,有政府,有国会,有军队来料理。你们只要恪尽职守,尽到自己的职责就足够了。”

“这次活动,你们的组织者,朕也要惩戒。”郑宇平静地说道,“擅自行动,无组织无纪律,这是在做什么?是要向朕示威,还是要向国民显示你们的鲁莽?每个人都要好好反省,弄清楚自己的责任,弄清楚自己该怎么为国家,为社会,为国民做出贡献。回去每人写一份反省材料,交给团部。”

下面的青年原本怀着一腔激情而来,却被晾了两个小时,又挨了一顿数落,虽然个个依然站得笔直,表情严肃,心里实在是沮丧若死。

“下面我命令,全体都有,齐步走,目标……食堂看你们饿得前心贴后心,我这里管饭,吃完饭都给我回城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下不为例”

郑宇说完话,自己也笑了起来。

这番话一出,台下的青年们都忍不住抬起头,惊愕地看向了这位皇帝,心情一下子放松了许多,气氛也活跃了起来。青年看着这位和自己年龄相仿的皇帝,看着对方微笑着摇着头,转身下了台子,终于忍不住交头接耳:

“看来陛下对我们不像太生气的样子……”

“其实换了谁,也不会生气吧?”

“话说这算不算享用御膳?”

……

郑宇回到室内,看着一位灰头土脸默然无语的青年,语气平淡:“谢团长,我看最近你事情似乎有些忙不过来,青年团的事情你交接一下,回家多读读书。(看小说就到叶

子·悠~悠

.YZuU.)”

中华青年团第一团(北京团)团长谢持脸色惨白,咬着牙说了一声:“是。”

郑宇盯着他,心中不喜。

这个谢持,擅自发动一些青年团员演这么一出西山请愿的戏码,无非是想抓住机会出头露脸,迎合自己,求个幸进。这股风潮要是不压下去,后边群起效尤,国家就指不定乱成什么样子。这些青年人的热血来得快去得也快,到时候一旦出了问题就不好收拾。

郑宇回头对一个表情平静的青年笑了笑:“仲甫,倒是让你一来就看了笑话……”

《沪上早报》的著名笔杆,帝国舆论界后起之秀陈庆同也是一笑:“陛下,青年同志有志救国,不惜投笔从戎,可见我国民之觉醒,于国家之认同。在下浅见,倒是好事多于坏事。”

郑宇盯着他看了一会,不置可否地笑笑,转过头对着另一个一直肃立的青年说道:“仲恺,你看第一团的工作,谁接手比较合适?”

由于皇帝一直兼任青年团团长一职,主持青年团工作的都是常务副团长。此时,中华青年团常务副团长廖恩煦想了想说道:“其实新来的邹容倒是不错,可惜没毕业,太年轻了些。”

郑宇点了点头:“他还短练,不过倒是个苗子……对了,仲恺,第一团的团务你先兼一下,由总团好好整顿整顿,邹容嘛……先做个助理,再磨练磨练。”

廖恩煦最近忙得昏天黑地,原本也实在不想再揽权,可看着这位信任的目光,也容不得说个不字,飞快地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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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钟头后。

办公室内。

郑宇看着对面这位另一时空大名鼎鼎的人物,也不由得暗自赞了一声“好风度”。

喝了口茶,郑宇开口说道:“仲甫,我的意思,北竹先生应该也给你转述过。我请你来,是想当面听听你的看法。”

他顿了顿:“实不相瞒,帝国青年团设立已久,虽有官定刊物,但官方色彩过浓,时间长了,官气也越来越重。北竹先生提出,要更好达成对青年的教育,还要动员民间力量,故而要发起青年刊物。北竹先生一直力荐阁下,故而邀请仲甫你北上一晤。”

陈庆同也没想到这位皇帝如此直言不讳,稍稍一愣神,但马上就笑了起来:“陛下既然开门见山,那我也没什么可藏拙的。子文兄与我通过电话,我已有考虑,还请陛下斧正。”,

“以在下观之,帝国之未来,实系于青年之身。青年强,则帝国强;青年进取则帝国进取;青年急公好义,则帝国国势必蒸蒸日上;青年明辨是非,则帝国秩序当可澄清。”陈庆同倒是没有拘束,一张口就是郑宇在电影中看过的那种挥斥方遒的豪气,“今日帝国,青年自有青年团作为精英组织,不才也曾入团。然以在下观之,青年团之任务,为培养青年之组织性纪律性,以及帝国民族主义之精神理念,于青年教育养成之综合性还有欠缺,为学校之补充及提升,然仍需有其他更深层次之思想刊物以为配合。”

“此刊物之目的,在于为帝国新青年达成精神理念之完善与修饰,他倾听青年的心声,并给出正确的回应。故而此刊物当非时事报道,而是以月刊形式,针对社会上的一些思潮正本清源;针对社会上的一些现象进行解析;针对青年容易出现的问题给与指正。这本刊物,要扎根于民间,真正做到立足基层,立足实际,同时还要能纵横历史,展望世界。”

郑宇静静地听着,观察着,内心涌动着种种复杂的情绪。

这位陈庆同,一生致力于追求改造中国社会的真理。他是个很有时代气息的知识分子,在某种意义上可以说是那个时代的新派知识分子。他敏锐地观察着西方思潮的变化,大胆引入自己认为对国家有利的思想,勇敢地与社会上的保守和对立面进行斗争。他也曾经投身政治斗争之中,但他终究只是个文人不是政治家。他的政治生涯可以说得上失败二字,但他在之后能够充分反思,敢于否定自我,把批判的矛头对准自己,无论观点如何,至少这种勇气值得钦佩。

“仲甫,你认为,对于帝国青年一代,哪些思想是最重要的?”郑宇趁着陈庆同喝茶润喉的工夫开口问道。

“当今世界有三大思想是我帝国青年所急需:第一,思想之自由。”

陈庆同此言一出,就很注意地观察郑宇的反应。不过郑宇却依然是眯着眼睛喝茶,似乎没什么触动。

陈庆同继续说了下去:“……人之基本权利是为人权,而人权的本质特征和要求是自由和平等。没有思想之自由,人与机器何异?有何谈尊严?”

“帝国肇建以来,强调国家,强调民族,而青年团等一切组织也以此为纲领。以在下看来,帝国之发展,说白了是为了每一个个体可以获取自由之空间,获取尊严之人生,获取富足之生活。如果反过来,变成人人为了帝国而牺牲基本人权,乃至牺牲思想之自由,那是否本末倒置呢?”

“于一切自由之中,思想之自由实为最可贵者,盖其为一切创造力之根源所在。帝国虽鼓励青年之创造,然这些年终归强调民族,国家过多,其虽有国家发展之必要一面,也有阻碍个体自尊独立和自我思考的一面。”

郑宇外表平静,心里却起了惊涛骇浪。

这位陈庆同实在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居然敢当着自己的面说出这样一番话来,矛头直指自己乃至国父郑鹰

“……其二为科学。我中华文明之蒙尘落伍,实赖自唐宋之后,我神州无科学之精神。一班读书人皓首穷经,只求八股富贵,问之于道德文章,滔滔不绝;言之数理,则瞠目不知所云。或有人装神弄鬼,好出大言,妄论阴阳未来,实乃毒害国民思想之祸首。我帝国之青年,虽有多年教育,然仍有颇多青年不以科学文化为喜,民间陋俗仍多,时时刻刻在渲染各种神秘主义,迷信思想。故而我帝国青年当学科学,重科学,事事从科学出发,而非徒以曲解先辈只言片语为能事。”

“……其三为赫胥黎-达尔文之进化论。自然界之演变,乃适者生存,残酷无比。于今日之社会,由于工商大兴,科技发达,国与国之间以优胜劣汰之方式展开竞争,国家内部不同个体,不同群体互相竞争。适者生存,物竞天择,如一国之青年无此等觉悟,无竞争之勇气与勤奋,则于个体为社会之弃儿,于国家则是亡国无日。自先帝将进化论引入我帝国,倡导民族之优胜劣汰,社会达尔文主义固然大兴,然于个体之上,我帝国青年固然需彼此信任达成团结,也深受民族主义启蒙,还需深刻理解人类社会运行之规律,以发自内心认同军国民教育及民族尚武精神之重要,贯彻于日常生活之始终,即个人素养能力乃至思想之上,也需依照社会达尔文主义,孜孜不倦以求进化。”,

郑宇看着这位老兄侃侃而谈,心头苦笑,心说这位不愧是那个人,的确是犀利无比。

他倒不怎么怪刘子文眼光有误推荐非人。

他早就和这位北竹做过约定,由刘子文在媒体里组织一些一心为国,识大体的笔杆臧否时政,以为中枢政府施政之牵制,避免一言堂的出现。刘子文本就是他结拜大哥,又有总理大臣刘定一这个父亲坐镇,写起东西,组织人手都是挥洒自如。

这一段时间以来,中枢威权日盛。由于穆铁等人的陨落,再加上国战的压迫,郑宇对官场和复兴党,国防军的整肃,这位新皇帝的威权已经隐隐超过了当年的郑鹰。可偏偏这位北竹却时不时跳出来敲打几下,让不少人都对这位很是神秘的北竹先生捏了把汗。但更奇怪的,却是这位北竹所提的问题不但没有遭到中枢的激烈驳斥,反倒经常是作出诚恳的回应,并且加以改善。可当有人试图效法北竹等一干人,弄些鸡毛蒜皮或者夸大一些东西来骂政府博名声的时候,却又遭到不少笔杆的冷嘲热讽,被拍得体无完肤。

几个回合下来,一些心存侥幸的幸进之徒也不得不摆正了心思,真正开始思考,解析,对政府施政提出言之有物的建议,一些民间评论家也因此逐渐有了些名气,进一步带动了舆论监督的作用。一时间,对地方乃至中枢施政的评论也逐渐多了起来,有赞誉,有警示,也有批评和建议,但总体上都是出于对国家施政的完善和促进,大而化之的惊人之语倒是不多。

刘子文经此一役,彻底奠定了在帝国舆论界众多笔杆中的江湖地位,被人目为在野清流之望。他也实在是做得不错,对整个媒体的导向和分寸把握得都很是到位,郑宇也没太多可以指摘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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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新青年(下)

今天这一出,也是郑宇最近反复思考的结果。

自从在哈尔滨看到了狂热的红袖标,他就隐隐有了某种忧虑。后来知道了郑鹰等人的来历,郑宇对这个少年团-青年团体制也做了更深入的理解,有震惊,有兴奋,但也有莫名的恐惧。这个体制,无疑借鉴了另一时空里苏联的某些体制,也同时借鉴了德国的某些体制,以及英国贝登堡创立的童子军制度。

其实郑宇在这一点上倒很佩服郑鹰。郑鹰的一切举措,都不是照搬照抄,而是从那个时代中国的实际需要出发,布局长远。

几千年的自然经济,宗族聚居,元明清一脉相承的愚民政治,满清的殖民阉割,让整个国家的绝大部分国民缺乏国家认同感,缺乏对社会的责任感,也缺乏组织纪律性,他们散漫而懦弱,保守而愚昧。这样的国民显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公民,也谈不到优质的工商业劳动者或者是理想的兵员。

要发展国家,强大民族,首要的其实还是落实在人的素质上。没有高素质的国民,无论多么美妙的设想,也都只能落得一场空罢了。

通过少年团和青年团,郑鹰可以弥补学校教育的不足,进一步灌输民族主义思想,以半军事化管理加强青少年的组织纪律性,培养他们的责任感,让他们学会自律和服从,为国家未来的发展提供合格的人力资源,同时也给这些个体在社会上的发展提前打下基础。

近些年,随着国家财力的充裕,人才越来越多,青年团和少年团组织也开始从主要城市向下延伸,覆盖面越来越广,培养也越来越系统。一批又一批素质不错的青年团员乃至少年团员走上社会,很快就成为了社会发展的栋梁之材。

但在郑宇看来,这一切固然可以解决国家急需,甚至在某些有心人的掌握下,可以潜移默化地把国家导向某种全面军国化的体制,自己可以做一个威权滔天的绝对**者,率领一个强悍的军事帝国征服世界,但问题是……这并不是他心目中的国家,他规划的未来。

在他看来,一个国家的制度绝不是一成不变的,而是要因应形势的变化,根据国家发展的需要进行自我调节。郑鹰建立的这一套体制固然可以解决很多急需解决的问题,比如这些年的工业化,国家强力机构的发展,中枢控制力的提升,军队的正规化和大扩编都受益于青年团少年团的培训体制,而且未来也将持续受益。

但如果一味沿着这个方向走下去,也可能会导致另一个问题的出现,那就是僵化。这个体制,究其根本好比是按照模子去批量生产某种人力,这对于把人纯粹当一种标准化消耗品或资本品的国家来说自然是无所谓的,但郑宇……却很难接受这样一个体制。

这个一盘散沙的国家和民族,固然需要军国民精神培养出来的青年一代,需要团结,需要尚武,需要服从,但如果是片面地强调这些,忽视人的多样性,不但背离了郑鹰和他本人一再强调的中庸,也背离了中国传统文化,更违背了人性的根本准则。

如果所有青年都是一个模子生产出来的产物,这些个体之中的主动思考被埋没在领袖的语录和各种“官版”书籍之中,思想受限,行为受限,除了面孔不同,内里的思维逻辑基本都是一个模子,缺乏思想的碰撞,没有创造的主动,那个时候还会有科技进步吗?会有灿烂的文化吗?会有伟大的思想吗?会有灿烂的艺术吗?

如果这些都没有了,那文明也就陷入了停滞,最后这个国家剩下的还有什么?

今天谢持导演的这一幕,更让他多了几分警惕。

他目前推动的一些东西,很有可能正在被某些各怀心思的个体乃至群体努力导向某种方向。如果一味地放任,那自己建立的体制也可能会走向极端,变成自己一直极力避免的东西。

可如果反过来呢?

民权,自由平等,这些美妙的名词,这些很多**者津津乐道,甚至被一切**者在煽动**的时候都喊得山响的美妙名词,如果现在就灌输给这个国家,尤其是青年,又会带来些什么?,

真理掌握在少数人的手中,这句话很无奈,却实在是经验的总结。面对这个庞大的帝国,这个刚刚走出蒙昧,奋力追赶时代潮头的民族,他的大多数成员,能够理智和坦然地对待这些在欧美也只能在一定范围内贯彻的东西吗?一旦放纵太多,结果又会如何?

思想自由?之前郑鹰对某些思想的放纵,已经导致了可怕的后果。现在还要放纵吗?

郑宇静静地看着对面的陈庆同。

陈庆同已经停了下来,只是喝着茶,观察着,等待着。

半晌之后,郑宇笑着说道:“仲甫,你所说思想之自由为创造力之根源,我很赞同。然当前世界思潮蜂起,而国民思想意识还相对单纯,教育程度总体偏低,如果不加约束,某些蛊惑人心的思想放纵开来,给国家,给社会乃至每一个人,又会带来什么?”

陈庆同沉吟片刻,开口说道:“陛下,所谓真理越辩越明,如果青年们仅仅受到思想灌输,不加思考,那思考力和辨别力就相对较弱。一旦对现实失望,对某些理想和信仰出现质疑,某些学说恐怕就更容易动摇他们,迷惑他们。既然如此,为何不索性给他们一些接触其他思想的机会,让他们也能够主动思考呢?”

郑宇微微一愣,看着对方,表情越发凝重了起来。

“陛下,我的想法,今帝国中枢威权确立,国战捷报频传,青年正是睁眼看世界之时。在下若得陛下支持创办刊物,当以促使青年之思考为宗旨,以健全我青年心智为宗旨,以社会点滴入手,循序渐进,由浅入深,由案例而发人思考,以正反两方面之意见飨读者。”

郑宇看着对方恳切而真诚的神情,沉默半晌,开口说道:“仲甫,你说的事情我是认可的,但事关国家未来,也牵涉到了大政方针,我还要思考斟酌。现在北竹那里缺一副主编,你先屈就,北京学界报界同仁亦多,如太炎先生(章炳麟),仲申先生(蔡元培),稚晖先生(吴眺),卓如先生(梁启超)皆此间翘楚。此事你们可以多议议。只要方案可行,于国有利,我是不较其他的。”

陈庆同看着这位青年皇帝,半晌之后展颜一笑:“那正好,我也是久仰燕地诸位同仁久矣,便做个恶客。【叶*子】【悠*悠】”

郑宇笑着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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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陈庆同在院外上了车,郑宇靠到靠背上,眯着眼睛说道:“扬才,你怎么看他?”

“此人有胆,见识也不凡,但难以控制。”耿轩轻声说道,“他是个有大心思的人。说的是以小见大,从点滴入手,其实打的主意恐怕是要潜移默化地影响国家的舆论。陛下,既然如此,我看这个事情不能交给他。”

郑宇沉吟半晌,轻轻摇了摇头:“扬才,真正有才华的人,都是有傲骨的。再说,我的意思,你真的看不出来?如果仅仅是多一张嘴,我犯得上大费周折?”

耿轩微微一愣:“陛下,您是真的……”

“现在是战时,舆论一致有其好处,但政府这帮人我算是看透了。让他们尝到了甜头,以后也是尾大不掉四个字。”郑宇哼了一声,“现在我抓得紧,他们刚换上来,又经历了那些事情,自然勤谨。但说心里话,干事情的都是一脑门子官司,谁也不喜欢边上有个饶舌的老在那里指指点点。这陈庆同看来也是个有大心思的,说是帮助青年思考,更多恐怕要落在监督中枢政策上。以小见大,这里边学问可大了。”

耿轩也有点糊涂了:“陛下,那您的意思……”

“这个人有价值,是可用的。”郑宇平静地说道,“不过,这舆论是双刃剑,如果所托非人,即使好心也会搞砸了事情。他的心性如何,行事如何,还要观察。安排人手下去好好注意他的表现。”

耿轩点了点头。

“对了,汪铭汉那边完事,你让他来一趟,我有些话交代他。”郑宇又嘱咐道,“你这边也做做准备……中枢的整个政策框架基本上已经理清楚,现在主要的问题就是向下的推动。上次和你说过去广东的事情,你把手头的事情在书记处交接一下,过两天就启程吧。”,

耿轩闻言,心头火热,但还是尽量平静地应了声是。

“这次你去广东,要重点去看一个地方。”郑宇的语气显得格外凝重,耿轩不由得越发上了心,“韶关,曲江工业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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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

春天的太阳总有活泼的劲头,三窜两窜就已经蹦得老高。郑宇一身禁卫军的作训服,正在操场上和邱海阳对着压腿,脸上满是运动后健康的充血,红扑扑地透着喜庆。

旁边的禁卫军特卫营正在一圈一圈地跑步,一溜新剔的大光头,在阳光之下泛出青光,军歌声震得山响。一个个猛男上身的腱子肉把棉布背心绷得紧紧的,下身的作训裤和大头皮鞋一色的纯黑,脚步震得地面都有些微微发颤。

郑宇看着这些大兵,心说要不要把终结者2里那个加特林转管搞出来?让这帮人穿上骑士甲一类的防弹钢甲,端着加特林推过去,估计也是高达一流的场面吧?

郑宇对着猛男们招了招手,喊了几句“弟兄们辛苦了”,士兵们都是齐齐向他看过来,端正地敬礼。

“差不多了,”邱海阳扶着郑宇放下腿,“今儿什么项目?”

“我先活动活动。”

郑宇眼睛微闭,起了架子,邱海阳等人赶紧腾出场子。郑宇双目微眯,表情舒缓,先走了一趟孙氏太极拳,端的是松腰垂臀,沉肩坠肘。

一趟走完,旁边的御前武术教官孙存义开口赞道:“陛下,您这太极拳,算是深得太极三味了……”

郑宇一乐:“啥时候你家老爷子再来指点指点?得禄堂先生指教,我想不练好都不行了。”

孙存义笑着点了点头:“家父最近忙着写拳经,另外还在和霍世叔,王世叔他们一起筹备国术研究所的事情,最近有点忙……我过几天回家跟他说说。”

“我就是这么一说,”郑宇笑了笑,“有你这个大高手已经够够的了。搞些太高深的易经之类,我也弄不太明白。”

孙存义只是笑,没说话。

郑宇接过恢复了本名的秦明月递过来的毛巾,擦了擦汗,对着这个前天晚上得知身世之后,抱着自己痛哭了大半夜,第二天又完全恍若无事的坚强女子微笑点头,扭过头来看邱海阳打形意趟子。

半晌之后,郑宇忍不住问道:“老孙,你看这小子练得如何?”

孙存义看着邱海阳走着趟子,半晌之后点了点头:“这是真功夫,得了真意了……难得啊,年纪轻轻练到这个份上……这是山西宋家嫡脉的把式,但走得是半步崩拳的路子,倒是和我家流传下来的形意散手也有点神似,怕也是承自郭云深大家……宋家那位也算是郭大师的半个嫡脉了。听说宋世荣先生在禁卫军开班收徒,想来这一位就是得意弟子。”

郑宇心头有些不忿:“这小子的功夫,跟您比如何?”

孙存义一笑:“我和他年纪相仿,不过练功的年头多些,也没那么多杂物,下的心力多点,根基更扎实些……要说下场较技,邱老弟自然是斗不过我的。”

郑宇点了点头。

“但要说论生死,沙场肉搏,只怕我也未必是邱老弟的对手。”孙存义这一句话却让郑宇扎扎实实吃了一惊。

孙存义看他不解,又解释道:“邱老弟是死人堆里滚出来的,手上带血,路子也狠,生死相搏,胜败就决在一瞬间。邱老弟很多动作是本能,直接奔着要害去的,我这样钻研功夫的,事到临头免不了还要琢磨一下,这就要命了。”

郑宇听着,也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心说这小子万一哪天和自己对练的时候本能一把……

“不过,您也别太担心。“孙存义看郑宇神色有些古怪,赶忙说道,“我看这邱老弟心性之坚,意志之强也绝非常人,只怕心里是很有数的。不过他这个练法……”

郑宇一怔:“怎么?”

“他走的这个崩拳路子,站桩也好,架子也好,都有点太重爆发,杀气重,戾气重,内息上头感觉有点岔了。”孙存义神色凝重,“现在还看不出来,再练个十年二十年只怕就有肺损,积年日久,怕是这功夫就要废了……”,

郑宇心头一紧,看着那位枪林弹雨滚出来的兄弟蹿高伏低,忧色溢于言表:“那以您看来……”

“现在还只是有点苗头,不打紧,邱老弟也是个天赋异禀的,想来几年内都不碍事。”孙存义看他有些着急,笑了笑说道,“我之前给他找了点调内息的架子和桩法,不过他有点不太在乎。回头您给他下道命令,让他每天都得按照我说的练,我再教他点家传的小手段,想来他练个几年这点积损就消了。”

郑宇这才松了口气,看了半天,忍不住又问道:“那您看,我这身子资质如何?”

孙存义看着这位青年皇帝,也是微微发怔。他知道这位青年皇帝其实算得上心狠手辣,所以一直不敢掉以轻心,可没想到,今天这人却是表现得得和一个普通青年没什么两样,也不由得有些愣神。

他打量了一下郑宇,开口说道:“您这身子自然是百里挑一,不,千里挑一,没得说的……习武的悟性也好,学什么像什么……小时候基础打的也不错,营养也好。”

“不过有一条,”郑宇还没来得及得意,孙存义就凝神说道,“您这身子,形意上头是到不了宗师了。”

郑宇虽然没想过要在功夫上头扬名立万,但闻言也是好奇:“为何?”

“您从小打桩不够。”孙存义说道,“这桩不仅练体,还练心,练导气。少年时一口先天之气未散,练桩容易把内气走出来,后边走形意内外兼修,就好走多了。”

郑宇有些不服气,一指邱海阳:“那他呢?那小子小时候比我能强多少?”

“我这双招子要没瞎,邱老弟怕是五六岁头上就开始站桩了。”孙存义笑了笑,“而且……他专修内功的时候,还是童男。”

郑宇老脸一红,顿时不吭声了。秦明月眼波流转,捂着嘴轻声笑了起来。

郑宇又走了几个趟子,邱海阳也练好收了式,走过来一笑:“爷,今儿什么规矩?”

“老规矩,对练。”郑宇瞪了他一眼,“我打,你挡。”

邱海阳呵呵一笑,开始穿上特质的皮护服。

“怕了?”郑宇下了下腰,练了几招军队搏击术的招式,自己感觉不错。

“是,我很怕。”邱海阳撇了撇嘴,“我怕您打完手疼。”

秦明月给郑宇套上手套,绑紧,忍着笑对邱海阳说道:“那你以后多吃点,到时候打上去软乎乎的,多好。”

邱海阳想取笑她两句,看着郑宇眼神有点不对,咽了口唾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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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所谓计划

上午十点。【叶*子】【悠*悠】西山大本营战争指挥中心。

郑宇看着台上的陈宦,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考虑到俄军战力低于预期,陆军方面认为,可以适当考虑对原定之作战方案进行修正。”陈宦的白手套中提着一根教鞭,潇洒地在地图上划了一下,“我原定之方案,撤退幅度过深,而俄军经我国防军之打击,已为惊弓之鸟。如依照既定方案,恐怕俄军畏战,不敢贸然深入,则一切之计划皆成画饼。故而陆军提请大本营,将既定之最后防御线提前,于达尔汗一线聚歼俄军后贝加尔方面军主力。”

“东北战区,日第二舰队覆灭,俄第三舰队和日第三舰队重创,敌军已丧失黄海之海权。”陈宦的教鞭在地图东侧一指,“目前,日俄联合舰队主力被我机动舰队本队牵制在琉球一线,我海军快速编队已掌握黄海之制海权。若海军可以确保黄海长期之制海权,陆军提请大本营,由海军陆战队一部,与陆军协力,于釜山或仁川登陆,夹击在朝之日军主战兵团,首先光复朝鲜,以振奋国内之民心士气,并进一步动摇日本之作战决心。”

“只要在朝日军被歼,则日本之作战意志势必丧失殆尽。”陈宦朗声说道,“一旦日本率先退出

战争,俄国就是孤掌难鸣不足虑也。”

郑宇看着这位侃侃而谈的海归儒将,太阳穴一阵一阵地发胀。

他知道这些人为什么提出这样一个提案。

国防军在兵变中成了叛军,丢了脸,受了整肃,上上下下都憋了一股气,想要在国战里边把失去的面子捞回来。尤其是对平叛中站在皇室一边,出尽了风头的海军,国防军上下原本就很深的怨念更加的刻骨铭心,事事不忘抢一抢海军的风头。

这一次海军连续取得海战大捷,最坐不住的,反倒是相形见绌的陆军,尤其是国防军系统。按照计划,下一阶段陆军是要在一些战区做大踏步的后撤诱敌深入的,可这样一来,原本已经灰头土脸的国防军势必要承受国内更大的压力,也不得不面对内部中下层官兵的巨大反对声浪,承受最大压力的,无疑就是总参这些制定作战计划的高级军官。

可郑宇知道,这一切都是为了最后的胜利,也是陆军必须付出的牺牲。

但陆军终究有自己的立场和自己的思想。在这一刻,陈宦,终于代表陆军提出了自己的作战方针。而在郑宇看来,这是绝对不可能被接受的。

郑宇的目光,转向了那位老将,只见江胜依然是一身无可挑剔的完美军容,面色如铁,只是沉默地目视前方,似乎并没有注意到郑宇在打量自己。

郑宇看了一会,又把目光转向了许凡,只见这位海军元帅,双目微闭,如同老僧入定,表情平静,浑似事不关己。

郑宇心中一股无名之火顿时窜了上来。不过他也知道,这事情海军总不好主动跳出来反对,说起来,这时候能按住局面的,也当然只有他这个帝国皇帝了。

“简单地来说,陆军认为,开战一周之后,就需要对原定方案进行修订,理由的原定方案太保守。”郑宇的语气平静,听不出有什么情绪,可陈宦不知道为什么就感到些许不安,忍不住瞥了一眼江胜,“我理解的有错吗?”

“陛下圣明。”陈宦微微一欠身,“陆军同仁感念圣恩,无不奋发踊跃思雪国耻。此外,诸位同仁深知国用匮乏,此战当速战速决,久拖无益,既然俄军孱弱,日人海权渐失,不若趁势风卷残云,一扫妖氛,我帝国百万钢铁雄师,踏平远东,饮马北海指日可待……”

郑宇点了点头:“好了,陆军之忠勇,朕是深知的。朕感念你等出于一片挚诚,你先落座吧。”

陈宦恭敬地敬了个军礼,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郑宇环视众人,目光落在江胜身上:“江总长,敢问这是陆总作战厅的意见,还是贵官的意见?抑或是国防军的意见?是否获得了前线各方面军的支持?刚刚开战一周就要调整作战计划,您总要给一个交代。”,

说到最后,郑宇隐隐有些声色俱厉。

江胜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他默默地看着这位青年皇帝,似乎在思考着什么,片刻之后平静地说道:“陛下,这的确是陆总讨论后制定的一个方案,不过目的只是供大本营参考。陆总方面也考虑到国家目前有些不靖,一旦俄军深入国境,恐怕会有些不好把握的事情发生。这一仗,只要咱们确立了优势,再把日本逼得议和,就可以达到目的,届时好好整肃内部,等咱们国家内部稳固下来,再和俄国人算总账也不迟……”

陈宦一惊。其实他和其他国防军同仁想的都很简单,那就是绝不能让海军把陆军的风头盖过去,更不能让陆军蒙受丧师失地的骂名。他陈宦以后要在国内立足,要在国防军的系统里走下去,就不可以背着一个怯战卖国的名头。而在他看来,这个年轻的皇帝,新官上任,恐怕满脑子想的都是立威,是用赫赫武功镇压住国内涌动的暗流,尽快摆脱那个过于光彩夺目的先皇帝投下的阴影,打出自己的名号来。

在他看来,总长既然对自己的方案表达了支持,应该就是和自己这些人有着同样的考虑。可他没想到,这位老将居然存着趁机早早确定胜势,然后谈和收兵的打算

他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看着这位一直被穆铁死死压住,好容易爬上位的老将,完全搞不懂这位早该人老成了精的陆军大佬怎么会作出如此吃力不讨好的事情这一席话要是传出去,他江胜在国防军中下层内部的口碑恐怕就要下个台阶

那位皇帝呢?会怎么看这位老将?

郑宇在这一刻,终于确定,自己对江胜的看法没有错。

他知道江胜这一番话说出口,在中下层那些立功心切的少壮军官们心中,恐怕形象立刻就会黯淡不少。甚至在高级军官内部,他这个总长的威望,恐怕都要受到不小的伤害。

这是一个有大局观的军人,却也是一个不干政的军人。这个人有着这个时代的军人,尤其是上层军人,最为需要,却也最难拥有的一种品质:国事为重,大公无私。

郑宇对着江胜点了点头,面露赞赏:“江总长果然是老诚谋国,看来陆总的这个提案,也是考虑了国家形势的,这样很好……”

郑宇的目光在陈宦的脸上扫过,陈宦感觉到隐隐的有些难受,心中顿时有些忐忑。

“陈二庵的这个计划,朕看来倒也不无可取。”郑宇缓缓说道,“可要大战已开,要临时更改整个战争计划,那除非是情况已经完全不同,原定计划没有执行的必要和可能,或者是新计划彻底压倒老的作战方案。”

“在朕看来,目前的情况,尚没有脱离原判,帝国原定之南斗七号作战计划,依然是最适合目下之情势。”郑宇的话,让陈宦的心顿时沉了下去,“朕知道你们担心什么,无非是国家内部有些不宁,一旦前线不顺,会不会有逆党趁机谋乱;无非是国防军之前遭了些非议,再有丧师失土,只怕舆论和内部压力比较大,你们不想担这个名,也怕军事上受了损;无非是你们觉得我这个年轻人沉不住气,到时候手忙脚乱坏了事。”

郑宇这一番话,虽然已经给这些人留了面子,但依然令很多陆军高官如坐针毡,陈宦更是脸色发白,额头上见了汗。

“可朕要告诉你们,军事上的事情,不是儿戏朕虽然不是什么沙场宿将,可也知道战争乃生死之事,未可轻”郑宇缓缓起身,目光凛然,斩钉截铁地说道,“稳定国家,是朕的事情;稳定军队,是你们这些军官的事情你们如果对这支军队有信心,那就不必考虑太多”

“南斗七号计划各项细节已经经过反复推敲,整个北方都为这个计划做了那么多的准备部队编制,部署态势,兵站和道路的修建,人员安排,火车车皮的准备,一切都已经就绪,这个时候做这么大的调整,尤其是把部队从纵深防御改为前出攻击,这是彻底的冒险,是最大的浪费”郑宇的声音高亢了起来,“只是一场前哨战的胜利,有心算无心,小小占了些许上风,有些人就又开始习惯性地高估自己,低估敌人俄军是什么部队?俄国是什么样的国家拿破仑都在俄国面前碰的头破血流,整个欧洲都在俄国面前惨败对这样一个敌人,你们居然敢轻敌?”,

“是,俄军有很多问题。朕……都是知道的”郑宇的声音拔高了几度,“可我们有什么资格自傲?我们这个国家肇建,面对着俄国和日本的联军,还有那么多老牌列强虎视眈眈,没有太多的机会去犯错我们没有资格去沾沾自喜,躺在天朝上国的迷梦上做着万国来朝的春秋大梦”

这一刻,之前在庆功宴上还夸夸其谈,满是豪情壮志的陆军军官们,甚至不少最近有些得意洋洋的海军军人,都不由得微微低下了头。

郑宇看着这些本不该出现在这个时代中国的军人们,心中涌动着复杂之极的情绪。

他并不认为这些人真的是不可救药,却也知道放任这种思想下去,对于这个国家的未来是如何的危险。他理解这些人,这种妄自尊大的傲慢,其实根源上还是多年积弱和屈辱带来的反弹,是一招雪耻之后很自然的陶醉和复仇**,也是一种弹簧长期受压后,一招弹起引发的剧烈震颤。

郑宇并不想摧毁这种精神。在他看来,这种精神,其实也是每一个蒙受屈辱的民族崛起之时都会拥有的一种独特的情结,也是推动国家迅速复兴的精神动力之一。可一旦放任这种情绪,尤其是对军队,那引发的后果也是郑宇所无法承受的。

“我对人,是观其言行,察其本心,看其结果。”郑宇的语气缓了缓,可这些话听在众人心里,却是如同洪钟大吕摄人心魄,“江总长是一心为国的,所以他提议这个,我取他公忠体国,取他大公无私可有些人,我看怕是考虑自己多些,考虑小团体多些,考虑自己的归属多些”

“我虽然年轻,可我是陛下教导出来的,我知道轻重。”郑宇的话,陈宦听来却是格外刺耳,“我不会为了自己的某些原因,就拿几十万上百万的生命去赌博,更不会为了一些不着边际的幻想就拿国运做赌注。”

“你们想讨我的欢心?”郑宇的目光冷厉之极,话语也是诛心已极,很多人已经忍不住想要掏出手绢擦擦脸上的汗,“只有一个办法”

“天下为公,好好做事”郑宇的声音回响在整个会议大厅,“事情做好了,好处自然不少你们的想投我所好,对不起,你们看错人了”

这时候,很多人的身体都微微颤抖了起来,不少人有些惊恐地看着郑宇。很多人不自禁地想起了这一位对国防军的整肃,在国内大刀阔斧的整顿,不自禁地直冒冷汗。

许凡眯着眼睛,看看郑宇,又看看那些变毛变色的官员,又看看不少满脸激动,强忍着没有叫好的官员,脸上一片肃然。

“你们都是国家的有功之人,也是有才干之人。”半晌之后,郑宇低沉的说道,“朕刚刚说的这些话,是为了警示你们,有句话说得好,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朕的麾下,不养闲人,也不养佞人。”郑宇说道,“我今天说这些,并不是专门针对谁,最主要的还是要提醒你们,也是告诫你们,在朕的手下官是怎么个当法”

众人此刻惊魂稍定,看郑宇似乎并没有马上深究的意思,都是微微松了口气,有些人掏出手绢,苦笑着擦了擦汗。

“好了,陆军的这个案子,就不要浪费资源了。朕这里说一句:南斗七号计划继续执行,就这样吧。”郑宇用无庸置疑地语气说完,瞥了眼许凡,语气又缓和了一些,“陆军方面所虑之战费问题,社会安定问题,经济组,宣传组,内务组,都要好好重视起来,做好切实可行的计划,三天内呈交给我。”

“陆军内部的问题,你们自己解决。”郑宇看了看江胜,江胜起身敬了个军礼,郑宇又瞥了眼陈宦,看着这位德国海归的脸上已经恢复了平静,心里的怒气又平了平,“这点问题都解决不了的话,那我对你们还是不是能够胜任目前的职务,就大有忧虑了。”

陈宦心头一紧,不自禁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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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

郑宇拍了拍胯下马的脖子,缓辔慢行,许凡微微落后一点,两人的马头挨着头,在山间的马场内缓步而行。,

郑宇现在的生活很规律,他是打定注意准备长命百岁,为**奋斗一百,不,最好五百年了。这皇帝话说当起来是真有瘾的。现在他每天早晨先活动开,精神和身体都调整到巅峰,然后开始忙公务,一直到中午吃完饭,下午拉着许凡跑趟马,消消食,也呼吸下新鲜空气,连带聊点军务政务,加深下感情。

“叔,您就不担心琉球?”郑宇不自禁又想起了眼前的棘手事,“按您的分析,他们下一步是肯定对琉球下手了……要不要再增派点陆军?”

“琉球一直就是海军的首尾。”许凡摇了摇头,“海军这些年是下了大功夫的。看着纸面兵力不多,可实际上那是龙潭虎穴,进去容易,出来就难了。不夸张地说,琉球本岛就是一个巨大化的要塞。”

“另外,我们在那里的实力,可不仅仅是一个海军陆战队琉球守备旅那么简单。”许凡笑得有些诡异,“那个旅本来就是架子师,现在已经扩编为师编制了,备补兵也是双份的,而且主战部队补进去的都是从南方调过来的现役兵。琉球的老弱妇孺大部分战前就疏散到台湾和福建,自愿留下来的青壮都进行了军事训练,编成了备补兵部队。另外,我们在琉球训练的琉球王**,也编了一个旅,再加上我们在琉球的工程部队,要塞炮兵部队,海军后勤部队,水兵,以及以工程名头派驻的战斗部队,零零散散加起来,也有三万四千多人。”

“日本人能来多少人?就算他们的海军陆战队都派过来,无非两三万人,最多再加上陆军的一个动员师团,充其量五万人罢了。”许凡笑道,“这已经是顶天了,事实上,我很怀疑他们最多只能派个三四万人过来。就这么点兵力,想打下琉球本岛,也许在日本人看来不难,但在我看来,实在是很不容易。”

郑宇听了反倒更加不放心:“叔,您说这琉球的兵力,看起来虽然不少,可却是各个不同系统的,尤其有太多琉球本地人。这琉球人历来和日本人也有些不清不楚,不少人还是日人后裔,这里头……”

“都是经过甄别的。”许凡笑着说道,“放心吧,我在这些事情上头还是很小心的。这些部队虽然看起来有些杂乱,但其实都是由琉球守备司令部统一指挥,部署和训练的。我们早就做好了日本人攻击琉球的准备。”

郑宇心头一动,看向许凡的目光就更多了几分不可思议。

“日本人陆海军之间的那些龃龉事情,我们早就一清二楚。”许凡笑着说道,“至于日本海军的战术,我们也可以大致推断出来,无非就是攻其必救,在预设战场围歼我机动舰队主力。而没有比琉球本岛更合适的了。至于我们为什么确定……因为在我们那个时空的历史上,日本人就很喜欢这么玩。”

郑宇身子一震,脑海里浮现出了三个字:“中途岛”。

果然,许凡把当年中途岛的战斗经过娓娓道来,郑宇对航母战之类的东西并没有表现出什么意外。早在之前私下里的闲聊,许凡已经多次和他讲过未来的海战模式,海军装备和战术的演进,一再强调过未来是航母的时代,郑宇自然是笑纳了。不过,许凡对郑宇这么快就接受了这些看起来很有科幻色彩的理念倒也没太多奇怪。

在许凡看来,郑宇毕竟不是守旧的海军官僚,而是一个心胸开阔,也愿意接受新事物,新思想的青年,在海军上没那么多成见。更重要的是,他对自己对郑宇从小到大的培养,对自己于郑宇具备的影响力有足够的信心。

“叔,如果是这样……”郑宇沉吟片刻,“您是准备用琉球做诱饵,把日俄海军吸引在那里,以帮助北方的陆军完成南斗七号计划的态势?可如果日俄真卖了力气,源源不断派兵上去,把琉球攻下来怎么办?”

许凡摇了摇头:“小宇,琉球的防御工事……坦率地说,别说日本人,只怕德国人来了也够他喝一壶。那是真正的固若金汤……当然了,我不是说日本人永远攻不下来。只是他们想在三个月内解决掉琉球,恐怕是很难的。”

“但万一呢?”郑宇现在也对许凡似乎老是藏着一手感到有点恼火,干脆耍起了无赖,“我是说万一,比如日本人的重炮击中了地下弹药库,比如日本人动用的兵员比我们想想的多几倍,比如我们内部有人动摇了……”

许凡刚想一笑置之,但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一下子沉默了起来。

“叔,您一定有应变对不对?”郑宇眼神热切地看着许凡,“说吧,我帮您一起参谋参谋。”

许凡看着郑宇,眼神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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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为什么

蒙古,买卖城,华军北方方面军第三军司令部。【叶*子】【悠*悠】

军长姜林勇看着地图,眉头紧皱。

“战斗已经持续了整整十天,部队的压力太大了各个方向上,俄军投入的兵力都是我军数倍,支援炮火也越来越猛烈”赵国祥的眼睛泛着血丝,连续的少眠多劳,把这位正当壮年的少将参谋长也熬得够呛,“不少部队都已经补充了两次兵员,现在前线的老兵比例已经只有六成半了按照目前的形势,三天最多三天部队就无论如何扛不住了,整个战线只要有一两处被突破,恐怕就要全线崩溃军长,到那个时候,一切就完了”

姜林勇沉默半晌,轻声问道:“参谋长,那以你的意见呢?”

“前线部队必须休整,一定要请求方面军司令部增派兵力”赵国祥说道,“把第四师先顶上去吧轮换一些部队下来休整,库伦的部队,坐火车,两天就能顶上来”

姜林勇把目光转向了一位相貌清癯,身材挺拔的陆军上尉,正是那位给了他不少惊喜的作战参谋蒋方震。他知道这个人深得先帝和现任皇帝的赏识,是陆大的千里驹,而且经过了前一次的大战,这个人的能力也得到了他的认可,更难得的是这些天这人一直在前线跑,对第一线的情况最了解。姜林勇看着蒋方震的目光带着探询,而对方却似乎一直在紧紧盯着地图,没有注意到司令官的注视。

赵国祥作势要捅捅他,姜林勇摆了摆手,低声问道:“百里,你看呢?”

蒋方震身子微震,抬头看到军长和参谋长都在看着自己,赶忙立正敬礼:“报告司令官,下官刚才是想入神了……”

姜林勇笑了笑:“没什么。我是想问问你,对目前我军态势,以及下一步的作战行动,你有什么见解?方才参谋长提出把第四师顶到第一线,第一线部队轮换,并且向方面军请求增援,你怎么看?”

“参谋长所见甚是。”蒋方震点了点头,赵国祥的脸上也微露笑意,“我军第一线部队已成久战疲兵,而俄军兵力占有绝对优势,以轮换态势进行攻击,按理说,以俄军之兵力火力,目前已具备一举突破我军防御之能力。一旦其集中优势之兵力,以重锤之态势重点突破,则我军战线任意一点都可能为其矛头所向,恐战线之破,即在瞬息之间。”

姜林勇脸色微变,缓缓说道:“那你的意思是……”

“俄军日前妄图以正面攻势吸引我军兵力,以侧翼之骑步兵对我军实施侧击包抄,然其骑兵军团孤军深入,擅自对我实施纵深突击,步骑脱节,以至为我侧翼事先布置之机动兵团重创,俄军丧失战场遮护能力,只有采取正攻法。”蒋方震戴着白手套的手接过赵国祥的教鞭,在地图上比划了几下,“目下,俄军在前线以轮换战法,对我军持续加大压力,恐怕有几个考虑:第一,以轮换态势,达成对前线各兵团之练兵,以确保后续作战之如臂所使;第二,以持续增兵之态势,吸引我军投入越来越多的援兵,而后在某一时刻,再次以步兵集群,以侧翼佯动,在中央某几处实施重点突破,或以中央佯动,侧翼包抄,目的都是围歼我前线兵团。.YZUU点”

听到这里,姜林勇和赵国祥交换了一下眼色,脸上也都浮现出了忧色。

“参谋长所说向前线增兵,实在是势在必行。目前前线态势已经非常危险,第四师的部队必须赶快顶上去,至少要控制住几个防御要点。”蒋百里犹豫片刻,还是继续说了下去,“不过,关于向后方求援……以下官看,最好不要申请太多部队。“

赵国祥眉头一皱,泛着血丝的眼睛幽幽地看着蒋方震:“百里,你的意思是说,这是俄国人的陷阱?”

“也许是,也许不是。”蒋百里平静地说道,“但最关键的问题是,根据作战计划,定于一周后开始撤退。”

“撤退?我们撤得下去吗?”赵国祥的嗓音一下拔高了几度,“百里,你是陆大的秀才,看看现在的态势,看看前线部队的情形……要说一声撤,俄国人追击过来,我们前线的部队恐怕就要溃不成军”,

“参谋长,所以我说,必须得撤了。再不撤,就真的想撤都来不及了。”蒋百里的话语虽然恭敬,可表情却是异常坚决,“这次第四师顶上去,一线部队可以退下来喘息一下,抓紧整补,司令部和后方的支援部队要尽快安排撤离。三天三天之后,我们就得开始全线撤退第二军和我们撤下来休整的部队,还有第四师的部队,以交替掩护的态势向后撤退到雅鹿河防线……那里有我们的防御工事在俄军追击,大炮这些辎重携带不便,轻兵追击的话,他们的骑兵损失很大,并没有太大的力量,步兵快速追击势必态势混乱,到时候我军可以安排战术反击,挫其锋锐在雅鲁河稳定防线,如果方面军要继续执行既定计划,我们再撤往达尔汗,准备最后决战”

赵国祥脸色铁青,冷冷地说道:“百里,你可要知道,这一撤,对国防军意味着什么”

蒋方震一怔。

“我们这支国防军,是民族的武力,是国家的屏障。”赵国祥的目光幽深,声音异常冷厉,“之前,穆帅鬼迷心窍在北京发动兵变,已经让国防军的军旗蒙羞。部队从上到下大清洗,我和老姜都是劫后余生的人。现在海军黄海大胜,国防军初战告捷挽回的一点声望已经成了昨日黄花。现在举国上下都在看着我们的表现”

“我们前边告了捷,现在就丧师失地,后方怎么看我们?”赵国祥继续说道,“甲午年叶志超掩胜为败,殷鉴不远军报一出,只怕我第三军上下,从军座和我开始,就是叶志超第二到时人言汹汹,总部怎么安排我们这些前线将士?陛下怎么看我们?我们第三军几千健儿血洒疆场,换来的是什么”

“百里,我是军参谋长,我要考虑的东西,恐怕比你更多一些。”赵国祥叹了口气,“身为军人,谁不想安心打仗身为国防军,求的无非是个壮烈的死法可这么多好兄弟,把血洒在这片土地上为了守卫这片阵地,这个边境线,我们已经牺牲了太多太多的好同志百里,我要对得起弟兄们”

泪水,一瞬间涌出了赵国祥的眼眶。.YZUU点蒋百里暗自叹息了一声,手中的教鞭也无力地垂了下来。

“我是他们的参谋长,我不能让弟兄们死了还背一个怯战卖国的骂名。”赵国祥坦然地说道,“军座,这就是我的意见。如果您还是坚持原案,那百里的意见就是第一选择。可我的意见,还是不会变”

姜林勇看着这个固执的参谋长,半晌无语。

“参谋长,您说的很有道理。”蒋方震突然抬起了头,眼中的迷茫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依然是一片平静的澄澈,“不过,我也还是坚持我原本的意见。我是个军人,考虑的就是如何完成作战任务,如何以最小的代价,取得最大的战果。其他的事情不是我要考虑的。请允许我保留我的意见。”

赵国祥瞳孔收缩,目光炯炯地注视着这个青年参谋,见对方始终是坦然而诚恳地和自己对视,终于只是轻轻地哼了一声,转过头继续看着姜林勇。

姜林勇的脸上,浮现出复杂到难以名状的神情。他盯着赵国祥,缓缓说道:“参谋长,你可要知道,方面军总部,恐怕不会支持我们修改计划。”

“那我们就逼他们改。”赵国祥一字一板地说道,“我们要撤退,就需要增加掩护兵力,我们请求再给我们增加一个师的生力军。这些部队在手,我们就守下去坚决守下去我就不信总部能眼睁睁看着我们这支部队全军覆没在前线”

姜林勇的脸色大变,他盯着赵国祥:“参谋长,这样的抗命,我们都会被宪兵逮捕送交军事法庭的你可要知道,这是帝国国防军不是你我的私军”

赵国祥咬着牙,沉默半晌,依然是坚定地说道:“为了烈士们的血,为了国防军的光荣,我虽死又何所惧”

姜林勇盯着赵国祥看了半天,最后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没有人注意到,旁边角落里一双眼镜后面的眼睛,在这一刻,露出了森冷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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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大本营。

郑宇对着明月兰,不,秦明月点了点头,秦明月鞠了个躬,转身出去关上了门。

“这个赵国祥,猪油涂蒙了心?”郑宇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犹自不解气,“我看是部队清洗得还不够怎么在军一级还有如此胆大妄为之人这还是帝国陆军吗?”

许凡轻叹一声:“阿铁是把这个军队搞成了翻版的大日本皇军啊……下克上,抗命不尊,什么都来了……”

郑宇沉吟半晌,坚决地说道:“赵国祥必须换下来至于姜林勇……居然还要犹豫这样的司令官,我看也很成问题”

“可姜林勇和赵国祥毕竟都是刚刚立功。”许凡轻轻摇了摇头,“现在把他们撤职弄下来,很多人会怀疑之前是掩败为胜了。”

“那就平调,调动到后方来养着战后再处置”郑宇有些恼怒地说道,“总之不能让他们再在前线呆下去了……”

“临战换将,部队会不会引起混乱?”许凡盯着他说道,“而且刚刚立功就换下来投闲置散,别人还不是一样要质疑之前的胜利其实是掩败为胜。”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郑宇抚着额头,有些恼火地说道,“叔,那你说到底该咋办?”

“小宇,现在只是表面平静,其实已经是人心浮动,不过是几场胜利勉强压一压罢了。”许凡神色凝重地说道,“我知道你想尽快把国家控制住,把部队牢牢掌握住,尤其现在是国战……可是,过犹不及。现在如果行事太切,下边恐怕要人人自危的。”

“对于这样在部队里盘根错节的老资格,下手一定要谨慎再谨慎。”许凡缓缓说道,“他们的抗命,只不过是口头说说,你现在就把他们拿下来,别人怎么看你?又怎么看我?怎么看海军?”

郑宇怔怔地看着许凡,许久之后,长长地叹了口气,露出一脸的郁闷:“叔,你还说我专擅,连这样公然抗命,想用前线部队为人质要挟总部的军官都动不得,这算怎么回事?”

许凡看着他,语气平静:“小宇,你之前的威已经立得差不多了,现在是收拢人心打国战的时候。赏罚固然要分明,可毕竟他们罪恶未显……不过嘛,虽然一时半会还不是太好动他们,但总要敲打敲打,要不然就真要出乱子了。”

郑宇精神一振:“您的意思是?”

“姜林勇还是个持重的,现在有些犹豫,恐怕一半是被前边的清洗搞的心神不定,一半是被赵国祥所惑。”许凡说道,“这个人,敲打一下还是可以稳下来的。之前他的指挥决断也还中规中矩,除了这件事情上头有点想茬了,倒也还算是称职。”

“至于那个赵国祥……现在看来,倒是有些害群之马的意思。”许凡顿了顿,语气中也带了森然,“这个人倒的确是不好处理。大战正酣,前线本来已经是……”

“我让岑春暄安排一下,”郑宇冷冷地说道,“明天就抓人我看赵国祥这个狂热劲,恐怕当年和穆铁的铁卫军也少不了有什么来往。”

许凡瞳孔收缩,有些难以置信地看向郑宇。

“罪名还是抗命这一次我要让国防军中的一些人明白,违抗军令就是身败名裂”郑宇的脸上浮现出了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决,“姜林勇先不动,免得某些人猜测之前的胜利是掩败为胜。这个赵国祥,敢公开讲出这么一番话,已经足够定罪了,难道还要等他葬送进去几万部队?我倒要看看,谁敢仗鹿马之鸣”

“这个蒋方震表现还不错。”郑宇又顿了顿,“既然前面也立了不少功,提个少校吧。”

许凡看着这个一瞬间有些陌生的学生,久久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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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间。乌兰乌德。俄后贝加尔方面军司令部。

俄罗斯后贝加尔方面军司令官,前陆军部长库洛帕特金上将脸色阴沉,默默地环视着屋内的将军们,并不说话。

众人都知道这位心高气傲的前陆军部长,沙皇宠臣最近心情很是不爽,自然无人敢触其霉头,都把腰板挺得笔直。

“我的将军们,沙皇陛下忠勇的臣仆们。”库洛帕特金沉默半晌,开口说道,“你们都应该知道了,我们的舰队,圣母保佑那些可怜的人……在黄海遭受了非常惨重的损失。当然,黄猴子们的损失也很大,两只都是……”,

库洛帕特金对于盟军的鄙夷并没有引起军官们的骚动,对于这位将军近来的暴躁脾气和尖酸刻薄,他们早就习以为常了。

“想要胜利地解决南边的这些黄猴子,终究还是要靠我们这些忠勇的陆军军人。”库洛帕特金的嗓子有些沙哑,“中国猴子已经在不断地增加兵力了……将军们,我们的盛宴,就要开席啦”

军人们精神一振,目光炯炯地看向这位统帅。

“三天后,我们展开总攻”库洛帕特金的眼中放出阴冷的光芒,“萨姆索诺夫中将的第二集团军,在右翼展开牵制性进攻,第三集团军在左翼进行佯攻。等黄猴子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中路的第一集团军,以最强兵力一举摧垮其防线”

“我们的战术是集中优势兵力达成突破”库洛帕特金的教鞭在地图上狠狠一绰,顿时破开了一个洞,他却恍若未觉,几乎是咆哮着吼道,“不要停留我们要在敌军纵深进行反卷,彻底歼灭这些黄猴子的精锐部队让他们为自己的愚蠢与傲慢付出代价”

“以俄罗斯的名义,我命令你们,我的将军们”这一刻的库洛帕特金,整个人都似乎被一种复仇的火焰所燃烧,“在这场战斗中,我们需要的是冷酷无情,是坚决和残忍对于一切活着的黄猴子,我只有一个命令:干掉他们把他们的肠子拖出来,把他们的脑袋砍下来这些该下地狱的异教徒,等待他们的命运只有一个,就是末日审判”

军官们此刻的脸已经涨红了,呼吸也粗重了起来。库洛帕特金一声令下,成箱的精品伏特加被打开,倒满了一个个巨大的酒杯。

“为了沙皇陛下”

“为了沙皇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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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草原血火(一)

买卖城。前线。国防军第一O一师三O一团阵地。

夜色之下,昏黄的马灯一闪一闪,两队军官肃然相对而立。

“国防军一O一师三O一团团长,谢国锋,向你部移交阵地。”

“国防军第四师十团一营,营长蔡锷,接收贵部阵地。”

蔡锷紧紧握住对方的手,看着这张被硝烟熏得发黑的脸,身上那件血迹还没洗干净,带着淡淡的红印的军装,看着对方那双幽深而泛着血丝的眼睛,心头一凛,脱口说道:“谢团长,你们辛苦了。”

“辛苦?”谢国锋似乎被蔡锷的话一下子勾起了某些东西,“这才十几天……我们团,三百八十多弟兄血染沙场,六百多弟兄受伤,我们团打的惨啊……”

蔡锷看着这个高大的山西汉子不争气地当众流泪,心里也是一阵酸楚。他默默地摆了摆手,让手下的连长们各自回去把部队分别拉到阵地上,展开防线。自己只是抱住谢国锋,轻声安慰:“谢团长,逝者已矣……弟兄们为国捐躯,死得其所。现在你得把剩下的弟兄们带好。你们誓死守卫的阵地,就交给我们吧。”

第二天,清晨。

沉寂了整整一夜的俄军炮兵集群,又开始了无休止的轰炸。华军的几个坚固支撑点,前线的主要防御地带,都被笼罩在遮天蔽日的烟尘之中。目之所及,到处是此起彼伏的烟柱,爆炸的闪光,在爆炸的起浪中轻舞的钢铁和**的碎片。一眼看去,布满视野的是燃烧的树桩,支离破碎的拒马,七零八落的铁丝网和翻起的地雷。

两天前,双方达成临时停火,对两军交战地域间的双方尸体进行了清理,但随后爆发的激战又把死亡重新撒播在这片充满了后现代主义色彩的杀戮战场之上。

新来的国防军第四师的官兵们,虽然骨干军官都是现役精锐,不少军人也参与了之前与俄军哥萨克的血战,但这样无休止的炮击,沉闷强大到无可言状的巨大压力,依然让这些原本士气高昂的精锐军人陷入了忐忑和惶恐之中。

各班排的掩蔽部里,士兵们抱着头,沉默地坐在地上,等待着炮击的结束或者死亡的降临。偶尔一发近距离爆炸的炮弹,会令整个掩蔽部的天花板剧烈的震颤,落下大量的尘土,甚至有横梁和支撑木柱倒塌下来。每当这个时候,掩蔽部里就是一阵大乱。

蔡锷营之前在与哥萨克骑兵的血战中损失很大,大部分兵员都已经是师补充团补上来的动员兵,不少士兵的精神在重压之下逐渐有些不稳,口才好的士官们耐心做着思想工作,思想活的努力组织点游戏活跃下气氛,有些则只好以身作则,努力用自己的行动稳住士兵们的情绪。

炮击持续了整整一上午。

相比声势浩大的俄军炮击,华军的反击显得有些断断续续,似乎流于形势。面对整整三个集团军的俄军主力,只有两个军的华军,在这场角力毫无悬念地落在了下风。

观察所里,蔡锷放下了手中的六倍国造军用望远镜,叹了口气。

“松坡,怎么样?”副营长兼政治教导员崔瑞轻声问道。

蔡锷沉默片刻,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回去再说。”

两人沿着交通壕,猫着腰钻回了营部。

这是一个二十多平见方的地下掩蔽部,墙壁都用厚实的松木进行了加固。一盏昏黄的电灯在爆炸中有些忽明忽暗的。蔡锷一进来,就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脸上有些异色:“百里?”

从军部赶过来的蒋方震洒然一笑:“松坡,我每次过来你都不在,是不是有意躲着我?”

蔡锷苦笑一声:“我又不欠你钱……”

说着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一下子有些说不下去了。

蒋方震知道他又想起了生死不知的萧岚,心头也是一酸,上来拉着蔡锷坐下,岔开了话题:“松坡,你看毛子这是想搞什么?”

“我看总攻恐怕也就是三五天之内了。”蔡锷把望远镜交给勤务兵仔细收好,凝神说道,“毛子这是在给我们前线的部队施加心理压力,也是在清除进攻的障碍。这种轰而不攻,一旦我们受不了压力,向前输送兵力,只怕一方面是在炮火里损失很大,一方面最后就成为俄国人的鱼肉……”,

“你是说……俄国人最后的目标是要围歼我前沿兵力?”

“八成是。”蔡锷拉着蒋方震围到地图前面,“现在的态势,俄国人左右两翼锋锐已失,却是赖着不走,还在增兵,中间是采取轮战,把我们牢牢吸住。他们明明早有重点突破的能力,却一直在蓄力。这显然是所图甚大,而且也憋着要把我们一勺烩。”

蒋方震默默地点了点头。

“百里,你从军部过来,这里都是兄弟,你就不能透点底?”蔡锷看着他,有些不满,“咱们在陆大一起厮混了**年,你小子心里有话,瞒得过我?说吧,是不是军部要有什么动作?”

蒋方震苦笑一声:“不是什么好事……现在我的脑子也乱纷纷没个头绪。今天早晨,宪兵带着逮捕令直接把参谋长带走,登车回京。”

“参谋长被抓了?”蔡锷大吃一惊,“整肃不是结束了吗?怎么又出了幺蛾子?”

蒋方震看着蔡锷,半晌之后摇了摇头:“松坡,你是前线军官,里边的事情你知道得少。这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

“算了,有的没的说这些多没意思……”半晌之后,蒋方震苦笑一声,把目光又转回地图,“我看了一下你的布防,按理说是没什么问题的。”

蔡锷眉毛一挑:“按理说?”

“对,松坡,要说从防御的角度,你的安排无懈可击。(看小说就到叶

子·悠~悠

.YZuU.)”蒋方震神色凝重地说道,“不过,依我看,正式的撤退命令,恐怕这两天就要下来。撤退的时间,最快恐怕就在后天。”

蔡锷大吃一惊:“你怎么知道的?”

他看了一眼旁白的崔瑞,蔡锷会意:“都是自己人,不碍事。”

蒋方震低声说道:“参谋长被抓前一天和司令官提出要改变计划,甚至要公开抗命,在一线阵地打到底,逼迫方面军修改计划”

蔡锷大吃一惊:“他疯了?”

“参谋长为什么在这个当口被押送回京?刚说了一句抗命的话,突然北京就有人把他出首了……”蒋百里叹了口气,“我看,咱们那位的耳目可着实是灵通。说不定今天咱们说的话,明天就到了陛下那里。”

蔡锷和崔瑞相对苦笑,都没说话。

“以我看来,大本营是绝对不允许下面的部队自行其是的。”蒋方震说道,“现在部队人心不稳,一旦有人抗命而没有得到追究,只怕整个形势就是不可收拾……现在好了,大本营雷霆手段一出,本军的撤退就是势在必行。看时间,只怕也就是两三天的事了。今天姜司令没说什么,却已经在安排参谋对撤退方案进行修订,一些辎重已经开始秘密装车,只是怕影响前线士气……松坡,这话出我的口,入你们二位的耳……我看搞不好到时候你的部队就是断后的。可你有没有想过,你怎么个撤退法?到时候物资,伤员,交替掩护的序列,撤退的路线,交通壕,伪装,布雷预警,怎么个搞法?”

蔡锷一怔,半晌之后苦笑一声:“预案只做了一个粗的。另外现在部队状态也有变化,你这么一说,我倒还真是有些疏忽了。原本想着至少还得守个半个月。”

“既然我来了,这事咱就一起干吧。”蒋方震嘿嘿一笑,摩拳擦掌地说道,“说起做这个,我是行家里手了。”

蔡锷哈哈一笑,心里那层阴霾似乎也消散了不少:“百里,将来我要做了方面军司令,肯定抬举你做参谋长。”

蒋方震也是朗声说道:“松坡,改天我做了总长,也要抬举你做个方面军主官。”

两人对视大笑,崔瑞看着这情形,也跟着笑了起来。可每个人的心里,却都似乎有些东西沉甸甸的,有些莫名的烦躁。

蔡锷的思绪,忍不住回到了北京,想着那位面目似乎已经有点模糊的青年皇帝,想着生死未卜,据说已经在紧急手术后送回北京进一步治疗的萧岚,想着在那一场惨烈的内战中埋骨青山的陆大校友们。

他莫名地叹了口气,竟然有了几分苍凉的气息。,

中华帝国国防第十团一营阵地。

这支脱胎于镇**,作为“国防军”的历史只有短短十年的军队,由于某些超常规的因素,已经成为了一支组织严密,训练有素,并且拥有并不逊色于欧洲列强一般军队的荣誉感的武装力量。虽然基层士兵甚至士官的文化程度依然非常有限,对于国家和民族的认识还没有那么深刻,但至少在第四师这样的王牌武力中,现役军人们,依然具备了高昂的士气,拥有为国牺牲的觉悟。

在这支国防军的王牌部队里,青年军官普遍受到了系统而严密的军事训练,对于军事条令倒背如流,对各种武器的性能了如指掌,对于连排乃至营这样级别的军队事务,都有着系统的认识。他们营养良好,从小经受军事化训练,十几年半军旅和正规军旅生涯打熬出来的身体,能够胜任各种艰苦的军事任务。

他们经过初小,高小,陆小(初中),陆中(高中)的教育,经过在军队的见习生涯,乃至经过陆大或其他陆军高等院校的教育,对于国家拥有强烈的认同感,对于这支军队的光荣传统也有着强烈的荣誉感。他们渴望着通过一场战争来证明自己,渴望着通过这样的一场战争在这个国家中拥有更高的地位,改变自己和家人的生活,也希望能够对这个国家发挥影响。

这支部队的士官们,大多出身陆军小学,却没能进入陆中。他们的文化程度相对有限,在这个教育资源依然匮乏的国家里,他们由于种种原因,尚未能接受更加系统和高深的军事和文化教育。他们还有一些人,来自于基层的士兵,由于作战的勇敢和机智,立下了特殊的功勋,经过士官培训课程的教育和考核,加入了士官这一陆军中至关重要的阶层。

他们中的很多人在部队服役多年,与士兵同呼吸共命运,深刻了解士兵的思想,对下属每一个个体的思想动态了如指掌。他们是这支部队的筋骨,接受着军官阶层-军队大脑和神经系统的指挥,从事着军队中最主要,也最普遍的任务—

训练,内务管理,财务和勤务组织。

这些士官,很多人年龄都不轻了。他们都是老兵,战斗经验丰富,单兵和小分队作战的素养甚至可能超过了很多新毕业的军官。他们的经验不仅仅来自课堂的教授,更来自老兵们薪火相传的经验,以及战场上血泪经验的累积。他们被士兵们钦佩地尊崇为兄,为父,士兵们对一些老资格士官的爱戴和尊敬,甚至超过了军官。

对军官,他们更多的是敬佩和惧怕。因为军官代表了军队的权威,代表了军法和暴力。

这支军队中的士兵,和其他各支军队一样,是军队真正的血肉。

他们来自天南地北,按照国防部的分配命令拿着介绍信和证件来到这支部队。他们中的一半人是战前补充进来,经过了较为充分的训练,并且拥有了实战经验的老兵。还有一半人,是刚刚补充进来,只完成了三个月的新兵训练,之前还在师补充团进行恢复性训练的动员兵,当然,如果从服役经验和年龄来说,他们中的很多人也可以被称之为老兵:因为他们是动员回来的退役预备兵。

这些士兵们,大部分还是来自于农村,而且多半是次子,或者三子。按照中华帝国的继承法,农民的土地和房产由长子继承。这就导致一贯相信“多子多福”,“多传香火”的中国农村,出现了大批生计无着的次子,三子。

这些年的工程建设,房产建筑,以及工业发展,吸收了相当一部分这样的次子,三子人群,很多人进入了城市,或加入了半军事化管理的工程建筑队伍。而这些年,随着军队地位重新开始抬高,国内民族主义情绪甚嚣尘上,这些正处于后青春期,有一定的文化(多半是初小或高小),在进城之后又对自己的社会地位有些不满的青年,开始找到了一条上升的捷径,不但可能通过立下军功进入帝国的中产阶层,同时还能够实现报国的梦想,于是大批的次子,三子人群,成为了近两年帝国扩军的主要兵源。,

相对于他们老实巴交的父兄,这些人更加野心勃勃;相对于他们寄托了全家希望,努力读书的小弟,他们更多了底层人物豁得出去的赌性。这些人多多少少都有一点投机心理,心里面除了报国的一腔热血,更多的是通过军队这一阶梯改变人生命运的渴望。

可他们终归还是出身农家,本质上还是淳朴,懦弱和有些懒惰的农家子弟。

虽然经过了严格的军事训练,补充兵大部分还都是曾经服役三年退伍后重新召回的老兵,在平时也表现出来了高昂的士气,很高的组织性和纪律性,但当面对着绝对优势的敌人,直面死亡的时候,很多人本底里的懦弱和散漫随时可能义无反顾地爆发出来。

陆子熊是家里的次子。

他家是当年黄河发水,从河南老家要饭要到湖北,一家姓罗的地主看他们可怜,收留下来做了长工,后来看他们老实可靠,就收做了佃户。小二十年下来,主佃关系处得不错,帝国减租减息之后,罗家也遵守法令削减了地租,再加上农会组织农民互助写作,改进耕作技术,引入良种,家里种地的收成越来越好。另一方面,地主家里的子弟受到新式教育,逐渐把资本转向工商搞起了农产品加工,对佃户的依赖更少,佃户租子的负担更轻了几分,家里也有了些生气。

陆子熊甲午之后上了小学校,但由于成绩不佳,只读了初小,一直给罗家做小工。后来眼看着成年了,却还没个正经营生,眼看大哥已经成亲开始成为顶梁柱,按照帝国的继承法,将来爹娘一死,土地房产都归大哥。三弟一路顺利进了县城的初中,更显得他陆子熊一事无成。

后来,当年进了陆小,现在加入部队的小伙伴回来炫耀,陆子熊一跺脚干脆投了军。

由于常年干活,身体不错,再加上当时表现的也不错,新兵甄别的时候被选送了国防军第四师,成为了补充团的一名三等兵,并且因为身高体壮,被选拔为轻机枪组的副射手。

此刻的陆子熊,抱着步枪坐在隐蔽部里,脸色有些发白。隆隆的炮声,如同催命的鼓点,此起彼落,震得人胸腔发闷。偶尔一声巨响,陆子熊就会剧烈地颤抖一下,脸上露出惊恐万状的神情。

一排副排长,准尉郭宁有些鄙夷地看着他,在心里骂了一句:“熊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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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草原血火(二)

郭宁是家里的小儿子。【叶*子】【悠*悠】

他家是军人世家,爷爷那辈就在湘军干,镇**在安南大败法军,北上的时候,他父亲离家出走投了军,后来在甲午年的时候已经升了营长,在甲午一战立了功,却也断了腿。根据镇**的抚恤条例,他父亲晋升中校,拿了八百华元光荣退役,根据政府的安置意见,落户到安徽做了当地荣军农场的庶务长。

郭宁的老爹是镇**的铁杆,没事农场上的孩子们就缠着他讲当年的故事,老爷子抽着旱烟,娓娓道来,每次都说得眉飞色舞。逢年过节,当年镇**的老战友都到农场来聚聚,说起当年的枪林弹雨,唠唠老战友,尤其是死去的同志,各自都是哭一场,笑一阵。

在这种环境下长大的郭宁,从小就立志从军,一路陆小,陆中都很顺利,陆中毕业到了国防军的王牌之一第四师,前途一片光明。

他最看不起这样懦弱的军人。

毫无疑问,陆子熊这样的士兵,是国防军第四师这个光荣集体中的耻辱和败类,更是他郭宁排里的败类。有这样一个人在,第四师的荣誉,一排的荣誉,肯定要受到玷污

郭宁狠狠地瞪了陆子熊一眼,却发现这人就给丢了魂一样,仿佛完全没看见自己在瞪他,心里更是愤怒不已。

“陆子熊,”郭宁把火强压了压,尽量平静地说道,“你是不是害怕了?”

“啊?”陆子熊身子一震,茫然地看向郭宁。

郭宁心头一股火直往上窜,他真想冲过去抓住他的衣领,对着对方怒吼:“你这个软蛋像个国防军军人的样子”

他强压了压火,尽量和颜悦色地说道:“陆子熊,这是战争,是国家和民族生死存亡之战。我们作为国防军人,就应该有为国捐躯的觉悟。怕死是不行的,像你这个样子,上了战场怎么打?拉得动枪栓吗?”

说到后边,郭宁也压不住火了,就有了些声色俱厉的意思。

陆子熊呆呆地看着这个突然严厉起来的排副,脸色惨白,不知所措。

郭宁这时候也有点压不住火了,有些恨恨地说道:“你说你……这两天哭丧个脸,把大伙的心情都搞坏了作为第一线的主力部队参加国战,为国家打出一个大国地位,打出一个和平建设的时间,这是多么光荣神圣的事情身为国防军人,身为帝国陆军,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养精蓄锐,随时等待帝国的召唤,和毛子见个生死”

“你他娘居然跟个娘们一样”郭宁说着说着,看着对方懵懵懂懂的样子,更是火冒三丈,“你看看你自己还像个军人吗?像个男人吗?我他娘真想……”

正这个时候,一阵尖利的声音由远及近,旁边正看热闹的上士薛猛和排长廖达不约而同跳了起来:“注意炮击”

所有人都赶紧抱住头,张开嘴,郭宁也赶紧伏低了身子,一声天崩地裂般的巨响,隐蔽部仿佛都颤了几颤。(看小说就到叶子·悠~悠.YZuU.)天花板剧烈地抖动着,一根支撑梁一下子塌了,上边加固的横梁也发出恐怖的折断声,泥土稀里哗啦地掉了一下,还有一只老鼠噗通一下掉到陆子熊的钢盔上,叽叽喳喳地叫唤着,慌里慌张地跳下来想跑。

陆子熊连被郭宁训,再加羞愧,现在又受了惊吓,居然哇地一声号啕大哭起来。

郭宁怒气冲天地一脚踩死了正四处逃窜的老鼠,忍不住怒吼了一声:“熊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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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

夜。

持续了整整一下午猛烈炮击忽然沉寂了下来,整个战场笼罩在一种莫名的气氛之中。蔡锷站在观察所的炮队镜后,仔细地搜索者对面阵地的蛛丝马迹,努力想要发现一些什么。

“恐怕毛子是要开始总攻了……”崔瑞深深吸了口气,“营长,是不是命令部队准备防御?”

蔡锷咬着牙只是看着,并没有说话。许久之后,他才长出了一口气,放下望远镜:“老崔,你说得对……俄国人的阵地上有动静,他们的钢盔没绑棉布,灯光一照就反光……好家伙,这是要来真格的了全副武装,至少一个团,战壕里全是俄国兵”,

“老崔,马上给团部打电话,要求向总部申请,打一个基数的火力急袭这一下,我就要干掉他们一个营”

三分钟后。

沉寂已久的华军支援炮群,终于如同火山爆发一般**出了致命的钢铁洪流。俄军的前出阵地立刻被爆炸的闪光和此起彼伏的烟柱所吞噬,蔡锷守着炮队镜,目不转睛地看着,脸上满是兴奋:“打得漂亮这下毛子尅元气大伤了”

此时此刻,俄军的出发阵地,预定发起第一波攻击的精锐步兵遭受了噩梦一般的火力急袭。在威力巨大的爆炸和横飞的弹片之间,脆弱的人体被撕成碎片,混着枪支的残片一同飞上天,又重重地坠落下来。到处是残肢断臂,半死和将死的不成人形的活死人,带血的钢盔挂在七扭八歪的刺刀上,旁边是半截漆黑的手臂,神气活现的双头鹰旗已经变成了烧焦的破布,散发着皮毛和纺织物被烤焦后那种特有的焦臭味。

东西伯利亚步兵第三师师长马杰耶夫满嘴喷着酒气,通红的酒糟鼻鼻翼一鼓一鼓,大胡子因为情绪的激动在不断起伏着,他几乎是歇斯底里地咆哮了起来:“炮兵该死的炮兵在干什么不是早已压制了黄猴子的炮群吗?该死的,我的孩子们被黄猴子**了”

“告诉卡拉波夫,进攻按原定计划进行。”五分钟后,放下电话的马杰耶夫已经恢复了镇定,他语气冰冷地对副官说道,“这是黄猴子的最后挣扎,他们的末日已经到了。”

二十分钟后。

天空中,一枚绿色信号弹缓缓升空,发散出冷历的光芒,在这个漆黑的夜晚中显得分外妖艳。紧接着,又是两枚绚烂的黄色信号弹,在空中爆裂,连点点繁星在这一瞬间似乎都被夺去了光彩。

霎那间,各色信号弹从俄军阵地升空,夜空立刻成为了五颜六色的光海。一阵阵摄人心魄的声浪,隐隐地从俄军阵地上传出。

蔡锷提着手枪,背着那杆狙击枪,大踏步地走在交通壕里,扯着嗓子吼了起来:“各部队准备毛子的进攻就要开始了各部队长要切实掌握部队,马上抵达各自指挥位置”

蔡锷看着各个班排隐蔽部里,士兵们井井有条地钻出来开始战斗准备,心中满意,来到了营隐蔽部门口。

正在这时,一阵尖利的呼啸声由远及近,一股冰冷的恐惧霎那间从脚底一直贯到头顶。蔡锷的声音已经完全变了调,无比焦急而惶恐地吼了起来:“炮击隐蔽炮击”

旁边的警卫员已经把他一把拽进了隐蔽部,刹那间,一声天崩地裂般的巨响,隐蔽部的门口被一阵烟尘笼罩,昏黄的电灯猛地一颤,扑地熄灭,四下里一片黑暗。蔡锷已经顾不上别的了,摸索着想要出去,警卫员已经擦亮了马灯,一把拽住了蔡锷:“营长俺死也不能让你出去”

四下里,炮声已经分不清个数。蔡锷的心在滴血,他已经能够想象,刚刚爬出隐蔽部进入战壕的部队,面对这样一阵猛烈的炮火急袭,会蒙受怎样惨重的损失这都是他的错如果他能再多一些阵地战的经验,如果他再沉稳一些,再……

一切都晚了。

刚刚被华军狠狠揍了一闷棍的俄军,现在反过来又用同样的着数痛打了华军。战争就在以这样荒谬的方式进行着,不到最后一刻,似乎谁也没有足够的理由声称自己才是胜利者。

五分钟的火力急袭之后,华军警戒阵地和主阵地已经是哀鸿遍野。士兵们忙着挖掘浮土,抢救被活埋的战友,缺胳膊断腿的重伤员被迅速抬往营卫生所,轻伤员只能先自己简单包扎一下。

俄军的步兵攻击已经开始。

震天动地的乌拉声中,身穿灰蓝色卡其布军装,留着大胡子的俄军官兵,挺着上了刺刀的莫辛纳干1893式步枪,跃出战壕,拉成一波*的散兵线,向着华军发起了进攻。华军的营团火炮,七十五毫米山野炮,步兵炮,在这一刻成为了战场的主角。密集的炮火把华军阵地前沿几百米的地带打成了一片火海,特制的燃烧弹点燃了残存的灌木,密密麻麻的身影在火光中奔跑前进,摔倒,或者在腾起的烟柱中手舞足蹈飞上天空,四分五裂。,

悍勇的俄军士兵,在出发之前都已经痛饮了伏特加,神经在酒精的燃烧下已经变得有些迟钝,在密集的火力中,面对着飞溅的鲜血,横飞的残肢断臂,罗斯民族和草原民族血液之中的那种蛮勇终于被彻底激发了出来。在这一刻,他们已经是眼睛充血,浑身发热,俨然变身成了穿制服的野兽,倒也无愧于“灰制服的牲口”这一光荣的称号。

蔡锷默默地看着战壕里神态各异的军人,对一些人点点头,和一些人对下眼色,握握一些人的手,拍拍某些人的肩膀。他来到了自己的战位,解下了自己的狙击步枪。

在这一个夜晚,他需要发挥这支部队的全部战力,包括他本人—国防军第四师射击比赛三项前十,目前个人射杀数第五名的王牌狙击手。

蔡锷并不担心部队的运转,因为他信任他的防御配置,也信任他手下的军官。

作战计划的每一个细节都经过了反复推敲,防御兵力和器材的配置已经接近完美。即便以蒋方震的挑剔,也不得不感叹蔡锷这个防御配置的精密。

蔡锷相信,自己在这一夜,可以安心地作为一个狙击手帮助自己的部队。

他看着对面此起彼伏的人浪,瞳孔渐渐收缩。

华军的整个一线阵地,由三道堑壕防御体系构成。

第一道堑壕为警戒阵地,通过交通壕与主阵地相连,主要是用于屏护主阵地,警戒敌情,先敌示警和火力拦截。华军对警戒阵地的防御策略是弹性防御。

由于防御正面远远超过陆中和陆大教材规定的标准防御宽度,蔡锷采用了一种在陆大内部尚处于理论推演的“坚固支撑点”战术。他用最短的时间,对原有的国防工事进行了一定的修改,以排为单位构成所谓的坚固支撑点,排级阵地之间以堑壕交通壕连接,火力构成互相支援。支撑点之间看似薄弱的连接部其实构成了侧射火力,形成了线形和袋形结合一体的综合防御态势。

警戒阵地和主阵地之间的间隔只有三百米,主阵地的火力对警戒阵地构成支援。蔡锷布置的防御态势大致是人员前轻后重,火力前重后轻,营属机炮连的四个重机枪组,已经被分别安排到了指定战位。连属的重机枪组则配置在各连阵地视野最开阔的地带。每挺机枪都安排了多个战位。

俄军的人浪,在炽密的弹雨中依然坚定而迅捷地向前涌动着,如同一股灰蓝色的滔天巨*,向着岸边的礁石猛卷过来。

人浪在快速逼近,仿佛下一刻就要吞噬整个阵地。

华军重机枪特有的低沉吼叫响了起来。三百发弹链供弹,射速高达每分钟六百发的华夏四年式水冷重机枪喷吐着火焰,炽密的弹雨卷向了奔涌而来的俄军浪潮。

华军的华夏七年式轻机枪也打响了,相对清脆的噼啪声响成了一片,铅芯弹头组成的火雨像割麦子一般扫倒了一片片的俄军步兵,很多人倒在地上,依然在红着眼睛往前手脚并用地爬着,仿佛前面那个喷吐着火舌的火线就是自己人生的归宿。

俄军的队形虽然没有结成传统的方阵,但依然显得有些稠密。在这样的开阔地,面对如此猛烈的火力,俄军的波浪式的散兵战线终于被遏制住了。在弹雨面前,俄军的步兵集群**出大片大片的血雨,在蒙古初春的料峭中,在爆炸闪光和燃烧的火光映照下,反射出诡异的光芒,远远看去,仿佛平地升腾起了一片血雾。

蔡锷的狙击枪再响,一个正挥舞着战刀声嘶力竭地重整队伍的俄军军官的头颅如同西瓜一样四分五裂地爆炸开来。蔡锷枪口偏转,又一枪,军官身边正目瞪口呆的旗手应声而倒,那面巨大的双头鹰军旗哗啦一下坠落在地。

俄军步兵惊恐的吼叫汇成一片,恐惧和不知所措终于压倒了这些顽强的战士。阵地后方,俄军的退却号响了,冲锋部队如蒙大赦,潮水一般撤了回去。

俄军的攻击势头被暂时阻遏了。

蔡锷皱着眉头,知道这一次的攻势不过是俄国人最后的火力侦察,紧接着到来的,才是真正的强攻。,

很快,俄军步兵携带的四十七毫米步兵臼炮开始了近距离的火力支援,排长们掌握的轻机枪就地支起了两脚架开始掩护射击。俄军观察所里的炮兵参谋对着电话吼出华军机枪火力点的炮兵诸元,俄军的支援火力覆盖了华军火力点。如果不是之前有和俄军骑兵的作战经验,安排了多个射击阵地,并且严格限定了停留时间,这一次恐怕华军的机枪火力就要损失惨重。

炮兵火力一停,俄军阵地上就响起了凄厉的军号声,无数面双头鹰军旗突然跃起,人浪再次涌动了过来,比刚才又凶猛了数倍。

俄军的进攻锋锐,已经集中在华军支撑点之间的薄弱环节。

在这一刻,华军一直积蓄的前沿火力终于全面展开。

蔡锷营配属的八一迫炮,掷弹筒,以最大射速在前沿阵地五百米的范围上炸出了弹幕,轻重机枪的火力交叉射击,汇合成密集的弹雨。华军步枪手手中的三式步枪,充分发挥了射速高,射击准确的优势,在这火山爆发一般骤然喷涌出的致命弹雨面前,凶猛的人浪也猛地一顿,无数的人体化为碎片,或者挣扎着倒在地面上。

蔡锷轻轻地扣动扳机,一个正在挥舞着指挥刀的俄军军官如同被一个大锤迎面击中,猛地翻倒。他枪口一转,又是一枪,一个正在射击的俄军机枪手,钢盔飞起,只留下一个无头的腔子,殷红的血冲天而起。

蔡锷轻吐一口气,带着观察员顺着战壕跑向另一个战位。

俄军的进攻浪潮,如同永不疲倦的海浪,一波接着一波地向前冲击着。

这些悍勇的士兵们,并不是死板地列队前进,而是拉成散兵线,按照建制组成队形,针对各自的目标发动攻击,有火力掩护,有主攻。蔡锷看着这些人,恍惚间就想起了步兵操典,想起了前些年实兵对抗中的国防军。他也不禁有些迷惑,怎么俄国人的战术,看起来倒是和前些年的国防军如此相似?而且仿佛还加了些新东西少年班已经是很注意客观评估外军,尤其是周边军队了,可现在看来,对于俄军的评价仍然有低估之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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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草原血火(三)

俄军的浪潮,转眼间已经逼近了华军阵地五六十米。

华军的火力骤然炽密起来,在三十米的距离上,华军排长们一声令下,密集的手榴弹投掷了过去,可回敬他们的,也是同样的一阵手榴弹俄军的手榴弹并非历史上日俄战争时期的明火引爆,而是和华军一样的拉环式当年铁四号案清洗,国防部主管军需的官员潜逃俄国,带走了国内的很多新装备设计情报,在这一个夜晚,终于让华军吞下了苦果。

分不清个数的爆炸,把俄军的冲锋部队扫倒了一片,而同样的烟柱和闪光也出现在华军战壕的前后左右,华军的不少新兵目瞪口呆地看着恐怖的景象,顶着钢盔只是瑟瑟发抖。班长和老兵凶狠地扑过去就是两脚,满脸的狰狞

俄军的人浪在此涌动起来,可这个时候,一直潜伏的几挺华军轻机枪,从支撑点的侧翼突然打响,密集的侧射火力顿时扫倒了一片一片的俄军官兵。猝不及防的俄军突击部队一下子被打蒙了,幸存者掉头就跑,声势煊赫的人浪顿时就是一黯。

蔡锷还没来得及叫好,就从狙击枪的瞄准镜里发现,俄军前出阵地上响起了猛烈的机枪声,一些溃逃下来的俄军士兵错愕着被扫倒。俄军的大喇叭响起,虽然不清楚意思,但想必是警告前线部队不得擅自后退

凄厉的军号再响,无数面双头鹰旗从堑壕中一跃而出,无数的人影晃动,俄军的生力军再次冲了上来一时间被华军火力震慑住的俄军突击部队,不知道是被督战队的机枪所逼迫,还是被生力军的加入所鼓舞,再次挺着如林的刺刀冲了上来。

枪林弹雨,手榴弹的风暴,速射炮的弹幕,人浪,钢铁与人肉的撞击。

俄军进攻的猛烈,坚韧,火力组织的周密与步炮协同的高效,完全颠覆了蔡锷对俄军的印象。但这个时候,他已经无心去考虑战术上的问题了,他原本认为固若金汤的防御阵地,几乎是在对方这一个猛烈的冲击浪头之下,就隐隐出现了动摇

蔡锷的布置是周密的,可人毕竟不是机器。

面对对方几乎永远不可能被击退的浪涛,面对着这些蛮勇而漠视死亡的凶悍士兵,华军普通士兵,尤其是补充兵们心中懦弱和怕死的一面终于暴露了出来。大部分中国人,毕竟在千百年来的封建王朝的愚民政策和文弱教化中逐渐丧失了汉唐的彪悍民风,“好男不当兵”的思想根深蒂固,喜好安逸的小农思想也早已深深凝固在血液中。

一些新兵显然被白天的持续轰击,夜间地狱一般的血战所震慑,如同梦游一般在战壕里漫无目的地走着;一些人死死地抱着头,蹲在地上,涕泪横流,就是不起来战斗。更有很多人左顾右盼,似乎已经在考虑逃跑的问题

蔡锷已经顾不上狙击了,他背着狙击枪,提着手枪沿着战壕督战,原本清秀的脸庞上,已经满是狰狞,配合着硝烟熏出来的漆黑,简直就如同地狱恶鬼一般的凶悍他把这些精神崩溃的新兵们硬抓起来,把枪顶在他们头上,逼迫他们赶快重新投入战斗。他用自己的实际行动鼓舞着部队的士气,亲手向着逼近阵地的敌人射击。

可逃兵还是出现了。(看小说就到叶

子·悠~悠

.YZuU.)

两名士兵沿着交通壕,擅自向后逃去,排长鸣枪示警,而对方却好不停顿。

机枪响了。

一些回头看去的士兵,愕然发现,主阵地后方三线阵地的一挺轻机枪,喷吐出炽热的弹雨,两名逃兵一下子栽倒在地。

是督战队。

蒋百里曾经和蔡锷说过前线其他部队汇报上去的情况,知道很多部队都出现了补充兵们临阵脱逃的事件,最后几乎都是靠督战队才稳住阵地。

蔡锷本来安排督战队只是以防万一,没想到刚第一轮主攻,督战队就已经被迫开火了

督战队的机枪阵地上,陆子熊捧着子弹带,脸上已经是一片麻木。他真的没想到,自己的第一场战斗,居然首先打死的是自己一个锅里抡马勺的战友他的心里已经是一片冰冷。,

如果自己不是因为“胆小”,怕动摇军心被安排到了督战队,自己是不是也会逃跑?

那现在倒在机枪之下,屈辱地死去的……

督战队的枪声,似乎惊醒了三心二意的士兵们。排长们怒吼着,噼里啪啦的拳脚打过去,一个个呆呆的士兵如梦初醒一般,咬牙切齿地对着俄国人又开了火。一切的恐惧,绝望,愤怒,仇恨,在这一刻都化成了对对面这些顽强的敌人的宣泄。很多士兵嚎叫着,眼中流着泪,就那么歇斯底里地战斗着。

蔡锷的心,在这一刻,前所未有地坚硬而冷酷。

这些菜鸟,不经过这样一个过程,早晚都要死在这个毫无道理可言的战场上。早早经历这种磨练,对他们来说,虽然有些残酷,却也未必不是好事。

俄军的浪头,在这一瞬间,已经逼近华军阵地十多米。

那些狰狞的,蓄着大胡子的面孔上,眼珠在火光中幽幽发射着绿光,嘴大张着,不知道喊着什么样的口号,脸上满是凶悍和同样的绝望。他们被某种混杂的情绪所驱动,如同野兽一般扑了上来。

华军排长们的自动手枪扇面一般扫了过去,随后抽出军刀,带头冲出了战壕。一瞬间,无数面金龙战旗平地而起,挺着刺刀的华军士兵也咆哮着迎了上去

郭宁冲在一排的最前面。

他的右手拎着刚换了弹夹的全自动手枪,抬手就是一个扇面三个俄国士兵错愕着倒下,胸口喷出的血泉打在郭宁的身上,可他的脚步却是丝毫没停,如同一头凶猛的猎豹窜进了敌群

自动手枪已经被他扔到地上,双手捧着军刀,旋风一般的卷了过去。

郭宁的刀法是从小打的底子。

荣军农场有不少当年镇**部队上的敢死队员,都是一手大刀一手短枪冲锋陷阵百战余生的猛士。和这些人朝夕相处,郭宁的刀法也带了一往无前的壮烈。他带上了腰力,整个人如同一个狂怒的刀山一般扑了过去,当面的一个俄国大汉还没来得及反应,已经被斜斜一刀开了膛,内脏流了一地,惨叫着倒了下去。.YZUU点

郭宁的身边,两个老兵似乎也被这个刚下部队的毛头小军官惊呆了,一时都有点发愣。排长廖达的大嗓门已经吼了起来:“我**母亲亲啊赵老六,崔三才,你俩看戏呢?给我杀啊”

两个人这才反应过来,怒吼着追着郭宁杀了过去。

俄军士兵似乎没有想到这些顽强的黄种人居然会大摇大摆地迎击过来,冲击队形一瞬间有些混乱,华军的步兵们三人一组,如同一把把锥子捅了过去,原本比较疏散的俄军冲锋部队顿时被绞散,一个又一个悍勇的士兵被配合严密,动作简练的华军士兵放倒,原本应该伤亡差不多的白刃格斗,却被训练有素的华军士兵打成了压倒性的追击战

蔡锷赶紧让号兵吹号,追击的华军士兵,发热的头脑也迅速冷静下来,赶忙又撤回了战壕,等待俄军的下一次进攻。

“隐蔽炮击”

蔡锷的吼声响起,随即,连排长们的吼叫此起彼伏,已经有了防炮经验的华军官兵,不管是菜鸟还是老兵,各自寻找放炮洞隐蔽了起来,只留下观察所里的官兵在注视着对面的动静。转眼间,俄军的炮弹已经从天而降,各种口径的炮弹再度无情地洗礼了华军阵地

残酷的战斗持续了整整一夜。

筋疲力竭的蔡锷营,尽管有一O一师原守军加强的一个连,但面对对面俄军六个营的反复冲击,终于被迫向团部申请紧急支援。团部最终派出了一个连的兵力,并加强了一挺重机枪,总算击退了俄军的攻击狂潮。

蔡锷目测观察,这一夜,俄军的死伤,恐怕不低于八百人

同样的,他的营,算上加强的两个连,死伤也超过了两百四十人部队的伤亡率接近两成,这只是一个夜晚

这样惨重的伤亡,而且是发生在华军拥有严密的防御阵地的情况下,简直令蔡锷难以置信。

死亡和重伤的多半是补充兵,有经验的老兵受伤的也大多是轻伤。最主要的伤亡,还是来自弹片,尤其是俄军的炮火。菜鸟们蒙受的惨重损失,首先在于他们缺乏防御炮击的作战经验,而老兵们最大的威胁,却是对面的子弹,尤其是重机枪扫射。,

不过,华军的二年式钢盔,对于后脑脖颈和耳部都有良好的防护,在这一个漆黑的夜晚,还是展示出了领先于时代的优越,最大限度防御了俄军弹片的杀伤。而俄军虽然借鉴华军的经验,也生产了钢盔,却没有逃脱骑兵尖顶帽的形状,为了所谓的威仪,还搞了些华而不实的抛光,导致这些闪闪发光的尖顶铸铁钢盔在这个夜晚,成了华军步枪手最好的射击目标。

7.7毫米标准步枪子弹的穿透力,显然不是以防御弹片为目标的铸铁钢盔所能对抗。无数的俄军士兵,闪闪发亮的尖顶钢盔上被开了洞,一声不吭地倒在冰冷的战场上。

华军的军士长们,早就根据以往的夜战经验,让士兵们用棉布把表层烤蓝的钢盔包裹起来,防止反光。这导致俄军很难发现在堑壕里只露出部分钢盔的华军官兵,也影响了俄军的交换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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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东西伯利亚第一军军部。

军长伊万诺夫如同一头愤怒的公牛,暴躁地挥舞着手枪:“这些无耻的废物炮兵他们都是猪猡吗?还是收了黄猴子的贿赂”

他的身边,参谋长卡韦列夫有些尴尬地说道:“军长阁下,炮兵已经尽力了……”

“不,我的参谋长,那些人,我是说,那些该下地狱的懒鬼”伊万诺夫怒吼着,“整整五十二个炮兵连我的上帝,哪怕是猪猡来操纵那些大炮,对面的黄猴子也不可能再有任何斗志顽抗下去可你看看他们,我的上帝,他们简直是毫发无损这些猴子在无情地嘲笑我们,是的,嘲笑伟大的俄罗斯陆军”

“将军阁下,以在下的看法,”这时,身边响起了一个冷静的声音,“贵军,无论是炮兵还是步兵,都已经表现出了足够的专业素养的顽强的战斗意志。但问题在于,对面这支军队,实在已经超越了我们对亚洲军队的一般理解。”

伊万诺夫身子一震,脸上的怒气渐渐消散。他转过身去,用罕见的温和口吻问道:“中校,您的意思是?”

对面的中校,身穿德国陆军传统的黑色制服,头戴尖顶硬壳军帽,脸部的轮廓是普鲁士人那种标准的棱角分明,塑像一般刚毅的线条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富有金属的质感。

德国陆军驻俄后贝加尔第一集团军军事观察员,德意志帝国陆军中校威廉?格莱纳,摘下左眼上的单片眼镜,轻轻地擦拭了几下,抬起头对着伊万诺夫很认真地说道:“将军阁下,对于贵军的勇猛善战,以及步兵突破战术的周密,步炮协同的表现,以本人在德皇陛下的陆军服役多年的经验,称得上欧洲第一流的强军。”

伊万诺夫的脸色渐渐缓和下来。

“不过,以在下看来,对面的那支中**队,也显然不是弱旅……不,应该说是装备精良,战术高明的真正劲旅”格莱纳中校的眉头皱了起来,“即使以德国陆军的标准……这支军队,在防御战中的表现也堪称劲旅……不可否认,至少在这一夜,他们的表现证明,中国人并非孱弱不堪的下等民族。他们拥有一支可怕的军队,我的将军,他们是真正优秀的军人”

伊万诺夫感觉到这话听起来有些刺耳,刚想说话,可却又转过了念头。如果黄猴子是劲旅……那么显然这一次的挫折,问题也就不在自己身上了。

一想到这里,对面这个一直让他感觉如鲠在喉,处处表现出德国陆军总参谋部军官那种特殊优越感的德国中校,在他的眼里居然变得越发可爱起来。

“这一次的战斗,让我见识到了两支伟大的军队之间,一场精彩的交锋。”格莱纳中校微微一欠身,“作为军人,在下深感荣幸。并且向您,俄罗斯帝国陆军杰出的步兵指挥官,致以真诚的谢意。”

伊万诺夫这个时候倒有些讷讷地不好意思。

说到底,他这个平民出身的军官,也是借着之前的军事改革一路青云坐上了这个军长的宝座。现在有多少贵族军官咬牙切齿等着看自己的笑话?这个军是俄军最精锐的部队之一,无论是官兵素质,装备水准,补给的优先度,配属的技术分队,都是整个后贝加尔方面军中的佼佼者。这一次,精心策划的进攻,以损兵折将寸土未得而告终,他本来已经是恨得牙根痒痒,另外带着内心的一种惶恐。,

可现在被这位德国中校一阵吹捧,伊万诺夫的心却莫名其妙地安定了下来。他的脸上也开始挂上了些许笑容,不住地点着头:“是的,中校,你说的很对……这些黄猴子,和情报部门提供的情况差距太大了,他们是一群狡猾而阴险的敌人,是所有欧洲文明社会的大敌……沙皇陛下果然是英明,这样的敌人,如果不尽快铲除……圣母保佑俄罗斯,保佑欧洲文明世界”

格莱纳中校微微笑了笑,却又马上恢复了那副不苟言笑的德国职业参谋军官的严肃表情:“将军,我想冒昧地问一句,您接下来准备如何惩罚这些敌人?”

伊万诺夫一怔:“惩罚……是的,惩罚”

他的眼神逐渐凝聚起来:“这些该下地狱的黄猴子……以沙皇陛下的名义,他们必须受到惩罚……我们要进攻,我们需要更多的炮火支援,持续不断的进攻……彻底摧毁他们的战斗意志,占领他们的阵地,屠杀他们……”

“您说的没错,将军阁下,”格莱纳中校点了点头,“我有个建议供您参考。”

伊万诺夫神色一整,对着他点了点头:“贵官请讲。”

“对面的中国人,虽然火力凶猛,但问题是兵员有限。”格莱纳中校肃然说道,“而您的部队轻火力不如对手,又处于攻势,既然全力进攻无法奏效,干脆改为车轮战。”

“敌军的火力密度很大,即使您的军队在正面投入更多的兵力,也无法形成有效突破,反而白白消耗了力量。既然如此,不如削减每一次进攻投入的兵力,但增加火力,即把其他部队的自动火器和步兵炮火加强给进攻部队。从现在开始,您可以把部队分成四个班次,每两三个小时进攻一次,进攻完就下去休息,但人休武器不休,每次都保证进攻部队得到最强的火力支援,但兵员不断轮换。”格莱纳中校继续说道,“我们不断地攻击敌人,让他们难以得到休息。如果他们进行轮换,那就无法抵抗我们的攻击。您看如何?”

伊万诺夫面露喜色,情不自禁地点了点头。

“另外,我还有一个建议。”格莱纳中校微笑着说道,“虽然贵军的战法已经非常优秀,但目前看,不妨进行一些尝试。比如削减单位宽度上的兵力厚度,但加强前沿火力,以及重点突破等等,可以尝试一下新战法,也试探一下中国人防御体系的弱点。这样,我们给敌人的压力会越来越大,我们自己取胜的把握也就越来越大。”

“三天,最多三天。”格莱纳中校说道,“如果敌军没有强有力的生力军加入,三天之内,这支敌军就必定会崩溃。”

伊万诺夫看着这个有些神棍的德军中校,缓慢而郑重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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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草原血火(四)

陆子熊已经上了第一线。

在战斗中,华军的机枪火力点成为俄军轻重火力重点打击的目标,虽然布置了多个机枪阵地,但一天两夜的苦战之后,机枪射手的伤亡也逐渐累积了起来。

陆子熊,终于成为了第一射手,负责一挺华夏七年式轻机枪。在他手里,这挺机枪已经换了三次枪管,发射了近万发子弹。在这挺机枪之下,已经数不清倒下了多少俄军官兵。陆子熊的脸上已经没有了恐惧,也没有了愤怒,剩下的只是冷漠。

在无休止的杀戮中,目睹着一条条鲜活的生命,敌方的,己方的,就这样轻飘飘地逝去,陆子熊已经对生命和死亡失去了原本的敬畏。他只知道,对面这些是敌人,要杀死自己和自己的同伴,而他陆子熊不杀这些人,不但会被这些人所杀,而且会被自己身后的督战队所杀,成为一个可耻的逃兵。

他只能拼命。

渐渐的,他开始隐隐从这种杀戮中获取了一种快感,一种掌握他人生死的前所未有的快感。这在他前十八年的人生中,似乎从未出现过。在家里,他是老2,上有爹娘管束,下有大哥教导,在学校,他是个学生,老师说什么是什么。在东家那里,他只是个半大孩子的小工,唯唯诺诺。到了部队,他只是个列兵,班排长的棍棒随时可能落到他的身上。

可现在,他拥有一个现代化的杀人利器,可以尽情地收割对面那些毛子的性命。

郭宁现在,已经对陆子熊另眼看待了。

原本他一直担心这个熊兵上了战场之后给排里丢人,没想到这小子居然这么快就进入了状态,机枪打得有勇有谋,火力支援颇为得力,俨然已经成了排里的一号人物郭宁走到陆子熊身边,拍了拍对方的肩膀,递过去一支香烟:“子熊,来一口,提提神。今儿晚上风大。”

陆子熊对着他一咧嘴,接过烟,蹲下身子,靠在机枪阵地的战壕靠壁上。

郭宁知道,对面毛子的射手乃至轻型臼炮手在夜间专打火光,一个点着的烟头就可能要了两人的命,也蹲下身子打着了火,给自己和陆子熊点着。

陆子熊美美地抽了一口,吐出一口烟圈,心里也是说不出的得意。他讨好地对郭宁说道:“排副,您那刀都神了,啥时候教教俺。”

郭宁这两天少说也枪打刀砍废了十四五个俄国兵,白天还解决了一个俄国少尉,自己估摸着一枚三等白虎很有些希望,心情正是大爽,陆子熊正搔到他的痒处,当下看着陆子熊越发觉得顺眼。可他毕竟记得自己身为军官的尊严,用力绷着脸,轻声说道:“这话过了,要在我家……我这点功夫,还不够看的。不过,以后要是得空,你要愿意,教你两招散手,互相切磋切磋倒也算不得什么。”

他嘴上这么说,可终归是年轻人,还是露出了内心的得意。

陆子熊憨憨地一笑。

他倒是的确佩服这位刚出军校的排副。作战奋勇当先,平时对士兵也都很公正,不像很多老兵油子那样欺负新兵,也不像一些老资格军官跟士兵有时候摆摆架子,藏心眼,还指使士兵干这干那,稍不满意就开口军纪闭口军法的,让士兵们心里不爽。(看小说就到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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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ZuU.)

这位准尉,相比之下,简直就是军官中的模范了。执法虽严,却很公正,也不在部队里拉帮结派,虽然有点心高气傲,尤其是对士兵的懦弱行为简直是恨之入骨,但无论如何也说不上残暴。

陆子熊自己知道自己事,虽然他也有自己的理想,可要说和郭宁比起来,他也不得不承认,恐怕自己一辈子也追不上了。

所以他越发羡慕这个人。

营指挥部。

蔡锷的眼睛已经满是血丝,连续的作战,不眠不休,已经把他的精力逐渐消磨殆尽。现在的他,只是强撑着一股精气神。

对面的副营长崔瑞,看着这位当初气宇轩昂的营长累成这个样子却还在苦撑,心里也有些不忍,低声说道:“松坡,你先下去歇歇,我钉着。再这么熬下去,不用俄国人上来,咱们自己先垮了。”,

蔡锷重重地叹了口气:“对面的俄国人是咱们的五六倍,我哪能睡得着……今天要不是预备队顶得及时,搞不好敌人就渗透进来了。这么长的防线,又是如此单薄的兵力……我看,部队的极限也差不多了”

“无论如何,还得顶一天一夜啊。”崔瑞也是一阵一阵地头疼,“等到了后撤的时候,还不知道得乱成什么样子……现在预备队也顶上去了,到时候部队怎么编组?”

“现在做调整,也没太大余地了。”蔡锷皱着眉头说道,“趁着今晚,赶紧把行走有些困难的伤号都送走,咱们轻装上阵,明晚提前把地雷布好,下半夜交替掩护撤下去。只要毛子明晚不发动总攻,咱们就有机会。”

崔瑞看着战区地图上敌我双方的兵力态势,眉头皱得越发紧了。

凌晨四点。

骤然爆发的枪炮声,惊醒了蔡锷。他睁着血红的眼睛,下意识地抓起背包下面的枪套,往身上一套,大吼了起来:“怎么回事?”

这个时候,营部也乱成了一团,蔡锷是半夜的时候好容易迷瞪过去的,身上戎装未除,这个时候他的警卫员张三虎已经全副武装地来到了他身后,蔡锷点了点头,换上了一副镇定威严的表情,大步走出了营部,直奔一号观察所。

枪炮声是在右翼响起来的。

蔡锷看过去,只见远方的半边天都如同被烧着了一般,华军的中央防线已经打成了一片火海,可真正让他揪心的,是中央和左翼之间那一片结合部,传来的激烈枪声蔡锷已经敏锐地察觉,俄军已经渗透进了华军战地,现在双方已经混战成了一团

这个时候,蔡锷的心猛地抽紧。他看到了那三发信号弹,两红一黄,是要求密集榴弹覆盖毫无疑问,那里的形势已经濒临绝境,指挥官已经毅然要求后方炮群无差别轰击,把敌我双方一齐消灭掉

泪水,一瞬间涌出了蔡锷的眼眶。

他回过头,对着传令兵怒吼了一声:“集结一连一排和二排,营部警卫班,准备出击”

密集的炮火,已经覆盖了左翼和中央防线的结合部,蔡锷看着那一片冲天而起的火光和烟尘柱,仿佛就看到了正厮杀在一起的双方官兵,在这猛烈的炮火中化成残肢碎肉

正在此时,在左翼阵地的整条战线上,突然爆发起了猛烈的重机枪射击声,而值班炮火也仿佛被马蜂蜇了一般,猛烈地爆发了出来。【叶*子】【悠*悠】蔡锷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原本还想抽调预备队主动打过去,重新巩固结合部的阵地,可现在看来,俄军是首先发动了总攻左翼,已经被他们缠住了

原定的明晚撤退,现在看来,恐怕今晚能不能抗住才是要命的问题

蔡锷很清楚,他的部队已经陷入了一个两难。

如果继续抽调预备队去重夺结合部,那自己的阵地就有可能在俄军压力下首先丢掉。可如果不反击结合部,俄军就可以从那里源源不断地渗透进来,从侧后攻击自己和中央防线,这样整个战线就要动摇

蔡锷思索片刻,依然咬着牙下了决定,还是要反击结合部至于本营防线,只能依靠留守部队的奋战了

蔡锷的预备队,顺着交通壕和战壕向着结合部快速移动,而华军则调集了大量的炮火,对结合部的前方进行密集的火力狙击。各种口径的炮弹打出了一溜溜的火墙,俄军的后续部队也真是顽强到了极点,就这样顶着密集的炮火发起决死冲锋,依然坚持着用人命去填这一段战壕

所剩无几的华军守备部队,依靠着残存的机枪和速射炮,依然在做着顽强抵抗,而两翼的华军也都不约而同地派出了增援部队,拼命向这里靠拢,以这个结合部为核心,中俄两军成千上万的精锐部队就卷入了这样一个巨大的血肉磨坊

双方的炮弹在空中交错而过,肆意地收割着对方官兵的性命。列兵和军官,在这一刻都毫无例外地成为了冰冷的数字,顶着棉布套全防护钢盔的华军国防军战士,与顶着尖顶骠骑兵式钢盔,烤蓝烁烁放光的俄军士兵,用尽了一切办法,拼尽了最后的斗志,冒着前所未有的密集火力顽强地向着目标挺进,然后再以各种各样的方式结束敌人和自己的生命。,

蔡锷看着自己派出的最后一支预备队,残存不到一半的兵力终于进入了结合部的战壕,不由得松了口气。可随即,他的嘴巴就大大地张开,再也合不拢了。

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武器,突然从天而降,摧垮了一整段战壕里面足足二十多名华军士兵,居然一下子都炸成了碎片,更有不少人直接被活埋到了深深的土层之下

攻城臼炮?可看那个弹道,以及威力……

这是什么武器,又是一场多么疯狂的战争

俄西伯利亚第三师前沿观察所。

师长马杰耶夫兴高采烈地说道:“炮兵的确是好样的这个水雷投掷,简直就是上帝的神罚那些该死的异教徒,这一下再也神气不起来了”

对面的炮兵中校一脸得意:“把水雷加装金属杆,直接用臼炮打出去,触地爆炸,一举摧毁他们的老鼠洞,这样天才的主意,只有伟大的俄罗斯陆军才能想到将军阁下,现在该是我们英勇的步兵显示威力的时候了”

马杰耶夫痛快地灌了几口伏特加,满脸的潮红,喷着酒气,凶狠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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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边无际的人浪,追随着旗帜的海洋,吼着震耳欲聋的乌拉声,惊涛骇浪一般扑向了华军的阵地。凶悍的俄军士兵,睁着血红的眼睛,挺着如林的刺刀猛扑了过来,而这些斯拉夫人也显然在战争中改进了他们的火力支援体系。

在主攻方向,俄军的速射炮,山炮和臼炮把华军阵地炸成了一片火海。

在华军残破的阵地上几乎见不到活动的身影,火力也已经沉寂了下来,只有侧翼的火力点还在疯狂地射击着,不断变换着射击阵地,蔡锷亲自带着少数兵力想增援上去,却被俄军的封锁火力压制在残破的交通壕里,眼睁睁地看着俄军的进攻浪头几乎是毫无阻碍地接近了阵地。

俄军士兵喷着粗重的呼吸,红着眼睛怒吼着接近了他们的目标,带队的军官兴奋地挥舞着战刀,脚步又快了几分。

猛然之间,这块废墟一般的阵地,如同火山一般爆发出了炽烈的火力,数不清的枪口喷焰在一瞬间仿佛让黑夜都亮了几分,密不透风的手榴弹翻滚着,爆炸着,在闪光中如林的刺刀飞上了天空,骠骑兵钢盔翻滚着落在地上,血喷溅而出,在黑夜中的闪光下越发妖异。

蔡锷兴奋地一拍大腿。

廖达这小子,干得漂亮那个郭宁看来也不错,是个苗子

可俄军也确实是发了狠

迎着密集的弹雨,猛烈的手榴弹弹幕,俄军军官带着一批悍不畏死的老兵几乎是半分不停地迎头猛扑了上来,后面被伏特加顶得头脑迟钝的士兵们也怪叫着跟了上来。

华军的防御部队毕竟在之前的炮击中损失惨重,这一下蓄势待发的突然打击没有摧垮俄军的士气和组织,很快就被绝对优势的俄军压制。

肉搏战,在整个阵地展开。

郭宁挥舞着军刀,劈砍,刺杀,左冲右突,陆子熊的机枪已经不管事了,他干脆挥舞着工兵铲怪叫着与俄国人拼在了一起。

俄国士兵无愧灰制服牲口的称号。

俄罗斯人,千百年来世世代代以为沙皇陛下服役作为义务,早已把扩张和抢掠融入血液之中。这种凶悍,野蛮和漠视生死,早已写在基因和每一个细胞之中,成为整个民族最基础的组成成分之一。

俄军占了绝对优势,蔡锷的预备队只顶上来一点,又被俄军中途截住,而其他战线几乎也是同时陷入了苦战。

很快,英勇的华军士兵一个接一个地倒下,而地上也多了更多的俄国尸体和垂死挣扎的伤兵。郭宁被三个虎视眈眈的俄国人围拢,一步步后退,而俄国人也见识了这个小个子的勇猛,只是虎视眈眈地逼迫着。

郭宁突然感觉背后有人,刚要回身,就听到一声“马哥,是我”

两个后背紧紧靠在一起,郭宁感受着战友身上的温度,哈哈大笑:“子熊,今儿咱俩要是不死,以后就是兄弟”

陆子熊呵呵一笑:“哥,不用以后,现在咱就是兄弟”

郭宁也是一笑:“看来我倒是俗了。好兄弟来世再见”,

两人的眼睛都红了,看着这么多战友倒在血泊之中,现在只剩下一个念头:多杀几个是几个

对面的俄国人动了,三个人从不同方向对着郭宁下了手。郭宁的背后就是陆子熊,他已经退无可退郭宁怒吼一声,闪电般地一个劈砍,连续崩开两把刺刀,但第三根刺刀已经到了眼前他尽力闪开要害,右肋却是一痛。

但马上,他就感觉刺刀只是入肉一点,对方突然就没了力。他愕然看去,却见对面的俄国兵头上冒着血,已经倒了下去。

“营长”

火光之中,蔡锷挥舞着手枪,带着预备队扑了上来。

俄军的后续部队已经源源而入。蔡锷的部队几乎是刚上来就陷入了苦战。

蔡锷的手枪已经打完了子弹,只好挥舞着军刀。他在刀法上的造诣有限,被几个俄国人围着,虽然有警卫员的帮助,也是左右支绌。俄国人的刺刀几次都逼到了胸口,又被勉强挡开,可不知不觉之间身上已经多了好几处伤口。

俄国人冒着侧射火力和华军炮群的压制,还在源源不断地顶上来,蔡锷有些颓然地叹了口气,自己死是小,哪怕这个营都填在这里也没什么,但这个阵地一旦失守,整个战线就要濒临崩溃

旁边的警卫员一声闷哼,蔡锷愕然看去,只见对方胸口上插着一把刺刀,手还死死抓住俄国人的枪管。蔡锷悲吼一声,一刀劈在俄国兵的头上,同时也感到后边有些不对,尽力一躲,一柄刺刀擦着右肋捅了过去。

蔡锷回身一刀,却被另外一柄刺刀架住。眼看着几把刺刀逼了上来,那种直面死亡的极度恐惧,终于让蔡锷有些颓然。浑身上下的疲惫几乎是一下子爆发了出来,他努力挥动军刀,却被人轻易地打飞。

蔡锷颓然坐倒,一只手已经拽住了脖子上的拉环手榴弹。

正在这个时候,一阵密集的枪声响起,他愕然看去,只见包围他的俄国兵手舞足蹈地倒在地上。向着枪声响起的方向看去,密密麻麻的人影飞快地冲了上来。

是援军

蔡锷在这一瞬间,不知道从哪里又来了股力气,捡起一柄俄国步枪,怒吼着冲了上去,一枪捅在一个俄**官的后腰上。他擦了擦崩到脸上的血液,推倒了那个俄**官,却愕然发现郭宁脸色苍白,坐倒在地,左肩膀齐肩而断,**着血液,身子软软地靠在陆子熊怀里。陆子熊满脸是血,手里抓着一支胳膊,惊惶无措。

“**你母亲赶快给他包扎”蔡锷怒吼了一声,“其他人跟我来,把毛子赶下去啊援兵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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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东成西就

华兴元年,西元一九o五年,五月十五日。(看小说就到叶

子·悠~悠

.YZuU.)==NUOSHU.首.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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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西山基地。

“……目前,北方方面军第三军和第二军主力已逐次转进雅鲁河,暂时阻挡了俄北方方面军的追击步伐。我军损失较大,总计减员一万一千二百人,重装备保存较好。目前已经在进行部分整补,各师后备步兵部队已经补充至一线战斗部队,后方之备补兵已在补充之中。我北方方面军拟在一周内退却至达尔汗,再向巴彦高勒方向撤退。按照南斗七号作战计划,我军最终的决战地点在……”

“昨日夜间,日满洲军第三军长谷川好道所部第一师团,第二师团和第三师团,以及俄军远东步兵十二师对我国防第十二军和第四军结合部图们-珲春方向发动全线攻击,其第三师团,对图们防线之我国防军第十二军下属的边防一o五师发动了进攻,第一师团自西,第二师团自正南,俄西伯利亚第十二师自东南,对我第四军下属的国防二十一师发动了夜间进攻。其中敌第二师团对我珲春防线的主要屏障龙头山发动联队以上级别的大规模夜间突袭作战,我龙头山守卫部队一个加强营全部殉国,龙头山失守。我二十一师第一团驻扎龙头山西侧的一个加强营,随后在日军三面围攻下损失惨重,渡过珲春河的残部寥寥无计,而据守东线的第二团,也在俄日两军夹击下被迫撤退,整个第二十一师只能依靠少量预备兵力,在第六师侦搜营和军骑兵部队的支援下梯次掩护,向大荒沟方向撤退。”

“目前,国防第四军预备队国防第六师已经紧急增援,以大荒沟的国防十八团为基础,在大荒沟迅速组建防线。目前,东北方面军提请大本营,恭请陛下御准,调动驻扎齐齐哈尔的方面军预备队皇家近卫第二军的第四师接替第六师在牡丹江的军预备队位置。”

“我军二十一师此战阵亡失踪达三千四百二十三人,目前正在陆续收拢部队,撤往后方整补。边防一o五师的防线也出现严重动摇,被迫由第六师部队进行增援。目前,国防十二军已无预备兵力。”

陈宦面色严肃,手中的指示鞭在巨幅东亚地图上点了点。

“目前,图们-大荒沟一线,我军国防第六师主力位于第一线,面对日军三个师团,俄军一个师,另根据情报,日军位于盖马高原的第二军所部已经北上,其意图应为突破我图们-大荒沟防线,与俄军南方支队向我穆棱防线西南进行包抄,或自侧翼粉碎我图们防线,从而击垮我鸭绿江-图们的整体防御态势,对我长白突出部构成侧翼合围。陆军目前判断,日军的主攻方向就在图们-大荒沟,建议东北方面军进一步增派兵力。”

“请继续。”

郑宇点了点头。

“目前在黑河方向,俄军攻势进一步加强,我军参战兵力为步兵一一o师和国防二十五师,俄军三个步兵师的兵力试图强渡黑龙江。我江防部队与俄炮艇进行了交战,俄军败退。目前该战线仍在激烈交火中。”

“在绥芬方向,俄军已对我穆棱防线发动进攻,总兵力达到八个步兵师,我军为边防一o四师,国防军第二十一师和第二十二师,国防军第三师充当预备队。”

“在抚远方向,俄军已切断我虎头要塞守军边防一o三师,集中三个师的兵力进行围攻。我军边防十九师和二十师已经后撤至双鸭山主防线,伯力出发的俄军四个师已经展开,但仅发动了试探性攻势。该方向,我军拥有国防军第三师作为预备队。”

“目前针对珲春方向,俄军仍有两个师的兵力可以调配,故国防军对东北战线俄军的判断是,以东线为主攻。”陈宦的教鞭在地图上比划了一下,“东面的两个钳子,北面是穆棱战线的俄军,南面是珲春的日军与俄军,可能进行南北对进,直接攻击牡丹江,切断我铁路运输。”

“西北方面,目前在边境已经交火,但规模不大。^^

诺书网

^^免费已经有俄军骑兵渗透入我境内,南北疆镇边军部队已经动员,进入战备……”,

陈宦洋洋洒洒讲下来,郑宇默默地听着,看着,却并没有太多表示。

“陛下,目前战况最为危险的就是东北方向。目前我军在各条战线兵力都处于明显劣势,北方集团军已经在开始调动方面军预备队,尤其是加强珲春方向的防御。”陈宦说道,“陆军恳请从中央方面军总预备队抽调兵力增援东北方面军,至少要加强三个师的兵力。”

郑宇和许凡对视了一眼,点了点头:“陆总的担心,朕也深以为然。东北方面战局不甚理想,固然有作战指挥的一些问题,但兵力不足也是实在话。”

“不过,中央方面军的整肃和整补还在进行中,海防还必须固守,所以目前能抽出来的兵力有限。”郑宇的目光转向许凡,“许帅,海军陆战队方面,可否抽调三个师组成一个陆战军,增强东北方面军的力量?”

“只要车皮调配合理,海军可以在四十八小时内安排第一个师登车北上,七十二个小时内安排好全部三个师的调度。”许凡微微欠了欠身,“首先可以调动旅顺的海军陆战第二师,然后是京畿的海军陆战第一师,青岛的海军陆战第三师,编成海军陆战第一军,加入东北方面军序列,直接由方面军总部统一使用去某个方向。现在第四师在舟山,第五师和第六师在台湾驻防和编训,其他守备队也无法动用,青岛的防务就要拜托禁卫军了。”

“海军只有一个条件,”许凡说道,“这三个师不能拆散使用,必须作为一个整军,单独负责一个方向的作战任务。”

郑宇的目光转向江胜,这位老将肃然点头:“自当如此。对海军陆战队的战力,陆军方面十分期待。”

许凡玩味地看了眼这位国防军眼下的当家人,微微点了点头。

“报告,下官有问题。”

这时候,一个声音响了起来,众人看去,却是在后排就座的信任御前武官杜智。

郑宇点了点头:“明哲,说吧。”

“旅顺扼守渤海湾咽喉,目前日俄方面暂时控制海权,如果陆战第三师北调,旅顺防务是否足用?”杜智起身说道,“旅顺在北,威海卫和烟台在南,构成渤海湾的屏藩。.YZUU点一旦有失,日俄舰队可自由进出渤海湾,直捣我腹心,我军态势就太被动了。”

郑宇看向许凡,许凡对海军总参谋部一部部长刘步蟾示意了一下,刘步蟾对杜智说道:“杜上校所虑甚是。不过第三师本来就是机动部队,并非要塞守备兵力。我旅顺要塞建设已经八年,兵力火力配置有完备方案。目前旅顺守备旅已经进行了扩编,再加上金州和大连湾驻防的国防一一一师,以及要塞重炮兵部队,要塞的防务是可以信赖的。”

“明哲,你所虑甚是,旅顺防务是帝国海防的重中之重,嗣后海军还要持续加强。”许凡开口说道,“不过,日俄舰队目前的目标是琉球。子香,你讲讲海军的策略吧。”

“……海军方面,自日本联合舰队第二舰队全军覆没,俄太平洋舰队第二舰队遭遇重创后,日俄舰队已经封锁琉球本岛,展开登陆作战的迹象明显。”刘步蟾站到了地图前面,“为防止我快速编队对其运输线的破袭,日本方面加强了海面警戒力量,并把运输通路尽量安排到对马海峡以北。”

“关于琉球作战,我海军方面已按照总参计划,做好天字五号甲案,拟以北部为牵制防御,以南部为主防御阵地,构筑四道防线,第一线以首里和那霸港为核心,以丘陵地形的永久和半永久国防工事,地下坑道和要塞化炮兵阵地为骨干,大量杀伤日军兵力。”刘步蟾戳着地图上琉球的位置,“根据我们的综合分析,日军可能从琉球北部的运天港登陆,而不会直接强攻那霸港。运天港防御相对薄弱,日军登陆后可以此为主要基地向南进攻,占领中部后,日军还可进一步通过驳船进行滩头补给。”

“预计日军进攻兵力,约合海军陆战队一个临时师团,陆军一个师团,总兵力不超过四万人。我防御部队总兵力已达两万四千人,防御工事坚固,物资储备充足,可操必胜之券。”刘步蟾平静地说道,“我海军机动舰队快速编队,目前正在抢修之中,预计两周内猎豹号和雪豹号可恢复基本战力,桂林号已入船坞抢修,预计还需要至少六十天的时间。”,

“关于日军兵力判断的依据在哪里?”

“主要根据海军总参谋部了解到关于日军冲绳作战草案的一些信息,以及总情局的汇报。”刘步蟾朗声说道,“日本海军一向视陆军为最大竞争对手,由于我军明面上的战斗部队只有一个守备旅和部分要塞炮兵,再就是琉球王国步兵,日本海军认为有舰队的支援,除了海军陆战队,陆军一个师团就足够压制,而陆军部队多了,冲绳作战就难以达到提高海军作战主导权的作用。他们制订的捷字号作战计划,也就是冲绳作战计划,一直以陆海军陆上兵力相当为基准。”

北京,西山大本营。

美国大使威廉?罗克希尔微笑着说道:“恭喜贵国取得了黄海海战这样伟大的海上胜利。看来,贵国的自信不是没有来由的。这样伟大的海战,即使在西方世界,也并不多见。近一百年来,也许只有特拉法尔加可堪媲美了。”

此刻的李经方,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从容,只是微笑着点了点头:“对合众国的诚意,帝国上下已经深刻理解。威廉,说说吧,这一次你们有什么新的想法。”

威廉?罗克希尔笑着点了点头,摘下眼镜擦了擦:“李,白宫方面已经审阅了贵国的提案,坦率地说,在我二十多年的外交生涯中,这是我见过的非常有建设性和想象力的外提案,他将改变这个世界的某些游戏规则……”

李经方和陆征祥对视一眼,只是静静地看着罗克希尔。

罗克希尔继续说道:“不过,关于关岛……”

“威廉,请允许我打断你。”李经方的表情突然严肃起来,“关岛的问题,我国政府的态度很明确:不容讨论。”

罗克希尔沉默片刻,耸了耸肩:“好吧……这个意见我会向白宫转达。另外,对于远东地区,如果贵国日后达成占领,敝国目前已经在远东取得的一系列商业利益……”

“对于贵国在敝国日后占领地已经获取的合理利益,帝国予以承认。”李经方点了点头,“不过,这仅限于公开利益,否则一旦冒出所谓密约,帝国实在无法确认,也很难对国民交代。此外,贵国对俄贷款之抵押品,如果沙俄无法偿还,请允许敝国无法接受贵国行使占有权。”

罗克希尔张了张嘴,半晌没有说出话。

“威廉,这是文明国家的规则,有什么问题吗?”李经方好整以暇地问道,“威廉,你要明白,你们现在是在和一个四亿五千万人口的文明国家打交道,这个国家有广阔的土地,快速发展的经济,嗷嗷待哺的工商业,有无数的机遇,你们不来,会有其他欧洲商人蜂拥而至。这里是真正的金矿,威廉,而钥匙就在你的手里。”

“这个民族有着五千年的文明历史,他们是一个自尊的民族,有自己的骄傲。”李经方深深吸了口气,诚恳地说道,“既然你们要和这些人打交道,要赚取他们手中的金钱,就请尊重他们,不要刺伤他们的感情。否则,即使是帝国政府,在某些问题上也是爱莫能助。”

罗克希尔沉默半晌,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李,和令尊一样,也是一位标准的华夏主义者……外交的基础在于实力,争取自己实力之外的东西,终究难以长久。我尊重令尊的智慧,可他那个王朝……好在现在这个国家有了更加深厚的基础,更加明智的统治者。李,你是个幸运的人啊……”

“我本人是汉学爱好者,对于这个文明有很深的感情。”罗克希尔轻叹一声,“坦率地说,对这个民族,我又钦佩,又惋惜。他们文明而爱好和平,却有些过于墨守陈规,也太文儒。现在这个华夏帝国,似乎多了很多不一样的地方,更像是东西方文明巧妙地交汇在一起。这是一个非常美妙和迷人的国家,李,我必须承认,我已经爱上他了。”

李经方看着对面这位美国新任大使剖心剖肺,脸上只是微笑。

“好啦,说了这么多,还是回到正题。”罗克希尔重新戴上眼睛,露出微笑,“关于贵我两国的双边最惠国机制,白宫方面的意见是非常积极的。由于事体重大,而且关系到中英关系和英美关系,美俄和美日关系,兰辛国务卿准备在合适的时机亲自造访贵国。不过,在此之前,如果可以签署一个备忘录的话……”,

“……关于敝国的贷款,白宫与摩根银行,第一波士顿银行和纽约城市国民银行组成的财团进行了会晤,初步的意见是年息不低于五厘,五亿美元需要全部用于购买美国工商界的产品,并存放于美国银行,专款专用。第一笔,先提供两亿美元,其余部分在正式签署协议后给付。”

“我方的意见是,贷款的年息为三厘五,五亿美元可以购买美国商品,但供货商的选择,价格拟定,我方有完全的自由,此外,我国在贵国的合资企业,华资企业也涵盖在此范围之内,这一点必须提前说明。”

“三厘五的利息太低了,李,贵国的财政情况……”

“帝国可以以奢侈品税和食盐国内消费税为抵押品,不过偿还期限必须是二十年……”

“二十年?李,这太长了……”

德国,柏林,夏洛腾堡宫。

德皇威廉二世摸着那一对漂亮的普鲁士八字须,表情有些诡异:“中国人,海战获胜了……看来那位小拿破仑果然有些门道。这样一来,日本和俄国方面的海上力量,优势大大削弱了。”

皮洛夫点了点头:“陛下,既然如此,那关于俄国方面购买十二寸和十一寸穿甲弹的问题……还有日本购买潜艇的意向,如何处理?”

“这是送上门的生意,不必拒之门外,首相。”威廉二世盯着皮洛夫,“难道你有什么疑虑?”

“圣明无过陛下。”皮洛夫恭敬地一鞠躬,“在下只是有些疑惑,既然陛下决定帮助中国人对抗俄国和日本,又为什么要向俄国和日本出售武器呢?这样一来,会不会让中国人怨恨我们?一旦中国因此而战败……”

“首相,你多虑了。”威廉二世摇了摇头,“这些穿甲弹和飞艇,可以适当增强日俄方面的海军实力,但对于决定胜负的陆战没有太大影响。现在看来,中国人的舰队强得有点出乎意料,这并不全是好事。一旦中国人打垮了日本和俄国的舰队,日本就只有退出战争。那个时候俄国就是孤掌难鸣,他们也好,中国人也好,都没有受到严重的削弱,德意志如何争取最大的利益?”

“首相,我尊重您的智慧,但请您更清楚地把握朕的意志:”威廉二世沉声说道,“在这个世界上,德意志高于一切。其他一切民族,一切国家,一切行动,都必须服从于德意志的利益。而德意志的东方政策,也就是要确保东方的各个国家,屈服于德意志的意志。要达到这个目的,我们就必须用不同的绳子拴住几条彼此仇视的猎犬。”

“朕最终要实现的,就是让德意志君临这个世界,开创一个属于德意志民族的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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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战中人

第三十九章战中人

夜。

繁星点点,蒙古草原的春田,夜风里还带着股硬梆梆的寒意。步枪整齐地码成一个个架子,巡哨的士兵在外围沉默地穿行着,值哨的机枪射手偶尔搓搓手,哈一口热气,目光警惕地注意着四周的动静。

远方偶尔传来隆隆的炮声,那是后面的掩护部队在和俄国人的追击兵力接火。

陆子熊裹着军毯,枕着行军背囊,怎么也睡不着。

已经连续行军三天了。

自从那一夜俄军总攻在华军防线打出了多个突破口,华军以孤注一掷的反击暂时遏制了俄军攻势,挫折了俄军的锐气,随即就好不停顿地展开了大撤退。除了少量自愿人员留守阵地阻遏敌人的小股试探外,其他部队借着夜色,顺着交通壕迅速后撤,以交替掩护的态势向南转进。

俄军的反应也很快,没过多久就察觉到了阵地上华军火力的减弱,随即展开了猛攻,并对撤退中的华军展开炮火打击,展开追击。

双方的炮战持续了数个小时,最后演变成了炮兵之间的压制与反压制。

好在之前华军重创了俄军骑兵部队,导致俄军骑兵不足。此外,华军的撤退计划算是周密,各部队的交替掩护,骑兵的逆袭,侧击,都是有板有眼。华军前线兵力毕竟是组织严密的强军,士气也还算昂扬,没有久战疲惫的败军那种涣散摸样。

就这样,在这场追逐战中,俄国人不但没有站到多少便宜,反倒有少量孤军深入的骑兵部队再遭华军的反击,又损失了不少宝贵的机动侦察力量,进一步迟缓了俄军的追击步伐。

铁路线的交通被辎重,重炮,技术兵种和总部占据,大部分步兵只能靠着两条腿向南开进。

没日没夜的战斗,不分时间地点的战斗,各种各样的战斗,残酷到极点的战斗。

陆子熊的神经早已麻木。他成了一个老兵。

由于部队伤亡惨重,表现英勇的陆子熊成了火力排机枪班的代理班长,负责带领一个老兵和两个新补上来的补充兵。部队缺编严重,全面的整补只能等到了后方再进行,撤退中就只能是边打边步将就着。

两天下来,新官上任的陆子熊为了这帮丘八大爷费尽了唇舌,也操碎了心。老兵作战经验算是可以了,听到枪炮本能就会躲避,新兵看着精神还可以,但一到部队看着这幅残兵败将的模样全都是小脸煞白。等到了真枪实弹,这些菜鸟立马就是手足无措,甚至还有人尿了裤子。陆子熊现在是软硬兼施,一会儿做思想动员,一会嘘寒问暖,一会又是拳打脚踢,体罚,掏出枪威胁枪毙,叫嚣要送宪兵队发配到纪律营做炮灰,什么都用了,这帮子大爷算是勉强有了点令行禁止的样子。

原本他恨不得倒地就睡,可偏偏一闭上眼睛,就是那残酷到极点的战斗,弹片横飞残肢断臂乱舞,到处是冒着热气的内脏,烧焦的肢体,残破的步枪,碎肉和血泥。郭宁撕心裂肺的惨叫,抱着自己的断臂,眼睛睁得圆圆的,着了魔一样往自己身上安的场面,一遍又一遍地在他眼前重演。

郭宁死了。

那个夜里阵地就扛不住了。在断后部队的掩护下,陆子熊背着这位兄弟和上官退了下来,把他送到伤员转运处,送上卡车,准备转运到火车站。

郭宁当着他的面惨然一笑,说自己不能是个废人受人耻笑,咬舌自尽。

陆子熊永远忘不了郭宁当时惨淡而绝望的笑容——

北京。西山基地。

郑宇眼睛血红,直勾勾地盯着地图。

现在帝国在这场战争中的整个态势,有点像一个哑铃。东面是东北方面军的重兵,被优势兵力的日俄军队三面包围,打的最激烈的是东北方面军东北阵线的佳木斯和珲春,再就是东南方向的丹东一线。西边是西北方面军,战火已经从几个边境山口烧到内部,渗透进来的俄军骑兵,很多都是中亚的少数民族,以及之前部队进疆的时候跑到境外的当地头人贵族。这帮人在新疆一代四处煽风点火,虽然遭到了镇边军和西北方面军主力骑兵的打击,但毕竟也牵制了不少兵力。,

现在双方角逐的重点在蒙古草原。

北方方面军的前哨部队-第二军和第三军已经在撤退中,预计在雅鲁河一线组织防御。

对俄军来说,在这个哑铃的中间突破进去,直逼库伦乃至北京,并与日军登陆部队呼应,就可以切断东北方面军的通路,并且让中国政府的威信尽丧,促使整个国家陷入狂乱,诸侯蜂起,这场战争也就以中国完败而告终。

对中国方面来说,诱敌深入,首先歼灭这一支孤军南下的俄重兵集团,随即反攻到乌兰乌德乃至伊尔库茨克,切断西伯利亚铁路线,则这场战争的结局也就底定了一半。

但现在的很多问题确实令人措手不及。

俄军的战力超出了预期。而大清洗却已经在实实在在地影响国防军的战斗力。

各级骨干军官,从参谋到部队长,齐刷刷地下去一大片,还有不少人被带回北京深入调查,而这样赤luo裸的清洗和抓捕,也让部队内部人心惶惶。原本计划周密的撤退,在多个因素的共同作用下,最终演变成了败退,部队的损失很大,士气也受了打击。如果不是之前重创了俄军的哥萨克骑兵,恐怕演变成溃退都说不定。

现在看,北方方面军的态势并不乐观。第二军和第三军准备在雅鲁河展开防御,但后面的第四军已经在宗哈拉以北的巴特苏木布尔布防,这将是库伦之前的最后防线。

从兵力对比看,北方方面军处于一定的劣势。原定的……现在还必须保持秘密,不能过早暴露。

这个败退,从另一个角度,倒也不全是坏事,至少对于吸引俄军深入又多了些把握,而俄国人也必然会对帝国战前的内乱给与过高估计,从而低估帝国的实际战力。

东北方面,俄军的攻势很猛,再加上日本人从珲春方面的北上,方面军预备队已经紧急东调稳固防线。现在几个方向上压力都很大,按照计划,现在的防线,尤其是东北战区的北线,还要进一步收缩,以拉长俄军的补给线。但后方的城市,农村,都要疏散,现在各方面都在争分夺秒。但疏散了,付出那么大的损失,如果俄军坚持步步为营,甚至只是烧抢之后退回怎么办?

更让郑宇不放心的,却是一直风平浪静的西面,也就是满洲里-呼伦贝尔一线。在那个方面,赤塔过来的俄军只进行了小规模的试探进攻,但骑兵撒得很开,负责蒙古草原东北方向防御任务的边防骑兵团多次和俄军骑兵部队接火。

在郑宇看来,这种平静并不能排除酝酿着某种更猛烈的风暴。但从掌握的俄军兵力来看,貌似敌人不太可能握有过于强大的预备兵力。呼伦贝尔一线的形态是比较有利于防御的,小兴安岭山脉绵延,能通行大部队的山口就是呼伦贝尔那一带。俄军要从这里打进来,兵力火力和机动力都要占据相当优势。

在东面,日本联合舰队的先导部队已经开始封锁琉球海域,两个主要的港口那霸港和北部的运天港外,日军快速编队在炮台射程外游弋,已经切断了大陆和琉球之间的海上交通。琉球驻军已经进入作战阵地,准备应对登陆作战。

根据驻日情报网络语焉不详的汇报,下关码头,广岛和鹿儿岛一代,日军已经封锁,显然是准备要开始登陆作战。但更令郑宇警惕的,却是横滨,大阪,佐世保等港口也都被封锁。要把握住日军的动向,已经越来越困难了。

现在,海军已经调集了能动用的飞艇,前往日本主要港口进行侦察,但效果如何还未可知。

这一场规模空前的大决战,到了这个时候,终于开始结束初始的试探,进入了短兵相接的时段。

国内方面,战时体制转轨还算顺利,文宣,京畿地方的善后等等工作还算得力。

但最大的问题还在地方上。

这一次,皇帝去世,穆铁发动兵变,紧接着自己反击,在中枢打了一个底朝天。毫无疑问,中央原本牢不可破的权威,露出了裂痕。原本地方上就被皇帝的反腐肃贪搞得人心惶惶,对调查组和行动队都有些侧目,现在这样一来,不少地方虽然发了拥戴通电,但暗里的串联,阳奉阴违和各种扯皮的事情也就不可避免地出来了。翻供的,煽动民意的,打外省人欺负本省人的乡土牌的,真是八仙过海。,

郑宇这一次也是发了狠,严令派出去的调查组和行动队在当地警政系统和总情局,宪兵队,地方预备军人体系的协助下,雷厉风行地进行清洗。凡是有抗拒调查的,煽动地方对抗中央的,乃至对调查组下手的,统统抓起来解送北京,情节严重的直接在本地审结,以军管条令由宪兵队执行军法。

得力于之前郑鹰清查腐败的一系列布局和安排,尤其是对地方上强力部门的有力掌控,再加上郑宇在登基后一系列高调的政策宣讲,得力的宣传舆论,中枢的声音又很统一,在民族大义和道德大棒之下,在一系列分化瓦解之下,地方上小小的一些反抗很快就冰消雪融。

一番雷霆打击之后,固然很多地方马上消停了下来,但也有一些地方闹出了问题。尤其是一些地方又混杂着民族矛盾和乡土情结,对于这种地方,郑宇稍稍犹豫之后,依然是签署了果断镇压的命令。

文宣在前,刺刀在后,工作组在大兵的保护下一路路地开进去,对带头作乱的毫不留情,顽固不化的直接肉体消灭。利用这些乱局,以一切为了国战的名义,郑宇为首的中枢一口气颁布了一大票的战时统制条例。

地方上也根据大本营的条令进行了紧急动员,前五年的预备兵也被动员起来编组为地方警备部队,随时准备补充前线。封存的老旧军械也都被拿出来补充给了这些新编的治安部队,军官清一色是几大军校乃至陆中的在校生,而且基本上都是异地调配,最大限度遏制可能的地方军阀化苗头。

冷秋已经被缺席宣判死刑,罪名高达三十二款。自他以下,一大票的青年党骨干也都被缺席审判定了罪。曾飞以煽动颠覆政府等罪名被判处无期徒刑,舆论一直在长篇累牍地揭露两个“**政党”的老底,揭**领袖的伤疤。

郑宇不是郑鹰,他不认为目前有必要放着这样一群满脑子颠覆政府快速上位的**党在旁边虎视眈眈。

他已经做出了决定,这一次,就要彻底铲除这些人。

如此一番下来,这个国家终于被郑宇掌握在了手里。

但郑宇也很清楚,他只是用暴力和权威压倒了潜在的敌人和野心家,而这些人只是蛰伏,在观察时机,在等待他在战场上遭到至关重要的失败,在等待他犯下错误。

到了那个时候,这些人,会如同狼群一样扑上来,分食这个国家,为各自在这个纷乱的时代获取到最大的利益——

由于郑宇入驻了戒备森严的西山基地,而自从那一次事件后,所有宿卫部队都接受了无比严苛的甄别。作为郑宇最信任,也是这段时间以来最为辛苦最为操劳的警卫人员,他被郑宇安排了一个卫队队长的衔头,却被打发来陪女眷,算是一种休养,也是郑宇的一种奖赏。

有了上一次苏菲的事情,郑宇干脆把和自己有关的女孩子都弄到了基地里边。罗安娜办了休学手续,在基地里做起了实习文员,跟着柯山去忙乎收拾整理皇室产业的事情。邓子萌去了外交组,跟着李经方忙乎对外交涉事宜。

周小雨以前就是皇后的贴身女仆,半个养女,现在皇帝夫妇都去世了,还在天坛停灵,准备七七四十九天满了再举行国葬,她就做起了郑宇的贴身女仆。

但郑宇现在几乎一门心思扑在军政要务上,每次郑宇睁着通红的眼睛看着周小妹的眼神,心里都是一抽搐。他现在实在是没有精力去回味失去父母的伤痛,最后干脆把邱海阳打发去专门陪着周小雨。

邱海阳对此倒是不反对。对付周小雨这样长期呆在宫里的小女孩,他是真有两下散手。一开始周小雨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他气就不打一处来,但时间久了,慢慢也觉得这个青年军官很有点意思。

两人都有点编外人员的郁闷,又有些少男少女经历残酷的变故之后那种渴望亲情渴望倾诉的心理情结,再加上邱海阳是慈宁出身的孤儿,周小雨的哥哥周龙伤重去世,最亲近的皇后也去世了,母亲是早亡,父亲在天坛守灵,彼此一番相处,倒真的有了些心灵相通的默契和信赖——,

罗安娜抱着厚厚一箱子材料,放到柯山旁边,开始熟练地分拣。

柯山眼睛里带着血丝,抬起头看了看这个女孩子,心头也有些感动:“小罗,辛苦了。昨晚你也没怎么睡,分完这个就好好休息休息吧。”

罗安娜对这位温雅干练的青年很是钦佩,只是笑着点了点头,继续专心分着文件,熟练地做好标记,准备分送各人或入档。

柯山对这位来帮忙的大学生印象很是不错。

一开始他还以为这位传说中和郑宇有些不清不楚的女孩子纯粹就是郑宇送来掩人耳目的,或者就是单纯地让她有点事情做,但没想到这个女孩子居然很快进入了状态,样样事情都是条分缕析,显然是个干办公室事务的好手。

不过柯山也没太多心思感慨。皇帝猝然去世,遗留下庞大到难以想象的产业。虽然大部分都是通过皇室基金会掌控,但那么多的线头汇集起来,还有各种化名帐号,秘密公司,海外公司,代持的股份,林林总总,搞得他头都大了几分,却也不得不感慨皇室潜实力的庞大。

原本皇室产业的掌舵人谢忠,在知道皇帝死讯的第一时刻就晕了过去,从此就以身体不好为理由推托了郑宇的挽留,坚决求退。最后好歹郑宇用做好交接的名头把他留下来做顾问,指点柯山,某种意义上倒也算是一种传承。

柯山的时间并不多,他必须在最快的时间内把这些产业整理出来,监控住。虽然有谢忠的指点,但他身为新皇的心腹,不可能把一切建立在谢忠等人的能干和忠诚上。

他知道自己的身份,也知道自己在郑宇这个体系中的定位。

天下会,这个以郑宇为核心的秘密小团体,经过这一次和穆铁集团的殊死战斗,再加上郑宇的迅速上位,已经开始润物细无声地掌握着这个国家的走向。身为这个团体的元老和骨干,柯山很清楚自己的未来,就系于郑宇,系于这个帝国。

这就是他的事业,这就是他的一切。

柯山轻轻叹了口气,似乎有些疲惫,又似乎很是满足。

第四十章 风云变幻(上)

这一场亚洲战争,因其宏大的规模,对东方秩序的重大影响,又是欧洲军事革新之后的第一次工业大国之间的现代战争,还隐含着东西方民族和文化的对撞,故而从一开始就聚焦了全球各地形形色色的眼球。

三个参战国,为了争取国际舆论的支持,都不约而同地展开了舆论攻势。

中华帝国自镇国军时代开始,就极为重视舆论宣传。郑鹰的崛起,首先在于其不但翻译了大量的西方启蒙著作,哲学著作,而且撰写了多部民族主义和近代国家组织方面的著作,并早早建立了宣传部,创办**报纸,宣传民族民主**思想,进行文化革新。

按照郑鹰的说法,**永远是思想文化的**在先,北伐军“是宣传队,是播种机”,北伐首先是一场宣传战和经济战,随后才是军事。

整整十年的思想文化积累,人才培养,到了一八八O年镇国军北上之时,华夏大地,郑鹰传播的新式民族思想,潜移默化之中已经在先进知识分子群体中生根发芽,一举颠覆了满清在江南的统治秩序。

为了这一次亚洲战争,中华帝国从外交部,宣传部到半官方的各个团体,以至民间力量,都从各自的渠道对欧美舆论界施加了强大的影响。

在伦敦舰队街,美国纽约,费城,波士顿,犹太媒体和华人在背后控制的一些报刊杂志交相呼应,俄国和日本劣迹斑斑的侵略扩张历史都被翻了出来。

俄国从莫斯科公国开始,到侵占喀山汗国,吞并克里米亚,瓜分波兰,侵占乌克兰和波罗的海,侵占中亚,屠杀突厥民族,在东方进行惨无人道的屠杀,最后到五年前的海蓝泡,一切肮脏和黑暗的扩张历史都被翻了出来。

日本十年前的旅顺屠杀,对朝鲜义民灭绝人性的屠戮,对琉球的侵略,为了侵略朝鲜在甲午年暗中做的手脚也都被一一翻了出来。

各式各样的日报,早报,晚报,周刊,月刊,都在讲述着日俄这两个军国主义国家的野心勃勃,蓄意发动军事进攻违反了国际法条。很多文章都或明确或隐晦地提出,中国进行的战争是一场文明对野蛮的战争,是独立不屈的民族反抗外来侵略的战争,是进步和倒退之间的战争,也是关系着民主宪政思想和文明在东方生死存亡的战争。

这样有组织,有计划,铺天盖地的宣传攻势,在英美两国政府有意无意的纵容乃至支持之下,逐渐开始压倒了日俄的反对声音。

在美国,经济危机的加剧正在把南北战争和西进运动之后欣欣向荣的经济奇迹推进衰退的深渊。在全世界一片哀鸿遍野之中,中国就如同上帝派来拯救世人的救世主。这个快速崛起的东方大国,一手从欧美大举国债,以稳定的回报吸收欧美大量因经济低迷而撤出实业领域的金融资本,一手又挥舞着支票簿,向欧美深陷危机的企业大量采购设备,图纸,半成品,精细化工,光学组件,军工产品,良种挽马和骏马,乃至各种农作物种子,采矿机械,并且发出了一个个规模宏大的工矿业项目,向全世界招募技艺优良的工程师。

在如此的背景之下,早在三年前,美国国会就干净利落地废除了《排华法案》,两国日益密切的经贸往来加深了两国的共同利益。再加上西奥多?罗斯福政府也有意把舆论导向偏帮中国,华裔和犹太人族群的力量也很是强大,顿时在美国掀起了一股中国热。…,

来唐人街消费的美国人明显多了几倍,很多青年嘻嘻哈哈地举着中华帝国国旗,张贴支持中国的海报,发表支持中国的演讲,并且在各个街区组织支持中国的募捐。

很多学者提出,相比日俄两个赤luo裸的军国主义扩张国家,中国自古以来就是温和的大国,而且比较宽容,和美国的价值观更加接近。

华裔学者干脆指出中国在三千年前就已经有了共和制度,周公和召公就是最早的两党制,而国人暴动其实就是法兰西大**的先声,中国乃是世界民主共和**的先驱。甚至中国还在隋唐的时期就建立了东方版本的权力制衡机制,即三省六部体制,皇帝与士大夫共天下,并采取科举考试选拔文官,比英国更早建立了文官体制。

这一下,更引得一直以民主共和和两党制为自豪资本的美国学者大感兴趣,在这个年轻而好赶时髦的国度中掀起了一股汉学热。

中国的文化,中国的历史,中国的传统,中国那位皇帝,这个帝国传奇一般的建立,乃至现在这位青年皇帝传奇的经历,神奇的平叛……尤其是当那位皇帝的就职演说刊登出来之后,美国的众多评论家一致认为这是一部通篇闪烁着人文思想和理想光芒的杰出作品。

整个美国开始为太平洋彼岸的那个国家,为那个年轻得过分的青年皇帝着迷。很多热血沸腾的美国青年直接跑到中国大使馆,要求作为志愿者参战,甚至有不少退役的美国军官也来询问“你们需不需要经验丰富的白人军官”,“你们那位年轻的拿破仑想不想组建外籍兵团”。

这个北美大国一下子被这个东方的神秘国度迷住了。这里面包含着对被侵略者的同情,对过往辉煌历史和今天现实的鲜明对比的惋惜,对自身富裕自由的优越感和对这些受到直接威胁的人们的同情,乃至对于西太平洋一旦被那两个侵略成性的国家占据,尤其是沙俄那样农奴制色彩很重的专制政权,会对美利坚的商业利益和民主自由构成的威胁,混杂在一起,让很多美国人几乎下意识地把这场战争中中国的前途和美国的未来挂上了钩。

开战初期,借着海陆胜利的东风,中国财政部的代表在纽约和波士顿进行了第二期中国-北美战争公债的募集,总额五亿美元。这一次的提法是“战后重建”,并且以西部领土的开发权作为违约赔偿,顿时引爆了整个美国工商界。美国人已经把中国的西部等同了美国的西部,想起了当年的淘金潮,想起了加利福尼亚的石油大发现。潮水一般的订单涌来,而采取荷兰式招标法确定的利率居然只有区区的…五厘,这简直是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奇迹

为了补偿国内生产能力的不足,中华帝国的商务代表团直接在美国进行了大采购,但也附加了条件,那就是为了确保战争的胜利,这些订单除了产品,接受方还要提供相关的工业技术转让,以便国内可以扩大生产。

面对数额恐怖的订单,饱经经济危机摧残,苦苦挣扎的美国工商界还是有很多公司动了念头。

随着两国经济利益的紧密结合,社会舆论氛围的一边倒,美国的民间风向终于全面倒向了中国。

在哈佛大学,当教授拿着最新的电报大声宣布中国取得了琉球战役胜利的时候,学生们的欢呼简直如同自己国家赢得了战争,而中国留学生们则被各个兄弟会和学生会请去发表演讲参加聚会,成了校园名人。…,

对此,伦敦报界的一位评论家评价道:“……就这样,那位十八岁的中国皇帝做到了乔治三世国王花了一辈子,出动了几万军队也没做到的事情:他兵不血刃地征服了大洋彼岸粗野直爽的牛仔。”

在美国西海岸的加利福尼亚,由中华帝国,罗斯柴尔德财团和当地商人一起投资的加州油田一直在和美国石油霸主洛克菲勒的标准石油公司对抗,维护自己在西海岸的独占地位。原本日俄远东的油品主要是从加州,通过周围美国本地商人开办的小油田和炼油厂来购买,现在这些人也联合起来拒绝对日本人和俄国人出售油品,一股脑地把油品卖给了中英美合资的加州石油销售公司。即使是在俄亥俄,亚利桑那和宾州拥有无数大油田的标准石油公司,面对国内的舆情也不敢明目张胆地给日俄供油,日俄两方就只有依靠俄国巴库的油品,以火车运输到远东。

结果这引发了连锁反应。

以前,由于西伯利亚铁路转为军用,车皮紧张,日本和俄国远东地区的油品主要依靠美国。现在美国方面供不上,就只能调运俄罗斯巴库的油品。巴库的油品转为供应日俄方面,就降低了往西欧运输油品的班轮,欧洲油品紧缺。

抓住这个空档,中国控制的婆罗洲油田以庞大的船队,通过苏伊士运河迅速运往欧洲,在英法等市场占住了脚跟。

往远东运油占用了俄国宝贵的火车车皮,也影响了其向前线输送人员和物资的效率。总算俄国人不像中国那么广泛地使用了燃油机械,对石油的运用主要还是照明用油,再就是西伯利亚的不少火车采取了燃油动力(史实),故而影响倒并不明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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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亚洲其他地方,乃至非洲,都有很多双眼睛在默默地关注这这场战争的进展。

在印度,代表印度民族主义精英力量的国大党,原本已经在酝酿着一次反英独立运动(另一时空爆发在1905-1906年),这一次中国对日俄的战争,被看作东方有色人种对白人文明的一次抗争,是亚洲种族对欧洲种族的抗争。

由于中英同盟的存在,国大党甚至毫不隐讳地在印度掀起了舆论攻势,号召印度人民支持中国抗击侵略,并且公然打出了中印携手促进亚洲文明复兴的旗帜。

对于日本,印度国大党切齿痛恨,将其蔑称为“亚洲的叛徒”。很多国大党的激进派甚至开始与中国方面联络,询问是否接受来自印度的志愿者。在得到了肯定的答复之后,印度国大党以提拉克为首的激进派立即开始招募志愿者,而其真实用意也是路人皆知:无非是要借助这场战争培养自己的武装力量罢了。

对此,英国殖民当局冷眼旁观,暗中也做了很多手脚。

在南洋,土著居民中的一些知识分子带着复杂的情绪观察着战争的进展。他们对欧洲殖民者有发自内心的惧怕和自卑,而对同属亚洲的华人却是羡慕嫉妒恨。但这些年来,随着中华帝国实力日益强大,尤其是整合了南洋的华人宗社势力,根深蒂固,又有强大的舰队,这些土著人也开始对华人惧怕起来。

这一次,他们一方面希望看到欧洲殖民者的失败,另一方面又不希望代表华人利益的中国取胜,情绪格外复杂。其上层也开始了分化,有人提议联合西方殖民者,趁着中华帝国自顾不暇,甚至战败,收割华人的财富;有人提议应该利用中国人的力量赶走西方殖民者,两派争论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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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国人的情绪是复杂的。

作为一个有着民族主义传统和很强优越感的民族,法国人对两次败于镇国军,丢失了大部分印度支那殖民地的过往很是耿耿于怀;可另一方面,他们也对俄国人和法国的世仇德国人越走越近抱有警惕。一旦俄国倒向德国,法国建立的对德同盟就要土崩瓦解,而即使是最为高傲的高卢人也不得不承认,自己无法独立战胜德国,更别说还有奥地利和意大利。

他们是俄国最大的债主,却也明白一旦俄国彻底击败中国,就要走向与英国激烈对立的一面,那就会促使俄国倒向德国,届时在大陆上首先面临亡国危险的就是法国。

这使得法国人的中立格外纠结,分外痛苦。

法国的银行家们一边为俄国承担的巨额法郎债务感到忧心忡忡,一方面又不得不为俄国购买法国军火和物资提供进一步的信贷。

他们一边注视着战局的变化,一边又警惕着德国人的反应。

在法国国内,围绕着到底是支持中国,还是支持俄国,抑或是保持中立,各派政治人物,各个政党彼此吵做一团,法国国会几乎变成了亚洲战争的另一个战场。法国式滔滔不绝又充满爱国激情的演讲,在法国国会内激发起左右两翼阵营的一次又一次激烈对峙。报纸之上,左翼和右翼喷吐着口水,各自站在爱国和民族的制高点上指责对方背叛了法兰西的光荣与传统,妄图毁灭法兰西,布朗热的信徒和法国激进左翼更是爆发了多次街头冲突。

法国军队,由于担心德国东顾无忧而对法国采取行动,已经取消了休假,在边界陈以重兵。德国对此也采取了针锋相对的措施,国内的很多好战派也在叫嚣着“再给他们一个色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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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

中华帝国,北京,东交民巷。

英国大使馆内,大使办公室厚厚的窗帘,依然遮不住灯光。

英国驻华大使朱而典抽出一根上好的古巴雪茄,利索地切好,用香木点着,深深地吸了一口,闭目,呼出,缓缓说道:“爵士,中国的局势,变化很快啊……”

英国驻华使馆参赞阿斯顿敏感地察觉到了大使的话里有话,皱着眉头说道:“爵士,您的意思是……担心帝国在华利益?或者是担心中英同盟的前途?”

朱而典沉默半晌,开口说道:“爵士,我不得不承认,以我三十多年的外交经验,依然对这位小皇帝出现了一些判断上的失误。我原本以为,这位新皇帝为了稳固统治,一方面会唱高调,争取民众的支持,一方面会寻求大英帝国的支持,稳住外部局势,而帝国在华,乃至在整个东亚的利益,远东的秩序,都可以得到保障。可现在看来……”

他叹了口气,目光复杂:“这个人居然有如此的自信。从他对付国内外一系列事态的表现来看,他比他的那位父亲还要强硬,还要自信。真是可怕……这是一个什么样的皇室,出的都是什么人?刚刚送走了一位拿破仑,现在又来了个彼得大帝。最可怕的,是这个人还不到二十岁如此的年纪就已经能洞察人心,又有如此的煽动力,这样一个人,统帅起来的四亿五千万人,会是多么可怕的一股力量,又会给整个远东带来什么,真是想一想就令人颤栗……”

“最可怕的是,尽管我曾经和他接触多次,却一点也把握不到他在想什么。”朱而典叹了口气,“老皇帝虽然城府很深,但至少在外交方面,他的想法我大体上还是能够把握一点。但这个孩子,跟我以前所知道的变化太大了太奇怪了,不合情理啊……再怎么有天分,毕竟只是个刚成年的孩子。无论是外交也好,内政也好,现代军事艺术也好,这需要的是经验的积累,人脉的拓展,科学的分析,冷静的判断。一个孩子,怎么可能?太不合情理了,太不合逻辑了……这个国家的局势居然就这样被他稳定了下来,甚至对外也取得了很重要的胜利这是多么不合情理的事情”



。,

第四十一章 风云变幻(下)

“阁下的意思是……”阿斯顿眼前一亮,“他的背后还有人?”

“不知道,真的不知道。(更新最快的小说站)”朱而典眉头紧锁,叹了口气,“向上帝起誓,我从没有现在这样彷徨和迷惑,这是一种很微妙的感觉,似乎周围的整个世界要变得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真是太可怕了。”

阿斯顿感到,最近朱而典爵士的叹气次数恐怕还超过了往常数年之和。他看着老头子疲惫的神态,心神憔悴的样子,也忍不住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两个人相视无语,都只有苦笑。

“好了,就算把握不到,事情总是要做的。帝国在远东的利益也面临一个崭新的契机。”半晌之后,朱而典又吸了口雪茄,精神似乎好了一些,“现在的关键问题,在于我们的对华政策是否需要一定的调整。”

阿斯顿点了点头:“大使阁下,我深表赞同。”

“这么多天,我们一直在观察,也在等待对方释放信号。可是却什么也没得到。”朱而典摇了摇头,“这位新陛下也真是沉得住气,原本我还以为,他会主动争取大英帝国对他登基的支持。没想到啊,除了正常的外交惯例,居然没有释放任何东西,反倒和美国人打得火热……”

“这是一种自信,对于国家实力,自身实力的自信。”阿斯顿说道,“从这里就可以看出,这绝对是一个自信而骄傲的皇帝,有着年轻人的冲劲和魄力,想要干出一番事业……他不想被指责为外国利益的代言人,他只想靠着自己和他那个团体的力量,而且他认为完全可以实现自己的目标。这是一个非常果断而且坚忍的人……”

“好了,爵士,关于他的讨论到此为止……现在的问题是,我们应该做什么,怎么做,如何维护和扩大帝国在华,乃至在整个远东的利益。”朱而典按灭了手中的一截雪茄,“很显然,我们这位朋友绝不是一个铁杆的大英帝国痴迷者。美国人和他们签订了贷款协定,还有一些消息说德皇对他也很欣赏。我的孩子,你认为这些意味着什么?”

“帝国在华利益可能受损,阁下。”阿斯顿毫不犹豫地说道,“也许东方的这一个帝国有挑战不列颠的潜力,但那是太久太久的将来,变数也很多,而德国的威胁则近在眼前。那位小儿麻痹皇帝,一直想要肢解我们的帝国,想用刀叉来享用一顿牛排大餐……美国人,坦率地说,虽然他们比不上我们的金融实力,但他们的工商业已经超过了不列颠。这同样是我们目前在经济领域,未来在政治军事领域在远东强有力的竞争者。”

“既然如此,阿斯顿,你觉得我们应该如何对付这些在远东的这片大地,挑战大英帝国利益的力量?”朱而典说道,“白厅已经明确,我们未来的军事力量,要主要集中在欧洲,对付那个野心勃勃的德意志帝国。在远东,我们不得不走向收缩。”

“对于这样一个国家,我们要压制,那无非要从两方面入手。”阿斯顿肃然说道,“第一个,就是利用周边邻国进行牵制,近在眼前的,无非是俄国日本。如果本次大战,俄日取胜也好,中国取胜也好,双方平手也好,只要能够继续保持军事对峙,则三方互相牵制,于我国势必最为有利。尤其是战争旷日持久,双方财力耗尽,势必要争取帝国和法国金融资本的支持,则帝国可趁机将其吸纳入英法协约体系,共同对抗德国。但如果我们做的太明显,尤其是扶持俄日的话,很可能会弄巧成拙,导致中国倒向美国或德国一边。倒向美国也就罢了,一旦和德国结盟,则帝国在远东的秩序,就会受到致命的威胁。”

朱而典默默地点了点头。

“第二个,就是在其国内,寻找对现行政府,或皇室不满的力量,促使其发展和结盟,以形成对这个皇帝的有力牵制。”阿斯顿说道,“不过这一条,要万分谨慎,要知道,中国人对于手中的权力是极其痴迷的,尤其是皇帝,对于争夺皇权的对手,仇视程度还要超过对外敌。这就是东方的政治。如果我们这样做,很可能会招致这位皇帝的极大仇视,以至我们之前的努力很可能前功尽弃。”,

朱而典目光闪烁,不知道在动着什么念头。

“以在下看来,我们现在必须公开对这位皇帝示好,先稳住他,把他牢牢纳入我们的轨道。等我们手中有了足够的绳索,以及足够的帮手,才能从上述两方面加大对这个帝国,这位皇帝的束缚和牵制。”阿斯顿谨慎地说道,“现在,这位皇帝的权威,虽然看似已经牢固地树立起来,但实际上的根基却是空的。一旦战败,或者在国内受到足够力量的挑战,就可能出现危机。所以,现在也是他非常敏感的时候。这个时候做任何一点点含有敌意的举动,都可能刺激他作出过激的反应,毫无疑问,那将是帝国的不幸。我们必须等待,帝国必须等待为了国王陛下,为了大英帝国的荣光,我们现在必须表达善意,甚至给与他们足够的好处,支持他们坚定地与日俄对抗下去。”

朱而典的眼睛亮了起来。

“至于以后的牵制工作,我们现在就可以埋伏笔了。”阿斯顿的神色无比凝重,“这个时代,是民主和民权的时代。而东方社会,却一直是传统的**集权主义体制,这种统治文化,已经深入骨髓。一切喊着民主民权上台的统治者,最终也必然走向****的东方式统治的老路,郑鹰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我们不妨做件好事,那就是默默地进行民主民权思想的渗透从留学生,在这个帝国各级学校教书的英帝国公民,租借的报纸,我们的记者,还有我们即将派遣过来的大批文教工作者,这是我们对友好盟国文教事业的伟大支持嘛……”

“我们帮助这个东方国家开启民智,让他们的精英阶层甚至中下层都受到民主民权思想的巨大冲击。”阿斯顿微笑着说道,“我们还要派出传教士,传播基督教的先进文明,瓦解他们民族的内聚力,一点点掏空这个帝国的统治基础。另外,这个国家还有很多的其他民族,而这些民族在历史上和汉人之间的关系非常复杂。当然了,不列颠本身也面临一些民族问题,这个事情上需要非常小心……不过,只要我们把这些文化上的功夫做好,总有一天,这位皇帝和他的将军们会被觉醒的民众搞得焦头烂额。他们内部的那些野心家,地方人物,其他少数族裔的精英,也都会精明地利用这个武器,对中央发起挑战……而我们伟大的不列颠,是东方民主事业的无私盟友,中国的普罗米修斯”

朱而典听到这里,终于抑制不住内心的兴奋,站起身来说道:“阿斯顿,你说得太好了对,这就是帝国未来政策的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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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大阪。

绪方洪庵设立的兰学塾,是日本著名的医学校,也是西方思想的主要传播地。此刻,在学校外围的一座地下室里,昏暗的电灯下,一群知识分子模样的男子,正在热烈地讨论着。

“诸位,今天,就是平民新闻的成立之日。”说话之人眉目疏朗,大约三十五六岁的模样,身材瘦削,一身和服,“我们的宗旨,就是要揭露帝国主义战争的虚伪,教育我们的国民,让他们从愚民的皇道宣传中警醒过来,看到日本国家真正的前途所在”

众人低沉地说着“悠嘻”,纷纷点头称是。

今年三十六岁的幸德秋水,是日本思想界的活跃人物,也是著名民权思想家中江兆民最出色的弟子,在四年前中江兆民去世后,成为了中江思想的继承人,并进一步引入了欧洲社会主义思想,提出了建立民主,民权为核心的新型国家,反对德富苏峰和日本上层所极力倡导的“皇道主义”,反对侵略扩张,主张与邻国和平共处,把重心转移到完善国家内部建设上来。

“幸德君,以你之所见,与中国之战,日本前途何在?”一个中年人推了推眼镜,开口问道。

“三宅君,以在下愚见,此战前途未卜,而无论胜败,于日本国民,都绝非幸事。”幸德秋水肃然说道,“皇道派诸君,极力宣扬日本民族之优越,贬低支那民族,宣扬天命观点,主张对外扩张,这样浅薄浮躁的思想,实在是国家之大患这会毁了日本,毁了大和民族”,

三宅雪岭默默地点了点头,看着这位深为钦佩的民权思想家。

“这些浮躁的文人,就是我国今日乱局的祸首。”幸德秋水有些沉重地说道,“在下曾经游历欧洲,从海外各国的角度来观察日本人,日本人极其明白事理,很会顺应时代的必然趋势前进,绝对不抱顽固的态度,这是我们日本人的优势,故而在国家气运鼎革之时,我x本革新最切,独占鳌头。”

“不过,我们这个民族,由于多年来偏据海岛,就种下了浮躁和浅薄的病根,一旦有所成就,就容易自高自大,过于急躁地想要展示自己。福泽谕吉,德富苏峰等人,过于浮躁地提出‘脱亚入欧’,主张与朝鲜,中国这样的邻国划清界限,甚至以这些所谓‘落后腐化’的邻国为耻,提出要派兵占领他们,展示日本的‘强大’,这是要陷日本于亡国的危局”

台下众人有些骚动。

“幸德君,在下认同您主张民权,反对脱亚入欧,”三宅雪岭的脸色有些阴沉,“但对于阁下指责我x本民族之语,不敢苟同。”

幸德秋水对这位国粹主义者笑了笑:“三宅君,在下于日本民族之爱,绝不亚于阁下。不过,阁下仔细回想,维新以来,我x本国民心性之变化,从福泽谕吉等思想界先驱的身上就可以看出。如阁下之明达,当知在下所言不虚。”

三宅雪岭沉默片刻,摇了摇头:“福泽君固有言过其实之处,但要上升到我全体国民之民族性上,未免有失偏颇。”

旁边几人也是点头。

幸德秋水点了点头:“这便也罢,在下先说说当前日本之形势。”

“明治维新,虽引入西学,然当道诸公,过于倚重华族阶层,武士遗风太盛,又以尊王为号召,导致国家体制,始终未脱君主**。以当今时代文明开化,民权大兴,惟有我x本,依然以天皇为神,自欺为神选之民,愚昧狂妄,动辄讨伐,对政见不合者,便污为国贼,叫嚣天诛,以至国民如寒冬之蝉,乡野无有不平之声,朝野一片歌功颂德,民意不得伸张。而当道诸公,又一味诋毁中国,以中国为日本贫困国民苦难之祸首,将国民之仇恨尽数转于中国之上,这样的政策,无异于自寻死路。”幸德秋水的语气越发坚定,“相比中国,日本毕竟只是小国。面对那个历史悠久的国家,本当结为兄弟邻邦,缓急相救,互相提携,才是上策。妄图穷兵黩武,大动干戈,轻率地以邻为敌,使无辜民众死于沙场,乃是下策”

三宅雪岭微嘲说道:“幸德君倒是看得清楚怎奈有些人就是如此,主张‘杀鳅养鹤’,认为中国国土辽阔资源丰富,却是软弱堕落。他们虽有大军,但各有怀抱,中央派系争斗不断,地方时时谋划**。他们认为中国就是上供用的大牲口,是上天赐给日本果腹的食饵。这些话,自然让国民如痴如醉,让军人,财阀还有政客们击节叫好可你怎么反驳他们?怎么警醒国民?你让他们放弃眼前的美餐,关起门来饥一顿饱一顿地吃自己家的糙米饭,这能行得通吗?”

幸德秋水坦然说道:“自古有理者无力,无理者有力,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但真理就是真理,不会因为掌握权力的人否认,就可以抹杀真理的存在了。诸君,在下不才,愿意开风气之先,以此舆论与德富苏峰之流对阵,在下相信,真理是越辩越明的”

众人看着这人,心中也是一阵激动。

他们都对弥漫日本的那股不正常的扭曲情绪深为不满,或者忧心于日本如此穷兵黩武之后的后果,也有很多人对底层民众的苦难深为同情。他们都渴望改变,可却缺乏行动的方向,也缺乏行动的勇气。

今天,终于有人准备要站出来,公开挑战那些压倒性的权威了

大阪。

“以今之中日形势,在下窃以为,国家之政策急需扭转中国,无论从其风俗习惯来说,抑或从其文物风格及其地势来说,作为亚洲小国的我国,应该与之友好,巩固国交,绝不可以怨相嫁。”幸德秋水诚恳地说道,“日本之大敌,并非支那,而实乃欧美列强。此辈贪婪蛮横,一贯对后进民族行殖民之策,对于这些大敌,日本要图自立,惟有团结支那,开启民智,全国全国皆兵,竭力抵抗,或据守要地,或突然进击,进退出没,变化莫测。因为他是客,我是主,他不义,我是正义。为什么为了保住自己国家的**,就必须要侵犯邻国呢?”,

“今日之日本,沉沦已久,人民已经在愚民政策与皇民化教育之下,逐步丧失了原本的活力与智慧,社会僵化,整个民族也越来越偏激,越来越危险。”幸德秋水有些沉重地说道,“在下一人之力有限,而诸位都是我思想界之精英,在下恳求各位,襄助一臂之力,共同挽救我沉沦之民族,真正实现我们国民思想上的维新”

众人面面相觑,心中激动,却也有些不安。

今天幸德秋水所说,已经是明确地站在了现政府的对立面,主张反战,甚至反对天皇体制,指责政府愚民**,如果投身进去,会落个什么下场?

突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众人一惊,却听到砰的一声,一缕阳光照进了地下室,可很快又被涌进来的身影所阻塞。

“大阪警察本部。”一个戴着礼帽,身穿风衣的便衣侦探冷冷地说道,“你们涉嫌反对现政府,煽动暴*,被逮捕了。”

他对着幸德秋水冷笑几声:“幸德君,您是老朋友了,该知道怎么做。”

“这些与他们无关,”幸德秋水平静地说道,“我准备出一张报纸,想请朋友捧场,这犯了什么罪?”

“犯罪还是不犯罪,你说了不算,我说了也不算。”侦探掏出一张逮捕令晃了晃,“我只知道服从命令,有没有罪,你们到警察本部再说吧。”

身后的警探面无表情地走过来,给他们戴上手铐,满脸的不屑。。.。

世纪帝国(正文)

第四十二章 山雨欲来(上)

日本,下关,春帆楼。

和室内,陆军大臣桂太郎眯着眼睛,平静地看着对面的首相伊藤博文和海军大臣山本权兵卫。

山本权兵卫表情严肃,整理了一下衣服,猛地伏下了上身,双手平放于地,额头重重地叩在手背上,声音嘶哑:“阁下,此战海军败北,连累陆军两千健儿葬身鱼腹,动摇满洲攻略,皆为山本指导无方可山本生死事小,帝国国战胜败事大。今冲绳作战已是箭在弦上,惟陛下夙夜忧叹而不能决。海军上下,深感愧疚。恳请阁下以陆相之尊,与在下和伊藤君御前上奏,恳请尽快事实冲绳作战皇国兴废,在此一战阁下,山本求您了”

桂太郎手中的折扇轻轻合拢,在手中啪地拍了一下,沉吟片刻,摇了摇头:“山本君,非在下与海军有何芥蒂,实在是在下恬为陆军大臣,执掌军政,但军务调动实在是陛下御准,参谋本部操持。在下妄自发言,难免有统帅权干涉之嫌疑。在下不是不愿,实在是力不从心呐。”

山本权兵卫又伏低了几分,声音越发地瓮声瓮气:“桂君,你我共事多年,何必如此?今大山参谋长和儿玉内大臣亲赴朝鲜,陆军的话事之人就是阁下您阁下,非是我山本不知悔悟,得寸进尺,实在是皇基动摇,如再不能掌握战事之主动权,任支那海军快速部队恢复元气,我恐其破袭部队来去自如,帝国内海外海永无宁日”

“届时受害的不只是海军,更是朝鲜奋战的陆军健儿”山本权兵卫的声音有些哽咽,“海军同仁,实在是一腔血诚,企盼海陆携手,以冲绳一战奠定大日本皇国千年之基,解陛下之烦忧”

桂太郎双眼陡然睁开,死死地盯着山本权兵卫,冷哼一声:“山本君不用等到那个时候了海军的拙劣,已经葬送了两千陆军健儿,还有整整两个大队的重炮兵满洲攻略已经被迫调整,这全是海军的责任现在你们还要陆军提供更多的部队去喂鱼吗?陆军苦练多年之精锐,大和男儿之精英,难道葬送得还不够”

山本权兵卫抬起头,眼睛已经满是血丝,他起身快步趋前,来到桂太郎身前,深深地一鞠躬,抬起头死死盯着桂太郎:“桂君海军上下,惟思七生报国。如此战,海军不能安全运输陆军上陆,不能确保物资补给之输送,山本愿切腹谢罪”

“切腹?你死了能挽回陆军健儿之生命?能挽救皇国国运?”桂太郎冷笑了一声,“山本君,在下对萨摩鹿儿岛健儿社的同仁一向深为钦佩。可海军此战表现如此拙劣,又让在下如何放心把陆军健儿的性命交托出去?”

山本权兵卫脸现狠厉,掏出太刀,桂太郎脸色微变。

山本权兵卫放平左手,用力一刀砍下,却中途被人死死抱住了胳膊。他抬头一看,脸现愕然。

桂太郎神色无比凝重,沉声说道:“山本君,海军真的下定决心了?”

“桂君”山本权兵卫眼含热泪,表情却是无比狠厉,“此战,就是海军倾力一搏”

“这一战,告诉我们一个道理。”山本权兵卫盯着桂太郎,一字一板地说道,“对付支那人,绝对不可有一丝半点的轻忽每当你觉得自己已经掌握了他们的全貌,他们就会用战斗告诉你,那只是冰山的一角这一次的冲绳作战,海军已然下定决心,以全部力量,雷霆万钧之势出击冲绳,攻敌必救,以强悍之兵力火力,牢不可破之决心,予支那守军最大之压力,迫使其舰队来援”

“海军方面,除了原定的十六个步兵大队,一个工兵联队,和一个野战炮兵联队组成的海军陆战队第一师团外,还将加强一个要塞炮兵联队,一个攻城重炮兵联队”山本权兵卫咬牙切齿地说道,“此外,海军还将出动两个根据地队个设营队。为了此次作战,海军恳请陆军方面,以两个师团,其中至少一个常备师团的兵力给与战术指导一切陆上指挥权,由陆军方面负责海军只负责支援海军特战师团,也交由陆军方面指挥”,

桂太郎死死盯着山本权兵卫,半晌之后咬着牙说道:“山本君,海军已经有此觉悟?”

山本权兵卫点了点头,斩钉截铁地说道:“海军上下,视此战为皇国兴废之关键一战不压制冲绳,歼灭支那来援之海军主力,海军誓不班师”

桂太郎手中折扇一张又一合,发出清脆的声音,脸色渐渐缓和:“你们有把握,支那海军一定会来援救?”

“海军,有绝对之把握”山本权兵卫毫不示弱地对视回去,“琉球,是支那最后一个藩国。这个国家已经习惯了天朝上国的身段,虽然清国屡次割地赔款,但镇国军当国之后,一向以民族主义立国,以亚洲第一大国自居甲午年我x本战败,他们更是嚣张不可一世”

“支那的新皇帝才刚刚十八岁,国内板荡,陆军兵变,正是他急需立威的时候。”山本权兵卫目光森冷,“一上来就丢了一个藩国,恐怕他的威望就要动摇,内部就要出现变故这个代价他承受不起就算他再怎么天才,毕竟只有十八岁。之前辛苦隐忍,现在一朝上位,正是意气风发不可一世的时候,又怎能忍气吞声吃我们这个大亏”

“可你别忘了那位海军元帅”桂太郎摇了摇头,“那个人,可不是简单人物就算支那皇帝会冲动,可那个人不会支那镇国军四人众,三个都死了,只有他安然无恙地走到现在,而且权柄更重,地位越发显赫,这个人,能忍你应该明白他对支那皇帝,对支那军略的影响力”

“桂君恕在下直言,支那这个国家,政治的主题永远是内斗。”山本权兵卫目射奇光,“正因为这位海军元帅在,而且威名素著众望所归,手下又有强悍的力量,在军政经财各界根基深厚,所以这位支那皇帝才容不得他自古支那功高震主者,若不谋反,有几人得了善终?连岳王都受了风波亭,何况现在主少国疑,却有这么一位无论是实力,威望还是权柄都已经是人臣之极的元帅在”

桂太郎的目光猛地收缩。

“支那的老皇帝,玩了一辈子权术,我看他这个儿子也是一个路数”山本权兵卫一字一板地说道,“这个人不显山不露水熬了十几年,现在把他爹熬死了,放那位陆军元帅起兵,然后举手平灭,谁知道不是有意放纵对方谋害其养父,再名正言顺地清洗?就算不是有意,至少说明这人也是布局周密隐忍狠辣,在暗地里做了多年准备凡隐忍之主,一旦上位往往就要物极必反,而且格外猜忌心重,杨广,武则天,朱棣,雍正,这些被前代雄主压迫至深的隐忍人物,上位后哪个不是冷酷无情,把前代功臣一扫而空”

“这个支那小皇帝,又怎能例外?怎能放纵这一位深不可测,威望卓著的元帅在自己卧榻之侧?”山本权兵卫轻叹一声,“那位海军元帅,在这件事情上头越是进言,恐怕越遭皇帝猜忌。海军为何避战?是不是为了丢失藩国挫败皇威?等皇帝收拾不了局面了,他再名正言顺出来掌握大权?这些猜测,会如同噩梦一般缠绕那位小皇帝”

“以不才在下和海军同仁的判断,那位皇帝最可能采取的策略,就是先放纵帝国军队攻击冲绳,如果那位元帅避战,他就会公开指责对方消极避战,发动舆论口诛笔伐。支那的愚夫愚妇,还有那些年轻人,乃至文官们都不懂得海权,他们只会在这个时候跟着唱高调,显示自己的爱国”山本权兵卫坚定地说道,“打击了元帅和海军的威信之后,那位元帅如果还想在位,那就不得不出战那个时候,我们的目的就达成了”

桂太郎盯着山本权兵卫,脸上表情变幻,目光复杂。半晌之后,他仿佛下了什么决心,霍然站起。

“既然海军有此觉悟,陆军还有何说?此战,陆海军当精诚团结,共赴国难,膺惩暴支”

桂太郎此言一出,山本权兵卫脸色顿时涨红,呼吸也粗重了起来:“桂君?”

一直沉吟不语的伊藤博文,此刻也走了上来,目不转睛地看着桂太郎。,

桂太郎对着山本权兵卫点了点头,又看向了伊藤博文,脸色是前所未有的凝重:“首相阁下,昨日在下已与伏见宫贞爱亲王大将以及陆军诸贤商议,海军战败,皇基动摇,皇国兴亡只在倏忽之间。此刻,惟有全力一搏,力挽狂澜海军之冲绳攻略,实乃神来之笔,攻支那之必救,以诱歼其机动舰队,彻底掌控海权,奠定此战胜利之基础。然支那狡猾多智,恐冲绳另有玄机”

“陆军的提案,是以近卫师团扩编而成之近卫第二师团,第十二久留米师团,第十三仙台师团,第十四宇都宫师团,重炮兵第二旅团,骑兵第五旅团,会同海军陆战队第一师团,组建南方派遣军,由伏见宫贞爱亲王大将亲任司令官,田中义一少将任参谋长,展开冲绳攻略我军以五个师团之绝对优势兵力,优势火力,一举压制琉球,迫使支那舰队来援,以痛歼其主力”

此刻,山本权兵卫已经是醺然如醉,伊藤博文也露出了激动之色。

“明日,在下就与亲王大将阁下觐见陛下,陈述陆军立场。”桂太郎朗声说道,“此战,非海军之决战,也为我陆军之决战今华军鸭绿江防御严密,而海军败战之后,俄军第二舰队也遭重创,于鸭绿江前线支援顿减,海运遭袭,重炮运输不及,目下已经陷入僵局,惟有北线之第一军取得些许进展。我陆军上下深感愧对圣躬。今冲绳之战,陆军也已觉悟,必全力以赴,重创支那军陆海军”

“我长州诸贤与海军萨摩诸贤虽立场有差,但于皇国兴亡之上实乃一体双生。”桂太郎坦然说道,“我陆军身为皇军,眼看陛下夙夜忧叹,自当为王前驱。海军败战,当认真反思,只要海军能够充分觉悟,我陆军当可以性命交托”

“此战,事关皇国兴亡,只有帝国军人。”桂太郎目光炯炯,声音洪亮,“再无陆海军之别”

山本权兵卫已经是泪流满面,抱着桂太郎的肩头:“阁下山本拜谢了海军哪怕战至最后一人一舰,也必保陆军之绝对安全”

他说着,跪坐下去便要伏倒,却被一双有力的手搀扶住。山本权兵卫抬头,却看到了伊藤博文威严而苍白的脸。

“山本君,都是为了帝国,为了天皇陛下,又何必多礼?”伊藤博文扶起山本权兵卫,对着桂太郎深深一鞠躬,“阁下慷慨大度一心为国,日后,立宪政友会必有所报。”

他看着两人,慨然说道:“陆海两军,实为帝国左膀右臂。我伊藤不才,虽出身长州,但也曾在英国学习海军。我陆军中,萨摩健儿也为数不少。我等虽有立场分歧,却都是为了帝国大和大和,正是百万一心,共谋皇国大业诸君,就让我等一起为帝国豁出性命吧”

三人执手对望,都是心中感奋,那一股涌动的豪情,直欲凌云直上

舟山,联合舰队调查科。

会议室内,面对两名一本正经的总参军官,许波平静地说道:“……就是如此。我认为萨镇冰司令官在战前给与游击编队的指令是符合当时敌我双方的态势对比,也非常好地发挥了游击编队的优势。这一点,我在战斗汇报之中也是这样表述的,现在也还是这样表述。”

对面的两人对视了一眼。

“许上校,不,现在实际上应该说是大校了。”一位中校笑着说道,“其实我们这一次找你来谈这个事情只是例行公事,并不是有什么其他问题。对了……你提到战刀级的内爆很可能是燃油被点燃,关于这个事情,你有什么具体的建议?”

“其实我的意见你可以无视。”许波耸了耸肩膀,“因为我的建议很简单:增加一千吨,不,最好是两千吨的排水量,加厚轮机舱的内层装甲,至于需要多厚,这是造舰厅实验解决的问题,但至少我知道,二十公分是不够的。另外,燃油里面需要添加防爆剂,管线也需要更厚实的装甲管……”

两名海军军官对视一笑:“好了,我们的工作差不多了。”,

许波点了点头,从身侧的桌子上拿起军帽,起身准备走。

那位中校赶忙拦住他:“许大校,还有个私人请求。”

许波一愣:“什么?”

“您的事迹已经是家喻户晓,我儿子……非要我给他弄个签名。”说着,这位中校红着脸变魔术似地掏出一本海幼教材,翻到扉页,“我儿子一门心思考黄埔海校的海幼生徒,你随便给他签一下吧,也算是个鼓励。”

许波笑了笑,看着这位神色尴尬的父亲,龙飞凤舞地写了几个字:“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我爸从小就这么鼓励我。”许波笑着说道,“现在看来,这句话应该是没错的。”

走出调查科的许波直奔自己的座车,准备直接回岳父林泰曾家陪怀孕的老婆,没想到却被一个海军上尉喊住。他回头一看,却是军刀号的航海长马成文。

“小马,怎么?”

“学长,实在不好意思,是有点事情想请您帮忙。”马成文看着自己这位师兄,表情诚恳,“当年在海中,在下年幼无知,多蒙几位分队长师兄指导。到了海大,您还受邀给我们开过座谈,后来随舰实习也见识了学长的英姿。早闻学长急公好义,这次的事情我不揣冒昧恳请您援手,还请原谅。”

许波笑着说道:“说吧,凡是不违反纪律,不损害帝国海军,合情合理的事情,只要我力所能及,自然会帮忙。”

马成文眼圈一红:“我的黄埔海中同期方伟,之前担任铁狼支队第三队领舰指挥官,在那次战斗里,因为俄舰列火力过于密集和集中,而且比原判多了两艘驱逐舰,两艘战列舰的支援火力,他把原定的五百码释放雷击改为了八百码,击沉了俄国人的纳西莫夫号装甲舰。不过后来舰队政治教导员在战斗报告上如实汇报,最后下来的处分意见太严厉了:违反作战命令,就地免职退出现役。”

马成文叹了口气:“方伟现在整个人都垮了……他十一岁进海幼,干了十五年海军,现在一下子从部队被踢开,成了无业闲人,还是这么不名誉的退役。”。.。

第四十三章 山雨欲来(下)

许波沉默片刻,开口说道:“我也听说这事情了。但我能做什么?舰队的处分我也没法改。至于找总参上面的人,就别想了,我家老头子知道,非剥了我的皮。再说这事情上头,总参和舰队没有处理错。虽然他本人是基于战场判断作出了决定,但如果放纵,以后任何怯战行为都可以按此辩解,仗还怎么打?”

马成文神色黯然:“我知道,可是……”

“我问你,什么是军令?”

马成文叹了口气,垂下了头。

“既然是军令,就必须服从。不服从就是违反军纪,就必须受到惩处,无论有什么借口。如果军队开始讲人情,讲各种东西,那还叫不叫军队?到了冲锋的时候,你说自己老婆怀孕了,他说不如等友邻吸引了对方火力,那个说地形不利我们再观察观察,仗还打不打?”

马成文黯然地点了点头,神情落寞,鞠了一躬:“学长,我知道,这事情是我考虑不周,也过于唐突……那我先告辞了。”

“别着急。”许波对着不明所以的马成文笑了笑,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方伟这样下去也确实不是个事……这样吧,我和你去看看他。虽然从海军退下来了,也不是没有得事情做。帝国还有商船队,像他这样的人才还大有用武之地。你也不要怕他受歧视,我这方面有些朋友,肯定可以安排。”

马成文一喜:“学长,多谢你了……”

许波笑了笑:“小事罢了……对了,上次我落了枚一等玄武,你们也都有奖赏吧。我手头宽裕些,还有奖金,正好做个东道,大家开个庆功宴,你把那些小子都叫着,我领你们去基地外面转转,吃点新鲜的。”

马成文大喜:“学长,那太谢谢了。”

“自家兄弟……咱们那几艘船都进船坞了,不知道时候能再出海,真是有点闷得难受。”许波伸了伸懒腰,眯着眼睛,“难得出去透透气啊……”

马成文看着这位,递过去一个理解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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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

日本。下关。日本帝国征支大本营,伊藤博文寓所。

茶室内,山本权兵卫深深伏倒,语气诚恳:“首相阁下,此次全靠阁下居中斡旋,大恩不言谢。”

伊藤博文坦然一笑,扶起了这位海军大臣。

“山本君,一切都是为了帝国,你又何必多礼。”伊藤博文拍了拍对方的肩膀,笑了笑,“海军是帝国柱石,我伊藤博文虽然出身长州,但恬为首相,自然不能囿于门户之见。”

“不愧是伊藤君,”山本权兵卫诚心诚意地说道,“只有这等胸怀,才可以支撑起日本的天地啊”

伊藤博文微微一笑,起身背着手走到窗前,看着海峡对面九州岛的如画风光,倾听着脚下礁石处海浪的翻涌,半晌之后幽幽地说道:“山本君,你知道吗?我早年在英国学的是海军,也想过做一名海军……驭万吨钢铁战舰,开大海波涛,播皇威于东亚,思之令人神往可是,我却早早从了政。山本君,你知道为什么吗?”。

山本权兵卫思索片刻,略有尴尬地说道:“海军……萨摩的人多些。”

“你说的对,海军是萨摩藩的天下。”伊藤博文淡淡地说道,“帝国也不缺我这一个海军人才。不过,其实这并不是最主要的原因。”

山本权兵卫只是默默地看着这位日本第一元老的背影,静静地听着。…,

“因为我后来理解到,英国强大的根源并不在于海军,而在于宪政。宪政,才是一个国家的根本海军也好,陆军也好,只是四肢,而根子却在大脑,在中枢神经”伊藤博文深深地吸了口气,“日本,毕竟是武士的国家,军人先天上就有特权……这样一个国家,真正要从西方学习的,首先不是军事制度,而是西方的宪政体制。日本,不能做一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偏偏又野心勃勃的畸形人”

山本权兵卫身子微震,怔怔地看着伊藤博文。

“军队,终究是要靠政府来掌握的。”伊藤博文平静地说道,“在英国的日子,让我明白了日本最需要的东西是什么。所以我弃武从文,襄助陛下建立宪政体制,颁布宪法,打造一个真正的现代国家。”

“山本君,你也是鹿儿岛健儿社的干才。当年英萨战争,大山参谋长是炮手,你和东乡君给他搬炮弹,西乡君把你推荐给了胜海舟伯爵,从此加入了海军。”伊藤博文轻声说道,“你是幸运的,山本君。可更幸运的,是海军,是帝国”

山本权兵卫闻言又是一怔。

伊藤博文依然是面朝大海,声音平静:“在帝国海军里,山本君你是最有战略眼光的,也最有政治天分。所以说我,你进入海军,是帝国的幸运。不知道你想没想过,对日本来说,除了支那,除了欧洲列强,我们还有什么敌人?”

山本权兵卫试探地问道:“美国?”

“美国?确实是大敌,不过不是现在。那个国家,还需要很长时间的磨砺。四肢强健,大脑还不够灵活,这样的国家还不是我们真正的大敌。”伊藤博文摇了摇头,“山本君,我们真正的敌人,其实就是我们自己。”

山本权兵卫咀嚼着,渐渐露出了然。

“权兵卫,在甲午年的时候你就向陆军提出,舰队的活动必须以歼灭清国海军为第一要务,务必取得自由作战的权力。”伊藤博文缓缓说道,“那个时候,你不过是个小小的大佐,可我支持了你,你知道为什么吗?”。

山本权兵卫思索片刻:“因为阁下理解海权的意义,您知道不才在下是对的。”

“是的,你是对的。”伊藤博文笑了笑,“可也不完全是因为这个。”

“我需要海军牵制陆军。”伊藤博文平静地说道,“我不能看着这个帝国堕入参谋本部那些狂热分子的手里。”

山本权兵卫耸然动容:“阁下您认为陆军……可能篡权?”

“只要陛下在,他们还没有那个胆量。”伊藤博文摇了摇头,“现在的大山,儿玉,桂诸君,还是有政治头脑的,他们没那么糊涂。但如果他们不在了,下面那些人就很难说了。这些长洲蕃的后辈,胃口一个比一个大……小小的日本已经容不下他们了。尤其是这一次支那军人的行动,恐怕对他们是很大的启发和刺激”

“我这些同乡,甚至包括大山,儿玉这些萨摩派,桂这样的稳健派,其实内心里想的,都是夺取一块属于日本自己的大陆领土,把我们从一个孤零零的海岛国家变成一个大陆国家。更重要的是,这个国家,因陆军的缔造,也就会顺理成章地落入参谋本部的怀中”伊藤博文轻叹一声,“按理说,如果清国还在,支那没有觉醒,这么想虽然危险,但只要控制好节奏,日本也不是没有机会。但现在支那已经觉醒了,这就是一场危险的赌博。”…,

“一旦陛下有事,咱们那位皇太子,你也该知道情形……”伊藤博文苦笑一声,“一旦此战帝国取胜,陆军占领满洲,进逼北京,那参谋本部的力量就更是一日千里我知道这些同乡的心思,那个时候,他们就会打联合英国乃至支那,对抗俄国的主意他们会一次次把帝国拖进大陆的争霸战争,让帝国在这些巨人的游戏里耗尽最后一分元气如果政府不能令他们满意,这些家伙不会介意如支那国防军一样给我们来一次兵变,乃至天诛国贼的活动兴亚会,玄洋社那些家伙,报国团的财阀们,跟这些人可是打得火热这些人,才是帝国的大敌”

山本权兵卫此刻的表情愈发严肃,看着伊藤博文,心中思绪起伏。

“权兵卫,你们没有陆军那么强的野心。但更重要的是,海军的战略才能保住帝国。”伊藤博文转回身,目光炯炯地看着山本权兵卫,“帝国,首先是一个岛国对于我们来说,海军就是帝国本身。如果舰队没了,也就相当于帝国的毁灭这一点,陆军的后辈们,没什么人真正理解。”

“对于帝国来说,制海权才是一切的根本。”伊藤博文一字一板地说道,“山本君,我保住海军,保住你,为的就是要保住我们的舰队,保住这个帝国无论如何,请一定要确保舰队的安全,并寻机歼灭支那海军”

“此外,请无论如何,”伊藤博文死死盯着山本权兵卫,几乎是咬着牙说道,“海军,必须全力以赴,在冲绳建立奇功你们绝不能被陆军压倒你要记住,这一切,都是为了帝国的百年大计”

他看着脸色涨红,决绝中带着兴奋的山本权兵卫,语气又转为森冷:“不过,你也要记住,绝对不可以去拖陆军的后腿任何拆台的行为,本人都将毫不留情地给与严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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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下关。日本帝国征支大本营,桂太郎公寓。

“田中君,就要出征了,有什么放心不下的吗?”。

日本陆军大臣桂太郎放下茶杓,把亲手调制的茶水递给对面的中年人,目光温和地看着自己这位山口县的小老乡。

“陆相阁下算无遗策,这一次,冲绳之战的主导权被我们陆军拿到手里了。”南方派遣军参谋长,田中义一少将恭敬地欠了欠身,平静地说道,“陆军出动四个师团,自然就是陆上战斗的绝对主导。华军舰队会不会来援谁也不清楚,但打下冲绳却是实实在在的功劳。未来国内的捷报,大家看到的只是我神勇无敌之陆军攻克了哪些地方,海军想凭借此战提升威望,与我陆军分庭抗礼,也自然就成了黄梁一梦。”

桂太郎看着这位陆军公认的麒麟儿,未来的参谋长乃至首相人选,年轻一辈的众望所归,微微一笑:“田中君,你想得倒是周全。”

田中义一微微欠身,依然是坐姿笔挺。

“其实,这件事情上头,陆军也是为了帝国考虑。”桂太郎轻叹一声,“海军这些耗子固然是妄自尊大眼高手低,但离开他们,陆军也是无源之水。即使是满洲攻略,也要依靠他们威胁支那沿海,分散其兵力,还要靠着他们运输兵员物资。更重要的是,要依靠他们防卫本土,保护海运,保护东京湾”

田中义一神色一凝。

“田中君,现在这些年轻人,很多人都太执着于门户之见了……你是陆军的希望,不能和这些人一样。”桂太郎盯着这位后起之秀,“马汉的海权论,你读过吗?”。…,

“在下也曾涉猎。”田中义一这个时候,也收敛了最开始的一丝踌躇满志,一脸凝重,“那是一部国家战略方面的奇书正是为我大日本帝国度身定做也”

“不愧是鬼田中”桂太郎赞赏地点了点头,“这本书是伊藤首相推荐给我的。伊藤君,人杰也……他在英国学过海军,虽然是我们长洲蕃山口县的老乡,是半个陆军的人,但他的眼光,比我们看得远”

田中义一缓缓点了点头。

“田中君,其实我之所以这么痛快地答应海军,并不是为了争抢这个冲绳战役的主导权”桂太郎吐出了一口气,“是因为伊藤君。”

“首相阁下对您施加压力了?”田中义一谨慎地问道。

“算是压力,也不算是压力。他只是和我说了一句话,”桂太郎轻啜了一口茶水,眯着眼睛,声音平缓,却是无比清晰而坚决,“帝国,是个岛国”

田中义一思索片刻,点了点头:“以在下看来,伊藤君是提醒您,帝国的安危离不开海军。”

桂太郎点了点头,又轻轻摇了摇头。

“你还是小看了伊藤君”这位陆军巨头闭上眼睛,表情平静,“以英格兰的传统观念,舰队就是帝国本身。这句话,同样适用于我们日本。我们不是一个大陆国家,我们一切的兴亡首先在于海军没有海军,我们就只能在这个岛子上被困死”

“这就是我们这个国家的现实身为帝国陆军的高级将领,尤其是我们这样掌握国家走向的陆军领袖,绝不能囿于门户之见,对海军战略不闻不问”桂太郎猛地睁开双眼,目光炯炯地看着田中义一,“田中君,在下和儿玉君都认为你有天生的战略头脑,能继承我们的衣钵。未来接替我们控制住陆军,把参谋本部乃至整个帝国引上正轨的,只有你”

田中义一一贯沉稳,可这个时候也不禁脸色涨红,头脑有些微微的晕眩。

“你要知道,陆军内部,我们长洲派一直面临萨摩派的挑战。”桂太郎神色凝重地说道,“原本山县阁下在日,萨摩人物只能蛰伏,可甲午年山县君力主南进战败成神,反倒是萨摩派的大山参谋长力挽狂澜,在汉江阻止了支那军队。田中君,我和儿玉君能够做到的,也不过维持住长洲派的一点优势。到了你这一代,我希望你能真正掌握住陆军绝不能让陆海两军都落入萨摩人的手中那个时候,整个帝国的平衡就会被打破”

“大山参谋长,已经在重点栽培上原少将(上原勇作,萨摩藩陆军悍将,日本工兵之神,另一时空1921年入元帅府,任陆军总参谋长,与田中义一对立)。田中君,他比你年长,是你的劲敌大山君要扶持他这个后辈做未来的总参谋长,不才在下,却要力保你做陆相,牵制上原的力量”桂太郎缓缓说道,“田中君,你是我长洲派的希望,也是陆军的希望你一定要努力”

田中义一抑制住内心的激动,整理了一下军容,起身,深深鞠躬。

桂太郎坦然自若地点了点头:“坐下吧。”

田中义一再坐下的时候,又恢复了往日的沉稳,腰板挺得笔直,目光炯炯地看着对面的老将。

“我们陆军诸贤,长洲蕃的前辈,一直有一个梦想,那就是拥有一片大陆,我们自己的大陆。让这个狭小列岛上的民族成为一个堂堂正正的大陆国家”桂太郎的目光越发幽深,“为了实现这个目标,我们陆军就必须牢牢掌握住这个国家”

桂太郎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伊藤君已经答应不才在下,一旦此战获胜,夺取了满洲,他们五年之内就会举荐在下组阁,并且全力襄助政友会将成为在下的盟友那个时候,参谋本部,长洲蕃,就可以掌握整个日本这个国家,也必将走上他的正途”

“而你,我的小同乡,”桂太郎盯着田中义一,一字一板地说道,“从现在开始,就要为了接掌这个陆军,接掌这个帝国而磨砺自己,为帝国立下武勋你的第一站,就是……冲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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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琉球初战(一)

琉球本岛西。

洋面之上,从高空俯瞰而下,列队严整的钢铁巨舰如同蛰伏的猛兽,收敛着尖牙利爪。驱逐舰,辅助巡洋舰在四周来往巡逻,而再更远的前沿,情报船和小型巡洋舰拉开了封锁线,随时准备在第一时间汇报来犯之敌的情报。

日本海军联合舰队旗舰三笠号。

海图室内,舰队先任参谋秋山真之海军中佐脸色有些发白,嘴角紧紧地抿着,眉毛拧紧,死死地盯着对面墙壁上的巨幅地图。

“……帝国陆军的方案,就是正面佯攻那霸,主力在嘉手纳南北的白滩上陆,从陆路截断冲绳岛,夺取华军要塞炮台。”日本大本营直辖南方派遣军司令部作战参谋,陆军中佐梨本宮守正王白手套一尘不染,指挥棒用力一戳,“我海军联合舰队主力压制那霸东面的支那要塞炮群,窒息其反击炮火,务必确保我上陆部队之绝对安全。”

东乡平八郎和参谋长岛村速雄对视一眼,都是不动声色。

秋山真之忍不住起身一鞠躬,开口说道:“不才在下秋山有些看法。”

东乡平八郎和南方派遣军司令长官伏见宫贞爱亲王对视一眼,点了点头:“秋山君请讲。”

“战舰不可与海防要塞炮对射,这是海权论的重要原则。帝国海军联合舰队是帝国安全所系,绝不可以轻掷。那霸是中国军队防御重心,炮台密布,如果在那霸强行压制支那要塞炮群,联合舰队一旦损失惨重,帝国国战前途堪忧”秋山真之诚恳地说道,“以不才在下的愚见,联合舰队不可能长时间与支那要塞进行炮战,应以更加巧妙的诱敌,分化支那军防御兵力,削弱其那霸-首里防线的兵力火力厚度,以加速陆上力量之要点攻略。”

梨本宮守正王是天皇近支,是明治御准的几大宫号之一,对秋山这样下级藩士出身却又深得上层看重的年轻军官很有些年轻人之间的不服气,当下眉毛一扬就要反驳。

一直沉默不语的南方派遣军参谋长田中义一和伏见宫贞爱亲王对视一眼,起身对着梨本宫守正王做了个手势,沉声说道:“秋山君,愿闻高论。”

“目前华军主要守岛兵力,以运天港和那霸港为标的,分为南北两大集团,尤其是南方那霸-首里防线兵力众多。”秋山真之接过指挥鞭,在地图上精确地一戳,“我帝国海军联合舰队,可以集中优势兵力窒息运天港守军的反击,掩护陆战队部队登陆。待华军兵力火力集中于运天港,我另一支分队掩护宇都宫师团自名护湾登陆,从守军的侧后扑上去,与运天港的陆战队构成南北夹击。”

“如华军派出援军,则我联合舰队可以在岛屿中间狭窄处以舰炮轰击削弱其援军。”秋山真之说道,“如支那守军坐视,帝国就可以顺势夺取运天港,解决当地华军,获取一个牢固的前进基地和后勤基地。当中国人的注意力转向运天港,帝国就可以使出下一招杀手锏。那就是之前的声东击西,其实合起来,又是一个声东击西我们真正的目的,是那霸”

众人精神一震,都是目光炯炯地看着秋山真之的指挥棒。

“但我们不能直接攻击那霸支那军的要塞群和防御阵地都是以那霸港口和海岸线为目标,我们不能硬碰硬”秋山真之指挥棒在地图上轻轻一戳,“这里,嘉手纳我们可以直接截断支那北部守军以及华军北上部队的后退路线,给与全歼,随后向南推进。”…,

“北面运天港的部队,完成攻略任务之后,除了一部分南下追击,其余部队可以再次登舰,机动到那霸外海。”秋山真之朗声说道,“一旦华军把防御重心向北面南下的嘉手纳攻略部队转移,那霸港口露出破绽,我海上机动部队就可以伺机登陆,与嘉手纳攻略部队夹击华军”

田中义一盯着秋山真之,秋山目光炯炯,毫不退让地对视着。半晌之后,田中义一点了点头:“早闻秋山君是联合舰队的千里驹,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联合舰队是帝国安危所系,这一点,陆军同仁从未怀疑。”这位陆军的后起之秀,公认未来的总参谋长苗子,挺直了身躯,那张刀条一般瘦削而刚硬的脸庞上,仿佛有某种液态金属在流淌,放射出森冷而柔韧的光芒,“不过,在下还要请教,这到底是秋山君自己的看法,还是联合舰队司令本部的意见?”

秋山真之刚想开口,却听见一个平稳的声音从身后响起:“这是鄙人的意思,也是舰队司令本部的意见。”

秋山真之回头一看,只见东乡平八郎面色平静,只是对着自己微微点了点头。

秋山真之看着这位貌不惊人的司令官,看着对方温和目光中透出的信任,整个人的身体里仿佛有某种东西在不断地燃烧,分解。

这位沉默寡言的司令官,已经用他的睿智,果断和包容,用他的知人善任用人不疑,用他宽阔的肩膀,赢得了整个联合舰队上下的一致拥戴。

在秋山的心中,只要这位老人一声令下,他可以毫不犹豫地战斗到死。

田中义一平静地看着这位日本海军宿将,深深一鞠躬:“既然是东乡司令长官的意见,那在下就没什么话说了。”

他起身转向秋山真之,微微一笑:“秋山君,那么就请阁下尽展军学,你我好好计议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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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元一九O五年五月二十四日,中华帝国华兴元年。

远方的天际,苍灰色的烟柱若隐若现,这个时代,东方海面上最强大的舰队之一,已经汇聚在这里,即将毫无保留地展示自己的威力。

林立的巨炮已经脱下了炮衣,身穿白色水兵制服的炮手们容色刚硬,在黑色制服的炮长指挥下,转动着炮口,校对射击诸元,而军官则眼睁睁地盯着传声筒,等待着炮术长发出指令。

日本联合舰队旗舰三笠号。

联合舰队司令长官东乡平八郎海军大将,透过瞭望口远远眺望着雾气中若隐若现的陆地,转过身,以前所未有的严肃语气缓缓说道:“冲绳……十年前,帝国失去了这片土地。现在,我们这些帝国军人就站在这里,用自己手中的大炮为大和民族夺回失去的国运冲绳,就是我联合舰队七生报国之所诸君,努力”

自舰队参谋长岛村速雄以下,所有军官,都是热泪盈眶,深深地一鞠躬

“本司令长官命令,炮击开始”

一串五颜六色的信号旗升了上去,各舰炮术长在传声筒中一声怒吼,无数密密麻麻的闪光顿时照亮了整个北方的天际,连天空中的太阳似乎都猛然一暗。三O五巨炮,二O三巨炮,一五二巨炮的喷焰让一艘艘巨舰如同喷火的魔兽,喷吐出足以毁天灭地的魔火,向着对面的岛屿猛扑而去。

数不清个数的炮弹在空中争先恐后地飞向那片土地,在这一瞬间,秋山真之的心脏突然攫紧,一个可怕的念头如同毒蛇一般占据了他的脑海:如果有一天联合舰队战败,雨点一般的炮弹,会不会落到东京,落到自己的家乡鹿儿岛?…,

小小的运天港已经被硝烟和烈焰所吞没。

运天港是一个较小的民用港口,防备相对薄弱,只是依托山势修建了若干炮台,在海岸线南约三公里,标高两百多米的山地构建了海防要塞,配备了岸防火力。

尽管实力对比悬殊,但依托封闭式的永久化炮兵工事,华军炮兵依然毫不示弱地进行着反击。安南省海防市的海军第一炮兵工厂生产的二O三加农炮,从海军镇远号和定远号上连熟铁甲炮塔一起拆下下来的克虏伯三O五单装炮,不断地**烈焰,把一枚枚重弹或穿甲弹射向日军舰队。由于日军舰炮在数量和质量上的压倒性优势,随着时间的推移,华军的反击逐渐被日军压倒,不少要塞中都有了伤亡,要塞工事也开始出现了破损。

随着日本方面的炮火压制逐渐生效,日军运输船拖驳的登陆艇已经解开系留钢缆,开足马力向着港口码头冲了过来。这些经过改装的登陆艇,船头都装着钢板,随艇的重机枪都已经架好,射手隐身在护盾后面,对码头展开了猛烈的火力压制。全副武装,身穿黑色制服的日军海军陆战队士兵,抱着村田式步枪改良而来的明治三十年式步枪,沉默地蹲在船舱内,军官们则手按军刀,在船头护盾的后边小心而紧张地观察着对面的动向。

日舰之上,海军军官们看着望远镜中华军阵地烟尘滚滚,仿佛看到脆弱的人体和精良的武器一同被撕成碎片,脸上逐渐露出兴奋的晕红。

这就是大工业时代炮兵的威力钢铁战舰,就是这个海权时代的王者在这些威力无比的战舰面前,陆军注定要沦为附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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码头南侧,日军情报中标定的华军岸防阵地,此刻却是空无一人。

港口西南方向约两公里,海拔一百到两百多米高的一系列丘陵地形上,一片寂静。茂密的植被之下,隐藏着华军的堑壕坑道体系。

观察所内,琉球守备旅第三团团长孟锦握着望远镜,冷笑一声:“声势倒是不小。可惜伤不了老子一根屌毛”

望远镜视野之内,日军的先头登陆艇已经抵达了码头,顶着钢盔穿着钉头皮鞋的日本海军陆战队士兵翻翻滚滚地下了登陆艇,满脸凶悍的青年军官手提军刀,指挥着这些裹着草绿色军装,粗壮矮小脸色黝黑的小个子井然有序地布置警戒,整队,分头向着纵深侦察前进。

随着码头上登陆的日军越来越多,第一批完成运输的登陆艇已经返航回去运输下一批兵员,而日军的先头兵力已经试探性地接近了早已被华军放弃的第一线岸防阵地,孟锦终于听到了天籁一般的炮弹破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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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海军陆战队第一师团是日本海军针对登陆作战,参考华军海军陆战部队编制的一支精锐战力。其主力是原本海军陆战队几大镇守府的基地步兵部队和一些后备舰上步兵部队,再加上一些技术分队,加以重新编制组成了这个两旅团四联队制的陆战队第一师。

陆战队第四联队十大队军旗中队中队长梅津美治郎海军中尉按着军刀,正神色紧张地盯着前方先头部队的动静。一面海军旭日联队旗就在他的身后,被一个粗壮敦实的旗手紧紧握住。梅津美治郎眼看着前方的先头部队已经接近了华军残破不堪的防御阵地,却没有遭到什么还击,原本紧绷的神经也松缓了些许。…,

支那人?看来已经在刚才火山喷发一般猛烈的炮火中被炸成了灰烬。

梅津美治郎不禁有些庆幸,又有些好笑,忍不住掏出手绢擦了擦脖颈和脸颊上因为紧张流淌下来的汗水。

他今年不过23岁,没有经历过十年前那一场中日大战,可在进入海军陆战队学校之后,以及加入海军陆战队部队之后,满脑子被灌输的都是支那军队的狡猾和勇猛,每天也在这样的反复灌输之下进行着地狱一般艰苦的训练。

现在看来,这一切,也许都只是虚惊一场?那个日本西面的庞然大物,在睡梦中偶然打了个哈欠,现在又再一次沉沉睡去了?想着战争胜利之后,自己也可以在满洲获得一份肥美的土地,雇佣一大批中国佃农耕作,想着自己刚刚出生的儿子可以继承这样一份家业,建立梅津家的家名,想着自己将来在海军体系里扶摇直上,梅津美治郎心头忍不住有些窃喜。

突然之间,他的耳边隐约响起了某种不详的声音。梅津美治郎抬头一看,顿时魂不附体,身边已经响起了撕心裂肺的尖叫:“炮击隐蔽”

这是梅津美治郎中尉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一颗从天而降的一五二毫米榴弹尚未接触地面,延时引信就已经引爆了装药,把他所在的地方变成了一片真正的地狱,密集的弹片和猛烈的爆炸,把这位另一时空日本二战投降仪式上的主角如同破布娃娃一般掀起,撕碎,又在爆炸的高温下点燃,烧成了一块块的焦炭。

转瞬之间,原本平整的地面变成了一个深坑,坑边呈放射性散落着一些残缺不全的肢体和步枪零件,水壶,穿着大头皮鞋的烧焦了的断脚。一条烧得只剩下一半的手绢,飘飘悠悠地落在一张残缺不全的照片上面,照片上的梅津美治郎搂着妻子和襁褓中的婴儿,一脸的阳光灿烂。

几乎在同一时刻,数不清个数的爆炸在码头炸响,横飞的弹片肆意收割着人命,正在整队和搬运弹药的日军被炸得粉身碎骨,残肢断臂破空乱飞,惨叫声和惊呼声在爆炸声的间隙里此起彼伏。

一阵巨大的爆炸声连绵响起,烟尘冲天而起,地面剧烈地震颤着。一堆刚刚卸下来的七十五毫米炮弹被引爆,弹片横飞,旁边正推拉着七十五毫米步兵炮前进的联队炮兵还没缓过神来,就被殉爆切得支离破碎,天空中扑扑啦啦地下了一阵的碎肉。一只翻毛皮鞋套着半条小腿,绑腿上喷溅的血被高温烤成了褐色,从天而降砸在一个龇牙咧嘴的人头上,一条烧焦的兜裆布裹着一坨焦炭一般难以辨认的东西正落到人头大张的嘴里,整个世界几乎在一瞬间变得光怪陆离起来。

此起彼落的爆炸引发的冲击波撞击着,散乱,横飞的弹片组成了密不透风的钢铁飓风,身处风暴之中的人体,在这些无法抗拒的力量中被扭曲,撕扯,破碎,变成难以辨认的奇怪残骸。

在码头的泊位处,密密麻麻的水柱腾空而起,惊慌失措的登陆艇慌忙转舵想要逃离,拥挤的港口上乱成一团,不少登陆艇彼此对撞,挤压着,倾覆,上面的水手和陆战队员如同下饺子一样落入水中,拼命地挣扎着。一艘运载弹药和步兵炮的登陆艇被一枚一五二高爆弹击中,弹药的殉爆把整艘登陆艇掀飞到了空中,断裂,船尾重重地落在另一艘掉头逃跑的登陆艇上,把那艘可怜的小艇直接砸成两截,而船头却飞上了码头。

亲率先头部队登陆作战的第四陆战联队联队长白川义则大佐,正挥舞着家传的长船宝刀,怒吼着指挥惊慌失措的陆战队员寻找隐蔽物,或者迅速离开被弹区,没想到登陆艇的半截船头从天而降,这位踌躇满志的海军陆战队悍将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砸成了肉泥。旁边的传令兵眼睁睁地看着这个恐怖的景象,吓得当场尿了裤子,精神失常地狂呼乱喊,直到被另一枚七十五毫米炮弹炸成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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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琉球初战(二)

远方的天际,一个黑黢黢的雪茄形飞行器上,炮兵参谋站在炮队镜前,冷静地说道:“甲一队,方位修正一OO,五O,四号引信不变……”

飞艇被钢缆直接系留在炮兵阵地上空,艇长站在驾驶室内,只是全神贯注地观察着下面的动静。炮兵参谋在炮队镜前观察弹着点,喊出一个个修正诸元,传令兵则通过电话传递给下面的炮兵指挥所。

反斜面的华军炮兵阵地上,一二O重迫击炮,七十五毫米步兵炮,七十五毫米山炮,一O五榴弹炮在半埋式炮兵阵地里排列整齐,伪装的绳网覆盖着琉球岛屿上常见的植被,已经被拉开一半,炮管裸露了出来。

电话机铃声此起彼伏,一个个射击命令和诸元修正流水一般送到炮兵指挥官手里,一个个指令又发送各连。炮兵排长吼着指令,信号旗挥下,口令发出,就是一阵又一阵的地动山摇。华军开火的主要是一O五长身管榴弹炮和一五二加农炮,这些新式的管退式火炮,以空前的速度,在前所未有的炮兵指挥体系调度下,以间接瞄准的方式对目标进行火力覆盖,完全颠覆了拿破仑以来世界炮兵界的传统:直瞄速射。

炮兵们已经打发了性子,一个个都打着赤膊,在岛屿上晒出来的古铜色肌肉疙里疙瘩,汗水汇成了小溪,在阳光下闪烁着晶莹。旁边的黄铜炮弹壳已经堆积如山,壮硕的弹药手把一枚枚重弹抱过来,推送入炮膛,炮手合拢炮栓,拉动炮绳,复位,退膛,紧接着又是下一个循环。

这一个前所未有的金属风暴,就这样冷酷无情地扫荡着日军登陆点,把码头上下一切死的,活的,肉体的,金属的物件,全部以最为野蛮的方式摧毁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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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联合舰队旗舰,三笠号。

刚刚还有些幸灾乐祸的梨本宫守正王,现在也和旁边的陆海军将领一样脸色阴沉。眼睁睁看着忠勇的大和男儿在炮火的地狱中挣扎,破碎,没有人还能保持平静。

“司令长官阁下毫无疑问,支那人把主力的野战炮兵隐藏了起来,并不在军情通报中的方位”陆战队第一师师团长川村景明中将脸色铁青,对着东乡平八郎鞠了一躬,语气却很是不善,“恳请联合舰队方面,膺惩华军炮兵,以便我陆战队部队展开”

东乡平八郎点了点头,转向岛村速雄:“参谋长,已经捕捉到了支那人的炮兵阵地吗?”。

岛村速雄苦笑一声:“司令官阁下,在这里热气球无法升空,只能用桅杆上的射击观察点。目前初步判定华军炮兵阵地位于南面的山地,很可能是在山脊背后。”

“八嘎支那人狡猾”川村景明恼怒地骂了一句,“反斜面的射击阵地这一下难办了”

众人闻言,也都是心中一沉。

联合舰队的舰炮,按照当时海军通行的海战距离,毫无悬念地属于低俯仰角的加农炮,无法进行高仰角射击。对于华军隐藏在山脊后面反斜面的炮兵阵地,以弹道平直的舰炮是难以进行捕捉和压制的。

“抵近射击,用榴弹轰击山脊。”一旁传来了一个坚定的声音,“我海军舰炮的榴弹,全部使用下濑火药,纵火能力极强。既然华军放弃了一线的防御堑壕,必然是把防卫线放在了山脊,并以炮兵安置于反斜面加以保护。从目前目测观察看,山头植被繁茂,显然他们为了伪装,没有去除全部植被。既然如此,我们就用下濑炸药来对付他们,用火攻逼迫他们离开阵地,或者至少可以干扰他们的火力,掩护登陆部队上岸展开。”…,

田中义一眼中光芒一闪,微微一欠身:“在下支持秋山君的意见。”

南方派遣军司令长官伏见宫贞爱亲王欣赏地看着秋山真之,片刻后也点了点头:“秋山君所言甚是有理,不妨一试。”

十分钟后,日本联合舰队精心组织的炮火,覆盖了运天港南方华军的二号要塞防御阵地,层叠的山地丘陵上,如同凭空长出了一丛又一丛的巨型蘑菇,此起彼伏,用于掩人耳目的植被在下濑炸药的作用下迅猛地燃烧起来,华军防御工事内的木板,弹药,在高温和烈焰之下也熊熊地燃烧起来,弹药的殉爆此起彼伏。勇猛的华军陆战队员可以迎着枪林弹雨酣战到弹尽粮绝,但面对这样恐怖的火海,想要灭火,却发现任何东西都是沾上就着一个个火人惨叫着跳出战壕,从山脊翻滚下去,不少机灵的军官指挥着士兵迅速拆除和砍伐一切可燃物,组织放火隔离带,毕竟这种炸药的燃烧必须借助可燃物为媒介,这个年代还没有凝固汽油弹

孟锦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心脏不由得一阵阵地抽搐。这都是他的兵,都是在这个岛子上朝夕相处的兄弟就因为自己的不慎,居然就遭受了如此惨重的损失

在山背后反斜面阵地的榴弹炮部队面对着翻腾的烈焰,也有些胆落。阵地上的定装炮弹,真遇到这样的高温和爆炸,恐怕就是一场真正的噩梦

趁着华军的混乱,日军第二批登陆部队殊死上岸,迅速前出占领了华军放弃的堑壕阵地,布置火力,展开兵力,随船的炮兵也开始进入炮位,标定诸元,准备进攻。

三个小时断断续续的舰炮压制,让华军阵地变成了真正的炼狱。可孟锦并没有太多时间感慨,因为他已经陷入了真正的危机。

日军的登陆部队已经展开了整整两个联队的兵力,前沿的战术炮兵也已经开始了试射,很快,日军就开始了进攻

身穿草绿色新式军装的日本海军陆战队员,制服里边还是白色的水手衫,白色的翻领露在军服外面,与陆军那种一身土黄色如同土拨鼠式的形象比较起来,多了几分活力。钢盔也都漆成了草绿色,在这个季节的琉球岛上,起到了很好的伪装效果。他们以连排为单位,按照指定的攻击路线,借助地形的掩护,开始了第一次试探性的进攻。

孟锦知道这一次只是火力侦察,老练的华军陆战队员也按照军事操典的规定,以部分火力进行了射击。日军很快就遇到了华军的雷区和铁丝网,鹿角,这一次的试探进攻毫无悬念地中止在外围防御线。

孟锦一声令下,华军官兵马上躲回了防炮洞和隐蔽部,只剩下观察所的瞭望员。

又是密集的炮轰,烈焰,烟尘,窒息,死亡,惨号,残肢,碎肉,被烤熟的人肉香味,被引爆的地雷沉闷的爆炸声。

孟锦晃了晃头,耳朵还在嗡嗡直响,张开嘴奋力喊着什么,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却是分外飘渺和含糊。

四个小时。

日军的登陆艇顶着华军不顾一切的拦阻射击,依然在源源不断地把兵力,重武器和弹药物资运送上岸,已经在码头附近的炮位上架设起来的高仰角山炮和小口径臼炮也在捕捉着华军的反斜面阵地,双方的炮兵展开了激烈的炮战。

上岸的日军已经越来越多,整整两个多联队的日军已经对华军防御体系进行了多次试探进攻,开始标定了薄弱环节,进行了几次极有威胁的攻击。孟锦以最高的效率调配着兵力和火力,把日军的攻击潮头一次又一次地压下去。…,

在残酷的战斗中,这位心高气傲的海军陆战队悍将被深深地震撼了。

对面这些矮小,精悍,沉默而训练有素的日本军人,既有陆军的凶悍和服从,又有海军的组织严密,战术灵活,士气高昂,在反复的冲击中,几乎每一次都坚持到了最后,直到退却的号声响起。

即使中华帝国海军陆战队一直自诩太平洋上的第一两栖战力,而孟锦又一向以悍将闻名,可他现在也不得不承认,对面这些东邻军人值得尊敬,必须给与充分的重视。

孟锦不止一次计算过手头的家底:一个海军陆战团,连后备步兵一共二千七百人,配备六门七五山炮,六门七五步炮,六门一二O重迫击炮,还有加强给他的一个一O五炮营总计十二门榴弹炮,一个一五二加农炮营十二门榴弹炮,另外还有一个七五山炮营十八门山炮,海防要塞的两门二O三重炮,北面的一号要塞的八门三十七毫米速射炮,八门七五速射炮,六门二O三重炮,两门三O五重炮,由他的一个陆战营提供掩护。这些兵力,组成了互为依托的两个坚固要塞化阵地,牢牢封锁了运天港和南部的名护湾。

按照孟锦的想法,以这样的兵力,以及牢固的阵地,即使敌人有舰队的炮火支援,但对付一个半的普通日本师团,守住阵地是没太大问题的。

但现在孟锦已经意识到,敌人如果继续添兵,对自己的压力恐怕远远超出原有的想象

激战持续了一整天。

双方的伤亡都很大,华军地下掩体内的野战医院已经堆满了伤员,刚刚配发的十三号制剂(磺胺)开始发挥了巨大作用,医护人员都是一脸的亢奋,如同机器人一般疯狂地工作着。孟锦在阵地巡视了一遍,安抚了官兵,询问了战况,总结了经验,回来又马不停蹄开了会,调整部署,运输弹药,调配兵力,组织了夜间的哨卡和巡逻,布雷事宜,下半夜才勉强迷瞪了过去。

可凌晨的时候,惊天动地的连绵爆炸声把他从睡梦中惊醒。他刚要摇响前沿观察所的电话,对方却已经挂了进来,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惊惶和焦急:“团长,日本人在南面的名护湾登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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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球本岛(日名冲绳)首府,首里城。

沿着那霸港和首里城,以及东部的山地和南部的丘陵地带,华军构筑了复杂严密的防御工事。除了地表的要塞炮台,壕沟,鹿角,铁丝网,雷区,探照灯,水泥胸墙,堑壕工事,还有绵延而复杂的堑壕体系,明暗火力点交错分布,以坚固的要塞化支撑点为核心,以交通壕为纽带,华军在这里整整布置了三条防御战线,纵深达到六公里。

琉球守备司令部,已经转移到了地下。

这是一座位于十五米深处,以钢筋水泥加固,能够经受最大口径重炮反复轰击,并拥有完善的维生系统,储备了大量物资,可以独立维持战斗的地下要塞化指挥中心。以此为心脏,电话线和交通壕向着四面八方延伸开去,和几台无线电报机共同组成了琉球本岛的防卫核心。

琉球守备司令长官,新扩编的琉球守备师师长陆荣廷神色凝重:“老郭,日本人这次看来是动了真格的孟锦那小子是个听见炮声就浑身发痒的皮猴子,现在居然也在求援,刚才在电话里差点跟我吼出来……我看这小子那边的情况是真的有些危险了。”…,

“刚刚四十八个小时他就扛不住了。”师参谋长郭正云眼圈有点发黑,显然休息得不太好,“这一次,我看大本营对日本人的兵力估算有误光是在孟锦的当面,已经出现了日本海军陆战队部队,而在他的侧后登陆名护湾,对他两面夹击的是日本陆军第十四宇都宫师团现在日本人一支还有俄国人的舰队,还在外海虎视眈眈,不知道是要打哪边的主意这一仗,恐怕日本人整个的兵力不会低于四个师团了”

“我丢他老母个黑总情局和海军情报局,陆军军情局都是吃什么的”陆荣廷这两天明显肝火很盛,“信誓旦旦说日本人最多来两个师团,让我们无论如何坚持两个月我丢他老母就算日本人真的只来了两个师团,别人不会添兵?丢他老母老子的兵又不是三头六臂”

郭正云看着这个广西出身的老镇国军,心里也是一肚子无奈,却不敢像对方一样骂出来。他是总参下来的正牌许凡嫡系,和陆荣廷这样在基层一路摸爬滚打,然后被皇帝郑鹰和许凡赏识简拔,在海军陆战队学校和海大两栖指挥系上过学的实战派将领不是一个路数,对许凡和海军总参谋部的敬畏是发自内心的,当然不可能去接话。

陆荣廷骂了几句,出了胸中的恶气,似乎也察觉到自己参谋长的尴尬,咧了咧嘴,却也不好意思说什么,只是灌了口凉茶,稳了稳心神,开口问道:“老郭,你说孟锦这小子还能支撑多久?我们到底派不派援兵?”

“日本人打什么主意,我坐在这都闻得到。”郭正云冷笑一声,“无非是攻我必救,再以舰炮火力杀伤我援军于半途,待我南部兵力火力减弱,伺机在那霸港登陆。”

陆荣廷沉思片刻,点了点头:“这倒是符合军学逻辑,从日本人目前的情况看,要是他们真有四五个师团,很可能就会这么干。那以你之见,我部如何应对?”

“现在的问题,关键在于兵力不足。”郭正云沉思良久,叹了口气,“如果我手上有两个师,我自然可以派一个加强团,多携带机关枪和迫击炮,沿着交通壕向北增援孟锦。但现在,我们只有这两万出头的人马,其中还有不少是琉球人,到底有多少战斗意志,还是值得怀疑的问题。”

“无论如何,我们不能坐视孟锦垮下去。一旦运天港失守,日本人就在琉球站稳了脚跟有这个港口支持,他们就与我们平分地利,舰队补给也更加方便。而我军舰队想要东出大洋,进击东京湾,也就要困难太多”陆荣廷这一刻,终于显示出了身为琉球最高指挥官所应有的全局眼光,“我没有一个整团给他我把海军工程部队名义调过来的一个营步兵,一个琉球营,加强一个重机枪连和一个八十一毫米迫击炮连给他送过去。”

“既然定了在北线打得狠一点,我觉得还得再加强。”郭正云点了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日本人正在源源不断地上陆,逐渐构成包围,这点兵力上去不一定顶事。我看再加一个营的陆战队,临时编一个团,让丁飞虎带着,听孟锦节制。孟锦那边,成立一个北线指挥部吧,让他做总指挥,给他个名义,以后再有部队上去,都归他管。”

“老郭,还是你想的全面。”陆荣廷一拍大腿,“就这么办传令兵让丁飞虎那兔崽子滚过来”

一小时后。

驻扎嘉手纳的琉球守备师第二陆战团副团长丁飞虎看着师长和参谋长,感受着这两人脸上异乎寻常的凝重,身躯挺得越发笔直如剑。

“小丁,你小子平时老觉得自己是块材料,觉得放到这岛子上边可惜了了。”陆荣廷恶狠狠地看着这个自视颇高的海大两栖陆战专业高材生,自己的小师弟,“平时老子说你小子纸上谈兵,你还老跟我瞪眼睛,今天老子给你这个机会”

陆荣廷从凳子上站起身,踩着大马靴几步来到地图前面,一拳头砸在运天港的位置:“老子把北琉球交给你是不是马谡赵括,咱们见个真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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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琉球初战(三)

第四十六章

琉球初战(三)

丁飞虎是正牌的科班出身,从海兵一路到海大,光在学校里就呆了十多年,是根红苗正的海军精英,对于陆荣廷这样从行伍里杀出来,只是后来才接受了正规军事培训的高级将领,尤其是对于这人满嘴操爹骂娘的柴胡,早先其实并不太感冒,也并不把对方看作正牌的师兄。[.beijingaishu.]但这两年一处呆着,又是这么个岛子,训练也是极苦,再加上陆荣廷是个直肠子,对部下其实极好,彼此之间早已知心,都舀对方当了半个亲人。这一刻,他再听着这些话语,直感觉心头那一股血肉相连的感觉直欲破胸而出。

他压抑着沸腾的热血,咬着牙说道:“师座您就擎好飞虎十五岁头上离家南下投奔我海军,就等着这一天了标下这一腔子热血,就准备洒在这岛子上”

陆荣廷看着这个北京前清小官员家的子弟,想着这位小师弟当年一个人风餐露宿顶风冒雨南下找海军,一心投效复兴事业,心里也有些东西在翻涌着,难以自抑。

“小丁,我可警告你小子,这次去了,你得听孟锦的他让你往东,不许往西”陆荣廷脸上依然是狼一般的凶狠,“你小子敢炸刺不听指挥,他就可以毙了你个兔崽子听明白没有?”

丁飞虎脚跟一并,一个标准到不能再标准的军礼:“标下遵令”

“听明白了就滚蛋马上准备,晚上就行动”陆荣廷恶狠狠地说道,“你小子要能撑到两个月,老子给你请功一枚二等玄武,跑不了你的”

丁飞虎一股热血激到头顶,整个人都有些醺然如醉:“师座您就等着给我授勋吧”

他敬了个礼转身要走,却听背后一声断喝:“招子亮些我不想弟妹守寡”

丁飞虎转头看着这位依然是一脸凶悍的活土匪师长,默默地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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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

层层叠叠的乌云先是遮住了月光,随后又下起了雨。五月的琉球正是梅雨季节,南下的冷空气和南方海面蒸发的雨云一激,雨水下起来就是没完没了。

丁飞虎披着帆布雨衣,戴着一顶和士兵一样的钢盔,身上的肩章也都取了下来,只是在背囊上和雨衣脖颈位置系了白布条作为夜间标识。他的部队分成三个行军纵队,顺着三条平行的交通壕向着北面急进。

这些交通壕是琉球守备部队挖掘的运兵通道,一米五的标准深度。好在现在是无光的夜晚,风急浪高,凄风冷雨,直着身子赶路一般也无虑。

远方的黑暗中偶尔一下闪光,机警的华军士兵马上蹲下,很快在某处就传来惊天动地的爆炸。

这是日军警戒舰队的冷炮,以提前发现和拦阻华军增援。下濑炸药虽猛,但在这个雨夜,能引发的火焰也无法持续多久。华军就这样停停走走,艰难地向北行进着。

凌晨四点半。

丁飞虎看着前方黑黢黢的丘陵轮廓,擦了擦脸上的雨水和汗水,长长地出了口气。正这个时候,前方几个人顺着交通壕跑了过来,领头的却是担任尖兵的侦查排长莫森。莫森神色凝重,过来轻声说道:“团座,前边好像有鬼子,情况不大对头。我看他们的意思,好像是趁着夜色往山上爬”

丁飞虎背后的汗毛都炸了起来:“这是多长时间之前?”

“我发现不对劲就跑回来了。”莫森说道,“拢共也就三分钟。”

“我丢他老母的黑”丁飞虎一着急,陆荣廷的口头禅脱口而出,“鬼子这是想玩夜袭你要玩,那咱就好好玩玩传令兵,通知各部展开,琉球连掩护左右两侧,二营跟我在左,三营在右,一会并肩上先把重机枪连给我展开,迫炮连和营属迫炮,五分钟内准备好,听我命令,准备急速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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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第十四师团师团长东条英教中将站在临时加固的观察所内,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远方黑暗中的丘陵山地。

他原本是日本陆军中著名的秀才,陆军大学首期毕业生的第一名。可惜由于是陆奥国出身,在陆军中备受长洲蕃的压制,后来这位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陆军秀才在德国留学,赶上山县有朋访问,还对着这位长洲蕃领袖发了一通牢骚,痛陈门阀派系对陆军的危害,惹得山县暗自嫉恨。自此之后,这位东条英教在陆军的生涯越发蹉跎。,

一直到甲午年,山县友朋领兵出征中国,临走时还念念不忘地叮嘱桂太郎一定要压制这位陆大秀才,言称“此人一旦得势,我长洲无存矣”。

就是如此这般,这位陆大首期状元公成了陆军里的受气媳妇,先是甲午年被塞到大本营幕僚组给儿玉源太郎当牛做马,战后检讨陆军败战责任之时又被陆相桂太郎以“计划失当”为由推出去做了蘀罪羊,差点直接转了预备役,最后还是儿玉力主之下被发配到参谋本部第六部去编撰战史,也算是保全。

这一次,陆军大扩编,兴许是桂太郎自觉也对得起山县的遗言,在儿玉源太郎的力主和大山岩的默许下,这位过了气的状元又被从散发着霉烂气味的六部翻出来,一跃成为新编组的第十四宇都宫师团师团长。

东条英教经此蹉跎,对长洲蕃早已恨之入骨,但也多了几分历练圆滑。他这人是睚眦必报的性子,另一个时空里,被长洲蕃的陆军军头玩得死去活来的东条以中将身份退役,转行写书,一腔心思花在了儿子东条英机身上。后来那位人称剃刀,以首相和甲级战犯闻名世界的二代东条,从宪兵系统一路青云直上登顶参谋本部,随即就开始了对陆军中长洲蕃的大清洗,凡是和长州两个字沾边的,一律卷铺盖滚蛋,倒是为自己的老爹出了口恶气。

早在参谋本部修战史的时候,东条英教就一门心思钻研中**队在甲午的战术,以及东西方战史中的经典战例,倒是折腾出不少别出心裁的独门套路。今天,他终于开始实施自己筹备已久的夜袭计划,整整四个大队的士兵匍匐前进,绝对不能发出任何声响,在夜幕和风雨掩护下抵近华军设防阵地,再突然冲锋一举突破随后他的整个掩护炮群就会对标定好的地域进行覆盖射击,拦阻和歼灭华军的增援,彻底奠定胜局

按照时间表,最多再有十分钟就要开始冲锋了。此刻的东条英教,脸上满是凝重。他满心都是要打出陆奥国东条家的威名,打出他陆大首期状元公的牌子让那些狗屁不通的长州马鹿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皇军之花陆奥国东条家的威名,注定将要光耀大日本,成为与楠木正成公一般军神样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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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战场之上只剩下淅淅沥沥的雨声和风打树叶的劈啪声。远方隐隐传来大炮轰鸣,声音飘渺,似乎距离这些日间曾经打成修罗沙场的丘陵阵地十分遥远。疲惫的华军士兵大部分都在酣睡,为第二天注定更加激烈的战斗储备精力。

这是一场残酷的战争,没有人希望早早失去生命。

华军的警戒哨兵睁着泛着血丝的眼睛,在凄风冷雨之下坚守着哨位。黎明前的黑暗,又经历了长久的凄风冷雨,这些顽强的陆战队员也不由得有了几分倦怠。远方偶尔有一道闪电划过,映出水面上一些乌沉沉的舰影,那是拖曳着登陆艇的驳船,以及一些日本的“怪船”。

以这些海军陆战队员的眼光判断,那都是些不能远洋作战的浅吃水的炮舰,却装了大口径的舰炮,模样有些头重脚轻。在船厂实习过的军官告诉他们,这玩意好像和帝国的浅水炮舰差不多,只是不知道小日本怎么把这些玩意一路开到了琉球。说实话,这种船在日本海的海况里航行,每天恐怕都要祈求上天不要碰上台风。

很显然,日本人,疯了。

海军陆战队下士,机枪射手周四毛吐了口唾沫,表示了一下对这些小矮子的鄙视。他缩了缩脖子,感觉眼睛里好像进了点雨水,用力揉了揉。

刚一睁眼,周四毛就感觉到阵地前面的风雨中似乎有些异样,某种危险来临的感觉让他汗毛根发炸。他心头一紧,还没来得及反应,却听见了一阵不详的声音。

炮击

可周四毛根据经验,听出来这是华军八一迫炮的声音,而且炸点距离自己少说有一两百米

一阵密密麻麻的爆炸,一瞬间,炮弹炸响的闪光似乎照亮了整个黑夜周四毛一眼看去,眼睛都直了前方两三百米的山坡上,满坑满谷的全是鬼子,一个个如同蚯蚓一样在地上趴伏着前进不少人在爆炸中似乎也有些手足无措地想要站起来,却马上被身边之人按倒。,

夜袭

周四毛条件反射一般地拉动枪栓,对准前方,扣动扳机就是一梭子他是老兵,子弹就贴着地面扫过去,对面的人群顿时乱了套,不少日本士兵翻身滚了下去。

“鬼子夜袭”

周四毛凄厉的喊叫响彻夜空,身边的弹药手赶紧掏出信号枪打出了约定的信号,而在阵地的多个方位,值班火力几乎脚前脚后地打响了

华军夜间用于标定火力的白磷曳光子弹如同火鞭一样抽了过去,日军这个时候也知道夜袭变成了强袭,军官们拔出军刀,发出倒吸气一般的怪叫,咿咿呀呀地冲了上来。那些粗壮矮小的陆军士兵紧紧跟上,每个人都是行动敏捷,扭曲的面孔上满是雨水和泥浆,在火光映照之下如同一群地狱中爬出来的恶鬼,分外恐怖

这些夜袭部队,来自第十五高崎联队和第五十松本联队,地处日本关东大平原的宇都宫地区。平心而论,这些平原的农民子弟并不是最好的山地步兵,但一方面是华军的地形只是些标高不超过二百米的丘陵,一方面这些官兵早先在北海道都进行了复杂地形的战术演练,体能训练也是残酷无比,尤其是进行了地狱一养的夜战训练,所以尽管是组建刚一年的动员师团,在这一刻行动起来,却如同训练有素的老兵一样有条不紊。

日本军人自动拉开了一条条的散兵线,前后相距十五米,后边的步兵准备以纵队态势加强突击力,并在占领阵地后迅速突进,以切割华军整个防御体系。

密集的火力再次从日军的侧后席卷而至,而这一次,不仅仅是密集的掷弹筒榴弹,迫击炮,更有轻重机枪加入了射击从前方和侧后射来密集的交叉火力,封死了日军的去路。对于侧后方向,日军几乎是漫无戒备这一突如其来的重创,几乎让这些顽强的日本军人一下子炸了营。

领队的军官暴怒之下,刀劈了几个逃窜的士兵,却随即倒在华军重机枪冷酷的扫射之下。这些悍勇无匹的陆军精锐,面对夜袭的失败,侧后突如其来的猛烈打击,尽管进行了顽强的坚持,却终究还是翻滚着败了下去。

这个时候,华军琉球守备师陆战三团长孟锦也早已来到了指挥位置,观察着前沿的动静。值班炮群已经开火,其他的炮位,兵员已经紧急就位准备支援,原本在防炮洞和掩蔽部内休息的官兵已经进入阵地,整个华军的防御体系即将全面展开火力

孟锦不禁庆幸早先那一轮炮火。他已经发现了蹊跷之处,那就是这些炮火显然不属于自己部署的部队,反倒是来自日军的侧后他之前已经从电报中得知,今晚有部队要增援过来,并且派出了联络官在靠近交通壕的前哨阵地准备接应。

这一阵突如其来的火力,是不是来自增援部队?

东南侧的天际先后升起了两鸀一黄的信号弹。

是援兵

孟锦精神一松,按照约定,这说明双方的联络官已经建立了接触

现在的问题,就是要在敌军注意到这一点,炮火打过去之前把增援部队接应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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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军不愧是以顽强敢战著称的强军,尽管挨了莫名其妙的一闷棍,却依然迅速重组了攻势,以波浪式的步兵攻击展开了猛攻。

华军阵地前沿地带,已经被密集的火力打成了一片火海。

华军一二o迫击炮发射的燃烧弹,点燃了残存的植被,在阵地前方三四百米的地方燃起了火线,华军重机枪沉闷的射击声和轻机枪清脆的连发汇成了分不清个数的打击乐,华军堑壕内的士兵以最快的速度发射着弹雨,子弹的金属暴风在阵地前沿呼啸着,咆哮着,尽情地收割着人命。

空中,华军飞艇已经打出了照明弹,挂在小型丝绸飞伞下的白磷照明弹猛烈地燃烧着,把战场照得如同白昼。

从多个方向以交叉态势打过来的掷弹筒,迫击炮,山炮(轻型榴弹炮),榴弹炮让这片坡地上没有了所谓的射击死角,刚刚找到一块山岩隐藏身形的日军卫生兵还没来得及庆幸,就被侧后方打过来的榴弹撕得粉碎。,

悍勇的日军士兵,在狂热的青年军官以身作则的带动下,在严苛的军纪胁迫下,在内心中七生报国的愚忠刺激下,变身成了不畏死亡的凶兽,咆哮着猛扑向华军阵地。日军配属的轻重火力也全面展开,掷弹筒,臼炮,山炮,一股脑地倾泻过来。

停泊在近海的浅水炮舰,早已准备好的炮口微微调整,开始对着丘陵上的华军前沿阵地后方的增援路径倾泻炮火。另一些上岸的山炮开始捕捉那些突然从日军侧后冒出来的华军轻型炮兵,很显然,日军也意识到了,自己面对的华军可能又增添了生力军

华军广泛装备的掷弹筒,在这一夜发挥了极其恐怖的威力。两人一组的掷弹筒以每分钟接近二十发的速度把炮弹冰雹一样砸向日军的冲锋阵列,在阵地前方二百米左右的距离上构建了一堵死亡之墙。

华军的一二o迫击炮,八一迫击炮和山炮,榴弹炮的炮位位于山坳地带,对南北两面都有一定的反斜面保护,这个时候把火力集中转向了南面。无须试射,这些前沿阵地的防御地带早已标定诸元,直接上来就是密不透风的效力射击,密集的榴弹把日军的攻击路线炸成了一片火海,长身管的一o五加农榴弹炮还捕捉着日军的弹道,根据炮兵观察哨的概略诸元开始了压制射击。

在此起彼伏的爆炸闪光中,在燃烧的火光映衬中,日本军官喊着“牙子给给”,挥舞着军刀,士兵们面目扭曲,如同喝醉了酒一般舍死忘生地迎着弹雨冲锋。华军阵地前沿,爆炸声和尖利的嘶吼混杂在一起,此起彼落。

第四十七章 琉球初战(完)

粗壮的日本士兵,挺着上了刺刀之后几乎比他们个头还要长出一大截的明治三十年式六五步枪,在各种轻重火力的掩护下利用一切路径,对着早已标定好的华军防御体系薄弱区域进行强袭渗透。不少日本士兵提着一筐一筐的手榴弹,逼近华军阵地三四十米的距离,就选择一个射击死角死命投弹。日军仿俄制的四十七毫米臼炮,三十七毫米机关炮,小石川和南部枪械所仿制的法国哈奇开斯重机关枪,大阪炮兵工厂仿造的七十五毫米步兵炮,都展开了抵近射击,以最为疯狂的速度向着华军阵地的前后左右倾泻着钢铁和炸药。

山上山下,无论是开阔地还是堑壕,都已经变成了钢铁的暴风,活生生的炼狱。

宇都宫,在日本一向以最喜欢吃饺子的地区而闻名。

此时此刻,东条英教中将在观察所内,看着自己这些关东老乡如同著名的宇都宫饺子一般,从山坡上翻滚倒地,面色铁青。

“支那人,巴嘎押路”没想到自己复出的第一战,精心策划的夜袭打成了强袭,这位日本陆大的状元郎额头青筋蹦起老高,“通知海军,展开火力,把支那人的阵地彻底轰平北面的陆战队在干什么?说好了这边一打响,他们就开始进攻怎么事到临头就剩下我们陆军在拼命?他们还是天皇陛下的皇军吗?川村景明这个非国民难道海军除了躲在钢甲后面放炮,就没有一点武士的勇猛之风?”

愤怒的东条中将拔出军刀,旁边的参谋长山梨半造以为这位性格偏激的状元师团长要冲出去“玉碎”,吓得魂不附体,赶忙和几个参谋抱腰搂胳膊,急得声音都变了调。

“滚开你们这群混蛋”东条英教身材瘦小,可嗓门却大得吓人,“我要活劈了海军的马鹿帝国的王道大业,就毁在这群耗子的手里”

正在这个时候,一个参谋军官大吼了起来:“海军是海军”

东条英教浑身一震,也顾不得其他,赶忙和山梨等人跑到观察所前面,接过望远镜看去。

密集得数不清个数的爆炸在华军山脊阵地上下炸起了滚滚烟柱,不少炮弹还伤及了一些拼死冲击的日军士兵。爆炸的火光中,人体和各种钢铁器件一同粉碎,飞溅,东条英教兴奋地吼了起来:“这些海耗子,总算没有忘了帝国军人的本份陆战队要行动了”

“通知第十五,第五十联队的后续部队,马上准备加入攻势”东条英教此刻神色无比狰狞,“本师团长将亲自督战,今夜,就要讨取支那将领的首级”

东南方向的交通壕内,丁飞虎面色刚硬,指挥部队顶着日军的覆盖炮火向着上面的友军堑壕阵地快速突进。迫击炮和重机枪部队交替掩护着,步兵先行,琉球营断后,整个增援部队井然有序地逐次进入了山上的华军阵地。

丁飞虎松了口气。

还好自己来得及时,破坏了日本人的这个夜袭,要不然还真不好预料结果了。

部队的伤亡并不大。好在自己的部队正好在日本人把精力集中在前面的时候,出其不意地出现在了他们侧后,以密集火力摧垮了日本人的第一波攻势,又及时进行了转进。现在看来,一切都很顺利。

突然之间,他感到了某些莫名的危险。鬼使神差地,他向着北面的夜空中看去,却发现无数的暗影破空而来。

丁飞虎浑身的血液都仿佛凝固了,声音在夜空中如同夜枭一般尖利:“炮击隐蔽”

数不清个数的爆炸,在整个华军山地的前后左右炸响。丁飞虎刚刚昏头涨脑地爬起来,就听见了北面阵地爆发出来的猛烈交火。他也顾不得其他了,顶着连绵的炮火,怒吼着下令全速前进,增援友军

情势已经万分紧急,北面的日本海军陆战队也展开了全线进攻,并且得到了日本海军舰队的全力支援

这一场夜袭,已经发展成了日军的全面总攻

正在这个时候,在后面突然传出了巨大的喧哗和密集的交火。

丁飞虎身子一震,回头看去,只见后方琉球王国军步兵第六营的方向,爆炸的闪光此起彼伏,隐约看着人影闪动,似乎不少人在往这边仓皇逃跑枪声响起,不时有人跌倒。,

正在这个时候,那边升起了三颗黄色信号弹。敌袭

丁飞虎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毫无疑问,这些琉球士兵夜间作业经验不足,被日本人在后边缀上,接近,并且突然发动攻击,结果被击溃了

“混蛋”丁飞虎暴怒之下也顾不得其他了,对着陆战第二营的营长匆匆交代几句,领着两个连的步兵向后展开,并且架起了重机枪,有胆敢冲击当面阵线的,一律杀无赦

琉球步兵其实大部分都是汉人。

琉球居民,最早大部分是从大陆移居,后来更有大批的福建移民进入,带来了大量的大陆风俗和闽南方言,并长期对中华政权称藩。1879年日本武力占领琉球后,废藩置县,建立殖民统治,改名为冲绳县。日据期间,琉球居民惨遭荼毒,多次秘密派员前往内地请求援助,无奈满清自顾不暇,最后琉球就抱着试试看的态度找上了割据江南的镇国军,建立了联系。

甲午战中,中华帝国海军击败日本联合舰队,第二舰队登陆琉球本岛,消灭了日本守军,琉球光复。中日双方签署的北京条约,规定日本放弃琉球群岛,中国重立琉球亡国,并作为附属国。战后,中华帝国从日本接回冲绳王室继承人尚典,立为琉球国王,并通过《中华-琉球宗藩协议》把琉球纳入了中华帝国的宗藩体系,为内政自主的保护国,军事和外交由中华帝国统一负责。

和舰队一样,中华帝国海军陆战队,尤其是琉球守备旅和驻台湾的部队,军官和士兵中福建籍很多,而琉球语和闽南话本来就很相似,彼此风俗习惯也都是一脉相承,所以华军驻军和舰队与本地人关系融洽,甚至很多人就地娶妻生子,渐渐融为一体。

自俄日对华进逼日紧,战争在即,琉球国王尚典深知琉球必定成为主要战场之一,恳请中华帝国以台湾和福建接收琉球居民暂居,并给与食水救济。中华帝国中枢政府对琉球居民进行了大规模的疏散,在台湾西北和福建分别聚居,由中枢政府统一调拨生活必需品,而在本岛只保留了军人和少量军夫。

琉球王国军步兵部队的编制主要仿照华军海军陆战队,但火力配备要弱一些。另然这些人都已经是琉球国民中的铁杆亲华分子,又受到了长期的洗脑式亲华教育,而琉球和中国上千年的朝贡关系之下,也却是发自内心地认可中国,但终究还是比不得中国海军陆战部队的组织严密和士气高昂。

带队的军官除了中国人,也有不少在中国接受了军校教育的琉球军人,在这个凄风冷雨的暗夜,这支新生的部队终于暴露出了问题。

一支狡猾的日本步兵偶然发现了这支部队,隐秘地坠上,而断后的部队也有些迷糊,以为是夜间走散的部队,或者是山上的友军,一直到对方冲过来才发现不对。夜间的近距离交锋是对一支军队最为严酷的挑战。面对对方悍不畏死的冲击,恐怖的吼叫和雪亮的刺刀,琉球步兵终于暴露了懦弱和慌乱的一面,先是个别士兵逃跑,最后是成建制的溃退,只剩下少数顽强勇猛的军官带着一些分队顽强抵抗,却终于被对方压倒。

丁飞虎咬着牙,看着狂飙突进的日军阵线,以及惊惶逃窜的琉球步兵,恶狠狠地一跺脚:“掷弹筒,迫击炮,重机枪,都给我打一定要封锁住他们的前进路线”

很快,密集的弹雨笼罩了下面的山坡,正在突进的日军仿佛被人猛推了一把,冲锋的势头顿减。无差别的弹雨也同样打倒了不少来不及躲开的琉球官兵,剩下的幸存者更是跑得飞快,气喘吁吁地绕过华军阻击线,从两侧向山上攀登,随后被脸色铁青的军官拽住,重整建制,防止被敌军渗透。

丁飞虎的部队边打边撤,又很快得到了上面华军阵地的火力支援,终于进入了华军防御阵地。孟锦已经亲自迎了过来,见了丁飞虎也不废话,直截了当地说道:“小丁,你来了就好。要不是刚刚你们那一下子,这小鬼子还真说不准占了咱的便宜没说的,现在南边的鬼子死战不退,看这样子还要增兵,北边的鬼子陆战队也上来了你的部队分两半,一边一半现在指挥部是参谋长留守,我跟你南北两边,一边一个你挑吧北面还是南面”,

丁飞虎肃然说道:“孟团长,你安排吧,我来了,就是你手下的一个兵。琉球营刚刚被打散了架子,得重整一下,剩下两个营你分派吧。”

孟锦一跺脚:“好那我就拿个大,一边一个营你去南边,揍鬼子陆军我去北面,接着陪他们的陆战队玩玩试试他们夜战的斤两”

此时此刻,在华军阵地的各个方向,战斗都进入了白热化的状态。揍了日军夜袭部队一记闷棍的华军守备部队,又被日本海军大口径舰炮的无差别攻击猛揍了几板砖,随后日军海军陆战队从北面对华军发动了攻击,华军北边一号要塞的部分炮兵却从侧后对着日军的攻击集群进行了火力急袭,打得日本海军陆战队攻击部队尸如山积。日本舰队的重炮又马上转向了华军一号要塞,一号要塞的炮火也被迫转移向了日军舰队,而日军从南北两侧发动的进攻强度陡增。

在华军阵地上空,以及南北两侧,各色信号弹此起彼伏,猛烈的炮火如同飓风一般刮过来刮过去,席卷着一切能动和不能动的物体。密集的火力把这个丘陵地带变成了一座喷发的火山,曳光弹指引着射击方向,密不透风的机枪顽强地对射,而悍不畏死的日本军人就如同地狱的恶鬼一般舍死忘生,喊着天皇陛下板载的口号,如同海浪一般反复冲击着华军阵地。惊魂未定的琉球步兵,早已被填进了战壕,二号要塞地区的山上山下,战壕内外,一张张面孔都已经狰狞到了极点

东方破晓。

硝烟弥漫的战场上,枪炮声渐渐沉寂下来。华军炮兵在夜间的炮战中损失也不小,剩下的很多大炮炮管已经到了危险的边缘,被迫停止了射击,只剩下轻型火炮还在轮换射击。

日军的损失已经达到了触目惊心的程度。南北两个方向的山坡上,日军的死尸层层叠叠,从山脚的谷地一直堆到华军阵地前沿,大大小小的弹坑周围,残缺不全的尸体呈放射状堆叠着。被炮弹炸得七扭八歪的重机枪管和臼炮炮管散落在战场之上,地雷炸出来的弹坑和大大小小炮弹的弹坑密密麻麻地排列着,坑里面积满了雨水,已经被血浆染成了暗红色。一五二和二O三重炮炸出来的深坑里,死尸漂浮在积水之上,死鱼一般的眼睛向着天。

日军的出发阵地之上,几个士兵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漫无目的地走着,任凭军官和曹长,伍长拳打脚踢,不哭也不叫,就仿佛灵魂都已经没有。还有一些士兵双眼无神,抱着头,嘴里嘟嘟囔囔说着谁也听不懂的话。这一夜惨烈的战斗,让不少农家子弟的神经受到了重创。

华军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日军两个师团的反复攻击,在这个凄风冷雨的暗夜,对华军的冲击是巨大的。很多新增援上来的琉球兵,甚至是中国兵,都出现了呕吐,恶心,精神萎靡的症状,反复的炮击,密集的弹雨,血肉横飞的战场,眼睁睁看着身边战友变成一堆难以辨认的碎肉或者焦臭的残破肢体,这些菜鸟已经陷入了歇斯底里的恐惧。

丁飞虎左臂上缠着绷带,提着手枪在战壕里巡视,看着这些瑟瑟发抖的菜鸟,眉头皱得越发紧了。

他知道,这并不说明他们懦弱。任何一个神经健全的人,哪怕是非常勇敢的战士,面对如此修罗地狱一般的战斗,都不可避免地会受到巨大的精神冲击。

这就是战争。

日本海军联合舰队旗舰,三笠号。

海军陆战队第一师团师团长川村景明中将脸色铁青。

这一夜,虽然海军陆战队按照他的命令,特意等待南面的陆军吸引了华军守备部队注意力之后才突然投入战斗,但华军无疑也得到了有力的增援,虽然几度危急,却终于打退了日军的进攻。日本海军陆战队在三天的战斗中已经伤亡惨重,这一夜又再遭重创,目前整个师团的伤亡已经达到了三千二百多人,接近战斗兵编制员额的三成尽管后备步兵已经源源不断地补充了上去,但如此恐怖的伤亡数字,让这位素来勇猛的萨摩藩士子弟也不由得心中踌躇。,

“川村中将,南面的东条师团长已经再次询问,海军陆战队到底还有没有余力?”南方派遣军参谋长田中义一皱着眉头,“现有的攻击强度,看来已经难以一举击破支那军的抵抗。”

“田中君,海军上下已经尽力。”川村景明对这位陆军后起之秀并不客气,“如果亲王大将阁下怀疑海军的忠勇,不才在下不介意亲自上阵。”

田中义一脸色微变,可看着这位萨摩藩重将一脸晦气,也不由得咽了口唾沫。

“川村君,海军之忠勇,在下与陆军同仁是深知的。”一旁的司令官伏见宫贞爱亲王大将沉声说道,“现在战事胶着,支那军队虽遭膺惩,却始终顽固不化。我陆海两军还需团结一致克建大功。”

川村景明对这位皇室宗亲不得不给与足够的尊重,当下微微欠身。

“不能再这样死打硬拼下去了。”一旁的秋山真之突然开口说道,“华军的防御体系,我们已经基本摸清。现在的关键,不是南面的主防御阵地,而是北面的一号要塞。”

田中义一眼中光芒一闪,转身对着这位给出了太多惊喜的海军天才参谋,沉声说道:“秋山君,有什么高见,请讲。”

“华军的阵地,是互为依托的哑铃结构。”秋山真之缓缓说道,“北面的一号要塞,主要装备重炮,可同时威慑我北面的舰队,控制运天港,并从侧后打击我进攻部队。而南面的二号要塞,虽然是华军防御部队的主力所在,但重炮上要比北面的一号要塞少,对运天港的控制力也弱。更重要的,如果我们进攻一号要塞,南面华军能给与的支援并没有北面给与南面的那么多。”

“一号要塞,这两天也曾经攻击多次。”川村景明皱着眉头说道,“那里的地势更加险要,要塞更坚固,我们攻击起来也是非常困难的。”

“所以要集中兵力火力。”秋山真之坦然说道,“与其这样分散兵力,不如集中优势兵力火力,拼着伤亡惨重,先拿下北面的一号要塞。拿下那里,我们可以利用华军火炮,或者吊装我军重炮,甚至只是利用其反斜面的掩护,以高仰角轰击南面丘陵地带的华军,包括其反斜面炮兵阵地,这样整盘棋的就活了”

众人面面相觑,不少人脸上都露出了恍然。

秋山真之看着这些陆海军将领,心头也是一阵无奈。难怪中江兆民说日本人器小易盈,又爱钻牛角尖,很容易陷入思维的误区,最后就像排着队跳崖一样一个接一个地倒霉。这些一根筋的军事秀才,都是按照一个模子批量生产出来,一旦认准了一个东西就如同拉磨的驴子一样,昏天黑地地干到底。

“一号要塞只有用重炮来对付。”伏见宫贞爱亲王沉默半晌,开口说道,“原本以为舰炮可以压制华军要塞,现在看,还是要靠二八O攻城重炮。好在昨天田中君已经和我商量,调运南面准备用来对付那霸港的重炮兵第五联队到北面来。”

“阵地可以设在这里。”这位日本皇族中著名的悍将走到地图前面,白手套轻轻一戳,“华军一号要塞东面九公里处。海军设营队和陆军的工兵部队可以一起施工。这些天,我们观察了华军要塞炮的射界。他们的重炮,除了山顶的两门二O三加农炮,都无法三百六十度旋转,而且大部分重炮是对付海面方向的。其东侧是火力相对薄弱之处,主要依靠南面的二号要塞阵地给与炮火支援。我和田中君计算过,我们最新型的明治三十年式二八O毫米重型攻城臼炮射程达到九点六公里,这个位置又恰好在二号要塞华军射程最远的一五二加农炮射程之外。只要海军可以压制住一号要塞的山顶炮台,我军就可以毫无干扰地构筑起坚固的半埋式炮位。”

“修建炮位,重炮拖运和吊装大约需要十天。这些高仰角的攻城重炮一到,华军的要塞是经不起反复轰击的。”

秋山真之闻言,有些惊讶地看向了旁边沉默不语的田中义一。田中恍若未觉,只是眯着眼睛看着地图。

“看来,原定的作战计划不得不加以修订。”伏见宫贞爱亲王大将说道,“如果各位同意,本司令长官建议参谋们尽快拟定计划,本官可以和东乡司令长官一同通知俄太平洋舰队的马卡洛夫司令官,并向大本营汇报。”

“我支持。”一直沉默不语的东乡平八郎豁然站起,“海军方面,火炮身管寿命有限,为了准备与华军舰队的决战,无法给与过多的炮火支援。而且舰炮仰角也不够,无法有效攻击华军山顶要塞炮台的薄弱顶部。攻城臼炮虽然耗时较多,但总好过我忠勇健儿以生命去填堑壕。就这样吧。诸君可有异议?”

伏见宫贞爱亲王点了点头,众人面面相觑,片刻之后都是一鞠躬:“哈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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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曲江工业区(上)

广东。韶关。

这位粤北重镇依山傍水,一直是联结广东和湖南的要地。自从二十五年前镇国军北上占据江南并稳定了统治之后,开始规划工商业发展。在广东方面,除了风气较为开明的珠江三角洲地区重点发展近代工商和金融产业之外,粤北以韶关曲江地区和北江沿岸为中心的重工业园区也逐步展开。

今天的韶关曲江县,街道宽阔,两边的住宅除了明清风格的老宅,多有中西合璧,很富有这个转折时代特有的活力。被称为“新华风”的改良仿古砖混建筑更抢眼一些。这些斗拱飞檐的多层建筑,色调厚重沉浑,采用砖混,洋灰或混凝土结构,结识耐用,玻璃窗很是明亮,于汉风中透出时代气息,很多大门前或房檐上都插着小国旗,迎风招展。

此刻,曲江县城外,平整的柏油马路之上,黑色的挎斗摩托车前方开路,随后是装甲汽车,再接着是一连四辆崭新的封闭式小型客车,全挂着禁卫军军旗,一路飞驰而去。

一辆小型客车内,以中央巡视员的名义巡查两广的耿轩打量着这台见所未见的古怪汽车,看着内部宽敞的空间和排座,忍不住说道:“郭中校,这车是怎么回事?”

“最新的骆驼小型客车,乘员九人,六缸V型柴油发动机,五十马力,空载最大时速八十公里。”身穿禁卫军军装,挂着中校肩章的军官推了推眼镜,如数家珍地说道,“这是刚定型的新品,目前老线都转产军品了,新的生产线正在铺设,战后就准备正式推出,打商务客运市场,主要竞争对手是大型马车。我们的产品,无论是速度,舒适性还是价格,维护成本,都有绝对优势。不过法国的雷诺也在开发汽油机驱动的所谓小型巴士,从我们掌握的资料来看,他们的试制品距离我们的产品差距还很明显。”

耿轩摸了摸下巴,看着对面这位穿军装的商人,对即将看到的东西越发期待起来。

北江沿岸,依山傍水,一个庞大到难以想象的封闭建筑群拔地而起。耿轩看着周围全副武装的黑衣军人来回巡逻,道路上穿梭不断的车队,看着或熟悉或陌生的各种汽车来来往往,看着远方的专用铁路上不时升起一溜黑烟,据说是运送煤,铁矿石,铜矿和各种资源,各种半成品,零部件,生活用品的货车。面对如此赤luo裸的大工业暴力美学,这位曾经多次走访厂矿的皇帝近臣也也不由得有些心旌摇动。

“厂区负责防御的都是禁卫军现役军人,退役之后会直接加入工厂成为工人。”中校郭振指着车外哨卡上正在查验通行证的黑衣中士,“厂区从一开始建设就是作为特级保密单位来管理的,完全的军事化管理,第一批工人全是退伍军人,只有这些组织纪律性严密的军人才能在这种环境下如鱼得水。”

禁卫军中士查验完证件,敬了个礼,挥了挥手,车队鱼贯而入。

穿过一层层的哨卡,郭振在旁边指点着生活区,商业区,医院,电影院,公共浴室,耿轩看着整齐有序的建筑群,火柴盒一样密密麻麻的标准化四层住宅楼,深深吸了口气:“中校,目前工业园区有多少人?”

“整个工业区大概分四个分区,都算上差不多有六万人。”郭振的话让耿轩也不由得咂舌,“基本上涵盖了完整的汽车产业链:冶金,机床制造,汽车,火车机车。粤北这一片资源丰富,这里又是森林茂密,水力发达,厂区除了火力发电,在北江上修了水电站,现在是电气化运行,所有的地方都通了电。”…,

车队停在一座六层楼前面,前排的禁卫军跳下车拉开门,耿轩一走出来,就感觉到空气略略有些浑浊,似乎多了一些说不清楚的东西。他抬头看着厂区内一个个巨大的烟囱喷吐着黑烟或是白色的蒸汽,想着在北江沿岸打开车窗闻到的某些气味,不由得想起了当年先皇帝郑鹰曾经说过的一些话:大工业,也是要考虑环境承载力的。以前他始终感觉莫名其妙,现在看着这一切,倒是不知怎么似乎多理解了一点。

办公楼前,一群身穿禁卫军军装,或军装款深蓝制服的男男女女正在等候。当先一人肤色黧黑,热情地迎上来,一张口,帝国通行的标准话里带着典型的安南味广腔:“耿巡察,一路辛苦。在下陈东平,恬为工业区管理委员会主任。幸会幸会。”

耿轩看着这位肩膀上的将星,也是满脸笑意,连称不敢。

陈东平介绍了一下身边的众人,简单寒暄一二,就进了楼。耿轩看着这个外表有些世故老成的文职将官,感受着内里的军人作风,看着周围这些人散发出来的干练和沉稳,越发感觉自己似乎来见的实际上是一支改头换面的军队,而不是工商业者。

到了会议室,已经只剩下了寥寥十几人。

陈东平此刻已经全无开始的满面堆笑,脸色肃然:“耿巡察,之前书记处已经打过招呼,您是代表陛下来调研工业区的工作,也是为国战决策提供支持。都是禁卫军自家人,客气的话不多说了。下面我要讲的一切,您要看到的一切,都属于绝密情报。”

耿轩心头一凛,肃然地点了点头。

随着郭振的讲解,耿轩对这个一向只闻其名,却始终带着神秘色彩的帝国主要重工业区之一有了些总体认识。

曲江工业区的规划早在1880年镇国军北上之前就已经在考虑,1882年正式动工兴建,从无到有,从小到大,一步步发展到了今天。

由于这个重工业区一开始就是直接针对军事用途,保密性和管理方面都要求极高,始终是郑鹰自掏腰包,并全部以军事化模式进行管理。目前整个园区共有工业企业六十多家,全部都是皇室控股,大体上可分为前述的几个产业链。

在管理上,采用了军事化管理与商业激励结合的办法。除了过程检验,结果检验之外,企业之间都是独立核算,并根据经济效益实施物质和精神奖励。由于区内的环境相对封闭,低头不见抬头见,彼此对自己的口碑都很重视,即使不考虑超过基本工资一倍以上的绩效工资和奖金,丢失荣誉带来的耻辱感,被嘲弄和鄙视的感觉,就足以刺激业绩不佳的企业从上到下发奋努力。

园区内配备了完备的生活设施,工人家属基本上安排在服务性辅助设施,如医院,学校,商店,环卫等场所工作,也有一部分在轻工部门就职。由于薪酬比外间的工厂平均高出一倍以上甚至更多,每周末还有班车组织工人到周边转一转,年度有轮休制度,组织外出旅游,福利安排也很周到,基本上工人都是从防卫军人做起,再到工人,然后一直干下来。不过,工业区内部和企业内部都有残酷的轮换淘汰体制,以班组为最低单位,到上面的分区,一级一级都有考评,各企业都有固定的轮换淘汰指标,处于末尾部分的班组将不得不在下一年转为杂役,只能拿到最低水准的工资,每年在车间上生产线的时间只有三个月,其余时间将由之前担任杂役的预备班组中考评最佳者顶替。…,

由于工业区到现在也不过二十多年,第一批工人已经成为业务骨干,或进入管理层,距离退休还很遥远,而工业园的规模还在急剧膨胀,整个工业区都处于生机勃勃的状态之中。

在冶金方面,随着帝国近年来的扩军备战,尤其是战时经济转轨,工业区目前的钢产量已经达到四十万吨,采用了转炉法,并已经生产各类合金,包括船用的克虏伯装甲钢和各类支撑船板。产品除了供工业园内部的其他企业制成钢轨,机车,机床,各型汽车之外,还有大量的钢筋和结构件供给广东的建筑市场,以及广州的其他兵工厂,农具厂等用钢大户。

陈东平讲了一番,就带着耿轩奔了车间。

依然是警戒严密。但真正进入了巨大无比的车间内部,耿轩却感受到了什么是不虚此行。

这是第二汽车公司的一个组装车间,足有六七千平米。

整体铸造的汽车底盘架在电动传送带上缓缓前进,流水线两侧的工人从身边头顶的的闭环式传送带上摘下悬挂的零部件,或者拿起流水线上附带的一包包的螺丝,把一个个零部件安装到底盘上。

耿轩指着空中电动吊运的一个个车身,郭振笑了笑:“这是轧制的薄钢板车身,装配线的工人可以直接拉动手绳吊装到地盘上进行螺丝紧固和焊接。帝国的第一个全金属汽车车身在八年前就问世了,比美国早五年。”

“……帝国是世界上第一个在挡风板上采用曲面玻璃的,比德国的保时捷早两年,倾斜式圆形方向盘也比德国早了一年。帝国也是第一个采用了铝制汽车牌照,安装弹簧保险杠,开发出V型发动机配置的国家。后轮驱动,发动机前置,液压传动,摩擦式减震器,蓄电池电动打火……这些专利要么是帝国开发,要么是帝国收购了专利,而且在主要工业国家进行了注册,现在不少欧美汽车厂商也不得不从我方获得专利授权。在汽车领域,帝国无论是技术还是规模,都是绝对的世界领先。去年,帝国汽车产量达到了八万辆,超过其他国家总和(历史同期全球产量五点四万辆,但当1913年福特的流水线投产之后,当年美国一家就年产五十万辆),今年可能要达到十八万辆的水平。”

“帝国汽车工业主要是政府采购带动,大部分是军用,商用,国有农场和皇室荣军农场的农业机械和运输,公共交通等的需要,但建国之后,随着汽车的普及,国民财富的累积,石油价格的低廉,帝国新富阶层,以及欧美社会的中上层对汽车需求量暴增。到了战后,军品很多要转民用,到时候还要有一个大爆发。”

耿轩看着那些黑漆发亮的车身被工人们稳稳地落在汽车地盘上,从传送带上拿起螺丝,熟练无比地拧紧,焊接,轻声问道:“汽车上面这么复杂的技术,都是怎么开发出来的?”

“皇室产业基金做这个已经二十多年了。”郭振一笑,“先帝定的老规矩,各个实验室或实验小组,得到皇室资金支持的,只要作出的产品被企业采用,就要按价支付授权费,二十年内每卖出一个产品都要支付。再加上帝国内部的科研评奖,所有的小组劲头都很足,彼此竞争也非常激烈。对企业来说,所有人的待遇和前途都和经济收益挂钩,而政府各部门的订单评比都很残酷。大家都是皇室产业或国有企业,轻工方面大部分是财团企业,背景都很深,评选也很透明,基本上就是靠实力,所以对各个新技术新产品新工艺考量都很仔细。”…,

“皇室产业内部的竞争是很残酷的,这些年下来,不少皇室的厂子因为管理等方面的问题落伍,最后分崩离析。也有很多小厂一步步崛起,成了举足轻重的力量。大家对内争抢得很激烈,对外的时候由产业管理委员会统一协调价格,统一对敌,这些年算是站稳了脚跟。”

郭振看着耿轩看着工人们工蜂一般的动作看得出身,在一旁轻声说道:“这是军卡的半自动化流水线,机器设备都是我们自产的,全部以电动机带动。帝国现在有二十多家机床企业,钻床,镗床,磨床,铣床这些我们已经都可以自产自用,而且现在还开发了组合式车床,一会我带你去工业区的车床厂看一看。”

耿轩点了点头,跟着郭振沿着生产线向前走。

“帝国第一条工业流水线是八年前在安南的缝纫机车间推出来的。流水线的设置和工序时间都是经过科学分析的,主要是采用连续照相机对每一个工序上的工人进行拍摄,分解动作,然后重新制订标准化手工动作,尽量提高效率。同时采取了组合式薪酬体系,只要完成基本生产任务就可以获得基本工资,占三分之一,而超出部分的计件计质奖金占到三分之二,并以班组为单位统一计量。这一套体制一直是皇室工业的不传之秘,只有关系最近的几个财团学了一鳞半爪。皇室企业内部,彼此在这个上头也竞争得厉害,各家偷艺的,挖空心思琢磨的,和研究所搞联合开发的,八仙过海……”

“帝国军工采用大工业量产的道路,定型产品的生产线采用了很多专用组合车床,零部件也尽量保证通用性,因此在定型产品上极大地降低了成本,提高了生产效率。比如现在这条线生产的南风三军卡,是去年年初最后定型并扩建生产线的。因为这一款是军民两用的定型产品,预定的产量很大,所以采用了通用零部件,还开发了大量的专用组合式机床。”

“……南风三卡车发动机采用了装甲汽车同型的狄塞尔型六十马力直列四缸柴油机,机械式喷油,电动打火,传动箱齿轮和铁马装甲汽车通用,采用组合式多刀机床一体化切削,专用磨床自动打磨抛光。这种组合式机床是帝国首创,也是最新产品,加工效率比单体通用机床提高了几十倍,不过缺点也很明显,就是一旦产品改型,往往就只能回炉重造了。”

“……汽车轮毂是钢制整体铸造,轮胎的技术水准是绝对的国际顶级,现在这一型南风三军卡采用的轮胎大部分是广州第三轮胎公司的产品。目前帝国的军用轮胎统一采用广州皇家米其林公司设计的可拆卸内外胎,在材料上采用皇家南洋飞马橡胶开发的炭黑和轻钙补强技术,里边用五层棉织,多层贴胶,以经纬线结构编织强固,经久耐用……”

“现在整个转轨完成,生产线全部转产军品,工人三班倒,机器设备已经完成了填平补齐,一辆最新的南风三型卡车,从底盘进车间到下线开走只需要四个小时,工业园的两家汽车公司每个月可以下线一千二百辆军卡。我们给军方供货,净利按照战时管制不能超过五个百分点,现在每辆车定价已经下调到两千华元。除此以外,我们还有几条线专产装甲汽车,摩托车和火炮牵引车,这些大型汽车的大部分零部件可以通用,全部都走流水线,最废人工的环节都是专门开发的专用组合式车床,最大限度降低成本,缩短工时。”

“……对想出办法可以提高生产效率的工人,不但企业有奖,皇室产业年度都有评奖。南风三的工序在南风二的基础上改进而来,当年南风二上头有个班长提出了新的生产线配置方案,论证试用后被奖了五百华元,直接提了车间总工,然后到年底皇室产业又奖了一千华元。”



。,

第四十九章 曲江工业区(下)

走出了汽车组装车间,耿轩四下看了看,愕然发现前面不远处又是一道高墙,而且戒备更加森严。

他转头对着陈东平问道:“主任,这是什么所在?”

陈东平沉默片刻,很认真地说道:“这里是帝国最高机密之一。书记处交代过,这一次先暂时不要看了。以后还会有机会。”

耿轩一愣,不过看着对方的神色,也没多问,轻轻点了点头。

郭振似乎觉得气氛有些尴尬,呵呵一笑:“扬才兄,接下来你看的东西,可比这个要关键多了。”

耿轩笑着点了点头。

十分钟后。

耿轩皱着眉头,指着外间散放的上百台车床:“这是……”

“这是为了消除应力。”郭振说道,“每台车床在铸造的时候都会导致应力的出现,要消化掉这些应力,最有效的办法是自然力。如果应力不消除,加工精度会越来越差。”

耿轩愣了愣,点了点头。

到了室内,他隔着玻璃窗,看着一个个聚精会神的工匠,轻声说道:“这些都是手工制作?”

“这是用来做高精度机床的,这些机床用来生产中低精度车床的组件,或者直接拿来生产最关键的生产线设备。”郭振指着一位中年人,“他们很多人都是部队的神枪手,服役期满不留在部队的,经选拔考试进入车床厂做学徒,跟师父一对一学习。这些人眼力好,手也稳,有耐性,做这个最合适不过了。”

“他已经干了十年,算是熟手了。”郭振眯着眼睛,“他师傅是德国人,十几年前我们从欧美花巨资引入一些退休的老工匠,开技术培训班,然后是技术学校。他是老工匠亲手带出来的徒弟,因为技术好,现在已经可以参与高精度机床关键部件的加工。他师父现在在技术学校做高级教师。”

郭振指了指旁边的房间。

耿轩默默地看着中年男子用铲刀一刀刀小心翼翼地铲着平面导轨,半天之后,拿起另一个涂了颜色的导轨,把加工的平面导轨在这个涂了色的导轨上滑动,双眼不错地盯着。

“这是用来加工绝对平面的,精度要求非常高,机器根本做不出来,只能靠手工。”郭振轻声说道,“现在加工平面上沾了颜色的部分,以及对照平面上掉了颜色的部分,就是分别高出来的部分,要铲掉。这个过程要一次又一次地重复,直到两个平面靠上去的颜色完全均匀。”

“如果是两个都歪了呢?”耿轩忍不住轻声问道。

“所以还要再找一个对照平面。”郭振轻声说道,“一定要保证三个平面完全一致。”

耿轩看着工匠又聚精会神地开始铲动,微微点了点头。

“车床是工业化的核心,要提升工业化的水准,首先就要提升机床的精度和效率。”郭振说道,“车床有两大难点:首先是设计。车床的设计牵涉到太多的力学研究,目前又都是一些经验公式,缺乏完整的体系解析。这些公式,我们有些掌握了,有些还不是太明白,还有一些可能都在别人手里。公式越接近精确的,效果自然就越好。我们现在最新的联合机床或者是自动机床,还是依靠四五年之前从美国,英国和德国特聘的一些技师,加上以前的老技师,大家凑到一起搞出来的一些方案,有些成功了,有些花了很多心血,最后却没有实用价值。”…,

“其次就是加工精度。”郭振叹了口气,“欧美国家最高等级的机床,都是干了二三十年甚至四十年的老技师在做,这些人从学徒工就开始钻研这东西,手巧眼刁,做出来的东西就是好用。我们这边,人才的培养上虽然花了大力气,有系统的培养机制,但终归还需要时间。不过好在帝国这些年军工和重工业的订单很多,这样经验上得也快。”

“这些都是国宝。”耿轩深深吸了口气,“帝国工业化的飞跃,看来首先就要着落在机床上面。”

“确实是国宝。在这上头,虽然我们和欧美国家上百年的积累比起来差了点底气,但我们也有自己的积累。”郭振点了点头,“先帝在机床上头抓的早,安南的时候就搞了弹药厂,修械所,兵工厂,到了江南之后开始在广州搞机床制造,从大炮的镗床开始,一步步走。我们在理念上要先进一些,美国斯宾塞的多轴机床我们很早就引进消化,也是最早开始搞半自动专用机床的,我们自己也钻研出一些经验公式和算法,别人还未必有。现在我们还有专门人员在设计联合机床,在一台组合机床上同时完成多项工作,这个运算量太大,现在还没有明确的结果出来。”

“我们机床加工精度之所以还不错,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动力源。”郭振轻声说道,“帝国对电动机关注很早,美国的特斯拉发明感应电机之后,帝国就买了他的专利,连带着把他的实验室搬到广州,用巨资支持他搞电机。现在生产线上车床主轴用的电机都是他们搞出来的三相异步电机,出力稳定。不过电机的价格和体积还是个问题。”

耿轩一个一个房间看着,默默地点着头。

“帝国在机床产业方面,现在已经是第六个四年计划收尾年。”郭振说道,“目前看,指标是超额完成了,主要还是经济危机的收获超过预期。现在军工转产,机床的重要性越来越突出。要我说,这机床上头可做的文章太多太多。如果真把自动联合机床搞出来,生产效率就可以几倍十几倍地上。现在的生产能力主要还是卡在一些关键环节上。如果都解决,帝国的大工业就真的会吓死人。”

他做了个夸张的手势,很认真地说道:“真的可以吓死人。”

耿轩有些迷糊,只是看着对方。

郭振转过头看向陈东平,陈东平一笑:“耿巡察,在我们看来,帝国国土广袤,资源丰富,人口众多,这些年军国民教育和兵役体制培养出来很多合格的工人,只要机床能跟得上,矿石运得上来,这大工业流水线就可以使劲开咱们现在设计流水线的经验也逐渐积累起来了,就我们所知,目前欧美还没有我们这样大规模的工业流水线,即使是美国,也只是刚开始研究。抓住这个机会,只要我们把生产能力扩上去,以我们的成本优势,至少东亚的市场我们可以稳占,在南美也很有竞争力。”

耿轩听着,脸色也有些微变。

整整一下午,职业技能培训中心,各专业高级技术培训班,发动机公司,蓄电池公司,万向节公司,轴承公司……各种各样的零部件公司在工业区内错落有致,满载的卡车在不同的厂房和仓库之间往来穿梭。

耿轩看着,听着。

回想着刚刚看到的一幕幕,他的眼前仿佛出现了丛林一般的烟囱喷吐着黑烟和白色的蒸汽,无数条流水线飞快地运转,蚂蚁一般的工人三班倒地忙碌着,这个国家生产出来的产品流水一般送上火车,又装上轮船,运往各地,换回小山一般的英镑和美元。…,

“机器化大工业吗……”耿轩喃喃地说道,“工人……采取流水线的方式,对工人的培训就太简单了,都是重复劳动……这么多年的培养,还有少年团青年团的组织纪律教育,军队的磨练,这些千百万人稍微培训一下就可以胜任流水线操作。资源,帝国的地质勘探搞了这么多年,原材料不缺,铁路每年都在快速延伸,公路也是……卡车已经变成了流水线装配,看起来火车也是了。流水线一条条地开,海量的产品是难以想象的。如果真的这样搞起来,这么多商品卖给谁……欧美?还是他们的殖民地?无论是哪里的市场,欧美的工人都会失业,他们会要求政府制裁我们,那些财阀和政客会推动他们的政府走向联合,对我们这个文明社会的公敌发动战争……”

郭振和陈东平对视一眼。

“还是陛下洞察深远。”半晌之后,耿轩悠然一叹,“我现在总算明白了,陛下为什么一直力主要推进社会保障体制,一再说关键是要开发国内劳动者的消费市场。帝国工业的一只脚已经踩在起飞的门槛上。这一次经济转轨,企业产能大扩张,战后肯定就要图谋市场拓展,军转民,任重而道远,任重而道远哪……”

陈东平沉吟半晌,也轻声说道:“其实我们也是有此隐忧。这两年,自从帝国机械产业在经济危机捞到了实惠,和以前的积累一结合,马上就是量变。这些年新床子,尤其是半自动专用床子不断出来,大流水线也开始上马,实际上帝国的工业现在就已经起飞了,只是偏军工罢了。照这个速度,一旦战后转民用,各方面都跟上,至少从工业品的量上,全面超过德国恐怕也就是三五年的事情。这一次欧美因为产能过剩,国内都闹了很多次,如果到时候帝国再来冲击他们的市场,还真是难说了。”

耿轩看看陈东平,又看看郭振,再看看旁边几人,微微一笑:“各位放心,这里的情况我自然会如实对陛下汇报。临行之前,陛下对我再三交代,这一次巡察,尤其是在曲江工业区,要多看,多听,多学习。说起来,看了工业区的这些情况,我心里对国战乃至国家下一步的发展也多了几分信心。”

“不过,我来也不光是听成绩。”耿轩的话让众人的神色都是微微一变,“陛下是有雄心壮志的,可不是简单的守成之主……说说问题,讲一讲哪些需要改善的,尤其是需要中枢帮助和协调的,或者需要一起探讨的。”

“陛下希望能切实解决一些问题,看看能不能进一步挖掘潜力。”耿轩很认真地说道,“大家都知道,战争已经进入白热化的阶段,禁卫军虽然没怎么真正参战,但战备的钱已经和流水一样花出去。现在国家存亡系于一战,战后又面临重建和整顿财政,皇室产业是国家经济支柱,陛下是寄予厚望的。大家有什么想法不必有顾虑,不必兜圈子,尽管直说就好。”

陈东平看着这位年纪轻轻的皇帝特使,沉默半晌,推了推眼镜:“耿巡察,既然如此,咱们就好好聊聊。”

十五分钟后,办公楼。

陈东平表情严肃,正在侃侃而谈:“……目前,进一步扩产的难题首先是资金。之前皇室产业为了支撑国战,已经抽血太多,各个产业除了军工方面利用无息贷款大规模扩产,其他产业的再投资都已经停滞,缺乏股本投入,就只能靠债务杠杆,现在企业负债都比较高。虽然银行方面利率定的比较低,但企业负债杠杆也接近警戒线了。如果再进一步抽血,恐怕对企业运转会产生不利影响。”…,

“军工方面,目前各型车辆的主要生产瓶颈在发动机。这是车辆性能最核心的部分,对结构和工艺要求都非常高。帝国的高性能发动机公司数量并不多,之所以能够有今天的成就,除了陛下在内燃机领域抓得早,再就是激励机制得当,而且每年举行汽车竞速比赛,刺激各大发动机公司展开生存竞争。不过这样一来,几大公司在发动机上也多了敝帚自珍。南风三的发动机其实远不是技术上最先进的,而是以皇家劳斯莱斯的EV12B为基础,综合了皇家狄塞尔的喷油嘴和皇家铁流的汽缸结构,相对简单可靠的一款产品。如果用更高技术的产品,工艺要求太高,我们实际上难以量产……”

“不过,即使如此,一台发动机耗费的人工还是太多了。不但工艺要求高精度机床,而且对生产线工人要求非常高。我们自产的高精度机床,因为高级技术工人和工程师数量不足产量远远满足不了需求,犹太人从德国,英国和美国订做的产品数量也远远不够,现在继续追加资金,并进一步打开采购渠道。”

“……各厂的人工要求是比较高的。工业区是保密单位,这里边的生产组织,管理,产品,工艺都是帝国机密,对工人组织性纪律性都有很高要求,而且大部分岗位都要求相当的文化,所以基本上是从退伍军人中征召。不过这两年部队扩编,大批量征召退伍军人,尤其是这一次陛下大规模征召退伍的皇家禁卫军,虽然我们早前就按照战时动员体制储备了工人并提前进行培训,但现在要进一步扩产,就只能选择青年团员,尤其是相关的技术分队中的团员。请转告陛下,这些人无论如何不能再征召了。另外,关于战后军人复原的问题……”

“……公司的几款量产民用车在海外销售越来越旺,产品根本供应不上。由于几个生产瓶颈,再加上战时体制转轨,我们很多民品的产量都不增反减,如果继续这样下去,对于我们在海外的市场开拓就会有不利影响,毕竟战争不会一直打下去……这方面的问题,我们也汇报了皇室汽车产业委员会,请求协调。帝国的战费,终归还要落实到这些上头。现在美国人,法国人,英国人都在模仿和赶超我们的产品,毕竟他们是在本土。如果我们不能抓住机会迅速占领市场,拖长了情况就不好了。”

“……现在汽车产能急剧扩张,战后如果转民用,销售市场的问题还要考虑。海外市场,虽然我们形势很好,但欧美各汽车公司也都在奋力追赶。长途跋涉运输过去,当地对中华又多有歧视,能否全数消化还属未知。如果在国内销售,公路网,道路状况,加油设施,车库,交通管制,这些都要同步做好工作,可都需要钱啊……”

“……工业区的产业规模越来越大,各种社会问题也越来越多了。这么多人在这里,为了保住皇室产业的秘密又必须实行军事化管理,各种行动都不自由。早先的时候,工人们都觉得工作稳定,福利待遇好,但各家手里的钱越来越多,生活却很单调。有钱没多少可花的地方,最后就是绝大部分都存到银行。可现在日子久了,大家也提出很多要求。尤其是工业区的居住区和厂区离得比较近,现在污染也越来越严重,生活环境越来越差,很多人,尤其是刚生小孩的,都已经忧心忡忡。”

“……”

陈东平一口气说了一大摊,

耿轩很认真地记了下来。陈东平喝了口茶水,意犹未尽:“……耿巡察,

情况就是这样,成绩是有的,但眼前的问题也很多。我们不求中枢一项项都给解决,只是希望能够给与考虑。”

耿轩点了点头:“正是如此。工业区是帝国的造血机。我还要多留两天,咱们可以好好聊聊。”



。,

第五十章 额河之战(上)

西元一九O五年五月二十六日,中华帝国华兴元年。

蒙古。雅鲁河西南。

第三军军长姜林勇看着眼前这个浑身是血,目光迷茫的上校,冷冷地说道:“把他的肩章给我摘了,下枪,送军法处。”

身旁的宪兵营长一挥手,几个面无表情的宪兵围过去,几下就把这人的肩章撕掉,下了枪,捆了起来。

这人似乎这个时候才清醒过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号哭:“我的骑一旅我他娘对不起兄弟们啊怎么不让我去死让我去死”

“你的罪,百死莫赎。”参谋长刘宁摇了摇头,

“战败是我的错我没想到毛子有埋伏,他们还有那么多骑兵来包抄”上校跪在地上,努力抬起头,涕泪横流,“军座参谋长给我一次机会,我只要一支步枪,让我上纪律营,让我去敢死队我不想死在自己人枪下,让我死在战场上吧军座”

“邓旅长,你的错误不是打败仗,而是擅自行动不听指挥”刘宁摇了摇头,“你破坏了方面军的整个防御计划,连带第四师,十三师的部队也跟着你去反击;私下串联,贸然行动,导致帝国的防御计划被破坏,你已经罪无可赦”

“参谋长我们国防军什么时候打过这么窝囊的仗”上校吼了起来,“撤退撤退撤退,毛子算什么东西,就算是死,咱也不能背后中枪更不能死了被人戳脊梁骨骂咱是稀泥软蛋啊”

“现在先别管他了,这些人脑子早被热血烧坏了。”姜林勇叹了口气,“参谋长,预备队调上去了?”

刘宁点了点头,还没来得及说话,却见一个参谋慌里慌张跑了过来,满脸都是恐惧。

“怎么回事?”

“俄国人,俄国人突破了就在第四师十团,骑一旅还有十三师的防线骑兵从左翼包抄上来了中央也快要顶不住了”

“什么”

雅鲁河西,鄂尔浑河西岸,距离铁路线六公里。

国防第十团二营营长蔡锷站在一个小土包上,扶着六倍军用望远镜,看着远方尘土飞扬中,漫山遍野的土黄色卡其布身影乱七八糟地败了下来,脸色铁青。

“准备战斗团长他们肯定是中了毛子圈套”蔡锷转过头怒吼了一声,“发信号,让那些溃兵从两翼绕过去,不要冲乱阵地”

他本人已经提着自动手枪冲上了警戒阵地,后面营部的宪兵排紧紧跟了上去。

蔡锷带着宪兵直接冲出阵地,身后是国防军的黑底火龙战旗猎猎飘扬。

蔡锷向着空中连开数枪,已经跑得晕头转向的华军国防第十团溃兵终于停住了脚步。

“都给老子站住我是蔡锷你们是几连的?团长呢?”

“你是……蔡营长?”一个少尉脸色苍白,一条胳膊垂着,乱七八糟的包扎上还在渗血,“我是一连二排长吕峰,我们营长让我们撤下来的……”

旁边几个士官已经嚷了起来,满脸的愤愤不平:“这他娘仗不知道怎么打的一上来指导员就阵亡了,好容易组织抵抗,营长又带着我们撤打得窝窝囊囊,败得稀里糊涂,撤得晕头转向”

这时候,一个满头大汗的少校已经跑了过来:“松坡赶紧撤,毛子大队上来了团长瞎**指挥,违令擅自进攻,全败了东边也败了快撤吧,再不走来不及了”

蔡锷看着这位一营营长,神色平静:“肖营长,团长他们呢?”

“他们?”一营营长肖海平一愣,“谁知道他们怎么样了,毛子至少有三个骑兵师,我们能逃出来已经是烧了高香,我早怀疑他们假传命令擅自出击,这下好,交待了这么多弟兄老蔡,赶紧……”

蔡锷瞳孔收缩,盯着对方:“你擅自撤退?把团长和三营扔到那?”

“松坡”肖海平一跺脚,扬了扬半吊着的左臂,“看看毛子是早有埋伏一上来老邓就牺牲了,连骑炮都拉上来了这仗怎么打?毛子抄我们侧翼,如果我是我退得早,再有独立骑兵第一团掩护,连我们都得交代。”

“我只问你,你是不是没有违抗了团长的命令。”

“松坡,你别闹了行不行”肖海平吼了起来,“姓马的新官上任瞎指挥,鬼迷心窍用弟兄们的血染顶子,违抗师部的命令擅自出击,你去师部问问就能判明毛子大队已经上来了,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

“看来你果然是擅自撤退。”蔡锷眉毛一扬,“把团长扔到背后自己带人跑回来。就算团长违抗命令,但他的指挥职务没有被解除,你就依然要服从。无论如何,一个违抗军令,擅自脱逃的罪名,你跑不了。”

蔡锷往左右看了看,见不少一营溃兵此刻都是羞愧难当,很多人看向肖海平的目光都带了鄙夷。

“下他的枪。”

蔡锷身后的宪兵扑过去按住了肖海平。

“蔡锷,我是一营营长,按指挥序列,现在我是代团长”肖海平吼了起来,“**母亲的都看热闹?姓蔡的擅夺兵权,炕上谋逆,赶快……”

这时候,少尉吕峰已经过来一把揪住肖海平的衣领,语气森然:“肖营长,我叫你最后一声营长……你是假传军令?把团长甩在后边,你还算个国防军军人?”

肖海平还想说什么,已经被吕峰一拳揍得满脸是血。

“这是我替团长和死去的弟兄给你的。”

吕峰吐了口唾沫,回头对着正愣愣看着的士兵们吼了起来:“二连的弟兄们,连长也阵亡了,肖海平假传命令,邓教导员白死了团长白死了林团副教导员也白死了现在二连服从蔡营长的指挥马上到我这里集合”

蔡锷点了点头:“你们赶紧从左翼绕到后边,整理一下装备和建制,有武器弹药的赶紧补左翼防区,缺什么去找营部军械士官领……”

乱纷纷的华军败兵,眼看着前面的防线巍然,又有蔡锷这个早先在买卖城左翼打出威名的猛将守备,总算定了定神,也开始整理队伍,按照命令从侧翼绕到阵地后方开始整队。

蔡锷没有获得太多的时间。

殿后的华军骑兵出现在蔡锷的望远镜中,边打边退,不时有骑兵栽下马来。这些由汉人和蒙古人组成的华军骑兵部队,为了掩护友军的撤退,用自己最大的努力和牺牲争取到了时间。最后幸存的一部分华军骑兵在阵地前方划了一个弧线,从侧翼呼啸而过。

大队的哥萨克已经出现在蔡锷的望远镜之内。

双头鹰徽的战旗,士兵们顶着羽毛装饰的熊毛帽子,黑色马裤上镶着黄边,白色骑兵上装,双排铜扣。军官是斜十字背带,头上的大檐军帽一圈红带之上顶着金色的鹰徽。带队的军官似乎也看到了眼前的华军设防阵地,驻足观察了一会,圈转马头带着部队向后回转。

地面开始了有节奏的颤抖,千万个马蹄一起踏地的声音。

警戒阵地之上,传出一个凄厉的尖叫:“毛子来了”

地平线的尽头,一道看不到边的黑线滚滚而来,布里亚特蒙古骑兵如同一股浑浊的巨*迎面而来,密密麻麻的马刀在阳光下照耀下反射出冰冷的光。这些俄国化的蒙古部落民,发出各种怪异的怒吼,如同滚滚而来的怒涛一样,仿佛要把这单薄的野战阵地一举淹没。

警戒阵地上,陆子熊扶着自己那挺轻机枪,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旁边的补充兵彭亮神色紧张,忍不住问道:“陆哥,你看这毛子有多少人啊……一万?两万?咱能扛得住吗?”

“操,扛不住你想怎么着?跑?后边的督战队直接突突了你,连你家人都没脸过下去。”陆子熊吐了口唾沫,“啥也别想,把子弹给我供好,帮我盯着点侧翼。你干不好这个,咱们倒是必死无疑。”

彭亮咧了咧嘴,笑得比哭都难看:“陆哥,你真勇敢。”

远处的人浪开始奔跑起来,陆子熊眯着眼睛,那拉长了的乌-拉声越来越清晰。终于,排长的掷弹筒打响,密密麻麻的枪声也立刻响了起来,前面几排的俄国骑兵立刻如同被人猛推了一把一样,齐刷刷地倒了下去。

陆子熊的机枪如同一条火龙抽打在俄**队的队列上。他也发现了,对面这些兵似乎还是菜鸟,全然不是之前在买卖城打声打死的那些老兵,整个就是没什么太多经验。

他也顾不得太多,现在不是挫败对面的敌军,就是自己这些人一败涂地。

华军连属的掷弹筒火力也打响了,营属的八十一毫米迫击炮也发射了密集的火力。飞舞的弹片,密集的弹雨,把这片开阔地变成了修罗地狱。布里亚特骑兵尸体枕籍,乌拉声变成了痛苦的呻吟。,

俄军的支援火力并不强,稀稀落落的炮弹,无法追踪不断变幻发射阵地的华军曲射火力。虽然华军的掩体堪称简陋,但面对敌军并不强大的火力,依然显得异常牢固。

蔡锷松了口气。

尽管这只是一次试探性的攻势,但总算是守住了,又多赢得了一些时间。他先是到了右翼,查看了溃败下来的三营整队的情况,询问了指挥体系的重建,人员和火力布置,做了布防安排,抽调一部分人员加强了预备队,又马不停蹄奔了左翼的一营溃败部队。

总算阵地的架子搭了起来,三个营连炮营和团直加一起还有两千人马,贸然出击的部队大部分总算回到了阵地,虽然弹药辎重丢了一些,但好在大部分还留在了团的防区,现在已经逐渐恢复了战斗力。

蔡锷没有太多时间为死去的同僚和士兵们悲哀。团长耿亮一意孤行坚持出击,蔡锷也不清楚师部是否下了命令。现在看来,很有可能是耿亮自作主张。不过他已经付出了自己的生命,现在要做的,就是守住阵地,并且挽救剩下的这些军人。

远方的小山丘上,接替连年坎普夫担任骑兵集群司令官的梅列日托夫少将缓缓放下望远镜,有些闷闷不乐地说道:“突袭失败了。对面的中国猴子火力太强。”

“损失了点土著兵而已。”旁边的参谋长罗斯托夫耸了耸肩膀,“让这些热情得过了头的布里亚特人撤下来吧,他们的使命已经完成了。”

凄厉的军号响起,残存的俄军飞快地逃离了战场,留下遍地的死尸。

“组织好炮火,这次一定要把中国人简陋的工事彻底摧毁,”梅列日托夫中将扭头对着传令兵说道,“通知第九师,下马步战,吸引住这些该死的黄猴子,让他们相信我们对他们无能为力……哥萨克们很快就会迂回到位,这些黄猴子必定会下地狱。”

“炮击隐蔽”

华军阵地上硝烟四起,到处是此起彼伏的烟尘柱,漫天飞扬的沙土。俄军以遂行的五十七毫米骑兵炮和马拉七十五毫米德制野战炮对华军阵地进行了密集打击。仓促修建的防御阵地在猛烈的炮火打击下渐渐面目全非。

炮声渐歇,幸存的华军官兵钻出防炮洞,迅速整理战备,抢救伤员,挖开炸塌的掩体,整个阵地内部忙碌而有序,而在对面远远看来却是一片狼藉。

大批的俄军下马骑兵,手持短管的莫辛纳干1891马枪,挎着马刀,以并不标准的步兵阵形,拉着一排排的横队向华军阵地逼近。重机枪组推着沉重的俄国版马克辛重机枪,在华军阵地前沿寻找合适的发射阵地。

这些下马骑兵很多人都经历过之前的战斗,在华军阵地前四百米才开始袭步冲锋,随后在二百米的位置上开始卧倒与华军对射,窒息对方的火力。而华军的对策就是以密集而准确的火力无情地扫荡战场上的一切活物。

几经反复,这些顽强的俄国骑兵也没有取得太多进展,而伤亡数字却在急剧增

左翼第三营,原三营营长已经阵亡,新调任的政治教导员生死不知,副营长马亮挂着彩接过指挥权,正在检查防线。惊魂初定的华军败兵回到野战工事之内,终于恢复了秩序,很多人彼此看看,脸上也不禁有些惭愧。

“松坡”马亮一眼看到蔡锷一行人匆匆而来,赶忙迎了上去。

“我担心毛子要在你这边下刀子。”蔡锷直截了当地说道,“他们对正面阵地的进攻失败了,我们的右翼是鄂尔浑河,毛子的骑兵在干什么?有了买卖城左翼夜战的经验,毛子该知道用骑兵正面攻击我军主阵地是很困难的,很可能会以步兵攻击你的正面,再用骑兵在侧翼迂回,把我们压迫到右翼的鄂尔浑河,然后一举歼灭。我实在不放心,必须过来和你们商量一下。”

马亮一个立正敬礼:“蔡……代团长,你就下命令吧”

蔡锷点了点头:“老马,正面我不担心,侧翼我要重新布置一下。你把预备队交给我,我这边带来了一个机枪排,再加上预备队的一个连,在侧翼构筑一条防线,先抗住毛子的第一波。”,

他忧心忡忡地说道:“中央防线那边打得更激烈。不光是左翼中了埋伏,中央可能也危险了。我看我们搞不好要准备撤退。你先别和部队讲。师部已经通过河面浮筒架设的电话线发了令,我们无论如何要扛到晚上,然后趁夜撤离。正面防线已经有多处被突破,形势非常危急。如果我们在这里被毛子的步兵缠住,再被骑兵从侧翼和背后来回打击,部队早晚得垮”

“现在是下午六点一刻,再有两个小时就黑天。”马亮看了看表,“松坡,我刚才和弟兄们都商量好了。到时候我们掩护你们撤退”

见蔡锷想说什么,他摆了摆手:“松坡,这事情你别和我争。团长和教导员为了我们撤下来,一腔血撒在后边。营副是在我们眼皮低下被毛子撂倒的从买卖城撤退,到现在干脆变成了败逃,身为军人,我是真没脸见人了。”

“让我们无怨无悔地去死吧。”马亮对着身边点了点头,卫兵拿过来一个大包裹,沉甸甸的,“这都是弟兄们的遗书和私人物件,松坡,替我们带回去。麻烦给我爹娘,我老婆捎句话,我马亮死的像个爷们”

蔡锷盯着他看了一会,立正,肃然敬礼。

六点二刻。

蔡锷扶着六倍军用望远镜,远远看着中央方向的激烈交战,看着俄军的下马骑兵顶着枪林弹雨发动强袭,忍不住骂了一声:“***毛子,真不愧是灰制服的牲口,怎么跟不知道死似的。”

旁边的四连连长宁国强忍不住说道:“营……团长,您还是好好琢磨琢磨眼前吧。这毛子骑兵听声音快了,别到时候咱这边出问题。”

蔡锷拍了拍他的肩膀:“国强,放心,哥萨克咱不是没打过,这玩意,唬人的。”

宁国强一咧嘴。

远方的小丘陵上开始出现了一些东西。。.。

第五十一章 额河之战(下)

一排排骑在马上的骑士开始出现在视野之中,队列整齐,如墙而来。俄罗斯陆军的精华,沙皇陛下的亲卫部队,威振欧洲和近东的哥萨克骑兵,正排列着整齐的队列,用轻蔑的目光打量着对面简陋的野战防御阵线,准备把一切抵抗者撕成碎片。

这些号称欧洲第一的轻骑兵,原本由逃亡农民和牧民组成,是以反抗沙皇专制统治,追求自由和自治为宗旨的部落组织。由于罗曼诺夫家族逐渐改变手法,对上层进行收买,并给与他们自治和特权,把他们吸纳入沙皇军队,这些自由的哥萨克逐渐变成了沙皇的鹰犬。

他们不事生产,以劫掠和服役为生,鄙视劳动,向往杀戮,因为其聚居地与富饶的乌克兰隔河相望,传统上经常劫掠乌克兰农民,与这些农场主雇佣的犹太管家仇深似海,在历次沙俄对犹太人的清洗中都充当了马前卒和排头兵。

对于这一次远征东方,最积极的除了那些渴望战功和财富的贵族,就是这些羡慕先祖在远东扩张中发财致富,一心到东方追寻财富的官方马贼。

“黄猴子们居然有防备了……算他们走运。谢苗诺夫,您觉得我们需要几分钟能够踏平对面的黄猴子?”骑兵第十二师师长克诺夫岑上校放下望远镜,扭头说道。

“我认为需要一个小时。”参谋长米哈伊?谢苗诺夫想了想,给出了一个自认为比较可能的数字。

“命令小伙子们,半个钟头后,我的马靴要踏在敌人指挥官的尸体上。”克诺夫岑少将拔出马刀,窄窄的刀身在阳光下发出冰冷的光芒,“哥萨克,前进”

俄军骑兵师的57骑炮,47臼炮和马克辛机枪迅速展开,开始了火力掩护。哥萨克骑兵的大队以25米为前后间隔展开了一队队的横线,逐渐开始加速。马上的哥萨克们挥舞着马刀,嘴里发出令人心寒的怪叫,时不时有人在马上玩起了杂耍,一个中士在马上做了个倒立,引起一阵叫好声。

在华军一侧,蔡锷布置好的团属七十五毫米火炮的一个炮排,调集过来的六门八十一毫米迫击炮,重机枪,也开始了密集射击。华军的阵地依托着左翼的一片小丘陵,在炮兵参谋的指挥下,俄军的前线火力遭到了疾风骤雨般的打击,俄国炮兵们还在顽强地坚持,直到一发炮弹引爆了弹药堆,炸飞了一门骑炮,伤亡过半的俄军炮手才被迫进行隐蔽。

哥萨克们无愧于欧洲强军的称誉。

冒着密集的火力,轻骑兵们发动了最为勇猛的冲锋。

这些哥萨克骑兵的战术依然停留在克里米亚战争时代。

虽然俄军吸取了甲午的经验,对军队进行了近代化战术和装备革新,尤其是一些前中国陆军高级军官叛逃后,这种革新在尼古拉耶维奇大公的推动下达到了顶峰,但哥萨克作为沙皇的亲卫和特殊部队,在这场革新中依然处于滞后,只有一部分常备部队进行了一定的战术革新。这一批哥萨克是从后方预备队中调动过来,用来填补之前连年坎普夫集群的损失,在战术和装备上都有些滞后,而之前对华军反击部队的成功伏击更增添了不可一世的气焰。面对面前看似不起眼的华军阵地,这些顿河左岸的祖传马贼,克里米亚鞑靼人的死敌,依然以几百年来屡试不爽的经典骑兵冲锋发动了进攻。

万马奔腾,大地震颤,哥萨克如同狂暴的飓风一般席卷而来。

一千五百米,一千二百米,一千米……进攻的浪头到达八百米的时候,华军阵地如同突然爆发的死火山,**出炽烈的火雨,把奔腾的战马割麦子一样掀翻,侥幸未死的哥萨克们刚从地上爬起来,马上就被撕成了碎片。密集的榴弹在骑兵的队列里炸开,高高的皮帽子飞起,又落下,被后面的马蹄踩成了碎片。可骁勇的哥萨克们,骄傲的哥萨克们,没有退却也没有惊慌。他们就这样怒吼着冲向前方的阵地,一片片地被打倒,又如同永不停歇的海潮一样涌过来。,

蔡锷默默地看着这些勇猛无畏的俄国军人,心中也不由得升起某些异样的情绪。

这就是西欧文明和东方草原文明结合而成的怪胎。

它和文儒的中华文化迥异,也绝然不同于在群体内部强调平等自由,对外部所谓异端和野蛮文明肆意杀戮的盎格鲁?撒克逊文明,是一种建立在军事扩张基础上的专制文化。在这个体系下,民众对沙皇拥有绝对义务,而为了俄罗斯的扩张英勇战死是被接引入天堂的捷径。在这种文化传统之下历经千百年熏陶出来的俄国军人,谈不上民族觉悟,也不需要太多物质刺激,他们只是很自然地服从于血液深处的本能意识,只需要一个命令,就可以发挥出最大的蛮勇作战到死。

对于这样的一个敌人,用物质压倒精神,用绝对优势的火力摧毁其斗志,当他们盲目的狂热被恐惧取代,当他们的蛮勇被冷酷的现实压倒,秩序就会崩溃,他们也就不会再成为一支有威胁的军队了。

“传令发挥最大火力,不要顾惜弹药”

哥萨克们前赴后继的浪潮,一次又一次以铺天盖地的凶猛拍击过来,仿佛下一刻就要毁灭整个天地,可下一刻如同拍击到礁石上的巨*一般破碎成五光十色的浪花。在华军炽热的火网面前,英勇的哥萨克如同飞蛾扑火一般倒下。

这种悍不畏死的战法,也给了当面的华军巨大的心理压力。很多补充兵,或者是城镇平民,或者是农家子弟,顶着对面的支援火力,冒着横飞的弹片,在堑壕中面对这些地狱恶鬼一般的敌人,很多人紧张得连步枪枪栓都拉不动。好在蔡锷早有经验,特意安排每个菜鸟都有一个老兵就近指导监督,在这些老兵以身作则的带动之下,新兵们总算也开始发挥出一些作用……至少是吸引火力。

陆子熊肩膀上包的棉垫子因为持续的后坐力已经被磨破了多处,他早顾不得这些了。因为射击太过频繁,他已经换了两次枪管,眼睛也被硝烟熏得通红,脸跟灶王爷差不多。彭亮现在也没余暇去胡思乱想,一边念念有词一边往弹鼓里装子弹,装完就放到机枪旁边。

在陆子熊的射界之内,东倒西歪的人马尸体已经足有四五十具。陆子熊打了一会,捡起几个弹鼓,一拍彭亮:“转移阵地”

彭亮拎着弹药箱昏昏沉沉地就跟着陆子熊顺着堑壕跑了下去,没多久,原本的阵地前后就被硝烟吞没。

“小子,学着点。”

陆子熊一推他,在另一个机枪掩体架好两脚架。原本当面的哥萨克刚刚发出一阵欢呼,恶狠狠地冲了过来,没想到侧面又出现了密集的机枪火力,顿时就是人仰马翻。

彭亮一脸崇拜地看着陆子熊,陆子熊打完一个弹鼓,扭头拿子弹,看着这小子傻愣愣的,一脚就把对方踹到了战壕里:“别他娘跟呆头鹅一样,小心被掀了脑壳赶紧装子弹,操”

彭亮小鸡啄米式地点着头,麻利地装了起来。

陆子熊看了看这个菜鸟,转回头装上弹鼓,又开始了扫射。

对面的克诺夫岑少将脸色铁青地看着这场屠杀。他怎么也想不明白,骁勇无敌的哥萨克,怎么会在懦弱的黄猴子面前吃了这么大的亏

他当然不会知道,在另一个时空的日俄战争中,日本的骑兵之父秋山好古,利用下马骑兵组成的防线,以密集的机枪火力击败了五倍于自己的哥萨克。在这个火力密度空前提升的时代,无防护的传统骑兵,确实已经是攻坚战中的昨日黄花。

“命令第三营和第四营出动,我要亲自指挥冲锋,务必保持沙皇陛下亲兵的荣誉”

勇猛无畏的可诺夫岑缓缓拔出马刀,高高举起,身后,一面巨大的俄罗斯双头鹰旗飘扬开来,如林的马队再一次缓缓前进,整齐得如同一座人山,马山,刀山。

七点。

恶战稍歇。俄军步兵从正面,哥萨克骑兵从左翼侧后,对华军发动了前赴后继的猛烈攻击,却无一例外在密集的火力和复杂的野战工事面前砰得头破血流。,

对面的俄军先头部队指挥官梅列日托夫已经暴跳如雷。好容易用一个伏击报了之前连年坎普夫指挥下吃的那个大亏,满心想着从额尔古纳河西安快速南进,在下游渡河切断华军主力沿铁路线的退路,没想到却被眼前这伙中国败兵和残部拖住不能存进

眼看着梅列日托夫要进入暴走状态,参谋长罗斯托夫说道:“司令官阁下,在下觉得当务之急还是向敌军后方穿插,而不是继续强攻。”

梅列日托夫转过头,目光凶狠:“伊格尔?马克西莫夫,你的意思是我们无法正面战胜这些劣等黄猴子?”

罗斯托夫咽了口唾沫:“阁下,下官不是这个意思。下官的意思是,黄猴子无非在拖延时间,他们准备等到天黑,当我们被反复的进攻拖得疲惫不堪,他们就会悄悄地溜走。这些黄猴子很擅长这种逃跑的艺术,这是他们奉若神明的那位军事学家说过的,三十六种计策中,逃跑才是最上之策。”

梅列日托夫哼了一声,目光闪烁,半晌之后点了点头:“好吧,既然参谋长这么说……全军交替进攻,务必把黄猴子牵制在这里。无论如何不能让他们溜走。”

又一次进攻接近结束,疲惫的俄军在华军阵地前一百多米的地方耗尽了弹药和精力。后方的阵地上传来了军号,挥舞着旗语,俄军指挥官呼喊整队,部队开始了后撤。

长途奔袭,又处心积虑用佯败打了中国反击部队一个措手不及,随后又多次猛攻华军守备部队的梅列日托夫骑兵部队也的确非常疲劳了。

在战线后方,轮替下来的骑兵们都疲惫地坐在坚毅掩体里,喝着水,马夫们忙碌着给马匹喂些马料,蓄养马力。很多准备用于最后总攻的马匹都被松了肚带。

俄军支援阵地上,炮管因为快速发射已经过热,正在降温。重机枪也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进行着掩护射击,接应进攻部队撤下来。

部队快速追击,携行的弹药并不多,现在后续辎重大队还没跟上,必须节约一下弹药。

离天黑还有一个小时。

梅列日托夫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却并不失望。他的一支骑兵部队已经在深远迂回的途中,一旦华军撤退,就可以两面夹击,歼敌于半途。即使华军顽抗到底,也抵抗不住三面围攻。

突然之间,华军阵地上发射出密集的炮火,目标直指梅列日托夫后撤中的部队,以及前沿屯兵所措手不及的俄军顿时一片大乱,推到前沿支援攻击的重机枪和马拉臼炮在爆炸中上了天,败退中的俄军乱了营,拥挤在前沿屯兵所正在养精蓄锐的俄军没想到华军步兵炮和迫击炮使用了增程弹,一下子就是损失惨重

抵近观察的梅列日托夫万万没想到中国人居然采取攻势,一下子也被打得晕头转向,慌乱之中躲进了临时的防炮掩体。

这个时候,对面已经传来了凄厉的军号,华军国防军最高级别的决战信号:破釜沉舟

所有的中国国防军官兵在这一刻,都已经不再抱有任何幻想。这个军号发出,就是决一死战,有进无退

蔡锷挥舞着指挥刀,第一个跳出了战壕。另一边,宁国强挥舞着团队的战旗,吼声如雷。

一大群陆中毕业的连排长,头上的钢盔已经被惯到地上,一个个的大光头和手中的军刀相映成趣,吼着军歌冲在前面。一丛丛的刺刀从堑壕里翻涌出来,全副武装的华军士兵拉开散兵线,一边前进一边开火。

在侧翼,华军的重机枪猛烈地扫荡着对面的俄军阵地,掷弹筒步兵已经跟随步兵冲了出去,后方的迫击炮步兵炮已经打出了最大射速。

被打得晕头转向的俄军也无比惊恐地听到了后面传来的阵阵怒吼,回头看去,看着那翻滚的人浪以凶悍无比的姿态猛扑过来,这些以彪悍勇猛自诩的俄国军人也终于陷入了极度的恐慌。华军猛烈的火力,坚固的防御,顽强的意志,原本已经动摇了这些灰制服牲口对胜利的信心。现在这支小小的孤军居然直接反攻过来,这是什么样的军队这是些什么样的敌人,

恐慌,终于开始不可遏止的蔓延。

在撤退中遭到急袭,俄军的秩序原本已经陷入混乱。现在面对如此恐怖的一面,部队的秩序终于开始了瓦解。乱纷纷的灰制服人浪狂呼乱喊着“圣母保佑”,向着己方阵地狂奔。俄军阵地上残存的支援火力射界受阻,指挥体系混乱,面对这样混乱的局面人人都是不知所措。

梅列日托夫面对混乱的局面也是瞠目结舌。他万万没想到,自己派出的迂回部队还在路上,中国人居然主动对着自己的优势兵力发动了决死进击这算什么?不是说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吗?该死的黄猴子

蔡锷的部队如同一股狂暴的飓风横扫了当面俄军,当者披靡。

不得不说,除了中国皇家禁卫军,陆战队和日本陆军之外,中华帝国国防军不但是亚洲,恐怕也是这个世界上这个时代训练最为严酷的军队。尤其是第四师这样的部队,一直是按照临战要求进行训练,比华军国防军《步兵操典》的要求还要加量,基本上是按照所谓的三从一大原则:从严、从难、从实战出发,进行大运动量训练。

一个标准负重二十公斤的华军国防军甲种师军人,正常情况下,首先要接受五个月的新兵集训,演练队列,射击,打靶,战术动作,野外行军和扎营,筑垒,夜战等常规军事素养养成。

接下来就是两个月的单兵综合素质演练,尤其强调连排一级的作战协调,一切训练完全服从实战,都是以实战态势的行军-展开-演练,日行军距离超过二十公里,其中至少有五公里的强行军。

再接下来是两个月的营团合成演练。在这个阶段,新兵打靶最低要求是四百米的距离上十枪七百二十环,并且开始进入野战,巷战等仿实战环境下的射击训练,还要参加游泳,夜间潜伏和集群刺刀近战等训练,日行军距离提高到三十公里。

最后是两个月的师团级合成演练,重点是高级技战术动作和火线机动,以仿真的战场环境训练大编制的战场行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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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南北烽火

凭借减租减息和镇边军边疆拓荒,东北垦殖带来的农业增产,尤其是蒙古和新疆牧业整顿之后肉食上的强大保障,中国国防军的营养配餐和充足的卡路里供应保证了这些大运动量训练转化成了军人的体能储备,而高额的军饷(相对于工农业)和社会上的特殊地位也让如此高强度训练之下的军队依然保有巨大的吸引力。

尽管第四师因为某些原因主要士兵都是重新征召的退伍兵和招募的新兵,但经过强化训练之后的部队,即使进行了火线补充,依然具备着强悍的战术素养和单兵技能。即使是菜鸟补充兵,也是经过了五个月的魔鬼集训,至少在单兵素质上具备相当水准。

这是一支有着较高战术素养,普遍具备一定文化水准,贯彻了民族主义精神,粮饷充裕,士气旺盛,有献身精神的民族军队,是一支有着光荣历史和集体荣誉感的常胜之军,是郑鹰和他的学生一手打造出来的战场猛兽。

如此一群虎狼之师以决绝的姿态猛扑过来,已经疲惫不堪惊慌失措的俄军顿时陷入了无可救药的混乱。不少肝胆俱裂的少数族裔军人干脆一屁股坐到地上举起双手。大队的俄军乱纷纷地败退,而后面的部队还在向前涌,很多军官挥舞着手枪声色俱厉地阻止败退。

“该死的,这是对沙皇陛下的背叛”

“滚回你的阵地,你这个人形牲口”

“再有后退一步者直接枪毙”

当俄军侧翼出现了华军骑兵的时候,败退已经变成了彻底的崩溃。

“我们被黄猴子包围了”

“圈套黄猴子的圈套”

“上帝啊,*祸”

……

惊慌失措的俄国军人抛弃了机枪,大炮,骑兵上马向后飞跑,惊慌之中找不到马匹的如同无头苍蝇一般乱撞。在他们的身后,华军步兵和骑兵拉开了宽广正面,如同凶猛的虎狼一般紧紧追踪过来,发射着密集的弹雨。

梅列日托夫已经被几个参谋军官架上马,和指挥部一起混杂在败退的军队之中。

“将军,我们必须首先撤退到安全的地方,重新整顿军队的秩序无耻的黄猴子违反了战争的神圣法则,他们必将受到惩罚”

梅列日托夫已经没有心思理会这些该死的废话。

圣母诅咒该死的中国佬

凄厉的军号响起,宁国强从一个俄军下士的胸前拔出军刀,在对方的军服上胡乱蹭了蹭,转头吼了起来:“停止整队全体集合”

战线上,各处的华军步兵纷纷停住脚步开始整队,只有骑兵和自动火力依然对敌军溃兵保持压力。

看着各部队已经按照计划撤了下来,看一看天色渐黑,蔡锷看了看表,对传令兵说道:“传令各部队,按照计划梯次撤退,每人带足二百发子弹,四个手榴弹,三天的野战干粮,重火器不能携带的全部留给一营。一营断后,三个小时后追赶大部队,可以销毁一切无法携带的武器和弹药。”

华军井然有序地撤了下来,在经过团部军需点的时候,一个接一个地领取单人军需,随后马不停蹄地在夜色中踏上了向南转进的道路。

蔡锷沉默地站在路边,看着各部队滚滚向南,重武器被套上卡车,车上装满了伤员和弹药,翻身上马。

队列中,陆子熊扛着机枪,浑身挂满了子弹链,腰间揣着四个弹鼓。彭亮边走边问:“陆哥,咱这算不算撤退啊?”…,

“屁”陆子熊白了他一眼,“撤?没看咱把毛子打得狗一样跑。”

“那这是啥?”

“这叫……向后进攻,懂不懂?”

“那不就是撤退吗……”

“操,小子找打是不是……”

----------------

蔡锷给十团选择的行军路线是沿着河岸一路向南,准备在上游的渡口上船,和沿铁路线南撤的主力汇合。

他之前出其不意的反击,就是为了掩护随后的撤退。遭受这次打击之后的俄军必然疑神疑鬼,甚至会怀疑这又是中国人佯败的诡计,缩手缩脚,这也就给华军的转移争取了时间。

此刻,额尔古纳河东岸已经是枪炮连天,俄军先头步兵已经对华军中央防线施加了强大的压力,华军则在断后部队的拼死掩护下滚滚向南,梯次撤退。华军多处防线已经被突破,俄军小部队正在拼死渗透,而华军也动用了火力和预备兵力进行拦截,战线正缓缓南移。

蔡锷透过军用望远镜眺望着远处河对岸忽明忽暗的闪光,听着耳边隐隐传来的大炮轰鸣,放下望远镜,回头皱着眉头看着肃然行军的步兵纵队,跳下战马,快步走在队列之侧。军人们看了看这位代理团长,没说什么,继续默默地前进,但脚下也不自觉地加快了几分。

前方,先头部队,第二营四连。

蒙古裔的战士穆特尔静静地趴伏在地上,半晌之后突然抬起头吼了起来:“骑兵,西面,六里地……至少一千人”

连长宁国强后背的汗毛都炸了起来。

一千人,这不太可能是自己人。没听说自己后边布置了这么一支部队啊?骑兵第二旅还在左翼和镇边军骑兵一起袭扰俄军后面的主力行军纵队,不太可能突然出现在自己的侧后,一定是毛子

“准备战斗”

三公里,骑兵如果全速奔袭就是十来分钟的事情,走便步也就是二十多分钟。

宁国强匆匆观察地形,布置防御,步兵们抽出工兵铲和镐头,以最大的速度挖掘了散兵坑,展开自动火力和掷弹筒,传令兵已经飞速向后通报,很快,后面的二营主力已经匆匆赶了上来。

几乎较前脚后,夜色之中,一支俄军骑兵已经凶猛地杀到。火光之中,一张张狰狞的面孔和手中的马刀彼此辉映,迎着华军猛烈的火力杀了过来。

宁国强看着,很快又听到了侧翼传来的马蹄声,一颗心沉了下去。

绝对不止一千,恐怕至少是三千

在夜色之中,曳光弹打出一溜火线,华军密集的排枪射击之下,俄军包抄而来的骑兵支队纷纷落马。但宁国强的眉头越皱越紧,后方已经传来了更加激烈的交火声是主力方面俄军骑兵,也同样展开了对后方的攻击,没想到这么快

蔡锷脸色铁青。

没有遇到第一营的人,却迎来了追击的俄军。他知道,第一营恐怕凶多吉少了。就算还没有被消灭,但俄军骑兵大摇大摆地追袭过来,也肯定是包围了第一营的部队并窒息了他们的抵抗。眼前的俄军骑兵兵力火力都非常强大,绝非从侧翼渗透的个别分队最可怕的是,前队也遇到了俄军骑兵,这里一面临河,三面平原,只有一些矮小的丘陵和灌木,几乎是无险可守的。在这个夜里被骑兵缠住,一旦俄军大队赶到,就是祸不可测

这个时候,蔡锷转身对着身边的骑兵独立第一团代团长邱天祥说道:“老邱,看你们的了你们从侧翼上去,等会我在正面打响,你们就直接打毛子一个措手不及”…,

邱天祥点了点头,带着苦战之后收拢起来的二百多骑兵呼啸而去。

十五分钟后。

蔡锷看着撤下去的俄军骑兵,脸色铁青:“吹集结号。”

华军步兵悻悻地退了下来,骑兵也很快返身回来。

“毛子学乖了,这是要缠住我们等待大部队。”蔡锷叹了口气,“没打死多少,更重要的是对方根本秩序没乱,只是有意撤退,这下麻烦了。”

正在这个时候,邱天华看着远方,突然惊呼了起来:“怎么回事?”

蔡锷一愣,赶紧架起望远镜看去,只见河面之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长溜的汽船,密集的机关炮和重机枪曳光弹带向着岸边整队中的俄军骑兵凶猛地倾泻过去,俄军顿时就是一阵大乱,在密集的火力之下死伤惨重。

这些汽艇也着实威猛,一番蹂躏之后,进一步顺流而下直追俄国残兵,打得对方风声鹤唳,不得不远离河岸向着西边的夜幕中逃窜。

看着之前气势汹汹不可一世的俄国骑兵此刻如同丧家之犬,蔡锷等人都是胸怀大畅。

“是我们的内河船队”崔瑞激动地差点蹦了起来,“这帮犊子总算来了,还真是时候”

“原定汇合点还在南方十公里,没想到他们居然过来了。得亏是春汛水量足。”蔡锷绷紧的神经也一下松了下去,转身对着邱天华说道,“老邱,接下来就看你们的了。这下毛子再不垮,那就真的不是人了。”

邱天华哈哈大笑,直接一撑,由跨骑变成了人立在马鞍之上,对着身旁的独立骑兵第一团众人吼了起来:“咱们独立骑兵第一团,和毛子,蒙奸在草原上打了十年仗,从来没怂过……今天虽说是吕团长假传命令跟着踩了毛子的陷阱,可咱第一团没给先辈丢人。现在毛子怂了咱第一团追上去,杀他个干干净净,接应北面断后的兄弟,再回来和兄弟们一起向南走”

“跟我来,杀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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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分钟后,交通艇上跳下一个精壮的少校。

“蔡上尉?”

蔡锷赶忙一个敬礼。

“蒙古第三内河艇队指挥官蒋效鱼,奉方面军司令部的命令特来支援……好了,你们赶紧向南,这边我们掩护一下。”来人一笑,“放心吧,南面直接搭了浮桥,你们得快点,现在东边挡得也很吃力。”

蔡锷心里一松,握住对方的手:“蒋少校,多谢……你们也要小心。另外,我们还有一个营的弟兄在北面掩护,现在生死不知,还要烦劳你们北上接应一下,如果可以,把他们用船运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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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

俄罗斯滨海总督区,符拉迪沃斯托克(海参崴),俄西伯利亚-远东战线总司令部,远东方面军总司令部。

俄军西伯利亚-远东战线最高司令官,远东方面军司令官尼古拉?尼古拉耶维奇大公目光冷厉,鹰隼一般地扫视着在场肩章闪亮的将军们。

“沙皇陛下忠勇的臣仆们,”尼古拉耶维奇大公背着手,缓缓踱步,“这一个多月,我们已经差不多摸清楚了黄猴子的力量。不错,他们是一支相当强大的军队,甚至可以说,以圣母的名义,我绝无夸大对方的意思—

即使以文明社会的标准,他们也是一支绝对的强军”

“我的将军们,我们必须承认,黄猴子给我们上了一课。”尼古拉耶维奇来到远东第二集团军司令官扎鲁耶夫中将背后,拍了拍对方的肩头,这位中将顿时有些羞愧难当,脸色涨得血红,酒糟鼻简直红得发紫,“是的,他们顽强善战,他们精于构筑严密的防御体系,他们有着强大的火力,他们甚至有非常精妙的防御战术我的将军们,这是一个可怕的对手他们值得我们,伟大的俄罗斯陆军,认真地学习”…,

“不过,黄猴子们的好运气就要到头了。”尼古拉耶维奇大公对着一个沉默不语,长着一张亚洲人面孔的黄皮肤上校点了点头,“我们已经掌握了他们的能力,已经知道了该如何对付这些黄皮肤的异教徒那么,他们那一套巫术也就不顶事了”

“这些战术资料,是我们前线部队总结经验,并且经过我和方面军司令部的参谋们整理修订,提供给你们参考。”尼古拉耶维奇大公拍了拍面前那份文件,“不要小看这些东西,他们可以挽救成千上万忠勇的俄罗斯士兵,可以决定一场战斗的胜负”

将军们翻动着面前那些一模一样的文件,脸上开始露出各种各样的神情。

“将军们我还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们。”尼古拉耶维奇大公的话,让在场的军官顿时精神一振,目光都转了过来,“后贝加尔方面军,克罗帕特金将军的部队,已经突破了黄猴子的防线,正在向南突进黄猴子的顽抗被彻底粉碎了他们正在掉转屁股,向着他们的首都逃跑那些可怜的东方佬,连他们的铁路都没来得及破坏,就这样一溜烟地跑掉了”

尼古拉耶维奇大公的话语,顿时让原本神色严肃的军官们笑了起来,场内原本有些过于凝重的气氛,顿时活跃和热络了起来。

“事实证明,这些黄猴子绝非不可击退。”尼古拉耶维奇大公朗声说道,“关键是我们怎么对付他们,在于我们是否敢于付出代价”

“告诉我,沙皇陛下的臣仆们,告诉你们的司令官,”尼古拉耶维奇大公来到主位,背对着地图墙上厚厚的幕布,“你们有没有信心,击败那些黄猴子,杀死他们,让他们为自己的傲慢付出代价?”

“有”

“我们能够粉碎那些该下地狱的东方佬”

“骑兵上将阁下,您忠勇的哥萨克,已经等不及要发动冲锋啦”

“大公,您忠实的弗克,以老炮手的名义发誓:中国人必将粉身碎骨”

……

“很好,我勇敢的将军们”尼古拉耶维奇看着这些激动的将军,满意地点了点头,“现在,该轮到我们显示俄罗斯的威力了”

旁边的参谋官已经拉动幕绳,一幅巨大的地图显出了身形。

“请看……在我们的东部战线,我们与日本人的部队已经吸引了中国人的战略预备队他们被迫调动了南方的海军陆战部队,加入了这一战线。”尼古拉耶维奇灵活地挥动着指挥鞭,仿佛在挥舞着锋利的马刀,“我们对佳木斯和牡丹江的向心攻击,不但围困了虎头要塞,也动摇了中国人的穆棱防线,现在他们不得不把皇家禁卫部队增援上来,抵抗我们越来越猛烈的攻击”

“在鸭绿江方向,日本人对丹东发动的渡江作战,已经吸引了华军驻扎奉天的预备兵力,现在中国人已经是左右支绌,没有余力了”

”尼古拉耶维奇大公踌躇满志地说道,“中国人的预备队已经被分散得七零八落,他们的注意力完全落在了东面这很好”

军官们闻言,都不禁坐直了身子。

最得尼古拉耶维奇大公信赖的远东第一集团军司令官康特拉琴科中将眼睛一亮:“司令官阁下,您的意思是,准备对着中国人软弱的后腰来一下?”

尼古拉耶维奇大公摇了摇头:“不,我勇猛的中将,黄猴子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

他环视众人:“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以更加冷酷无情的攻势,迫使中国人分散他们的预备队我们……”

他在地图上东北战区东北侧的双鸭山-珲春和南侧的珲春-大荒沟方向比划了一下:“要像两只钢铁的钳子,粉碎他们在东线的主要兵力,迫使他们拿出自己的底牌然后……”

他威严地环视众人:“就是我们挥出圣安德烈的正义之剑,彻底埋葬这些东方野蛮人的时候”

“乌拉”



。,

第五十三章 各自的计划(上)

北京,西山大本营。

郑宇沉吟半晌,开口说道:“海军真的要放弃琉球?”

“不是放弃,只是不增派兵力。”许凡平静地说道,“日本人和俄国人摆明了要在那里以逸待劳,吸引我机动舰队主力援救琉球,然后聚歼我海上力量。我们又怎能中计?”

“那琉球的部队呢?”郑宇说道,“两万四千人的作战部队,六千经过军事训练的青壮,还有三万名来不及撤离的居民,这么多人,就扔在那里了?”

“你是皇帝,你要信任你的军人和你的国民。”许凡看着郑宇,神色坦然,“保家卫国,是军人的责任。而这些国民也会尽到自己的职责,尽力帮助保卫自己家园的军人。他们都会与琉球共存亡。”

郑宇看着这位神态平静的海军元帅,穿越时空而来的前大学生,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舰队是这场国战的根本。如果舰队没了,我们北方漫长的海岸线就任敌人来去,对日本也丧失了主动攻击的能力。”许凡平静地说道,“在这个意义上,舰队就是帝国。舰队的毁灭就是帝国的战败。这支舰队,哪怕不出海,仅仅是他的存在就足以让日俄束手束脚。”

郑宇眼皮一跳,盯着许凡:“您的话,我怎么听着有点……”

“在欧洲,这个策略叫做FLEET-IN-BEING,存在舰队。”许凡坦然说道,“时间对我们有利。我们在美国订制的两艘康涅狄格级改型,再有一个月就舾装完毕,就可以启程,连带海试。我们的接舰官兵已经在美国等待接舰。我们正在舾装的几艘船,再有八到十个月也能海试,给我一年时间,堂堂正正做一场,我也有把握灭了日本人和俄国人。”

“就算是现在,也我们并不是消极避战,而是积极寻找战机。日本人和俄国人的舰队,现在在琉球支援陆上作战,早晚师老兵疲,船况也难以维持。一旦日军发现我舰队不入套,最后也就只剩下一条路:北上支援陆军作战,掩护登陆船团直插我渤海腹地。到了那个时候,机动舰队的状态应该也调整过来了,我们就可以突然出击。”许凡说道,“只要重创了日俄联合舰队,这一场国战,我们就争得了至关重要的主动权。陆军打没了可以招募。但海军的战舰,却不是一年半载能造出来的,熟练的海军官兵也不是短期就能培养出来的。”

“所以,这一场国战的关键其实在海上在于舰队之间的决战”许凡的目光,在这一瞬间变得锐利无比,“我们现在所做的一切,都必须为机动舰队的胜利服务为了机动舰队决战取胜,我可以付出任何代价”

他盯着郑宇,一字一板地说道:“战争,必须敢于舍弃勇于放弃要明确自己的目标,不能什么都想要”

许凡在这一刻,表情前所未有的严肃:“海军,在这一战,自始至终只有一个目标:歼灭敌舰队主力我们没有第二个目标”

郑宇看着这个锐利无匹的海军元帅,目光复杂,但终于还是缓缓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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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二十五日,日本大本营批准南方派遣军修订后的冲绳攻击计划,日本庞大的战争机器,开始围绕琉球疯狂地运转。

六月六日,日军在运天港东侧屋我地地区搭建的炮兵阵地准备完毕,十六门二八O毫米重型攻城臼炮开始了对华军北方一号要塞的轰击。很快,原定用于攻击那霸港的十六门三O五毫米岸防重炮也加入了攻击序列。…,

六月十日,华军一号要塞弹药库发生爆炸。日军发动总攻。守军依托残缺的阵地和残存重武器殊死抵抗,给与日军巨大杀伤。日海军陆战第一师团师团长川村景明亲自上陆督战,两名旅团长全部抵近指挥,激战竟日,日军冒着枪林弹雨殊死冲锋,终不能克。

六月十二日,日军付出一千二百人伤亡,一名联队长重伤的巨大代价,逼近一号要塞的核心工事。华军突然以安装引信的重型炮弹向下投掷,亲往督战的旅团长河合操当场阵亡,日军进攻部队总崩,伤亡无算,总攻失败。

当日夜间,陆军提出,因海军陆战队第一师团伤亡过大,战力不足,可以由陆军第十二久留米师团上陆,替代海军陆战队第一师团,遭到海军方面严词拒绝,海军重新对第一师团补充兵力与装备。

六月十五日,日海军陆战队第一师团重整攻势,再次以凶猛的炮火掩护攻击。午夜十一时,日军付出八百人的惊人代价之后攻入一号要塞。守军进行了逐次抵抗,双方尸体枕籍。

六月十五日凌晨三时,最后的守军残部困守弹药库,予日军巨大杀伤后,向琉球总部发电“帝国万岁”,引爆残存弹药,与日军同归于尽,一号要塞陷落,大炮全部炸毁,日军一无所获。

六月十六日,日本帝国大本营发布战报,宣布琉球战事取得重大胜利,大日本帝国无敌之皇军以伤亡失踪总计一千三百三十六人的代价,攻克华军据守号称难攻不克之坚固要塞,歼灭华军三千余人。日本各地,狂欢的民众举行了提灯游行,在上海租借地,游行的日本侨民遭到华民暴打,多人重伤。巡捕房出动驱赶,并逮捕多人,但在中方压力下很快释放。日本方面提出抗议,不了了之。

六月十七日,日海军陆战队第一师因伤亡过重,撤出战场,由日本陆军第十二师团接替防区,运送日军尸体的马车川流不息,日军在屋我地地区挖掘了无数巨坑,焚烧尸体,火势连绵十余日未绝。海军军令部得到最终战报,此战日本海军陆战队第一师团阵亡失踪二千四百人,伤三千九百人,先后补充四千八百名兵员,急需休整。

六月十七日,中华帝国皇帝郑宇于西山大本营设灵堂祭拜琉球阵亡将士,手书“永垂不朽”四字。当日,中华帝国大本营发布战报,称我琉球运天港一号要塞守军予日军巨大杀伤后,成功转进,于二号要塞组织防御,日军伤亡愈万,一无所获。

六月十八日,日军开始在华军南方要塞体系的北面,利用山地反斜面构筑攻城重炮阵地,转运攻城重炮兵。

六月十八日,日本海军军令部发布通告,陆战队第一师团师团长川村景明中将因身体原因奉调回国,大迫尚道中将接替。同时发出密令,该师团返回本土整补。

六月二十日,日本帝国大本营批准南方派遣军的作战计划,对华军冲绳北线防御阵地的总攻日期定在七月四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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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兴元年,注定是一个风云变幻,让人目不暇给的年份。

经历了一连串的跌宕起伏,好容易在新皇的铁腕之下安稳下来的国家,又迎来了与日俄两国的酣战。经历了开战第一个月的捷报频传,战争很明显地开始转入沉闷。国内舆论关于战争的报道逐渐开始语焉不详,虽然不断刊登着战地回来的各种洋溢着爱国主义和民族复兴激情的故事,访问笔记,大本营的战报还是一个接一个的捷报,但细心的人也开始注意到,把只言片语流露出来的信息加以整理,最终能够得到一个结论:帝国军队在逐渐撤退。…,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潜流开始在帝国的各个角落涌动。

大雨倾盆。

茶馆内,往日兴高采烈讲着《开国英烈传》,把先皇帝郑鹰和镇国军诸贤的故事演绎得精彩纷呈的茶博士似乎也没了兴致,讲了几个半荤不素的段子就开始闷着头喝茶水,账房先生的算盘打得劈啪直响,可偏偏老是打错,有些气恼地喝口茶水,愣愣地不知道生哪门子闷气。

茶客们四下里张望着,在每一张有点面生的面孔上都多停留了几分,彼此对视一下,窃窃私语。

“听说俄国人快到库伦了?”

“可不是听说北边仗打得惨哪,死尸一层一层的,河里全是浮尸水都染红了”

“嘿,您听说了东北的情况了吗?”。

“怎么着,蔡老三,你有准信?”

“我跟你说嘿,我老婆他家二大爷的远方亲戚刚从东北进关投亲戚,吉林那都打翻天了老毛子和日本人好几十万人往佳木斯和牡丹江推,城里城外都在撤离火车票多少钱您知道吗?开一百大子儿,您还得有关系黑市多钱知道吗?有座的三百闷罐一百”

正这时候,外间的风雨越来越大,一个一身灰蓝色华服的中年人拎着雨伞,夹着皮包,一溜烟跑了进来,擦了擦脸上的雨水,喊了句“上茶”。

“哎呦喂,刘四爷”一个茶客眼睛一亮,赶紧打了个招呼,端着瓜子坐了过去,“您打报社来?有什么消息?”

来人抬头看了看他,眼睛里还泛着血丝:“贾六?你不在厂子里呆着,跑这干吗?”。

“我跟您说,这还不都是上支下派”茶客苦笑一声,“我们东家是给部队供水壶的,现在上边情况不明,东家也不托底。国防部那边死活不露口风,东家着了急,把我们这些不当值的都撒出来打探消息。我这不也是没办法吗?”。

刘四爷看着贾六一脸的愁苦,也是苦笑一声:“你打听到了又有什么用?国事啊……”

贾六心里一紧,脸上也变了颜色:“四爷您可别吓唬我,到底怎么了?”

“怎么了?”刘四爷眼睛里隐隐有晶莹闪动,“琉球要丢了咱琉球北边的要塞炮台不是主动弃守,而是被攻陷一千多弟兄全都殉国了,没孬种现在小日本子的舰队把琉球围了个密不透风,恁粗的大炮成船往琉球拉,眼看着咱甲午年夺回来的藩国,要和朝鲜一样丢了”

“什么”贾六原本半探着身子,听了这话,一屁股坐到板凳上,呆若木鸡,“琉球也要丢了?这仗……怎么打的?不是老说大捷大捷吗?”。

“多余的话,我不多说了。”刘四爷叹了口气,“要你们东家自己琢磨好。我看这东北,北面还有西北,琉球的情况都不太好,现在咱是左右支绌,说不准哪天一个照应不过来,就是……唉。”

贾六脸色数变,失神地嘟囔着:“这当今皇帝,还有许帅,禁卫军和国防军的爷们,看着都像是天星下凡,怎么这仗就打成这样?难道这洋人真是惹不起?小鬼子……小鬼子他娘算个什么玩意?什么时候轮到他们骑在咱爷们头上拉屎了?要是先帝爷和……”

他费了好大劲,才把“穆帅”两个字咽了回去,脸色也有些难看:“……要是先帝爷还在,这国家……”

两人对视苦笑。

远方的天际,一道闪电如同蛟龙般在云层中翻滚。半晌之后,隆隆之声滚滚而来,大地都仿佛在这自北方天际而来的雷鸣中微微颤抖,天色越发阴郁,雨水也越来越大,渐渐把一切景物都掩在了烟雨之中。两人不自禁地看向了北方,脸上不约而同地浮现出了忧虑和迷惘。…,

北方,到底怎么样了?这国家又要走向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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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湾海峡。

碧蓝如镜的海面之上,数十条钢铁巨兽正喷吐着烈焰,向远方的浮筏进行射击。水面之上炸起各色烟雾,分别代表各舰主炮。

“第一组主炮齐射”

“全近”

机动舰队旗舰,广州号司令塔上部甲板。

林泰曾海军上将扶着观测望远镜,正在观察训练情况。

参谋长李天林笑着说道:“司令长官,小伙子们成绩不错……”

林泰曾轻轻摇了摇头:“还差得远……参谋长,最近部队的情绪有些不对头啊……”

李天林神色微变。

林泰曾放下望远镜,转回身来,看着李天林,表情平静:“参谋长,我知道你对舰队的使用有自己的一些意见,我也很尊重你的看法。晚上你把那几位参谋也叫过来,一起聊聊吧。”

李天林沉默半晌,点了点头。

夜。

海浪轻轻抚摸着战舰的船舷,就地驻泊的钢铁巨舰随着海浪轻轻摇摆。

广州号。

会议室内灯火通明,海军军官们表情严肃,目光凝聚在林泰曾的脸上。

“听说参谋班有些意见,已经到了上面。”林泰曾背着手,盯着这些海大出身的精英军官,“今天都在这,各位就好好说说,咱们一起议议。”

沉默。

“司令长官,这件事情和参谋长无关,只是我们几个作战参谋私下推演战术。”几人对视一眼,作战参谋张志武开口说道,“我们推演数次,都觉得舰队有必要采取更加积极主动的姿态。”

林泰曾看着这位中校,表情平静。

“司令长官,我们对目前的态势非常担忧。”张志武直言不讳地说道,“琉球已经危在旦夕,这是我帝国最后一个藩属现在帝国的皇道秩序已经面临威胁,琉球是海军负责,现在听任日俄海军肆虐,我陆战队苦战不休,败亡在即,再不及早支援,更待何时?”

“之前黑豹支队战功赫赫,一战而扫日本第二舰队,我海军之声威已为列国侧目此白沟河以来未有之盛事也以此战我军之强大战力,帝国海军旺盛之斗志,一鼓而灭日俄舰队,底定国战大局只在朝夕,奈何托庇于英人羽翼之下,安坐高枕,坐视日俄海寇肆虐呢?”张志武说着,脸色也微微有些涨红,“司令长官,请听一听民间的呼声,请看一看部队下面的情形自我镇国军肇建海军,可有如今日机动舰队之强盛?可有如今日托庇于英人羽翼之耻辱?”

旁边的李鼎少校已经按捺不住,眼眶含泪,深深一鞠躬:“阁下,请原谅下官的坦率!现在基地周围据说都是议论纷纷,原本因黄海海战而对帝国海军多有赞佩之人也开始有些不满。部队情绪上都有很大*动,长此下去,恐怕琉球丢失,海军就是众矢之的,到时候就被动了”

林泰曾看着这些慷慨激昂,甚至涕泪横流的青年军官,目光转向了参谋长李天林。

李天林平静地说道:“司令长官阁下,我是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不过,作为参谋长,我有向您建言的义务。”

林泰曾缓缓点了点头:“贵官请讲。”

“帝国海军,一向以皇家海军之战斗精神为楷模,见敌即击,这是海军的魂。”李天林顿了顿,“虽然目下敌军看似强盛,然我舰队之广州级,乃至海口级,也绝非等闲之辈,以一敌众绝非天方夜谭。猎豹雪豹受伤虽重,但也可以应急之法加以抢修。利用本队航速优势,集合快速舰只再次突袭日本近海,调动敌舰队回援,以主待客,寻机歼敌,进可以底定国战大局;退可以削弱敌军战力,并以此回覆国民,不也是权宜之计吗?”。

林泰曾表情复杂,沉默半晌,轻轻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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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各自的计划(中)

“参谋长,你知道元帅为什么让我林泰曾做这个司令官吗?”。

李天林微微一怔,片刻之后说道:“因为您威望素孚,有勇有谋。”

林泰曾摇了摇头:“其实最关键的,是我这个人谨慎。”

众人都是一愣。

“机动舰队是什么?机动舰队,就是帝国国战的根本支柱”林泰曾的表情严肃了起来,“这条支柱倒了,帝国也就只能认输求和陆军打没了还能招,我们这些船没了,五年也造不出来”

“元帅之前和我说过,如果说帝国有一个人可以在一个下午就输掉整场战争,那就是我。”林泰曾自嘲地笑了笑,“机动舰队的战败,可能就是帝国的战败没了舰队,帝国海防就是四面楚歌,境外国土如台湾,兰芳,关岛和琉球更是危险。到时候外有强敌叩门,内有野心之人煽动,敌军兵锋所至人心骚动,举国大乱,恐怕就要动摇国本”

他看着震撼不已的几个人,一字一板地说道:“你们永远要记住,帝国机动舰队,只要还存在,这场战争中帝国就立于了不败之地。毕竟帝国国土广袤,如果光是陆路进攻,战事旷日持久,日本人和俄国人总有筋疲力竭的时候,最终占不到太多便宜。可

一旦帝国舰队不存在了,什么中英同盟,英国人的承诺,美国人的支持,藩属国,东亚秩序,一切的一切,就统统想都不要想”

“现在请你们告诉我,你们有没有以现在的实力战胜马卡洛夫和东乡的绝对把握?”

众人彼此对视,沉默半晌,不约而同地摇了摇头。

“等待黑豹支队各舰修复改造完毕,美国出发的那几艘新舰与本队完成汇合,本队的把握是否会大大提高?”

众人点了点头。

“未来半年,是我们入役的新舰是不是比俄日方面多得多?

“……是。”

“帝国海军潜艇,飞艇和水上飞机部队的磨合,新型海战编队的磨合,是不是需要时间?”

“……是。”

“那你们还有其他意见没有?”

张志武嗫嚅几下,可看着林泰曾脸上前所未有的郑重,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既然没有,那我命令:解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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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西山大本营。战争指挥中心。

陆海两军高级军官目不转睛地看着地图前面的海军总参谋部第一部部长,因平叛有功升大将军衔的刘步蟾。

“我海军的策略,就是以陆战队坚守琉球,疲劳敌陆海两军,损耗其舰队状态。待其发觉无法攻取琉球,且我军无意主动出击,必将舰队转用自他出。而我们的目标,就是吸引他们来到我军预设的理想战场—

渤海湾。”刘步蟾的指挥鞭的地图上轻轻一点,“渤海湾整个海口宽度大约在一百公里,南面由我威海,烟台和渤海口诸岛的要塞炮台屏护,北面由旅顺要塞屏护,中间通航水道的宽度大约在二十公里,但如果敌舰夜间通过则要更宽一些。”

“由于我机动舰队驻泊舟山,渤海湾海军力量空虚,敌军可由中央水道长驱直入渤海湾。对日俄两军来说,打破目前僵局,最直接的办法就是登陆京畿或出关铁路沿线的几个港口,截断我东北战区和关内的交通线。”

“如果说北京是帝国的心脏,东北是帝国的头颅,那么这里就是帝国的喉管。”刘步蟾的指挥鞭轻轻点向辽东半岛的西北角。…,

“营口。这里有完善的港口设施,有大量的转运物资,敌军占领营口,可以支持大量陆军作战,与丹东的日军形成南北对进,切断我辽东半岛。”刘步蟾朗声说道,“届时,我机动舰队将北上,配合我北方之……与敌在我渤海内海交战,歼敌于海上。而其登陆部队就为无源之水。”

“当然,日军不止这一个登陆点。他们还可能在葫芦岛新港,秦皇岛港,甚至塘沽登陆……由于我京畿兵力雄厚,越靠近京畿,其早期登陆部队就越危险。海军将动用一切手段尽量掌握敌军船团动向,同时,在几个登陆点都要布置兵力,并对物资仓库进行适当安排。群众方面……以上,就是海军的天字第一号作战甲案。”

郑宇看了眼许凡,没说话。

半晌之后,特许被参加会议的御前侍从武官,军事组作战参谋,因北京平叛有功越级提拔为上校的杜智起身敬礼:“报告,下官杜智有问题。”

“请讲。”

“日俄海军舰队,如果不取渤海湾,而选择在旅顺北面的大连湾,或者直接在丹东侧后的东港登陆,我军如何应对?”杜智说道,“毕竟渤海湾是我国内海,若敌军不先取北方之旅顺,或南方之烟台,威海,而是长驱直入渤海腹地,虽然其可行险一击,威胁京畿,切断东北交通线,但终究是在我方腹地作战,一旦战败就是进退两难,而且在渤海湾内我军港汊众多,可四面出击,敌军却是防不胜防。”

“下官虽对海战只是稍有涉猎,但以下官浅薄之见,当以先取旅顺或烟台,威海至少其中之一,然后以此为基地,进取渤海湾方为稳重。另一个选择,就是在丹东侧后之大孤山登陆,配合丹东当面守军突破丹东,从路上直取营口,横切辽东半岛。”杜智说道,“日本方面的山本权兵卫,秋山真之,岛村速雄,俄国方面的马卡洛夫都是海军宿将,在什么情况下才会用两国倾国海军去冒如此风险?”

刘步蟾点了点头:“杜上校所言很有道理。针对此种情况,海军制定了天字乙号案,那就是在旅顺,烟台,威海加强防御。自八年前,我海军开始扩建要塞防卫,目前已为亚洲最强之海防要塞,呈深固不可动摇之态势。南北呼应,日军想要动摇我军防御,非极大之兵力火力,以及舰队之有力增援不可。至于大孤山,我军已配置强大之岸防火力及兵力。因此地没有港口,日军登陆速度较慢,且海上支援困难,故而不适合日军大兵团登陆作战。”

“海军认为日俄两军当优先考虑直取渤海湾。”刘步蟾说道,“海军之判断来自于其两国总体态势。日俄两国穷兵黩武,又是劳师远征,财力消耗甚巨,而我方立足本土,人员物资支援源源不断,故而我军适合持久,敌军贵在速胜;我军越战越强,敌军锐气却是越发消磨。故而,我陆海两军判断,以俄国之尼古拉耶维奇大公,日本之伊藤博文,儿玉源太郎,桂太郎和大山岩的眼光,不会倾向与我军进行持久战,而是寻找破绽,争取一击制敌。”

“这也是朕的意见。”

声音从长条会议桌的另一端御座之上传来,众人赶忙转过身面对座位上的帝国皇帝,正襟危坐凝神静听。

“俄国和日本,在这场战争中,由于各自力量和目标不同,会扮演各自不同的角色。从现在敌军的动向,一切都已经清晰了。”郑宇语气平静,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俄国陆军实力雄厚,又有铁路和后方仓库补给,故而采取正攻法,对我军施加强大压力,迫使我军出动预备兵力,造成我战区内部空虚。而日军扮演的角色是刺客,等待我军在俄军压力之下左右支绌露出破绽,其一击制敌。”…,

“这倒也符合两国的传统。俄国人自恃强大一贯以蛮勇为念,日本人惯耍阴谋诡计,向来喜欢在背后玩些机巧,又惯于弄险。”郑宇坦然说道,“日本人在帝国经营已久,虽然最近有些破获,但恐怕还有很多漏网之鱼。届时利用敌军进逼京畿切断东北,煽动一些野心之人起来谋乱,这国战形势就是一变,日本人正好浑水摸鱼。”

“敌军攻击旅顺,烟台或威海,必定是旷日持久悬而不决。”郑宇想着那部日本拍的《二O三》,想着那五万多名肉弹,心里无比笃定,“届时我军从陆路增援上来,敌军就是腹背受敌。无论如何,这样旷日持久的策略,智者不为。大孤山没有港口,难以支持大部队作战,我军已经有备,敌再攻则无益。”

“俄国沙皇急躁软弱,在圣彼得堡被群小所包围;日本利在速战,急欲借俄军舰队之势歼我机动舰队于海上,既然我军可舍弃琉球,敌自然知晓我保舰之决心,则必攻我之必救。渤海湾内决战,态势于我有利,而攻内湾,尤其是营口葫芦岛秦皇岛等地,则我军不得不救。”郑宇微微一笑,“除此以外,我情报局已有安排。敌军的一些安排,我们已经次第掌握,对他们的动向也差不多心里有数了。届时我方也会配合他们演一出好戏,让他们自以为得计。等到最后谜底揭开,朕怕他们哭都来不及。”

众人看着这位高深莫测的皇帝,彼此对视一眼,很多人又偷眼看向了许凡,却见这人表情平静,心中莫名地安定了下来,各自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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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山基地,战争指挥中心。

“目前,俄军对我双鸭山和穆棱防线的压力大增。”陆军总参谋部第一部部长陈宦说道,“在虎头方向,俄军正在构筑炮兵阵地,寻找我军防御的薄弱环节,增调重炮和攻城炮兵。我虎头被围部队由边防独立步兵第103师,边防骑兵第7团和要塞炮兵一个旅组成。粮弹储备都很丰富,俄军不动用大批的攻城重炮部队,调动五倍以上的兵力,是根本无法动摇我军防线的。目前部队的指挥官和政工人员都是专门挑选的干才,部队士气很高。”

“陆总对这些被围部队,战守之策如何?”郑宇看着江胜,“现在孤军被围,敌众我寡,他们又能坚持多久?”

“虎头要塞被围是早先已经既定的方略。”江胜平静地说道,“那里的弹药物资足够支撑半年,非军事人员早已撤离完毕,本来就是送给他们围的。让俄国人把战线拉长,背后又埋了这些钉子,这样的态势对我们最有利。”

“现在没有兵力调给他。”江胜摇了摇头,“我们在东北的政策策略,就是适当拉长敌军战线,并诱引其反复发动进攻,以疲惫其锐气,恶劣其态势,为后期反攻创造条件。现在东北战区情况虽然有些恶化,但总体还是稳固的。海军陆战队部队加入大荒沟一线,已经对日俄军展开了反攻。其他战线上敌军攻势虽猛,但还无法动摇我军的防御体系。以陆总的看法,这些都不是大的问题。”

郑宇又看了看许凡:“许帅的意见呢?”

“既然这本身就是计划之中的安排,一切又都在预料之中,想必只要按照计划行事即可。”许凡顿了顿,“不过,所谓无必救之军者,无必守之城。必须让守军时刻保持对于援军的信心,解围的姿态是必须有的。这也是迷惑俄军之必须。”…,

郑宇点了点头:“既然陆海两军都有此看法,朕也不好说什么。但有一条,既然已经被围,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一定要确保他们坚持下去。此外,只要形势允许,尽早展开后续的作战行动。以朕的本心,希望这些英雄能坚持到最后,迎接帝国的全胜之局。”

其实,按照郑宇本人的看法,这些部队既然是计划中楔入敌后的钉子,也是为了取得战争胜利而必须付出的代价,那就不能在关键时刻又瞻前顾后。可他是皇帝,有些话,他不能公开说,需要别人替他说。

很显然,这些陆海军巨头也都是聪明人,知道自己扮演的角色。

“二庵,西北方面军情势如何?”郑宇转向陈宦。

“西北战线仍然在国境附近僵持。”陈宦坦然说道,“镇边军已经都动员起来了,只要我们内部不出大乱子,西北方面军的防御就不会出什么问题。”

“现在看来,问题最大的还是北方方面军。”郑宇沉默半晌,开口说道,“虽说后撤是既定方针,但北方方面军的措置显然有所失误,下面的一些战术指挥也犯了犹豫不决的毛病,关键还是主官的决心雅鹿河一战,开头还好,最后却又犯了老毛病,既想撤,又想反击,还要占便宜就算是下面人自作主张,可方面军就没有责任吗?”。

他豁然站起,目光凛然:“什么都想要,最后的结果就是什么都得不到身为军事主官,不懂得舍弃的道理,对下面约束不灵,问题出在自己身上是他们自己在思想上还抱着侥幸如此主次不明,三心二意,又怎么能让朕放心地把事关帝国存亡的重任托付于他”

江胜沉默地看着这位青年皇帝,心知对方恐怕更多的是要借题发挥。毕竟北方方面军的司令官岳英前本身和铁卫军就有点暧昧,在平叛的时候虽然也发了通电,及时阻止了第七师后续部队进京,但恐怕更多是由于马朝阳带着禁卫军迅雷不及掩耳地控制了方面军司令部。看来,岳英前,从此以后也就是投闲置散的格局了。

这位新皇,之前在这个事情上也没有和自己这个总参谋长通气,这又意味着什么?江胜瞥了眼身边的许凡,却见这位海军元帅还是一副老僧入定的模样,心头越发犹疑。

“现在北方方面军已经在西布伦稳住战线,朕看那个新任的参谋长陆振明就不错,措置得当,应对有方,也是个有担当的。”郑宇冷冷地说道,“岳英前对前方的情况比较熟悉,大本营现在也缺人,朕听说他身子也受了风寒,干脆让他回大本营,加强一下军事组的工作北方方面军的司令官,由陆振明暂代。”

江胜心头一凛。

那个陆振明是最早一批慈宁出身,出身禁卫军体系,也是先皇信赖的后起之秀,一路做到了陆军总参谋部第一部(作战部)常务副部长的高位。

之前穆铁主掌陆总,对这些慈宁派总有些不轻不重的疏远,这个陆振明从总参作战厅调动到北方方面军挂了个副参谋长的闲置,也是明升实降。没想到兵变的事情之后,国防军几个大清洗下来,这位被扶了正,现在赫然就是要来个连续三极跳,一跃成为北方方面军的主官了

慈宁系,终于要全面上位了?

郑宇有意没有看江胜,而是看向了陆军部长聂士成:“聂部长,你看呢?”

聂士成起身肃立:“在下没有意见。以陆振明的才干,以及对北方方面军的了解,当可胜任。”

郑宇这才转向江胜,语气柔和了些许:“江总长?”

江胜看着这位表情淡然的皇帝,踌躇片刻,终于还是心一横,起身鞠躬:“陛下以臣愚见,陆振明下到北方方面军时间还短,且之前长期任职总参,一下子担任这么高层面的部队长,似乎还可以商榷。”

郑宇眉头一皱,盯着江胜:“那您的意思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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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各自的计划(下)

第五十五章各自的计划(下)

“臣请以西北方面军司令官林肃仁代岳司令官主掌北方方面军。”江胜此言一出,不少人都是身子一震,“林司令官历任各级军事主官,于中法,平南和中日历次战斗无役不与,军谋老到,经验丰富,足以应对俄人。既然陛下准备替换北方方面军的人选,那林司令官当可胜任。西北方面形势稳定,可令林司令官举荐代官,当可无虞。”

郑宇看着这位老将,心里也盘算了起来。

林肃仁是镇**体系的老人了,也是镇**校第一批学生。这人在军校就以不好管束闻名,经常对穆铁等老师盘根问底,搞得不少人有些尴尬。皇帝郑鹰对这人倒是很有些喜欢,后来把他安排到一线部队做了基层主官,几次战斗下来,这位在军校评价不高的林中尉却是屡建战功,一路青云直上。

后来郑鹰把他调动他自己的亲信部队里,但干了没多久,林肃仁就执意要去一线部队,理由是战略预备队养尊处优不是他的爱好不过穆铁对这人似乎有些不喜,总是有意无意敲打一番。但林肃仁似乎只要有部队带,有仗打,也不太在乎其他,就这样慢慢升到了师长,升职的速度不快,但也算不上慢。

等到了甲午年,这位被安排在西路军做先锋,原本大家伙都看得门清,这是穆帅有意刁难此人。谁不知道西路军路途艰险困难,多是草地沙漠和人烟稀少的地方?再加上清朝西北的边军向以能战敢战著称,陕甘的刀客马匪和民团练勇也都不是省油的灯,都以为这人八成要黯淡收场。

没想到这一位一出手,就让所有人大跌眼镜。他的师,也不知道是怎么摔打出来的,军纪严明组织严密,行军速度快如闪电,打起来也是排山倒海更难得的是后勤补给,军民工作,宣传鼓动,战术指挥,样样都让人挑不出来毛病

如此这般,这位原本被看作未来替罪羊和倒霉蛋的林师长,居然提一师之众长驱直入,锋锐无匹,把个西北的各路人马打得望风披靡。最后他的名声一路传到天山南北,所到之处居然是兵不血刃,传檄而定

战后论功行赏,这位师长开国授衔升为中将,随后又是青云直上,几年工夫就成了国防军有数的上将

不过,穆铁似乎还是对这人有些看不太顺眼,这一次国战,明里说是这位熟悉西北情况,在当地民众之中又素有威名,正适合在西北坐镇,可暗里大家都在议论,这位折腾来折腾去,还是个投闲置散的格局谁不知道西北战区只是辅助战场?怕是也只能求个无过便是功了。

郑宇看着江胜,心里反复权衡。

这位江胜不是一个极度贪权之人,他提名林肃仁,想必是出于公心多些。但也不能排除是向自己表个姿态,防止自己就此安排慈宁系的军官大面积上位岳英前是个潜在的炸弹,自己要换,这位江胜代总参谋长看来也是同意了,但作为交换,对方却拒绝了自己的另一个提议。

郑宇瞥了眼许凡。

这件事情,他也并没有和许凡完全交底,只是提过要换岳英前。许凡只是笑笑,说这事情不是自己的职权,就不参与了。

郑宇知道许凡也会有他的考虑。但这个试探是必要的。他已经是一个名副其实的皇帝,无论如何,他不能把军队这个最强的暴力与他人共享……即使那个人是许凡。

许凡只是眯着眼,看不出有什么表情变化,仿佛这一切都和他无关。

“江总长,林司令官的能力,朕并无怀疑。”郑宇沉吟半晌,看着江胜,“不过,西北方面战局虽然暂时平稳,但那个地方民族情况复杂,而俄国人显然也做了安排林司令官在那里威名素着,有他在,就可以镇得住宵小如果林司令官离开,一旦有些意外,如何措置?中央还要调动多少兵力过去?”

江胜沉默不语。

“关于陆振明的问题,您所言也不无道理。”郑宇顿了顿,又继续说道,“朕看,给他安排一个经验丰富的参谋长辅助一下也好。江总长,你有什么人选?”,

江胜沉默片刻,开口说道:“既然陛下圣心已定,臣也就不多言了。北方方面军的参谋长……臣以为陆军大学校长肖明经验丰富,军学深厚,可堪重任。”

郑宇看向江胜的目光带了玩味。

肖明是江胜的密友,也属于学院派,不过也确实是从部队摔打出来的,做个方面军参谋长倒也当得。但问题是,这人是陆振明的前辈师兄,年龄也大上一些,现在让他去做陆振明的下属,这事权上头又怎么分?

郑宇看了看江胜,又瞥了眼聂士成。聂士成点了点头:“肖明之能,臣也是钦佩的。”

郑宇思索片刻,开口说道:“朕也素知肖明之能,既然江总也举荐于他,聂部长也认为他不错,那明日让他来大本营,朕和他谈谈。”

江胜鞠躬称是,坦然坐下。

郑宇对这个结果还是基本满意的。第三军的军长姜林勇,因为雅鲁河之败已经被召回,换上了原禁卫第二师师长曾铁林。这一方面是郑宇想要牢牢掌握一些部队,另一方面其实也是因为曾铁林在兵变时表现出来对内手软的毛病。这位曾中将打仗的本领不差,但对自己的手下似乎有些太过轻信。经过这一次的教训,郑宇是无论如何不能再把禁卫第二师这样保命的部队交给他了。

当然,那位原禁卫第一师师长黎元洪,也被郑宇另外安排到了北方的一支队伍做军长,那支队伍,事涉狸猫计划。原二团团长吴佩孚接替了禁卫第一师师长。对这位一向以岳飞砥砺的忠义军人,郑宇给与了最大的信任。

现在,北方方面军的高层也如愿换血。他对肖明的印象也不坏。能执掌陆军大学的,必然是父亲郑鹰信得过的人。江胜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对陆振明这样有才干的后起之秀,也需要有个老成持重的加以牵制和约束。

毕竟,北方方面军的几十万部队一旦有个差错,那就是有亡国的危险。

想到这里,郑宇也不禁有些庆幸。

这位敢于直言的老江胜,倒应了那句话:国有一老,如有一宝——

偌大的会议室只剩下两个人,沉重的大门已经关闭。

郑宇平静地看着许凡:“您有话说?”

“是。”许凡看着郑宇,目光有些复杂,“陛下,其实今天江总长的意见不错。”

“哪条?”

“前一条。”许凡语气平缓,带了恳切,“林肃仁这个人我是知道的,虽然有些特立独行,但军务上头一向老辣。现在北方的局势很复杂,有他坐镇,我想就可以放下不少心。”

“他这个人,虽然名义上是我和阿铁的学生,但一向和我们都没太多私下往来,倒是很得老师的信赖。”许凡顿了顿,又继续说道,“他不是个心思重的,就是个纯粹的兵痴。”

郑宇看着许凡,半晌之后一笑:“叔,您不必解释这么多,我从来对您就没什么其他的想法。”

许凡看着郑宇,没有说话。

“我现在不用他,是有我的考虑。”郑宇平静地说道,“除了我之前在会上说的那些之外,林肃仁这个人有时候会擅专,而他又有足够的威望和资历确保他的命令得到执行,这才是最大的问题。”

“北方方面军关系国战根本,你我都知道,那里才是我们最重要的破局所在。”郑宇说道,“一旦北方方面军有失,不但京畿震动,我们整个军事态势就面临被一分两断的威胁。一旦日本人再在京畿登陆,两面夹击,我们恐怕就真的危险了。”

“所以我决不允许北方方面军的主官擅自行动。”郑宇盯着许凡,“这和能力无关,而是一旦出了问题,就可能动摇国本。他在西北,那地方他最熟,又有威望,他自己就可以把担子挑起来,我可以专心整治北面和东北。他走了,西北动摇,北方我又难以放心,那才是真叫睡不安枕。”

“那陆振明呢?你就不怕他擅专?不怕他冲动?”许凡叹了口气,“他才四十岁就做到方面军主官,少年得志,他如果乱来呢?”,

“他资历不够,想乱来,部队也不会服他,而我随时可以知道他的动态。”郑宇坦然说道,“北方方面军看起来是交给他,但实际上,是掌握在我……和您的手里。让他怎么做,他只能乖乖服从。”

许凡一愣,半晌之后苦笑一声:“小宇,你这是遥控指挥啊……”

“普法战争老毛奇风格的指挥方式已经过时了。”郑宇轻轻摇了摇头,“现在有电报,有电话,有飞艇的侦察,有详细的军用地图和完善的参谋体制,有兵棋推演图上作业,虽然也免不了有新问题,但至少这一次,我还是要亲自控制住北方的局势才能安心。”

许凡看着这个表情坚定的学生,半晌无言。

“叔,说到这,琉球您到底想怎么做?难道就放任鬼子胡来?”郑宇显然不想在这个事情上继续纠缠下去,当下转了话题,“现在小日本,还有**党的报纸,甚至租借地英国人和俄国人的报纸都在说琉球一号要塞失守的事情,民间也有很多传言,甚至政府里也有人私下指责海军避战……叔,我是理解您的苦心,可这么下去,我怕部队内部也会有些想法。”

许凡依然沉默。

“海军是骄傲的兵种,尤其是之前的黄海海战打出了威名,心气就更高了。”郑宇叹了口气,“如果一直坐视琉球陷落,不光老百姓,恐怕舰队方面的士气……琉球的官兵,如果认为被当成了弃子,会不会有其他的想法?”

许凡看了看郑宇,平静地说道:“那你有什么想法?”

“叔,就算舰队不能去,咱们可以派飞艇去。”郑宇精神一振,“北京平叛的时候,您的飞艇运载了特战一营,用空降作战突击了近卫第二师师部。现在日本人靠的就是重炮阵地,咱们派几艘飞艇过去,趁夜空降,炸了他的炮兵阵地怎么样?”

许凡一愣,看着郑宇的目光就带了玩味:“这是你想出来的?”

“对,”郑宇点了点头,“也是受了您的启发。”

许凡此刻脸上才有了笑意:“这想法倒是不错……”

“不过,日本人已经改装了可以高平两用射击的四十七毫米哈奇开斯机关炮和机关枪,已经安装到了重炮阵地旁边的山头上,前几天我们的侦察飞艇险些挨上。”许凡的话顿时让郑宇泄了气,“再说,飞艇速度慢,充填的又都是易燃的氢气,又容易被发现,到时候别人早早有了戒备,这事情也不容易成功。”

郑宇这时候也有些郁闷,只是揉了揉额角:“凡叔,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就看着琉球的陆战队员们对援军望眼欲穿?难道就让他们在孤立无援中绝望地战死?就算我们不能出动舰队,但总能以其他方式作出一些努力才好。否则,我怎么面对他们的家人?”

许凡叹了口气。

郑宇心头一沉:“真的没办法了吗……”

许凡盯着他看了半天,开口说道:“小宇,你要记住,你是皇帝。你考虑的东西,首先是这个国家,而不是某几个人,甚至是某几千人,几万人,几十万人。你要着眼的,是这个帝国的整体。”

郑宇沉默片刻,点了点头:“这我知道,可眼睁睁看着他们就这样……只要不破坏大局,总要做些什么。”

许凡沉默半晌,突然坐直了身子:“你是认真的?”

郑宇点了点头。

“那好。”许凡盯着他认真地说道,“海军已经有了另一个计划,随时可以实施。”——

广州黄埔岛,帝国第一海军兵学校。

清晨五点。

五层洋灰水泥,红黄蓝三色外观的宿舍楼之内,一间间大开房间之内,一排排整齐的钢架以横贯钢管和天花板吊装下来的细钢管固定,排列得整整齐齐,一张张舰上式吊床整齐地悬挂在两排钢架之间,身穿白色制式背心短裤的青年在吊床内鼾声如雷。

一缕阳光斜射到操场之上。

起床号响起。

海军预备学兵们立刻如同触了电一般跳下吊床,飞速地套上白色的套头衫,穿上水兵裤,系好扣子,穿上牛皮底训练鞋,整理好寝具,争先恐后地跑向楼下的操场。,

罗安杰跑在中间,满脸平静。

他现在是中华帝国海军预备学兵中的一员。

两个月的时间,他已经融入了这个团体。

尽管有皇帝推荐,罗安杰的入学也绝非一条坦途。

由于战绩彪炳,待遇优厚,再加上海军帅气的制服,潇洒的举止和良好的教育,帝国海军的各级学校成为整个中国所有青年最向往的去处之一。

为了选拔最优秀的人才,也是为了杜绝徇私舞弊,帝国海军的各个学校都采取了最为严格,一视同仁的人才选拔机制。

以帝国海军乙等(初中毕业)兵学生为例,所有报考生必须首先在全国的两个考场之中选择一个,参加全国统一的笔试,在三十分钟内完成数学测试,随后是二十分钟的阅读和写作测试,两项成绩平均要达到八十分才能入围。

随后是严格的身体检察,包括身高,体重,腰围,视力,听力,肺活量,握力等,要求身高不低于一百六十厘米,体重不低于一百斤,胸围不少于七十八公分,裸眼视力一点四以上,肺活量两千八百毫升,双手握力超过二十五公斤。

体检合格之后,还要进行更加严格的适应性测试,以判断是否具备合格的平衡能力,记忆能力,抗晕眩测试等。

通过考试的预备学生,根据其结果,将由分航空,航海,船政,军医等不同种类专业学校的人员进行更进一步的测试。

被指派到航空专业的,就要接受海空航空兵学校人员的体检复核以及更加细致的适应性测试,乃至进行更加全面和复杂的病理检测。

这样一系列严格细致的测试下来,能最后幸存者实在是百分之一而已。最后公开发榜之日,多半是百人痛哭一人狂喜。通过者更视其为毕生荣耀,并发奋学习。所有乙等学生,首先都要来到黄埔岛的第一,台湾省基隆港的第二或者海南三亚的第三海军中学进行统一的预备学兵培训,重点进行军人养成和基础性教育,完成一年的基础学业之后,开始到各专业学校进修。

属于航空方面的,将进入三亚海军航空学校进修;属于航海,将进入三大海中的海军军官专业班进修;属于船政方面的,则要进入黄埔一船政,或者是吴淞二船政进修;属于军医的,则要进入海军军医学校。

罗安杰也真是个奇人。

他只准备了半个月,就在书记处安排下参加了因战争需要而紧急追加的一期乙等招生考试,并且一路过关斩将,综合成绩位列前五。

第五十六章 小将

第五十六章小将

蒙古。西布伦。

一望无际的大草原。星星点点的野花开得正盛,茂密的牧草已经没了脚脖子,几头脖子上套了皮套子的奶牛懒洋洋地吃着牧草。

身穿黄色咔叽布军装的国防军士兵列队整齐,一面黑底火龙战旗在队列前排迎风飘扬。

新任国防第四师第十团团长,刚刚晋升陆军少校的蔡锷,穿着崭新的少校军服,胸前别着一枚二等白虎勋章,表情严肃,站在队列前方。

“今天,我们站在这里,是为了见证一位英勇而智慧的指挥官,因为他为帝国作出的巨大贡献,获得应有的荣誉。”国防军第四师新任师长王垒朗声说道,“蔡锷少校,于华兴元年五月到六月,于北线多次战斗中指挥有方,予敌重大杀伤,并有效保存了本方战斗力,圆满完成了所肩负的任务。在战斗中,这位指挥员表现出了出众的智慧,超凡的勇气,坚定的信念,克敌制胜,堪为我帝国军官之楷模。特此颁发一等玄武勋章一枚。中华帝国国防部,华兴元年六月十四日。”

蔡锷迈步上前,一个标准的军礼。

王垒给他戴上一枚金光闪闪的一等玄武勋章,拍了拍他的肩膀:“松坡,你现在是帝国家喻户晓的英雄了,好好做。”

“师座,标下明白。”

由于第四师在雅鲁河作战不力,师长和参谋长已经被闪电撤职转入预备役,原来的军副参谋长王垒被任命为新任师长,而蔡锷也踩着去职的原团长上了位,上上下下都是新人新气象,其实今天这事情也有给他立威的考虑在。

军乐队奏响了军乐,官兵列队整齐,自蔡锷面前走过,每个人都对蔡锷行军礼。对于这位有勇有谋,对士兵也是宽严相济的军官,大家都很是服气。蔡锷营的官兵与他同生共死过来的就不多说了,即使是其他营的,说到这位蔡东坡,也都是要竖一下大拇指,称赞一句好汉。

蔡锷看着属下官兵们艳羡的目光,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为了提高国民的士气,帝国的宣传机构有意选择一批形象好,也有一定战功的年轻军官作为楷模,大力宣传。

雅鲁河那一场败仗,蔡锷的部队是为数不多的亮点之一。拼着伤亡惨重,始终坚持战斗。原本都以为这支断后的孤军没的活了,没想到蔡锷带着大部分力量,经过无比艰苦的断后作战,居然九死一生地与主力汇合了,顿时轰动全军。

再加上此人出身少年班,毕业生头名,学兵队长,国防军王牌师的主力营长,又是屡立战功,本身又是神枪手,在这以前也是屡立战功,自然就成了帝国宣传机器重点包装宣传的模范。

一通宣传下来,现在的蔡锷俨然就是霍去病在世。

不知为什么,蔡锷就想起了重伤住院的萧岚。

他还好吗?要说战斗的勇猛惨烈,萧岚,恐怕不亚于自己吧?

可惜……——

“国防第四师第十一团三营副营长,萧岚。”

萧岚对着三营营长岳猛肃然敬礼,脸色还略微有些苍白。

之前,他在重创梅列日托夫骑兵集群的战斗中后背挨了几刀,失血过多,昏迷不醒。好在蔡锷在死人堆里把他刨出来送到野战医院,总算是抢救及时,再加上并没伤到内脏和筋骨,一个多月的治疗和休养下来,他倒是活蹦乱跳没什么问题了。

由于作战勇猛,再加上他也算用鲜血洗刷了曾经在兵变部队中作战的耻辱,萧岚被提拔了上尉,再赶上国防第四师正好大换血,故此他也算是因祸得福,从乙等师部队又回到了国防军常备师的序列,提拔做了副营长。

岳猛看着这个据说作战极其勇猛的青年军官,陆大毕业生,满意地点点头:“不错,是个汉子现在部队正在整补,马上还要打大仗你小子听说是个使刀的行家,我也是家传功夫,哪天咱们走两趟”

萧岚一笑:“自当奉陪。”——

蒋方震忙得脚打后脑勺。

虽然第三军的高层指挥员由于指挥不力遭到了清洗,但他这个几次表现不俗的作战参谋倒是因祸得福,一路青云直上,已经升任了军作战处高级参谋,军衔在之前就升了少校。军部知道他喜欢往下边跑,还特地给他配了一辆挎斗摩托。加上他原来那匹爱马,现在的蒋方震忙着在各部队收集情报,观察地形,谋划防御配置,没日没夜牲口一样地苦干,整个人倒是越发精悍了几分。,

他刚在军部看到了调令,没想到却发现了萧岚的名字,当下大喜,从后勤仓库顺了一瓶二锅头,几个罐头,又揣了两盒香烟,骑上挎斗摩托一溜烟沿着临时土路奔了蔡锷的团部,拉上这位刚被授勋的新任团座去找萧岚。

几个陆大的密友彼此见面,各自唏嘘。蔡锷看着萧岚只是个营副,有些不好意思,表现得格外亲近。萧岚倒是早看开了,只是淡淡一笑。

命运,很多时候,就是说不清楚的事情,可谁也拿它没办法。

蔡锷虽然是个平民子弟,可从上陆大就占了先,少年班,头名状元,战场上运气也是极好。他萧岚呢?虽然家室不错,可陆大的成绩不显山不露水,毕业好容易混了个王牌师当连长,却莫名其妙成了叛军。有了个戴罪立功的机会,结果又一上来就赶上以寡敌众,重伤昏迷。

这都是命。

萧岚看着面色多少有点不自然的蔡锷,只是坦然地笑笑,可心里却想起了未婚妻劝自己早些退役从商或留学的信。

小薇是真的关心自己,不想自己有事。而自己在这支部队里,也确实算得上命运蹉跎。

可他不能离开这里。

因为,他是军人。

几个人说着说着,就说到了战场上的生死之事。各自都触动了情肠,萧岚酒量最好,说起自己那些事情,只是淡淡地,可他越是这样,蒋方震和蔡却越是难受。蔡锷酒量不佳,第一个开始口齿不清,一会哭一会笑,把几次战斗打得昏天黑地,多少次死里求生,甚至不得不亲手枪毙逃兵乃至军官的事情都一股脑倒了出来,说到最后哭得如同一个孩子。蒋方震看得更多些,自己的亲身体会少些,可听着这些也是哽咽。最后,几个人越喝越多,萧岚也开始神志不清,忍不住吐露了胸中的苦闷和无奈,三个男人很没面子地抱头痛哭,最后又是不知为什么哈哈大笑,就这样哭一阵笑一阵,最后实在是筋疲力竭,横七竖八地各自倒下睡去——

徐树铮在北京平叛中立了功,升了中校,调回东北方面军参加战斗的申请被郑宇驳回,倒是给他安排到了禁卫第一师二团做了营长。二团的老团长吴佩孚已经接替黎元洪做了第一师师长,新任团长正是纽永建。这位国防军出身的骁将看着很有些桀骜不驯的徐树铮,倒是有几分惺惺相惜。这两人都算得上是郑宇的亲信,有这样一层共同的关系在,彼此更是相得。

杜智现在忙着参赞军事组的事宜,是郑宇身边军务上头的第一幕僚,自然不能再带着特二营。姜登选已经升为特二营营长,主持训练,操持警戒,安排宿卫,都是一丝不苟,军事上头也很是干练。几番接触下来,郑宇对这位另一时空的奉系悍将倒是好感更甚。

李烈钧的炮营,也是北方方面军几次战斗少有的亮点之一。这人几次炮战打得有勇有谋,和步兵的配合也很是得力,帝国的宣传机器一通鼓噪,这位陆大军刀组的一员已经得了“炮王”的绰号。李烈钧这本主对此也是哭笑不得,可架不住人人这么叫,最后也就默认了。

吴禄贞在东北方面军的心态有点复杂。他这个团副参谋长,干的主要是后勤兵站这些事宜,老被一线的作战参谋看不起,自己心里也有点不满意。但郑宇丑话在前,干不好,那就一辈子玩军需了。这位自幼有神童之称的湖北青年也只好捏着鼻子苦干,倒也把一路军需操持得有声有色,颇得好评。

他是个有大志之人,自然不会在这军需上头动什么歪脑筋,也就当然容不得手下人胡来。毫不留情地办了几个浑水摸鱼的军需参谋,兵站小头目之流,这位吴禄贞也落了一个“吴阎罗”的称号。他倒是不以为意,阎罗是什么?那是铁面无私的代名词。他干脆就自称“吴阎罗”,一时间这位的大名,在鸭绿江一线的后勤兵站体系里俨然成了能止小儿夜啼的物事。

唐继尧现在倒是意气风发。,

二十六师守着丹东一线的江防,和日本满洲军所部的第三军打得血肉横飞,彼此都是伤亡惨重。他所在营的营长被炸断了腿,送到野战医院抢救,好容易算保住了一条命,他这个副营长也就顺势扶了正。几次战斗下来,唐继尧表现着实不错,上上下下都很是认可,他这个代营长眼看着就去掉了那个前缀。这位本来功名心就是热切,被郑宇一番敲打之后,更是一门心思准备在军队体系里干出点样子来,现在浑身都是干劲,成了上官眼里的得力悍将。

阎锡山被郑宇安排去了国防部第三厅负责军备研发和生产,开战之后又被送到广州的南华重工做特派员,负责生产协调,干得很是风生水起。在郑宇的规划里,这人的未来,应该是在军工领域,是战场上的商场。

赵恒惕被送进了国防第一师。

这支部队,经过了反复整肃,又经过了一个多月的整训,被郑宇塞了大批亲信军官进去,已经彻底地面目全非。从上到下,所有人每天都在被反复灌输一个精神:忠于皇帝,忠于帝国。

赵恒惕军政两方面的才华都很不错,又做事勤勉认真,已经做到了副营长兼政治教导员,以郑宇估计,再有一个月的时间,第一师就差不多可以做好战斗准备。这一位赵恒惕,未来能成长到哪一步,郑宇可是十分期待——

聂宪藩现在如同出笼的鸟儿,快活得不行。

北京那一场平叛,他是有大功之人,连升两级当上了中校。二十五岁身居如此高位,别人看向他的目光于艳羡之外,也有些疑虑。聂宪藩一向最不喜别人觉得他是借了父亲聂士成上位,每每察觉这些就分外搓火,最后干脆求郑宇给自己放到作战部队。

郑宇特地打电话问了归隐天津,在兵变中牛刀小试就令津门变色的聂士成,这位聂爵爷当时只说了“随他去“三个字,郑宇最后把他提到国防军第一师做了个团参谋长,也是让他多积累些带兵经验。聂宪藩也知道自己担任军事主官的资历太浅,直接干正团恐怕别人不服,也就兢兢业业干了起来,和上司相处的也还不错——

黄埔。海军第一兵学校。

六点十分,操场上已经是排列得整整齐齐的多个方阵,数千名各个年级和未来专业的海军预备学兵,身穿白色学兵制服,肃立如林。

罗安杰也在其中一个分队的队列之内。

升帝国国旗,海军军旗,全体高唱《华夏颂》国歌,高唱帝国海军胜利进行曲。

六点十五分,早操开始。

繁忙的一天又开始了。

早操结束,操场上整齐的学兵队列,在担任分队长的海军士官指挥下,整队返回宿舍楼洗漱,随后又整齐地进入食堂,排着队从大师傅处打来自己的一份早餐。

一排排的长条形餐桌,所有学兵面对面肃然端坐在餐桌两侧的长椅上。

学兵总队长一声威严的“用餐”之后,所有人微微一鞠躬,随后抓起搪瓷碗和刀叉(舰上使用筷子很不方便),迅速无比地吃了起来。

海军航空兵学校训练严酷,饮食却很丰富。

今天的早餐是小米粥,咸菜,牛奶,豆浆和一个鸡蛋。罗安杰飞快地吃完,几乎和其他学兵差不多同时停下了刀叉,恢复了肃然端坐的姿态。

“本分队用餐完毕,申请开始早自习。”

“请求批准。”

罗安杰所在分队整齐地走出食堂进入教室,沉默地开始了早自习。

八点十分,所有分队再度在操场集合。

八点十五分,整队完毕的各分队分别进入不同的教室,开始了上午的课程。

海军预备学兵的课程强度很高。

以罗安杰所在的乙等学兵为例,不但要学习历史,语文,几何,代数,地理,物理,英语,军事理论等基础学科,还要学习海洋,气象,机械,射击,通讯,步兵战术,照相,地图测绘等专业学科,所有学科都必须取得60分以上的成绩才能进入下一学年。

和帝国海军其他学校一样,航空预备学校的吊床顺序完全依照每个学期期末考试成绩,成绩越好,吊床号越靠前,而吊床号将始终影响这些军人们在海军体系内的升迁。,

中午十二点十五分,上午的课程完毕,各分队重新进入食堂用午餐。

海军是对身体素质要求非常高的技术兵种,尤其是海上对战这样高强度的战斗,根本没有休息的时间,因此作为海军军官培养的预备学兵,饮食都非常考究。

今天的午餐是土豆烧牛肉,菠菜加花生,再加一根胡萝卜,米饭。对很多平民子弟来说,海兵的饭菜简直如同梦幻一般不真实。不少人考海中,很大程度上也是听说了“海中餐”的大名。

下午的课程从一点十五分开始,一直上到四点钟,随后是两个小时的体能训练,周六则会安排团体对抗比赛,包括赛龙舟比赛,足球或橄榄球。每个月月末,还会进行中华刀术比赛,以培养学员冷静,机智和快速反应。

用过晚饭后,所有学员有一个半小时的自由活动时间,很多学兵都抓住这个时间清洗衣物,洗澡,写信,或者用学兵津贴再多买一些额外的事物。

晚上八点到九点四十五分是晚自习时间,完成当天的作业并预习明天的课程。整个自习过程必须保持绝对安静,绝对禁止随便走动和交头接耳。

九点四十五分。

全体学员肃然端坐,闭目静思。

各分队长手持戒尺,高声喝到:“汝等,至诚不悖否?”

静思自省。

罗安杰早已摒除杂念,反复回想一天来自己的所思所想。

三分钟。

“汝等,言行不耻否?”

又是三分钟。

“汝等,气力无缺否?”

又是三分钟。

“汝等,努力无憾否?”

又是三分钟。

“汝等,亘勿懈怠否?”

自省结束后,全体学兵返回宿舍,十点十五分准时熄灯。

罗安杰已经完全习惯了这种军人式的生活。

他知道,这样的生活至少要经历一年,然后就会转入正式的航空训练。再经过一年的严格训练,他就将成为一名预备飞行员,开始正式跟队训练。

对于郑宇给他的这个机会,这条路,他从没有怀疑过。

在他第一次看到一架双翼飞机从天津航空基地的机场上腾身而起,飞上碧空,他就已经迷上了这条路——

这个帝国,在血与火的磨砺中,正在逐渐进行着新老更替。

第五十七章 北方之云

巴勒苏木布尔原本是个镇子,后来成了镇边军的一个重镇,紧接着又被北方方面军划为军事禁区,现在已经成为了中俄双方注意的焦点。

巴勒苏木布尔镇火车站。

军列缓缓进站,负责指挥装卸的军官们吹响口哨,负责装卸的军工放下手里的搪瓷缸子,把剩下的馒头几口塞进肚子里,秩序井然地围拢过去。

闷罐车厢的门没关,蔡锷也没搭手,直接跳下车厢,马靴的鞋掌在地上墩得他双脚生疼。他活动了两下脖子,招呼手下的军官赶紧集合队伍。

不一会,第十团已经集结完毕。蔡锷沉着脸,背着手从一个个整齐的队列中走过去,喊了一声:“跑步,走”

官兵们的精神头都有些不算太好,不知道是不是闷罐车里晃荡地有些晕,总感觉少了点东西。

蔡锷从勤务兵手里结果地图,打开,和团里的几个高级军官和参谋商议了一阵,带着部队奔了防区。

“军歌多么嘹亮,军旗猎猎飘扬……预备,唱”

军歌声渐渐嘹亮起来,官兵的脸上渐渐多了一些东西。

西布伦已经弃守。

巴勒苏木布尔,距离蒙古重镇,北方方面军司令部所在地库伦,已经不到一百公里。

过了这一片高原上的山地丘陵,到库伦就是一马平川。退到这里,恐怕就是退无可退了。

蔡锷,蒋方震和萧岚其实也讨论过这个事情,他们一致认为,目前的撤退是大本营有意识的诱敌深入。但撤退终归不可能是无限度地后撤,否则不但部队的士气会垮,国家内部也可能出现一些问题。

他们三个人也有意见分歧,按照蔡锷的估测,巴勒苏木布尔恐怕就是最后防线,在这里大量杀伤俄军有生力量,将俄军拖垮,随后就可以反击。蒋方震看得更远一点,认为应该是库伦。那个地方依山傍水,倒是用兵的号所在。

倒是萧岚别出心裁,认为很可能大本营会一直把俄国人放进去,连库伦都会放弃。他的理由倒有些诡异,那就是在北京见识过那位皇帝后发制人的手段,一定是让对方确信自己已经赢定了,就像当时的穆帅。

蔡锷和蒋方震面面相觑,可仔细想想,倒也不得不承认这话还真有几分道理。不过这两个人都是少年班出身,算是正宗的太子党,自然不会腹诽这位当今皇帝,也就只有苦笑罢了。

现在从方面军以下,所有的口径都很一致:巴勒苏木布尔就是北方方面军的最后防线,方面军要不惜一切代价严守巴勒苏木布尔防线,把俄国人牢牢钉死在这里

第四军和方面军的工程部队早已在巴勒苏木布尔一线构筑了野战攻势,从后方增掉上来的炮兵部队已经到位,前面第二军和第三军大量减员的部队在这里都获得了充足的备补兵员,各支遭受重创的部队一下子又变得齐装满员起来。元气大伤的部队已经被安置在战线后方抓紧时间整补训练,战斗力保持相对较好的已经在规划好的防线上展开。支前的文工团,宣传队,已经都到了战区,正在给各部队巡演。在镇子里一眼看去,到处都是保卫巴勒苏木布尔的标语,横幅。

一切,都在透露着一个火热的信息:巴勒苏木布尔,就是决战之地

此时此刻,中俄双方在蒙古草原上的殊死搏杀已经持续了一个半月。华军以劣势兵力对抗兵力火力全面占优的俄军,边战边退。虽然俄军吃了不少亏,但随着作战经验的积累,以及连连取胜对士气的提升,俄军的仗也是越打越熟练,步炮骑各兵种的配合也摸索了出来。

华军方面,由于反复的撤退,士气上终究受了影响。尤其是雅鲁河一战,连战连退的华军中,终于有一些少壮派军人擅自出击,初战告捷之后打发了性子,结果被俄军的伏击和迂回打败,进而引发连锁反应,俄军抓住华军防线漏洞发动总攻,导致华军败退,最后靠着骑兵部队和断后部队死战,交替掩护才保住了主力。

这一场败仗之后,华军士气进一步受挫,在达尔汗和宗哈拉逐次抵抗之后继续逐次撤退。总算俄军统帅克罗帕特金的军事思想比较谨慎,尤其对华军甲午年对日军诱敌深入给与重创的战例耿耿于怀,在推进上选择了步步为营,把交通线一步步控制住,梳理好,把物资补给和兵战体系安排好,因此华军尽管一路边打边撤,倒没有什么成建制的损失。,

现在,整个北方方面军,从方面军级的主官,到下面一线部队的指挥员,都进行了一番换血,又定下了死守巴勒苏木布尔的调子,物资和人员补充都很到位,现在看来,整个部队倒真有了几分新气象。原本有些士气不振的官兵,现在目睹这一切热火朝天的景象,心气也逐渐高了起来。

蔡锷心里也安稳了几分,看这架势,开战以来边打边撤的日子,应该是要到头了吧?

黑龙江。虎头要塞。

从开战肇始,这个坚固的要塞就被俄军哥萨克切断了与后方的联系,陷入了重重包围之中。

虎头要塞是俄军眼中的一颗毒钉。

这个要塞位于彼得罗巴甫洛夫斯克(伯力)和符拉迪沃斯托克(海参崴)的地理中心点,从这里出发的华军可以直接切断远东乌苏里铁路,使符拉迪沃斯托克变成一座孤城。

这个要塞借助了山地丘陵地形,由地表要塞和地下防御体系组成,十分坚固。在西梦忽闪西北山麓,华军构筑了巨炮阵地,安装了二o三毫米重型榴弹炮,此外,还有半永久性的多个重炮阵地,装备了从七十五毫米到一五二毫米的大批重炮,构成了绵密的火力网。

华军的一式十二倍径一五二毫米重榴弹炮,可以把四十二公斤的重弹送到八公里外。满洲里的远程炮兵还专门配备了用于压制敌方炮兵的华夏六年式一五二加农炮,这种最新式的长身管火炮是海军炮改进而来,达到了四十倍径,射程远达十二公里。更恐怖的是华军配置在钢筋水泥永固炮塔中的二o三重榴弹炮,可以用每分钟三发的射速,把一百二十公斤重的巨弹发射到十二公里之外。此外,华军的系留气球,飞艇,利用发达的通讯器材,也在指挥炮战方面发挥了巨大的作用。

在这些日子里,这些恐怖的重炮成为了俄军的梦魇。俄军在炮兵方面受到法国的一些影响,也是受了甲午年华军以机枪速射炮和战壕战术大规模杀伤敌军的刺激,把发展重点放在了步兵随行的轻型山野炮上。在大口径重炮方面,俄军的主流还是1877年式系列重炮,在质量上很难与华军重炮对抗,准备用来对付要塞的二八o毫米克虏伯攻城臼炮射程也逊色于华军的一五二加农炮和二o三重榴弹炮,重炮兵观测和炮术指挥上又落了下风。俄军只能依靠刚刚服役一年的1904年式一五二重加农炮与华军远程炮兵对抗,但由于数量上并不占据压倒优势,华军又有比较坚固的工事,并没占到便宜。

由于无法压制华军炮火,俄军的两次进攻都遭到了失败,而土工作业的努力也由于华军炮兵的干扰而进展缓慢。俄军远东方面军司令部大为恼火,尼古拉耶维奇大公亲自从后方和其他战线向满洲里增运新式远程火炮,摆出了一副不拿下满洲里誓不罢休的架势。

满洲里城内一片残墙断壁。

连绵的炮战,让这座城市内外都已经变得面目全非。华军的工事,面对持续不断的大口径炮弹的打击,也终于出现了破损。要塞外面的壕沟,鹿角,雷区,铁丝网,也都遭受了程度不等的破坏。

虎头守备部队最高指挥官,国防军一o三师师长李道平站在要塞制高点的观察所,透过望远镜看去,远方俄军的土工部队若隐若现,各种车辆来往穿梭。

“毛子这是在搭建半埋式炮兵阵地,挖掘运兵壕,铺平与后方的补给线,飞艇来的报告,他们连急造铁路都修上了,我看最多再有一个月,他们就要总攻了。”丁道平吐了口气,神色凝重地说道,“老谢,我看这次八成是要进贤良祠了。”

参谋长谢淼眼圈发黑,脸色有些不健康的苍白,显然最近的鏖战耗费了很多心力。这位陆军上校闻言苦笑:“方面军已经保证会增掉援军,无论如何,现在只能守下去。”

“援军?”李道平目光复杂,半晌之后吐了口气,“也许会有吧……双鸭山一线我军兵力本来就处于劣势,还要考虑黑河和穆棱方向俄军优势兵力的迂回,能保住自己已经算不错。方面军兵力本来就是劣势,现在能解围的,只能靠京畿了。”,

“京畿?”谢淼摇了摇头,“对他们还是别抱太大指望。现在海军龟缩在舟山,谁知道日本人什么时候来个登陆。之前自己人在京畿打成一团乱麻,现在这些部队还有多少战斗力,谁知道呢。”

李道平平静地说道:“老谢,这些话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看这意思,咱们可能得做持久守备的打算。重炮炮弹毕竟有限,要进一步控制了。俄国人要土工作业,我们抽冷子来几炮就算了……”

“不能把希望寄托在援兵身上。”李道平握着望远镜的手有些用力过猛,手指都泛着青白,“还是得靠我们自己。无论有没有援兵,咱们都要坚持下去。不为别的,就为了咱们是军人,为了咱们这个国,现在是生死存亡甲午年,我就是受不了别人戳脊梁骨骂汉奸,跟着聂军门反了满清。从那一天开始,我就明白,这军人,最重要的是要挺直了脊梁活着。咱们的刺刀得对着外边”

谢淼看着这个甲午降将,在国防军体系内多少有些蹉跎的陆军少将,神色复杂。

李道平转回头,看着要塞里官兵们井井有条地运送物资,修缮阵地,检修枪炮,还有一队小伙子喊着号子搬圆木,眼眶渐渐有些湿润,缓缓闭上了眼睛。

“老谢,咱们其实都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不过,就让兄弟们也有个念想吧。为国尽忠,咱们这些军人,这,就是命啊……”

蒙古,达尔汗,俄后贝加尔方面军前进指挥部。

这座达尔汗王府,华军撤退之时并没有进行破坏,现在也就顺理成章地被俄军征用,成了克罗帕特金陆军上将和手下总部人员的落脚所在。架线兵已经完成了电话线的铺设,电报机响个不停,这座王府已经成为了蒙古方向上六十万俄军的大脑中枢。

克罗帕特金陆军上将正背着手站在地图桌前。

“……我军兵锋,已经在向南持续压迫中国人的骑兵集群。”方面军参谋长小萨哈罗夫少将踌躇满志地挥舞着指挥鞭,“方面军初步判定,中国人将在巴特苏木布尔一线的丘陵布置防线,做最后的垂死挣扎。”

“自开战以来,本方面军已经击破其四道防御线,深入其国境二百余公里,并且俘获了完整的铁路和公路交通线,甚至还有机车”小萨哈罗夫中将意气风发地说道,“他们的抵抗虽然顽强,也曾经对我军造成伤害,但事实证明,在伟大的俄罗斯陆军面前,在沙皇陛下的威严面前,在克罗帕特金上将高明的军事艺术面前,在尼古拉耶维奇大公上将阁下的英明指挥面前,中国人,只能把屁股冲着我们,像兔子一样逃跑”

旁边的梅列日托夫,脸色也比当初被打得丢盔弃甲,被萨姆索诺夫嘲讽的时候好得多。虽然遭到了沙皇的斥责,尼古拉耶维奇大公的贬斥,但仗着他和大公在骑兵部队建立的老交情,总算混了个戴罪立功的名义。他也算是学乖了,后边的仗打得倒是中规中矩,对华军的追击,侦查,迂回,策应都很得力,倒是有几分被打开了窍的意思,现在在方面军司令部也恢复了几分话语权。

“参谋长阁下,您说得很有道理。”这位老哥萨克笑着说道,“中国人只是一开始仗着股虚火,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时间一长,是什么货色就暴露无遗了。阁下,请下命令吧,您骁勇的哥萨克已经快要等不及啦”

“关键还是中国人的内部指挥混乱。”小萨哈罗夫中将一笑,“他们反复进行的内部清洗,正在让他们的力量逐渐衰弱。在雅鲁河,他们已经出现了指挥不灵,部下擅自行动的问题,听说最近他们又更换了一大批高级军官。”

旁边的萨姆索诺夫中将似乎有意要和梅列日托夫别别苗头,开口说道:“司令官阁下,这会不会是中国人的诡计?在东北战区,他们抵抗得很激烈,可在这里却是节节败退。要知道,十年前他们曾经对日本猴子玩过一手。”

梅列日托夫瞥了眼萨姆索诺夫,脸色有些不善,却没有多言。,

“这有可能是他们内部出了问题,比如那位皇帝和军队之间的不信任感。”副参谋长索鲍列夫少将说道,“会不会是那位皇帝想要全面掌握刚刚发生叛乱的陆军,所以才会坐视这些军队战败,再名正言顺地进行清洗?如果是这样,这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不管是什么原因,我们必须拿下库伦。”一直沉默不语的克罗帕特金陆军上将说道,“东北方面军已经对黄猴子的双鸭山-穆棱防线构成了强大压力,下一步就要进逼佳木斯和牡丹江,乃至哈尔滨。日本人在冲绳,在珲春,都取得了进展。只要我们拿下库伦,中国人内部就要出问题了,这场战争的结局,就不会再有任何的疑问那个时候,我们要做的就是直逼北京,彻底打垮这个泥足巨人”

“将军们,胜利,依靠的还是我们的勇气和牺牲,是俄罗斯陆军的勇猛”这位前陆军部长威严地环视众人,“中国人内乱也好,没内乱也好,这都不是最重要的。关键是我们自己,必须以最为勇猛的姿态,彻底打垮这些黄猴子战争的胜利不能寄托在敌人身上,只能依靠沙皇陛下的军人们,依靠我们手中的刺刀”

“我命令”克罗帕特金环视众人,“各部队迅速完成整补,骑兵部队以铁路线为中轴,东西各一百公里展开威力搜索。各部队在三天内展开火力侦查,必须切实掌握双方攻守态势,明确黄猴子的防御弱点参谋班必须在一周内拿出详细的进攻计划半个月内,本军就要开始对黄猴子的全面攻击”

这一刻,所有的军官们都收拾起了形形色色的各种念头,表情严肃,脚跟一并,马刺和铁掌碰撞出一溜火花:“乌拉”。.。

第五十八章 无形的战场

琉球海域。

日本联合舰队旗舰,三笠号。

陆军第十二师团师团长井上光中将踌躇满志地说道:“本师团已经上陆完毕,正在进入战位针对要塞防御的攻击,师团在北海道也演练过多次,请派遣军方面放心,久留米师团必将为陆军再添光彩”

说着说着,他还有些玩味地瞥了一眼旁边表情木讷的海军陆战队第一师团新任师团长大迫尚道。

“海军陆战队方面整补情况如何了?”南方派遣军参谋长田中义一点了点头,转向了大迫尚道。

“目前兵员和武器损耗已经补充完备,但由于新兵太多,各部还需磨合。”大迫尚道缓缓说道,“再有两周,师团可以恢复七八成的战力。”

“没有那么多时间了。”一直没开口的伏见宫贞爱亲王突然说道,“我给你一周时间,一周后上舰。”

大迫尚道一愣:“亲王大将阁下,您的意思是?”

“我们不可能把精力都耗费在北线。”伏见宫贞爱亲王背着手,来到船舱墙壁上的琉球地图前面,“我们真正的目标还是那霸。”

“一个小小的运天港牵制了我们太久,而这里也展不开太多的部队。”伏见宫贞爱亲王转过头,和联合舰队司令长官东乡平八郎海军大将对视一眼,各自了然,“派遣军方面已经和联合舰队讨论过,我们必须趁着支那人的注意力被吸引到北线,发动南部战役,直接在那霸西北十三公里的嘉手纳一线登陆。如果支那人北上,我们就可以趁虚而入登陆那霸。如果他们不动,我们就直接推过去轰平他们在东南部的高地炮台和那霸港的海防要塞到了那个时候,支那人恐怕也坐不住了。”

他瞥了一眼联合舰队先任参谋秋山真之,却见这位刚刚被提拔为海军大佐,在国内备受宣传的海军鬼才,依然是眉头紧皱。

“秋山君,你有何高见?”田中义一看出伏见宫贞爱亲王的神色,开口问道。

“在下只是想,中国人会不会真的坐视冲绳陷落。”秋山真之说道,“如果那样,那帝国陆海军以巨大的代价拿下冲绳本岛,所收获的意义就不如想象那么大。我们真正的敌人,还是中国人的舰队……”

“秋山君,这件事情我们回头再说吧。”联合舰队参谋长岛村速雄突然开口,“亲王大将阁下所言甚是,联合舰队方面必定全力配合。”

大迫尚道此刻也已经深深鞠躬:“本师团,必当七生报国,报答天皇陛下圣恩。”

三笠号。东乡平八郎海军大将座舱,客厅。

岛村速雄看着垂首肃立的秋山真之:“秋山君,你加入海军多久了?”

“下官明治十九年加入海兵十七期,明治二十三年正式入役。”秋山真之说道,“从学兵算起,已经十九年了。”

“是啊,你是海军新生代的第一人,当年毕业的时候就是状元,同期升中佐你是第一个,升大佐又是第一个,你多少师兄都被你远远甩在后边。”岛村速雄的话让秋山真之有些忐忑,“七年前海军选拔赴美留学生,本来你落选了,是八代君亲自求恳山本海相给你加了一个名额,让你成了马汉的学生,还观摩了美西战争。”

“秋山君,你是海军的希望。”岛村速雄叹了口气,“我们这代人,基本都是鹿儿岛萨摩奇兵队出身,原本都是私学校的学生和藩士。我们学习海军,终究是半路出家……走到现在,其实已经有些力不从心,今后的路,要靠你们走下去了。”

秋山真之听到这里,感觉鼻子有些发酸。对于这位亦师亦友的前辈,无论是对方的学识,经验还是关照后辈的心胸,都让他深为叹服。

“秋山君,山本海相,伊集院军令部长和不才在下都很欣赏你。”一直沉默不语的东乡平八郎开了口,岛村和秋山都赶忙立正鞠躬,“你和财部君(财部彪,山本权兵卫的女婿,海兵十五期次席),一个长于军略,一个长于军政,正是未来军令部长和海相的最好人选秋山,你要努力”,

饶是秋山真之对权位并不是特别热衷,但此时此刻,被这位德高望重的海军元老说出来,却依然是热血沸腾:“是,阁下秋山必定不负所托”

“岛村君今天打断你,就是因为他知道你想说出什么话:必要的时候放弃对琉球的攻略,转而北上对华军腹地发动登陆战,以此吸引华军机动舰队出海,以一场决定性的会战消灭华军海军”

秋山真之两腿一并:“是,司令长官阁下,这的确是秋山的看法。”

“秋山君,单单从军略上来说,你这么想也没错。”东乡平八郎平静地说道,“但你也要想一想,冲绳攻略一直是海军主导,在我们的坚持下,也是由于伊藤首相的斡旋,陆军也给与了支持。你以为他们是好心?不,他们是想在冲绳一战中也赢得足够的筹码”

“如果现在我们又主动提出来放弃,那就等于承认了海军战略上的错误,就给了陆军口实他们可以以此来要求我们跟着他们的计划走,让联合舰队成为陆军满洲攻略的附庸到了那个时候,舰队就丧失了战略上的自主权,处于极端危险的境地”

“一旦中国人趁着舰队态势的混乱和虚弱突然下手,我们就是帝国的罪人”东乡平八郎叹了口气,拍了拍秋山真之的肩膀,“秋山君你的意见其实很有道理这一次的冲绳攻略,我们确实没有想到,以如此优势的兵力火力却打得这么艰难虽然我们也改进了战术,但要拿下中国人防守严密的那霸和首里,甚至只是眼前这个要塞,也绝非易事。”

“让陆军去碰壁吧。”这位老将语气平静,仿佛在说着一件不相干的事情,“等他们伤亡惨重,无计可施,自然会向大本营提出放弃冲绳攻略。那个时候,败战的责任就不是我们,而是这些长州马鹿。”

秋山真之愕然抬头,看着这位似乎有些陌生的司令长官。

“冲绳之战,前景莫测了。”东乡平八郎的神色也有些迷惘,“中国人确实能忍。没想到啊,原本大家都觉得那个十八岁的年轻人应该会比较冲动,比较难以接受败战,对于那位有资格威胁他的海军元帅也会有所猜忌,甚至会找个机会削弱对方的威信,削弱海军的实力,以巩固自己的统治,所以他会那中国舰队的避战策略做文章,会反对那位元帅的主张……这样的事情,中国的历史上屡见不鲜,没有哪个皇帝能例外的。”

秋山真之看着这位老将的目光越发复杂,他万万没想到,这位沉默寡言的海军大将,心思居然深沉至此

“可他居然就这么忍了……真是个不一般的年轻人,和我们印象里的中国人,和史书中的中国皇帝都完全不同。”东乡平八郎背着手,踱到舷窗旁边,看着远方若隐若现的陆地轮廓,“这样的一个国家,有了如此一个统治者,这真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这位老将沉默半晌,突然转回头,双眼中射出前所未有的锐芒:“秋山君你要明白,我们的敌人,无论是内部还是外部,都是无比强大在这个时候,只有我们,才能真正保护这个帝国,保护我们的四千万国民你的谋划,一定要计算到所有这些敌人,而不仅仅是表面上的一点点”

日本,东京,陆军参谋本部二部。

“放出谣言,”部长明石元二郎对着参加情报协调会的日本情报巨头们平静地说道:“把你们的力量都发动起来,在支那内部散播谣言,就说支那新皇有意放任我帝国陆海军攻打冲绳,听任冲绳军队孤军奋战,目的是坐视支那海军战败,削弱海军总参谋长许凡的威信,打压海军的声望,巩固自己的权力和地位。”

众人闻言都是一震,可随即却是喜上眉梢。

“妙计”海军军令部二部部长宗方小太郎抚掌赞叹,“阁下果然妙计支那人,这一下,内部更要疑神疑鬼了那位青年皇帝,和那个海军元帅之间,必然会发生猜忌”

“和南方派遣军联系一下,”明石元二郎对着宗方点了点头,又平静地说道,“把同样的内容制作成传单,再利用喇叭,安排会讲中文的官兵,对支那人发动攻心战。”,

“支那人,内斗了几千年,即使是下面的普通小官,说起这些权术也是头头是道。”明石元二郎嘴角微翘,“就算那位皇帝和元帅之间真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关系,可他们下面的人总会疑神疑鬼。尤其是冲绳岛上的孤军,本来就容易动摇。只要我们做了,那就必定有效果。”

“那位新皇可能是许凡的亲生儿子。”一旁的内田良平突然开口说道,“在支那内部有传言,说许凡为了控制国家,当年一面力主郑鹰收养子,一面做了调包计,把自己的孩子许巍和年龄相仿的郑宇做了调换。”

二部部付宇都宫太郎摇了摇头:“这事情经不起推敲……”

“对愚夫愚妇来说,这种事情倒是很容易传播,”明石元二郎微微一笑,“宮闺秘闻嘛……对于支那的有心人,这些就是他们起来争夺权力的旗号和筹码。至于真假,他们并不关心。”

他欣赏地看着内田良平:“内田君不愧是我帝国志士中的麒麟儿请务必在支那把这个谣言散播出去此事就拜托内田君了”

北京。西山大本营。

“……日本方面,在战前,其外交密码,海军密码和陆军密码都进行了全面变更,似乎编码方式也不同了。俄国方面,也有类似情况,不过似乎其陆军的无线电台只装备到集团军,而且彼此之间的电报联络并不密切。”

说话的是一个瘦高个,八字须,戴着眼镜,正是天机直属的秘密部门,也是帝国最高机密之一,天网的负责人梁森。

“天网对日本人的电报截收率很高,各情报船和接收站的网络没有出现大的问题。不过由于日本人更换了新密码,密码破译需要大量的电文累积,目前还没能破译敌军电文。俄国方面,目前电文太少,不过其外交电文方面,由于驻俄使馆无线电报监听站累积了比较多的电文,和日本方面的外交电文进行对照破译,效果应该会好一些,目前已经在开展工作。

“……北风方面情况如上所述。日本方面,东京警视厅成立了特别高等调查课,并在大阪,横滨等地的警察署都组建了特别调查课,统一受东京特高课调配,专门监视和调查反战活动。”总情局代局长,原三处处长李忠说道,“日本国内的宪政自由派,和我局一直有接触。目前还有相当力量处于潜伏中。考虑到他们的价值,目前都没有唤醒。此外,日本的劳工**组织似乎在秘密串联,主要是幸德秋水的社会党。他们和伦敦的布尔什维克派似乎有联系,在瑞士参加过世界社会民主党大会。目前总情局已经在透过中间人进行接洽,看看有没有合作的机会。以上是总情局最新工作汇报。”

郑宇看了看这位一直被肖枫和葛少杰的锋芒掩盖,可现在看来也是情报干才的总情局代局长,平静地点点头:“总情局的工作朕是认可的。之前局里受了不小的挫折,但我们不怕挫折,怕的是一蹶不振,怕的是不能吸收教训。现在国战如火如荼,总情局是国之利器,现在各方面都上了轨道,李局长功不可没,总情局的各位同仁也应褒奖。”

李忠起身鞠躬。

“不过,仅仅一个上轨道还远远不够。朕要的是效率,是重振总情局的雄风……不,是更上层楼”

谁也没想到,郑宇几句夸奖之后,语气突然转为冷厉,屋内的气氛立时肃杀了几分,连李忠这样的特务头子也忍不住汗毛直竖。

这些日子,这位青年皇帝抓了多少人,杀了多少人,撤换了多少文臣武将,这些帝国上层重臣都看在眼里,哪一个不是心惊胆战,生怕自己成了下一个这位皇帝,在民间的形象极是阳光,尤其这一位的法庭讲话,登基演说广为传颂,这一位新出炉的帝国皇帝,在整个帝国中下层乃至上层的很多人心中,都被视为国家希望所在

可在场寥寥几位真正了解事情来龙去脉的天子近臣,对这位的手段,心思和权术,都已经是心有余悸。这人平时看着很是宽仁,也没什么架子,可自打那一次兵变,又经历了这场战事的洗礼,现在地位日固,威望日高,也越发地杀伐决断,对下属的要求之严,也隐隐有当年皇帝的风范,

“总情局,虽然经了前边的事情,现在难免有些力不从心,但既然顶着这个位置,国战大局在,就要恪尽职守”郑宇盯着李忠,毫不留情地说道,“之前日本人的琉球攻略,兵力远超预期,导致帝国目前在琉球陷于被动,总情局如何向朕交代?你们说要改进工作,加强对日谍报,朕许了你们。可现在有什么改观没有?日本人在琉球下一步想怎么走?他们陆海军之间的分歧情形如何?他们准备在什么时候,以哪些部队发动渤海湾登陆?或者是登陆胶东半岛?江淮?有什么判断没有?”

李忠面红耳赤,额头冷汗直冒。

“日本人,在帝国搅动风云,让帝国付出这么大的损失看看你们又在干什么”郑宇今天似乎是铁了心要一棍子插到底,“张春来就不说了。二处的葛少杰和日本人勾搭,几次刺杀我;一处的肖枫谋刺了先帝,还配合穆铁发动兵变这个总情局,到底是谋逆局,还是帝国的情报机关?现在朕留着你们,不为别的,就冲着秦光先局长几十年为王前驱,因为他为父亲而死了”

“朕原本想着,你们也都是帝国的干才,就算比不上前边那些位,但国战之时,也会戮力为国,终究还是国之利器。可现在看看,倒是朕期望太高了。”郑宇叹了口气,有些失望,“李忠,朕看你们办事也算经心,但看来恐怕也就是这般了。”

李忠满脸通红,忍不住说道:“陛下卑职有话说。”

郑宇眉毛一扬:“怎么说?”

“卑职才具有限,代理局长的职位,也是勉为其难,如陛下有意,我愿让贤。”李忠抬起头,看着郑宇,居然是毫不退让,“不过,无论卑职还干不干这个局长,都要为帝国鞠躬尽瘁现在总情局内部的调整,人员磨合,都已经差不多了。卑职只求您再给一个月时间一个月后,要是总情局不能让您满意,不用您撤差,卑职自己请辞”

郑宇盯着他,半晌之后点了点头:“好,这是你自己说的到时候别怪朕不讲情面”

李忠狠狠点了点头。

郑宇此刻看着这位一向不显山不露水的三处原处长,倒多了几分欣赏。总情局的困难是明摆着,一处和二处的骨干基本都卷入了谋逆案和刺杀案,人员凋零,现在补进去的人,接手,培训,磨合,都需要时间。而他也有意没让总情局发动潜伏的谍网。总情局现在的局面,其实也并没有太出乎他的意料。但这个李忠,倒是个有些担当的。

郑宇顿了顿,开口说道:“目前国战形势紧张,帝国未来的南斗七号作战计划,北风,都对情报工作要求极高。朕看着,之前帝国几大情报体系各自为战,力量有些分散了。不妨组织一个协调机制吧,把情报工作统筹协调起来,各位意下如何?”

又是一颗重磅炸弹。

陆军总参谋长江胜忍不住看了看许凡,却见这位海军元帅一副老神自在的样子,心知这位八成是之前就和皇帝商量好了,心里倒也没有什么太多想法。他和穆铁不同,没想过要谋取国家权力,如果郑宇可以通过加强情报机构的合作提高效率,对国战有更大的帮助,他倒是乐见其成。

李忠很是欢欣鼓舞。要说搞情报统筹,那自然是专业情报机构总情局最占优势。陆海两总参的情报部,比起总情局终究还是要差了一点。至于那个调查局……说来还不是总情局一脉?这个联席,想来也是一家一个位置,多了个调查局,在这个未来的情报架构里,总情局倒也是多了个帮手。

江胜看看李忠,又看看许凡,起身说道:“陛下此言甚是。陆总必定全力配合。”

李忠见江胜已经表态,自然也就不用顾及过早表态显得吃相有些难看,当下也赶忙说道:“总情局一切听从陛下安排。”

这个时候,许凡才慢慢悠悠地站起来:“海军,没有异议。”

郑宇点了点头:“既然各位都有此意,那朕就提个方略,你们看看。”,

他对着身旁点了点头,杨永泰转身离去,一会拿着一叠文件回来了。

“看看吧,这是书记处准备的情报联席会议基本架构。”郑宇威严地说道,“有什么意见,抓紧提,朕想尽快把这个会搞起来。”

华兴元年,西元一九O五年六月二十五日,中华帝国情报联席会议第一次会议,郑宇任协调会会长,李忠,丁启明为副会长。

六月二十六日,中华帝国海军陆战队特一营抵达台湾基隆军港。

六月二十六日,六艘紫云二型飞艇抵达台湾花莲浮空基地。

七月一日,华军雾影号潜艇支援舰伪装成英国商船“苏格兰山地人号”,离开珠海港。

七月二日艘紫云二型飞艇自花莲浮空基地飞往琉球首里城,补给后飞往运天港二号要塞。

七月三日,华军六艘鲨四型潜艇自基隆军港潜艇基地出发。

七月三日,中华帝国海军第三浮空联队第三大队六艘飞云一型侦察飞艇自花莲浮空基地起飞。。.。

第五十九章 绿草原的血海

华兴元年,西元一九O五年七月六日。(疯狂看小说网:

手打)

蒙古。巴勒苏木布尔。

华军阵地前沿,如同月球表面,满是大大小小星罗棋布的弹坑。弹坑中的积水浑浊不堪,泛着暗红,一些重炮炸出来的弹坑里漂浮着死尸,甚至有些人是被气浪掀翻到弹坑里因为装备太沉而淹死,双眼泛白,表情痛苦而狰狞。

残破的铁丝网东一簇西一簇,到处是烧焦的断手断脚,带血的头盔,残破的步枪零件,地雷残片,未爆炸的速射炮弹和手雷。

密集的步机枪子弹如同飓风一般在战场上呼啸而过,各种口径的榴弹打出一道道火焰和硝烟之墙。横飞的弹片让每一个角落都不存在所谓的安全,双头鹰徽的战旗被一次次打倒,炸碎,又一次次地出现,呐喊着向前。

数不清的俄罗斯士兵就在这样一个充满了后现代主义色彩的地狱里,挣扎向前。

蔡锷的团,防御正面达到五公里,是一片丘陵地带,构筑了复杂精密的防御体系。

经过多次战斗的实践,蔡锷现在构筑的阵地,是陆大教授过的袋式防御阵地变种。他没有把警戒阵地连接成完整的战壕,而是在每一个连的防御阵地上,从主阵地的两侧向前方挖掘交通壕,然后再横向挖掘为警戒阵地,左右两侧的两个T字型警戒阵地一方面起到预警作用,另外由于和主阵地相距只有二百米,能够受到主阵地的火力支援,主阵地也可以通过交通壕向警戒阵地补充兵力火力和弹药物资。

当敌军进攻之时,如果对方集中进攻警戒阵地,由于警戒阵地被敌正面比较狭窄,敌军大批兵力密集在狭窄正面必然遭受沉重打击,如果不集中兵力,则敌军的兵力优势无法发挥。如果敌军重点进攻中间的主阵地,则左右两侧的警戒阵地以交叉火力对敌军攻击序列进行打击。

陆子熊已经在连火力排做了副排长,亲自掌管一挺轻机枪。

此刻,他在东侧的警戒阵地上,正对着西面的俄军攻击阵列进行扫射。

俄军的攻击,属于宽正面,但并不是特别长。这主要是基于对线型防御阵地的攻击习惯:以松散正面和浅纵深分散敌军集火杀伤,达成反复冲击直到突破的效果。但此刻陆子熊的机枪从斜侧面扫过来,俄军的宽正面和浅纵深就变成了标准的窄正面大纵深,陆子熊的扇面打过去子弹几乎是蒙都能蒙到人。

在这等打击之下,俄军就如同送上门的菜,几个扇面扫完已经死伤差不多了。

另一侧的轻机枪很有默契地向另一斜向进行扇面封锁,主要打击俄军后续梯队。

陆子熊现在打得得心应手。

这么多形形色色的战斗下来,他早就是名副其实的战场老油条,机枪打得又准又刁,就贴着草皮往肉上钉。俄军步兵按照操典摆出的经典冲锋阵形,在他侧翼机枪火力和掷弹筒的打击下,变成了飞蛾扑火一般的徒劳。等俄国人的炮火打过来,他早就带着人躲了防炮洞。

战斗就这样进行着。

蔡锷在观察所里静静地观察态势。他的宝贝狙击枪已经给了原来的观察员小陆。身为团长,自然不可能再跑到前线去打声打死,擅离指挥岗位,导致的很可能就是整个部队的混乱。

俄军对巴勒苏木布尔的攻击从一开始就陷入了困境。

连续的“胜利”,让俄军不可避免地产生了轻敌。虽然克罗帕特金要求的只是试探性的攻击,而非总攻,但心急的俄军前线指挥官却采取了冒进策略,投入大量兵力火力试图一举达成突破,抢占首功。这些沙俄体制下的军事贵族,为了获取战功,以赢得爵位和土地,获得更多特权,发自内心地不太在乎士兵的生命。面对中**队的强大火力,高级军官们依然驱使着部队进行代价高昂而效果有限的攻击,而并没有有效地改变战术。

虽然俄军的炮火猛烈,前进的支援火力配置也很不错,步炮协同已经有了一定水准,但面对兵力火力都得到了极大加强,又依托坚固防御阵地的华军,依然是步履维艰。,

华军此刻采取的战术,有点像是一战时期的堑壕战,就是连绵的堑壕体系,即使敌军攻破了一层,前进不了多远,却绝望地发现敌人已经在又一道防线面前等着自己。战争变成了一场挖壕沟和夺壕沟的比赛,而处于进攻一方的俄军,在高层军官的严令之下,不得不一再用人肉和钢铁去填这些看似永无止境的噩梦一般的堑壕。

而他们侧翼迂回的企图,由于本身骑兵力量之前已经遭受重创,而华军后退之后,兵力上的劣势得到了弥补,也可以拉出较为宽大的防御正面来对抗俄军,俄军的几次迂回企图都遭受了挫败,损失很大。

到了这里,华军已经可以得到库伦这个总后勤基地的良好支援。通过铁路线,公路,急造道路,利用火车,卡车,制式四轮胶皮马车,弹药补给和兵员源源不断地输送上去,伤员和打残的部队源源不断地运下来。

而俄军的后勤情况就没有这么乐观。俄军的兵站体系,还在持续建设中,深入敌国国境二百公里,又没什么人烟,只是荒凉的草原。

俄军对于蒙古草原的作战,并没有非常充裕的准备,尤其是对于战争打成这样的持久战和消耗战更是准备不足。

不得不说,由于此前普奥战争,普法战争乃至巴尔干战争都是速战速决,很快就分出胜负签署了和约,欧洲目前普遍流行的战争思想都是速决战,即通过若干场决定性的会战取得胜利,迫使对方投降。在这种战争思想的指导下,尽管俄军也制订了作战计划,也考虑过战争的持久问题,但在行动上依然没有充分的准备。

夏季的蒙古草原是恐怖的。

地质松软,太阳很毒,而这些水草之地,到了夏天,蚊子铺天盖地,对着一切活物都会一窝蜂地扑上去叮咬。而这里的水,由于牲畜的死亡,疾病,各种动植物的腐烂,也很成问题。暴露在野地中,又缺乏相应准备的俄军,顿时陷入了悲惨的境地。各种疾病开始蔓延,官兵们上吐下泻,军营内外到处都是屎尿的臭味,医院所在的地方人满为患,目之所及到处都是脸色苍白脚步虚浮发着低烧的病号,一切都令人作呕。但尽管有如此之多的不利条件,这些强悍坚韧的俄罗斯人,依然能够蔑视生死,一次又一次地发动徒劳无功的进攻,也着实无愧于强军的称号。

战火稍息。

华军的后勤准备,由于整个军队后勤制度的发达,以及国家物资供给的充沛,尤其是在本国境内作战,实在是要好上太多。

华军部队每个人都发了头戴式纱罩,酒精,用于防止蚊虫叮咬。利用活性炭吸附原理,华军军需部门早就生产了众多的车载式净水机,以及净水药片,用马车装载配属到各连队,用于净化饮水。

华军的各级部队也增加了医护人员的配置,配发了大量的西药和中草药,南洋过来的金鸡纳霜等药材也都发了下去。当地居民和镇边军的移民,医生,对各种疾病都是了如指掌,对症下药,部队的非战斗减员情况比起俄军就少得多了。

与后勤方面的天差地别相比,双方在炮兵火力上的差距也在迅速拉平。原本在边境,由于事先有撤退的考虑,华军并没有展开主要的重炮部队,俄军由于一上来就几乎展示了全部火力,面对华军明显占据了优势。

当华军撤退到巴勒苏木布尔这一线,其一直雪藏的重炮部队终于露出了峥嵘。由于经济尤其是军工体系的发达,再加上建军时间晚,华军的重武器普遍较新,性能上处于优势。再加上弹药补给方便,而俄军的重炮很多还在途中,最终让俄军的进攻变成了噩梦。在炮兵之间的所谓“炮兵决斗”方面,华军占据了明显的优势。

俄后贝加尔方面军司令官克罗帕特金元帅,已经陷入了困境。

由于过于乐观地估计了局势,也为了巩固地位,争夺战后的权力版图,这位前陆军上将,俄罗斯将军中的学院派,也对圣彼得堡夸下了海口:七月底之前攻下库伦。,

现在部队在华军的防线面前碰得头破血流,这位俄军统帅也感觉到了味道不对。原本节节败退的中国人,看来是把真正的防线设在了这里很显然,之前对战争形势的估计过于乐观了

面对窘况,俄北方方面军司令部被迫调整了攻击部署,将全面进攻变为牵制性和侦察性的攻势,说服了尼古拉耶夫大公和圣彼得堡的沙皇尼古拉二世,推迟了进攻时间,大力向前运动兵员,输送物资,加紧运输重武器配置,向国内申请调拨生力军和医护人员,给第一线部队补充兵员弹药,重新针对防御体系的薄弱环节制订重点攻击的新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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芬兰。赫尔辛基。

一座码头仓库内。

埃里克?坎加拉掏出皮包里整齐码好的卢布钞票,一沓沓地递给对面的中年人。中年人仔细地查看完毕,满意地点了点头,从桌子下面的手提包里又掏出几沓别针穿好的英镑现钞,递给了对面的芬兰人。

埃里克仔细数了一遍,点了点头,转身离去。这位芬兰社会党的骨干,将利用自己的网络,在本地银行把这些英镑继续兑换为卢布现钞,再交给这位中年人。

仓库里的中年人,公开身份为瑞典商人坎宁?海因里希,实际身份是中华帝国总情局在芬兰的潜伏特工的前东欧犹太人克里姆?森博诺夫,提起装满卢布现钞的手提包,来到后门,一个正低头抽烟的青年和他对视一眼,结伴离去。

接下来,森博诺夫将把这些卢布现钞交给专人,由他们在俄国购买物资,或者通过德国,挪威等商行做中转,从德国进口军械。而他真正付出的,或者说中华帝国付出的,只是天机下属的特别印刷所印制的英镑伪钞。

在这个年代,以国家身份发动的系统的伪钞经济战,仅仅在拿破仑时代曾经出现。而这个时代的卢布,由于1897年沙俄印刷专家奥洛夫发明了带有集色辊筒的一版多色凸版印刷技术,俄国更换的1898版卢布钞票票面图案色彩鲜艳柔和,极大地增强了钞票的防伪性,代表了当时世界钞票防伪的最高水平。以至于不但两次世界大战中各国都无法伪造卢布钞票,就是到了50年代某国向苏联专家请教该项技术的细节问题时依然被告知:“这是我国仅次于原子弹的第二大秘密,绝对不可以外传。”

相反,作为世界储备货币的英镑,其纸币自诞生之日起,图案基本就保持了一致风格,其防伪主要依靠满版的水印图案,依靠植物纤维的堆叠来达成防伪效果。以至到了二战,德国在集中营内大批量生产英镑伪钞,通过第三国购买物资,并用于支付海外情报费用,获得了极大的好处。好莱坞以此为蓝本,特地拍了一部著名电影伪钞制造者。

本时空,一**五年中华帝国建立后,帝国政府开始印制华元纸币,早期不得不依靠英国专家在印刷技术上给与指导。本身有心于此的中华帝国皇帝郑鹰,安排本国的造币和造纸专家,套取了大批英国造币的套路和法门,也间接了解到了英镑的很多防伪工艺。经过多年的研究,中国皇室特设的绝密机构-

特别印刷所终于印制出了可以乱真的英镑伪钞。

华帝国除了对该机构和计划严格保密外,就是通过海外庞大的潜伏特工网络,并透过其外围人员,在三年来进行了反复的伪钞试探,即借助英镑的国际货币特性,以各种名义名义,通过所在国的银行体系将英镑兑换为其本国真钞,再支付各项开支或购买物资等。

英国政府和金融界毫无察觉。

三年来,这些数量不断增加的英镑伪钞,就这样默默地流转于世界各地,淹没在海量的英镑纸币之中。

这一次,中华帝国制订并筹备了庞大的北风计划,准备在俄国发动一次恐怖的**浪潮。毫无疑问,要达到北风计划中的规模,这一次的开支将极为浩大。面对自身战争开支的庞大,财政的窘迫,中华帝国终于祭出了英镑伪钞这一大杀器,将这些可以乱真的钞票支付给有联络的**组织,由其在本地银行网络兑换成卢布钞票,再由中华帝国的情报网络控制或联络的商行体系,以这些卢布采购俄国物资,或进口中国或德国的军用物资,交付给俄国**者。,

这样一来,中华帝国情报体系对外购买物资所支付的都是真钞,而获得了这些伪钞的俄国政府,如果利用这些伪钞购买物资,一旦被察觉,只会加剧英国对俄国的恶感,引发外交争端,而俄国却是百口难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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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彼得堡。卡尔?古斯塔夫?曼纳海姆骑兵少将的宅邸。

奥托?古斯塔夫?曼纳海姆看着自己的弟弟,表情严肃:“卡尔,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今天一定要给我一个明确的答复。”

卡尔?古斯塔夫?曼纳海姆只是低头喝着咖啡,半晌无言。

“卡尔,宪法党的人也已经表态了,只要你愿意站出来,整个芬兰的**力量就可以联合起来,拥戴你为领袖,统帅整个芬兰开始这一场伟大的**战争”奥托?古斯塔夫?曼纳海姆严肃地说道,“很显然,这是中国人在背后施加压力的结果卡尔,你应该了解,宪法党在瑞典接受了中国人的军事援助,训练了大批军事力量另外,瑞典政府已经秘密表态,一旦芬兰行动起来,瑞典将有大批民间志愿者参加芬兰军队”

“我们的芬兰自由军,已经在瑞典设立了据点,囤积了足够的军火物资,中国人还派来了犹太人和退役军人组成的志愿兵团,只要我们开始行动,一支全新的芬兰军队就可以登陆芬兰,乃至威胁圣彼得堡”奥托的声音带着掩饰不住的激动,“这是芬兰一千年以来最为重要的机会,是整个芬兰历史的重写卡尔,别再犹豫了你要明白,你这一个决定,将开创芬兰民族的未来”

“我知道你在芬兰本土治安部队中的威望。只要你站出来,整个芬兰的军人都会毫不犹豫地行动起来”奥托盯着自己这位弟弟,“卡尔,你应该明白,你没有退路你不站出来,我们也一定会行动。这个机会,不容错过那个时候,你也不可能再获得沙皇的信任卡尔,你别无选择的”

卡尔猛地抬头,两道锐利的目光让奥托也不由得心头一寒。

“奥托,够了。”这位沙皇的亲信,俄罗斯皇家近卫军骑兵统帅轻声说道,“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在做些什么?你明不明白这一切到底对芬兰意味着什么?”

奥托一怔,脸色有些涨红:“卡尔,你……”

“我的哥哥,奥托?古斯塔夫?曼纳海姆先生,”卡尔盯着奥托,声音冰冷,“如果你真的要这么做,那我不介意和你脱离兄弟关系。”。.。

世纪帝国第五十九章

绿草原的血海(正文)

第六十章 俄国的敌人

奥斯曼帝国。【百度搜索“疯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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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斯曼皇家有两座皇宫,即所谓“旧皇宫”托普卡珀宫,以及50年前修建的“新皇宫”多玛巴赫切宫。和这个国家一样,这两座皇宫都融合了东西方各种文化的成分,仿佛象征着这个国家的基本特征:民族融合。

多玛巴赫切宫是土耳其苏丹马哈茂德二世在位时建成,融合了卢浮宫、白金汉宫与当地建筑风格,被称为“奥斯曼复兴式”,就紧靠着博斯普鲁斯海峡。

豪华的宴会厅内,由英女王赠送,重达四点五吨的水晶吊灯散发着柔和而迷离的光。奥斯曼帝国苏丹,伊斯兰世界的哈里发,全世界穆斯林的世俗领袖,阿卜杜勒?哈米德二世陛下,正悠然品尝着法国鹅肝酱。这些名贵的物事由法国西南部的Perigord出产,以冰镇船运而来,以彰显苏丹的豪富和奥斯曼帝国的荣耀。在苏丹的身边,放着他最喜欢的法国唐培里侬香槟。它们出自世界上最古老的香槟酒庄,只采用气候适宜、葡萄质量俱佳的年份酿制,成熟期长达六至八年,被誉为香槟中的极品。在餐桌上,法式,意大利式,西班牙式,近东式的各种美味佳肴应有尽有。

苏丹的后宫有超过一千名的各色佳丽,以及众多后嗣,但有幸出席这个场合的,只有少数几位受宠的子女和妃嫔。为了避免损害苏丹的威仪,这些人没有谁可以在这个时候紧挨着苏丹。波斯式的孔雀羽扇子,在苏丹的身后由阉童轻轻闪动,以为至尊的苏丹驱赶夏季的高温。

华帝国驻土耳其大使馆武官黄兴中校,把目光从威严而沉默的苏丹脸上移开,转向了苏丹侧面就座的一位德**官。

科尔马?冯?德?戈尔茨男爵,六十二岁的德意志帝国陆军上将,土耳其陆军元帅,陆军副总监,表情严肃而刻板,正默默地享用着自己那份土耳其烤肉。

黄兴毫不低估这位德国将军在苏丹宫廷,以及他一手打造的那支土耳其国家支柱—

完全德式训练,装备和战术的土耳其新军之中具备的影响力。他也很清楚,自从柏林—巴格达铁路逐步延伸,德国资本已经越来越深入到土耳其帝国的各个角落。威廉二世,利用这条铁路,以及对极端仇英的苏丹进行的慷慨支持,正在一步步掌握住这个欧亚交通的锁钥。

黄兴又转向了戈尔茨元帅身边的另一位年轻一些的德国将军。

奥托?利曼?冯?桑德尔斯少将,德国陆军总参谋部的杰出将才,骑兵和步兵战术专家,由于祖上的犹太血统遭到排挤,自愿来到土耳其辅助戈尔茨男爵训练土耳其陆军,目前担任土耳其最精锐的第二军司令官,土耳其陆军中将。

黄兴心里明白,自己被苏丹传召,恐怕不仅仅是苏丹个人想要直观了解一下中**队,看看目前正在与土耳其的生死大敌俄国开战的这支力量到底有多大价值。这两位对于苏丹的军事决策起着至关重要的德**人,很可能正是幕后推手之一,目的无非是为土耳其,也可能是为了德国,了解一些至关重要的信息。而这些信息,也将最终影响土耳其在这场战争中采取的行动。

哈米德二世苏丹不紧不慢地吃着菜,宫女一盘接一盘地递过来,又撤掉苏丹已经不想再吃的菜肴。正餐之后是菜汤,然后是甜点。每一个菜肴,黄兴身边声音优美圆润的阉童都会仔细地讲解这道菜的来历,食材的名贵。

一直等到苏丹心满意足地吃了半个蜜橙,摆了摆手,让阉童们撤掉了菜肴,上了上好的云南红茶,这才对着黄兴友善地笑笑。

“伟大的苏丹,您的热情好客令我深感荣幸,每一次与您的会面,对于我们这些亚洲最东边的客人,都是美好的回忆。”黄兴会意,缓缓起身,微微一鞠躬,“如果尊贵的苏丹有什么吩咐,别人将更为荣幸。”

哈米德二世眯着眼睛,嘴角上翘,显然对东方式的恭维很是受用:“中校,既然如此,那以后朕要多多邀请你做客了。这座皇宫虽然鄙陋,可也是先王流传下来的祖产。以您的眼光,和贵国的皇宫比起来如何呢?”,

黄兴暗自有些鄙夷,脸上依然是毕恭毕敬:“鄙人离京前曾奉召陛见敝国皇帝陛下,此前也参加过西苑的聚会。以鄙人看来,各有两国自己的特色,也不好说优劣。但以奢华,宏大,精美,融汇东西而论,当属陛下您这座皇宫。相比而言,敝国的皇宫还是简朴一些,但也有一份清幽宁静之美,更合乎我中华天人合一的境界。”

“过奖了,过奖了。”哈米德二世苏丹哈哈一笑,闲谈几句,很快恢复了威严的神色,“中校,这次邀请您过来,是想聊一聊东方的战争。你知道,奥斯曼帝国和贵国一样,与俄罗斯有些多年的纠葛。”

黄兴静静地听着。

“说起来,朕是很钦佩贵国的先皇帝陛下,当然还有现任皇帝陛下的。”哈米德二世轻叹一声,“中校,奥斯曼帝国和贵国,都是东方的传统大国,都曾有过辉煌的历史,当然也都有过沉沦。说起来,奥斯曼也曾经遭到蒙古人的侵略,我的先人,由于蒙古人的铁蹄而西迁到这里,一步步建立起了这个帝国。而贵国,则一度被蒙古人占领……到了近代,面对基督教的某些贪婪之徒……”

苏丹对着下面的戈尔茨男爵很有礼貌地点了点头:“当然,朕说的是俄国人和英国人,法国人。他们也是我诚挚的德意志友人并不友好的邻居,真主惩罚他们……”

戈尔茨男爵报以微笑,并微微欠身。

“……这些贪婪狡诈的人,给东方文明带来的只有战火,贫穷和仇恨。”苏丹脸上的愤恨显然发自内心,“中校,我想你也知道,朕刚刚继位的时候,那些贪婪的俄罗斯人就策动了巴尔干基督徒的暴*,朕失去了大巴尔干……保加利亚人,波斯尼亚人,黑塞哥维那人,塞尔维亚人,门的内哥罗人,罗马尼亚人,这些背信弃义的基督徒都成了帝国的敌人……那些虚伪的英国人和法国人,一方面喊着干涉,调停,一方面与俄国人做着桌子底下的交易,最后还以调停有功拿走了塞浦路斯。他们都是一丘之貉,全都是强盗”

苏丹显然对这段往事有些耿耿于怀,而黄兴暗自揣测,恐怕苏丹的德国顾问,或者是这些军人,或者是那些德国外交官,也没少对苏丹施加影响。

“朕不得不割让领土,给与基督教国民自治权,可英法还在催促朕还债,逼着朕发布墨哈莱姆法令,对他们开放国内市场……”苏丹话锋一转,“朕说这些,是希望能够提醒贵国,这些英国人和法国人,不值得信任。”

黄兴微微一怔。

“朕了解那些圆滑机敏的英国人,他们都是第一流的说客。而那些精明的法国人,当他们对你说上一堆漂亮话的时候,想的是掏空你的口袋,并且在你的钱包上安装一根管子,自动吸走你的每一分收入。”苏丹不屑地摇了摇头,“朕知道你们和英国人有些很不一般的关系,甚至签署了条约,并且从他们那里获得了很多借款。但请注意,在这个世界上,指望英国人对你们真诚,还不如去指望一条母狗保持它的童贞……”

“以朕和西方人相处的经验,基督教徒中值得信任的民族,只有德意志。”苏丹对着戈尔茨男爵再次友善地点了点头,后者报以恭敬地鞠躬,“这些日耳曼男子汉,都是诚实可靠的朋友,他们对东方朋友的态度是真诚的。你看,他们帮助朕,帮助穆斯林训练了一支多么强大的陆军。哦,对了,中校,以您的观点,朕的这支新军,和贵国以英勇著称的国防军,或者皇家禁卫军相比,有什么不足的地方?”

黄兴打量着苏丹的神色,知道这位生性多疑的皇帝,内心中潜藏着某种自卑,却习惯于用主动的炫耀和被动的接受奉承来寻找自我满足。他略一思索,坦然说道:“以在下的观点,贵国的陆军虽然还没有经受实战,但已经具备了非常优秀的战术能力。我相信,在您忠诚的将军们指挥下,在德意志将军们高超的军事艺术之下,这支军队可以无愧于您,伟大的苏丹所应有的荣耀,无愧于他们的先祖—

杰尼沙里禁卫军的威名。”,

“杰尼沙里吗……”苏丹似乎忘了刚刚有关和中**队比较的话题,一时有些沉湎,“奥斯曼帝国的荣光,大伊斯兰帝国……”

下面的戈尔茨男爵轻轻咳嗽了一声,对着苏丹恭敬地欠了欠身,苏丹会意,点了点头:“我的元帅,军事方面您是专家,朕就不多言了。”

“感谢伟大的苏丹陛下。”戈尔茨男爵推了推眼镜,转向黄兴,“中校,说到战事,似乎贵**队目前在蒙古方面遇到一些麻烦。俄国报纸说他们在北方取得了很重要的胜利,而目前的战线似乎已经深入贵国三百公里了。坦率地说,这让我和我的同僚之间发生了一些争执。有些尊贵的帕夏(土耳其高级官员,可以是总督,高官或者将军),认为贵军兵力不足,被迫向后收缩,以寻求一条后勤支援更为便利的战线,并以空间换时间,动员更多的力量。而我和桑德尔斯少将认为,贵军很可能是在采取某种策略。正如克劳塞维茨一再强调的,在战争中,至关重要的原则有两个:第一,寻求关键性的决战消灭敌人的主力;第二,尽量以防御战的态势开始,在形势有利的时候转入进攻。”

“所以,我希望与您讨论的是,贵军如果以防御战诱敌深入,然后选择有利的战场,调集优势兵力,通过一场决定性的会战歼灭俄军主战兵团,是否是一个合理的策略。”戈尔茨男爵的眼镜片后面陡然闪过了某种光芒,“作为职业军人,我希望得到纯军事方面的意见和看法,而无关其他,也无关贵国实际的战略是什么。请放心,这不会涉及到军事机密。”

黄兴的心头一震,静静地看着这位德国总参谋部资深干将,德国陆军中著名的强硬派,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在这个话题之后,我们不妨假设另外一个话题。”一旁的桑德尔斯默契地接过话头,“如果贵军在蒙古方面,通过一场决定性的会战重创乃至歼灭了俄国后贝加尔方面军的主力,是否有能力,并且有足够的意愿进一步进攻俄国本土?而在这样一场战争中……”

这位德国陆军少将微微一笑:“我们的新军,三十个精锐的步兵师,五个骑兵师,可以做些什么?”

“好啦,吃过膳食,就需要散散步。”哈米德二世苏丹起身走下御座,“咱们不妨在宫里转转,到苏莱曼大帝厅去,那里有全套的沙盘和地图。”

他对着戈尔茨男爵和桑德尔斯少将笑了笑:“很久没有看到两位有今天这样的兴致……朕也一起听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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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罗斯帝国。圣彼得堡。

卡尔?古斯塔夫?曼纳海姆一言出口,奥托顿时脸色苍白,身子微微颤抖。

“奥托,你把问题看得太简单了。”卡尔盯着他,一字一板地说道,“中国人和俄国人之间的战斗,是两个巨人你死我活的斗争。在这一场战斗中,其他想要趁机捡便宜的侏儒,都必须要冒事后被巨人踩死的危险。芬兰,如果贸然卷入进去,未来就可能粉身碎骨”

“奥托,你以为芬兰是什么?”卡尔冷冷地说道,“整个芬兰只有三百万人口,而我们的对面就是圣彼得堡,是那个拥有一亿三千万人口的庞大帝国的首都他们的波罗的海舰队随时可以扫平芬兰沿海的一切。只要需要,那个国家可以动员起八百万人的陆军”

“无论你怎么想,你都无法否认,只要那头巨熊愿意承受代价,他只要轻轻挥动几下爪子,就可以轻而易举地粉碎芬兰”卡尔说道,“中国人,我承认,他们很有诚意。但他们在亚洲现在他们已经自顾不暇,被俄国人和日本人打得节节败退,这个时候你要替他们火中取栗,在俄国的腹地闹**,你以为中国人真的是芬兰的救世主?到了俄国进攻芬兰的时候,中国人又能做什么”

“即使我们帮助中国人牵制了俄国的兵力,中国人取得了胜利,和俄国签订了条约,甚至可能收回他们的一部分故土。”卡尔继续说道,“可当俄国人结束了东线的战争,回过头来猛扑向芬兰的时候,中国人会为了我们的**打破与俄国人的条约?他们负债累累,伤亡惨重,而西伯利亚的冰原将消耗掉他们一切进攻的锐气,他们会为了失去利用价值的芬兰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不,奥托,我不能同意你用整个芬兰民族去冒险”,

“至少芬兰现在还是一个大公国,表面上还有一些自治权利。”卡尔微微低下了头,握着咖啡杯柄的手指因为用力过猛而有些青白,“我们这个民族能延续至今,就在于对强者的蛰伏。先是瑞典人,后是斯拉夫人,我们是一个小国,奥托。对强大的邻国屈服是小国的宿命,这没什么耻辱可言。在我们能够主动掌握住自己的命运之前,我们只能如此。”

“卡尔,你说的非常正确。”奥托的脸色突然变得有些诡异,“我们的确要首先掌握住自己的命运。我想,这个机会马上就要出现了。”

“我相信那个中国皇帝,”他认真地说道,“那个青年是一个能够创造奇迹的人,而他,和他的父亲一样,最擅长后发制人。俄**队是什么货色,你我心里都明白。他们的锐气,表面上的一点光鲜,很快就要消磨得差不多了。最后露出来的,还是内里那些乌七八糟破烂不堪的玩意。这样一支军队,失败只是早晚的问题。”

卡尔?古斯塔夫?曼纳海姆依然沉默。

“另外,那位皇帝还给我们一句话,”奥托盯着他,一字一板地说道,“只要我们取得了芬兰的事实**,他建议我们,向德国申请保护,成为德国的盟国。”

卡尔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向奥托。

“他们认为,德国人对于接纳芬兰,从而更有效地控制住俄国,避免他们倒向英法,会很感兴趣。”奥托慢条斯理地说道,“德国,已经在准备向中国派遣军事观察团,考察中国的实际战力,以为未来德国是否拉拢中国对抗英国做为决策依据。威廉二世,很可能已经站在了中国一边。”

芬兰战神终于色变。。.。

世纪帝国第六十章

俄国的敌人(正文)

第六十一章 暗夜火雨

琉球群岛。(看小说就到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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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沉沉的海面上,海浪和阴云一同翻涌着。风吹过树林,卷起哗啦啦的涛声。

位于原华军一号要塞北侧反斜面阵地上的日军重炮阵地,此刻正是寂静无声。前几天,夏季的风暴刚刚席卷了琉球本岛,总攻在即的日本重炮兵顿时鸡飞狗跳,发了疯一般地苦干了几天,总算平安挨了过去,没有太大损失。白天打了一天的炮战,这些炮兵更是累得筋疲力竭,个个都是脚步虚浮疲乏欲死,早早已经休息了。

草草搭建的高射炮位上,只有几个值班的炮手打着瞌睡,周围的陆军哨卡和巡逻队倒还算用心,虽然都知道华军已经被围得密不透风,但日本军人那种习惯性的服从和认真,仍然驱赶着这些同样疲惫不堪的军人尽力履行着自己的职责。

重炮阵地上,硕大无朋的钢铁炮管直刺云霄,旁边是吊装炮弹的吊臂。远处的隐蔽部里,发射药包被防雨帆布一层层盖得结实,装载于手推车上,以导轨连接着各个炮位。巨炮炮弹都整齐地码好,盖了防雨布。炮手们在加固的放炮所里睡得死猪一般。连续的奋战,的确让这些最为顽强的战士也无法抵抗疲劳的侵袭。

日军炮兵阵地东四公里。

海岸悬崖下面,黑漆漆的海面上,停泊着四艘幽灵一般的舰艇,正是华军最新型的鲨四型潜艇。这种目前华军吨位最大,航程最远的多功能潜艇,可以承担侦察,布雷,破交等多种任务,标准排水量高达六百四十吨,水面最大航速十二节,水下六节,可以运载三十枚二型电压水雷。但这一次,他们运载的却是全副武装的陆战队员。

公开编号鱼-249号,实际编号鲨-49号潜艇的瞭望台上,艇长薛海龙手扶望远镜,目送着一艘艘橡皮艇远去的身影,终于等到了岸上那一点微弱的光芒,那脸上绷紧的肌肉稍稍松弛了一下。

“发报给雾影号,鳄鱼已经登岸。”

这支特别部队,在四天前从台湾高雄军港秘密洞库出发,从南线绕路,历经近一百个小时的航行,并且借助了潜艇支援舰的海上补给作业,终于辗转七百多海里来到了琉球北部。一路之上,依靠着空中飞艇的预警,总算躲过了日军在南线比较松散的预警线,运载着二百四十名陆战队员来到了这里。

出发时是六艘,一艘中途因故障弃艇,另一艘也出现了主机故障,装载着救上来的人员,由赶来支援的驱逐舰拖曳提前返航,只剩下这四艘平安抵达。

一路之上的艰辛,多少血泪,在水下隐蔽时忍受着缺氧,柴油和机油挥发,二氧化碳含量过高,闷热,晕眩等地狱一般的苦难,终于来到了目的地。

好在为了进攻二号要塞,日军舰队主力已经转移到二号要塞难免的名护湾,随行的驱逐舰和快艇等反潜巡逻力量也都到了南面,北面的警戒线也就露出了空档。

他们的任务,就是摧毁日军的重炮阵地,迫使其拖延甚至放弃对二号要塞的总攻计划。

凌晨…二十分。

因北京平叛立功升为中校的陆战一营营长陈炯明打开手电筒,看了下手表,关上手电,对着身边同样把脸漆得如同锅底,只剩下两只眼睛还亮闪闪的一连连长赵声轻声说道:“各就各位吧,对下表,现在是…三十四分,再有二十六分钟,看我这里打响,你们一起打,最大射速,五分钟火力急袭,然后马上走。”

赵声点了点头,做了个手势,一批士兵跟着他悄然无声地消失在林间。【叶*子】【悠*悠】

陈炯已经抵达了预定战位,这是一片林间空地,之前已经由飞艇拍过照片,虽然模糊不清,但和日军重炮阵地的方位关系已经测算完毕,他要做的就是根据预先计算好的射击诸元,调整好带来的八门八十一毫米迫击炮,达成最为准确的密集火力覆盖。

整整八门迫击炮,五百发炮弹。炮弹都是特别加装了发射药的爆燃弹,弹头里的苦味酸**还额外添加了橡胶和铝等助燃剂。,

赵声那边是同样的情况。

陆战队员开始沉默而熟练地压实地基,架设底板和脚架,安装炮筒,调整表尺,给炮弹安装引信,一切井井有条。

…五十分。

在二号要塞方向,突然传来了猛烈而连绵的爆炸,隆隆的炮声仿佛震撼着天地,划破了寂静的夜空。

陈炯明心知,这是二号要塞的部队按照约定,开始发动牵制性的攻击,尤其是出动了几乎全部的要塞重炮,以调动日军兵力火力,吸引其注意力,并为本队的突袭创造最为有利的态势。

日军炮兵阵地上很快响起了警报,昏头涨脑的日本炮兵光着膀子就跑了出来,这些彪悍的武士,已经顾不得其他。军官们挥舞着军刀,叫嚣着既然支那人敢在夜晚向天皇陛下的军队挑战,那我们就用大炮告诉他们什么才是真正的大和魂

司令部的电话已经到了,命令他们立即开始还击压制华军炮兵,粉碎敌人的突围

训练有素的日本炮手们在一番鼓动之后,已经恢复了镇定和从容,疲惫与困倦被暂时抛在脑后。弹药手们以最快的速度推着弹药车抵达站位,炮手们掀开大炮的防雨帆布,旋转手柄,检查装药室,炮管,炮栓,弹药手给弹头安装引信,填装发射药包,吊装炮弹,各炮组相继表示准备完毕。

日本炮兵集群指挥官丰岛阳藏少将威严地点了点头,戴着白手套地手往下一挥,一簇簇闪光陡然出现,炮口的喷焰如同在暗夜中燃起了一个个硕大的火炬。少将目送着这些高曲弹道的巨弹越过山岭,飞向南方,心中满是自豪。

炮兵,才是新时代的战争之神

忙碌的日本炮兵已经拉开炮栓,清理药室,弹药手已经把导轨上的续弹放上吊臂,一切都是井井有条。

没想到就在这个时候,少将的耳边隐隐传来某种声音,他下意识地抬头一看,密集的爆炸已经充塞了他的整个视线。不知从何而来的无数炮弹,在空中,在地面,在发射药包的堆垛之上,在弹药车上,在炮位上炸响

数不清个数的爆炸闪光顿时把这一片山坳里的反斜面阵地照得如同白昼,一团团爆炸的火光中,飞溅的火焰所到之处烈焰滚滚,残肢断臂在夜空中飞舞。少将还没有想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一枚被爆炸推着乱飞而至的二百八十毫米重弹把他所在的地方炸成了一个巨坑,指挥所的所有成员尸骨无存。

日本重炮阵地陷入了歇斯底里一般的狂乱。

不仅仅是来袭炮弹本身的威力,以及那四处飞溅,引起熊熊大火,却无法扑灭的怪异装药,更可怕的是,这些爆炸和烈火引燃了炮位旁边密集码放的发射药包(大口径炮弹和发射药必须分装,否则无法装填,此外可以通过调整发射药包的数量来调整射程),爆炸还进一步引爆了已经安装了引信的巨弹弹头。猛烈的爆炸,高温,烈火,终于引发了更加恐怖的爆炸:整齐码放的炮弹引信首先被引爆,而另外码放整齐的弹头在高温和烈焰之下终于也开始了大爆炸,一时间弹头乱飞,所到之处都是地裂山崩,整个重炮阵地陷入了一场世界末日一般的梦魇之中。【叶*子】【悠*悠】

与此同时,日军位于山顶的防空炮位和高射机枪阵地也遭到了炮火急袭,高射炮位和高射机枪被猛烈的爆炸掀翻,幸存的射手惨叫着在地上翻滚,试图扑灭那些似乎越来越猛烈的火焰。一个个人形火人在火海中尖叫着,挣扎着,而那不知从何而来的弹雨似乎打定主意要彻底毁灭这里的一切,还在以高曲弹道倾斜着致命的火力。

外围的日本步兵巡逻队呆呆地看着这恐怖的一切,直到带队的军官歇斯底里一般地尖叫着,如同发狂一般带着他们漫无目的地开始在密林中搜寻敌人的炮兵彻骨的恐惧已经淹没了这些军官,他们知道,自己已经只有切腹谢罪一途了

正在这个时候,夜空中由远而近,四个乌沉沉的身影蓦然出现。这四艘一天前抵达二号要塞上空,似乎只是承担炮兵校射任务的飞艇,在日军防空火力最为虚弱的时刻,终于露出了他们的本来目的。,

这些恐怖的浮空怪兽首先光临了已经是一片狼藉的日军空防阵地,一阵狂轰滥炸,随后又奔赴日军重炮阵地,二十五公斤级的燃烧弹如同冰雹一般倾泻在这片修罗地狱之上,似乎是打定了主意,任何一个死角都不想放过。

日军重炮兵和要塞炮兵配属的马车,辎重,校射气球停放所,弹药库,全部笼罩在了火海之中,爆炸的烟柱足有上百米高

山岭之上,一个日本陆军中尉泪流满面地看着这一切,手中的军刀脱手坠地。他绝望地掏出了手枪,对准自己的太阳穴就是一枪。

丛林中,两队全身漆黑的彪悍战士,背负着全部器械乃至炮弹壳,敏捷地穿行着。那些弹壳和炮筒的余温,透过背囊厚厚的隔热层,依然在隐隐灼烧着他们的肌肤。

二十分钟后,东北面的海岸。

陈炯明和赵声对视一眼,点了点头,各自招呼着部队上了橡皮艇,很快,一艘艘小艇划离了海岸。

一个人不少。

又一次完美的作战。

陈炯明回头看着远处那如同焰火晚会一般绚丽的夜空,心中一片灼热。

鲨-49号潜艇上。

艇长薛海龙静静地眺望着远方的海面,心中盘算。

这样大闹一通,周围的日军舰艇一定会开始疯狂地搜索,因为这一阵莫名其妙的炮火很可能来自海上。

但薛海龙也并没有太多担心。四艘潜艇背靠一座树木茂密的石崖,大约距离海面六百米的样子,远方的爆炸闪光,由于矮崖和丛林的存在,对低矮的潜艇投射不出明显的倒影。这又是一个无光的暗夜,乌云遮住了月亮,潜艇的柴油机并没有关闭,而是随时可以起航,风卷起的阵阵海涛和远方的炮声掩盖了轮机的声音。

训练有素的陆战队员已经一个接一个地抵达船舷,充气橡皮艇被折叠好送了进去。薛海龙松了口气,正准备转身离去,身旁的瞭望员突然低声喊道:“方位一二O,探照灯……驱逐舰二,距离三五OO!”

薛海龙的心脏猛地攫紧,他赶忙对着对面眼巴巴看着自己的友邻潜艇挥舞了几下手臂,头也不回地拉着瞭望员钻了船舱,瞭望员关闭舱盖,锁死。

薛海龙刚进了舱已经大吼了起来:“主水柜充水深度二,方向二三O,加速到第二战速”

黑黢黢的艇身逐渐开始隐没在海水中,只留下了瞭望塔。随着逐渐远离海岸线,瞭望塔也逐渐没入了水中,这艘八百四十吨的潜艇只留下了潜望镜浮在水面,缓缓转动。

薛海龙松了口气。

其他三艘潜艇也都及时跟随着下潜起航,整个编队将按照既定计划在指定地点和雾影号汇合,随后返回基隆军港。那两艘突然出现的日本驱逐舰,依然在漫无目的地四下乱扫探照灯,显然并没有发现华军潜艇部队。

千钧一发

如果再晚几分钟,日本人的探照灯一旦锁定,发现了潜艇,密集的舰炮火力就足够他们喝一壶的这些没有装甲的潜艇,一旦破损,以其十四节的水面航速,根本无法逃走,只有鱼死网破或者束手就擒。即使没有被探照灯发现,如果距离过近,以这里的水深,无法深潜,轮机的声音被日本人发现,也会是非常麻烦的事情。

最大的问题,是绝不能暴露中华帝国的潜艇战力。这是一个事关国战成败的大局

“定深十五米,转向二九O,第二战速,完毕。”

发布完命令的薛海龙,直感觉浑身松软。几天来没日没夜的操劳和提心吊胆,顿时让他脚步虚浮,头晕眼花。旁边的副舰长笑了笑:“老薛,你去好好休息休息,我来。”

“等安全的时候上浮发报,”薛海龙咧嘴一笑,“日本料理味道不错,都吃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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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刻,三笠号。

伏见宫贞爱亲王和田中义一相对无语。

“海军是怎么回事?”急匆匆赶到南方军司令部的第十二师团师团长井上光气势汹汹地问道,“这些人是从哪过来的?是不是南边的支那军坐船偷越了封锁线?”

“海军的封锁很严密,肯定是你们陆军对二号要塞的支那军封锁不利,让他们的部队渗透了过来。”联合舰队参谋长岛村速雄反唇相讥,“这些炮弹弹道很高,显然不是舰炮,而是支那军的迫击炮。还有飞艇,防空炮位是你们陆军的,你们的巡逻队和防空是怎么搞的?”,

“够了。”伏见宫贞爱亲王低吼一声,“不要再吵了。这一次,陆海两军都要谢罪我们都是帝国的罪人”

他转向着一直沉默的联合舰队司令长官东乡平八郎:“东乡司令长官,关于本次作战,本司令部将给与认真检讨。海军方面也请配合。”

东乡平八郎点了点头:“亲王大将阁下所言甚是,海军也会认真检讨。”

他看着脸色苍白的秋山真之和岛村速雄,又看了看井上光,还有一群失火落魄的陆海军参谋,平静地给每个人倒了一杯咖啡:“好啦,各位。喝点咖啡吧。”

“阁下”一个陆军的参谋忍不住低声吼道,“这都什么时候了”

“那你还想怎么办?大炮已经被毁了。”东乡平八郎平静地看着他,“我们能做的都已经做了,但事情还是发生了。战争还要继续打下去,而且是要靠我们这些人打下去。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喝一杯咖啡,让头脑冷静下来。”

他挨个拍了拍这些军人们的肩膀:“好啦,不过是中国人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丢失了一些大炮。联合舰队还在,各师团也都在,作战不过是推迟一段时间罢了。这次我们吃了亏,下一次从中国人身上找回来就是。”

田中义一点了点头:“东乡长官说的极是。各位,振作起来,虽然没有了重炮,可我们还有忠勇的帝国健儿,还有我们的联合舰队我们用舰炮支援,用我们的大和魂,也一样没有攻不下来的要塞”

陆军军官们闻言,脸色也平缓了许多。

秋山真之接过咖啡喝了一口,旁边的岛村速雄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秋山真之会意,两个人走出了司令塔,下到了甲板之上。

岛村速雄看着远方的运天港,轻叹一声:“冲绳之战,我们被动了。”

秋山真之点了点头。

“在运天港继续纠缠下去,恐怕没有太大意义。”岛村速雄说道,“支那人能坐视一号要塞被毁灭,恐怕也未必就在乎二号要塞。这一次他们毁掉了我们的重炮,我们的作战艰苦了。”

“看陆军的样子,好像准备强攻。”秋山真之眉头微皱,“一号要塞的战斗太惨烈了。我怕这一次……”

“这些长州马鹿,还不是为了面子想要用一场胜利把这一次的奇耻大辱掩盖过去。可惜我也猜得到,大本营一定会批准的。那些人啊……”岛村速雄苦笑一声,“不过也没那么悲观,毕竟这两天重炮已经让支那人的炮台同样损失惨重。说起来,这一次,支援重炮就要靠舰队了。”

“可惜我们舰炮的仰角不够,”秋山真之皱着眉头说道,“”对支那人的炮兵还是有点力不从心。”

“那也得拼,总不能看着那些马鹿用人肉去拼钢铁吧?”岛村速雄看着秋山真之有些怔怔地样子,微微一笑,“秋山,别这么看我。我也不是对陆军有什么天生的仇恨。他们和我们一样,终究是为了帝国在战斗。”

“为了让这些长州马鹿少牺牲些大和健儿,我们联合舰队要干巴列”岛村速雄挥了挥拳头,抓住秋山真之的肩膀用力摇晃了几下,“秋山,振作起来等我们发动总攻,也许支那人的舰队就会打过来了那个时候,我们就可以把他们送进海底这场战争的主角,只能是我们联合舰队”

秋山真之看着这位老将,用力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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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七日,中华帝国大本营发布战报,我琉球运天港第二要塞守军顽强作战,于重围之中突袭日军重炮兵阵地,全歼日本陆军重炮兵第五联队,取得完胜。举国欢腾,压抑已久的中国市民再度走上街头,成群结队地焚烧日本国旗和天皇的假人。在上海公共租借地,日本侨民关门闭户,如同过街老鼠,不少人遇到趾高气扬的中国青年,都不得不自称朝鲜人,以求蒙混过关。

同日,日本帝国大本营发布战报,神勇之皇军于前夜挫败支那军要塞守军的突围企图,窃据冲绳之支那军队覆灭只在朝夕。

七月八日,负责保护重炮阵地的步兵第十二师团第四十六联队第三大队队长清水纯二郎少佐切腹自尽。第四十六联队正副联队长以下,四十六名军官退出陆军,转入预备役。

七月八日,日俄联合舰队和陆上炮兵开始对运天港海防二号要塞猛烈炮击,破坏炮台多处,日俄军两艘驱逐舰被击沉,轻巡洋舰“金刚”号重创。日本陆军第十四师团第五十松本,第五十九宇都宫联队,第十二师团第二十四福冈,第四十八久留米联队,总计一万余人发动总攻。

至七月十日,日军以伤亡三千二百余人的惊人代价占领南线的有胜山和北线的以羽岳,逐步包围以三角山-八重岳为核心的华军内圈防线。

同日,日军陆军第十五师团在琉球本岛首里西北的嘉手纳登陆。。.。

世纪帝国第六十一章

暗夜火雨(正文)

第六十二章 一切为了战争

随着战争的深入,日本已经进入了举国动员的体制。【百度搜索“疯狂看小说”获取更多章节】

各大财阀组织起来的“报国团”,与各个社团一起,开始在民间进行广泛的思想动员。身穿白衣,挎着主刀的志士们,跟着一些甲午年丈夫或儿子战死在中国的妇女,穿行在街头巷尾,动员募捐,乃至动员不在征召范围内的男子主动参军服役,组织各种民间活动宣传大东亚圣战。

在东京,大阪,神户,名古屋,仙台,各个主要城市,报国团,救国会,兴亚会等各个社团组织的“爱国义举”每天都在热热闹闹地上演,报界凡是有人敢对战争说三道四的,晚上家里被扔了砖头乃至鞭炮是轻的,被殴打甚至刺杀都是家常便饭,警察也基本上不闻不问。

日本的乡间,各个村子里,村长和上面下来的大人们,甚至是旧藩主和武士,每天都在挨家挨户动员青年人踊跃参军,即使是镇台的征召令没有下来,身为大和男儿,为了大和民族的未来,也要有踏破支那四百州的勇气。把一腔热血洒在大东亚圣战的神圣事业之上,为天皇陛下尽忠成神,永享护国之神的祭祀,这才是男儿正道

各个镇台的后备步兵训练营,重新征召起来担任伍长的甲午老兵们,看着眼前这些表情各异的菜鸟,看着他们有狂热,也有怯懦,还有不知所措的迷惘,似乎也被勾起了当年的回忆,想起了某些人,某些事。他们手中的棍棒,以最为冷酷无情的方式击打着每一个动作有丝毫不够标准的青年,口中的咒骂简直可以气死一头牛。在最为惨无人道的训练之下,菜鸟们很快就成了军令下的机器。老兵们默默地注视着一切,暗自希望这些人的命运,能比当年的那些同伴好一些。

自日本的福冈,下关,长崎的码头,各镇台动员起来的日本青年在狂热的军歌声中,神色各异。很多十七八岁的年轻人看着越来越远的家乡,看着岸上亲人的身影渐渐模糊,消失,忍不住流下了眼泪。旁边的伍长,看着越来越模糊的码头,看着身边这些人的样子,此刻也只有一声叹息,黯然神伤。

日本的各大财阀已经根据战时统治经济的规定全速运转。

工人工资被立法限制,并且采取了强制捐纳,即所有工人工资的15,所有公务员工资的25,所有一定收入以上人员工资和红利的35都要购买战争债券。工人的工作时间已经延长到14个小时,而工资在“一切为了大日本”的口号下并没有增加。

日本各个纺织工厂生产的缫丝和面纱,茶叶,各色农产品,鲸肉,各种鱼肉罐头船运到海参崴,再通过铁路销售到欧洲,或者直接船运到南北美洲,再从当地购买各种军用物资,军火生产的原材料。

日本本土的煤矿,铁矿和铜矿山都从美国进口了大批的采矿设备,采掘,浮选,精选,很快这些矿石就会在各个军工厂中最终变成杀人的武器,随后运往朝鲜前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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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朝鲜,日本军方,右翼团体和亲日派展开了疯狂的聚敛活动。兴亚会和朝鲜附庸兴韩党,以去美国打工为由招募朝鲜穷苦妇女,签下卖身契,随后把这些妇女送到日本军部下属会社在俄国后方基地开设的ji院赚取外汇。更有甚者,大批的朝鲜妇女被送到了兴亚会下属会社在前线开办的兵站慰安所充当***,解决前线军人的性饥渴问题。

在慰安所,每个朝鲜妇女,甚至包括贫苦的日本妇女,往往一天要慰安上百名军人,累得站都站不起来,很多人就这样悲惨地死去。

朝鲜国内,皇国化和大东亚圣战的宣传铺天盖地,征集所在城市和乡间四处搜罗身体合格的青年,强迫他们充当军夫,而支付的只是所谓的“军用手票”。朝鲜的马,牛,猪,羊,鸡都被大批征调送往前线。

在兴亚会的资助下,部分朝鲜所谓“亚洲派”学者组建了日韩友好协会,从篡改历史到编造文学,宣扬日韩人种一体论,日韩文明一致论,日韩语言同源论,为日本彻底吞并朝鲜进行舆论准备。,

此时此刻,在中国辽阔的土地上,整个国家已经如同一台精密的机器运转了三个多月。

自战时体制启动以来,这个揉合了后来一战各工业化国家国民经济动员体制,以及二战总体战思想的国家动员体制,就开始如同章鱼的触角一般把这个国家牢牢捆住,榨取他的每一分潜力。

经过郑鹰的反腐清洗,再经过郑宇上台之后借着对兵变的清理而开始的几次大清洗,整个帝国的官场风气为之一变。在郑宇对于国家美好前景的许诺之下,在外敌入侵国家危亡的关键时刻,在多年持之以恒的民族主义教育之下,在皇帝遇刺,新皇登基引发的狂热爱国浪潮之中,随着各级政府,各个媒体,从党部工会农会行业协会再到青年团少年团等各个社会组织的统一配合,一股前所未有的“一切为了战争”的狂热浪潮早已席卷了整个神州。

根据早先制定的国民经济转轨方案,一共有一万三千两百家各型企业纳入了战时经济转轨的体系之中,其原料采购,产品生产都受到驻厂军管代表的直接控制,按照计划指令进行。数学家和经济学家们按照乐观,中性和悲观三种情景,计算出所需要的各类军用物资的数量,然后分解为各种原材料,工时,火车车皮,船舶吨位,再根据各厂矿的地理分布,周密地安排好各种原料,产品,人员的输送计划。

整个国家已经如同蜂巢一样忙碌了起来,各个与战争沾边的工厂,从各银行拿来了融资租赁的额度,用分期付款的方式添购机器设备,生产各种军用物资。招工的***贴得满街都是,而各个社会组织也动员大批放了脚的妇女进厂做工赚份外快,而社会组织则组织人员为这些妇女统一看管孩子。

在这种计划体制之下,在狂热的爱国热情和适当的物质激励引发的劳动竞赛和技改竞赛促进下,战争开始才三个月,中华帝国主要军工产品的产量已经翻了接近一倍。虽然前线的弹药物资消耗也同样超过了之前最激进的预期,但由于战前储备的雄厚以及军工生产的快速起飞,国家的持久战力并没有受到损害。

战区疏散下来的难民也被各级政府统一安置,男人或者已经在战区就地入伍或参加军夫队,孩子被送到各个学校插班,妇女也安排了工作。

在社会上,青年妇女被发动起来撰写信件,与前线陌生的战士组成“笔友”,鼓励他们为国奋战。所有的信件都接受帝**邮系统和宪兵部队的严密检查,禁止任何含有失败主义和颓废思想的信件被发送。而其中涉及到军事机密,或者有危险思想的,立即会转交给军法体系乃至调查局进行追究调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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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此时的中华帝国,战争的痕迹无处不在。

帝国文教部已经紧急下令,年度教育方针中包括“让孩子理解目前国家在发生的事情,鼓励他们心灵中的爱国观念,帮助他们明白自己对国家负有的责任”。升旗仪式从每周一拓展到每周一三五,父亲在前线作战的孩子站在队列最前,接受其他孩子仰慕的目光,并且受到老师一系列的优待。每一位教师,在课堂上除了讲课,都无处不在地灌输侵略者的不义与残忍,弘扬着华夏文化的崇高和伟大,讲述着历次对外战争的英雄事迹,抒发着整个国家洋溢的爱国激情。

在各个学校,每一次重大胜利,都伴随着庆典。在首次海战大捷后,各学校的午餐加餐,并且组织学生开战作文竞赛,要求他们写出“我如何理解海战胜利与我的家庭之间的关系”。日常的作文题目成为“假设一列装载伤员的列车到来……”,“假如我们取得了战争的胜利……”。

七月份的高中升学考试,赫然出现了这样一道数学题:“一艘巡洋舰正在追赶一艘商船,早上十点的时候,双方距离十二公里。巡洋舰的速度为十四节,商船的速度为每分钟三百米,经过一小时的追逐后,巡洋舰的时速增加了四公里,假设巡洋舰大炮的有效射程为两千米,请问巡洋舰在什么时间对商船射出第一发炮弹?”,

在这种刺激下,战争成了孩子们最感兴趣的话题。年纪大一些的高小和初中学生,在少年团组织下开战野营,作战模拟,从事各种军事训练以及进行义务劳动。青年团则被组织起来,利用周末等课余时间从事更多的社会劳动,帮助警察和警备部队维持秩序,转运物资等。青年团的各个分队,尤其是主要培养预备人才的,比如陆军队,海军队,炮手队,电报队,机械队,汽车队,骑兵队等等,训练搞得更是热火朝天。

舆论界已经成为了爱国主义和主战派的一言堂。在大本营内政组的统一协调之下,也是在某种力量的压力之下,整个舆论界这一次出奇地一致,几乎见不到什么杂音。前线记者们从前方发回了一个个洋溢着爱国激情的报道,描写胜仗的满是对帝国无敌之师的赞誉,打了败仗和撤退的,也着重弘扬其中的英雄事迹,显示着敌人一时的得志是多么愚蠢。

不少描写战争的英雄主义小说作品,不仅仅是中法战争和甲午年的旧书被翻新再版,还有一大批书赶出了续集,背景都设在了这一次的战争。

比如之前那本著名的兄弟团,描写一对世家子弟因为一个女人反目成仇,相约打一架决定归属,最后弟弟含恨败北,干脆离家出走去了南方,却终于认清了北方朝廷的腐朽,依然投身镇**。等到甲午战争爆发,哥哥本来是狂热拥护所谓正统朝廷,发了公开信和弟弟断绝兄弟关系。结果后来却一步步认清了满清叛卖国家的行为,毅然决定起义。结果事情泄露,被满清平叛的军队包围。弟弟的部队正好是北上先锋,闻讯三天三夜急行军过去接应,结果兄弟并肩作战,终于打败了凶恶的满清军队,并且在后来屡立战功,成为赫赫有名的“兄弟团”。

这本畅销书,到了这个时候也出了续集,却是讲述这对兄弟的下一代,一个海军一个陆军,用预言的笔法描写了一场光荣而胜利的战争,一个英雄的史诗,最后表兄弟在东京街头相遇,一同庆贺胜利。

兵员招募处成了最繁忙的机构,也成了一个常设机构。

每天,都有形形色色的青年赶过来,喊着爱国口号接受体检,然后或是垂头丧气地离开,或是欢天喜地又有些忐忑地被送入新兵训练营。

如果说有什么机构的繁忙程度仅次于这里,那就是募捐处和爱国公债认购点。在大街之上,随处可见募捐和认购债券的海报,海报之上,官员,商人,工人,农民,男男女女都是容光焕发,满脸自豪地捐出自己的一份。大街小巷之上,各式政府组织乃至纯义务的宣传队穿梭往来,街头巷尾,时不时可以看到有狂热的青年在发表着激情四溢的演说,发放着爱国传单,鼓励人们燃烧自己的每一分光和热支持前线。

为了帮助后方的军属,不少工会农会等都组织了互助活动,由会员帮助这些家庭劳动,乃至捐款。

在爱国激情的感染下,人们以前所未有的热情投入到了这场战争的相关活动中,他们普遍认为这不仅仅是军人的战争,也是民族每一个分子的战争。各种仿军装样式的服装成为了最受欢迎的款式,连往常裙带飘飘的女士也开始喜欢英姿飒爽的军装套裙乃至套裤。

所有试图趁着军人离家在外而勾引他们家属的行为,都被视为最大的邪恶,一些浮浪好色的子弟因为这些罪名遭到了严厉惩罚,而伴随着每一个阵亡通知书,都是各个社会组织和邻居们铺天盖地的慰问和鼓励。

帝国有非常多的宗旨奇特的社会组织。

比如军人家庭道德协会就公开宣布,凡是阵亡军人的家属,只要不改嫁,该组织就会定期给与生活补助。

再比如全国铁路工会,由于铁路运输的繁忙,工人的腰包大增,该工会经过动员,投票批准战争期间全体会员要拿出收入的四分之一捐献给社会化运作的伤残军人抚恤协会,用于补贴伤残军人的生活。,

你可以不认同他的世界观和行为,但他们却是就是这样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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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北京,李国翔和宋端等人开办的连锁粥店和洗衣店已经红火开业,以物美价廉,环境干净受到了追捧。而且他们还推出了特别措施,凡是军人家属,凭借着军属证件可以办理实名制会员卡,消费统一五折。这一措施立即引爆了北京,并且迅速传遍全国。

这两位接受采访的时候,也坦言真正的大股东是现任皇帝陛下。这一下,更是引得客流汹涌。

在帝国国内,战时经济管制严格控制了物价体系。每周,各地的报纸上都登出最新的价格限定目录,明确各种类别的商品最高限价,欢迎国民监督举报。物价巡视员身着便装,在各个商业区出没,对于一切违反管理条例的涨价行为进行严惩。

对战争的狂热追捧也波及了安南犹太自治区,南洋华人聚居区,乃至欧美的华人社区。

在犹太自治区,当年俄国哥萨克残酷屠杀和镇压犹太人的记忆犹在,再加上**建国的承诺,上百万东欧犹太人都立场鲜明地站在了中国一边,甚至派出了犹太青年组成的志愿军,恳请以“犹太军团”的名义,为了**的以色列国而战,并且得到了批准。

于是,由安南犹太自治区政府出钱购买帝国陆军标准装备,把这支部队编成了一个步兵旅,作为未来犹太国国防军的基础,番号为犹太志愿兵第一旅。考虑到暹罗的问题,中国大本营并没有把这支部队调动到北方,而是就近部署到了中国和暹罗的边境。

在南洋,华人掀起了募捐和认购国债的**,各大厂矿也主动接受中华帝国大本营军事组的指挥,统一规划生产运输,南洋的橡胶,铜,镍,稻米,金鸡呐霜等战略资源源源不断地运送到大陆,再变成宝贵的军需物资运输到前线。

在中国直辖的安南省和兰芳省,华人移民拿出了最大的热情进行工作,给当地土著劳工的工资也涨了不少。那边的工资都是用稻米计算,这些土著居民虽然天性懒散,但在大幅度加薪的诱惑下,干活也卖力了不少。

整个中国,已经如同一台精密的机器运转了起来。。.。

世纪帝国第六十二章一切为了战争(正文)

第六十三章 俄罗斯之光(上)

俄国,圣彼得堡。【叶*子】【悠*悠】【更新最快的小说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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涅瓦河畔,贵族宅邸依然是歌舞升平,一辆辆豪华马车或是汽车,甚至是最新款的中国产汽车招摇过市,服色光鲜,胡子修建得整整齐齐,身穿燕尾西装的绅士,或是军装笔挺的年轻贵族军官们挽着盛装的淑女出入各个高档餐厅和剧院,战争似乎并没有让这个奢华优美的首都改变太多。

在圣彼得堡的小巷和平民区内,却是另一番景象。

沉默的行人脸上充满了迷茫和惶恐,一种莫名的恐惧和压抑在每个人的心头挥之不去。几个月前弥漫在整个国家的战争狂热早已消失无踪。

尽管鼓吹东方扩张的海报依然随处可见,教会,尤其是特别部秘密训练出来的神甫密探们依然在东正教信徒内部不遗余力地渲染战争狂热和宗教热情,但生性粗豪的斯拉夫人在先前的冲动和热血逐渐降温之后,终于要面对残酷的现实:面包,伏特加,牛肉,酒和女人。

物价正在快速上升,而居民已经被花样翻新的税收掏空了钱包。圣彼得堡的面包店前排起了长队,对物价继续飞涨的恐惧逼迫居民们开始囤积生活必需品,而这又进一步对物价火上浇油。

街头巷尾,到处都是乞丐和饥饿的孩子,酒馆的生意也差了很多。

粮食紧缺已经出现。

在广阔的俄罗斯平原上,一列列的火车呼啸向西,为中欧和西欧的工业送去原材料,还有整车皮的燕麦,小麦,肉类罐头和俄罗斯黄油,换回德国和法国生产的精良军械,弹药和各种军需物资。与此同时,国内的物价却正在快速攀升。

一方面,由于将军们的狂热和沙皇的好大喜功,战前的铁路修建和军备扩张耗竭了俄罗斯的国库,对英法美德等国的借款达到了天文数字,俄国也不得不不断抬高税率,新开税种,尤其是加强对波兰,芬兰,波罗的海国家,乌克兰和克里米亚等地的盘剥。

另一方面,由于天气寒冷,俄罗斯人一直有酗酒的传统,俄国的酒品消费是天文数字。沙皇早已采取了酒品国家专卖,从三年之前又进一步采取了烟草专卖,现在为了补充战费,又大幅度上调烟酒的价格,民间怨声载道。

此外,在战费的压力下,维特在沙皇的强烈要求下不得不上调了对沙俄工商界至关重要的工商业营业税和所得税,并大幅度上调糖果,茶叶,纸张,石油产品,火柴等的消费税。但面对恐怖的战争消耗,事先缺乏总体战准备的俄国政府很快又不得不提高个人所得税。

高额的征税导致工商业者不得不提高销售价格,而同时面临生活成本上升和工资减少的俄国城市居民的日子越发难过。(看小说就到叶

子·悠~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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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报纸上一直在吹嘘在蒙古的战线又向南推进了多少,但很多人都已经对速胜不抱希望,任何人看一眼地图都知道那个国家有多大,距离俄罗斯又有多么遥远这场仗,没人知道要打多久,现在重要的是要保证自己一家能吃饱,能过得好一点。

征税不断增加,商品价格不断上涨,战争遥遥无期,面对这一切,俄国国内很多城市的各个阶层都行动了起来,迅速掀起了强购和囤积的风潮。

对俄国平民阶层,尤其是城市平民阶层来说,这无疑是一段难熬和痛苦的日子。而最可怕的,是没人知道,什么时候才是终结。

物价飞涨,物资紧缺,不满的情绪开始逐渐累积,从一个阶层蔓延到另一个阶层。这些涓涓细流,尽管还只是在冰层下暗暗涌动,但水流却在每一分钟以肉眼难以分辨的速度不断扩展。终有一天,它将化作滔天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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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士。日内瓦。

初夏生机勃勃的绿,倒映在清澈如镜的莱芒湖中。湖中心,一百四十米高的银色水柱直冲云霄,又化作珍珠崩落玉盘,在日光之下映射出五颜六色的光芒,一道彩虹若隐若现。绿树掩映之间,古朴的砖石建筑曲径相连,远处是阿尔卑斯山和侏罗山的层叠山岭,白雪皑皑的勃朗峰就如同一座通天的巨柱,更增添了这座瑞士古城的魔幻色彩。,

湖畔的一所别墅内。

一位身材不高的中年人正在发表着演讲。

他的额头宽广,头顶因脂溢性脱发而形成了一个亮闪闪的地中海造型,那一双深邃的眼睛如同燃烧着某种火焰,向四周持续不断地发散着热情。

“……同志们,我曾经向你们提出,俄国**的希望,在于把帝国主义之间的战争变成国内战争,而能够领导这一项伟大事业的,只有坚定的无产阶级,只有我们社会民主工党。”

“俄国**,已经面临着方向性的选择。社会**党人,以切尔诺夫为首,继续坚持走他们那种已经被时代,被俄国的现实所淘汰的小村社集体主义,想要在资本主义宪政体制下依靠平分土地来实现**的伊甸园,这是多么幼稚可笑的理想?不,我的同志们,他们并不是真正的社会主义者,他们不懂得什么是社会主义他们只是在讨好农民罢了”

“任何一个马克思主义者,请注意,我说的是任何一个…都必须注意到这一点:我国农民的主要空想是平均土地,认为这样就可以消除贫困,失业和剥削。毫无疑问,这是小资产者的空想,是反动的偏见。因为无产阶级的社会主义理想不是小业主的平等,而是公有化的大生产正如马克思所说,农民幻想固守自己的一小块土地,固守着自己的一堆粪便而与整个社会对立,这种业主的私有本能使他们脱离无产阶级。【叶*子】【悠*悠】”

“自由宪政主义者,这些资产阶级利益的代言人,试图用资产阶级软弱腐朽的代议制民主来调和矛盾,在俄国君主制已经腐烂的躯体上嫁接英美资产阶级体制。我们的党内,也有一些同志认为,**的阶段性,表现为需要首先完成从封建君主体制向资产阶级国家过渡的**,然后才能进行到下一步,而资产阶级**必须由资产阶级来领导,这是一种多么可怕的想法”

台下出现了些许骚动。

年人恍然未觉,依然在激情四溢地发表着演说:“……俄国的资产阶级太软弱了他们就是高尔基笔下蠢笨的企鹅,在暴风雨的面前,只会把胖胖的身躯蜷缩在悬崖下面瑟瑟发抖道理很简单,他们也是一群既得利益者,他们也是沙皇体制下的受益者。他们一方面想要扩大自己的权利,渴望像美国的大亨们一样事实上掌握国家;一方面又害怕劳工阶层的觉醒,害怕失去自己已经获取的利益所以他们渴望改变,却害怕伟大的**这么多年以来,民意党也好,老民意党人小组也好,社会**党人同盟也好,他们只懂得用刺杀去吓唬沙皇政府。因为他们害怕变革,害怕**,他们是一群成不了事的鹌鹑”

“事实证明,俄国的资产阶级无法承担起**的领导责任,能够承担这个责任的,只有伟大的无产阶级,只有我们,社会民主工党,这些走在前列的坚强战士”中年人挥舞着手臂,脸上是不容置疑的坚决,“资产阶级是软弱的,他们的思想核心只是妥协;农民是自由散漫的,他们只是渴望沙皇小爸爸减免他们的购地款;只有无产阶级,这些经历了大工业生产的洗礼,拥有高度的组织性和纪律性,拥有文化知识和技能,这些天生的战士,他们才能肩负起改变俄国,改变整个世界的责任”

不少人已经自发地起立鼓掌,脸上满是难以抑制的兴奋。中年人尤其对着其中一位留着浓密的一字须,戴着眼镜,眼神格外明亮的卷发青年微笑着点了点头。

“弗拉基米尔?伊利奇?乌里扬诺夫同志,您的演讲充满了激情。”一位头发乱蓬蓬,有些邋遢的青年推了推眼镜,起身说道,“是的,俄国的无产阶级应该站出来,我们必须在未来履行自己对民族,对国家承担起来的责任。但请注意:俄国的**,应该是一场各阶层广泛参与的**,尤其是具有民主宪政的宝贵思想,拥有经济资源和国际影响力的资产阶级先进分子,应该被纳入进来。也许他们中的一些人有些软弱的幻想,但他们可以被影响,可以被教育。”,

“另外,弗拉基米尔,目前我们的母亲俄罗斯面临着生死存亡,”这位以笔名“马尔托夫”闻名俄国知识分子阶层,以温和与自由著称的孟什维克领袖嗓子有些沙哑,显然最近的休息并不好,也许是从巴黎赶来的旅途劳顿还没有完全消退,但语气却是前所未有的郑重,“在这个时刻,我们要做的首先是制止这场不义的战争。我建议我们斗争的方式以和平情愿为主,我反对把目前的战争发展为国内战争。在任何时候,我恳求你,亲爱的弗拉基米尔,想一想我们的母亲俄罗斯。”

年人,以笔名列宁闻名俄国乃至整个欧洲社会民主党和左派知识分子阶层,俄国社会民主工党布尔什维克派(多数派)领袖弗拉基米尔?伊利奇?乌里扬诺夫,对着对面这一位顽强而诚恳的反对派领袖点了点头,以坚定地语气说道:“采捷尔包姆?尤里?奥西波维奇,您的智慧是党的财富,但我提醒您注意,我们的最高目标是什么。”

“我们是无产阶级的先锋队,是由无产阶级,以及先进知识分子中最坚定,最先进的分子组成的**党。我们的最高使命只有一个:推翻无产阶级身上的枷锁,实现**这个全人类的最高理想。”乌里扬诺夫坚定地说道,“奥西波维奇同志,请你明白,要实现这个最高使命,我们必须推翻沙皇**制度,由无产阶级掌握国家政权。对于无产阶级政党来说,长期利益高于短期利益,集体利益高于个人和小团体的利益,无产阶级的整体利益高于一切奥西波维奇同志,你的同情心和爱国心值得钦佩,但伟大的**导师早已经在**宣言中指出,无产阶级没有祖国”

“我们是世界的希望和未来,俄国**,必将掀起整个欧洲的**浪潮,实现无产阶级的大团结”乌里扬诺夫的眼中闪烁着深沉和睿智的光芒,“面对这个伟大的**,为了实现人类社会的最终目标,我们必须抛弃这些虚荣的,可怜的,过时的,有碍于无产阶级整体利益的民族自尊心”

“身为一个无产阶级战士,一定要牢记,我们首先是无产阶级,而且只是无产阶级”乌里扬诺夫朗声说道,“民族主义,这种有害的,资产阶级的,狭隘的思想,每一个坚定的无产阶级战士都必须与之划清界限的我们的目标并不是仅仅让俄罗斯获取某种利益,而是要解放全世界一切受苦受难的无产阶级,实现人类的最高理想不能做到这一点,就不是一个纯粹的,坚定的无产阶级**者作为一个政党,俄罗斯社会民主工党,如果不能坚持这一原则,就没有资格领导俄罗斯,乃至全世界的无产阶级起来打碎身上的锁链”

马尔托夫的脸一下子有些涨红,他看着乌里扬诺夫,想说什么,但看着对面这个领袖坚定的表情,感受着那股无可动摇的强大意志,这个思想浪漫而自由的孟什维克最终还是耸了耸肩膀,扶着眼镜坐下,脸色有些难看。

“采捷尔包姆(指马尔托夫),我支持弗拉基米尔(指乌里扬诺夫)的意见。”一个胡须浓密,浓眉如刀,西装笔挺的年长男子站了起来,虽然语气坚定,却依然掩不住风度翩翩,“对这次罪恶的战争承担责任的,不应该是俄国人民,而是它最凶恶的敌人—沙皇政府我们要做的,不仅仅是示威请愿,而是坚决地行动起来。俄国人民,不能再去仰仗教堂的神幡和十字架,他们需要用某种更严肃更现实的东西武装起来弗拉基米尔,我还有一些建议。”

乌里扬诺夫看着这位俄国社会民主工党的思想奠基人,俄国马克思主义思想的布道者普列汉诺夫伯爵,缓缓点了点头。

“我们的**,不能仅仅依靠无产阶级。”普列汉诺夫缓缓说道,“我国只有五百万工人,靠这一点力量去对抗整个**政府的暴力机器是远远不够的。我们还要联合一切对沙皇体制不满的力量,比如宪政自由派,社会**党人,市民阶层,军官们,士兵们,这都是我们打击沙皇体制的有力盟友。”,

“相对于沙皇为首的反**,**的力量还很弱小,但更重要的是太过分散。”普列汉诺夫说道,“弗拉基米尔,你有着天才的智慧和敏锐的洞察力,我想你应该明白,这个时候,俄国最需要什么,无产阶级最需要什么,我们的党最需要什么。”

“这个时候,我们需要的是团结。”普列汉诺夫诚恳地说道,“在这个阶段,我们的敌人是沙皇**体制,那么一切反对这个制度的力量就都是我们的盟友。我们要把他们充分发动起来,这将极大地有利于我们**的胜利。”

“哲人说过,敌人的敌人就是我们的朋友。”普列汉诺夫顿了顿,“弗拉基米尔,这一次**,在我看来,最重要的目标是推翻沙皇**政府,那**的性质首先是民主宪政**,是资产阶级和无产阶级乃至自由宪政主义贵族联合起来推翻沙俄**的民主**。我们只有完成了这个第一步,才能在机会成熟后推动社会改革,或者说**,走向无产阶级领导的社会主义阶段。**的力量强,**的力量弱,因此我们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首先争取胜利。”

“您说的对极了,伯爵。”乌里扬诺夫罕见地鼓起了掌,掌声越来越大,最终所有的人都自觉地起立鼓掌,钦佩地看着这位智慧而温和的老者。

“是的,我们一定要团结。”乌里扬诺夫环视众人,“正如伯爵所说,我们的**,是一项开天辟地的伟大事业,是全世界无产阶级的曙光。一方面,我们一定要明确无产阶级,尤其是作为无产阶级先锋队的社会主义民主工党在这个运动中的领导责任,另一方面,我们必须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首先摧毁沙皇**体制。在这一场伟大的**中,人民将会看到自己的力量,也就奠定了下一步社会主义**的基础。觉醒了的工农大众,最终将用强有力的**行动埋葬整个不合理的社会制度,建立一个崭新的世界,一个没有剥削和压迫的世界”

普列汉诺夫闻言皱了皱眉头,和马尔托夫对视了一眼,却见这人只是习惯性地耸了耸肩,在心中无声地叹了口气。。.。

世纪帝国第六十三章

俄罗斯之光(上)(正文)

第六十四章 俄罗斯之光(下)

普列汉诺夫看了一眼身旁的中年人,对方会意,起身说道:“弗拉基米尔,请让我说几句……”

众人的目光顿时转向了这位孟什维克的资深策略家。【本文来自疯狂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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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维尔?波里索维奇?阿克雪里罗得对着众人点头示意,转向乌里扬诺夫:“我们都知道,资本主义社会化大生产是培育成熟无产阶级的先决条件,而无产阶级是否成熟,是否具有足够的力量,是无产阶级**,乃至实现**的关键。因此,对于一个农业为主的国家来说,首先将资本主义生产关系推向成熟,再进行下一阶段的**是重要的。”

乌里扬诺夫默默地注视着这位社会民主工党的真正元老。

“根据本党之前多次代表大会达成的共识,俄国社会关系仅仅成熟到可以实行资产阶级**。目前无产阶级的力量还很弱小,还很不成熟,甚至大部分无产阶级都没有**的意愿和胆量。在这种情况之下,我们甚至不应当提起无产阶级反对其他阶级、直接争取政权一类的话。……无产阶级是借助资产阶级发展的条件而斗争的。客观的历史条件注定,无产阶级在反对各阶层共同敌人的斗争中非与资产阶级合作不可。‘

阿克雪里罗得顿了顿,继续说道:“我并不否认,我们**的最终目标是实现**,而在这之前,要首先建成社会主义。但我们必须明白,**不是一蹴而就,而是一种科学的,循序渐进的变革行为。因为没有先例可循,我们必须要慎重。作为俄国思想界和**界最为先进的代表,在座的各位可能肩负着俄国的未来,也是世界无产阶级的未来。所以我恳请各位,在对待如何**的问题上一定要慎重,请不要轻易葬送无产阶级**的火种。”

阿克雪里罗得的话顿时激起了一阵附和之声,尤其是在孟什维克和中间派之中激发出了非常热烈的反响。

阿克雪里罗得微笑着点头示意。

“帕维尔?波里索维奇,请允许我发表一点看法。”

正在这个时候,一位目光锐利的青年长身而起,面带微笑。

阿克雪里罗得转过头,看了看这位化名托洛茨基的著名布尔什维克,缓缓点了点头:“列夫?达维多维奇,我洗耳恭听。”

列夫?达维多维奇?布隆施泰因,化名托洛茨基,布尔什维克派最具有组织力,鼓动力和个人魅力的领袖人物之一,其威望仅次于列宁。

这位青年环视全场,片刻之后开口说道:“我非常同意普列汉诺夫同志和阿克雪里罗得同志提出的无产阶级不能单独行动的问题,但也要提请各位注意,无产阶级的盟友并不仅仅是资产阶级,而且在这一场**中,无产阶级不能作为资产阶级的附庸存在,绝不能把**的领导权拱手相让。”

阿克雪里罗得皱了皱眉头。

“正如乌里扬诺夫同志所说,俄国的资产阶级并不具备西欧资产阶级的意志力和行动力,他们过于软弱,在心中缺乏真正的民主精神,对沙皇**始终抱有幻想,而最关键的,是沙皇的扩张政策实际上对这些资产阶级有很大的利益。”布隆施泰因说道,“阿克雪里罗得同志指出了无产阶级目前觉悟较低,对**主动性不足的问题,那么这个问题是如何形成,又靠什么去解决?”

他顿了顿,在众多目光的注视之下继续说道:“工人阶级对沙皇**的迷信,恰恰在于**没有出现,火种始终没有真正点燃民众心中的**之火;恰恰在于沙皇**打出了民族主义的旗号,绑架了整个俄罗斯,并且通过对外的扩张胜利来满足国内各个阶层的虚荣心;恰恰在于沙皇不断编造一些愚民的童话,给人们描绘沙皇扩张之后给民众带来的利益。但最关键的,是我们这些先进分子内部本身就缺乏团结。一个意志不能统一,朝三暮四的党,如何凝聚全体无产阶级的力量进行这样一场伟大的**?如何把无产阶级的思想觉悟提高上来?”

普列汉诺夫在台下和马尔托夫对视一眼,表情凝重。

“为了领导这样一场**,我认为,我们党的意志首先要统一起来。**不是围着圆桌吃饭,而是一种暴烈的斗争,是**与反**之间的你死我活。沙皇**政府不会心甘情愿地退出历史舞台,而对此抱有任何一点幻想,都可能对**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失。”,

布隆施泰因的话立刻在台下的青年中激发了经久不息的掌声。

“本党目前的分歧,其实除了组织原则以外,首先是集中在**力量和如何**的问题上。”布隆施泰因又继续说道,“我同意,工人阶级不能单独行动。但我请各位注意,无产阶级**的天然盟友,是农民,尤其是俄罗斯农民。乌里扬诺夫同志多次提出,农民是小资产阶级,但他们在小资产阶级中属于可以争取到**一边的,他们天然会倾向无产阶级的一派,也是社会主义**可以利用的主要力量。”

“请允许我直言不讳地说一下,马尔托夫同志,普列汉诺夫同志和阿克雪里罗得同志提出的**纲领,实际上只会出现一种结果:**开始,资产阶级借助无产阶级和农民的力量压迫君主让步,召开杜马制定宪法,随后他们就会开始压制**群众,变身为**的敌人,与沙皇政府共同扼杀和分化**力量。而最终,他们会在普鲁士式宪法的基础上建立一个妥协的君主制国家。”布隆施泰因的话让很多人面露惊愕,连普列汉诺夫都有些忘形地前倾身子,看着这位青年布尔什维克,“在布尔什维克看来,无产阶级并不需要资产阶级的领导,甚至可以和抛开资产阶级去争取**的胜利。而关键就在于俄国的八千五百万农民,在于实行了上千年村社社会主义体制,拥有集体主义传统美德的俄国村社。”

“无产阶级和农民阶级的联合,不但可以争取胜利,而且可以彻底清算封建残余,建立一个美国式的资本主义道路,也就是小资产阶级和无产阶级的联合执政。(看小说就到叶

子·悠~悠

.YZuU.)”布隆施泰因说道,“这样一个工农联盟为基础的人民民主政权,才是俄国**的第一选择,而不是由软弱的,妥协的,惧怕人民觉醒的,三心二意的,和沙皇政府扯不清关系的资产阶级来领导无产阶级,把**引向莫测的前途。”

布隆施泰因的话说完,布尔什维克和很多中派立即起立鼓掌,而孟什维克却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

乌里扬诺夫走上前,和自己这位具有很强思想**性的年轻拥护者热烈拥抱。

“说得好极了,列夫?达维多维奇,”列宁大声地赞扬道,“是的,工农联盟为基础的人民民主政权,这才是**的最佳道路只要俄国的无产阶级和农民团结起来,就可以推翻沙皇的**统治,争取**的胜利”

“我还要向诸位通报一个消息。”乌里扬诺夫转过身,大声说道,“我们最最忠诚的**同志,包亚林?马克西莫夫,带来了**兄弟的联合请求:波兰王国和立陶宛社会民主党的罗莎?卢森堡同志,卡尔?拉蒂克同志,费利克斯?捷尔任斯基同志,提出整体加入俄罗斯社会民主工党,但保持组织上的**性此外,我们的朋友‘崩得’,曾经的党内兄弟,提出要回归本党一起发动**”

马尔托夫的脸色一变。

崩得是俄国犹太人的**组织,全称为立陶宛-波兰-俄罗斯犹太工人总联盟,党员多达五万人,1898年,由于政治理念相近,崩得组织整体加入俄罗斯社会民主工党的。但由于在1903年的党代表大会上公开支持马尔托夫的孟什维克派,最终被占优势的布尔什维克派反对,并拒绝承认其为俄罗斯犹太人的唯一代表,崩得组织愤然**。

现在,这些人居然不声不响地要求回来,而且是和布尔什维克派而非孟什维克联络马尔托夫的目光转向了角落里一个平静的身影,瞳孔微微收缩。

包亚林?马克西莫夫,英国俄裔犹太商人,布尔什维克的主要赞助人,布尔什维克核心领导层的亲密朋友,俄罗斯社会民主工党的大金主兼秘密党员,布尔什维克与俄国各党派的主要联络人,静静地观察着场内的局势。

他是东欧犹太人的后代,曾居住于顺化犹太自治州,接受特别训练,在欧洲潜伏了整整十五年。

他是中华帝国级别最高的驻外特工之一,受宫廷书记处的直接领导。

十年前开始,他就获得了一项最重要的任务,也是唯一的任务,那就是接近和支持一位名叫弗拉基米尔?伊利奇?乌里扬诺夫,笔名列宁的俄国**者,与其建立亲密无间的信任关系,并全力以赴支持他的**活动。,

在他的支持下,这位乌里扬诺夫先生迅速整合了俄罗斯社会民主工党的左派和中派,形成了强大的布尔什维克派,并压倒了马尔托夫等人的孟什维克以及崩得力量。

半年以前,他又受到皇帝的指派接受天机的指挥,开始帮助布尔什维克派联络俄国国内和流亡的一切反沙皇力量,准备发动一场遍及俄国全境的暴力**。

与场中这位笔名列宁的俄国**者相处多年,他深知这个矮小的躯体中蕴含的强大能量和坚定的意志。是的,这是一位天才的**者,他完全具备领导一场**的智慧和意志

包亚林?马克西莫夫的目光又转向了刚刚发表了讲话,沉稳地坐在位置上注视着列宁的布隆施泰因。

在包亚林?马克西莫夫看来,这个人对于布尔什维克的作用,无论如何高估都不为过。甚至他认为,即使某一天列宁不在了,只要有这位托洛茨基在,这个党就依然可以承担领导俄国**的重任。

这是一个天生的领袖,也是一个坚定的**理想主义者。他不但有头脑,而且有手段,还有决心和意志。和列宁一样,这个人几乎是“不可腐蚀”,“不可动摇”的**者。他坚信自己的理想,也对自己的能力抱有同样的自信。

布隆施泰因似乎察觉到马克西莫夫正在看着自己,目光向着这里一转,两人四目相对,各自微微点了点头。

布隆施泰因对这位包亚林?马克西莫夫抱有极大的好感。他原本是列宁的信徒,被称为“列宁的棍子”,但是在1903年的党代表大会上,由于列宁和马尔托夫在党的组织理念问题上爆发了空前的争论,布隆施泰因倾向马尔托夫,指责列宁为“雅各宾分子”,与列宁派产生了极大的分歧,甚至宣布**。

**后的布隆施泰因迷茫而不知所措,是包亚林?马克西莫夫居中斡旋,甚至用雄辩的例子,包括中国民族**的例子说服了他,使他和列宁重新回到了一起,回归了布尔什维克的怀抱,并且越发坚信列宁的**理论才是俄国乃至欧洲无产阶级的未来。

而这一个以工农联盟为基础,**自主地领导俄国**的全新理念,也正是包亚林?马克西莫夫的倡议之下,由列宁和他会同马克西莫夫一起讨论而成。布隆施泰因深信,马克西莫夫是一位具有国际主义精神的进步知识分子,布隆施泰因和列宁都已经把他看成了最坚定的布尔什维克。

布隆施泰因当然也知道,这个犹太富商手中拥有的财力,以及在俄国乃至整个欧洲的深厚人脉,实在是布尔什维克党最有价值的财富之一。

马克西莫夫静静地观察着场内的局势。

在他身旁的手提包中放着十万卢布的现钞。他将利用这些经费,帮助乌里扬诺夫和他的布尔什维克控制住俄国民主**工党的财政,进而掌握住这个党的主导权,把其他派别挟持上**的战车。

而同样的其他几笔资金,已经被他交给了其他的俄国**派。所有这些资金,都只是承诺的资金支持的一小部分。通过分期支付的方式,中华帝国将牢牢把握着这些**党的走向。未来那一场席卷俄国的风暴,无论如何,必须由中华帝国来掌控。布尔什维克也好,列宁也好,托洛茨基也好,都只能是其中的一股力量。这些人不可能,也没有那个实力去掌控全局。

他并不知道北风计划的全貌,但他清楚,在同一时刻,从北冰洋的摩尔曼斯克,到波罗的海沿岸的赫尔辛基和塔林,再到华沙,顿河河畔的基辅,高加索山脉南面的第比利斯,然后到莫斯科和伏尔加河,总情局庞大而精密的网络中,那一个个潜伏已久的特工,都在井井有条地联络着每一分反沙皇的力量,把俄国各阶层的不满和愤怒挑动起来,放大,把他们组织起来,供给武器和各种物资,把这些暗流和涓涓细流组合成足以毁天灭地的滔天巨*。

“……包亚林同志提出,他准备联络俄国所有的**派,彼此呼应,组织一场真正的全俄大**”场内,乌里扬诺夫的有力地挥舞着手臂,脸上写满了必胜的信念,“同志们,在这一场斗争中,我呼吁你们,抛弃民族主义的成见**无国界,无产阶级没有祖国我们肩负着一个更加神圣的使命:拯救全人类在推翻沙皇**统治的伟大**中,我们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而我们尤其要反对那种浅薄的大俄罗斯民族沙文主义”,

“我甚至可以这样说:在这一场斗争中,中国人民不是我们的敌人”乌里扬诺夫激情四溢地说道,“沙皇**体制这样一个基于阶级压迫之上的军事封建帝国,他所追求的就是不断扩张版图,以压榨和剥削更多的各族人民在这个问题上,俄国民众和中国人民都是受害者各族人民,在对抗沙皇**体制的问题上,都是最亲密的战友”

“全世界无产阶级联合起来”乌里扬诺夫的右手按在心脏的位置,左手在空中握紧拳头,表情神圣而虔诚,“在这一场沙皇**政府发动的侵略战争中,我支持中国人民保卫国家的权利我们一定要教育俄国人民,让他们认清自己真正的敌人”

“当我们取得政权,我可以承诺:给与一切少数民族民族自决的权力各民族一切平等新的无产阶级国家,将成为各民族平等友好和睦相处的大家庭。在他的版图上,将不会再有任何的剥削,压迫,不会再有任何基于出身或财富的不平等所有的人民,无论出身,民族,学识,他们都是平等的”乌里扬诺夫的声音如同滚滚春雷,“同志们,这将是划时代的一次伟大变革,无产阶级**大潮的先声我们这个党,将当之无愧地承担起领导责任来,带领无产阶级,乃至全世界一切劳动人民走向**的新时代”

场内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这一刻,无论是布尔什维克,还是孟什维克,都不自禁地向这位激情四溢的领袖致以敬意。未来领导整个俄国**事业的光辉前景,无疑令这些俄国流亡者和政治异见者心潮澎湃,也看到了自己理想中的未来。

那将是俄罗斯民族之光,也将是世界无产阶级之光。它必将驱散欧洲乃至世界上空几千年的阴霾,让马克思主义的至高理想降临在这个俗世。

这是俄罗斯给与世人的弥赛亚,是最终的救赎。。.。

世纪帝国第六十四章

俄罗斯之光(下)(正文)

第六十五章 太平洋上的狼影

太平洋,智利安托法加斯塔港西北二百海里。

俄国商船亚罗夫尔斯基号。

船长尼古拉?亚罗夫尔斯基叼着烟斗,看着水手们在甲板上忙碌,很是悠闲。

看着张满帆的三座巨桅,亚罗夫尔斯基不禁洋洋自得。

这是一艘钢制龙骨的蒸汽帆船,排水量高达三千五百吨。亚罗夫尔斯基对自己的创意满意极了。太平洋上,虽然有些岛屿,但基本上都缺乏加美站,而夏季强劲的东南季风却是一个强有力的帮手,可以推动着有些古老色彩的帆船如同离弦之箭一般飞驰。

由于世界经济危机的爆发,尽管煤炭价格有所下跌,但低迷的国际贸易终于导致了运力过剩,运费大跌。虽然俄国扩军备战的努力导致对智利硝石矿的需求暴增,但跑这条路线的汽船船主依然悲哀地发现,低迷的运费导致他们一年到头也难以获利。反倒是风帆动力的机帆船依靠着季风的推动,可以极大地节约煤炭,几年的运输跑下来,亚罗夫尔斯基已经成了太平洋上众多同行羡慕的对象,很多人也纷纷购买类似的机帆船,为沙皇陛下的军队运输宝贵的南美硝石。

这一次,他把几年来航运赚的钱都投了下来,自己购买了玉米,伏特加,俄罗斯鱼子酱和西伯利亚的上好木材运到南美,卖出了好价钱,并且换来了二千吨智利硝石,其中有四百吨是他个人自掏腰包,而非客户的订单。此外,他还载运了足够海上三个多月消耗的食水,上好的南美雪茄,烟草,葡萄酒,南美蔗糖,这些除了船员自己的消耗外,还包括符拉迪沃斯托克的俄**需官通过商行的订货。蔗糖是重要的军需物资,而上好的南美雪茄和烟草,则是军官们的最爱。

亚罗夫尔斯基看着天边的海鸥,不自禁地回忆起安托法加斯塔港那两个日本ji女在床上的媚态,心头更是火热。

最多三个月,他们就可以抵达日本的函馆,随后就可以直奔符拉迪沃斯托克。现在西伯利亚战事据说非常紧张,这些硝石矿肯定可以卖个好价钱,这一趟走下来,恐怕要超过往年一年的获利。冬天太平洋上又是东北季风,正好顺风到南美,再跑一趟,顺便越东,然后再乘着季风回到俄国,再跑几趟,应该就可以在伏尔加河畔买一座大大的农场和牧场,再捐个贵族的爵位,亚罗夫尔斯基的家号就可以流传下去了。

真希望战争可以一直打下去,这样的好日子如果能一直持续下去……

亚罗夫尔斯基船长按了按头上的船长帽,深深地吸了一口烟斗,缓缓吐出,心头畅快极了。

头上传来瞭望员的喊叫。

亚罗夫尔斯基船长有些纳闷地抬起头,只见瞭望员双脚紧紧地套在索具里,从桅杆顶上的瞭望台探出身子,手里端着铁皮喇叭,大声吼着:“方位九十,英国帆船”

亚罗夫尔斯基接过大副手中的望远镜,向着正西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了那一艘帆船。船上打着斜帆,以与东南季风的夹角推动着船只以Z字型穿梭着,显然操船的也是老手。

船桅上悬挂着一面蓝色小旗,旗上用金线绣着两个英文字母“J.D”,估计是船主姓名的缩写。船尾桅杆上面的斜竿上飘动着一面巨大的英国国旗,鲜红的米字异常醒目。

船上的船员服装整洁,井然有序,有的人高鼻深目,显然是欧洲人,也有一些人一看就是亚洲人,估计不是印度人就是南洋的中国侨民,或者是马来亚的土著。一位身穿船长制服,戴着英国皇家海军风格船长帽的英国船长,嘴里叼着一支和他相仿的烟斗,正同样握着一具望远镜向这边张望。似乎对方发现了这边的情况,英国船长挥动着手臂,亚罗夫尔斯基也是会心一笑,挥手致意。

很显然,对方是一位姗姗来迟的同行,估计也是准备到安托法加斯塔港装载那些出自阿塔卡马沙漠的优质硝石,运载到暹罗的港口。中国人自从在西北的戈壁盐湖发现了巨大的硝石矿,对南美硝石的需求就越来越少,反倒是暹罗这几年扩军备战,兴建了大批的炸药工厂,对南美硝石的进口与日俱增。,

亚罗夫尔斯基并不担心所谓的中英同盟,毕竟俄国是例外国,而且这里是公海,且并非交战区域。对方是中立国,自己就算是俄国海军的军舰也无权要求对方停船检查。这时候,瞭望员的声音又从头顶传来:“对方要求对一下航海时钟”

这是一个非常合理的请求。

对面这艘同样的老爷船,又是逆风行驶,无疑也在海上漂泊了几个月,航海时钟估计早就差得十万八千里了。亚罗夫尔斯基刚在安托法加斯塔港对过时钟,自然是理应帮这个忙。海上的船长都是些热爱冒险古道热肠的性情男儿,难得双方在海上相遇,这就是缘分。亚罗夫尔斯基也很想在这些英国佬面前吹嘘一下自己在智利的收获,顺便交换些私人物品。这些英国人肯定有些南洋出产的好东西,正好排解下旅途的乏味。

“发出信号,我舰将占据上风头,请他们顶风停航,校准时钟。”

亚罗夫尔斯基船长威严地发出指令,随后就钻进船舱。

要和对方的船长见面,这可是不能马虎的事情,总要好好准备一下。

很快,两艘船已经靠得很近,用肉眼可以很清晰地看到对方甲板上的情形。不知什么时候,从船长室走出了一位身穿长裙,打着遮阳伞的美貌女子,淡***的头发慵懒地斜披在肩头,淡蓝色的眼睛,顾盼之间着实迷人。

亚罗夫尔斯基号上的船员顿时看傻了眼,一个个全都直愣愣地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美人,连掌舵的大副都忍不住直勾勾地看了过去。

刚刚梳洗打扮完毕,背头齐整,皮鞋铮亮的亚罗夫尔斯基船长一上甲板,就看到这幅有些丢面子的场景,心中有气,可随即也被对面的美女迷住了。

这英国佬倒是好艳福。亚罗夫尔斯基船长下意识地整理了一下衣领。看来,自己更有必要保持风度了。

突然之间,他却见到对面的船长挥舞的手臂突然猛地一挥,一阵刺耳的哨子响起,后桅上的英国国旗突然落下,一面中华帝国海军的金龙闹海战旗迅速无比地升了上去。与此同时,对方左舷的挡板突然打开,一个黑洞洞的炮口伸了出来,正对着亚罗夫尔斯基号

六英寸舰炮

亚罗夫尔斯基船长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对方的炮弹已经在船舷旁边炸出了水柱,同时对方的旗语已经打了出来:“你舰停航,马上投降我们是中国海军”

“我的上帝,他们是黄猴子”亚罗夫尔斯基船长的思维已经陷入了彻底的混乱,根本搞不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只是本能地喊了起来,“右满舵,快跑”

已经晚了。

被猎物的逃跑激怒的英国商船,不,是中国伪装袭击舰,连续几发炮弹打得亚罗夫尔斯基号千疮百孔,吓得大副不等命令就停了船,亚罗夫尔斯基船长则早已是呆若木鸡,被大副挟持着上了汽艇,浑浑噩噩中来到了对方的船上。

对面的英国船长三十多岁的年纪,一副标准的欧洲白人样貌,吐了口烟圈,把烟斗交给了身边的水手,咧了咧嘴:“欢迎光临海狼号,我的新朋友。”

“请允许我做一下自我介绍,”这位一脸风霜的船长微笑说道,“鄙人王景略,中华帝国海军中校,辅助巡洋舰海浪号舰长。你也可以叫我杰拉德,杰拉德?瓦特。”

他指了指身边的女人:“这是拙荆,也是中华帝国海军军官,王玛丽上尉,您可以称呼她玛丽亚。”

“从现在开始,您就是本舰第一百二十四名外来乘客。”王景略礼帽地扶了扶军帽,“我相信,在这里,您将度过一个愉快的旅程,结识很多新朋友。”

“另外,我想也许您很快会见到一些老朋友。”这位中国舰长的笑容有些诡异,“希望你们聊得愉快……孩子们,送船长先生去客舱。”

浑浑噩噩的亚罗夫尔斯基船长终于来到了客舱。

“马林诺夫?别尔科夫?加波夫?圣母啊,你们都在这?”亚罗夫尔斯基看着几位熟识的舰长,如同见了鬼一般嚷了起来。,

马林诺夫呵呵一笑,伸出一只手,旁边两位被俘的船长无可奈何地掏出两盒香烟递到他的手上。

马林诺夫燃着一只香烟,惬意地吐出一个眼圈:“尼古拉?尤利耶维奇,我的老朋友,我们刚刚还在打赌需要多久能见到你。我的运气不错。”

他把一盒香烟递到亚罗夫尔斯基手上,有些玩味地说道:“我敢打赌,不用一个月,整个符拉迪沃斯托克-智利航线上的老朋友们就可以在这里开酒会了。”

他看着还有些懵懵懂懂的亚罗夫尔斯基,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好了,难得相聚,一起坐下来聊聊吧。”

“我的上帝,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亚罗夫尔斯基悲鸣一声,“中国人的袭击舰?一艘老爷帆船?英国舰长?还有那个金发美人?六英寸大炮?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的智利硝石,我的雪茄,我的伏尔加庄园上帝啊,难道世界末日到了吗?”

王景略今年三十四岁,原名杰拉德?瓦特,十三岁就溜到一艘帆船上做了水手,在英国船,何兰船,法国船,俄国船,挪威船和美国人的船上都混过,跟着这些形形色色的船只和船长周游世界,经历了无数次的惊涛骇浪,生死考验,也曾经堕入情网,在港口的小酒馆留下青涩的激情回忆,早早就成为了一个经验丰富见多识广的航海老手。

十五年前,这位王景略在印度加入了英国皇家海军,三年后,他被那位中国大人物的传奇故事深深吸引,成为了郑鹰的狂热粉丝。这人在皇家海军服役期满,随即以志愿者的身份加入了中国海军,在南洋水师做辅助巡洋舰的舵手。经过海军士官和军官培训与考核后,这位擅长航海,对世界各地的水文气象了如指掌的航海奇才升任了巡洋舰疾风号的航海长,娶了一位安南犹太自治区出身,定居在上海的犹太女子,并加入了中国国籍。

八年前,这位王景略在一次演习中得到了海军元帅许凡的赏识,被推荐到海军大学进修,一路青云直上,成为了一名中校军官。

亚洲战争在即,面对敌对方在海军主力舰数量和吨位上的绝对优势,中华帝国海军开始思索战术上的创新。

袭击舰战术并不是什么新鲜玩意。英国海军,当年就是依靠袭击舰沉重地打击了西班牙的海上贸易,加速了这个海上霸主的衰落。曾经随着多艘商船周游世界的王景略对这一切自然了如指掌,他马上向机动舰队和海军总参谋部上书,建议派遣袭击舰切断俄国远东和日本从南美的智利进口硝石的航线,打击其军工生产。

他的建议得到了机动舰队司令官林泰曾和海军总参谋长许凡的重视。但一个问题摆在眼前:从远东到智利的航线长达一万海里,而中华帝国在太平洋上,从菲律宾和琉球群岛以东,就没有领地和加煤所。虽然英国在南太平洋拥有一些小岛,但由于俄国是中英同盟的例外国,英国对于帮助中国打击俄国海上运输线始终顾虑重重:根据海牙公约,中立国港口不得接收参战国的军用舰只,中华帝国海军在编的辅助巡洋舰自然在被拒的行列之内。

王景略马上提出了解决方案,并且把海军领导层雷得外焦里嫩:用一艘钢骨帆船,借助风力进行持久袭击。

在王景略看来,帆船作为战斗舰早已被淘汰,因此也不会有人想到,中国海军会把这种老爷船作为袭击舰来用。面对这样老态龙钟的帆船,敌方显然会放松警惕。这逻辑其实也不难理解:如果一个五大三粗的壮汉靠近你,你自然会本能地提高警惕;可一个老态龙钟颤颤巍巍的老太太问你几点了,基本没人会有什么戒心。再加上太平洋上季风强劲,加煤港却很匮乏,帆船运输还很旺盛,这样一艘看起来人畜无害的鲨鱼大有用武之地。

就这样,这个异想天开的计划得到了批准。

王景略立即着手改装他理想中的袭击舰。

很快,一艘中国海防船厂1890年建造的一千八百吨级的钢骨帆船“希望”号进入了他的视线,随即在山头军港的干船坞里得到了秘密改建。,

这艘帆船的龙骨得到了进一步的加强,以安装一台一千二百马力的辅助柴油机,便于在逆风中捕获猎物。船头的两侧用盖板隐藏了两门六英寸舰炮,船尾则以同样的方式安装了两门七十五毫米速射炮。

帆船还被安装上了隐蔽着秘密通道的镶板,全副武装的水兵可以通过这些通道突然出现在甲板上。为了安置俘虏,王景略在货舱地下修建了秘密的俘虏客舱,并且配备了尽量舒适的居住条件,因为这位老水手确信“得到良好待遇的俘虏很少会冒着死亡的威胁去找麻烦”。

这艘伪装袭击舰被王景略很形象地命名为海狼号,意思也很直接:这是一条披着羊皮的狼。

为了让海狼号能够在遭遇敌方军舰时也能蒙混过关,中华帝国总情局利用其情报网络,以一家荷兰商行的名义买下了一艘与这艘袭击舰外观和吨位相似的英国旧船“欢乐乔治”号,把这艘船上的航海日志和船舶登记证书等物品转移到海狼号上,并按照欢乐乔治号的样子对这艘机帆船进行了全面的粉刷伪装。而破烂不堪的欢乐乔治号则以“希望”号的名义被拆解。

就这样,战争爆发前,一艘据说属于一位英国船长詹姆斯?邓肯的帆船欢乐乔治号踏上了前往南美智利的旅途,船上装满了南洋土产。

在公海上,王景略下令扔掉了大部分土产,腾出了船舱,开始了欢乐乔治号的欢乐狩猎。他对水兵们的演讲很简单:“从现在开始,我们就是皇帝陛下的私掠船。”

他的话在犹太人,汉人和归化的非华裔侨民组成的海军官兵中引发了持久而狂热的欢呼。

第一个倒霉的,是一艘日本捕鲸船“丰收丸”号。这艘满载而归,标准排水量八百吨的大型蒸汽捕鲸船被王景略开炮示警后,居然以鲸炮还击,王景略立即下令将其击沉。显然被爱国激情烧昏头的日本船员拒绝获救,全体随舰沉没,只有几个来自阿根廷的海员被救上了海狼号,一上来就大骂日本人变态。

很快,这些热情开朗的阿根廷人就受不了吃了睡睡了吃的俘虏生活,主动提出要加入这支富有冒险精神和骑士色彩的队伍。经过随舰的政治教导员仔细甄别,这些潘帕斯草原的小伙子自愿接受中国海军的雇佣,拿到了一份为期三年的服务合同,兴高采烈地加入了海狼号水手的行列。有了这些熟悉南太平洋尤其是高纬度地区海况的水手,王景略的狩猎越发得心应手。

王景略和他的海员们饱餐了几天鲸肉,就迎来了第二个猎物。

一千六百吨的俄国机帆船“卡尔马宁号”,正满载了南美洲的棉花和燕麦赶往日本,在接受了对方调整航海时钟的请求后,这艘商船连同其全部海员都成了俘虏。把所有人员和贵重物品,食水,尤其是上好的法国白兰地被运送到海狼号之后,水兵们打开了卡尔马宁号的通海阀,目送着这艘大型帆船沉入了海底。

第二天,又一艘倒霉的俄国帆船幸运星期三号步了后尘,船上雇佣的智利海员很快开始了与阿根廷人的竞争,主动承担起了洒扫和引航,瞭望的职责。

事实证明,被称为南美英国人的智利人,航海天分确实超过了阿根廷人。

随后是多日一无所获。

心中焦急的王景略颁布了他的政策:“凡是发现敌方船只的,一律奖励半打葡萄酒,一公斤上好烟草。”

这一下,各国的水手们,甚至被俘的俄国船长都着了魔似的用一切瞭望工具日夜观察敌情,终于,十天之后,又一个倒霉蛋,俄国商船“铁匠号”遭遇了噩梦。

这是一艘航速很快的蒸汽轮船,吨位高达五千四百吨,而按照经验判断,这么大吨位的远洋商船,一般都装备了无线电报机。

王景略很快想出了办法。

他命令俘虏和船长们都回到底舱,水兵们则在甲板上点燃了化学品。一时间,出现在俄国商船铁匠号船长望远镜里的,是一艘英国机帆船出现火灾,海员们拼命灭火的危急情形。当一个衣冠不整的女士被船长搀扶出船长室的时候,俄国船长打消了一切疑虑。,

根据国际海事惯例,周围的船只有义务协助灭火,否则事后是要在海事法庭遭到起诉的,更何况还有女士遭遇危险大胡子俄国船长马上下令靠过去以水龙帮助灭火,顺手再要点酬劳,陪女士喝几杯压惊的葡萄酒。

于是俄国船长遭遇了他毕生难忘的场面。

一面中华帝国海军军旗突然升起,黑洞洞的炮口对准了见义勇为的铁匠号,第一炮就摧毁了电报室,船尾的一门七十五毫米炮则打折了主桅。

俄国船长还想逃跑,却听到对面的水手已经在用英语喊着“鱼雷准备”

这位船长立刻被吓得魂不附体,马上命令停航投降。

两名不幸遇难的俄国海员被包裹在国旗中,进行了光荣的海葬,而因为见义勇为而沦为俘虏的俄国船长得到了优待:每周两包俄国香烟,两瓶俄国伏特加。

这位船长很快就和科尔马宁号的船长成为了国际象棋棋盘上的死对头,每天杀得昏天黑地。而披着羊皮的海狼,也终于成为了南太平洋上最为危险的杀手。

渐渐的,海浪号的战果越来越丰厚,而装载的俘虏也越来越多,船长也有了好几位,甚至还有两位是携带了夫人一起成了俘虏。这些经验丰富的航海老手没事就在甲板上互相吹牛,或者在船舱内比试国际象棋,打牌,赌注则是香烟和伏特加。晚上,这些船长们将和王景略一起共进晚餐,讲述各自之前的航海故事甚至是风流韵事。随着海浪号不断收获新的猎物,这个晚餐故事会的规模也在不断增加。

除了俄国船长,逐渐也有一些中立国的船长由于向俄国或日本运输违禁物资而加入了这个行列。船长们受到了毫无疑问的优待,被俘的水手们除了战斗时必须呆在底舱,平时还可以通过劳动换取报酬,一切和他们在原来船上的工作其实没太大差别。由于日本的商船大部分被海军征用,日本的海上运输大部分委托给了俄国商船或中立国的商船,这也导致海狼号并没有捕获多少日本船只,倒是让王景略很有些遗憾。

王景略富有骑士色彩的举动为他赢得了俘虏们的信任和爱戴。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基于国际海事通用惯例和中华帝国司法体系颁布的海上交战法则,而他对俘虏的优待则令这些一度心怀不安的俘虏们心悦诚服地接受了自己的命运,甚至有些享受起这种其乐融融的氛围。以至两位美国船长,自动地开始为王景略提高捕获效率出谋划策,以王景略的“顾问”自居,甚至询问能否以自愿者的名义参加这场战争。

很显然,这些海上牛仔对于王景略所从事的疯狂冒险,也很有些浪漫主义复古色彩的当代私掠战争非常着迷。

由于开战仅仅两个月,而远东到南美的航线时间普遍很长,俄国船只接二连三的消失并没有引起俄国方面的重视。根据他们的情报,中国海军的战斗舰都老老实实地呆在港口里,或者在南方的近海进行演练,他们根本想不到,一个披着羊皮的恶魔已经逐渐夹紧了俄日两国的南美输血管道。

终于,铁匠号长期失去联络引发了俄国海军的猜测。有人认为是遭遇了风暴沉没了,还有人认为是轮机故障,也有人认为是在某处触礁,但由于没有任何人报告说在南太平洋遭遇到敌军舰只,而中国海军的战斗舰又没有出海,俄日联合舰队只是派出了两艘辅助巡洋舰和一艘煤船前往南太平洋,进行搜索。

此刻的王景略也陷入了一个困境:由于俘虏太多,尽管不断有被俘船只的补充,但依然有些供应不上消耗。是放走俘虏,还是继续狩猎,彻底截断俄日两国的硝石运输?

如果是前者,无疑,海狼号会暴露,而且必须马上返航,以后再来就困难了;如果是后者,那就必须马上靠港补充食水,但也同样要冒暴露的危险。

王景略经过反复思考,又和船上的几位军官进行了讨论,终于决定继续狩猎。

他制订了一个计划。

此时此刻,俄国的辅助巡洋舰黑熊号和银星号,在运煤船黑马驹号的伴随下,正在星夜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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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所谓天命

北京,西山大本营。

一身灰蓝色制服,剃光了头发的儒雅青年,依然戴着那副黑框眼睛,就坐在郑宇面前。

这位另一个时空中大名鼎鼎的宪政专家,帝王学末代传人杨度杨皙子,在军事监狱经过了这么久的审讯,关押,乃至各种体罚和精神折磨,此时此刻,除了脸色有些苍白,精神有些疲惫,居然还是一副从容淡定的做派,只是那双眸子中流露出的某种执着和狂热,依然让郑宇感到一丝警惕。

周小云端着茶盘进来,把茶盏放在杨度椅子旁边的茶几上,又在郑宇面前放好了茶盘,转身离去。郑宇却注意到这位小妹转身之前特意看了眼自己的身后,虽然想象不到邱海阳这货是个什么表情,但想来也无非是小男女之间那种酸酸的东西,心中倒是一暖。

这两人能走到一起,也算圆了母亲的心愿吧。

杨度品着茶,依然不失往昔的风度。

半晌之后,郑宇开口说道:“杨度,给你找了这么个地方忏悔赎罪,好好反省,你可有什么收获?”

“我罪孽深重,此生难赎。”杨度缓缓抬起头,表情平静,“惟愿我华夏强盛,国祚长久,陛下光耀亚洲,复我衣冠文明,使我万民得以安居,我此生无憾。”

“说的倒好听。”郑宇哼了一声,“杨度,你参与穆铁逆谋,祸乱国家,难道这也是为了国强民富?”

“杨度此前鬼迷心窍,误信穆铁的歪理邪说,此后目睹陛下施政,才知天下大治,实赖先帝与陛下一脉相承之开明善政,此为华夏强盛之正途。”杨度微微欠了欠身,“这两月,在下静思反省,已然知晓此前所思所作皆荒谬至极,有负家师,悖逆国家,罪不可赦。”

他抬起头,认真地说道:“在下愿一生囹圄,以求赎罪。然为华夏计,在下些许愚人之得,愿呈于陛下,以助华夏盛世之开基。”

郑宇沉吟片刻,冷冷一笑:“听赵秉钧说你似乎有些什么特别的说法……你就直说吧。这里没有外人。”

杨度看了看邱海阳,点了点头:“好,既然如此……在下所说,便是那本千古奇书***。”

郑宇微微一愣:“***?你是说‘君非君,臣非臣’那个?”

杨度点了点头:“正是。”

“杨皙子”郑宇冷笑一声,“你要再用这些荒诞不经的邪说祸乱国家,就不是关押了事。就地枪决也是稀松平常。”

“在下知晓,可在下还是要直言进谏。”杨度还是那副从容淡定的模样,“***,千古奇书,真本一向收藏于大内。吾师湘琦先生于甲午北京变乱之时偶得一抄本,悉心钻研,多有所得。以吾师与在下切磋,此书确乃千古奇书,但求陛下容臣一禀。”

郑宇盯着这人看了老半天,脸部的肌肉渐渐松弛了些许。

***的大名,他前世也没少听说,也知道这确实是一部奇书。可这个时空的历史已经改变,那个时空那些言之凿凿的解释,在这里又怎么做得数?

他本人原本对于这些鬼神之事,说不上唾弃,但也并不是太热衷,终归这种东西虽然说得头头是道,可总和自己的生活距离太远。

可这一次莫名其妙的穿越,又经历了一系列匪夷所思的事情,尤其是知道了自己那位同样穿越而来的养父,从遇到那位天人一般的唐大师开始,一路得指点迷津,顺风顺水开创帝国,那位不知什么来路的唐师又预言了自己克父母,遭刀斧横祸,以刀斧报之,乃至克继大统,天煞孤星之类的一系列事情,郑宇在一连串心旌摇动的事件之后,对这些东西的心防也打开了不少。

可此时此刻,面对这么一个阶下之囚,赤***o裸地要给自己这位皇帝解说一部谶书,大讲天人感应,也实在让郑宇有些抹不开面子。

看郑宇脸色微变,杨度也不着急,沉默片刻,又轻声说道:“谶语之说,史有明载。后晋编修之旧唐书,以及司马文正之资治通鉴,都记载唐太宗杀李君羡一事,只因太白昼现,太史令占卜曰‘女主昌”又有《秘记》曰唐三世之后,女主武王代有天下。后来内宫武官饮宴,作酒令,各言小名。大将君羡自称小名“五娘子”,太宗愕然,因大笑曰:“何物女子,如此勇猛”又以君羡封邑封为武连郡公及属县皆有“武”字,深恶之。会御史奏君羡与妖人员道信潜相勾结,将为不轨,遂下诏诛之。”,

“唐三世,高祖渊,太宗世民,高宗治,遂为武后立周,可谓神乎其神。”杨度悠然一叹,“我中华自古知晓阴阳为万物构成之根本内核,天人至理合一。自周易出,以阴阳推演伏羲六十四卦,占卜过去未来,向有奇效。阴阳者,实乃世间万物运转之根本所在,故而通阴阳,可晓天下之事,此不可称荒诞。”

郑宇嘿然一笑:“既然你深信此道,那就给朕说说这***。”

“***过去之事,向有人称为篡改,不为可信,我就说说这当世之事。”杨度一笑,“陛下手中,当有内廷所藏之***,敢问是何时取得?”

郑宇默然不语。

“在下大胆推测,唐师当年拜谒先帝,当已携此珍本***。那不才就以唐师安南见先帝之前的最后一图开始。”杨度肃然说道,“第三十五象,谶曰西方有人,足踏神京;帝出不还,三台扶倾。颂曰:黑云黯黯自西来,帝子临河筑金台;南有兵戎北有火,中兴曾见有奇才。”

“此图当为四十五年前,英法联军入侵北京,前清咸丰帝逃往热河。南有兵戎北有火,说的是南面闹着太平军和义和团,北面八国联军进犯,并且火烧圆明园。帝出不还,自然说的是咸丰帝死在热河,没有回京。至于中兴曾见有奇才,自然说的是旷世奇才曾国藩,挽救了满清国祚。”

“再看第三十六象,谶曰:纤纤女子,赤手御敌;不分祸福,灯光蔽日。颂曰:双拳旋转乾坤,海内无端不靖;母子不分先后,西望长安入觐。”杨度说道,“此图说的当是咸丰死后,同治继位,慈禧和慈安两女主当国,耍弄手腕,不知自己所做对国家是福是祸。阴阳颠倒,国家不安。为了斗倒肃顺等顾命大臣,两太后从西北调动了左宗棠征西的部队回京稳住局面,所以西望长安入觐是也。”

“第三十七图,谶曰:汉水茫茫,不统继统;南北不分,和衷与共。颂曰:水清终有竭,倒戈逢八月;海内竟无王,半凶还半吉。”杨度侃侃而谈,“此为先帝之镇**崛起的整个过程概述。先是西元一八八O年镇**北上,与满清划江而治,以长江汉水为界,两军在武汉对峙。不统继统,说的便是满清和南方都没有统一国家,但满清名义上还在继续统治。南北不分,和衷与共,说的却是最终北方起义,镇**统一全国,江山一统。水清终有竭,倒戈逢八月,说的便是甲午年农历八月,镇**举起反清义旗。海内竟无王,说的便是中国流传了几千年的王朝体制土崩瓦解,但旧秩序瓦解,新秩序的稳固还需要时间,这中间各种问题层出不穷,所以说半凶还半吉。”

“再看第三十八图,谶曰:门外一鹿,群雄争逐;劫及鸢鱼,水深火热。颂曰:火运开时祸蔓延,万人后死万人生;海波能使江河浊,境外何殊在目前。”杨度叹了口气,“后边几副图谶,便是展开讲述我中华帝国开基立业的过程,想必因我帝国继往开来,乃三千年未有大变局之力挽狂澜者,故而***描述较为详细。”

“所谓门外一鹿,说的便是安南。此地镇**,满清,法国人,安南人,英国人,暹罗人势力犬牙交错,互相博弈,正是群雄争逐。镇**与法人,乃至与满清数次征战,从地面打到海上,甚至动用了热气球侦察,水里的铁甲战舰激战尤酣,可谓劫及鸢鱼水深火热。万人后死万人生,说的便是虽然死伤惨重,却在血火之中培养起了帝国开基立业的力量,最终诞生了我中华帝国,可谓造福万民。海波,说的就是安南的战斗;江河,长江黄河,指代国内。安南的战斗影响到境内,满清派军与法人南北夹击却被全歼,举国震动,内部各路野心之人开始蠢蠢欲动。境外何殊在目前,说的便是当时国内派系斗争,地方各路叛党此起彼伏,满清政府也是焦头烂额。”

“第三十九图,谶曰:鸟无足,山有月;旭初升,人都哭。颂曰:十二月中气不和,南山有雀北山罗;一朝听得金鸡叫,大海沉沉日已过。”杨度神色一正,“此图便说的是甲午中日之战。山上有一鸟,合起来就是岛字。鸟去掉下面那一横,把山放进去,也还是岛。旭日,日本也,合起来就是小日本岛国祸乱中原,老百姓苦不堪言,所以人都哭。”,

杨度继续说道,“十二月中气不合,说的就是当年甲午打了整一年。南山有雀,雀者飞禽也,鹰也,说的就是先帝郑鹰陛下。北山罗,爱新觉罗氏,说的就是当时北面的满清朝廷。当时南北对峙,日本人趁机下手,闹了整整一年。一直到帝国建立,金鸡破晓,日本人海战失败,也就日薄西山了。”

郑宇也听得有些愕然,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杨度一笑:“陛下,还要我继续往下说吗?”

郑宇目光闪烁,哼了一声:“继续。”

“好。第四十图,谶曰:一二叁四,无土有主。小小天罡,垂拱而治。颂曰:一口东来气太骄,脚下无履首**。若逢木子冰霜涣,生我者猴死我雕。”杨度坦然说道,“这图说的却是满清国祚终结之事。一二三四,无土有主,说的是满清余孽跑到了日本四岛,丢了土地,还维持者朝廷的架子。小小天罡,垂拱而治,也是说这小朝廷像模像样,可实际上却没什么权力,只是日本人的傀儡。”

“一口东来气太骄,说的便是我先帝郑鹰陛下,自幼游学欧美,会同其海外收留之学生建立了镇**,气势蒸蒸日上,不可一世。脚下无履首**,说的乃是满清权贵遭遇禁卫军第二镇兵变仓皇出逃,连鞋子帽子都顾不上带着,人人狼狈不堪。若逢木子冰霜涣,木子者,李也,李鸿章也。李鸿章得清廷重用,改革军政,建立北洋新军和禁卫军对抗南方,结果北洋军咄咄逼人,进据朝鲜,日人甲午对华开战,北洋战败,李鸿章自杀前组织北洋力量倒戈迎接镇**北上,满清遂土崩瓦解。这冰霜,便是水,也就是清廷,遇到李鸿章掌权,这清廷算是运数到了。”

说到这里,杨度顿了顿,喝了口茶。

“那生我者猴死我雕何解?”郑宇沉默片刻,开口问道。

杨度一笑:“陛下真不知?”

郑宇没说话,只是盯着对面之人。

“猴者,猿也。满清得有天下,多赖袁崇焕。此人志大才疏,败坏熊廷弼辽东战守之策,筑垒避战,豢养辽东骄兵悍将,耗竭大明国库,又有通敌故事,擅杀抗敌大将,至大明辽东局势糜烂,且因支撑袁‘五年平辽’大肆加税加捐,国内民变风起,最后亡国。所以,生满清者,猴也。”

“至于死者雕,雕者鹰也,说的便是灭满清者郑鹰陛下了。”

郑宇此刻也有些入神。没想到这***,到了这段改变之后的历史时空,居然也被这个人解得头头是道

他一时也动了些兴趣,下意识地问道:“后边呢?”

“在下不敢说。”杨度却是摇了摇头,“后面之事……恐有伤先帝之明。”

郑宇一晒:“你杨皙子也有不敢言之事?你妄谈谶语,大言天命,妖言惑君,还有什么不敢言之事不必故弄玄虚,从速说来。”

杨度神色不变,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在下就斗胆直言不讳了。第四十一像,谶曰:天地晦盲,草木蕃殖;阴阳反背,上土下日。颂曰:帽儿须戴血无头,手弄乾坤何日休;九十九年成大错,称王只合在秦州。”

“这图说的便是开国之后国家施政的情况。天地晦盲,草木蕃殖,说的是国家内部还有很多黑暗和混乱,导致一些不满的力量暗暗滋生,尤其是……国防军里边。草木蕃殖,草为禾,草木者穆也,说的就是穆铁的势力越来越大。阴阳反背,说的是帝国提倡女权,废除三纲五常,女子放足,天胸,故而阴阳反背。上土下日,就是说满清的皇族,贵族和旗人这些原本高高在上之人被踩在脚下,民众可以选举民意代表,乃至以立宪会议制定了宪法,推举了皇帝。”

“帽儿须戴血无头,手弄乾坤何日休……说的是先帝手握各项大权,控制朝局,对甲午年的各路地方勤王党,叛逆,乃至江湖会党,秘密结社,一律大兴杀戮,血流成河,五年前又整肃内部,诛杀功臣宿将无数,以至……”

“往下说,这个不要再说了。”郑宇摆了摆手。,

度微微一欠身,“九十九年成大错,称王只合在秦州,九十九者,百年之前也,说的便是先帝百年之前铸成大错,也就是对国防军和总情局的放纵,引发危险分子萌生谋逆野心,再加上后来对国防军的整肃,终于引发了不忍言之祸。称王只合在秦州嘛……可以解释为立国定都应在陕甘一代,也可以解释为……秦州者,先秦旧地也,帝国体制,似乎有类前秦之严刑峻法以战立国,举国以军法管束,似乎是此等严苛之军国体制可用于战国之秦,而用于当今之世……”

他偷眼看了看郑宇,见对方脸上看不出来太多表情变化,又继续说了下去。

“第四十二图,谶曰:美人自西来,朝中日渐安;长弓在地,危而不危。颂曰:西方女子琵琶仙,皎皎衣裳色更鲜。此时浑迹居朝市,闹乱君臣百万般。”杨度咽了口唾沫,语气有些诡异,“此图,当说的是先皇后殿下,以欧洲留学,中西混血之身,贵为帝国皇后,自其一八八O年与先帝完婚,先帝事业蒸蒸日上,可谓朝中日渐安。不过似乎先帝逐渐对军权抓得松了些,尤其是国防军上放手,带来隐患。闹乱……”

“住口”郑宇疾声厉色地喝到,“再敢污蔑家慈,国法正为汝设”

“是。在下知道。”杨度咽了口唾沫,“……第四十三图,谶曰:君非君,臣非臣,始艰危,终克定……”

“这图不要说了,”郑宇哼了一声,“往下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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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学者的本份

杨度恭敬地应了声是,喝了口茶,清了清嗓子:“第四十四图,谶曰:日月丽天,群阴慑服;百灵来朝,双羽四足。颂曰:中国而今有圣人,虽非豪杰也周成;四夷重译称天子,否极泰来九国春。”

“日月丽天,日和月合一起就是明,也就是大明光复。我帝国始终以承皇明正统而据正朔,是为日月丽天。”杨度说道,“百灵来朝,双羽四足。双羽是飞鸟,四足是走兽,合起来就是禽兽也来朝拜。我华夏向来视夷狄为禽兽也,此图说的便是中华大兴,欧美洋人也要乖乖地跟帝国修好。”

“所谓中国而今有圣人,虽非豪杰也周成。”杨度双眼放光,脸上浮现出一缕不健康的嫣红,“周成王是周武王的儿子,是周朝的第二代君主。先帝一统华夏解民倒悬,堪比周武,那这个成王自然就是陛下您。虽非豪杰,说的就是开拓上不能和先帝统一神州比,但也是一代圣主。所谓四夷重译称天子,否极泰来九国春。这就是说我中华复兴,九州大地的寒冬已经过去,春意重临”

郑宇这一刻似乎也有些动容,目光炯炯地看着这个光头神棍。

“第四十五图,图为两男子手持长矛攻向太阳,谶曰:有客西来,至东而止;木火金水,洗此大耻。颂曰:炎运宏开世界同,金乌隐匿白洋中;从此不敢称雄长,兵气全销运已终。”杨度此刻已经是语气激昂,“陛下,此图说的,便是本次国战”

“有客西来,至东而止,我帝国如日中天,就是那太阳,两个持矛男子,无疑说的就是两大敌国。这说的就是日本与俄国联手来攻,可到了我东方大国,也就寸步难进。”杨度朗声说道,“所谓木火金水,洗此大耻。大耻者,鸦片战争,城下之盟,被沙俄割占的百万国土,海蓝泡,甲午三国干涉还朝,旅顺屠杀。木火金水,是我帝国的坚船利炮,也就是我帝国海陆大军一战洗雪百年国耻”

“金乌鸟住扶桑木,金乌说的就是日本。金乌隐匿白洋中,就是日本人从此就只能缩在自己国家出不来了,而且从此不敢称雄长,兵气全销运已终,这说明这一仗之后,日本就国祚已终,再也无法和帝国争雄”

杨度说完,已经是隐有金石之音,在屋内回荡良久。

一片死寂。

半晌之后,一阵清脆的鼓掌声响起。

微微垂着头的杨度愕然抬头,却看见对面的郑宇脸色平静,正在鼓掌。

“好一番如簧之舌,朕也差一点就被你说动。”这位青年皇帝,此刻却是眸子清亮嘴角微翘,“杨皙子,你这一番解释,虽多有牵强附会,却也难得与当世历史勾串在一起,倒也是煞费苦心。”

他脸色一板:“难道你这两个月,每天就在想着这些无稽之谈。”

杨度此刻脸色已经骤变,但很快又镇定了下来:“阴阳无行,乃天道运转之常。天人合一,交相感应,此事非我杨度杜撰,我华夏绵延五千年,史有明载。陛下信也好,不信也好,***所言之事,日后自会应验。”

“杨度”郑宇厉喝一声,“我本念你有些才华,也知你略有公心,本意想让你认真反省,修心正己,可不是让你妖言惑众,祸乱国家”

“陛下,杨度如何祸乱国家?有何妖言惑众?”杨度此刻似乎也上了湖南书生的倔脾气,罕见地抬起头与郑宇毫不退让地对视,“在下所言,皆出内心,而所言之事,除了为国施政所鉴,更是为了国家大局若万民知晓陛下为中华圣主,知晓本次国战帝国必胜,则民心可定,军心可定,举国一致,便是天人交感,帝国有必胜之理如不明天命,逆天行事,上天震怒,我帝国兆民何其之冤?”

“好个为国为民的杨皙子。”郑宇冷冷一笑,“那我问你,你要散播此图,那四十六图,你作何解释?”

杨度一愣,脸色又变了一变。

半晌之后,这人有些艰难地说道:“第四十六图,谶曰:黯黯阴霾,杀不用刀;万人不死,一人难逃。颂曰:有一军人身带弓,只言我是白头翁;东边门里伏金剑,勇士后门入帝宫。”,

他嗫嚅了半晌,还是没说出话来。

“说啊,怎么不说了?”郑宇冷笑一声,“要不要朕替你说说?”

杨度一咬牙,抗声说道:“要在下说,那在下就说了。此图,说的便是军人主政,滥杀异己,国家黑暗。此人年老昏聩,终有勇士刺杀了**之人,光复国家。”

“好你个杨皙子”郑宇拍案而起,“你要宣传此图,到底是何居心?是让朕疑神疑鬼,滥杀武将,还是让朕崇文抑武,压制我民族尚武之精神?还是你要煽动野心之人起兵篡权,鼓动国战之后军人干政,甚至是暗讽朕年老之后昏聩,祸国殃民,要遭人刺杀?朕也是军人朕也有白头的一天朕说你祸乱国家,有冤你没有?”

杨度此刻也是脸色苍白,不知如何分说。

“你给朕接着讲,朕倒要看看你还有何说。”

杨度咽了口唾沫,继续说道:“第四十七图,谶曰:偃武修文,紫薇星明;匹夫有责,一言为君。颂曰:无王无帝定乾坤,来自田间第一人;好把旧书多读到,义言一出见英明。”

说到最后,他的脸色越来越白,几乎没了半点血色,身子也微微颤抖。

“怎么?怕了?”郑宇哼了一声,“让你解,你就解”

杨度嗫嚅半晌,一咬牙,开口说道:“好……此图说的便是上图的**者被杀,国内无主,从此偃武修文,人人可以竞选总统,以演讲政治纲领争取选票,国家没了皇帝,没了君王,依然可以秩序安定,而总统就来自民间,可能是农民家庭……这位总统是国学大家,微言大义……”

杨度说着,脸色越发苍白,最后咽了口唾沫,颓然不语。

一阵死寂。

“杨度啊杨度,你的书,真是读到狗肚子里去了。”郑宇盯着他看了半晌,长叹一声,“今世科技昌明,可如你一般的青年俊杰,居然也一头栽到这些荒诞不经的阴阳五行之说里边,每天妄论鬼神之说,动辄以知晓天命自诩,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陛下周易,伏羲六十四卦,河图洛书……”

“古人愚昧迷信,不明科学道理,以一套宗教迷信的学说愚弄众人,敬天法祖,君权神授,以建立稳固的社会秩序,这是当时社会条件决定的,也是人类文明发展的阶段所需。”郑宇摆了摆手,“杨度,你要知道,社会是不断向前发展的,我们对客观世界的认识也在不断加深。尽管现在还有很多东西不能完全以科学来解释,但也不能把几千年前古人折腾的一些似是而非的玄学看作真理。要以此来妄谈治国,更是误国误民。”

郑宇说完,沉默半晌,终于长长地出了口气,似乎放下了什么东西。他盯着对面一身普通工人的制服,光头确青,神色惶然的杨度,语气也平缓了不少:“杨度,***也好,烧饼歌也好,梅花诗也好,这类谶书,其实也是互相抄袭,手法也差不多。大多是按照以前应验之事不断篡改之前的图谶,又把眼前的重要图谶根据自己的政治目的进行篡改,以显示自己是‘应谶之人’。一代一代地累积下来,也就成了今天的这个‘***’。”

“至于你解释的这些图谶,多有牵强附会,而且多半语焉不详似是而非。你自己扪心自问,前面那些图谶,个个都活灵活现符合符节,现在说后事的这些图却都是东拉西扯。称王只合在秦州云云,更是不知所谓。”郑宇哼了一声,“还有甲午那个所谓的金鸡一叫大海沉沉,什么是金鸡?说鸡年一到日本战败也可以,说属鸡之人打败了日本也可以,说鸡是飞禽,套到先帝身上也可以,这种牵强附会,总能弄得象鼻子像眼。还有那个生我者猴,按你的解释,猴就是猿,那袁世凯行不行?是不是说袁世凯是满清忠臣,要不是战死朝鲜,还能保住满清?猴者猢狲也,是不是说姓孙的扶起了大清?那是说孙承宗?还是孙之獬?甚至还可以说是某位侯爷,怎么凑不行?生我者猴死我雕,难道不能解释成满清这个海冬青辽东出产的猎鹰,女真特产死掉,而姓孙或者姓袁的人取而代之?”,

“你那个若逢木子冰霜涣,我倒是听到另一种解释。”郑宇微嘲说道,“说是我父皇能让满清冰霜瓦解,靠的却是与李家联姻。”

“这些图谶,靠的就是语焉不详,以便野心之人牵强附会。随后又根据已经发生的事情不断篡改,到了现在,焉知原本是个什么摸样。”郑宇摇了摇头,“故而你看到事涉过去的图谶无不表述清晰,具体而微,而讲述现在和将来的却往往牵强附会。这种荒诞不经的玄学,靠的无非是似是而非。要是国家领导人把这当了真,那才叫亡国无日了。”

“天行健,君子当自强不息。”郑宇深深吸了口气,站起身,来到杨度面前,低头看着这人,“自古英雄成事,靠的不是谶语,而是智慧,气量和勇气。父亲能光复神州,也是因为他的学识,气魄,手段,才华和胸襟。我有今天,靠的是父亲遗泽,但更要靠自己的努力。这些谶语,信则有不信则无,意志不坚者可用来自我激励,狂妄自负者可用来自我陶醉,但对于我来说,便是无用之物罢了。”

杨度此刻,已经是呆若木鸡,脸色苍白,半晌之后一咬牙,嘶声说道:“陛下所言固然是正理,可先帝和唐大师……”

“唐师,异人也。父亲与其相交,却是师友之情为上,而非简简单单的占卜吉凶。”

郑宇其实心里对唐师这类人物也有些忌惮,可现在的他无上权柄在握,又如何会愿意被些许语焉不详的谶语摆布,徒落笑柄。

在他看来,这杨度倒是胸有锦绣,可惜心术上有些过于阴柔,一旦放纵,搞不好便是被其操控拨弄而不自知。对这类人,便是要冷酷无情地在其最自信的事情上投加以摧折,彻底粉碎那一点野心谋算,让他真正知道,这天下有些人是他根本无法影响和控制,甚至连念头都动不得。

“你杨度算不得正人,甚至可以说,你现在做的事情就是在走邪路”郑宇冷笑一声,“你杨皙子以帝师自居,一向视天下事如反掌观纹,自忖算无遗策,满脑子布衣卿相甚至官居宰辅。可惜你虽知宪政之皮毛,却不知宪政之精髓;虽知中学之糟粕,却不知华夏之精神;虽有鸿鹄之志,却无匡扶之才;满嘴夸夸其谈,实则满腹谋划,只是‘上位’二字罢了”

郑宇看着杨度脸色涨红,却是毫不留情地说道:“你杨度扪心自问,先帝与诸贤于安南白手起家,引入西学,阐发华夏之新精神,倡导中华之民族主义,统一华夏,御侮外敌,兴工商改政治,大刀阔斧改革弊政,建立全新之帝国体制,哪一样是你杨度所能及?你想上位,又不得其门,于是谄附穆铁以求幸进,全不思国家安定民族命运,满心只是你个人的齐家治国平天下,你也不想想,你充其量不过是个读了几本书的酸腐文人,你又懂得什么治国?”

“好出大言,眼高手低,谈则千言万语,治政则全是凭空想象。格局偏狭,一脑子阴阳五行治乱循环的陈腐破烂,你杨度若是上台执政,睥睨天下目无余子,恐怕便是亡国无日”郑宇盯着杨度,语气森然,“杨度你是个有天分之人,于中西政治体制,社会运转,民族历史都多有涉猎,你写的几本论著,连父亲也是称许的。可惜你不该卷入政治你的屁股一坐过来,脑袋也就歪了你也就失去了***自主的思考力”

杨度此刻已经是脸色苍白呆若木鸡,在这样雷霆暴雨,却又偏偏直刺人心的言语打击之下,这位一贯从容淡定,心中自有锦绣的阴阳纵横家,此刻突然发现,自己自以为傲的东西,原来在这位真正的权力者眼中,是如此一文不值而对面这个人却是如此年轻,却又如此犀利

“我们这个民族的知识分子,这么多年下来,也积累了太多糟粕思维。读书就是为了做官,就是为了权力,所谓修身,为的也不过是为了齐家治国平天下。无论道德修养如何,实际上都把公权力和私权利混为一谈,权力所及就如同自己的私物,贪墨公产,以权谋私,蓄养妾侍,盘剥百姓,巧取豪夺,公私不分,打着治国平天下的旗号,满口道德文章,一肚子宗族私利,所差也不过程度不同。”,

“以近世而论,即便道学功夫做到曾国藩一流,依然免不了任用私人,甚至隐瞒其弟血洗南京劫掠财宝,又私藏号称‘战死’的曾国华。以李鸿章之才,也免不了任用私人,以权谋私,置下诺大家业。至于前明,国家危殆之时,所谓‘众正盈朝’的士大夫们还在为了权力和理念斗得你死我活,最后又争先恐后报效了新主子。这样的读书人,于国有何用?于民有何益?在台下则动辄高谈阔论指责在朝之人,在朝则争权夺利,以自己为正人,以对方为邪人,满口天理道德,干的尽是龃龉下作。心口不一,寡廉鲜耻,学术也成了权力的附属品和遮羞布,读书人也就不再具备***的人格和思考力,变成了权力的奴隶”

郑宇说到这里,已经是目光如刀,直刺杨度的双眼:“你只是个治学的文人,天生不是个玩政治的料你没这个才能,也没这个心胸气度,更没这个手腕放下你心里那点龃龉思量,做回你学者的本份,好好做你的学问”

杨度身子一震,难以置信地看向郑宇,脸上全无血色。

“虽然你之前犯了罪,受到了国法的惩处,但你这一辈子并没有完,你还可以为国家,为社会出力。”郑宇顿了顿,又开口说道,“你在学问上头是有天分的,你的一些思考,父亲和我都是很称许的。虽然你这人热衷功名,满心辅佐圣君开万世太平的雄心,但朕想,你这也是受了这世世代代读书人传统的影响。朕以为,你还是可以挽救的。”

“卢梭,伏尔泰,孟德斯鸠世人皆知,可又有谁记得那个时候的法国大臣是些什么人?”郑宇说道,“身为学者,就该超脱于政治之外,不谄媚和附和任何政治力量,客观地分析,明确地表达。以你杨度的眼光,用心学术,千年之后,也许没人知道这个时候的总理和部长,可你杨皙子的宏论大作,却可能传颂世间”

杨度的脸上骤然涌上一阵嫣红,神色激动:“陛下……”

“国法已经宣判,你是出不来的。”郑宇盯着他,摇了摇头,“你要好好反省,认真悔过,把你的刑期服完,对自己,对国家,对所有受害者的在天之灵,对全体国民有一个交代。”

他看着杨度有些迷惑,轻声说道:“以后不要再沉迷这些阴阳八卦之类荒诞不经的东西了……你在里面好好改造,用心读书。朕特批你,每月可以开出书单,可以给你一个单人囚室,给你纸笔,有什么想法,哪怕是偶得,写出来。朕给你这个清静些的环境,让你好好收收心,做回你学者的本分。如果你改造得好了,未尝不能每月特批,和三五好友论论学术,探讨些历史现实。”

“不要有顾虑。朕需要的不是歌功颂德,这个民族也从来不缺歌功颂德”郑宇哼了一声,“朕要的是针砭时弊,洞察世情的真知灼见是不偏不倚,客观而务实的评论和建议是通晓中西,洞察古今,能够帮助施政改良的中立之言朕信任你杨度有这个能力和潜质,可你杨度首先要摆正位置,放平心思,别再盘算你那些治国平天下的荒诞心思学者就是学者,治国不是你们的事情,平天下你们也没那个能力”

“陛下”杨度此刻已经是心旌摇动,噗通伏倒在地上,嚎啕痛哭,“是我对不起先师,对不起祖宗,对不起国家,走错了路哇……”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郑宇平静地说道,“以后好好做你的学问,政治这玩意太复杂,太……脏,你这样的人,不要再掺乎了。”

十几分钟后。

屋内只剩下了郑宇,邱海阳和对面的杨永泰。

“陛下,这***宣扬治乱循环,易为奸人所用,蛊惑民心,的确不可借重,否则长久必然反受其害,这是不消说的。”杨永泰字斟句酌地说道,“不过此人所言***之谶语,确也有些门道。无论如何,早做些防备也是好的。”

“东边门里伏金剑,勇士后门入帝宫?”郑宇哼了一声,“畅卿,你怎么也如此糊涂。如果所谓谶语为真,那便是命中注定,防与不防有何差别?若谶语不过是妄言,那又何必挂怀?”

杨永泰微微一愣,半晌之后也不得不点了点头:“陛下所言甚是,倒是我有些想左了。”

“畅卿,这杨度有个有才华之人。他的事情,按我说的处理。这样的人,在监狱里默默无闻呆一辈子,浪费了。”郑宇说道,“不过,他这人野心勃勃不甘寂寞,满脑子都是治国平天下为己任,可偏偏他本人又没那个格局。如果让他再搅和到政治里边,于国,于他自己,都不是什么好事。好好磨磨他的性子,让他在监狱里清静一点,好好做回学者的本份,这才是正道。”

“是。”

“对了,上次所说文化界的事情,你串联得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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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圣安德烈之剑

七月十二日,调整完部署的日军再次以猛烈炮火轰炸八重岳华军主防御阵地,落弹如雨,日俄舰炮的三O五毫米穿甲弹终于摧毁了八重岳核心炮垒,中国海军陆战队琉球守备师三团团长孟锦尸骨无存,由二团副团长丁飞虎接替指挥。俄巡洋舰水貂号沉没,日军浅水重炮舰福冈号,静冈号沉没。

当日,日本第十二师团第二水户,第十五高崎联队,第十四师团第十四小仓,第四***村联队接替攻击,至日落,逼近华军核心阵地。日军展开夜战,最终攻入核心阵地,华军以白刃格斗退敌。反复三次,最终华军伤亡殆尽,丁飞虎于阵前肉搏,被日军包围攒刺血尽而死,死前大呼报国。

日本第十四师团师团长东条英教手持军刀,立于丁飞虎尸体旁留念,于日本国内大肆报道。第十二师团师团长井上光收敛掩埋丁飞虎尸体于八重岳,立碑曰“支那虎将”。

日军私下称八重岳为“血岭”。

日军自八日总攻以来,累积伤亡高达七千六百人。至此,日本陆海两军琉球运天港累积作战损失兵员达一万四千二百余人。

七月十三日,日本报纸大肆宣扬“琉球大捷”,日本举国欢腾,数百万民众提灯***。

七月十四日,中国大本营发布战报,运天港战役结束,我军以较小代价消灭日军两万余人,取得辉煌胜利。凡阵亡将士,衔升一级,孟锦丁飞虎升二级,追授一级玄武勋章。

七月二十四日。

北京。

巨幅军用地图面前,大本营幕僚组御前军事参议官,陆军上校杜智表情严肃,指挥鞭戳在了黑龙江与蒙古交界之处。

“这里,是我军目前防御态势的弱点所在。”这位因北京平叛立下大功,新皇越级擢升为上校的陆军新贵语气严肃地说道,“由于东北战区东线彼得罗巴甫洛夫斯克-海参崴-珲春一线吃紧,方面军预备兵力已逐次东调,目前已缺乏足够的应急战力。而满洲里一线,我第六军的兵力只有两个步兵师,若干骑兵部队和要塞炮兵。”

“赤塔一线的俄军对满洲里始终只是小规模的试探性进攻。”杜智说道,“虽然我们掌握的敌军作战序列,俄军远东方面军不可能还握有一支强大的兵力,但如果是情报方面有一些东西我们没有掌握,届时可能造成被动。”

“满洲里方向,我军地势和态势都处于不利地位。”杜智缓缓说道,“满洲里北面就是俄国国境,和呼伦贝尔之间的铁路交通随时可以被越境的俄军切断。而俄军方面的地势属于高台,比我方海拔要高,视野更好,炮兵交战上也更加有利。”

“一旦俄军以骑兵集群截断我满洲里-呼伦贝尔铁路,以一部兵力攻克满洲里,同时重兵攻击呼伦贝尔,我军可能面临被动。”杜智说道,“呼伦贝尔是小兴安岭的山口地带,突破了这里,俄军可以以上恃下,兵势如水,直接推到齐齐哈尔,彻底摧垮我东北方面军的防御体系。无论如何,呼伦贝尔势在必首,而要守住这里,就必须和满洲里左右呼应。”

“目前,我驻防呼伦贝尔-满洲里一线的第六军只有两个步兵师,两个骑兵旅和若干重炮部队,兵力有些单薄。”杜智说道,“这个问题,卫队的徐树铮也和我提到过,他建议从中央方面军把整补完毕的国防军部队调上去,我提请陛下,可以考虑这个计划。”

郑宇默默地听完,不置可否,看了看一旁的徐树铮等人,平静地说道:“你们先出去。”

徐树铮敬了个礼,和众人一起离开,关上门,只剩下郑宇和杜智两个人。

“明哲,有些事情,现在也该和你交个底了。”郑宇平静地说道,“这一切,本来就都在计划预期之内。”

杜智一愣:“计划?”

“下面我要展示给你的,是帝国最高机密之一,也是仅有极少数高层军事长官可以掌握的,我们在这场战争中的最终计划案。”

郑宇一字一板地说道:“这个计划,将决定三个交战国的最终命运。”,

俄罗斯。符拉迪沃斯托克。

俄远东方面军司令部。

地图上,代表俄军的红色箭头节节进逼,穿透了蓝色的防御线,直逼向两个大大的蓝色圆圈:佳木斯,牡丹江。

“我的将军们中国人,已经从双鸭山和穆棱方向向佳木斯和牡丹江后退”俄东线总指挥,远东方面军司令官尼古拉耶维奇大公环视众人,朗声说道,“现在,中国人已经动用了他们全部的预备队这很好”

尼古拉耶维奇大公的指挥棒狠狠地戳在满洲里的方向,“现在,该是本方面军挥出圣安德烈之剑,让这些异***尝尝厉害的时候了我们真正的杀手锏,在这里”

众人的目光,齐齐地落在中国东北黑龙江西侧,与蒙古省,俄国交结的那个铁路枢纽—满洲里。

“中亚方面军早已调动了两个步兵师,两个动员师加强给本方面军,加入了勃鲁希洛夫中将的赤塔集群。小伙子们已经蛰伏太久了接下来,就是他们释放出全部的激情,在黄猴子软弱的后腰狠狠来一下子让那些傲慢自大的东方人明白,他们与伟大的俄罗斯之间,有着难以逾越的鸿沟”

“我命令,”尼古拉耶维奇大公话一出口,所有的军官都如同上了弹簧一般跳起肃立,“七月十八日,午夜十二时,展开行动。务必于六月十九日下午三时之前切断满洲里与外间的一切联系其余诸军,必须于今日开始,对华军展开全线猛攻,务必进一步分散其预备兵力”

“我的将军们,”尼古拉耶维奇大公冷厉的目光扫过一张张彪悍的面孔,“俄罗斯陆军的光荣,沙皇陛下的荣誉,伟大的母亲俄罗斯永恒的光辉,主的福音传播于东方的伟大事业,就系于诸位之手”

“乌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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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二十六日,午夜。

俄赤塔集群司令官勃鲁希洛夫中将看了看表,轻轻点了点头。旁边的参谋长科尼夫岑会意,拨动了电话。

夜色之中,蓄势待发的俄赤塔集团军,下辖三个军,总计六个步兵师,三个骑兵师,三个野战炮旅,一个重炮旅,组成了三个支队,开始了全线进攻。

彪悍的哥萨克骑士绕过华军警戒线,从南北两个方向恶狠狠地插向了连接呼伦贝尔和满洲里的铁路线。一眼望不到头的步兵纵队,以强行军的姿态,从位于深远后方的秘密屯兵所向着满洲里疾进。

连绵的大车队,卷着尘土,载运着重装备,大行李和各种军需物资,随着步兵纵队开向了东方。

这一支秘密编制,总兵力达到十三万之众的大军,终于在中国东北方面军的预备兵力被其他方向的险情抽调得七零八落的时刻,以一往无前的姿态,打破了东北战区西线的平静,砸在了华军东北方面军最为柔弱的后腰上。

七月二十八日。

蒙古。达尔汗,俄军北方方面军前进指挥部。

俄后贝加尔方面军司令官克罗帕特金陆军上将沉默地看着地图,旁边的参谋军官的脸色也都有些难看。所有人都在提心吊胆,生怕触怒这个如同火药桶一般敏感的前陆军大臣。

在军人们眼中,这位司令官已经是方面军的魂魄。他意志坚定,不可动摇,不可战胜。他是一个巨人。

是的。当所有人慌乱的时刻,司令官阁下依然是镇定而从容地发布一条条命令,坚持着似乎永远看不到胜利曙光的进攻。他冷漠无情地计算着敌我双方的消耗,挖掘着俄罗斯军人的最后一点潜力,把他们送到战场,打击在中国人的薄弱环节之上。

司令官严厉地惩罚了一切动摇分子,甚至亲手枪毙了擅自撤退的军官,逮捕了惊慌失措的联络官和参谋在这个人的强大意志之下,尽管遭受了难以承受的沉重代价,后贝加尔方面军依然在进攻俄罗斯的双头鹰军旗依然顽强地向着黄猴子的阵地挺进

不过,克罗帕特金已经遭到了来自圣彼得堡的严厉斥责。

沙皇有理由愤怒。

开战两个多月,虽然北方方面军深入敌境最多,但伤亡也极为惨重。尤其是在巴特苏尔木尔,克罗帕特金精心筹划的总攻,由于前线指挥官的贪功冒进和华军的顽强抵抗,大大打了折扣。自七月十日以来,整整十八天的猛烈攻击,俄军动用了能够开火的每一门大炮,几乎耗尽了运输到前线的每一发炮弹,也动用了几乎全部有战斗力的部队,但结果依然只是僵持。,

前线打成了尸山血海,一个个素有威名,历史悠久的师团趾高气扬地开上前线,换来的只是伤亡报告和增援的请求。一个个勇猛的军官,出发前拍着胸脯以先祖的名义起誓,一定要粉碎黄猴子,为罗曼诺夫家族的皇冠增添新的荣耀,结果很快,电话里就传来他们焦虑而哀怨的求援,信心和乐观都已经如同肥皂泡一般消失无踪,剩下的只是愤怒和恐惧。

自开战以来,后贝加尔方面军的伤亡和非战斗损失已经高达十二万六千余人,虽然后备步兵源源不断地补充上去,但如此惊人的伤亡已经让前线部队的士气不可避免地低落下来。出发前将军们“三个月打垮黄猴子”的豪言壮语被士兵们嗤之以鼻,被称为俄国有史以来最大的谎言。从前线撤下来的部队成为了害群之马,这些颓丧而惶恐,双目无神的灰制服牲口毫无顾忌地展示着自己的狼狈,炫耀着自己死里逃生的幸运,把失败主义情绪如同瘟疫一般传播开来,甚至影响到了方面军司令部。

毫无疑问,总攻正在无可遏制地演变成消耗战,最终滑向失败。

虽然克罗帕特金无比确信,他的部队也同样给与了黄猴子难以承受的沉重打击,但很显然,这些顽强的敌人依然固守在阵地上,他们的旗帜似乎永远屹立在俄国人的前方,而他们的机枪和大炮依然如同死神一般收割着俄罗斯军人的生命

克罗帕特金知道自己没有退路。

当他为了迎合沙皇,为了坐上司令官的宝座,提出“一个俄国兵顶三个中国兵”的时候,他已经没有了退路;当他得意洋洋地向沙皇保证,在七月底就要把罗曼诺夫的旗帜插在库伦之上的时候开始,他已经没有了退路。

沙皇把后贝加尔方面军取得的进展作为俄罗斯军事成就的楷模加以宣传,克罗帕特金的大名无数次地出现在圣彼得堡和整个西方世界的报纸上。这位前俄国陆军大臣,已经成为了新时代的苏沃洛夫,成为了西方对抗*祸的十字军英雄。甚至梵蒂冈已经透出风声,只要此战获胜,克罗帕特金将军可能会在死后被封圣

克罗帕特金对此很是得意。当然,他也知道,沙皇如此高调地宣传自己,很大程度上恐怕也是为了牵制他那位军事才能出众,威望甚高的皇叔尼古拉耶维奇大公,也是为了显示沙皇本人用人眼光的独到。

但无论如何,他克罗帕特金只能前进。

如果他不能实现自己的诺言,不能彻底打垮黄猴子,占领库伦乃至整个蒙古,他随时就可能被那些已经被他的风头刺激到双眼通红的圣彼得堡权贵推下完整深渊包围在沙皇身边的纨绔们,那些不学无术,只是在军事学校里镀了金就挂上将军肩章的公爵和伯爵们,那些少年权贵,老年贵戚,都已经在盯着自己这个位置,都渴望来捡个现成便宜

那些在圣彼得堡吟风弄月,在美食和女人以及铺天盖地的谀词中把中国人想象成不堪一击的废物,如何知道真正的敌人是如何顽强坚韧和训练有素而这一场战争,又是何等的残酷无情

那将是自己的噩梦,也将是俄罗斯的噩梦。

必须坚持。

战争,在很多时候,就看是谁能够坚持到最后弗雷德里希大帝因为坚持,赢得了七年战争,战胜了整个欧洲;拿破仑因为坚持,赢得了奥斯特利茨;库图佐夫因为坚持,赢得了对拿破仑的胜利;林肯因为坚持,战胜了南部联邦;而英国由于坚持,终于在南非战胜了顽强的布尔人。

无论如何,对方的最高统帅不过是一个十八岁的孩子。再怎么有天分,再怎么与众不同,他依然只是个孩子。在战争中,双方都会不断地犯错,而最后拼的就是坚持,就是谁能够抓住对方的错误,把自己的优势放大。

我不可能输给一个十八岁的孩子俄罗斯也绝不可能在一个东方有色人种的国家面前倒下

克罗帕特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脸上的些许焦躁和不安顿时隐去,只剩下岩石一般的坚硬和冷酷。,

“联络第三集团军,迂回的部队到底什么时候就位?”克罗帕特金面无表情地说道,“询问一下第二集团军的萨姆索诺夫,问一下他到底还要多久才能彻底打垮那些该死的东方佬他需要什么,就给他什么我只要巴勒苏木布尔只要他能达成突破,哪怕填进去半个集团军,我也要为他请功”

北京。西山大本营。

郑宇闭着眼睛,享受着那双久违的手为自己抹去疲惫,带来松弛与安宁,轻声问道:“绶卿这边配合还得力?”

“杨幕僚长一直全力支持。”帝国调查局局长助理,前总情局高级特工,已经晋升禁卫军中校的秦明月轻声说道,“那边的线头都已经接过来了。局里这一次安排的都是精兵强将,相信会不负所托。”

“这点我信,老丁才具不说,轻重缓急是知道的,性子也认真,他做这个局长,我还是放心的。”郑宇笑了笑,“这事情说白了是书记处把功劳送给你们,帮着调查局立威,你们心里要有数,以后要知道投桃报李。”

“是,丁局说了,未来和书记处这边要通力合作。”秦明月轻声说道,“大家都是为了皇家,为了帝国做事,本来部分彼此。但情分就是情分,欠了就得还。”

“嗯,这话在理……穆帅的家人,最近还好吗?”

秦明月明显一怔,不过马上低声说道:“穆帅的夫人,女儿和女婿,儿子和儿媳,连年幼的孙辈,都已经安排到海南的皇室园子,给他们包了地,自耕自种,小孩子长大了会安排在农场学校就学,改换个姓氏就好……”

“照顾好他们,缺什么就补。穆帅,对国家有功。”郑宇沉默了片刻,低声说道,“他终究还是父亲的学生,也并没有想要真的对父亲下手。他背了这个黑锅也就罢了,家人……毕竟是不知情的。”

秦明月轻声应了“是”,又沉默了下去。

“你要保重。”半晌之后,郑宇很认真地说道,“有危险的时候,多想想我们这些人。千万要记住,你的命不光是你自己的,也是我的。秦局长为父亲死了,我就要照顾好你,让你好好地过自己的人生。”

秦明月的手微微一抖,沉默了好久,轻声说道:“是……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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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台风将至(上)

鸭绿江南,丹东对面。

义州。

日军的前沿阵地,堑壕密布,全部都用朝鲜北方的松木加固,垒得严严实实。交通壕四通八达,屯兵所,观察所,机枪掩体,防炮洞,隐蔽部,后方的半埋式反斜面炮兵阵地,井井有条。

整装待发的日军以各自编制为单位,在后方集结,检查武器,分发弹药补给。日本制式军用辎重马车上,货物码得高高的,捆绑得结结实实,朝鲜军工规规矩矩地坐在车厢上,目光微垂。路边的日本宪兵提着皮鞭,对于乱跑乱撞影响交通的朝鲜人劈头盖脸就是几下,被打的都是唯唯诺诺。

从空中看过去,一眼望不到头的行军队列从东北方向滚滚而来。

“二师团的先头部队已经到了,第十六新发田联队,果然是得胜之师啊……”炮兵观察所内,日本满洲军参谋长,内务大臣儿玉源太郎儿玉源太郎赞叹一声,放下手中的望远镜,转头对着旁边的满洲军第一军司令官野津贯道大将说道,“第一军把二师团交托给前辈,司令部也没少费口舌……鸭绿江今年的水量倒是见少,不过支那人的防御态势还很完整,野津前辈,第三军的任务很重啊。”

野津贯道神色凝重:“阁下,第三军已经做好了总攻准备,不过炮兵方面,希望能够再加强一个重炮兵联队,还需要海军的舰炮支援,尤其是浅水重炮舰。对面支那人的工事很坚固。他们的斗志,火力,组织,也的确是值得敬畏的强敌。”

儿玉源太郎看了看这位以勇猛著称的萨摩藩老将,笑了笑:“前辈还是这么勇武。”

野津贯道摇了摇头,弯下腰,轻轻抓了一把泥土,站起身来递到儿玉源太郎面前,用力捻了撵:“阁下,看看这肥沃的土地,日本比不了啊……在江的对面,比这里还要肥沃的多那土地里面淌的都不是水,是蜂蜜……”

野津贯道盯着儿玉源太郎说道:“我们这些武人,生来就是要七生报国的。甲午年的时候,我留下这条性命,就是为了这一天。阁下,我野津这条命,一定要抛在满洲”

儿玉源太郎看着对面,悠然说道:“前辈,现代战争已经不是我们当年依靠武士们勇敢的冲锋就能解决问题的了。战争,拼的是国力,是我们军队的火力,战术,意志和后勤,是我们的综合实力。”

“甲午年的时候,支那人教会了我们什么是现代战争。”他深深吸了口气,“这一次,我们就要把他们加诸于我们身上的痛苦,十倍以报。”

“之前支那海军在釜山布雷,又破袭了我海上交通线,导致本军弹药兵员补给不力,不得不控制进攻力度。现在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尤其是舟桥架设已经演练多次。”野津贯道沉沉地点了点头,“阁下,支那军防御体系的虚实我们都已经掌握。在下准备以强大炮火首先窒息敌人的抵抗,封锁其后方通道,随后组织强渡,夺取滩头后迅速架设浮桥。只要海军配合好,我只要半个月就可以彻底截断辽东半岛,占领锦州,把敌人的两条铁路线全部斩断”

儿玉源太郎笑而不答,只是玩味地看着这位老将。

“野津君,这一次的战争,事关国运。”儿玉源太郎说道,“上一次甲午战争,陆海军独走,最后结果如何诸君历历在目。”

他的语气转为严厉,连野津贯道这位前辈兼陆军资深大将也为之肃然:“第三军的行动,必须严格遵照满洲军司令部的命令,有擅自行动的,司令部将严厉制裁”

入夜。

战斗,似乎永无停息。

华军阵地的前沿,密密麻麻的尸体仿佛要一直绵延到世界的尽头。残缺不全的尸体上插着扭曲的刺刀,步枪零件散得满地都是,绿色的原野已经变成了焦臭黢黑的地狱,弹坑里满是红色的积水,血液汇成溪流,不断地流入这些巨大的弹坑中,混杂着地下的渗水和雨水,形成了深不见底的血海。

俄国步兵已经退了下去。,

炮战又开始了。

双方的炮兵隔着丘陵和层层叠叠的堑壕展开超视距的追逐,一枚枚巨弹呼啸着在空中交错而过,在对面视线之外的某处引发惊天动地的爆炸。华军的飞艇在己方阵线的后方躲避着对面的防空炮火,为己方提供校射,俄军的校射气球也同样在己方上空观察着对面的炸点情况。

在巴勒苏木布尔,炮兵已经主宰了战场。双方数千门各种口径的大炮,把战场变成了钢铁和炸药的狂暴之海,人的生命在这里显得格外脆弱。

一个个训练有素全副武装的冲击纵队被猛烈的炮火打得七零八落,一个个久经训练的强悍躯体如同破布娃娃一般四分五裂。面对如此恶劣的战场环境,即使是最为顽强的俄罗斯灰制服牲口也逐渐丧失了进攻的勇气。

在俄军战线后方,撤退下来的俄军士兵双眼无神,单膝跪地,接受着东正教神甫的赐福。身穿黑色长袍,挂着金色十字架,留着大胡子的神甫们轻轻抚摸着士兵们的头顶,以最为狂热而虔诚的语气讲述着上帝的启示,告诉他们这实在是主的意志,是沙皇陛下的意志,是俄罗斯的意志。神甫们循循善诱地告诉这些惊魂未定的俄国农夫,他们正在从事一项神圣的事业,他们的功绩不亚于收复耶路撒冷的十字军前辈他们,死后必将进入天堂

俄军连排长,正在被他们的团长师长劈头盖脸地责骂。高级军官们以凶蛮到极点的语气告诉这些败退下来的军人,如果下一次的进攻进攻还不能达成突破,他们所有人都要去纪律营一箱箱的伏特加被打开,即将进行下一次攻击的军人们,无论是军官还是士兵,都分到了自己的一份。高浓度酒精很快就重新燃起了他们一度被恐惧和绝望压垮的斗志,这些被酒精烧坏了脑子的猛兽,毫无形象地笑着,围坐在一起跳起了波尔卡和巴巴其卡。

华军阵地上,士兵们只是沉默地咀嚼着牛肉卷饼,喝着白铁饭盒里粘稠的菜汤。炊事兵在脏兮兮的裙子上擦擦手,也抓了大饼,就坐在战壕里和步兵们一起吃着。对他们来说,考虑生死以外的事情毫无意义。他们满脑子思考的只是下一次战斗中如何保住自己,并且更多地消灭敌人。

只有这样,才能结束这场战争。

萧岚提着手枪钻进了营隐蔽部。他一进去就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百里?”

正和营长岳猛交谈的蒋方震一抬头,看到了那张熟悉而陌生的脸庞。

蒋方震感受着那张满是烟尘的面孔里透出来的疲惫和焦虑,轻声说道:“萧岚,你来的正好。我是来传达命令的。”

萧岚看了看他,走到床边,一屁股坐在行军床上:“说吧。”

“方面军已经下达了放弃巴勒苏木布尔的命令,预备队后重炮部队已经在后撤了,库伦的总部人员也在撤离。”蒋方震一句话就让萧岚跟触了电一样跳了起来,满脸通红。

“你说什么?”萧岚的眼睛瞪得跟铜铃一样,“撤?”

蒋方震点了点头。

萧岚红着眼睛说道:“撤?往哪撤?我们死了这么多弟兄,为了这一片土地,我们营没了一半人撤?”

“萧岚,你别激动。”蒋方震平静地说道,“你不是也早就认为,我们最后的防线应该在库伦南面。现在证明了你的判断很可能是对的,你又何必惊讶。”

“我不管什么判断,”萧岚粗暴地一摆手,“这块阵地,是弟兄们的命换来的撤退的话,我说不出口,我没脸”

蒋方震一摊手:“看看……我就怕你小子又犯驴脾气,特地跑来跟你说一下。”

“俄国人在赤塔方向隐藏了一个实力强大的集群,已经切断了满洲里和呼伦贝尔之间的铁路线,从四面包围了满洲里。”蒋百里的话顿时让萧岚的脸上变了颜色,“那边的地形你清楚,一旦俄国人拿下满洲里,就可以全力进攻呼伦贝尔,那里一旦被突破,到黑龙江腹地就是一马平川,而且还是以上恃下俄军可以顺势推过去无论如何,我们绝不能坐视那里的形势进一步恶化”,

他对着岳猛无奈地一笑:“老哥,我实在是耽误不得。道理我都跟您说了,这小子就交给您了。我是真得走了。撤退的事情千头万绪,我跑过来已经犯了纪律。行了,我先走了。”

萧岚看着这个眼圈发黑,脸色憔悴的同窗,心中的悲郁逐渐平静下来,更多了一股暖意。他沉默地目送着蒋方震走出隐蔽部,半晌之后,转过头对着岳猛苦笑一下:“岳哥,我没事。咱们执行命令吧。”

岳猛盯着他,脸色由惊愕逐渐转为平静,半晌后吐出口气:“你知道命令?”

萧岚一愣:“不是撤退吗?”

“是撤退。”岳猛的表情有些怪异,“不过,我们师是全军的后卫,要坚守到明晚再走。”

蒙古。达尔汗,俄军北方方面军前进指挥部。

电话铃声此起彼伏,要求炮火增援的,要求派遣医护人员和担架队的,要求增加弹药和补充兵的,传令兵和参谋如同屁股着了火一般出来进去,后方刚调上来的各种肤色和发色的军官,操着南腔北调的语言,叽里咕噜地说着,比划着,而司令部的军官们满头大汗地与这些不速之客沟通着,甚至不得不通过好几个人的中转。

一个刚调上来的布里亚特蒙古骑兵军官说着带蒙古语的艰涩难懂的俄语,另一个鞑靼人军官负责把他的话转录为俄语,而旁边一个拉脱维亚籍的军需官似乎也听不太明白鞑靼人口音很重的话,只要安排另一个顿河哥萨克半听半猜地进行讲解。

在这场浩大的战争中,经过无比激烈残酷的战斗,俄**队中被初期的胜利和装备战术上的革新掩盖起来的各种弊病,正在接连不断地发酵。

贵族军官和平民军官互相推诿责任拉帮结派,即使在司令部内,出身不同造成的鸿沟也随处可见。被解职的贵族军官叫嚷着回到圣彼得堡后“给你们一个好看”,而跟着军队来发财的商人则每天围着军需官和司令部的兵站参谋送上一叠叠的卢布,以争取军队的订单和火车车皮。

由于其政治体制的***,以及军队内部的严重腐化,随着整个补给线的拉长和物资消耗的急剧上升,俄军后勤方面的弊病终于被一步步放大,最终造成了恐怖的混乱。需要炮弹的部队被拉来了整整一个车队的军毯,而需要军毯的部队被运来了几马车的伏特加,急需药品的医院收到了马料,而骑兵部队的军需官收到的却是卡车备胎。

克罗帕特金的司令部成为了投诉中心和救火指挥部,各地的混乱和抱怨潮水一般涌到了这里,而解决方案往往又因为下面混乱不堪和低效的体制而导致了新的更大的混乱。一切都是如此的不顺,一切都是如此的荒谬

原本想象中的胜利大***,在这片远东土地上变成了俄罗斯陆军腐朽堕落的大暴露,俄**官们开始感受到了那种对未来失去掌控的失落与惶恐。

在这个疯人院一般狂躁不安的气氛中,有一个人,一个角落,仿佛是一个与世隔绝的所在。

克罗帕特金上将面无表情地闭着眼睛,周围的一切似乎都和他毫无关系。在他的身边隐隐有一堵无形的高墙,把他和这些众生百态分隔为两个世界。

没有人知道这位司令官在想些什么。

已经没有人还顾得上去考虑这样无聊的问题。

“中国人在撤退中国人在撤退”

一个参谋放下电话,猛然爆发出了激动万分的呼喊。

一直沉默的克罗帕特金在这一刻猛地睁开了眼睛,豁然站起,脸上的表情在一瞬间,似乎没有任何变化,又似乎变化了无数次。他想要走过去,却终究止住了脚步。

“尼古拉耶维奇大公在满洲里的攻势取得了辉煌的胜利中国人被迫调动了驻扎在库伦的预备队,并抽调当面的军队增援”参谋激动地叫喊着,脸上满是兴奋,“我们当面的中国人已经在安排撤退他们只留下少数断后部队乌拉我们胜利了”

克罗帕特金感到了一股颤栗和眩晕。这位德高望重的陆军上将,在这一刻,眼眶居然湿润了。他闭上了眼睛,只是抬起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司令部的军官们已经忘形地欢呼了起来,很多人都把军帽抛向了空中。

“阁下?”参谋长小萨哈罗夫第一个注意到了司令官的不对头,走过来轻声问道,“您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半晌之后,克罗帕特金睁开双眼,看着小萨哈罗夫,一脸的平静。

“不,我的参谋长,我只是在思考,这是否是黄猴子的陷阱。”克罗帕特金轻声说道,“他们虽然遭到了足够沉重的惩罚,可还没有山穷水尽,这样的撤退……”

“他们在满洲里的局势很危险。”小萨哈罗夫说道,“而且这些天来他们的损失也十分惊人,他们的阵地都快被打烂了他们以后撤来换取调整部署的时间,以空间换时间,乃至利用内线机动抽调兵力首先稳定东北的战局,这也是符合军学逻辑的策略。”

“另外,还有一种可能。”副参谋长索鲍列夫少将默契地接过话头,“中国人可能在蒙古以空间换时间,故布疑阵迟滞我们,把主力抽调到东北方向首先打击尼古拉耶维奇大公的部队。如果我们停下脚步,就可能中了黄猴子的圈套。”

克罗帕特金点了点头,却又闭上了眼睛坐了下来。

司令部的气氛渐渐变得诡异起来,人们纷纷注意到了这位司令官的奇特表现。参谋们呆呆地看着司令官,不知道接下来将发生些什么。

半晌之后,克罗帕特金缓缓地睁开双眼,眼神锐利而坚定。他一个个地扫视着麾下的军官们,每一个被这两道目光扫过的军人,都似乎感受到了一股强大的信心与意志。他们不自禁地挺直了胸膛,接受着检阅。

“俄罗斯帝国的军人们,后贝加尔方面军的勇士们是你们的英勇,和方面军的坚持,收获了今天的胜利”克罗帕特金的话让所有人表情兴奋,“

“即使这是花招,也说明黄猴子已经黔驴技穷。”克罗帕特金的声音坚定而冷酷,“马上展开攻击,扫平他们的殿后部队骑兵部队,从侧翼寻找空隙进行超越追击,务必掌握住他们的者真实动向通知萨姆索诺夫,他的第二集团军,在今夜要和敌军保持接触,组织好兵力火力,明日黎明前一举突破这一次,我要的不仅仅是库伦,还有黄猴子的一半军队和他们所有的大炮”

“乌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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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台风将至(下)

第70章台风将至下

辽宁。营口。

国防军二十八师八十二步兵团一营营长张景惠来到推开旅社房间的门,看到眼前的两个人,微微一愣。

“表叔,这位是?”

一个五十岁上下,戴着瓜皮帽的男子笑了笑:“我表弟,过来串门的,来你行伍上长长见识。坐下说吧。”

张景惠半信半疑地关好门,坐在了一起。

“表叔,这是什么时候了,您来这不是给我添乱吗?”张景惠叹了口气,“家里还好?”

“日子都得过,秋兰再有两个月就生了,你这仗也不知道啥时候打完。”表叔递过去一个包袱,“你媳妇给你的,揣好。”

张景惠接过来放到手边,苦笑一声:“谁知道呢……好歹还没上前线,这鬼子海军在南边打声打死,这地方算是太平……不过我看这事情也说不好,表叔,以后别往这跑了。一旦出事,咱后悔都来不及。再说我看这东北也不太平,听说英国人宣布了,不许鬼子往江南打。要不您回去跟大家说说,早点奔江南吧。要不是秋兰这个身子,我早把他送走了。”

“我看两三个月还支持得。”表叔一笑,“景惠啊,这次我过来,除了给你们两口子稍点东西,带个话,还得给你引荐个朋友啊。都是自家亲戚,没外人。”

张景惠狐疑地看了看对方身旁的小个子:“这位是……”

“鄙人岸本介,大日本帝国兴亚会,您也可以称我安先生。”小个子抬起头,微笑着说道,“张君,对你,鄙人可是神交已久了。”

张景惠脸色立时铁青,刚要说话,却一下子想到了什么,脸上血色褪尽,一屁股瘫倒在椅子上。

“景惠,你是聪明人。这些年,咱们的货怎么来的,你心里也该有数。”表叔慢慢悠悠地说道,“怎么着,睡着我们爱新觉罗家的格格,卖着黄带子贝勒爷豁出命给您弄来的烟土,真到了见真章的时候,怂了?”

“你……你怎么和日本人搞到一块了?”张景惠看着这位多年来一直待自己很好的妻子娘家长辈,浑身软绵绵地仿佛再无一丝力气,语气怨毒,“我张景惠哪点对不住你,要这么对我。”

“我们旗人爷们哪点对不住汉人,汉人要这么对我们”表叔的双眼在一瞬间放出寒光,脊背也拔直了,整个人一下子就陌生了起来,充满了愤恨,“十年苦役,十年限制从业,还有那么多旗产都被没收。我们旗人几百年的积蓄被夺了不说,连老祖宗的龙兴之地也变成了汉人的地盘我们旗人招谁惹谁了了?”

“我们好端端的格格,金枝玉叶,得送来给你这样的泥腿子睡,”表叔盯着张景惠,寒声说道,“爷爷堂堂龙子凤孙,大冬天乞讨流浪千里,隐姓埋名到这冰天雪地的地方伺候人,我他娘招谁惹谁了了?”

张景惠闭上眼睛,双目泪流,脸上的肌肉不断地抽搐。

“景惠,好歹大家亲戚做了这么多年,你的孩子也是我的家人。我从小看着秋兰长大,能看着她带着孩子守寡?”表叔的语气温和了许多,拍了拍张景惠的肩膀,“这也是为了你们一家子着想……现在这朝廷是个什么情形?三天两头自己闹腾,东南西北不得安生。现在俄国人已经快打到库伦了,东北这黑龙江也已经是三面受敌岌岌可危你琢磨着,这老郑家的小皇帝能长得了?姥姥”

“郑鹰这逆贼得国不正,又戕害我大清朝龙子凤孙,他该有此报”表叔恶狠狠地说道,“我大清现在和俄日友邦在一起,就是要重夺咱的大好江山”

“景惠,你想想,这么多年你贩卖鸦片没少搂钱,这在你们这是啥罪?贩毒得枪毙”表叔的话顿时让张景惠脸色苍白,“我是国破家亡的人了,我无所谓,我怕什么可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们一家子连着秋兰和我的侄孙都被祸害了景惠,实话告诉你,大日本皇军和俄罗斯大沙皇陛下的部队马上就要打过来了郑家江山长不了关内先不说,这关外,将来还是咱旗人爷们的天下”,

“景惠,你好歹也是郡马爷,只要这次立了功,还怕将来没有荣华富贵?”表叔叹了口气,“是上法场,留下你们一家孤儿寡母被人戳脊梁骨,还是像个爷们,跟你表叔干一番事业,跟着大日本皇军和大沙皇陛下搏一个富贵,景惠,你今儿给我个准话”

张景惠咬着牙,流着泪,只是一个劲地叹气。

“张君,你是中国人中的豪杰。应该听说过,识时务者为俊杰,良禽择木而栖。”一旁的岸本介默契地接过话头,“实话告诉你,大日本帝国和沙皇陛下的部队马上就要到了”

张景惠身子一震,难以置信地看向对方。

“我们不要求你做别的,只要让出防区,不开枪,不抵抗,其他的事情就交给我们。”岸本介的声音转为温和,“这件事情成了,你想做富家翁,我们可以任你选,去南美可以,去日本也可以,去欧洲也可以如果你还想在部队,没别的,大日本帝国未来帮助大清国组建的大清禁卫军,你正可以大显身手张君,你是中国人中的俊杰,该知道如何取舍了”

“这事……”张景惠表情复杂之际,半晌之后咬着牙憋出几个字,“卖祖宗,死后入不了祖坟啊”

“景惠,我看你是被那帮人忽悠傻了。”表叔嗤之以鼻,“祖坟?当年我大清八旗南下,那么多汉人都从了龙,做了官,位高权重,还净是些读书人,大儒他们没祖宗?没祖坟?现在我们大清光复河山,有什么问题?你家祖宗不是吃了大清两百年皇粮?不是康熙爷乾隆爷苦心教化之功?没有大清,有你爷爷,你太爷爷?”

张景惠沉默不语,只是流泪。

“张君,我们知道你和你们团长张作霖君是生死之交,换帖兄弟,还有你们团的几个了不起的豪杰,都是我们顶顶佩服的人物。”岸本介笑了笑,“我们知道,卖鸦片的生意,你和汤玉麟君都有参与,张作霖君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其他那几位也都拿了好处,应该心里都有数。”

“帮我引见一下他们。”岸本介温和地说道,“你们做兄弟,不是讲一个共富贵?现在泼天富贵就在眼前,触手可及,张君,不可独享啊……所谓独乐乐众乐乐孰乐乎?你们兄弟同心,其利断金”

辽宁,盖平。

老林子深处,零零散散错落着几十栋木屋子。一个东北传统式的大木屋子里,几十条汉子或坐或卧,抽旱烟的抽旱烟,玩匕首的玩匕首,眼睛都盯着正中坐着的一个独眼汉子。

“三老四少都来齐了,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独眼汉子环视众人,“现在世道不太平我看着郑家江山要玄咱们都是绿林豪杰,江湖儿女,讲究的是快意恩仇当年镇**出关,杀了我们多少兄弟姐妹我亲哥六个,结拜弟兄十八位,连我囫囵个就四个咱们吃绿林这碗饭的,和官府就是冤家对头这些年,这他娘的狗朝廷,不让咱淘砂金,收了沟里的金矿,一帮南蛮子跑来开咱的金子山上的树变朝廷的了,什么偷采林木判刑”

“靠山吃山,咱老一辈闯关东,就靠这几笔买卖活着。都归朝廷了,天下有没有这个道理”独眼汉子一拍大腿,“这世道不给咱活路,咱就自己闯当年他不仁,现在休怪咱们不义我看这天下风云变幻,四方豪杰又要起来闹一番事业。咱们这些关东爷们,就能躲在这老林子里隐姓埋名一辈子?”

一个四十多岁的黑脸汉子一拱手:“新民青麻坎,报字夜猫子当家的,你话说的是不错,理也是这个理。但这朝廷势大,十年前关东好汉,除了跟了他们打日本的,全都给一锅端逑的。夜猫子不怕死,头掉碗大个疤可咱老婆孩子,下边的小崽子,不能没头没脑扔进去”

下边不少人交头接耳,纷纷称是。

独眼汉子身边一个小伙子豁然站起:“夜猫子,我敬你是前辈可你这话,听着刺耳朵我听说你师傅被镇**的机枪把腔子都打没了,我看他老人家在天上都睡不安稳”,

“你”夜猫子勃然大怒,露胳膊挽袖子就要上去,旁边几个人赶紧拉住。

“老八,坐下。”老独炮一声呵斥,青年恨恨地坐下。

“吕大当家的,当年你跟着你师父杜老盼纵横新民府,也是一号人物。可今天这话我不爱听。”老独炮盯着夜猫子,冷冷地说道,“所谓此一时彼一时,当年镇**是厉害,可现在是什么形势?俄国老毛子,日本小鼻子,都一股脑打过来,听说什么大德意志国,法兰西国,都准备要对这什么帝国下手”

“这是个什么鸟毛朝廷?咱落草为寇也是官逼民反,世道不太平哇不做土匪,兴许就被土匪黑了去。就算这些年造了点孽,可那就是世道凭什么对咱们赶尽杀绝?”老独炮环视众人,“现在好了,这逑朝廷自己闹起来,镇**打镇**打的好哇,这才叫不是不报,时候未到现在听说北边的部队都让人打哗啦了,俄国人也快奔着这辽东过来了别忘了,鸭绿江对面就是日本那日本还有大兵船,堵着南边镇**的兵船出不了海”

众人都是交头接耳,不少人脸上露出了兴奋。

“咱们大家伙都是十年前死里逃生出来的,谁知道哪天漏了底,就是个家破人亡。”老独炮冷冷地说道,“我算看透了,这贼老天,你不跟他干,他就当你是泥捏的咱们熬了整整十年,终于等到机会了这一票,只要咱们敢干,就有泼天的富贵等着咱们”

台下几个人嚷了起来:

“炮爷,说吧,到底啥富贵”

“炮哥,别卖关子了”

“就是,真是好事,大家伙一起干”

老独炮回头对着二架说道:“老2,去把几位客人请出来。”

二架点了点头,转身奔了里屋。

不一会,几个参农打扮的人走了出来。

一个矮胖子当先一拱手:“三老四少,辛苦辛苦。”

“辛苦。您老哪个绺子?”

“鄙人溥叙,恬为大清**咨府二等参议官。”矮胖子半转身微微一欠身,“这位大清国皇帝陛下御前军事顾问官,山本良一,大日本帝国陆军参谋本部的林平觉少校。”

“我们此来,是送给诸位一个天大的富贵。”矮胖子诚恳地说道,“鄙人,代表我大清国政府,诚意邀请诸位加入兴奉军。在场的各位,有一位算一位,最低也是个守备衔头,正五品的出息。”

他从怀里掏出一张写满了字的绢,恳切地说道:“只要各位画个押,这未来的大清国,就有诸位这一号。吃香的喝辣的,守牧一方,享尽人间富贵,那是不消说的。”

“大清?不是十年前就溜了檐了吗?怎么又出来个大清?”一个三角眼的汉子吐了口唾沫,起身拍拍屁股一拱手,“炮爷您老是江湖前辈,我豹子黄敬您可今儿这事情,听着污耳朵,做了丧良心对不起了,我家里还有老婆孩子等着,少陪”

他环视众人,语带讥讽:“我祝各位三老四少荣华富贵改日咱们再聚”

说罢转身想走,身子却突然猛地一颤,一股血箭滋地喷了出来。豹子黄捂着脖子,转过身来伸出手想说些什么,却翻着白眼软软倒地,眼见不活了。

众人一下子炸了窝,不少人蹭蹭蹭掏出匕首甚至单打一的独头手枪,对准了老独炮:“当家的,什么意思?”

“姓马的,鸿门宴?”

“老子不吃这一套”

老八一亮手中的飞镖,冷冷地环视众人。

老独炮微微一笑,突然变脸喝了一声:“都出来吧”

突然之间,房前屋后,屋里屋外,变戏法一般冒出来几十条精壮汉子,各个手里都是水连珠和日本制式的金钩步枪和明治三十年式步枪,还有左轮子

“诸位,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一直沉默不语的日本总参谋部二部特派员林平觉说着生硬的汉语,越发显得冷酷无情,“你们看看这些人,因为他们同意加入大清国的军队,配合大日本帝国和大俄罗斯帝国的军队一起打击支那政府,所以他们获得了我们的支持。步枪,子弹,掷弹筒,手榴弹,金条,女人要什么他们有什么从现在开始,他们已经不再是贼,而是堂堂正正的大清国政府军了”,

林平觉拍了拍手,外面的人一让,十几条面生的矮个子沉默地抬着长条箱子,一个接着一个码在屋子里。一个矮个子对着林平觉鞠了一躬,撬开一个长条箱子,拎出一条步枪,拉动枪栓,一声脆响。

“大日本帝国出产的明治三十年式步枪,是帝**队制式装备。”林平觉缓缓地说道,“这里有五百条步枪,每条步枪三百发子弹如果人多,我们还可以提供”

矮个子又打开一个箱子,里边是整齐的仿华军拉环式手榴弹,然后是掷弹筒,榴弹,地雷,全套的子弹袋,急救药品,甚至还有大清国的龙旗,黄马褂,顶戴花翎甚至假辫子,当然,也少不了黄澄澄的金子,亮闪闪的银元。

“这些,都是给各位准备的。”一旁一直默不作声的山本良一开口说道,“只要加入大清国政府军,这些就是你们的。缺什么,大日本帝国就给你们什么”

“那你们要我们做什么?”一个汉子喊了起来。

山本良一微微一笑,对着老独炮一欠身:“马将军,您是兴奉军第三路总指挥,还是由您给这些先生们讲解一下情况吧。”

老独炮慢条斯理地放下搪瓷茶缸,起身对着林平觉礼貌地点了点头,环视众人,语气森冷:“我就一个章程:跟咱们一起干的,兄弟,同富贵;不参加的,为了兄弟们的安全,只能死,斩草除根也是不消说的。”

“有没有想死的?没有?很好。”老独炮满意地点了点头,“那咱们就来商量一下,怎么配合皇军作战。”

“现在地方上的兵都上了前线,就剩下一点退下来的泥腿子,编了一些治安团在城里。”老独炮冷冷地说道,“营口是港口,大清,日本皇军还有大俄罗斯帝**队的兵船早晚要来到时候大军登陆,我们要做的就是把这后边给他搅个稀巴烂打开县城,抢富户粮食抢娘们只要我们闹起来,国防军的犊子就是顾此失彼到时候大军兵船一到,他们就是土崩瓦解,我等就是开国元勋将来这大清国,说不得咱爷们也弄个世袭的铁帽子王爷爵爷当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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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他们的命运

夜。

西山大本营。

郑宇看着对面表情严肃的大汉,叹了口气:“非要去吗?”

已经改名为吉鸿兴的吉雅赛因一鞠躬:“陛下,老吉给您当了这么久的侍卫,已经是三生有幸。老吉是西伯利亚那条线上的老人,潜伏这么多年就是为了现在这一战。眼看着大家都在爬冰卧血,抛头颅洒热血,我老吉却在北京做缩头乌龟,我心里……”

这位跟着郑宇从西伯利亚摸爬滚打,几度出生入死的蒙古谍报员眼圈有些发红:“一大队的弟兄们尸骨未寒,我是为了护着陛下您安全做了逃兵。最近我天天晚上梦到他们,梦见李队,梦见义勇军的弟兄,梦见现在还在那里奋战的同僚。陛下,现在北风要启动,仗也到了关键时刻,我老吉是腾格里的子孙,草原上的好汉子我也要为咱的国家出把力”

郑宇看着这位忠诚可靠的亲信侍从,半晌之后叹了口气,起身拉着对方的手。

“老吉,我说过,你们几个人和我一起出生入死,大家就是兄弟。”郑宇深深吸了口气,“我让你们跟着我,有我的私心,因为你们是我信任的弟兄;也有不想你们再在西伯利亚冒险,想给你们一个安稳的下半生。”

吉鸿兴深深一鞠躬:“陛下,有您这些话,老吉马上死了也值。可老吉不能将来到了下面,被当年的老弟兄戳脊梁骨。”

“我在西伯利亚摸爬滚打十多年,路子广,地面熟,那边的线头我掌握很多,有我在,北风在后贝加尔一带就是如虎添翼。”吉鸿兴有些骄傲地抬起头,“您看沙皇这边的将军也好,总督也好,想抓哪个,老吉亲手给您绑过来”

郑宇看着这个神采飞扬的蒙古大汉,半晌之后苦笑着点了点头:“老吉,既然你想立功,我又何必拦你。不过,有件事,你得答应我。”

吉鸿兴一喜,赶紧点头。

“照顾好自己,活着回来,记住,你的孩子生下来,得有个父亲。家里的事情……放心好了。”

吉鸿兴眼圈发红,用力地点了点头。

一个小时后。

郑宇看着对面表情严肃,肃立如同标枪的禁卫军少校,神色古怪异常。

“你先等等。”他看着邱海阳想说话,干脆地摆了摆手,“你可别告诉我,你也想上前线。”

邱海阳张着嘴,半天没说出话来,最后干脆光棍地点了点头。

“我**妹呀,老子有亏待你们吗?”郑宇最近本来就因为战局的缘故承受了内外各方太多的压力甚至暗里的指责,却又无处倾诉,现在看他这个样子,一股邪火顿时就冒了出来,起身来到邱海阳面前恶狠狠地盯着这人,“一个个都他娘想走老子怎么你们了?官给你们提着,待遇从优,你邱海阳单身,老子给你当媒人,把妹妹一样的小雨安排给你老吉那货卧底这么多年一直单身,老子千方百计给他撮合人家,帮他结了婚,给婆娘留了种你们就这么报答我?”

邱海阳没想到这位最近越发喜怒不形于色,威严沉稳的皇帝,今天在自己面前一来就大发雷霆,一时也有点发懵。

“干就前方能打仗,老子在这躲清闲干在老子这就是他娘的丢人,是乌龟王八,去了前线当炮灰就是英雄干”郑宇越说越气,“老子爹娘没了,长辈死的死,走的走,赵明几个人为了我死了,就剩你们几个兄弟”

他红着眼睛盯着邱海阳:“从西伯利亚枪林弹雨跑出来,咱们一直在一块有你们在我身边,我就睡得踏实。可现在你们也要走为什么?我就这么不招人待见?”

郑宇说着,心里也是一酸。

这么长的时间,很多东西憋在他的心里。决战将近,战争的胜负,这个国家兴盛还是衰败,民族的命运,父亲那一代人努力的一切将如何演绎,这一切的一切,压力已经大部分落在他的身上,这让他几乎要发疯,要发狂。

可他却只有默默地承受,因为他是皇帝,他是这个国家很多人精神的支柱,在他的身边聚集着这个国家的领导阶层,而这些人都在盯着他。,

但到了这一刻,眼看着自己身边这些最可信赖,一直默默守护着他,支持着他,让他感受到温暖和安全的人也要离去,他终于无可遏制地爆发了。

邱海阳看着这人的做派,也不由得有些感动,掏出手绢递了过去。

郑宇接过来,低声说了句什么,擦了擦脸,眼圈红红地盯着邱海阳。

邱海阳有些低三下四地说道:“陛下,您把我们当兄弟,这我们是没话说的,这条命老早就卖给您,这话到现在也说得。老吉他的事我管不到,但就我来说,从进学校开始就想着为国出力。现在前头打成尸山血海,我身为军人,一直跟在您的身边。虽然说责任重大,可现在您身边不缺我这样的人,我这个侍卫头子也是个摆设。既然如此,不如去前线效力,对自己也有个交代。”

“我这人就是个闲不下来的。”他苦笑一声,“最近在大本营混吃等死奉旨泡妞,说实话,是有点对自己越来越不满意。小雨是个好女孩子,可我还算不得真正的好汉子。身为军人,值此国战作壁上观,我死了没脸见祖宗。”

“你是孤儿好不好?”

“孤儿也有祖宗。”邱海阳淡淡地说道,“不管他们认不认得我,但我知道,无论谁是我祖宗,都不想看到国家危亡的时候,我邱海阳挂着少校军衔,在后方天天哄女孩子度日。等我老了,我孙子问起我这时候在干什么,我一没脸撒谎,二没脸说实话。”

“陛下,我邱海阳也许不是个有大本事的,但有一条,这辈子做的事情要问心无愧。”邱海阳笑了笑,“您当我是兄弟,我这条命是您的。但这一次,请让我暂时离开您,用另一种方式为您,为国家出出力。”

郑宇看着这个平时和自己有点言笑不禁的亲信侍卫,渐渐也平静了下来:“你要是……那小雨怎么办?”

“我现在配不上小雨。”邱海阳沉默片刻,很认真地说道,“我这人除了懂情报,会功夫,打枪准,再真没什么可说的……我干过很多脏活,杀了很多人,国外的,本国的,大人物,小人物……虽然我知道这都是很重要的任务,可我一直不把自己当特务,我觉得我是军人,是正面对着国家的敌人,用头脑和手中的枪保卫国家民族的军人。”

“我想看得起我自己一点。”邱海阳平静地说道,“我看得起我自己了,我才会觉得自己配得上小雨。”

“我是个没爹没娘的。”邱海阳笑了笑,“现在死了,除了您,老吉,这些弟兄们,总算有个女人会为我伤心落泪,我也心满意足了。我这次去前线,要是没事,回来就娶她,老老实实为您卖命。”

“你要是真死了,我就找九百九十九个和尚道士做法事。”郑宇盯着对方,咬牙切齿地说道,“别高兴……是诅咒你下拔舌地狱”

邱海阳一怔。

“无论如何,你给我活着回来。”郑宇红着眼睛盯着他,“记住,你的命是我的我不批准,你就绝对不能死”

茶香渺渺。

以琴师身份居留在大本营,受邀以演奏琴曲为各位重臣排解烦躁和压力的凤菲,此刻一身传统宫装,飘飘若仙,袅袅挪挪地坐在棋枰之前,秀眉微蹙。

对面的郑宇抿了口茶,脸色有些落落寡欢。

“陛下,您这步棋是什么名堂?”凤菲是打小在风月场熬出来的,这察言观色窥测男人内心上头早就是一等一的人精,自然看出郑宇心情不好,当然有意讨他高兴,“小女遍观天下名局棋谱,却未闻有此招数。”

一边说着,她一边嘟着嘴:“不好……这里也不好……”

凤菲拈着棋子缓了一步,却落了郑宇的下怀。

“随手下下罢了,当不得一夸。”郑宇也笑了笑,就势下了自己盘算出来的杀招。

凤菲看了这后世竞技围棋职业棋手打棋谱打出来的定式,也不由得心中佩服,苦思半晌,也只有认输。

“这一局,却是陛下赢了。”

宫廷女官从酒精炉上取下紫砂茶壶,为两个人分别满上。,

郑宇看着这眉目如画,淡雅若仙的女子,轻叹了一声:“一局棋,成败输赢也许就在那关键的一招上……”

凤菲看着这个威严日盛的青年皇帝,咀嚼着话里的意思,心头也有些恻然。

都说皇帝至高无上,可又有谁知道身负天下之望,每一个决定都事关民族命运的压力是何等恐怖?有谁知道这位仅仅十九岁,在父母突遭横祸,国家危亡之际毅然奋起,力挽狂澜的青年皇帝,在这些日子里,在镇定从容的外表之下,又是何等的殚精竭虑?

郑宇最近明显有些烦躁,倒有意多找凤菲相陪解闷。战事紧急,国事千头万绪,他实在顾不上男女方面的心思,只是出于纯粹的放松和安闲。战争越打越大,国内已经整个动员起来,双方都已经赌上了国运,逐渐也逼近了图穷匕见的决战时刻。

每天听着各个战线的战报,筹划着决定国家和亿万生灵命运的决战,四面八方的压力,让这个赶鸭子上架的“皇帝”时不时有些呼吸艰难。

凤菲早经风月,虽然没做过皮肉生意,但遍阅京中风云人物,所交非富即贵,对自己也好,对人世也罢,早多了几分通透的明悟。她知道自己在这里有了什么样的机遇,也知道自己这样浮萍一般的女子,求的终究不过是一棵依靠。

这位皇帝与自己,有名分也罢,没名分也好,哪怕只是些许欣赏和关照,琴棋之交,有这层关系,自己至少这一世是不用太过忧虑遭人欺侮遗弃。她本来就是个善解人意,也懂得分寸拿捏,性子恬淡内里聪慧的女子,对于这位身份特殊的恩客自然是小意伺候,让郑宇格外感到些别致的舒适。

渐渐地,郑宇也开始有些喜欢和这个心思玲珑剔透,又懂得拿捏分寸,与政治和派系都混不沾边的女孩子天南海北聊聊天,喝喝茶,下下棋,听听琴。

他看着对面宫装丽人眉目间的温柔娇俏,目光中却只是纯粹的欣赏。

“陛下……”凤菲试探着问道,“小女为您弹奏一曲如何?”

郑宇无可无不可地点了点头:“也好。”

凤菲心头一喜,打叠起精神来到古琴之前,取下琴罩,又取出随身的指套戴上,略试了试音,便开了指,正是郑宇之前演奏过的,明朝宁王朱权《神奇密谱》上所载的《广陵散》。

琴声优雅飘渺,比之郑宇当时所奏强的不是一分半点。郑宇渐渐也沉醉在琴声之中,神态渐渐安详起来。一曲奏毕,余音绕梁,郑宇闭目静思,好半天之后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微笑着看向凤菲:“大家技艺又有精进,不愧琴仙之名。”

凤菲一笑:“什么大家,不过拾人牙慧,勉强算个琴师罢了。”

“说起来倒是羡慕你们,”郑宇闭上眼睛,语气平淡中带了些许萧瑟,“你们不用为其他人的命运负责,至少不用为很多人的命运负责……”

凤菲一怔,看着这个青年流露出的迷惘和苦涩,一时也有些失神。

“朕知道你是个心事重的。”郑宇淡淡地说道,“朕也知道你想来不乱说话……朕最近的心有些累了。”

凤菲只是沉默地看着对面的男子,静静地听着。

“每天都是死人多少,受伤多少,失踪多少,哪个部队被打残了要整补,又需要增加多少后备兵员,多少弹药物资,部队从这里调动上去,准备守到什么时候,或者对敌人的哪里发动攻击。明知道是枪林弹雨血肉横飞,却依然毫不留情地告诉他们哪天之前必须拿下,或者哪天之前绝不能后退。”

郑宇平静地说道:“很多时候朕有些恍惚,好像我们这些人就像……卖肉的,把一条条鲜活的生命拿来称量,换取某些东西。生命就在我们一个命令之下化作轻烟,敌人那边也一样。我们就在比赛着用自己的人命换对面更多的人命。战争,就是一个杀人和被杀的棋局。”

“我知道,要赢得这场棋局,首先最重要的是冷酷,是理智,是用最客观的审视,最周密的思考,果断地出招。该牺牲就牺牲,该放弃就放弃,该抛出诱饵就抛出诱饵。而对于棋子们来说,他们必须接受自己的命运,因为他们存在的目的和棋手一样,都是为了最后的胜利。”郑宇叹了口气,“对棋手来说,一着走错还能变招,可对棋子来说,棋手走错也好走对也好,他牺牲了就是牺牲了,不会有再来的机会。即使最终棋局赢了,和他们又有多大关系……”,

郑宇说道这里,神色不禁有些黯然。

自从他穿越以来,因为他,或者在他的命令和指挥下死去的人已经数不胜数。几次刺杀,皇帝身死,北京兵变,血腥残酷的夜战,然后又是这一场国与国之间生死存亡的决战。四处烽火,强敌进逼,现在每一个决策都可能导致千万人的死亡,国家命运的变更。可偏偏这副担子他卸不下,也不想卸。

“现在我的很多最亲密的友人也变成了棋子,处境最危险的棋子。我的每一步,都可能让他们毫无意义地损失掉。”郑宇神色一黯,“每当想到这些,我也有些惶恐。如果他们真的有事,我又算是什么呢?”

凤菲看着这位人前一贯以果断自信示人的皇帝。她与这位皇帝初识之时对方并未袒露身份,可无论是凤仪,谈吐,还是于琴道之上的相知,这个青年却都让她不由不怦然心动。可偏偏以对方的身份,凤菲知道自己这个出身无论如何是无法高攀的,为了这事,即使以她心境的圆熟,也偶尔有些黯然神伤。

可此时此刻,看着这位掌握万千生灵命运的人也如同普通青年人一般真情流露,她却生出了些许怜悯。

“他们愿意把自己的命运交给您,是因为他们信任您。”凤菲沉默片刻,平静地说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理想,有自己愿意为之献身的东西。他们都用实际行动表达了对您的信任,您又何必怀疑自己呢?”

郑宇睁开眼睛,静静地看着这位脸色平静中透着诚恳的女子。

“佛曰:一切有为法,尽是因缘合和,缘起时起,缘尽还无,不外如是。”凤菲大着胆子继续说道,“您的友人,如果注定与您有一生的缘分,佛祖自然会保佑他们平安无事。人力有时而穷,您是皇帝,却也还是这尘世间的一介生灵。您能主宰很多东西,但终究主宰不了每个人的命运,主宰不了任何人之间的缘分。他们在尽到自己的责任,您也在尽到自己的责任,我也在尽到自己的责任。尽人事,安天命,便是问心无愧。又何必求全责备,以万事归责于己呢?”

郑宇微微一怔,沉默半晌,却是自嘲地笑了笑。

“个人自有个人的缘法,把自己当神,终究是自寻烦恼了……”他深深地吸了口气,眸子中又恢复了一贯的从容自信,微微一点头,“看来倒是朕最近有些着相。多谢琴仙指点迷津……”

凤菲起身一福:“陛下过奖了,小女出言冒昧,还请恕罪。”

郑宇看着这个女子,目光中又多了几分欣赏。

“要是琴仙愿意,就在宫内厅挂个御前琴师的名,以后也多个名头。”郑宇淡淡地说道,“现在你虽然出了契,但在大本营还算客人。以后有了这个,办事也方便些。”

凤菲心头一喜,却只是低垂螓首,柔声应道:“是……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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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琉球之战(上)

十四天前,日军在嘉手纳登陆,中国海军陆战队守军给与日本登陆部队重大杀伤。【更新最快的小说站血战一天一夜,中**队向南部的中头郡防线撤退。

头防线,位于琉球本岛南端那霸和嘉手纳之间,东西宽度只有不到六公里。华军依托这里的丘陵地带,构筑了绵延的地表和地下防线,而后方六公里处就是华军的重炮要塞。

日军在嘉手纳的登陆持续了一周多。

依靠滩头输送和简易人工码头,渔港的运输,日本海军陆战队第一师团,陆军近卫第二师团,陆军第十三师团终于完成了登陆。三个师团的日本军队,依托近在咫尺的补给基地,逐次展开兵力,开始了向南方华军主要防御体系的试探进攻。

日本舰队,利用其舰炮射程的优势,再一次扮演了重要角色。日军的穿甲弹重点压制华军的永久和半永久要塞化火力点,而榴弹则把华军的堑壕体系炸成了一片烈火肆虐,弹片如雨的地狱。

琉球之战,自这一刻开始,正式进入了白热化阶段。

不约而同的,日本也好,中国也好,都在这里展示出了大炮兵主义军事哲学的雏形。双方的舰炮,岸基海防加农炮,榴弹炮,各种小口径速射炮,迫击炮,把这个狭小的战场彻底变成了步兵的地狱。

无论白天还是黑夜,爆炸的闪光和炮口的喷焰都把这个战场照如白昼一般。此起彼伏的信号弹,照明弹,穿梭如雨的曳光弹,四下里燃起火海的燃烧弹,让参与战斗的军人们经常搞不清白天与黑夜的区别。

华军布置严密的雷区,鹿角,伏地铁丝网,密布的交通壕,特别加固的堑壕,隐蔽部,射击掩体,半永久观察所,在凶猛的炮火打击之下,逐渐变得面目全非。而日军步兵也同样遭受了天罚的打击,在华军飞艇的远程校射之下,日军的进攻集结点一再后撤,他们也被迫开始了大规模的土工作业,以便更安全地获得接近华军的进攻出发点,达成攻击的最大威力。即使这样,日军的步兵,靠近前沿的一切活动和不活动的目标,都经受着华军重炮的洗礼。人命变成了彻底的数字,又进一步成为了令人目眩神迷血压升高的恐怖数字。日军也好,华军也好,在惨重的伤亡和巨大的弹药消耗面前,都变成了彻底的机器,只是机械而冷漠地不断追加筹码,试图迫使对方在最后一刻放弃,从而赢得这场似乎永远看不到尽头的战斗。

嘉手纳。日本南方派遣军司令部。

近卫第二师团师团长大岛久直中将挎着军刀,带着几个军官怒气冲冲地走了进来,一进司令部就狠狠地把白手套摔在桌子上,恶狠狠地盯着海军陆战队第一师团师团长大迫尚道,语气不善:“大迫君,你的海军陆战队是怎么回事?说好的你们全力吸引支那军注意力,由我师团在右完成主攻。等打起来,你们那边的攻击力度也太差了吧?你这是谋害天皇陛下的御亲兵近卫第五联队伤亡接近五百人这事情怎么说?今天你不给个交代,我就直接去找东乡长官”

大迫尚道面色不变,只是平静地说道:“本师团已经尽力。运天港一战本师团伤亡近半,刚刚整补完毕,部队正在磨合,又马上投入嘉手纳作战,一直担任全军前锋,无役不与。海军陆战队的健儿也是人,不是钢铁。他们需要休整。第五联队也伤亡很大,真的是不能再战了。我们既然发现无法打破支那人的据点,自然不能白白送死。我们早就通知了贵师团,要协商重新组织兵力火力,调整攻击部署,贵师团一意孤行,说没有我们也要打,我们能有什么办法?总不能拦着近卫师团立功吧?既然你们是天皇陛下的御亲兵,想来克平小小的支那军也不是大问题。如果您觉得海军陆战队碍了您的事,我可以带着部队退回来,让您放手施为。”

“混蛋”大岛久直身后的师参谋长闲院宫载仁亲王一贯脾气暴躁,又是老伏见宫邦家亲王的幼子,听了大迫尚道不阴不阳的话,气得青筋直冒,“海军到底还是不是皇军?舰炮支援火力,始终无法彻底压制支那军的炮火,也没能摧毁他们的抵抗,最后还要靠陆军健儿的血肉去拼支那人的钢铁到了这个时候,你们海军陆战队还在看御亲兵的玩笑”,

“载仁,够了。”

在场有资格说出这句话的,自然只有亲王的哥哥,司令官伏见宫贞爱亲王大将。果然,闲院宫载仁亲王乖乖地闭了嘴,像小学生听训一样垂首站立。

伏见宫贞爱亲王走到弟弟面前,盯着他看了半晌,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语气格外温和:“辛苦了。去洗一洗,休息一下。”

载仁有些愕然地抬头看了看哥哥,却见这位司令官眼袋浮肿,眼中泛着血丝,脸色也有些不健康的苍白,知道最近的战况让这位肩负重任的亲王大将伤透了脑筋,心头一酸,敬了个礼,直撅撅地离开了司令部。

贞爱亲王对近卫第二师团这些骄兵悍将其实是有些不满的。

近卫师团本身是日本从各个部队抽调精锐组建的天皇亲兵部队,在甲午时因没有参战,获得了保全,又根据中国皇家禁卫军的体制进行改良,成为了日本首屈一指的精锐,无论是军阶,待遇还是装备都高人一等,但也因此导致了近卫师团军官们的骄狂。而这个近卫第二师团,是由原近卫师团第二旅团的近卫步兵第三和第四联队抽调一半骨干,又从其他部队抽调精锐编组而成,也把近卫部队的骄狂之气整个搬了过去。

这一次,本来是掩护性和试探性的攻击,虽然也包括了“在条件许可的情况下占领华军阵地达成突破”的目标,但其实并非最主要的目标。结果一直作为预备队的近卫第二师团摩拳擦掌抢过主攻不说,还一意孤行要达成突破,结果损兵折将之后又把责任推给海军陆战队。贞爱亲王沉吟半晌,还是决定要敲打一下这些人。

“大岛君,御亲兵作战英勇,在下必定上报圣躬,以酬诸君之忠勇。”

大岛久直在这位的面前自然不敢拿大,恭敬地一鞠躬:“亲王大将阁下,御亲兵是天皇陛下的皇军,为陛下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贵师团的忠勇自然可以信赖,”亲王大将盯着大岛,“不过,战争不能仅仅靠着勇气。大岛君,这一次贵师团接到的命令,首先还是试探支那军的防御虚实,掩护土工作业的开展,实在没必要牺牲这么多忠勇的御亲兵。”

大岛久直脸色涨红。

贞爱亲王转向大迫尚道:“大迫师团长,你认为我军无法打破眼前支那军的防线?”

“不是不能打破,而是需要时间。”大迫尚道恭敬地一鞠躬,“亲王大将阁下,华军的阵地比我们想象的以及表面上观察到的都要坚固得多。很显然,他们在地下拥有复杂的堑壕和坑道体系,这就导致我们对地表的炮击效果打了折扣。另外,由于支那人的炮火强劲,我们不能从深远的开阔地带发动攻击,必须以土工作业接近敌军。目前土工作业的进度还无法满足抵近攻击的要求,所以目前贸然发动总攻击,恐怕伤亡浩大,而效果并不理想。”

贞爱亲王点了点头,转向了参谋长田中义一:“田中君,你看大迫君的意见如何?”

田中义一沉默片刻,开口说道:“很有道理。”

大岛久直想要说话,可看着亲王大将神色凝重的样子,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

“亲王大将阁下,我们在冲绳作战的目的,是吸引华军机动舰队来援,以便海军以逸待劳,消灭支那海军主力。”田中义一平静地说道,“既然如此,我们陆上攻击最终的目的,是对支那人施加压力,而并非一定要占领整个冲绳。这些天以来,我三个师团轮番攻击,而支那人的抵抗异常顽强,他们的阵地也很坚固,看起来,并非短期内就可以突破的。”

“既然如此,我们就没必要徒劳地消耗兵力。”田中义一说道,“大迫君的意见值得重视。既然如此,就请海军陆战队部队的设营队,根据地队,与陆军工兵部队一起,更加努力地进行土工作业,尽快完成对支那防御体系的抵近作业,迫使其重炮兵对我前沿兵力失去打击能力。我想,最多再有五天的时间,土工作业就可以完成。既然如此,我们等五天又有何妨?”,

他的目光转向了一直沉默不语,似乎只是在静静旁观陆军表演的联合舰队先任参谋秋山真之:“秋山君,阁下的意见呢?”

“田中君所言甚是。”秋山真之微微一欠身,“大迫君的陆战队的确已经筋疲力竭,急需休整,这一次就撤下来吧。牵制支那人的任务,恐怕要烦劳陆军诸位了。”

田中义一看着秋山,没说话。

“就这样吧。”贞爱亲王点了点头,“第十三仙台师团接替攻击,近卫师团以少量部队进行轮战好了。海军陆战队方面后撤到嘉手纳整补,尽快恢复战斗力。”

他转向似乎有些不满的大岛久直:“大岛君,御亲兵是本军的王牌,请务必尽快恢复战力。”

大岛久直一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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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球本岛。首里以北,华军阵地。

黎明时分。

海浪轻抚沙滩,海风飒飒,一片静谧。

五天来,日军持续不断的进攻已经让中国守军疲惫不堪,不少部队都进行了大规模的整补,虽然番号不变,但人几乎换了整整一茬。趁着进攻的间歇,部队又把残破的阵地进行了修复和加固,人人都是累得筋疲力竭,早早休息,只剩下执勤的哨兵和值班火炮。

华军阵地上,值班炮火依然每隔半个钟头在阵地前沿打出燃烧弹。虽然飞艇已经无法抵近侦查,但日本人的土工作业已经逼近了本方阵地,这是华军上下的一致意见。

日本人的夜袭,之前在二号要塞大家都已经领教,这一次,就必须提高警惕。

此时此刻,在华军阵地前方六百米处,日军挖掘的几道战壕和屯兵所后方,每隔一百米就是一条交通壕。身材粗壮的日本军人,钢盔上和他们的对手一样蒙着棉布遮挡反光,全副武装,正在沉默地快速行进。在他们的后方,炮兵阵地之上,密密麻麻的大口径榴弹炮,山炮,野炮,重型臼炮,都已经脱下了炮衣,长长的身管指向天空。

霎那间,一红两黄的信号弹升空。转瞬之间,各色信号弹在日军阵地后方升空。炮兵阵地上,炮兵连长们放下电话,用力吼了出来:“开火”

炮兵排长流水一般报出了密位,射角,引信延时,射速,射击时间,炮手们转动手柄,对照表尺,一个个炮位报出了准备完毕。

信号旗用力挥舞,口令发出,炮兵阵地霎那间被炮口的喷焰照成了白昼。

华军阵地前沿。

刹那之间,死亡之神从天而降。从北方,动西方的海面上,乃至侧后方的海面上,无数的炮弹飞掠而至,把华军阵地变成了火焰与弹片交织的炼狱。一些早已饱经炮火的隐蔽部被炸塌,很多刚刚从睡梦中惊醒的军人就这样被活埋。华军的值班炮火也如同被马蜂蜇了一般行动了起来,开始对着地方可能的炮兵方位展开压制。华军阵地上空同样升起了五颜六色的信号弹,阵地前后的各级指挥部电话机都已经疯狂地响了起来,各种情报流水一般汇总,命令又流水一般地发出,两台敌对的战争机器,开始了全速运转。

国海军,琉球守备司令部。

陆荣廷全副武装地坐在指挥位置上,看着参谋长郭正云有条不紊地布置炮火,调动兵力,运送伤员,安排备案,心头一片平静。该来的总是要来的。日本人的总攻算是开始了,能不能撑过去,是死亡还是活着取得荣誉,就从今天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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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起彼伏的烟柱吞没了华军阵地,三十分钟,随后炮火开始向纵深延展。

在日军的前进阵地之上,再次升起了信号弹。军官们拔出军刀,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呼喊。

“前进,为了天皇陛下”

“大日本帝国,板载”

歇斯底里一般的呼喊声,山呼海啸一般地从日军阵地上传了出来,直刺云霄。除了左翼的牵制兵力外,日军右翼以近卫第二师团近卫第七联队为锋锐,对当面已经在舰炮和重炮轰击下变成一片废墟的华军阵地展开了凶猛的突击。

近卫第二师团为这支一直雪藏已久的精锐抽调了其他部队的重武器和轻机枪,掷弹筒,甚至师团长大岛久直本人就在距离前沿阵地不远的观察所抵近指挥,

日军空前猛烈的炮火准备,把华军刚刚临时整修过的阵地打得千疮百孔。多方向的交叉火力甚至摧毁了华军不少没有来得及转移或阵地不够坚固的迫击炮和步兵炮。被连日来日军强度不大的牵制性攻击麻痹了的中国守军,也终于吞下了苦果。

当日本近卫第二师团的突击部队冲抵距离华军阵地不到三百米时,遭遇到的华军抵抗已经明显减弱。此刻,第七联队联队长铃木庄六大佐兴奋地挥舞军刀,怒吼了起来:突击)”

日军立刻把便步改成了冲锋,以交错掩护的队形猛扑了上去。

雨点般的掷弹筒榴弹和迫击炮弹自华军阵地飞出,而华军七十五毫米山炮和速射炮则倾泻在日军冲击部队的中后部密集的弹雨之下,勇猛的日本近卫军军人们成片地倒下,尸骨无存。华军也早已预计到了日本方面会选择这个靠近舰队支援的薄弱环节,在后方的地下隐蔽了大量的发射阵地这一刻,华军这些隐蔽火力终于发挥了威力。

日军的冲锋阵形在一瞬间有些混乱,但顽强的日本军人们,依然在各级军官以身作则的带动下猛扑了上来,就顶着钢铁的飓风奋勇突击

日军的突击几乎在一个照面就动摇了华军的第一线阵地。

幸存的少数中国海军陆战队员以密集的自动火力和手榴弹雨顽强抵抗,但日军在人数上的绝对优势依然逐渐压倒了华军的抵抗。很快,肉搏战在整个战线上的多个点展开,随后是整个战线,最后是无数的日本军人脚步不停地向华军后方的阵线突进

国海军陆战队的防御布置纵深连绵,而各前沿防御单位,普遍的防御原则是“兵员前轻后重,火力前重后轻”,在后方阵地屯驻主力以进行反冲击,夺回阵地。这些部队虽然也经受了对方炮火的洗礼,但总体损失并不大。面对此刻的局面,华军指挥官果断地发动了反冲击,密集的弹雨洗礼,残存的地雷,让日军的冲击队列伤亡惨重。日军刚刚想要退回去喘口气,反冲击的中国部队就迎头杀了上来,轻机枪伴随扫射,照例是手榴弹雨,随后就是密集的射击,继而发动集团的白刃冲锋。

双方都是异常顽强的军人,都是同样为了国家甘愿粉身碎骨,也都是坚信自己必将取得战斗的胜利,这一场交锋一上来就是各不相让。

双方的步兵伴随火力都把重点转向了对方的增援线路,又很快展开了互相压制。华军的迫击炮相对日军的掷弹筒有明显的射程优势,而日军伴随的步兵炮又不如华军的迫击炮灵活机动,在这一场对射中华军逐渐占了上风。特殊加强了步兵火力的中国海军陆战队,在这个时代的亚洲,确实是仅次于中华帝国皇家禁卫军的存在。

蒙受了无比惨重的代价之后,双方的矛头依然在华军第一线战壕和第二线战壕之间拉锯。中**队已经从第一线的阵地退守到第二线,兵力火力都已经做了重新安排,整个防御网又变得绵密起来。而日军虽然占领了华军的第一道堑壕线,却没能及时扩大战果,几次冲击都已经失败,担任刀尖任务的部队伤亡过半,不得不重新组织火力,编组兵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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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

进攻稍歇。

日军阵地上,很多士兵满脸的麻木,动作机械,他们并不清楚昨晚付出那么惨重的代价,如同修罗恶鬼一般的战斗,换取的两道堑壕到底有多大的意义。但他们知道自己必须服从,为了天皇陛下,为了日本,也是为了自己和自己的家人。

在日本,一个懦夫和他的家人,注定成为社会的弃儿。

青年军官们彼此见面,互相都是点头致意:“山崎君,你还活着啊。”

“田中君,我已经立志要追随武藤君成神了。我的家人还请多多关照。”

“武藤君已经成神?真是羡慕啊。看来我们都要干巴列。”

“悠嘻。为天皇陛下捐躯,就是我等武人的光荣啊。”

即将接替攻击的军人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命运,各自在白布条上写上决死和必胜,紧紧系在头上。,

对他们来说,如此以来,即使战死也终归表现出了武士的勇武,成为护国神灵永受祭祀,家人也会获得荣耀。

第三道堑壕中的中国海军陆战队员,不少人都蹲在防炮洞里抱着枪打盹。有些人双眼无神地看着天,昨夜日本军人那种舍死忘生,如同恶鬼一般迎着枪林弹雨反复冲锋,用人肉来填堑壕的惨烈景象,依然在他们的脑海中萦绕,挥之不去。海军陆战队的青年军官们,提着已经满是破口的军刀,在堑壕里来回穿梭,鼓动士气。

日本人的进攻随时可能重启我们,是光荣的海军陆战队,必须把他们彻底压下去备补兵已经全都填了上去,也不分琉球人和中国人,面对这群野兽一般凶悍无情的军人,所有人都知道,乞怜是毫无用处的。

当日军为了震慑中国人尤其是琉球人,在阵前推出几十名被俘的华军伤员,一个个用刀斩首之后,华军方面被彻底激怒了。

还没等陆荣廷下令,一团二营的营长马雄飞已经干净利落地砍了三十多个日军俘虏和伤兵的脑袋,垒了一个不大不小的京观兄弟部队群起效仿,结果日本那边是捶胸顿足,大骂支那人野蛮,不少青年军官声嘶力竭地吼着,满脸都是泪水,跪在地上冲着京观磕头不止,倒也是一桩风景。

陆荣廷得知,看着有些尴尬的参谋长,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句看老子打完仗怎么收拾你个兔崽子。参谋长知道这人土匪性子发作,也只有苦笑而已。。.。

世纪帝国(正文)

第七十三章 琉球之战(下)

日本陆军近卫第二师团前进指挥部。库“疯狂看小说”获取更多章节】

“派近卫第六联队支援第七联队。”师团长大岛久直冷冷地说道,“告诉铃木和森冈,近卫师团是陛下的御亲兵,我们的战史上决不允许存在失败两个字。”

旁边的参谋长福田雅太郎忍不住说道:“师团长,部队才前进了六百公尺,就已经损失了一千三百余人。是不是休整一下,调整一下火力部署?”

大岛久直看着他,一字一板地说道:“参谋长,陆军有陆军的尊严。我们身为御亲兵,代表着天皇陛下的面子。既然我们的任务是占领支那人的阵地,那就算是用牙去啃,也要啃下来”

近卫第六联队前沿阵地。

官兵们按照单位坐在地上,擦拭武器饮用食水。

来自福冈的补充兵木下小二郎有些神情恍惚,不知怎么就想起了家中母亲忙碌的身影,父亲爽朗的笑声,莫名其妙地流下了眼泪,低声哼起了民歌樱花:

“さくら

さくら

野山(のやま)も里(さと)も

见渡(みわた)すかぎり

霞(かすみ)か云くもか

朝日あさひに匂(にお)う

さくらさくら

花盛はなざかり……”

“一等兵木下”一声厉喝传来,木下小二郎条件反射地弹簧一般站起,站得笔直。

队长乃木保典中尉大踏步走了过来,抡圆了巴掌噼里啪啦就是正反十几个耳光,打得木小小二郎嘴角鼻子冒血,却是一个立正,垂首肃然说道:“哈伊。”

“八嘎”乃木保典厉声喝到,“给中队服一个月仆役再有动摇军心,直接处决”

“悠嘻,不愧是乃木家的麒麟儿。”

一个威严的声音传来,乃木保典赶忙转身,一个立正,垂首说道:“联队长阁下”

“乃木军神的传人果然不同凡响,对这样动摇御亲兵斗志的行为,必须给与严惩。”第七联队联队长铃木庄六拍了拍乃木保典的肩膀,“保典,做的好。这些补充兵,果然需要你这样忠勇果决的军官来管束啊”

乃木保典肃然立正:“联队长阁下,近卫第七联队第一大队第一军旗中队,恳请为联队先锋,膺惩支那军队,粉碎他们的抵抗”

铃木庄六点了点头,表情严肃:“贵官的忠勇让本联队长深为佩服。甲午年乃木旅团长成神,此刻就在天上与护国诸神一起看着我们吧……乃木君,放心吧,师团长阁下已经命令第七联队和我们一起发动决死进击务必击破当面之支那军队”

他看着面前的乃木保典露出兴奋的神色,满意地拍了拍对方的肩膀:“乃木君,支那四百州的广阔山河,就是我等武人立下武勋,建立家号的所在啊。身为帝**人,就该有这样的豪气”

“是,联队长阁下”乃木保典一鞠躬,转身吼道,“各位为帝国圣战捐躯,踏平支那,就在眼前诸君,如果有幸,请让在下与各位死在一起琉球就是我等埋骨之所明年的此刻,这里盛开的将是最灿烂的樱花”

“雪の進軍氷を踏んで

どれが河やら道さえ知れず

馬は斃たおれる捨ててもおけず

ここは何処いずくぞ皆敵の国

ままよ大胆一服やれば

頼み少なや煙草が二本……”

不知是谁起头,士兵们开始唱起了十年前登陆旅顺时候某人写的雪中进军,声音越来越高亢,逐渐汇合成了惊天动地的大合唱,人人的脸上都露出了狂热与迷醉。

远处的阵列里,土肥原贤二中尉不屑地哼了一声,低声说道:“长州就出这种花岗岩脑袋的马鹿,都是些脑子有病的蠢货。”

“是啊,哪里比得上我们冈山县的阴谋家。”旁边的谷寿夫中尉捅了捅这位陆士同期,“喂,贤二,你说咱们备前国是不是风水有问题,专出阁下这样一脑子阴谋诡计的人物,宇喜多直家,黑田如水,还有阁下……乃木君说的也没错,大东亚圣战,没有这样成神的觉悟可不行。再说他是乃木军神的儿子,你的话传出去,恐怕陆军的长州老爷们就要拿你开刀了。”

土肥原贤二瞥了眼这个老乡兼同期死党,呸了一声:“你小子也别在这装好人。我可告诉你,如果打下首里,你可管着点自己和你那帮土匪兵。军司令部已经严令,有任何抢劫**和杀害平民的行为都要军法严惩。”,

谷寿夫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老爷们到底在想什么要保持皇军的士气,作战时期对敌国平民的暴力行为是必须的。跟这些人真是没话说。我们大日本皇军担负着亚洲**的重任,怎么能学白鬼那一套玩意对于支那这样骄横的民族,必须用最强的暴力加以膺惩摧折,让他们切身感受到皇军的威力,自然就会服服帖帖地做奴隶几百年前满洲人就是这样驯服了支那四百州亿万生灵,现在就轮到我们日本人了贤二,你小子虽然头脑够用,可不能整天想着那些没用的东西。”

土肥原贤二看着他,摇摇头,叹了口气,没再说话。

大炮又开始了轰鸣。

钢铁与**的交响乐,开始了新的篇章。一支支武装到牙齿的军队集结,开进,随后以死亡的觉悟发动攻击,与对面同样顽强的对手进行殊死的战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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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天后。

七月三十日。

琉球本岛那霸港外海。日本联合舰队旗舰,三笠号。

一直沉默的东乡平八郎豁然站起,走到秋山真之身前,语气无比严肃:“秋山君,你已经考虑清楚了?没有其他更好的选择了?”

“是。”秋山真之一鞠躬,语气无比坚定,“下官已经考虑清楚,这一次,帝国的命运,不得不以平字号的结果来决定。”

“这是***。”岛村速雄咬着牙说道,“帝国的国运,难道只能这样一次又一次靠***来决定吗?”

秋山真之沉默不语。

“也许从一开始走上这条争霸亚洲的道路,这就已经成了我们的宿命。”一旁一直沉默的东乡平八郎突然开口,语气平静,“既然如此,秋山参谋,本舰队行止,就拜托贵官制订计划。”

“请务必确保联合舰队以最有利之态势,达成与华军之交战。”东乡平八郎拍了拍秋山真之的肩膀,“淳五郎,在这一刻,帝国的命运,就全托付给你了。”

泪水,一瞬间涌出了秋山真之的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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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手纳。南方派遣军司令部。

司令官伏见宫贞爱亲王大将盯着面前的田中义一,字斟句酌地问道:“田中君,请你老实告诉我,压制琉球,到底还有没有可能?”

“有可能。”田中义一无比坚定地说道,“但代价将非常惨痛。”

“多惨痛?”

“本军未来的牺牲不会少于五万人。”田中义一的语气格外平静,“中国人的阵地太过坚固,防御设计极其巧妙,而海军的支持并不像我们想象的那么管用。”

“这不是帝国需要的胜利。”贞爱亲王揉着额角,“我可以想象得到,即使我们成功地突破了他们的防线,他们后边还有第二道,第三道,第四道……我们将不得不一个一个洞穴地和他们争夺,用人肉来换取土地,一寸一寸地用血肉推过去。可这样的胜利,换来的是战略上的失败。我们无法承受这样的代价,也没有必要承受这样的代价。”

“亲王大将阁下,事实证明,帝国不能把兵力火力消耗在敌军事先构筑好的复杂防御面前。而支那人的耐心也超过了我们的想象。现在看来,一方面是我们无法对支那人施加足够的压力,另一方面,他们恐怕也不会如愿地踏入我们设计好的陷阱。”田中义一说道,“从这些方面来看,继续在冲绳损耗我们的实力,并不明智。”

贞爱亲王沉默半晌,轻声说到:“田中君,你的意思是……放弃捷字号作战?”

“不是放弃,是转进b案。”田中义一平静地说道,“我们要用b案迷惑支那军队,让他们以为我军的重点依然在冲绳。而事实上,我们真正的目标,是平字号计划。”

贞爱亲王盯着田中义一:“你是说……”

“十二师团和十四师团的主力,已经在中途转向向北了。虽然说是休整补充,其实您也已经考虑到这一点。”田中义一平静地说道,“司令阁阁下,您已经早有决断,需要的不过是在下开口说出来罢了。”

贞爱亲王沉默片刻,点了点头:“不愧是田中君……不错,我是有些考虑。朝鲜的大山参谋长和大本营的桂君刚刚又拍了电报。陆军不可能把精锐都消耗在一个在战略上已经失败的战役之上。既然支那人坚持不出动舰队,而冲绳的支那守军防御又过于坚固,继续进攻已经没有太大的意义。现在我们要考虑的,是如何体面地结束冲绳战斗,尽快把主力转向渤海湾。”,

田中义一深吸一口气,语气坚定:“我会马上和联合舰队的秋山摊牌。我准备支持他的平字号b案。”

贞爱亲王猛地抬头:“纳尼?”

“秋山是明白人。现在,已经不是再纠缠陆海军责任和主导权的时候。”田中义一说道,“这一次的平字号计划,是赌上整个的国运。成,我们就是东亚霸主。败,就是万劫不复而这一次的作战,陆海两军也都必须豁出性命这个时候,我们没有什么可保留的,也没有什么可计较的。下官临行之前,桂太郎陆相曾经反复叮嘱下官,身为陆军,也要注意从海权的高度去考虑战争。下官不得不说,对日本来说,舰队确实是我们的根本”

贞爱亲王死死地盯着田中义一,半晌之后,重重地点了点头:“好。田中君,你有此觉悟,不愧是我陆军的瑰宝”

“本司令官做如下措置:由第十五师团担任牵制性攻击,其余部队迅速向嘉手纳收缩,分批登舰。登舰完毕者于近海待命。最后的掩护部队于夜间撤退,由舰炮掩护。请联合舰队务必全力配合。”伏见宫贞爱亲王斩钉截铁地说道。“五天后,本军必须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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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上。

完成嘉手拿登陆之后的船团,已经回到运天港,并且载运着经过运天港一战伤亡惨重疲惫不堪的日本陆军第十二和第十四两个师团向北行进。

第十二师团第十四步兵联队步兵第三大队大队付小岛顺一郎看着东边隐隐露出朝霞,疑惑地转向身旁的大队长杉山元:“大队长,怎么我们好像转头向北走了?那霸和首里不是在南边吗?”

杉山元沉默半晌,轻声说道:“也许我们要回到日本了。”

“纳尼?”小岛顺一郎惊讶地张开嘴,但马上压低了声音,“大队长,你的意思是,我们放弃了冲绳攻略?”

“具体的情况,我也猜不出来。”杉山元憨厚的脸庞上没有太多表情,语气也是一如既往地平缓,“但我想,我们恐怕是要去另一个战场了。”

小岛顺一郎有些期盼地看着他:“朝鲜?”

“恐怕,比那个要大得多。”杉杉元元拍了拍对方的肩膀,眼神隐隐透出了狂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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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元一九o五年,华兴元年八月一日,日本大本营发布战报,神勇无敌之皇军于冲绳顽强作战,击破当面之支那军队,逼近首里和那霸,大东亚圣战之胜利已可管窥。

同日,日海军陆战队第一师团,近卫第二师团和第十五师团主力在舰炮掩护下开始于嘉手纳登舰。

八月五日,日俄联合舰队主力掩护运输船团北上。

八月六日,中华帝国大本营宣布收复嘉手纳,取得琉球保卫战的胜利,举国欢腾。。.。

世纪帝国第七十三章琉球之战下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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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联合舰队,起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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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宇难以置信地看着许凡:“叔,你说什么?你要亲自上舰?我决不允许”

许凡看着郑宇,只是微笑。半晌之后,这位中**界仅存的元帅,在陆海两军,政经各界都有着绝大影响力的海军总参谋长,大本营副统帅,起身背着手走向郑宇身后,轻轻拍了拍青年的肩膀。这个举动,在长辈与晚辈之间无疑很是平常,可对一个皇帝来说,却很不平常。

但郑宇并无任何不适,而是无比自然默契地起身,跟着许凡来到了地图前面,静静地等着对方的讲解。

“小宇,决战的时机已经出现了。”许凡抬头看着渤海湾,语气平静,“这是我们等了十五年,不,等了足足一辈子的大决战"

“小宇,你不是我们,你不知道这一切对我们的意义。”许凡说道,“在我们的时代,我们这个国家经历了的苦难和屈辱是你根本无法想像的我们这些人奋斗至今,为的就是今天,为的就是能够亲手洗雪这些强加于民族之上的耻辱”

“百年血色,今朝由我洗雪。”许凡语气淡然,可郑宇却听出了前所未有的坚决,“老师和我们说过,我们是负有使命来到这里的。现在他和阿铁,大磊,都不在了。我就必须替他们担起来”

“小宇,这些是我们这一代人的使命,你就不要和我抢了。”看到郑宇似乎还要说话,许凡摇了摇头,“帮你打完这一仗,我的心愿就了了。强国的基础我们已经帮你打好。可一个国家真正的强盛,依靠的不是我们这样的超人和先知,而是需要每一个国民的觉醒,依靠他们自觉自愿的努力。这个任务,只能由你来完成。”

“这也是我从小的梦想。”许凡闭上眼睛,表情复杂,似乎在回忆,又似乎在憧憬,“百万吨钢铁巨舰,于海上交锋,巨炮轰鸣,残阳如血,人类工业文明的最高结晶,大舰巨炮的终极史诗。错过这一幕,我会后悔一辈子……不,这就是我的舞台不能亲手扼住命运的喉咙,不能亲手打赢这场决战,我不能放手”

郑宇看着这个异常坚决的老人,抽了抽鼻子,用力点了点头。

“你已经可以独自领导这场战争了。”许凡转过头,看着这个令他无比满意的学生,话语中透着欣慰,却也带着隐隐的酸涩,“计划早已修订完毕,一切都在按照轨道往前走。只要我亲手打赢了海上这一场对决,这一次的国战就不会再有任何的疑义。更重要的,我不在这里,他们就会放心大胆地按照我们的计划行事。”

“我被发派出京,可以被各方推断出很多信息。”许凡轻叹一声,“最有意义的,无非是我和你不和,离京到军中避祸……这样我军在态势上出现各种问题,种种混乱,就非常容易理解。他们的思维走上我们安排好的轨道,行动也就自然会落入毂中。小宇,你应该知道这对我们有多重要。”

郑宇点了点头,但也有些不放心地问道:“要是我们内部也乱起来呢?如果很多人因此生出别样心思怎么办?火头一旦燃起来,会不会控制不住?”

“要对自己有信心。”许凡看着他,一字一板地说道,“我就算想扶你,也走不了几年,关键要靠你自己。我和老师教了你这么多年,你的威信也已经树立起来了,这点事情要是都做不了,那位只能说我和老师都走了眼。”

“别忘了,连阿铁都栽在你手里。”许凡看着郑宇,“这些虾兵蟹将又怎么会是你的对手。现在你手里的实力,已经足够保证你的地位了。只要我打赢这场决战,日本人的登陆部队就是板上鱼肉。你再扫平那些深入国境的俄**队,顺势反攻俄日本土,一举定鼎乾坤,这国家态势就是不可动摇到那个时候,你就是千古一帝,即使是老师珠玉在前,也掩盖不了你的光辉那个时候,

我就可以寄情山水,在台下看着你放手施为,把这个国家一步步引向辉煌”,

“你寄托了我和老师的理想,你是我们的传承。”许凡长长地出了口气,“你去做,和我们做,又有什么区别呢?搏了半辈子,我再做完这最后一件事,就可以放下一切,真正地感受这个世界的每一分美好。那样的人生,就不再有缺憾。”

“我今晚就走,直接去舟山。”许凡的话让郑宇又是一愣,“不能等。一旦消息提前泄露,半路上还不知道出什么幺蛾子。明天你再小范围宣布。等消息到日本人和俄国人那里,我估计至少要两三天。那个时候,我已经到了。”

“这支舰队是我三十年的心血。不能亲手带着他们完成宿命,我真的放不下。”许凡闭上眼睛,“如果我有什么三长两短,照顾好小雪,还有那三个浑小子。告诉他们,我从来不后悔自己的选择。”

郑宇的瞳孔猛地收缩。

“我很清楚,自此之后,海战的思想和态势就会变化,再想找这样一场海战决定一个国家命运的机会都难了。”许凡深深吸了口气,神色坚定,“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个梦。错过了,就是死不瞑目。”

郑宇看着这个表情复杂,神态执着的老人,不知为什么,就想起了另一个身材魁梧表情冷厉的陆军元帅,又想到了一张威严中透着慈爱的面孔,心头一酸,眼泪悄然滑落。

华灯初上。

郑宇目送着许凡的车队驶出大本营,怅然若失地叹了口气,抬头仰望星空,不知为什么,突然被一股前所未有的孤独和寂寞所笼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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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联合舰队的主力此前已经在柱岛锚地驻泊整备了六天。

由于长期在琉球海域执行勤务,联合舰队的舰只状态逐渐下滑。虽然几艘大型维修舰和补给舰进行了多次海上作业,包括吊装更换炮管,维修轮机,补充弹药食水和煤炭,中间也有很多舰只返港进行轮换,但整个舰队的状态依然无法保持在巅峰。

准备展开平字号作战计划后,舰队返港,俄军大部分舰只在佐世保军港整备,日本联合舰队舰只和部分俄舰在柱岛锚地整备。经过海军勤务人员没日没夜的抢修,各舰的状态基本都恢复到了最佳,人员也得到了充分的休息。

当然,这其中也包括了秋山真之。

肩负舰队战术制订责任的现任参谋,自然知道自己在未来这一场决定亚洲命运的大战中是何等重要的存在。

他整整睡了四十八个小时。

随后就投入到了火热的工作之中。

日俄两军,已经把潜艇部队秘密转移到了朝鲜北部的南浦军港,以便让这些短脚蟹可以更接近渤海湾。

他很清楚这些被视为秘密武器的东西是些什么货色:

日本从法国购入和自造的十艘“卡普”级潜艇,长36米,宽4米,水下排水量210吨,载员30人,装备两座450毫米鱼雷发射管,采用260马力的蒸汽机提供水面动力,100马力的电动机提供水下动力,水面航速达到了11节,水下航速达到了6节。其水面续航力高达1500海里,但水下续航力只能在3节的航速下行驶58海里,在日本被称为“鲤鱼”级。

俄国的“海豚”级潜艇,性能和日本的“鲤鱼”级相似,都是法国的图纸。

这些法国潜艇采用的蒸汽机不适合水下航行,下潜之前花费较长时间对蒸汽机先熄火,在水下的航程又很短。此外,蒸汽机散热较高,艇员的舒适度有很大问题。这一切都导致了这种潜艇实战价值非常有限,只能依靠某些特殊情况进行突然打击。一旦其在水面被发现,敌军舰艇甚至有足够的时间在潜艇下潜前用舰炮将其粉碎。

更大的问题是,目前没有人知道应该如何使用这些前所未有的武器。比如他们应该如何编组,如何行动,如何与水面舰队配合,又该打击哪些目标,部队如何进行管理,一切都是一片空白。

想到这里,即使以秋山真之的天才,依然感觉十分棘手。

更可怕的是,他不清楚中国方面的潜艇发展到了什么水平。他只是直觉地认为,中国人的潜艇很可能超过了己方。但对于敌方潜艇的性能,战术,训练水准,作战计划,他同样找不到太多头绪。他只能依靠己方舰艇的性能,再添加一个性能上浮的幅度进行推算。,

这个时代的潜艇水下续航力太低,而上浮和下潜的速度又比较缓慢,潜望镜只有4米多,导致观察水面的时候其上层建筑尤其是烟囱和瞭望塔还要露出水面,携带的鱼雷不过两到四条,而鱼雷本身的射程也比较短。尤其是这些家伙在航行中问题不断,日本和俄国在短短半年多时间里已经沉没了两艘潜艇,另有多起事故。

一切的一切,都决定了潜艇只能承担辅助职能。

在他看来,目前最适合潜艇的,就是守株待兔,然后在夜间对驻泊的军舰进行突然打击。

日俄方面真正决胜的依靠,还是主力战舰:俄国十二艘,日本六艘。

在他看来,中国方面的主力战舰,目前可以参战的只有四艘英制老人星级战舰的改型,至于两艘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广州级,是否能够参战还是未知数。即使能够参战,也不过是区区六艘战列舰罢了。猎豹号和雪豹号两艘高速战舰,在之前的黄海海战遭受重创,这么短的时间恐怕还未必能够复原,即使参战,战力能有一多半算是不错。至于中国那些装备了战列舰级主炮的薄壳装甲巡洋舰,三艘桂林级装巡一艘沉没一艘重创至接近报废,仅余的一艘也没有办法和真正的战列舰对抗。如此算来,数量和吨位方面,日俄方面都占据了压倒性的优势。

秋山真之制订的计划,战术思想其实非常简单。在他看来,只有内在逻辑简单明了的计划才是好计划。而所有复杂到让人难以理解的计划,都一再被历史证明是最坏的计划。

这一战事关帝国成败,而中国方面有什么样的隐藏实力谁也不清楚,故而秋山真之决定,尽管本方战列舰对拥有压倒优势,仍然要采取预设战场+渐减战法来确保必胜。

这个战法和之前在冲绳布置的比较类似,但区别在于不再是被动地等待中国人应对,不再把希望寄托在敌方中枢的某种执念和意愿之上,而是主动地攻击一个敌军舰队完全不可能放任的目标—

渤海湾。如果说,冲绳攻略华军舰队来援的概率只有八成,那这一次就是百分之一百。

这个计划,历经联合舰队参谋班的完善,已经得到了联合舰队司令长官和海相的批准,并获得了一个响当当的编号:平海。

而陆军登陆其本土,彻底压垮中国方面的抵抗意志,摧毁其野战兵团的计划,编号为平远。

日本的整个国运,将押注于平字号作战计划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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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十五日,夜。

日本。广岛。柱岛锚地。

一眼望去,满是钢铁巨舰巍峨的身影。桅杆林立,巨炮森然,大工业时代巨舰大炮那种赤luo裸的壮丽美学在这一刻达到了前所未有的极致。

走在最前面的,正是舾装完毕,自美国启程,边航行边海试,刚刚正式入役不足一个月的萨摩级战列舰。联合舰队司令部,已经正式转移到了先导舰“萨摩”号上。

汽笛长鸣。

这支整个东方历史上前所未有的庞大舰队,飘扬着日本海军旭日国旗和俄罗斯海军圣安德烈十字鹰旗,以昂然的姿态,起锚出发。

下关,春帆楼前,海岸高地之上。

一个日本人中少见的魁梧大汉,身披镶嵌金色菊花纹饰的黑色斗篷,肃立岸边,举手致军礼。海风猎猎,黑色斗篷如同一面战旗,在风中飘扬。

钢铁巨舰鱼贯行进于下关海峡的水道中,所有水兵排成了整齐的队列,向着这位日本的活人神致以最高的敬意。所有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敬仰与决绝。伊藤博文等人远远地站在春帆楼的另一边,默默地看着这极有宗教色彩的一幕,似乎不敢与这位日本的活人神一起接受狂热的朝拜。

秋山真之肃立在萨摩号的舰桥之上,看着屹立于岸边的明治天皇,泪水肆意地流淌。

从这一刻开始,日本的国运,将全部押在联合舰队这些钢铁巨舰之上。亚洲,乃至世界的未来,将取决于这支庞大舰队能否完成自己的全部使命。

萨摩号拉响了汽笛。,

一串旗语升上主桅,全体官兵开始齐唱君之代。

“君が代は

千代に八千代に

细石の

巌となりて

苔の生すまで……”

明治天皇身后的大本营海军幕僚有栖川宫威仁亲王热泪盈眶,轻声说道:“陛下,海军的旗语是‘人生五十年,如梦亦如幻。有生方有死,壮士何所憾’,这些混蛋,他们是真的觉悟了”

这位皇室成员中少有的海军干才深深一鞠躬,语气诚恳:“陛下请允许不才在下和联合舰队的同仁们一起决死进击臣宁愿死在战舰之上,而不能接受袖手旁观的耻辱”

“不允许。”明治天皇平静地说道。

“陛下”

“威仁,你是皇室的守护者。”明治天皇一字一板地说道,“我不能让你去冒险。”

威仁亲王显然有些激动:“陛下如果舰队失败,那日本也就不存在了在这个时候,身为皇室的在下,怎么可以坐视……”

天皇猛地转过头,盯着他一字一板地说道:“威仁,你要明白,天皇万世一系,我们就是日本,日本就是我们即使舰队不在了,只要我们在,日本就不会灭亡如果我们都不在了,即使还有舰队,这还是日本吗?”

威仁亲王一愣。

“嘉仁到哪里了?”天皇平静地问道。

“刚刚收到电报,皇太子殿下已经在青森下船。”威仁亲王恭敬地说道,“马上会乘火车抵达东京。皇太子殿下请求尽快拜谒陛下。”

“让他马上过来,不要耽搁了。”明治天皇吐出一口气,“告诉他,他的父亲需要他,日本需要他另外,你通知一下,皇室各宫家,凡是在军队任职的,都到大本营来。不在军队任职的,全部集中到东京听我安排”

威仁亲王一愣神,天皇转过头盯视着他,目光中的森冷让这位海军宿将也不由得心头一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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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西山大本营。

“昨日夜间,日俄联合舰队已经分别自柱岛锚地和佐世保军港起航。”

全场肃然。

“日本人已经押上了全部国运,俄国人也在陪他们发疯。”郑宇环视全场,冷冷地说道,“从现在开始,整个亚洲的命运,就决定在渤海湾的海陆大决战之上,而最后的结果只有一个,就是我方全胜”。.。

世纪帝国第七十四章

联合舰队,起航!(正文)

第七十五章 谁是黄雀(上)

八月十八日,夜。(看小说就到叶

子·悠~悠

.YZuU.)【百度搜索“疯狂

看小说”获取更多章节】辽宁。丹东。

日军对丹东一线华军江防的炮火准备持续了整整一天。

日军的浅水炮舰,俄罗斯太平洋第二舰队的战舰和巡洋舰,各型内河炮艇,与日军战线后方得到方面军重炮和野炮加强的日本第一军的炮兵集群对华军江防阵地进行了史无前例的猛烈炮击。

华军前沿阵地的工事几乎被全部摧毁,电话联系中断,阵地上死伤不明。华军布置在东港附近用来封锁鸭绿江入海口的岸防炮台被日军攻城臼炮重创,日军浅水炮舰和内河炮艇逆流而上,轰击华军江防阵地。

华军阵地后方的增援路线遭到日俄方面远程炮兵的持续封锁,一切增援的努力都宣告失败,当面守军中国第十二军国防二十六师的四个营几乎被孤立在了纵深三公里的第一道防线之中。师团属预备队都在拼命想把兵员和弹药输送上去,但面对对方密不透风的火力,在付出了惨重代价之后只有中止,并向后方求援。第十二军的预备队国防军第五师迅速抽调一个步兵团,加强了火力,向南线二十六师方向开进。

入夜之后,华军利用夜幕的掩护,开始从后方大举调兵增援。但这个时候,日军的总攻已经开始。日军的突击梯队利用各式船只在六个渡河点展开强渡,同时一部分日本海军陆战队部队自入海口的黄金坪地带登陆,自侧后包抄丹东岸防守军。

日军在饱经摧残的华军一线阵地受到了华军残余人员的顽强抵抗。在这个战场上,所谓的英雄事迹已经变成了家常便饭,敌对双方都以最大的爱国心和勇气进行着你死我活的战斗。以顽强著称的第十一善通寺师团第四十四联队,几乎在阵地上遭遇全灭,最后联队长吉川幸盛也被一个藏在死尸堆里的中国士兵突然跳起抱住,在手榴弹爆炸下同归于尽。

日军最为精锐的二师团取得了重大进展,在北线占据了一块宽六百米,纵深四百米的滩头阵地,但他们马上遭遇了乘卡车增援而来的华军国防第五师步兵和搜索营,在对方凶猛的反突击之下,这些来自仙台,素来以夜战和冷静闻名全日本的武士毫不慌乱,针锋相对地展开了近距离的殊死战斗。

华军江防阵地全线动摇。

求援的电话已经让第十一军,第七集团军乃至整个东北方面军焦头烂额。虽然早有预案,但当事情真的发生了,他们才惊觉日本人的孤注一掷的疯狂依然远远超过了他们的预期

齐齐哈尔。北方方面军司令部。

尽管黑龙江的战斗已经是空前惨烈,但千里之外的丹东无疑在这个夜晚成为了方面军司令部讨论最多的话题。

“日本满洲军第三军的野津贯道是以攻击著称的宿将,参谋长内山小二郎是炮兵专家,下面的第三师团和第四师团都不是等闲之辈,现在又加强了二师团,还有日本海军陆战队的一些兵力,以及特殊加强的炮兵,海上支援,日本人的主攻方向已经明确了。”方面军参谋长耿一飞在地图上一指,“敌军舰队和登陆船团的目标,只能是丹东或者营口。但是在丹东,敌我双方都投入了重兵,重炮林立,在狭窄正面堆积太多兵力只能导致我军炮火更高的杀伤效率大孤山方向,我军防御严密,又有海防要塞,敌军只能靠小艇登陆。(看小说就到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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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ZuU.)相反,营口只有二十八师的一个团,只要他们占领这里,与丹东的第一军东西对进,就可以切断我辽东半岛,进而攻击奉天,截断我东北与关内外交通命脉。这在军学上是非常合乎逻辑的。他们现在在丹东发动的攻击,也有吸引我方注意,分散我预备兵力的目的。”

耿一飞和曾起盟对视一眼,各自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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辽宁,渤海湾东北角,营口。

营口港是一个民用港口。由于这些年的东北开发,营口又通了铁路,东北物产从这里上船,直接拉到天津或者烟台上陆。而关内的很多物资,也都通过海运从营口上火车转运到辽宁乃至东北各地。,

风雨大作。

海岸之上,一个乘凉避雨的庐棚里,几个人披着军用雨披正默默地看着远方。远处的树林中灯光一闪。眼尖的马上低声说道:“营座,信号”

张景惠凝神看去,只见又是两长一短三长。他点了点头,沉声说道:“发信号”

旁边的一个军官提起马灯,不断地用罩子罩上,又移走。很快,对面的树林中,黑压压看不清个数的人影晃动,迅速地奔了这边。

当先的一个人正是表叔。

张景惠差点认不出来。

只见这位诚亲王府的贝勒爷一身国防军军装,披着华军制式雨披,左臂上缠着白毛巾,武装带,大马靴,挂着中校标识,整个人显得格外精神。

“我们是奉师部命令,加强海防。”表叔表情严肃,一本正经,“张营长,辛苦了。”

张景惠苦笑一声:“行了,表叔,这里都是自家弟兄,没什么见外的。这些位是?”

“都是我们大清国禁卫军的好汉子,在日本苦练的精兵,不少人两年前就在这边潜伏了。”表叔略带骄傲地说道,“我带来了三百人。还有两百人是大日本帝国兴亚会的志士,都是有志于日满提携,大东亚共存共荣的日本兄弟。”

张景惠看了看那些一脸严肃的满清旗人子弟,又看了看旁边那些沉默而矮小,气质很是不同的汉子,虽然两伙人都穿着国防军的制服,但总觉得那群小个子更像一群狼,而所谓大清禁卫军更像一群狗。

张景惠拱了拱手:“幸会幸会”

“关键是海防炮台。”表叔有些焦急地说道,“景惠,怎么张团长不在?”

“我那个五弟是个精细人。”张景惠摇了摇头,“表叔,不是我信不过您,关键这事情到底谁能说了算,咱们总得见见真佛吧?那位岸本介,我看也不是什么有名人物。就这么不明不白地卖了命,到时候皇军过来不认账,我们弄个里外没脸,何苦来由?”

“我是你表叔”表叔急得直跺脚,“我是大清的贝勒爷我爹是前任铁帽子王爷我哥是现在的诚亲王景惠,你表叔我吐口唾沫摔八瓣的爷们,能忽悠你?”

“表叔,咱心里都明白,这事情说了算的还是日本人。(看小说就到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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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ZuU.)”张景惠摇了摇头,“不是我不信您,实在是这事情太大,我们弟兄几个可不敢随随便便就把自个卖了。”

“你这是威胁爷们?”表叔一着急,低声吼了起来,“把我们挤兑到这,你小子想变卦?姓张的,你狠,你行爷们……”

“载源君,这件事情交给鄙人吧。”一个低沉有力的声音响起,矮个子人群中走出一个中等身材的男子,表情平静,但一双三角眼闪着锐芒,让人不由自主就想起了黑夜里的独狼。

“张君,在下就是日本方面本次行动的负责人。”来人深深一鞠躬,“有什么要求,尽管和我提,我想基本上我还是做得了主的。”

张景惠斜着眼睛打量了一会,一拱手:“这位爷,怎么称呼?”

“鄙人在日本有些小小的名气,不知道您是否听说过。”来人微微一笑,神态洒然,“不才在下头山满,恬为兴亚会高级顾问,大清**咨府一等参议官,大清国皇帝载沣陛下的国务顾问,授一品提督衔,巴图鲁勇号,赏黄马褂。”

“你是头山……头山满?”张景惠闻言大惊,上下打量着来人。

“正是鄙人。此事我已受大日本帝国参谋本部和大清国皇帝陛下和军机处的全权委托,有什么要求尽管和我提。”头山满微微一笑,“张君,你是聪明人。走到这一步,你们已经不能回头了。”

张景惠脸色一变。

“鄙人知道,你们中国有句古话,漫天要价,坐地还钱。”头山满平静地说道,“开价吧,只要鄙人职权范围之内,一切都好说。”

张景惠盯着他看了一会,光棍地点了点头:“痛快我就喜欢和头山先生这样的爽利汉子打交道俺们别的不求,就求四件事:第一,俺们这些弟兄,不掺乎你们打中国人的事另外,俺们部队里的人,即使没参与俺们这事,只要不是顽抗到底的,一个都不能伤,将来随他们自愿,想回家的回家,想留着的留着,不得强迫;第二,今天参与这事的,有一个算一个,大头兵每人五百墨西哥鹰洋,士官一千,军官两千要现的这是抄家掉脑袋户灭九族还要生儿子没**的事,没这个价咱一拍两散”,

“第三,俺们弟兄六个,还有亲信的老兄弟都看透了,这世道,没兵就是扯**蛋等大清光复,给俺们一个镇的衔头两协四标的编制,全部日本或者俄国最新式装备,满编制,人员安排俺们自主营口这一亩三分地就是俺们的地盘,听调不听宣第四……俺们暂时还没想好,等以后想好了告诉你”

头山满玩味地看着张景惠,半晌没说话。张景惠渐渐地有些吃不住劲,色厉内荏地说道:“怎么,头山先生,不愿意?不愿意我转身就走”

头山满嘿嘿一笑:“张君快人快语,果然是戎马英雄,在下佩服这几个条件都不过分,我答应你。在下无论在日本还是在大清,都是能说上话的。更何况是几位这样的英雄,我们正是求之不得”

他的汉语说得一口京腔,要是不知道他的身份,准把这位当成京城出来的世家人物。

“大清复国,正是风云际会,各路豪杰大有为之时。张君,你很识时务,也很懂得谋划,鄙人佩服啊……好啦,以后咱们就是同殿称臣,张君,我看一个协统是少不了你的将来这大清国,您兄弟几个,踩一脚那叫地皮乱颤啊”

张景惠二话不说,从怀里掏出一张叠得四四方方的纸,打开是两份协议。他看表叔有些不解,低声说道:“口说无凭,白纸黑字才能放心”

头山满一愣,随即笑了笑,掏出钢笔来签上了名字。张景惠收起来仔细揣好,点了点头:“成了头山先生,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来,去炮台”

两人伸出手用力一握,彼此都是笑得格外真诚。

这个时候,却见头山满却转回身,对着身后之人说了几句日语,一个人点头离去。

张景惠一愣:“头山君,您这是……”

头山满却是对他深深一鞠躬,张景惠更是一头雾水。

“张君,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啊。”头山满叹了口气,“不过现在都没问题了。”

张景惠听见一阵沙沙的脚步声,抬眼看去,却见树林里又走出黑压压不知道多少人

“这都是大清国禁卫军和我们兴亚会的志士,五百壮士,现在,就追随张君干一番事业”头山满微笑着说道,“别耽搁了,夜长梦多,出发吧。”

张景惠看着这个一脸笑意的日本特务,不自禁咽了口唾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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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防炮台属于海防营,和二十八师并没有隶属关系。张景惠带着这群人一路来到海防炮台不到两公里的林子里,安排他们停下,对着头山满低声说道:“头山先生,我五弟张作霖已经跟海防营挂了电话,让他们营长去我们团部开会,把他软禁起来,这个时候应该得手了。现在你带十个人跟我过去,介绍信我给你开好了,就说是我们团的联络官。到时候我给团部打个电话,说个暗语,他们就会挂电话过来说增派步兵加强炮台的防护,然后就顺理成章地拿下来……对了,舰队什么时候到?”

“现在是晚上十点,按照时间,还有一个小时到外海,等我们在炮台上用探照灯打出信号,就会派交通艇载运陆战队过来。”头山满掏出怀表看了看,盯着张景惠,“张君,我看你这个办法还是不够周全。”

张景惠一愣。

“太慢了,我们没那么多时间,变数也太多。”头山满眯着眼睛,“我带五十个人过去,你就说我们是军部的宪兵,逮捕通敌奸细。命令我已经带了,就算有什么问题,不是还有你……”

张景惠的脸一下子涨红了,想说什么,但头山满只是静静地盯着他,最后张景惠吐出口气,用力一点头:“好,随你吧。”

头山满笑着一招手,身后几十个宪兵打扮的精悍男子站了出来。

“头山先生果然准备周全,佩服佩服。”张景惠皮笑肉不笑地说道,“看来只要唯头山先生马首是瞻,这事情就出不了差错。”

“诸葛一生唯谨慎。”头山满微微一笑,“张君,头前带路。”

“请”

“请”

头山满回头跟一个副手耳语几句,跟着张景惠三人领着五十个宪兵打扮的日本特务走向了海防要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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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群龙无首还是怎么,头山满等人一番表演,张景惠一顿咋呼,沿途的哨兵了没了主意,这些人居然真的进了海防要塞。头山满和张景惠大摇大摆一路进了海防要塞,一路到了司令部大院。张景惠低声说道:“我先进去把他们稳住,你等我喊话就冲进去。”

头山满严肃地点了点头。

张景惠带着两个军官推门进了司令部的正门,蹬蹬蹬上了楼。

半天无声无息。

头山满渐渐有些焦躁。他刚想待人闯进去,却见一发绿色信号弹飞起,紧接着又是两发黄色信号弹。

“坏了”头山满此刻心中冰凉,失声喊了起来,“中计快撤”

就如同排练好一般,他的台词一出口,院子四周圈楼二三层的窗户一下子被推开,上百名全副武装的士兵把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头山满等人,二话不说就开了火手榴弹冰雹一样落下来,几挺轻机枪死死地封住了出口

与此同时,在特务主力潜伏的树林方向也传来了密集的爆炸声。

头山满已经无暇考虑这些问题了。

密集的弹雨把他整个躯体打得面目全非,这个纵横东亚几十年,创立玄洋社,又在幕后发起黑龙会,令东亚闻风丧胆的日本特务巨头,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在了营口海防要塞司令部大院里。

死不瞑目。

半晌之后,一群人蹬蹬蹬下了楼梯,挨个查验尸体,有不死的,马上拖走看看还不能不能留个活口要口供。

张景惠来到头山满的尸体前,恶狠狠地吐了口唾沫:“妈巴子的,弄几堆烟土就想拿住老子?让老子当汉奸?他娘的要真卖了祖宗,那还是个人?”

身旁一个精悍的上尉一捅他:“三哥,这是谁?”

张景惠嘿嘿一笑:“老六,今儿咱爷们可立功了。这货就是那东洋小鬼子头山满”

“头山满”三营副营长张作相脸色一变,“三哥,这下你可立大功了”

“功劳下来,也是咱哥们一起领。”张景惠一笑,“老六,咱这仗打得可舒坦,在后边呆着还能立功。等会小鬼子打过来,看你哥哥我怎么捶他们。”

张作相一笑,没说话。。.。

世纪帝国第七十五章

谁是黄雀(上)(正文)

第七十六章 谁是黄雀(下)

营口港外。【更新最快的小说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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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林里。

一位身材修长挺拔的国防军军官转头对着张作霖一笑,秀美的脸庞顿时如同春花初绽:“张团长,这次的任务,你们配合得很好。”

“秦助理,这都是卑职份内之事。”张作霖恭敬地说道,“先帝在的时候,一直嘱咐俺们顺水推舟,看看这帮人想卖什么药。现在看来,这帮子东洋人还真有个韧劲,愣是埋了四年线头。”

“这事情书记处已经给我看过档案,”原名秦明月的调查局局长助理秦明月点了点头,“几位同志忍辱负重,和这些人周旋,也确实有劳。这些情况,在下都会如实上报。”

“都是助理指导有方。”张作霖说道,“那鄙人二哥汤玉麟和三哥张景惠早先的过错……”

“贩毒是重罪。”秦明月摆了摆手,叹了口气,张作霖的脸色顿时有些发白。

秦明月盯着他,一字一板地说道:“张团长,你前途远大,交朋友也要慎重些。”

她看着张作霖有些不忍,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放心吧,陛下已经特批,对他们免于起诉。不过军队是呆不得了,把这些年的赃款吐出来,罚款和坐牢都免了,就老实做个本分人吧。”

张作霖这才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脸上也见了笑:“谢陛下恩德。”

秦明月盯着张作霖看了半天,直看得张作霖如芒刺在背,浑身不舒服。他心里也是奇怪,心说老张也是见惯了风月的人,往常被这么漂亮一个娘们看着,浑身发软,就一个地方硬。怎么今儿被这位盯着居然是浑身难受?

秦明月心里也是嘀咕:“这位张作霖,除了手段狠辣心思缜密,倒也没看出什么特殊来,怎么不论是陛下还是现在这位,对这人都是另眼看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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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西山大本营。

“陛下,调查局和国防军已经粉碎了日本特务的阴谋全歼日本人和旗人的别动部队”耿轩拿着一份电报匆匆走了进来,声音隐隐有些兴奋,“国防军部队也已经打垮了土匪的主力,开始进山搜剿了”

郑宇悠闲地喝了口红酒,点了点头,轻声说道:“不错。还有什么消息?”

“许帅已经上舰,机动舰队正在做最后整备。”耿轩的脸上有些压抑不住的激动,“陛下,决战的时机……”

“飞艇还是无法侦察吗?”郑宇平静地问道。

“风雨太大,积雨云层很低,飞艇气囊里的氢气太危险,又有导电金属,遭到雷击就完了。”耿轩说道,“海军已经派了潜艇冒险抵近观察,不过因为速度太慢,敌军的轻型舰只网拉的范围很大,确实搞不清地方具体方位和航向。”

“算算时间,也差不多该到营口了。”旁边的杜智眉头微皱,“按照计算,他们第一波登陆的部队最多两个师多一点,奉天的二十八师主力都已经到营口了,再加上二十七师的一个团,配合海防炮兵,至少可以顶一段,等后边的部队增援上去……现在大荒沟方向日军攻击力度明显下降,海军陆战队可以抽出一两个师下来……”

“发电嘉奖,无论如何,这一次调查局立功了,那个张作霖干的也不错。”郑宇说道,“日本人想在渤海湾布局,以逸待劳,朕就给他来个将计就计。现在他们没了内应,进退维谷,还要护着那么大一个船团,我看他们也差不多到火候了。”

“给许帅发报,建议机动舰队抓住时机北上与敌决战。”郑宇沉声说道,“各部当全力配合,务求全歼”

几人轰然称是。

正这个时候,杨永泰推门就跑了进来,郑宇愕然发现对方脸色明显不对。

“畅卿,怎么了?”

“日本人炮击了秦皇岛港到葫芦岛的铁路线”杨永泰的声音隐隐有些惊惶。

全场色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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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西山大本营。

郑宇已经恢复了镇静。他看着身边失魂落魄的幕僚们,冷哼一声:“慌什么帝国还没有失败敌人玩这个,无非是在营口佯动,准备登陆葫芦岛港,切断我关内外的交通,进逼京畿不过是换了一个登陆场,我们的部队还在,舰队还在,本身天字一号甲案也对此做了安排。一切都在轨道之中,你们慌乱什么”,

众人对视一眼,脸色和缓了些许。

“现在的关键是锦州。”杜智皱着眉头,来到地图前面比划着,“锦州距离葫芦岛近在咫尺,一旦这里也失守,不但关内外的铁路交通线断绝,而且锦州的军事工业也大批物资就为敌人所用,锦州-葫芦岛就成了他们牢固的根据地。从这里,敌人可以源源不断地上陆,从陆地向营口进犯,配合舰队攻占营口。到了那个时候,恐怕辽东半岛大局就要糜烂。”

“既然秦皇岛-葫芦岛的铁路被敌军舰队炮击,京畿的部队看来只能走刚建好的北京-承德单线铁路,通行力实在有限。”杜智说道,“现在距离锦州最近的部队是秦皇岛的边防一O八师,原来驻扎唐山的三十二师,塘沽的三十三师,滦州的骑兵第五师,这三支部队都因为卷入北京兵变太深,当时都被打散,还在内地补充整肃,战备状态不好。由于海军陆战队第一师北上,现在塘沽的部队是刚调上来的海军陆战队第四师和岸防炮兵,已经不能再抽调。”

“但我现在还有一个担心。”杜智在地图上一指,“如果敌军是在葫芦岛虚晃一枪,等待我秦皇岛驻军北上支援,防御空虚,敌军主力船团顺势在秦皇岛登陆,那才是最可怕的。”

“秦皇岛西北面就是山海关,地形险要,西侧是山地,东侧是数公里的平地,日本人守住这里,就可以卡死我军关内外的交通,而且随时可以进逼京畿,我帝国就是全线动摇”杜智的话让几人从脚后跟凉到头顶,郑宇却是一脸平静,“一O八师是万万不能动的现在只能靠京畿的部队。”

“营口……他娘的小日本,居然摆了朕一道”郑宇哼了一声,“命令二十七师,马上组建一个支队增援锦州国防军第一师,国防军第二师,禁卫第一师,按这个次序登车,走京承铁路到承德,然后从承德徒步到到锦州列车直接走单向,只去不回摩托化和汽车部队,骑兵部队直接从北京走公路到承德,再到锦州我们不能让日本人扩大登陆据点,否则就不是诱敌而是引火上身现在每一分钟都是宝贵的,绝不能坐等告诉海军,就算天气不行,也得加强侦察摸清楚敌军舰队的动向东北方面军还有什么部队可以抽调吗?”

“东北方面军的预备队已经都填上去了。”杜智叹了口气,“除了狸猫……”

“那些部队还不能动。”郑宇摆了摆手,“马上命令奉天,把驻屯的后备部队,治安部队,能抽调多少人抽调多少人,最快的速度登车增援锦州,再晚就完了弹药能带多少带多少”

“电告许帅,”郑宇一字一板地说道,“北方危急,请许帅……斟酌”

杨永泰刷刷点点记完,鞠个躬急匆匆地走了出去。

杜智看着地图上的红蓝标识,皱着眉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窗外的天际,游龙般的闪电惊鸿一瞥,接近着,一阵轰雷震得玻璃嗡嗡直响,狂暴的风卷着雨滴噼里啪啦地击打在窗子上。郑宇背着手,踱到窗前,盯着窗外北面的天际,脸色渐渐平静下来。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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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时分。

折腾了大半夜,不知道什么时候勉强睡过去的郑宇被一阵焦急的呼喊唤醒。他打叠起精神,睁着血红的眼睛看着面前的杨永泰:“畅卿?怎么了?”

“战报”杨永泰塞过来一张电报,脸上的焦急根本无法掩饰,“日本人在金州湾登陆了是日俄联合舰队的主力,还有大批的运输船团”

郑宇目瞪口呆,突然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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辽东半岛最南端,旅顺西北,金州湾。

在这个凄风冷雨的夜晚,佛晓时分,庞大的日军船团突然出现在金州湾之外,随即就是惊天动地的密集炮火。华军的观察哨,被天边突然迸发出来的明亮晃花了眼睛,随后才惊愕地发现,港口外七八千码的地方,暗黑色的海面之上已经被无数钢铁猛兽填满,密集的炮弹铺天盖地而来,海天一线已经被持续不断的炮口喷焰和闪光占据,

这种震撼性的登场,几乎让目睹这一切的中**人在一瞬间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一个小时后。

日本联合舰队旗舰,萨摩号。

联合舰队先任参谋秋山真之看着港口上空燃起的熊熊大火,那是港口的储油罐被重炮击中,在夜空中成了一个巨大的火炬。华军的岸防要塞在庞大的舰队面前早已被密集的穿甲弹和榴弹炸得支离破碎,顽强的中国守军虽然被打了措手不及,在猛烈的舰炮之下伤亡殆尽,但他们履行了自己的誓言,以无愧于自己军人身份的勇猛绽放了生命的光彩。

大队的日军乘着小艇和拖曳过来的平底登陆舰上了码头和滩涂,向着纵深挺进。步兵支援的曲射火力就架设在码头不远处的小山坡后面,根据步兵随行的电话打击敌军残存的火力点。日本海军陆战第一师团的军人,经历过琉球运天港之战的残酷洗礼,又经过了南线的整补和论战,如同铁胚淬火,成了一柄真正的利刃。在这一场登陆战之中,他们的表现堪称完美。无论是指挥,协同,士气,组织,都无愧于强军的称号。

大迫尚道中将早早就带着师团部的随员上陆建立了前进指挥部,亲自抵近指挥。联队长甚至亲自带着军旗中队督战无数日本海军陆战队的低级军官,自中队长以下,直接脱了军装,只穿着白衬衫,头上裹着白布带子,挥舞着军刀和手枪冲杀在第一线

猝不及防的华军,尽管以最大的勇气和牺牲精神进行了顽强的苦战,却依然无法扭转失败的结局。海防炮兵的一个营,陆军边防一一一师的一个加强步兵营都已经损失殆尽,各地只残存着一些零星的抵抗。

日本海军陆战队的海军根据地部队已经迅速清理了港口码头,挂着日本和俄国国旗的运输船鱼贯而来,停泊在港口泊位之内。舱门打开,跳板放下,全副武装的日本军人滚滚而出,各种重武器肩扛手推送到码头上,一匹匹军马,军骡,物资对方整齐的制式马车,迅速在码头集结,装套,编组。

短短一个小时,日本海军陆战队第一师团的先头部队已经整装待发,准备向东面近在咫尺的大连湾后背攻击前进

金州的火车站已经被占领,数列停放物资的车皮被俘获。更重要的,港口和火车站的仓库里满满登登全是上好的无烟煤,还有不少从南面船运过来等待转运和分散存储的军用物资

萨摩号。

日本中国派遣军第一军司令官,前南方军司令官伏见宫贞爱亲王大将,对着联合舰队先任参谋秋山真之微微一欠身:“秋山君,此次能够瞒过支那军,全靠您的无双军谋啊”

秋山真之赶忙鞠躬回礼:“司令官阁下,计划是联合舰队同仁群策群力,秋山不过是执笔罢了。”

“明修栈道暗渡陈仓,这是支那军学的经典。”一旁的联合舰队参谋长岛村速雄插话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日本能够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靠的就是这种精神。秋山君,算是深得其中三味了。”

国派遣军第一军代参谋长田中义一也对着秋山真之一鞠躬:“秋山君,阁下的军学,确实令在下钦佩。以后还请多多关照。”

“只是可惜了头山君。”一旁一直沉默不语的陆军参谋次长福岛安正轻叹一声,“不过,他也算是求仁得仁了。从甲午之后,他就期待着能用自己的血来洗刷耻辱。”

“此战必胜。”一直沉默的联合舰队司令长官东乡平八郎海军大将沉声说道,“我海陆健儿,必将以平字号作战之完胜,告慰甲午以来捐躯之志士。”

“各位,大连湾那边,也要打响了。第二阶段的作战已经可以展开”这位一直低调的老将凛然四顾,居然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剑,“从这一刻开始,帝国制霸东亚,建立大日本主导之亚洲新秩序的未来,就牢牢掌握在我等手中了”

“板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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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

金州湾东面,大连港。

晨风吹拂,弥漫的硝烟渐渐淡去。日本陆军第六熊本师团,第十四宇都宫师团的强兵,从运输船上滚滚而下,排成整齐的队列,整理装备,随后迅速向南面的各个重要目标开拔。,

西面金州湾上陆的日本海军陆战队第一师团,东面大连湾上陆的日本陆军第六和第十四两个师团已经会师,大连港华军守备部队在前后受敌的情况之下,经过顽强抵抗,被迫收缩防御,撤往旅顺要塞。

港口码头之上。

第十四师团师团长东条英教跳下踏板,踩在码头之上,看着眼前的壮丽山河,远方隐隐的山峦起伏,伸出双臂,深深地吸了一口空气,那股硝烟的味道让这位赋闲已久,无比渴望战争的陆大状元分外陶醉。

日军的舰队和船团,在状做攻击营口之后兵分三路,一路返航直取大连湾,一路中途折返向南攻击金州湾,另一路巡洋舰佯攻秦皇岛-锦州铁路。最终,一连串的战略战术欺骗之下,醉心于渤海湾会战的中**队,不得不接受一个事实:之前所有的安排化为泡影,日俄两军选择了被认为最不可能选择的金州-大连湾登陆,攻击旅顺要塞,稳扎稳打。

这一次的计划,已经达成了最理想的结果。

完美的战略欺骗,巧妙的战术执行,精准的配合,一切都如同梦幻一般。

在这一刻,日本已经把战争的主动权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虽然没有如愿以偿地截断华军东北和关内的联系,反而是把那个对支那更致命的计划作为战略欺骗的诱饵,但日本陆军终究是登陆了支那本土。只要攻下旅顺,陆海两军就是进退自如,而华军在辽东半岛的部队面临丹东和旅顺的夹击,腹背受敌,只能撤退,整个东北战局也就彻底底定

一队队肤色黝黑

,强悍冷漠,训练有素的军人沉默而迅速地在码头上编组,分头前进。东条英教看着这些军人,忍不住啧啧称赞:“一个小时拿下大连湾,明师团不愧是日本第一强军”

眼前这些来自九州南部的强悍军人属于一起上陆的六师团。六师团的前身熊本镇台,是公认的日本第一强军。虽然对这个问题近卫师团肯定不会承认,但即使是近卫师团,最能打的不少都是从九州地区抽调的兵员。东条英教这样自视甚高的陆大状元,也没法腹诽六师团的战斗力。

旁边一个身材粗壮的日本中将点了点头:“东条君,你的第十四师团也不错嘛。虽然是动员师团,但战斗力我看至少比大阪师团强多了。”

东条英教脸色微微发黑。大阪师团,就是第四师团,那是全日本陆军公认的窝囊废师团,也是陆军中的笑柄。第一到第六师团中,只有这个大阪兵组成的师团没有编成甲种编制,而是由来自北海道的第七旭川师团取代。拿四师团来和自己的部队做比,简直就是侮辱

东条英教看着面前这个志得意满的第六师团师团长大久保春野,想说两句讥讽的话,却又咽了回去。

东条英教不敢得罪,甚至还要隐隐讨好这位六师团师团长,只因这位是伏见宫贞爱亲王担任六师团师团长时的手下,算是亲王大将阁下的亲信。东条英教很清楚自己的处境,这一次复出,他必须要抱住一条粗腿,免得将来再被长洲蕃当作替罪羊随时打入冷宫。毫无疑问,前任南方军司令官,现任中国派遣军第一军军长伏见宫贞爱亲王大将就是一条粗得不能再粗的大腿。

这位亲王大将之前在琉球并没有取得战功,甚至可以算得上是失败。陆军最后只是占了中国人的几条战壕,连首里和那霸的毛都没摸到就灰溜溜地北上。毫无疑问,海军也好,陆军也好,这一仗都够灰头土脸的。

可亲王大将阁下依然作为满洲军第五军的司令官指挥了这一次的路上战斗。这说明什么?这说明天皇陛下对亲王大将的信任,甚至也可以说,是对于陆军内部长洲派阀的某种不信任这让东条英教无比笃定,自己的面前,就是通往辉煌的金光大道只要在支那立下武勋,帮助亲王大将成为皇族亲领陆军的楷模,自己就可以把失去的东西全部夺回来长洲派阀加诸于自己身上的羞辱,未来必然要十倍以报

想到这里,连这位大久保师团长在他的眼中也可爱了几分。东条英教严肃地说道:“大久保君,不才在下承蒙前辈的信任,出掌十四师团,深感自己才具有限,还请您多多指教这一仗,在下是准备豁出性命,为皇国打出一个未来了”

大久保春野有些惊异地看了看这位被长洲派阀晾了多年的过气状元,表情也严肃了起来:“东条君的豪气不减当年,不愧是军刀组首席东条君,就让我们携手在这里布下铜墙铁壁,等着支那人撞得头破血流吧。”

这个时候,东条英教的马已经上了岸。他潇洒地飞身上马,对着大久保春野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大久保阁下,干巴列”

“东条君,干巴列”。.。

世纪帝国(正文)

第七十七章 熊出没注意

俄罗斯太平洋舰队旗舰库图佐夫公爵号。

指挥室内,日本联合舰队先任参谋秋山真之海军大佐偷眼打量着对面的老人。

斯捷潘?奥西莫维奇?马卡洛夫,世界著名海洋学家和海军专家,开创了水密隔舱设计,鱼雷战法等先河,对于海洋学的各个领域造诣极深,并有多项海军发明,一手把军备涣散的俄罗斯远东舰队打造成一支训练有素的强军。

他就是俄罗斯海军的灵魂,也是日俄联合舰队的精神支柱之一。

只要有这个长胡子老人在,所有人就都感受到了一种安全感。

秋山真之诚心诚意地一鞠躬,开口就是英语:“司令官阁下,能收获您的褒奖,是在下的荣幸。”

身为海军军官,两人的英语自然都没任何问题。

“一直想和贵官好好谈一谈呢。”马卡洛夫起身走到秋山真之面前,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你制订了这么多天才的计划,旗舰上的参谋们都很钦佩……说起来,我也对你的计划拍案叫绝。真不知道你这颗脑袋里边装的是什么。”

秋山真之感觉颇有些惭愧,赶忙说道:“前辈您过奖了。说起来,您才是我的偶像。我一直在看您有关海洋工程学的著作。”

“我喜欢海。”马卡洛夫微微一笑,“秋山大佐,你喜欢吗?”

“我从小在海边长大,说不上喜欢不喜欢的。”秋山真之老老实实地说道,如同一个小学生在老师面前回话,“不过我喜欢海军。”

“哦?海军?”

“对。因为海军是一个国家的保护神,是一个国家最强有力的拳头。”秋山真之抬起头,看着马卡洛夫,很认真地说道,“当年我还是东京大学预备班的学生。可当我第一次看到筑紫号巡洋舰,我就发誓要做海军。我要用自己的努力,让日本这个国家变成一个受人尊重的大国。”

“听说您是马汉将军的学生?”

“是。马汉将军教给我很多,但最重要的,是如何运用海军,也就是海军战略。”秋山真之说道,“海军首先是一支战略力量,他是和国家同等级的存在。其次,才是战术力量,是在战场上争取优势的工具。所以,海军的运用,必须首先基于国家战略,其次才是战术需要。”

马卡洛夫的眼睛越发幽深,盯着这个相貌并不起眼的日本军官:“这么说,你的一切计划,实际上都是为了舰队决战?”

“不错,司令官阁下。我们的舰队,才是这场战争所有一切战争工具中最宝贵最重要的一个。”秋山真之认真地说道,“我一切的计划,在营口的佯动也好,对秦皇岛-葫芦岛铁路的炮击也好,乃至现在登陆金州和大连,一切的一切,最核心的,还是要调动中国人的机动舰队,让他们根据我们的设计来到这个预设战场。对我来说,陆军只是一个利用的工具。”

马可洛夫沉默半晌,缓缓点了点头:“年轻真好……秋山大佐,你们的国家,有你这样的年轻人是多么幸运的事情国家,也和人一样,有少年,有老年……作为一个强国,俄罗斯有些衰老了。日本这个国家,看起来倒很是年轻呢。”

“不过,不要小看老人。”这位大胡子司令官狡黠地一笑,“老人的智慧,很多时候也是很管用的。”

“秋山大佐,和你一样,我考虑的也是国家战略。”马卡洛夫缓缓说道,“俄罗斯需要一场辉煌而迅速的胜利来解决我们内部的问题。一场旷日持久不分胜负的消耗战,带给俄罗斯的将是灾难。秋山君,你看,用中国人的话,我们殊途同归。”

“速战速决,最好的选择是直取渤海湾,在中国人的腹心登陆,动摇他们的国家。”马卡洛夫缓缓地说道,“如果按照你的策略,这场战争势必被拖长。其实不仅仅是俄国需要一场迅速的胜利,日本也需要一场迅速的胜利。对中国这样一个土地广袤人口众多的国家,打持久战,不是明智之举。”

秋山真之一愣。

“可我还是支持了你的计划。”马可罗夫说道,“而且,我想贵国的诸公肯定也明白这个道理,但现在都支持了你的计划,恐怕我们大家的想法都差不多。”,

秋山真之诚恳地说道:“司令官阁下,愿闻其详。”

“我也是马汉将军的信徒。”这位大胡子老将的一句话就让秋山真之愕然抬头,“我和他神交已久啦……海权,确实是这个时代国家战略的核心。虽然我们都希望一场速胜,但这个代价不能是我们的舰队。舰队如果没了,这场战争就没有继续打下去的必要。”

“我们不知道中国人在渤海湾有什么布置。”马卡洛夫叹了口气,“这里是渤海湾,是他们的内海。这里可能隐藏着敌人的很多秘密武器,比如潜艇,鱼雷艇,飞艇。当他们从慌乱中恢复过来,就可能随时从任何方位试图打击我们,削弱我们,最后用他们的机动舰队毁灭我们。”

“只要舰队还在,我们就随时可以威胁他们的一切沿海地带,迫使他们分散兵力。退一万步,即使陆军打输了,我们还可以用舰队确保我们不会败得太难看,也拥有和谈的筹码。”马卡洛夫缓缓说道,“可如果舰队没了,那就是敌军可以利用他们的舰队,迫使我们分散陆上兵力,我们的海上交通线会断绝,东方的海上贸易也会断绝。这对于俄国,尤其对于你们日本,将是灭顶之灾。那个时候,你们恐怕就不得不退出战争,而俄罗斯在东方的失败也将不可避免。”

“只要打下旅顺,我们就可以进退自如了。不论是进取南满,还是纵横渤海湾,一切主动权都在我们手里。”马卡洛夫深深吸了口气,“金州湾和大连湾可以为我们陆海两军提供作战支持,朝鲜的仁川港和南浦也近在咫尺。多花些时间,总好过战败。”

“好啦,老头子的唠叨结束啦。”马卡洛夫对秋山真之快活地挤挤眼睛,“秋山大佐,听说你最喜欢吃鱼。今天你就留在这里,尝一尝正宗的俄罗斯大菜,看看我们舰上的伏尔加白鱼和鱼子酱味道如何。我们还可以讨论一下,如果在外海这里也出现我这个过了气的老家伙刚才说的情况,该怎么对付。怎么样,年轻人?”

秋山真之用力地点了点头。

蒙古。

库伦。

夜幕低垂,俄国的旗帜已经在这座空城的各个角落升了起来。这座空城,家家户户都被俄**人砸开,这些被连续的苦战和突如其来的胜利搞得兴奋过度的军人们,抢劫瓜分残留的一切有些价值的物品,搜索粮食和物资,埋藏的贵重金属。不少兴奋的俄**人用不知从哪里搞来的酒精把自己灌得酩酊大醉,被宪兵捆起来塞进了临时看押所。终于,在克罗帕特金上将的强力干预下,原本指望着打下库伦肆意放纵一下的军人们也不得不收敛了自己的奢望,开始认真地清理这座人去楼空的城市,收集物资,分发军需,整顿部队。

原蒙古省政府,现俄罗斯后贝加尔方面军司令部。

门前戒备森严,军官们进进出出,巨大的双头鹰军旗高傲地飘扬在屋顶,宣告着这座城市的归属。几门改装的四十七毫米哈奇开斯机关炮和一些重机枪已经架在沙袋阵地上,准备预防中国人可能的航空侦察乃至骚扰。

司令部内一片忙碌。

勤务兵匆匆忙忙地整理着一切,不但要清理好司令部内外的卫生,还要准备好军官们的下榻处所。装运的大批辎重也要卸载下来,分门别类,分好原主人各自送去,准备床铺,乃至架好长官们的家庭照,在惯用的地方放上上好的伏特加,香烟。

该死的蒙古,正是蚊蝇最泛滥的季节,勤务兵们一边咒骂,一边在指挥部燃起蚊香,还有人拿着皮苍蝇拍四下拍着。

参谋们也顾不上呵斥这些笨手笨脚的大兵,电话机已经架好,现在各人都在紧急联络各部队,后勤辎重分队,前方侦察部队,收集信息,修正敌我的最新态势。各路军需官跟屁股着了火一样进进出出,长距离的追击,让这些技术军官们鸡飞狗跳不得安生,原本已经混乱不堪的后勤运输现在简直要把这些人逼疯。,

好在,总算是赢了。

在一个安静的角落,克罗帕特金上将正悠闲地喝着咖啡。

整整三个月地狱般的煎熬。

当克罗帕特金上将跨进库伦城的那一刻,他想哭。

这是上帝赐给俄国,赐给他克罗帕特金的荣誉,也是他的幸运。顽强的中国人,曾经让克罗帕特金蒙受战败的耻辱,也曾经用顽强的抵抗让他一度对胜利产生了深切的怀疑。他甚至悲观地预期,这一场远东的战争自己根本无法看到最后那位性急又耳软心活的沙皇陛下,随时可能派来近卫军,押送自己回到圣彼得堡接受军事法庭的审判

可他还是坚持下来了。他做了一切自己能够做的,应该做的,他的表现无愧于俄国陆军中最杰出的将军

终于,在一连串的打击之下,中国人丧失了抵抗的意志。天知道,如果他们再坚持下去,在俄国一方会发生多么可怕的事情克罗帕特金深知,自己的部队实际上也已经接近了极限而在敌国的纵深,一旦发生这样可怕的问题,敌军趁机反攻,很可能会发生不可遏止的总崩

那将是他,是俄罗斯陆军,是整个俄国的灭顶之灾

可终究他克罗帕特金是胜利者。

中国人是失败者。

他从来没有像今天一样诚心诚意地做一次餐前祷告。对于上帝的恩赐,他必须给与虔诚的感谢。

可命中注定,这一天要成为他在整个战争中最为幸运的一天。

通信参谋几乎变了调的声音让克罗帕特金在一瞬间陷入了癫狂:“司令官阁下,日本人在金州湾和大连湾成功登陆他们包围了旅顺他们在丹东已经突破了鸭绿江司令官阁下,中国人在满洲的防御即将土崩瓦解”

克罗帕特金被一个巨大无比的幸福彻底击垮。

这位一贯仪态庄严的俄国陆军上将单膝跪地,手捧十字架,不住地亲吻,随后把十字架放在了自己的额头虔诚地祈祷。

被司令官的举动所感染,司令部内的所有军官都跪在地上,双手紧握在胸前,喃喃感谢主的恩赐

这是上帝的意志是的,那个曾经一度让伟大的俄罗斯痛苦万分的东方帝国,即将轰然倒塌整个远东战争的胜利,自这一刻开始,已经不再有任何疑问

许久之后,克罗帕特金将军缓缓起身,目光深邃,他看着眼前这些激动万分的军官们,背着手来到他们中间,声音威严:“我的军官们上帝的意志不可动摇。黄猴子异教徒已经濒临瓦解,他们最善战的元帅被他们的皇帝贬斥到了南方,他们的舰队和他们的皇帝离心离德那个十八岁的小孩子,在这一刻,已经没有能力再抵抗俄罗斯的威力”

“以俄罗斯的名义,我命令你们,”上将在这一刻,仿佛一个不可动摇的巨人,炯炯有神的目光似乎能够穿透重重迷雾。他的手臂指向南方,语气无比严肃,“挥舞你们的马刀,把你们的大炮装上翅膀,追上那些黄猴子,消灭他们我们的目标,是……他们的首都”

“乌拉乌拉乌拉”

司令官的命令一下,各个部队如同被打了激素一般运转了起来。参谋们聚拢在一起,对原定的进军方案进行紧急修正,军需官屁股着了火一般调度物资,给准备先期追击的骑兵部队补充弹药食水帐篷装具,增掉辎重队,配送车皮,调度军工。传令兵一个个撒了出去,架线兵立即开始了向南方的布线。

克罗帕特金背着手,静静地看着这一切,脸上是如水的平静。

旁边的参谋长小萨哈罗夫少将似乎想起了什么,小声问道:“司令官阁下,关于成立大蒙古王国政府的问题……”

“让他们去折腾。只要别在这里,随便他们去哪儿。”克罗帕特金微微一笑,“参谋长,对于这些野蛮人,你要记住一点……”

“正如尼古拉一世皇帝陛下所说,”克罗帕特金淡淡地说道,“俄国的国旗一旦升起,无论在哪里,都不允许再降下来。”

“疆域?主权?”克罗帕特金闭上眼睛,表情微微有些陶醉,“我们的马刀所至,就是俄罗斯。”,

俄罗斯滨海总督区。符拉迪沃斯托克。俄东线司令部。

俄东线总司令,远东方面军司令官尼古拉耶维奇大公背着手站在地图面前,皱着眉头说道:“克罗帕特金将军是有些贪功了……后贝加尔方面军部队的状态并不十分理想,现在刚刚占领库伦就要向南挺进,太心急了。”

“库伦的南面是几百公里的戈壁,荒无人烟,水源匮乏,克罗帕特金以为靠着一条复线铁路就可以完成补给?虽然中国人似乎不舍得破坏他们巨资修建的铁路,但几十万大军只靠着这条铁路,这太冒险了”作战参谋刘梦熊叹了口气,眉头紧锁,“水,关键是水。人要喝水,拉车的牲口也要喝水,那边的绿洲不多,倒是有些盐湖。打井需要时间,而且部队是运动的”

尼古拉耶维奇大公点了点头:“现在最好的策略,是留下部分兵力据守库伦,其他兵力通过铁路转运至赤塔-满洲里,汇合赤塔集群一起攻陷满洲里要塞,然后以绝对优势的兵力打破呼伦贝尔的华军,从小兴安岭南麓长驱直入,一举击破华军在北满的整个防御体系,歼灭他们的重兵集团”

刘梦熊眉头紧缩,叹了口气:“克罗帕特金将军已经给沙皇陛下直接上书,这说明他已经不太在意您的反对意见。直接沿铁路线,趁着中国人四处起火,向他们的首都进发。这样一个宏大的计划,这样一个充满了俄罗斯民族进攻精神和勇气的计划……司令官阁下,以您的智慧和对沙皇陛下的了解,他会拒绝他最信任的陆军上将,著名的军事专家提出的这个建议?”

“大公,恕我直言。”刘梦熊微微一欠身,“如果您上书沙皇陛下反对这个计划,陛下很可能会对你产生一些不好的想法。您是东线俄军总司令,掌握了这么多的军队,现在还要把克罗帕特金将军的大部分军队调动过来,在陛下看来……即使陛下并不怀疑您有其他的想法,但您的威望已经太高,如果再立下绝世武勋,陛下会怎么想?克罗帕特金将军也会认为您阻止他立下武勋,恐怕会越发抵触您的意见。无论如何,现在我们只能顺水推舟。”

尼古拉耶维奇大公脸色一黯。

在罗曼诺夫皇室,他的地位是尴尬的。当年他的兄长亚历山大二世去世,皇太后丹麦公主玛丽亚在罗曼诺夫家族的会议上空开宣布他的儿子尼古拉柔弱不堪,不能成为称职的沙皇,很多人推举尼古拉耶维奇大公几位。

不过,尼古拉皇太子曾经任职的近卫步兵正好驻扎在皇村,直接采取行动,用刺刀强迫着皇族对尼古拉二世行了效忠礼。这些年,尼古拉二世由于听任一班宠臣和德国皇后的摆布,在上层圈子里的名望有些黯淡,倒是尼古拉耶维奇大公主持军事改革,在中生代和新生代中声望愈发高涨。尽管尼古拉二世是一个很有修养,甚至堪称心底很好的年轻人,可他毕竟是沙皇如果这一次……

尼古拉耶维奇大公喃喃地说道:“这样下去,他们会毁了俄罗斯……”

“大公,您是俄军的灵魂和依靠。俄国可以没有克罗帕特金,甚至……可以没有陛下,但绝不能没有您。”刘梦熊诚恳地说道,“无论如何,您担任东线总司令一天,就依然可以影响这个战局。一旦您被召回圣彼得堡,一切就不可挽回了。”

尼古拉耶维奇大公沉默半晌,点了点头:“你说的有道理,我亲爱的朋友。以你的看法,中国人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如果是那位老皇帝,或者是许凡在指挥,我基本可以判定他们在诱敌深入。当然,也不能排除诱敌深入变成了真的败退,毕竟他们在东北的态势很不利,正在滑向失败。现在从蒙古抽调兵力支援东部战线,在蒙古以空间换时间,用戈壁来迟滞克罗帕特金将军前进的步伐,争取先集中兵力解决东线我军,这也是非常可行的。毕竟华军的优势是内线作战,他们可以利用铁路线在不同战场中机动兵力,而我军在这方面就比较吃亏。”,

“现在最大的问题是,指挥中国人的是那位小皇帝。”刘梦熊的语气有些古怪,“许凡已经到了南边和舰队在一起,我猜在他们之间可能发生了一些事情。当然,这也许和战略上的分歧有关,也许只是基于权力争夺。但无论如何,现在我们的敌人是一个十八岁的孩子。”

“我很难想像一个孩子会有那么强悍的自信,冒着国家毁灭的危险用这种方法来布一个未必奏效的局。”刘梦熊叹了口气,语气隐隐带了萧瑟,“也许他们在前期确实是诱敌深入,但现在,搞不好是真的要败了。”

尼古拉耶维奇大公沉默半晌,平静地说道:“无论如何,我们还是不能冒险。以我的名义,给克罗帕特金将军拍一份电报,建议后贝加尔方面军保持谨慎,注意保护自己的补给线和后方,不要太冒进。而且,我还是要坚持我的意见,哪怕我不做这个东线总司令,也要把兵力集中到东北,抢先集合俄日两国绝对优势的兵力摧垮华军的一翼另外,给圣彼得堡的维特带一封我的亲笔信,我要让他对陛下施加影响,绝不能让陛下被那些冒险家怂恿,把俄罗斯推向危险的深渊。我们的计划,才是俄国取胜的希望”

“至于我们自己,我们要做的就是慎重。你说的对,中国人也有可能在蒙古用空间换时间,集中兵力打击我们。”尼古拉耶维奇大公深深吸了一口气,“无论中国人打什么主意,只要我们自己尽到我们的职责,就无愧于俄罗斯军人的身份,无愧于我的母亲俄罗斯。”

刘梦熊看着这位俄军统帅,沉默半晌,摘下军帽深深一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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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西藏。拉萨。

强巴丹达噶伦府邸。

擦绒看着面前这位满面风霜,脸上却如水般平静的喇嘛,激动地一把抱住了对方:“阿旺你终于来了”

“达桑土堆兄弟,秉承佛祖的旨意,我来拯救雪域高原的佛国。”阿旺?德尔智,布里亚特蒙古喇嘛,俄国宗教间谍,在中国活动多年的藏传佛教堪布,平静地说道,“自皈依我佛,我就发下大信愿,普渡一切有情众生。雪域高原乃是人间最后佛国,不可玷污。俄罗斯大沙皇陛下,乃释迦摩尼之化身,为普渡世间众生而来,即西方基督教所谓之弥赛亚救世主,此实殊途同归。今大沙皇陛下之健儿自北来,大日本帝国之健儿自东来,德意志之健儿即将自西来,暹罗佛子军自南来,此末世即为生灵涂炭之修罗场,惟我佛国可得保全。”

“故而我来了。”德尔智喇嘛手按念珠,宝相庄严,“我会在色拉寺的麦札仓驻锡,一切,就拜托各位了。”

新疆。

回教历1326年,西元1905年,在这片在镇**的武力之下安静了十年的草原上,美丽的天山脚下,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暗流在默默地涌动。

阿勒泰地区,青河。

这是一片地形复杂,山水纵横的草原,海拔高低差达到2700米,主要河流有大、小青河、青格里河、查干郭勒河、布尔根河,五河汇合称为乌伦古河。此地地处高纬度地区,海拔又偏高,虽然是下级,却是干爽清凉。其东接蒙古科布多地区,南接准噶尔沙漠,北面是中俄边境的群山,西面是俄国的鞑靼总督区。

八年前,地处中俄军事对峙线塔城一带的哈萨克部落,由于对俄国态度暧昧,被强行迁徙至这片土地,远离了水草丰美的额敏河流域,与当地的哈萨克族人相处的倒算和睦。

此时此刻,当地最大的清真寺内,一众当地头人权贵坐在毡毯上,都是神色严肃。

“阿巴地黑麻巴图尔,你是阿布里曼素尔(哈萨克族著名“大汗”)的子孙,怎么事到临头反倒犹豫起来了”一个粗豪的哈萨克汉子看着一位肤色黝黑的阿訇表情平静,忍不住开口说道,“现在四处烽烟,我们这些乃蛮部的汉子都已经快忍不住了,你是草原上的雄鹰,怎么现在却自己把自己的手脚捆起来”

“下个月是舍尔邦月(伊斯兰教历的第二个圣月),禁止打斗。”哈萨克克烈部部落的年轻阿訇,前阿勒泰克烈部大头人的幼子,隐姓埋名藏身于大清真寺整整十年的阿巴地黑麻淡淡地说道,“我们必须服从真主的教诲,否则不会得到真主庇佑的。”

众人面面相觑,都是眉头紧锁,不少人暗自叹了口气。

“我们这不是打斗,是圣战”当地汪古部哈萨克头领阿玛勒是个三十岁的粗壮汉子,声音有些发闷,“巴图尔,现在南边叶尔羌的阿迪勒头人已经传了话,他们马上就要动起来俄国沙皇陛下的信使也带了谕令,大俄罗斯的军队不但在蒙古和满洲节节胜利,在这边也要开始大举进攻巴图尔,当年镇**对您……”

“当年的仇恨,我阿巴地黑麻没有一天或忘”阿巴地黑麻冷哼了一声,微垂的头抬起,目光如同刀子一般锋利,“汉狗子对我的家族所做的一切,对阿布里曼素尔的子孙所做的一切,我必将十倍以报那个伊卜利斯(撒旦,伊斯兰教义中的魔鬼),我要亲手斩下他的头颅,祭奠我的族人”

不知为什么,旁边不少人的脸色都隐隐有些发白,似乎听到了一个极其恐怖的禁忌。

“那个恶魔,以真主最忠实的仆人之名,诅咒他化为尘土”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众人听了,神色都是一紧,连阿巴地黑麻都赶忙起身相迎,容色严整。

“老师。”阿巴地黑麻神色恭敬,“惊动您静修,真是罪过。”

“凡是真心信仰真主的,真主都会庇佑他们。”阿勒泰青河大清真寺掌教阿訇阿沙提看了看自己当年冒着危险隐匿下来的学生,欣慰地点了点头,“阿巴地黑麻,你能不忘家族和部落的仇恨,又能记住我的话,记住真主的教诲,能够克制你心中的**,你确实长大了。”,

“穆斯林们,舍尔邦月是尊贵的莱麦丹月之前,也是发生奇迹和重要事件最多的月份。”阿沙提环视众人,缓缓说道,“穆圣言:今夜﹐万能的真主在观看他的众奴仆﹐真主将宽恕所有祈求恕饶的人﹐并且把恩惠降赐给祈求恩惠的人﹐但是﹐对那些与穆斯林敌对的人不予理睬。”

众人屏气凝神,静静地看着这位阿勒泰地区一言九鼎的大阿訇。

“舍尔邦月,真主的恩赐,对以下六种人无效:第一,为主举伴者;第二,远离穆斯林集体者;第三,傲慢的衣着长过脚踝骨者;第四,忤逆父母者;第五,酗酒者;第六,通奸者。”阿沙提说道,“舍尔邦月的虔诚祈祷可以提高个人的泰格瓦﹐而白拉提之夜是真主恩赐的高峰﹐因为真主最接近他的众仆民。在月中的白拉提之夜,请你告诉我,阿巴地黑麻,一个虔诚的穆斯林应该做些什么?”

“诵读三遍《古兰经》的雅辛章,第一遍求福祉,第二遍求避灾祸,第三遍为大众做都阿宜。”阿巴地黑麻恭敬地说道。

“你说得对,我的孩子。”阿沙提点了点头,突然提高了嗓音,充满了玄妙的磁性,“听见一声呐喊,他们就灭亡了。哀哉众仆只要有使者来教化他们,他们便加以愚弄。难道他们不知道吗?在他们之前,我曾毁灭了许多世代,那些被毁灭的世代永不转回尘世。他们将通统被拘禁在我那里不知道吗?在他们之前,我曾毁灭了许多世代,那些被毁灭的世代永不转回尘世。”

很多人都跟着吟诵起来。

“这一章雅辛,记录了那些不信真主的罪人遭到了真主的惩罚。舍尔邦月,正是真主庇佑虔诚的穆斯林,惩罚罪人的最好时机”阿沙提的目光中闪烁着某种狂热的光芒,“我已经得到了真主的启示,我们从事解救穆斯林的善举,积累功德,向真主献上心意的最好时机就在舍尔邦”

“你们是真主的仆,要信真主,要用手中的枪炮去为真主传播荣光”老人环视着这些汉子,缓缓说道,“浩罕已经归属于伟大的俄罗斯,真主的光辉比以前还要伟大现在,不信真主的汉人正在草原上传播他们的邪说,用土地和牲口诱惑我们的民众背弃真主,做他们这些罪人的奴仆真主已经传下旨意,要虔诚的穆斯林行动起来,把汉人赶出这片神圣的土地”

正在这个时候,门外传来敲门声,寺仆的声音传来:“格尔巴先生到了”

众人闻言,脸上都现出了喜色。

阿沙提点了点头:“有请。”

门开了,一个大汉走了进来,见到阿沙提,恭敬地施了礼:“大掌教阁下,您的智慧永远是哈萨克人最宝贵的财富。”

“格尔巴,你这头草原上的牤牛,又带来了什么消息?”阿沙提和颜悦色地说道,“是不是北边的好心人又要给我们带来很多上好的马具?”

“尊敬的大掌教,好心人对穆斯林的帮助,远远比您想象的还要多。”俄国宗教间谍,前浩罕汗国哈萨克族人,俄罗斯帝国陆军少校格尔巴一鞠躬,“这次,还会有五百名最英勇的浩罕哈萨克战士加入我们的行列。沙皇陛下已经宣布,只要克烈汗国能够帮助俄罗斯军队赶走汉人,您就是整个天山北麓的大伊玛目,克烈汗国将和布哈拉汗国一样,成为受到大俄罗斯沙皇陛下保护的自治汗国,而在这里的诸位都将成为俄罗斯帝国的贵族。”

“我还准备了三千支步枪,五十万发子弹,正在从国境分批运过来。”格尔巴的话顿时引爆了全场,“还有印刷好的汗国钞票,将来可以在占领区收购物资。”

“俄罗斯帝国陆军在诸位的建议基础上制订了作战计划。”格尔巴从里怀掏出一张叠好的地图,展开,“正如各位的情报,西面中国人镇边军的几个农场的确是很好的目标。他们的部队都已经集结起来去了迪化,留守的力量肯定薄弱,我们正好下手。那里有粮食,也有枪弹,打垮了这些人,我们就没了后顾之忧,下一步就是向南进攻哈密,向北和俄罗斯帝国建立直接通道,俄罗斯的哥萨克们可以翻阅高山前来支援。”,

阿巴地黑麻点了点头:“不过,现在下面很多人似乎对汉人都很有好感,虽然有了这几次运输的武器,只怕部队的人员……”

“这就要靠掌教大阿訇和您了,我尊贵的克烈汗,阿勒泰的巴图尔。”格尔巴狡黠地一笑,“只要带着他们打了一次汉人,他们都知道那位杀人恶魔的手段,当然就没法回头,只能和我们走到底。”

阿巴地黑麻神色一凛,但终究还是点了点头:“这到的确是个办法。”

“我的孩子,当穆斯林背弃了他的信仰,真主就要惩罚他们。”阿沙提缓缓说道,“给他们一个赎罪的机会,让他们为了圣战而死,是拯救他们堕落灵魂的最好办法。”

暹罗。清迈。

中华青年党党魁冷秋一身没有军衔标识的黑色军装,登上高台,看着台下肃立如林的黑色丛林,敬了一个庄严的军礼。

“青年敢死军的同志们,你们就要踏上光荣的征途”这位领袖冷厉的目光扫过钢铁方阵,所到之处,所有的战士都挺起了胸膛,“北面,在那一片神圣的土地上,窃据政权的**政府已经暴露出了腐朽无能的一面他们在战争中节节败退,充分证明他们是一个内战内行,外战外行,专以压榨人民为能事的反动政权”

“在北面,就是被这个反动政府联合英国瓜分缅甸之后窃据的惮邦自古以来,在那片领土上居住的人民,是泰族他们的语言,文字,都属于暹罗系统我们最最友爱的暹罗友邦,愿意支援我们,让我们首先夺取惮邦为根据地,作为我们光复事业的伟大起点”冷秋朗声说道,“现在,我以中国**事业领导者的身份,命令你们,中国最最坚定的**者,行动起来,推翻这个**无能的政府,建立一个崭新的民主共和国”

“是,领袖”

山呼海啸一般的吼声中,冷秋抬起右臂,指向北方,台下黑色的方阵,组成一个个行军纵队,踏上了征途。

残阳如血,冷秋眯着眼睛,心中涌动着无边无际的豪情。

这些子弟,大多是被镇压的会党子弟,和北面的帝国政府有着血海深仇。还有很多人,相信只要推行民主自由就可以解救民族。还有很多人,愿意为了一步登天而冒险。任何伟大事业,都离不开这些敢于冲锋陷阵的骨干。他们将会乔装改扮,先期潜入惮邦,准备响应未来暹罗军的进攻。

那个彗星般崛起的帝国,看似强大到不可动摇的庞大机器,终于在连续的内外打击下摇摇欲坠。

这个时代,这个国家,注定要属于我冷秋这样敢于下注,坚韧不拔的英雄

上海。公共租界。

一名青年拿着报纸,兴冲冲地走进客厅,对着正在闲谈和饮茶的几个青年嚷了起来:“最新一期《华夏民报》头版头条,和平民主建国八项纲领”

几个人顿时围拢过来。

“都老实坐着。”后来的青年鸭舌帽都没摘,站在那里就大声念了起来。

“华夏民主**党总裁曾飞等致全国人民书:我华夏民主**党肇建以来,致力于民主共和之进步事业,努力提升国家民主法治,开启民智,致力提升民生幸福。无奈某**政府一意孤行,于民意百般压制,对本党提出开诚布公之对话建议百般搪塞。今国家屡战屡败,民族危亡,华夏文明已至危急存亡之秋余等不才,愿以一腔赤诚,呼吁我亿万民众,于此危难之时精诚团结,戮力同心改造国家,以达成救国之目的。本人特代表我华夏民主**党同仁,提出和平民主建国八项纲领:”

“第一,停止穷兵黩武之军国主义战争,与友邦行睦邻之策,速速开始和平谈判。然不可割地赔款,务必以国际公法,公理正义与其交涉,以国际友邦之斡旋为助力,以尽快恢复和平之环境,免我生灵涂炭,神州陆沉;

第二,开放言论自由,允许人民自由臧否国政,不得限制国民之言论,不得钳制国民之思想,务必使我华夏民族达成世界万国之最为自由,最为活跃之民族;,

第三,尽快取消帝制,实现共和,允许一切国民参与选举,给国民充分之民主权力。美利坚合众国之总统制实为当今世界最为先进,最为完善之民主制度,一切先进国家之楷模,可为我华夏学习之榜样;

第四,给与地方充分之自治权力,地方参政院有绝对之立法权,可以自主决定加入或退出国家。地方有权拥有国民警卫队,中央政府不得干涉地方主权;

第五,给与一切民众游行示威集会结社之绝对自由,政府不得以任何理由加以干涉,务必使民意得以畅达;

第六,平均地权,以国家赎买方式购买土地,平均分与农民,务必实现耕者有其田,但须给与土地所有者充分之补偿;

第七,以立法形式制约财阀经济,打破垄断,对皇室产业进行充分之私有化,将皇室之财富归还给人民,让人民真正成为国家的主人;

第八,马上召开国民修宪大会,邀请海内外各界民主人士参加,对宪法进行全面,系统之修订,使其成为真正民主思想的宪法。”

“说的多好啊。”青年把报纸贴在胸口,眼中闪动着泪光,“只要做了这八条,中国就可以变成和美国一样先进,民主,自由,富强的国家,人民就可以享受到真正的幸福这才是中华民族的未来这样的一个国家,才是我们理想中的新中国”

“这八条每一条都打中了帝制政府的要害”另一个戴眼镜的青年说道,“可惜政府就根本不可能采纳他们心里想的根本不是国家,只有他们自己那一小群特权者。其实这个国家要富强起来是多么简单的一件事情,只要按照美国的样子搬过来就好了可他们却非要找出种种理由来搪塞。民主自由,只要这个政府还在,我们恐怕就永远看不到这些光明的东西”

“我们去示威请愿租借地是自由的”一个女青年起身慷慨激昂地说道,“我们要代表国民表达出他们的心声我们要用我们的行动唤醒麻木的中国民众,打破这个黑屋子,让他们看到外面的光明,看到广阔的世界,看到这个时代有美利坚合众国这样先进的国家”

“对我们这些青年一定要行动起来”一个青年不甘示弱地站起来,“我现在就回学校,把大家组织起来还要联络华界的同志现在国民危亡,每一分钟都是宝贵的无论如何,这个帝制政府不能再继续愚弄人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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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帝国的较量

两天后。【百度搜索“疯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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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西山大本营。战争指挥中心。

武重臣济济一堂,都是正襟危坐。文官们虽然是表情肃穆,却掩不住神色中的一丝焦虑。

“截至今日下午十六时,自金州和大连湾上陆的日军先头尖兵已经抵达营城子和黄泥川,我东鸡冠山北炮塔和二O三高地已经出动骑兵拦截,日军交战后后撤等待援军。”陆总军参谋部第一部部长陈宦指挥棒轻点地图,“目前已探明,自金州湾登陆之日军为日本海军陆战队第一师团,自大连湾登陆之日军为第六师团和第十四师团。日军除少量留守港口并协助卸载外,以主要骑兵部队向北搜索前进,主力步兵和炮兵向南方旅顺口方向推进,目前预计在明日中午前后抵达我第一线要塞之火炮攻击线。”

“由于日间天气转好,我海军浮空飞艇部队已开始对日军登陆部队及舰队展开侦察。根据拍照,日军正通过铁路线从港口装运攻城重炮,预计将以重炮配合舰炮打击我陆上炮台。目前日俄联合舰队除一部留守,主力已护送卸载完毕的部分运输船回程,预计将载运弹药物资及第二批登陆部队。”

“我海军方面对日俄方面船团运载力之判断,日俄军第一批的三个师团,其携行之作战物资不会超过一周。但我军于金州,大连之部分物资被日军掳获,预计将减轻其运载负担。但弹药方面其所获不多,且双方口径不一,日军能利用的只有七十五毫米步兵炮弹。”

“目前日军在各战场之态势如下:朝鲜方面,北线为满洲军第三军,下辖第一师团和第三师团,中路盖马高原为第二军,下辖第四师团和第八师团,南线为第一军,下辖第七,第九,第十一师团,并加强了第三军转隶过来的第二师团。第四军作为预备队,下辖第五,第十两个师团。”

“此外,日军尚有琉球返回之近卫师团,以及第十二,十三,十五和十六共计五个师团的战略预备队,以及若干**防卫部队。”

“目前日军在朝鲜之作战态势及意图判定如下:其北线之第三军由于第二军转隶,其与俄军两个师已采取对峙战术,吸引我大荒沟一线海军陆战队及国防第六师兵力,以备南线辽东之日军和北线佳木斯-牡丹江之俄军达成突破。”

“其中路之第二军取攻势,钉住我当面部队;其南线部队取攻势,目前我丹东之防线已出现动摇。目前判定,其预备队第四军即将在丹东投入战斗,以达成有效之突破,并向我纵深挺进。目前军事组建议我当面部队向西主动后撤。”

“其金州、旅顺登陆之三个师团,预计将对旅顺构成合围,准备攻击,并以骑兵集群为先导北上切断我丹东部队向西退却之路线。”

“目前我军事组一致判定:日军之攻击重心为辽东半岛,其南线重点为旅顺,北线为营口。其南线目前已投入七个师团,即将投入两个师团,并很可能从本土再运输两个师团,使其辽东半岛方面的总兵力达到十一个师团,其下一步将致力于使其南北两个重兵集团建立陆上连接,并向营口推进以东西纵断整个辽东半岛,并同时以重兵攻击我旅顺要塞,以掌握渤海湾之出入自由。”

“我军目前位于辽东半岛之兵力为东北方面军下属之第七集团军,下辖丹东方面的第十一军,包括国防军第五师和第二十六师,野战炮兵第十一旅;以及辽东守备军,包括旅顺方面的国防一一一师,海军陆战队旅顺守备师和要塞炮兵部队,驻营口的国防二十八师,驻锦州葫芦岛的国防二十七师,总兵力约六个师。此外,我北线大荒沟已经抽调海军陆战队第一师南下,转用之辽东方面。此外,我中央方面军之总预备队国防军第一师,第二师已经登车,准备走北京-承德-锦州的铁路支线到锦州,然后徒步向营口开进。”

“我军目前在辽东预设之战场为孤山-庄河一代的山地,以防御态势消耗敌锐气,拉长其补给线,配合海军之海上决战,待我军决战兵力集结完毕,对其进行歼灭性打击。海军方面事宜,请刘步蟾大将讲解。”,

刘步蟾敬了个军礼,上前接过指挥鞭:“我海军目前之策略,在北线之陆战队主力,在大荒沟一线保持防御态势,南线之旅顺要塞持坚守态势。军事组已建议,由原旅顺守备司令部统一指挥旅顺要塞之防御战,旅顺守备师师长兼旅顺守备司令部司令官易水寒负责统一指挥,旅顺驻泊之鱼雷艇和炮艇部队也将全力支援。”

“旅顺防御态势,我军主要构筑之要塞防线为两大防御圈,第一圈为鸡冠山-牛角山为核心,包括白银山北堡垒,东鸡冠山堡垒,龙山堡垒,望台堡垒,松树山堡垒,椅子山堡垒,二O三堡垒,西太阳沟堡垒等,第二圈为蛮子营-黄金山-模珠礁-老铁山等为核心的诸堡垒。”

“我海军于旅顺修筑之要塞工事,重要部分均采取钢筋混凝土结构,核心重炮阵地总计有三O五毫米四十倍径岸防炮十二门,二O三毫米加农炮和重榴弹炮四十八门。不过,我海军旅顺守备师原本只是旅级编制,由于陆战队扩编,其骨干人员很多抽调至野战部队,为临时扩编,目前缺编比较严重。国防一一一师为乙级师,之前因卷入穆铁兵变事件,遭到严厉整肃,目前人员刚刚补齐,下级军官很多是军校临时抽调的未毕业生,在之前的日军登陆中损失较大。”

“我旅顺要塞区目前已经聚集了陆海军战斗人员共计二万八千余人,港口非战斗人员以及家属,平民共三万二千余人。要塞区的粮食储备是按照四万人坚守半年的标准储备的。目前指挥部已经启动全面军管,对所有物资进行收集,统一管理,限量供应,预计可以确保六个月的防御所需。此外,要塞区已经将非战斗人员集中起来组建了预备步兵部队,预计最终将有八千人左右可以用于作战部队的补充。”

“我海军建议做以下措置:以旅顺要塞之坚固防御吸引敌重兵集团,挫折其锐气,迫使其舰队给与火力支援,损耗其战舰状态,疲劳其舰队人员。”刘步蟾说道,“我机动舰队已来报:目前猎豹雪豹二舰修复工作已完成大半,如果启用紧急整修方案,可在七十二小时之内做好出航准备。其他各舰已经处于待命状态。”

“此外,潜艇部队的转场也已经完成,中途两艇故障被拖返,一艇触礁损坏弃艇,其余攻击各型潜艇十八艘已进驻胶州湾。”刘步蟾说道,“海军最终之决战计划,乃于我之近海,以我舰队之最佳状态,迎击或截击状态下滑之日俄舰队。”

“一旦行动,机动舰队完成编组后,在三十个小时内可抵达威海或胶州湾基地。”刘步蟾说道,“许凡元帅提请大本营,,三天后机动舰队出海编组佯动,进行演练,提升战备,并造成敌军误判;通过反复出海佯动,疲劳敌海军,促使其陆海两军发生矛盾,并懈怠其锐气,掩护我最终出击时机及意图。以上为海军提案。”

郑宇点点头,缓缓起身,面对众人。

“此前大本营于敌情判断有所失误,责任不在某几个人身上。”郑宇的语气深沉而威严,“自我以下,都对敌人的耐心估计不足,尤其是把情报部门的线索看得太重。这给我们一个教训。这是国战,我们谨慎,敌人也很谨慎。他们除了谨慎,还很狡猾。对于这样的敌人,我们必须给与更大的重视。否则,就可能给国家,给民族带来巨大的危险。”

“不过,敌人充其量也就是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现在敌军的机动兵力都已经上陆,攻击线路已经清晰了。”郑宇说道,“既然他们的重心在辽东半岛,那我军的措置也可以明朗。朕同意海军的计划,甲乙两岸同时做好准备,视敌军应对措施而行动。此外,情报部门要加紧对敌军动向的侦测。到了这个时候,咱们没必要再隐藏太多东西了。”

“所有的线头,全面动起来。”郑宇平静地说道,“圣彼得堡的情报,沙皇已经要动身了。在战略上,敌人已经入毂。我们要做的,就是准备收网。”,

郑宇顿了顿,“大本营要加快辽东群众的疏散,各地的警备部队都要动起来发布政策,辽东半岛,各行各业五年免税粮食不要管了,现在关键是把人保住告诉老百姓,今年的粮食,损失多少政府给补关内要做好接收工作,中枢的战备粮先发放一部分,从南方也要紧急调拨补充。现在国家款子还很充裕,今年是丰收年,加大采购力度,一定要防止谷贱伤农,也正好可以补充战备粮。”

“另外,大本营要发布军令,”郑宇环视全场,声音冷厉,“从现在开始,凡未得军令擅自放弃阵地者视同叛国,各部队政治教导员和宪兵负责人可就地处决。”

众人神色一凛。

“撤退的火候差不多了。满江红的第一阶段可以展开。狸猫计划,进行了这么久,成效如何,就在未来两月之内!”

“陛下,是不是要组织坚壁清野,焚烧良田……”

“不用搞那一套。”郑宇摆了摆手,“就算你强迫老百姓烧田地,他们也未必认真执行,而且鬼子没了这些粮食,还要想办法对没来得及逃跑的农民敲骨榨髓,最后受苦的还是我们的人。信我的,不用多久我们就能打回去,别说这些粮食,就算是鬼子运上来的物资,加上他们自己,都得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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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罗斯。圣彼得堡。

火车站外人山人海,男女市民们高举着沙皇的画像和圣安德烈十字架,黑衣神甫们站在最前面,带头狂热地祈祷。很多虔诚的教徒跪倒在地,口中念念有词。

车站外面停着尼古拉二世皇帝富丽堂皇的镶金马车,全副武装的俄罗斯皇家近卫骑兵手持马刀,表情肃穆。身着礼服的皇家近卫军步兵排成密集的人墙,把车站出入口整个封闭起来。

车站的月台之上,也同样是人头攒动。圣彼得堡的豪门望族,文武官员们济济一堂,表情热切地看着站在皇室专列车厢门口阶梯上的沙皇尼古拉二世。

尼古拉二世今天全身戎装,身躯显得格外挺拔。军装胸前的勋章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斜披绶带,表情威严。

“俄罗斯人正教虔诚的信徒在这一天,以上帝的名义,我们对东方的征服即将全面展开”

一句话就把此前尼古拉耶维奇大公取得的战果轻描淡写地化为乌有,沙皇似乎并不在意,声音依然是沉稳而自信。

“四十五年前,伟大的亚历山大二世沙皇陛下,从柔弱腐朽的东方民族手中获取了远东,建立了符拉迪沃斯托克。现在,历史再一次把传播基督荣光的使命交给了我们的母亲俄罗斯。”尼古拉二世的语调深沉,“这将是一次历史性的征服,一次伟大的十字军。俄罗斯的光荣,将在此次战争之后臻至至高无上的顶点,成为东方世界的主宰”

“以全俄子民至高无上的统治者之命,朕将亲自前往伊尔库茨克,指挥对于中国人的战争。”尼古拉二世拔出腰间的佩剑,“以俄罗斯的剑与十字架之名,朕必将带给你们光荣与财富”

在这一刻,出现在人们眼中的沙皇,俨然远征波斯之前的马其顿亚历山大大帝附体。一股豪迈与壮烈,顿时让这些性情粗豪的斯拉夫人激动得满脸通红。

“乌拉”

“沙皇陛下万岁”

“尼古拉二世皇帝陛下万岁”

“乌拉俄罗斯俄罗斯我的母亲俄罗斯”

人群中,俄国大臣委员会主席维特,目光复杂地看着这位意气风发的沙皇。

俄罗斯。滨海总督区。符拉迪沃斯托克(海参崴)。

尼古拉耶维奇大公脸色阴沉,沉默不语。

“为什么维特阁下会支持沙皇陛下的举动?”刘梦熊喃喃自语,“那位陛下,无非是想要轻松地收获胜利的光荣,提高他的威望。可他能够指挥这样一场战争吗……维特阁下为什么不反对?难道就任由皇后……”

“够了。”尼古拉耶维奇大公突然睁开眼睛,断喝了一句,“你说的够多了。”

刘梦熊看了看这位俄军统帅,半晌之后叹了口气,颓然无语。

“刘,维特阁下考虑的要比我们多。”尼古拉耶维奇大公沉默半晌,有些疲惫地说道,“国内的情况并不好……我们从南美运输硝石矿的线路似乎出了问题,国内的硝石矿跟不上消耗,军工生产已经下降了一半。”,

“我们的弹药消耗比预期足足大了三倍有余。”尼古拉耶维奇皱着眉头说道,“原本我们预计使用一年的弹药,现在已经消耗了一大半。按照目前的烈度,再有两个月,我们的弹药就要打光了。可偏偏德国人说法军有异动,给我们的弹药不但价高,还限量供应。我们的口径和他们能通用的也不多,国内已经在紧急求购德军现役的大炮机枪和弹药。不过,西伯利亚铁路的运力也已经被挖掘到极限了,战争再拖下去,很可能我们就先扛不住。”

“特别部查到海外的那群人似乎在彼此联络。”尼古拉耶维奇大公说道,“看来他们也不想放过这个机会。都说中国人善于内斗,我们自己的国家内部也不太平……不过,虽然陛下否决了我们的建议,现在的形势毕竟对我们是有利的。日本人已经在辽东半岛站稳了脚跟,对虎头要塞的总攻就要展开,很快我们就要对海拉尔进行攻击,东西对进。蒙古方面,毕竟库伦已经在手,主动权在我们手上。克罗帕特金只要沿着铁路线南下,把侧翼保护好,把后勤处理好,再推进一定的里程,向中国人施加更大的压力是没有问题的。”

“陛下亲临前线,也不是没有好处。”尼古拉耶维奇大公苦笑一声,“至少部队的士气能够提振不少。至于指挥,原本克罗帕特金就直接向圣彼得堡请示。陛下到了伊尔库茨克,本身离我们就远,想必也不会对我们干涉太多。这样看来,也不是个坏主意。”

“可陛下一旦出了什么危险……”刘梦熊迟疑半晌,“毕竟伊尔库茨克局里蒙古边境只有一百公里。万一……”

“陛下的专列就在身边,随时可以从铁路走。”尼古拉耶维奇大公说道,“中国人的主力已经在南方了,这是无论如何不会错的。再说陛下身边有近卫军,战斗力还是可以信任的。我其实真正担心的还是中国人会出什么牌。”

“我有一种感觉,那位中国的小皇帝,绝不会按照我们计划好的套路出牌。”尼古拉耶维奇大公揉了揉眉心,“不过,战争不是猜谜游戏,我们只能按照军学逻辑和概率来进行决策。无论如何,中国人最有可能把蒙古方面军的部队东调,对付我们和日本人。陛下来了……我们不能在这个当口出什么纰漏。除了满洲里的总攻,其他方向都转为牵制吧。”

刘梦熊思索片刻,依然是眉头紧锁。半晌之后,他才幽幽地说道:“如果中国人打垮了舰队……”

“那样的事情是否会发生,我们也无法影响。”尼古拉耶维奇大公摇了摇头,“这场战争是陛下在指挥……我能做的只是提出意见罢了。总算这一次没有直接进攻渤海内湾。只要把旅顺和辽东半岛拿下来,这场战争我们就赢定了,中国人只能溃败。”

“从这一点上,维特阁下是对的。我们需要的是加快中国人溃败的速度,不要让我们自己倒在对方的前面。”尼古拉耶维奇大公深深地吸了口气,“只要我还在,就绝对不允许俄罗斯倒下。绝对不允许。”

刘梦熊看着这位俄军之魂,神色复杂,久久不语。。.。

世纪帝国第七十九章

帝国的较量(正文)

第八十章 烽火神州

八月二十三日,俄军占领库伦以南的纳莱哈,并继续沿铁路线向南进犯。【本文来自疯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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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铁路线为中轴,最前面展开了所谓**立军所部的一个骑兵师,担任全军前卫和侦察重任。遭遇敌人后,他们将转向右翼对敌进行包抄,配合后续跟进的部队击垮敌人。

右翼是后贝加尔第二方面军萨姆索诺夫中将所部六个步兵师,一个骑兵师,以及更外侧连年坎普夫中将率领的骑兵集群所部三个骑兵师。

左翼是贝加尔第一方面军什塔克利别尔格中将所部六个步兵师,一个骑兵师。

路是比利杰尔林格中将所部六个步兵师。

三个集团军并肩向南推进,并且形成了明显的右倾态势,以右翼为主要打击力量,试图用侧翼重击的战术摧垮当面华军抵抗。

由库兹涅佐夫中将统帅的后贝加尔第四集团军所部两个后备步兵师,六个常备步兵师和三个骑兵师担任后方警戒,并保护从乌兰乌德,到恰克图再到库伦以至纳莱哈的长达四百公里的交通线和其间的众多兵站据点。所部一个常备步兵师和一个骑兵师还自库伦向东推进了八十公里,以防备华军自温都尔汗方向可能的来袭。

在他们的当面,据说是已经抽调了大量兵力东进支援的华军北方方面军,正在节节向南败退。根据俄军的估计,该支力量已经被削弱到仅仅十三个有战斗力的步兵师,其余部队已经东调,而现存的力量也已经缺编严重。

此刻的克罗帕特金,已经名正言顺地向坐镇伊尔库茨克的沙皇行宫直接汇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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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萨。

草原之上,一队骑士正在夜色中向着西南方向疾行。

藏军总司令龙厦身上裹着纱布,还在渗着血水,被一个强壮的康巴汉子背在背上,骑着一匹高头大马。原中华帝国总情局一处**站站长,现任帝国调查局**站站长李雷明回头看了看火光冲天的拉萨城,嘴角微不可察地挂上一丝冷笑。

闹吧。让你们闹

他回头看了看骑在马上,神态从容镇定的十三世**喇嘛,看着这位突遭变故,却依然能从容应对,跟着自己顺着早安排好的线路逃出拉萨的格鲁派至尊,倒不由得多了分佩服。

十三世**本来眼睛微闭,似乎感受到了他的目光,睁开眼睛看向李雷明,神态平和。

“李善居士,这就是末法时代。”十三世**微微一笑,目光柔和,“世尊曰:若我所有声闻弟子说言:如来入涅槃者。当知是人非我弟子,是魔伴党。邪见恶人,非正见也。若言:如来不入涅槃。当知是人真我弟子,非魔伴党。正见之人,非恶邪也。”

李雷明点了点头:“至尊的上师,您的智慧如同大海一般浩瀚。佛常住不灭,涅槃者永生不灭也。经此浩劫,末法世代,我佛正法必克诸般邪祟。此等宵小,实非我帝国之敌。待我天兵一到,俱为齑粉。上师必可重回布达拉宫闭关静修。”

十三世**喇嘛表情不变,只是微笑一下,闭上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李雷明摸了摸下巴,吼了一句藏语:“全速前进必须尽快赶到日喀则的扎什伦布寺,汇合班禅大师”

西元一九O五年,华兴元年,八月二十二日,中华帝国**省首府拉萨爆发大规模的叛乱,哲蚌寺,色拉寺等寺庙的一些喇嘛,汇合一些不满帝国政府开启民智,宣传平等思想的农奴主,以及当年被镇压者的后代和同情者,手持棍棒步枪等武器,围攻布达拉宫。

由于负责拉萨守卫的藏军第一代本(团)主力前往山南,镇压此前在甘丹寺和桑耶一带爆发的僧侣和农奴主叛乱,留守拉萨的部分藏军在联络官擦绒的控制下按兵不动,叛乱力量很快啸聚了上万人。但事先早有防范的帝国调查局驻藏人员已经护送十三世**喇嘛和亲信出城避难,前往一向亲汉的日喀则扎什伦布寺。

随后,**格鲁派,宁玛派和萨迦派多座寺庙卷入叛乱,狂暴的喇嘛和农奴主威逼和煽动大批青年藏人袭击地方政府,殴打乃至杀害汉人,**陷入一片混乱。,

八月二十四日,**临时噶厦成立,通电宣布汉人挟持了至尊上师**喇嘛,号召全体藏民起来推翻汉人统治,建立**自强的人间佛国,并向各地派出快马信使,煽动藏区大起义。

同日,中华帝国皇帝郑宇发布讨逆令,宣布将严厉镇压**的叛乱者。驻里塘的中华帝国陆军四十三师所部奉令向西开进,驻扎江孜的藏军第三团经甄别整顿后也向拉萨开进,并由**和班禅两位上师亲自加持,赐金刚结。**和班禅两位上师联名宣布所谓**临时噶厦为非法无效组织,自扎什伦布寺派出使节由军人护送,前往各寺庙传送法牒,号召全体**人民响应帝国政府,扫除叛逆,并宣布将一切参与叛乱者驱逐出教。

驻青海和迪庆,昌都地区的镇边军紧急动员。昌都的白教大宝法王发布法旨,指责叛乱者背弃佛祖,乃祸乱佛国之妖魔,号召一切信徒拥护政府,坚决平叛。

驻扎古格的边防骑兵第七师所部奉令,对周边越境渗透的俄国马匪和地方叛乱分子开始了毫不留情的镇压。

**,陷入战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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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疆。

甲午年,由于清政府对日作战不利,新疆少数民族上层头领在俄国煽动之下爆发反清起义,随后宣布成立东突厥斯坦汗国,但林肃仁带兵入疆长驱直入所向披靡,在迪化一战消灭了天山南北两路汇集起来的叛军主力,随后又追亡逐北,扫荡南北两疆,最后叛乱者残部潜逃境外,投降的叛军,上层全部审判处死,下层十中抽一处死,余者全部服十年劳动改造,并勒石刻碑以记,甚至垒了一座京观林。虽然林肃仁由于此事被压在鸟不生蛋的新疆一压就是十年,但这个打出来的赫赫威名,着实震得新疆各地野心勃勃之人心惊胆颤,小儿闻其名不敢夜啼。

十年了。又是一代人。

随着日俄两国节节推进,而俄国探子多年渗透的网络,也在新疆各地上窜下跳,终于,一些当年的残渣余孽,后起的野心之人,因参与叛乱被没收家产的破落头人,贵族,终于也开始动起了心思。

进入八月,新疆各地已经零零散散有了不少的叛军,在各地袭击政府,抢劫民众,甚至袭击镇边军的一些偏远农场和牧场。

林肃仁虽然面临着俄中亚方面军的攻击,仍然派出部队进行了严厉镇压,各地镇边军也组成骑兵部队参战。

到了八月中旬,各路叛军汇合成了两支主要力量,分别是天山以北阿尔泰地区以阿巴地黑麻为汗的所谓“克烈汗国”,以及天山南麓以维族头人阿迪勒为首的“叶尔羌汗国”,在天山南北两路转战,煽动民族仇恨,以被镇压者的亲友,无业游民等对现实不满之人为主力组成的叛军席卷各地,所过之处烧掉房屋,胁迫当地少数民族群众参加军队,

并袭击镇边军农牧场,强迫其手上沾血。

在叛乱地区,叛军推行伊斯兰法,以阿訇为法官,对一切违抗者以反对穆圣圣训为罪名处以死刑。对讲汉语者,与汉人关系密切者,与汉人通婚者一律处死,财产没收。一时滥杀滥捕成风,告密成风,一片腥风血雨。

天山南北,烽烟处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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迪化(后世乌鲁木齐)。

陆军大将林肃仁今年五十岁,身材不高,腰板挺直。多年的军旅生涯之下,一身标准的军人做派,双眼明亮异常。不过,当年他在西南就落了肺病,这些年戎马倥偬,又一直在西北这样的苦寒之地,身体也着实有些问题。

此刻,他剧烈地咳嗽了一阵,脸上涌起一阵不健康的晕红。旁边的勤务兵熟练地递过一条白手绢,又倒了杯开水,试了试水温,看林肃仁擦干了嘴角,接过手绢递上水杯。

林肃仁喝了口温水,闭上眼睛,半晌之后脸色恢复了平静,苦笑一声:“各位,这身子是真不济了。见谅见谅。”

众位军官见他神色如常,也是暗自松了口气,纷纷嚷了起来:

“司令官身子骨还康健着呢。”

“就是就是,标下就等着跟着司令官纵马沙场,没有二话”,

“好几年没收拾这帮小子,身子就发痒。”

“我看还是上次杀少了,这帮狗屁的残渣余孽,不用一顿饭的功夫”

“什么狗屁汗国,克烈汗,叶尔羌汗,沐猴而冠的货”

“抱俄国人大毛腿,不嫌扎脸?”

林肃仁看着手下这帮老弟兄一个个听了打仗就眉开眼笑的模样,半晌之后咳了一声,全场马上安静了下来。

“当年咱人杀的也不少。因这事,先帝没少了数落我。”林肃仁慢条斯理地说道,“但咱有一点好,杀了叛逆,还给老百姓办事。这些年,镇边军为骨架,各地没收部落贵族财产,给牧民分牲口,打甜水井,修水渠子,挖储水窖,组新盟旗,至少北疆咱是基本安定下来了。南边那地面咱的人少点,情况复杂些。但终归这些年没出什么乱子,下面的哈萨克也好,维吾尔也好,其实老百姓对咱们是又怕又感激。”

“这人就是难说得很,所谓升米恩斗米仇,你对他一味怀柔是要不得的。”林肃仁双眼微眯,嘴角微翘,“现在看着咱们貌似在北面有些不利,看着俄国佬好像有可能打进来,有些人又闹起来了。好啊,闹,我让你闹。”

林肃仁冷笑一声:“我就让这帮老百姓也看看,这些所谓的汗,贝子和阿訇们都是什么货色,看看这帮人是怎么回事。咱们镇边军都已经收缩了,让他们抢不到牲畜和粮食,那他们就只能就地征粮,到时候民怨沸腾,怕不用我们出手,这帮子老百姓就得过来求我们出手。”

“让他们得志,聚拢到一块,这韭菜割得才舒服嘛。”林肃仁冷冷地说道,“正好给俄国佬也下个套。咱们的部队已经集结得差不多了,放他们进来正好一锅端。进军路线就两条,我让他们沿着天山南麓过来。既然貌似大局已定,那帮叛贼内部也消停不了。谁当大汗谁当小汗,谁当主子谁当奴才,这都说不得要争一争了。”

“他们进攻的要点无非两个:阿克苏,库尔勒,北面是天山,南面是大漠,打下来就可以切断我南北两个战线的交通,配合俄国人在南线的进军,并且获取我兵站物资。我们在这等他们。”林肃仁眯着眼睛,“俄国人原本是六个步兵师,两个后备师,两个骑兵师,现在只剩下四个常备步兵师和两个骑兵师,国内又调上来两个预备兵组建的大炮不足的守备师,外加一个哥萨克骑兵师,这点兵力,对上我们没什么优势。至于这些泥糊不上墙的大汗,不过是些土鸡瓦犬罢了。参谋长,宣布吧。”

“林司令长官已电请大本营批准,做以下措置:”旁边的参谋长赵启明对着林肃仁点了点头,起身说道,所有人马上起身肃立,“北疆第二十一军所部,国防军第一O七师坚守霍城,步兵四十一师担任预备队。骑兵第十一师,骑兵第十二师,并镇边军新疆暂编第一,二两个骑兵旅进攻所谓克烈汗所部,逼迫其开往南疆与叶尔羌汗汇合。南疆国防军第二十一军所部,国防军第十师让开土尔扈特山口,放俄国人进来,刺激叛军动起来响应俄国人,不过要把握好节节阻击的节奏。四十二师和骑兵第十三师,新疆暂编第三,第四两个骑兵旅,配合北疆部队,准备进行阿克苏-库尔勒战役,将叛军一举歼灭。”

林肃仁肃然说道:“记住,哈密绝对不容有失动作要快,要猛,要打得他们喘不过来气,只能被我们一路驱赶向南等打完叛军,南疆的部队还要从侧翼包抄俄军越境部队,关门打狗。老子还要带你们反攻塔什干和比什凯克,饮马巴尔喀什湖,剑指葱岭”

众人轰然应诺。

林肃仁的目光转向一位中年上校,这人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帝国调查局新疆站站长曾森,想着自己埋了六七年的线头在叛军中已经混成了一方霸主,一边对这些人不惜出卖本民族的同胞有点心情复杂,一边也不禁多了几分期待。

上海。市政府广场。,

“要和平,要民主,要自由”的巨幅标语拉在了皇帝陛下的半身雕像上,地上乱七八糟满是帐篷,旗帜,标语。青年学生沉默地坐在地上,似乎连多说一句话的兴趣的没有。

他们的绝食请愿已经进行了四天。

每天都有饿晕厥的学生被紧急送往医院抢救。

不知道是有意放纵还是什么,政府除了出动军警封锁了现场,并且在各交通要道严密驻防,并没有采取太多措施。

青年学生和政府对话的请求被拒绝,理由是缺乏法律依据,政府没有义务接受。

青年学生堵门的行动被军警直接挫败,带头者被带走,因为触犯了法律,阻碍政府部门办公。

青年学生声嘶力竭的口号声被罚款,因为噪音过大触犯了城市公共管理条例。

但政府还是默许了他们在广场中间的驻扎行动:前提是不要妨碍办公。

青年学生在这里忍饥挨饿,早先的悲壮与浪漫,随着时间的流逝,饥饿的折磨,逐渐向着单纯的空虚和麻木转变。

他们努力开战各种文艺活动,互相鼓励这是一项救国救民的伟大事业,这个时候只有我们这些爱国青年能挽救这个国家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然而,市民的围观在新鲜劲消失之后也越来越冷清。市民们对于他们喊出的东西没有太多兴趣,民主也好,自由也好,实在听不太明白。话说现在也有选举,而且是真正的竞选,各党为了几个参政院的席位,每次选举也都是到处演讲,走访选民,拜会企业,这是不是就算民主了?自由?现在限制老子自由的主要是没钱撒。至于骂政府之类的自由,阿拉还没那闲工夫呢。现在喝口小酒,阿拉自己想骂谁都能骂个痛快。政府得罪我了?至于和平,戳那娘别人都打进门来了,你说句话人家就退回去了,跟你和平了?借洋鬼子的力量斡旋?甲午年三国干涉,逼着咱把朝鲜给了东洋人是咋回事?

最关键的,是政府说了,这仗打赢之后,咱是要搞社会福利保障的。神马民主自由,空口和平,还是比不了阿拉自己的生活不是?

学生领袖们天天开会,也讨论不出来更好的办法,结果就变成了对耗。

看着政府官员们每天没事一样忙忙碌碌,出出进进,各个行走带风,脸色红润,饿得眼睛发蓝的学生实在是有够怨念十足。原本热情高涨的外国记者,现在渐渐也没了当初满脸兴奋的劲儿,反倒是对前方的战况更感兴趣一些。

眼看着一场轰轰烈烈的学生爱国救亡运动越来越像一场闹剧,在华夏民主**党遥控指挥下组织运动的学生领袖们,终于下了决定。

他们要以最决绝的姿态,逼迫政府对他们的要求给以回复。

无论如何,不能再这么慢性死亡了。

八月十八日,上海上千名示威学生高喊口号,暴力冲击市政府,被军警宣布违法,全数拘捕,为首者单独关押审讯,至于受到了何等对待,外人不得而知。

其余学生统一送到郊区一所校舍,以军事化管理进行强制再教育,主要普及法律常识。

饿着肚子上课,每天只有一碗米汤。

连续熬下来,最后每个人走路都在打晃。

人人面前放了一张自愿声明,宣布自己认识到,在国家危机时刻参加这样的活动是错误的,感谢政府给与宽大处理,并且声明拥护政府,不再参与类似活动。

旁边的镁光灯噼里啪啦闪个不停,饿得眼睛发蓝的学生实在也没有太多精力去思考什么,基本上都签了字。

原因很简单,前面一溜书桌上是排开的大锅,琳琅满目的菜式,大师傅戴着雪白的帽子提着饭勺笑容满面,香气止不住地在人肚子里勾馋虫。

民以食为天。学生,也是要吃饭的。

郑宇静静地看着电报,眼前仿佛又出现了那个纯情温婉的女孩子。

“……伯克利是一个年轻的城市,但一切都很好。加州的阳光让我很多时候感觉就像躺在你的怀里,那么温暖而舒适……我虽然经常会想起你,但我更喜欢这里安闲的生活。一切都像我梦想中的一样:友善的邻居,热情的朋友,阳光和沙滩,还有漂亮的峡谷,山胡桃树和鲜花,可口的水果,碧绿的草坪……”,

“……我从报纸上看到,你的国家在遭受侵略,还爆发了可怕的叛乱,我很担心你……我不想让你分心,也不想给你添麻烦,但我想让你知道,每天都有一个人在诚心诚意地祈祷你和你的国家能够平安……”

“愿上帝保佑你,保佑你的朋友,保佑你的国家。如果有一天你能够抛开这一切来到我的身边,我会一如既往地投入你的怀抱,恳求你的原谅,并且用自己的一生好好爱你……”

“……当你悲伤和痛苦的时候,当你感到危险的时候,请记得在大洋彼岸有一个深爱着你的人在为你祈祷。请一定要照顾好你自己。永远爱你的,苏菲。”

郑宇微笑着看完,把电报纸放在手上轻轻婆娑,闭上双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宋教仁静静地看着这位皇帝。

“苏菲,果然还是更喜欢简单安宁的生活。”许久之后,郑宇轻轻叹了口气,“她能够喜欢那里,我也放心了……”

沉默半晌,他睁开眼睛看着宋教仁,平静地说道:“会议……”

“还有五分钟。”

郑宇微微点了点头,把电报到胸口的衣兜里。。.。

世纪帝国第八十章

烽火神州(正文)

第八十一章大进军

八月二十六日。

蒙古草原。库伦南,六十公里。

一眼望不到边的行军队列,密密麻麻地布满了整个草原,填满了人们的全部视野。

矫健的哥萨克挥舞着长矛和马刀,不少人在马上做出各种杂耍,发出秋秋的怪叫。来自顿河草原和鞑靼斯坦地区的哥萨克们,在这片同样水草丰美的大地上似乎找到了家乡的感觉,显得格外兴奋。

大队的骑兵扬起尘土,滚滚向南,强壮的顿河挽马拖动着大炮,大车,排成整齐的队列在华军修建的战区公路上向前疾行。

被公认为世界上最蛮勇善战的“灰制服牲口”,俄罗斯步兵,以整齐的行军队列便步行军,每个人都斜挎着一个鼓鼓囊囊的携行包裹,背着步枪,闪烁的目光混杂着光荣,贪婪和忐忑。

来自鞑靼斯坦的士兵,看着这熟悉的草原风光,神情复杂。他们是塔塔尔部的后代,有突厥人,也有蒙古人,早先也随着蒙古汗国的辉煌,在伏尔加河流域建立了强大的金帐汗国。

后来,随着汗国***,莫斯科公国兴起,鞑靼人的喀山,克里米亚等汗国一个接一个地灭亡,他们也成为了俄罗斯人的仆从。

但是,鞑靼人终究是狼的子孙。在每一个鞑靼人心中,都留存着对蒙古金帐汗国,对黄金家族的回忆与向往。

他们怀念罗斯人恭顺地舔着大汗马靴的岁月;他们怀念鞑靼人骑着骏马纵横驰骋于东欧草原不可一世的岁月;他们向往自由的生活,而不是承受这些白人的***。

在后世,鞑靼人,这个俄罗斯帝国境内的第二大民族,在二战期间站在了苏联的对立面。克里米亚的鞑靼人旗帜鲜明地投靠了德军,他们宣布阿道夫?希特勒为鞑靼人的救主,甚至整村参加德军,配合德国人消灭红军游击队乃至正规军。这种一边倒的支持成为民族化的行为,而不是其中的某些人。在战后,克里米亚鞑靼人以“帮助侵略者”的理由,被苏联政府全部驱逐出克里米亚,被强行迁徙到中亚。

鞑靼人看着眼前的一切,目光闪烁。

来自亚美尼亚的士兵,恨恨地看着旁边的阿塞拜疆哥萨克。亚美尼亚,阿塞拜疆和格鲁吉亚人都生活在高加索地区,却有着各自不同的宗教。亚美尼亚人信仰天主教,阿塞拜疆人却信仰伊斯兰教,格鲁吉亚人信仰东正教。格鲁吉亚人与俄罗斯人相对接近一点,而亚美尼亚人和阿塞拜疆人几乎是血海深仇。在后世,苏联***之后,亚美尼亚和阿塞拜疆爆发了大规模的战争,并且在此后冲突不断。

比起中国人,亚美尼亚人和阿塞拜疆人更愿意消灭对方。

来自芬兰的士兵,沉默地看着旁边志得意满的俄**官。对于这些强迫他们禁止使用芬兰语,取消他们自治权的统治民族,芬兰人按照他们一贯的传统,在和平斗争失败之后选择了沉默。可每一个芬兰人都明白,他们只是在等待,等待这个巨人露出衰弱的迹象。

俄军的高级军官们,尤其是那些贵族子弟,骑着高头骏马,轻松惬意地三两成群,边走边聊,手中的马鞭绰绰点点,不时发出一阵豪爽的大笑。

“瓦谢夫,中国人怎么会愚蠢到连铁路都没有破坏?”一个少校看着身边不远处的铁路线,有些奇怪地问道,“这样我们推进起来不是更容易了?”

“这些异***肯定是太穷了,不舍得破坏这些铁路。”另一个少校耸了耸肩膀,胡子一翘一翘很有神采,“要说这路修的的确是不错,换了我,可能也舍不得吧。”

“也许他们还指望能夺回来。”第一个少校夸张地做了个抢东西的手势,“或者以为我们能还给他们。”

“东方人的想法总是让你难以捉摸。”瓦谢夫很世故地摸了摸八字须,表情陶醉,“也许他们永远不会明白,双头鹰的旗帜只要在一个地方升起,就绝对不允许再落下。”

库伦。俄后贝加尔方面军司令部。

参谋长小萨哈罗夫中将皱了皱眉:“司令官阁下,现在部队的给养支持不了太长时间的作战。如果继续向南深入,本军的困难会越来越大。一旦中国人反击……”,

“中国人的主力部队已经调动到东线,填补他们战线的缺口。”司令官克罗帕特金背着手,看着墙上的巨幅地图,“日本人在辽东半岛已经发现了中国人四个原本隶属蒙古方面军的步兵师番号。在尼古拉耶维奇大公那边,对满洲里的总攻即将展开,很快那边的四个师也将投入呼伦贝尔方向,中国人的压力会越来越大。”

“他们的内部已经是一片混乱。”克罗帕特金双眼微眯,看着地图上的左下角,“这个国家崛起太快,基础并不牢靠,整个国家只是依靠武力强行结合在一起。一旦这种武力威慑没有了,就必然分崩离析。现在的这个小皇帝,没有那位东方拿破仑的威望与手段,左右支绌也是难免的。也许给他二十年,甚至十年,他就能成长为一个危险的对手,但圣母保佑,俄罗斯选择了现在。”

小萨哈罗夫中将皱了皱眉头,刚想说话,门口却传来了通信参谋的报告。

“沙皇陛下的谕令”

克罗帕特金接过电报,看了一遍,露出了笑容。

伊尔库茨克总督府,现沙皇行宫。

尼古拉二世皇帝红光满面,看着阿列克塞耶夫海军上将在地图上一寸寸地移动着军队标识,双眼仿佛放出光来。

“中国人即将崩溃。”沙皇默默地想着,“这个东方的柔弱民族,不过是回光返照罢了。真到了和俄罗斯的大炮与马刀较量的时候就露出了本色。现在是尽快结束这场该死的战争,回到圣彼得堡接受荣耀的时候了。”

“朕会获得一个什么样的尊号?尼古拉大帝?”沙皇的嘴角微翘,“继彼得大帝,叶卡捷琳娜大帝之后的又一个大帝。东方的征服者,蒙古的保卫者,全俄罗斯人的奥古斯都,至高无上的沙皇,东方苍穹下的主宰尼古拉二世大帝陛下。是的,朕喜欢这个称号。”

辽东半岛。

夏日的黑土地上,田里的庄稼长得郁郁葱葱,风吹过,如同绿色的海洋,波涛翻涌。

可田间无人,村舍无人,城市人去龙空。

自从五天前,日本陆军满洲军第四军,辖第五,第十两个师团以及野炮兵第四旅团在辽东半岛中部的花园口和庄河登陆,一直在辽东半岛南半部节节抵抗的辽东地方警备部队,面对大连和金州北上的日本满洲军第五军以及侧后登陆的第四军夹击,不得不在国防军骑兵部队的掩护下加速北撤。

总体来说,日军目前的态势很好。

在辽东半岛北部,突破了丹东防线的日本满洲军第一军所部四个师团,一路向东,气势汹汹地扑向营口,试图截断辽东半岛。同时还派出一支部队配合庄河登陆的日军夹击辽东半岛东岸的华军警备部队。

在中部,从庄河的登陆的日军,向着辽东半岛中部步云山为主体的山地丘陵地带攻击前进,准备一举阶段在中南部顽抗和撤退中的华军,把他们彻底消灭;

在南部,日军已经紧紧围困了旅顺,正在构筑炮兵阵地,运送重炮和炮弹,用牵制性攻击寻找华军防御的薄弱环节,大量的作战物资都在紧急储备,摆出了一副围攻的态势。而他们的骑兵部队,正在北上直插步云山,沿路扫荡华军警备部队和临时编组的民团,准备配合庄河上陆的日军构成夹击。

在华军方面,辽东半岛中部的华军警戒部队,配合从营口急行军赶过来的国防军二十八师先头部队,展开了前赴后继的阻击。

从京畿方向增援上来的部队,还在承德到营口的路上奔波,只有少量骑兵和摩托化分队赶到了营口,并且马不停蹄地向着预设的防御阵地庄河-孤山一线疾奔。整个东北的警备部队,能抽调的都已经抽调出来,清剿内部残匪的,支援前线的。在辽东半岛这个最危险的战线,北面能抽调的部队都在拼命往这边赶。由于俄军正在集结兵力围攻虎头要塞,日本人抽调了第二师团南下,华军也从大荒沟抽调了两个师的海军陆战队登车紧急南下,先头部队的陆战第一师已经抵达辽阳,下了车就集结部队往南推。,

营口和沈阳的二十八师已经全军整队向东开进。他们的任务很简单,就是在后续部队上陆之前,尽可能长时间地守住阵地。各个部队都最大限度储备了后备兵员。

中华帝国的战时体制,以及强大的基层控制力,在这个时候充分显示出了优势。辽东半岛的林场早就被军管,各种木材扎成大排子,由壮汉撑着顺着辽河往前线运,在码头上装运马车和卡车,沿着急造的军用公路土路向前运输。在各条路线上,从民间征调的无数马车驴车牛车拉着各种物资运上去。各个基层政权已经全部发动起来,在基层政府和党部,农会,国防动员组织,乃至青年团,少年团的组织下,部分男女老幼,全都上了预设防御地带,按照工程部队的指挥挖掘壕沟,修筑堡垒。眼看着几天功夫,预设防线的堑壕体系就已经开始成了型。

中国大本营颁布了大本营第四十九号令,宣布一切未经命令放弃阵地的行为视同叛国,可就地处决,各部队政治教导员和宪兵部队予以监督执行。

在日军几个攻击方向上,各路中**队都在拼死抵抗。第十一军以两个师的兵力牵制着日军四个师团的优势兵力。到了内地,没了日军的舰炮支援,损失惨重的华军终于可以放开手脚和日本人针锋相对地拼了起来。

大孤山河口一带的海防要塞,守军拒绝撤离,全体官兵自愿留下来死守拖住敌人。日本人从薄弱的陆地方向打过去,依然遭遇了顽强抵抗,足足花了三天时间才占领了这个强固的要塞化阵地,但华军已经炸毁了全部大炮。

没有一个投降者。

在胜利的鼓舞下,日军也鼓起了最大的勇气和坚韧。他们在向西推进的第一线展开了三个师团,几乎是倾尽全力向前攻击前进。在他们的身后,运输船在海上穿梭,制式马车如长龙一般蜿蜒前进。甲午年的战争经验让日本人空前重视后勤,兵站线几乎是脚跟脚建立起来,从朝鲜征调的民夫,乃至本地少数没有来得及撤退被抓了丁的脚夫,啃着冰凉的窝头,在日本监工和军夫的皮鞭之下,沉默而麻木地工作着,把一袋袋的朝鲜大米,泡菜,日本产的牛肉罐头,晒干捏好的味憎,铁皮罐子装好的炼乳,成箱的弹药和切好的马料整整齐齐装好车,或者运入兵站仓库。

日本人的各路兵锋前面,都有些不甘寂寞的前清余孽,以及他们勾结的本地残匪之流充当向导。这些熟悉地形和风土人情的内奸,出于种种目的,尽了最大的努力给日军担任耳目。一些猝不及防的警备部队也吃了这些内里鬼的亏,被人从侧后打个措手不及。

不少已经服完劳役定居下来的旗人,看着这个局面也动了心思。前清的大辫子又从不知道哪里的角落翻了出来,乃至用麻绳之类编的假辫子也成了宝贝,不少人翻山越岭去迎接日军,见了面挥动手里的辫子为号,一见面都是热泪盈眶,诉说着大清亡国的切肤之痛,说着这白山黑水之上旗人爷们遭的老鼻子的罪,满口指天望日地祖咒发誓必定配合皇军灭了这***中华帝国,恢复咱大清江山万万年。

一幕幕形形色色的戏码,就在白山黑水间上演着。

此时此刻,在辽东的各条道路上,逃难的老百姓在地方基层组织的管理下,以军事编制迅速向营口方向撤退。一路之上,马车,汽车在公路之上穿梭,驴车牛车在土路上扬起烟尘,赶车的汉子把鞭子抽得山响,往日里对牲口的痛惜全然化作了焦急。

强壮的汉子除了被地方组织起来抢运财务和战略物资,维持交通秩序外,基本都到警备部队报道。封存的军火库都被打开,前清时期的各种万国牌武器,什么水连珠,温彻斯特,曼利夏,1888委员会,法国勒贝尔甚至甲午年缴获的日本村田等各式步枪,前清的各式各样的青铜野战炮,手摇加特林机关炮,诺登飞四管排炮,克虏伯行营炮等等都请了出来,除了装备地方警备部队,就都用在了这些汉子身上。,

这些装备简陋的东北男人,不少都是关内山东河北等地的移民,以乡村为单位,组成了一支支临时的后备部队,在抽调出来的军官带领下,成为了地方警备部队的后援。

在这个时候,东北人首先要自己救自己

“打鬼子,保家卫国”

朴素的口号,对于这些普普通通的农民或平民却最是管用不过。他们都知道当年旅顺发生了什么,也都知道日本人来不是为了打一仗就走。如果不能把这些野蛮冷酷的禽兽消灭掉,那自己苦心建设的家园也就没了,乃至这个家也就没了。

到了这个时候,大家伙是真正体会到了,这个帝国就是每个人的家,每个人的魂魄所依。

碧流河北,步云山。

一队日军骑兵正在向前疾行。

日军第十四师团下属第十四骑兵联队联队长松井石根中佐单手持缰,笑着说道:“支那风光果然壮阔,比起爱知县的雅致,这里的山水更多了几分灵动。自从金州上陆,这山水景致倒称得上是十里一变,步步是景了。”

旁边的联队付小矶国昭点了点头:“联队长阁下,支那人有如此河山而不能守,可见此等民族已是软弱堕落至极。”

松井石根显然心情不错。

他的联队自从登陆以来,就向北展开了穿插奔袭,目的就是在辽东半岛的腹地制造慌乱和恐慌,造成日本人无处不在的假象,对地方军民施加心理压力,动摇其抵抗意志。效果是显而易见的。这些数量并不多的骑兵,由于其机动性强,很快就搅得辽东半岛的腹地混乱不堪,到处都在传着日本人的踪迹,结果口口相传的日军骑兵数量呈几何级数上升。

华军留驻内地的地方警备部队装备落后,而且除了骨干部队外,基本上现在仍然是非常设服役,在家各干各的,这么一闹,难免慌乱。各个城市原本一直在进行的战区疏散被搅乱,各地的警察和警备部队一边开始紧急动员疏散,维持秩序,一边还要到处捕捉着日本人的踪迹,结果反而被这些训练有素的骑兵打得晕头转向,本来不高的士气越发低迷,甚至产生了一定的恐惧。

他们这一路打散打死了不少临时组织起来的地方杂牌部队,抓到的伤员和俘虏按照松井中佐的理解,一律认定为非军人,那么以平民身份手持武器对抗军队,可以被认定为间谍,不在日内瓦公约的战俘之列,全部杀死。松井石根家传的御赐太刀也饮血不少,整个人正是踌躇满志,满心都是建立更大武勋以报天皇。

“支那人就是天生的羔羊。虽然曾经被一头狮子统帅,但羔羊依旧是羔羊。当狮子死去,这些柔弱的牲口也就露出了本性。”松井石根笑着说道,“最可怜的是,这些羔羊对付自己的同伴却是如同虎狼,甚至连他们最伟大的皇帝,那头勇猛狡猾的狮子也死在这些羔羊的谋杀之下。支那人,真是一个不可救药的民族。”

“对于这种民族,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强者来奴役他们。”松井石根眯着眼睛,“勇敢者一律杀死,剩下的人统统做奴隶。有了这么多劳力,大和男儿就可以尽情驰骋沙场,扬皇威于万里。支那,真是上天赐给大日本的肥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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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第十四骑兵联队的末日

小矶国昭看着这位年轻得志,从三师团调过来的顶头上司,暗自腹诽莫不是在名古屋兵团屡犯军纪才被弄到十五师团这个动员师团来。不过他也知道自己没必要和这人较真,当下只是恭敬地笑着。

整个队伍不疾不徐地向前纵马疾行,

正在这个时候,前方突然传来一阵杂乱的枪声。松井石根精神一振,马上抽出了家传的御赐太刀,怒吼了一声:“跟我来,抓住支那猪,消灭他们”

一旁的小矶国昭看着这位有些热情过了头的联队长,赶忙说道:“联队长阁下,还是下官来吧。”

松井石根看看这位年轻的大尉,点了点头:“小矶君,那就有劳了。这些支那猪,真是阴魂不散,那就请阁下带领军旗中队上去,展示一下宇都宫兵团的勇猛”

小矶国昭敬了个礼,拔出军刀怒吼一声,带着军旗中队赶向了前边。

像这种丙级步兵师团下属的骑兵联队,无非是340人的编制,两个骑兵中队加一个联队直属小队罢了,一挺马拉的马克辛机枪由于不适合山地没有携行,三挺麦德森轻机枪由臂力最强的士兵携带,但一般不会在马上使用。轻机枪后坐力太强,在马上使用很容易导致马的脊背被鞍具磨烂,无法骑乘。

一路行来,华军的地方警备部队战斗力并不强,尤其是很多乡村都非常空虚,见到日本人都是手忙脚乱,那些临时组织起来的民团武装更是不堪一击,往往机枪一开火,死几个人就一哄而散。

从刚才的枪声里,松井石根已经断定阻击自己的不过是些民团武装。那里边有俄国水连珠步枪的声音,还有奥地利的曼利夏,甚至还有老式金钩步枪,简直就是大杂烩。这样的部队能有什么战斗力?

他的任务本来首先是要侦查敌军的防御情况,而步云山这里是遮护辽东半岛北部的天然屏障,虽然以华军的机动力和距离,恐怕还来不及在这里布防,但以地方警备部队做一定的抵抗应该是题中应有之义。趁着对方的布置还不周全,拿下这一支敌人,从俘虏那里套一些情报,还可以向东直接和庄河上陆的十,十五两个师团建立联系,这一次的向北突击就算是彻底圆满。

不过,他还有着更大的野心。前方不远,穿过这个谷地,就是辽中最重要的交通枢纽,秘子沟一代的三叉路。占领那里,就切断了几个方向上的华军警备部队和人员物资向西北方向撤退的口子。只要他抢先占领那里,发出信号,让第六师团的骑兵联队乃至第四军的先头搜索部队向自己靠拢,那就是绝世武勋

前边的枪声陡然密集了起来,他也听见了麦德森机枪的咆哮,暗自摇了摇头。

部队的子弹携行量是有限的,又缺乏有效的补充,对这种对手浪费子弹,这位小矶大尉也太过于教条了。

不过好在机枪声很快就停了下来,他举起望远镜向前看去,却见前边的山谷里一群骑马的中国乡民乱七八糟地往下败,不时有人被机枪子弹扫中,一声不吭地坠下马来。他见状也拔出军刀吼了一声,身后的直属骑兵小队赶紧跟着他也向前冲了过去。

小矶国昭也安排了追击,不过出于谨慎起见,他只派了一个尖兵小队。果然,当小队冲进山谷马上就遭遇了侧面山岭上的排枪射击,几名日军骑兵从马上栽了下去。

这时候,小矶国昭已经指挥着重机枪和轻机枪跟上去,对着暴露出来的伏兵进行扫射。密集的火力打击之下,山林中影影绰绰,身着各色服装的乡民连滚带爬地往山上跑,不时有人跌倒,再也没爬起来。

松井石根来到小矶国昭面前,赞赏地点了点头:“不愧是小矶君,反应很快嘛。好啦,支那人也无非就是这些把戏。我们沿着河谷冲过去,很快就能抵达秘子沟,切断庄河港一带败退的华军警备部队向西北方向的退路,本联队就可以配合第四军建立绝世武勋”

“派出军使,把本连队的作战计划通知给东面的第四军骑兵部队和西面的六师团骑兵联队。”松井石根接过笔和纸写了一道命令,盖了印,交给传令兵。,

这位中佐做完这一切,拍了拍小矶国昭的肩膀:“小矶君,贵殿的勇猛,本联队长深为钦佩。去看看中国人还有没有没死干净的,抓几个活口问问口供,接下来,就请阁下尽情施展吧”

这个时候,小矶国昭对这位联队长的腹诽也早抛到了九霄云外,满脑子都是建立武勋的冲动,当下拔出军刀,怒吼一声:“为了天皇陛下,前进”

“板载”

河谷中偶尔传来一两声枪响,回荡很久。

辽东警备部队暂编第三团团长吴禄贞小心翼翼地透过草丛看着前边的河谷,只见十几个日军骑兵正疾驰而来,手心忍不住就有些汗津津的。

他是四天前紧急抽调过来,统领这边临时编成的警备部队。说是一个团,其实战前动员起来的警备兵力只有二百四十多人,剩下就是临时征调的二百多受过简单军事训练的人员,凑了五百人,勉强算是一个团,后边还在陆续给他补充。装备也是五花八门什么都有,最大的王牌就是两边山头伏击阵地上小心翼翼隐藏好的手摇加特林转管机枪,虽说是前清的玩意,但好在保养得力,又临时加装了一个钢板护盾,倒也还勉强可以凑合用。

大炮方面,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一门甲午年缴获的日军四十七毫米法造哈奇开斯速射炮弄到山上藏好。

按照陆大教的伏击战术,他的部队都用树枝覆盖好,隐匿在预设好的伏击阵地里。虽然已经足足埋伏了半天,甚至这样一动不动地都趴了半个钟点,但这些临时凑合起来的人马居然没露出什么破绽,这倒让吴禄贞悬着的心也松快了不少。

总算大部分人都服过役,不是前边诱敌的民团可以比的。而这一次颁发的严酷军令,家眷可能受到的牵连,也让这些退伍军人为主的官兵最大限度地服从了命令,保持了冷静。

吴禄贞是个为了成事手段狠辣的人。

前边诱敌的民团是接受他指挥的部队,但他从没告诉过这些人自己的计划,他只是安排他们尽量阻击敌人,能坚持多久就坚持多久,也从未暴露过自己的力量。

看着这十多个鬼子,他知道这是尖兵,根据命令,必须自己这边打响,才能按计划开始。但这些人会不会因为过于紧张而走火?

渐渐的,十几个日本骑兵到了预设的伏击圈。这是河谷中平淡无奇的一段,没有任何特殊,两边山头相聚两百多米,底下都是卵石滩。日本骑兵的指挥官捧起望远镜看了老半天,似乎没看出什么破绽,派了个传令兵回去,自己带着人又往前走了。

吴禄贞松了口气。

不一会,马蹄声如雷般响起,大队的日本骑兵成三列行军纵队进了河谷。

吴禄贞看着这帮人已经全须全尾差不多进来了,当下手中的金钩步枪一扣扳机,领头的一个日本军官后背爆出一丛血花,一声不吭地从马上栽了下去。

河谷中的日军马上转向枪响的方向,几个士兵下马去抢救落马的军官,几个轻机枪手下马架设两脚架,整个行军纵队正在乱纷纷地转向展开队形,另一侧的山头,前后的侧向,突然爆发出了密集的排枪射击和8毫米加特林转管机枪的射击声

在日军队列的前方侧向和后方侧向,各一挺加特林手摇机枪,以密集的火力对纵列队形展开的日军形成了密集的集火穿刺杀伤对斜侧向的自动火力,这种阵形就变成了上好的靶子。而后面打过来的排枪,虽然枪声显得有些参差不齐,但正在乱纷纷地转向中的日军几乎毫无防备地栽倒了一片。

这个时候,吴禄贞这边的排枪也响了,金钩步枪和水连珠,曼利夏在整齐地响过两轮之后,就开始了自由射击,被前后左右的打击搞得晕头转向的日本骑兵乱纷纷地下马,连滚带爬地寻找掩护,三挺机枪在对方的重点打击之下连伤了几个射手。

正在混乱不堪的时候,炮声响起,又惊得不少军马四下里乱炮,好几个下马的日本骑兵来来不及反应就被惊马踹飞,吐着血晕倒在地。,

小矶国昭被弹片划伤了手臂,他看着那边显然已经没气的第一中队中队长三川***太,心里一个劲地冒寒气。

中计了。

对方有机枪,有速射炮,这绝不是一触即溃的支那民团。肯定是正规警备部队,而且显然是准备充分的伏击圈

现在已经顾不上什么面子和军事法庭,而是要赶紧撤下去,不能在这个陷阱里等死他正要下令,却听到身后一阵马蹄声响起,紧接着密集的机枪和排枪声响起,那挺封锁着谷口的加特林转管机枪的声音似乎都被压了下去。

是松井联队长

他回头一看,只见松井石根带着直属小队已经赶到,正在压制截断退路的那挺加特林。虽然加特林有护盾,但由于是对着小叽国昭这边,侧后遭到松井部队的密集火力,射手和弹药手顿时死伤不少,火力也停了下来。

“撤赶紧撤退”

小矶国昭如蒙大赦,怒吼着指挥部队撤下来。松井石根看着部队伤亡也并不大,倒也松了口气。不过看着军马死伤惨重,又不禁皱紧了眉头。无论如何,这次联队的败绩,恐怕是要被师团部追究了。

但现在不是考虑这些问题的时候,而是如何重整部队,击败乃至消灭前面这股支那军队

小矶国昭一脸的硝烟,带着残余部队狼狈不堪地撤了下来。

“联队长阁下,对面的支那军队占据了地利,火力也很猛,正面攻击很困难。”小矶国昭一脸的硝烟,也顾不上推脱责任,急忙说道,“不如绕路,或者请求其他部队的战术指导吧。”

松井石根还在犹豫,却听见背后隐隐传来马蹄声,马上精神一振:“恐怕是六师团的骑兵听到枪声过来了,小矶君,你带人去看看。”

小矶国昭也是喜上眉梢,有六师团的熊本强兵,当面这些支那人自然不在话下。他带着一个中队就向后迎了上去。

一队骑兵转过河谷的拐弯处冲了过来,小矶国昭一眼看去就嘶声大叫:“支那人”

***卡其布军装,和日军粗看上去差不多,可头上的军帽却不是日本的法式筒帽,而是和步兵一样的钢盔,他们骑马的姿势也是蒙古式的。但最关键的是他们已经开火了

最前排是手持轻机枪的射手,直接踩着马镫直起身子开始了三发一组的连射后面的骑兵已经展开了横队阵形,行云流水一般的阵形转换,随即就是排枪这个时候日本骑兵迎头挨了一闷棍,已经被打得晕头转向。华军的火力明显较强,而且关键是他们很快就闪电一般扑了过来。

乱七八糟的日本骑兵不成阵型,也只能绝望地怒吼着迎了上去。小矶国昭一手挥舞军刀,一手扬起左轮手枪,当先就是几枪,***了一个迎面冲过来的骑兵,但随即就被一名彪悍的骑兵架住军刀,另一个骑兵利落的前刺正捅到小矶国昭的胸口,错过马头的时候用力一推,小矶国昭已经浑身无力地摔倒在马下。他努力撑着地想爬起来,抬起头,却只看到一只巨大的马蹄落下。

一声脆响,西瓜碎裂的声音。这位另一时空号称“高丽之虎”,还接替剃刀东条出任首相的日本大将,就这样化成了一堆不***形的烂肉。

松井石根已经发现形势不对,留了一些部队警戒那边的华军伏兵,自己带着主力迅速迎了上去。

骑兵之间的战斗永远是残酷的。

借着马力,松井的部队和华军后续骑兵迎头对撞,双方都是简单利落的马刀动作,无非是三种:前刺,自上而下斜劈,自下而上的反撩。不过华军明显更有准备,迎头上来先是用短管马枪打一阵排枪,还有人拿着一种粗大的类似滑膛步枪的玩意,一上来打出来的居然是类似散弹的效果,一下就是一片这下猝不及防的日本人吃了大亏,松井石根身先士卒冲到最前面,被这种怪枪直接从马上掀了下去,整个人的正面几乎成了筛子,惨不忍睹。

看着联队长的惨状,日本骑兵也红了眼,一手马刀一手上了刺刀的步枪,两边人就拼到了一处。华军的机枪射手已经展开了超越射击,后续冲过来日本骑兵一片片被扫倒。,

一个黑脸大汉吼声如雷,挥舞着一柄与众不同的长柄大砍刀,在日军队伍里舞动如飞,如同一头人形的猛兽,所过之处端得是人头滚滚血肉横飞。

“妈巴痣的小日本痣,今儿遇上爷爷的骑十旅算你们他娘的倒霉”

旁边的贴身警卫看着这位有点二乎的旅长杀得高兴,顾不上问他今儿说话怎么不结巴了,满心都是警觉,四下扫视着,生怕这位不小心挨了黑枪。

没多久,连遭打击混乱不堪的松井部队已经成为一地的死人伤马,华军士兵挨个检验尸首,还有气儿的二话不说就是一马刀。那边吴禄贞带着部队也冲过来了,留守的一点日军很快就被风卷残云般地消灭,两下一会师,吴禄贞赶紧过来见礼。

“秀峰旅长,这次您可立了大功了。”

“小吴秀才,还是你布置的好。”从吉林风尘仆仆赶过来的国防军骑兵第十旅旅长吴俊升恋恋不舍地把大砍刀交给马弁,接过手巾擦了擦脸,遗憾地咂咂嘴,“有点不过瘾……这小日本痣……胳膊……胳膊腿都短,砍起来跟砍……砍萝卜头似的。找机会还是得试……啊试老毛痣的哥沙克。”

吴禄贞知道这位著名的吴大舌头是辽东的马匪出身,一向性子野,暗自好笑,表面上却依足了上下级:“吴旅长,你们还得清理其他几路鬼子吧?”

“没薛的,咱来这旮瘩就是来打鬼痣的。”吴俊升哈哈一笑,“小痣,好好干。都知道你吴阎王对自己人狠,我看你对小鬼痣也怂不了。好啦……这……这里的武器,都归你,看你这部队……叫花痣似的。成了,我还得赶场,休息一会就得走。你来打捎战场吧,俺……俺们这些弟兄赶了七八百里路过来,妈巴痣累得臭屎。”

吴俊升怒喝了起来:“马巴痣的,都给老痣……老痣集合整队给马喂点料,喝点水,一个钟点后zhan就出发不把鬼痣骑兵扫光了,zhan十旅白来的?”

吴禄贞一笑,转身带着人打扫战场。不一会,他来到一具被打成筛子,又被马蹄子踩得不***形的烂肉前边,仔细看了看,强忍住呕吐的冲动,用军刀挑起一块带着碎肉和骨头渣子的中佐肩章,如获至宝地擦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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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死火山下的岩流

俄罗斯帝国。高加索。巴统市。

这座里海小城,在这个时代成为欧洲最令人瞩目的贸易城市之一。

一切只是由于地底埋藏的黑金。

俄罗斯帝国高加索地区的巴库,自1829年开始,就有大批手工抽取石油的油坑。1873年,诺贝尔奖创建人阿尔弗雷德?诺贝尔的兄长罗伯特?诺贝尔到巴库考察制作枪托的胡桃木,发现了这里蕴藏的巨大机会,用买胡桃木的订金收购了一座小型炼油厂。在他的弟弟,诺贝尔武器制造公司的掌舵人路德维格?诺贝尔的支持下,诺贝尔公司很快成为了巴库石油的王者。为了把煤油运送到西欧,他们创造性地选择了海运,就是以巴库附近的巴统港为贸易港口,并建造装有油罐的散装货轮运油。

很快,以巴库-巴统为基地的诺贝尔石油康采恩,从油井,输油管,炼油厂,油罐,驳船,仓库,铁路到零售分销网络,很快控制了俄国的石油产业。

后来,罗斯柴尔德家族也开始涉足巴库-巴统的石油产业,并通过注资建设巴库-巴统铁路等手段,很快成为了诺贝尔兄弟的强有力竞争对手,并一起对美孚公司在欧洲的业务构成了强力竞争。

以巴库-巴统的潜在地块为抵押,俄国政府从巴黎金融界筹措了大量资金用于扩军备战。而巴统港口一艘艘满载俄国煤油的油轮,还在源源不断地为俄国的军事机器输血。

不过,现在的巴统却明显有些冷清。不少工人失了业,在小酒馆用劣质酒精把自己灌得烂醉,倒卧在路边。主要是由于美国的油品停止对日俄供应,导致俄国不得不大幅度削减巴库油品自巴统港运往西欧的油轮班次,把大部分油品通过铁路调往远东。

巴统码头附近的一个小酒馆,门口挂着“歇业”的牌子。

酒馆内,昏黄的煤油灯下,几十名工人打扮的青年聚拢在一起,目不转睛地看着中间的一位青年。

场中的人个子不高,只有一米六四左右,身形有些瘦削,脸上满是青春痘遗留下来的瘢痕,右手有些不自然地蜷曲,但表情异常严肃,声音低沉有力。一头黑发向后梳得整整齐齐,双眼透出了坚定。

“同志们高加索无产阶级起来打破锁链的时刻就要到了”他用力地挥舞着手臂,语气铿锵有力,“这场帝国主义的侵略战争,不但给东方的中国人民带来的灾难,也是对俄罗斯人民的犯罪。这是一场厚颜无耻的欺骗和军事冒险,是在用俄罗斯工农无产者的鲜血去博取军事胜利,稳固这个腐朽懦弱的封建王朝,让他们继续***和剥削伟大的无产阶级和农奴们”

“大家都知道,我们的农民兄弟受着怎样惨无人道的剥削恐怖的税负和高利贷,已经让这些可怜的人筋疲力竭。他们赎买份地的债务已经还了这么多年,却是永远还不清”青年深沉地说道,“在工厂,我们每天工作十二个小时,受着沙皇政府,工头资本家和外国资本家的三重***,过着牲口都不如的生活被征发去当兵的兄弟们就更加悲惨,每年只有两卢布十戈比的军饷,却要冒着生命危险,迎着枪林弹雨去冲锋这个世界上有没有这样的道理”

“没道理”

下面的工人代表都是齐声怒吼。

“现在,我们很多的兄弟失去了工作,而且资本家们还趁机压低工资,提高劳动量,对我们的诉求视而不见”青年慷慨激昂地说道,“沙皇的征兵官已经到了,他要这些失业的工人们去前线当炮灰,这些无耻的骗子,用沙皇狗屁不值的谕令恐吓你们,用愚昧的宗教语言欺骗你们,用可怜巴巴的军饷***你们,等你们上了钩,他和他的同伙还会尽情地勾引你们的老婆,玩弄你们的女儿”

“工人兄弟们俄罗斯人在卑鄙的谎言者和野心家的统治之下生活了上千年,现在,这一场战争正在动摇罗曼诺夫王室的统治”青年用力地挥舞着拳头,“外面的面包价格已经快要翻倍了,生活物资紧缺,可那些官员们还在借着战争的机会大捞特捞,这些资本家也在发着战争财战争,这不是我们的战争,而是他们的战争他们,是我们的敌人”,

“这场战争再打下去,毁掉的就是俄罗斯,是你们这些工人,还有农民兄弟你们流血,他们享乐;你们忍饥受饿,他们大鱼大肉;你们吃苦受累,他们每天悠闲地遛狗不,这是犯罪”青年吼了起来,“现在,我们要行动起来,让他们知道我们的力量让那些人,那些罪犯,那些俄罗斯的蛀虫明白,真正的力量掌握在我们手里”

“对痛揍那些贪婪无厌的犹太阔佬”

“绞死那些税吏”

“烧掉工厂,让他们无法再剥削我们”

“对烧掉工厂”青年双眼放光,恶狠狠地说道,“毁掉这些罪恶的工厂,毁掉这些资本家吸血的工具,让他们知道,我们受够了”

“乌拉”

“毁掉这些工厂老子受够了”

台下,另一个表情严肃的青年眼中光芒闪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深夜。

人们早已散去。

俄国社会***工党高加索地区的负责人加米涅夫看着这个神色坚定的青年,轻声说道:“约瑟夫?维萨里奥诺维奇,如果把机器都摧毁了,工人以后的生活怎么办?他们总不能去乞讨吧?”

“这一切,都是束缚无产阶级的枷锁。”俄国社会***工党在高加索的骨干分子,约瑟夫?维萨里奥诺维奇?朱加什维利坚定地说道,“列夫?波里索维奇,你要明白,如果不彻底破坏这些油田和炼油厂,他们闹一闹,就又想回去干活。他们求的不过是让资方加些工资,让他们可以更舒服地过活罢了。这些人还需要改造,他们还不是称职的无产阶级战士。”

“破坏了这一切,他们就无法回头,只能跟着我们一起**。”朱加什维利说道,“作为无产阶级的先进分子,我们要帮助他们打破枷锁,从资产阶级家庭观念的牢笼里走出来,走向无产阶级**和**世界的广阔天地。他们要认识到自己所肩负的责任,认识到最崇高的理想,他们要懂得,没有什么比无产阶级**更伟大,没有什么比这个使命更重要。”

“这是帮助他们提高阶级觉悟,坚定**斗志的最佳手段。”朱加什维利说道,“加米涅夫同志,我提请高加索党委,一定要全力以赴支持这个计划。这是我们赢得无产阶级**胜利的最佳捷径。”

莫斯科。

一座乡间别墅内,格里戈里?伊万塞维奇?季诺维也夫和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男人熊抱在一起,亲昵地顶了顶额头。

季诺维也夫看着对面这位俄国文学巨匠,开心地说道:“阿列克赛?马克西莫维奇?彼什科夫,见到你还是这么富有激情,真是太好啦”

“我的小格里戈里,你能回来就好。”俄罗斯文学巨擎,俄国社会***工党的战友,乌里扬诺夫的密友,以笔名高尔基闻名全俄的阿列克赛?马克西莫维奇?彼什科夫哈哈大笑,“这里的工人和士兵都在惶惶不安。你来了,大家就有了希望。怎么样,你都带来了什么好消息?或者是犹太朋友的金卢布?”

“这些不是最主要的。”季诺维也夫拍了拍皮包,“最重要的,是我带来了俄罗斯社会**的光明前途,带来了一个**者坚定的信念与决心,带来了**的宏伟蓝图。”

“托洛茨基已经去了圣彼得堡,加米涅夫在高加索,他们都有自己的使命。乌里扬诺夫也到了华沙,他会在那里汇合罗莎?卢森堡和捷尔任斯基,还有犹太崩得的同志们。”季诺维也夫的话语中流露出了向往和陶醉,“很快,无产阶级震惊整个世界的时刻就要到了让这个充满着剥削与不平等的黑暗世界,在无产阶级砸碎锁链的怒吼中颤抖吧无产阶级,必将赢得整个世界”

“说得好”高尔基兴奋地背过手,踱着步,片刻之后有些陶醉地吟诵起来,“海还在灿烂的光辉中闪耀,浪涛威严地冲击着海岸。在浪涛的吼声中,轰隆隆地响着颂赞那高傲的鸟儿的歌声。山岩被浪涛冲击得发抖,天空被那威严得歌声震撼得战栗了。我们歌颂勇士们的狂热的精神。勇士们的狂热的精神,就是生活的真理。”

季诺维也夫听得热血沸腾,也不由自主地跟着吟诵了起来:“……啊,勇敢的鹰,在和敌人的战斗中,你流尽了血。但是,将来总有一天,你那一点一滴的热血将像火花似的,在黑暗的生活中发光。许多勇敢的心,将被自由、光明的狂热的渴望燃烧起来。你就死去吧。但是,在精神刚强的勇士们的歌曲里,你将是生动的模范,是追求自由、光明的号召。”,

“给这个民族自由和光明。”高尔基转过身,盯着季诺维也夫,缓缓地说道,“这是一个劳动者创造的世界,它应该属于劳动者,而不是那些不劳而获的人。答应我,格里高利?伊万塞维奇,建立一个自由和光明的世界,一个属于劳动者的世界。用暴风雨洗涤掉这一切黑暗和肮脏,让这个世界变得纯净而美好。这就是我,一个老战士对你们的期望。”

季诺维也夫缓缓点了点头,语气坚定而诚恳:“阿列克赛?马克西莫维奇,你可以放心,这就是我们的使命。这一次,我们就要彻底粉碎沙皇俄国这台腐朽的统治机器,摧毁无产阶级身上的枷锁。沙皇已经去了东方,莫斯科和圣彼得堡的部队已经人去楼空,充斥着临时从乡村和工厂征调上来的士兵。他们来自民间,他们对人民有天然的同情,都是可以争取的。我们要从现在开始,扎扎实实地做工作,等待**时机成熟,就可以号召全体人民起来推翻这个人吃人的政府”

“我的小格里高利,你也应该知道,最近中国人的情况并不好。”高尔基脸上的兴奋之色渐渐褪去,眉头也皱了起来,“如果沙皇在前线打了胜仗,恐怕就不会有多少人会起来**。他们会陶醉于沙皇的功绩,歌颂他,舔他的脚趾。是的,这就是俄国人,他们只崇拜强者。”

“所以我们绝不允许沙皇的冒险取得成功。”季诺维也夫坚定地说道,“我们成立工会,组织***,截断铁路运输,封锁兵工厂,把他的后方搅乱,让他们得不到支援。”

“如果沙皇派兵***,那工人们就只有和我们走到底,***就变成了起义。”季诺维也夫沉稳地说道,“而我们通过思想动员,通过许诺,告诉他们跟着沙皇走就只有去前线做炮灰,跟我们走就有和平与面包,我们可以鼓励这些农夫起来杀死军官,自己成立士兵苏维埃,实现军队自治。是的,高尔基,为了**胜利,我们可以这样做”

“我们还要到乡村去,在伏尔加河和顿河,在乌克兰,我们要把农民发动起来,抗捐抗税这方面,我们需要和社会**党人合作”季诺维也夫的眼中闪烁着莫名的光彩,“秋收要到了,我们不能让沙皇从俄罗斯的土地上征集到粮食农民已经被这些该死的贪官污吏折磨得快要发疯,那是一座火山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点燃他们。农民需要领头的,这些工作,我们要把知识分子发动起来带领他们***那些地主和税吏,把地主的牲畜和财产分掉。只要他们这样做了,就不能回头,就只有跟着我们走下去”

高尔基点了点头:“这是一场暴风雨……只有真正敢于斗争,无所畏惧的海燕才能自由地翱翔格里高利?伊万塞维奇,我今天还要给你介绍另一位海燕,一个不屈的斗士。”

季诺维也夫看着高尔基,流露出探询。

高尔基带着他来到别墅旁边的一间伐木屋,敲了敲门:“瓦西里耶夫先生,是我。有客人来访。”

门开了,一个瘦高个,戴着眼镜的青年平静地站在门口,对着高尔基点了点头,又对季诺维也夫伸出了手,微微一笑:“你好,瓦西里耶夫,俄罗斯社会**党。”

季诺维也夫的瞳孔猛地收缩,片刻后坚定地伸出了右手,两只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圣彼得堡。克良施塔特海军基地。

乔装改扮的俄罗斯社会***工党专员,列夫?达维多维奇?布隆施泰因,也就是那位托洛茨基,看着这些表情严肃的士兵代表,从皮包中掏出了厚厚的几叠卢布。

“这是本党给弟兄们的活动经费。”他平静地说道,“你们都应该知道,中国人的海军绝非弱者。从伊尔库茨克已经传出了消息,陛下对于海军始终无法取得一场胜利而感到异常愤怒,已经有人提出,组建第三太平洋舰队,由克良施塔特剩余的波罗的海舰队船只,加上两艘新下水的战列舰,一起去东方,增援马卡洛夫上将的舰队。”

“什么?”水兵代表们面面相觑,脸上满是难以置信,“他们疯了?又一次远征?前一次如果中国人敢动手,恐怕波罗的海舰队已经不存在了还要跨越一万八千海里去东方?”,

“沙皇陛下不会同意的,这只是一些立功心切的贵族烧坏了脑子。”一个年长些的士官摇了摇头,“任何对海军有些了解的人都不会同意这样做。”

“可他们去年做了一次,而且成功了。”托洛茨基的话让众人顿时沉默下来,“事实证明,他们不惮于把英勇的水兵作为赌注来争取贵族老爷的光荣。”

“那你想让我们怎么做?”

“俄罗斯军人的苦难应该终结了。”托洛茨基深沉地说道,“就算这次打赢了,还有下一次。沙皇和他的贵族们有无穷无尽的野心,你们这次不死下次也会死,只是早晚问题罢了。沙皇打完中国,又会开始打土耳其,奥匈,德国,然后是英国,法国……只是因为沙皇的野心,你们就会死,千千万万的俄罗斯军人会死,你们的妻子会成为寡妇,带着你们的孩子改嫁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推翻沙皇**政府”

“够了。”年长的士官低吼了一声,“我们是俄罗斯军人,在双头鹰旗下发过誓,要忠于沙皇陛下。陛下是俄罗斯的神授君主,我不允许你诋毁他。”

托洛茨基盯着他,一字一板地说道:“是不是诋毁,我心里清楚,你们心里也清楚。实话告诉你们,在东方,俄罗斯军队的伤亡已经超过二十万人这场战争根本看不到尽头,中国太大了,你们看到的捷报都是假的”

“十年前,中国人诱敌深入消灭了日本人。这一次,他们一定是在玩同样的把戏。”托洛茨基冷笑一声,“等着吧。你们如果不采取行动,很快就会接到调令了。到时候你们就是下一批炮灰。”

军人们沉默半晌,彼此对视半晌,年长士官还是摇了摇头。

“这些钱我们不能要。”他叹了口气,“无论如何,我们是俄罗斯海军,有自己的荣誉和誓言。只要沙皇陛下不违背他的诺言,我们就不会背叛他。无论如何,这是俄罗斯和敌人之间的生死之战,我们是俄国人,先生。”

托洛茨基看着这几个军人,目光复杂,久久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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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明治的赌注

八月二十五日。日本。春帆楼,日本战争大本营。

嘉仁皇太子趴伏在地面,声音哽咽:“父亲,请再考虑一下兵凶战危,一旦您御体有损,日本就是陆沉啊”

明治天皇看着自己这位偶有荒唐之举,实则内心明白的儿子,沉默良久,叹了口气:“嘉仁,你要多多保重。这一次,日本已经赌上了国运,如果败了,我在与不在实在是一回事。既然如此,不如我也把自己押上。也许这就是压倒支那这头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嘉仁皇太子抬起头,泪流满面,嘶声说道:“父殿自神武天皇之后,以天皇之尊御驾亲征,虽多有讨论,但实在是少见施行。您还要跨海远征,这……”

“嘉仁,我和中国人,已经没有回转的余地。”明治天皇静静地说道,“不是我彻底打败他们,就是他们再一次打败日本,并且毁掉我。我不能接受对他们称臣的耻辱,他们心里也很明白。”

嘉仁皇太子哽咽地点了点头。

“嘉仁,我之所以从小让老师教你汉学,让你对中国有更多认识和好感,也是为了给日本,给我们皇室留一条路。”明治天皇坦然说道,“支那这个庞然大物,压了日本几千年,好容易有了一次机会,我们不可能不去尝试一下。可日本终究不是支那,上一次的失败,已经让我们的根基动摇,如果再败一次,这个国家就不可收拾了。”

“我们是赌。”明治天皇毫不掩饰地说道,“而且不能不赌。中国人在甲午年的安排,就已经逼得我们没了退路,只能跟他们赌下去。我们用民族复仇主义挽救了摇摇欲坠的国家,却也失去了和中国一起对抗俄国人的机会。我们看似得到了朝鲜,实际上却被推上了一条疯狂的不归路,只能一次接一次地赌下去。”

“甲午年的时候,福泽谕吉曾经建议我御驾亲征,‘往中国一游”但我听从了元老们的话,没有去。结果山县和川上这些人胁迫大本营,贸然独走,和清国人一起进关,想重复满清入关的故事,最后兵败身死。如果我在,也许还能就近约束住这些狂人。”

“嘉仁,你要知道,我们本不是北朝传承,我这个天皇说得严格些,不过是冒名顶替。即使在南朝谱系我也不是嫡传。”明治天皇加重了语气,“我们日本的天皇,权力是比不得支那皇帝的。所谓万世一系,其实不过是权臣的傀儡。他们不满意了就可以换一个。如果这一次战败,不但日本要面临亡国,皇室传承也要面临危险。最直接遭到危险的就是我们即使是皇室内部,还是有些人了解内情的。再加上那些元老……”

“所以我要御驾亲征。”明治坦然说道,“我可以就近约束住那些狂热的军人,让他们不要再次盲目冒进。我的到来也会提升他们的士气,表达帝国的决心,这些人一定会拼死作战。但最关键的,就是我的地位将不可动摇。”

“作为日本历史上自神武天皇之后少有的御驾亲征之天皇,无论胜败,我的地位都不可动摇。胜了,天皇的神威就再无人敢质疑。”明治天皇的语气平静而深沉,“如果这一次再失败,我在前线也好,在后方也好,都只能死。既然如此,还不如死在阵前,死者成神,用我的命换取万世一系的天皇统治,换取日本依然是日本,值得。”

“如果我败了,记住,不论我是死是活,你都要继位为天皇。”明治的话,让嘉仁浑身一震,双眼泪流,忍不住哽咽着再次伏倒,“不要试图为我复仇。我是为了日本而死。我死了,你要守护日本,守护皇室。有皇室在,日本就在。没了皇室,也就没有日本了。”

“到了那个时候,你一定要和中国人媾和,哪怕做他们的保护国。”明治的话,再次让嘉仁浑身一震,“如果这一次他们取胜,那俄国在亚洲也就没什么可做的,整个东亚就是中国人的猎场,这是毫无疑问的事情。那位新皇帝才十八岁,他还可以统治这个国家很多很多年,真不知道他会把这个国家,这个亚洲带到什么地步啊……跟着这样一位皇帝,日本作为一个最忠诚的小伙伴,应该也会过得不错吧?”,

“就是这样,嘉仁。”他自嘲地笑了笑,“我把近卫第一师团留给你,里边的军官对我最为忠诚,还有很多是我抚养教育的皇室子弟,你可以信任。还有威仁,他掌握着海军陆战队部队。你可以信任他。”

“记住,有任何人敢于阻挠你成为天皇,或者阻挠你和中国人媾和的,”明治天皇死死盯着抬起头来的嘉仁,语气无比森冷,“哪怕把这个国家变成修罗地狱,也必须消灭他们”

八月三十日。

中国辽宁。丹东。东港码头。

先期抵达的近卫第二师团官兵肃立如林,菊花纹饰的皇旗高高飘扬。

当那个身影出现在踏板上的一刹那,全体在场的日本人都不约而同地跪倒。

“天皇陛下,板载”

明治天皇缓步来到人群面前,首先扶起了参谋本部长,满洲军司令官,陆军元帅大山岩:“大山卿,满洲战事,赖卿指挥得宜,朕心甚慰。”

大山岩元帅哽咽着说道:“陛下您但安坐御所,抚御万民便罢。何必要亲冒矢石,置身于莫测之所战争风云诡谲,今时我军得势,安知他日如何日本有您坐镇,我等心无旁骛。可万一……”

“陛下您亲赴前线慰问将士,我等感奋至极但请陛下早日回返日本,坐镇大本营,否则,我等将士睡不安寝”第一军军长野津贯道抬起头,也是老泪纵横,“为天皇陛下效忠,七生报国,乃是我等武人的本份劳动陛下大驾亲赴战区,乃是我等的耻辱啊”

明治天皇的目光,在一张张感动,振奋,又有些惶惑的脸庞上扫过,平静地说道:“众卿,朕亲赴辽东,并非对你们有什么不放心的,实在是辽东战事事关帝国兴衰大计,万万不可轻忽天皇与国同体,今皇国兴废尽在此一战,朕身为天皇怎可安居九重”

“诸卿有诸卿的责任,朕有朕的责任。”明治天皇平静地说道,“这场战争,就是未来皇国兴盛之肇始。朕已经带来了御亲兵,为的就是与诸卿一起,为了守护日本,发扬皇威而战”

“朕将视察辽东前线。”明治天皇缓缓说道,“有忠勇诚实如诸卿者,朕何虑其他?但尽朕之所能罢了。”

全场军人,感奋交集,无不痛哭失声,涕泗横流。

八月三十一日,日本天皇明治自东港出发视察前线。

在岫岩,由中国陆军十一军下属第五师,第二十六师得到了后备兵员的补充,和地方警备部队坚守在防御阵地之上,面对日军四个师团的猛攻死战不退。日本从琉球归来整补的第十二,十五两个师团,经过补充之后,也随同天皇一起由联合舰队护送抵达丹东,组成了满洲军第六军,向北进击,掩护满洲军丹东-岫岩一线的北翼,配合第二军攻击位于长白一带的华军第十二军,十二军情况危急,不得不把南调的海军陆战第二师中途转向,转为就近增援第十二军。

在南面辽中地区的步云山为核心的防御地带,由中国陆军二十八师主力,骑兵第十旅,以及自北面南下到辽阳,徒步增援过来的海军陆战队第一师的先头部队组成防御,正在与庄河登陆过来的日军满洲军第四军所部第五,十两个师团展开激战。

在南线,日军第六,第十四师团和海军陆战第一师团组成的满洲军第五军已经死死包围了旅顺,炮兵阵地和土工作业已经接近尾声,即将展开总攻。

奋战之中的日军得到天皇陛下亲至前线的消息,无不感奋至极。

一路之上,菊花纹饰旗帜所过,人人跪倒,泪流满面,很多军人不惜捧起御车碾过的尘土,装入小瓶子仔细收好,作为传家之宝。

在前线,明治天皇御车所过之处,板载之声惊天动地,所有日本军人乃至很多朝鲜军夫都是热泪盈眶,发誓为天皇陛下效忠。

日军的攻击强度陡增。

大山岩鉴于北线华军据守长白地势,在北线转入防御,把临时编组的第六军拆分,第十五师团加入第二军,第十二师团调动为满洲军预备队,而原预备兵力第十一师团加入岫岩方向。,

在岫岩的第一军,以第二,第九两个师团和骑兵第一旅团自南线展开迂回,准备自中国陆军岫岩和步云山两大防御体系中间的空隙穿插进去,反卷岫岩临时拼凑的华军部队,达成歼灭。

但岫岩南北两线都是山地,华军的地方警备部队和动员起来的民团,经过突击集训和整备,已经有了一定的战斗能力,在少数常备部队骨干兵力的支撑下,依托山地,居然也对日军层层阻击,日军虽然杀伤了大量敌人,却是进展缓慢。

由于日军包抄的意图已经暴露,已经从承德徒步赶到营口并加速东进的国防军第一,第二两个主力师,加速前进。

地方政府调动了一切可以征集的车辆帮助运输物资和兵员。士兵们跑得筋疲力竭,坐上马车或者驴车休息休息,紧接着下去接着跑。所有人都已经疯狂了,只有一个念头:国防军不是叛军,是国战武力这一次,就要在国战的战场上洗刷耻辱

华军内地的兵力和物资,通过京承铁路,源源不断运往东北。

承德,这个前清的皇室避暑圣地,这一刻成了中国陆军转运的重要枢纽。在这里,无数的列车运来整编制的部队,后备兵员,武器弹药,军需被服,又在这里被蚂蚁一般的劳工转运到卡车,马车为主的运输队之上,走公路和土路穿梭向东。

当地的劳力已经被全部组织起来帮助装卸和运输,东北的难民也都加入了进来,以工代赈,除了吃喝管够,还有工钱。这个时候,中央的钱篓子也顾不上其他了,时间就是一切,胜利就是一切

双方都在抢时间。

日本人要最大限度利用突袭旅顺,强袭丹东造成的突然性,一举把华军临时拼凑的防御态势分割开,消灭掉,底定辽东大局,并切断东北和关内的交通,以配合俄军消灭华军整个东北的重兵集团,奠定胜局。

中国人要尽可能地拖延时间,为自己早期战略判断上的失误争取调整的时间,重新部署兵力。

郑宇并不像外间想象的那样着急。

当得知日本天皇御驾亲征的时候,他只是淡淡地一笑。日本人,看来的确是把最后一分力量也用上了。

既然如此,那也就没什么可怕的了。底牌打出来,就不再是底牌。而自己的底牌,还一直牢牢地按在手里

郑宇一声令下,原本在胶东和苏北防御海防的部队迅速被抽调。每个师抽调一个步兵团,一个炮营,组成临时部队,番号全部用预备师。就这样,烟台的三十四师,青岛的三十五师,威海的一O九师抽调兵力组成了预备第十一师,连云港的三十七师,常州的三十八师,日照的三十六师抽调兵力组成了预备第十二师,已经在北京编组集结,马不停蹄地北上。

参与兵变较深而在内地整训的三十二师,三十三师,骑兵第五师,也已经早就按捺不住,请战书上了无数,血书在大本营堆了两尺厚。现在,这些急不可耐的饿虎也被放了出来。

这些部队,他们的目标其实都是……

俄罗斯。海参崴。俄远东方面军司令部。

俄远东方面军司令官尼古拉耶维奇大公背着手,看着墙上的地图,看着东北战线上三种颜色的标识犬牙交错的态势,半晌无语。

“日本人已经押上了最后的赌本。”作战参谋刘梦熊说道,“这是一招臭棋。这些思想偏狭的岛民只知道耍些小聪明,再就是玩命地下注。我早就看透了,这帮人到了关键时刻就会坏事。”

“天皇御驾亲征,只能说明他们已经没了底牌。”刘梦熊叹了口气,“这样中国人就可以肆无忌惮地集中力量握成拳头,用在最需要的地方。”

尼古拉耶维奇大公默默地点了点头。

“如果我是中国皇帝,会把海防的部队抽调一部分,汇合京畿的预备队,集中兵力打垮我们一部。”刘梦熊深深吸了口气,“到了那个时候,整个态势就会改观。”

“你说的没错。”尼古拉耶维奇大公点了点头,平静地说道,“那么请贵官告诉我,你认为中国人会首先对哪里下手?”,

“如果是我,我会首先对辽东的日本人下手。直接从岫岩推过去,切断辽东半岛上日本人和朝鲜的联系,并且把这位天皇也困在这里。这样,举国士气振奋,内部的问题也就可以消饵,而天皇被困,会令日本人失去理智,他们会发疯,会狂乱,这个时候,就会出现破绽。”刘梦熊拎起指挥鞭,在辽东半道上一戳,“在蒙古方向,自库伦以南,几百里的戈壁,克罗帕特金想穿越过去需要时间。水,水是大问题在那里,马车的牲口也要消耗大量的水,结果就是物资和水的补给制约了部队前进的速度,而且会消磨士气和体力”

“这是一个天然屏障。”刘梦熊叹了口气,“我们最明智的策略,其实是打下库伦之后,利用铁路把兵力转运到东北,在库伦转入坚守。这样,我们可以集中优势兵力于东北,两国协力歼敌一翼,利用东北发达的交通线和丰富的物产,进可攻击北京,退可以据守。可惜,克罗帕特金将军渴望战功,陛下又……您的意见,反而被他们视为您要夺取兵权,还认为您嫉妒克罗帕特金将军。”

“刘,我问的是那位皇帝会怎么做,不是你会怎么做。”尼古拉耶维奇大公沉默半晌,平静地说道。

“如果是那位小皇帝,我想他也会作出同样的选择。”刘梦熊说道,“东北方面的情况很危急。我们马上就要对虎头要塞和满洲里展开最后的总攻,一旦攻破,本方面军被牵制的兵力就可以全部用在正面的两大主攻方向,补给线也再无阻碍,那个时候,当面华军的一点点脆弱的兵力抵抗不了太久。”

“对他来说,***,***和西南的乱局已经如同燎原之火,内部***派主和派和地方自治力量也在暗流涌动,现在他急需局部战场的胜利,而且首先要稳住东北这个岌岌可危的地方。至于蒙古,那几百里的戈壁,谁也说不清楚得失。中国人对那种不毛之地的感觉,显然不如东北那样刻骨铭心。”刘梦熊自信地说道,“他会把蒙古的部队抽调到东线,再加上中央方面军的预备队,争取首先围歼辽东的日军,甚至抓住天皇。”

“这一次,我们可以让中国人和日本人打个你死我活。”这位中国陆军培养出来的高材生,因国防部大清洗叛逃俄国的精英参谋,双眼放光,“而我们要做的,就是抓住这个时机,在北面彻底摧毁中国人的防线。至于克罗帕特金阁下,既然他要立功,就让他与干渴和糟糕的后勤去奋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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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钢铁帝国(上)

大同北。

蓝灰色全钢机车喷吐着蒸汽,拖带着三十多节车厢疾驰在原野之上。清一色的闷罐车厢,车门关闭,只开着上面的天井,从铁路边上一点也看不见里面的情况。

车厢之内搭着临时床铺,一个个精悍的国防军军人表情严肃,正在高声唱着那首甲午年传唱了大江南北的满江红:

“……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曾经参与北京事变,后来成为重点的清洗对象,在保定足足整训了小半年的国防军三十二师,上上下下只有一个心思:誓死卫国,洗雪耻辱

封闭整训的每一个白天,他们在国旗军旗下背诵誓词,在先帝遗像前许下承诺,在训练场上透支自己的全部体力和精神。在每一个夜晚,他们与整训军官,政治教导员促膝谈心,畅谈所见所闻,讨论国家的新政策,听取军官们勾画出的未来蓝图。

这些曾经蒙受了屈辱的军人们,经历了这一番回炉重炼,如同一柄反复淬火的利刃,只待一出鞘便要痛饮敌寇之血

武汉。汉阳区。

砖混围墙圈起了一大片建筑群,外间岗哨密布,戒备森严。

中华帝国最主要的军工厂之一,重要的枪械火炮生产基地武汉军工集团的总部就坐落于此。

厂区之内,早已不是前清时期的手工作坊景象,强固的钢筋混凝土厂房高大整齐,全套的通风排水装置和工业电风扇确保了工作环境的适宜,电气化流水线把一个个零部件,半成品枪械沿传送带向下传送,各个工位上着统一深蓝色工作制服的男工或女工戴着白棉布手套,熟练地把一个个零部件组装到枪械上。

进入战时经济管制已经半年。

这些工人,有些是原本军工集团的熟练工,有些是这两年增聘具备了一定经验的工人,有些是开战后紧急招聘的劳工。但无论是熟练工还是新手,合格品率却都还不错。这里面的道理说起来也不复杂:

第一,流水线模式的成熟,把复杂工序进行了彻底分解,每个工人基本只需要重复简单动作,而所有的动作都利用摄影捕捉进行了科学分解,规定了效率最高的标准动作,促使工人的无谓动作降到最低;

第二,高薪酬高福利,以及基本工资和计件工资的结合,这一套从皇室产业引入的体制,激发了工人对工作的忠诚。尤其是类家庭式的工厂文化,让这些来自贫苦农村的青年感受到了一种大家庭的氛围,也从积蓄颇丰成家立业的前辈身上看到了未来的希望。再加上考评机制,末位淘汰,班组竞赛,个个干得格外卖力;

第三,劳动力进行了科学分配。工厂采取了与皇室产业类似的措施:在一些不得不在极其狭小的空间内劳动的环节,采用了侏儒;在一些噪音过大的车间,使用听觉有障碍的工人,甚至根本就是聋子。

第四,严格的流程控制,在生产线中间和成品环节都有严格的监控,质量监督员可以随时停止整条生产线;

第五,所有的技术骨干,中高层管理人员全部参与利润分享计划,总分享比例高达15。

这一系列措施,再加上军工厂管理人员普遍有较高的文化水准,受过专业的商业培训,乃至国战引发的爱国主义热潮,奉献主义热潮,整个军工集团正是士气高涨。

组装完毕的枪械,枪弹,炮弹,爆破器材,流水一般从传送带进入转运间,又直接由手推车推到排队等候的卡车旁,装运上车,运往火车站入库,然后很快就会被装运上军火列车运往前线。

在帝国各地,各个被纳入战时管制体制的工厂都在中央统一要求下制定了最低工资标准,而这个标准甚至远远超过了他们原本支付的工资由于大批青壮年男子入伍,或者应征才加军工,后方劳动力匮乏,而大本营经济组压下来的任务又很重,惩罚措施也很直白:完不成轻则罚款,众则坐牢,

大家都知道所谓劳动改造的含义。好在限定百分之五的税后利润,一方面固然是限制了企业盈利,一方面也确保了企业不会亏本。无论如何,他们只能咬着牙提高工资,并且在大本营的强制性规定下提供医疗和养老保障,与工人分担成本,再加上中央政府提供的一部分,为工人在银行建立了养老金和医保账户,由大本营设立的帝国社会保障中心统一管理。

高工资,高福利,为国战做贡献,既有面子又有里子,再加上战备招工一般是由政府统一组织,大本营统一协调分配劳动力,渐渐吸引了越来越多的农村剩余劳动力进厂做工。

为了完成军工任务,很多工厂或主动或被迫地更新机器设备,提高工艺水准,在大本营专业人士的指导下改善企业管理。国有银行,皇室银行和财阀银行根据大本营的条例,对购买国产设备提供低息贷款,利率和同期银行存款一致。对扩产活动还提供低息流动资金贷款,土建贷款,促使各企业纷纷扩产。为了争取更多订单,各厂也不得不努力降低物耗,在人力成本高涨的同时尽量提高效率,减低浪费。三班倒的八小时工作制也被推出,与两班倒共同成为工业上的主流。

大批农村剩余劳动力进入城市,在大本营的统一调度安排下,各主要工业城市和工业区修建了公租房,低价出租给工薪阶层。

一般来说,刚刚进入城市的初等工人会选择工厂的集体宿舍,但这些没有家庭,顾念乡土的劳动力,在集体宿舍的生活中并不能真正找到对城市的归属感,最终只能沦为候鸟,随时可能回乡。

为了推动城市化,也是为了确保工业化的成果,以标准化预制件快速建设的公租房结构简单划一,但坚固耐用,必要设施一应俱全,一色的六层砖混楼,专门针对有一定年资或专业技术能力的工人,以较为低廉的租金满足他们的家庭需求,使他们真正成为城市居民。

在公租房政策的推动下,很多有了一定基础的工人开始把自己的家属从乡下接到城市,真正定居下来,对工作也有了更强的归属感和责任感。

由于男性劳动力的匮乏,也是在帝国多年来女权运动的影响下,大批女性走出家门赚取外块。她们很快喜欢上了这种生活:经济独立性,集体氛围,作为劳动者获得了尊重,在公婆面前以一个“为国家做贡献”的独立人格,地位逐渐改善。

越来越多的平民儿童被送入了幼儿园,接受统一的幼儿教育。他们统一吃上了根据营养学调配的饮食,过着集体生活,接受有一定专业水准的幼儿教育,也根据教育部的指令,以及教材被进行了一定的国民教育。根据格林童话和中国民间传说为蓝本改编的故事集,着力培养幼儿的独立人格,与人为善,友爱互助和尊老爱幼,从幼年时就给他们打下中国国民的深深烙印。

帝国的招兵点附近天天人满为患。

为报刊上通篇累牍的英雄故事所吸引,为高额的军饷和社会地位所吸引,为前线似乎遇到一些问题而焦虑,为自己周围洋溢的爱国激情所鼓动,大批青年争先恐后主动要求应征。

在顺化犹太自治区,俄国人在北方的进展引发了普遍的忧患意识。犹太人仿照甲午旧例开始组建志愿军团,募捐活动更是有声有色。世界锡安主义者同盟对全世界的犹太族群发出呼吁:请注意,俄国人又要来了他们的目标,是毁灭所有的犹太人

在乡村,帝国农会以退伍军人为骨干,在大批农村劳力入伍,进厂或参加军工支前的情况下,组织了农业互助组,集中劳力快速高效地完成农活,尤其是帮助家中劳力匮乏的家庭解决困难。大家在农会的统一组织下,有人的出人,有牛的出牛,有好农具的出农具,有水井的出水,统一折价计分,收获的时候按分给与额外的补偿。

在各皇室产业下属的农场和牧场,大批壮劳力的离去迫使他们从皇室产业乃至美国的联合收割机公司购买了大批农业机械进行劳作。尽管这些面积巨大的农牧场采取轮更轮作,但借助优良的种子,科学的耕作方法,充足的灌溉,乃至有机肥和硝酸盐的施用,仍然让他们能够提供让其他传统农户望尘莫及的单产水平。,

轮更轮作是郑鹰的坚持。一方面可以避免谷贱伤农,一方面也可以保证土地肥力,降低化肥用量,避免土壤板结,也有利于土壤环境的自我修复。

中华帝国的皇室农场普遍采取了秸秆还田,最新型的综合型玉米收割机可以在收割玉米的同时对秸秆进行粉碎,并就地翻地掩埋,以补充肥力,避免土壤养分的快速流失,最终导致持续的贫瘠化,陷入恶性循环。

这些农场还同时饲养鸡和猪。豆粕,粮食和秸秆可以做成饲料,而鸡粪和猪粪又是最好的肥料。鸡苗和种猪都是美国引入的,洛岛红鸡,约克夏大白猪这些世界最顶级的品种,比另一个时空中的二十世纪初还要早就进入了中国。

不同作物的轮作也被采用。如在东北和内蒙河套地区的皇室农场采用的小麦和花生分季轮作,以及玉米小麦的分年轮作。

在河套的农场,普遍注意了同时种植树木以保持水土,另外没有进行过深翻土,避免深层的保湿土干燥化,土壤松散导致流失,最终荒漠化。

在内蒙和新疆的牧场,一种名为“小尾寒羊”的优良羊种在皇室和镇边军的牧场中得到了广泛育种和饲养。

在甲午北上统一全国后,畜牧业得到了帝国政府的空前重视。根据郑鹰的要求,帝国农业部广泛选取了海内外的优良羊种进行饲养比对,但最终入选的,却是产于山东西部,安徽北部和河南东部的那一块交界地,被称为“小尾寒羊”的羊种。

这种羊是蒙古南下之时从草原上带来,由汉人多年繁殖。由于当地有斗羊的传统,人们有意选用高大健壮的公羊作为种羊以培养强壮好斗的羊只,久而久之就繁育出了世界上最顶级的优良羊种,无论是羊毛还是羊肉,生长速度,都是世界一流。

郑鹰等人并不知道,这个小尾寒羊在另一时空,虽然在某一段时间内因为某些政策不当导致了血统不纯,险些退化,但最终却成为了世界公认的顶级羊种,被称为“超级羊”。

无论如何,比对的结果让郑鹰等人欣喜若狂,并且立即开始了大规模的育种繁殖,并在皇室和镇边军的牧场中大力推广,逐渐走红。

与此类似,与小尾寒羊同一地区,还出产最优质的综合性牛种—鲁西黄牛,肉质鲜美,生长速度超快,挽力强,也逐渐得到了推广。

这些优良品种的引入,极大地提升了帝国畜牧业的效率,增加了肉食供应。最近两年,帝国开始尝试在部分小学和中学的免费午餐中强制规定了牛肉,以利用牛肉中的肌氨酸极大地促进人体肌肉发育,并利用其高蛋白促进脑发育,从而潜移默化地改善帝国居民的体质和智力发育。

这些农场是以农业公司组织起来的,收成的六成在农业公司内部分配。由于生产率高,人员相对较少,土地广阔,即使是基层的农业工人也都收入不菲。

这些农场管理者基本上都是退役的禁卫军军官,以及慈宁出身的农科专业技术人才,工人也都是退役的禁卫军。这种很有家庭特色的组织,确保了皇室产业内部的凝聚力和稳定。

在这一年,尽管一些边疆地区经历了战火,很多劳动力也投入了这场残酷的战争,但中华帝国的十八亿亩耕地依然生产出了两亿三千四百万吨粮食,平均单产每亩一百三十五公斤(扣除休耕土地),单产超过了满清末年的每亩一百一十五公斤,而总产量也超过了1949年之前中国的粮食最高产量—一点五亿吨。

相对于四点五亿的人口来说,这已经足以确保普遍温饱的前提下,有余力支持前线的大规模消耗,并补充各地的战略粮食储备,甚至还向中亚和欧洲出口了一部分粮食。

太平洋上,挂着米字旗的散货船正载运着美国生产的大批物资前往新西兰。他们将在哪里转身北上,把中华帝国订购的物资运输到广州,补充到中华帝国庞大的战争机器之中。这些货物,很大一部分是根据中华-美利坚二期债券的要求,用债券募集的美元购买美国商品。,

美国的重轨,钢锭,牛肉罐头,春田式狙击步枪,大批军用和矿用炸药,润滑油,特种服装,牛皮护膝,农用机械,优良种子,种鸡,种猪,奶牛,肉牛,乃至通用机床,精密量具,乃至澳大利亚和新西兰由中国移民开设的牧场中养育的上好荷斯坦奶牛,法兰德斯红牛,德国黑白奶牛,源源不断地运往中国。

在中华帝国,借助一系列的政改措施,地方行政部门的权力被极大弱化,受到了上下两方面的有力牵制。

地方参政院掌握了财政预算批准权和财政支出的直接监控权,地方政府的一切开支全部从银行走专户,一举一动都在地方参政院的眼皮底下,这让大清洗之后的地方政府再也无法随心所欲地操控资源,以权谋利。

各个国民组织和地方舆论媒体一只眼睛盯着政府,一只眼睛也在盯着地方参政院,而中央垂直控制的强力部门则无孔不入地监控着基层机关的动向,搜寻违规违纪的线索。

独立的司法部门现在有了越来越强的自信。大部分由留英和留美学生组成的最高法院**官团已经发出了宣言,“每个法官均应自由地根据其对事实的评价和对法律的理解,在不受来自任何方面或由于任何原因的直接或间接的限制、影响、诱导、压力、威胁或干涉的情况下,对案件秉公裁判”。

尽管由于战争时期的管制体制,大本营对社会资源的统筹进行强有力的控制,但司法部门依然在中枢的支持下顽强地对抗着打着各种旗号侵蚀司法独立的行为。在对涉嫌谋叛人员的审理中,司法部门对证据不足,或起诉存在问题的案件发回重审,甚至在检察部门的强力施压下,对一些复审依然存在问题的案件坚持了独立判决。很多案件最终闹到御前,在郑宇授意之下,行政部门和检察部门的努力宣告失败。尽管最终还是依靠最高权力者的干预而得到保护,但司法独立终究还是得到了维护。

清洗之后临时更换的一大批青年干部,至少在这个时候,表现出了相对的理想主义和献身精神,对中枢政策的执行也比较得力。在大本营统一管制的战时体制下,这些热情高涨,雷厉风行,对官场传统潜规则有些天然厌恶的青年官员淋漓尽致地发挥了价值,也对因循已久的官场进行了一次强有力的冲击。

暂时得到了净化的官僚机构,至少在这一场战争中,表现出来了相对的廉洁与高效。尽管存在很多简单粗暴,尤其是迎合上意的现象,但相比之前地方政府的官吏们有些明目张胆地加征加派,人民的负担终究得到了明显的减轻。再加上强制性的限价和保证供应,普通民众的生活不但没有因为战争而恶化,反而有所改善,这让新政府在基层国民中的威望与日俱增,也对国家的整体动员构成了强有力的支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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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钢铁帝国(下)

鞍山。

这座在另一时空赫赫有名的钢铁基地,在这一时空,还只是个三面环山,山岭层叠的辽南城市。

自古以来,鞍山就是东北南部的交通重镇,早在明朝万历年间就是交通驿站的所在地,并且是重要的军堡,“鞍山驿堡”的遗址保存尚好。

鞍山之名,得自其南郊山形如同马鞍。

可真正宝贵之处,在于其周围山岭上丰富的铁矿资源,而在其周边,大石桥的菱镁矿,大连的石灰石矿,复州的粘土矿,东北面本溪和抚顺的煤铁矿,西北面阜新的焦煤,西面锦溪的锰矿,共同组成了一个庞大的金属采掘,冶炼和加工基地所需的各种矿产资源。

鞍山的地理条件得天独厚。这里的土壤属于第四纪冲击砂质粘土,富有凝结里和粘着力,容易吸附水分和养料,适宜耕作。尤其其西北面沃野千里,是重要的粮食产区。

辽河的支流太子河环绕在鞍山市的东,北,西三面,不但有地上河流,还有地下暗流,为民用和工业提供了丰富的水源。市区南面还有千山河,发源于双塔岭;北面有沙河,发源于千山山涧,两条河流从东向西经太子河注入辽河。

鞍山的气候属于北温带,夏季在帝国气候档案中有案可查的最高温度三十八度,最低温度零下三十度,雨量偏少,水分蒸发大。但由于日照时间长,无霜期长,再加上水系纵横,山岭环抱,又适合大豆,高粱,玉米,谷类和耐寒水果的生长。

早在甲午年北上之后,久闻鞍山大名的郑鹰对满清皇庄,皇产和旗人产业一体没收之后,在鞍山等重点矿业富集地区没有贸然推进放垦,而是先进行初步资源圈定,然后进行勘测,只对与矿业无关的一些平原地带进行拍卖,大部分由皇室产业拍得,以现代农场模式进行大机械耕作。而原本的早期移民,由于其租种的皇田或旗田转为国家所有,由国家统一组织,把他们按照农场模式组织起来,变成保底工资的农业工人,而由国家委派的专业人士负责组织生产销售,组建农业公司,并在内部采取收益分成的模式。

经过勘测,目前在鞍山地区勘察出的经济储量,以40划界,以上的富矿大约在五千万吨左右,主要集中在弓长岭地区,以下的贫矿则散布在弓长岭,齐大山和眼前山,以及东西鞍山,大孤山,总计四十二亿吨左右,主要是条带状铁矿。

这种铁矿在中国北方分布广泛,从山西五台起,经河北的滦县,青龙县,再经辽西的阜新县直到辽宁南部,再到朝鲜的茂山,在另一时空被命名为“鞍山型铁矿”,是我国储量最大的铁矿形式。主要生成于震旦纪鞍山群变岩系,又分为粘土质型和角闪质型。

鞍山有悠久的冶铁历史,早在燕国就是重要的炼铁基地,并在帝国地质勘测过程中,在鞍山东北郊的羊草庄发现了战国时期的炼铁遗址,挖掘出大量刀币,铁农具,铁锅等。在牌路沟和太平沟,地质队还发现了寒带的铁矿遗址,矿洞内堆满矿石。

在宋辽时期,此地成为辽重要的冶炼基地,辽史中记载,“坑冶,则自太祖始并室韦,其地产铜,铁,金,银……”,这里的室韦指代的并不是室韦族,而是鞍山周边的室韦山(千山)。明代最大的铁厂就位于天成山,也就是弓长岭。

但到了清朝,在满清统治者“龙兴之地禁止开矿”的命令之下,也是在其恐惧矿工聚集容易在反清宣传下爆发民变的心理之下,鞍山的冶铁业全面衰落。

由于帝国建国之后北方形势始终比较紧张,帝国在鞍山等地主要是首先进行全面勘测测绘,一直到资源量和生产设计方案相对完备,才在鞍山,本溪,抚顺,阜新等地开始实验性的生产试验,以验证工艺路线。

针对40以上品味的富矿,中华帝国有多年的冶金工艺积累,冶炼技术是完整而成熟的。由于中国铁矿普遍属于贫矿,平均品味只有30,在南方,湖北,河北,安徽等地积累了大量生产实践的帝国钢铁业有着冶炼贫矿的丰富经验。,

在国际上,也包括中国,对于贫矿都有一整套解决方案:首先是破碎,即按照铁矿石块度的大小,先进行破碎,随后进行球磨;其次是选矿,即把矿石中含铁的部分同夹杂物分开,一般有磁选和浮选两种方法,多数采用磁选;最后是烧结,即把经过洗选后含铁较高的铁精矿烧结成块状送入高炉冶炼。

不过,鞍山的贫矿却无法进行磁选或者浮选,一个是矿粒特别小,平均小于0.1毫米;一个是坚硬,难以破碎;再一个是缺乏磁性,无法磁选。

此外,其不但品位低,而且含硅量大,这不但要增加石灰石和焦炭的消耗量,技术难度也很大。

勘探的结果是让人失望的。在当前情况下,鞍山铁矿区只有少数50以上品味的富矿有开采价值。为了进一步扩大利用范围,试产上采取了60品味和40的品味的矿石混合进行冶炼的方法,解决了工艺问题。

仅仅如此,鞍山铁矿距离郑鹰等人理想中的东北大工业基地的距离太过遥远,而同样的问题也存在于北方其他“鞍山式铁矿”。

根据郑鹰等人的讨论,虽然不知道另一时空是如何解决了鞍山式贫矿的冶炼问题,但终究要努力一下,而不能就此放弃。仅仅五千万吨的富矿,真的要支持东北的重工业基地,连十年都撑不下来。

为了解决贫矿冶炼的问题,中华帝国冶铁行业的众多本国籍和外籍专家云集鞍山,仔细调研,广泛探讨,最终依然还是没有得到满意的方案。这个结果显然无法让对东北开发寄予厚望的皇帝郑鹰满意,这位皇帝以其特有的固执宣布:鞍山铁矿的问题一定可以,而且必须被解决。随即这位皇帝祭出了一贯的法宝:悬赏两百万华元,加伯爵爵位,只要能够解决鞍山贫铁矿的工业化经济冶炼问题就可以受赏。

在丰厚的赏金刺激下,各路专家都使出了浑身解数,瑞典的格连达尔,德国克虏伯和霍伯尔特,美国明尼苏达大学矿业所等专业的冶炼机构和研究所纷纷介入,最终,在1904年,帝国皇室制钢产业的德裔特聘专家马克西?施密特提出了一个方案,即采用焙烧炉,在磁选前先进行高温还原磁化,并使坚硬的矿石变得酥脆,容易破碎。经过反复讨论,这个方案被提交御前,获得了专项经费支持,建立一个日处理矿石100吨的实验性工厂,并由施密特亲自主持,从国内外精选了一批破碎机,筛选机,选矿机,亲自指导建设了还原炉,并且对矿石进行了仔细缜密的化验分析以设计工艺方案。

此时此刻,工艺试验已经进入关键阶段。尽管南面的华军已经在和日军接战,一些地方已经在紧急撤离重要人员,但固执的施密特却以德国式的刻板公开宣布:“我受皇帝陛下委托进行本次实验,只能成功不能失败,更不可以因为某些潜在的威胁而中途放弃。”

在这位德国老专家的带动之下,助手和很多工艺技术人员,乃至底层工人都没有离开,依然在坚持工作。

施密特静静地看着眼前高大的焙烧炉。

这是他精心设计的产物:需要处理的铁矿石以电动传送带运送到高处,从竖炉的顶端装入,在炉体内缓缓下降,在这个过程中,赤铁矿被还原为磁铁矿,从无磁性变成有此行,并且酥脆化。加热和还原使用煤气,来自旁边炼焦厂的焦炉煤气。在炉顶安装了贮矿槽,容量二十五吨,炉衬是耐火砖堆砌,炉壳没有采取当时惯常的铁皮包裹,而是采用了钢结构紧固。

施密特在中国的定居,在一开始并非心甘情愿。

他原本是洛林铁矿的工程师,属于德国日耳曼人,却已经在法国生活多年。阿尔萨斯-洛林被割让给德国后,这位工程师虽然也曾经不无欣喜,但对于德裔移民大规模涌入,对本地法裔的歧视又有些看不惯,再加上痴迷技术,在铁矿内过得并不舒服。

二十年前,他接待了来自东方的客人,收到了一份热情的邀请函。高额的薪水,特殊的地位,那个曾经打败法国的东方神秘力量,这一切让他有些动心。正好他的女儿伊丽莎白新婚不久,丈夫病亡,也不想留在伤心地,于是他就带着女儿来到了中国。,

原本他并没有想过一直呆在这片陌生的土地,可他的女儿却很快与他的一位学生坠入情网,并且谈婚论嫁。可怜的老施密特最终在中国方面的热情挽留下选择了归化,并因其对中国矿业采掘的杰出贡献受封男爵。

施密特现在已经无心其他,满脑子只是这一次的生产试验。

他已经做了自己能做的一切:精心挑选的阜新焦煤,美国进口的最优良的磨机,可以将铁矿矿粒磨碎到一百五十目的微粒(相当于每平方厘米的面积有一百五十个颗粒),以确保磁选。高炉是他精心设计,结合鞍山矿石的情况加固了炉底,又把炉顶的通风口进行了加固。

如果还是不行,那鞍山铁矿……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欣喜若狂的声音在身后响了起来:“老师成了三个批次,全部铁精矿在60以上焦比只有1.15您成功了鞍山贫铁矿被您征服了”

施密特猛地转过身,看着他的学生兼女婿方正学:“报告呢?”

方正学赶紧把手中的检验报告递给老师。

施密特仔仔细细看了一遍,终于露出了笑容:“成功了……鞍山铁矿,终于可以得到真正的开发了。上帝,这是东方的洛林……不,是鲁尔”

“老师,您一定会受封伯爵”方正学眼窝深陷,脸上却是掩饰不住的狂喜,“那些美国佬,瑞典佬,这下全都要傻眼了白来一趟”

施密特呵呵一笑,一把搂住了自己的学生:“不,方,这不仅仅是我的成就,而是我们的成就……你是我的伙伴,是我们一起把他变成了现实。这笔奖金属于我们,也属于在这里的各位……”

他转向周围露出笑容的人们,深深一鞠躬:“各位,你们冒着危险留在这里,见证了这个伟大的时刻,无愧于自己的职责。这笔奖金的一半属于诸位,谢谢了。”

美国西部,犹他州,盐湖城,奥克尔山脉,宾汉大峡谷。

这个另一时空世界“最富有的坑”,世界最大铜矿,从太空中可以看到的人造景观,在这个时候还不是一个坑,而是矿山。

巨大的矿山之上,传来惊天动地的爆炸,强固的山地立刻塌陷了一大块。

烟尘散尽,履带式铲车进入,铲起散碎的矿石装入翻斗卡车,并由这些卡车运输到传送带旁边,转运到传送带上的传送斗上面。长长的传送带把这些矿石运输到冶炼厂,粉碎、水选后含量达到28%,经过热熔提炼达到98%,然后再精炼成的铜精矿,制成铜导线,供应给美国各地的电气化工程,满足这个国家正在以难以想象的速度进行的电气化工程所需,换回天文数字的美元。

当然,还有一批铜锭将运往中国,变成炮弹,子弹,汽车发动机的散热器和导电线。在遥远的太平洋西安,那个古老的东方国家正在进行一场史无前例的巨大战争,而他同时也在不动声色地推进着自己的电气化进程。

早在四十年前,宾汉峡谷因为金银的发现而引来了天文数字的采矿者。三十多年后,这里的金银铜含量过低,被认为没有价值,直到郑鹰等人的触角来到这里。

对这个二战时供应了盟军一半铜矿的世界第一铜矿和人造景观,郑鹰,穆铁,许凡和陈磊四个人自然是不可能放过的。他们早早注册了犹他矿业公司并以象征性的金额完成了圈地,甚至还直接找上了另一时空提出露天开采法,把废矿变成金山的年轻工程师丹尼尔?杰克林,进行了系统性的冶炼试验和开采规划。

不过,后来美西战争爆发,中美交恶,《排华法案》出现,尚未建设的宾汉铜矿一度面临被美国强制收回的危险,全靠着中间象征性地转给一位犹太人才避过风头。后来美国陷入经济危机,中国提出大笔订单,再加上日俄联盟,中美关系好转,宾汉铜矿的第一期建设终于展开。

现在,年产五万吨铜矿,总投资高达两千四百万美元的一期工程全部达产。借助美国全国电气化,以及中日俄三国大战的刺激,铜价已经飙升到每吨一百二十英镑,折合六百美元。,

在这个世界最大规模的露天巨矿中,除了丹尼尔?杰克林主持开发的一系列高效率的采掘洗选系统,以及中华帝国生产的柴油机履带式工程车,还采用了受封中华帝国伯爵的德裔制冷工程师林德发明的液氧炸药及其制冷系统。

液氧炸药安全可靠,用固态可燃性吸收剂,即炭黑,纸粕和木屑包裹成圆柱体,在爆破前浸入现场生成的液态氧,吸满液氧,然后安装在爆破点以雷管起爆。

这种炸药安全可靠,成本也低得多,但只能用于露天环境,倒是正合了宾汉的情况。早在半年多前,利用精心设计的揭顶爆破方案,矿山开始了采掘。这一系列措施下来,宾汉的废矿变成了金山,今年算下来,净利就可以多达一千二百万美元。

这一方案的成功无疑鼓励了中华帝国皇室产业对所谓“贫铜矿”的兴趣,亚利桑那州开采了一百多年,被认为没有剩余价值的新科尼利亚铜矿也被他们低价拿下。

担任犹他矿业总经理的丹尼尔?杰克林此刻戴着安全钢盔,看着火热的矿场,却并没有太多得意,反而有些忧心忡忡地问道:“卡内基先生,您也是中国人的老朋友了。以您看……中国是不是真的可能打败仗?”

美国联合钢铁公司主席,世界钢铁大王安德鲁?卡内基微微一笑:“我的小丹尼尔,你看看眼前这一切……你真的认为,这样一个国家,是俄国那样的瘸腿老巨人,或者日本那样的侏儒可以动摇的吗?”

“可军事分析家和政治评论家……”

“他们是一群蠢货。”卡内基摇了摇头,“丹尼尔,我跟你说,像中国和俄国这样土地广袤的国家,战争的胜负取决于两样东西:无形的和有形的。无形的东西,你只要看看这里这些中国人的表现就知道了,他们不缺乏智慧,也不缺乏激情,更有着自信和坚韧;有形的东西,就是这些亮闪闪的坚硬玩意,钢铁,铜,各式各样的金属,孩子。这些才是这个世界的本质。”

卡内基眯着眼睛,指了指窗外:“我的小丹尼尔,看看眼前的一切,想一想那个国家过去发生过的,以及现在正在做的事情。他们已经在向全世界供应汽车,各种各样的家用电器,他们造出的船已经成为太平洋邮轮航线的霸主。再看看他们的敌人……我想,这场战争的胜负,从一开始就已经注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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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旅顺绞肉机(一)

旅顺口。

旅顺要塞,堪称是亚洲最坚固,最壮观的要塞群之一。

山峦起伏间,苍松翠柏已经被砍伐殆尽,变成了堑壕里的木板和支撑架子。各个支撑点和阵地的射界都被清理完毕,雷区,鹿角,双层铁丝网,伏地铁丝网,壕沟层层防护,探照灯在夜间巡回扫描。钢筋水泥结构的永久性要塞工事,复杂的坑道和地下仓库和屯兵所系统,密如蛛网的交通壕,伪装得严严实实的倒打火力点,侧射火力点,坚固的胸墙,一百五十度射界的全覆盖永久炮台,制高点顶部胸墙防护,三百六十度旋转的电驱重炮,配合着港湾内部被山岭和炮台遮护起来的鱼雷艇,炮艇,海防舰,组成了全向防御体系。

日军别无选择。

旅顺老铁山制高点上的三o五毫米要塞重炮,对于日舰进出渤海湾,尤其是白天进出是重大威胁。如果要自由威胁华军京畿内陆,就必须拔除这个钉子,粉碎华军的铁门栓。而且,彻底控制旅顺,也将使日军在未来的海战中占据更强的优势。

日军已经拿出了血本。

日本国内的海防要塞炮被拆下,直接运送到了旅顺外围。在这里,日军集中了二十四门二八o毫米重型攻城炮,四十八门二o三毫米重榴弹炮,一百门一五o毫米克虏伯重炮,数不清的小口径野战炮,速射炮和臼炮,还有全部日俄联合舰队以及俄太平洋第二舰队的支援。

为了尽快攻下旅顺,亲临辽东的明治天皇抵达旅顺前线,并带来了近卫第二师团。日军在此地已经集中了四个师团:近卫第二,第六,第十四,海军陆战第一师团。全部的部队都已经补充到齐装满员的状态,而天皇的亲临更让这些满脑子愚忠的日本军人士气爆棚。

由天皇授意,日本帝国满洲军第五军主帅伏见宫贞爱亲王公然喊出“得旅顺者得东亚”的口号,发送全军,更激得日本军人热血沸腾。陆海军两方面都在天皇御驾之前发了誓言,必定攻取旅顺最激动的东条英教中将当场差点切指明志,好在被眼疾手快的六师团师团长大久保春野拉住,军参谋长田中义一抢过了军刀。

明治天皇嘉许其志气,当场赐下手书“帝国栋梁”,东条英教跪接敕语,捧在头顶,哽咽着说道此必为东条家家传至宝,目睹这一切的军人们无不热泪盈眶。

自九月五日开始,华军自岫岩方向展开反攻,对当面的日本满洲军第一军所部施加了强大压力,日军被迫自后方调动预备队,而旅顺方向的总攻也更加紧迫。

经过与俄国方面的协商,日军对旅顺的总攻将于九月十日展开。

九月十日,黎明。

连续三天的炮战,已经让华军前线要塞区千疮百孔,阵地前沿的各种障碍物也被清扫出了进攻通道。日本人用东亚民族特有的勤劳实施了卓有成效的土工作业,把攻击发起线一直推到了华军警戒阵地前五百米的地方,甚至在一些火力死角地区推到了三四百米以内。

日军尖利的军号声此起彼落。

华军阵地,看起来一片平静。

如果从空中俯瞰下去,却是另一番景象。

隐藏在隐蔽部,坑道屯兵所里的中国士兵在指挥官的催促下默默地进入战位。华军并不是一下子把前沿兵力都填进战壕,而是只上去一部分。这是为了防御敌军的炮击,也是为了保持机动预备队和轮战。

从一开始,华军的策略就很明确:消耗战。

按照大本营下达的指令,本次战役的目标是“让日军把血流干”。这当然很合旅顺守备司令官易水寒的胃口。

易水寒的计划也简单:用钢铁摧毁人肉,用物质摧垮精神。

他当然有这个资本:旅顺口的要塞巨炮,周密配置的火力点,巨量的弹药储备。

日军的主攻方向,集中在东鸡冠山北炮台和白银山北炮台,而在松树山炮台和二龙山炮台进行了牵制性攻击。原因也比较容易理解:白银山北炮台临近海岸,而且和东鸡冠山北炮台一起正对着从大连南下的日军。打下这里,就可以直接利用山体反斜面阵地布置重炮,横扫旅顺内湾,并且扫平黄金山上的炮台群。,

日军主攻部队由号称日本第一强军的第六师团和师团长表现最为活跃的第十四师团组成。第六师团对东鸡冠山北炮台的攻击一上来就祭出了第四十五鹿儿岛联队这样的王牌,而第十四师团也使用了第五十九宇都宫联队进攻白银山北炮台。

从华军警戒阵地的机枪掩体向对面看去,日军的交通壕中先是升起了如林的刺刀,反射着阳光,如同一条银线,随即就是一波*的黄色人体组成了人浪。日军前面是横列阵线,前后间隔五十步,十排之后是纵队行进的第二梯队,用于扩大突破口。

华军的重机枪火力已经开始了无情的扫击,七十五毫米炮也开始了速射。八十一毫米迫击炮,后方阵地的四十七毫米速射炮都加入了战团。

日军先是依托地形快速前进,随即很快匍匐在地,开始抵近压制射击。这是他们以战前的训练为基础,结合在琉球攻防战中积累的经验,改良而来的攻击战术,所谓压迫法,即以波次阵形,在后方重火力掩护下逐次逼近,抵近射击,窒息对方抵抗,并消耗其前沿部队的弹药与士气,最终达成突破,或逼迫其撤退。

华军的应对很粗暴,但却是最有效果的:以密集的炮火摧毁其进攻。

华军各种口径的火炮,在校射飞艇和炮兵观察所的引导下各司其职,把日军的进攻路线死死封锁住,并且对日军的攻击部队所在区域进行覆盖射击。

日军伤亡惨重。

海上的日本舰队此刻已经和黄金山方面的华军岸防重炮交火,并分出部分舰只自海上对华军白银山北炮台进行侧射支援。

日本人在爆炸与弹片中挣扎。

中国人也在横飞的钢铁中奋战。

在很多日本少壮军人的心中,这原本应该是一场充满了英雄主义的浪漫史诗,胜利取决于双方爱国精神和意志力的比拼,死亡也将如樱花凋谢般凄美,而天皇庇佑之下的“大和魂”将决定战争的胜负。

可眼前的一切却让他们难以接受。

这是钢铁的对撼,是工业化批量生产的弹药之间的对拼,是冷冰冰的物质与同样冰冷的物体的对决。

收效甚微的拉锯一直持续了三个小时。

一些耐不住性子的日军下级指挥官挥舞着军刀,怪叫着身先士卒往上冲,并带动了一批士兵跟着冲了上来。

结果毫无悬念:在钢铁的飓风中被撕成碎片。

日军的炮火虽然猛烈,但华军的阵地却出奇的坚固。眼看着进攻收效甚微,东条英教和大久保春野陷入了焦急。背后就是天皇的御驾,自己也夸下了海口,无论如何,都必须要尽快拿下当面的华军

华****力配置已经被摸清,日军一方面调整火力和兵力部署,换上生力军,一方面利用海上的浮筒与海军的舰艇建立了电话联系,直接引导海军的炮火支援。日本联合舰队面对天皇的督战,也顾不得其他,只能全力以赴提供炮火支援。

华军阵地在海陆两方面无比炽烈的交叉火力打击之下,也终于出现了巨大的伤亡。地表阵地在反复的炮击之下被逐次摧毁,地下阵地也出现了局部崩塌,出口被埋等等情况。

日军展开了更加疯狂的进攻。

悍勇的日本少壮军官挥舞着军刀冲在阵前,粗壮的日军士兵们在军曹和伍长们的驱使下如同翻涌的黄色浪潮。日军借助一切地形的掩护,在前沿展开火力压制华军,以持续的波浪式冲击从四面八方向着华军据守的山体阵地进攻。

华军守卫部队也拿出了最大的顽强进行抵抗。他们没有退路。

旅顺守备司令部下达的军令很简单:对于一切未经命令抛弃阵地的守军,就地射杀。

后方白玉山,黄金山的华军,利用交通壕拼命向前方输送部队。增援部队顶着日军的概略射击的拦阻炮火,一次次地补充到前沿阵地,又在激烈的战斗中冰消雪融一般消耗掉。

日军主攻的两个联队在一整个白天的进攻中损失了一千三百余人,虽然经过了补充,依然是元气大伤。,

日军没有放过夜晚。新换上来的第六师团第二十三都城联队,第十四师团第五十松本联队,利用夜色,对华军阵地发动了持续的猛攻。

华军利用燃烧弹,探照灯,照明弹,把整个日军的攻击路线暴露得如同白昼。密集的机枪火力,速射炮和大口径炮弹扫荡着日军的整个攻击队列,而被天皇亲临刺激到丧失理智的日本军人也拿出了最大的勇气,在前所未有的恶劣战场环境中,顶着钢铁飓风向前冲击。

华军阵地上因为持续的炮轰和步兵突击出现的一些火力覆盖薄弱环节被日军抓住,日军利用地势的掩护,舍死忘生地向上冲击。

华军阵地上,一一一师三二三团一营三连下士范明达看着人群中背着个类似大铜军号一样的东西的日本军人,目瞪口呆地说道:“排长,这小日本搞啥子玩意,怎么护着个军乐队往上闯?”

火力排长马一鸣呸了一声:“你管他是军乐队还是什么玩意,哪人多打哪啊快点给老子上弹管他是啥子,打了再说。”

范明达二话不说就架上一个二号通用榴弹(华军通用榴弹,可当作手榴弹投掷,也可在掷弹筒使用,二号是加了料的燃烧弹)。

马一鸣是掷弹筒玩熟了的老兵,这玩意射速也快,一连两发打出了夹叉,在前后燃起两堆火,日本人还没来得及疏散,第三方已经正中“军乐队”的身边,剧烈的火焰吞噬了“军乐兵”,对方瞬时成了火人。

但范明达和马一鸣刚要补上几发,就被接下来的事情惊呆了。

火人背上的“大号”猛地炸开,火光四溅,火头所到之处都燃起了经久不息的猛烈火焰。旁边的日军士兵在火焰中翻滚,惨叫,而背着燃料罐的日本军人已经变成了四分五裂的残肢。

范明达目瞪口呆地说道:“排长,这娃不是背的炸药包吧?”

两人并不知道,这就是日本人最新的秘密武器—喷火器。

在另一个时空的历史中,1898年,俄国工程师基格尔向俄国陆军提出了一种便携式喷火器的设计图,但被军方上层人物以“不现实”为由拒绝,导致第一个喷火器于1901年被德国人理查德?费德勒提交给德军评估,并在一战中成为德军的法宝之一。

在这个时空的历史上,由于中日甲午战争把堑壕战提前引入世界军事界,并引起巨大震动,一直将中国作为假想敌的俄**方也投入了更多热情开发堑壕战的装备和战术。在这种背景下,俄国工程师基格尔不但比历史上早了两年提出了喷火器的方案,并得到了俄**方的重视。

1900年中华帝国大清洗,刘梦熊等人逃到俄国,带来了中国武器开发的一些信息,更加刺激了俄**队对武器的更新换代。喷火器作为一种秘密武器得到了重点研发。但喷火器毕竟涉及到很多技术和工艺,对于燃料的配方也有很高要求,这导致真正具备战术实用价值的样品一直到开战后才开始实验性装备,并由于种种原因未能在战场上一展身手。

始终对华军甲午年堑壕战耿耿于怀的日军在这方面热情还要远远超过俄国人。当俄国方面的样品定型之后,日军反而成了第一个买主,并迫不及待地想要投入冲绳作战。但由于冲绳作战很快结束,于是这一批武器就首先装备给了旅顺攻略部队。

事实上,华军海军陆战队早在两年前已经定型了火焰**器,但始终作为秘密武器雪藏。毕竟这种武器属于进攻性,在早期防御战中发挥不出什么用场。许凡已经给他准备了更好的战场。

背着喷火器燃料桶,手持**管的日军都是最强壮有力的军人,并且被一群士兵牢牢地保护在当中,如同宝贝一样看护着。

结果却因此成了华军的靶子。

日军猛烈的攻击动摇了华军前沿阵地,求援电话连续不断地挂进了华军后方指挥部。华军也立刻动了起来,预备队早已集合待命,一声令下就沿着交通壕,顶着日军的阻截炮火向前运动。

中日两军围绕着白银山北炮垒和东鸡冠山北炮垒展开的殊死战斗在这个夜晚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炽烈。,

此时此刻,华军松树山炮垒东北侧。昏暗的夜色之下,无数的日本军人正悄无声息地在地面上匍匐向前。

松树山炮垒和二龙山炮垒位于东鸡冠山北炮垒的北面,与西北侧的椅子山炮垒之间有一大片开阔地,尽头就是华军旅顺内湾的核心炮垒:白玉山炮垒。

夺下松树山炮垒和二龙山炮垒,日军可以从侧后威胁和夺取东鸡冠山北炮垒,威胁椅子山,并可以利用山地反斜面阵地架设攻城臼炮,直接扫荡旅顺内湾。

这是日军近卫第二师团精选的敢死队,由近卫第三旅团旅团长中村觉少将亲自率领。每个人的身上都以十字交叉绑了白襷布条,在身后系牢作为标识,号称“白襷队”。

松树山炮垒和二龙山炮垒几天来都经历了激烈的炮战,华军布设的雷区已经被炮火反复扫荡,火力点也损失不少,日军白天和夜晚对东鸡冠山北炮垒和白银山北炮垒的持续猛攻,吸引了华军的注意力,而日军真正的杀手锏却是这一支隐秘的利刃,从侧翼割裂华军的防御体系,并引发总崩。

这是日本满洲派遣军第五军参谋长田中义一少将提出的计划,并得到了海陆两军高层的一力支持。

为了达成夜袭的突然性,日军全体只携带了最基本的弹药,没有携带重机枪,但加强了轻机枪和掷弹筒,并普遍配发了手枪,准备以猛烈而突然的近战摧垮华军抵抗。此外,这支敢死队也同样配发了秘密武器喷火器,并且用黑布蒙住了燃料罐。

在夜色的掩护下,日军向着华军阵地匍匐前进。

华军尚且完好的探照灯缓缓扫过之时,日军马上趴伏在地面一动不动。

距离华军前沿阵地越来越近。

华军探照灯又扫了过来。

突然,华军阵地上响起了凄厉的警报,几乎是在转瞬之间,华军值班机枪已经向着探照灯的指向扫了过来

暴露了

中村觉并不清楚,是他们身上的白襷布条反射了探照灯的强光,暴露了整个敢死队,但他明白,偷袭已经不得不转变为强攻

几乎是在他发令的同时,尖兵中队的指挥官中村孝太郎中尉已经当先吼了起来,霎那间,平静的地面一下子变成了狂暴的海洋,波涛汹涌,潮水一般的日本军人喊着口号,从腰间的皮鞘里扯出刺刀卡上了枪管下的卡笋,以袭步猛扑向华军警戒阵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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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 旅顺绞肉机(二)

华军残存的地雷接二连三地炸响。中文网

瞬间之后,华军的值班迫击炮,轻重火力,掷弹筒已经响成了一片,整个华军阵地如同复活的火山一般出炽烈的火力

悍勇的日本军人喊着撕心裂肺的口号,如同狂暴的狼群,凶猛无比地卷向华军警戒阵地。冲在前面几线的日军已经在华军密集的火力之下成片倒下,但很多人在倒下的一瞬间依然挣扎着投掷出了手榴弹

终于,密集的手榴弹雨在华军警戒阵地前后左右炸响。

华军警戒阵地的火力马上哑了下来。

华军警戒阵地内残存的几个坚固支撑点,遭到了日军雨点般的手榴弹冲击,以及遂行掩护的轻机枪的封锁,但更恐怖的还是日军的喷火器。

远在十五米之外,日军的喷火兵就拧开了阀门,压缩空气推动燃料,在打火装置的激发下化作一条火龙,凶猛地卷向中国守军。

中村觉少将挥舞着手中的军刀,脸部肌肉半是兴奋半是紧张地抽搐着,狰狞得如同地狱来的恶鬼此刻,他的左右鼻翼喷出兴奋的热气,指挥着整个敢死队凶猛地扑了上去。

日军的攻击浪头在稍一停顿之后,就以一往无前的态势淹没了华军警戒阵地。在如此凶猛的冲击之下,华军一一一师的一些军人也呈现了摆荡,残存的士兵见对方势不成挡,扔下阵地沿着交通壕逃向主阵地,结果被后面毫不断顿的日军打倒。

这个时候,主阵地上的中人已经迅速钻出隐蔽部,警戒火力早已打出了炽烈的弹雨。日军则任由火力支援军队在华军警戒阵地架设机枪进行掩护,其余军力在前线指挥官的指挥下毫不断顿地冲向华军主阵地。

横飞的弹雨中,日本军人一个接一个地栽倒,但其余人却毫无惧色,仍然以无可挑剔的战术动作向着华军阵地凶猛地迫近这些日本最优秀的军人,天皇的禁卫,都是夜间一百米外打香头(历史上日本新兵训练科目)练出来的枪法,此刻对华军火力点构成了重年夜威胁。技术精湛的日本近卫老兵用手中射击精确的三十年式步枪,掷弹筒,轻机枪,以队为单位,猛烈地压制了华军轻重火力,让华军的火力露出了破绽。

日军的攻击浪头几乎在一瞬间摆荡了华军的守备。英勇抵当的战士一个接一个地倒下,而仇敌就如同对死亡毫无知觉一般迎着弹雨冲了上来

一一一师究竟?结果只是一个海防军队,因为前线战事的紧张,很多有经验的军官士官被抽调,弥补了很多后面带动起来的预备兵和军校学生。眼前一幕幕恐怖的景象,让很多军人也不成抑止地产生了恐惧和慌乱。

负责松树山炮垒防御的华军是一一一师三二三团一营所部一个连,由营长亲统,该营的另一个连据守二龙山炮垒,副营长萧耀南则统领预备队在两个阵地之后机动。

此时此刻,营长,前御前侍卫指挥官邱海阳站在松树山炮垒一号观察所内,扶着望远镜观察着前沿阵地的情况,脸色铁青。

他没想到,日本人居然会以如此规模进行夜袭,并且居然隐蔽得如此成功之前他向郑宇提出上前线,一力要求“去前线主力军队”。好容易软磨硬泡算是下来了,结果郑宇却还是耍了手腕,把他放置到了旅顺,是“旅顺敌军登岸在即,责任重年夜,去正好帮我顶一顶”。郑宇原本打的心思其实是把他派各平稳的处所平安混到战后,没想到这子也走狗屎运,居然真赶上日本人主攻。

邱海阳原本是情报学院身世,虽然单枪匹马是把好手,乃至指挥连排作战也不差,但打阵地战,堑壕战之类的,作为一个营级指挥官,其实是有些经验不足的。面对眼前潮流一般汹涌而来的日本人,他一时也有些手足无措。

旁边的一连长鹿钟麟刚把后方团属炮群的德律风挂通,没上几句就断了线。现在后方被日本人的重炮打成了一片火海,不消问,日本人是在切断阵地和后方的运兵通道,同时也炸断了德律风线,

眼看警戒阵地上少数幸存的华军和日本人厮打在一起,很快就淹没在人海之中。日本人的攻击浪头又向着主阵处所向一刻不断地冲了过来,华军密集的火力也难以阻遏日本人的攻击铁流,邱海阳的脸部肌肉在爆炸的闪光下剧烈扭曲,最后掏出信号枪冲出了观察所。

两红一绿的信号弹在空中升起。

华军后方,白玉山的华军炮兵阵地上,炮兵集群指挥官肖天赐缄默片刻,怒吼了起来:“全体都有,目标十二号地区,燃烧弹,两分钟急速射,转榴弹,三分钟急速射”

几部德律风机同时摇响,炮兵顾问吼着向各炮连转达了命令。

师属七十五毫米野炮齐刷刷地转向松树山标的目的。不到两分钟,密集的炮火覆盖了松树山阵地。华军七十五毫米野炮,以每分钟十二发的速度把加了燃烧剂的炮弹倾泻到松树山阵地,进行了冷酷无情的无不同冲击。

正在地表阵地与华军展开激战的日军马上遭到了灭顶之灾。中村觉在华军警戒阵地的掩体里目睹中村孝太郎中尉壮硕的身影已经迫近伤亡累累的华军主阵地,正在笑逐颜开的时候,却听见了不详的声音,本能地伏倒,随即就听到了密集到数不清个数的爆炸声

年夜地在震颤,中村觉翻滚到掩体深处,脸色惨白,他已经意识到,敢死队一定遭受了惨痛的冲击而这绝不成能是己方炮火。万万没有想到,中国人居然如此果断地以无不同覆盖射击来守住阵地

两分钟的燃烧弹速射之后,又是榴弹速射。短短五分钟之内,一千二百发炮弹密集覆盖了整个松树山炮垒。流露在冲锋中的日军遭受了惨痛至极的杀伤,而处于防护完备的主阵地中,又在第一时间躲入防炮洞的华军损失虽然也很年夜,却总算还保存了一些实力。

炮击之后,松树山炮垒上原本凶悍无比的日军白襷队酿成了满地的死尸,残肢断臂,破碎的枪支和卷曲的刺刀。中村孝太郎中尉的军刀被炸成两段,又被燃烧弹的猛火烧得七扭八歪。至于这位另一时空1938年晋升年夜将,曾任朝鲜军司令官,并以八天的纪录成为日本最短折陆军年夜臣的日军悍将,则在爆炸中化作飞灰,尸骨无存。

爬出掩体的中村觉看着遍地狼藉,满地呻吟的伤兵,以及一些幸存者失魂落魄的神情,心知经此一挫,一鼓作气攻下松树山炮垒已经成了痴人梦。敢死队受损严重,必须要重新编组再组攻势了。

中村觉亲自统帅的白襷队一番队总计八百人,后面则是两千四百人的二番队,由第五联队联队长武藤信义率领,与前队间隔六百米。

不过,这个时候,西线椅子山等炮垒的海军陆战队炮群,乃至黄金山上的重炮群也开始了轰击,重炮重点冲击日军后续军队的攻击线路。

武藤信义所部马上遭受了沉重冲击。突如其来的密集火力引发了惨痛的伤亡和混乱。横飞的弹雨中,另一时空因指挥有方被称为“满洲守护神”,“年夜正年代陆军最强の男人”,上原之后第一个晋升元帅的武藤信义在这一个夜晚绽放出了精明的光彩。

这位佐贺藩士的次子,陆年夜首席,挥舞着军刀,吼声如雷,如同一头凶猛的豹子冲杀在前,顶着华军炮火猛扑。日本军人们被联队长的英勇激发出血性,并因自己的怯懦而感到忸捏,更为天皇陛下御亲兵的骄傲所刺激,为天皇就在身后督战的念头所鼓舞,以无比勇猛的姿态向着中日两军纠缠在一起的松树山炮垒猛冲。

这时候,安插在椅子山的华军速射炮也开始了侧射,尤其是三十七毫米速射炮,二十毫米机关炮对日军的攻击纵队构成了巨年夜的威胁,以武藤信义的勇猛,也不克不及不借助地形率部绕开华军直射火力。

在武藤信义所部之后,是近卫第六联队森冈守成所部。另外,日本海军陆战队师团派出的陆战第一旅团也对二龙山展开了牵制性攻击一时之间,华军东线北翼的战斗之激烈甚至压倒了南线,

负责东线前沿指挥的是华军国防一一一师师长曹锟。这位平民身世的将领,也和其他几位北洋体系的干将一样在甲午年随李经方和聂士成反清,加入镇体系。曹锟为人喜怒不形于色,低调沉稳,却是很有年夜将风度。他对穆铁一向恭敬有加,但其实不有意接近,在军队里也做了些提防,故而一一一师在整肃中虽然受了一些影响,但总体的骨架算是年夜部保存。

之前,由于前线战事激烈,一一一师又要戍守金州湾,年夜连湾,乃至旅顺东线的地区,军力火力分离,在日军登岸之初吃了很多亏。好在曹锟的顾问长龙济光是云南早期进入镇陆中体系的一批学员,又是陆军年夜学身世,功底扎实,经验丰富,见势欠好就赶紧指挥收缩军队,曹锟又是个对顾问长言听计从的,于是军队总算是保住了一部分力量。

此时此刻,一向沉稳的曹锟也坐不住金銮殿,亲自操刀,在德律风里给能联系上的前线军队挨个下了死命令:任何人丢失阵地就地处决曹锟手里的预备队经过白日的抽调,已经只剩下一个常备步军营,再就是临时组建的一个后备步军营,都是旅顺基地服过役,退下来的工人和平民,再就是从旅顺内湾那边过来的水兵一个营。主要是因为旅顺口的轻型舰只无法出海,海军也集合了一些过剩的水兵,白日一股脑支援了过来。

曹锟扭头去看龙济光。

龙济光脸色铁青地盯着地图,只是缄默。曹锟再好的性子,现在也实在忍不住了:“子诚再怎么看,地图里也变不出兵来现在都什么时候了,再犹豫,松树山就丢了”

“仲三,不是我瞻前顾后,实在是东鸡冠山北炮垒和白银山北炮垒压力太年夜,也太重要那里白日已经被打烂了几次,现在又是这么年夜的压力,哪里丢了都是万劫不复”龙济光抬起头,红着眼睛道,“现在所有的阵地都在求援,都喊着自己被几倍的仇敌,十倍的火力猛攻,都自己是主攻标的目的仲三,万一鬼子这一招还是声东击西,我们预备队一调,他们的生力军从东鸡冠山打进来怎么办?”

曹锟这个时候却是摇了摇头:“子诚,们这些陆年夜生,有时候就是想得太多其实这问题,我在外边看看,只怕鬼子真正的主意还是松树山。其实事理也简单,既然白日晚上一直都在攻白银山北炮垒和东鸡冠山北炮垒,然后在晚上突然抽冷子直插松树山,然后又对二龙山策动攻击,那前边更有可能是掩护。既然拿禁绝主意,就看谁更可能是主攻。要我,从现在表示出来的工具看,鬼子的主攻是松树山至于他们下一步怎么弄,现在已经来不及顾及了,不救眼前,马上就是年夜局糜烂”

龙济光眼神闪烁,片刻之后长出一口气,扔下手中的红蓝铅笔,看向曹锟的目光隐隐带了惊讶:“仲三,我却是政府者迷。要不怎么先帝老念叨是个福将?陛下和许帅把放到旅顺,看来是放对了。”

这个时候,曹锟也没了投北洋之前卖布贩的憨厚痴钝,满是沙场悍将的杀伐决断:“子诚,既然确定了主攻,那鬼子一锤子买卖,咱也一锤子买卖今儿我也豁出去了,在这留守,曹老子顶到望台山炮垒,在南北两线中间,抵近指挥我把三二三团三营带上,再加强一个重机枪连,一个迫击炮连,再加上水军营。这边只给留个后备步军营,再向海军那边要点人,这个时候,鬼子明显是集中在东线,海军那边至少得增援一个陆战团上来”

龙济光彝人那股子倔强的悍猛也上来了,狠狠一颔首:“仲三,前边交给,调动摆设,协调火力和军力,联络海军的事情交给我对了,我看看呼叫一下海军的飞艇军队,看看能不克不及带弹过来支援一下。”

松树山已经打成了尸山血海。

武藤信义年夜佐率领的白襷队二番队冲上松树山的时候已经只剩了一千六百多有战斗力的兵员,再就是一些夜战救护队和伤员。中村觉手下也只剩下可怜巴巴的两百多还算完好的,两下一会合,中村觉已经把思考成熟的作战方案放置了下去。,

华军方面,邱海阳的残部获得了副营长萧耀南率领的预备队三连支援,两下会合,阵地的火力获得了重新配置,军力也获得了加强。华军的战术一如既往地以火力为先,日军刚开始试探性的进攻,在萧耀南的建议下,邱海阳已经放置军队钻隐蔽部,呼叫了第二次火力覆盖。

华军坚固的要塞化阵地,在七十五毫米榴弹的炮击下没受到几多伤害,但猬集的日军损失不,尤其是刚刚准备的攻击阵形被打乱,士气也受到了影响。挨过了华军的炮击,中村觉不克不及不又花了一些时间来重组攻击军队。

攻击开始了。

日军的白襻队一番队没有携带重武器,就只能依靠手榴弹,步枪,掷弹筒,依托警戒阵地的工事压制华军火力。二番队的重武器也不过是四门四十七毫米臼炮,用场也有限。

华军主阵地是一系列的钢筋水泥地表工事,堑壕和地下坑道的组合,尤其是钢筋水泥堡垒虽然遭到了华军重炮的轰击,但受损还不是太严重,中村觉挑选的一段是早先被轰得坍塌的地表工事。

这一次中村觉也不敢再让高级军官贸然冲在前面,而是约束着热血沸腾的军官们守住自己的指挥位置。

日军给白襻队也装备了爆破器材,再加上喷火器这样的要塞战利器,中村觉的底气也很足。他放置好了压制火力,就催促着一个中队的日军首先策动了攻击。

日本人据守的警戒阵地距离主阵地有二百四十米,这个距离平时跑也就是半分多种的事情,可这个时候却成了难以逾越的天堑。中村觉的敢死队冲击了三次,都倒在两边地表工事的侧射火力之下。

最后武藤信义的联队付南次郎中佐红了眼睛,断指请缨,中村觉也咬着牙同意了,南次郎带着一群红着眼睛的老兵就冲了上去。

这群琉球本岛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老兵果然是名不虚传,在后方自动火力的掩护下,老兵们匍匐前进,密集的排枪很快窒息了两侧华军的射击火力。趁着华军军力调动的时间差,抓住这个火力空隙,南次郎一挥手,军人们爬起来就向前飞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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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 旅顺绞肉机(三)

村觉在后面看得热血沸腾,只要冲进两边的地表工事,控制住,自己的部队就可以源源不断地渗透进去,中国人那点兵力根本不够看的

他转过头对着武藤信义点了点头,武藤信义一挥手,又是两个中队的兵力跃出堑壕,以纵队跟了上去。【百度搜索“疯狂看小说”获取更多章节】

正这个时候,从华军主阵地后方的黑暗之中突然打出了密集的机枪火力,华军重机枪低沉的坑坑声响彻夜空,不是一挺,是两挺华军的掷弹筒,迫击炮火力劈头盖脸地砸了过来,前排的日军如同被割麦子似的被扫倒,中村觉睚眦欲裂地看到南次郎中佐在弹雨中手舞足蹈,最后勉力拄着军刀想要继续往前冲,却最终颓然倒地。

日军的攻势最最后一刻功亏一篑,没想到中国人在主阵地后的预备堑壕还隐藏了如此的火力

日军的老兵也不含糊,四十七毫米臼炮的火力迅速覆盖了华军暴露出来的火力点,后续兵力也几乎是毫不停顿地展开横队,怒吼着杀了上去。

日本方面已经红了眼,武藤信义干脆自己带着两个中队迎着华军的火力冲了上去。

残破的阵地上,残存的华军与冲上来的日军展开了近战。子弹呼啸,刺刀对撞,紧急增援上来的华军,连排长自动手枪的密集火力也不分敌我了,上来就对着人多的地方扫。邱海阳早先呼叫炮火零距离支援的时候还有些愧疚,现在早已经把一切抛在脑后,只剩下一个念头:死也要守住阵地

日本人毕竟人多,而且也的确是豁出去了,硬是顶着密集的火力源源不断地渗透进来。后边指挥的副营长萧耀南也顾不上其他方向了,能抽调的兵力一股脑填了过来。华军地表要塞巷道和堑壕里,临时增调过来的轻机枪假设了起来,迅速展开火力。已经淹没了幸存的华军,汹涌前冲的日军人浪顿时就被打出一溜血胡同,惨叫声响成一片。

邱海阳指挥着步枪手借助地形或者干脆就是卧倒,以密集的排枪进行打击,机枪火力和掷弹筒打掉了日本人的攻击锐气,又转向拦截他们的后续兵力,雨点一般的子弹和榴弹倾泻过去,顿时又是人仰马翻。

村觉也没闲着,指挥手中为数不多的重火力对华军火力阵地进行打击,日本老兵们也以密集而准确的步枪火力进行压制。

日军的兵力终究占据优势,眼看着邱海阳所部渐渐落了下风。

以天皇近卫自诩能战的近卫第二师团官兵,早已被天皇亲临督战“千古未有”的盛事烧坏了脑子。眼看着华军的火力遭到了压制,武藤信义一挥手,勇猛的日本军人挺着如林的刺刀冲了上来。

手榴弹在华军前后左右炸响。

华军以最大的努力发射出密集的火力,仍未能阻止日军的冲击。肉搏在阵地的四面八方展开,粗壮的日本士兵和结实的中国士兵用尽一切手段拼死厮杀,一个华军士兵刚把刺刀捅进日本兵的肚子,死者却用手死死拽住对方的枪管。旁边一个日本兵怪叫着把刺刀捅入中国士兵的软肋,血喷了一脸。中国士兵转过脸笑了笑,一只手夹住对方的刺刀,另一只手上却握着一个拉了环的手榴弹日本兵被惊得目瞪口呆,还没来得及反应,一声巨响。几具尸体沉重地垒在一处,血混杂在一起。

阵地上到处是充满了绝望和愤怒的咆哮,手榴弹此起彼伏,同归于尽已经成了家常便饭在纷飞的弹雨中,日本军人也早已对死亡没了感觉,受了伤的,挣扎着向前爬,被打倒的,用石头砸,用牙咬。

在这片不大的阵地上,敌我双方都已经仿佛是野兽,不,他们就是野兽

在侧翼的交通壕中,待命的预备队目睹这一切,一些新兵脸色苍白,已经开始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华军的掷弹筒,迫击炮管都已经红得吓人,甚至已经有炸膛出现。射手解开裤带直接往上撒尿,但火力已经不可避免弱了下来。

日军的大队源源不断地扑了过来。,

邱海阳对着副营长萧耀南一笑:“老萧,你在后边协调指挥,我顶到前边。这点阵仗,吓不倒咱。”

萧耀南知道这位似乎来头不小的营长指挥上头有些生疏,不过单兵战力的确是有目共睹,在全师怕都是头一号,当下也不推脱,光棍地点了点头。

一连长鹿钟麟一把拉住邱海阳:“营长,卖命的事情,有我我叔给满清干过太傅,那是他混今天我就要让小鬼子看看,鹿家也有好汉子”

说着,这个河北望族,族叔鹿传麟还做过满清太傅的青年军官一把把钢盔扯下来贯在地上,新剔的大光头在火光下泛着青光,扭头吼了起来:“弟兄们,为国尽忠的时候到了国防军,把阵地夺回来”

和他一起在侧面的交通壕中待命的预备队,看着这个杀气腾腾的中尉军官,很多人苍白面孔上也泛出了血色。

邱海阳看着眼前的一切,眼中也多了一些异样,哈哈大笑:“跟老子抢,你们还嫩点”

他也不多说,一手提着军刀,一手提着自动手枪,大步走出战壕,后面的军人们飞快地跟了上去。眼看着前面的阵地上敌我双方厮杀在一起,大队的日军还在滚滚而来,钢盔涌动,冲在前面的鹿钟麟当即就吼了一声:“投弹”

后边的投弹手咬着牙,把拎着的柳条筐放下,里面满满登登全是手榴弹。一排的投弹手各就各位,很快,雨点一般的手榴弹飞向日军的冲击队列。

日军的老兵们赶紧卧倒射击,可华军的轻机枪也贴着地皮扫了起来,而且手榴弹越来越密集,几乎人人都是玩了命一般投弹

日本人这个时候正是刚突破前面的华军阵地,打得乱七八糟,黑不隆冬地就往前顶,这一下,前后左右到处都是爆炸,闪光,残肢碎肉,很多人一下就蒙了,还以为中国人的无差别炮击又来了一次。

在警戒阵地里,中村觉怒吼了一声,日本国骂汹涌而出。

这个时候,旁边的第一大队大队长松木直亮按捺不住,急促地说道:“旅团长阁下武藤联队长损失也很大,让我上去吧”

村觉盯着他,咬着牙摇了摇头:“不允许。”

“为什么”松木直亮气得一跺脚,“旅团长您是看不起在下吗?”

“松木君,第一大队是最后的预备队了。”中村觉冷冷地说道,“现在支那人的气力还没有耗尽武藤君虽然艰苦,但他还有余力。现在不是投入预备队的时候你是陆大中途退学来参战的,是帝国陆军的未来如果你做不到冷静观察,谨慎决断,我看你需要的是反省”

松木直亮脸色通红,憋着没说话。

“忍耐,继续观察。”中村觉转回头,扶起望远镜,“派人去催促一下,第六联队磨磨蹭蹭在干什么”

在前方的阵地上,近卫第五联队联队长武藤信义面无表情,戴着白手套的右手一挥,传令兵声嘶力竭地喊了起来:“第三中队,突击”

勇猛的近卫官兵跃出掩体冲了出去,如林的刺刀在爆炸的火光下忽明忽暗,闪着冷酷的光芒。

华军雨点一般的手榴弹防御也到了尽头。

邱海阳第一个跃出战壕,挥舞军刀,怒吼了一声带头迎了上去,身后是同样一片闪亮的刺刀。

两个同样闪烁着寒光的人浪对撞在一起,到处是金属在骨缝之间摩擦的令人牙酸的声音,到处是怒吼和惨号,到处是飞溅的血和残肢断臂。

华军的拼刺战术是从镇**时代就享誉亚洲的。

这些年历经改进,再加上勤学苦练,早就是驾轻就熟,即使是水兵也不例外。三人一组,以品字形推进,互相防护得很是严密。日军的拼刺战术虽然也很讲究配合,但终究是山寨货,尤其是胳膊腿都短了一截,虽然人多,却没占到多少便宜。

邱海阳的二十响打出去,对面就是一片人仰马翻。他在刀法上练的最苦,尤其是和总情局的刀术教官,在王五的会友镖局干过的河北名家李尧臣切磋多年,算半师半友。这个时候,他一手刀鞘,一手军刀,怒吼着就杀了上去,一个日本军曹怪叫着一个突刺,邱海阳根本懒得躲闪,左手刀鞘一架,右手一个进步斜砍,日本军曹两只手齐肘而断,惨叫着跪倒,被邱海阳跟进一脚踢到下巴上,仰天栽倒。,

邱海阳带着几个士兵所向披靡,很快引起了日本人的注意。

几个日本兵在一个准尉的的带领下扑了上来,人没到声音已经到了,居然是蹩脚的中国话:“柳生新阴流山本荣一参上”

邱海阳也不示弱:“无名之辈请教”

几个日本兵分别对上了邱海阳的兵,这日本人站在邱海阳对面,军刀高高举起,跨步进身,就是闪电雷霆一般的斜劈,一边还大吼了一声。

邱海阳向后一闪,左手刀鞘一架,却被一股巨力打偏,日本人就势自左下又是一个上撩,步步紧逼。

邱海阳这时候也看出来这是个练家子,也不藏私了,扔了刀鞘,双手运刀,等着山本荣一步步进逼之中露出一丝破绽,直接把李尧臣自创的无极刀中自己最熟的一招使了开来,双手持刀,一个自下而上的斜撩架起山本荣一的军刀,紧接着借着对方下压的力度闪电一般向下顺势一斩,正砍在山本荣一的脖颈上,血滋地就喷起老高,山本荣一的军刀落地,捂着脖子,泛着白眼倒了下去。

邱海阳喘了口气,怒吼着冲向另一个正和自己的士兵缠斗的日本军人。

这个时候,日军阵地上,中村觉转过头,吼了一声:“突击”

松木直亮狠狠地一点头,拔出军刀,怒吼着就冲了起来,身后是五百多日军。

华军阵地上,负责替邱海阳统揽指挥(主要是邱海阳的指挥经验也确实不足)的萧耀南眼看着邱海阳以少胜多,已经把日本人压了下去,却看到中村觉那里突然出现了一片刺刀的海洋,快步冲了过来,马上身子就是一晃。

旁边的政治教导员赵英哈哈一笑:“老萧,今天咱们跟兄弟们同年同月同日死,也是快事”

萧耀南点了点头,回头看了看,炮管炸了膛的炮手,弹药手也已经集合起来,包括阵地上还能动的轻伤员都已经集结待命,每个人手里都是一杆上了刺刀的步枪,脸上已经只有豁达与坦然。

“兄弟们,来世再见”

萧耀南说完,提着手枪就冲了上去。

华军残余的火力已经无法阻挡松木直亮所部的冲击,很快,萧耀南那支小小的队伍就和松木直亮的部队迎头撞上。

村觉已经忍不住要欢呼起来。

大功告成

正这个时候,自华军的预备堑壕中突然发射出密集的火力,华军招牌式的迫击炮和掷弹筒急袭,紧接着是机枪压制,然后就是密集排枪,猝不及防的武藤信义和松木直亮部队一下子被打得七零八落,这边的华军守军邱海阳和萧耀南所部也展开了反击。

武藤信义这个时候已经红了眼,指挥部队死战不退,就地抵抗

村觉也动用了手里的一切火力掩护武藤信义所部。他不知道这是华军增援部队上来了,还以为中国人留了余力,但问题是现在已经不能回头了只有一鼓作气地冲上去

正这个时候,通讯兵满头大汗地跳进战壕,急促地说道:“旅团长森冈联队到了”

村觉如闻天籁,回头看去,密密麻麻的日军大队正在奋力攀登,先头部队已经上了阵地中村觉赶忙迎了上去,对着一个带队的大尉就吼了起来:“马上增援前方展开火力,支那人的部队在那里”

在中国一边,曹锟派出的水兵营,全是舰上水兵,端着刺刀已经冲了上来。武藤信义的部队刚被华军的密集火力打了个人仰马翻,好容易重整了队伍,就看一群穿着白色海魂衫的中国人挺着刺刀就猛扑过来,当先也没多想,挺着刺刀跳出战壕,迎头扑了上去,准备来一场武士之间的刺刀对决。

华军水兵突然停住脚步,一起扣动了扳机,日本人手舞足蹈就倒了一大片。紧接着就是密集的手榴弹,日本人的先头部队猝不及防就倒了一大片。

到了这个时候,华军水兵才加快脚步,吼着“帝国万岁”开始了冲锋。中间还有拿着套筒式散弹枪的士兵在连连开火

武藤信义简直要被这群混蛋气疯了。

这还是不是军人

日本人的刺刀阵已经七零八落,被华军一个冲锋打散了架,剩下的部队在两面夹击之下也扛不住,正在形势危急的时候,一阵榴弹在华军后续部队的冲击路线上炸响,紧接着,武藤信义的后方响起海潮一般的“板载”之声,武藤信义回头看了看,精神大振,怒吼了起来:“第六联队上来了全体突击”,

这个时候,双方已经毫无花巧地缠斗在了一起。

这个时候,带着部队冲上来的一一一师副参谋长梁元达也发现形势不对,日本人这是要集中全力打下松树山他看着远处闪光中日军大队滚滚而来,漫山遍野地往上爬,铁青着脸吼了起来:“发信号覆盖射击,十三号区域偏北紧急”

曹锟此刻站在望台山的制高点上扶着望远镜,也发现了情况的危险。他知道,现在光靠一一一师自己恐怕守不住松树山

“马上向总部求援,调集炮火,重点拦截日军向松树山东的增援路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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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军位于白玉山反斜面的炮群,位于牛角沟,西太阳山的炮群,位于黄金山顶的重炮,此刻都炸了窝一样动了起来。后方待机的炮队也由马车和卡车拖着向白玉山集结,西边的海军陆战队接到命令之后马上抽调了两个营向东增援。

旅顺口航空基地的三艘飞艇已经带弹升空,急速向松树山驰援。

在日本方面,松树山的有利态势让整个满洲军第五军司令部陷入了狂热。

虽然近卫第七联队几乎在中村觉发出登山成功的信号之后就从驻地开拔,但参谋们仍然认为伏见宫贞爱亲王大将的指挥过于保守。

海军陆战第一师团的大迫尚道中将几乎是声嘶力竭地恳请贞爱亲王,将陆战队第二旅团投入战斗,彻底埋葬华军的一切希望近卫第二师团留下来宿卫天皇的第八联队,联队长宇垣一成虽然没说话,可脸色已经涨红,如果不是碍着军阶和亲王大将阁下在此,这位陆大十四期优等毕业,曾经留学德国,参谋本部出身的悍将简直恨不得拔出军刀和大迫师团长决斗。近卫兵的荣誉,怎么能让海军抢走。.。

世纪帝国第八十九章

旅顺绞肉机(三)(正文)

第九十章 旅顺绞肉机(四)

贞爱亲王看着这些满面通红的军官,怒吼了一声:“混蛋!都给我安静!陛下还在休息,难道你们想惊扰圣躬吗?”

众人一愣,看着亲王大将满面怒色,也只好悻悻地闭了嘴。

贞爱亲王哼了一声,转向田中义一:“参谋长,你看松树山方向需要再追加多少兵力?本军需要如何分配火力?”

田中义一沉默半晌,开口说道:“司令官,支那人一贯顽强,尤其是他们的海军。旅顺口的支那陆战队绝不会甘心失败,即使我们占领松树山,他们也会源源不断地发动反攻。按我的看法,不如用火力***敌人的来援通道,用一定的兵力占领松树山,并且储备相当的预备兵力,以应对反复争夺。我们不能一下子把预备兵力全砸进去,否则华军的炮火杀伤就太大了!现在近卫师团集中了三个联队的兵力,先看一下结果……陆战队方面,第二旅团可以待命,先不着急填上去。”

贞爱亲王点了点头:“好,本司令官就做如下措置:各部当对当前各自之目标发动决死进击,务必发扬忠勇皇军之牺牲精神,不惜玉碎,也要夺取华军炮垒阵地!后方炮火,集中***华军松树山后面的增援通道,攻城重炮兵要压制好白玉山的华军炮兵阵地!现在重要的是首先用火力把松树山孤立起来!另外,命令陆战第二旅团向五号阵地运动,随时待命!”

恶战仿佛永无止境。

曹锟的预备队都顶上了松树山和二龙山,参谋长龙济光手中的最后一个营也向着这边疾进,但这个时候,东鸡冠山北炮塔和白银山北炮塔方向也传来日军攻势加强的消息,让他左右为难。

借着夜色,训练有素的***步兵展开强袭,新出现的***器也给了华军很强烈的震撼。个别华军部队,尽管之前下了死令,依然出现了逃兵,甚至有些人明显是精神失常,阵地上被迫使用了督战队和督战机枪,可见战斗是何等惨烈。

即便是最有服从性的***军人,眼看着血肉拼钢铁的惨烈场面,看着一个个活蹦乱跳的人转瞬间被撕碎,而他们还要一次又一次发动徒劳的进攻,也终于绝望了。

对所有人来说,死亡似乎就是唯一的结局!

华军的大炮兵主义,在这一个夜晚再次得到了完美展示。

正顶着华军椅子山炮垒侧射火力向松树山疾进的日军大队遭到了华军后方炮台各种口径火炮的凶猛打击。尤其是正匆匆赶来的近卫第七联队,为了在夜间保持行军序列,避免走失,又是急于为天皇陛下建功,整个队形非常密集,结果华军的重炮正好走了狗屎运,连续几枚三o五重弹隔着十七八公里,以高曲弹道砸了下来,正在日军大队头顶爆炸。横飞的弹片和威力无比的爆炸把下方变成了恐怖的地狱,正在带队冲锋的旅团长本乡房太郎少将当场被炸得尸骨无存,运送增援弹药的骡马受了伤,发了疯一般四处乱跑,结果华军二o三重榴弹炮打来的燃烧弹又引发了弹药殉爆,一门七十五毫米步兵炮被炸得四分五裂。

***人这时候也表现出了最大程度的勇猛和服从,尽管带队的旅团长阵亡,但第七联队联队长铃木庄六还是指挥着部队顶着密集的炮火扑向松树山。

这个时候,***军队的队列中发生了可怕的骚动,铃木庄六被人拉着往空中看去,只见几个黑黢黢的巨影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自己一方的头上,而起似乎在往下扔东西!

铃木庄六很快就被惊呆了。

炸弹从天而降,仿佛雨点一般地在己方的队列中,或者是头上爆炸!

华军飞艇投掷的二十五公斤炸弹造成了惊人的破坏。绝大部分***军人都是第一次遭到空中打击,很多人简直丧失了思考能力,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华军飞艇来回轰炸了几趟,又开始了扫射,密集的重机枪火力泼水一般对着人群打过去。

这个时候,***人也反映了过来,随军的四十七毫米改装机关炮,高平两用的哈奇开斯重机枪开始了射击,子弹打在华军飞艇座舱的钢板上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还有一些子弹打中了飞艇的隔舱,如果不是华军的硬式飞艇隔舱划分比较多,***人也不知道对付飞艇要使用燃烧弹,结果还真不好说。,

为了夜间准确攻击而压得过低的华军飞艇见势头不好,也赶紧爬高离去。

铃木庄六好容易收拢了队伍,却已经是伤亡惨重。

松树山上面的战斗早已白热化。

华军水兵和残存部队虽然靠白刃突击和炮兵的支援打退了日军的攻势,但自己伤亡也很大。教导员阵亡,副营长萧耀南被掷弹筒炸伤后送,倒是不死小强一般的邱海阳依然活蹦乱跳。整个阵地的火力被重新配置,接线兵也忙着查线,和二龙山乃至后方阵地重新建立电话联络,就近指挥支援炮火。

这个时候,华军炮兵观察员装备的炮队镜发挥了巨大的威力,使整个炮兵校射指挥作业更加精准高效。

不过,这一夜***人也是铁了心要拿下松树山,后援部队顶着令人窒息的火力拼死向上集结。

二龙山,华军旅顺要塞区东线前指。

曹锟是从社会底层一步步起来的,现在还不是后世那个位高权重的军阀,依然保留着当年一跺脚弃商从军的狠辣劲头。眼看着***人在松树山下了血本,他也发了狠,除了三二三团三营的一个连增援二龙山,其余部队全部从反斜面的交通壕增援松树山。

迫击炮连和重机枪连的到来,让松树山上华军火力顿增。***人的掷弹筒,臼炮和重机枪也运了上来,很快就组装好,双方各守一边堑壕开始了对射。

***方面也在抓紧一切时间整备部队。

夜袭,最重要的是突然,一旦打成持久战就很难说了。

中村觉默默地计算自己手中的兵力和敌军的兵力。

随着华军增援部队陆续到来,虽然他得到了森冈守成近卫第六联队的支援,但优势却被大大削弱了。由于前面损失太大,他手里已经只有三千二百多人的战斗兵,而对面的华军,估计兵力已经上升到一千人左右。

现在就要看哪一方的火力***更严密,哪一方首先得到增援兵力。

松树山,日军阵地。

中村觉看着面前这些浑身血污,如同从黄泉坂挣扎着上岸的近卫第七联队军人,不由得热泪盈眶。

“本乡君,没想到就这样英年早逝……你的心愿,就由不才在下来完成吧!占领旅顺,***渤海湾,践踏支那京畿,让这些柔弱腐化的支那人明白什么才是大***!”中村觉对着铃木庄六咬牙切齿了一番,就着马灯指了指地图,“铃木君,我们不能给支那人太多时间!十分钟后,武藤君和森冈君自左右两翼展开攻势,牵制华军火力,由贵军一举达成突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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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军方面,邱海阳龇牙咧嘴地坐在掩蔽部里,卷了刃的军刀就放在身旁,旁边的卫生兵正忙不迭地给他蘸碘酒擦拭伤口,包扎。

“你小子轻点。”邱海阳的伤口被碘酒一烧,皱了皱眉,开口骂了一句。

卫生兵也没理他,包扎完之后奔了下一个。

邱海阳知道,自己呼叫炮兵无差别打击己方阵地,怕是让当时在场的这人心里有点别扭,一松泛下来就有些作色,不过他也顾不上这些,喘息一会,喝了口水,擦了擦脸,又恢复了生龙活虎的劲头。

正这个时候,传令兵匆匆闯了进来,拉开嗓门就喊:“邱营长!参座命令,敌军似乎得到了援兵,可能马上要开始进攻,命令你部严守阵地!”

邱海阳接过手令看了一遍,点了点头,挥手让对方离去。

邱海阳回过头,看着掩蔽部里形形色色的轻重伤兵,张开嘴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这时候,一个伤兵拖着伤腿站起来,邱海阳一看,是平日很顽劣的上士乔二狗,眉头微微一皱。

乔二狗惨然一笑:“营座,是不是小鬼子要总攻?现在阵地上缺人,甭为我们操心。我腿残了,还有手,还能给弟兄们装子弹。”

他回头吼了一声:“狗爷今儿要归位,有没有陪着的?”

旁边一个大汉骂骂咧咧地站起身,也是拖着一条残腿:“二狗你个王八操的,就这事还想跟爷争,爷再多瘸一条腿也压过你!”

说罢对着邱海阳行了个军礼:“营座,老四腿废了,还有手和招子,枪子儿照样钉小鬼子的肉!鬼子来了咱也是个死,干脆跟这帮狗日的拼了,死光拉倒!”,

这时候,一个个轻重伤员都站了起来,有讷讷不语的,有脸色涨红的,有一脸平静的,也有满脸恐惧但死死抓着抢,眼泪汪汪的。

除了不能动的重号,居然没一个想留在这。

邱海阳看着这些人,半晌之后哈哈一笑:“行!既然如此,兄弟今天就领着大家伙,死也死在一块!一颗炮弹过来缺不了我,也少不了你们!大家伙一起下地府,路上也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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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此刻,曹锟带到望台山的重机枪连和迫击炮连已经上了松树山,刚把火力编组完,对面的日军已经展开了进攻。

***人的前线火力也有了很大提升。武藤信义和森冈守成两个联队的残余兵力分别对华军展开钳形攻势,老练的日军士兵匍匐前进窒息华军火力,一步步向华军阵地逼近,似乎准备自两翼包抄歼灭华军中央主力。

眼看着两翼阵地上,日军和华军已经开始互掷手榴弹,中村觉猛地一挥手,第七联队的生力军开始了行动,一个大队的日军跃出战壕,向着华军阵地凶狠地扑了过来,同时日军的掷弹筒和臼炮也转移了火力,对着华军中央阵地一阵密集炮轰。

华军中央阵地原本支援两翼的一些侧射火力点被打灭,但邱海阳已经把阵地上所有还能动的兵员都组织了起来,这些士兵都得到了守备司令部的命令:凡是未经命令擅自离开阵地的,就地处决。

自知没有退路的华军士兵也豁出去了,华军特别训练的英式快速射击法这个时候开始发挥了威力,熟练的步枪手可以打出一分钟十五发的速度,密集的排枪打过去,对面日军的冲锋队列就跟被镰刀割倒的麦子一般,齐刷刷地倒了一片。

***的老兵们见情况不太对劲,也迅速伏地身子,卧倒与华军对射,边射击边匍匐前进。

日军越来越近,终于,前排的士兵们站起身,怒吼着展开了冲锋,一边发出刺耳的咆哮一边投出了密集的手榴弹。

一颗***仿华造拉环菠萝手榴弹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落到了邱海阳脚边,邱海阳的血液似乎都凝固了,一把抓起来扔了出去,正好在几个***军人头上爆炸,一个日军准尉正怒吼着挥舞军刀当先冲锋,结果被弹片打瞎了眼睛,惨叫着胡乱挥舞手中的军刀,正砍在另一个***士兵的脖颈上,血滋地一声喷出来老高。

华军阵地多处被日军渗透,双方的士兵都已经红了眼。空间太狭小,刺刀很快就施展不开,中国士兵挥舞着工兵铲,匕首,甚至干脆就是石块,与***人展开了搏斗。一些绝望的中国士兵眼看着阵地被占,前后左右的战友死伤殆尽,红着眼就拉了手榴弹。

邱海阳看着三排的阵地被日军的人海淹没,看着三排排长一个标准的匍匐前进,跃起,抱着炸药包跳入敌群,随即就是惊天动地的爆炸,痛苦地闭上眼睛。片刻之后,他拔出了最后一把完好的军刀,掏出手绢擦拭了几下,闭上眼睛调整了一下呼吸,怒吼着冲了过去,身后是一片的刺刀丛林。

“把阵地夺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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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济光得到了海军陆战队增援过来的两个营,手头一下就抖了起来。

旅顺海军兵工厂在被围后没有停止生产,新造了一大批重机枪,掷弹筒,迫击炮和速射炮,还把早年封存起来的一批前清和缴获自日军的火炮进行了翻新。这个时候,龙济光弄了一大堆的掷弹筒迫击炮塞给海军陆战队,配了些海军轻型舰只的炮手,补充营负责抗弹药箱,马不停蹄地向前增援。

日军的高弹道攻城重炮轰击着华军各炮垒阵地,以及白玉山的炮兵阵地。但由于缺乏空中校射武力,气球又不敌华军飞艇,日军只能按照事前的标定或是大概进行盲目的覆盖射击,这就导致对于华军增援的拦阻很是不力。

华军增援部队顺着交通壕抵达山地阵地,又从山体后面反斜面的壕沟向北运动到望台山,二龙山和松树山。

曹锟干脆把大部分兵力都运动到了二龙山反斜面的屯兵所,火力也尽量前送。他现在想的已经是反守为攻,趁着日军后续部队还没上来,干脆把***人彻底赶下去。,

这个时候,带领增援部队的副参谋长梁文达眼看阵地上升起了信号弹,也顾不上后队,回头吼了一声:“开火!”

借助前沿阵地的电话指挥,增援部队运上来的各型曲射武器在日军的冲锋路线上炸出了一道火墙。

中村觉都已经准备自己带着后续部队上去彻底巩固胜利,没想到密集的炮弹从天而降,正在冲锋的日军几乎被爆炸的闪光和烟尘吞没!

几乎在同一时刻,华军白玉山的支援炮群也开始了轰击。经过迅速降温,华军炮管已经恢复了射击能力,日军在松树山上占领的一部分阵地立刻就被钢铁的风暴吞噬。

旁边的勤务兵死死拽着中村觉,想把旅团长拉进放炮洞,但中村觉一脚把他踹开,着了魔似的透过望远镜看着对面的情况。

正在冲锋的日军近卫第七联队第二大队遭受了毁灭性的打击。

华军的近距离曲射炮火是致命的,把数不清个数的炮弹倾泻到他们的头上,避无可避,逃无可逃,仅仅五分钟,这个精锐的近卫兵大队就损失了差不多一半的兵员。

邱海阳一刀砍倒了一个***兵,疲惫地喘了口气,扭头看着几百米外的***后续部队在炮火中苦苦挣扎,嘿嘿一笑,身上一下子又多了几分力气。正要转过来再找几个对手,突然听到日军的侧翼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吼声:“帝国万岁!”

爆炸的闪光中,一支身穿浅蓝色制服的部队展开了横队,亮出了刺刀。

对面的***军人也已经察觉过来,赶忙摆出阵势,挺着刺刀迎了上去。

没想到这群蓝制服的华军却是摆出了跪姿射击的架势,以奇快无比的速度展开了密集排枪!随后是雨点般的手榴弹,再然后就是刺刀冲锋,而且一边冲锋一边还在抽冷子打枪。

“陆战队的犊子!”邱海阳忍不住骂了一句,“***娘,还是这么无耻啊!”

此刻在对面,匆匆赶来支援的武藤信义大佐也用日语骂出了差不多意思的一句:“无耻的支那陆战队!八嘎雅鹿!”

怨念十足,绝对的怨念十足。

华军的三式步枪的原型枪是英造李恩费尔德步枪,在另一时空中,这种短行程旋转枪机步枪是公认射速最快,火力最猛的枪栓步枪,在英军中一直服役到六十年代!在一战中,这种步枪曾经在多次战役中打得德军人仰马翻,被很多德军幸存者认为“对面有很多挺机枪齐射”,并且对恐怖的弹雨终身难忘。

华军陆战队展开了他们苦练的“疯狂一分钟”射击法,以每分钟三十发以上的射速疯狂地向着密集的日军倾泻火力,而日军几乎在一瞬间就被压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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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军补充营。

营长吴明云是安南人,先祖是南下之后定居与此的秦军,家里原本就是镇***最老的一批士官,算是家学渊源,老爹在甲午之后退休当了参政议员,儿子的军旅生涯之下也算顺利。虽然陆大成绩一般,但好在总有些父亲的老战友照顾,二十六岁就混到了上尉,现在更是做了补充营长。

吴明云的性子大概也随他爹,当年他爹在部队就是出了名的不怕死,要不是运气好,早多少年就阵亡在前线,亏得到老算是囫囵个,但身体里太多弹片没取出来,一有阴天下雨就疼痛难忍,久而久之就落了酒瘾。他爹自嘲,要不是当年眼睁睁看着查禁鸦片够狠,搞不好还得落个大烟瘾。有这层家学渊源,吴明云不但酒量大,还容易血热,在部队管得严,但因为以身作则血性赤诚,人缘很是不错。

眼看着前面形势危急,吴明云撸胳膊挽袖子就想上。

副营长兼政治教导员郭松龄一把就拉住了这位活宝,急促地说道:“老吴,不能这么上去!”

吴明云一瞪眼:“郭鬼子!你小子怂了?”

郭松龄肃然说道:“谁怂谁是狗娘养的!”

他回头指了指:“你看看,咱们的弟兄都是临时动员起来的,作战素质和意志都不能跟老兵比。现在的白刃战惨残酷,还是夜间,要这么上去,恐怕一个照面就得散架子,咱不能这么打!”

吴明云看着不少人脸都煞白,渐渐也冷静了下来。

副营长郭松龄绰号“郭鬼子”,陆大战术指挥系高级班,差一年毕业,因为部队要补充军官他也下了部队。虽然才二十二岁,但因为之前在边防部队干过,经验足,再加上补充营本来就是个临时编制,所以他这个赶鸭子上架的中尉也混了个副营长的衔头。

郭松龄和他嘀嘀咕咕半天,然后两人各自行动。

第九十一章 旅顺绞肉机(完)

郭松龄带了一个连,加强了自动火力和掷弹筒,顺着交通壕从松树山的最东北侧,与椅子山华军阵地遥遥相对的地方偷偷爬上山脊,然后沿着被日本人占领的警戒阵地往下摸,眼看着日军后方被炸得鸡飞狗跳,郭松龄趁着一片混乱,在日军侧翼占领了一块发射阵地,展开了兵力和自动火器,架设了掷弹筒。

华军的密集火力打击刚一停,近卫第三旅团旅团长,白襻队主官中村觉就开始整队,他是铁了心要一鼓作气拿下当面这些顽强的中国人!

中村觉现在也顾不上其他,一锤子买卖,就是一锤子买卖了!

他自己把头上写着血红的“必胜”二字的发带紧了紧,戴上钢盔,提着军刀第一个跃出战壕。

一个在华军密集炮击之下精神失常的日军准尉跌跌撞撞地逃了回来,一边狂呼乱喊,一边挥舞着手中的手枪。

中村觉大步迎了上去,二话不说,一刀捅进对方的胸口,然后大马靴把尸体蹬倒,回过头怒吼了一声:“近卫军人,为了天皇陛下!”

山呼海啸一般的咆哮在日军的全线阵地响起,日本军人红着眼跃出战壕,一排排的刺刀丛林涌动着,翻滚着,向着华军阵地猛扑了过去。

现在是华军炮火急袭的间歇,趁着这个时间,一鼓作气拿下阵地!

中村觉看着对面的日本近卫军人在华军陆战队,国防军的冲击下依然在浴血奋战,浑身的热血已经沸腾到极点!

第六联队的第一大队,和第七联队的第二,第三两个大队一起组成了最后的决战本阵。

日军拉开了一条条的散兵线,向着华军阵地翻滚而去。

面色如铁的中村觉一把抢过了战旗,擎在手中用力挥舞。

谷寿夫,土肥原贤二这些中队长和小队长们也都冲在前排。

冲在最前面的是乃木保典。

他的父亲乃木希典在中国阵亡,追晋大将,并得天皇手书“朕之肱股”,因死状惨烈被渲染成了军神。乃木保典从小立誓为父报仇,满脑子都是死如樱花般灿烂。

如果乃木家能出两个军神……一想到这里,乃木保典浑身的热血就如同燃烧起来一般,无法抑制。此时此刻,这位乃木家的老二泪流满面,挥舞军刀声嘶力竭地吼了起来:“诸君!我的坟墓就在这里,就在松树山!让我们死在一起吧!”

这个时候,土肥原贤二也没了往日的戏谑,面色凝重,另一边,谷寿夫也挥舞着军刀,声嘶力竭地吼着:“杀死那些支那猪!用刺刀把他们的肠子卷起来!帝国军人,有进无退!”

“跨国高山,尸横遍野;越过大海,血流成河;为天皇效忠,视死如归!”

这首另一时空的二战曾经响彻东南亚,让无数国家的军民闻声色变的日本军歌,机缘巧合之下,提前诞生在这个时空,成为近卫师团的军歌,更在这一夜响彻旅顺口的夜空。

苍凉的歌声响起,顿时就变成了千百个声音,几乎压倒了战场上此起彼伏的爆炸声!

歌声中,闪着寒光的人浪向着华军猛扑过去。迎面横飞的子弹,打过来的榴弹,都已经无法阻止这滔天的巨浪,在下一刻,他们似乎就要把对面吞噬!

正在这个时候,从侧翼猛然喷射出了凶猛的火力。

中村觉手里那面显眼的军旗,使他成为了郭松龄重点瞄准的目标。

密集的通用榴弹从天而降,同时,两挺轻机枪打出的曳光子弹如同两条恶龙恶狠狠地抽了过去。

中村觉碎了。

这个在另一时空的旅顺口率领白襻队所向无前,一路晋升天皇侍从武官长,东京卫戍都督,关东都督,陆军大将的日本悍将,在长洲蕃主导的陆军内以非藩阀出身闯下一番天地的异数,在密集的火力下四分五裂,尸骨无存。

乃木保典几乎在同一时刻被一颗迫击炮弹送上天空,落下来的时候变成了四个大小并不均匀的肉块,散发出烤肉的味道。华军自侧翼发射的密集弹雨,在日军的横队中产生了恐怖的效果,几乎没有落空的子弹。日军的横队在这样的穿刺攻击下简直就如同被屠杀一般,一排排地被割倒。,

谷寿夫被侧面射来的机枪子弹打成了筛子。这位后来因嗜好屠城被称为“亚述将军”的日军悍将,如同一个破布口袋一样七扭八歪地倒在地上,浑身的骨头都被翻滚的弹头打得破碎不堪,比另一时空东京大审判后的死状还要凄惨十倍。

这个时候,华军正面的火力仿佛受了鼓舞,陡然加强,不知所措的日军就地伏倒,乱七八糟地开始寻找敌军火力点。残存的军官们焦急无比地吼着什么,有些军人起身继续冲锋,有些却卧倒在地试图压制侧翼的火力。

这个时候,前方与华军混战的部队也已经扛不住了。

首先是森冈守成的部队伤亡惨重,而华军三三一组的刺刀阵依然所向无前,即使是最悍猛的日军也为之胆寒,先是三五成群的逃跑,最后大部分人都开始了犹疑,随后是恐惧,然后是逃跑。森冈守成劈了几个逃兵,却挡不住败退的人群,只好安排机枪手掩护大队撤退,重新整队。

他一败,中间的第七联队也扛不住了。铃木庄六这边原本已经占了点优势,结果被华军补充营一个反冲击,再加上邱海阳凶猛无比的突击,原本就已经是强弩之末,完全靠着天皇御亲兵的最后一点血勇在撑着。现在眼看右翼兵败如山倒,铃木庄六也阻挡不住败兵,只好跟着退了下来。

武藤信义这个时候已经是吊着一只手臂在指挥作战,看着中央和右翼日军败退,这位猛将也只好跟着退了下来。

兵败如山倒。

巩固了阵地的华军迅速展开火力,各种曲射火力,直射自动火力都展开了射击,密集的弹雨泼水一般尾随败退的日军而去,日本伤兵挣扎着向后方爬着,惨叫声此起彼伏,四下里都是飞溅的血,飞舞的碎肉和钢盔。

邱海阳刚跳进战壕,迎面正碰上师副参谋长梁文达。

“曙光,怎么样?”

“顶得住!”邱海阳一咧嘴,“参座,我看小日本锐气已失,没个两三个小时打不起下一次冲锋。”

梁文达一笑:“下一次就轮不到他们冲锋了!”

“参座?”

“该我们上了!”梁文达拍了拍他的肩膀,“做好准备,我们要反攻了!”

邱海阳精神大振,一晚上尽挨打,总算要出出这口恶气!

华军的密集火力席卷了败退的日军,最后连后队中村觉率领的部队也群龙无首被冲动了阵脚。枪林弹雨,血肉横飞,这些自诩日本最强军人的近卫兵也只剩下了绝望和恐惧。

土肥原贤二做梦也没想过自己的部队也会出现这样的混乱,忍不住就想起了一些经历过甲午的前辈,那些被后辈们讥笑为“鹌鹑”的军官说过的话。

中国人,狡猾大大的,凶狠大大的!

土肥原贤二浑身一颤,脸色惨白,脚下又快了几分,突然似乎踩到了什么,一个狗啃屎跌倒在地。他抹了抹脸上迸溅的鲜血,一眼就看见一个龇牙咧嘴的人头,两颗眼睛死死地盯着自己,半边耳朵被烧没,就那么顶在一堆残破的步枪零件和炮弹壳上,吓得他惊恐万状,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进了战壕。

这个时候,武藤信义已经声嘶力竭地吼了起来:“支那人来了!开火!开火!”

日军的机枪射手看着射界里败退的日本军人,还在犹豫,武藤信义已经一把抢过一挺麦德森机枪开始了射击。

日本军人手舞足蹈地倒了下去。

冲在前面的中国军人也倒了下去。

这个时候,如梦初醒地日军纷纷开始了射击,躲闪不及的日本军人成片地倒下。

没想到日本人这般凶残,紧跟着败兵冲过来的邱海阳也一愣神,不过随即就赶紧扑倒在地,开始对射。华军的支援火力也转移了过来,开始压制日军火力。眼看着对面火力减弱,邱海阳从地上跃起来,怒吼着冲了起来。

这个时候,日军携带的弹药已经濒临枯竭。眼看着华军的浪头凶猛地扑了过来,绝望的日本军人只有挺着刺刀背水一战。土肥原贤二也挥舞着战刀扑了上来,满脸都是绝望。,

半个钟头后。

邱海阳坐在隐蔽部里,卫生兵一边包扎一边埋怨:“营长,你说你刀卷刃砍不死人你不知道?刺刀不好?非用这个?”

邱海阳呵呵一笑,没说话,旁边那把军刀的刀刃已经卷得麻花一般,上面还有一个个小血珠在来回滚动。

他转过头,拍了拍身边一个被捆着手,头上被包得如同印度人一般的日本军官:“老兄,虽说是俘虏,但也算我把你从枪口底下抢出来的,还给你治伤,好歹说个名字吧?你们日本人不懂得知恩图报?就这么对救命恩人?”

卫生员哈哈一笑:“营座,你知道他听不懂,还逗他。”

日本中尉沉默半晌,用蹩脚的中文艰涩地说道:“土肥原贤二,近卫第六联队第三大队第二中队中队长,请求贵官根据海牙陆战公约的规定,对本人给与符合身份和军阶的待遇。”

邱海阳一愣,仿佛见了鬼一般看着这个日本军官,片刻之后冷笑一声:“优待?海牙陆战公约?你小子有没有搞清楚状况?”

他扭头对着卫生兵一撇嘴:“这小子试图逃跑,还想夺枪,你看到了吧?”

卫生兵点了点头。

邱海阳又对着旁边一群龇牙咧嘴的伤兵说道:“你们看见了吧?”

乔二狗和赵老四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地说道:“营座说的没错。”

伤兵们哈哈笑着点头。

邱海阳一摊手:“你看,大家伙都看到了。你说根据海牙陆战公约,我现在毙了你有问题吗?”

土肥原贤二这个时候却是点了点头:“没问题。不过,你不会杀我。”

邱海阳瞪圆了眼睛:“为什么?”

“你对我没有杀气。”土肥原贤二很诚恳说道,“你的眼神告诉我,你不想杀我。”

旁边的伤兵已经笑做一团。

邱海阳气急败坏地吼了一声:“笑你妈!”

他转回头盯着土肥原贤二,半天之后噗哧一笑:“你个狗日的,叫什么来着?再说一遍?”

“土肥原贤二。我不是狗日的,我是大日本帝国陆军军官,根据海牙陆战……”

“什么原?”

“土肥原。”

“土匪?你们家是不是在个原子上,出土匪很多?”

“……这是姓。”

“贤二?看你也够讨人嫌的,也很二。”

“……阁下,请你对我的军阶给与尊重。根据海牙陆战公约……”

“给这狗日的点支烟。”邱海阳呵呵一笑,“近卫师团?什么御亲兵,屁!还不是做肥料的货。我看这下鬼子伤了元气,让后边上来那帮补充营和陆战队的犊子好好整修下阵地。娘的,一晚上累个臭死。这小子有点意思,正好陪咱爷们解解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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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海阳的愿望没有实现。

这一夜,日军的疯狂前所未有。

白襻队和近卫第七联队损失大半,残部几乎是丢盔卸甲地败退了下来,两个旅团长中村觉、河和操,一个联队长铃木存当场阵亡,武藤信义满脸是血,一瘸一拐地指挥着部队回到师团部,到地方就要自裁,幸亏被师团长大岛久直拦住,强行命令他去医治。森冈守成被抬下来的时候已经是进气少,出气多,中途就成了神。大队长松木直亮在华军的冲锋中被砍掉了一只胳膊,当场昏厥,估计是做了俘虏。

近卫第二师团这一次的突击,阵亡失踪达到惊人的六千余人,三个联队的主力,只剩下三千多名失魂落魄的残兵败将跑了回来。

贞爱亲王得到报告要比这早得多。

早在华军反冲击之前,日军已经发出信号弹呼叫增援。早已枕戈待旦的陆战队第二旅团马上出动,两个联队脚跟脚向松树山开进。

华军已经打出了照明弹。

空中的华军飞艇,投下一个个降落伞悬挂的白磷照明弹,把整个战场照如白昼。正在埋头行进的日本陆战队员一下子暴露出来,各个山头炮垒的华军炮兵观察哨迅速呼叫炮火,提供校射,华军各个炮群之前已经进行了拦阻射击,诸元已经标定,所以组织起火力分外得心应手。,

恢复了阵地的华军也在抓住机会抢修阵地,分配火力。

日军对松树山的炮火又炽烈了起来。

在钢铁风暴之中,双方的军人们在死亡线上苦苦挣扎。在这样恶劣的战场环境中,他们也许可以掌控对方的生死,却无法掌控自己的生死。在钢铁和炸药面前,人体的脆弱一览无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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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缕阳光自东方的地平线射出,晨曦灿然。

华军东线各个战地上,很多地点几经易手,最终却依然是入夜前的态势,这一夜无比惨烈的战斗,似乎并没有给这个世界带来太直接的变化。

双方的血已经染红了这片土地。

密密麻麻的死尸,从山脚下的各条通路一直堆叠到山顶,到处是各种形状深浅尺寸不一的弹坑。武器的残骸,乱七八糟的垃圾中,残肢断臂到处都是,龇牙咧嘴的人头被烧得黑不溜秋,整个战场就如同修罗地狱突然降临到这个世间。

华军各个炮垒都是一片狼藉。到处是残垣断壁,几乎被夷为平地的堑壕比比皆是。华军坚固的核心坑道口被削平了数米,尸体已经多得来不及往下运输,只能拖到阵地后边的反斜面,找个地方先埋起来。

日本战俘已经没了当初的凶悍气焰。

这些粗壮的军人,已经驯服得如同羔羊一般,在荷枪实弹的华军监视下挥舞着铁锹挖着坑。对于这些坑是埋尸体还是干脆活埋他们自己,这些人似乎都不太在意,反倒对递给他们香烟或者水壶的华军很是感激,连连鞠躬。

邱海阳在山上的观察所看着这一切,有点纳闷地转头问道:“贤二兄,你们日本人是怎么回事?早先对我们跟有杀父之仇一样,狠得不能再狠,现在怎么跟绵羊一样听话?这算什么?”

土肥原贤二沉默片刻,开口说道:“邱桑,日本人崇尚解脱,认为死了可以成神,为天皇而死是一种荣誉。他们既然在被俘之前没有选择死亡,那就等于抛弃了自己从前的一切信条,为了生存放弃一切了。这样的话,荣誉也好,底线也好,敌人也好,其实都没什么意义。”

“他们崇拜强者。你们打败了他们这些日本最强的军人,也就等于中国打败了日本,那继续对抗下去也没什么意义。”土肥原贤二叹了口气,“现在对他们来说,为了活下去,可以做一切事情,尤其对于你们这些强者,你想怎么他们都可以。你放心,他们是不会反抗的。”

邱海阳看着这个日本中尉,愣了半晌,喃喃地说道:“你们日本人……极品呐。”

第九十二章 国债狙击战(上)

美国。纽约。华尔街。

穿过百老汇,来到华尔街拐角处,最显眼的建筑无疑是那座著名的“三位一体教堂”。这座教堂的前面,就是纽约证券交易所,背后则是著名的“街头市场”,一些无法在纽约交易所上市的股票在这里沿街买卖。穿着各色西服的美国人,在这里红着脸做着各种手势,不时有人沮丧地离去,或者是兴高采烈拉着几个人去酒馆庆祝。

在众多争奇斗艳的摩天大厦之中,一座十八层的钢框架镶窗大楼中规中矩,门前插着美国国旗,站着机警而礼貌的警卫。偶尔有肤色各异的青年人进出,都是形色匆匆,如同火烧了屁股一般。当然,在这条每一分钟都涌动着财富的街道上,这实在是非常正常的一种状况。

顶层办公室。

俯瞰整个街区的落地玻璃窗挂着厚厚的窗帘,屋里被白炽灯照得通明。十几名黄皮肤和白皮肤的男子,都是华尔街精英的惯例打扮:黑色西裤,背带,白衬衫,黑领结,整齐的背头。每个人都是表情严肃,各自守着自己的位置。

名义上属于英国某爵士,实际上属于中华帝国皇室产业投资业务部门所有,“魔石投资公司”首席交易员蔡志勇看着墙上的挂钟,平静地说道:“到时间了……”

“报价出来了!”

自动报价打字机上的纸带刷刷地转动,一位青年看着,喊了出来:“八十八又一个基点(美国的国债交易以1/32美元为一个基点)……一千份!”

虽然早有准备,但这个数字让很多人都不由得心头一惊。

来势汹汹。

这些日子以来,在纽约华尔街掀起了一股抛售中国国债的浪潮。

在开战之初,借助中国的一系列开局胜利,美国政府有意无意鼓动的某种宣传,中国发行的第二期国战成了香饽饽,以区区三点五的收益率吸纳了大量因经济危机而缺乏投向的剩余资本,也让代理发行的几家华资和犹太投行赚得盆满钵满。

不过,很快战争的形势似乎就出现了逆转。中国方面节节败退,日俄步步进逼。最开始,很多乐观的观察家还在鼓吹“中国人是诱敌深入,很快就会给俄国人和***人一个致命打击”。可眼看着至关重要的库伦失守,***人成功地完成了战略欺骗在辽东上陆,满洲里要塞陷落,日俄联合舰队纵横海面,这些声音渐渐也就低沉了下来,反倒是各种各样的谣言开始肆虐。等到了***,***各地叛乱,上海发生大规模反战游行的消息传来,即使是原本最坚定的“挺华派”也泄了气。

现在的局势发展,显然让原本认为最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变得很有可能发生:中国可能战败,而且政府可能颠覆,国家可能分裂!到了那个时候,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债务重组,就是进行利息甚至本金的削减。而最坏的结果,则是中国发生革命,这些国债变成无头官司!

不少美国的国债买家,原本抱着侥幸心理,想要等着价格涨上去一些再走,结果却是越来越绝望。

面对这个局面,在纽约,波士顿和巴尔的摩的中华帝国皇室下属各投资公司,各财团的投资部,陆军部和海军部下属的军事情报机构,总情局三处所属的各机构,都已经对国内进行了汇报。

很快,国内的指令就从各个渠道传达了下来:准备接收资金,制定计划,等待命令进行收购。

国内各银行的美国分支机构,安南各犹太财团下属的银行,英美的一些老资格银行,瑞士银行,开始通过各种渠道把海量的资金转入这些承载国家意志的专业投资机构,名义也是五花八门。

“魔石”手中已经掌握了整整一千五百万美元的巨款,再加上手头的股票质押而来的资金,一共达到了两千万之巨。

这将是一场空前的金融大决战,是捍卫中华帝国的国家信用,也是为了未来可能的巨额收益。

“八十八又一个基点吗……”戴着眼睛的华人青年飞速运算,“收益率5.42……”,

这个时代,还没有后世的债券评级体系。而一个稳定健康,财政金融体制完备的主权国家债券,通常被认为是无风险债券,收益率一般和银行存款相比。而在那个通货膨胀长时间处于极低状态的贵金属本位制世界,银行存款利率也好,绝大部分国家的经济增长率也好,也是根本无法和后世信用货币时代的快速膨胀相提并论的。

目前,在纽约,本国铁路债券的年收益率大约在三个点,外国铁路债券,质地优良的大致在四个点,而俄国国债已经达到五个点,***则高达七个点。

5.42%,这已经标志着中华帝国的国家信用评级从一流强国,下滑到了金融安全出现问题的国家之列。

“稳住。”蔡志勇深深吸了口气,“等待命令。”

他闭上眼睛沉思了一会,从桌上拿起烟盒,抽出一根上好的古巴雪茄,用夹刀切好,用上好的香木点燃,美美地吸了一口,长长地吐出。

“有点感觉了?”旁边的总裁周童旭笑了笑。

“有点。”蔡志勇点了点头,“想起甲午年大战之前的意思。”

周童旭哈哈大笑:“你小子,还是那个惟恐天下不乱的刺头兵。”

“有仗打就好。”蔡志勇很美国式地耸了耸肩,“最近我发现一个事。”

“什么?”

“赚钱,其实也挺无聊的。”

周童旭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看这一仗,恐怕不比战场上枪林弹雨差。”

他盯着蔡志勇:“你可要明白,你手里是……差不多三千万华元。这些钱,等于我们当年做小少尉十几万年的总收入。或者说,是平时我们国防军六个甲种师一年的军费。要是没打好……”

蔡志勇沉默片刻,又耸了耸肩:“如何?”

周童旭盯着他看了一会,呵呵一笑:“行,就这个劲。干吧,出了问题,有我!”

“八十七,一千张!”

十万美元!

蔡志勇面色一凝,周童旭也轻皱了一下眉头。

“来势汹汹啊……看来今天是有大卖家进场了。”周童旭对旁边吼了起来,“联系磐石,看看是哪些人在卖。奶奶的,跟老子斗……早晚有你们哭的时候!”

“八十五……一万张!直接砸盘下来的!”

一百万美元!

这个时候,连蔡志勇也咽了口唾沫。

“不对,情况不对…”蔡志勇喃喃自语,“怪不得,怪不得……我说前一段下跌总有接盘的,而且还不是我们的人。看来是有人在吸筹,吸够筹码来砸盘,然后再在极低的价格接回来?但这样的话……可他们手里到底有多少货……”

“八十四……一万张!”

蔡志勇豁然站起,用力按灭了雪茄,转过头对着周童旭说道:“快!老周,我看情况不对,马上联系那几家银行,紧急调动头寸,开信用额度!我看他们来者不善,搞不好是做了借空抛售!如果是借了那几家大保险公司手里的货,我们手头这点钱搞不好接不住!”

周童旭这个时候也变了脸色:“跟我想一块去了,娘的……”

“八十三又三十一……五百张……”

“八十四,四百张。”

“八十四又二,八百张。”

蔡志勇看着犹太交易员急火火地去挂电话查探情报,略微口气:“看来有人进场了。不是我们的人,应该是有赌国内打赢的,想捞点便宜货。”

“八十三又十六,五千张!”

蔡志勇的脑袋嗡了一声。

“八十三,一万张!”

“出事了!宝洁公司突然出现大卖盘,股价暴跌!”

另一台自动电话报价机前面的交易员大吼了起来:“41.2,比昨天收盘下跌了25%!就这几分钟的事情!”

蔡志勇身子一趔趄。

这支股票是郑鹰和郑宇都非常看好的大蓝筹日化股。无他,这公司在后世不但是巴菲特的爱股,更是全球日化产业的龙头,独占了中国市场,连联合利华都要甘拜下风。

可蔡志勇此刻已经是冷汗直冒。

上套了!这绝对是别人精密策划的陷阱,而且直接针对自己这些人!

宝洁,一直是一支四平八稳缓速上升,现金流稳定的蓝筹白马,故而皇室产业基金下面的好多用各种外衣包装起来的投资公司在上边都持筹不少。这一次,为了筹集资金备战,国内已经把能抽水出来的外汇,通过种种渠道隐秘地调动过来不少,又从在美的华资财团,皇室产业和银行里挪借了不少资金,总数蔡志勇并不清楚,但他自己估摸,大概在八千万美元左右。按道理,这些资金,护着两只国债:中国-北美战争债券第一期六亿美元,第二期五亿美元,应该是差不多的。可为了防备万一,各公司还是把手头长期投资的股票做了质押,又融来大约四千万美元的资金。有这一亿二千万美元在手,按道理是天塌下来都不怕。,

可偏偏别人不但在债券的正面战场下了死手,在抵押的股票上也动了杀招!

“摩根银行的经纪挂来电话了!”一个犹太交易员吼了起来,“《华尔街日报》的记者约翰-汤普森已经写好了一篇报道,辛辛那提的居民已经向法院提交了诉状,宝洁公司的香皂和洗发水生产过程有问题,里边汞含量过多,还有过量的砷,可能致死!现在全华尔街都在抛售宝洁!”

“又跌了!38!上帝,已经没有接盘了!”

“德雷克塞尔公司挂电话来了,要求追加保证金或者质押物,否则就要把我们质押的宝洁平仓!”又一个交易员吼了起来,“查理,要不要抛?”

“抛你妈bi啊!”蔡志勇一着急,国骂汹涌而出,而这些情绪亢奋的交易员也根本不当回事,“现金追加!绝不能让他抛!不但不抛,老子还要买!”

“宝洁的流通筹码差不多三成在我们这些人手里,只要大股东不动,我怕他个鸟啊!”蔡志勇一拍桌子,“买!我他娘就不信,靠个谣言就能整垮老子!先稳住这边,那边的国债先让美国买家顶一顶!”

“美国电报电话公司(at&t)股价暴跌!”

“经纪人来电话了……意大利马志尼公司准备起诉at&t侵权,而且证据确凿……”

“暴跌了!雀巢!目前跌幅15%!”

“雀巢公司被控告了,说是里边含铅过高,还掺杂了面粉。新泽西的一家分销商仓库里搜查出来的雀巢产品,被检测确实有问题……”

蔡志勇一时间晕头转向。

“***他娘的,怎么可能全凑一块,而且都是我们的票!肯定是有人搞鬼!”旁边的周童旭也沉不住气了,“大勇,你看怎么办?”

蔡志勇脸色变幻,最后一跺脚:“老板,现在的问题已经不是国债这边,而是股票!我看情况不对,质押必须取消,我们没办法在这么多战线一起去抗!哪怕损失点利息也顾不得了!再这样下去,不但质押的资金用不到国债这边,反倒要抽水去挺股票!”

“大勇,你看我们要不要稍微透支一下?反正是t+3交收。”

“老板,我看今天情况有点不对。”蔡志勇沉思片刻,摇了摇头,“如果我们把资金都拿去托国债,一旦别人的空头比我们想象的大,我们资金耗尽,剩下几天就得任他们玩!一旦延期交割日到了,我们拿不出钱来交割透支的部分,你我就得坐牢!还是赶紧联系一下夜鹰,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的确不太对头。”周童旭一跺脚,“我马上联系夜鹰……”

没过几分钟,周童旭就从自己的隔音办公室探出头:“马上联系经纪,取消质押,全额偿还质押款!这一次,我们真金白银跟他们拼国债!股票的这些谣言,回头料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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纽约,第五大道。

三十四层的摩天大楼高耸入云(以这个时代的标准),门前悬挂着新泽西标准石油公司的火炬徽标。这里就是另一时空著名的洛克菲勒中心原址。在这个时空,由于中华帝国下属的几大石油公司与洛克菲勒的标准石油在全球范围内处于寡头对峙,为了彰显实力和财富,双方也默不作声地在各个方面进行着比赛。

继1902年中华帝国皇家石油公司抛出了在上海兴建三十层的“超级”高楼—

华夏能源大厦的计划之后,新泽西标准石油公司条件反射一般宣布了在纽约第五大道兴建“洛克菲勒中心”的计划,而第一期以三十四层的“标准大厦”为中心的五座建筑,在1904年就建成了。

也许是被美国人的计划震慑,也许是懊恼于没有得到世界第一的美名,也许是因为战争导致资金匮乏,中国方面的建楼计划被宣布“修订”,一修订就是几年。

无论如何,洛克菲勒家族赢了一局。

小约翰-d-洛克菲勒,洛克菲勒家族的第二代,此刻正坐在顶楼的办公室,微笑着看着对面的几位绅士。

“大家都是新英格兰的绅士,也是合众国的真正精英,我也无须隐瞒什么。”小约翰-d-洛克菲勒吸了口雪茄,轻轻吐出,神态闲适,“你们的股票波动,不会超过三天。”,

他看着这几个人露出如释重负的神情,笑了笑:“这一次用业务合作请你们过来,也是为了当面说清楚。有关补偿,稍后会有安排。请放心,对于家族的朋友,我们一向是慷慨的。对我们来说,这只是一个小插曲。”

他笑着起身,给每个人亲自切好一支雪茄,用香木点好。接受者纷纷起身,有些局促:“洛克菲勒先生……”

“好啦,放心吧。”小约翰-d-洛克菲勒亲昵地拍了拍他们的肩膀,“家父对你们一向推崇有加,以后还要多亲多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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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这些还有点摸不着头脑的美国企业家,小约翰-d-洛克菲勒来到一顶层一个橡木大门前,对着全副武装的警卫点了点头,警卫扭开了门把手。

“小约翰,那些人没事了?”

略显苍老的声音从传来。

一个六十多岁的老者,正在宽敞无比的大厅里玩着推杆入洞的苏格兰高尔夫。老洛克菲勒抬起头,微笑着看着自己的儿子。

“都没事了。”小约翰-d-洛克菲勒恭敬地说道,“父亲,梅隆那边已经动手,伦敦和巴黎也都一起行动了。巴林的态度很积极,不少犹太财团对于罗斯柴尔德控制安南委员会,一力推行安南建国很不满,这些人都准备借这个机会捞一笔,也给对方一些颜色看看。”

“安德鲁还是不同意加入进来?摩根呢?那个老杰克怎么说?”

老洛克菲勒接过仆人递过来的手巾擦了擦汗,礼貌地说了声“谢谢”,随后坐回到自己的靠椅上,闭目养神。小洛克菲勒对着仆人摆了摆手,仆人轻手轻脚地走到外间,关上门。

小洛克菲勒走到老洛克菲勒身后,给父亲揉捏着肩膀。

“父亲,安德鲁不想惹怒中国人。”小洛克菲勒的声音有些不满,“看来他还是顾念着中国人承诺的好处,还有那些订单。这个人哪……”

第九十三章 国债狙击战(下)

“他这么想也可以理解。”老洛克菲勒淡淡地说道,“那个国家对钢铁的需求也好,煤铁资源也好,这的确是很诱人的蛋糕。这两年他得了多少好处?今年光从他那里,卖到中国的钢锭和钢轨有六十万吨了吧?中国人跟他讲的那个什么计划……越南的大铁矿,高丽煤钢综合体,西部大开发,铁路……问题是,他真的以为中国人会和他分食?不,中国人需要的是机器,高炉,图纸,他们宁愿借款自己建,即使现在拉着他们玩,为的也是利用他们,然后抛开他们。早早晚晚,他们的工厂会把商品卖遍全世界。那些拿着奴工的工资,和白人干得一样出色的中国人,迟早会夺走我们的最后一块奶酪。”

“好了,先不说这个苏格兰佬。”老洛克菲勒说道,“摩根呢?那个狡猾的老杰克,他怎么说?”

“摩根先生对我们的想法是支持的。”小约翰?D?洛克菲勒轻声说道,“不过,他和中国人的业务往来太多,多到必须非常谨慎。不过,他还是做了些安排。中国方面能动用的资金,一些渠道,我们已经掌握了。现在看,我们有绝对把握能够打赢这一仗。”

“小约翰,你要明白,这个世界上,永远都不存在绝对两个字。”老洛克菲勒轻叹一声,拍了拍儿子的手,“我们要的也不是绝对,而是一个胜率,再就是要安排好退路。”

“退路?”小约翰?D?洛克菲勒心头一动,“父亲,您的意思是……这一次要见好就收?”

“既然打了,就要打疼他们,给他们实实在在的一个教训。”老洛克菲勒淡淡地说道,“小约翰,我们忍耐了这么久,就是在等这一个机会。既然动手了,就不能留手。”

“那您的意思是……”

“我们要明白,这一次我们最主要的是获取利润。”老洛克菲勒笑了笑,“而不是致他们于死地。事实上,我们也没有能力致他们于死地。既然如此,那我们要做什么,你明白了吗?”

“您是说,在足够的低位,把市场上的货都接过来?”小约翰?D?洛克菲勒眼前一亮,“这样就可以把借空的债券还上,还能获取一大笔收益,而中国人的国债也不会跌得过惨,不会把他们逼上绝路,和我们鱼死网破。”

“小约翰,具体什么位置买回来,你拿主意。总之,这次我们是要赚钱,要当着他们的面把这个利润赚到,让他们的国债跌得一塌糊涂,要狠狠地羞辱他们一顿。但也仅此而已。”

“惹怒一个国家的政府,不是什么好主意。”老洛克菲勒满足地笑了笑,“尤其是那个小皇帝,有点不守常理啊。”

“要我说,他们敢在合众国对家族做什么?”小约翰?D?洛克菲勒哼了一声,“这里毕竟是合众国,不是中国。敢对我们做什么,他就是文明社会的公敌。再说,他们也没那个能力。真做了,这里的所有华人都得倒霉,统统都要滚回他们那个黄色大陆上去。”

“小约翰,不要小看你的对手。”老洛克菲勒平静地说道,“这些中国人呐,做生意比犹太人还精明,动起手来也有股子日本人的狠劲,不是好对付的。对他们,要打,也要懂得适可而止。其实,只要他们不再这么咄咄逼人,世界很大,大家还是可以有商量的。”

“父亲,这些年,他们从这边,从我们的生意上弄走的钱还少?”小约翰?D?洛克菲勒有些郁闷地说道,“他们的石油现在已经卖到了近东和不列颠,我们在英国的市场被蚕食,在法国又遇到了俄罗斯的诺贝尔-罗斯柴尔德公司,中欧也是犹太佬的天下,东欧和俄国就更不用提了。加利福尼亚的油田,本来我有把握拿下来,结果被中国人和罗斯柴尔德这些英国犹太佬抢了先,还组织当地小石油商和炼厂组建了加利福尼亚石油联盟和我们抗衡,甚至煽动那些狗屁记者反垄断。我们那位神经质总统……”,

小约翰?D?洛克菲勒撇了撇嘴:“怎么就不明白,我们垄断,是因为我们会做生意。拆散我们,就等于把美国交给了中国人和犹太佬。这些人哪……”

“看看这些中国人。他们造的汽车物美价廉,而且设置了众多的专利保护,正让我们的汽车生产商苦不堪言。好容易买个专利授权,没多久,他们又推出了更好的专利产品,让你永远追赶不及。”小约翰?D?洛克菲勒恼怒地说道,“无线电报机,他们做的比贝尔的好,比意大利佬和俄国佬的也好,价格也不贵。他们的空调,现在纽约的大楼里都已经装上了。您看看,一到夏天,中国人的推销员,全是雇的各色美女,就在各大商业区,高档别墅区上门推销,而且免费上门安装,还有会员制的维修服务,以旧换新的承诺……”

“报纸上都是他们的广告,摩托车,卡车,轿车,东方的养生植物,中国的真丝高筒袜让整个美国的女人着迷……”小约翰?D?洛克菲勒叹了口气,“在华尔街,从我们掌握的几家可能和中国人有瓜葛的公司看,投资上很少有失手,而且经常都是大赚。这些人眼光准,敢下注,还拿得住,操作的时候都是成群结队,好像军队一样彼此呼应。”

“我总有一种错觉,这些人就像蝗虫,如同一支可怕的蝗虫,组织严密,数量恐怖,胃口巨大,所过之处寸草不留。”小约翰?D?洛克菲勒说道,“我看早晚他们得把合众国蛀空,让那些鼠目寸光的家伙光着屁股游回欧洲……”

“小约翰,你是有些嫉妒了。”老洛克菲勒沉默片刻,微微一笑,“也许是那位中国小皇帝让你感觉有些不服气……中国人,在合众国的根基太浅,就这么几年,靠着一些新鲜东西赚了点小钱罢了。他们这点东西,只要合众国真的要动手,轻而易举就可以毁掉他们。现在的问题,只是政治家们要考虑西太平洋的形势,而我们这些商人,对于亚洲的市场也有所求。”

“只要中国人能够认可我们的力量,与我们合作,而不是像秃鹫一样吃独食,我们和他们,是可以合作的。”老洛克菲勒轻声说道,“给他们点教训,让他们的麻烦再多一些。到了那个时候,他们会明白,与合众国,与老洛克菲勒做朋友,是他们最明智的选择。而朋友之间,是要讲求些规矩和道理的。”

“是,父亲。”

“帮我联络一下名单上的人,先从谢尔曼参议员开始,我请他打球。”老洛克菲勒笑了笑,“准备些筹码,赌注不必太大。你看着办。芒格大法官也要联络一下,还有《纽约时报》的迈克尔,时间你安排。”

小约翰?D?洛克菲勒会意地点点头。

“这些人哪……”老洛克菲勒哼了一声,“如果不告诉他们中国人经济入侵的可怕,合众国面临着真正的危机,那是比古罗马的匈奴人还要可怕的黄皮肤对手……他们还会像狗一样把鼻子凑到我们这些笃信上帝的人房前屋后,满心以为我们这些合众国真正的精英才是社会的吸血鬼。”

“看看别人中国人的政府,”老洛克菲勒叹了口气,“都是政府,差距怎么就那么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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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时候,中国方面也终于展开了紧急预案。

在美的各主要财团,皇室产业,都接到了紧急电话,马上联系相关银行,无论用什么方法,立即开出信用,帮助几家指定的投资公司融得资金。

返回来的情况并不乐观,一些平时来往密切的美国银行,纷纷表示难以操作,或是流水有些周转困难,需要等几天。

在美的华资银行,这个时候也遭遇了一些大笔的提款要求。很多美国企业或大亨,突然要求提出存款,或者是提前贴现票据,这些银行的流动性也显得拮据起来。

魔石公司。

中华帝国第二期国债的价格,停留在76.45的水平上。成交额放了天量:五千万美元。而第一期的价格停留在80.30的水平上,成交量达到了六千万!,

“收益率……7.77%……”蔡志勇脸色涨红,破口大骂,“干他娘的,摆明了和老子示威啊!”

“看来敌人是有恃无恐了。”周童旭苦笑着揉了揉额头,“今天填进去五百万美元,连个水花都没打起来。”

“要是没这钱,估计今天就得崩盘。”蔡志勇这个时候也恢复了冷静,“总算又拖了一个晚上,我们得赶紧筹款。”

“问题是从哪筹。”周童旭一摊手,“华资银行被挤兑,华资企业的信用开不出来,只能靠自己抽流水,抽多了就会影响周转。当地华人募捐需要时间。总部联络了罗斯柴尔德方面,他们倒是已经答应周转一批流水,但也表示,现在美国银行界情况不太正常,他们的话也不太管用了。据说老摩根放了话,让银行不要插手这件事。”

“奇怪了,到底是什么人跟我们做对?按道理应该是日本人或者俄国人,可怎么查也查不出来。而且那些穷鬼哪来这么多钱?”蔡志勇也有些抓狂,“经纪行和交易所的人都说不出子午卯酉,我们自己的经纪行也打不进核心圈。”

“我看美国的情况不太对,恐怕是本地人搞我们。”周童旭思索片刻,叹了口气,“看来,恐怕美国内部有人对外交政策或是经济政策不满了。”

“有能力在美国动员这么大的资源和我们做对的,没几个。”蔡志勇想了想,板着指头,“白宫算一伙,洛克菲勒算一伙,杜邦一伙,卡内基一伙,梅隆一伙,芝加哥一伙,波士顿的右翼算一伙,当然,最有能力的是老摩根。”

“那你觉得谁最有可能?”

“都有可能。”蔡志勇一摊手,“要说动机,这些人都和我们有过节,或者是有利益冲突。即使是白宫,也难免想要通过这个将我们一军,争取更多利益。”

“还有一种可能,”周童旭苦笑一声,“这事情,是他们联合在一起做的。”

蔡志勇脸色一变,好半天才长长地叹了口气。

“好啦,也没必要这么沮丧。”周童旭苦笑了一声,“就算这一次我们没抗住,也无非是国债价格跌到底,被他们低位抄入,然后补上借空的窟窿,当着我们的面赚了一笔,还落了我们的面子罢了。还算不得什么难以接受的事情。”

“老周,你可要知道,如果这么一来,我们在华尔街,在美国金融界就算是栽到底了。”蔡志勇叹了口气,“再加上帝国国债的信誉损失……这个责任,担不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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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利坚合众国。弗吉尼亚州。费城。

灰色的六层楼,除了门前停放的几辆新式中国产轿车,似乎没有太多引人注目的东西。

中华帝国皇室产业金融投资业务,北美负责人薛成成平静地看着对面低头喝茶的不速之客。

“男爵,今天来此,有什么指教?”

“直说吧,薛,我知道你们遇到了麻烦。”德意志银行驻美国信贷业务主管约瑟夫?费舍尔男爵坦率地说道,“你们的国债……这也是我很关注的东西。”

“一些可耻的谣言散播者,想要利用某些卑鄙技俩赚取些利润罢了。”薛成东耸了耸肩,“怎么,男爵,你对这些债券感兴趣?”

“不仅仅是我。”费舍尔男爵微微一笑,“德意志银行决定,鉴于目前的中国债券回报很有吸引力,将出资两千五百万美元购买。如果需要,还会有后续资金过来。”

“除此以外,”费舍尔男爵扬了扬下巴,“德意志帝国的领事馆,商会,教会,将会动员德裔美国人踊跃购买贵国国债。敝国国民勤劳致富的能力,是无庸置疑的。”

薛成东心头猛地一松,某种喜色终于抑制不住地显现了出来。不过,他马上就收敛了笑容,尽量平静地说道:“买卖敝国债券,是阁下和贵行的自由,那阁下来此……”

费舍尔男爵笑着起身,微微一鞠躬,随后取下帽子,大衣,提起文明棍,转回身对着薛成东:“我们没有要求,只是说明一下情况,免得有误会。请理解,我们……并不仅仅为了利润。这个忙,是出于德意志帝国对贵国的敬意。你们的英勇作战,证明你们配得上德意志的友谊。而且,我们对贵国军队也有绝对的信心:这个国债,不会违约。”,

这位退役德国中校潇洒地敬了个军礼:“再见,我的朋友。”

“再见,朋友。”

薛成东看着这位德国银行家潇洒地离去,一时半刻还没回过神来。

过了好半天,他自失地一笑,恢复了往日的沉稳,抓起电话:“通知总情局方面,联系下使馆和商会,建议各华人商会,几大宗亲会,同乡会,都要马上动员起来。这一次,我们要让这帮扬基看看,就算在他们的主场,想在我们眼皮底下捞钱,也是痴人说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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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石公司。

蔡志勇盯着周童旭:“上边怎么说?”

“让我们明天把今天买入的货抛掉。”周童旭的表情有些怪异,“让我们跟着那边一起砸盘,越狠越好。”

蔡志勇一愣,随即却是眼睛一亮:“这是有所安排,知道对方大概的底线了,而且想必也有足够的资金……”

“差不多确定了,敌人方面至少包括洛克菲勒,梅隆,摩根可能也有参与,或者至少是部分支持。”周童旭说道,“巴黎和伦敦也是类似的情况,一些财团狠砸我们的国债,一样的谣言乱传。”

“这些扬基佬,用的都是华尔街最老练的好手。”周童旭继续说道,“他们的路子大约是我们当年设计过的‘对倒’,一边卖,另一边在底下接,给你一个巨量卖单潮涌而出的假象,实际上这些人真正流失的筹码并不多。第二天,可能又换做前一天买的人抛,别人接。不需要手里有太多货或者资金,就可以把整个市场玩得风生水起。”

蔡志勇的眼睛越发亮了起来。

“好啦,就知道你小子耐不住,总想和这帮老手真刀真枪来次你死我活。”周童旭一笑,“国内正在想办法筹款。总之我们要小心,万一敌人提前动手收货,我们也要有个考量。”

“我们不怕。”蔡志勇嘿嘿一笑,“只要有足够的资金,国内那边再配合着打几场胜仗,他想收货补卖空的单,我就跟他抢筹,让他收不到!”

“想让老子没钱赚,那老子就让他亏个底掉!”

第九十四章 整顿

日本满洲军第五军司令部。

自伏见宫贞爱亲王以下,十几名将官跪倒在地,诚惶诚恐。

“陛下,此次败战,实乃我等之罪。尤其是近卫第二师团六千健儿成神,实在是罪无可赦。恳请陛下重则!”

明治天皇沉默地看着这些军人,半晌之后长叹一声:“近卫师团身为御亲兵,此次为帝国征满大业成神,也是求仁得仁。你等有罪,暂且记下,待嗣后一并处置便好。都起来吧。”

众人诺诺而起。

“一日一夜,皇军伤亡过万,一无所获,如此攻势实在是鲁莽至极。”天皇顿了顿,继续说道,“支那旅顺之要塞防御果然坚固无比,看来并非旦夕之间可以攻破。诸卿有何良策?”

众人对视一眼,伏见宫贞爱亲王肃然说道:“军司令部已经拟定,以进一步抵近实施土工作业,准备对华军核心阵地实行爆破,并取得就近之出发阵地。此外,军司令部准备先打击华军之二O三高地,在其他方向以牵制攻击吸引华军注意力。”

他对着田中义一点了点头,田中义一来到地图之前,接过教鞭,在旅顺要塞西北地方一点:“二O三高地,因海拔标高二百零三米得名。该高地孤悬于旅顺主防御体系之外,便于我军围攻。华军要对二O三进行增援,必须经过我军炮火之拦阻区域。而该高地可以俯瞰旅顺内湾和港口全貌,一旦攻下,我军可利用反斜面配置重炮,并在高地设置炮兵观察所,横扫渤海湾,则华军纵深之联络交通,后勤,仓库都在打击范围之内,我军态势也得以改良。尤其是华军配置于白玉山的炮兵阵地,从二O三可以对其进行更加有效之压制,以便于我军自东线展开的攻势。”

“二O三?”

明治天皇喃喃地说了重复了几次。

“本次攻击,各部损失巨大,急需补充。我军团之备补兵尚城足用,但还需本土进一步运送弹药兵员,就拜托联合舰队了。”伏见宫贞爱亲王对着岛村速雄微微一欠身,“军司令部建议总攻定于十月十日,一举拿下二O三。”

明治天皇沉默半晌,突然斩钉截铁地说道:“不能等到十月十日。朕只给你们二十天。十月一日,开始总攻。”

众人全都一愣。

“旅顺之战事关帝国征满大业成败,乃至帝国存亡!”这个时候的明治天皇投玦而起,表情森然,“战事旷日持久,支那军械兵员源源不断,帝国还谈什么取胜!你们先攻冲绳无功而返,现在打旅顺又是劳而无功!御亲兵血洒旅顺,难道还要朕空手返回日本?嗯?”

众人没想到这位一贯内敛的活人神,今日竟然如此锋芒毕露,更加上这些话句句诛心,全都是汗如雨下无地自容。

“既然二O三是中国人的防御弱点,那就尽全力一举拿下!”明治天皇顿了顿,冷冷地说道,“最迟十月五日之前,朕要看到二O三升起帝国的日章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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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西山大本营。

郑宇看着面前的柯山,轻轻点着电报,语气平缓:“你觉得应该怎么办?”

“这是机会。”柯山说道,“既然有了大玩家和我们对垒,那就正好可以玩一把大的。”

“说下去。”

“是。”柯山微微一欠身,“属下与投资方面的几位也交换过意见,洛克菲勒这一次突袭,无非是趁着北方我们的局势有些不利,在市场上再制造些恐慌,想当着我们的面做笔漂亮的投机,落我们的面子。”

“不过,他要做空获利,必须有两个条件:第一,他手里有足够的货,而且让我们没有足够的资金来顶;第二,我们不断爆出坏消息。”柯山继续说道,“目前帝国的战费都有安排,而且也不好马上大笔转到美国。美国的贷款有专户,也无法挪用。现在我们已经在紧急调配资金,把那边能抽的流水尽量抽出来,华裔的一些资金也在紧急筹措。”

“另外,我们准备申请动用一些美国本地资源。”柯山说道,“帝国这两年给了美国几大财阀大笔单子,这一次的美国政府贷款又指明了要订美国货,这就是我们的筹码。毕竟,洛克菲勒这些年风头太劲,玩得也有些过界,多少让他们都有些看不惯。”,

郑宇盯着他,语气玩味:“你有把握?”

“有把握。”柯山点了点头,露出了一贯的冷静和自信,“我和几块业务上的负责人都碰过头。这些年我们对美贸易大增,尤其是国内扩军备战,厂矿和军工产能不足,从美国进口了大批产成品和机器设备,图纸,很多发电厂的工程也是美国的设计公司承办。以今年为例,我们仅仅从美国联合钢铁已经进口了六十万吨以上的粗钢和钢结构部件。还有杜邦公司的工业和军用炸药,催化剂,玉米和土豆的良种,美国制的各种精确量具和测试仪表,军用防寒织物,春田狙击步枪,矿业洗选机器,通用电气的发电机组……”

“这一次,我们战后的建设计划会非常庞大,尤其是帝国下一个经济五年计划,会包括大量的钢铁,水泥,电力,炼油和采矿方面的投资,以及大规模的铁路和公路建设,很多方面美资都有很大的机会。这种诱饵放在他们面前,说不动心是不可能的。”

“另外,洛克菲勒家崛起太快,他又是习惯于通吃一切的,在这些家族中的名声并不好。尤其是我们和好几家之前都有金融投资上的理财合作,本身就有很好的沟通基础。”柯山认真地说道,“既有钱赚,又能和帝国巩固友好关系获得更多商务机会,还能踩一踩洛克菲勒,我想他们会仔细考虑的。另外,我们一直在注意摩根。他没有参与这次的行动……这些年他的银行在纽约被洛克菲勒家族孤立,老摩根很有怨言(史实)。”

“你说J?P?摩根?”郑宇摸了摸下巴,“你觉得他可能站到我们一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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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

“谢叔,您看柯卓峰此议如何?”

皇室产业管理委员会前主席,已经晋升伯爵的谢忠听到郑宇的话,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有理,可用。”

郑宇见了这人惜字如金的模样,有些惋惜地说道:“谢叔,您为何……就不能再干几年吗?如此年富力强,却要急流勇退,何必呢?”

“现在是年轻人的时代了。”刚刚五十岁的谢忠只是笑了笑,“我是先帝赶鸭子上架用起来的人,这些年殚精竭虑,心智也熬得差不多了。现在经济日新月异,头绪越来越多,很多事情我也逐渐有点力不从心。不趁着现在离开这是非场,难道还非等着有一天出了大错灰头土脸地下台?”

郑宇默默地看着这位执掌皇室产业整整十五年的商界强人,知道这事情终归没这么简单。

“谢叔,您知道,父亲之前和我说过,对几个人要特殊些,其中就有您。我现在刚刚接手国家,千头万绪,又赶上国战,很多事情上头都要倚仗皇室产业。您急流勇退,后事如何交代?”

谢忠把玩着手指上的翡翠扳指,目光微垂,半晌之后平静地说道:“您是想听眼前之计,还是要听百年长策?”

郑宇心头一震,认真地说道:“都要。”

“眼前之计嘛,先镇之以静,萧规曹随,不过要在战后,以清理叛党同党之类的名义,名正言顺地变更机构更换人手,借机增加亲信,并且分化牵制现在这些人。”谢忠沉声说道,“百年大计嘛……我想先帝定有交代,其他我也毋须置喙,只说一二浅薄拙见。”

郑宇静静地听着。

“皇室产业发展至今,早已是无孔不入,无业不谋。”谢忠神色凝重,“盖先帝创业之初,以个人借贷犹太资金兴办产业,后虽在南洋总理衙门期间捐赠公产,兴公有产业,然皇室产业早已是根深蒂固,也是陛下掌握军政力量,控制天下财货,吸引人才,掌控格局的两大根基。这些年皇室产业,以总情局和各研究所以及自身的海外网络为触角,收集整理全世界的经济情报,科研动态,资源和产业分布,不断引入人才和专利技术,发展新兴产业,又以先帝和陈磊等人设计开创之商业模式和生产管理方式大兴产业,早已掌控了帝国的核心命脉,并向着四面八方延伸触角。从伦敦到纽约,皇室产业早已是盘根错节。”,

“陛下,您知道我最担心什么吗?”

谢忠一言出口,郑宇心中就是咯噔一声。

“您是说……皇室产业已经有些人开始有……念头了?”

“皇室产业一向仿效军管方式,但出于制衡考虑,陛下构建了委员会模式,以防止一人独大。各产业领域有专业委员会,最上面有皇室产业最高委员会,下面又有考评机制,要求下属给领导评分,由委员会综合评议。”谢忠苦笑一声,“这一套机制是极好的。但问题是机器运转久了,就难免会出现各式各样的问题。现在很多产业里边,上下左右都是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很多时候我也有些投鼠忌器,只怕先帝也未必没有考虑。”

郑宇心中一动,暗想这恐怕就是后世所谓的经理人控制了。

自古以来,官僚主义并非是政府的专利。在后世的历史和现实中,“大企业病”的例子层出不穷。盖因企业也是一个组织,当庞大到一定的程度,也难免出现和国家类似的问题。如果说好一些,那就是因为国家的主人是全体人民,看似明确,但具体而微的话却过于抽象。真正的人民,反而只是思想各异,利益不同,各有盘算的一个一个的个体,只能依靠选举议员和内阁对国家控制,而议员也好,内阁也罢,都难免有些自己的私心,与商界有着各种各样扯不清楚的关系;而在企业里,董事会往往都是大股东,企业最大的份额就是他们的,自然管理起来要经心一些。

不过,说一千道一万,这都是五十步和百步的问题。而皇室产业的问题更加特殊,就是真正的主人是皇帝。而皇帝却并不是一个商人那么简单,他绝大部分的精力根本不可能放在商业上,因此也就只能通过自己的代理人来掌控产业。

郑宇心知,之前郑鹰是安排皇后李芸在幕后掌控皇室产业的。但李芸终究不愿在这些事情上消耗太多精力,而其人也并非天生的商业奇才,故而最多算是个称职的管家婆。尤其是后来皇后的公共活动也是繁多庞杂,皇室产业逐渐开始变成了委员会实际掌控。

为了确保这些人的忠诚,郑鹰的对策是干脆把他们变成股东。从二十五年前开始,郑鹰就给一些主要管理人员分配股份,有终身而不世袭的分红份额,也有只在任期内有效的业绩奖励,像谢忠这样的大头领,也都渐渐成了绝对的大富翁。

随着皇室产业越来越庞大,控制的资源和介入的行业越来越多,连委员会这些人也开始有点监管和控制不灵,又不得不在下面各行业乃至公司里实行复杂的分红权和收益权改革。但人心总是难测,在很多伸展得过长,又显得过于强壮的触角上,也难免出现癌变。对这类问题,皇室委员会一经发现,都是报总情局处理。当然,总情局也不会白白出力,自然会落些预算外的经费好处,这也是有明文约定,只要照章办事就好。

为了加强控制,皇室产业又采取了“一竿子支到底”的督察员体制,即在产业内部组建了庞大的商业内审监察组织,以日常机构的形式派驻到各产业,挂着五花八门的名头,但任务就一个:监督审核各企业的决策和财务状况,但没有采取行动的权力,只负责汇报。这些督察员是皇室产业内部独立的一个体系,由谢忠之外的一位皇帝亲信吴雄掌控。而这些督察员也是三年一轮,以防止互相勾结。

有利润分配份额,有决策委员会,有上下级之间的互相考评,有平行的监管督察体系,这个体系看起来已经很是完美,但终究执行规定的是人,而只要是规定,就总有对策和空子可钻。对皇帝自己,甚至也包括高高在上的委员会委员们,最可怕的,是下面各个手握天文数字资金和资源,有着强大经济掌控力的人们勾连起来,开始侵蚀不属于自己的利益。

“……之前,您对官场进行了整顿,换血,削弱权力,加强民意机关的牵制,执法部门独立,加强对舆论的保护,这一切的一切,无非是因为地方政府开始互相勾串,乃至国家强力部门中的一些力量也有合流的趋势,您要让权力部门不能一手遮天,而且还要让有权的没有钱,而有钱的又不能给自己花钱,只能把钱交给别人花,让他们互相牵制。”谢忠继续说道,“可政府的问题对然有所改观,皇室产业的问题却也是迫在眉睫。”,

郑宇盯着谢忠。

谢忠深深吸了口气:“陛下,先帝在日一再说过,皇帝是帝国体制的中枢根本,而在中国,要掌握住这样的最高权威,最终仲裁权,就必须有相应的实力。皇帝的势力,除了威望和宪法规定的这些东西,其实最核心的,是钱。”

“因为有皇室产业,皇帝才可以通过慈宁和各专业学校源源不断地培养忠于皇室的人才;因为有皇室产业,皇帝才可以养着一支待遇优厚,装备精良,训练有素,只忠于皇室的禁卫军,而这些人一直到死都在皇室系统内从业,也就不得不彻底依附于皇帝,组成一个皇帝为首的大家庭;因为有皇室产业,皇帝才可以养几个强大的情报系统,掌握住国内外至关重要的动态;因为有皇室产业,皇帝才可以控制住国家的经济命脉乃至文化舆论,并且可以不断对国家输血,对弱势人群加以帮助,强化皇帝与帝国的休戚一体,加强皇室在民众之中的威望。”

谢忠平静地说道:“陛下,您要牢牢控制住这个国家,如果只是在政府,军队这些上头动心思,终究是舍本逐末了。皇室产业的问题,已经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如果您只是放手,由得他们折腾,只怕季孙之忧不在颛臾,而在萧墙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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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华帝国的债券,从第二天开始,进入了越发惊心动魄的历程。

前一天,突如其来的暴跌已经让很多美国食利阶层捶胸顿足,一些买了投连险的美国老人纷纷打电话给自己的保险经纪,询问账户里的中国债券如何了,回答却是“已经以一定利率借给客户卖空,这一切都是符合保险合约规定的,何况您并不能随意处置养老金账户中的债券资产”,随即,这些老练的业务人员又说道“请放心,中国债券是不会违约的,最多也就是持有到期,利息还是这些,所谓损失不过是一时的票面损失…而且,作为借空,您还会获得相当可观的利息收益……”

市场上流传着各种各样对中国不利的消息。

有传说中国南方的实力派已经计划北上,打着“北上抗俄”的名义逼宫夺权的,还有更加骇人听闻的,某地方报纸刊登出了一张照片,虽然有些模糊不清,却可以看到“联省自治同盟”的字样,里边赫然写着不少省级大佬,军方头目的名字,甚至在“中华共和国总统”的位置上,赫然是许凡的签字!

第九十五章 暴风起(上)

九月二十日。

蒙古,库伦东南二百四十公里。

一望无际的戈壁。

俄军终于遭遇到了强有力的抵抗。

一路边打边撤的中国军队,不知什么时候在这里构筑了绵延的防线。干硬的戈壁被生生挖出了野战工事。虽然加固战壕的原木不足,但中国人依然顽强地通过铁路和公路运来了不少木材,勉强搭建起了堑壕防线。

中国重炮群恐怖的轰鸣再次响彻云霄,把经历过巴勒苏木布尔苦战的俄军老兵又带回到了那段恐怖的梦魇。绵延一百多公里的战线上,中国军队再次构建起了坚强的防御,一切,仿佛又回到了巴勒苏木布尔。

以铁路线为中轴,在中路,中国军队的兵力火力最密集,阵地最强固。俄军调集优势兵力,在中央发动了数次强力攻击,均遭到了失败,克罗帕特金将军也感受到了棘手。此前,他已经把中央突破的作战计划上报了沙皇并得到批准,现在眼看着突破不力,而且中国人的兵力火力似乎集中到中央,他也不得不开始考虑另起炉灶。

他没有退路。

形势发展到这个地步,面对如此有利的局面,如果他逡巡,犹豫,包围在沙皇身边的小人们就会中伤他,诋毁他,取代他。

他只能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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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俄军带来苦难的还不仅仅是顽强的中国军队,以及他们发射出的致人死命的密集火力。

这是戈壁滩。而且是盛夏。

在东线,凭借着克鲁伦河以及一些支流,俄军还可以就近补充,但西线,也就是俄军主攻方向的右翼,萨姆索诺夫的第二集团军和连年坎普夫的骑兵集群简直渴得发疯。

这里,在后世的蒙古共和国被称为中戈壁省。

极目远眺,戈壁,还是戈壁。

自从占领库伦,俄军也考虑到了穿越戈壁的运水问题。

俄军利用士兵和军夫在库伦旁边的鄂尔浑河与铁道线的交界处挖了一连串巨大无比的净水池,砌上水泥,一个比一个深,用沉淀加过滤的办法来净化河水。抽水机把河水源源不断地抽上来,这边的水经过层层过滤流到最深的池子,被人们装满酒桶和汽油桶,放上闷罐车厢,还加了明矾。俄国铁路线上用来运输巴库石油的油罐车厢也被弄了过来装水。

但尽管如此,萨姆索诺夫和连年坎普夫已经快被干渴折磨得发疯。

连年坎普夫的骑兵部队,战马每天要消耗的水是惊人的。而戈壁上盐湖里的水却无法饮用,这就大大限制了他的机动力。至于萨姆索诺夫的部队,因为抢水已经和连年坎普夫部队爆发了多次冲突,这让原本就看不对眼的两个人更是势同水火。

最激烈的一次,由于萨姆索诺夫的部队截留了运送给连年坎普夫的饮水,士兵们纷纷嚷嚷“人总比马命贵”,结果连年坎普夫的骑兵骑着马挥舞木棒来抢水,爆发了严重的械斗。最后闹到两位集团军大佬当面对峙,一言不和,脾气暴躁的萨姆索诺夫上去就给了连年坎普夫两个耳光,连年坎普夫也是暴怒不已,两个人直接厮打在一起,好容易才被人分开,都是鼻青脸肿破口大骂。

这一切,都被担任萨姆索诺夫集团军观察员的德国陆军中校霍夫曼看在眼里。当然,霍夫曼并不知道,在另一个时空的日俄战争中,正是他在沈阳车站目睹了这两位死不对眼的将军互掴耳光,从而在马祖里湖战役中充分利用了这两人率领的两个集团军之间的缝隙,提出了大胆的计划,进行了一场左右开弓的内线机动战典范,创造了“兴登堡奇迹”。

面对如此困境,俄军只有一个办法:以最快的速度击溃眼前的华军,继续向南推进,穿过戈壁地带。

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华军那边似乎不缺水。

是的,华军不缺水。这不仅仅是华军给部队配置的大批马车装载的净水机,更在于华军的预设阵地是经过了精挑细选。虽然是戈壁,但由于河流和地下暗河的存在,这个地方的地下水资源其实并不匮乏。早在三个月前,华军已经以地质勘探的名义在这里打井,修储水窖。得益于石油钻探技术的发达,冶金技术的飞跃,在这片戈壁之上,一眼眼机井就这样星罗棋布地冒了出来。,

饮着经过净水机过滤之后甘甜的地下水,有些乡下的补充兵还在嘀咕,这井恁老深,这水也是拔凉拔凉的,莫不是黄泉之水?不过看着一个个战友喝了都没事,也大着胆子喝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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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尔库茨克,沙皇行宫。

沙皇尼古拉二世背着手站在墙壁上的地图面前,看着青年军官们在上面更新敌我标识,脸色兴奋:“克罗帕特金将军不愧是俄罗斯陆军的天才。既然我军已经用中面攻势迷惑住了黄猴子,让他们把主力依托铁路线配置在中央战线,我军现在正好可以把兵力运动到右翼,以侧翼迂回击垮黄猴子的左翼,向中央反卷,把他们逼迫到西面的克鲁伦河,全部歼灭。这是一个天才的计划,对吗,上将?”

旁边的俄阿列克塞耶夫海军上将微微一欠身:“陛下,这是弗雷德里希大帝的楔形战术,在现代战争中,以如此深远的迂回果断达成突破,并进行卷击,这是非常天才和有创造力的想法。”

“你说的没错,我的上将。”尼古拉二世微微一笑,“其实,这种战术还有一种名称,我觉得很贴切。”

“哦?陛下请讲。”

“右钩拳。”尼古拉二世说道,“这还是朕的皇叔尼古拉耶维奇大公跟朕提到过,是他手下那个中国参谋提出来的。他说过,这种战术是中国人在中法战争的时候使用的,就是在南进过程中,以正面的部队牵制吸引住敌军主力,在右路集中优势兵力首先击垮敌军,把他们挤压到安南的海岸线歼灭掉。法国人吃了这个战术的大亏。”

“用他们擅长的战术,反过来用在他们身上,很妙的主意,不是吗?”尼古拉二世微笑着问道。

“陛下圣明。”阿列克塞耶夫海军上将诚心诚意地说道。

“陛下,臣有个小小的建议。”这时候,旁边传来了一个声音。

沙皇转过头去,看到了另一个阿列克谢耶夫:米哈伊尔?瓦西里耶维奇?阿列克谢耶夫陆军少将,全盘负责远东西伯利亚地区军需补给的俄陆军部军需第三局局长。

“哦?米哈伊尔?瓦西里耶维奇,说收你的看法。”沙皇对这位战区管家印象不错,难得把各部队的军需运输打理得井井有条,这是个人才。

“陛下,克罗帕特金将军的计划是不错,把第一和第三两个集团军各抽调两个步兵师配置到右翼,以萨姆索诺夫中将的第二集团军以正面战线为刀柄,以合拢的铡刀形态进行右翼反卷,以连年坎普夫将军的骑兵集群负责其更外侧的侧翼防护,在地图上看,这几乎是完美无缺的计划。”米哈伊尔?瓦西里耶维奇?阿列克谢耶夫说道,“不过,如果中国人在中央的兵力趁机转守为攻,一旦突破我军防线,占领铁路线并向北进击我后方军需和重炮阵地,将我军分割并驱逐到远离铁路补给线的方向怎么办?”

沙皇明显地一愣,看着地图,目光闪烁。

旁边的阿列克谢耶夫海军上将面露嘲讽:“米哈伊尔?瓦西里耶维奇,你未免太看得起黄猴子,小看伟大的俄罗斯陆军了。在陛下的英明指挥之下,中国人在蒙古方向的部队已经溃不成军。他们在东方形势危险。现在,在日本人当面,已经出现了原隶北方方面军的四个师的番号,不过这些师显然已经是损失惨重,战力有限。日本人今天已经开始了对旅顺的总攻,中国人还有多少力量投入到蒙古方向?”

“战场上永远笼罩着一层迷雾。”阿列克谢耶夫少将说道,“上将阁下,我们不可能把一切都寄托在我们收集到的情报之上。我提出的是一种可能性,而您并不能否认这种可能性的存在。”

“那你说怎么办?”阿列克塞耶夫对于这个管军需的小官居然敢顶撞自己显然有些不耐烦了,“米哈伊尔?瓦西里耶维奇,我军几次的中央突破都失败了,中国人显然把主要兵力和火力集中在中央,这个时候进行侧翼攻击是明智的。这有什么问题?”,

“如果一定要进行侧翼打击,我建议增加中央的兵力厚度。”阿列克谢耶夫少将说道,“从库伦到战区,我军一共有三个步兵师,一个骑兵师负责维护交通线的安全。另外,库伦还有四万多名后备步兵,把这些部队调动一下,留下少量部队防守库伦,其余部队可以运动到战区以北和库伦之间,集结待命,一旦前方出现问题,可以利用火车就近支援。库伦方面,东面有足够的遮护兵力,再从乌兰乌德调一个动员师过去就可以了。另外,考虑到本次作战的重要性,我建议从西部地区再临时调集三个师加强到乌兰乌德和买卖城方向,以确保交通线。”

沙皇看着这位锋芒毕露的少将,欣赏地点了点头:“你说的很好,米哈伊尔?瓦西里耶维奇,朕认为可以照办。好啦,上将,给克罗帕特金将军发报。朕要看看小伙子们狠狠地踢中国人的屁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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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西山大本营。

一处并不起眼的二层水泥小楼,周围警戒严密。

楼内,各个办公室穿梭的,全是一群容色憔悴,眼圈发黑的军人,或者说,穿着像军人,可看起来很没有军人风范的邋遢鬼。

一个淡黄色头发欧洲样貌的少校打着哈欠,来到一个正伏案忙碌的少校身后,张口就是京腔:“吕大头,你丫别告诉我昨晚又没睡。”

看着这位还在低头忙碌压根不理自己,中华帝国陆军少校,犹太裔归化民,毕业于巴黎大学,数学泰斗亨利?庞加莱的门徒,帝国最高机密天网机构特聘的数学专家,密码破译天才柴小伟耸了耸肩膀,一屁股坐到了旁边。

他的脑子还有点晕乎。

没办法,昨晚他也只睡了三个小时不到。

连续这样拼了多久了?一个月?两个月?记不清楚了。

中华帝国的密码破译部门早在镇国军时期就已经开始筹备。在一八八O年占领江南后,郑鹰派出大批留学生前往欧洲,其中数学就是重点领域,当然这不仅仅关系到密码破译,而是关系到一切自然科学,以及社会科学的分析工具。

在甲午年,华军利用监测和破译满清以及日本的有线电报,取得了至关重要的情报优势。1888年,德国物理学家赫兹发现了电磁波,时任南洋总理大臣的郑鹰在欧美有一套专业的经济和科技情报收集体系,得知之后如获至宝,马上以高薪和充足的经费,舒适的居住条件,聘请这位来中国继续研究。

可惜这一位赫兹和另一个时空的历史上一样于1894年就英年早逝,不过郑鹰给他安排的助手孟宁却于1895年首先完成了第一台商用化无线电报机的实验。在北京,刚刚成为皇帝的郑鹰在临时办公的中南海亲眼目睹一台无线电报机发送了电码:“西山天气如何?”

两分钟后,电报机的笔头刷刷刷划出了长长短短的电线,译电员在译报的格子纸上抄译了电报码字,朗声说道:“天气清朗,微风。”

三年后,中华帝国皇家电报公司已经在世界主要国家注册了无线电报的专利,并开始销售各种型号的民用无线电报机。

当然,真正高性能的军用和政府用无线电报机是留下自用的。多年来,由于持续不懈的努力,商业利益的刺激,尤其是皇室产业内部向来鼓励乃至强迫竞争,五年后皇家电报公司拆分,新成立的三家公司分别由不同的皇室产业基金持股,并有社会股东加入,彼此展开了从技术到应用的全面竞争。

在竞争之下,中华帝国电报机的小型化和远程化成果斐然。在其他国家的无线电报机还只能用于大型船舶,在军用方面因为笨重和脆弱而只能配属到军乃至集团军一级之时,中华帝国的无线电报机已经配属到师一级,并且装备到了各型中等船舶和大型飞艇之上。

广泛装备的无线电报机,进一步刺激了密码体系的蓬勃发展。由于郑鹰和他的学生们对此都极为重视,中华帝国内部提出了“第二空间情报”的概念,把无线电报情报收集列为与实体情报收集并列的重点。,

1896年,在原有的镇国军情报分析组基础上,在陆军总参和海军总参的通信部门之下成立了专门的无线电报破译与反破译部门,国防部也成立了类似机构,而皇帝郑鹰则秘密成立了最高密级的密码破译部门“天网”。

多年来,这些密码破译部门默默地收集,整理,分析和破译各国的电报密码。

五年前,大清洗导致部分国防部和军方高层叛逃俄国,带走了关于中华帝国密码破译的一鳞半爪,立刻引起了俄日等国的恐慌和重视。俄国历来不缺少数学天才,日本在数学方面也不是弱者,很快,他们也改进了自己的密码体系,尤其是建立了初步的密码分级体系,把外交密码和陆军,海军密码分开,内部也依照电文的重要性启用不同等级的密码。在开战之后,他们也立即更换了密码,以防止之前的密码被破译导致影响军事行动泄密。

但这一切,还是无法难倒中华帝国的密码破译天才。

密码分析,从根本上来说是一个概率分析体系,使用频率分析来解密电报是最为普遍和经典的分析方式。中华帝国的密码体系建立在最普遍化的字母文-英语之上,加密理念目前已经发展到了算法-密钥-密文以及二次加密的层次。

俄国密码并没有使用英语,而是以俄文为基础的电文,是一种西里尔字母和语法的密码。为了破译俄国密码,中华帝国除了早就输送一批专才在俄国大学就学数学和俄语外,就是直接特聘一些归化的东欧犹太数学天才。

原本战前对俄国密码的破译已经有了头绪,但一开战,俄日两国都更换了新密码,之前的工作虽不能说打了水漂,但重新费一番功夫也是难免的。

既然是概率分析,积累必要的电文就是必须的。战争到目前已经进行了四个月,最近一段时间,由于俄国方面发生了战略战术方面的争执,海参崴的尼古拉耶维奇大公指挥部,蒙古的克罗帕特金指挥部,伊尔库茨克的沙皇行宫以及圣彼得堡的俄国政府之间电报往来频繁,累积的素材终于开始逐渐导致质变。

这些密码破译天才已经模模糊糊地意识到,自己正在逐渐接近那个转折点!被昵称为“大伊万”的俄国密码,距离掀开面纱已经越来越近。

每个人在这个时候都已经拼了。

柴小伟顺手接过助手递过来托盘,一边吸溜着小米粥,啃着油条,一边看着电文发愣,脑子里不知道在转动些什么。

突然,他似乎被一道闪电击中,着了魔一般喊了起来:“一百三十六,一百四十二,二百五十七……”

他报了一连串数字,手舞足蹈地喊了起来:“快拿来!快把这些电文给我拿来!”

旁边的大头青年仿佛充耳不闻,依然是埋头苦算。

半个小时后。

柴小伟如同被雷击打到一般愣了半天,反复看了好几遍,然后一声不吭地开始收拾草纸,起身准备离开。

“去干什么?”旁边的青年抬起头,轻声问道。

“干什么?我说了你也没法相信。”柴小伟很淡定地笑了笑,一字一板地说道,“我,柴小伟,将要载入史册!因为我……破—解—了—大—伊—万!”

一张写得工工整整的电文展开在柴小伟的眼前,大头青年平静地说道:“你说这个?我好像比你译得快了一点。第一份电文,是我先破译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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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

方面军司令克罗帕特金威严地扫视着司令部内的高级军官,朗声说道:“将军们!我要祝贺你们,你们揪住了中国人的尾巴!现在,他们最后的一点抵抗力量,即将在俄罗斯的强大威力之下化为尘土!”

众人挺起胸膛,骄傲地接受指挥官的检阅。

“伟大的尼古拉二世陛下,已经批准了我们的右钩拳计划。”克罗帕特金沉声说道,“这一次行动的代号是‘暴风’,我希望你们,如同毁灭一切的暴风,把中国人的这点残余力量风卷残云地消灭掉!黄俄罗斯,就会在我们的手中诞生!整个俄罗斯都会为你们的英勇而自豪!”

萨姆索诺夫的脸上明显流露出自豪与兴奋。

“最近,有些部队的饮水有些供应不及。”克罗帕特金的目光扫过萨姆索诺夫,又看了看连年坎普夫,“要解决这个问题,很简单。中国人有水,他们的背后有水!从他们的左翼迂回过去,配合正面攻势摧毁他们!”

连年坎普夫看了看萨姆索诺夫:“上一次,我们也是从右翼迂回中国人的左翼,却因为步兵行动滞后,让英勇的哥萨克被中国佬痛打了一顿。这一次,希望步兵不要拖后腿。”

萨姆索诺夫哼了一声:“似乎那一次是阁下孤军深入,如果不是本军稳扎稳打,恐怕就要被中国人扭转战局了。最后突破中国人的防线,还不是靠了第二集团军的奋战?”

克罗帕特金看着这两个人,有些不高兴地说道:“两位将军,现在的问题是如何打败中国佬。其他的事情,等你们打完这一仗,我陪着你们慢慢料理。要是这一次打输了,你们就等着上军事法庭吧!”

两个人彼此怒视了一眼,都是立正敬礼。

第九十六章 暴风起(下)

“好了,这一次战役的关键就在你们两位身上。”克罗帕特金拍了拍两个人的肩膀,“你们都是俄罗斯最忠诚最勇猛的将军,是沙皇陛下的臣仆,你们要牢记自己负有的责任。右翼的总指挥是萨姆索诺夫,连年坎普夫,你要服从萨姆索诺夫的指挥,懂吗?”。

连年坎普夫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可看着克罗帕特金不容置疑的神色,也只好把话咽了回去,虽然还是不甘心,却也只能点了点头。

“萨姆索诺夫,哥萨克是帝国的重要武力,连年坎普夫将军虽然有些急躁,但他对帝国是忠诚的。希望你能和他好好配合,不要辜负陛下的信任。”克罗帕特金拍了拍萨姆索诺夫的肩膀,“你以前是骑兵学校的校长,对于骑兵运用有独到之处。不过毕竟连年坎普夫是他自己的部队长,你要信任他。”

萨姆索诺夫看着这位方面军司令和颜悦色语重心长的模样,也只好认真点了点头。不过他想了想,还是迟疑着问道:“司令官阁下,上一次我们的右钩拳,被中国人将计就计打了一下。那这一次……”

“放心吧,正是因为我们吃过一次亏,所以中国人想不到我们第二次还是这样来。”克罗帕特金一笑,“另外,上一次我们吃亏在左右同时迂回,而且每一侧的兵力优势并不明显,在加上骑兵和步兵脱节,而且迂回的深度也不够。这一次,我们在右翼集中了绝对优势的兵力,可以直接压倒敌人。而敌人已经是损失惨重士气低迷的强弩之末了。”

“他们已经没什么预备队了。”克罗帕特金笑着说道,“我们在他们内部的情报网络已经发回情报,中国人的大本营内部争论激烈,许凡南下之后,变成那位小皇帝的一言堂,指挥越来越混乱。这一次日本人登陆,满洲方向中国人形势非常不利,京畿的部队也都抽调了上去,从本战区也抽调了大量部队用于辽东半岛的作战。现在就只剩下原来这边的一些残破不堪的部队还在负隅顽抗。放心,我的将军,敌人的一切,都只是徒劳的挣扎。”

萨姆索诺夫只好点了点头。

“好了,萨姆索诺夫,请你告诉我,你和你的好小伙子们需要多长时间才能狠狠地踢中国佬的屁股?”克罗帕特金威严地注视着萨姆索诺夫。

“现在部队需要储备弹药给养,尤其是饮水,还要恢复体力,调整部署……”萨姆索诺夫想了想,“至少需要半个月。”

“我只能给你十天。”克罗帕特金并不等萨姆索诺夫回答,转向连年坎普夫,“连年坎普夫,你呢?”

“将军阁下,我的部队只需要五天”萨姆索诺夫挺直身躯,神色郑重,“我们是沙皇陛下忠勇的哥萨克,随时可以上马杀敌”

“说得好”克罗帕特金赞赏地点了点头,“不愧是沙皇陛下忠勇的军人。俄罗斯陆军,需要这样的精神。”

萨姆索诺夫脸上的肌肉微不可察地抽搐了几下。

“将军们,这一场战争,终于到了终结的时刻”克罗帕特金神色一整,众人赶忙鞋跟一并,挺起了胸膛,“以俄罗斯沙皇尼古拉二世陛下的名义,暴风计划,于十月一日正式展开各部队必须协调一致,紧密配合,彻底消灭中国人最后的这支抵抗力量,兵进北京”

“乌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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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

“陛下,情报分析的结论已经最后确定。”天机的最高主管杨永泰一字一板地说道,“俄国人,将于十月一日展开行动,以萨姆索诺夫的第二集团军和连年坎普夫骑兵集群包抄我军左翼,把我军驱赶向克鲁伦河方向,一举歼灭。”

郑宇只是默默地听着。

“由于俄军前一阶段发生了战略战役方面的争论,电报陡然增多,通过对累积电报的综合破译,尤其是和过往敌军行动的比对,天网已经掌握了俄军部分编码,目前已经破译了相当部分的敌军电报。这一次,有四份不同的电报从多个侧面验证了这个消息。”杨永泰说道,“首先是俄后贝加尔司令部发给伊尔库茨克沙皇行宫的密电,然后是沙皇行宫与远东方面军尼古拉耶维奇大公的两份电报,最后是沙皇给克罗帕特金的电报。”

“此外,我情报部门从伊尔库茨克传回情报,似乎沙皇作出了重大战役的决策,最近神色明显亢奋,乃至有些迫不及待。在德国方面,俄国驻德使馆的武官向他的情人,也是我们的外围特工透露,俄军近期将有一次辉煌的胜利,彻底粉碎中国的抵抗力量,并且吹嘘说沙皇准备在北京检阅部队。”杨永泰继续说道,“根据飞艇的反复侦查,俄军重兵集结在右翼,而且运输车辆也明显集中到了右翼,正在进行战役准备。目测的重炮,右翼是左翼三倍以上。”

“敌军没有发现我狸猫计划的存在?”郑宇沉默片刻,抬起头,死死地盯着杨永泰。

“没有任何迹象表明,敌军发现了狸猫计划和狸猫部队的存在。”杨永泰毫不犹豫地回答。

郑宇盯着他看了半天,长长地出了口气,长身而起:“召集军事组,召开紧急会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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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罗斯。滨海总督区。海参崴。俄远东方面军司令部。

远东方面军司令官尼古拉耶维奇大公皱着眉头说道:“本军的弹药补给已经下降到非常危险的水平了,现在军需库存下降非常快。如果莫斯科和圣彼得堡方面不改进一下,恐怕我们对虎头的下一次总攻又要推迟。”

“对满洲里的围攻比想象的要艰难,不过好在攻下来了。”刘梦熊脸上的表情却很是放松,“总算有个交代。不过四个师损失都很大,没有半个月的整补顶不上去。”

“我们没太多时间了。”尼古拉耶维奇大公淡淡地说道,“沙皇陛下被克罗帕特金的新计划迷住了……陛下对我们的进展很不满意,已经在催促我抓住一会,尽快结束远东战局。现在国内的军需生产和运输都不太理想,不少地方出现了工人怠工的情况,还要求涨工资……这些俄罗斯的叛徒,他们就不明白这场战争的意义吗?”。

“大家的情况都不好,就看谁能撑到最后了。”刘梦熊深深吸了口气,表情沉稳而自信,“司令官阁下,我看也许我们不必那么着急。”

“哦?”尼古拉耶维奇大公有些玩味地看着这位黄皮肤参谋。

刘梦熊来到地图前边,在蒙古的方向上指了指:“阁下,克罗帕特金将军的暴风计划,纸面上看起来不错,实际上执行起来难度却很大。”

“他虽然有四个军,十个步兵师,但扣除正面的刀柄位置上牵制和防御当面华军的三个师,只剩下七个步兵师,一个骑兵师,再就是连年坎普夫的三个骑兵师和那些蒙古人。只要中国人在侧后建立一道防线,只需要三个师,就可以挡住他们三天的攻击,除非他们进一步深远迂回,尤其是连年坎普夫。”刘梦熊说道,“既然中国人中央位置的兵力雄厚,而克罗帕特金把中路和左路的兵力抽调到右路,那中国人就有了回旋余地。他们依托铁路,只要从内地再调动一些预备兵力,哪怕是不那么可靠的警备部队,只要防住迂回,连年坎普夫和萨姆索诺夫在戈壁里能坚持多久?只要他们无法在一周内打败中国人,这场战役就回到了起点,甚至更糟。”…,

“最大的问题是,萨姆索诺夫和连年坎普夫的部队能否承担这样的任务。”刘梦熊继续说道,“迂回是一个矛盾,如果不能深远迂回,就容易演变成拉锯战;如果迂回太深,就变成了赌博,而且通信联络变成问题,最后演变成各自为战,也容易遭到敌军的反穿插。”

尼古拉耶维奇大公沉默半晌,开口说道:“刘,那你之前为什么力主我支持这次作战?不仅仅是担心我被沙皇猜忌吧?不少字”

“明智莫过于大公阁下。”刘梦熊微微一欠身,“克罗帕特金阁下在赌博,为了自己在沙皇面前夸下的海口赌博。既然是赌博,就有可能失败。而他的失败,就是我们的机会。事实将告诉陛下,在蒙古方面转入防守,把主要兵力转运至东北遂行作战将是一个正确的选择。所以,我力主您支持这次作战。”

“克罗帕特金的问题是打得太顺。”他微微一笑,“一次适当的失败,对于我们获取整个战争的胜利,是一个值得付出的代价。当沙皇对他的信任如同阳光下的肥皂泡一样破灭,那能够肩负起指挥这场战争重任的,就只剩下您,俄罗斯陆军的灵魂,英明的尼古拉?尼古拉耶维奇大公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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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古。

华军戈壁防线后方,西南八十公里。

天空中,几艘侦察飞艇警惕地注意着周边的情况。

地面上,骑兵侦察队来往穿梭。

在层层警戒线中,铺天盖地的土黄色营房仿佛要覆盖整个大地。

地面上,排列整齐的机井边上,一溜排着马车式净水器。军人们沉默地坐在屋中擦拭着武器。边上,密密麻麻的各式车辆摆放整齐,机械师和司机正在挨个调试检修,补充机油。

最显眼的,是一种奇形怪状的车辆,涂着戈壁迷彩。这些车辆的底盘是拖拉机的履带式,履带很宽,有专门的导向轮,车体被钢板罩住,大倾角的车体正前方直接插着一门三十七毫米速射炮,车顶则是一挺带护盾的重机枪。

这是中华帝国最新型的绝密武器,也是注定要改变整个军事史的武器:QZC-3型轻战车,绰号“斗犬”。

这种六吨重的小型战车,就其结构实际上更像是另一个时空苏联的SU76突击炮而非坦克。由于车身低矮,没有炮塔,上部又只是出于防寒考虑采用了五毫米的薄钢板,所以把重量都放在了防护力上,装甲厚度达到十二到二十四毫米,足以防御一切轻武器的攻击,并可有效防御弹片。

车体前上装甲板厚达二十毫米,二十五度倾角,发动机前置,前下装甲板厚达二十四毫米,六十度倾角。内侧装甲板垂直,厚达十二毫米。其战斗室有通风装置,还有利用发动机热量的单一供暖系统以利于冬季作战。

驾驶室与发动机之间用了隔热板,还增加了风冷系统。驾驶员主要通过车长兼炮手的指挥,并有盖板式观察窗。由于在战斗室侧面安装了排烟口,而且经常打开可折叠的顶部薄钢板,战斗中的乘坐环境还可忍受。

其行走系统采取了六对负重轮,并安装了导向轮和悬挂系统,履带上镶嵌了橡胶垫,一律采取了炭黑和轻钙补强的硫化橡胶,降低了机械损耗和颠簸,提高了耐用度和速度。

全车乘员三人,弹药手兼任机枪手和护兵,每位成员装备了手枪。全车装载四十七毫米榴弹一百二十枚,机枪子弹三千二百发,最大公路时速十二公里,最大越野时速十公里,一次加满柴油航程二百公里。…,

旁边,是帝国军工秘密投产,装备部分禁卫军部队的最新式ZJC-2A型野战装甲汽车,绰号“铁牛”,专用于野外长途奔袭作战。

该型装甲汽车采取了三乘三的宽面实心裹胶钢轮,胶面采取了高深胎纹以提高抓地能力,车体上和铁马式一样安装了水冷重机枪塔,整个车体更宽大一些,可以装载八名乘车步兵,最大越野速度也达到了二十公里。

再向旁边看,带薄钢板防护的履带式牵引车后面,拖曳着华夏五年式二O三毫米重榴弹炮,可以把重达一百二十公斤的弹丸发射到十二公里以外。

在轮式火炮牵引车后面,拖曳着射程八公里的一式一五二重榴弹炮,射程远达十二公里的四十倍径一五二加农炮,一O五榴弹炮。

此外,普通卡车拖曳的各型七十五毫米山野炮,一二O迫击炮排列得整整齐齐,一根根炮管烤蓝反着阳光,如同密密麻麻的钢铁丛林。

这支强大的部队,在中华帝国陆军编制序列上,番号分别为预备步兵第三师,预备步兵第四师,预备步兵第五师,预备步兵第六师,预备骑兵第十一旅,预备骑兵第十二旅等等杂牌番号。

但他们的实际番号分别是:皇家禁卫第三,第四,第五和第六师,皇家禁卫骑兵第一旅,皇家禁卫骑兵第二旅。而目前顶着这些番号的,只是这些部队的副职军官留守,并以大量的动员起来的退伍兵组建的山寨部队。

是的,这些部队在战前就按照“狸猫计划”进行了周密的战略欺骗,他们把原有装备留在驻地,整编制地以预备部队的名义轻装调动,在内地周转数次,最后秘密集结在内外通讯断绝的屯兵点,并接收了皇室产业提供的新装备,其军邮全部以军事秘密为由断绝。

这些最精锐的老兵部队,就这样在这里默默地训练着,熟悉着戈壁高原作战的环境,呆了整整半年。误入此地的几位牧民,全部被强行纳入军队临时受训担任后勤人员,久而久之倒喜欢上了军队生活。

对外,这一大片戈壁只是武器试验场和后备军人训练基地,每天晚上似乎有车辆进进出出。

是的,这是一次规模宏大的战略欺骗。

他们已经分出了另一支类似的部队,顶着预备步兵第一,第二师的名义,实际番号却应该是国防军第四师和第七师。

这些部队,在战前两年就开始采取了另一时空苏联的所谓“看不见的师”制度,军官和士官以部队扩编需要的名义严重超编。在战前启动狸猫计划之后,立即把超编的副职军官留守转正,并补充入大量动员起来的退伍军人,顶上这些番号。

也是为什么郑宇在东北见到皇家禁卫军第三师,得知这支部队的老兵都去了其他部队,看到的只是原有的部分骨干军官和动员兵组成部队的原因。也是之前兵变时候的第七师都是动员兵的原因,而蔡锷的第四师也是动员兵为主自然是同理。

老兵和正职军官,军士,整编制地狸猫换太子,在这里低调地隐忍着。

这是一支这个星球上从未出现过的强大军队。它以皇室产业提供的资金秘密武装起来,其实际的军备开支和国防部报表上的预算天差地别。依靠皇室产业的保密制度,没有人知道,中华帝国在看起来如此危急的时刻,还拥有这样一支足以颠覆整个战局的力量。

在之前的兵变中,穆铁也好,郑宇也好,都没有想过要动用这支国家最高机密的力量,当然,他们也来不及动用,也无法及时通知。

现在,这支隐忍已久的铁军,将要爆发出何等的战力?



。,

第九十七章 草原烈火

十月一日。清晨。北京。西山战争指挥中心。

文武重臣分列左右,每个人都是表情肃穆,坐姿笔直。

巨大的东北亚地图,被笼罩在黑色的幕布之内,面无表情的黑衣侍卫站在地图两侧。

“陛下到”

唱礼声由远及近,马靴铁掌踏地的声音如同激昂的战鼓。

众人起身肃立。

门外,两名黑衣侍卫当先而入,分列两侧,一位全身戎装,身披绶带,手持皇帝节杖的青年昂然而入,几步来到御座台阶之上。

众人深深鞠躬。

“众位,请落座吧。”

郑宇坐到了高高的御座之上。

众人落座。

“今天的会议,将要宣告帝国全面反击的开始。”郑宇的声音在宽阔的指挥大厅中回荡,“自开战以来,帝国秉承南斗七号作战计划,以诱敌深入为宗旨,各部队浴血奋战,后方紧密支援,情报战线通力配合,陆海两军默契协作,终于达成今日之最佳局面。”

“我帝国筹备已久之大决战,条件已经达成,时机也已成熟。”郑宇坚定地说道,“我帝国内部,各路不满势力已经纷纷活动,边疆隐藏的叛逆,内地潜伏的敌特,民族内里隐藏的野心家和叛国者都已经摘下了面具,露出狰狞的面目。俄国人在西北沿着天山南麓向东深入,在蒙古,他们已经深入国境六百公里。在东北,日本人已经押上了全部赌注,连天皇也亲临辽东督战”

“是时候了。”这位中华帝国的最高统治者,年仅十八岁却拥有了绝对权威的皇帝豁然站起,“帝国隐忍至今,就是为了这一场绝地反击干净,彻底地消灭这些狂妄自大的侵略者和卑鄙虚伪的野心家”

众人都不禁流露出激动之色,目光炯炯地看着这位皇帝。

郑宇走下台阶,亲自穿过长长的会议室,来到对面墙壁上巨大的地图前。杜智恭敬地递过指挥鞭,郑宇接过来,却是面对众人,没有马上转身。

“先说一说帝国的总体状况。”郑宇缓缓说道,“凭借战时管制体制,在各位与举国上下的努力之下,我帝国的综合战力已经得到很大提升。目前,帝国全部的陆上武装力量已经达到二百六十万人,其中二百一十万人属于主力野战部队。超过四分之三的野战部队装备率已经超过百分之八十,各师人员编制率平均超过百分之九十五。除了野战部队师级补充兵以外,还有五十万的地方警备部队可做补充。”

“截至目前,我们毙伤敌军累积三十八万余人,俘虏一万五千余人,击沉了累积二十万吨的敌对战舰和运输舰,摧毁了超过二十三万吨的敌对商船,俘获了三万吨。”郑宇继续说道,“尽管战费超出了预期,但凭借高效的国债发行,有效的战时经济管制,罚没贪腐官僚的资产,我们可以动用的头寸依然超过二十三亿华元。国内物价相比战前平均上升不到百分之十五,并且基本走稳。政府行政效率得到了提升,国民对政府和国战的支持度保持在较高水准。”

“截至九月底,根据初步统计的数字,我国经济管制范畴内的企业在年内累积生产粗钢两百一十万吨,生铁两百四十万吨,煤炭六千八百万吨,粮食总产量一亿九千五百万吨,建造船舶三十二万吨,汽车十四万辆,权益石油产量五百二十万吨。我们新建了六千九百公里的铁路,其中四千八百公里为永久性铁路。我们新建了两万四千公里的公路,其中包括八千公里的战备公路。”…,

“目前,我前线战区交通便利,物资储备雄厚,已经完全具备发起决战,并全面转守为攻的条件。”

郑宇转过身,指挥鞭点在了东北。

“诸位,经过部署调整,目前我东北态势似危实安。在北线海拉尔方向,我第一O六师据守的满洲里要塞虽然已经失陷,但俄军进攻部队损失惨重,需要足够的时间整补。在海拉尔方向,我第六军已经得到了皇家禁卫第六师,也是未来转变番号后的禁卫十六师的支援,以强固防御和险要地形据守,俄军要攻破防线非常困难。”

“在海拉尔以南,呼伦贝尔湖难免的巴尔虎一带,我玄武集群已经集结待命,除了原第八军的国防军骑兵第三,第四两个师,又得到了原属第六军的国防军骑兵第十六师和骑兵第七旅的支援。该集群的任务,将是在适当时机向西北方向直插俄赤塔-满洲里铁路线,切断俄军赤塔集团的归路,配合我正面部队彻底消灭该部。”

“在佳木斯和牡丹江,俄军对虎头要塞的第一次总攻收效甚微,正在准备第二次总攻。我第一集团军在佳木斯一线展开了四个步兵师,一个骑兵师,一个骑兵旅,一个重炮旅,在牡丹江展开了两个国防军师以及禁卫第四师,一个重炮旅,面对俄军在该正面共计十二个步兵师的兵力,依然可以稳守阵地。从最新战场信息收集来看,俄军的弹药供给已经开始出现短缺,尤其是大口径炮弹目前俄军前线炮兵已经被要求节约弹药,压制力明显下降。”

“在大荒沟-延吉-和龙一线,我暂编第一军由国防军第六师,海军陆战队第三师和整补后的一O四师组成,面对俄军两个师,日军两个师,并未落于下风。目前日军和俄军都有从该方向抽调兵力的迹象。”

“在鸭绿江-图们中部的通化-长白一线,依托山地地形,我一O五师,国防二十三师和重炮第七旅面对日军三个师团,自保无虞,并可进一步威胁其盖马高原,是我军切断其辽东重兵集团的有利出发阵地。”

“再转向辽东方向,在岫岩一线,日军集中了五个师团的兵力进行猛攻,但均被我顽强之第十一军挫败。目前海军陆战第一军,辖两个陆战师一个重炮旅,加辽东警备第二师已经接管阵地,第十一军在后方进行休整补充,并转任预备队。我军在该方向的防御态势已经稳固,海军陆战第三师也即将南调归建。我军最新编组的禁卫第七,第八,第九三个师,已经陆续从承德向东开进。”

“在岫岩南线的步云山-庄河-岫岩的山地防御地带,我临时编成之第三十军已经得到了国防军第一,第二两个主力师的增援,目前拥有三个师,以及骑十旅,面对当面之日军两个师团,兵力上已经占据优势。目前日军在该地区态势已经逐渐转入防御,其后续兵力已经调往南线旅顺。”

“在旅顺,我旅顺守备部队已经全面加固了工事,调整了防御部署,并以远程重炮持续袭扰敌土工作业。目前日军增援部队近卫第二师团,并天皇明治本人已经抵达旅顺前线,准备以四个师团,以及两个重炮旅团的兵力,并联合舰队的火力支援,一举攻克旅顺,从而自由出入渤海湾,迫使我军分散兵力加强海防及京畿防御,取得主动。”

“目前帝国已经秘密编制了朝鲜方面军,统一负责辽东半岛和朝鲜方向的作战……”…,

“再转向蒙古方向。”郑宇的指挥鞭一点,“我军目前在库伦东南二百四十公里的区域依托铁路线展开了纵深十五公里的野战防御。”

“第五集团军所部负责防御中路和右路。在中路,是第三军所部四个步兵师,一个骑兵旅,面对俄军中路部队的四个步兵师,一个骑兵师,一个重炮旅;在右翼,第二军的两个步兵师,一个重炮旅,两个骑兵旅守卫直到克鲁伦河的区域。”

“在左翼是第六集团军。其正面对敌的,是第四军下属的第七师,第九师,第十七师,在侧后应对俄军右翼包抄的阻击兵力由第二十五军担任,编成为整肃补充之后北调的第三十二,三十三两个师,并由皇家禁卫第三师,也就是未来转变番号后的禁卫十三师担任预备队。”

“我军最重要的兵力,将是北方方面军一直隐匿的最高机密:青龙,白虎,朱雀三大集群。”

“我朱雀集群,包括朱雀第一军和朱雀第二军,位于我军防线后侧西南地域待机,目前已经按照大本营的命令对俄军向我左翼侧后包抄之部队,以顺时针方向向其深远侧后展开包抄。”

“我朱雀第一军包括预备骑兵第一师,预备骑兵第二师,其实际番号为皇家禁卫骑兵第一师和第二师,全部是我军战前以战略欺骗整编制移花接木而来的新锐兵力,以机动车辆和马匹进行机动,其二十四小时行军力可达到一百公里。”

“我朱雀第二军编成为预备第三,第四,第五和第六步兵师,其实际番号为皇家禁卫第三,四,五,六四个师。该部兵力将尾随朱雀第二军,达成对俄萨姆索诺夫部第二集团军的侧翼迂回,并在运动中击溃该部俄军。”

“目前俄右翼集群即萨姆索诺夫第二集团军及更深远迂回之萨姆索诺夫骑兵集群,已经开始右钩拳侧翼迂回,我军朱雀集群也已在飞艇和侦察飞机指挥下,在其更深远的外侧展开迂回,此为我军‘野火’行动之左翼。”

“我军野火行动之右翼,由我军后方另一机动兵力,即白虎集群担任。该集群之白虎第一军,拥有骑五师,自第三军转隶之骑兵十四师,独立骑兵两个团,以及自京畿增援,并将以辎重队卡车和装甲汽车进行机动的皇家禁卫第五师,也就是未来转换番号为禁卫十五师的部队。该军将于朱雀集群行动十二小时后向北出击,截断俄军中路之第一集团军与左翼萨姆索诺夫第二集团军之间的连接部,以逆时针方向反卷萨姆索诺夫第二集团军,并与朱雀第一军完成合龙。”

“在白虎第一军之后,白虎第二军包括预备第一师,预备第二师,其实际番号分别为国防军第四师,第七师,以及自胶东海防部队抽调临时组建的预备步兵第十一师和预备步兵第十二师。该部将与朱雀第二军以及左翼正面之第四军,第三十军完成对萨姆索诺夫-连年坎普夫集群的歼灭。”

“我野火行动之第一阶段,即位运动中重创,歼灭或击溃萨姆索诺夫第二集团军和连年坎普夫骑兵集群。我军之优势,在于战略情报收集和分析之绝对优势,兵力部署之保密性,以及利用空中优势在战场情报力上的绝对优势。”郑宇平静地说道,“此外,我军电报机已配属到师旅一级单位,并单独配备密码,而俄军只配属到军一级,且密码体系混乱,其指挥官萨姆索诺夫和连年坎普夫素来不睦,沙皇又好大喜功,此战,我军必胜。”…,

众人听到这里,深知内情者也是面露兴奋,不太清楚内情的已经是目瞪口呆:怪不得这位这么沉得住气,原来早有此等周全布置”

“此次行动,我陆军航空兵部队集中了三个师的主力,共计拥有各型侦察飞机一百二十架,对地轻型攻击机九十六架,白云一型软式飞艇十六艘,紫云一型大型飞艇十六艘,紫云二型飞艇八艘。”郑宇继续说道,“我三个航空师已经构建了航空基地,野战机场,维修基地,全面掌握了战场情报收集,并将由侦察机和飞艇完成反气球作战。”

……

“我野火计划第二阶段与第一阶段将紧密契合。”郑宇继续说道,“待我朱雀白虎两集群完成合龙,将组建一个快速支队,迅猛穿插俄军后方……”

“下面,要说到野火计划的第三阶段。在这一阶段,我军的青龙集群将要登场,而俄军后贝加尔方面军的彻底覆灭,也将拉开序幕”

……

“我野火计划的实施,将引发日俄军形势转换,并有利于我们启动北风计划,从而导致我军的落日计划出现有利态势,并最终推动靖海计划进入实施。当最后的靖海计划完成,日军主力就再无退路,只能被全歼于大陆之上;俄国军队也成了瓮中之鳖,孤立无援。这两个强国想要鲸吞蚕食我华夏的痴梦,也将化作笑柄”

……

“在靖海计划之后,我军还安排了进一步的灭日和屠熊两个作战案俄国人主力尽丧,空有要塞而无人可守;日本人舰队覆灭,陆军精英埋骨大陆,本土空虚,处处皆可上陆……朕从一开始,要的就是全胜,是把帝国的军旗插上敌人的腹地,让一切妄自尊大的侵略者都不得不吞下战败投降的苦果朕要带领你们彻底粉碎这两个野心之国,彻底奠定我中华帝国主导之东亚王道秩序”

“这一场野火,就要肃清这原野上的杂草,净化这个国家,并且粉碎一切侵略者窥测中华的野心之火我中华帝国军人之赫赫军威,也将随着这一场大反击,震撼整个世界”

“我命令”

众人肃然起立,目光热切地看着这位最高统帅。

“帝国反击,代号野火,正式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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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古。戈壁。

萨姆索诺夫的部队,此时如同一把合拢的铡刀,刀柄部分为正面对着华军第十一军的三个师,又厚又长的刀刃由七个步兵师,一个骑兵师组成,最外侧是加强了蒙古独立军骑兵第一师的连年坎普夫骑兵集群。由于后勤的缘故,也是为了加强打击力度和纵深突破能力,先头各师收窄了攻击正面,整个刀刃长四十公里,就这样沿着顺时针方向对华军左翼集群砍了过去。

骄阳似火。

空中,中国方面的飞艇明显多了不少。

连年坎普夫眯着眼睛,抬头看了看这些黑面包,吐了口唾沫,怒喝一声:“加速前进狡猾的中国人,看来已经察觉了我们的动向我们要的是迅雷不及掩耳小伙子们,为了沙皇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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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连年坎普夫集群东南方向四十公里。

一支庞大的车队,在戈壁上掀起滚滚烟尘。

这是这个星球上第一次出现的军级摩托化行军纵队。两个编制六千五百人的所谓预备骑兵师,实际上全部由骑兵和机动车组成。

一马当先的,正是“斗犬”轻战,履带转得飞快,在戈壁上留下一道道痕迹。旁边的装甲汽车队同样是土黄色的戈壁涂装,射击口盖了帘子,机枪塔的顶盖却被打开,后舱门也敞着,车行带起的风穿车而过,倒是清爽。里边的士兵靠在车厢上闭目养神,身体都用绳子绑在座位上,屁股底下还垫了军毯。剧烈的颠簸中,偶尔睁开眼睛看一看,随即又闭眼睛靠了回去。…,

队伍中间的卡车上装满了各种弹药物资,帐篷军需,押车的士兵靠在毡毯上打着盹,也都用绳索把自己捆在车厢板的挂环上。

一辆斗犬轻战之上,朱雀第一军下属预备第一骑兵师,也是原皇家禁卫骑兵第一师师长谢勇光着头,手里拿着华军装甲车辆乘员统一款式的皮护帽扇着风,神情很是畅快。

正这个时候,他看见前面的战车速度骤减,赶忙拍打车厢吼着让驾驶员转向,回过头又做着手势,整个车队开始了绕行。

“又他娘趴窝一个。”谢勇回头看着抛锚的战车上跳下三个乘员,围着履带直打转,摇了摇头,“看看后边的维修队能不能修复,备件带的倒还足,不过这才半天,就抛锚了五六辆……这玩意改来改去,一到了用的时候还是靠不住。”

他看着这卷起漫天沙尘的钢铁巨龙,回头怒吼了一声:“禁卫军,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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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

夜色笼罩着戈壁滩。

俄军营地的营火已经熄灭,只剩下值哨的火光。白天行军疲惫的俄军已经宿营休息。按照进度,他们还要行军一个白天,才能完成对华军的整个包抄。

在华军左翼正面,萨姆索诺夫留了三个师的部队,其余兵力全部以逆时针方向对华军深远包抄,其目标为华军左翼侧后二十公里。在他西南方向十公里,是萨姆索诺夫的骑兵集群。这位复起的骑兵统帅,将以更加深远的包抄攻击华军后方,彻底摧毁其指挥体系和后勤。

白天行军了整整十个小时,入夜之后继续行军了五个小时。

人困马乏,必须休息。

俄军萨姆索诺夫部宿营地西南五十公里。

一片漆黑。

华军宿营地鸦雀无声。

夜间大部队行军是非常难于控制,也非常容易暴露目标的,他们没有必要冒这个险。

白天已经行军十个小时,这支部队已经按照计划抵达了第一个战位。他们已经处于萨姆索诺夫集群的后方。按照计划,萨姆索诺夫的部队很快将迎头撞上华军第三十军的防御,并陆续由南向北展开和延伸,其东西向兵力厚度将削弱,而朱雀第一军将以预备骑兵第一师自后方,配合侧翼的朱雀第二军搜索部队重创连年坎普夫集群,而预备骑兵第二师将继续顺时针反卷,与白虎集群完成合龙。

在朱雀第二军东向十五公里,朱雀第二军的宿营地同样鸦雀无声。

空中,飞艇部队观察着俄军火头的动向,随时把其最新情况通过无线电报发送给指挥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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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罗斯帝国土耳其斯坦总督区,吉尔吉斯斯坦。

苍茫的夜色之下,一束束的火把映照出一张张愤怒的面孔。

“……吉尔吉斯人自由的吉尔吉斯人”吉尔吉斯自由联盟首脑阿尔萨那?登布尔骑在高头骏马之上,威严地巡视着彪悍的吉尔吉斯骑士,“沙皇的征兵令已经下来了,凡是年满十八岁的吉尔吉斯人,塔吉克人,乌兹别克人,哈萨克人,都要上战场,到东方和汉人作战……吉尔吉斯人,请你们告诉我,你们是否愿意为了沙皇,到东方把刀剑对着我们一个祖先的兄弟”

“不愿意”

“俄罗斯人去死”

“黠嘎斯人(吉尔吉斯人的古称)我们的祖先李陵和他的汉人勇士,因为命运的安排来到坚昆,打造了强悍的黠嘎斯我们受大唐的册封,领有整个河中”登布尔说道,“可俄罗斯人来了……这些挥舞马刀的妖魔,占据了我们的草原,屠杀我们的兄弟,奸yin我们的姐妹,他们奴役我们,敲诈我们,还要让我们为了他们去流血牺牲吉尔吉斯人,告诉我,你们会不会接受?”

“不接受”

“黠嘎斯人我们屈服,是因为沙皇的残忍。可现在,沙皇的统治已经要走到尽头”登布尔挥舞手臂,旗手双手一抖,一面血红的战旗高高飘扬在夜色之中,“汉人,我们的同宗兄弟,大唐的子孙,他们的百万大军就要打过来了当自由的战旗飘扬在神圣的吉尔吉斯,俄罗斯恶棍的鲜血注定要浇灌整个草原”

“行动起来,吉尔吉斯人”登布尔拔出了马刀,脸上满是狂热,“为了自由,为了吉尔吉斯,为了我们的先祖光复这片草原,用俄罗斯人的血和泪,浇灌我们自由的牧场”

“前进以真主安拉的名义”

“赞美安拉”

山呼海啸一般的狂热欢呼中,无数把马刀出鞘,在火光中闪烁着烁烁寒光。

从这一刻开始,俄国用武力在大草原上维持了半个世纪的统治,开始受到了真正强烈的震撼。



。,

第九十八章 激战华尔街(上)

纽约。华尔街。

这段时间,中国国债无疑成为了整个席卷华尔街的飓风风眼。一连串的坏消息,让最坚定的挺华派也开始了动摇。

在那一场突如其来的暴跌之后,两天之内,每一百美元面值的第二期中国国债,价格已经跌破了七十美元,而且还在继续下跌绝望的美国投资者,对于东方那个曾经让他们着迷的国家也不由得破口大骂,纷纷用脚投票抛出手中的债券,并且发誓以后“宁可把钱借给非洲的大猩猩,也绝不借给东方的神马帝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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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三日。

纽约证券交易所交易大厅。

蔡志勇已经带着精兵强将亲自来到现场督战。

这几天,在各种力量的打压之下,中华帝国的国债价格连创新低。尽管有很多不信邪,或者是爱好冒险的美国投资者或投资公司频频买入,包括很多爱国华人也是踊跃购买,但潮水一般的卖单终于把这些原本被看作无风险债券的国债打落了神坛。

第二期国债价格已经跌到了惨不忍睹的70.2,意味着9.39的收益而且《华尔街日报》,《纽约时报》,《芝加哥先驱论坛报》等等报纸都信誓旦旦地表示,中国国债的合理收益率“至少在25以上”,也就是说,第二期国债要跌到三十九美元

更有些小报居心叵测地提出,参考“西亚病夫”土耳其,战败的中国,庞大的债务不得不进行重组。以其负债累累的现状,即使拍卖资产,“债务缩水也在三分之二以上”。总之一句话,中国国债,坑你没商量

面对舆论的突然转向,很多原本为中国着迷的美国人也发出了不满的声音,一些经济条件不错的美国人纷纷购买一张中国国债,目的只是“为了表达对那个东方古国反抗侵略的同情”。德裔美国家庭的态度要真诚得多。这些习惯服从,对自身的德意志血统深感自豪的移民,纷纷响应“祖国的号召”,踊跃购买中国国债。

无奈天文数字的抛盘,精密有序的操盘计划,绝非这些散户可以对抗。这些德意志家庭眼看着刚买到手里的债券就跌了几个点,也不由得有些郁闷。但总算这些钱也是家里的余钱,大不了就像说的那样,“持有到期”。

蔡志勇尽管已经在这两天买入了整整一千万美元的中国国债,甚至还买入了五百万美元的俄俄国国债,但手中依然还有两千万美元的现金,其中一千万美元来自罗斯柴尔德银行,还有一千万美元是从各华资企业和银行挪借。

上面已经下了指令,今天就是决战的日子正如电话中薛东成说的:“我要的是速度,是闪电一般的速度货,还有一半没有吸,今天要在开盘两个小时内完成吸筹中午收市前给我至少抬到七十,下午一开盘就要猛冲猛打,让这些混蛋完全没有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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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市了。

交易所大厅中,红马甲经纪们做着各种手势,交易所报价员不断刷新各个交易品种的报价。

“中国政府,一九O四,十年期北美国债,第一期,年息四点二,价格……六十九成交……一万份”

一片哗然。

“破了七十美元”

“该死的中国佬,给力一点好不好”

“完了中国完蛋了该死的,谁要狗*养的中国国债六十九,我这里有一千份”

“我六十八又十六个点就卖,两千五百份”…,

“刷新了六十八五千份,又跌了完了,中国人完蛋了”

一片喧嚣。

“嘿,中国佬,你知道收盘之后我会怎么做吗?”。

魔石的席位旁边,一个高个子酒糟鼻的红马甲对着这群混杂着显眼的黄皮肤面孔,显然不是纯本地经纪的人脸色铁青,挥舞着拳头:“我会狠狠地揍你们一顿你们毁了我,该死的我要被解雇了”

“如果我是你,朋友。”蔡志勇摇了摇头,“我会和眼前这些中国人搞好关系,请他们喝一杯,因为他们会给你带来财富……”

“滚你的蛋去吧”酒糟鼻竖起一根中指,“上帝保佑,所有的黄种人统统下地狱下地狱”

蔡志勇没心思和这些醉鬼计较,耸了耸肩,继续全神贯注盯着报价。

“六十七,中国二期一万份抛出”

“六十七又二,中国二期一千份买入”

“六十七又三,买入中国二期两千五百份”

蔡志勇脸色微变。

很快,一个红马甲匆匆赶了过来,在蔡志勇耳边低声说道:“总部电话,是德国人动手了……让我们再等等。”

“六十七又五,买入中国二期两千份。”

……

这一股来势汹汹的买盘,把价格逐渐上推,渐渐回到了六十九的位置。台下很多挥舞着中国国债叫卖的交易员一时有些发懵,有些人已经懊恼地抱着头坐在地上。而还在犹豫的不少经纪则恢复了一些血色。

“看来还是有人接盘的。”

“再涨到七十五我就走,上帝,这游戏不好玩”

……

这个时候,刚才嚷着要“用猎枪把所有黄皮肤的轰成碎片”的酒鬼,也已经改变了颜色,有些谄媚地凑过来:“兄弟,刚才有些冒犯了,向上帝起誓,我只是因为老婆要生第五个孩子……我需要这份工作该诅咒的运气……对了,你们是不是有什么内线消息?听说中国人和俄国人在蒙古打得很激烈……”

蔡志勇示意对方再靠近些,对方会意,把耳朵凑了过来。

“所谓秘密,“蔡志勇轻声说道,”就是绝对不可以说的东西。”

他看着对方有些恼怒,轻轻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老兄,你要是信我,不妨准备好资金。今天,也许你就是转运的时候。”

酒糟鼻有些迷惑地看着蔡志勇,好半天之后一跺脚:“好,我就信你一次反正如果不能赚回来,我也就只能去领救济金”

他转身奔了电话室,过了好半天,一脸决然地回来:“都押了……如果这一次彻底赌输,老板一定会杀了我……”

正这个时候,他抬头看到了刷新的报价,脸色马上变得惨白。

“六十九,三万份”

“六十八,两万份”

两张巨单直接击穿了下面的买盘。原本的买家似乎还想抵抗,又一连几张单子向上推,结果却引发了雪崩一样的卖盘

“六十八,两万”

“六十七又十六,五千”

“六十七,一万”

“六十六,三千”

“六十五,三千,有没有人要有没有没有吗?六十四又十六有没有人要”

眼看着潮水一般的买盘涌了出来,记录员的刷新都已经跟不上速度,很多报价还没来得及写上就已经过时了

“上帝,我会被纽约枪手撕成碎片”酒糟鼻尖叫一声,发了疯一般撕扯着自己的领结,“我完了你们是我的撒旦”…,

“完蛋了上帝,这是世界末日吗”

眼看着价格已经直线滑落到六十,卖盘上已经挂上了可怕的巨单。

“六十一,十万份”

“六十又十六,十万份”

“六十,十万份”

三张各面值一千万的巨额国债抛单,已经让所有中国国债的持有人欲哭无泪,精神崩溃。一旁的第一期国债,在第二期国债惨烈的下跌之下也早已被潮水而来的抛盘压垮。

神色恍惚的经纪跑进跑出,不少人都还不及挤到前排就已经吼了出来:“市价抛出中国国债,第二期,一千份”

“买俄国国债,九十六又五,五千份”

另一个声音响彻了整个交易大厅。

红马甲们转头看了过去。

“威尔斯先生”

纽约交易员界的泰山北斗,众所周知的梅隆国民银行首席交易员,乔?威尔斯,轻轻放下手中已经成为他标志的英国BBB石楠根烟斗,看着助手做着手势,表情悠闲。

“是梅隆银行他们一定早有准备上帝,中国完了”

“买入俄国国债,九十六又十六,两万份”

又一颗重磅炸弹。

经纪人们着了魔一般看过去,见到了一个魁伟的身影。

史密斯?鲍尔默,大通曼哈顿银行首席交易员,著名的“神算鲍尔默”,十九岁在华尔街出道,未经一败

“是大通银行上帝,中国恐怕爆发**了”

“买入俄国国债,九十七,三万份”

又一颗重磅炸弹。

红马甲们战战兢兢地看过去,是一位面容冷峻,左脸颊的刀疤更增添几分彪悍的挺拔男子。

所有人都知道,这位以冷血和残忍著称的前海军中尉在1903年股市崩盘中曾经杀气腾腾地宣布:“伙计们,现在我们要冲出去血洗交易所”

是的,他成功地血洗了整个交易所:用他强悍的空头,把所有的股票持有人打得落花流水,很多杠杆融资的投机客血本无归一蹶不振,甚至有人吞枪自尽。自此,这位奥兰多的英格兰裔根据英国伦敦连环杀人案的典故,被整个华尔街敬畏地称为“开膛手杰克”。

“开膛手杰克”

“纽约国民银行他们最近一直在抛空中国国债,一定是得到什么消息了”

“纽约国民银行……是洛克菲勒先生出手了吗?”。

一声尖叫,一位这两天大笔买入中国国债的经纪人已经口吐白沫昏倒在地。

“消息来了蒙古的中国人被包围了伦敦的消息”

一位破门而入的青年挥舞着手中的电报稿,神色激动。

这个声音立刻让整个交易大厅陷入了一片死寂。

“**了完蛋了我们被毁了”

“中国国债,有人要没有五十八就走了”

“五十七,有人要没有”

“上帝没有买盘了”

……

“中国国债第二期,五十八,买入两万份。”

“中国国债第二期,五十七又十六,买入两万份。”

一片混乱与喧嚣之中,两个报价几乎不分先后报了上来。

报价员似乎有些不确定,又作出了手势。

“确认。”

“是魔石是魔石的神奇小子那伙犹太佬和中国佬”

“中国人要进来护盘吗?”。

“是安南的犹太人要出手了?”

“那是谁?”

众人的目光又转向了另一个报价者。

一位戴着眼睛,文质彬彬的绅士,背头一丝不苟,领结整齐,神色平静。…,

“摩根银行的道森先生……怎么?老摩根先生准备投机中国国债吗?”。

“摩根先生怎么可能……该死的,摩根银行提高了报价他们在和中国人比赛?”

“这只是小插曲罢了……那三十万份抛单”

“有人买,我就卖五十九,抛出两千份”

“五十九又五,两千份”

“成交了……我真幸运,该死的中国佬,统统下地狱”

……

摩根银行的首席交易员斯蒂文?道森打量着下面的魔石那帮人,看着领头的对着自己礼貌地笑笑,也微微点头示意。

“那些卡内基不知道怎么想的。”身边的助手轻声说道,“要是我有这些钱,不如去非洲投资养狒狒,至少可以在动物园收门票中国人?这个国家还能存在多久……”

“威尔斯,你认为如果这个国家真的要**了,他们还会有足够的气魄用很多资金维持国债收益率吗?”。道森眉头轻皱,“卡内基嘛……”

“这样可以让他们未来融资的时候成本低得多。”助手踌躇满志地说道,“他们要平叛,要对付俄国人日本人,都需要钱,而且只能从我们这里和欧洲获得这些钱。国债利率是他们的命根子。”

“也有道理,不过要小心,那些犹太佬可不是什么善类。”斯蒂文?道森轻声说道,“事情没那么简单。既然我们是卡内基的经纪,按他们的吩咐做就好了。不过,也许这些匹兹堡红脖子有些什么特殊渠道……盯着点,如果中国人真的投入大笔资金买入,那恐怕就不仅仅是维持收益率那么简单。”

……

交易所二层的一个单间,小约翰?洛克菲勒的财务顾问杰里米?霍布斯皱着眉头:“卡内基出手了……他们要支持中国人?”

“霍布斯先生,以我的判断,卡内基家只是投机,也是向中国人示好,好在中国获取业务现在中国人的钢材订货已经让他们的大衣柜里都装满了钞票”电话里,洛克菲勒家的专属经纪之一达特?豪踌躇满志地吼道,“刚才那一波,中国人,犹太佬和德国佬的钱应该被消耗得差不多了。再给我二十万份,我就彻底摧毁他们,随后的抛单就都是我们的。”

“好吧,干得漂亮点。”霍布斯思索片刻,点了点头,“记住,我们的目的是低位拿货。另外其他的消息也放出来吧,一举摧毁这些顽固不化的土佬”

“另外,一期国债上,可以开始收货了。”霍布斯叮嘱道,“二期砸盘和一期入货同时做,切记,这一次必须做的漂亮”

“准备好香槟吧,霍布斯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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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哪又跌了”

“上帝拯救我这个罪人”

“刚才是这只手买入了中国国债?我真想砍掉它”

“摩根银行停止买入了……完了,完了”

“俄国国债涨到九十九了这是点石成金的魔法吗”

“俄国战胜了,该死的,我早该想到”

“买入俄国国债,市价多少都要”

“一百零一,上帝俄国国债,我说过,合理的收益率应该比巴黎高五十个点”

……

“总部要我们现在开始买入中国国债,D组那边已经在抛俄国国债了。”

交易员神色郑重,在蔡志勇耳边轻声说道。

蔡志勇点了点头:“那我们也开始抛……”

“卖出,俄国国债04,一百零二两万份”

这个抛单很快淹没在狂热的买盘中。…,

“中国人的挣扎吗……听说在那个国家,面子是第一位的。”

“买入,中国国债05,五十八,两万份”

“买入,中国国债04,六十二,两万份”

“中国人出手了?”

……

“看那边的另一伙中国人在卖他们自己的国债上帝,五十九,两万份”

“是前几天买进来的蓝水公司”

“听说他们在中国军方有内线,上帝,中国完蛋了”

“果然是诡计……这些中国佬,只会搞这些东西”

“果然是又被自己人出卖了啊……”

……

“有意思。”斯蒂文?道森摸着下巴,“这些中国人,搞什么鬼……”

“还是老一套,一群中国人在一起,永远是自己人算计自己人。”身边的助手嗤之以鼻,“道森先生,还买吗?卡内基家的钱还有一半没用。”

“你和他们建议俄国国债了?”

“建议了,可他们礼貌地拒绝了。”助手有些不屑,“这些实心脑袋的匹兹堡红脖子……”

“嗯,的确是很好玩的游戏。”斯蒂文?道森微微一笑,“继续买入中国国债吧,他们在二期折腾,我们收一期。看来,今天会有些有意思的事情发生。”

“道森先生?”

“这么好玩的事情,总要参与一下。”斯蒂文?道森深深吸了口气,“卡内基家既然要买,那我们就给他们买,反正不是亏我们的。万一赚了钱……”

“怎么可能……”

“我是说万一,”斯蒂文?道森盯着助手,“好啦,去下单吧。记住,我们只是经纪。”



。,

第九十九章 激战华尔街(下)

一片喧嚣声中,交易所敲响了休市钟。

中午吃饭的时间。

魔石的人留下值班的,其余人一起回到了自己的办公楼。

“干的不错。”

周童旭挨个拍了拍众人的肩膀,脸上挂着笑意。

“老板,我们没把价格抬上去……”

“没关系,已经做的很好了。我们上午一共吃了……一千五百万美元的货,成本比计划的还低,而且还没有让对方吃到多少,这已经足够了。现在我们抛掉了五百万的俄国国债,手头还有一千万美元。”周童旭笑了笑,“下午我也一起过去……”

“老板?”

“我们又来了三千五百万美元,其中有两千万属于是我们的新朋友。”周童旭哈哈一笑,挤了挤眼睛。

“有好消息?”

蔡志勇眼前一亮。

“所谓秘密,就是不可以说出来的东西。”周童旭和他对了一眼,各自了然,“总之,今天下午开始,我们就要横扫市场,打到那些扬基佬哭着叫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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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在和我们抢筹码……应该是魔石的人和卡内基家的人。”

第五大道。洛克菲勒中心。

小约翰?D洛克菲勒握着电话听筒,眉头微皱。

“洛克菲勒总裁,我们的头寸是卖空了面值一亿元的二期国债,平均成本大约八十美元,两千万元的一期国债,大约八十三美元,我们手里收到的二期国债多头成本在五十八又二十二美元,只有三千万美元,一期国债收了一千万美元,大约六十二美元。”

“摩根先生还在旁观吗……难道这位老先生就甘心做各局外人,看着我们和中国人打声打死?还是说他在担心什么……”小洛克菲勒有些烦躁,“卡内基都是愚不可及……梅隆那边情况怎么样?”

“和我们差不多……大家手里借空的货都已经消耗了七成左右,拿回来的货并不多。我们今天抛空的筹码很多都流失了,似乎有人卡着我们给价。”

“这么多货,都被什么人吃掉了……”小洛克菲勒皱着眉头,“看来是有人在阴我们,可他们凭什么?”

“这些人都是老手。我们的倒仓,也花了不少手续费和交易所费用,成本也不小,再加上借空的利息……我怀疑,前几天和我们玩猫抓老鼠,迫使我们低卖高买的,也是这帮人。这里不仅仅是魔石,而卡内基是今天才出手的。至于德国佬,他们没这个本事,而且一举一动我们都看着呢。”

“该死的,到底是什么人……”小洛克菲勒沉默片刻,表情恢复了平静,“算了。其实计划也差不多到了收口的时候,再玩下去夜长梦多。下午开始进货,今天务必要把整体敞口降到两千万美元以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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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吉尼亚,费城。

薛东成在黑板上的坐标图上曲线的末尾画了一个箭头,用红色粉笔写一个大大的“59”。

“好啦,诸位,让我们从这里起步。”薛东成看着下边神色各异的白人和黄种人,又在坐标图的末尾重重点了一下,用红色粉笔写了一个“85”,“我们最起码的终点,是这里。”

台下一阵骚动。

“嘿,唐纳德,虽然我承认我也很看好你们的国债,但我想说……我跟你赌一双靴子”一个操着伊利诺伊口音的中年男子吹了声口哨,“说实话,能到80,我已经可以和麦考密克先生交代了。”…,

“乔,你们的农用机械不是在和中国人竞争吗?”。旁边的一个矮胖子呵呵一笑,“怎么跑到这里来帮中国人买国债?”

“老板说过,钱是赚不完的。”国际联合收割机公司,芝加哥财团的代表,身后站着麦考密克,伍德这些伊利诺伊大财阀的乔?史密斯耸了耸肩膀,“他说,农用机械这玩意不仅仅能够综合表现一个国家的工业水准,也是关系到一国的经济根基。农业啊……自从他仔细比较了中国的产品,他已经认为,这个国家绝不是日本和俄国可以相提并论的。那您呢,菲尔考克先生?”

“很奇妙的理论,不过听起来很有道理。”矮胖子,马歇尔百货公司的投资部负责人,百货大王马歇尔?菲尔德家族的经理人约翰逊?菲尔考克笑了笑,“我们的百货公司里每天都有数不清的中国商品被销售出去,我的夫人每周都要买一双新款的中国丝袜,他们的汽车和男装都很不错。还有空调……这是个神奇的国家,值得赌一下。”

“我就看不惯洛克菲勒和梅隆那些人。”杜邦财团的业务代表肖纳德耸了耸肩膀,“美国是各自由的国家,可偏偏有些人想要把它变成个别大佬自己的玩物。说起来,我要承认,中国的枪械大炮很不错。如果能加上我们的炸药,催化剂,添加剂,还有农药……这是各完美的组合。现在的合作只是开始。”

“中国有句话,有钱大家赚。”美国海军退役中校,范德比尔特家族的业务代表恩斯特?范德比尔特一开口,大家都安静了下来,看着这位前美国第一家族的代表,“范德比尔特家很感谢中国朋友,也希望能够到亚洲大陆去寻找机会。”

薛东成笑着点了点头。

范德比尔特家族曾经是美国绝对的第一富豪,但自从第一代“铁路大王”康内利乌斯?范德比尔特死后,把财产的95留给长子威廉,导致威廉的兄弟姐妹天天和兄长闹腾,导致威廉心灰意冷退出商界,并且把公司的主导权卖给了JP摩根。

隐居在纽约长岛的范德比尔特家族,后来逐渐和一些中国来的人结下了情谊。最开始是出于对东方的好奇,以及对那位传说中比自己的先祖更有钱的中国皇帝是如何发迹。后来随着双方的熟识,薛东成这些人也逐渐把中国传统lun理道德,大家庭组织,家族财团体制等等的东西一步步灌输过来,倒是让苦于家庭纷争不断的范德比尔特家族成员们有些豁然开朗。

在薛东成等人的帮助下,范德比尔特家族重构了家族财富结构,以血缘为纽带改组为了一致行动的“家族财团”体制,又和薛东成旗下的几个投资公司和产业合伙做了不少生意,家族的力量在暗地里又一步步兴旺了起来。

薛东成看着这些出于各种目的投身于这一次“国债战争”的美国财界精英,胸中涌动着豪情。

他已经接到了密码电报,其中的信息,整个美国只有五个人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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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市了。

中国第二期(05)国债的信息栏,清一色的六位数卖单依然醒目。

“六十一又五,十万份”

“六十又十六,十万份”

“六十,二十万份”

不过,有细心的人发现,下面的买盘也在不断增加。

“五十九,三万份了……”

“五十九又十二,三万份……”…,

……

如果郑宇在此,肯定会相当淡定地说一句:“夹板吸货”。

是的,这就是另一时空几十年后在亚洲股票界,无数兴风作浪的股票庄家常用的吸筹手段:大单挂买盘制造恐慌,下面挂盘吸货。

梅隆国民银行的乔?威尔斯做了手势,交易员马上准备发出增加买盘的指令。

可正在这个时候,威尔斯的眼睛一下子直了。

“六十,买入,十万份”

一片哗然。

一千万美元的面值。

这已经不是正常的交易,而是赤luo裸的暴力扫货

是什么人

无数道目光转移到魔石的席位,蔡志勇表情平静,嘴角挂着笑意,又打出了手势。

可就在这个时候,又是一声“上帝”的尖叫。

“中国国债05,六十一,二十万份”

“中国国债05,六十一又五,十万份”

全场轰动。

无数双目光集中到两个原本并不起眼的席位。

“拉奇德兄弟公司……他们什么时候有这个实力了?”

“是威尔豪斯父子公司。犹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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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组和E组也动了吗……”薛童旭点了点头,“那就再狠一点,对一期下手。”

还没等他说,这边蔡志勇已经转向了04中国国债。

“六十三,两万份”

“六十三又十二,三万份”

“六十四,两万份”

……

“上帝风云突变”

“俄国国债下跌了,谁在抛……”

“蓝水公司开始买入中国国债了。该死,他们发现上当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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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威尔斯一把扯脱了领结,手中的石楠根烟斗早已经掉落到不知什么角落:“不要犹豫了,六十五以下,先扫货”

另一边,大通曼哈顿银行的“神算鲍尔默”面色越发凝重:“不对头……该死,我们被狙击了他们还有很多财力,这下不好玩……抬到六十五,扫”

“六十五,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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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克菲勒家的另一位专属经纪达特?豪此刻已经是暴跳如雷:“该死的犹太佬我要用我的苏格兰大剑把这群混蛋做成肉排扫货六十五,不,六十七以下,先扫一千万,不,两千万”

“该死的,目标转到一期,二期已经疯了七十以下多少都要”

“操到底是那些垃圾玩意在和我们做对”

-------------

第五大道,洛克菲勒中心。

“洛克菲勒先生,情况不对头敌人出手了,资金量看起来超过预期”

电话里传来杰里米?霍布斯的声音。

“该死的”小洛克菲勒略一思索,“七十以下你随便买,我现在就去交易所”

“是,先生”

-------------

“摩根先生,以我二十年的从业经验,这一次,洛克菲勒家已经失败了。”

摩根银行首席交易员斯蒂文?道森握着电话听筒,语气坚定。

“道森我的孩子……你确定?”

“是的,先生。”

电话那边是短暂的沉默。

“看来老约翰遇到了一个强劲的对手呀……不过这个时候,老摩根还是要站在胜利者的一边,这才是对我们的股东负责。好啦,孩子,按你的判断去做。两千万美元够吗?”。

“如果不够的话,我会向您再申请。”

“那就这样吧,我的孩子,上帝与你同在。”苍老的声音显然有些感慨,“希望老约翰和他那位野心勃勃的儿子能接受些教训……对了,你约一下魔石的总裁,我对他们很感兴趣。这一次他们能打赢,说明他们够资格做老摩根的朋友。”…,

“是,先生。”

斯蒂文?道森放下电话,表情越发坚毅了起来。

旁边的助手钦佩地看着这位交易老手,试探地问道:“先生,卡内基家想要融资买入……”

“现在我们所有的头寸都为摩根而战。”斯蒂文?道森骄傲地一扬下巴,“市场价,扫货,一千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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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短半个多小时,中国国债05期的价格已经从五十九美元直接飞到了七十五,而且还在飞速攀升

一些刚刚成功抛出让自己心惊胆战,食不安寝的“罪魁祸首”,松了口气的经纪人,还没来得及庆幸,就已经跌入了痛苦的深渊。

“上帝,我在做梦吗?二期已经七十六了”

“我的上帝道森先生还在买入,他买了多少了?一千万?两千万?”

“抛单在哪里?一出来就被吃了全在买”

“梅隆银行,纽约国民银行,大通曼哈顿,摩根银行,拉奇德兄弟公司……他们决定集体加入中国了吗?”。

“该死的,不能再等了,我们被**了”达特?豪已经闯入了杰里米?霍布斯的办公室,咆哮如雷,“杰米,不能等了再这样下去,等待我们的是**”

“可现在洛克菲勒先生在路上,无法联系,他的授权是七十美元以下……”

“听我的,杰米”豪急匆匆地吼着,“别说七十五,八十我们也得买肯定出问题了你看看外面这些人我敢打赌,芝加哥的人也参与了。这样下去要完蛋了”

“我们还有消息没放……”

“别提消息了,现在我们已经出手,最后剩下那些消息谁会信……”

“中国人的末日到了。”

门被推开,脸色有些憔悴的小洛克菲勒站在门口,递过来一张电报:“看看吧。这条消息已经确认。”

----------------

纽约交易所已经人声鼎沸。

在后来被称为“疯狂下午”的狂暴旋风中,原本被垃圾一样唾弃的中国国债,陡然变成了赤手可热的金砖。

“中国国债一期,多少都要,一万份”

“中国国债二期,七十六以下,两万份”

……

正在这个时候,接二连三有人进入,随后又从电话房里跑出来。

“买入日本国债05,九十八又十六,三千份”

“买入日本国债05,九十九又二十四,五千份”

……

突兀的买盘,让很多经纪人陡然吃了一惊。

“日本国债?是旅顺传来什么消息了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

“最新消息香港租借地,东北方面日本人已经拿下了赤坂山二O三一下,旅顺就完蛋了”

一条爆炸性的新闻传开。

“证实了……是这么回事。”

“旅顺一下,京畿门户洞开,中国人有麻烦了”

又一个通信员匆匆走入二楼。

刀疤脸杰克冷峻的面孔又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

“买入俄国国债04,九十六又十六,一万份”

“抛出中国国债05,七十五,两万份”

通信员接二连三地走进来,很快,梅隆银行的乔?威尔斯,标准石油公司的达特?豪,大通曼哈顿的鲍尔默纷纷大笔买入俄国国债和日本国债,抛出中国国债。

场下顿时一片哗然。

“怎么回事…一百八十度转向?”

“刚刚还是……”

“莫非中国人又有什么变化?”

“看哪……中国二期跌到七十二了这么快”

很快,一颗新的重磅炸弹开始传播,而且马上就引起了轰动。…,

“上海租借地的消息,中国在蒙古与俄国人发生会战,原本想从左翼突袭俄国人,一开始很顺利,现在突袭部队被包围,已经陷入混乱了”

“消息来自纽约时报”

“上海方面证实了”

“……

正为了自己抛出中国国债而愁眉不展的很多交易员立刻兴奋了起来。

“中国人先胜后败”

“中国佬中了俄国人的圈套”

“沙皇万岁为了哥萨克,今晚我请客”

很多早早卖了中国国债的经纪人立刻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场内的形势再度有些混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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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抛出十万份中国国债”小洛克菲勒静静地观察着局势,冷冰冰地说道。

“是,先生”

“问一下梅隆方面,让他们也动起来”

“……联系上了,他们也在抛”

“干得漂亮”小洛克菲勒一拳砸在手心,“中国人的资金也消耗得差不多了。这一次,我们要让他们干瞪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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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威尔斯他的手势……上帝,抛出五万份”

“达特?豪Oh,

My

God!抛出五万份”

“中国完了”

“没错消息证实了,中国皇帝在约见美国大使,提出由美国斡旋,开始媾和”

“我完了中国国债05,七十一,抛出,有没有人要?七十要不要?谁要这狗*养的中国国债”

周童旭看着这狂躁的场面,心中却是如水一般的平静。因为他已经得到了那句暗语:

“汉道昌。”



。,

第一百章 汉道昌

严风吹霜海草凋,筋干精坚胡马骄。

汉家战士三十万,将军兼领霍嫖姚。

流星白羽腰间插,剑花秋莲光出匣。

天兵照雪下玉关,虏箭如沙射金

手打中……手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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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章 横扫千军如卷席(上)

俄第二集团军司令官萨姆索诺夫已经来不及为连年坎普夫的覆灭幸灾乐祸,他自己的麻烦已经大了

之前,他还一直认为连年坎普夫只是遭到了华军出其不意的打击,吃了点亏,并且心安理得地认为对方将向自己靠拢,从而让自己彻底掌握住这支至关重要的机动力量。

他的一切注意力都集中在粉碎当面华军的抵抗之上。根据他的命令,俄后贝加尔步兵第三军的两个师在北面首先展开,对华军当面阻击部队第三十军所部三十二师的阵地展开进攻。在其南翼,第四军的三个师在一个钟头后依次展开,其中两个师寻求正面突破,另一个师向南侧翼迂回。

其预备队西伯利亚骑兵第十二师已经奉命向南方更加深远的侧翼包抄,而预备队后贝加尔第六军的两个师被他亲自掌握。

他的炮兵已经展开,正在与当面的中国人进行炮战。

在他的东北向,他的后贝加尔第五军的三个师也正在向当面华军第十一军进行牵制性攻击。

一切都很顺利,和计划符合符节。

但到了下午四点,他排向南面迂回,后来又接到命令转而接应连年坎普夫部队的西伯利亚骑兵十二师带回了败报,连年坎普夫部队被击溃,其本人生死不知,部败兵正在收拢同时带来的,还有华军拥有强大机动兵力和空中战力的情报

在情报中,中国人的力量被无限夸大,逃兵们“向圣母发誓:整个天空都是巨大的飞艇,还有能够发射重机枪子弹的飞机,足有好几千”,“中国人有会打*的装甲车,密密麻麻到处都是”。

萨姆索诺夫顿时陷入了茫然。

他想不通,连年坎普夫的四个骑兵师怎么会在一个多小时内崩溃?这些人描述的场面简直不是在打仗,而是末日审判

他有足够的理由怀疑,这些明显已经有些精神错乱的军人“被中国人某种奇袭战术打昏了头”,“丢弃了身为俄罗斯军人应有的勇气”。

但萨姆索诺夫已经无心责骂这些军人,真正的**烦已经降临在他和他的第二集团军身上。

几乎就在连年坎普夫骑兵集群覆灭的同时,萨姆索诺夫的左翼,其后贝加尔第五军与俄军中央战线的第一集团军的结合部遭到了华军的猛烈打击。

华军八百六十门各种口径的火炮,对五公里正面进行了凶猛的炮火准备。

由于中国方面在开战之前就已经开始按照统一规划进行国民经济整体动员,把大量相关企业纳入统一管理体制,原本就比较雄厚的军工生产力再次快速上升。北方方面军在炮战中消耗的大炮已经补充完毕,甚至又从后方编训的新编部队里调动了大批野战炮兵和重炮部队。

华军隐藏已久的致命大杀器:三O五毫米列车炮也隆重登场,这种高仰角,射程达二十公里的重炮是海军12寸炮的列车版,拥有无以伦比的威力,也是这个时代的绝对大杀器。

华军用铁路机动了整整六门,全部是纯钢防护的自走列车炮,沿着开出来的东西向急造铁路一字排开,以每分钟一发的恐怖射速向俄军后方倾泻巨弹。

用沙袋加强的炮兵阵地上,二O三毫米重榴弹炮,一五二加农炮,一五二榴弹炮,一O五榴弹炮如同钢铁丛林,密集的闪光和炽烈的喷焰,让天空中的太阳也黯然失色。…,

凭借雄厚的军工生产力,丰富的资源,西北和东南的硝石矿,南洋和云南,察哈尔的铜矿源源不断地运送到炸药厂和兵工厂,变成炸药和枪弹炮弹。现在,北方方面军每门重炮的备弹高达一千五百发,每门速射炮的备弹高达三千发

这是真正的大炮兵主义,是赤luo裸的钢铁暴力。

华军的战争哲学,就是在关键地域集中压倒性优势的火力,用钢铁撕碎人体,用炸药摧毁精神

由于俄军整体处于攻击姿态,又是处于戈壁,其野战工事修得马马虎虎。而华军的炮击,经过之前航空部队的反复侦察,早已标定好了俄军的重要目标。

这一次炮击,成为了俄军幸存者永恒的梦魇。

死神从天而降,俄军浅薄的防御阵地如同弹壳一般破碎,柔弱的人体裸露在钢铁的暴风之中,如同破布娃娃一般被蹂躏,撕碎,乃至直接在爆炸中化作飞灰。

俄军阵地由于密集而恐怖的爆炸,变成了一个缺氧的蒸炉。高温,氧气被炸药燃烧殆尽,密集的弹片,在这片区域驻守的俄军一个团在五分钟之内死伤殆尽。

华军的炮火继续向纵深推进,留下了一片遍布弹坑,满是烧焦的碎肉的大型屠宰场。

钢铁的暴风,如同台风一般席卷而过,俄军阵地惨不忍睹。

徐进弹幕,这就是传说中的徐进弹幕。

利用航空兵力事先的侦察和校射,华军火力的效力射击在这一次的进攻中打出了完美的徐进弹幕。

炮兵火力转向纵深,并分出部分火力打击左右两侧俄军的反冲击部队。

隐忍已久的白虎第一军,在黎元洪的统帅之下,以第五,第十五两个骑兵师当先开路,左右两翼各有一个骑兵团护卫,全部卡车装运的皇家禁卫第十三师为中坚,如同一柄利刃把俄军第一集团军和第二集团军残忍地分割开来。

与此同时,华军浮空部队和航空部队的主力,对于事先侦查好的俄军重炮阵地进行了重点打击。俄军的速射高炮和重机枪很快被淹没在庞大的空中集群打击之下,随即重炮阵地也就化为一片火海。

华军空中部队损失也很大。

这些简陋的飞艇和飞机,并没有二战时期伊尔-2那样厚实的防护,木质机身在子弹面前几乎是一戳就破的薄纸。飞艇的地步虽然有钢板防护,但其气囊终究是薄弱环节。

但贵在突然,贵在集中。

在这个时代,还没有来自空中的打击,军事专家对于战争的理解来停留在“火线”的概念上,最多也就是后方曲射炮火对前方的支持。他们没有意识到,未来的战争即将由单纯地面的二维空间进入四维空间:空中地面组成的三维立体战区概念,以及无线电波组成的第四维。

俄军重炮阵地,重要的物资转运点,指挥中枢是华军航空和浮空部队,以及其校射指挥的重炮部队的重点打击对象。

密集的弹雨在空中的校射之下准确而密集地扫荡着俄军后方的重要目标。

什塔克利别尔格中将的指挥部成为华军重点关照的目标。这位中将的思想要开通一些,他对指挥部是做了一点伪装的,而且特意挖掘了地下室,主要目的还是预防华军的远程炮击。但终究他的司令部人员进出频繁,电话线密如蛛网,再加上俄国人那种特有的粗糙导致工作不太注重细节,他的司令部还是上了华军的黑名单。…,

密集的轰炸。

当拖着伤腿的什塔克利别尔格中将被人搀扶着爬出地下室,看到的是冒着轻烟的残垣断壁,他勤劳的参谋们几乎全军覆没。

不过他终究是幸运的。

萨姆索诺夫比他不幸。

按照原定计划,谢勇的预备骑兵第一师应该远远绕过俄后贝加尔第六军,在深远侧后与白虎第一军达成合龙。但这位胆大妄为的指挥官,单人独马上了一个小山头,用望远镜观察了一番,果断地命令直接冲击第六军的行军纵队,并且向空中的联络飞艇打出“请求空中支援”的信号。

他所部携带的拖曳大炮立即展开,十五分钟后,噩梦降临在后贝加尔第六军的头上。

密集的炮火突然从天而降,正在行军状态中的俄军密集纵队被割了麦子,一瞬间就陷入了恐怖的地狱。横飞的弹片和猛烈的爆炸肆意收割人命,这些晕头涨脑的军人还来不及反应就已经被炸得七零八落。

短促的五分钟火力急袭之后,炮火延伸,远方的丘陵之后,天地相连之处,出现了一幅永生难忘的恐怖景象。

大地在有节奏地颤抖,但那不是千万个马蹄,而是仿佛压路机压过马路的声音,不是一台,而是千百台无数的钢铁怪物飞快地猛扑过来,而且还**着致人死命的子弹和炮弹俄军匆忙展开的速射炮,机枪,被密集的火力敲掉,而且这些怪物已经展开了队形,如同两把铁钳向着俄军纵队狠狠夹了过来

后面是装甲汽车。

有些军官并不陌生,五年前英国人在布尔战争中使用了这种武器,俄军和日军也有配属。但这些东西并不好用,乘坐感很差,无法长途行驶,毛病奇多,尤其是轮胎并不耐用。

但对面的装甲汽车就这样陡然出现,而且充塞了整个视野

在空中,中国人的黑面包和苍蝇再一次飞临头顶,可这一次他们扔下了什么?是恐怖的炸弹

原本以为只能用来拓展视野的玩具,摇身一变成了散播死亡的黑死神,这种强烈的反差让俄国军人失去了思考力。

地面上速度飞快,刀枪不入,能发射炮弹和子弹的恐怖怪物;

天空中能发射机枪,投掷炸弹的木头玩具和恐怖的浮空猛兽;

充塞视野,速度飞快,火力惊人的装甲汽车。

俄后贝加尔第六军在来自侧翼的突然打击之下,陷入混乱并最终崩溃。

西伯利亚第二十师右翼的一个团几乎刚照面就成了一团散沙。师长带着一个团转入防御,却被华军的空中部队首先揍了一闷棍,紧接着就是接踵而至的延伸炮击。然后是华军轻战车一马当先的摩托化冲击。

崩溃。还是崩溃。无悬念的崩溃。

在这种超越时代的空地一体化攻击面前,纵横欧陆的俄罗斯陆军变成了玩具兵一样的存在。原本俄军不至于这么不济,但在行军中突遭打击,队形混乱,思想准备不足,又是突然遇到空中打击和地面机械化冲击这样完全颠覆性的重击,精神上的崩塌导致了意志的瓦解,行为的失控。

谢勇的预备骑兵第一师,或者说,皇家装甲骑兵第一师,如同切开乳酪的利刃,所向披靡。不少俄军被这些刀枪不入,火力凶猛的怪物恐吓到神经错乱,滴泪横流地跪在地上,握着十字架念念有词,不知道在祈祷些什么。还有不少人干脆扔下步枪,脱下军装,把白衬衫脱下来挥舞。…,

在另一个时空中的索姆河,面对突如其来能喷火的大铁柜子而惊慌失措,以至大规模溃散和投降的德军,如果见到了这一时刻的俄军,也必然会瞠乎其后。

俄军的失败很快就演变成了彻底的溃散,已经陷入狂乱的俄国军人抛弃了一切的骄傲,自尊,勇气和信仰,如同肝胆俱裂的兔子一般四散奔逃。

这支俄军第二方面军预备队,重蹈连年坎普夫骑兵集群的覆辙,冰消雪融一般瓦解着。

这一天注定将成为俄罗斯陆军永远的噩梦。

在第二十师侧翼并肩行动的第十九师,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早到了可怕的重击:来自白虎第一军先头部队骑兵第五师和第十五师,以及皇家禁卫军第三师搜索部队。

冲垮了第二十师,把残兵败将向萨姆索诺夫总部方向驱赶的谢勇,已经意气风发地率领主力继续冲向十九师的右翼,与白虎第一军构成夹击。

第十九师的下场比二十师还要凄惨。连遭重击之下,该师面对白虎第一军还坚持了一定的抵抗,结果其后面随着十九师的溃散暴露出来,还没来得及调整部署,谢勇的摩托化集群已经恶狠狠地扑了上来,把该部打成了七零八落的碎片,师长阵亡,参谋长带领残部丢弃了一切大炮和辎重向着东面的主力方向逃跑。

谢勇的轻战车大摇大摆地迎了上去,这位满脸兴奋的悍将展开一面禁卫军军旗,大吼了起来:“老禁卫军骑一师,谢勇你们哪部分的”

一辆装甲汽车开了过来,戈壁涂装上被硝烟熏得却黑,一个壮实的中将军官同样展开了一面禁卫军的赤底金龙踏日旗:“白虎第一军军长,黎元洪”

谢勇定睛一看,喜出望外,跳下车就迎了过去:“黎菩萨你堂堂中将怎么冲到前面来了”

黎元洪也直接从机枪塔顶盖爬出来,跳到地面,活动下身子,握住了谢勇的手:“谢老转,咱兄弟又见面了,又大半年了吧?不少字你们在这鸟不生蛋的地方,倒真是辛苦了。”

“安了,有今儿这一出,什么都值了”谢勇一咧嘴,“这仗打得舒心,解气老黎,我看未来这战场,就是这劳什子机动部队的天下了你们这些骑兵,步兵,都得边站”

黎元洪点了点头:“的确是不同凡响。对了,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我正好有个新想法,和你碰碰。”谢勇的表情恢复了严肃,“我看原定方案必须调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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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围圈合拢了。

这个时候,朱雀集群指挥官张普顺才算松了口气。如果因为谢勇的擅自改变计划导致整个作战出现漏洞,这个责任他也跑不了。现在,总算没出漏子。

可谢勇注定不会让他省心。

正在手忙脚乱地布置合拢包围的张普顺,接过通信参谋递过来的谢勇电报,看了两眼就跳脚大骂:“谢勇他娘的还是不是禁卫军擅自行动第一次之后还有第二次,他娘的上瘾了是不是牛大兵呢?宪兵队给我带上,直接把这小子给我押回来”

“军长,白虎第一军军长黎元洪来报。”参谋长路名远匆匆跑到他的座车旁边,递来一张电报。

张普顺骂骂咧咧地接过来看了一遍,脸色越发难看:“他娘的黎菩萨,老子的部队啥时候轮到他操心?嗯?他也同意谢勇的狗屁计划?要我联名上报?屁他想别出心裁他去说禁卫军军人,首先要的是服从”

“那个谁?谁来着?”

眼看着这位司令官有点被气糊涂了,刚小跑过来的军法处处长牛大兵赶忙立正敬礼:“总座,我在”

“谁叫你了,给老子滚”张普顺不耐烦地摆了摆手,“通信参谋,把本集群的预定案,还有黎元洪和谢勇的方案都报到总部,请总部定夺。本军目前先执行预定案。”

参谋长路名远一愣:“总座?”

“老路,黎元洪毕竟是先帝的信臣,就算现在吃了瓜落,焉知不是新皇想让他来前线立功。”张普顺说道,“他们愿意折腾他们去,咱们先按预定案展开,把包围圈封锁住。至于谢勇那混蛋,这小子也算有心的,真闹大了对他也不好。看他走到哪一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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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军北方方面军司令部。

此时此刻,所有人都没有心情庆祝,因为大本营的命令只有两个字:“全歼”



。,

第一百零二章 横扫千军如卷席(中)

作为大本营的特使,或者说皇帝的耳目来到方面军司令部的上校杜智看着地图,皱着眉头说道:“现在关键是要快要狠要敢于穿插不能让这十个师的俄军抱成团死守不能给他们修筑野战工事死守的时间要打乱他们,割裂他们,把他们的士气打没”

“司令官,谢勇和黎元洪的提议是正确的”杜智坚定地说道,“摩托化部队的冲击力,空地配合的作战模式,立体打击,我们的新装备和新战术经受了考验。事实证明,效果超过我们原本的预期这个时候,应该对既定方案进行调整了”

“包围战目前已经不是最佳选择,时间对我们来说是宝贵的,就算他们缺水,断粮,但只要拖住我们三天,他们的目的就达到了。”杜智说道,“前方的几位军长有些不敢下手,总怕包围圈出了空子敌人跑掉。这种思想太小家子气了事实证明,我们的摩托化打击战术,空地协同,机动炮兵,对于敌人的打击是震撼性的,可以迅速瓦解他们的抵抗意志”

“现在最好的选择,就是穿插”杜智双眼放光,“用高机动力的摩托化步兵打乱他们,打散他们,让他们向北溃散,正好可以发挥骑兵和航空部队的追击力他们在大戈壁上,没水没粮食,跑不了最后恐怕会成群结队地主动投降只要把他们彻底击溃,赶向北面,让他们变成散兵游勇,目的就达到了千万不能四面包围,打围困战”

陆振明转过头,盯着这个颇有儒将风采,此刻却和他一样双眼通红,脸颊深陷的小白脸:“明哲你要知道,距离日落还有三个小时黑天之后,敌我都分辨不清楚”

“司令官,俄国人不会讲汉语我们很容易辨别敌我最重要的是,只要我们凶猛地穿插进去,俄国人一定会动摇,会溃散”杜智寸步不让地说道,“我们的密集火力已经摧垮了他们的重武器,打乱了他们的部署,只要我们以步兵集群,用营为单位进行穿插,必然会给敌人造成我军无处不在,兵力处于绝对优势的假象”

“俄军是一支文盲部队,他们缺乏战场上主动分析和判断的能力”杜智说道,“我军的军官普遍受过完备的军事教育,士兵也都有些文化基础所以一旦建制混乱,俄军必然变成没头苍蝇,而我军却可以保持基本的战术素养”

陆振明死死地盯着杜智。

在陆军的高级军官中,陆振明属于新生代。他一直渴望着出现一场军事革新,给他这样的新人更大的发挥空间。原本在陆大,他就重点研究过陆军可能的摩托化对战场带来的冲击。他亲自开过卡车,甚至驾驶过摩托车和装甲汽车。

他才刚刚四十岁,已经身居方面军司令的要职,未来走到哪一步都是很难说的事情眼看着这一天,整个传统的军事理念正在被颠覆,他心中的一股火焰也再也抑制不住

这一切,还远远不够不,还要做些什么,让这个胜利成为永远的里程碑,让我陆振明成为军事史上不可磨灭的存在

半晌之后,陆振明缓缓点了点头:“明哲,你说的有道理我马上打电话给他们,另外你和几个参谋都带上我的手令,带宪兵去谁敢不服从命令,直接解职送方面军司令部”

杜智看着这个杀气腾腾的年轻长官,一时间也有些失神,下意识地立正敬礼:“是”…,

“告诉黎元洪,穿插的建议同意了,但他的任务是铁路线”

萨姆索诺夫已经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乱。

从四面八方传来的情报让他无所适从。

当面的攻击没有取得效果,而且在南方挡住他的后贝加尔第四军的敌人已经被确认为是中华帝国皇家禁卫军的部队这些人不是都去了东北吗?他们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他的三个师被这些顽强的黑衣部队打得狼狈不堪,几次进攻都损失惨重败退了下来。

接着是连年坎普夫的败报。

再然后,其南线侧翼的警戒兵力,负责接应连年坎普夫的西伯利亚骑兵十二师遭到华军机动兵力和空军的打击,重蹈连年坎普夫的覆辙,一路向北败退。被送到司令部的军官面无人色语无伦次,简直整个人都已经崩溃了。

一切语言和表现,都完美地诠释了“失败主义”四个字。

俄第二集团军南线的后贝加尔第四军,随着骑兵的败退,侧翼暴露,不得不向北收缩。可华军的机动兵力如同附骨之蛆贴了上来,华军的禁卫军步兵也展开了反攻接近着是穿着土黄色制服,但却勇猛到了极点,装备也精良到了极点的步兵从整个南线如同一面墙一样压了上来。

在他的后方,后贝加尔第六军从发电“遭遇攻击”到来电“部队崩溃中”只间隔了短短的四十五分钟,随后就断了联络。

左翼的情况更糟。

华军不知道从那里冒出来的骑兵集群,潮水一般涌入第二集团军和第一集团军的结合部,随后向着萨姆索诺夫右翼的后贝加尔第五军展开了凶猛的攻击当面的华军第十一军,三十军,也逐次转入反攻,天知道他们哪里来的这么多预备队

萨姆索诺夫随着四面八方的报告,手忙脚乱地调动增援部队,没想到刚从这里抽调了部队,这里却又遭到攻击而岌岌可危随着华军四面八方的攻击逐次开始,萨姆索诺夫的司令部发出的命令越来越乱七八糟自相矛盾,俄军兵力在调动中晕头转向,一会往东一会向西,刚刚离开阵地又被要求返回,最后干脆自行其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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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军方面,随着方面军司令部的严令,各部迅速调整战术,组建支队,从四面八方对着俄军展开向心穿插。正在收拢部队调整部署的萨姆索诺夫没想到对方一点时间也不给自己,正在乱哄哄地调整部署的俄军顿时放了羊,原本调去东线准备打通和第一集团军联系的三个师不但被空中的轰炸打得秩序大乱,又在华军四面八方射来的密集炮火中成为一盘散沙。

华军的斗犬轻战车冒着密集的机枪子弹,肆意**着弹丸,散播着死亡,仿佛不可战胜的怪兽。而失去了重武器的俄军也没有配备后世二战的那些战防武器,只能徒劳地投掷手榴弹,或者用小口径曲射炮来还击。少数四十七毫米速射炮和五十七毫米骑炮被用来做直瞄射击,也摧毁了一些斗犬,但这些数量偏少也没有集中配置的火力,在高机动力的斗犬加铁牛装甲车的摩托化集群面前,在空中兵器的协同面前,很快就变成了废铜烂铁。

俄军如同冰消雪融一般瓦解着。

这不是人力所能对抗。

这是黄魔鬼,是*祸

在华军的铁拳面前,很多愚昧的俄罗斯农夫甚至高举着佩戴的十字架冲锋,试图用上帝的威力驱除魔鬼的巫术…,

迎接他们的当然是无悬念的死亡。冰冷坚硬的机枪子弹撕碎了信徒们柔弱的身体,横飞的弹片也不会因为目标的虔诚与否而选择绕路。

这些人类制造出来的最顶尖的杀人武器,就这样冷酷无情地收割着生命。

即使是最为蛮勇的灰制服牲口,在如此后现代主义的杀戮面前,终于也陷入了绝望和歇斯底里。

多种因素导致了俄国人在这种震撼性的打击面前迅速崩溃。毕竟俄国人是在深入敌境的戈壁,毕竟中国人的斗犬轻战车要比英国人异想天开装备了过顶履带的小游民坦克成熟可靠,毕竟中国军队在态势上首先完成了对俄军的包围,毕竟中国人还完全主宰了天空,而这些天空兵器也同样是俄军见所未见。

还有一个重要原因:俄军是文盲军队,靠着蛮勇和愚忠作战;而德军是知识性技巧性军队,以组织严密战术精巧著称。

俄军和俄国社会一样,靠着高压来维持。当秩序崩溃之后,面对如此闻所未闻的打击方式,这样的军队也就会陷入彻底的歇斯底里。

入夜。

对萨姆索诺夫集群的攻击还在继续。一支支华军小部队,以营连为单位,组成坚强的支队,对俄军纵深的指挥枢纽和重火力点进行无情的扫荡。

顽强抵抗的俄军,看到胜利的希望越来越渺茫,也看到入夜之后华军空中兵器的打击也逐渐沉寂,斗志终于开始动摇。趁着夜色,不少士兵,乃至整编制的部队开始了向北溃逃。炮兵扔下了大炮,步兵扔下了装具,军官撕掉了肩章和领章,换上死去士兵的衣服。

萨姆索诺夫已经失去了对部队的掌握,四个军,十个师,现在能联系到军长或者师长的单位已经只有三个

由于华军的迅猛穿插,俄军部队惊骇地发现似乎到处都是中国人,到处都是枪声和爆炸声。远离本国国境,部队被包围,编制被打乱,敌人拥有绝对优势,和上级失去联络,黑夜,死亡,戈壁,这一切,化作了最直接的行动:溃逃。

舍弃一切的溃逃如同瘟疫一样在战场上传染开来,从将军到小兵,少数神经坚韧的还能聚拢一群部队且战且退,大部分人已经如同没头苍蝇一样,三五成群,十几个人一伙,向着印象里北面或者东面的方向一头扎了下去。

这个时候,华军的建制也开始陷入了混乱。好在彼此在夜间可以用中国话辨别身份和联络,但一张嘴,回应的居然是各个方向上的俄语,而且说的都是“投降”,“别开枪”这些简单的俄语,战前已经做了普及,大致上都听得懂。很快,步枪噼里啪啦地扔到地上,肤色各异的俄国军人举着手,战战兢兢地走过来,随后被喝令蹲在一起。

俄国人已经失去了反抗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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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这混乱到不可思议的局面,面对这可怕的梦魇,萨姆索诺夫脸色苍白,双眼无神。

今天发生的一切,已经颠覆了这位俄军宿将对战争的一切理解和认识。他曾经奉为圭臬的军事原则,在这种立体合成化打击之下,在这种高度机动化,组织严密,协同密切的步兵小集群穿插战术之下,在这种精密的步炮协同之下,全部变成了最可笑的笑话。

他佩服这些中国人。

对方抓住了俄军的薄弱环节,以最大的突然性,集中最具有威力的兵力和火力,以连贯的动作完成了不可思议的战场机动和打击。他们装备的新兵器,融机动力,火力和防护力于一体,萨姆索诺夫敏锐地察觉到,这将是陆军战术的颠覆与**这些新兵器,必将取代所有的骑兵,成为战场的主宰…,

中国的空中兵器,虽然还谈不到主宰战场,但通过与地面兵器的配合,这些木头玩具已经显示出了惊人的破坏力依靠这些欧洲人看不上眼的玩意,中国人在战场情报收集,动态监控,火力校射,纵深火力投放等诸多方面占据了绝对优势。这些东西不但本身是可怕的武器平台,而且还能让陆战兵器发挥出的威力获得可怕的加成

这样一支军队……居然突然出现在东方,出现在自己面前那之前他们暴露出来的一切都是什么?是假象?

可怕的中国人可怕的兵器可怕的战术可怕的隐忍

萨姆索诺夫已经拍发了求援电报,但他知道,这一切已经无济于事。

他沉默半晌,对着身旁神色茫然的德国陆军观察员霍夫曼苦笑一声:“中校,你的使命看来要结束啦。你的路还长,没必要跟我这个老骑兵一起陪葬。你走吧,举起白旗向中国人投降。他们还是遵守日内瓦公约的,更何况你代表着德意志帝国。”

“我失败了。”萨姆索诺夫叹了口气,“俄罗斯陆军的光荣在我的手中毁于一旦。我未来的命运不问可知……但你还有机会,年轻人。你的国家,你的军队在等着你。你走吧。”

霍夫曼中校看着这位老军官,脸上流露出复杂至极的表情。

“将军,请允许我最后说一下,您的部队无愧于欧洲第一流的强军,而您的指挥也体现出了俄罗斯军事艺术的博大精深”霍夫曼站起身,郑重地敬了个礼,语气诚恳,“可惜,你们遇到了这个星球上的最强军队而他们的表现,不但出乎了你们的意料,也让我这个德意志军人震惊”

“想不到……这个东方国家,当年被几百名哥萨克多去远东土地的老大民族,居然已经发展到了今天这个地步。”萨姆索诺夫神色迷惘,“也许你说的对,这支军队已经是这个世界的最强者了。不过,中校,你要相信欧洲民族的创造力。请把这一次的所见所闻如实转告敝国沙皇陛下和德皇陛下,未来要制止*祸,只有依靠欧洲文明社会的大联合了。”

霍夫曼中校看着这位面色坦然的老军官,沉默半晌,缓缓鞠了个躬:“将军,原谅我在这个困难的时刻离开您和您的军队。在这一次的战争中,感谢您让我体会到了俄罗斯军人的坚韧和顽强,对于祖国的忠诚。也感谢您让我亲身见识到了这一场战争,看到了他残酷和血腥的壮美,看到了新时代的战争闪烁着何等的智慧之光”

“我走了。”霍夫曼说道,“请您相信,在未来,德意志陆军必然会发展出更有威力的武器,更加巧妙的战术。”

霍夫曼中校敬了个礼,转身离去。

萨姆索诺夫怔怔地出了一会神,看着周围铺天盖地的爆炸闪光,密集的枪炮声,看着火光中不少俄国士兵丢盔弃甲地败退,无头苍蝇一般地乱跑,看着炸断腿的伤兵歇斯底里地咒骂着沙皇,咒骂着萨姆索诺夫,咒骂着克罗帕特金,这位老军人的脸色越发灰白。

他抖抖索索地掏出胸前悬挂的十字架和圣像,亲吻了一下,解开枪套,掏出手枪。旁边的参谋还以为这位司令官要亲自上阵,正要阻拦,却见他闪电一般对着自己的太阳穴扣动了扳机。

这一声枪响,宣告了第二集团军的覆灭,也敲响了俄军的丧钟。

俄罗斯陆军中将,俄后贝加尔第二集团军司令官,前骑兵学校校长,萨姆索诺夫自杀身亡。

萨姆索诺夫并不知道,在另一个时空的历史中,他将在十年后于马祖里湖地区遭到德军自左右两翼的夹击包抄,所部第二集团军被包围并重创,其本人在兵败之时自杀。根据英国军史学家李德哈特的事后推演,当时德军弗朗索瓦部实际上非常单薄,而且受到俄军解围部队第一军的威胁,如果萨姆索诺夫能果断突围,即使不能击败德军,也可以保住大部分兵力。

萨姆索诺夫在传统军人荣誉感驱使下作出了选择,可这个选择导致的后果之严重,将远远出乎他的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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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章 横扫千军如卷席(下)

清晨。

华军开始收拢部队,把伸出去的指头重新握成拳头,各部队长都开始掌握部队,确定方位,重新规划攻势。

其实,华军的情况远不如对方乃至自己人想象的那般好。

尤其是华军作为秘密武器震撼登场的各种新兵器,由于在戈壁地带的长途行军,再加上恶劣的战场环境,虽然有维修部队日以继夜的抢修,华军总计三百六十辆斗犬轻战车实际上已经只有九十辆还能勉强开动。卡车抛锚和损坏率达到了七成,装甲汽车情况稍好,也已经只剩下了四成还能使用。

不过,俄军的情况更糟。

从精神到肉体,这些顽强蛮勇的军人都已经彻底垮了。他们的态势已经被切割得支离破碎,连团以上的编制都无法保持。面对华军日夜不停的炮击,轰炸,猛攻,穿插,俄军的秩序逐渐瓦解,编制逐渐混乱,最终士气崩溃。

俄军的混乱演变成了溃散。

依然在顽强抵抗的部队被逐一粉碎,或者自动瓦解。大批的士兵抛弃了武器和负重,如同没头苍蝇一般乱撞。跑累了的干脆坐在地上,双眼麻木地看着天,等待被敌军的收容队带走。

俄罗斯少数民族的士兵,在这个时候看着这些同样是黄种人的彪悍战士,几乎没有多想就放下了武器。不少鞑靼斯坦地区的突厥族裔讲着蒙古语,试图引起华军蒙古士兵的注意。有人举起了里怀内的念珠,念着喇嘛**,千奇百怪,无所不有。

炮兵抛弃了大炮,步兵扔掉了步枪,军官甩掉了风衣,撕掉了领章,换上死人的衣服,随军的牧师瑟瑟发抖,跪倒在地上祈祷上苍。

仅仅二十个小时,拥有十个步兵师,四个骑兵师,以及所谓蒙古独立军一个骑兵师,总兵力达到十八万人的后贝加尔方面军第二集团军,以及连年坎普夫骑兵集群,已经不再作为一支完整的军队存在,只剩下遍地的死尸,死马,大炮和机枪残骸,乱七八糟的辎重被服,翻到和破碎的马车,流血而死的伤马,呻吟不止的伤员,表情麻木,抱着头被押向临时战俘营的一眼望不到头的俘虏,以及正在戈壁之上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挣扎逃命的残兵败将。

从空中看去,在这个巨型屠宰场的北面,在华军疏散的封锁线上,无数的俄军正在向北狂奔,跑累了的倒在地上,疲劳得不想再起来。不少步兵试图拦阻发狂的军马,以便加快逃跑的速度,却被军马直接踢飞。

华军阵后的镇边军骑兵,挎着各式枪械,挥舞着马刀,展开了无情的追击。他们将一路收割人命,押解俘虏,而俄国人的血将浇灌这片土地。

来年,注定是一个水草丰美的年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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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第一集团军和第三集团军的日子也进入了倒计时。

华军前进支队在黎元洪的统帅之下,发了疯一般奔袭向俄军侧后,终于抢占了俄军后方十五公里处的铁路线,摧毁了俄军的物资转运仓库和车站。这些部队当即下马展开防御,构筑野战攻势,展开随行的拖曳大炮和重机枪,而华军的空中兵器也进行着密切配合。

大难不死的什塔克利别尔格中将派出的部队还在半路,就遭到了华军空中兵器的无情打击。华军指挥部很清楚,黎元洪能否切断铁路线,封死这个出口,事关整个战役第二阶段的成败。随着白虎第二军的跟进,摩托化载运的皇家禁卫第十三师也增援到了黎元洪的战线,同时,白虎第二军除了预备第一师参与攻击萨姆索诺夫集群,第十一和十二师自左翼攻击俄第一集团军,抽调了预备第二师跑步增援黎元洪…,

什塔克利别尔格中将感到庆幸的是,没多久就天黑了。

他已经意识到萨姆索诺夫恐怕凶多吉少,而在他的右翼和后方都已经是中国人,他已经意识到唯一的办法就是向北突围,收缩回库伦

他几乎是毫不犹豫地留下一个师防御当面华军,率领三个步兵师趁夜向北开进

俄军已经拿出了最大的勇气,体力和智慧,如同排山倒海一般向着黎元洪的部队压了过来。

在下午,朱雀与白虎两个集群发动的同时,华军指挥部也已经要求中路的第三军和右翼的第二军向当面俄军发动牵制性攻击。入夜,俄军的撤退很快被华军察觉,华军随即转入全面进攻。

什塔克利别尔格中将留下的一个师,在白天的打击之中已经伤亡惨重,士气低迷,面对华军三个师在重炮支援下的打击,只坚持了两个小时。

什塔克利别尔格中将率领的三个师,也在黎元洪的部队面前碰得头破血流。由于俄军重炮部队在空中打击,以及华军远程炮兵的打击下失去了战力,华军炮兵已经抵前配置,并且对黎元洪阵地前沿一公里到三公里的区域进行了试射,标定了诸元。

在这个夜晚,华军炮兵成为了俄军的梦魇。俄军在进入攻击线之前,就被华军的密集炮火炸得七零八落,好容易展开冲击,又被华军阵地上的机枪速射炮迫击炮掷弹筒和密集的排枪杀伤殆尽。

在俄军左翼,俄后贝加尔第三集团军也出动了三个师向后“进攻”,试图包抄黎元洪的侧翼。其当面华军第二军兵力少于第三军,战力也有所差距,花了较长时间才击垮了当面的俄军,随即以骑兵部队为先导展开追击。

黎元洪的骑兵再次成为了横在俄军面前的梦魇。这些顽强的骑兵,下马组成火线,在远程炮火和空中力量的配合下,顽强地守住了防御阵地。

什塔克利别尔格中将的第一集团军和比利杰尔林格中将中将的第三集团军,被困在了40*15公里的区域内,用一次比一次绝望的哀求口吻向克罗帕特金司令部拍发求援电报(距离伊尔库茨克的距离过远,超过了他们的电报机有效距离)。

到了白天,俄军被围部队已经丧失了突围的希望,被十几个中国师团团围住,而华军的重炮已经在向前运动。

现在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拖长覆灭的时间。

什塔克利别尔格对于自己的命运已经不再有任何幻想。他已经把自己的情况用电报发给了克罗帕特金的司令部,并且附上了自己的建议:“请萨姆索诺夫的第二集团军剩余部队迅速向我x拢,依托铁路线构成防御,并请调动库伦的部队南下解围。本军必将奋战到最后一人,沙皇陛下万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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库伦。俄后贝加尔方面军司令部。

在前一天下午,当萨姆索诺夫发来“连年坎普夫集群似乎被华军击溃”的电报之时,克罗帕特金还以为是这位素来和萨姆索诺夫不睦的将军在发泄愤怒。但很快,他接到了萨姆索诺夫的确认电报“经败军确认,连年坎普夫集群溃散,残兵已为我集团军接纳,具体损失清点中”。

克罗帕特金在这一刻,已经看到了失败的可怕前景。

但他并不甘心,他的王牌是萨姆索诺夫

然而,到了夜间,萨姆索诺夫一连串的求援电报,以及第一,三两个集团军的告急电报终于让他濒临绝望。…,

空中兵器的恐怖打击,可怕的远程炮火,从天而降的恐怖巨弹,华军切断了后路,切断了铁路线,兵站被占领,萨姆索诺夫部队被包围,分割,刀枪不入自己可以行动的大炮……不,这一切都是假的,是虚幻,是可耻的谎言是那些打了败仗的无耻之徒试图编造一些故事来逃脱罪责

克罗帕特金被恐惧所吞没,不得不努力抓住一切可能的稻草。

小萨哈罗夫参谋长也已经手足无措。

前方的消息凌乱不堪,荒谬至极,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中国部队,在情报的描述中变成了上天入地无所不能,刀枪不入无处不在的超人。

惊慌失措的第一集团军“向圣母起誓”自己的当面足有中国人十个师,一千门重炮,中国人的黑面包和苍蝇覆盖了整个天空,“足有几千艘”。

第二集团军的电报中宣布:“本军在所有方向上遭到攻击,中国人出动了至少一千辆能打*的装甲车辆,这些车辆的后面跟着十倍的卡车,数不清的重炮,在天空中飞舞的钢铁战舰受到撒旦的庇护。”

第三集团军的电报很简单:“本军面对五倍于我的敌军三面包围,请速派增援部队。”

俄军司令部,已经陷入了彻底的慌乱。

“参谋长,请你告诉我,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克罗帕特金看着小萨哈罗夫,语气冰冷,“按照你提供的情报,我们当面的中国人只有十三个残缺不全的师,他们的四个师调动到了东线,出现在辽东战场。他们首都附近的预备队也去了东北。他们没有余力,只是在拖延时间,他们真实的想法是要首先解决日本人那现在是怎么回事?哪里冒出来的中国人?那些该死的黑面包,苍蝇,数不清的自行装甲火炮,该死的装甲汽车,尤其是那些黑色制服的禁卫军他们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地狱吗?”。

面对克罗帕特金的询问,小萨哈罗夫参谋长支支吾吾地说道:“也许……可能……我们前方的部队遭遇到了出其不意的打击,是的,也许敌人从飞艇上投掷了炸弹,让他们有点惊慌失措……对了,那些苍蝇可能是飞机,据说前两年有两个美国人在圣彼得堡做过表演,但只飞了几十公里,后来还有人摔断了腿。中国人只是装模作样罢了……那些装甲车,我们也有,只是不太管用,轮胎也不结实,三天两头坏,还不如骑兵管用。英国人在布尔也用过,那玩意只是样子货……”

“不,参谋长,我们的部队被击败了”克罗帕特金粗暴地打断了小萨哈罗夫漫无边际的东拉西扯,“因为糟糕的情报不,这是叛国,是对俄罗斯陆军的出卖该死的情报,垃圾,都是垃圾我不能再相信这些无耻的骗子了他们是俄罗斯的叛徒”

“司令官阁下,现在的问题是该怎么处理……而且最大的问题,是前线到底怎么样了”小萨哈罗夫苦笑一声,“和萨姆索诺夫的联系已经中断了十二个小时,什塔克利别尔格中将要求第二集团军向他靠拢,还要求第五集团军南下增援。第三集团军向北攻击的企图失败,已经和第一集团军汇合。”

“司令官阁下,不能犹豫了之前在库伦南面一百公里的部队,赶紧南下吧”萨哈罗夫说道,“还有这边的补充兵……差不多也可以凑四个师,有步枪就足够了纳莱哈是进库伦的必经之路,我们还有一个

步兵师,一个骑兵师的警戒部队,足可以防御中国人的骚扰。关键是迅速增援,把三个集团军抢救回来司令官现在每一分钟都是宝贵的”…,

“萨姆索诺夫……萨姆索诺夫到底怎么样了?”克罗帕特金烦躁地踱着步,“他下面的四个军都没有消息……这个该死的家伙,他到底在干什么十个师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

第二天上午。

“电报萨姆索诺夫将军的电报”通信参谋激动的呼喊让克罗帕特金豁然站起,“司令官,第二集团军还在他们已经收缩防御了”

克罗帕特金几乎颤抖着双手接过电文。

电文很简单:“昨日连年坎普夫部溃败,我部遭侧后打击,陷入混乱,目前已经收拢部队,向第一集团军攻击前进。具体损失容后统计。恳请司令部方面立即增援。”

克罗帕特金在这一瞬间,热泪盈眶。

“命令后贝加尔第十一军,登车向南开进,骑兵师徒步前进,与第一第三两个集团军前后夹击阻断铁路的华军。”这位俄军宿将在这一刻又恢复了往日的镇定从容,表情坚毅而沉稳,“打败当前之敌后,我军将解救第二集团军,取得另一场辉煌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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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西山大本营。

“陛下,这能成吗?”。

“八成。”郑宇盯着地图,头也不抬,“帝国对俄军下的功夫最深。他们主要指挥官的习惯和性格,军队内部的文化,帝国收集的资料是最全的。萨姆索诺夫的电报机在夜间就被摧毁,我军已经发现了残骸。那几个军的电报机功率不够,也都是早早被毁掉,所以现在敌人一定是发了疯地联络第二集团军。”

“我们本来就掌握了俄军的部分编码规则。尤其是昨晚,俄军受的打击太突然,第六军的密码本只销毁了一部分,再和第四军的残本拼凑一下,简单的电文已经没问题了。”郑宇说到,“萨姆索诺夫的发报员,我们跟踪很久,发报习惯已经掌握。天网在蒙古的特别小组有绝对信心模拟出来。”

郑宇当然有信心。

在另一个时空的历史上,一战时的俄军在电报通讯上以粗心大意而享誉欧洲。在著名的马祖里湖战役中,俄军由于动员仓促,战争一开始仓促更换的密码却没来得及通知到下属的每一个军,而俄军展开的攻击正面由于马祖里湖地形的复杂又被切割得支离破碎,导致各部联络困难。最后俄军第一集团军萨姆索诺夫被迫用明码联络下属部队,结果被德军轻松破译,并在歼灭其部队后,仿效其口气诱使连年坎普夫的第二集团军也堕入陷阱。

现在,轮到中国方面玩一次了。

“这么一来,不就等于把我们掌握俄军密码的情况暴露了?”江胜有些忧心忡忡地说道,“那以后怎么办……”

“谁会告诉沙皇,萨姆索诺夫是在被消灭后才发的报?谁说得清楚萨姆索诺夫几点几分被消灭的?谁知道他的电报机什么时候被摧毁的?萨姆索诺夫发的所有电报,我们都知道内容。这一切都出不了差错。”郑宇抬起头,嘿嘿一笑,“这事情已经是最高机密。放心,以俄国人的腐化,就算到了战后恐怕都搞不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

“战争是冒险。现在俄国人败局已定,对于我们来说,胜利已经只是时间问题了。”

“陛下,那位沙皇在伊尔库茨克,这倒是个很有意思的事情。北风要动起来,如果能阻止或者至少是拖延他回到首都的时间……”旁边一直沉默不语的马朝阳说道,“咱们后边这一步,是不是可以提前一点?北面的几个游击支队,也蛰伏得太久了。”

郑宇斜睨了他一眼,点了点头:“东行,你这话在理。这几天盯着北面的战事,倒是有些顾此失彼了。北风可以启动了,具体的事情你全权处理。邓安,我给他另外安排了日本的事情。北面的几个支队,按照计划目标行动吧,务必切断西伯利亚铁路线。什么桥梁,涵洞,隧道……尽管给我炸。沙皇?你们说他要是骑马逃到莫斯科要多久?对了,老吉那货早先嚷嚷,说要抓哪个他就抓哪个,你告诉他,沙皇在我眼里还没他命值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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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章 青龙探爪

库伦西南六十公里。

空中的飞艇,地面上穿梭的巡逻队,警戒着远方俄军的动向。

一支庞大的骑兵和机动部队,以行军态势静静地待命。

这支部队,有一个更加响亮的代号:青龙。其下属部队的番号,全部是帝国响当当的老字号:国防军骑兵第一师,国防军骑兵第二师,国防军骑兵第四旅,皇家禁卫骑兵第二师,

以及从东北战区自巴尔虎秘密转隶的皇家禁卫骑兵第一师。

这是一支至为强悍的骑兵集群,比朱雀集团要早很久出发,自西面的戈壁上兜了一个大圈子,在飞艇的引导下绕过俄军南下集群,穿越了五百多公里的戈壁滩,迂回到库伦西南。。

钢管支撑,迷彩防雨布搭起顶棚的临时指挥部里,青龙集团指挥官姚武双手扶着带鞘的军刀,静静地坐在马扎上,双目微闭,如同老僧入定。

参谋们看着这一位都很自觉的绕着走。

这位人称“不动明王”,甲午年带着骑兵用满蒙八旗的人头垒了京观无数,而且还很嚣张地称呼为“正宗蒙古包”,后来连穆铁都看不过去,特意安排了一帮人在后面给他擦屁股。

没办法,姚武当年是寨子里的孤儿,穿开裆裤的时候就跟着郑鹰几个人四处混,情分自然不同。

帝国肇始,这位名副其实的元勋,因为一贯的狠厉无情没少被舆论冷嘲热讽,最后只混了一个中将。不过此人也不太在意,总之有仗打就好。五年前陆军大清洗,这位镇国军的绝对元老在三十七岁头上终于升了上将。

在蒙古东面荒无人烟的地界呆了大半年,成天跟一群大兵演练战术,仗打了四个月还只能旁观,现在又眼睁睁看着南边的部队打声打死,这一位老兄是个什么状态,是人都可以想象。

通信参谋拿着译好的电文,兴奋得险些喊出来。旁边的参谋长熊自强接过来一看,也是喜上眉梢。他来到姚武身边,轻声说道:“军座,大本营电报”

“念。”

姚武面无表情地说道。

“天晴,龙怒。”

姚武豁然站起,双目睁开,两道锐利的目光冷电一般扫在参谋长脸上。他接过电报,又仔细看了一下,闭上眼睛,沉默许久,半晌之后伸出手。勤务兵赶紧把军刀接过来,小心地系在此人腰带之上,又仔细给他整了整衣服,戴好军帽。

姚武点了点头,睁开眼睛,环视全场,声音缓慢而清晰:“我部,执行甲案,马上行动半小时内,本军开拔”

众人看着这位杀神居然出乎意料地平静,心中疑惑,却也没心思说什么。所有人的心中都燃着一团火:属于我们的战争,开始了

一声令下。

整个部队已经按照甲案的序列配属,在半个小时之后陆续开拔。

打头的,正是皇家近卫骑兵第二师。这个部队隶属北方方面军已久,地形早已烂熟。空中的通讯飞艇在前面二十公里的地方引导和警戒,随时交换情报。

虽然这个师是去年狸猫计划中用常备部队部分副职军官和士官,加上动员起来的退伍兵组建的部队,但训练了这么久,状态早已找回,又被长期的搁置憋地冒火,这一开始行动,简直就和红了眼的公牛一般凶猛。

之后跟进的是国防军最精锐的两个骑兵师:骑兵第一师和第二师,都是北方牧区的汉人和蒙古人组成,最是彪悍勇猛,装备也极是强悍。中间是机动炮兵第二旅,全部轮式牵引车拖曳的一O五毫米和七十五毫米榴弹炮,还有卡车辎重队,乘车的工兵团,最后是扫尾的国防军骑兵第四旅。…,

一条长龙卷起漫天烟尘向库伦猛扑而去。

同一时刻,俄买卖城驻军一个动员师也登车向南接替库伦的防守。

随着俄军徘徊在库伦与南部战线之间的部队南下增援,库伦只剩下西南四十公里处遮护的西伯利亚骑兵十五师,东南面纳莱哈提供防御警戒的西伯利亚步兵二十六师,再就是城内的总部宪兵和后备补充兵。

这座蒙古重镇,自俄军占领之后,处于前所未有的虚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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库伦西南四十公里。

俄后贝加尔预备第一军,西伯利亚骑兵第十五师。

在这个地方设防已经一个月,一直平安无事。原本绷紧的神经也逐渐有些懈怠。头上悬挂着“中国黑面包”,不过大家早已经习以为常了。这些中国人的飞艇,三天两头就到库伦周围转悠,主要目的无非是侦察动向。

不过,今天部队刚刚接到了命令,据说中国人在南线发动了反攻,要求各部提高警惕。警惕?是的,南边打起来了,这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愿这场该诅咒的战争早点结束。

一路南来,中国人都早跑得不知去向,只剩下几座空城。没有女人,没有财物,甚至连牲口都见不到。这让军饷微薄,满心想借着战争发一笔的俄国军人们大失所望,军纪也越发涣散。在这里驻屯时间长了,想着那些往南去的部队,那些该死的酒鬼将要打进长城,到遍地是女人和财富的地方尽情掳掠,这些军人更是烦躁不安。

死神正在以每小时十公里的速度向他们逼近。

入夜。

华军部队终于遭遇了俄军骑兵巡逻队。

优哉游哉的俄军,其实老早已经听到了大地的震颤,有人认为是野马群,还有人认为是野骆驼,也有人说是黄羊群,直到骑兵从地平线上隐隐约约地现出身影,俄军还以为又是来骚扰的镇边军游击队,抽出马枪呼啸着迎头扑了过去。

华军骑兵配备了一种很独特的武器:机动马车。其实就是两匹马拉一个大篷车,里边架了一挺带护盾的水冷重机枪,配足了弹药。

眼看着俄国人扑了上来,华军骑兵列好阵形,马车大蓬掀开,机枪火力泼水一般扫了过去,俄国人猝不及防,顿时就是人仰马翻。

很快,装备了短管马枪,套筒式滑膛散弹枪,马刀和手枪的华军骑兵已经冲过去扫荡残敌,还抓了几个俘虏。

远方,被枪声惊动的的俄军骑兵部队也乱纷纷地出营,上马,整队,拉着队伍奔了过来。

这个时候,华军骑兵大队已经展开,当先的正是三十二辆还完好的斗犬轻战车,然后是六十五辆铁牛装甲汽车,迎着俄军骑兵就扑了上去。

俄军被眼前的情景惊得目瞪口呆。

一群钢铁怪物,身躯上插着大炮,发射着炮火和机枪火力迎面而来,而自己的重机枪打上去没什么效果俄军的五七骑炮不得不改为直瞄射击,但自己首先成为了对方重点打击的目标。大群的华军装甲汽车和骑兵不断展开阵形,从侧翼兜了上去。

在黑夜中聚集在一起的俄军骑兵,面对华军摩托化部队先导的精锐合成化骑兵部队的冲击,很快就被打得七零八落。

短短一个多小时,俄军西伯利亚骑兵十五师,溃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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库伦。

俄西伯利亚骑兵十五师的求援电话,让整个司令部陷入了混乱之中。克罗帕特金刚刚勉强睡着,就被参谋长小萨哈罗夫推醒,后者脸色煞白,声音都变了调:“中国人打到库伦西南了骑兵十五师紧急求援”…,

克罗帕特金在这一刻也陷入了无比的恐惧和慌乱。刚刚在南线把俄罗斯军队打得狼狈不堪的中国人,什么时候又跑到了库伦现在库伦的部队几乎被抽空了,除了纳莱哈的步兵二十六师,只剩下城内的五千多补充兵和几百名总部宪兵再就是一些不顶事的兵站人员,这点人顶什么用

“国人有多少?是不是他们破袭铁路的游击队夜袭?”克罗帕特金一边起身,一边故作镇静地问道。

“现在电话线已经断了”小萨哈罗夫已经顾不上其他了,急火火地说道,“电话里说中国人至少有上万,火力很猛最低也携带了三英寸大炮”

“什么”克罗帕特金这个时候也顾不上形象了,衣冠不整地就往指挥部跑,“什么情况赶紧派宪兵部队侦察情况加强城防马上联络恰克图的西伯利亚三十六师,看看他们……算了,火车上联系不上。马上联系纳莱哈的二十六师,先增援一个旅上来”

这个时候,整个司令部已经陷入了恐慌,匆忙起来的参谋们如同没头苍蝇一样乱跑,宪兵队的军官匆匆忙忙敬了个礼,赶紧下去准备调集骑兵向东南方向侦察情况。

一个小时后。

东南方向传来的炮声渐渐沉寂。

寂静。

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是中国人被击退了?是二十六师被打败了?

又过了两小时。

浑身是血的宪兵军官被人扶进司令部,见到克罗帕特金直挺挺地一个敬礼:“报告司令官我部在纳莱哈西北遭遇华军部队,全军覆没,只有本人逃脱,回来汇报。”

克罗帕特金恨不得一脚踹死对面这个狗*养的

完了,完了

这么快就打破了一个步兵师,一个骑兵师的防御,中国人的部队少不了对了,刀枪不入的钢铁怪兽,数不清的装甲汽车,空中的怪鸟……不,这一切该结束了

克罗帕特金看了看小萨哈罗夫,又对着副参谋长索鲍列夫少将点了点头,很认真地说道:“副参谋长,本方面军的形势非常严谨,本官决定和参谋长前往伊尔库茨克向陛下当面请示机宜。库伦的城防事宜,步兵二十六师的调度,就委托给贵官了。”

索鲍列夫少将一愣,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位司令官:“阁下,您……”

克罗帕特金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恰克图的三十六师马上就到了。我们要去争取更多的援军,十个,不,二十个师好了,少将,你的才干我很信任,不要让我失望。”

旁边的小萨哈罗夫此刻也缓过神来,赶忙说道:“索鲍列夫将军,赶快组织城防吧,中国人也许很快就要到了。”

索鲍列夫看着这两个人,连军礼也懒得行,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转身吼了起来:“都打起精神来不过是小股的中国游击队准备战斗”

克罗帕特金和小萨哈罗夫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苦笑着转身吩咐起随身参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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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笼罩着蒙古草原。

专列正向着北方的恰克图奔驰。

豪华车厢之内,克罗帕特金心如乱麻。

这场战争,原本一切都在计划之中,怎么突然之间就变得完全认不出来?整个态势怎么在一两天之内恶化到自己完全无法确认

他之所以着急离开库伦,正是因为他已经敏感地意识到,恐怕华军的突然袭击是有备而来,而且直接针对着自己调动增援部队南下这个时机太巧了这不是偶然,更不是游击队,这只能是华军不知用什么手段隐藏的一支部队,一直在隐忍着时机,直到自己调动了最后的预备队南下,才一举出击。他们的目标,绝对是要夺取库伦,把整个后贝加尔方面军的主力部队全部隔断在戈壁之上。真是好算计,好隐忍,好凶狠…,

很显然,南面的一切也都在中国人的掌握之中。克罗帕特金一念至此,早就没了对抗的勇气。如果他这个方面军司令再被活捉或者打死,那将是俄罗斯陆军历史上最大的笑柄

对面的参谋长小萨哈罗夫面色阴沉。

他已经意识到将来等待自己的是什么:撸夺军职,不名誉地退役,自己的庄园土地可能会被没收,整个家族蒙受耻辱,甚至自己的哥哥,陆军部长萨哈罗夫都可能受到牵连

这一切是为什么?

是什么让这一场原本计划中的胜利大游行变成了可怕的噩梦?

“一个俄国兵顶得上三个中国兵”……小萨哈罗夫看着对面神色复杂的克罗帕特金,嘴角微微抽动。

突然,列车猛地倾斜,猝不及防的小萨哈罗夫扑倒在克罗帕特金的身上,整个列车车厢发出吱吱的可怕扭曲声,终于翻到,所有人都滚作一团,小萨哈罗孚的头重重地撞在餐桌腿上,血直接流了下来。

克罗帕特金也同样被撞得七荤八素。不过他却第一个站了起来,挣扎到车门的位置,正要找个垫脚的东西爬出去,却听到了此起彼落的枪声。

克罗帕特金如同被电击一般石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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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路东侧的小土坡上面。

国防第四师第十一团三营代营长,前副营长萧岚静静地趴伏在散兵坑里。

此前,他的营在巴勒苏木布尔战役中因负责断后被俄军切断退路,历经苦战,营长邱猛战死,萧岚率残部逃入了东面的狼居胥山(肯特群山)之中,加入了敌后游击作战。依托镇边军的补充,又得到了华军远程飞艇空投的重武器和弹药的补给,他和本地游击队一起对俄军漫长的交通线开始了破袭作战。

此刻,他摸了摸头上的俄国钢盔,对着身旁的蒙古镇边军骑兵第四旅十二团副团长德格类一笑:“老德,准备割麦子吧。”

德格类的汉语有点怪腔怪调:“放心吧,俺团长那边肯定没问题。你管好你这头就行。”

萧岚眯着眼睛,看着翻倒的火车,回忆着当年陆大教授的“铁道游击战”,心说这火车出轨的确是挺可怕的一事,不知道这一下子,里边还有多少能动的?

他回头看了看后面的掷弹筒,对着几个射手点了点头。

不一会,车厢里,尤其是后边没翻倒的车厢里开始涌出了俄罗斯宪兵和补充兵,密密麻麻的人群向着铁路两侧摸了过来,还有人往前赶着去抢救翻倒车厢中的人。

萧岚首先打响。

四枚掷弹筒榴弹,随着他一挥手,在人群中炸起了几丛尘土,俄军顿时倒了一片,又被放倒的,也有卧倒的。乱七八糟的枪声响了起来。紧接着,阵地后面的原营属八十一毫米迫击炮也打响了。

再接下来是重机枪,轻机枪,排枪。

出了火车的俄军被突如其来的交叉火力扫倒,几挺机枪封锁住了车厢出人的口子,里面和外面的俄军都在乱七八糟地放枪,但态势上的不利,对方隐蔽的巧妙,还有火力已经展开带来的压倒性的优势,终于逐渐把胜利的天平压向了埋伏者一方。

当华军用迫击炮平射炸药包摧毁了火车头之后,俄军终于陷入了混乱。

车厢内,克罗帕特金的副官抓着车内电话,声嘶力竭地吼道:“敌人到底有多少人?总司令阁下非常担心”…,

负责护送的宪兵团长头上裹着纱布,一只手吊着绷带,龇牙咧嘴地说道:“不清楚,但是火力很猛……我们的人在火车出轨的时候损失很大,运载弹药的车皮翻了,出口被敌军火力封锁,我们无法接近……”

“简单回答,他们到底是游击队还是正规军?你们到底能不能解决这群该死的中国人?”

“从火力来看,是正规军。我的建议……等待增援。”

副官扭过头,看着满头大汗的报务员:“电报机什么时候修好?”

报务员脸色惨白地说道:“不行了……已经摔坏,零部件都碎了……”

克罗帕特金脸色苍白地看着这一幕,颤抖得越发厉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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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厢里挑起了白旗。

一位俄军少校被带到萧岚面前。

“你是中国人的最高指挥官?”俄军少校用不太流利的英语问道。

“对,我是这里的最高指挥官。”萧岚点了点头,“报上你的阶级和番号。”

“俄罗斯北方方面军司令部作战参谋,俄罗斯帝国陆军少校,戈尔利?卡巴什尼科夫。”少校脸色苍白地说道,“代表俄罗斯帝国北方方面军司令官克罗帕特金陆军上将,参谋长萨哈罗夫陆军中将,向贵官请求投降,并恳请得到人道主义的待遇。我们的伤员,请贵军给与救治。”

萧岚身子一震,难以置信地看向了对方。



。,

第一百零五章 天下无胡

北京。

最近,北京城的气氛多少有些沉闷。由于媒体的报道和大本营战报的闪烁其辞,即使是最迟钝的市民也感觉到似乎战线在不断向内地推进。往日里,青年团激昂的军歌声,最近似乎都显得有些无精打采。街头巷尾的宣传队,募捐团,虽然还是热情而诚恳,但总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茶馆里,茶客们见了面脸色都有些阴郁,几句话说着说着就有点上火。可大家伙都知道不是有心找麻烦,实在是这心里……堵得慌。

关于战事不顺,其实大家伙心里也不是没有准备。本来就是一对二,之前穆铁那王八犊子又谋害了陛下,打了一场同室操戈的内战,紧接着是大清洗。这部队的战斗力受到些影响,谁都能理解。

可真到了节节败退的时候,眼看着毛子也日本人的离北京越来越近,大家的心里也都不可避免的开始发毛。该不是又要到了改朝换代的时候了?这刚太平了没几年,怎么又三天两头不是自己闹就是外国人来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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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馆。

张五爷一口接一口地喝着闷酒,面前的菜却一点没动。

店小二和掌柜的交换了一下眼色,都是有些黯然。小二实在有点看不过,走到邻桌轻声说道:“赵二爷,平**俩也是熟人,过去劝劝吧。我看五爷今儿有点不对路。”

赵二爷斜睨了他一眼:“让我触老五的霉头?姥姥二爷可不想挨锤得了,你们谁爱去谁去嘿,别坑你二爷。”

小二苦笑一声,转头对着掌柜的一摊手。

掌柜的见不是路,干脆亲自走到张五爷对面坐下。

“五爷,您这是有心事?”

张五爷撩起眼皮看了看他,没吭声。

掌柜的苦笑一声:“五爷,我这嘴欠,斗胆猜猜。最近这北边打的有点不顺,您老莫不是有点挂怀?要我说,这……”

张五爷猛地放下酒杯,抬起头,眼圈有些发红:“掌柜的你说这仗是咋打的禁卫军也出京了,国防军也顶上去了,看着都是个顶个牛气得不行的汉子咱有枪又炮,还有会飞的家伙,大兵船咱不缺头里让捐钱,买国债,咱是倾囊而出哇天天清汤寡水,就指着这朝廷能把鬼子打回去,让咱老百姓舒舒坦坦过日子”

“怎么他娘的就被人打成这个怂样”张五爷痛心疾首,眼眶含泪,“真他娘不甘心啊咱这国家,当年是神州正朔,灵气所钟,万国来朝何其煌煌满鞑子在的时候也就罢了,怎么现在光复了,还是个兵败失地是不是接下来就是又要割地赔款?我咽不下那口气”

“别,别五爷”掌柜的看着这人有些癫狂的样子,吓得话都说不利索了,“那谁,六子,赶紧关门这他娘是那个啥来着?散播失败主义情绪?传出去咱这店都得被罚款”

“掌柜的,今儿你让我说个痛快”

“别五爷您老放我一马成不成?”

“老五,你别他娘灌一肚子黄汤就胡咧咧这是犯忌的话”

“姥姥郑老三,爷今就说这话了:朝廷无能,累死国家”

“五爷我真给您跪下了”

正闹得不可开交,掩上的门被砰地推开,屋内几个人一下子都被吓得不轻。掌柜的话都说不利索了:“谁……谁……那什么……嗯?小德子?”

“叔,报纸报纸”掌柜的本家侄子挥舞着报纸,满脸都是狂喜,“大捷大捷蒙古的老毛子被全歼了”…,

“什么”

这一下,所有人都疯了一样涌过来争抢报纸。

小孩子见机闪得快,刺溜一下钻出门,回头喊着:“你们自己买去我还得回家报喜呢我爹这几天饭都吃不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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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城,陷入了歇斯底里一般的狂喜。

各大报纸,全部登出了蒙古方面俄后贝加尔方面军第二集团军所部二十万人遭全歼,其余部队被围困,正在聚歼之中的重磅炸弹,而且全是头版头条

难以置信,无法相信,却不能不信。

这种事情骗不了人。政府再糊涂,也不可能掩败为胜到这种程度

歼灭大胜完胜

所有的市民都癫狂了。买到报纸的人看得如醉如痴,忍不住就念了出来:

“……俄军萨姆索诺夫,连年坎普夫所部,被俘者十之六七,阵亡者十之二三,惟十不存一之余孽,仓皇如丧家之犬,匆忙似漏网之鱼,狼狈北窜,其凄惨悲哀诚百年来之所未见。俄酋中将名萨姆索诺夫者,尸首已经俘虏认定,纯系自杀,与我王师无干,盖其俄罗斯民族所谓之自尊心作祟,不堪为阶下囚也。”

“……此一胜利,为我华夏浩然正气之沛然不可当之明证,为我帝国复兴蓬勃大势不可阻之明证,为我帝国东亚王道秩序不可违之明证,为我帝国军威赫赫不可撼之明证。此乃公理战胜强权,正义战胜邪恶之范例,为此世界诸国反侵略,扬正气之范例。我中华帝国,威武;我华夏儿女,威武”

“万岁”

“帝国万岁陛下万岁”

“灭此朝食,收复故土”

情绪激昂的群众,已经自发地开始了游行,挥舞着国旗和各种标语,满大街都是喜气洋洋的游行人群。

到了第二天,加印的号外传来。

俄后贝加尔方面军司令官,俄陆军上将,前陆军部长,克罗帕特金及其指挥部全体人员被俘库伦被收复俄军在蒙古方面的

所有部队即将被全歼

这一系列震撼性的消息,让所有人在一瞬间失去了思考能力。

不知过了多久,此起彼伏的狂热欢呼在这个城市的各个角落响起。连最为镇定老成的民众也抛却了所有的矜持。

一位提着司迪克,戴着礼帽,身穿燕尾西装,系着领结的西化中国绅士,看到报纸之后,居然扔了棍子,如同疯了一般跺着脚跳了起来,边跳边欢呼帽子扔了,领结扔了,棍子扔了胜利了胜利了

一位穿着传统服饰的淑女看了报纸,脸色涨红,毫无风度地欢呼起来,搂着旁边不明所以的小伙子开心地跳着,喊着

母亲抱着孩子一起欢呼,父亲把儿子抛起,接住,再抛起。青年学生们如同喝醉了酒一般语无伦次,老人都是老泪纵横,念叨着这朝廷还是好哇,能打洋鬼子,有先帝的风范

外国人神色复杂地看着这些陷入癫狂的东方人,耸耸肩膀。法国人忧心忡忡地谈到欧洲文明世界在东方未来的利益会受到怎样的挑战,英国人只是矜持地笑笑,却流露出了不加掩饰的自豪。是的,这是大英帝国选择的盟友。事实证明,不列颠依然盛产世界上最出色的国际政治家,这个时代的脉搏,依然被日不落帝国牢牢地把握在手里。

美国人神色兴奋,又有些羡慕地看着这些最近迷倒了整个美国的东方人,不少性格开朗的美国人已经跟着加入了狂欢之中,并且受到了热烈的欢迎。美国大使馆里的海军陆战队员彼此交换着香烟,低声议论:“这几天,估计八大胡同的院子都得打五折。”…,

“好歹合众国给他们提供了贷款,还认购了那么多债券,会不会免费?”

德国在中国的商人原本不少,威廉二世开始宣传*祸论之后陆续走了很多。现在留下来的,多数都只能通过一些见不得光的渠道做些生意。但自从开战,局面似乎有所改观,这些敏感的商人似乎也意识到了本国上层态度的微妙改变,做起生意来胆子又大了几分。

面对眼前的一切,责任感最强的德国人也不禁动了些心思,彼此交换下眼神,看来,在京的德国商业协会,是有必要邀请公使馆方面一起聚一聚了。

在上海公共租借地,知道消息的时间只比北京稍晚一点。

华民已经完全陷入了癫狂。

胜了胜了这一路俄军全灭,最不懂军事的老百姓也能看出来,俄国人和日本人已经是兔子尾巴长不了

从上午开始,整个租借地已经成了华人狂欢的海洋。游行队伍和华界的游行队伍交相辉映,对吼着歌曲。到了夜间,庆祝活动进入了高潮。街头巷尾到处都是趾高气扬,提着煤油灯或者打着手电筒的中国人,挥舞着国旗,一遍又一遍地唱着《华夏颂》国歌,禁卫军军歌,国防军军歌,乃至甲午年的那首《满江红》。

四下里震耳欲聋的鞭炮声,让不少刚来的外国人还以为爆发了战争。

日本人已经关门闭户,俄国人更是销声匿迹。往日里很是神气的锡克巡捕,现在只有表情复杂地看着这些意气风发的邻居尽情地发泄自己的感情。

歌声嘹亮,人流如织,在这一刻,同样的情形,在中国各个主要城市上演。

这个帝国,经历了这么多的风雨波折,忍受了这么多的苦难,终于在这一刻捅开了漫天的阴霾,透下了一缕阳光。

从现在开始,不会再有人对这个国家的崛起抱有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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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藏。

雪域高原之上,擦绒统帅的所谓****军,临时编成了五个兵员不整,装备混乱的代本。由于大部分喇嘛拒绝加入世俗部队,更愿意保持僧侣身份,擦绒也就顺水推舟没有把他们纳入藏军。对于这些只知道挥舞棒子和投掷石块的狂信徒,他实际上并指望太多。

擦绒把希望寄托在其他藏军平叛部队的瓦解,各地寺庙发动起来的叛乱力量,形成星火燎原之势,让汉人无法坚持,被迫退走。对于正面与汉人对抗,他并没有太大信心。

但随着事情的发展,胜利的信心已经被逐渐磨灭。

过一天算一天罢了。

一周前拉萨被围。城内已经无法再接收外界的消息。藏军的平叛部队三个代本,明显比他想象的要坚强的多。喇嘛们的心理攻势没有奏效,这些藏军甚至公然对代表寺庙的喇嘛开火

更不要说兵临城下的华军骑兵部队。

率领藏军平叛的龙厦直接宣布了达赖和班禅两位至尊的法牒,反倒让擦绒手下的部队开始发生了动摇。

擦绒已经动用了督战队,每天带着人到处巡视,对于动摇分子一律处死

此时此刻,他正是心乱如麻,在外围作为观察点的建筑内观察着对面的情况。

猛然间,对面传来了山呼海啸一般的欢呼。擦绒的心脏猛地抽紧:莫非是上师亲临前线?

很快,对面的大喇叭已经开始了新一轮的广播:“最新战报,我帝国光荣之皇家禁卫军与国防军部队,于蒙古取得决定性胜利,全歼俄罗斯后贝加尔方面军,生擒总司令克罗帕特金……”…,

擦绒已经如遭雷轰,再也听不见下面的话语。他的眼前一片漆黑,再也无法思考,无法行动,手脚冰凉,只剩下了一个声音在脑海里回荡:“完了,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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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疆。

西北方面军司令官林肃仁立马于高坡之上,俯瞰战场,看着叛军在自己麾下虎贲的冲杀之下狼狈不堪,溃不成军,脸上只有如水的平静。

半个月前,北线阿尔泰的所谓克烈汗国军遭到他调遣的骑兵部队突袭,一路溃逃向南,在哈密又遭到国防军步兵的打击,被驱赶到了南线与所谓叶尔羌汗阿迪勒的部队汇合。这个时候,林肃仁在南线对俄军的诱敌已经奏效,俄国部队亦步亦趋地打进土尔扈特山口,沿着天山南麓东进。

克烈汗军的到来,让阿迪勒产生了攻击看似防御薄弱的阿克苏,夺取华军军需仓库,并据险防守,切断华军南北交通,配合俄军东进的想法。他一说,阿巴地黑麻举双手赞同。两人计议已定,便发动了所谓阿克苏战役。

身为阿迪勒手下大头领的内奸已经把情报传递给了华军方面,而且林肃仁也早有安排,两股叛军顺利地进入口袋,被以逸待劳的西北方面军平叛大军四面痛击。

“司令官,敌人的覆灭已经是板上钉钉。看来,也要到了给毛子一个教训的时候了。”参谋长赵启明说道,“这里风大,您还是回去休息吧。现在大局已定,我看着就行。”

林肃仁轻咳两声,却只是轻皱眉头。

正这个时候,通信参谋满脸通红地催马上了高坡,老远就喊了起来:“大捷大捷大捷蒙古大捷”

林肃仁的脸一下子有些涨红,他圈过马,转身结果通信参谋手里的电报,看了一遍,闭上眼睛,把电报交给了身边的参谋长。

赵启明看了一遍,已经忍不住喊了起来:“干得漂亮陆振明那小子真有一套这仗怎么打的?想不到啊连克罗帕特金都被抓了”

“这是挑衅。”林肃仁的话让赵启明有些摸不着头脑。

“司令官?”

“这是年轻人向我们挑衅哪。”一向有些不苟言笑的林肃仁,突然怪笑一声,音调都有些变了,活像一个乐不可支的孩子,“参谋长,把这个消息通知部队,告诉他们,这是要和我们西北兵团叫板哪来来来,看本帅带着你们饮马巴尔喀什湖,兵进塔什干,杀他个干干净净”

赵启明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位相识十年的长官,如同在看一个陌生人。

四下里已经是欢声雷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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舟山。帝国海军机动舰队旗舰“广州号”。

海军总参谋长许凡悠闲地喝着茶,看着参谋们表情凝重地进行兵棋推演。

“第十三动,机动舰队自先导舰昆明号,右转一个罗经点,全舰右舷齐射。”

“日本联合舰队,继续原航向航速,目前方位……先导舰萨摩,二号舰安艺右舷试射,近失弹二……”

“日一号舰萨摩,左舷中十二寸弹一,近失弹二,前甲板……”

正在这时,门外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

舰队司令林泰曾眉头一皱:“什么事?”

“北京急电重大消息”门外的通信参谋话一出口,林泰曾已经豁然站起拉开了门。

通信参谋敬了个礼,把电文递过来,脸色憋得通红,似乎在强行压抑着某种感情。

正在进行推演的军官们似乎也感受到了异样,转过头盯着门口。…,

林泰曾接过电文,只看了一眼,已经着了魔一样脸部抽搐。好半天,他抖着手把电文递给了围过来的萨镇冰,脸色醺然如醉。

这时候,众人都意识到来了大消息,也都围了上来。

萨镇冰刚看了几眼,已经脱口而出:“大捷蒙古大捷俄后贝加尔方面军覆灭在即,克罗帕特金被生擒,库伦光复万岁万岁帝国万岁万岁”

所有人都被这个爆炸性的消息震惊了。

许凡猛地站起身子,脸色变幻,似乎想要说什么,却终于没有说出来。他闭上眼睛,抬起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短暂的寂静之后,一阵狂乱的欢呼仿佛要掀翻司令塔的顶盖。

海军军官们跟喝醉了酒一般抱在一起,跳着,吼着,没人再去看一眼兵棋推演的记分牌。老成持重的裁判和扮演三方舰队的军官们全都发了疯一般地抱在一起。

压抑了太久的感情,终于宣泄了出来。

许波在狂欢中回过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父亲,惊奇地发现,似乎从不落泪的海军元帅,此刻脸颊边流淌着泪水,表情却是无比欢畅。

不知过了多久,狂欢渐渐沉寂下来,军官们不约而同的转过身看着许凡,期待着这位元帅说出些什么。

许凡缓缓睁开眼睛,环视全场,微微一笑:“各位,陆军已经很好地完成了他们的任务。现在,该轮到我们了传令,半个钟头之后,各战队司令官和参谋长,各舰舰长都到司令部会议室开会。”

寂静。

片刻之后,更加猛烈的欢呼声响彻了司令塔,无可遏制



。,

第一百零六章 将胜利演绎到底

十月四日。华尔街。纽约证券交易所

“道森先生,这……”助手忧虑地看着下面的情形,“情况变化好快,是不是停一停手……”

“尼尔森,记住这条原则。”斯蒂文?道森摇了摇头,表情坚定,“看准了方向,就要过滤掉杂音。我只相信一条:既然中国人敢投入这么多资金,那就绝不会是空穴来风。至于其他这些消息,永远比不上当事人的真金白银。”

“我明白了,先生。”助手点了点头,“那我们继续买入。”

道森看着台下魔石的席位,半晌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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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石的席位。

蔡志勇有些忧心忡忡地说道:“老板,您看是不是问问磐石,会不会情况真的有什么变化?战场上的事情瞬息万变啊……”

周童旭拍了拍蔡志勇的肩膀:“这事情不用我们操心……我的指令就一个:”

“扫货”周童旭微微一笑,“全干进去,有多少算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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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中国人好像不想认输……”

小约翰?洛克菲勒又皱起了眉头。

“如果是这样……也许他们还有什么底牌?或者是还没有摸清楚情况?”杰里米?霍布斯思索片刻,“先生,恐怕中国人有什么底牌我们不清楚。我看现在也可以了,再抛下去,我们的空头头寸就太大了,万一……到时候我们会很被动。”

“你说的没错,趁现在,开始买货吧。”

小洛克菲勒看着报价牌上的数字又回到了六十九,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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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现在。”

摩根银行的斯蒂文?道森看着魔石的席位,果断地说道:“市场价,扫货,一期,一千万”

“中国国债一期,七十三,买入五万份”

“中国国债一期,市场价,买入五万份”

“中国国债二期,七十一,五万份”

……

“怎么回事?”

“中国国债又涨起来了”

“魔石上帝,他们到底有多少钱……”

“是利用延期交割吗……”

“疯狂的中国佬听我的,中国完了他们再怎么挣扎也是白费”

“有人买我就卖……中国国债二期,七十三,五千份,卖出……什么,这么快就成了?有没有搞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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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真的要利用延期交割透支吗……”

蔡志勇低声说道:“万一……”

“上头的指示。”周童旭一摊手,“没有万一,只有命令。记住,大勇,我们是军人,一日为禁卫军,一生是禁卫军。”

“好那就好好玩一把”蔡志勇一跺脚,“市价,一期二期各三万份”

到了这个时候,再老练的华尔街炒手也看不懂几只国债的走势了。

中国国债忽上忽下,俄国国债和日本国债也是妖孽。

一会是中国国债跌,日俄国债上;一会是中国国债涨,日俄国债也涨。

“到底出了什么问题,这个世界疯了吗……”

“威尔斯……这是他第几次市价买入中国国债了”

“刀疤脸杰克在卖中国国债05达特?豪却在买中国国债04上帝,纽约国民银行从洛克菲勒家独立了吗?”。

“这是利用息差套利?可没听说用市场价这么做的”

“上帝谁能告诉我这里到底在发生什么事”

……

“道森先生,”助手匆匆从电话室跑了出来,“摩根先生的助手要求再多买两千万美元的中国国债”…,

斯蒂文?道森一扬眉毛。

“是克里夫兰的马瑟先生和汉纳先生,还有卡内基追加的资金。”助手气喘吁吁地说道,“摩根先生认为,这些老家伙肯定有自己的渠道。另外,摩根先生的意思,如果您觉得我们持有的日本国债有问题,随时可以抛掉,换成中国国债。”

“这样吗……”斯蒂文?道森摸了摸下巴,“市场价,买入中国国债一期和二期各三万份,市场价抛出日本国债三万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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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根还是站到中国那一边了吗?”。小洛克菲勒脸色铁青,“这头老狐狸,看来是盘算好了要捡便宜……这些民主党,根本就是墙头草,连一点立场都没有(美国谚语:共和党是洛克菲勒家族的,民主党是摩根家族的)”

“先生,现在我们的头寸……”

小洛克菲勒冷冷地盯着杰里米?霍布斯。

“先生,我认为,现在我们也要考虑如何减少损失。”霍布斯沉默片刻,坚定地说道,“摩根那边,显然不仅仅是卡内基了,还有摩根自己的钱,很可能还有克里夫兰和范德比尔特这些人,他们都是摩根银行的大主顾。摩根既然已经坐在中国人一边,我们就很难取胜了。”

“他是合众国的叛徒。”小洛克菲勒咬着牙说道,“早晚有一天,我会让他明白,在合众国,摩根这个名字本身并不意味任何东西。还有那些人,卡内基,芝加哥的麦考密克,克利夫兰的土佬,早早晚晚,他们会后悔今天所做的一切。”

“合众国真有被中国人毁掉的那一天,他们就是合众国的罪人“

“市场价……扫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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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国债,已经如同坐了火箭一般向上**。

基本上,这里的人都不清楚到底为什么中国国债在这个下午突然发飙。但这个表现,是否已经是足够有说服力的东西?

眼看着魔石,蓝水,拉奇德兄弟,威尔豪斯父子这些席位,再加上梅隆银行,摩根银行,纽约国民银行,标准石油,伊利诺伊国民公司等等全都在一股脑买入,交易所现场终于来了一百八十度转弯。

“中国赢定了”

“上帝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我有种感觉,黄皮肤打败了白皮肤”

“也许中国人有魔法或是什么,但这都不重要了……中国国债二期,市场价,两千份”

“我妈妈告诉我,做生意,关键在于坚持不要被眼前的假象迷惑你们买,我就卖抛出中国国债一期,市场价,三千份成交了?很好,七十八,不,七十九,抛出三千份”

……

“老板,我们现在已经透支了整整一千五百万美元了,如果再透支……”

“买入。”周童旭平静地说道,“再买两千五百万美元的货。”

“可是老板,已经八十了……”

“它怎么跌的,就会怎么涨回去。”周童旭深深吸了口气,“我们是军人,只需要服从命令。”

“可这金额实在……”

“服从,还是不服从?”

蔡志勇一跺脚:“服从”

他转过头吼了起来:“市场价,中国国债一期,五万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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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吉尼亚。费城。

报价员强压着惊异和兴奋报出了数字,薛东成放下电话,用白色粉笔画了一条向上的斜线,标出了一个数字“八十二”。

“还有三美元。”薛东成对着乔?史密斯眨了眨眼睛,“准备好靴子了吗,乔?”…,

“嘿,唐纳德,看好了……”中年男子指了指自己的脚,快活地大笑了起来,“这双靴子,赢了就是你的。”

“我提供消毒粉。”杜邦公司的代表肖纳德推了推眼睛,“杜邦的产品,值得信赖。”

“我有点饿了。”矮胖子约翰逊?菲尔考克拍了拍肚子,“有没有什么好吃的?”

“我出去走走。”恩斯特?范德比尔特拍了拍菲尔考克的肩膀。

“中校……”

“我想,已经不需要看了。”范德比尔特对着薛东成点了点头,“大局已定。我也有点饿了……”

薛东成微微一笑:“马上有茶点送过来。另外,今晚一个都不能少,中国城,我请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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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五又十六”

场内一片倒吸气的声音。

一天之内,从最低五十六飙升到八十五又十六。换句话说,如果某人在最低点买入,当天已经获利六成

“上帝……”酒糟鼻此刻已经完全陷入了狂喜,“我来了,我看见了,我发财了你是我的幸运星,亲爱的兄弟”

他一把抱住猝不及防的蔡志勇:“谢谢你,我亲爱的兄弟。我的孩子们,我的工作,都保住了”

蔡志勇笑了笑:“还没完呢……”

“对,你说的对,我的朋友。”酒糟鼻也逐渐清醒了过来,“还没有收盘……不,这个价格随时可能再跌下来,我得卖掉他,是的卖掉它,我赚的够多了谢谢你兄弟”

蔡志勇想说什么。

“不用多说了,兄弟,这个恩情我随后必报”酒糟鼻迫不及待地作出手势,“抛出中国国债一期,八十八,一万份”

“相信我。”看着酒糟鼻成功兑现获利,喜滋滋的模样,蔡志勇耸了耸肩,“你马上就会后悔。”

酒糟鼻看着他,满脸笑意:“这你可要失望了,我的朋友。莫尔斯家的人只要获得了自己那份利润就绝不会后悔。我已经拿到了我想要的,其余的都和我无关。”

蔡志勇盯着他看了一会,摇了摇头:“在这个市场里,人永远搞不清楚自己欲望的边界。我们都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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喧嚣的一天在各种各样的谣言中过去。

尽管很多人已经获利兑现,而原本做空者对于中国人大笔买入的背后到底有什么逻辑始终将信将疑,但中国二期国债的收盘价依然牢牢地停在了八十五的水平上,日本和俄国的国债,在中国国债的气势如虹之下,也下跌了很多。

不过,虽然持有中国国债,大赚了一笔的经纪人和投资人在这个晚上纷纷兴高采烈地去了酒馆,但夜晚的辗转反侧之间,也未尝没有忐忑。

如果又有变化呢?

毫无疑问,洛克菲勒和梅隆财团成为这一天最大的输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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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目前的账面亏损累积……两千五百万美元。”杰里米?霍布斯咽了口唾沫,“梅隆那边也差不多。”

“头寸如何?”

“目前净空头还有四千万美元。”杰里米?霍布斯说道,“如果明天继续上涨……”

“没有中国取胜的关键消息,不可能再涨了。”小洛克菲勒揉了揉眉心,“即使中国人真的取得一些优势,战争也是两败俱伤,他们的还款能力还是问题。”

他看了看面色苍白的霍布斯,达特?豪,神色阴郁的“开膛手杰克”,放松了些语气:“好了,这次的失败,我会向父亲承担起全部责任……不过,事情还没完。中国人的战争还在继续,我们还有机会。”…,

“先不要告诉我父亲,他的身体……”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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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洛克菲勒在烦躁中折腾了半夜,一直到半夜才迷糊了过去。

急促的敲门声。

洛克菲勒挣扎着按亮台灯,有些不满意地说道:“什么事?”

“先生,中国报纸登出来了……俄后贝加尔方面军第二集团军被歼灭,第一和第三集团军被围”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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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四日。纽约华尔街。

兴奋的中国国债投资者,尤其是前几天买入了中国国债的市民挥舞着国旗和标语,从百老汇大街走向麦迪逊公园广场。在华尔街借口,纽约交易所楼下,游行者们耀武扬威地挥动着手中的中国国旗和美国国旗,欢呼声如同山呼海啸:

“中国万岁”

“东方的拿破仑万岁”

“民主战胜了专制平等战胜了奴役”

……

交易所大厅。

集合竞价就已经是一片喧嚣。

“中国国债二期,九十二买入一万份”

“中国国债二期,九十四,两万份”

“中国国债一期,九十七,五万份”

“中国国债一期,一百五万份”

“疯了……”

“反正最后是撮合价格,报高了也没问题……中国国债一期,一百零一,五万份”

小洛克菲勒脸色苍白,左手微微痉挛。

“先生……”杰里米?霍布斯也已经面如土色,“是不是和中国人商量一下,我们出高价直接买他们的货……”

“不,我绝不会恳求这些黄猴子……”小洛克菲勒喃喃自语,“我宁愿从市场上买,也绝不丢失苏格兰人的尊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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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克菲勒家的苏格兰佬要头疼了。”蔡志勇嘿嘿一笑,“老板,我们透支也不少了,是不是……”

“先抛出二十万份,集合竞价走掉。”周童旭此刻已经是信心十足,“把透支走掉,剩下的,我们可以慢慢陪他们玩……”

开市钟声响了。

报价牌上的数字让很多人头晕目眩,不少人脸色苍白。

中国国债04,九十八

中国国债05,九十五

全场哗然。

“一步到位吗?”。

“疯了,简直疯了我就不信跌不下来”

“就算打了场胜仗,可旅顺还被围困……”

“俄国人还有三百万大军”

“俄国人在库伦的部队可以解围啊”

……

“我们抛出。”

斯蒂文?道森悠闲地吐出眼圈,磕了磕烟斗。

“已经赚得够多了……九十以上走掉,我们就是大赢家。”

“可是先生,中国人赢定了……”

“记住,尼尔森,”道森看了看助手,“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绝对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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抛盘潮涌。

“先生?”

小洛克菲勒摇了摇头:“太贵了……不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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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二了……”

“跌的很快呀……”

“九十一”

“果然还是利好出尽了吗……”

“九十了……”

“我觉得差不多可以买了……”

斯蒂文?道森继续沉默地注视着魔石的动静。

“我们好像被盯上了,”蔡志勇看了看摩根银行的席位,“是摩根的人。”

“看来有必要换个牌子隐身幕后了。”周童旭伸了个懒腰,神态悠闲,“就算我们九十走掉,这一票也赚了两千万美元。那些组可能也差不多。”

“奖金足够娶十房老婆,再生几十个娃。”蔡志勇眯着眼睛,“有点想家了……”…,

“也差不多了。”周童旭点点头,“不知道国内什么时候开股市,到时候好好玩玩。美国,也就这么回事。以后的事情要看年轻人的。”

“怎么说话呢,我很老?”

“老板,”一个华人交易员匆匆走进来,凑到周童旭耳边,“总部命令,九十以下透支买货。”

周童旭点了点头,对着蔡志勇一笑:“来活了。”

“看来是又有好消息,”蔡志勇会意地点点头,“八十九又二十四,买入中国国债二期,五万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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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人动手了”

助手低声吼道。

“跟着买,他们买多少,我们买多少。“斯蒂文?道森摸着下巴,“要对洛克菲勒家逼空吗?好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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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涨起来了……”

“看来九十还是低了点……”

“九十五是正常的买入中国国债二期,九十二又十六,一万份”

……

“先生,我们还有三千万的空头头寸没有平掉。”

杰里米?霍布斯说道。

“不着急。”小洛克菲勒摇了摇头,“还会回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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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人的买入很猛……”斯蒂文?道森叼着烟斗,声音有些含糊不清,“还有什么底牌吗……”

一个提着皮箱的年轻人匆匆走了进来,上了二楼,进了杰里米?霍布斯的办公室。

斯蒂文?道森盯着对面的动静,发现又有不少人急匆匆地跑出电话室。

“又有新消息了吗……”斯蒂文?道森露出一丝冷酷的微笑,“我押中国人……市场价,一期和二期各三万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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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上帝达特?豪,买入中国国债一期,十万份”

“我的上帝,一期九十八了没人抛出”

“最新消息,俄后贝加尔方面军被歼灭,库洛帕特金被俘库伦被中国人占领了”

“日军对二O三高地的进攻失败了”

“上帝克罗帕特金将军被俘了吗……整个后贝加尔方面军被消灭?那乌兰乌德……”

“怎么这么快?”

“中国国债一期,市场价,买入一万份”

……

到了这个时候,再也没人能够怀疑中华帝国国债的安全性。

仗打到这个份上,继续也好,停战也好,差别只在日本和俄国让步多少。反过来,这个打赢了这样一场国战的政府,在内部,也不可能再有什么力量可以挑战。

“中国国债二期,又上了九十八“

“上帝二期马上就……不,现在已经一百了”

……

“出货。”蔡志勇做了个手势,满脸笑意,“我给洛克菲勒和梅隆一条生路,看他们敢不敢接。另外,那几只暴跌的股票可以加仓了。他们的戏演完,也该恢复正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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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二期,一百的位置上,十万份”

杰里米?霍布斯的声音仿佛抓住了一棵救命稻草。

“十万吗……”小洛克菲勒喃喃自语,“十万……”

“被吃了”杰里米?霍布斯的声音已经变了调,“有大家伙进场了,在扫货上帝他们是哪里来的史前怪兽”

“是老摩根。”一个苍老的声音在门口想起。

“父亲”小洛克菲勒赶紧起身,看着裹着围巾,打扮得如同一个普通退休老人的父亲,眼圈一红,“我做错了……”

“我的孩子,你做错了什么?”老洛克菲勒笑了笑,“不,你没做错什么。你们都没错。”

人人面面相觑。…,

“真正的问题,在于中国人打赢了战争。这不合常理,但却是事实。”老洛克菲勒接过一杯咖啡,坐到了椅子上。

喝了口咖啡,老洛克菲勒眯着眼睛:“很有意思的一群人……看来他们不但能够在战场上打败俄国人,还能在华尔街和老洛克菲勒交手。让老摩根玩亦步亦趋,一定不是什么普通人。中国人,越来越有趣了。“

“父亲,就这么认输么……”

“每个人都可能会输,不,是一定会输。”老洛克菲勒看着自己的儿子,“威灵顿也曾经败给拿破仑,甚至普鲁士在耶拿差一点全军覆没。世事如棋啊……好啦,都打起精神来。我们还有石油公司,还有每年差不多一亿美元的利润,怕什么?亏掉几千万美元也不是世界末日。”

“都不要愁眉不展的……”老洛克菲勒眼睛微闭,“我就在这里,你们都听我的。现在,两个小时之内,把空头平掉,然后一起去百老汇看歌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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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市钟声响起。

中国国债二期被牢牢封死在一百零二的高位上。

暴赚了一笔的经纪人们欢声笑语,彼此簇拥着去酒馆,晚上再去看***表演。

亏损的经纪人愁眉不展,默默地收拾东西,很多人的脸上犹有泪痕。

蔡志勇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活动了一下脖子:“老板,去哪里哈皮?”

“各回各家,各找各妈,都回去好好洗洗,陪陪老婆孩子。”周童旭一笑,“在公司凑合了这么多天,也该回去休息一下了。老了,比不得年轻人。”

“你比我大不了几岁好不好。”蔡志勇一撇嘴,“哪有赚了钱这么吝啬的?今天可是赚了……”

“魔石的总裁?”

一个礼貌的声音响起。

“你是?斯蒂文?道森先生?”周童旭转过头看了看,微微吃惊,“我是周童旭,魔石的总裁。”

“久仰大名。”道森笑了笑,“我代表杰克?皮尔蒙特?摩根先生,邀请您做客摩根银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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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章 沙皇的噩梦

俄罗斯帝国。滨海总督区。符拉迪沃斯托克。俄远东方面军司令部。

作战参谋刘梦熊脸色惨白,眼窝深陷,再无往日的气定神闲。

“……不可能,不可能他们从哪里变出来的兵力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这位叛逃到俄国的前国防部精英军官喃喃自语,表情茫然,“按照军学逻辑,按照他们的军事传统和教育,按照总参那些人的路数,他们一定会把蒙古的部队机动到东北来,首先解决这边的战事,在蒙古的戈壁靠空间换时间……是的,在日本人当面出现了四个北方方面军师级部队的番号我们的当面,已经吸引到了他们的皇家禁卫军部队他们还要守卫渤海湾,没道理,绝对没道理”

“克罗帕特金这个老混蛋,他一定是中国人的间谍”刘梦熊的神色已经有些狰狞,“不在第一时间通报军情,他要毁了俄罗斯我们居然要从中国人的报纸上得到准确情报,这是无耻的出卖是叛国他出卖了俄罗斯,出卖了陆军,出卖了沙皇陛下这个混蛋我要亲手枪毙了他”

“够了,刘。”尼古拉耶维奇大公仿佛凭空老了十岁,往日的镇定化作了深深的疲惫,但目光却是坚定如昔,“我们还没有失败你要明白,即使整个后贝加尔方面军毁掉,也只是俄罗斯陆军的六分之一罢了何况现在被确定的损失,按照中国人的说法,不过是二十多万,还不到后贝加尔方面军的一半一场小小的失利罢了俄罗斯不会因为一场战役的失败就陷入困境”

刘梦熊看着这位俄军统帅,剧烈起伏的胸膛逐渐平复,脸色也渐渐和缓了下来:“大公阁下,现在的问题是后贝加尔方面空虚。无论如何,后贝加尔方面军的残余部队坚持不了多久。现在库伦也丢了,恰克图南下的三十六师被击溃,中国人正在星夜北上,西伯利亚铁路随时会被切断。我们现在的问题已经不是进攻,而是如何防止我们被敌人孤立在远东”

“说出对策。”尼古拉耶维奇大公平静地说道。

刘梦熊深深吸了口气,表情恢复了坚定:“阁下,我们现在唯一的机会,就是把兵力撤出来,依托海参崴-彼得哈巴罗夫斯克-赤塔-乌兰乌德-伊尔库茨克的要塞群进行坚守,争取为国内部队来援争取时间。现在,距离乌兰乌德方向最近的,我们在赤塔有两个动员师,还有两个在满洲里打残的步兵师在整补,另外还有四万的补充兵,这些部队可以马上调动到乌兰乌德”

“另外,我们的部队必须收缩华军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消灭萨姆索诺夫兵团,至少说明他们的机动兵力不会少于二十个师”刘梦熊说道,“我们现在必须要作出取舍漫长的西伯利亚铁路线,处处都是薄弱环节。现在后贝加尔方面形势危机,我们不能把重兵放在远东坐以待毙”

“那你的意思是,我们撤退?”

“是收缩。”刘梦熊说道,“一旦中国人截断后贝加尔的铁路,占领乌兰乌德和伊尔库茨克,我们就无力回天了趁着现在,我们把兵力收拢回来,在海拉尔方向的六个步兵师,应该迅速回撤满洲里,封锁华军的进击路线。在滨海方向,我们据守三个要点:彼得哈巴罗夫斯克,乌苏里斯克,符拉迪沃斯托克。在这里我们留下八个师的兵力牵制中国人,再留下四万补充兵。其余的八个师,包括布拉戈维申斯克的部队,全部转用至赤塔-乌兰乌德方向,以这些兵力抵抗华军对后贝加尔方向的进攻”…,

“我们可以计算一下,本军自滨海和布拉格维申斯克一共抽调八个步兵师,两万备补兵,再加上四个骑兵师,在赤塔方向我们目前有两个动员师,两个步兵师,四万备补兵,在乌兰乌德我们还有一个守备师,两个动员师,一个骑兵师,两万备补兵员。”刘梦熊说道,“这样我们可以在赤塔-乌兰乌德一线集中十个步兵师和守备师,四个动员师,五个骑兵师,八万备补兵,只要再补充足够的武器,这就足以重组后贝加尔方面军”

“我们的国内,可以再紧急抽调一批部队。”刘梦熊继续说道,“按照运力,只要有一周时间,我们可以从伏尔加流域抽调三个师过来还有驻东欧和莫斯科,圣彼得堡,乌克兰的部队,都可以逐次调动过来。无论如何,不能让中国人切断西伯利亚铁路”

“以中国人威胁到圣上安全的名义,建议陛下回到圣彼得堡”此刻,刘梦熊终于彻底恢复了镇定,甚至隐隐流露出一股狂热,“现在克罗帕特金将军被俘,能力挽狂澜拯救俄罗斯的,只有大公阁下您这是上帝赐给您,赐给俄罗斯的机会大公阁下,不要犹豫了请马上向陛下发报,立即采取行动”

他看着尼古拉耶维奇大公依然表情平静,有些激动地说道:“大公阁下为了俄罗斯,为了罗曼诺夫,请您无论如何要承担起这个责任您,命中注定要领导这支军队,这个……”

“给陛下发报。”尼古拉耶维奇大公平静地说道,“提出本军的建议,恳请立即行动。此外,马上下令各部队收缩,并且命令赤塔的部队只留一个动员师,其余部队最快的速度集结,以火车载运向乌兰乌德方面军境内所有车皮,全部用于本军的调整部署驻扎各要点的部队现在就向赤塔方向集中前线部队的梯次撤退计划,我给你五个小时记住,现在的每一分钟,都会决定俄罗斯的命运”

刘梦熊瞳孔收缩,狠狠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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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尔库茨克。原总督府,现沙皇行宫。

行宫之内已经一片混乱。

中国报纸的报道,也传到了这里。拿到电文的一刹那,留守的米哈伊尔?瓦西里耶维奇?阿列克谢耶夫少将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但他冷静下来之后,已经意识到这很可能是真的。

沙皇已经在前一天带着宠臣前往贝加尔湖打猎宿营。尼古拉二世一直向往这里的美景和猎场,计划好要在这里好好玩上几天。这场该死的战争持续了整整四个月,实在让沙皇感到厌烦。他临走之前交代过,不是特别重要的事情,就不要打扰自己。

阿列克谢耶夫现在已经顾不得其他,他马上安排了信使前往贝加尔湖寻找沙皇和他的近卫军。

看着墙上悬挂的巨幅军用地图,阿列克谢耶夫少将感到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

整个后贝加尔方面军,按照中国人所说,已经只剩下第一集团军和第三集团军残缺不全的孤军困守在库伦以南二百多公里的地方。由于库伦陷落,南下解围的后贝加尔十四军显然已经凶多吉少。占领库伦的华军,根据报告是骑兵为主,按照他们的速度,恐怕一周的时间就可以推到乌兰乌德

现在,伊尔库茨克除了守备师,就是沙皇随行的一个近卫步兵师和两个近卫骑兵师。乌兰乌德那里不过是两个动员师,一个骑兵师和一些乱七八糟的补充兵。现在最紧迫的任务是要在乌兰乌德重建防御,守住西伯利亚铁路线的大动脉。…,

怎么办?沙皇不在,没人可以擅自下令

阿列克谢耶夫只好召集参谋,抢先制定计划。他以沙皇指挥部的名义打电话,拍电报给西部的各部队,询问那些兵力可以抽调,迅速拟定车皮调度和兵力转运计划。

两天后,沙皇风尘仆仆地赶回。

这位陛下的脸色有些阴沉,心情显然不好。看到阿列克谢耶夫,沙皇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少将,你带来的消息让朕非常悲痛。我们的军队被黄猴子痛打了一顿,朕必须承认,这令人沮丧。”

“不过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沙皇深吸一口气,“即使真的损失了二十万部队,俄罗斯还有三百万陆军,还有另外五百万人可以动员。以先祖亚历山大一世的名义发誓,朕随时可以粉碎这些黄猴子。”

阿列克谢耶夫少将目瞪口呆地看着沙皇,仿佛不认识这位陛下。

“好啦,各位,一切朕都已经知晓。”沙皇拍了拍手,“看来俄罗斯还是应该采取更加传统的战术。拿破仑和查理十二世的野心,都被埋葬在俄罗斯广袤的土地之上,现在轮到中国人啦。”

阿列克谢耶夫情不自禁地点了点头。

“这没什么大不了的。”沙皇好像在安慰别人,又好像在安慰自己,“远东的这场战争,看来不是一顿下午茶这么简单。第一回合结束啦……不过中国人得意不了太久,他们惹怒了俄罗斯,他们必将受到惩罚。是的,这些黄猴子成功地激怒了朕……”

阿列克谢耶夫少将忍不住打断了沙皇的长篇大论:“陛下,现在乌兰乌德方面空虚,您看是不是从伊尔库茨克……”

“少将,伊尔库茨克是帝国统治西伯利亚的中枢。”沙皇摇了摇头,“中国人突然占领了库伦,你能担保他们不会对这里突然来一下?不,少将,中国人是狡猾的。乌兰乌德确实危险,这样吧,朕马上从西部抽调,另外远东方面……”

“陛下,远东方面军司令部的电报”通信参谋匆匆赶了进来,把一份电报交给沙皇。

沙皇接过来看了看,皱起了眉头:“大公想要收缩兵力?把远东的兵力收缩回来?那远东好容易打下来的土地怎么办?”

阿列克谢耶夫少将开口说道:“陛下现在最危险的是乌兰乌德。只要我们守住这里,给中国人重创,那些土地我们还可以夺回来现在重要的是守住乌兰乌德,为国内的部队调动过来争取时间”

沙皇抬头看了他一眼,依然摇了摇头:“不,将军,你不明白政治。有这些土地在手里,我们才有谈判的筹码。否则……”

阿列克谢耶夫少将咽了口唾沫,微微一欠身:“陛下中国人在之前让出了土地,所以他们取得了胜利伟大的沙皇亚历山大一世,把土地让给拿破仑,最终毁灭了法国矮子的军队陛下,您的退让只是暂时的”

沙皇依然皱着眉头,沉默不语。

“陛下”阿列克谢耶夫少将的声音提高了几度,“如果再犹豫下去,一旦中国人占领了乌兰乌德,那您和远东的部队就会被分隔开,而且他们很快就可以兵临伊尔库茨克”

沙皇的身子猛地一震,如同被马蜂蜇了一般,脸色涨红:“什么?黄猴子居然敢威胁朕的安全?他们居然敢对伟大的沙皇意图不轨不,不他们在做梦……少将,我授权你,不,是命令你,马上讨论一下皇叔的计划。另外,阿列克塞耶夫海军上将,朕的列车……可这个时候离开,首都……”…,

“陛下圣彼得堡维特男爵的电报”又一个通信参谋闯了进来。

沙皇接过来看了看,脸上放出光来,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男爵说的对……现在需要和英法德接触一下,尝试斡旋这场战争了。军事上的事情很重要,外交上的问题也需要重视。是的,这么重要的外交事务只有朕亲自坐镇才可以。离开圣彼得堡太久了……东方真是个令人扫兴的地方。”

“好啦,少将,看来首都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朕,俄罗斯需要朕。”尼古拉二世拍了拍阿列克谢耶夫少将的肩膀,“这里就交给你了。远东的战争,看来朕的皇叔比克罗帕特金在行。乌拉尔山以东的部队就交给皇叔来指挥。朕回到圣彼得堡,会给他调动更多的师过来,二十个,不,四十个要多少给多少。相信朕,胜利属于伟大的俄罗斯”

沙皇还不等阿列克谢耶夫少将回应,已经急不可耐地喊了起来:“海军上将马上准备专列,还有近卫军,朕要回首都处理重要事宜”

第二天早晨,经过一晚休息恢复了精神的沙皇神清气爽地起床,慢条斯理地用过早餐,正准备视察一下近卫军,然后发表一下演说,准备下午乘车离开伊尔库茨克,却被一连串接踵而至的消息轰到目瞪口呆。

外高加索的第比利斯发来急报:工人罢工,学生罢课,要求五花八门,有要涨工资的,有要求停止战争的,有要求开杜马立宪的,还有要求民族独立的。

圣彼得堡发来电报:法国金融界在首都的商务代表要求政府如实提供战况,否则无法再提供进一步的融资。

巴库的消息得到确认:工人的罢工演变成了破坏工厂和油井,油田的大火在几十公里外都可以看到。

波兰方面刚刚确认,运送税款的马车队已经失去联系五天了,怀疑是波兰社会党所为;

中国报纸刊登头条新闻:被围的俄后贝加尔第一方面军,第三方面军,并南下增援的西伯利亚第十四军全军覆没。

但最致命的是这一条:西伯利亚铁路沿线在夜间遭受破袭,多处桥梁和涵洞被毁,修复时间无法确定。

沙皇被一条接一条的噩耗搞得脸色惨白。现在他已经只剩下一个念头:马上离开这个被诅咒的地方,并且立即结束这场战争

此时此刻,沙皇并不知道,这个北海巨怪一般的俄罗斯帝国内部,形形色色的人物正在穿梭活动。他们各有心思,手段各异,目标各异,但有一个共同的想法:那就是推翻罗曼诺夫王朝的统治

俄罗斯形形色色宗旨各异的**党在准备各种暴力活动;

俄罗斯的宪政改良分子正在串联组织发动和平请愿乃至更加激烈的逼宫;

俄罗斯各个城市被每天都在上涨的物价和越来越重的税收搞得神经紧张的市民们,正在寻找机会发泄不满,结束这该诅咒的战争;

俄罗斯西部的军人们震慑于中国人取得的辉煌战果,惧怕自己被调动到东方充当炮灰,内部正在进行形形色色的密谋;

俄罗斯帝国内部的各个少数民族,开始逐渐得知了东方的一些零散消息,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暗流开始涌动;

俄罗斯帝国以尊奉共同君主的手段聚拢起来的开化民族国家,各个大公国,民族自治分子各有怀抱,很多**派开始半公开地煽动民族主义情绪。

焦头烂额的沙皇和他的文武官员们并不知道,看似杂乱无章的线索,实际上都曲折和隐秘地指向了同一个所在。这一切的背后,都隐藏着远东的一双手,稳定地操纵着前台上五花八门的角色,让他们共同谱写着一曲帝国黄昏的交响乐,一步步把这个称雄欧洲数百年的大帝国推向分崩离析的深渊。

落日的余晖之下,圣彼得堡涅瓦河畔的彼得大帝铜像的影子拖得老长。不知道那位实质上的开国大帝,面对眼前的一切会做何想法?这个帝国的命运,又将要走向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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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八章 到劳工中去

(大文学

.dawenxue.)第一百零八章到劳工中去

十月七日。....大文学.dawenxue.

西山大本营。

安神沉香在空气中淡淡地流淌,香炉中偶尔有火星一闪。

这些来自越南质地最好的密香树,经过仔细筛选的上等黄土沈,以油脂多甜味好著称,是世界最顶级的沉香,安神醒脑,自古就是贡品。

二十八岁的青年团团长廖恩煦却没有多少心思仔细品味,只是全神贯注地面对书案后面的青年。

他是出生在美国加州华工家庭的客家人。在镇**北上统一江南后,广州成为中国另一个政治中心,南方经济发展一日千里,他的父母在他十二岁那年,也是1889年带着他回到广州。凭借一定的外语基础和工作技能,父母很快就进工厂做了车间班长。

廖恩煦本人进了新式学堂,成绩优良。到了甲午年镇**北上,其他的**党发生分裂,孙文等人脱离华夏民主党回国建党与镇**合作,另一批**党和被镇压的南方会党余孽在后方发动“**”,廖恩煦的父母已经做到车间主任,在保护工厂的过程中英勇献身。十八岁的廖恩煦那个时候已经在青年团成为骨干,突然成为孤儿自然是悲痛欲绝。后来皇帝的基金会给他提供了助学金供他在迁移到北京的帝国大学就学社会学,发奋努力的廖恩煦后来又竞选上了学生会主席,最后在二十六岁就做到了青年团总团长。

廖恩煦是个有大志,也很有些理想主义的人。十八岁失去父母的经历让他坚信一个道理:**是让人笑而不是让人哭。他对改变了一家命运,又始终照顾和提携自己的皇帝郑鹰始终抱有感恩,但在美国的少年经历却也对他有着潜移默化的影响,让他面对很多事情都不由自主地进行自己的独立思考。

作为一个有志于在这个政府中一展宏图的明星干部,公认的后起之秀,他曾经反复推敲和分析过这位新皇帝的言行和政策,却始终感觉有些不得要领。这位皇帝似乎喜欢打着“先帝遗志”的招牌行事,事事扣着大义名分,但所做的事情却让人摸不着头脑。

你说他专权,可一方面这是战争,一方面他又主动削弱政府的权柄,加强民意代表机关的实权,尤其是把政府财政预算的批准和审核交给民意机关,廖恩煦自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你说他放权,可他又大大加强了中央的权威,尤其加强了对各强力部门和社会组织的实际掌控。

你说他思想言论自由,确实,报纸杂志上对政府有不少批评建议。可另一方面,政府同样在严格监督着舆论媒体。某些恶毒抹黑的,造谣煽动的,不但会遭到其他媒体的口诛笔伐,还可能遭遇一些各式各样的审查,竞争部门,文化管理部门按着各种各样的条例法规,三天两头罚款甚至拘留,也实在是让人心惊胆战。

廖恩煦暗自揣摩,这位皇帝应该是善于借势的那一种人,借助风潮,占住道德和大义的制高点,让自己的位置不可动摇,暗里实际上却在默默地推动国家做一些循序渐进的改变。只是他确实看不清,这个人到底要把国家引向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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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至少在现在,他知道忠于这个人是自己唯一的选择。大文学.dawenxue.忠于他,就是忠于先皇帝,就是忠于国家,忠于这个民族。

直到他背离了自己的誓言吗?

郑宇也在打量着这位青年团的领导者。

这个青年团,无疑是郑鹰等人仿照另一时空第三帝国的青年团组织打造的民族主义青年组织,也参考了某些共青团和童子军的特色。

郑宇知道,自己要改变一个国家,根本上是改变这个国家的人,改变他们的思想文化和行为准则,改变他们的道德法制观念。....学校,固然是教书育人的地方,但目的是多重的,而且由于鲜明的地方办学特点,以及过于庞大的规模,中枢终归是只能影响,循序渐进地改变。

而青年团,这个很有精英特色的组织,因为其相对精干,组织严密,有半军事化的特色,却是中枢可以直接掌握和主导的强力组织。,

郑宇对青年团的期望,绝非仅仅是培养“有华夏特色帝国主义接替人”那么简单而笼统,也不是培训后备军官和官僚那么狭隘。这个组织,对他,也对这个国家来说,永远有着多重使命。

廖恩煦,这个另一时空以廖仲恺之名和那个富有悲**彩的刺杀而铭刻史册的人,在郑宇的眼中,即使在这个时空中的中国,也依然无愧于青年中的杰出分子。他聪明而不浮夸,思维敏捷,意志坚定,有献身精神,又有政治手段,而且,有着旺盛的进取心。

当然,从另一方面,如果进取心过了头,尤其是觊觎某些非分的东西,就是野心。

但郑宇并不担心。

走到这一步的他,对于自己的权威已经有了足够的自信。

在这个国家,能够动摇他地位的,也许就只有许凡。

但他很清楚,只要自己不犯下某种愚蠢而不可宽恕的错误,许凡就不可能走到他的对立面。

“仲恺,你看这滇红如何?”郑宇喝了口茶,微笑着说道。

“好茶,味道浓香醇和,”廖恩煦恭敬地说道,“混着沉香木,更是回味悠长。”

“这是准备大举出口的,专门针对欧美口味。”郑宇笑了笑,“他们那边就好味道浓,甚至带点刺激性的茶。这个是条形的功夫茶,还有颗粒的,味道更浓。这些日耳曼和斯拉夫人,就喜欢浓烈的。”

廖恩煦喝了一口,闭上眼睛品了品,点了点头。

“仲恺,青年团的工作你搞得有声有色,第一团的团务整顿得也见模样,谭复生和江胜这些人说起你也都是赞誉有加。”郑宇笑了笑,转入正题,“现在北面的情况你也知道了,对下一步的工作,你有什么想法?”

廖恩煦早有准备,当下肃然说道:“执委会内部刚开过会。大文学.dawenxue.下一步的主要任务还是支前。借助这一次战胜的契机,青年团要加强爱国主义和民族主义宣传教育,发动更多的青年起来引导民意,支持国战大局。”

“下一步要出境作战,物资和劳动力的供应是关键,我们准备借着这一次的机会再发动一次大规模的战费募捐。”廖恩煦双眼放光,显然说起了兴头,“我们还准备帮助政府进行支前宣传,鼓励适龄男子踊跃参加军夫队,提高物资输送的效率。另外,在舆论上头,我们准备发动一次全国性的征文比赛,以国战为中心,弘扬爱国主义思想,鼓励青年学习英雄事迹,以先烈为楷模……”

等着廖恩煦滔滔不绝地说完,郑宇笑了笑:“不错,这么短的时间内做了这么多安排,你们能着眼大局,一心为国,青年团我可以放心了。”

廖恩煦肃容说道:“青年团是我中华青年之先锋,自然要以国事为先。”

“嗯。”郑宇点了点头,过了一会开口问道,“仲恺,除了国战,你们有没有想过其他的?”

廖恩煦一愣:“其他?”

“对。”郑宇起身踱到窗前,看着窗外的景色,廖恩煦心领神会地也跟着来到郑宇身后。

“仲恺,你看看,这个世界是很广阔的,日出日落,所有人每天都在过着自己的生活,有属于自己的理想和追求。”

廖恩煦默默地听着。

“国战固然重要,可这不是一个国家的全部。”郑宇的话让廖恩煦心头一动,“国战走到这一步,国家的安全想必不用太担心了。作为普通人,自然也会开始考虑其他的一些东西。作为国家领导者,也自然不能只着眼在眼前这一亩三分地。”

“也许国战还要打很久,但胜负已定,而这个国家的长远发展,就在于我们在胜利之后如何面对自己,面对这个世界。”郑宇平静地说道,“青年团是国家的未来,仲恺,你的目光,也不能仅仅停留在眼前的急务。”

廖恩煦收敛心神,诚心诚意地说道:“是,陛下。”

“你们这些青年,既然要做青年的先锋,做国民中的先进分子,就不能眼睛走盯着上面。”郑宇的话让廖恩煦又是一愣,“你们在基层的宣传,我是很欣赏的。但我建议你们把工作做得再扎实一些,眼光看得更深刻一些。”,

“这个国家真正的基础,还是那些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普通劳动者。”郑宇叹了口气,“可偏偏他们的命运,历朝历代以降却最是无人关心无人挂怀。说着民为本,可实际上统治者关心的只是让这些人吃到半饱,别起来闹事也就罢了。反倒是军队也好,衙门也好,酷吏差役,一切的一切,都在提防着这些草民起来造反。”

“我们这个政府的存在,并不是为了压迫民众,而是服务于民众。”郑宇的话让廖恩煦也不由得身子微震,“爱国主义,一切为了国战,是,国家民族的大义,需要底层民众参与,甚至需要他们为国牺牲,保护我们的共同利益。可只是让他们去牺牲,去献身,这样的宣传鼓动,到底能持续多久呢?”

“仲恺,国战的转折点已到,我们迫在眉睫的危险已经过去了。”郑宇转过头看着廖恩煦,认真地说道,“你们如果真的想把民众发动起来,进一步以更大的热情和努力支持国战,就不要只是下基层做宣传,讲口号。你们要明白,民众真正需要的东西是什么,你们要亲身体验民众的疾苦,知道民众每天的油盐酱醋,和他们心贴心,背靠背。”

廖恩煦谨慎地问道:“陛下,您的意思是,我们应该与工会和农会合作,走访基层,收集民意,和他们加强沟通?”

“对。”郑宇赞许地点了点头,“不过不仅仅是和工会与农会合作,你们的走访调查,沟通交流,不能只停留在工会农会这些社会组织的层面,不能是喝喝茶,开开座谈会,聊聊天了事。你们这些人,很多并不知民间疾苦。如果只是每天看着报纸,在街头发表下演讲,在学校搞搞文学社,你们以后进了政府,也只能是高高在上的老爷;进了工厂,也只能是对着报表发号施令的白面师爷;进了军队,也就只能是在士兵面前官大一级压死人。”

“你们要到劳工中去,和他们同吃同住,促膝谈心,推心置腹。”郑宇平静地说道,“时间不用长,每次有个三天五天都可以,借助假期也好,形式要多种多样,要形成制度化。到工厂参与劳动也好,对劳工住宅区家访送慰问品也好,农忙季节去田间地头劳动几天也好,你们自己考虑好,拟出一个方案来。”

廖恩煦认真地点了点头。

“我就一个原则:你们也好,民众也好,文武官员也好,财阀也好,三教九流,都是平等的。身份的不同,只代表职责不同,并没有贵贱之分。上下级之间是规矩,但并不影响人格本身的平等。”郑宇看着他,表情严肃,“你们不要自诩国家民族的精英看不起民众。朕要的不是奴才,是尊重自己,也尊重别人,以公正和平等的态度做人做事的人才。如果连这些基本的原则都做不到,那也就没必要再留在青年团。”

廖恩煦神色一凛,发自内心地一鞠躬:“是,陛下。”——

廖恩煦从来不是一个夸夸其谈的口头**者。

在另一时空,这位“黄埔之母”主导了广东政府一系列的经济政治改革,是平均地权的第一个实践者。为了筹措黄埔校费,他不惜屡次亲自求见掌握实权的桂系军阀,在烟床前边恳求在鸦片中飘飘欲仙的杨希闵签字。他就是这样一个敢于任事的实干家。

得到了郑宇的命令之后,他马不停蹄地召开了青年团的执委会,两天时间不眠不休碰出了一个总体计划,报经批准之后马上开始实施,又通电各地青年团分团,结合自身实际制定行动计划。

很快,全国上下两百万青年团员已经行动起来。这些精心选拔的优秀青年,在严密的组织之下,利用课余时间和节假日走访厂矿乡村。他们与工人同吃同住,畅谈人生,听取工人们的所思所想,收集他们的意见,写出调研纪要。他们在山村水乡给农民带去城里的小玩意,在乡村小学客串几天教师,和村民们一起啃窝窝头,吃红薯粥,捡拾干牛粪,跟农会的技术员一起搞秸秆还田教育,铡秸秆,怄鸡粪,烧猪食,松土地。,

这些思想开阔,谈吐不凡,又没什么架子的青年很快就和工人农民打成了一片。

对读书人的敬重在中国民众之中早已根深蒂固,这些淳朴的工人农民看到这些“有大学问的”读书人和自己同吃同住,一起下地劳作,感动之余,很多话也渐渐说了出来。

民间的一些不适当的政策,地方政府出于媚上搞的很多过头活动,各种形式主义,为了应付上头检查搞的很多劳民伤财的工程,乃至某些基层干部的官老爷做派也都一一被记录在案报了上去。

另一方面,青年们也亲身体会到了民间的很多实际情况,远远不像书本上那般单纯。

很多农村保留的陈规陋习,乃至很多残忍的民俗,也让不少人触目惊心。

比如在一些地方,他们发现对于“进门寡”,即新婚不到百日丈夫便死掉的女人,会实行一种“除晦”的刑罚,以惩治这些“克夫”,“**”的女人,用剃刀剃掉其**,又用烙铁烧红之后按在阴部,留下其丈夫的名字。

在一些地方,对“**女”的惩罚更是惨无人道,把受罚旅人赤luo身体捆在门板上,用生猪血泡一团金丝线穿在针上,将其**一针一针地缝合起来。

目睹原本和自己言笑不忌,很是淳朴的村民在这一刻简直变身成了地狱恶魔,很多青年都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受到了无比强烈的震撼。

一些地方的贫穷落后也深深地震动了这些青年。贫苦的农村,下地干活往往都是赤身**,家里几个兄弟只有一条裤子,来了客人,一人见客几人躲起来只露着头好奇地看着。在一些地方,学生们不得不由当地警备部队派人保护下乡,否则甚至可能遇到各种各样的“抢婚”,“走婚”。在珞巴人的地方,还发生了学生被下毒的事情,原因是按照民俗习惯,“毒死别人可以获得他们的智慧和财富”。

很多没有进入战时管制的厂矿,工人们以两班倒,每天工作十一二个小时,住在猪圈一般的窝棚里,每天下工,累得东倒西歪,在工头处被水从头到脚浇一下,就去睡觉。很多煤矿工人身上带着没弄干净的煤灰就去睡觉,居住的地方简直让人作呕。

这一切,让很多沉醉在“国战胜利”之中的青年们受到了强烈的震撼。他们没有想到,在报纸上鲜花似锦的宣传背后,还有这么多民众生活得如同猪狗一般。而这些淳朴的劳动者却并没有太多的愤怒,最多不过是希望每天能有淋浴,希望多几毛工钱,希望能成个家娶个婆娘。他们觉得世道其实比以前好多了,至少现在自己活得比以前向人,能吃饱,逢年过节厂里给酒肉,还能攒下些积蓄。听说国家在北边打胜了,将来是不是能像甲午年一样参加镇边军移个民?借点饥荒(债务)也值了。

在这样的碰撞之中,这些未来国家建设的骨干们,逐渐多了些思考,也向上提交了很多非常有价值的调研资料。

这一个“到劳工中去”的运动,带来的不仅仅是一个制度化的青年社会实践制度,更对未来国家的施政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大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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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章 社会之光

(大文学第一百零九章社会之光

送走了廖恩煦,郑宇马不停蹄地又会见了另一位重要人物。大文学

三十六岁的复兴党中央委员,出身广州的学徒工,后来被选拔留学法国,对欧洲劳资关系多有研究,被称为复兴党内劳资问题专家之一,在大本营经济组下属担任劳资组长的周明根正在侃侃而谈:

“……通过战时管制体制的强制约束,目前管制内非皇室产业企业的工人平均工作时间已经下降到十小时,有实行两班倒,有实行三班倒。”

“工资是根据劳动时间给基本工资,再根据合格品数量给计件工资。各厂的军代表直接介入劳资关系,根据调研情况,由大本营指令限制了最低工资,现在平均下来男性成年工人月均净收入已经达到五点华元,女工达到…华元。”

“由于大批成年男子入伍,或者加入军工服务队,各厂生产任务又很重,完不成大本营要开罚单,所以也都认了高工资,工人的食宿条件也得到了很大改善。各大银行提供了优惠贷款,给工人建制式的集体宿舍,通水通电,统一的工作制服,手套袜子内衣内裤,全是招标的……”

“……男性工人不足,大批妇女入厂做工,工作也很认真。各厂的工会也吸收了女会员,还有女工会委员。工人荷包鼓了,干劲足,为了多拿计件工资,在自己的环节上也开始动了脑筋,改进劳动技术,改进工艺,很多建议都被采纳。”

“……战时管制内各厂劳工的强制社会保障已经基本完成,各厂都在按规定缴纳保险金,主要是医疗和养老。现在人均月缴纳零点五华元,资方和工人各负担一半,政府额外补贴零点五华元。”

“……所得税法修订案的反响不错。免税底线上浮到了每年八十华元,超出部分实行累进税制,工人很欢迎,不过资方有些意见,认为自己吃了亏……”

“……资方总体上意见比较大,主要是工人工资被限定的底线比较高,劳工资源有些匮乏,大本营又把任务压得很重。不过对政府订单还是满意的,量足,价格也还算合理,至少保障了他们的基本利润。但不少人有些担心未来一旦战争结束,扩上来的产能如何消化,这些工人又怎么安排。”

“……矿业那边,已经有五成的重点矿山建了热水淋浴设施,其他的也都在建设,这一块很多矿都反应效果很好。一方面是银行提供的贷款利率确实很低,一方面是工人干劲更高,疾病和卫生问题大有好转,对矿上的态度也有很大好转。综合下来,其实还是划算的。”

“……纺织方面,有些资方开始担心国内占了太多产能,外面的一些单子供不上会丢市场,又怕现在把产能扩上去未来市场消化不了,工人们也有类似的疑虑,怕现在大招工,将来又大裁员,很多人虽然兜里多了钱,却迟迟不敢安家,实在不行还得回家蹭父母和兄长的饭,实际上打长工。大文学

“……农场工人那边劳动力匮乏,很多工人抱怨强度太大,涨工资也干不过来。各农场也不得不大规模采购农机,包括我们自己的,还有紧急从美国国际联合收割机公司进口的玉米自束器,干草切断机。现在华北的很多农场已经开始试用联合收割机,不过问题也很多,厂家正在改正……”

……

郑宇一条条地听着,身边的杨永泰,柯山,前来汇报的汪铭汉和从刘定一身边要来做贴身书记员的宋教仁一条条地记。

好容易长篇大论说完,郑宇起身,笑着给周明根端了一杯茶,周明根赶忙起身连说不敢。

“没什么,明根,这是你应得的。”郑宇笑着说道,“劳资组这半年来功勋卓著,这是大家都看在眼里的。没你们在后面协调劳资双方,挖掘工农业体系的潜力,绝没有今天的胜利。前后方本来就是无所谓功劳大小,要我说,你的功劳,一枚一等朱雀是跑不了的。”,

周明根心头一喜,嘴上却也是连连辞谢。

“明根,劳资组下一步有什么计划?”

周明根定了定神:“劳资组下一步最主要的工作,除了把之前的劳工保障体系继续推向深化和制度化,再有选择地向社会推广以外,还有三项任务:第一,整合全国劳工资源,准备应对战后的经济转轨,避免熟练劳动力浪费;第二,进一步挖掘农村和城市剩余劳动力资源,减少失业和隐形失业,也尽量降低结构性失业的损耗;第三,进一步推加强劳工的文化教育,主要通过工人课堂,文化速成班等等,提高劳工的文化水平,也加强他们的维权意识。”

“说得好。”郑宇赞许地点了点头,“这些都是功在千秋的事业。明根,你这…我都很认可。”

周明根心里自然是充满自豪。

他是北京事变之后,复兴党上层变动的最大受益者之一,又是风华正茂满心事业的上升期,干的事情又算得上是本行,自然满心都是做一番大事业名垂青史的心思。眼看着自己的计划被最高权力者认可,说不自豪,不激动当然是不可能的。

“明根,你在法国的时候,参加过第二国际巴黎支部?和拉法格相熟?”

郑宇突然状似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

“是。”

周明根虽然不明所以,但倒也并不吃惊,这段历史本来就是公开的,而郑鹰对于国际社会主义运动一直没有表现出太深的敌视。大文学

“你对第二国际怎么看?对伯恩施坦,蓓蓓尔,普列汉诺夫以及考茨基之间的修正主义之争怎么看?”郑宇笑着问道,“听说欧洲社会主义运动内部已经乱成一锅粥……你比较支持哪一派?还是谁也不支持?”

周明根心里一动,不由得多看了几眼这位青年皇帝。踌躇片刻,他谨慎地说道:“关于社会主义,其实还没有一个很统一的看法,但普遍的看法是以实现社会公平为主要目的。我一向反对布朗基的突击式暴力**,主张走渐进改良的道路,走劳资合作,提倡以法治和议会政治来解决问题,通过国有制主导经济命脉制约资本对国家的控制。”

郑宇喝了口茶,静静地听着。

“恩格斯是一向主张和平斗争,希望实现从资本主义到**的平稳过渡。这一点,我认为是有合理性的。”周明根继续说道,“先帝在日曾经和我有过讨论,提出凡是所谓彻底的运动,带来的往往并不是福祉,而从长期来看并不如以一种所谓的不彻底方式实现理想与现实的妥协,改革与守旧的妥协。”

“目前欧洲的社会主义,按照斗争方式,大致上分为暴力**与和平斗争,前者以俄国社会民主工党为代表,后者以德国的伯恩施坦和法国的饶勒斯为代表,还有很多人一方面反对和资产阶级政府合作,一方面又不得不向现实低头,也并不公开倡导暴力斗争,比如盖得,考茨基等人,而这些人实际上正在逐步转向伯恩施坦和饶勒斯路线。”周明根说道,“如果从目前的形势看,欧洲社会主义运动,或者说第二国际,正在逐步转向议会斗争为主的方向。或者说,总体上在走向伯恩施坦提出的修正主义,或者是民主社会主义的路线。”

“伯恩施坦在《社会主义的前提和社会民主党的任务》一书中提出了很多有意义的观点,比如他提出,民主是争取社会主义的手段,又是实现社会主义的形式,没有民主就没有社会主义。他提出资本主义社会和其他的一切社会制度不同,不需要靠暴力摧毁才能建成一个新的社会制度。他认为资本主义社会拥有自我更生的能力,但需要社会民主党人通过积极的组织和行动来继续发展它,以逐步实现社会主义。他还认为,社会主义并不是一种具体的社会模式,只是一种社会进程,社会主义也并没有一个最终阶段,它总是在不断进步。”

“社会主义的到来或将要到来,不是一场巨大的政治决战的结果,而是工人阶级在其活动的各个方面所取得的一整批经济和政治胜利的结果。不是工人所受的压迫、贫困和屈辱大大增加的结果,而是他们日趋增长的社会影响和他们所争得的经济、政治、一般社会和道德的相对改进的结果。”周明根如同背书一样滔滔不绝地说道,“‘我认为社会主义社会不是从混乱中产生的,而是由于工人在自由经济领域中的有组织的创造同战斗的民主制在国家和地方自治机构中的创造和成就相结合而产生的。透过反动势力的一切抽搐和一切挣扎,我看到阶级斗争本身采取愈来愈文明的形式,我正是把阶级斗争即工人的政治和经济斗争的这种文明化看成实现社会主义的最好保证。’”,

“这是伯恩施坦最令我赞赏的一句话。这些观点,我认为是有道理的。”周明根说道,“当然,他也有一些观点需要推敲,比如他认为民主本身就是目的,认为资产阶级和无产阶级是相似的两股力量,应该合作来推动发展,等等。”

郑宇点了点头,又沉默了。

“明根,你说,复兴党代表什么人的利益?”

突然,郑宇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话。

周明根一愣,下意识地回答:“国家民族的根本利益啊……”

郑宇看了他一会,点了点头:“那你说,就劳资双方来说,他们的利益是一致的,还是不同的。”

“我要听实在话,不是口号。”郑宇盯着周明根,表情严肃,“是你的心里话。”

周明根沉默半晌,开口说道:“劳资双方的利益上头有矛盾,但也有统一的一面。正因为有矛盾,所以要设立劳资组调解关系。说统一,是因为厂子效益好了,才能给工人涨工资,都能受益。”

郑宇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又问道:“那你说,复兴党的选民基础是什么人?”

周明根沉默片刻:“是……根据帝国选举法,只有年纳税额在五十华元以上的成年男性公民才有选举权和被选举权,要么就是曾经服过兵役且年纳税额在二十华元以上,或者是曾经向帝国一次性捐助超过五百华元之人,这样说起来,复兴党的选民基础主要是高收入的技术工人,较多土地的农民,军官和士官,城市中产阶级,官员等等。底层工人和农民……比较少。”

郑宇看着他,语气越发凝重:“明根,那你说,这些人选出来的复兴党议员也好,复兴党政府任命的官员也好,是为他们的选民基础服务呢,还是为不是他们的选民基础,比如底层工人和贫穷农民服务。”

周明根沉默半晌,开口说道:“虽然彼此利益有不同,但复兴党制定政策是从全局着眼的,至少在中枢的层面上,没有什么过于偏重某一方的情况。比如陛下您之前提倡的建立社会保障体制,不也得到拥护了吗。”

“那是形势所迫,也是我手里的兵起的作用。”郑宇摇了摇头,“明根,你不要小看传统的力量,更不要小看利益的驱动。我知道,很多人都把我提倡社会保障看作一阵风,哪怕是在战时经济管制体制下强制推行的最低工资,最长劳动时间,劳动条件改善,医疗和养老保险缴纳等等,也被他们看作是战争时期的权宜之计。”

“他们认为,等打完仗,这阵风就会过去。因为复兴党是他们投票选出来的,也是他们交税养的,他们的亲友子弟包括他们自己,都在这个党里边,他们彼此关系密切,一呼百应,在下面层层叠叠的关系网理都理不清楚。”

“这个国家的传统,就是只要能因循就因循,直到社会要崩溃了,可能才被迫搞些改良,但往往都是救急,换汤不换药。而且走着走着往往又回到原来的老路。我们的传统文化就是这样,敬天法祖,祖宗成法第一,和谐稳定第一。反正你是人下人,你就要认命,东家是人上人,对你好是别人心肠好。一切只是基于道德,而不存在道理。”

郑宇盯着周明根,一字一板地问道:“明根,你做了这么多事情,你是希望一阵风之后又回到起点,还是想真的改变一下这个国家,改变一下这个社会,让这些底层民众也能活得像人,让他们和雇佣者能够真的具备一些平等对话的资格?”

周明根几乎是毫不犹豫地说道:“当然不能是一阵风……我做,就是为了长久之计,想要把这些东西用制度,用法律固定下来,要让劳工自己能够通过组织,通过制度去争取公平合理的利益。”

“那好。”郑宇点了点头,表情严肃,“那你告诉我,战时体制推行和试验的这一套,如何成为长久的制度,而且确保他长期不变质?”

“立法。”周明根毫不犹豫地说道,“通过国会立法,让这一切都留存下去。”,

“那以后怎么确保立法不被修改变成对资方有利的东西?要知道,议员们主要都是中上阶层,他们更关心自己的权益,而不是底层民众。”郑宇摇了摇头,“现在的一些改善是为了国战,也是因为我的强力推动,更是因为不改,很可能底层民众活不下去,要暴力抗争。可如果底层民众吃饱了,又不愿意冒着生命危险去闹了,谁会关心他们?”

周明根一愣。

“如果我老了,哪一天不在了,这些立法,能不能摆脱人亡政息?”郑宇盯着周明根,“换句话说,我终究是全体国民的皇帝,而不是单单某个阶层。国家立法也有自己的程序,我不能越俎代庖。这些法令,从起草到修订到执行,再到始终的修订和存废,都被来自中上阶层的人把持,你觉得他们到底是从维护中上层的利益考虑,只是弄些小恩小惠避免底层的闹腾影响到自己的利益呢,还是真的从底层的利益去考虑问题?”

周明根沉默半晌,终于叹了口气:“他们……恐怕是为了自己的利益多些。”

“那就是了。”郑宇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复兴党,归根结底,到了现在这个社会严重分化的时候,还是落在中上阶层的一边。尤其是当底层和中上阶层利益冲突的时候,他们的选择根本无需怀疑,对吗?无错。”

“……是。”

“那你怎么指望这些保障劳工权益的法案,而且很可能是在温饱的基础上还要持续提升保障范畴,让劳工的经济政治文化地位越来越高的法案,”郑宇盯着周明根,“可以在复兴党掌控的政府和议会体制内一路走下去?大文学

第一百一十章 中华社会党

(大文学第一百一十章中华社会党

周明根低头沉思许久,抬起头,脸上有些落寞,又有些迷茫:“我……如果是这样,我确实不知道……不过至少现在,大家还都是在为了落实您说的劳工保障在努力……”

“明根,对社会做这么大的改变,不能只靠几个人,靠的是全社会的力量,靠的是用体制,把一切相关之人都约束住,靠的是让弱势群体有自己的利益代言人,从他们的角度去考虑问题,为他们争取合法权益。大文学郑宇顿了顿,盯着周明根,“我需要一个人,一个有决心,有意志,有能力,发自内心为底层民众的利益考虑,而不是出于上层人士的同情心和维护中上阶层的利益的人,组建一个新的团体,为了底层民众的利益参与到国家的政治博弈中来。”

郑宇盯着周明根,一字一板地说道:“明根,你愿意做这样的一个人吗?愿意为了底层民众们的利益,为了这一切不是一阵风,为了让这个国家的国民可以公平地分享国家发展的成果而努力吗?无错。”

周明根在这一刻,终于被深深地震撼了。

这是他一生的事业,他知道自己别无选择。而他也感受到了,对面这位皇帝,看来已经决心要强力推动自己正在从事的这项事业。

他周明根出身学徒工,虽然这些年已经乌鸡变了凤凰,可始终都在和劳工打交道。他知道欧洲工人的境况,知道他们通过什么样的斗争,经历了多少艰难险阻,终究开始获得了一定的政治地位和经济保障,也知道中国的工人们处于何等悲惨的境地。他在法国广泛接触了社会主义思想,对一个公平合理的新社会充满了向往。他在复兴党内始终致力于劳工福利的改善,不同阶层之间的关系改良,并因此往往被一些保守主义的复兴党员视为“异类”。

现在有一位最高权力者,决定干这样一件功在千秋的事业,而且选择他作为领导者,让他有这样一个留名青史的机会。

有什么可犹豫的吗?

周明根的心头燃起了一团火,一团混杂着感情和理性,野心和感恩的火。

“我愿意,陛下。”

周明根深深一鞠躬,表情坚定。

“你不会是一个人去战斗。”郑宇平静地说道,“你会有很多同志。而我也会坚定地支持你们……舆论上面,我会有安排,从现在就开始做准备。另外,我会在战后推动修订选举法,让底层民众也能够开始参与到国家政治活动中来。税法也会进一步修订。社会保障法,劳资关系法,这些都要陆续制定出来。但我不能用自己的意志强行去通过,我需要你们的支持,需要你们影响和发动民意,需要你们联络国会和地方参政院,政府中更多有志于此的同志。”

周明根精神振奋,用力地点了点头:“我马上就会制定一个计划,扎扎实实地做起来。大文学

“时不我待。~”郑宇赞许地点了点头,“这场战争是彩虹难逢的机会……通过战时管制体制,很多措施半强迫半自愿地推动下去了,经过了实践,也让大家看到了效果。可这一切还很脆弱,如果不能抓住这个有利时机,我们所做的一切,都经不住传统思想和社会保守主义惯性的反戈一击。”

“我们要进一步完善,制度化,法制化,而要长期确保一个良性机制,就要靠一个真正代表底层民众利益的党……”郑宇顿了顿,“这一场国战之后,资方会对自己受到的种种限制不满,劳动者会希望均沾战争红利,希望看到自己的收入和保障获得实实在在的提升。一边想往东,一边想往西,处理不好的话,就是两败俱伤。”

“我们需要有一个从根子上代表劳动者利益,又懂得政治活动的规则,能够在现有秩序框架下合法地进行政治博弈,为劳工争取利益的党。他最直接的对手,就是现在主政的复兴党。而他又不能把复兴党当成你死我活的敌人,也不能让复兴党把他们当成最危险的敌人。他们有斗争,但也有合作。”郑宇说道,“你是最好的人选。我相信你可以协调好这一切,并且把民众的斗争方式引导向有利于国家发展,也有利于他们自己的方向。”,

身边的几个人中,杨永泰是深知内情的,柯山最近忙着皇室产业的事情,对此毫无所知,已经听得入了神。宋教仁和汪铭汉一边抄抄写写,一边已经是目眩神迷。

他们万万没想到,这位皇帝,这位复兴党的主席,居然自己主动来挖复兴党的墙角,要实实在在搞出一个新的党派,为底层民众说话

“现在,甚至战后的一段时间,你们还不能公开建党,在复兴党内部活动一下比较好。”郑宇摸了摸下巴,“就叫劳资关系研究会……从研究改善劳资关系入手,把人员,组织方式,政治纲领都梳理好。等各方面准备成熟,国家局势也能够配合,就可以建党了。我会和你们一起推动修宪,让你们拥有自己的选民基础。”

“那复兴党……”

“他们还是继续代表这个国家的中上阶层,依然以民族主义,渐进改良主义,国家主义为特色。”郑宇笑了笑,“记住,他们是你们的对手……但不是敌人。”

周明根微微一怔,片刻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未来的党,就叫中华社会党。”郑宇的眼中闪烁着某种莫名的光彩,“我送给你们一句伯恩施坦的话:社会主义是指一个巨大的文化运动,这是一个不可阻挡的运动。这一运动集中表现为一个巨大的政党,在工人中间扩大社会启蒙工作,启发对国民经济的需要的理解,启发对那些为了继续推动社会沿着社会进步的轨道前进。”

“千年以降,底层民众每每被无视,被愚弄,被动物一样饲养,宰割,关押,从来没有一股真正代表他们的政治力量,也从没有人教会他们如何正确地去争取利益。大文学所以他们只能在均贫富的口号下被煽动起来变成暴民,随后又在新统治者的暴力机器面前,要么被作为乱民处决,要么作为顺民苟且下去,直到新的统治阶层再次腐化到难以为继。”

“现在你们要做的,是让他们成为自尊自重,也懂得尊重他人,懂得自己有平等的权利,也承担着相应义务的公民,让他们自觉地为了维护自己的利益,也为了维护国家和社会的整体利益而斗争,让他们从简单粗暴的均贫富中走出来,懂得创造价值与获取回报的关系,让他们懂得协作而不是消灭才是社会不同阶层共存与发展的最佳途径,让这个社会从统治阶级压迫被统治阶级的无尽循环中走出来,从单极社会变成多极社会。”

“这个国家能否打破治乱循环,其中的关键一角就首先落在你们肩上。”郑宇盯着周明根,“不要让我失望。”——

周明根离去之后,郑宇看着屋中的几个新老亲信。

“卓峰,你有些不同意见?”

“陛下,我觉得其实没必要弄这么复杂。”柯山点了点头,直截了当地说道,“比如这劳资关系,其实皇室产业也有劳资之别,但就没闹过工潮之类。因为我们实质上是为了国家在干,大家的薪酬给得也很公道,从管理人员到基层都有规章可循,又都是部队出来的战友,彼此和睦,干好了拿得多,干得不好拿的少,大家都没什么怨言。而且即使是干的最差的,总比外面的强很多。自然也就不会闹。”

宇喝了口茶,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那你的意思是把皇室产业这一套整个推广?”

“是。只要按照这个模式把国有和私营工业改造一下,只要上面的人不胡来,下面的条件就可以持续改善。可如果真搞了底层政党,到时候有些人乱来,煽动风潮,那就是尾大不掉了。”

郑宇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又转向另外几个人:“铭汉,钝初,你们怎么看?”

汪铭汉恭敬地说道:“陛下,我对皇室产业的情况不熟,政治上头也缺乏经验,但我知道您的用意是好的,是着眼长远,而您说的这些问题也确实存在。所以我没有其他想法,无论您安排什么下来,我全力去做就好了。”

宋教仁却是摇了摇头:“我不是太赞同卓峰先生所言,倒是支持陛下您的说法。没有政党政治做保障,这些依靠上层道德,觉悟和恩赐的东西,尤其还是用军事化管理的方法,也许适用于小范围的特殊组织,比如皇室产业这样融合了个人效忠和军队组织的特色,非常特殊化集团,却并不适用于整个复杂的社会。”,

郑宇和柯山对了一下目光,各自了然。

“在欧美各个民主社会,政党总而言之,一般都有两极对垒,或者是两个党派,如英美,或者是两个政党联盟。”宋教仁说道,“比如英国是自由党和保守党,美国是民主党和共和党,法国是左派和右派。这些党团,一般是一派代表激进,偏向草根阶层或新崛起的中产阶层;一派代表保守,倾向既得利益的优势阶层。”

“帝国的单极政治,可以满足**时期的需要,但当整个国家结构越来越复杂,民众日益分化成上下两极的情况下,就有些力不从心了。”宋教仁侃侃而谈,“以复兴党内而言,派系林立,有主张平分地权的农村问题研究会,有主张自由主义政治经济文化,反对国家管制的自由主义同盟,有主张立基督教为国教的基督教同盟,还有坚决反对西方文化主张复兴先秦两汉文化的炎黄学会,还有更加激进的皇汉派……”

“这些形形色色的理念差异,追根述源还是代表了不同人群的利益和意志。”宋教仁说道,“就我的理解,陛下您的举措与其说是建新党,不如说是分党。复兴党已经过于庞杂,内部分歧越来越大,效率也越来越成问题。与其让他不断地在分裂和内耗中走向衰败,还不如按照利益代表的不同分成若干不同的党,彼此有渊源,有交叉,有竞争,始终保持生机与火力。此外,他们有着不同的利益驱动,有不同的选民基础,这样就可以让国内各个阶层都有自己的利益代言人,可以在政治生活中发出自己的声音,也让对复兴党的不满可以分散开,并且不会演变成对整个国家和秩序的不满。”

“这是长治久安的上策。”宋教仁深深一鞠躬,“教仁平素自诩政党政治上头看得透彻,但今天才知道,自己不过是坐井观天。”

郑宇一时也听得有些入了神。

他的用心自然不止宋教仁说的这么一点,但难得这位青年只听了一会,就可以条分缕析地讲出这么一大套来

汪铭汉心里隐隐有些嫉妒,看着宋教仁的神情却是格外敬重。他知道,自己虽然不知为何入了皇帝的法眼,也勉强算是“从龙之臣”,但和宋教仁这个靠自己的努力走到这一步的正牌天才,毕竟还有太多需要学习的地方。

他从来不把宋教仁看成自己的敌人。因为他未来的路还太长,天地也太广阔,他现在不过是刚开始起步而已。

“难得钝初说得如此透彻,把我的很多心思也翻了出来,倒也省得我多分唇舌。”郑宇笑着点了点头,“不过,这事情,我说过,不会让周明根孤军奋战。我找你们来旁听,就是希望你们大家都能够参与进来。”

郑宇转向杨永泰:“畅卿,你觉得这事情从何着手为好?”

杨永泰早和郑宇商量得当,自然知道这是在给自己树立威信,当下一笑:“依我看,周师兄在复兴党内根基深厚,又从事劳资关系事务多年,组织上头是不用多操心的,只要陛下您对一些重量级人物透点风声,一个很有力量的新党也自然是水到渠成。”

“我的想法,一个是在政府机构设置上,可以在战后把劳资关系组机构化,变成正式的劳动部,专门负责劳动保障的改善和立法,以及劳资关系的监督,调解。”杨永泰继续说道,“还有一个,就是要在文化上头大力引入欧美社会民主主义的思想,形成比较有利的舆论氛围,推动改革的顺利进行。”

郑宇点了点头,又转向汪铭汉:“铭汉,你说呢?”

汪铭汉佩服地看了看杨永泰,收敛心神:“畅卿幕僚长说的,我很同意。我就补充一条,这个运动也好,政党也好,不能单靠着中上层。爱国青年,还有战后复原回来的退伍军人们,劳工问题的改善与他们息息相关,我觉得可以在这一块好好开展工作。到了国会改选,争取一炮打响,那局面就大大不同了。”,

郑宇欣赏地点了点头:“铭汉此言甚是有理。钝初,你有什么高见?”

“我还有一条,”宋教仁说道,“社会党恐怕是偏工人一些,是否需要有个纯粹的农民政党?毕竟我帝国农业人口众多,租佃关系,农村问题,乡土宗族,都是复杂无比。”

郑宇意味深长地问道:“那钝初你的意思,是准备照猫画虎来个农民政党?”

“我只是提个思路。”宋教仁微微一欠身,“能略有补益,便是鄙人的荣幸。”——

从这一天开始,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暗流开始在中华帝国的政治版图上缓缓涌动。

在复兴党内部,一个名为“劳资关系研究会”的组织悄然登场,主推者是身为中央委员之一,却被很多人视为异类的周明根。以他原本的班底为核心,一群复兴党内对劳资问题感兴趣,也包括很多在郑宇登基之后发表的有关社会保障的宣讲下受到启发和感染,立志改善劳资关系,提高劳动保障的中青年干部纷纷加入。

不久之后,在舆论媒体之上,一个名为“新卫”的作者开始撰写文章,讴歌“劳工万岁”,并开始宣讲一些基本的欧洲民主社会主义思想理念,提出国民要“适当地把目光投向身边,看看那些琳琅满目的商品和粮食物资背后,到底隐藏着哪些令人惋惜的东西”。他提出,作为国民的主体,劳动的工农大众“应该受到更多的关注”。

各地各厂的工会,在迎来青年团的同时,也迎来了一些复兴党青年干部。他们从一个厂到另一个厂,拿着大本营的介绍信,却又没有驻厂军代表的刻板。这些精力充沛的年轻干部们脱掉了华服,换上和工人一样的制服,戴上棉线手套,剃了寸头,走基层,下车间,和工人一起劳作,同吃同住,推心置腹,收集了大量的信息,撰写了成千上万的基层调研报告。他们立志要在未来的劳动部,在帝国的政治舞台上闯出一番天下,既要改善民众的生活,也要实现自己的理想,青史留名,并且成为现实社会中越来越重要的角色。

他们并不怀疑自己的选择。

因为,他们或清楚或模糊地意识到,在他们的背后,有一股强大到无法对抗的力量,在坚定地支持他们。而他们所信仰的理念,也是一种崇高的,公正的,闪烁着人文光彩的理念。

在欧美,它叫做民主社会主义。

在中国,它现阶段被称为劳资合作主义大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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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一百一十一章 战争新阶段

地一百一十一章战争新阶段

十月八日上午。

中华帝国,西山大本营。

文武重臣济济一堂,每个人都是表情严肃,坐姿笔挺。

长条会议桌前方正中的御座之上,全套大元帅礼服的青年环视全场,目光所到之处,人人的胸膛都挺直了几分。

“各位都知道,今天议完这个事情,我要亲赴东北前线指挥下一阶段的落日计划。”郑宇平静地说道,“但是在动身之前,有很多东西要明确下来,把大家的一些思想统一一下。这里边我觉得最重要的,是我们下一阶段国家的总体战略,换句话说,就是战争的下一个阶段,我们要怎么走。仗打到这个份上,这已经不仅仅是军事问题,更是事关帝国百年大计,千年基业。”

一双双目光聚精会神地盯着这位皇帝。

“现在形势已经很明确,日俄再想赖在帝国不走是不可能了,下一阶段,他们要担心的就是如何守住自己的本土,勉强保持一个军事上不胜不败的态势。”郑宇说道,“不过,朕在宣战诏书里就已经阐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必灭其军,擒其将,直捣其巢穴,方可谈和平共处”

军人们闻言,无不精神振奋。

这仗,还有的打不是小打,而是大打;不是防守,而是进攻

“和平,从来不是靠自己收敛手脚换来的,也从来不是靠摇尾乞怜祈求来的,而是打出来的这一仗,朕就要打出二三十年的和平,让欧美列强望我华夏而生畏”郑宇凛然说道,“今日世界,早非中古的农牧自然经济。大机器工业,科技发达,坚船巨炮,社会达尔文主义盛行,人类社会各民族已经是物竞天择优胜劣汰,不为帝国,即早晚沦为奴隶此时此刻,死抱着固守老祖宗传下来的一亩三分地,动辄就要关起门来做天朝上国的美梦,对外谄媚对内压迫,那才是亡国无日”

这个时候,不但是军人们,很多文官也都是心有戚戚地点了点头。

鸦片战争以来的屈辱,受损的民族自尊,多年来的民族主义教育,国家整体体制和气氛的潜移默化,现代工商业经济带来的强烈利益驱动,让这些中华帝国的上层精英大部分都具备了强烈的扩张认同。

“我中华自汉唐以来,疆域大部稳固,且由于历代政府迂腐,未谙帝国扩张之真谛,对外征战往往耗竭国力,导致国人于对外国战总有担忧,或曰道德,或曰疾苦,或曰兵夫之死伤劳苦。本次战争,帝国就要开创一个先河,也就是战争要推动国家经济发展,推动国家文化改良,推动国家凝聚力的提升,最终把国家更好地推向光明的未来。”

“为了达到这一目的,我帝国各界都必须贯彻一个精神:把战争进行到底”郑宇此言一出,不少人都是脸色微变,“这一次,帝国要的不仅仅是一个战胜的面子,要的更是实实在在的利益不要说俄国人日本人从前清手里割去的国土,就是汉唐故土,我华夏先民征服开拓之领土,这一次都要拿回来没有这个气魄,还谈什么复兴华夏?连祖宗遗泽都守不住,又谈什么继往开来?”

“要完成这个任务,不仅仅要靠前线军人的死战,更需要举国同心,坚定不移地打下去,直到我们达成战争之全部目的,直到日本和俄国两个国家彻底抛弃幻想”郑宇环视全场,声音逐渐恢复了平静,“在前一阶段的战争中,各位劳心劳力,夙夜操劳,我非常感激。战争能走得这么顺利,无论是军事,经济,内政,外交,文宣,情报,各个战线,大家都是于国有大功的。战后,不但要论功行赏,更要大加宣传,所有的有功之臣都不会被埋没,都要名垂青史”

“但这只是开始,还远远没到终局的时候”郑宇看着不少人流露出的喜悦,声音却郑重了几分,“朕打这一仗,不是为了巩固个人的权威,不是为了重回家天下的局面。我中华,乃华夏之民所共有,正所谓天下为公,我和你们都是国民寄予厚望之人,承担了引领国家的责任,把国家带向进一步的强大与繁荣是我们的责任。既然如此,我们就绝不能固步自封。”,

“现在,战场形势于我们有利,经济上我们的底子要比日俄雄厚,资金上还有大把的富余,而我们的体制确保了国力的动员,这一点上更要远远超过我们的敌人。现在举国同心,民气沸腾,不趁着这个机会扩大战果,更待何时?”郑宇顿了顿,加重语气,

“这一次的机会,一旦错过,以后就很难遇到了。打赢这一仗,列强都会发现,帝国在东方的态势已经是牢不可破,而周围都已经是软弱不堪的国家,或者是欧洲强国的殖民地。印度,南洋,澳洲,波斯,这些富饶的所在,帝国即使不想染指,列强也必然会联合起来束缚帝国,用外交,贸易,文化等等各种手段对帝国进行打压牵制,并培养对帝国抱有恨意的邻国,以群狼围攻猛虎。”

“既然如此,那帝国就干脆打到底,打到日俄束手,打到列强不敢明目张胆地对帝国下手”郑宇长身而起,目光凛然,“我知道,你们中有人担心继续向前推进,可能月盈则亏,有人担心俄国人底子雄厚,日本人还靠着那支联合舰队,主张收复了朝鲜,把俄国人打回西伯利亚就早早和谈,回过头来把国内的事情处理好,再等待下一步的机会。可朕今天要说,机会,就是现在”

“这一次的国战,是父亲处心积虑谋划二十多年,布局长远的一战,目的绝不仅仅是打出个威望,而是要一举奠定帝国于东亚之绝对主导地位,并进一步辐射亚洲,乃至整个有色人种区域。”郑宇说道,“目前,我们有中英同盟在手,德国人,美国人出于各自的利益都倾向于我们,而我帝国本次已经把积蓄了几十年的新战术,新技术,新装备,乃至战略隐藏的兵力也都拿了出来。整个战争中,帝国以战时体制最大限度动员了国家资源,举借大量外债,战略战术合理。反观日俄方面,决策层轻敌冒进,又缺乏合理有效的国家资源整合动员体制,在战术上因循守旧,现在俄国国内民怨沸腾,少数族裔蠢蠢欲动,整个国家已经是火山爆发的前夜”

“这个时候,我帝国只要再给日俄重重一击,俄国也好,日本也好,就是土崩瓦解的格局”郑宇凛然说道,“这个目标绝非什么遥不可及的东西,只要中枢意见统一,大家都能恪尽职守,这场战争最多再有半年,帝国就是全胜的格局”

郑宇凛然四顾:“各位可有疑问?但请畅所欲言”

一个人缓缓举起手。

郑宇微微一怔,点了点头:“江总长请讲。”

陆军总参谋长江胜起身敬礼。

众人都是愕然。

没想到,第一个提问的居然不是文官,而是这位总参第一人,这算怎么回事?

“陛下,”江胜微微一欠身,“总参对于军事上的胜利,有较强把握,臣也认同陛下的策略。但有些实际困难还请考虑。首先,俄国陆军总数已经达到三百六十万,目前帝国累积杀伤之俄军,即使算上本次北方方面军的战果,也不过八十万左右。目前已经是十月,西伯利亚即将进入冬季,届时天寒地冻滴水成冰,动辄暴风雪呼号,我军如何维持攻势?俄人可利用此机会大举调集兵力,据守要塞,建立防线,来年春季又可与我帝国逐鹿沙场,战事难免旷日持久。”

郑宇平静地听着。

“我总参反复讨论,攻俄当取要害,要害者,首为乌兰乌德和海参崴,得此两地,则贝尔加以东之俄军土崩瓦解指日可待。至于中亚方面,当须发动当地民族之抗饿起义,以配合我军攻势。然一切之一切,我军首要在于时间。要在最短的时间内确保胜势,而且要保障冬季所需,我帝国之人力,物力,财力支持必须在现有基础上再有加强。百万大军境外作战,后勤补给是关键。这一切,都有赖中枢支持。”

刘定一和唐绍仪等人对视一眼,又看向了陆军部长聂士成,却见这位老帅却是悠闲地喝着茶,旁边负责军需补给的副部长岑春暄倒是表情凝重。,

“此外,我帝国军即将出境作战,对于占领地区如何管理,如何调动占领区资源,如何维持占领区秩序,这些总参也需要中枢的配合,尤其需要大本营定一个调子。”江胜继续说道,“在国内,军队要遵守军法,国内法律法规,出国作战,面对敌民敌产,帝国军队如何自处?是按照海牙陆战公约的条款?是执行帝国军法法律?是有特殊规定?这些不知道大本营方面是否已经讨论出头绪?”

“再说文宣。陛下说的好,这一仗要打到日俄束手。不过最近听说,北京的茶馆里有人私底下传言,说当年岳飞打到朱仙镇,金兀术要逃,有书生拦住金兀术,说‘自古未闻内有权臣而大将立功于外者’。这是什么?以古讽今呐。帝国要出境作战,文宣上头如何配合?如何让民众保持对国家大政的支持?如何避免被斥责为‘穷兵黩武’?军人在前线为国出力,如果还要被人戳脊梁骨说耗竭民力,野心勃勃,这个罪责我们担不起。”

……

江胜一条条说完,坦然坐下。

这时候,不少人都捏了把汗。这老将看起来是要把丑话说在前面,可话说回来,在前方大胜举国欢腾,皇帝和大家伙都在兴头上如此直言不讳地泼冷水,这个江胜到底懂不懂政治?不少人心里倒对这位很是佩服,可实在是……

“江总长所言很有道理,下一阶段作战,必须要把这些具体问题明确一些。”郑宇一开口,很多人又是一愣,“今天的会议,就是要畅所欲言,把问题提出来,解决方案,我这边已经准备了一些底稿,大家再仔细过一过,无论如何,必须把这些关键问题敲定下来。”

到了这个时候,众人对视半晌,气氛终于热络了起来。

既然让说,那就说吧……——

一个小时后。

央行副行长孙多森正在侃侃而谈:“……根据陛下与经济组之前拟定的草案,帝国对未来占领区之经济政策已拟定完毕。帝国将尊重占领国正常居民的私有财产,以支付对价的形式完成军用物资之征收。”

郑宇见台下一些军人已经皱起了眉头,平静地说道:“帝国是海牙陆战公约的缔约国,有遵守条约的义务,否则就会成为欧美的众矢之的。孙行长,继续说吧。”

“是。”孙多森微微一欠身,“正如陛下所说,根据海牙陆战公约规定,占领国军事当局禁止没收私有财产,并必须正式禁止抢劫。不过,该条约也规定,占领者在占领地内可以征收为其国家利益而确定的税捐、费用等,应尽可能按照现行征收规则和分配办法。占领者并因此有义务提供合法政府有义务提供的占领地所需的行政费用。此外,占领者在占领地征收其他现金捐税,则此项捐税应仅限于支付该地军队和行政的需要。”

“经济组认为,我帝国军事行动之重要原则为就近支持,占领地区必须为我帝国军事行动竭尽所能提供军事物资供应,这是无庸置疑的。”这位伦敦政治经济学院毕业的博士推了推眼镜,“帝国计划,于新占地区成立若干行政管理机构,由帝国行政官员与当地愿意配合之人士联合组成,并由军事管理当局直接统辖。一切于敌国领土上作战之帝国军事力量,均应视为占领军,被占领土居民有承担其开支的一切义务。”

台下的军人此刻都是面面相觑,不少人露出了然之色。

“我帝国拟采取的政策包括:第一,占领区划分,包括远东,西伯利亚,中亚和暹罗四大占领区;第二,在占领区之内,帝国为支持军事占领行动所需征收的一切物资,均以占领区专用,由帝国信贷银行印刷之纸币支付。”

“帝国信贷银行?”

“对,帝国信贷银行。”孙多森点了点头,“该银行已经于一个月前成立,专门负责占领区专用纸币之印刷,分为三种:远东银行券,西伯利亚银行券,暹罗银行券和中亚银行券,分别在三个占领区内流通,享有法定货币之一切地位,但不得对外流通。帝国信贷银行银行券的初始汇率与帝国华元等价。纸币样本本人已经带来,会后将由帝国经济组特邀专家组审定。该纸币为占领区专用之信用货币,并不可与其他国家货币进行兑换,帝国信贷银行无兑换为等价贵金属或其他货币的义务。”,

众人对视一眼。

“第三,帝国占领当局有权强制性以帝国信贷银行发行之银行券征收以下物资:除俄罗斯卢布纸币外的一切外国货币,以及黄金,白银,铂金等贵金属,一切载重汽车,马车,私人拥有之船舶,马,驴,骡等牲畜。”

“第四,根据海牙陆战公约之规定,占领当局将无偿占有属于帝俄国家和沙皇的一切现款,基金,有价证券,武器弹药,各种运输工具,货栈给养,铁路器材,路上电报、电话、不受海商法管辖的轮船和其他船舶和军火物资等。而私人所有之可用于军用作战之物资,帝国占领当局也将根据海牙陆战公约给与征用,但战后归还,或以帝国信贷银行之纸币支付。”

“第五,根据海牙陆战公约之规定,帝国占领当局有权征收敌国公共不动产,森林,农庄和自然资源之产出,但帝国当局将对其劳务人员给与相应报酬。”

“第六,帝国将组建专门之占领区秩序管理组织,以维持占领区之治安,目前暂定名称为‘占领区特别管理组织’,该组织受帝国军事占领当局管辖,但不属于帝国正式管理编制,不受帝国行政管理各项约法之限制,可以采取一切占领当局认为合理,有效和必要的措施维护占领区之治安和秩序,其费用一律由占领区负担。”

“由于帝国军事行动于人力之需要,针对特管任务,帝国方面已由原机动警察部队抽调骨干,自朝鲜难民中训练部分武装人员,装备轻武器,担任此特管责任,并将为未来朝鲜王国光复之后,朝鲜王国国防军之一部分。”

……

这一条条地说下来,众人越来越感心惊。

看起来条条扣着国际公约,实际上却是要兵不血刃地把占领区变成帝国的奶牛,就近供应前线的军事行动。这劳什子的帝国信贷银行,现在看明白了,根本就是个打白条的皮包公司,印出一堆纸片来堂而皇之地收购占领区的私人财产,而且美其名曰“照价支付”可偏偏的确也说不出来什么,而且这一招也很难引发占领区居民的反抗,毕竟枪杆子在别人手里,而且这所谓的银行券也确实可以在占领区内使用,也确实具有货币的一切职能。

至于那劳什子的特管,简直就是个妖孽。不属于政府编制,又是高丽人为主,这些人就是占领当局手里的一根棒子,指到哪打哪,而占领区人民即使有愤怒,也不太容易直接指向帝国政府和中国人头上,反倒是变成了高丽人和俄国人对掐,占领当局和帝国当局都多了一个缓冲,真到了事不可为,把这个组织撤销,再换一帮人另立一个名头也就是了。当然,到了那个时候,占领区的油水应该也被敲诈得差不多了。

很多人偷偷地看向眯着眼睛,表情平静的郑宇,心中更是波澜起伏。

这等外表堂皇,内里阴柔的招数,就是出自这位威望日高的青年皇帝?

第一百一十二章 血肉磨坊(上)

中日两军,在这些日子里,在辽东也展开了激烈的争夺。

在北线的岫岩,华军的海军陆战队,以及顶着华军北方方面军四个师番号的部队对当面日军展开进攻,日军逐渐转入防御作战。

在步云山,日军第五,第十两个师团与当面的华军部队互有攻守。

在辽东,没来得及撤离的一些中国民众落到了***人的手里,却也并没有遭到太惨烈的屠杀。提倡“日满提携”的***,为了显示所谓“大东亚圣战”的王道乐土,也为了收拢中国的民心,为政治瓦解和分化打基础,随军都带了英法德的观察员,军纪严明,居然很有些秋毫不犯的意思。

不过,在广大乡间,视线不及的地方,一群拖着大辫子穿着马褂的旗人们就没那么客气了。在占领区,前清的贝子贝勒们开始了瓜分大戏,不少旗人爷们开始就地组织一些有意或无意留下来的旗人编组为“大清护***”,就地建立政权。大清的三角龙旗上头又加了俄国的双头鹰和***的旭日章,很是有些不伦不类。

大清国现任“皇帝”

载沣倒是有些开明,没有恢复八旗体制,而是全盘照抄***体制。不过,这些人手里的权力也实在有限,无非是给***人跑腿。真正起作用的,还是***满洲军的军管体制。

在***兵的刺刀支持下,前清余孽凶狠地强迫中国居民抢割未被烧毁的秋粮。***人颁布的政策说允许留下半年口粮,但实际上只留了三个月,其余都被旗人老爷中饱私囊。现在黑市上粮价高得出奇,高价出售之后正好收购些金银细软文物之类,再给***军官分润点好处,一份家业不也就置办下来了?甲午年爷爷们倾家荡产,这个肯定是要着落到这些汉民头上。

郑宇也派了骑兵部队向日占区渗透,打击日军后勤运输和兵站体系,宣传帝***队很快就要打回来,要求民众不要采取过激行动,只要不出卖同胞,一切在敌人逼迫下采取的行为都可以谅解。对各地方自组的所谓维持会,伪满政府,帝国政府的原则很简单:第一,不予承认;第二,出卖同胞者一定严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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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日双方最重要的焦点,还是辽东半岛最南端的旅顺。

日俄联合舰队抓紧一切机会运输兵员,弹药,各种物资,补充损耗并为下一步的大战做准备。德日合资的***大阪炮兵工厂,英日合资的海军室兰制钢所,日俄德合资的东京炮兵工厂生产的各式火炮,成箱的炮弹,***自己的小石川枪械所,英日合资的名古屋兵工厂生产的各式枪械,子弹,手榴弹,掷弹筒,纷纷装上运输船,运往辽东前线。

不过,这支阵容庞大的舰队也遇上了麻烦。

在战前,由于联合舰队先任参谋秋山真之提出了华军潜艇的威胁,海军省舰政本部造船中技士平贺让提出的驱潜特务艇方案得到了巨额拨款,迅速改造了一批八十到一百吨的快艇,安装四十七毫米哈奇开斯机关炮和探照灯,为舰队和港口提供反潜巡逻,被成为“一型驱潜特务艇”。

这种快艇,不但可以搜索潜艇,还可以执行反布雷巡逻,受到了联合舰队的欢迎。

但百密难免一疏。

由于华军的快速袭击队之前留下的教训,日军采取了集中运输统一护航的编队体制。但即使如此,在港口外,在航道中,日军的护航编队陆续遭遇了几次触雷事件,损失了几艘驱逐舰和运输船。实际损失是一方面,但更大的打击还是心理上的。

由于神经紧张,日军编队不得不投入更大的精力扫雷和搜索,士气也有所下降。

这一切当然是华军布雷潜艇的杰作,也离不开华军飞艇对日军航线和动向的把握。此外,中国总情局在***的情报网络,在郑宇一声令下也从休眠状态转入活动,***的动员信息,军事计划,调动计划,编队信息,从各个渠道汇总,又经过整理和分析提交大本营。随着***对辽东作战的展开,尤其是明治天皇亲临前线,***在下关的大本营和前线之间的电报往来频繁,中国的密码破译部队也逐渐掌握了一部分编码规律,乃至暗语的意思,这使华军潜艇的布雷行动更是神出鬼没。,

至于狼群……由于无线电通信技术目前的水准还有差距,而潜艇和鱼雷的性能也有缺陷,再加上日军的反潜护航,提前暴露并非上策,倒不如趁夜进行布雷作战,也便于潜艇部队在决战中发挥作用,

华军的飞艇部队,已经从南线全部集中到了渤海周围。从***主要军港到主要航线,华军飞艇追踪着***的动向,并用艇载电台及时与基地联络,更新信息。尽管***人也改装了很多对空机关炮和重机枪,无奈华军飞艇也很狡猾,有意在射程外观察情况,日俄方面除了咒骂也没太多办法。

当然,华军的飞艇也不会仅仅满足于做个侦察工具。被临时抽调到华军浮空第一战队参与作战实习的见习士官罗安杰就提出了一个建议:航空布雷。

他的想法是,浮空部队锁定敌军编队的航向和速度,然后加速飞到敌航向前方必经之路,以低空投下水雷,然后迅速撤离。

他的建议得到了浮空部队领导层的重视。

战队司令李志明立即命令进行实验,但结果却令人沮丧:目前的水雷,无法满足空投的要求,必须由军工进行全新设计。

战队参谋长许国民倒是在这个见习士官的启发下又提出一个替代方案:既然北京平叛的时候,陆战队可以用飞艇绳降士兵,那干脆先把人带橡皮艇绳降下去,然后再绳降水雷,由下面的人解开绳子,开启引信,最后把人和橡皮艇再吊上来。

这个方案,随即就在渤海湾内展开了秘密实验。

浮空部队,作为帝国最年轻的一支军队,既没有陆军各种军事条令的限制,各个老派军人思想理念的束缚,也没有海军那种自许凡为首的中枢以《海战军务条令汇编》整理的军事指导方阵。一切都是全新的,一切都要靠自己摸索,这给了这些人最大的想象空间和自由,各种奇思妙想每一天都在源源不断地提出来讨论。

郑宇对这支部队给与了最大的偏爱,最多的支持。在他看来,这是未来一支决定性兵种的种子,也是最需要创新思维,开拓精神的军队。他们将主宰天空,最终也将主宰世界。这个自由飞翔的兵种,需要开阔的视野,进取的精神,绝不是可以用僵化思维去管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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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顺口。

二o三高地是旅顺主防御体系东北的一座高地,海拔标高二百零三米,故此得名。在他的附近,还有一系列高地,分别是一七五高地,赤坂山,生子山等,被华军统称为“二o三”阵地。

由于另一时空的某些历史经验,在建设旅顺基地之时,许凡重点加强了二o三的防卫力量。不但和主防御体系以交通壕相连,还修筑了火力点。在几个高地上,都修建了明碉暗堡,尤其是二o三上的主防御要塞,以钢筋水泥永备公事为主,顶部还修筑了三百六十度的露天炮垒,架设了二o三毫米的重炮。

在核心公事外围,三道堑壕体系,各个明暗火力点,机枪掩体,迫击炮掩体,放炮洞,隐蔽部,观察所,全都用结实的松木加固,错落有致。再外面是铁丝网,雷区,壕沟,防御极其严密。

守军是海军陆战队的一个团,总计两千七百人。团长范明杰渐渐已经发现情况不对。

从九月十日之后,没几天,他就发现当面日军兵力明显增强,而且土工作业开始以疯狂的速度搞了起来。

华军守备司令部经过紧急磋商,向大本营进行了汇报,大本营的判断是日军可能把攻击矛头转向二o三,旅顺守备司令部也立即展开了行动。

在白玉山,牛角山等地的华军炮群开始在二o三守军的指挥下对日军土工作业进行炮火袭击,而日军的重炮也加强了对华军炮群的反制。

顽强的***工兵和矿工出身的士兵,顶着华军炮火疯狂挖掘,逐渐把交通壕连成片,步步推进,目标直指二o三的外围阵地。

从九月二十日起,日军炮群开始轰击二o三华军要塞,火力点,清扫雷区和铁丝网,即使是最多疑的华军军事指挥官,也清楚,对二o三的进攻已经近在咫尺。,

二o三的各个阵地,战备以疯狂的速度展开。华军主要塞也组织了多次运输,把二o三守备部队留在后方的预备营前送,加运武器弹药,但由于从主要塞往二o三要经过两公里多的交通壕,而且缺乏掩护,损失也很大。

邱海阳所在的三二二团一营因为损失过大,已经调下来重整,阵地由海军陆战队接管。由于团部在激战中遭炮击,团长和参谋长身负重伤,邱海阳被临时提拔成团长,不过上级也知道他指挥经验有限,特地安排二营长吕公望担任参谋长。

土肥原贤二被送去了守备司令部。邱海阳对这人印象不坏,临走时拍着对方的肩膀说等以后战争打完,部队有到你老家的机会,我去府上拜访,安慰下你的家人。土肥原也没争辩,倒是大大方方留了张纸条,写了自己家的地址,还附上了随身的照片,钢笔作为信物,亲手写了一封简短的家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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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洲军第五军司令部。

一队队的***军人,队列整齐地向前开进。每个人看着远方菊花纹饰的羽扇,看着那个身穿白色礼服,模模糊糊的人影,都是热泪盈眶。

这是天皇陛下,是***的神灵!有陛下威灵在此,何愁不克强敌!

“天皇陛下板载!”

“大***帝国板载!”

“大***皇军武运长久!”

……

二o三阵地已经被日军密密麻麻的交通壕包围。

二o三东侧,***陆军第十四师团司令部。

师团长东条英教中将死死地盯着面前的上尉,对方却始终是军姿笔挺,没有半点可以指摘之处。

半晌之后,东条英教淡淡地说道:“真崎君,你真的决定了?”

第十四师团作战参谋,陆军上尉真崎甚三郎微微一鞠躬:“师团长阁下,在下与荒木君情同手足,这一次的任务又是事关重大,请务必许可下官与忍队生死相随。否则,鄙人恳请切腹,以死为忍队的决死进击祈福。”

旁边的忍队指挥官,原陆军第五十九宇都宫联队第一大队大队长,现任忍队指挥官的荒木贞夫少佐眼含热泪,看着自己这位陆大十九期的挚友,忍不住哽咽着说道:“真崎君!请不要这样!忍队就是要以生命为师团打开胜利之门,这个牺牲,我一人足矣!辅佐师团长,征服满洲,乃至解放大东亚的圣战还需要你的智慧!”

真崎甚三郎转向自己这位陆大同期首席的挚友,脸上也浮现出了狂热:“贞夫,年轻人的约定,就是一生的承诺!为了天皇陛下,为了大东亚圣战,现在就是我们抛洒热血的时候!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帝国千年大业,就从我们的牺牲开始吧!”

东条英教看着两个神情激动的年轻军官,心中满意。

经历了冲绳运天港的恶战,他对于如何进攻要塞筑垒有了新的思考。在攻击二号要塞之时,他已经尝试把之前在德国留学时和德国总参谋部的胡蒂尔上校讨论过,并且在北海道战术试验场进行测试的一种步兵渗透强袭战术加以运用,也就是利用受过特殊训练的部队,装备爆破器材和***器,手枪,手榴弹,掷弹筒,轻机枪等堑壕战的利器,在火力掩护下遂行强袭作战,以连续爆破突进在敌军筑垒阵地上打出一个缺口,然后迅速突进,并呼叫后方炮火阻塞敌军后援。

为了这个目的,他抽调一部分官兵,组成了一支名为忍队的强袭部队,大约一个大队的编制,是全师团的锋锐,指挥官就是荒木贞夫。真崎甚三郎由于在陆士曾主修工兵,到了陆大更兼修合成指挥,东条英教也让他帮助同窗荒木一起组建和训练忍队。

这支部队组建的时间不长,而这个新战术本来也没有酝酿成熟,所以其实战效果如何东条英教也心里没底。但是现在天皇下了严令,军司令部也已经竭尽全力,东条英教也只能把自己这张王牌砸了上去。

夜。

战场之上飘荡着硝烟的味道,风吹过,被持续的轰炸炸成浮土化的二o三高地核心筑垒区域上空弥漫着烟尘,连星光似乎都被遮住了几分。,

进攻持续了整整四天,华军阵地前沿的障碍物在日军猛烈的炮火轰击和土工作业,爆破强击之下早已荡然无存,五米宽的壕沟被炸出了多条通道,铁丝网支离破碎,人工制造,到处是玻璃碎片的斗破被炸成了缓坡。地雷残片和炮弹弹片混杂着残肢断臂到处都是,日军的尸体密密麻麻地堆积在赤坂山和二o三高地前沿,大大小小的弹坑中散发出刺鼻的血腥气味。

二o三北面的一七四高地,庙台山都已经沦陷,日军的出发阵地已经逼近二o三高地最后的屏障赤坂山。为了这两个山头,***海军陆战队已经阵亡了整整两千二百人,而在赤坂山和二o三高地前面又阵亡了第十四师团的一千四百人。

由于战场环境过于恶劣,日军不但无法抢回尸体,甚至连重伤员都不得不放弃。这些***军人简单地把自己的肠子放回腹腔,包扎一下,就咬着牙努力向本方阵地爬去,在地上留下一道道斑驳的血迹,几乎全部流血过多而死。

一到夜间,乌鸦和秃鹫就在战场上空盘旋观察,等待着尸体腐烂之后那一顿美餐。沉默的***士兵们在前沿堑壕,隐蔽部和屯兵所内把冰冷的饭团蘸一蘸白糖,一边吃着,一边喝着热水化开的味憎,草草填饱肚子,沉沉睡去,等待着下一轮的恶战。

军官们已经发下血誓,不打下眼前的华军阵地,就要光荣地战死在最前沿!

凌晨四点。

日军对二o三阵地的炮击还在持续,而华军的支援炮火也在对日军炮兵和前沿阵地进行例行压制。华军筑垒区域,黑夜之中,一个个爆炸的闪光此明彼暗,半埋式中心炮垒巨大的身影偶露峥嵘。

赤坂山北坡,华军阵地前方四百米。

顽强的***军人们以匍匐前进的姿态小心翼翼地爬行而上,在华军探照灯即将到来的时刻小心伏倒,然后再起身。悄无声息。

第一百一十三章 血肉磨坊(中)

日军选择的突破口是一条干涸的水沟。(小说网..请记住我们的网址)这些沉着的老兵就借助夜色接近华军阵地,准备利用佛晓前守军的疲惫一举达成突破,并在接下来的白天中展开火力粉碎华军的反扑。

华军警戒机枪不时在日军队列前后扫过,所有人都和没有现一样,只是沉默地向前。为了防止磕碰出响动,所有人都没有佩戴钢盔,裸露的皮肤全部仿华军夜战涂装,用墨染黑。忍队指挥官荒木贞夫看着队列后方炸响的华军冷炮,似乎看到了几位忠勇的将士沉默着四分五裂,咬着牙,转回头,继续前进。

华军阵地。

华军海军陆战队守军已经疲惫不堪。面对四面八方猛扑而来的优势日军,顶着毁灭性的炮火,他们已经进行了英勇至极的战斗,伤亡也很大。

佛晓之前的这一段时间,正是普通人睡眠最深,也最疲惫的时候,即使哨兵也不能免俗。

地下的野战医院里堆满了等待手术的重伤员,很多人表情都是痛苦而疲惫,却没有绝望。

华军的十三号制剂,让外科手术最大的问题—“感染”得到了重大的改观,也提高了军人们的信心。很多人知道自己不但可以保住命,还能保住肢体,战场上的恐惧又小了几分。

旅顺守备陆战第二团团长范明杰迷迷蹬蹬地躺了不知多久。不知怎么,他总有些心里不安,翻来覆去睡不着,干脆起床戴上枪套直奔观察所。

刚到观察所,范明杰就听到了骤然而起的枪声,紧接着就是震耳欲聋的爆炸,一下子汗毛根都炸了起来。

“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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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茫的夜色之中,陡然响起的枪声仿佛点燃了整个旅顺口的夜空!

有了松树山夜战的经验,华军旅顺口守军格外提防日军故技重施。值夜的哨兵,特意安排了一些夜间视力特殊优秀的陆战队员。一名敏锐的值班机枪手借着探照灯现了地面上伏倒的人群,二话不说就射出了白磷曳光子弹!

如同被蜇到的巨熊,刚刚还处于沉睡之中的华军筑垒陡然喷射出凶猛的火力。以警戒机枪的曳光子弹为引导,华军的值班火力凶猛地向可疑方向射出密集的弹雨,值班迫击炮只用了十秒钟就射出了第一枚迫击炮弹!

荒木贞夫几乎在第一时间出了撕心裂肺的怒吼。

“突击!”

强悍的***军人从地面凶猛地跃起,轻机枪就那么端在手里凶猛射击,猛烈地压制华军火力点。***老兵熟练地架起掷弹筒,密集的榴弹出膛,很快形成跨射。又是几枚榴弹飞去,第一个打响的华军火力点早已寂然无声。

忍队军人如同潮水般冲向山头,此时此刻,密集的火力已经从多个方向打了过来,而前方的某处也突然冒出了猛烈的火力,密集的弹雨在日军的冲锋队列中立刻打出了一溜胡同,惨叫声此起彼伏。

还是那挺该死的机枪!

荒木贞夫咬牙切齿地向前冲锋,吼声如雷。

那个中国射手显然也不是雏,现日军火力转向之后迅停止射击,进行了转移。

华军在空中执勤的飞艇已经射了照明弹,荒木贞夫的忍队立刻在黑夜中显出了身形。这些黄色制服的军人,如同一群沉默凶狠的恶狼,向着华军阵地猛扑而来,攻击锋锐距离华筠前沿只有四十米!

华军阵地已经整个炸了窝。

警戒阵地的火力已经全部复苏,堑壕内钢盔滚滚,各条堑壕的华军都派出了援兵,向这个方向的主阵地集结。(请记住小说网..)眼看着日军攻了上来,华军警戒阵地的守备部队甩出两轮手榴弹,随后迅沿着交通壕撤了下去。

荒木贞夫跳进华军警戒阵地的堑壕,马上吼着命令布置火力,并且射了三颗绿色信号弹,表示占领了华军警戒阵地,通知后方立刻轰炸华军后方,截断援军通路。

可正在这个时候,先迎来的却是华军的炮火。

旅顺司令部之前早已通报了松树山夜战的战斗经验,范明杰对日军可能的夜袭早有准备,而且特别制订了一个战术,就是日军一旦突袭,可以放弃警戒阵地,并随即以密集炮火杀伤日军突袭部队,再随后夺回阵地。位于二o三南面反斜面的华军轻型炮兵早已标定警戒阵地的火力诸元,炮兵参谋看着前线步兵打出的信号弹,迅给出火力区域编号,炮兵营长一声令下,马上就是一轮急射。,

正在滚滚而来的忍队顿时倒了霉。

带领后队的真崎甚三郎觉天空中飞来的弹雨之时几乎魂飞魄散,万万没想到华军的火力反应如此之快!他赶紧组织二番队隐蔽,随后就眼睁睁地看着前方的忍队员在猛烈的炮火中如同布娃娃一样被抛上夜空。

飓风过境,一片狼藉。

钻出防炮洞的荒木贞夫依然保持着冷静。他知道自己的部队伤亡并不大,而更关键的是,他已经渗透进了华军的防御体系!只要占据这里,并且一步步向前推进,华军的整个防御体系就会动摇!从这里一路上去,可以直插华军赤坂山核心阵地,占领了赤坂山,就可以抵近攻击二o三高地!

在后方日军的三个炮群阵地上,巨炮森然。

枕戈待旦的***炮兵随着一声声撕心裂肺的令,奏响了钢铁奏鸣曲。各种口径的巨弹带着雷神的愤怒飞离炮口,从四面八方飞向夜幕笼罩下的华军筑垒。

下一刻,密集到数不清个数的爆炸在华军赤坂山阵地的后方和二o三阵地之上炸响,阵地之上,烟尘弥漫大地震颤。在如此猛烈的轰击面前,刚刚还在无情地扫荡日军突击部队的华军支援炮火也相形见绌。

日军的独奏没有持续多久,华军位于白玉山和牛角山的支援炮群也已经打响,二o三主炮垒的重炮更是喷吐出重弹,日军抵近的炮群和进攻赤坂山的通道也被淹没在弹雨之中。

忍队已经展开了行动。

敏捷的***步兵,在携行的自动火器和掷弹筒的火力掩护下,以敏捷的动作迅前进,对华军坚固支撑点展开爆破。华军主阵地之上,顽强的陆战队员和***陆军的老兵们展开对射,彼此都是训练有素的军人,都是最为勇猛无情的战士,在夜幕之下进行着生死搏斗,彼此都是伤亡惨重。

范明杰已经顾不得其他,马上命令高地上的预备队抽调一个加强连,携行更多的自动火器迅对赤坂山进行增援,并且调动支援火力对正在对赤坂山阵地进行渗透的日军展开侧击。

另外一边,位于一七四高地和庙台山的***炮兵观察哨借着爆炸的闪光和华军的照明弹,冷静地用电话指挥日军的支援炮群,对华军暴露出来的火力集中地和炮兵阵地进行压制,并截断华军的增援通道。

在各个方向的打击之下,华军赤坂山火力大减,而荒木贞夫和真崎甚三郎苦心孤诣训练出来的忍队也沉默而迅地展开了新一轮的强袭渗透!

范明杰安排在赤坂山上的守军只有两个连,由营长吴明达率领,在之前的激战中左臂负伤。面对突如其来的打击,吴明达很快就作出了反应,布置了火力杀伤在前,夺回阵地在后的稳妥策略。

可他的确没有想到,对方的攻势是如此猛烈而高效!

训练有素的忍队员几个起落间就已经逼近了华军主阵地,而那些老兵精准的射击和准确的掷弹筒火力对华军起到了很大的压制。华军不得不以密集的手榴弹驱赶***的突击队员,可对方也立即还以颜色,同样的手榴弹,手枪,甚至还动用了***器!

一条条火龙在华军主阵地上肆虐,惨叫连连,而华军的手榴弹雨也同样造成了日军的大量失血,甚至引爆了日军火焰喷射器的燃料罐!

此起彼伏的爆炸声中,日军伤亡惨重,可华军的不少支撑点也同样遭到了日军工兵的重创。华军火力骤减,***的突击队员已经渗透进了华军主阵地的堑壕,混战立即展开。

各种各样带着各种口音的国骂在堑壕里响起,八嘎也是此起彼伏,但很快就只剩下沉闷的钢铁入肉和此起彼落的枪声,手榴弹爆炸声。因为任务的缘故,孔武有力的华军陆战队员一向在肉搏上花了很多功夫,而***的忍队员为了堑壕战的需要,也都是柔术高手,双方一对上,就是无所不用其极。中国人脑子活,什么家伙事都顺手招呼,***人专注,几招绝活很有一招鲜吃遍天下的劲头,一上来就打得昏天黑地。

肉搏没有持续多久,处于劣势的华军陆战队员纷纷拉响脖子上的成仁弹。到了这个时候,临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华军的增援部队几乎是脚跟脚从各个隐蔽部和集结点顺着战壕增援了过来,眼看着阵地上满满登登全是***人,还在源源不断往里贯,杀红了眼的华军军官直接命令投弹,密集的手榴弹攻击,机枪沿着堑壕扫过去,刚刚占了上风的忍队员立刻就是损失惨重。

又是新一轮的近战,混战,肉搏。

吴明达提着手枪,脸色凝重。

这支鬼子显然不同凡响,和之前进攻阵地的那些人完全不同,这是受过特殊的堑壕战渗透攻击训练!现在的形势已经很清楚,哪边的援军先上来哪边就占优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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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军旅顺守备司令部。

司令官易水寒抱着肩膀,看着参谋长萧达仁在地图上挥动指挥鞭:“……***人的态势已经非常明确,那就是全力以赴打下二o三,以此为炮兵观察所,并设置反斜面炮兵阵地,横扫我防御中枢。我建议把东线的支援火力进一步调向二o三方向,并且马上运动预备队,无论如何要守住二o三!”

易水寒点了点头,脸色却依然看不出什么变化:“老萧,你要明白,***人这一招,也可能是吸引我们持续不断地对二o三进行增援,而他们可以用火力杀伤我们,消耗我们的有生力量。一旦预备兵力消耗殆尽,我们就丧失了守备的主动性,到那个时候,***人就可以集中力量攻击一点,造成我们整个态势的被动。”

萧达仁沉默片刻,也不得不点了点头:“既然如此……”

“先从预备队抽调一个连上去。”易水寒眯着眼睛,“***人之前的攻击确实疯狂,看来这一次是真的下了血本。我们也不能不应招,一旦二o三失陷就真的被动了。另外呼叫飞艇部队,立即对日军攻击部队展开轰炸,并指引支援炮兵。”

“***人,无论用什么手段,最终还是想要拿下二o三。”易水寒冷笑一声,“既然如此,我看我们也可以顺水推舟,让他们在二o三把血放光。参谋长,马上调动所有能调动,能移动的炮火,立即加强二o三方向的火力密度,而且要保障至少两个隐蔽炮群用在关键时刻。这一次,我看看***人还有多少命可以拼我的钢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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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方的高地之上,信号弹此起彼落,熊熊燃烧的火焰和密集的爆炸闪光,整个山地阵地几乎变成了炽烈的火山。

邱海阳亲自带着补充重建的一营在华军牛角山通往二o三的交通壕中迅地穿行。

他无心欣赏远方宏大的钢铁盛宴,只想迅抵达目的地。这一次的任务,师参谋长直接带了司令部的手令:丢失二o三,全体人员一律军***罪。参谋长说得很清楚:就算不枪决,恐怕也是撸夺军职,还要服刑。

尽管身为皇帝近臣,邱海阳也不敢以身试法:在中华帝国的军队中,军法面前人人平等。同样,他也顾不得考虑这个到底是否完全符合军法条例,残酷的战斗早已消灭了这些战士们大部分的思维主动性乃至思维能力。

这是战场,只有命令,没有其他。

他不得不把部队疏散开。

之前海军陆战队向前增援的时候,就生过因为队列不够疏散,大半个排被一枚日军大口径榴弹送上天的悲剧。

此刻,邱海阳不知怎么就想起了正在师部接受审讯的土肥原贤二,暗道只要旅顺不丢,这小子至少混个活命。可自己现在却恐怕是九死一生了。

这捉人的比被捉的还要悲剧,到底是怎么个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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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坂山上的战斗已经白热化。

华军二o三主炮垒与赤坂山这个关键屏障之间虽然有交通壕,但实际上却有一条秘密的地下坑道相连。华军增援的一个加强连从二o三主阵地出,走地下通道到了赤坂山。这些陆战队员走了一个秘密出口,沿着交通壕摸到了忍队的侧翼,出其不意地展开火力,并进行了坚决的白刃突击。

真锜甚三郎率领的二队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这位陆大秀才虽然带队顽强抵抗,可形势依然很快陷入不利,迫使荒木贞夫把手里按着的最后一个小队也投入了进去。残酷的近战持续了十分钟,日军的后续部队陆续投入战斗,华军伤亡过半不得不撤退了下去,但依然坚持在侧翼对日军展开火力。,

日军的伤亡要惨重得多。

真崎甚三郎在近战中也被手榴弹片击中肩膀,手下的忍队二队伤亡过半,对华军主阵地的进一步渗透也不得不暂停。

正在荒木和真锜着急的时候,援兵到了。这些人来自十四师团五十九宇都宫联队。

原本五十九联队是被用来扩大战果。在忍队打出信号弹的一刻,五十九联队的军人们也跃出日军前进掩体,对华军阵地展开了凶猛的进击。不过华军的支援火力来得也很迅,这些***军人很快就遭到了猛烈打击,损失惨重。好容易接近了忍队据守的警戒阵地,又遭到华军袋形防御体系中其他地段支撑点的侧射火力,最后成功突破火网的只有一个大队不到的兵力。

但这点兵力,对于伤亡过半的忍队也已经如同雪中送炭。荒木贞夫赶紧拉着刚到的铃木真少佐讲解态势,安排任务,现在的当务之急不是清理侧翼的华军陆战队,而是迅站稳主阵地的堑壕,向核心筑垒攻击!忍队的突击步兵都是宝贵的,现在要打开形势,就要靠铃木真的生力军了。

铃木真留了一个小队加强真锜甚三郎的侧翼,又留下两个小队给铃木贞夫,自己带着两个中队顺着交通壕向猛扑激战之中的华军主阵地。

华军主阵地之上,守军与日军都重新布置了火力,进行凶猛的对射。华军的迫击炮和掷弹筒,日军的掷弹筒彼此压制,不过终究日军的掷弹筒处于劣势,曲射火力被压倒。日军携行的轻机枪面对华军凶猛的火力也有所不足,正在勉力支撑,铃木真的部队抵达,形势又是一变。

这个时候,二o三核心炮垒中的范明杰已经东挪西凑搞了两个连,由副团长刘天阳带领顶着***人的远程炮火向赤坂山疾进。

情况已经很明显,再不把渗透进来的日军打回去,阵地的形势就危险了!小说阅读下载尽在中文网更新快小说/

第一百一十四章 血肉磨坊(下)

对华军来说,火力的重新调配,兵力的运动都需要时间。而对日本人来说,抓住这个突破口,一举瓦解华军的抵抗,把二O三孤立开,关键也是一个时间

华军要争取时间,日本人要抢时间。

激烈的碰撞就发生在这个拂晓

华军后续的飞艇部队陆续来到。

这个时候,东方已经现出晨曦。

天空中,飞艇们投掷炸弹,并且发射信号弹进行标识,甚至以曳光的机枪子弹进行指引,随后,华军二O三山顶制高点的炮兵观察哨为后方的支援炮群展开校射,指引着这些炮群把密集的炮火倾泻到来袭的日军头上。

日军已经破釜沉舟。

日本第十四师团所属第十五高崎联队接替了损失惨重的五十九联队,顶着华军二O三阵地的直射曲射火力,乃至华军支援炮群的覆盖射击,向华军赤坂山阵地顽强地前进。

日军的前面是散兵线,后面全是一条条连排为单位的行军纵队。华军的炮火,空中飞艇投掷的炸弹,四面八方打来的直射速射炮火,机枪火力,在这些人浪中打出一个又一个的缺口,却又很快被填堵。

第十四师团步兵第五十松本联队也从东坡开始了对赤坂山的进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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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第六师团第四十七大分联队的强兵,在华军注意力全部转向赤坂山的时候,也突然从北面对华军二O三主阵地进行了攻击,并且险些一举动摇华军防线幸亏新到的邱海阳所部进行了坚决的反击,并以强大的配属火力,配合二O三筑垒火力封锁了日军后续部队的前进通路,才消灭了渗透进来的日军。

二O三阵地之前,华军密集的机枪火力如同金属风暴,猛烈地扫荡着射界内一切活动的物体。各种口径的炮弹几乎覆盖了日军的攻击阵列,号称日本第一强兵的南九州男儿,也在这炮弹的闪光中一个个被炸得粉身碎骨。

这些顽强的战士,以简单的卧倒和隐蔽来抵御炮击,并且坚持向前突进,从四百米的距离上就和华军对射。日本最出色的神枪手们,以曳光子弹为其他火力标识弹道,以携行火力窒息华军的抵抗,而华军海军陆战队的单兵素质也非常出色,又是凭借坚固筑垒,火力压得这些顽强的九州兵难以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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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师团前沿指挥部。

粗壮的原木构建成顶部,上面又覆盖了钢板和泥土,师团长东条英教中将扶着八倍蔡司望远镜观察着前方的情况。

视线之内,顽强的日本步兵在华军猛烈的拦截火力之下伤亡惨重,死尸累累,却依然奋力向上攀登。

“第五十联队的攻击强度不足,命令他们再增加一个中队。”东条英教冷冷地说道,“对赤坂山支那军与二O三主阵地援兵通道的拦截明显不力,恐怕支那人另有玄机。建议军司令部,将此火力转移为压制赤坂山华军核心筑垒。通知防空机关炮和重机枪部队,炮位前移,尽快摧毁华军飞艇部队……”

“司令官,亲王大将阁下的电话”

东条英教赶紧走过去接过话筒。

“司令官阁下,进攻……”

“不要诉苦。”电话中,伏见宫贞爱亲王的声音格外冷酷,“陛下留给我们的时间还有三天。不能成功的话,你知道该怎么谢罪。”

东条英教身子一颤,却马上站直,咬着牙说道:“是,阁下”…,

把听筒递给参谋,东条英教闭上眼睛,沉默半晌,猛地睁开,注视着参谋长山梨半造:“通知第二联队做好准备。本师团长随时要亲自出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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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坂山的恶战一直在持续。

日军的尸体从主阵地的周边一直到其出发集结地,目之所及,到处是土黄色军装包裹的冰冷尸体,死状千奇百怪。有龇牙咧嘴的,又面容严肃的,还有带着泪痕的,带着诡异笑容的,也有很多早已残缺不全,焦黑难辨。

第十四师团参与攻击的部队已经彻底丧失了战力。

第五十九宇都宫联队,联队长宫本天野阵亡,联队付小牧之三郎重伤不治,三个大队长阵亡两个,全联队只能拼凑出来一个完整的步兵大队。

第十五高崎联队在华军密集的火力之下,最终埋灭在赤坂山北坡,最终幸存下来保有战斗力的只有包括第三大队大队长武田荣在内的六百五十人,损失率达到了惊人的百分之七十五。

第五十松本联队情况稍好,但伤亡也超过了百分之二十五。

至于忍队,最后已经只剩下包括荒木贞夫和真锜甚三郎在内的二十四名疲惫而麻木的军人,真崎甚三郎因失血过多神志有些不清,被后送治疗,荒木贞夫因为亲自爆破华军火力点被震晕并被浮土盖住,一直到日本人占领了赤坂山清理战场的时候才发现,所幸抢救及时,算是捡了一条命。

华军赤坂山阵地在日军悍不畏死的野蛮攻击之下,于下午六时最后陷落。华军守备部队指挥官刘天阳引爆了军火库,在一场绚丽的大爆炸中,拉着攻上主阵地,疲惫而欣喜的两百多名日军一同升天。

至此,华军二O三主阵地彻底暴露在日军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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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坂山的失陷动摇了华军在旅顺的整个防御态势。

华军守备司令部从各地抽调了两个营的兵力紧急向二O三高地投送,而转移完毕的炮群也对赤坂山方向的日军进行了猛烈炮击,日军伤亡惨重。

二O三主阵地的华军对赤坂山发动了猛烈的反击,一度夺回了赤坂山部分阵地。

这个时候,第十四师团最后的预备队,第二水户联队也冒着华军的炮火冲上了赤坂山,并马上发动最为猛烈的步兵突击,以喷火器,手枪,刺刀,手榴弹和炸药包与华军战斗。当面的中国海军陆战队员也拿出了最大的顽强和勇气,一直坚持到整个部队伤亡超过六成,才在二O三主阵地的火力接应下撤回出发阵地。

日军各参战部队至此都已经元气大伤。

已经变成一片废墟的赤坂山阵地,迎来了华军的猛烈炮击。第十二联队和第五十松本联队在炮击中都是伤亡惨重,残部只好龟缩在华军残留的部分掩蔽部和坚固支撑点内苦苦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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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满洲军第五军司令部。

伏见宫贞爱亲王脸色阴沉,默然无语。

“……亲王大将阁下,无论如何,依靠第六师团的力量是很难打下二O三主阵地的!六师团需要赤坂山方向十四师团,乃至近卫第二师团的配合”第六师团师团长大久保春野脸色涨红,“六师团九州健儿的血已经流得太多了华军的火力太过猛烈,死打硬拼就是拿人命填高地,这是无论如何填不完的”

“十四师团已经做到了。”一旁的军参谋长田中义一轻声说道,“虽然伤亡了这么多忠勇的皇军战士,但终归打下了赤坂山。”…,

“大久保君,十四师团可以做到,六师团为什么不能做到?”伏见宫贞爱亲王盯着大久保春野,“六师团一直被认为是帝国第一强军,你是想让这个名号蒙羞吗?”。

大久保春野脸色涨红,说不出话来。

“你们不知道发生了多么可怕的事情”伏见宫贞爱亲王脸色阴沉,咬着牙说道,“大本营已经转发了电报,俄军蒙古方面军很可能在蒙古戈壁上遭受了惨败,甚至可能被支那人包围了”

大久保春野在内,第一次听到的日本军官全体石化。

“国战成败,已经全数系于二O三高地的得失。”伏见宫贞爱亲王冷冷地说道,“如果拿下这里,扫平旅顺,我军就获得了渤海湾的行动自由,甚至直接登陆切断华军辽东北部的重兵集团,割开华军东北方面军和京畿的联系,我们就可以一举扳回局面如果二O三拿不下来,国战恐怕就是惨淡收场俄国人的乌兰乌德一失,西伯利亚铁路截断,我们就已经很难再支持下去了”

大久保春野脸色苍白:“亲王大将阁下,怎么会是这样……俄国人……”

“现在不是评论俄国人的时候。”伏见宫贞爱亲王摇了摇头,“我们已经别无选择了,诸君我们没有更多时间拿不下来,我们恐怕就只有集体谢罪了”

“司令官阁下,在下以为大久保君所虑也不是没有道理。既然占领了赤坂山阵地,就要充分利用这个前出阵地,对二O三的进攻可以适当退后。”参谋长田中义一开口说道,“华军二O三主阵地防御严密,空中又有飞艇支援,我军正面强攻损失太大。在下建议本军集中主要重炮,集中轰击二O三主阵地,而十四师团,六师团和近卫第二师团利用这个时间尽快整补,恢复战力。明天白天开始强攻,一定要在四十八小时内拿下二O三主阵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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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当天下午两点开始,日军炮群的火力集中到了二O三主高地。

高地之上升腾起了高高矮矮的烟尘柱,日本二百八十毫米重型臼炮半吨重的炮弹划过长空,带着火车呼啸一般的声音重重地砸在华军筑垒地域,留下直径二十多米的巨大弹坑,直径八十米范围内的地表生物非死即伤。

前所未有的猛烈炮轰持续了整整半个白天,在夜间又进行了数次。

十月八日白天。

从华军阵地看去,东面,北面,黄色的人浪如同蚁群一般潮涌而来。

在北面,日本第六师团精锐的四十五鹿儿岛联队一马当先,联队旗就行进在队列中央,联队长岸本陆太郎挥舞着军刀,行进在纵队之中。

在东面,第十四师团第二水户联队已经经过了补充,从赤坂山阵地出发,向二O三主高地行进。

赤坂山上,日军趁夜运输上来的四十七毫米改装高射机关炮,高射重机枪都已经进入阵地,还有一批轻型臼炮和步兵炮,炮口都对准了二O三高地。

日军后续的攻击部队都已经进入了出发阵地,等待着前方战况的明了。

战斗从一开始就进入了白热化。

自赤坂山被占领后,华军主防御地带对二O三的兵力支援就变得更加困难。经过多次补充之后,二O三主高地的华军守军以海军陆战队为主,共有战斗兵员两千两百人。

而在他们的当面,日军一共有三个师团。

日军以车轮战的态势展开了好不停歇的强攻。…,

在华军炽烈的火力面前,一个个步兵大队填了上去,无数鲜活的生命在瞬间化为飞灰。随后又是下一个大队。

到了这个时候,一切巧妙的战术机动,战略欺骗,都已经没有了意义,全部让位于赤luo裸的暴力压倒。日军以最为集中的火力和兵力试图一举压倒当面的华军守军,而华军方面则凭借地面和地下结合的复杂而坚固的要塞化体系进行顽强抵抗。

仅仅三个小时,日军发动了四次冲锋,全部失败,两个主攻联队伤亡超过四成,不得不退下来休整。

随后是第六师团的二十三都城联队和第十四师团的宇都宫联队。

这次只是两个小时,两个联队都已经元气大伤,尸横遍野。刚刚补充进来的新兵面对如此恶劣的战场情况,从一开始就已经被吓得魂不守舍。什么天皇,什么大日本,什么大东亚圣战,到了这个时候也早成了天边的浮云。面对着地狱一般的场景,很多淳朴的农家子弟精神崩溃,直接溃逃,无一例外地倒在了督战队的枪下。

到了这个时候,日军的后续兵力已经被禁止观看战场,只能呆在堑壕里等待命令。

第四十七大分联队,第五十松本联队又被填入了这个绞肉机。

这个时候,华军也已经疲惫不堪,预备队都填了上去,很多人已经是勉力作战。华军支援炮群一边要提供曲射火力打击日军攻势,一边要压制赤坂山的日军,掩护华军后续部队向二O三高地增援。

邱海阳的部队已经疲惫不堪,但依然不得不坚持战斗在最前线。

根据松树山的经验,邱海阳把机枪掩体布置在山梁中的折角位置,并且进行了重点加固,构成侧射甚至倒打火力。进入这个侧射范围的日军毫无悬念地在交叉火力之下被秒杀。正面的机枪主要封锁一些重要的上山路径,迫击炮和掷弹筒则主要针对隐藏在山石后面和利用直线障碍物前进的日军。

弹落如雨,华军阵地同样也遭到了日军步兵火力的密集压制。

在二O三阵地之上,大炮兵主义被发挥到了极致。

华军早先调动的炮群,在关键时刻发挥了巨大作用。一个明目张胆前出支援的日军步兵炮群遭到了华军隐蔽重炮的猛烈轰击,炮毁人亡。双方的曲射火力投放都达到了战争史上空前的密度,在这样的炮火强度下,人命已经彻底变成了一种类似玻璃的易碎品。敌我双方的步兵在如此恶劣的战场环境下都变成了堑壕动物,大多数时间都要蜷缩在隐蔽部或战壕里,或者趴伏在地面或障碍物之后。

激战一直持续到深夜。

华军飞艇在二O三高地上空打出照明弹,战场上灯火通明,双方的各式炮弹你来我往,而顽强的日军又开始对二O三的华军阵地轮番猛攻。

日军的伤亡已经多到来不及统计,但保守估计也有七八千人以上华军守备部队从牛角山对二O三阵地进行了多次增援,半途损失的数字让刚一看到的易水寒以为多写了一个零。

日军的猛攻终于收到了效果,在多处阵地,日军攻击部队的残余渗透进了堑壕。虽然很快就被消灭,但依然对日本攻击部队是极大的鼓舞。

日军所有的部队都已经进攻了两次。

拂晓。

日军的猛攻似乎终于停顿下来,战场上只剩下炮弹划破长空的尖啸和伴随着地动山摇的猛烈爆炸。

疲惫不堪的华军陆战队员和国防军士兵提前吃到了热饭,还没来得及回味,就听到了战斗警报。

白磷照明弹把战场照得通明。

二O三北坡,第六师团的尖刀,也是日本陆军公认的最强联队:第十三熊本联队进入了战场。这些彪悍勇猛,粗壮黧黑的南九州军人,秉承祖先勇武顽强的遗风,一直是日本陆军的佼佼者。到了这个时候,大久保春野终于使出了胜负手。

东坡。

日本近卫第二十团,近卫第八联队的御亲兵,打着菊花纹饰的近卫军旗,吼着近卫军的战歌冲下了赤坂山。

“跨过高山,尸横遍野;越过大海,血流成河;为天皇效忠,视死如归”

雄壮粗豪的歌声在山野间回荡,如同滚滚春雷。养精蓄锐的近卫步兵集群如同活动的刺刀丛林,以便步开始向二O三高地进发。

阵地上的中国军人,看着眼前这些似乎永远不会后退的敌人,看着似乎没有尽头的噩梦一般的防御作战,握紧了手中的钢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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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五章 准备!辽东大决战!

大连湾。

作为日本辽南攻略部队最重要的补给港口,日俄联合舰队前进基地,大连湾的港口设施在日本海军根据地部队和俄罗斯海军工程部队的修缮之下,又得到了极大的扩充。

港口之上,货运马车川流不息,表情谄媚的朝鲜军工和麻木机械的中国劳工,在留着仁丹胡的日本监工虎视眈眈的监护之下忙碌地装卸物资,大批的军需品从船上卸下,转运到各个兵站仓库。

海湾之内,樯桅林立,巨炮森然。上午的朝阳斜照在钢铁战舰之上,钢铁猛兽显得越发沉重而威严。

日本联合舰队新旗舰,萨摩号。

钢制甲板之上没有铺设产于缅甸的柚木,而是美国红杉木,燃点低耐腐蚀。

此时此刻,赤luo着上身的水兵们头裹白布条,手中握着抹布,吼着劳动号子,趴伏在地上飞快地擦拭甲板。曹长们手中握着木棒,时不时呵斥几句。低级军官们则来回巡视,对曹长的管教提出训导。

毕恭毕敬地听完军官的训导,曹长们转回头面对水兵,又是一副凶神恶煞的面孔。

“松本,八嘎雅鹿你的早饭没吃饱吗?”。

“正蠢材平四郎,屁股抬高一些你是青蛙还是大日本皇军?”

炮塔之内,弹药手捧起炮弹,人手传递至炮位,装填,合拢炮栓,炮手在枪炮官的指挥下摇动手柄,指向目标。

“一号主炮塔备便”

“三号备便”

炮术长和其他枪炮军官记录下时间。

自从黄海上黑岛海战失利之后,日本海军内部深入挖掘战败原因。秋山真之提出了“华军并不是依靠飞艇校射,而是以远程光学测距和统一火控指挥取得射击上的优胜”这一石破天惊的观点,并得到了海军领导层的空前重视。

按照秋山的分析,华军新型战舰的测距基线,目测来看远远长于日俄方面的测距基线,而且主炮远距离射击如此准确,并且始终保持了优良的散布,这足以说明华军在火炮校射和指挥方面的明显优势。两次海战,第一次是夜战,第二次在积雨云团之下,显然不是飞艇校射这个假说可以支持的。

按照传统的炮术指挥,各个炮台各自进行自己的校射和解算诸元,各个炮塔之间无法共享数据,这就导致校射的效率较低。

而华军新型战舰拥有八门统一口径的主炮,如果其采取统一的校射和诸元结算,就可以在多个炮塔,多门主炮之间共享炮弹散布。因为其每次齐射有足够数量的水柱用来判断散布情况,比如是否达成跨射,因此其弹道修正速度可以大大提升。

从这一点来看,华军之所以要建造宝塔型的坚固舰桥,在高处安装较长的测距基线,就是为了以舰桥顶端的观测所进行统一校射和火控,大大提高射击效率。

秋山的分析,立刻让联合舰队陷入了焦虑和惶恐。如果这是真的,那华军的火力投放效率就要远远超过预期,而联合舰队也就再无预想中的绝对优势

在日俄联合舰队指挥层的紧急磋商之下,甚至动员了国内海军的顶尖人员,最终由秋山真之主导,提出了一个新的火控思路:多舰数据共享。

简单地说,就是每两艘或者三艘同级战舰组成一个火力分队,由其中一艘战舰担任火力指挥舰,分队之内的战舰保持间距,速度和航行保持一致,各主炮射击同一目标,统一由火力指挥舰上的炮术总指挥进行射击指挥。…,

火力指挥舰上的结算小组,将根据本分队统一齐射的散布情况,结合各舰的方位差结算校射诸元,再通过一套灯光信号体系,在本分队的战舰之间共享。

理论上来说,这样一来,每两艘双主炮塔的战列舰的火力就等同于华军一艘八门主炮的新式战舰,而综合战斗力还要远远超过

秋山的设想,立刻引发了热烈的回应。日俄两方的海军军官组成了专门小组,把他的设想进行了细化,最终形成了一整套的联合射击指挥控制方法,并立刻进行了高强度的演练。

日本和俄国的新式战舰,普遍装备了英式的变距率时钟,在运用这个新战术之时,火力指挥舰上的射击指挥官根据测距仪测定的敌我距离,根据其航向和速度测算出双方距离变化的速率,并将数据输入变距率时钟,结算诸元,随后以舰内有线发报机传输给各炮塔,同时以灯光信号,以及无线电台发送给本分队的僚舰,各舰设有无线电员和炮术军官各一人,负责火控数据的接收和处理,射击诸元都用简单的莫尔斯电码表达,比如P59表示目标距离五十九链,TS50指偏角五十度,ZLP表示开火,PRI表示试射,REV表示战斗警报。

校正的方法也大致相同,比如试射之后,指挥舰要求射距增加五链,为了进行必要的修正,僚舰必须将变距率盘上的目标距离和接近速率设成本舰最初观测的数值,然后在此基础上把射距增加五链。再次射击后,指挥舰将结合之前的参数和试射结果结算诸元,并将新数据通报给僚舰,作为整个分队的射击参照。

自始至终,僚舰要做的只是根据自己的测距仪确定本舰和指挥舰的距离,并结合这一相对位置,对指挥舰提供的射击诸元进行调节,再同胞各炮塔。在各僚舰的分队联络站中设有齐射信号灯,以便于各炮长接到统一的开火信号之后进行齐射。

这一套战术的效果是惊人的。

经过此事,秋山真之的名望扶摇直上,不但在日本联合舰队,乃至在俄舰队之中也成了不折不扣的名人,大受欢迎。

在大连驻扎期间,日俄方面又针对这种统一共享射击诸元的“火力分队”战术进行了反复演练和完善。

演练结束,各炮组人员在甲板上整齐列队,由高级军官公布成绩并进行训话。评比落后的炮组,将被扣减当日补给,并承担其他炮组的勤务。到了夜间睡前,各炮组内部将会进行反省,对主要责任人以特殊方式进行“训导”。

日本海军,以其“月月水火木金金”训练法,时时刻刻都在进行着残酷至极的训练。

由于之前两次海战的失败,海军上下进行了极其深刻的反省,本队的训练又严苛了许多。从军官到水兵,每个人心中都有一股莫名的烦躁和惶恐,各种惩罚更加价码,上级对下级,前辈对后辈,一言不和就是拳打脚踢。

在这样的重压之下,各舰自杀自残的情况数不胜数,而舰队上层则采取了秘而不宣的态度。

为了最终的胜利,弱者必须被逼迫成为强者,而实在无法改造者,就只能被淘汰。

大日本海军联合舰队,除了胜利,不需要其他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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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摩号,司令塔。

日本联合舰队司令长官东乡平八郎海军大将背着手,表情阴沉。

“……司令长官,现在的形势已经明朗,支那海军以避战来拖延时间,等待北方形势的改观。现在我们不得不承认,支那方面已经掌握了战争的主动权。”舰队参谋长岛村速雄说道,“现在我们与俄国方面要挽回战局,就只有按照支那人的节奏来进行战争。支那人在拖时间,他们在等待黄海海战遭受重创的残余舰只复原,在等待美国海试归来的战舰入役司令长官,我们不能再等了”…,

“联合舰队是扭转局势的唯一希望,即使冒险,也必须投出筹码,否则帝国就只有认输。”岛村速雄喘了口气,继续说道,“司令长官,马卡洛夫司令长官方面,压力也一定很大。现在再不下决心,坐等战机失去,一旦陆军的长州马鹿把旅顺口攻略搞砸,联合舰队就再无主动可言。无论如何,是下决心的时候了”

东乡平八郎沉默片刻,开口说道:“参谋长,你说的确实很有道理。不过,正因为联合舰队已经是我们扭转战局的最后筹码,只要联合舰队在,中国人就永远无法取得决定性的胜利。一旦轻掷,联合舰队战败,这场战争,帝国就只有彻底认输。到了那个时候,日本就只有任人宰割了。”

这位老将转向一直沉默不语的先任参谋秋山真之海军大佐:“淳五郎,你的看法呢?”

秋山真之立正鞠躬:“司令长官阁下,您和参谋长所说,都是至理名言。以不才在下看来,联合舰队一直努力逼迫华军在我预设战场决战,这一决策是没有问题的。但支那人不但坐视旅顺被围,还屡屡出海以扰乱我军判断,疲惫我舰队,可见其真实用意在于拖延时间,等待其受损舰船复原,并获取新舰的支援。如果时日迁延,敌军战力越强,我军战力下滑,情况就可能逆转。”

东乡平八郎目不转睛地看着秋山真之。

“既然如此,不如尽早发起决战,哪怕要承担华军潜艇的威胁,近岸炮台的威胁,也在所不惜了。”秋山真之来到海图之前,抬起教鞭,“就现在而言,无论是俄方,还是我方,逼迫华军舰队在大连湾和朝鲜近海决战,以发挥我全部战力,方为上策。为达成此目的,我军必须攻其必救。”

“贵官的意思是……”

秋山真之嗫嚅几下,脸色有些尴尬。

“淳五郎,接下来的话由我来说吧。”岛村速雄走过来,拍了拍秋山真之的肩膀,“你这个美国教出来的学生,终究还是顾虑太多了一些。你要记住,战争,是容不得人道的。”

这位联合舰队参谋长,水雷战专家接过教鞭,在地图上胶东半岛的北部指了指。

“支那皇帝毕竟年少,其威权初立,民气又因北方大胜而臻于狂热。其国广开舆论,民间主战之声充塞四野,一方面可为国家凭恃,一方面却也是其命门。”岛村速雄朗声说道,“这里,烟台。既然旅顺口久攻不下,我联合舰队对二O三又鞭长莫及,干脆派出一支分舰队南下炮击支那烟台市区,摧毁其沿海设施,如果再不行,就蹂躏其其他近海城市。如果担心支那潜艇和雷击舰的袭击,可配属驱潜特务艇部队和驱逐舰以为屏护。我反潜部队目下规模已足主动出击,支那潜艇难有作为。”

“支那人方经大胜,现在城市遭袭,必定怨声载道,其政界之人,乃至陆军之人,必借此对海军施加压力,迫使其北上。支那皇帝在北方发动之前将海帅许凡南调,独占北方胜利之武勋,可见其国上层已有裂痕,我方当善用。此刻我联合舰队于胶东之炮击袭扰,必迫使华军海军承受举国压力,而其步骤一乱,我舰队以逸待劳,胜算大增。”

东乡平八郎看着海图,沉默不语。

“司令长官,所谓春秋无义战,决定战争谁是谁非的,是胜负,而不是谁更循规蹈矩。”岛村速雄坦然说道,“到了今天这一步,帝国不能胜,就是万劫不复。既然如此,我们也没有其他好说的,一切,都要为了胜利服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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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九日,夜。

承德。

一列全钢列车缓缓停靠站台。

车站已经戒严,全副武装的禁卫军三步一岗五步一哨。车门拉开,禁卫军人鱼贯下车,与外间警戒的部队进行了交接,一群金星闪耀,身穿将军毛呢大衣,表情严肃的高级军官下了车,肃立在侧。

又是一队黑衣侍卫,表情冷漠,目光警惕。

一身黑色禁卫军制服,没有佩戴任何军衔标识的年轻人走下列车,全场肃然敬礼。在众人簇拥之下,郑宇和前来迎接的军方人员简单交谈几句,走出了站台。

一长溜的装甲汽车,卡车和斗犬轻战车静静地停在外间。坐上一辆装甲汽车,郑宇接过宋教仁手中的靠枕,靠在车壁之上,闭目养身。

他的心情不错。

北方的关键作战进展顺利,收获之大出人意料:克罗帕特金也被活捉了。库伦已经被收复,南下的俄军被击溃,姚武已经带着青龙集群顺势北上,直扑空虚的买卖城和恰克图。后面交给了镇国军的暂编骑兵部队。西藏,西北,东北,各方面的局势都很有利。俄国人显然不清楚自己的密码被破译,现在一切重要调度都在华军监控之下,仗打到这个份上,就和玩游戏开了上帝模式一样,实在是有那么点胜之不武的意思了。

不过,这有什么不好?就胜你不武了,你能咋滴?

最令人惊喜的,是马朝阳和金向国在北面的西伯利亚铁路上一番折腾,居然把沙皇困在了伊尔库茨克。再算上身在辽东的明治天皇,这算不算……东方的三皇之战?如果能把那两位全部活捉,那时的情形……

想到这里,郑宇顿时就是心情大畅。

只是,许凡那里……

北方的战局已经底定了一半,现在关键就是辽东。

落日计划,是郑宇和许凡讨论核心,由大本营军事组参谋班细化的对日作战计划。

由于战争形势的变化,大本营对东北战区做了重新划分。南部辽东以及鸭绿江-长白一线组建了新的朝鲜方面军,郑宇亲自擢升原禁卫第二军军长,北方方面军副司令官邓宁担任司令官,下辖五个军一个守备区。

海军陆战第一军,军长邓铁辉,下辖海军陆战第一,第二,第三师,辽东警备第二师和陆战队重炮第一旅,目前在岫岩和日军对峙,已经转入攻势。

第十一军,军长钱勇,下辖国防军第五师,第二十六旅和重炮兵第八旅,已经在后方岫岩防线后方整补完毕,。

第十二军,驻扎通化-长白一线,军长张自苗,包括国防一O五师,国防二十三师和重炮第七旅。

第三十军,下辖国防第一师,第二师,辽东警备第一师,骑兵第十旅,已经转入攻势。

旅顺守备司令部,下辖陆战队旅顺守备师,国防一一一师,正在旅顺遂行防御作战。

皇家禁卫第四军,已经陆续抵达岫岩战线的战位。

郑宇本次亲自前往辽东前线,实际上是准备自己来导演这一场东线最大规模的反击作战。这一次,他已经调集了能够抽调的全部精锐,准备抓住日本陆军精华汇聚辽东和朝鲜北部的机会,将其一举聚歼。

之前,蒙古的中戈壁战役,郑宇无法抵近亲历,一个是考虑成败的问题,也有顾虑一旦前线战事有失,中枢出现问题的隐忧。现在北方大胜,各地风潮迅速平息,中枢威望与日俱增,亲临前线,与明治王见王,用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彻底底定国战全局,这个诱惑,郑宇是无论如何拒绝不了的。

当然,郑宇的心中也有一个隐隐的想法,那就是这样光辉的胜利,总要掌握在自己手里才好。他才刚刚上位,无论如何都需要威望的累积。这一场战争如果始终假手于人,难免事后有人将其归功于许凡或者江胜这些老将。

郑宇终究还是个青年,阴差阳错走到这一步,即使有前世后世四十多年的记忆累加,有惊涛骇浪磨练出来的心智,可他的内心深处,出身孤儿与生俱来的那种不安全感,隐隐的恐惧感,却始终难以释怀。

权力也好,声望也好,这一切,还是掌握在自己的手里才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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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六章 开局!骰子掷出

日本。

持续半年的战争,带给日本的,除了铺天盖地的征兵海报,报国团和兴亚会浪人们声嘶力竭的“爱国捐演讲”,儿子告别母亲,丈夫告别妻子,父亲抛下儿女,就是层出不穷各种名目的捐税,爱国公役。

前线不断传回皇军的大胜,在对面又夺取了多少土地,俄国友邦离北京又近了多少,而已经被折磨得筋疲力竭的日本国民,也在这些信息中看到了一丝摆脱困境的希望。很多人下意识地幻想着将来打完仗,从对面的大国搜刮了数不清的战利品,无尽的金钱,还可以给无地的贫苦农民分配大量的土地,也许日子就会好起来啦。

无论如何,那样一片广袤和富裕到难以想象的大陆,如果能够属于日本……这一切困难,都是值得的。

整整半年的大战,让日本与战争和军需相关的各经济部门出现了异乎寻常的高热状态。在政府以举债和加税拼凑来的战费滋养之下,日本各财阀使足了气力,军工厂和矿山都进口了更多的机器,打了更多的矿井,配备了更多的洗选和传送设备,铁路机车和火车皮也打着滚地往上翻,大批无地农民,除了应征入伍和参与兵站军需之外,纷纷进入军工厂和矿山部门,挥洒汗水。

下关,在这一场喧嚣之中,却保持着某种肃穆而凝重的气氛。

这个濑户内海西侧,与九州岛隔海相望的要地,早已成为了日本新的大脑中枢。从这里发出的一道道指令,在对面的大陆之上掀起一阵又一阵的腥风血雨。从日本各地调拨而来的精兵强将,纷纷在下关接受检阅,随后从下关,长崎或者广岛的码头登舰,奔赴战场。日本军政财文各界的精英分子,各地的实权人物,纷纷来到下关,又领受使命,前往各自的岗位。

战争打到现在,已经没有严格意义上的前方与后方,一切都在为了战争而运转。日本由政府,财阀和社团组成的庞大统治机器,如同八爪章鱼一般,把整个国家牢牢控制住,榨取每一分养分,壮大自身,随后向着周围伸展触手,捕捉猎物。

长街之上,报国团和兴亚会的浪人散发着传单,热情地宣讲着满洲前线大日本皇军取得的辉煌胜利,又毙伤多少支那军人。兴高采烈的中小学生扛着木枪,唱着《元寇》,招摇过市,俨然如同一支小小的军队。身穿艳丽和服的艺伎挽着相熟军官或文官的胳膊,含羞带怯地小步疾走。家庭主妇们挎着篮子,与市集上的小贩讨价还价,抱怨着米菜又涨了几分,鸡蛋又断货了。

“最新战报,大日本皇军在岫岩击败了支那军队的进攻,毙伤支那军人过万,取得大捷”

又是一阵狂热的欢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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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帆楼,日本帝国战争大本营。

会议室内,日本大本营重臣济济一堂,跪坐于榻榻米之上,表情严肃,气氛凝重。

“帝国可以让出朝鲜。”外相小村寿太郎一开口,就惊得不少人面色微变,“我已经和美国方面初步接洽,美国人愿意斡旋,但也提出来,帝国如果想让中国人回到谈判桌,必须要拿出血本了。朝鲜要让出去,还需要进一步赔偿中国人的损失但无论如何,斡旋都必须进行。德国方面的态度暧昧,看来已经有些靠不住了,恐怕这些人不但在打我们的主意,还对俄国人欧洲领土有些想法……法国人倒是很积极,但他们在中国说不上什么话”…,

“英国人态度怎么样?”海相山本权兵卫脸色阴沉。

“英国人也是赞同斡旋的,但他们也说得很清楚,中国人这次绝不会轻易善罢甘休,不好好出点血,这事情没有办法善了。”小村寿太郎说道,“另外,英国人也提出来要租借长崎港,仿照香港例,此外还要求帝国给与英国商品货物片面最惠国待遇,建立更紧密的英日关系。只要帝国愿意……”

“小村君何出此言。”陆相桂太郎脸色涨红,全无往日谈笑风生的从容镇定,“帝国还没有战败外务省在搞什么?战争还在支那的领土上进行陆军数十万健儿,正在为了解放满洲,在支那的土地上抛洒热血。这个时候,阁下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来”

“卑躬屈膝。”一旁的山本权兵卫咬着牙,冷冷地说道,“在这个时候提出这种建议,根本就是国贼。”

“八嘎,权兵卫,海军还有面目说国贼两个字?”一向都是欧洲绅士做派的小村寿太郎此刻也红了脸,一把扯脱领结,“海军就是马鹿如果不是你们一开战就葬送了第二舰队和第三舰队,帝国能落到今天的被动局面吗?海军还不觉悟”

“够了”一直沉默不语的藏相松方正义怒喝了一声,“你们还像什么帝国重臣?难道天皇陛下不在,你们就要无法无天,坐视帝国陆沉吗?”。

这些元老看着这位年过七旬,威望甚高却始终低调的萨摩藩旗手,也不得不咽了口唾沫。

“山本君,说到这里,我倒要多问几句。”松方正义转向山本权兵卫,语气不善,目光锐利,全无七旬老者一般的老态龙钟,“联合舰队喊决战喊了这么久,为什么还在无所事事地游荡?中国人不出来,为什么不逼上去堂堂正正和他们打一场?”

“他们在舟山,江南是英国人提出武力保护的,联合舰队去了,就是对大英帝国宣战。”山本权兵卫咽了口唾沫,“帝国海军不可能在和支那敌对的同时再与英国皇家海军交战。”

“既然如此,那你们想怎么办?”松方正义冷冷地说道,“国民卧薪尝胆忍饥挨饿,用血泪换来的战舰,海军方面是如何运用的?第二舰队第三舰队全灭,帝国船只损失无算,现在偌大一个联合舰队在海上游荡,喊决战喊得山响,却始终一事无成。既然如此,开战之前信心百倍,现在束手无策,这就是帝国海军?这就是你们指责小村君国贼的资本?”

山本权兵卫脸色通红,大张着嘴,却说不出话来。

松方正义转向桂太郎,桂太郎的心头就是一紧。

“桂君,陆军的旅顺攻略打了多久了?之前在琉球,你们损兵折将一无所获,最后把责任统统推给海军计划有误,支那人狡猾,那旅顺怎么说?这是你们和海军联合拟定的计划,也是你们一开始主张的北进。现在损失数万,弹药损耗无数,国库空虚,而你们还在喊着旅顺口指日可下到底还要死多少人你们才能拿下旅顺口?就算拿下了,陆军人都死光了,又有什么用?”

桂太郎张着嘴巴,也是说不出来话。

“对面的国家有四亿五千万人他们始终没有屈服北方这一场大胜之后,支那中枢政府威信就是牢不可破,除非我们打下北京,否则就没法指望他们内部的分裂。”松方正义喘息了一阵,脸上浮现出些许晕红,显然情绪很是激动,“早先我就反对你们冒险,你们非说支那内乱在即。打到现在,损兵折将一事无成,现在还要把最后一点赌本押上去。你们才是帝国的罪人,正蠢材”…,

“松方君,那依你之见,帝国当如何应对?”这个时候,山本权兵卫已经恢复了平静,淡淡地问道。

“和谈”松方正义毫不犹豫地说道,“小村君说得对,现在帝国的形势已经危如累卵,和谈才是出路财政方面,帝国的内外负债总额已经高达二十二亿日元,即使我们不吃不喝,财政在目前的数字之上年年增加,也需要六七年来偿还。现在已经不是我们坚持不坚持的问题,而是想坚持也是有心无力。不马上停战,帝国财政就损失会崩溃。到了那个时候,再和谈连一点筹码都没了”

“醒醒吧。”山本权兵卫一言出口,众人无不侧目,“松方前辈,该醒来的是您”

此刻,山本权兵卫对着这位萨摩藩的前辈,健儿社的学长,语气中却再无恭敬,满是肃杀:“现在和谈,就是自寻死路宣战的是我们,用和谈掩护战争的也是我们,支那人的皇帝那个诏书怎么说的?擒其贼囚,捣其巢穴。现在他们占了上风,民气沸腾,会轻易放手?天皇陛下已经在辽东,难道我们要把天皇陛下交给他们?巢穴?难道要让他们进入东京?支那人君无戏言,他们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应允我们”

“退一万步说,即使谈判达成,我们让出朝鲜,赔款,甚至放弃部分主权,给支那人以欧美列强一样的治外法权,最惠国待遇,可国民会答应吗?”。山本权兵卫环视全场,“他们忍饥挨饿十年,换来一个屈辱的求和,国民会暴动,会天诛国贼我们都得死,但最后毁掉的是帝国日本会陆沉,我们统统都要完蛋。”

“只要和谈消息一出,日本就是举国大乱,而俄国可能也要抢先和中国人媾和。”山本权兵卫冷冷地说道,“他们的筹码比我们多他们在欧洲,土耳其斯坦和伏尔加河还有很多部队,他们还有四百万的预备役再有一个月,西伯利亚就进入冬季,那个时候中国人要么撤退,要么在暴风雪中收获惨败。俄国人在远东的要塞群,只要拖住中国人一段时间,就至少可以支撑到明年春天。在这个时间之内,什么都可能发生。”

“如果我们现在放弃,俄国人一旦议和,中国人还会和我们认真谈判?不,他们会把一切力量砸到我们头上,占领我们,肢解帝国,宰割人民,亵渎圣驾”山本权兵卫看着神色愕然的松方正义,“前辈,这就是你想要达成的目标?和谈,只是个美妙的幻想罢了。”

“不试一试,又怎么知道中国人不会同意?”一旁始终沉默不语的文相西园寺公望幽幽地说道,“正如海相所说,西伯利亚的冬天对支那人是很大的威胁。可这也同样能够阻止俄国人的反击。既然如此,中国人到时候把主要兵力都集中到辽东和朝鲜方面,那帝国到时候还有什么凭恃?朝鲜还能保住吗?”。

山本权兵卫涨红了脸,却是哑口无言。

“好了,诸君。”一个威严沉稳的声音传来,众人赶忙转过目光,看向首相伊藤博文。

伊藤博文虽然表情平静,但一股疲惫和焦虑已经止不住地表露了出来。眼袋发黑,眼眶红肿,仿佛在几天之内就老了十岁。虽然声音依然威严而沉稳,可那股摄人心魄的掌控力却仿佛消散了大半。

“此事关系重大,看来也就只有提请圣裁了。”伊藤博文说道,“诸君的意见,都会转达给圣躬……此外,外相。”…,

小村寿太郎赶紧一欠身。

“烦请联络英法美德各国使团,请求斡旋。帝国不是惧战,只是东亚的血流得太多了……至于让步,先含糊答应,总之要摸到中国人的底线。藏相。”

松方正义也是一欠身。

“余款还够应付到什么时候?”

“最多两个月。”

“两个月太少了……联络一下英法美方面,争取再借一千万英镑,无论如何要再撑三个月以上。海相。”

山本权兵卫起身鞠躬。

“好啦,到了今天这一步,请阁下老实告诉我,如果现在和支那机动舰队决战,胜利的把握有多大?”

山本权兵卫一咬牙:“六成半……不,七成半”

伊藤博文盯着他看了一会,点了点头:“既然如此……有七成半的把握,就可以继续看一看了……烦请通知联合舰队,马上做好决战准备”

山本权兵卫抬起头,语气森然:“联合舰队方面,已有腹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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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顺口,俄罗斯帝国太平洋舰队旗舰,库图佐夫公爵号。

司令塔内,太平洋舰队司令长官,日俄联合舰队最高司令官马卡洛夫海军上将背着手,表情平静。

“阁下,陛下已经下了严令,我们实在是没什么其他选择了。”舰队参谋长莫拉斯中将有些焦急地说道,“现在陛下就在伊尔库茨克,中国人的兵锋已经指向乌兰乌德,要扭转局势,就只能靠联合舰队了。只要我们重创甚至消灭支那机动舰队,他们就不得不分兵守卫海防,主动权就可以被争取回来。到了冬天,西伯利亚就是固若金汤,我们就有充足的时间把西部的兵力调动过来,中国人也难有作为。”

“如果我们不尽快行动,恐怕陛下就会迁怒,那个时候,舰队会落到什么人的手中,简直不敢想象。”莫拉斯中将说道,“阁下,您能想象吗,如果是那些人……那些缀满勋章,每天在圣彼得堡如同苍蝇一样钉着漂亮女人的纨绔贵族,那些满嘴俄罗斯,张嘴闭嘴就是苏沃洛夫公爵和拿破仑的蠢材……舰队会毁灭,俄罗斯会毁灭,这一切都会毁灭。不,这是犯罪。身为沙皇陛下的军人,我决不允许这种情况发生”

“参谋长,你说的很有道理,但问题在于,我们有没有取胜的把握。”马卡洛夫摇了摇头,“我不能把舰队盲目投入到一场冒险之中。你要怎么逼迫华军舰队决战?日本人拿不下旅顺,难道我们就这样进入渤海湾?不,这也是犯罪。把俄罗斯海军的全部精华贸然投入一场胜负难料的赌博,这也同样是对俄罗斯海军前辈的背叛。”

“阁下……”

“参谋长,我们真正算得上一流战舰的,只是我们的三艘波罗季诺级,三艘库图佐夫公爵级,日本人的四艘德造战舰,再加上那两艘美制的大家伙罢了,至于日本人的两艘富士级,还有我们那艘太子号和列特维赞号,充其量不过是准一流。而中国方面,如果两艘猎豹级得以修复,加上美国回来那两艘康涅狄格改型,再加上那两艘广州级,并没有太大的劣势,别忘了他们的每一艘船上,十二寸主炮比我们多得多;至于那两艘庄严改,还有那四艘河内级恐怕比日本人的富士还要强,至少不低于我们的太子号。说实话,我们并没有多少优势。”马卡洛夫说道,“他们的新型战舰已经被证明不是海上玩具,他们是可以致人死命的武器。日本人已经吃够了苦头。可你必须承认,参谋长,日本人的训练水准,组织性,都比我们的舰队要强。可即使是他们,在优势情况下也被中国人全歼。决战?如果不能在我们预设的战场,发挥出全部力量进行决战,我们真的是没有太大把握……越是现在这个时候,舰队越是要谨慎。”

“司令官阁下,”正在这个时候,通信参谋的声音喊了起来,“日本联合舰队,东乡司令官的电话。”



。,

第一百一十七章 辽东风起

旅顺口。

围绕着二O三高地的攻防战已经进入了彻底的疯狂状态。

日军似乎觉察到了华军在北线的增兵行动,由于担忧华军将北方方面军的部分部队转用到辽东,日军内部围绕下一步的作战行动产生了巨大的分歧。

以儿玉元太郎为首,隐晦地提出放弃旅顺攻略,迅速收缩兵力保住鸭绿江防线,并提请欧美方面进行斡旋;但大山岩却坚持认为中国人绝不会同意媾和,如果退守,那就是彻底放弃旅顺,最后的一点挽回局面的机会就会丧失。帝国方面财政已经难以支持,即使用尽全力在朝鲜据守,也守不了多久,反而自己陷入了被动。只要加大对旅顺的压力,即使攻不下来,也可以逼迫华军舰队出战,只要歼灭华军舰队,战争形势就可以扭转。

为了避免动摇军心,保持军部的团结,这个争执仅限于日本陆军的最高层。为了应对华军在岫岩一线越来越大的攻击压力,满洲军司令部被迫从后方抽调守备部队和预备兵员,原本驻扎在丹东,新义州乃至汉城和平壤的守备部队不断被抽调。

与此同时,满洲军第五军接到了各方面的严令,必须马上拿下二O三,不惜任何代价

第五军的组织的进攻,每每仿佛胜利在即,却无一例外在最后化为泡影

天皇虽然始终保持沉默,但不满之情已经溢于言表。对此,第五军上下都已经诚惶诚恐。

尽管连日来不分昼夜的攻击已经让第五军的战斗兵员损失高达两万人,但面对严酷的局势,第五军只能把疯狂的攻势进行到底。

第十四师团师团长东条英教已经断指盟誓,喊出了最为响亮的口号:“用人肉拼钢铁用肉弹拼子弹用刺刀压倒机枪”

尽管被很多高级军官批评为过于疯狂,但自军长伏见宫贞爱以下,对这种敢战的精神还是给与了正面的肯定。

自此,日军的攻势进入了彻底的癫狂。

更加猛烈的炮击,疯狂到极点的土工作业,日军以恐怖的速度挖掘坑道,试图爆破作业,甚至采用了毒烟等各种手段,配合不分昼夜的步兵强攻。

华军也以牙还牙,抓住一切空隙向二O三补充兵力,并最大限度调动了火力,以密集炮火对日本的集群步兵进行杀伤。

以二O三为中心,旅顺的陆地已经变成了世界上密度最高,规模最大的停尸房。

白天和黑夜,在二O三的战场上已经没有差别。无休止的炮击,掀起漫天的烟尘,在二O三的上空几乎形成了一个土黄色的巨伞。二O三的地表阵地几乎已经被猛烈的炮击彻底埋灭,只剩下坚固的半埋和地下防御要塞,借助花岗岩地貌,以钢筋混凝土构建,甚至加固了钢板,构成华军防御的核心筑垒。

在重重防护之下,华军的炮火和自动火力喷吐着密集的钢铁,收割着战场上源源不断而来的生命。

训练有素的日本老兵早已损失大半,现在的日军,原本的精锐步兵强袭战术已经无法贯彻,变成了彻底的肉弹攻击。缺乏训练,被天皇御驾亲征和皇军在大陆的“辉煌战果”刺激得热血沸腾的日本农兵,吼着南腔北调的军歌冲上战场,随后就被无比恐怖的杀戮所惊呆,惶恐,畏惧,麻木,死亡,一条条原本鲜活的生命,在各种各样崇高的理念,激昂的口号之下,变成最为廉价的货物,流水一般甩卖给了死神。…,

战场,已经变成了彻底的屠宰场。

面对着这些歇斯底里而缺乏经验的菜鸟,华军的要塞防御,坑道体系,自动火力,淋漓尽致地发挥了大工业化战争机器的威力。前有疯狂的敌人,后有冷酷无情的绝杀令和督战队,华军守备部队已经变成了彻底的杀戮机器。

原本面对着如此震撼人心的决死冲锋,很多心如铁石的中国军人也有了迷茫和惶恐,但经历了这么多的杀戮,现在已经只有麻木和冷酷。不杀人,就被杀。

每一个华军士兵,生命之中似乎只剩下了两个信念:服从命令,杀死敌人。在残酷到极点的杀戮之中,袍泽情谊远远超越了战友的范畴,变成了某种血肉相连,灵魂相依的东西。这个阵地上的每一个人,都可以为了另一个人毫不犹豫地去死。

由于军官阵亡太多,邱海阳已经被提拔成了团长,带着只有九百多人残缺不全的团,守卫着东北方向对着赤坂山的阵地。对面的日军已经从十四师团换成了海军陆战第一师团,后来又是近卫师团,然后是新调上来的各种番号的独立旅团。一个又一个声名显赫的联队被打垮,留下遍地尸首,然后又是重振旗鼓卷土重来。邱海阳手下的兵也换了几茬,从开始坚持到现在的老兵,居然连一个整编的步兵排都编不满了。

后方的主要塞区,利用各种手段,冒着巨大的损失,把兵员物资源源不断地输送上来,打定主意要守住这块至关重要的阵地。从渤海湾沿岸起飞的华军飞艇,旅顺口的炮兵校射气球,在旅顺上空进行了卓有成效的空中支援。日军的校射气球被华军飞艇的机枪摧毁,导致日军的炮战威力下降,又进而影响了对华军远程火力的压制。

大炮兵主义,密集机枪火力,复杂坑道防御,二O三,成了日本陆军的伤心地。

太多的阵亡,太过震撼的损失,最终让这个高地得到了日本方面一个响当当的称号—“尔灵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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辽东北线。

为了便于指挥战斗,朝鲜方面军司令部直接扎在岫岩,前线后面三十公里。郑宇直接就住到了司令部。

这一仗,与其说是邓宁指挥,倒不如说是郑宇亲自指挥。

作战部署是郑宇和许凡早先提出,大本营参谋班制订,并根据最新战局进行了全面修订,又由郑宇率领大本营军事幕僚团与朝鲜方面军方面进行了勾兑,最终敲定:

计划代号—落日。

对面日军的防御态势如下:

整个防线由北向南绵延一百二十公里,最北面面对华军东北警备第二师的是战斗力最差的第四师团,也就是号称“小贩师团”的大阪师团。往南一点是第三名古屋师团,战斗力很强,面对当面的海军陆战队第二师。再往南是第二师团,即所谓勇师团,战斗力最强,正面对着海军陆战第一师;再向南对着陆战队第三师的是九师团,也就是金泽师团,由骑兵第一旅团负责与南面满洲军第六军的联络,再后面是预备队第十二师团,也是日本少有的强军。

华军的攻击策略是避实击虚,一线部队以猛烈攻势牵制当面敌军,北面以第十一军负责侧翼包抄,击溃第四师团,从北面卷击其中央集群;南线的攻击任务由皇家禁卫第四军的三个师负责,虽然这三个师的编制和装备实际上远远达不到禁卫军的标准,最多相当于国防军甲等师,但也具有很强的战斗力,这个军将从日本满洲军第一军和第六军中间那个巨大的空隙猛插过去,率先向北卷击第一军。…,

华军战役第一阶段的企图就是歼灭或重创日本满洲军第一军的五个师团,随后向东截断辽东半岛,并配合海上发起的登陆作战,最终围歼东北-朝鲜的日本陆军主力兵团,底定东北大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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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军岫岩阵地前,一片狼藉。

连续几天的炮火轰击,反复的步兵攻击,已经把日本工兵和苦力们辛苦构筑的前沿障碍物,雷区,前沿火力点损毁无余。到处都是乱七八糟的铁丝网,机枪零件,残肢断臂和损坏的步枪随处可见,堑壕里残存的“皇军”多半都是表情麻木,如同行尸走肉,早先初踏辽东,踌躇满志的样子早已灰飞烟灭。

先是进军,然后受阻,然后久攻不下,现在干脆就是被动挨打。对方的炮火越来越稠密,进攻越来越凶猛,自己这边炮火越来越凌乱,后边干脆是一露头就被对方一顿猛揍,害得步兵指挥官干脆抗议,要求炮兵“不要再惹不必要的麻烦”了。炮兵也很郁闷,你们挨了炸让我们反击,我们反击了,引来更猛烈的炮火,责任又是炮兵的,那以后还打个屁?

拂晓。

值哨的日本军曹,猛然看到西面的地平线上,山岭层叠的夜色中,陡然亮起了绚丽的光芒,仿佛无数个太阳升起,一时还以为自己花了眼。直到爆炸声响起,他才歇斯底里一般地嘶吼了起来:“炮击隐蔽”

华军一千二百四十门七十五毫米以上口径的大炮,包括两门从蒙古方面机动过来,风尘仆仆的三O五列车炮,由帝国军工新出炉的重炮装备起来的三个重炮旅,以最为猛烈的火力,揭开了朝鲜方面军成立以来的第一次重要战斗。

华军把主要支援火力集中于北线的第四师团防线和南线的第九师团防线。

从丹东一战开始一直处于被动状态的第十一军,这一仗是憋足了力气,发了狠要报一箭之仇。之前,这些老兵利用飞艇的侦查优势,绕过了日军的哨探,以一个加强团和一个骑兵团的尖刀兵力翻山越岭抄小路渗透到了日军侧后。

战斗打响,这支部队如同天兵下凡,直接敲了第四师团的兵站后勤,炮兵阵地和司令部。师团长冢本胜嘉开始还以为是漏网的中国游击队,结果稀里糊涂就做了俘虏。

指挥部的沦陷,让惯于服从的日本部队顿时陷入了混乱。面对对面突如其来的总攻,优势的兵力火力,前线的各路日军纷纷拨动电话,请求“战术指导”,而师部却已经渺无音讯,这让各旅团,联队和大队纷纷陷入了困境。由于不清楚其他阵地的情况,又无法得到上一级的指令,各部队只能各自为战。两个旅团互相缺乏呼应,都在向对方求援,叫喊着自己才是中国人的主攻方向。

趁着日本方面的混乱,华军的步骑兵从日军防御体系的薄弱环节快速强袭渗透,大胆穿插,而缺乏组织,一片混乱的日军根本无法组织有效的抵抗。

到了下午,第四师团有组织的抵抗基本已经瓦解了。这些大阪小贩也确实没有太多为天皇牺牲的愚忠,打顺风仗还可以,真到了形势不可为的时候,干脆各奔前程。投降的投降,逃跑的逃跑,真正抵抗到最后的连两成都不到。

在另一边的南线,第九师团的日本军人们,见到了他们永世难忘的恐怖场景。

天崩地裂一般的炮击持续了整整一个小时,晕头转向的士兵们被连排长们驱赶出了隐蔽部,阵地上早已是一片狼藉,如同废墟。…,

很快,耳尖的人已经察觉到了异样。大地颤抖,恐怖的声音,仿佛有万千不知名的恐怖事物正在逼近。日本军人的心脏攫紧,着了魔一般看向对面。

硝烟渐淡,清晨的薄雾中显出了一个个钢铁猛兽,挺着大炮,向着己方阵地滚滚而来,不知道有多少

钢铁猛兽开始了射击。

爆炸,火光,硝烟,残肢断臂,密集的机枪火力从猛兽上射出,而己方的子弹和手榴弹根本无法损害这些猛兽分毫

这还不是全部。

空中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大批的中国飞艇,雨点般的炮弹落向后方指挥部和炮兵阵地的所在

电话线被炸断,后方和炮兵都失去了联络,而面前是一群刀枪不入,**着凶猛火力的钢铁巨兽

这是上天给日本降下的神罚吗?

“南无八幡大菩萨”

“修罗道的恶鬼现世了”

惊惶的日本步兵再也顾不上军纪,也不再理会曹长的棍棒,扔下武器四散奔逃。

事实上,冲杀在前的华军斗犬轻战只有不到一百辆,其中还有二十多辆陆续趴窝,后面跟着的更多是装甲汽车,徒步步兵和随行的拖曳机动火炮。

但这对于当面这些被连日来的激战搞得精神疲惫,在异国的土地上充满惶恐和惊惧的日本农民兵,已经足够了。

空地一体化的立体打击,机械化突击群的震撼登场,这些超越时空的存在,对于这个时代愚昧而淳朴的农民军人来说,心理上的冲击不亚于挨了两枚原子弹。

在一个月前嚣张至不可一世,在辽东的土地上骄横驰骋的日本陆军部队,终于如同雪崩一样瓦解崩溃。

华军装甲车队追亡逐北,在辽东平原之上展开了一场追击战。

华军的装甲部队这一次采用了突击群战术。

在达成突破之后,华军装甲部队进行了混编,即以斗犬轻战为核心,编组装甲汽车,卡车,拖曳火炮,搭载大批步兵,组成一个个小型突击群,对日军后方猛烈穿插,破坏其兵站,炮兵,通讯,屯兵点,摧毁其指挥体系,切割其各部联络,彻底动摇其防御态势和信心,并直接阶段该部日军的退路。

这一战术带来的效果是出乎意料的。

华军编组的多个小型突击群,四面出击,各有职司,终于动摇了日本守军的信心。

在他们看来,华军无疑拥有了超越时代的超级兵器,而且更很重要的是,他们无处不在各个兵站,指挥部,炮兵阵地,集结点,各地都在呼喊发现了华军搭载装甲车辆和机动车的快速部队,火力强大,难以抵挡,并且随后都断绝了联络。

到了这个时候,即使是抵近指挥的儿玉源太郎也已经坐不住了。坐镇丹东负责物资供应的大山岩已经焦急万分地询问前线情况,而满洲军前指的回复只有一个:我军两翼遭猛攻,作战艰苦,准备转进

这个时候,日军的撤退无疑艰难无比。

在其正面,华军海军陆战队部队已经发动了猛烈的进攻,牵制了日军大量的兵力火力,防线已经是勉力支撑。侧翼的第四,第九两个师团溃败,两翼华军正在反卷,还分出了大批兵力向日军的退路凶猛穿插

判明了形势的儿玉源太郎第一时间提出,满洲军必须马上展开转进作战,留下少量部队拼死防御,大部队必须全速缩回鸭绿江防线。大山岩立即提出质疑:如此以来,南面的第五军和第六军怎么办?在旅顺的天皇陛下怎么办?

儿玉源太郎直截了当地提出,陛下可以乘军舰走那些部队,都可以坐船离开。只要第一军守住鸭绿江,用船团把辽南的部队运回来,还可以一搏如果丢失了鸭绿江,那就彻底完蛋了

大山岩权衡再三,还是同意了儿玉源太郎的计划,向各部做了战情通报,并且直接了当的要求辽南的部队马上撤退

不过,就在这一封电报发出的同时,发生在东亚海上的一场规模宏大的战事,再次令整个战局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

第一百一十八章 机动舰队,起航!

苍灰色的天际渐渐露出一道红霞。

那红色慢慢渲染着颜色,把天空逐渐染成了浅蓝。一个火红的光团,就这样缓缓地,一步一步地露出水天之际那一片蓝,渐渐地,这个光团终于冲破了云霞的束缚,伸展躯体,把温暖和光明肆意地放射出来。

海面之上,遮天蔽日的钢铁海兽陡然现出了身形。

巍峨的宝塔形舰桥,林立的巨炮,崭新的斜纹反潜涂装。

中华帝国海军的金龙闹海战旗迎风飘扬。

近百艘钢铁巨舰,连辅助舰只和运输船在内,一共五十八万吨的超级舰队,终于出现在西太平洋的阳面之上。

即将发生的海上大决战,是这个地球上前所未有的近百万吨级钢铁战舰的决死碰撞。敌我双方总计三十多艘万吨以上级别的战舰,以及更多的其他战舰将要进行一场剧烈的碰撞。

许凡深知,传统的风帆战舰阵形和战术,在海军兵力已经发展到如此复杂的分工之下,确实已经不堪重任。

而他也早早在南方的一系列演练之中,已经对各战队进行了重新编组。

此刻,华军明显分成了四个集团。

位于全舰队前方的前导集群,由原第五轻巡战队司令,后因随黑豹支队历次战斗立下的功勋晋升海军大校的许波率领,包括保定级大型巡洋舰两艘:保定号,安阳号,战刀级轻巡洋舰三艘:之前原属第五轻巡战队幸存兵力,后经海军舟山军港干船坞维修复原并进行了改装的军刀号,马刀号,以及随同两艘美造温州级战列舰一同回国,由美国旧金山船厂按照中国图纸,安装中国产锅炉和蒸汽轮机,刚刚加入现役的佩刀号,还包括了原属第一驱逐战队的四艘春雨级驱逐舰。

保定级大型巡洋舰,是帝国最新型巡洋舰,有别于欧美海军传统的防护巡洋舰级别划分,帝国海军是按照另一时空的战列巡洋舰的思路建造,并采取了全新的建造理念,重点是在火力,速度和装甲之间达到平衡,以作为舰队先导快速编队的旗舰和主要战力,并可以独立遂行破袭作战。

由于保定级担负着某种特殊使命,在保定级大型巡洋舰的建造上,帝国海军采取了最为严格的保密措施,并进行了战略欺骗。保定级自设计开始,就采取了所谓“特种巡洋舰”的编制,分别为特巡一号和特巡二号,由安南省海防船厂新扩建的六号船台和广州黄埔海军造船厂九号船台封闭施工,舾装也在海军密闭式干船坞内完成。

对两艘特巡,中华帝国各主要媒体登出了五花八门的猜测和预测,排水量从八千吨到一万五千吨,主炮从八英寸到十二英寸,速度从二十二节到二十六节,各种说法都有,搞得国外的海军情报人员都莫衷一是。

保定级,由于其承担的作战任务不同,采取了与猎豹级不同的设计思路。其主要特点为:采用了最新型蒸汽轮机和燃油锅炉,最大航速高达二十七节,并采取重点防护策略,其标准排水量达到一万五千四百吨,全长一百六十米,宽二十二米,装备大型锅炉八座,蒸汽轮机四台,四轴驱动。

在火力上,该型舰创造性地装备了前后各一座三联装四十五倍径三O五毫米主炮塔,中轴线配置。这样的安排,在确保火力输出的同时缩短了肿部装甲盒的长度,便于提升防护力。…,

这艘所谓特别巡洋舰,实际的名称应该是战列巡洋舰,有些类似另一时空英国的无敌级战列巡洋舰,但由于采取了燃油锅炉,动力更强。而且其三联装十二寸炮塔的设置,比无敌级蹩脚的肿部双炮塔更合理,也缩短了装甲盒。此外,该型舰还安装了四座一O五毫米双联装副炮塔,六门七十五毫米速射炮,十门三十七毫米炮廓速射炮,并装备了两座五三三毫米四联装鱼雷管。

与猎豹级相比,保定级速度高出两节,同一舷侧射击的火力从八门下降到了六门,排水量,舰体尺寸也大大下降。

与注重防护力的猎豹相比,保定级的水线装甲带最厚只有一百八十毫米,其余水线部分六十毫米,炮塔正面厚度二百四十毫米,司令塔最厚三百毫米,水平方向以五十毫米的上层装甲板和六十毫米的主水瓶装甲板双层防护,主水平装甲板与舷侧主装甲弹接合,并与横向的八十毫米装甲板和底部的四十毫米尾装甲板构成了严密的装甲盒。保定级的各个弹药库,轮机舱,重要管线都布置在装甲盒内。

保定级的防鱼雷隔舱与猎豹级类似,但内层装甲板减薄。此外,保定级的水密舱划分也与猎豹类似,也配备了备用的柴油机。

全舰舰员七百八十人,算是小巧快速版本的猎豹。

许波战队,随时接收位于舰队周边各艘侦察飞艇的电报,并警惕周边船只。他接到的命令很简单:对一切非本方舰船一律击沉。属于本国民船无视海域管制擅自下海的,就地扣押,由后队处置。

第二集群由许凡元帅亲自指挥,包括第三,第四两个轻巡战队,共计风级轻巡四艘,雪级轻巡四艘,以及分别加强了一艘战刀级驱逐舰的第二和第三两个驱逐战队。在这些轻型舰只重重保护之下的,则是集群的中坚力量:由许波亲自统帅的第二战队,以及萨镇冰的装巡第一战队。

萨镇冰的装巡第一战队下辖刚刚在吴淞军港干船坞完成维修和改装,海试完毕的两艘功勋战舰—

猎豹号和雪豹号,以及同样大修完毕,焕然一新的桂林级装甲巡洋舰桂林号,以及之前由广州北上的原属第二舰队第二分舰队的桂林级装甲巡洋舰最后一艘—

大理号。

经过黑豹编队两次大海战的洗礼,猎豹级的优越性能已经得到了证明,这级名为装甲巡洋舰的无敌战舰,也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被归类于“战列巡洋舰”。在吴淞军港的干船坞,之前实战中暴露出来的一些问题,难以解决的,只能在后续舰的建造中及时修改,而可以进行一定改善的,则进行了相应的改造。

两艘猎豹级的副炮塔集中布局已经无法改变,但副炮塔弹药库的防护得到了加强。由于海战中,中日双方的司令塔都成为双方打击的重点,因此猎豹级的司令塔基座部分得到了一定的加强,焊接了一部分附加装甲。

由于桂林号的重创,丽江号的沉没,桂林级的防御力薄弱已经显露无遗。但由于时间紧促,对这些战舰很难再进行大的完善,因此就只能分别在吴淞和广州军港内对其加装简单的火力观瞄指挥设备,提高火力输出能力。

与装巡第一战队并肩行驶的,是四艘新型战列舰组成的战列舰第一战队,由帝国海军元帅,海军部长,海军总参谋长,机动舰队司令长官许凡公爵亲自兼任战队司令,下辖广州级战列舰两艘:广州号和福州号,美制温州级战列舰两艘:温州号,漳州号。…,

温州级战列舰是中华帝国海军以康涅狄格级战列舰改型为名,以自己提供的图纸为实,在美国建造的战列舰,其目的和海口级差不多,也含有打经济合作牌改善中美关系的用心。为了避免开战后美国执行中立法则扣舰,除了追加购舰款加速舾装,在开战前中国方面就抢先完成接舰,连很多油漆和内饰都没有完成就匆匆离港,与先期完成接舰的油船和其他辅助船只一起在美国近海进行海试,随后向西经关岛返回中国。

这两艘温州级战列舰的设计融合了中美两国的血统,美国式的笼式桅结合了中国式的综合型舰桥,虽然远没有广州级那般复杂精巧,却突出了一个坚固耐用。类飞剪式舰首可以改善前甲板的上浪,船体重心更加下沉,稳性更好。美式的三个烟囱改为坚固而低矮的后倾组合式烟囱,燃油锅炉和蒸汽轮机从中国直接运输安装,二十四节的航速在现役战列舰中绝对属于顶级。主体的制造工艺,舱室主体设计,都是中国提出要求,美国为主完成。

主炮是美制双联装三O五毫米四十五倍径主炮塔三座,前方两座背负式安装,后面一座,全部中轴线配置。这种配置方式让盲目追随英国海军的美国设计师大开眼界。这些没有欧洲贵族架子的牛仔,直接把这一思路应用在了美国下一款战列舰密西西比级之上。

该级战舰的副炮采用了肿部四角配置的四座二O三毫米双联装副炮塔,二十门美制七十六毫米五十倍径速射炮以炮廓配置,但取消了四座鱼雷发射管。

根据华军的要求,在肿部还安装了一系列的三十七毫米高平两用速射炮和水冷重机枪,对此美国人也不明所以,而中国人也只是笑笑。

在该级舰上,根据中国方面的特别要求,原康涅狄格级九英寸的主装甲带变成了重点防护的装甲盒,舷侧主装甲带最大厚度高达十二英寸。其主炮塔正面防护也是十二英寸,七十五毫米厚度的水平钢板变成了一百毫米总厚的双层甲板,而司令塔的最大防护更是高达十三英寸,水下部分加装了防雷隔舱。

改型之后的所谓康涅狄格中国版实际上已经是一种全新的战舰,排水量也一口气比原版增加了四千吨,达到了两万吨的标准排水量。

在装巡第一战队之两侧,正是以环形展开圆阵的四艘风字号轻巡洋舰—

大风,微风,轻风,寒风四舰组成的轻巡第三战队,以及大雪,小雪,冰雪,残雪四艘雪字号巡洋舰组成的轻巡第四战队。

风字号巡洋舰是中国自主设计的第一款燃油动力的轻巡洋舰,排水量三千二百吨,最大航速二十七节,装备两座双联装一百二十毫米四十五倍径主炮塔,十二门炮廓安装的七十五毫米副炮,八门三十七毫米机关炮。

雪字号巡洋舰是中国自主设计的第二款燃油动力轻巡洋舰,排水量四千五百六十吨,最大航速二十八节,装备两座双联装一百五十二毫米四十五倍径主炮塔,十四门炮廓安装的七十五毫米副炮,十门三十七毫米机关炮。

在轻巡第三和第四战队的外侧,是分别加强了一艘战刀级轻巡洋舰的第一和第二鱼雷战队。

这三个鱼雷战队,全部由一艘战刀级轻巡洋舰担任旗舰,统帅六艘最新型的雨字号驱逐舰。这些排水量一千三百五十吨的驱逐舰,在各国现役驱逐舰中堪称综合性能第一,四门一二O速射炮,三座双联装四五O鱼雷发射管,三十四节的航速,让他们成为了这个时代当之无愧的最强雷击舰。…,

第三集群位于右翼,由坐镇海口号的林泰曾担任总指挥,叶祖圭任参谋长,其中包括由两艘海口级和四艘河内级组成的第一战队。此外,还包括防巡第一,第二战队的八艘轻巡洋舰,以及十二艘浓雾级驱逐舰,以及特意加入的六艘怪模怪样的“铁锤级”浅水重炮舰。

位于编队中心的,是由林泰曾海军上将亲自担任司令官,一列纵队行进的六艘战列舰:英制海口级战列舰两艘:海口号,三亚号,河内级战列舰四艘:河内号,岘港号,谅山号,顺化号。

河内级战列舰是中华帝国海军的第一级一等战列舰,也是第一级自造万吨级战舰,其原型为英国专为远东舰队设计的老人星级战列舰。中华帝国在这型战舰上采取了半买半自造的方式,即前两艘战舰,由中华帝国几大造船厂派员赴英国,与英国的阿姆斯特朗船厂和维克斯船厂的工作团队共同建造,全程参与,而三号舰和四号舰在中国组装,并安装英制主炮和装甲钢。

该型战舰根据中华帝国国防部造舰厅的特别要求对原老人星级的设计进行了很多修订,包括去掉了鱼雷发射管,进一步细化了水密舱,适当削减了非要害部位的装甲,加厚了甲板和炮塔上部的装甲,把煤仓布置在轮机舱和弹药库等要害部位的两侧以加强防护力,加大了装甲倾角,加厚了重点水密隔舱的水密门,安装了更有效率的防雷网,此外还针对日本海的海况修订了船头的形状。

修订之后的河内级战列舰,标准排水量一万四千二百吨,最大航速十九节,装甲采用哈维装甲,水线带装甲最厚部位三百二十毫米,甲板最厚七十五毫米,司令塔装甲三百二十毫米,装备两座四十倍径三O五毫米双联主炮塔,首尾各一,六座双联一五二毫米炮廓副炮,十门七十五毫米速射炮。其首舰河内号由阿姆斯特朗船厂建造,华夏三年(一八九八年)六月下水舾装,一九OO年六月正式加入中华帝国海军北海舰队。其姐妹舰岘港号则由英国维克斯船厂建造,与河内舰同时加入北海舰队。其第三号和第四号舰在中华帝国广州黄埔海军造船厂和海防船厂开工建造,在三年前正式入役,除了装甲钢换为德国克虏伯装甲钢外,其他部分与英造战舰类似。

海口级战列舰是中华帝国海军在英国阿姆斯特朗船厂订制,除了要快速扩充海军实力,刺探英国方面的造船能力进步,学习其工艺和设计细节等用心之外,也含有中华帝国方面利用经济危机的机会,以政府订单改善中英关系,并进而缔结中英同盟对抗德俄的目的。

由于英国方面和日本海军始终有些牵扯不轻清,在改型战舰上,中华帝国方面没有输出太多新技术。由于和英国方面进行了蒸汽轮机和三O五毫米钢丝紧固主炮制作工艺和图纸的交换,中华帝国在这两艘海口级上采用了原装国产的蒸汽轮机和燃油锅炉,但由于技术上的一些局限和不成熟,尽管历经完善,最大航速还是只有二十二节。

对比原型舰,该级舰根据日本海的海况采取了类飞剪式舰首,水密隔舱由十六个上升到了二十四个,全面防护变为重点防护,并采取了克虏伯装甲钢,装甲盒舷侧最大厚度十二英寸。舷侧装甲板内倾,改善上浪并提高对入射炮弹的防护力。水面部分加装了防雷隔舱,并安装了电驱动的可拆卸防雷网,其打开收起最快只要半分钟。

主炮为两座双联装三O五主炮,前后各一,全中轴线配置。前桅依然是英式单杆桅杆,但在回国后进入船坞进行了改建,变成了坚固的简易一体化舰桥,有点类似后来的伊丽莎白女王级,但比后来的猎豹级和广州级就稍显简单,算是华军一体化舰桥在战舰上应用的一个阶段性产物。此外,中间的三座烟囱也被合并成后倾的组合式烟囱。

改型后的战舰排水量增加到了一万八千吨,编员八百九十人。

这一型战舰的设计,让英国造舰部门对中华帝国的设计实力刮目相看,原本带着蔑视的眼光变成了谨慎的借鉴,一些思路也被应用到了开发中的无畏级战列舰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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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九章 第一场空战

在第二集群的圆阵之中,还有一艘怪模怪样的战舰,前桅和后桅前部各有一个怪模怪样的巨型铁盒子,还有两座吊塔,却有点像是工作舰。

这是华军最新的水上飞机母舰“飞鹰号”,标准排水量九千八百吨,携带水上飞机二十架,以折叠机翼方式存放在上甲板的机库和船舱内的机库中,并装备了升降机。起飞之前由吊塔调运到海面,以飞机下方的浮舟提供浮力,在海面滑跑起飞。

该舰也采用了燃油驱动,航速二十四节,装备了七十五毫米高平两用速射炮四门,三十七毫米速射炮十门,舰员六百二十人。

此外,还有六艘古怪的战舰。

与其他战舰相比,这些船的干舷很低,安装了二O三毫米的四座双联装主炮塔,还有密集的七十五毫米副炮和三十七毫米机关炮,乃至重机枪。最奇怪的是,其水下部分多了宽达五米的防鱼雷凸舱,属于典型的不倒翁体形。

这是华军为登陆近岸支援专门设计制造的浅水重炮舰—铁锤级,标准排水量三千二百吨,最大航速十二节。其特点第一是吃水浅,浮力大,第二是坚固耐用,其要害部位防护厚度达九英寸。这种战舰,在涨水期甚至可以进入鸭绿江或黑龙江,对陆上作战具有重要作用。

除了这些以外,华军还有十二艘千吨级别的浅水重炮舰或海防舰随行。这些战舰虽然远洋性能不佳,但吃水浅,适合近岸支援,正是登陆作战的利器。

位于第三集群的外侧,是轻巡第一战队和第二战队,也是以圆形阵,围拢在华军舰列周围。

轻巡二战队拥有猎犬级轻巡洋舰四艘:猎犬号,猛犬号,獒犬号和恶犬号,这是英国阿波罗级三等防护巡洋舰改型,标准排水量三千四百吨,最大航速二十节,前后各安装一百五十二毫米单装主炮。

轻巡一战队拥有野马级轻巡洋舰四艘:野马,战马,奔马,骏马,属于英国正义女神级三等防护巡洋舰改型,标准排水量四千三百六十吨,最大航速二十节,前后各一门一百五十二毫米单装主炮。

最外围是由一艘战刀级轻巡和六艘浓雾级驱逐舰组成的水雷第三战队,而第四战队除了担任期间的大刀号轻巡,还包括之前黑豹编队幸存的雨雾号等三艘雾级,而胶州湾的另三艘雾级也将加入。

第四集群位于编队最后。

被驱逐舰紧紧围拢在中间的,是一系列的辅助舰只:大型修理船鲁班号,墨翟号,以及在美国订制,刚刚随同两艘温州级和两艘战刀级一起入役的舰队油船岭南号,淮南号,大型潜艇支援舰海龙号,海马号,英制医院船华佗号,扁鹊号。

再后面是庞大的运输船队,装载着原驻台湾的华军海军陆战队第五,第六两个师,以及由琉球守备部队抽调组成的海军陆战独立第一旅。

在第四集群外层巡弋的是分别由一艘梅花级布雷巡洋舰担任旗舰,率领六艘水月级旧式驱逐舰组成的鱼雷第五和第六战队。

在舰队周边,云层之下,飞鹰号配属的几架水上飞机正在警惕地注意周边的海况。

海鸟型水上飞机,木质,帆布蒙皮,双翼双座,三浮舟,后座装备轻机枪一挺,携带二十五公斤炸弹两枚,升限三千米,最大时速一百二十公里,航程三百公里,主要为舰队提供侦察和反潜作业。…,

这是中华帝国历史上前所未有的庞大舰队,也是这个时代的太平洋上单一国家所拥有过的最强编队。

坚船利炮,官兵训练有素,士气高昂,求战迫切,绝大部分战舰合成演练多次,又拥有了空中兵器这一独特的杀器,综合而言之,确实已经臻达这个时代海军战力的顶峰。

这支散发着锐气与杀气,巨炮森然的舰队,正以十四节的速度向北疾进,目标直指华军胶东半岛最重要的海军基地:胶州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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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华帝国机动舰队旗舰,广州号。

朝阳斜照,光影浮动,如同在钢铁战舰的右舷燃起了熊熊烈火。

战斗号响彻全舰。

正在吊床上酣睡的海军士兵,在床铺上休息的海军军官,全部触了电一般跳下床,提起衣服套在身上,踩上舰上战斗鞋,一边奔跑一边系上扣子和腰带。

一时间,甲板之上黑色与白色制服交错,井然有序地奔向各自的战位。副炮塔之内,电动扬弹机开启盖板,弹药手抱起沉重的一五二炮弹,交替传送到炮位,填进炮口,闭合炮栓,炮手在炮术长的指挥下迅速摇动手柄。

炮衣已经除下,黑洞洞的炮口对准舷侧。

舰桥水兵和军官飞速地沿着舷梯向各自位置飞奔而上,参谋军官飞速地奔入战斗舰桥,军姿笔挺,肃立报到。

舰内喇叭传来一声声吼叫。

“一号主炮塔就位”

“一号副炮塔就位”

“全炮塔备便”

“损管队抵达各自战位”

“轮机舱完毕”

……

“报告舰长,全舰就位”

广州号战列舰舰长张正宇按下怀表,点了点头:“全舰耗时七分零二秒。”

他转向许凡:“请司令长官阁下训示。”

许凡平静地说道:“有进步,但还不够好,我要的是六分钟。命令各组,哪里出的问题,落实下来,务必改正。”

“马上要发生的战斗,将决定帝国本次战争的最终成败。”许凡环视众人,平和的语气却隐有金石之音,“任何的疏忽,都可能引发不可测的后果。所以,我要的不是十拿九稳,而是万无一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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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餐之后,广州号。

由于从一开始就按照帝国机动舰队旗舰来建造,广州号上的长官座舱堪称奢华。按每年给海军捐赠上千万华元的许凡的话,这些人一旦出海就是要肩负国家存亡的重任,住得舒适一些也是无可厚非。

许凡的座舱是机动舰队长官的套舱,完全按照帝国饭店顶层皇室套房的标准。外间是宽阔的会议室,里面是书房和卧室,洗手间,装饰也是中西合璧,更是少不了许凡最爱的私藏酒橱。一般来说,帝国舰队在战勤中是禁酒的,可以例外的就只有舰队司令招待特殊客人。

不过,今天许凡待客却没有开酒。柚木茶几上铺着雪白的桌布,却是一色的紫砂茶具,置于紫檀木的茶盘之上,茶香袅袅,勤务兵轻手轻脚地调着茶盏,随后递给对面而坐的两人。

前机动舰队司令长官,现任第一战队司令官,乘交通艇前来讨论战情的林泰曾海军上将呷了口红酒,闭上眼睛,半晌之后轻声说道:“正宗六安瓜片,确实神品哪。”

对面的许凡一笑:“凯仕,你这人真是深藏不漏。原本以为你只懂福建的铁观音和乌龙,没想到徽青你也品得出来。”…,

“要是我没猜错,这八成就是蝙蝠洞前面那几棵老茶树的,真是神品……”林泰曾赞叹了几句,坦然说道,“您知道,甲午之后,穆帅请我喝过一次功夫茶,就是喝的六安瓜片。其实倒也没别的意思,就是相拉拉关系。他倒是对你怎么把我们这些老北洋揉进来很感兴趣。”

许凡微垂双目:“阿铁……要是他还在,不知道会有多高兴。这样的战争,一辈子能经历这么一次,作为一个军人,该是多么荣幸的事情。”

“战争啊……”林泰曾轻叹一声,“元帅,虽然我知道有些扫兴,但我还是希望您在胶州湾上陆,在陆上指挥作战。这一战实在是太危险,我们……”

许凡摇了摇头:“凯仕,这不是危险不危险的问题,而是我没有其他的选择,帝国也没有。”

见林泰曾还想说话,许凡摆了摆手。

“你听我说完……不是我不信任你,凯仕。决战时机,在这之前始终没有成熟,把舰队交给你,我是放心的。”许凡说道,“你谨慎沉稳,不会冒进,你的威望和人脉也震得住下面那些人。可现在不同了。”

“决战的时机已经成熟:日本人在辽东投上了主力,后方空虚,舰队也不得不被陆上部队束缚住,无法主动选择战场和战机。我们的舰队则已经按捺不住战斗的激情,现在是最好的时机。”许凡坚定地说道,“再压制,那就是反效果了。不过,决战需要的就不仅仅是谨慎,更是把这一股积蓄已久的战斗热情释放出来,让他们把十年苦练的积累释放在敌人的头上。这一点,你不如我。毕竟,这支军队是我和老师创建的,我的烙印太深。这个时候,舰队需要我,军人们需要他们的元帅。”

林泰曾默然。

“最重要的,是我需要一场完胜,帝国也需要。”许凡呷了一口红酒,“美国人的大白舰队已经在西海岸巡视完毕,启程向西。十六艘战列舰组成的舰队,虽说是友好访问,但真到了时候,是友是敌也很难说。一旦我们取胜却受损严重,美国人就可能对日俄提供外交和军事上的保护,压制我们,维持西太平洋的势力均衡。到了那个时候,我们就被动了。”

“所以,这一次我们必须彻底消灭日俄舰队,让他们再没有任何筹码可以讨价还价,也要震慑住美国人。”许凡盯着林泰曾,“凯仕,这样的战斗,放在别人手里,哪怕是你,我也绝不可能放心,只有我亲自掌握才好。这是帝国锁定全胜最关键的一战,我是绝对不可以作壁上观的。”

林泰曾叹了口气:“元帅,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多说什么了……不过,无论如何,请广州号务必不要前出,将旗最好……”

“凯仕,这一次我们要以堂堂之阵彻底折服东西两洋这些野心家,打出二十年的和平来这个时候,我们要的就是光明磊落,让他们口服心服。”许凡摇了摇头,“我不但要打出我的旗号,还要亲自率领快速编队奠定胜局这一次,就要让观战的各国海军军人认识到帝国海军到底已经发展到了什么样的程度,让他们知道,西太平洋的主人到底是谁”

林泰曾嘴巴动了动,最终化成了一丝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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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海。

阳光透过云层撒在海面之上,反射出五光十色的光芒。三千米的高空之上,一艘浅蓝色的雪茄形巨怪正以每小时三十公里的速度缓缓前行。…,

华军飞艇“浮三十二号”,在四台大马力柴油发动机驱动的螺旋桨推动下正在进行空域巡逻。

“前方信号弹……应该是我方水上飞机,信号为……遭遇敌空中兵力”

瞭望手的声音从镇定陡然变成了惊愕,而听到这一切的飞艇乘员也顿时陷入了短暂的迷茫。

自开战以来,飞艇部队履历奇功,所有人都不自禁地存下了一个念头:空中是我方的天下,我军是空中的唯一力量。

可现在,即将面对敌对的空中战具

他们有多少力量?有武器吗?会采取什么战术?

没人清楚。

“全艇备战”

艇长黄启轩第一个清醒过来,怒吼一声,拉响了战斗警报。

“马上发电报,通报敌情及本艇方位”

十多名乘员各就各位。

浮三十二号是隶属中华帝国海军的一艘侦察飞艇,属于青云级,六气囊,两台柴油发动机,螺旋桨推动,载员十二人,装备有大功率电台,观测,绘图和照相设备,并安装了两挺十二点七毫米水冷航空机枪,携带了空射型四十毫米榴弹发射器。

“全机枪,上二号弹”

“一号机枪备便”

“二号机枪备便”

“榴弹发射器备便”

“左前下,敌飞艇,型号不明,数量四,高度两千五百,航速五十,距离……两万到两万五……”

瞭望员的吼叫响彻整艘飞艇。

对面的飞艇,隶属于日本海军浮空第一大队,是日本刚刚接收的德国齐柏林公司制造的齐柏林型硬式飞艇,木骨架,最大时速八十公里,安装了一挺麦德森机枪,日本命名为“一式空艇”。

为了扭转战争的不利局面,日本人这次也下了血本,一口气订购了十二艘小型飞艇和四艘重型飞艇(以华军标准,最多算是中型)。这一次,为了猎杀华军海上侦察兵力,夺取海区侦察权,日本派出了八艘小艇,以四家一组的编队搜索华军空侦飞艇。

很快,日本飞艇也发现了华军,迅速倒掉压舱水,开始爬升。日艇之上,艇长敲动警钟,身穿白色制服的乘员迅速奔向战位。

交战在两千米的距离上展开。

华军航空机枪是专门针对航空作战开发的,利用自平衡原理降低后座力,并装配了空射瞄准具。但华军真正的秘密武器还是子弹。

在另一时空的第一次世界大战中,德国齐柏林飞艇以其大载弹,高升限,对英国本土展开战略轰炸,其震撼力不下于二战的V1飞弹。为了对抗德国飞艇,英国在1916年为防空战斗机列装了特别子弹,其中的两种,名字分别以发明者的名字命名为‘Pomeroy‘和‘Brock‘,是高爆子弹。另外一种名为“白金汉”,是填充白磷的燃烧弹。这些子弹如果单独一种拿来向齐柏林射击,效果有限得很。混合起来之后就变成了一种致命的武器。

高爆子弹可以打穿飞艇的氢气气囊,让逃逸出来的高纯度氢气与空气充分混合,然后再由燃烧弹将这一大团混合气体引爆。

事实证明,这是对付飞艇的有效武器。

日本方面,尽管从一开始就制订了以飞艇对抗飞艇的战术,却缺乏对飞艇空战的理解,只是片面地想利用机枪杀伤对方的人员,打穿气囊,迫使其降落甚至坠落。

战斗的结果让日本方面大吃一惊。

尽管华军飞艇以一敌四,但日本飞艇在强气流中却并不能有效地进行准确射击,对华军的损伤不大。反倒是华军飞艇,借助钢板座舱的防护,以重型机枪发射混合弹链,很快就点燃了第一艘日本飞艇。一开始是一团蓝色的闪光,随后就是恐怖的蓝色火苗迅速吞没了整艘飞艇。

日本飞艇见势不妙,赶紧以火力掩护,转动艇身准备撤离,华军飞艇此刻眼见己方火力奏效,更是士气大振,追着就是一顿猛射。

这个时候,早先发出预警的华军飞鹰号舰载飞机,编号水八十九号的海鸟型水上飞机也追踪而至,以类似的混合弹链对日军飞艇气囊进行了射击。

天空之中,巨大的飞艇,猥琐的帆布蒙皮飞行器彼此对射,机枪子弹漫天飞舞,所有人的肾上腺激素都急速分泌。

在这个时候,几乎没有人意识到,他们已经在创造历史。

人类历史上第一次飞行器之间的对战,或者说,第一次空战,发生在这一天,中国黄海上空,由华军飞艇和飞机,以及日本的齐柏林飞艇联合上演。

日军浮空第一大队第一中队,全军覆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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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章 战幕拉开(上)

华军前卫编队,旗舰保定号大型巡洋舰。

司令塔,战斗指挥舰桥。

许波静静地坐在实心花梨木舰长座椅之上,手里捧着一本《海权论》,边喝茶边看。

战队参谋长谢江潮默默地看着舰桥之内的军官们,看着每个人都换上了崭新的军装,胸前挂上了白布条,写好了姓名,血型,军衔等信息,心中也多了几分沉重。

这是为了方便救治输血,也是为了阵亡后即使被烧得面目全非也可以认尸,新军装,则可以减少伤口感染。

每个人的脸上都是表情严肃。所有人都清楚,这一次北上,就是要与日俄联合舰队进行最后的决战。

光荣还是毁灭,生存还是死亡,一切都在这一场大海战之后揭晓。

正这个时候,通信参谋突然闯了进来,神色焦急:“六号艇来报,敌军一艘轻巡,四艘雷击,自东北方向直奔我编队,初步估计距离三十海里。”

许波豁然站起,和谢江潮对视一眼,表情严肃:“全队转四个罗经点,最大战速,梯次展开,以横队前出迎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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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州号战列舰。

逐渐进入战区,水兵们正在忙碌地从仓库中取出沙包,堆放到各个建筑棱角和边沿,以防止爆炸的弹片和钢铁碎片发生多次弹射,杀伤官兵。身穿橙色放火马甲的损管队员正在加紧演练,抱着水龙来回奔跑。

这些年轻而热情的军人,军官也好,水兵也好,都是表情严肃,行动一丝不苟。

司令塔,战斗舰桥。

“元帅,保定号急电。”

通信参谋耿勇匆匆赶了过来,递上一封电文抄报。

许凡看了看,点点头,转向参谋长林泰曾:“看来我们的行踪已经无须掩饰了。不过不能让敌人轻易弄清我们的兵力。通知外围警戒兵力,加大搜索力度。回电许波,务必全歼敌军侦察兵力,绝不能让他们渗透进来。”

半小时后。

许凡把手中的电报递给了参谋长李天林。

“这小子干的不错。”李天林喜上眉梢,“这下他们虽然知道了行踪,却摸不清楚我们的实力,还是只能疑神疑鬼。”

许凡沉默片刻:“渤海湾有什么消息过来?”

仿佛要给他的话做注解一般,又一个通信参谋匆匆赶来,递过了电文抄报。

“炮击烟台沿海?”许凡看了看,眉毛一挑,“终于忍不住要放下假面具了……既然如此,以后打到日本的时候也不用留什么情面。倒要看看是谁的炮大。可惜,不用你们诱敌,我们已经来了……”

李天林接过来看了看,眉头一皱:“司令官,这是要给我们施加压力啊……既然如此,我们还是按照原定计划去胶州湾待机吗?”。

“参谋长,马上修订航线,我们直接奔仁川,准备登陆。”许凡摇了摇头,“通知胶州湾的部队出发,在前面和我们汇合。狼队的待机点调整一下。通知飞艇部队加强搜索。另外,飞行部队也加强搜索吧。看来他们也忍不住了,既然如此,他要决战,我们就给他决战”

李天林神色一凛,立正敬礼:“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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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连湾。

萨摩号司令塔。

岛村速雄放下电报,表情平静:“不愧是许凡元帅,看来早已准备完毕……”

“参谋长,能够判断的只是华军两艘快速大型巡洋舰和几艘轻型雷击舰罢了,这很可能只是中国人试图再次对我近海交通实施破袭……”秋山真之说道,“如果只是这样……”…,

“即使这不是敌军的全力,我们也要全力以赴,第二舰队的悲剧,绝对不能重演。”岛村速雄摇了摇头,“敌军的舰只速度太快,我们如果实力不足,连跑都跑不了。既然海军省让联合舰队自主决定决战的时机,那我们不如现在就迎上去,尽全力一举击破他们。”

“还是要谨慎……”东乡平八郎沉吟片刻,“参谋长,舰队行止事关重大,烦请拟定计划。另外,舰队作战方案请务必与马卡洛夫司令官充分沟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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岫岩以西。

朝鲜方面军司令部。

随行的禁卫第一师部队,宫禁警卫部队戒备森严,黄绿色的帐篷铺天盖地,装甲汽车来往穿梭,军犬巡逻队和游动哨层层叠叠,一派肃杀。

郑宇坐在戒备森严的军用帐篷之内,正由御前按摩师做着按摩。

宋教仁拿着一份电文抄报急匆匆地赶了进来。

郑宇接过来一看,顿时脸色就变了:“许帅改变行程?直接决战?他不去胶州湾了?”

宋教仁看着这位皇帝突然露出前所未有的焦虑不安,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马上发报,以皇帝的名义命令他下船……”郑宇说着说着,自己也知道根本没法阻止那个人,最终只有颓然地坐下,“无论如何,我绝不能让他冒险……不行,这太危险了……”

“你马上传令广州号,舰上的宪兵要准备二十个人,紧跟许帅,一旦有任何危险,无论如何要保住许帅不能受到损伤哪怕做人肉盾牌,也得保住他”郑宇想着另一个时空,俄国太平洋舰队司令马卡洛夫和旗舰同沉的情形,冷汗直冒,“对了,专门派一艘飞艇跟着广州号,一旦有意外,必须把人救出来血浆,还有特别制剂,医疗小组,全都专门准备好,其他什么也不要做,就给我保护好许帅”

宋教仁一字不漏地重复了一遍,看着对面这人满脸的郑重,心中的些许不以为然也不由得化为了暖意。

夜。

躺在硬板床上,郑宇翻来覆去却只是睡不着,一闭上眼睛,就是钢铁巨舰的对轰,战舰破碎,烈火熊熊,残肢断臂,嘶声惨叫。

在海战战场之上,由于通信的问题,基本上都是旗舰一马当先充当舰列先导,其余各舰跟随旗舰运动。虽然广州号号称不沉之舰,可面对对面三O五和二八三巨炮的毁灭威力,又有什么船真正可以“不沉”呢?即使船没有沉,也许一发炮弹就可以让某个大人物死去。在这样残酷的巨炮对轰之下,又有谁能真正不死呢?

“还是要亲自参加这场决战吗……”郑宇索性披衣而起,来到窗前,默默地看向远方,“许凡,你到底为什么一定要亲自身处险境……你这个穿越者,追求的到底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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纽约。摩根银行大楼。

六十九岁的杰克?皮尔蒙特?摩根悠闲地坐在中国紫檀木靠椅上,眼睛半眯半闭。在他的身边,三十八岁的小JP?摩根,老摩根的儿子,正襟危坐,用颇为好奇的目光打量着对面的客人。

“我的孩子,必须承认,你们干得漂亮。”老摩根笑了笑,“老洛克菲特这次遇到了对手,最近和他打球,他的脾气好多了,这对他没坏处。”

周童旭看着这位一脾气古怪著称的华尔街皇帝,脸上只是恭敬:“摩根先生,能够聆听您的教诲,是我们这些晚辈的荣幸。”…,

他转过身点了点头,蔡志勇把一个画盒递了过来。

“这是我们从波兰的一位落魄贵族手里买下来的。”周童旭小心翼翼地打开画盒,在老摩根面前展开,“这幅画是他的家族传承了一百多年的名画,据说是……”

“不,不要说。”老摩根的目光死死盯着画卷,表情严肃,“这是……这个线条,明暗的处理……间接照明啊,让我想起了最后的晚餐……是列昂纳多?达芬奇是的,就是他这条银鼠……小杰克,你数数是几根胡须?”

小JP摩根凑上去仔细看了看:“父亲,是七根。”

“果然……这是……是《抱银鼠的女人》吗?”。

“对,就是它。”周童旭倒的确有些佩服,“四百年前的名画了,画中的女人是米兰公爵卢多维克?史弗萨的情妇切奇莉亚。”

“绝世珍宝啊……”老摩根发出不住的惊叹,“上帝,看来我邀请你们是来对了。”

看了半天,他才恋恋不舍地把目光转回到周童旭的脸上:“说吧,我的孩子,你开价多少。”

周童旭看着这位著名的收藏狂人,摇了摇头:“不,摩根先生,我不开价。”

“为什么?”老摩根的脸上露出明显的失望之色,“不卖吗?那你留在这里我欣赏几天总可以……”

“不,摩根先生。”周童旭笑了笑,“我的意思,是这幅画属于您了,我不要钱。”

“什么?”老摩根明显地一愣,随即摇了摇头,微笑着说道,“不,我的孩子。老摩根从来不欠人情。开价吧,这是生意。”

周童旭耸了耸肩:“可我并不需要钱……钱对我来说,没那么重要。”

“这是对您的感谢。”周童旭很认真地说道,“如果没有您的支持,这一次绝对没有这么顺利。摩根先生,这是您应得的。”

“也是啊,你刚赚了一大笔呢。”老摩根也是一笑,“年轻人,你已经开始懂得金钱是什么了……它什么都是,又什么都不是。最后你能留下来的,不是金钱,也不是爵位。只有艺术品才能永远升值,而且与人类文明共存亡。”

“好啦,年轻人,你知道,我也知道,我只是为了利润,为了让华尔街上的后辈们知道,这条街的徽标是JPM。”老摩根骄傲地扬了扬下巴,“虽然你要感谢我,但老摩根也托你的福赚了很多钱,我们谁也不欠谁。这幅画我要定了,可你又不开价……”

他看着周童旭,笑了笑:“这样好了,这幅画太过名贵,改天你来我的收藏库,我陪你,边看边聊。对了,我那里倒是有不少中国的名贵瓷器和名画,喜欢的话你就拿走吧,对这些东方艺术品,我是不太懂的。”

周童旭压抑住狂喜,静静地点了点头:“谢谢您,摩根先生。”

“好啦,小伙子。”老摩根不置可否地笑笑,“今天请你来,除了喝杯咖啡,还有些事情想聊聊。”

“请讲。”

“这几年,你们在街里做的不错,我都听说了。”老摩根喝了口咖啡,看着周童旭,“我一直很欣赏你们的做法。你们不像某些外国人,一来就是疯狂投机,操纵价格,散播谣言,搞得乌烟瘴气。你们的投资很稳健,投资标的选的也很好,也帮助很多非常有前途的公司获得了资本。知道我的手下怎么称呼你们吗?‘点金魔石’,呵呵,我很喜欢这个称号。所以,这一次我没有找你们的麻烦,因为我觉得你们和其他外国人不一样。”…,

周童旭静静地听着。

“我希望你们能长期留在合众国,这是一个开放而自由的国度。”老摩根眯着眼睛,神色悠闲,“相信我,在这里,你们能够获得属于你们的东西。只要你们能够有价值,就不会被埋没。而就我来说,我希望你们为摩根公司工作。这是我,杰克?皮尔蒙特?摩根的邀请,请慎重考虑。”

周童旭心头一震,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位华尔街的第一大佬,美国事实上的央行行长。

“我老了。”老摩根平静地说道,“小杰克的身体并不好,他需要很多人才来帮助他。而这个公司,什么是摩根公司?摩根公司就是华尔街。所以,孩子,你们将成为华尔街真正的主人,并引导美国,这个人类共同的希望和新世界走向更加光明的未来。这不仅仅是一份赚钱的交易,他更是一项神圣的事业。”

周童旭看着这位美国金融界的第一人,心脏不自禁砰砰砰地跳了起来。

他和蔡志勇,当年都是镇国军的青年军官,甲午后因为在理财方面有专长被重点培养,然后走禁卫军体系,又退役进入皇室产业在伦敦和纽约的金融市场打拼。由于观察敏锐,思路开阔,心态沉稳,管理的资产越来越多。

可他心里清楚,这些年做的风生水起,靠的绝不只是他们几个人。“魔石”公司,虽然他是总裁,但他们也不过是为皇室打理资金。这些投资标的,都是他们根据一定原则筛选,上报,然后由皇室的投资委员会批准选定。很多时候,他并不完全认同上面的选择,也不清楚原因,但事后往往都证明对方是对的,这让他对上边的决策产生了某种迷信。他并不确定,自己和蔡志勇,包括下面这些人一旦离开这个体系,还能不能发挥出如此大的作用。

更重要的,他不是普普通通的打工者,他是皇室雇员,也是政府雇员,他属于帝国,而没有自己的自由。

但他并不反感这一切。他已经赚到了足够舒服生活几辈子的资金,而为皇室工作,他有无比的安全感和归属感,他不需要担心什么。反过来,如果被认为是叛逆……

“摩根先生,非常感谢您的欣赏和好意。”周童旭字斟句酌地说道,“我们只是投资界的新兵,靠着努力和运气好有了些成绩,但还远远不够。我们还需要磨练。”

“我们这些人自由惯了,并不太习惯受到管束。”他耸了耸肩膀,笑着说道,“现在我们过的就不错,什么都有,而且干着自己喜欢的事情。就像您说的,合众国是个自由的国度,我们这些新移民都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来过自己的人生。”

老摩根静静地看着他,半晌之后笑了笑:“既然如此……”

“坦率地说吧,我的孩子,”老摩根的表情渐渐凝重起来,“对我这个老头子,没什么可隐瞒的,也没什么能隐瞒。你知道我是谁……你们为中国政府工作,对吗?”。

周童旭的心猛地一沉,脸上却露出啼笑皆非的表情:“这是怎么说……”

“朋友之间应该真诚相待,”老摩根淡淡地说道,“老摩根把你们看作朋友,是因为你们配得上这个。但老摩根不能接受朋友的欺骗。请放心,我对中国没有什么敌意,也不代表政府,我只是杰克?皮尔蒙特?摩根,你们的一个年长的朋友,想要了解一下他的朋友到底是什么身份。你知道,对老摩根来说,与国外政府打交道并不那么简单。”

周童旭点了点头:“摩根先生,我明白……不过,您看,我们这些人,像是政府雇员吗?”。

他耸了耸肩膀:“我们以前曾经受过民族**的教育,参加军队,打了一场中国的独立战争,然后我们就离开军队过上了自己的生活。我们喜欢金融市场,喜欢伦敦和纽约这种快节奏的生活,我们喜欢钱币的那股味道……至于政府,我们对那个东西既没有特别的好感,也没有特别的恶感。”

“那你们为谁工作?”

“为我们自己。”周童旭一摊手,“我们只是过自己的生活,为我们自己和我们的投资人谋求合法收益,这是职业道德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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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一章 战幕拉开(下)

纽约。摩根银行大楼。

老摩根看着面前的青年人,好半天之后摇了摇头:“你们中国人哪……算了,不说就不说好了。不过,你们能为雇主严守机密,这也是令人钦佩的职业道德。”

“对老摩根来说,朋友有很多种。”这位华尔街第一大佬很快又恢复了淡然,“有一种朋友,可以像亲人一样相处,亲密无间。可惜,你们拒绝了……那么,还有一种朋友,我想你们不会拒绝,也没必要拒绝。”

他盯着周童旭:“老摩根有很多财富,他需要一些真正的好手帮他打理。而且老摩根还有很多朋友,他们也有同样的需求。你们不想加入摩根公司,那就把摩根公司当成你们的客户好了。”

“我准备对你们投资。”老摩根眯着眼睛,“放心,我不是要你们公司的股权。我会把一笔钱交给你们,比如……三千万美元,让你们打理,为期五年,并且没有最低回报,随便你们玩。如何提取报酬,你们提出来,哪怕比行内规矩高一些都没问题。你们值这个价。”

周童旭心头一动,看着老摩根的表情,半晌之后点了点头。

“感谢摩根先生的信任,”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我们也在为一些美国朋友打理资产,这都有专门的账户。现在我们有一个计划,就是成立一支专门的基金,把同类要求的客户,把他们的资金集中起来。当然,对于摩根先生您,没必要参与这样的计划,我们会给你提供一个专门的账户,派专人打理您的资产。”

老摩根眯着眼听着。

“我们的规矩,一般是提供保本,但收益对半分,除此以外每年只收两个点的管理费。”周童旭一笑,“当然了,摩根先生您,对我们的价值不仅仅是普通的投资者。您在华尔街的经验和影响,本身已经是我们非常重要的财富。所以,对您……我们只收两成。”

“我给你们两成半。”老摩根缓缓说道,“五年到期,如果你们的收益能超过百分之五十,超出部分我给你们一半。”

“成交。”

周童旭伸出手,老摩根身体前倾,用力握了握。

两人对视,哈哈大笑。

旁边的小摩根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柜子里拿出了一瓶香槟,仆人在旁边打开,给几人倒上。

“明天我会把钱划账过去,随便你们怎么做。”老摩根喝了口香槟,满意地咂咂嘴,“对了,我听说你们最近在到处借入日本国债?怎么,想卖空?”

“是。”

周童旭点了点头。

“还想继续借入吗?”。

老摩根漫不经心地问题,让周童旭心头一动。

“如果您这边可以提供,我们愿意以月息一个点借入。”周童旭点了点头,“我们大概还准备借入两千万美元的日本国债。”

“这么有把握?”老摩根看了看周童旭,“小杰克,日本五年期国债现在收益率多少了?”

“八又二十五个点,父亲。”

“还不够吗?”。老摩根皱着眉头,“这个收益率已经很可怕了,差不多是我们铁路债券的三倍。”

“我有信心。”周童旭平静地说道,“我认为,这个收益率一定会超过二十五。”

“二十五?”小摩根忍不住说道,“这样的话,去年日本政府发行的六点五年息的债券,价格要跌到五十以下”…,

“的确如此。”周童旭点了点头,“摩根先生,这是我们的判断。”

“说下去。”老摩根盯着他,“如果你能说服我,剩下的我帮你借。”

“日本政府的公债已经高达二十六亿日元,也就是他们八年的全部财政收入。”周童旭说道,“他们目前的融资成本已经接近九个点,而他们的赤字达到政府财政收入的两成本。他们的税负是合众国平均水平的四倍。这样一个国家,您认为,无法从中国获取赔款的话,财政还能持续吗?”。

老摩根静静地听着。

“蒙古一战之后,俄罗斯已经无力进攻,只能退守。很快就是冬季,双方在俄国西伯利亚铁路的某处转入转入对峙的可能性很大。最后也许都无力进攻。”周童旭耸了耸肩膀,“这样,中国不会徒劳无益地把兵力堆放在冰天雪地的西伯利亚,然后长途跋涉去进行补给。”

“他们会把大部分兵力转用到朝鲜,对吗?”。小摩根问道。

“是的,杰克。”周童旭对他笑了笑,“至于他们的舰队……也许还不错,但问题是,舰队无法到陆地上来。他们最好的结果,不过是防御本土遭到登陆罢了,朝鲜他们丢定了。那个时候,日本的财政只能破产。”

老摩根眯着眼睛,沉默半晌。

“我是军人,打过仗,我大概能猜到国内那些人的思路。”周童旭说道,“但更重要的,是在于这是唯一最合理的策略。而实力上,没了俄国的牵制,日本人根本没有其他选择,只能失败。如果他们的舰队也被迫介入陆上战斗,被掩护陆军的使命束缚住,那他们对中国舰队从战略态势上就首先处于不利,最后很可能陆军保不住,海军也保不住。”

“我帮你们介入四千万美元的货。”老摩根突然说道,“我的很多客户都持有日本国债,我会让我的业务员和他们聊聊。如果他们愿意获得这个利息,这是很公平的交易。”

“你们怎么做,不必告诉我。”老摩根笑了笑,“我的账户随你们怎么玩。记住,老摩根是你们的朋友。只要有这一条在,一切都很方便。”

“小杰克,你来开车吧。”老摩根从躺椅上站起来,接过拐杖,“最近我请了一位中国大夫,他教我练一种体操,叫太极拳。今天看到你们,突然想去郊外走走。”

小摩根显然对父亲想要出外散心很是高兴:“父亲,那我在楼下等您。”

“中国是个很神奇的地方。”老摩根笑了笑,“它总会给我惊喜。也许有一天我会去看看……怎么样,我的新朋友?”

“很妙的主意。”周童旭发自内心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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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鲜,仁川港。

清晨六点。

海天之际朦胧的夜色之中,骤然亮起了无数绚丽的光团,仿佛几十个太阳陡然升起。整个海天交界,仿佛被熊熊的火焰照亮。

位于月尾岛的日本岸防炮台顿时淹没在猛烈的炮火之中。

华军浅水重炮舰和海防舰,凭借其吃水浅,进行了抵近射击,而迷信于联合舰队威力,也因为大部分精锐抽调到北方部队,补充了太多新兵而良莠不齐战力下滑的日本岸防部队,在突如其来的打击之下乱作了一团。

驻防仁川的,只是日本海军陆战队的一个步兵大队和一个岸防炮兵大队,再加上俄国海军陆战队和后备水兵组成的两个营,基本上都属于二线部队。…,

由于华军之前已经通过朝鲜地下组织和抵抗运动收集了仁川港的水文地理以及防御情报,因此这一次的暗夜突袭的炮火准备非常准确。空中,华军的指挥船上升起了飞艇型的炮射气球,以电话线相连,直接提供校射指挥。指挥船与各主力战舰上,通过浮筒连接电话,统一指挥。

密集的炮火过后,日军主要岸防火力点已经被摧毁或压制,而乘坐平底登陆船或小艇的陆战队先头突击队已经迅速接近滩头。

华军平底登陆船头,都铺设了防弹钢板,带护盾的重机枪恶狠狠地向着岸边一切抵抗火力扫射出曳光子弹。登陆艇上,华军掷弹筒射手凶猛地向岸边投射火力。

在北部的绿滩,南部的红滩和蓝滩,精锐的华军海军陆战队部队冒着日军参与兵力的拼死抵抗蜂拥上岸。背着华造喷火器的华军海军陆战队喷火射手,在重机枪和密集榴弹的掩护下,抵近那些坚固的半埋式地下暗堡和隐蔽部,坑道,**出凶猛的火龙,随即传来撕心裂肺的惨叫。

华军的轻机枪和喷火器,如同一头头暴怒的雷龙扫荡着日军的海防堑壕,而匆匆来援的俄军行动尽在周围山岭下潜伏的朝鲜抵抗组织小组监视之下,这些朝鲜抵抗分子射出信号弹,华军猛烈的舰炮立即对俄军进行了覆盖射击。

小艇穿梭往来,大队的步兵已经和朝鲜抵抗组织的向导,以及前期以潜艇载运渗透进来的朝鲜裔海军情报局,总情局特工取得了联络,由各路潜伏人员带领,立即整队前往仁川港口和仁川市区。

两个半小时后,仁川港已经升起了帝国海军的金龙闹海旗。

等到了下午涨潮之时,帝国的大批运输船就可以直接在码头靠港,快速卸载。帝国登陆部队也将迅速向北挺进,切断朝鲜南北交通,彻底孤立日本的重兵集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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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连湾。

萨摩号。

东乡平八郎放下手中的电报,脸色阴沉。岛村速雄和秋山真之看完,脸色全是大变。

沉默半晌,东乡平八郎长叹一声:“许凡元帅,不愧是东亚第一海将……我们还是晚了。仁川……就这样丢掉的话,帝国在辽东和鸭绿江前线的大局就要糜烂了,没想到却被他抢了先手。就这样直接下注了?看来对我们的舰队并不是太过担忧嘛。既然如此……”

“司令长官,下命令吧。夜晚已经过去,不必再担心中国人的潜艇。舰队早已升火,也提前用过了早餐,舰队随时可以出发他们要决战,我们就给他决战”岛村速雄肃然说道,“已经到了这一步,联合舰队无论如何不能再犹豫了。”

东乡平八郎转向秋山真之:“淳五郎……”

“决战就在此刻”秋山真之神色一整,斩钉截铁地说道,“只要歼灭了华军舰队,其登陆船团和上岸部队就都是板上鱼肉罢了。司令长官阁下,下命令吧”

东乡平八郎沉默片刻,点了点头:“既然如此……传令全军,七点三十分全队出发,目标:仁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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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连湾。

码头之上,细心之人已经察觉到了今天的气氛格外有些与众不同。

汽笛响彻整个海湾。

码头上早起干活的军人,军夫和苦工都愕然看去,只见钢铁战舰正在迅速收起锚链,更新旗语,如林的烟囱**出滚滚黑烟。

要起航了…,

一艘艘交通艇往来穿梭,陆上的秩序也是一阵混乱,不少人都挤到岸边,想要看清楚情形。

很多人心里都明白,到了这个时候,舰队的全体出动意味着什么。

“是决战吗?”。

“也许只是护航吧。”

“支那舰队打过来了?”

凶神恶煞一般的日本军人已经冲了过来,挥舞着枪托驱赶着码头上的人们,把他们赶向远处。陆上灯塔已经打出了灯光信号:“武运长久”

三笠号。

甲板之上密密麻麻人山人海。身穿各色制服的海军军官和士兵,曹长伍长,结成了整齐的队列。

岛村速雄参谋长,立于舰桥之上,高声宣讲:“……大日本帝国海军军人们,忠勇的大和健儿们:今天,我要向你们宣布一项重要的命令。本舰队将与中国机动舰队展开生死决战。此战,关系我大日本膺惩暴支,建立大东亚王道乐土之圣战成败,关系各位父老亲人之安危。我万世一系之至高天皇陛下,我帝国海军,我四千万国民,恳请诸君发扬大和魂,以大无畏之精神,克胜顽敌,布武东亚,奠定我大日本帝国千秋万代皇基之稳固。以上。”

“敬礼”

齐刷刷地手臂挥动。

岛村速雄环视全场,对着司令长官东乡平八郎一鞠躬。

东乡平八郎肃然敬礼,凛然四顾。

所有军人,都表情严肃地看着这位威望极高的老将。

“本次作战,有进无退,有死无生,有胜无败”东乡平八郎吼声如雷,“诸君请拿出你们的大和魂本司令官将和你们同生共死。大日本联合舰队,武运长久”

“大日本联合舰队,武运长久”

“吼”

……

千百人的怒吼汇成一体,直上云霄,天边的朝霞都仿佛黯了一黯。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决绝。这一场战争,走到现在,对这些被强行灌输了忠君思想,已经丧失了主动思考能力的军人来说,如此苟活到战后反倒是一种耻辱。

与其背负屈辱活下去,不如光荣战死。

钢铁战舰,鱼贯而出。

空中,刚刚抵达的四艘日本齐柏林造“一式大艇”,以及另外四艘“一式小艇”已经向东行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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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顺港外。

一根孤零零的潜望镜伸出海面,苍黑的海水遮蔽着水下五米处庞大的蓝黑色艇身。

“发电:敌舰队出航,编组完成,阵形如下……航向,正东,编队航速十二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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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山湾。

夜色朦胧。

被任命为日本联合舰队第一潜水战队司令官的井出谦治海军大佐,和全艇官兵一起站在上甲板之上,对着岸边肃立敬礼。

黎明的寒风拂过,冰冷透骨而入,却吹不惜每个人心头那一点火热。

潜艇部队,苦练许久,终于要崭露头角,投入战斗,向着称霸大洋的钢铁战舰发动雷霆一般的突袭

一艘艘黑色涂装的法制潜艇悄然消失在夜色之中,进入了浩瀚大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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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十二日,上午。

东京十六点五六,北纬124点零八。

水面之上,一个高约两米,有点像烟囱,又有个古怪顶部的东西正在四下转动。

远方的海天交界之处,浓黑的烟带逐渐升腾,紧接着是烟囱,然后细长的前桅也逐渐清洗,粗壮的舰身,深灰色涂装……

鲨42号潜艇艇长薛海龙低吼道:“马上发报,敌舰队先导……防护巡洋舰四艘,装甲巡洋舰四艘,驱逐舰四艘,小艇若干,航向一一O,航速十六节。本舰将对敌本队自由猎杀,完毕。”

一纸电文,立刻就将整片海域掀动起来。根据飞艇发出的指令,或者因下潜错过飞艇指令,距离较远的华军潜艇,都立刻解算双方航线,开足马力奔向预计的伏击地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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担任日俄联合舰队先锋的,正是第三战队的四艘二等防护巡洋舰:千岁,笠置,高砂,吉野,由瓜生外吉海军少将统帅,以及随后而进的俄罗斯太平洋舰队装巡第一战队四艘战舰:巴杨号,格罗莫鲍依号,俄罗斯号和留里克号。

外围还有六艘驱潜特务艇和俄驱逐舰第一战队的四艘驱逐舰提供反潜护航作业。

华军潜艇看到了那些怪模怪样的小艇行驶而来,迅速下潜隐藏身形。

鲨43艇远远地看着,突然发现一艘特务艇向着这边疯狂开火,吓得赶紧关上潜望镜开始下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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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二章 钢铁对钢铁(一)

“当华军鲨四十二号潜艇发出电报之时,艇长薛海龙似乎顾不上去思考自己的行为代表什么。以后世的眼光来看,他不经意的战位选择,也可以说是天意,让这位艇长和他那艘以今天的眼光来看简陋到极点的座艇永远留在了世界海战史非常醒目的位置上。”(中国,许波,《华兴海战史》)

“这一场大海战,不但是人类历史上有史以来规模最为宏大,战况最为激烈,战果也最为显著和具备决定性的海战之一,也开启了二十世纪人类海权总决战的序幕。自此之后,一个新生的帝国在世界海权版图上获取了自己的一片专属领地,而传统的大洋霸主开始受到了挑战。”(英国,丘吉尔,《日不落之夕》)

“……在这一场惊天动地的海战之中,那些闪闪发光的名字背后,还有无数默默无闻,却一样坚韧顽强的海军战士。无论是胜利者还是失败者,他们奋战到底的精神,都已经成为这个世界最宝贵的遗产之一,世世代代激励着各自国家的后辈军人们。”(美,尼米兹,《二十世纪海战史》)

“当时我只有一个感觉:拜对菩萨了。”(中,薛海龙,《潜艇?潜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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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的薛海龙远远地看着这艘特务艇突然疯了一般对海面开火,以为某艘潜艇被发现,也是吓得不轻。

可他很快就发现了一个很奇怪的事情:那就是日本舰队的其他船只好像没事人一样,该怎么走还怎么走。即使是那艘特务艇,打了几炮,随便转了几下,也继续向前走了。

薛海龙不知道的是,这些特务艇上的乘员早已处于崩溃的边缘,在这之前已经多次随便开火了。

由于连日来高度紧张的作业,而这一次的决战更把人们的神经推向了极度的紧绷。再加上日本海军方面改造的这些特务艇,乘员都是临时抽调,很多人其实都是各舰挑剩下的人员,或者是其他舰摔下来的包袱,此刻的神经简直绷得要爆炸一般。自从这一次航程开始,这些特务艇在海上看到任何可以迹象,都是劈头盖脸几炮砸过去,一开始还弄得舰队紧张兮兮,但次数太多,最后也都麻木了。

薛海龙被任命在鲨41艇,鲨42艇,鲨43艇和鲨44艇组成的小队指挥官。但除了他小队的四艘艇他有把握已经抵达伏击区域之外,其他小队的动向他完全一抹黑。甚至本小队各艇的位置他也都不清楚。

一切,都只能依照个人的主动精神和判断进行攻击。说句难听的,一不小心自己发射的鱼雷干沉友艇,也是很有可能的。

日俄军先遣部队经过,两个小时后,大队的钢铁战舰显出了身形。

日俄联合舰队的整个主力舰列分成左右两个集团,间隔达到十二海里。

这是马卡洛夫和东乡平八郎的参谋班组联合制定的战术,不过,也有谣传,说沙皇及其幕僚,对本次海战的阵形配置进行了遥控干预。

俄日方面采取的阵形参考了特拉法尔加角海战时的纳尔逊。

在那一场惊天动地,并且改变了英国乃至整个欧洲历史的海战之中,纳尔逊创造性地把舰队分成两队,利用机动性先敌展开,左右夹击法军舰列,取得了辉煌的胜利。考虑到华军拥有一些高速战舰,侦查上也有优势,日俄军的主力采取了左右展开的态势,力争以马卡洛夫指挥下的俄主力编队牵制华军主力,正面接舷,东乡平八郎的八艘较为新式的战列舰自侧翼包抄华军,以优势火力击溃华军一部,进而重创或全歼敌军。…,

北面的俄马卡洛夫集团,由两个并行的舰列组成。

第一舰列,为三艘库图佐夫公爵级战列舰:库图佐夫公爵号,巴格拉季昂号,鲁缅采夫号,以及三艘波罗季诺级战列舰—亚历山大三世皇帝号,波罗季诺号,鹰号组成的第一战队,由马卡洛夫海军上将坐镇库图佐夫公爵号,亲自统帅。

第二舰列,是三艘佩列斯维特级战列舰—佩列斯维特号,奥斯利比亚号和胜利号,后面还跟着法国建造的太子号和美国建造的列特维赞号组成的第二战队,由维特盖夫特海军中将指挥。

在俄军舰列侧翼提供掩护的,是四艘防护巡洋舰—斯维特拉那号,金刚石号,包亚林号,诺维克号组成的防巡第二战队,以及四俄国艘驱逐舰组成的第二驱逐战队。

南方集团,由东乡平八郎海军大将亲统八艘日本战列舰,组成第一战队:一号舰萨摩,二号舰安芸,三号舰三笠,四号舰朝日,五号舰敷岛,六号舰初濑,七号舰富士,八号舰八岛。

战队司令旗和日本海军联合舰队东乡平八郎司令长官的将旗高高飘扬在萨摩号的主桅顶部。

萨摩级战舰是日本第一艘国产战列舰,也是融汇了英德美造舰技术,并对华军近几年服役的新舰进行考察,综合欧美造舰的一些可行思路而建造的新型战舰,体现了很多新特点。两艘同级舰在美国圣迭戈船厂和建造,日本造舰专家和技师全程参与,并聘请了意大利和法国专家。

建成后,由日本接舰船组驾驶,经过短暂的海试之后,横越太平洋,抵达日本濑户内海柱岛锚地。

该级军舰由意大利著名设计师库尼贝迪主持设计,采用了中国国防部造舰厅率先提出的背负式炮塔思路。为了加强火力,这型军舰除了首尾各二的背负式全中轴线双联三O五主炮塔之外,还在肿部两侧分别安装了一座双联装主炮塔,这样就可以保证每舷可以同时有十门主炮齐射。

在主炮方面,日本采取了美制三百零五毫米套筒式紧固主炮,四十倍径,出口动能超过了英制阿姆斯特朗MKVI型主炮。其炮塔综合了英制敷岛级战列舰上BIV改型炮塔的优点,又进一步加以改进,加强了顶部和正面防护,提高了装填速度。

BIV型炮塔对比之前的富士级使用的BII炮塔,最重要的改进是把炮弹和发射药包从弹药库和火药库直接送进战斗室,炮塔不必回转到中轴线即可自动装弹,大大提高了装填速度。在训练中,萨摩号的最大射速已经达到2发/分。当然,实战背景下这个数据是多少,就有待检验了。

除主炮外,该型舰还装备了众多的副炮火力,总计四座双联装二O三副炮塔,十二座单装一二O毫米速射炮,八座单装七十六毫米速射炮,开了多炮塔神教的先河。

防护上,萨摩号采用了改进型哈维镍钢装甲,舷侧主装甲带达到了二百八十毫米,甲板装甲六十毫米,主炮塔正面三百二十毫米,司令塔三百六十毫米,但水下的防护结构显得相对简单,关键部位的防护也没有中国那么复杂,水密隔舱的坚固性,合理性都无法和中国的广州级相提并论,只能算是中规中矩。

如果说,广州级像一个裹着全套哥特式板甲的骑士,则萨摩级最多也就是穿着日式“南蛮铠”的武士。…,

萨摩级的动力系统,由于日本缺乏蒸汽轮机的技术,也没有足够的燃油资源,美国也缺乏蒸汽轮机技术,所以该型舰采用了十五燃煤锅炉,依然是美制三段膨胀蒸汽机,最大航速只有二十节。

尽管有这样和那样的不足,这两艘萨摩级战列舰,依然堪称日本联合舰队乃至整个日俄联合舰队最具威力的武器。这两艘标准排水量高达两万一千五百吨的巨舰,是东乡平八郎和马卡洛夫敢于向拥有广州级和猎豹级这样巨舰的中国海军主动进攻的主要凭恃。

在日军舰列侧翼提供掩护的,是四艘俄国防护巡洋舰—奥列格号,阿芙乐尔号,帕拉达号,珍珠号和绿宝石号组成的防巡第一战队,以及四艘日本驱逐舰组成的第二驱逐战队,以及另外四艘日本驱逐舰组成的第三驱逐战队。

这之后担任后卫的,是原属于太平洋第二舰队的波尔塔瓦号,彼得巴甫洛斯克号和纳瓦林号战列舰,以及顿斯科伊号装甲巡洋舰组成的第三战队,由罗杰斯特温海军中将指挥,由六艘俄国驱逐舰担任防护,并掩护着部分辅助舰只。

日俄海军联合舰队的全部精英,四十五万吨的钢铁战舰组成的多梯队,多纵队的庞大舰群,就如同钢铁的群山,轰鸣东向。

钢铁舰群滚滚向东,而拦阻在他们面前的,只是水下的一群猥琐的小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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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前方,日本飞艇已经和华军侦察飞艇展开了交战。

碧空之上,很快燃起了蓝色的火炬。

由于日俄方面无线电台技术的落后,无线电报机过于庞大,未能成功地安装在飞艇上,只能靠信号弹进行敌情预警。对于此前第二中队的失踪,日本海军内部众说纷纭,有说遇到风暴积雨云团在闪电和静电之中玉碎的,也有说被中国飞艇歼灭的,更有人说是触怒了神灵被打入六道轮回了,莫衷一是。

这一次,察觉到日俄方面拥有了空中武力的华军也是有备而来,集中了六艘中型飞艇作为主战集群,并派出了多艘小型飞艇前出侦察。

交战的结果没有太大悬念。无论是综合性能,技战术水准,还是武备,日本飞艇都非中国浮空部队之敌,而中国方面装备的混合弹链,更是让对空战缺乏概念的日本浮空战队苦不堪言。

最终只有四艘担任联络中继的小型飞艇侥幸逃脱,躲到了舰队的上空,利用空防火力苟延残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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鲨42号上,薛海龙看着潜望镜内日本驱逐舰快速行驶过来,吓得赶紧关闭潜望镜快速下潜。

尽管他很不甘心,但这是大白天,对方的航速又很快,周边的反潜巡逻又很严密,实在是有心无力。

不过,华军的潜艇尽管缺乏足够的抢占战位,发动攻击的经验,但毕竟也多次进行了模拟攻击演练,有一些套路战术。而日本方面,所谓反潜基本上就靠井出谦治和秋山真之那一帮参谋纸上作业,并且根据日俄那种蒸汽机潜艇的性能进行推断,事实上对于性能差异很大的华军潜艇,并不是完全地对症下药。

老练的华军潜艇艇长,眼看着地方中坚本队戒备森严,几次试图抢尽战位都在对方反潜力量的威胁下被迫放弃,最后不约而同地把目光投向了日俄方面的后队。

有前方两个编队反潜兵力的搜索,再加上长时间的神经紧绷也极大地加重了精力损耗,这些殿后的老舰之上,观测手和被发动起来的水兵终究还是有些懈怠。…,

百密难免一疏。鲨43号艇窥到一丝空隙,冒死从水下渗透进了反潜圈,然后在水面迅速上浮,在九米的深度,对着八百码外的俄军波尔塔瓦号战列舰发射了两枚鱼雷,随后快速下潜。

俄军观察员很快就发现了鱼类航迹,并马上发出报警。战舰急速转向,脱出战列,但依然被一枚五百三十三毫米重型鱼雷穿透了防雷网。这艘老舰,在华军潜射的五百三十三毫米(二十一英寸)重型鱼雷面前终究显示出了脆弱的一面。

不知道是导轨撞了狗屎运没有因为碰撞而变形,还是苦味酸的敏感又一次发挥了效用,这枚鱼雷雷头填装的一百八十公斤苦味酸炸药在波尔塔瓦号的右舷前部炸开了一个大洞,海水汹涌而入,整艘战舰发出一阵可怕的轰鸣,随后死鱼一般瘫软在海面之上,几乎是瞬间就倾斜了十五度之多。俄军损管人员如同炸了窝一样奋力抢救,旁边的轻型舰也发疯一般开始搜索敌情。

这一下捅了马蜂窝,得到报告的马卡洛夫上将当即就醒悟是遭受了传说中的华军潜艇部队突袭,马上下达了全舰队反潜作战的命令。

海面上,草木皆兵的俄国驱逐舰开始四处开火。不少被惊吓到的华军潜艇,干脆采取了碰运气的手法,基本上都躲在两千甚至三千码外,计算敌舰航速和航向,然后凭感觉射出了鱼雷。

结果也很容易想象:全部失的。

在另外一边,却也是手忙脚乱,惊慌失措。

在日俄方面看来,这些神出鬼没的鱼雷,简直就是海神的三叉戟,防不胜防。好容易乱七八糟地躲闪完毕,反潜阵形却已经被破坏了。

这个时候,一直隐蔽待机的几位老练的艇长终于行动了。

在水下隐秘待机的鲨42号上,薛海龙一声令下,潜艇顺着日俄驱逐舰让出来的战位溜了进去,正好赶上日俄方面的后队。薛海龙一声令下,两发重型鱼雷直奔一马当先的彼得巴甫洛斯克号装甲舰。要说罗杰斯特温斯基也是被鱼雷吓成了半疯,自从出航,就把不当值的水兵都撒出去在舷侧警惕“中国人的鱼雷玩具”。

不过百密一疏,长时间高度紧张的作业,尤其是夜间平安无事地过去,让俄国水兵有些放松警惕。俄国人骨子里那种粗枝大叶的毛病又犯了,这个时候有一搭没一搭地都有些懈怠,直到前面一阵大乱,很多人才又打了几分精神。

薛海龙的两枚鱼雷,还是被俄国人发现了。

罗杰斯特温斯基听到传声筒里边变了调的惊恐吼叫,吓得差点心脏病发作。战舰急剧转弯,搞得后面的战舰也是一片混乱,乱七八糟一番下来,没想到在另一舷侧又发现了两枚鱼雷:来自鲨40号,和42号倒是心有灵犀,都选择了这个空档。

又是一阵大乱。

此时此刻,鲨42艇却使出了另一招:艇尾的一个鱼雷发射管。薛海龙也顾不上艇边已经有水花炸起,对着转向中的彼得巴甫洛斯克号射出最后一枚鱼雷,然后以最快速度下潜。

几乎在他下潜到二十五米的同时,周围已经被三十七毫米炮弹炸起了水花无数。

薛海龙那枚鱼雷正打在彼得巴甫洛斯克号的舰首,剧烈的爆炸让罗杰斯特温斯基在内的舰桥人员腾空飞起,撞到天花板上,又一屁股坐在地上,都是七荤八素。

这艘波尔塔瓦级战舰几乎在瞬间进水五百吨,航速骤减,也不得不由驱逐舰和特务艇掩护抢修。

这一阵混乱之中,老式装甲巡洋舰顿斯科伊号身边的轻型舰只已经漫无目的地四下乱跑,对每一个可疑的地方打上几炮,却没有人注意,从侧面升起了一个潜望镜。

这是得到电报之后匆匆赶来的鲨28号。这艘鲨三丙型布雷潜艇之前的战位有误,好容易才根据薛海龙的电报找到了目标,舰长刘宁波窥了个空子,直接靠着六节的水下航速,钻进了反潜圈的内层,冒险上浮到潜望位置,准备好了鱼雷。

两枚鱼雷。



。,

第一百二十三章 钢铁对钢铁(二)

剧烈的爆炸,高高的水柱。紧接着是火苗,然后是熊熊大火,再接着,也许是被点燃了弹药库,可怕的闪光接二连三地爆响,这艘二十岁的老舰顿时就变成了一座喷发的火山,几乎是瞬间就四分五裂沉入了海底。

就这样,许波精心布置的潜艇伏击圈,除了打伤了波尔塔瓦号和彼得巴甫洛斯克号两艘老舰之外,唯一击沉的只有这艘老爷爷级别的旧式巡洋舰,倒是潜艇艇长们都忠实履行了许波的命令:安全第一,没什么伤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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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笠号。

“飞艇发来信号……前面遭遇中国人的飞艇,另外的四艘……全灭了?”

瞭望员的声音,让舰桥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这怎么可能……这是独国人的产品”

岛村速雄脸色铁青,简直有些神不守舍。

“独国人的飞艇也比不上他们吗……中国人,居然已经强大到这种程度了。”东乡平八郎此刻的表情却异乎寻常地平静,“看来我们再一次低估了身边这个大块头。崖山之后,再无中华……现在看来,这一个新的中华帝国,似乎又要伸展他们的尖牙利齿了,是涅磐重生吗……”

“司令长官,现在是什么时候了,请赶快给与战术指导”作战参谋加藤宽治海军中佐此刻也顾不上其他,差一点就吼了出来,“空中侦察力丧失,下面都是中国人的潜艇,随时可能遭遇鱼雷攻击”

东乡平八郎点了点头,转向旁边:“参谋们的意见呢?”

“看来中国人是把潜艇集中在这里进行伏击,是准备在决战之前削弱我军主战兵力吗……”作战参谋秋山真之说道,“可惜在白天对戒备森严的战舰编队进行鱼雷攻击,效果果然并不好。”

“看起来俄国人有些损失。”作战参谋谷口尚真皱着眉头,“如果继续强行前进,至少这些船是赶不上决战了,甚至还要分出一些轻型舰只进行护送。”

“无论如何,必须强行冲过去。”东乡平八郎斩钉截铁地说道,“潜艇的速度慢,只要我们冲过去,他们也就追不上了。不过是两艘战列舰受伤,对舰队的实力损耗不大,紧急抢修之后还是可以追赶过来的。”

“给马卡洛夫司令官发报,提出我方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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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川外港。

海面之上,此刻正上演着一幕幕悲喜剧。

华军第七和第八驱逐战队的八艘水月级驱逐舰,还有执行完对敌支援任务的一些海防舰,乃至鱼雷艇,都在四处搜索。

水面上,偶尔发出雷鸣一般的咆哮,巨*翻滚,华军舰只马上就以速射炮猛轰。很快,水面之下发出爆炸,随后乱七八糟的破木板和杂物浮上海面,油污散开,又一艘日俄潜艇报销。

这些蒸汽机动力的法式潜艇,上升和下潜速度很慢,锅炉加压时间长,也很危险,此外也缺乏长身管的潜望镜,吨位也比较小,在设计上距离华军秘而不宣的潜艇部队落后了整整十年。

这些日俄方面的潜艇驾驶者也缺乏基本的潜艇战术思想,并不清楚如何运用手中的兵力。他们没有系统性的战术演练,没有几十年潜艇战的积累,他们中更没有穆铁,许凡这样玩过至少三代猎杀潜航游戏和网游大海战的军事发烧友。对他们来说,潜艇实在是过于神秘和新潮的物事。

在某种意义上,这大致上可以看作一战索姆河的英国小游民坦克对上二战库尔斯克的俄军反坦克筑垒阵地,结局根本没什么悬念。…,

这些原始的潜艇只是机械地上浮,试图以鱼雷发动攻击,冲破这些反潜舰只的火线,打击内港的华军运输船团,结果就一艘接一艘被*掉。

如果郑宇在这里,肯定会联想到前世他和女友经常去游乐场玩的一种台式游戏机:打鼹鼠。

日俄潜艇,就好比屏幕上的鼹鼠,东一个,西一个冒出头,反应敏捷的华军战船则迎头就是一顿炮火,打得对方船毁人亡。

一二三四五,开炮打鼹鼠。

打的人兴高采烈,被打的郁闷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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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处。

日本潜水第一战队司令官井出谦治大佐透过潜望镜观察着前方的战况,脸色铁青。

半晌之后,沸腾之海渐渐沉寂,华军轻型战舰来回巡弋,水面上已经找不到日俄潜艇的踪迹。

井出谦治中佐关闭潜望镜,厉声喝道:“主水柜注水,下潜到十五。航向二七O,三节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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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军许凡集群,旗舰广州号。

许凡的战术大致上是另一个时空秋山真之给俄国波罗的海舰队准备的“渐减战法”,以鱼雷部队削弱敌军兵力,扩大己方优势,己方以逸待劳,最后一举歼灭。

战报陆续抵达。

李天林的脸色明显不太好看。潜艇部队取得的战绩,和赋予的预期实在相差太远,甚至可以称得上失败。隐藏了这么久,原本指望在决战中起到定海神针的作用,一直被看作杀手锏的存在,到了用的时候成了绣花枕头,这实在让深知内情,一手参与了作战计划制订的林泰曾深感郁闷。

“看来潜艇果然是更适合打击海上补给线啊……”许波说了一句有些突兀的话,脸上倒没有太多的感情流露,“既然事实如此,那一切就要靠机动舰队自己了。好啦,根据潜艇通报的敌军航行数据,尽快修正我军方位和展开方向。”

“元帅,根据时间,还有四个小时就要接触了。”李天林神色凝重,“我们是否需要做一些事情来激励舰队的士气?”

许波看着他,缓缓摇了摇头:“参谋长,我相信我们的海军将士。他们的热情和斗志已经蓄积了这么久,战斗就是最好的导火线。相信我,他们的压力也好,动力也好,已经足够啦……就这样吧。”

此刻的华军舰队,依然是三个集团。

第一集团,是许波率领的快速编队,其方位在主力西南前方十二海里,并且在继续加速拉开距离,其主要兵力为保定级战列巡洋舰两艘,战刀级轻巡洋舰三艘:佩刀号,军刀号,马刀号,以及原属第一驱逐战队的四艘春雨级驱逐舰。

第二集团,是左翼由许凡亲自统帅的南集群,包括许凡亲率的第二战队,萨镇冰的装巡第一战队,第三,第四两个轻巡战队,以及鱼雷第一和第二战队。

第三集团位于右翼,也就是所谓北集群,由坐镇海口号的林泰曾担任总指挥,核心战力为两艘海口级和四艘河内级组成的第一战队,外面则是防巡第一,第二两个战队,以及鱼雷第三,第四战队和第五战队。

整个华军决战集团,总吨位高达三十九万吨。

其余的舰只,包括十八艘浅水重炮舰和海防舰,鱼雷第六和第七两个战队,掩护着登陆船团和众多辅助舰只,已经开往仁川遂行登陆作战,并将一举占领防备空虚的汉城,截断朝鲜半岛。…,

当然,如果海上决战取得决定性的胜利,其中一部分的登陆部队也将乘船指向另一个更关键的目标。

从飞鹰号起飞的水上飞机,已经开始在敌军来袭的方向展开扇面式搜索。在华军上空,华军海军航空部队可以抽调的十二艘飞艇正在待命。在华军设伏地点周围,还隐藏着六艘潜艇。而之前完成伏击任务的潜艇,也将想办法赶来参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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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许波的前卫编队,已经前出到了华军许凡编队的西南方向,和许凡编队的距离拉开了整整二十海里。按照计划,他们将出现在日俄编队的东南方向,并首先与其前卫部队进行接触。

战刀编队旗舰,保定号。

“俄军一舷可以同时射击的十寸以上的主炮只有八十八门,目前两舰受伤,如不能参战,则只剩下八十门,其中十二寸大炮只有七十六门,而我舰队十二寸大炮达到了八十八门。”谢江潮如数家珍地说道,“我军有飞艇和水上飞机提供校射,主力战舰装备全舰统一指挥系统,更好的火控,更精确的测距,战兵素质也绝不逊色于日本人,这一仗,我们没道理会输。”

“日本人,这一仗就是亡国灭种。”谢江潮嘿嘿一笑,“上一次他们已经是七死八活,现在就吊着最后一口气。再狠揍一顿,估计也就再没什么戏唱。”

许波沉默片刻,直接起身奔了舷梯。

“老许,你去哪?”

“出去透透气。”

舷梯之上,许波深深地吸了口气。看着钢铁战舰犁开的海水泛着白花,飞速地向后方翻滚,远去,心中翻滚着复杂的情绪。

“抽一根?”谢江潮掏出一根红双喜递过去,“我看你有点紧张。”

许波喃喃地说道:“一战而定胜败……这是赌啊。”

“其实也没那么严重。”谢江潮沉默片刻,脸上的表情也凝重了起来,“我们的编队航速快,还有潜艇,有飞艇,有飞机,情况不利我们可以撤退。而敌人就不行了,他们老舰太多,拖累编队,即使是新舰速度也不行,又远离本土,一旦战败就是土崩瓦解。所以这对他们是赌,对我们还不是。”

许波盯着他,半晌之后摇了摇头;“老谢,你还是不了解我那个爹。”

谢江潮一愣:“什么意思?”

“他这一次是来真的。”许波神色微暗,“我知道他这个人,其实心里一直有一团火。他并不是恬淡,只是他追求的东西和别人不一样。这么多年,他早就在等着这一天……他既然来了,那除了胜利,就不会想要其他结果。”

谢江潮张大了嘴巴:“你是说,元帅是来玩命的?”

“对,他是玩命。”许波点了点头,看着远方的战舰,“从小到大,我从来没见过他这么固执过。真是有点担心……”

一双手扶上他的肩膀,许波转过头,映入眼帘的是谢江潮格外认真的面孔:“老许,既然是拼命,那就算我一个。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你们是父子,我和你是兄弟。没的话说,这一仗,我拼死也要打胜。”

许波点了点头:“十六年的兄弟,不是亲生的也是亲生的了……老谢,是兄弟的,答应我一件事情。”

他伸手从兜里掏出了两个小包交给了谢江潮:“如果我……回不去了,把这个交给林青和我母亲。”…,

谢江潮一愣:“这是……”

“遗书和头发。”许波一笑,“女人,有时候就是求个念想。”

谢江潮沉默半晌,苦笑一声:“你小子,真把自己当纳尔逊了……”

“是兄弟吗?”。

“是。”

“帮我收好。”

“要托付妻子吗?”。

“……就知道你小子一直没安好心。”许波很诚恳地看着谢江潮,“不过,兄弟,我真的要劝你一句:结婚之前的女人,和结婚之后的女人,你大致上可以当作两个人。其实,我一直挺羡慕你……”

“我忘了告诉你了,这一仗打完,我也不打算继续做光棍。”谢江潮嘿嘿一笑,“我和小梅定好了,这次回去就结婚。”

正在这个时候,喇叭里突然传出了瞭望员的吼声:“警报敌先导编队,四艘阿姆斯特朗型二等防护巡洋舰,方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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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此刻,从高空俯瞰下去,即将对撞的双方呈现以下态势:

在西面,正向正东方向以十二节的速度行进的,是日俄方面的庞大舰群。

其先导集群为两个相对独立的舰队组成,南面是瓜生外吉海军少将指挥的四艘轻巡洋舰,四艘日本驱逐舰,北面是维特盖夫特海军中将指挥的四艘俄罗斯装甲巡洋舰和四艘俄国驱逐舰,分别以纵队阵形担任南北两大集群的前卫,但整体偏向中部。

在前导集群后面二十公里,是南北两大集群。

北面,是以俄军为主,核心战力为十一艘战列舰的马卡洛夫集群。整个编队包括四个纵队。

最北面的是四艘防护巡洋舰组成的防巡第二战队,往南两海里是三艘佩列斯维特级战列舰和太子号,列特维赞号战列舰,以及后卫队因伤亡惨重解散后加入进来的纳瓦林号战列舰组成的第二战队,再往南两海里是三艘库图佐夫公爵级战列舰和三艘波罗季诺级战列舰组成的第一战队,最南面则是四艘俄国驱逐舰组成的第二驱逐战队。

由于本次作战牵扯进来的战舰数量过于庞大,马卡洛夫海军中将处心积虑选择了一个盒式阵形,即多个平行的舰队纵列一起行驶,互为掩护,对敌时再分别展开。

在另一时空的日德兰海战中,英国主力舰队司令杰里科就采用了这一阵形,但后世一些海军学者认为这一阵形在展开和行动中的不便是英军未能取得更大战果的原因之一。但无论如何,德国舰队多次被英军抢占T字头,不仅说明英国皇家海军训练有素,也说明了这一阵形具备其合理性。

当然,与皇家海军相比,训练的不足,乃至俄罗斯人天性中的粗枝大叶,都让马卡洛夫麾下的这支舰队无法按照皇家海军的标准来进行编组,其前后舰船之间的间距不是五百码,而是达到了八百码。如果间隙再小一些,其对敌展开队形之时可能就会遇到问题。

在俄第二驱逐战队南面大约八海里,是由四艘日本驱逐舰组成的第二驱逐战队,其队列南面两海里,则是东乡平八郎海军大将亲统,六艘日本战列舰组成的日本第一战队。再向南四海里,则是由四艘俄国防护巡洋舰组成的防巡第一战队。

在队伍最后的,则是若干辅助巡洋舰和驱逐舰护送之下的战场医护船和修理船,煤船。

整个编队以十二节的航速向东猛扑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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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日俄编队的东面,按照追踪飞艇的指示,以及水上飞机发射的信号弹指出的敌舰队方位和航向信息,许凡的两大集团各自展开了行动。

许凡采取的阵形,实际上是另一个时空美国海军界在重新检讨日德兰海战之时,对杰里科当时采取的六路纵队和多梯队阵形进行重新检讨而发展起来的“轮形阵”。在这种阵形中,驱逐舰和轻巡洋舰以多层圆环阵形把战列舰纵队围拢在中间,以防备潜艇和空中兵器的袭击,而且这种分层的圆环在对敌之时可以很容易地展开为纵队阵形。

如果说有缺点,那就是阵形演练需要投入相当精力,而在航行中必须多次变幻航速和航向以保持轮形阵。

这种阵形,由于其独特优势,在二战中发展成为美国海军航母编队的主要编队阵形,发挥了巨大作用。

此时此刻,许凡的编队在西,林泰曾编队再东,以两个大型圆轮阵形,向着西面,迎着日俄海军的来袭方向以十节的速度行进。

六艘华军潜艇,全部以水面航行方式全速前进。

飞鹰号的六架海鸟型水上飞机,已经以信号枪指示了四万码之外的日俄军舰队。

战斗警报响彻各战舰。

两大轮形阵,根据最新数据再次调整航向。

广州号。

一串旗语升了上去,一面火红的战旗升上了前主桅,上面只有一个字:

“决”



。,

第一百二十四章 钢铁对钢铁(三)

一份无线电报从广州号司令塔发送至各舰。

下一刻,喇叭中都传来了舰长慷慨激昂的声音:“……全舰官兵注意,旗舰电报:帝国兴亡在此一战,帝国需要你们恪尽职守。中华帝国万岁,中华民族万岁,中华海军万岁此战,必胜”

“万岁”

一声声震耳欲聋的呐喊响彻了大海。各舰也迅速更换了旗语。

“不破倭寇誓不还”这是一直对大东沟耿耿于怀的叶祖圭座舰河内号。

“本舰专收将校级以上俘虏,余者自备干粮。”这是紧随广州号的二号舰福州号。

“有进无退”这个杀气腾腾的口号来自黑豹编队一战幸存下来并被修复的桂林号。

……

“保定号发来信号:敌舰在望”

“八号飞艇通报:敌舰距离我战刀编队二万四千码,速度十二节”

“好了,玩得差不多了……”广州号司令塔内,许凡放下酒杯,站在观测窗前,“全队保持战速,右转两个罗经点,进入五号阵形……通知许波编队,马上转入甲一号预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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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分钟后。

日军第三战队先导舰,千岁号。

“敌舰,方位一五O,航向……二七O,距离一百(一百链,相当于一万八千码),航速十八节大型装甲舰两艘,舰型……不明推定为华军新型装巡或战列舰二等防护巡洋舰三艘,舰型判定……战刀级驱逐舰……四艘”

传声筒中传来观测员的吼叫,舰长当机立断地拉响了战斗警报。

第三战队司令官瓜生外吉海军少将肃然说道:“是之前小村君成神前发现的华军袭击部队吗……我舰不是对手,需要俄国人的支援。我们的任务是侦察,一定要摸清敌人的实力。传令本队,最大战速,跟随旗舰,全队右转四个罗经点将敌军信息通知东乡司令长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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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军战舰之上,已经是一片冷厉肃杀。

所有军人的左胸口都系上了标识白布,姓名,血型,军衔,籍贯信息写得明明白白,每个人都系好了钢盔带子,而且都没有系死扣,以避免弹片击打在钢盔之上,因拉力巨大扭断脖子。军士们挨个检查每个士兵的装具,上衣下摆必须扎到裤子里,皮带要系紧,两手袖扣扎牢,以防有毒气体或热气伤到皮肤。一旦战舰沉没,或士兵落水,这些还可以提升浮力,并减缓体温下降的速度。裤脚全部用绑腿扎紧,袜子系了两双,军靴扣子也系得死死的,每个人后腰都挂好了简易防毒面具。

炮位上的食物厨里堆上了速食事物和清水,以便劳累的弹药手和炮手随时可以补充能量。各个通道的指定位置,损管工具箱已经被解锁,里边是各式损管用具,转动把手就可以打开,方便存取。

征集起来的救护队员已经佩戴上了红十字标志,征用的舱室中一溜摆开了手术台,戴着口罩,全套制服的舰上军医和护士默默地检查着手术刀具和聚光灯。

按照舰队指挥部的命令,大部分军人都已经写好了遗书,把自己的头发,指甲和遗书包在防水油布包里,统一封好,交由战舰庶务长统一保管,放进密封的浮箱。即便战舰被击沉,来不及转移,浮箱也可以顺水漂流。

司令塔内,全体军官面容严肃,空气如同凝固。

许凡静静地站在瞭望窗前,却只是仰着头,闭着眼睛,没有人能看清这位元帅此刻的表情。…,

“一号主炮塔备便”

“二号主炮塔备便”

“损管队全员抵达战位”

“医护中心全员就位”

“损管志愿队就位”

“担架队全员抵达战位”

“舰上陆战队抵达战位”

……

“报告司令长官,广州号准备完毕,随时可以投入战斗”

许凡转回身,目光扫过一张张年龄各异,却写着同样的坚定和自信的脸庞,缓缓抬起了戴着白手套的右手,行了一个庄严的军礼。

刷。

白手套的丛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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舟山,海军医院。

产房之内,林青咬着牙,满脸汗水。

“没事,生过一次的基本都是顺产。”旁边的女大夫戴着口罩,瓮声瓮气地说道,“你是有经验的,放松点就好。”

“我不是担心小的。”林青哼了一声,“我是担心我家那口子。”

大夫和护士面面相觑。

“算了,不管那个没良心的。刚才说到哪了,你那个故事?”

旁边的护士一笑:“……刚说到詹天佑总工,不,部长,每次都考不过那位日本来的小姐,从小学到初中,无不是如此。最后干脆发了个宏愿,必须要娶这个女子为妻,方可洗雪此奇耻大辱……这女子,便是山川舍松。”

“这山川舍松,莫不是后来嫁了倭人那个什么大山岩元帅的?莫非詹达仁……话说他现在那个妻子,好像还真的有点像那一位著名女士呢……”

林青脸上如同放出光来,连分娩的疼痛似乎都减轻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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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第一战队。

萨摩号。

东乡平八郎轻声问道:“参谋长,你怎么看?”

岛村速雄神色凝重:“司令长官,敌人既然一直以飞艇侦察,就该知道我军的实力,不太可能仅仅用这样的兵力对我军正面挑战。那他们的来意,恐怕有两个:第一,侦察我军动向,如果条件允许,顺手敲掉我们的前卫兵力,进一步损害我军的战场侦察力;第二,吸引我军部分兵力追击,而敌军本队就在我军前方,抢占了我军T头,给我我军重创,甚至可能还埋伏了一些其他兵力,比如潜艇之类。无论如何,我们不能草率应对。”

“那参谋长的意见是?”

“我建议,以目前敌军显示出来的兵力看,按照华军猎豹级的战力,这两艘新型铁甲舰的战力,再算上那三艘战刀级和四艘春雨级驱逐舰,我军前导兵力没有优势。”岛村速雄继续说道,“按照猎豹和广州级的情况,这两艘船也可能有远距离射击能力,这样的话,继续冲上去就危险了。与其白白送死,不如本队加速冲上去,让前导部队短暂交战之后诱敌,把敌人牵到本队面前……另外,马卡洛夫司令长官那里也要一起转向,我们不能让中国人抓住机会各个击破。”

“好,就这么办。下命令吧……”东乡平八郎点了点头,“传令,本队右转四个罗经点,发报给马卡洛夫司令官,提出我们的行动计划,另外,发报给前导编队,交战后马上脱离接触,向西北方向撤退。”

正在这个时候,喇叭里突然传来一阵惊呼:“这是什么中国人的苍蝇……着火了我们的飞艇着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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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战场。

这个时候,从空中看下去,就会发现,许波集群的九艘快速战舰组成了一个诱饵部队,以其高航速,利用飞艇和水上飞机对敌军航向与方位的掌控,从日俄舰队的东南方向,以西北航向前出迎击日俄舰队,这就导致日俄前导舰队发生了误判:华军主力舰队在东南方向。…,

而事实上,华军主力舰队的两大集群,除了许波那几艘船之外,都在正东方向以缓慢速度前进,等待日俄舰队阵形的变化。

在南线,瓜生外吉的敌情信号已经推动整个日俄联合舰队顺时针转了四个罗经点,由正东向行驶改为东南向,急速冲向许波集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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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线。

许波的战队已经在高速行进中完成了队列展开,在日军第三战队瓜生外吉所部的面前大摇大摆地完成了T字头的构建,以转向东北的一字长蛇阵,对西北方向扑过来的四艘日本防护巡洋舰展开了舷侧火力。

保定号和安阳号的三O五毫米主炮是中华帝国大炮制造最高水准的结晶。

帝国工业在炮管工艺上曾经尝试过多条路径。

由于镇国军体系早早抓住了南洋婆罗洲的石油产业,本身就有输油钢管的需求,早在德国曼内斯曼兄弟提出斜轧顶管工艺,但遭到笃信传统焊接制管的传统工业界耻笑之时,帝国皇室产业基金就以巨资成为曼内斯曼兄弟的最大投资人和合伙人,并共同改进了制管工艺,发展出了连轧工艺流程。

郑鹰很早就提出了用无缝钢管廉价和快速制作炮管的设想,并且迅速进行了工艺试验。

不过,经过研究发现,用斜轧工艺制造的钢管最多只能用于小口径迫击炮,而利用厚壁无缝钢管以钻床再加工制作大口径炮管的工艺实验也全部失败。

由于炮钢尤其是大口径炮钢对屈服强度和弹性,自紧固性的要求太高,内部和外部的性能要求又不一致,需要多层不同成分的合金材质,因此真正的大膛压厚壁炮管依然还是要以多次锻造的实心合金钢柱,再用钻床钻孔扩孔来加以解决。

不过,这一切倒也不是没有收获:按照炮钢要求去试验的无缝钢管工艺,技术性能飞速提升,倒是极大地满足了深层地质勘探和采油,密封输油管道,大批量生产的小口径榴弹炮和掷弹筒炮管的要求,反倒是要求高射速和薄壁轻量化的枪管上无缝钢管始终达不到要求。

中华帝国大口径舰炮,此前一直要靠进口,一直到1900年利用技术交换从英国换取了十二寸钢丝紧固主炮技术,中华帝国的大口径舰炮技术终于走向了成熟。

事实上,英国阿姆斯特朗公司在这个技术交换上还是做了点手脚的,并没有提供四十倍径主炮最新最好的工艺方案。但中华帝国的冶金技术,包括造炮技术早已有了多年的积累,最重要的是很早就注重了金相学的研究,因此在英国人全套工艺方案提供过来之后很快就找到了绝大部分毒点,对工艺进行了改善,并进一步开发出了和英国四十五倍径产品性能相差不多的四十五倍径国产十二寸钢丝紧固主炮。

与猎豹级类似,保定级也采取了宝塔式一体化综合舰桥,并安装了三米测距仪,采取了最新型的全舰火力综合指挥系统,其有效射程高达一万四千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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笠置号巡洋舰。

此刻,他们还尚未收到东乡的电报,依然按照之前的命令前出,尽可能摸清地方的情况。

瓜生外吉海军少将目瞪口呆地看着战舰周围方圆数百公尺腾起的水柱丛林:“一万四千码……中国人是在使用巫术吗……马上展开Z字机动……”

保定号在第四轮,安阳号在第五轮就分别形成了跨射,并马上转入效力射击。…,

两艘战列巡洋舰以恐怖的射速倾泻着火力。

华军穿甲弹装填的TNT炸药掀起的巨*,让瓜生外吉的千岁号如同飓风中的小木筏,战舰被近失弹的巨大水压压迫船壳,钢板发出可怕的吱吱声,船体大角度地剧烈摇摆,甲板上的作业人员没有及时抓住把手的,不少都如滚地葫芦一般从左滚到右,又从右滚到左,惨叫连连,很多人甚至直接翻下了海。

瓜生外吉昏昏沉沉地抓住把手,抽了个空站直身子,刚要发令,却感到整艘船突然如同飞腾起来一般,随后又是急剧下落,一屁股坐到地上。

天崩地裂一般的爆炸。

“前甲板重创,A炮塔停止射击……着火了主炮塔内冒出火光……危险”

“马上注水”

瓜生外吉已经顾不得其他,几乎是声嘶力竭地吼了起来。

千岁号是英国阿姆斯塔朗船厂制造的标准阿姆斯塔朗型巡洋舰,英制军舰为了追求射速,主炮塔和弹药库之间直接相连,瓜生外吉参加过甲午,目睹过主炮塔被击中导致的可怕爆炸,他知道这些爆炸力惊人的华军重弹一旦引燃炮塔内的炮弹,会引发什么样的后果。

由住水口汹涌而入的海水淹没了升腾的火焰,而侥幸不死,身负重伤的日本水兵们也在这海水中痛苦地挣扎,死去。

千岁号算是捡了一条命,不,只是半条。

舰首中弹,海水迅速灌入,航速骤减,这让千岁号立刻置身于钢铁风暴之中。华军战舰密集的炮火洗礼着千岁为中心数百公尺半径的水域,前后左右的密集爆炸,甲板上的熊熊大火,升腾而起的水蒸气,让千岁号的观测员甚至都难以掌握情况。

任何人都知道,千岁号已经危在旦夕。

接二连三的中弹。

瓜生外吉甚至来不及看到结局。一枚三O五穿甲弹洞穿了轻薄的司令塔外铁甲,猛烈的爆炸几乎折断了整个主桅。司令塔人员非死即伤,倒霉的瓜生外吉被飞溅的玻璃碎渣突袭,又被剧烈的爆炸掀飞,跌下来的时候额角撞在钢制海图台的边角,顿时绝气。

这艘日本联合舰队第三战队旗舰在失去了指挥官之后,死亡也就是迟早的事情了。

仅仅半分钟后,一枚从天而降的穿甲弹一头扎进了轮机舱,剧烈的爆炸摧毁了战舰的动力系统,全舰的水泵也瞬间停止了工作。正在甲板上奔走灭火,在船舱内与进水搏斗的日本水兵,惊惶地发现手中的工具失去了效用。

没救了。

汹涌而入的还是冲破了水密门,这艘四千九百吨的防护巡洋舰缓缓下沉,最终消失在冰冷的海水之中。

紧随千岁之后的笠置号,舰长安保清种打出了司令旗,以灯光信号打出了“跟我来”,继续迎着华军的炮火猛冲,并以舰首的一门二O三毫米单装炮奋勇还击。

不得不承认,日本江田岛海校以英式教育的外壳,包裹了日本传统武士道培养的内在,对海军军官的精神培育确实堪称当世第一。在残酷的洗脑式教育体系下培养起来的日本海军军官几乎都是一个模子:敢战,服从,坚忍,一条道走到黑。

华军的炮火越发炽烈。

日本人的运气似乎被千岁号用光了。笠置号在第三轮的时候,就已经连续中了两枚三O五巨弹直击。这些轻快的英制小型巡洋舰,显然无法承受华军的巨炮,燃起熊熊大火,正在缓缓下沉。

到了这个时候,后面的两艘日本巡洋舰也不得不心里打鼓。

对面那两艘不知道是什么型号的中国战舰,速度比日俄方面的快速巡洋舰甚至驱逐舰还快,火力却比战列舰不差,更是可以在一万两千码以上进行准确射击,这是何等妖孽的存在继续冲击过去,那已经不是英勇,而是发疯了

由于无线电技术的落伍,担任前导的小型军舰,只有千岁和笠置装备了无线电报机,高砂和吉野一边硬着头皮前冲,一边心里打鼓。

正在这个时候,高砂号的观测员已经发现了远处俄军打出的信号:舰队总部电报,你队交战后转向西北撤退。

舰长中山虎三郎精神一振:“本队已经交战,沉了两艘,那现在需要做的就是……跟随本舰,左转十六个罗经点,最大战速,一定把中国人带到东乡司令长官本队的八艘战列舰面前”



。,

第一百二十五章 钢铁对钢铁(四)

保定号司令塔。

东北面的俄国装巡已经在望。

巴扬号,格罗莫鲍依号,俄罗斯号,留里克号,以及四艘俄国驱逐舰:吉祥号,勇武号,威猛号,无助号,以二十节的速度猛扑华军航线前方,试图抢占T字头。

许波扶着望远镜,看着前方在水柱丛林中上演生死时速,狼狈逃窜的两艘日本防护巡洋舰,又看了看东北方向气势汹汹的俄军战列,淡淡地说道:“想把我们诱引到东乡的面前,再由毛子断我后路,真当我们是三岁孩子了……既然毛子想立功,我就给他机会。参谋长,传令全队,跟随旗舰右转十六个罗经点。想抄我的T头,我就让你们知道什么叫高速机动。”

谢江潮兴奋地应了一声:“右转十六个罗经点,发信号,跟随旗舰,第一战速……”

一声令下,保定级的飞剪式舰首在海面之上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劈开白浪,从西北航向转向东南。后续各舰依次顺时针转向,借助二十七节的高速,整个编队舰列很快就与东北方向猛扑过来的俄舰呈九十度夹角。

试射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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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第一装巡战队旗舰,格罗莫鲍依号。

看着战舰周围方圆百公尺范围内爆起的水柱,俄军编队指挥官聂鲍嘉托夫海军少将脸色阴沉:“这么快……这到底是什么船战列舰级别的火力,驱逐舰的速度,这算什么……这些黄皮肤的撒旦,上帝诅咒他们”

旁边的参谋长轻声说道:“阁下,我们是否该转向……中国人利用航速优势抢占了T字头,又可以在远距离进行准确射击,他们有十二门十二寸炮,而我们只有十四门八寸炮,而且他们还有那三艘变态的二等防护巡洋舰,每艘有八门六寸炮。无论如何,我们没有胜算。不如也转向到西面,只要日本人的主力编队上来,我们在转身切断中国人的退路。”

聂鲍嘉托夫沉思片刻点了点头。

“交战后撤离?我们已经快要挨直击了……传令,本队左转八个罗经点,第一战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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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军第一集群旗舰,保定号司令塔。

谢江潮冷笑一声:“想跑?十九节的老牛破车,想和帝国二十七节的战巡玩航海比赛?这可真是个有意思的决定。”

“想把我们牵到东乡的面前罢了。”许波冷哼了一声,“既然如此,全队左转十四个罗经点,回到西北航向上去”

很快,开足马力的华军编队再次回到了最开始的西北航向,以超过俄军编队八节的航速与东北方向的俄军平行行进。

华军试射再次展开。

俄军殿后的留里克号巡洋舰第一个倒了霉。

这艘1890年在波罗的海船厂开工的装巡曾经一手掀动了欧洲的巡洋舰竞赛。

时值英俄两国在阿富汗和波斯展开了激烈的殖民争夺,为了震慑英国,俄国建造了一系列“高航速”的破袭巡洋舰。留里克号,在那个时代,以其19节的“高速”,一万一千六百九十吨的惊人排水量,四门二百零三毫米主炮的强大威力,曾经让不列颠的海上护航兵力风声鹤唳,直接刺激英国人发展了新一代九点五寸主炮的装甲巡洋舰。

随着海军战舰技术的日新月异,在华军新型战舰面前,这艘老舰已经是日薄西山。

华军两艘保定级在第五轮齐射就宣判了留里克号的死刑。…,

伤痕累累举步维艰的留里克,被一枚保定级发射出的穿甲弹正中肿部主装甲带,三O五毫米穿甲弹的软钢风帽脱落,内部的尖锥形穿甲部狠狠地钻进了装甲防护中的轮机舱,华军穿甲弹以石灰浆浸透的木制自爆防止筒阻止了TNT装药的提前爆发,零点二五秒的延时引信在轮机舱内引爆了这枚重弹,猛烈的爆炸把这艘巡洋舰变成了一条死鱼。

全舰丧失动力,水泵失灵,冰冷的海水从破口处汹涌而入。

又是密集的火力,留里克号,沉没。

随后遭殃的是俄罗斯号。

这艘标准排水量一万两千一百吨,和留里克同时代的产物,目睹留里克的惨状,早已恨不得肋生双翅。但十九节的航速,面对着那边以二十七节的速度打出密集火力的华军保定级战巡,收获的只能是绝望。

留里克号之后五分钟,俄罗斯号燃起大火,航速骤减,已经是日薄西山。

保定号和安阳号,三艘战刀级如风般飞掠而过,身后的四艘驱逐舰狼一般围拢过去,抵近发射鱼雷,俄罗斯号在连续的巨响中化作数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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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军第一集群旗舰,保定号。

喇叭里传来猫眼瞭望员的吼声:“方位三百,敌装甲舰八,航速十八,距离两万,航向……一百三十五”

“来了吗,东乡……”许波脸色一正,“全舰继续集火射击右翼俄二号舰。”

排水量仅仅七千九百吨,航速二十节,装备了两门六寸单装炮的巴扬号,显然不是华军保定级二舰的对手,只用了五分钟,这艘俄国装巡已经难以支撑。

最后一艘格罗莫鲍依号已经成了惊弓之鸟,面对华军的试射,早已尝过苦头的聂鲍嘉托夫发出歇斯底里的咆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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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俄联合舰队主战本队东方。

在空中飞艇的指引之下,华军林泰曾集群在北,许凡集群在南,以最大战速猛扑了过来。

对此,缺乏战场侦察能力的日俄方面一无所知。

由于俄战列舰本队中有航速十五节的纳瓦林号拖累,而东乡的舰队已经全速前进,俄战列舰本队和南方的日本联合舰队第一战队的间距已经达到十四海里。

广州号。

“全队执行甲一号案。”

许凡放下手中的蔡司军用望远镜,淡淡地说道。

一声令下,两个集群三十五万吨的钢铁开始了复杂队列变幻。

从空中看去,下面的华军南北两个轮型阵开始了分解。外面一圈圈的轻型战舰开始解锁,分裂为纵队。

钢铁战舰犁开浪花,白浪翻滚,各战队旗舰的主桅顶部打出复杂的灯光信号,指引着本站对待俄一艘艘战舰转向,调速,各就各位。

从空中看去,华军的轮形阵列如同莲花盛开,轻型舰只组成的层层外环如同花瓣般绽开,被包裹在中间的战列舰横空出世。

许凡编队中,两个战列舰队列相聚两海里,各舰前后相距五百码,随着右翼纵队的广州号打出信号,广州号率领着福州号,温州号和漳州号一马当先高速前冲,左转八个罗经点,变为正南方向行进。而萨镇冰指挥的四艘装巡随后跟进,一条四海里长的钢铁长蛇迅速成型,抢占俄国马卡洛夫集群的T头。

在其左翼,华军轻巡第三和第四战队,以及第一水雷战队已经以最大战速向西南方向前出,攻击南面的日军驱逐舰部队,并防御舰列的左翼安全。在右翼,第二水雷战队则猛扑俄军第二驱逐舰战队,并随时准备抢救战列舰舰列的伤损。…,

林泰曾编队,则按照计划展开了另一条钢铁战列,位于许凡编队的北面,在马卡洛夫的东北方向,依然以正西向高速行进。

在林泰曾的东北方向,以最大战速飞速向西的防巡第一,第二战队和第三雷击队,正恶狠狠地猛扑俄军集群最北面的驱逐舰第二战队。

在林泰曾队列的南侧,鱼雷第四战队与其并肩行进,提供掩护。

水上飞机母舰飞鹰号已经放飞了一半的水上飞机,也在第四鱼雷战队的屏护之下随队行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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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军马卡洛夫编队。

正在转向东南的俄军战列舰,突然遭遇了从未想象过的打击。

“上帝这是末日审判吗?中国人的浮空怪物……太多了我的上帝,这是*祸”

瞭望员惊恐万状的声音让整个舰桥中的人员毛骨悚然。

“我们的飞艇,不,是日本人的……着火了该死的日本人,他们在中国人的面前不堪一击……他们来了,奔着舰队来了圣母,他们想干什么?”

马卡洛夫海军中将皱了皱眉头。

参谋长莫拉斯已经冲到瞭望窗,很快也惊呼了起来:“太多了……中国人想干什么?据说他们在陆地的战斗力已经使用了飞艇轰炸,莫非是……”

俄军战舰临时安装的高平两用机枪,以及改造后的三十七和四十七毫米速射炮开始了射击。

这些庞大的中国飞艇却仿佛闲庭信步,从四千米的高空慢悠悠地转动着身子,似乎对下面爆开的一朵朵弹花毫无兴趣,只是慢慢地调整位置。

这一切,在下面干瞪眼的俄军看来,却更多了一种沉重的威压。

“他们似乎投下了什么东西……是炸弹吗?上帝,似乎是左舷右舷也有”

水面之上,俄国战舰划出乱七八糟的水花

华军飞艇扭动着肥胖的身躯,打开底舱的拉门,五十公斤航空炸弹如同下雨一般落了下去,延时引信把炸弹大体控制在五十米到水面的位置上炸开,弹片横飞,巨*汹涌,密密麻麻的水柱中,俄国战舰庞大而臃肿的身躯时隐时现,偶尔爆起一团烈焰。

发泄之后的中国飞艇,似乎有些意犹未尽,又投下了一麻袋一麻袋的传单。麻袋在空中开了口,纸片纷飞,很多飘到了俄国战舰之上。

好奇的俄国水兵捡起来,只见上面写着俄军在北方惨败,克罗帕特金被活捉,沙皇已经被围困在伊尔库茨克,俄国就要战败了,现在前面是中国海军的强大力量,还有一百艘飞艇,五十艘潜艇在随时准备围歼他们……

一片混乱之中,已经潜至俄国舰队附近的几艘中国潜艇投着发射了鱼雷,顿时又引发了另一阵混乱。刚刚擦了擦汗的俄国人,又开始抽了风一般地转动船头,几艘战舰险些相撞。

当俄国人总算控制住了局面,清点损失,才算松了口气。真正算得上损失的不过是些皮毛,中国人高空投下的炸弹准头实在差得惊人,潜艇趁乱发射的鱼雷也没有命中,整个舰队的死伤加在一起还没有五十人。

不过,这个时候,瞭望员却已经找不到南面的东乡编队。

但这已经不是最重要的问题,现在关键是重新编队。

否则,庞大的舰队根本无法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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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笠号。

“巴扬号起火了停航了,他停航了是驱逐舰……支那驱逐舰四艘,鱼雷……完了,肿部两雷命中,舰尾一枚,倾斜……沉没了太快了俄罗斯第一装巡战队只剩旗舰格罗莫鲍依号”…,

“格罗莫鲍依号着火了太快了……支那人的战刀级,他们围拢上去了,危险了……”

眼睁睁地看着敌方在自己眼皮底下从容地一艘艘敲掉友军战舰,而自己却因为不到有效交战距离而无力可使,舰桥内的日本海军军官几乎成了一群怨妇。

“支那人在转向,他们在干什么……顺时针转了八个罗经点……他们在抢占T字头开火了一万四千码,支那人开火了全舰注意防冲击”

东乡平八郎脸色苍白,死死地抓住扶手。

中国的造舰技术,怎么已经发展到了如此的水平原本两艘广州级,两艘猎豹级已经是棘手到极点,现在又多了这么个怪物。速度奇快,火力凶猛,又能够远距离开火和校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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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军第一集群旗舰,保定号。

谢江潮此刻已经是满面红光,压抑不住的兴奋:“干,干,干啊真是做梦都想不到啊,这么快就可以直接和日本人的八艘主力舰对撼,帝国海军战史上一定会留下我们的大名。不,不仅仅是留下名字,我们本身就是历史如果能打爆两艘,哪怕只要一艘就好……”

许波此刻也有些微微的眩晕。

指挥这样一个强大的快速编队,甚至展开舰列主动攻击日本海军的精华战力,与八艘一流的海上战舰对战,这是什么样的光荣,什么样的幸运

此时此刻,这位一路平步青云的海大状元的声音也有些微微的颤抖:“继续保持战速……把交战情况通报许凡元帅。”

此时此刻,华军的两艘保定级,正展开总计十二门三O五火炮猛轰日本第一战队旗舰兼先导舰萨摩号。

萨摩号,其有效交战距离最大号称一万二千码,实际上比较有把握的交战距离也不过九千码。受限于对海战的理解,以及火控指挥和观瞄系统发展上的落后,在一万码以上的交战中,萨摩级无法进行有效的射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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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摩号。

“第三轮就打出了跨射吗……看来Z字航行也不能完全解决问题。”岛村速雄脸色铁青,“司令官阁下,开火吧……哪怕只是干扰一下地方的观测和射击也好。”

“继续。”东乡平八郎此刻却是格外镇定,“请相信萨摩号的防护……任何事物都不可能没有弱点。敌人有凶猛的火力,很高的航速,那防护上就会有问题。我们要的,是一举摧毁他们,或者至少让其重伤减速,吃掉这支舰队。否则,留着这个机动性和火力惊人的编队,这场决战就艰难了。”

一旁的秋山真之佩服地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全队保持战速……”岛村速雄吼了起来,“为了天皇陛下,为了大日本帝国……”

一声天崩地裂样的巨响打断了岛村速雄慷慨激昂的演讲,整个舰桥中的人都猛地震离了地板,随后又重重活下。

“左舷舰首附近近失弹,船底进水……一号损管区,全体注意”

“右舷高爆弹……着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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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分钟后。

许波的保定号为首,华军诱敌集群完成了敌前L型大回转,正在以Z字航法,最大战速向东南方向行进,身后的东乡平八郎编队正在紧追不舍,以及正在缓缓下沉的巴扬号和垂死挣扎中的格罗莫鲍依号。

萨摩号。

“我编队损伤确认,我舰萨摩号左舷小破,破口已初步封闭。右舷三号副炮塔受损,两门三寸炮损伤,前主甲板直击弹一枚,四号和五号水密门损伤。人员阵亡三十四,伤五十二。”…,

“安芸号舰首中穿甲弹一,航速下降半节,排水清理中,预计航速可以恢复正常……”

东乡平八郎握着望远镜,轻声问道:“参谋长,你怎么看?”

岛村速雄神色凝重:“司令长官,我觉得我们不能就这样追赶下去。敌人先是主动挑衅,可在交火中并没有遭到沉重的打击,现在又突然掉头,恐怕是要吸引我们上钩。一旦敌军主力舰队在前面埋伏,展开T字头,我军先导舰队速度又不如对方快,和主力之间的距离也比较大,与其如此,不如减缓速度,同时主力舰队以最大速度跟上去,缩短两个编队间的距离,并且观察敌军的反应。如果敌人只是单纯来破袭的,想必不会减速挑衅我们。如果他们也跟着减速,或者又来挑衅,那恐怕就是个诱饵,我们要加倍小心。”

东乡平八郎转向秋山真之:“淳五郎你看呢?”

“参谋长所虑甚是,不过我还有一点疑虑。”秋山真之皱着眉头,“中国人的飞艇既然始终在远远缀着我们,没理由不知道我们的兵力。那他们就不可能用区区这几艘船来向我们挑战,更大的可能,确如参谋长所说,这只是诱饵,吸引我们追赶上去,撞到敌军的堂堂之阵上。但这就有点奇怪,根据我的测算,中国人的位置不太可能还在我们的东南,那是威海卫方向……难道他们会把主力舰队留在威海卫,把孤零零的登陆船团派去仁川?总觉得有些古怪。如果我是他们,主力是否应该再靠北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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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线。

华军水雷战队,防护巡洋舰部队和俄军侧翼驱逐舰的战斗率先打响。这些勇猛的轻型战舰,如同凶狠的豹子前出到了俄军集群和难免东乡平八郎集群的中间,以及俄军集群的北面,如同两把钳子,首先剪除对华军主力舰舰列威胁很大的俄国驱逐舰部队。

在南线,四艘五百五十吨级别的俄国驱逐舰在华军第一水雷战队的一艘战刀级轻巡,六艘春雨级驱逐舰的面前首先败下阵来。这些俄国驱逐舰,是俄国欧洲的船厂生产主要部件,通过西伯利亚铁路运输到远东的阿穆尔船厂和弗拉迪沃斯托克海军船厂进行组装,吨位普遍较小,按照中国海军的标准只能算是大型鱼雷艇。

面对对面无论是火力,吨位,装甲还是速度都占据绝对优势的华军,这些小船一边拼命打出灯光信号,一边如同受惊的海鸟向主力舰舰列快速奔跑。

行进中的俄国舰队以为华军又是来发动雷击的敢死队,迅速展开炮火,但华军并不恋战,在一千六百码之外向俄军射出鱼雷后迅速转向撤了下去。激战之中,俄国第一驱逐舰战队的忘却号被击沉,而主力舰战列在一阵乱七八糟的转向之后,居然幸运地毫无伤损,倒是让南面的马卡洛夫松了口气。

但下一刻,马卡洛夫的血液瞬间凝固。

此时此刻,马卡洛夫的编队正向西南方向行进,而许凡编队则已经转向正北,并且进一步转向了东北。

由于许凡编队全部采用燃油驱动,日本海又总是笼罩着一层薄雾,马卡洛夫编队直到一万四千码的距离上才发现了敌舰桅杆,或者说,是那面旗帜:巨大的血红战旗高高飘扬在广州号宝塔型主桅的顶部,上面巨大的金色汉字仿佛熊熊燃烧的火焰:

“决”



。,

第一百二十六章 钢铁对钢铁(完)

华军旗舰,广州号。

“不愧是俄罗斯海军之魂。”舰队参谋薛定武赞叹道,“冲锋在前,亲自激励舰队的士气吗……”

“恐怕是俄国的贵族军官们可能避战,所以必须要司令官冲在前面吧。”舰队参谋张志武冷笑一声,“这位老将的确是个称职的司令官,可惜他的部下最多也只能算蛮勇罢了。”

“马卡洛夫司令官的将旗,还真是足够吸引人的战利品……”许凡赞叹了几句,脸色一整,“全体都有,全炮射击”

“全炮射击”

位于综合性舰桥顶部的射击指挥所内,炮术长凌飞雪把各传音喇叭发送过来的数据输入中央火控指挥盘,这台简易的机械式计算机,根据战舰四角测风所的风向数据,舰服测速所的航速数据,测距仪中显示的敌舰方位和距离,航向,航速数据,并且根据存储的几种不同种类的炮弹初速,保存状况,本舰倾斜度等数据,迅速解算出射击诸元。

凌飞雪将诸元以指令发射通道传输到转换器,由转换器按照各主炮塔的方位和高度差折算为各炮数据,发送到各主炮塔的炮长。

巨大的炮口对准了一万四千码外飞速而来的敌舰。

“一号备便”

“二号备便”

……

“射击”

凌飞雪对着传音喇叭发出指令,观测舰桥上的瞭望员按下电钮,四发,紧接着又是四发,八枚十二寸榴弹你追我赶向着一万两千码之外的库图佐夫公爵号飞奔而去。

广州号庞大的身形顿时笼罩在猛烈的炮口喷焰和升腾而起的黑烟之中。

几乎在同一时刻,巨炮的轰鸣响彻了整个华军舰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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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太平洋舰队旗舰,南部舰列先导舰库图佐夫公爵号。

凄厉的战斗警报响彻全舰。

“发现敌舰……方位六O,战舰……八,舰型推定广州级二,美制新型战舰二,猎豹级二,桂林级二……航向一八O,航速十八节……”

司令塔内,马卡洛夫海军上将扶着望远镜的手微微颤抖。

“南方是诱饵吗……果然是可怕的中国人,看来早就在这里等着我们了。既然如此……现在距离还太远,我们目前的夹角是八个罗经点,参谋长,以你的看法呢?”

旁边的莫拉斯海军少将的脸色也有些阴沉:“在这个距离上,要准确观测弹着点和进行射击校队都过于困难。虽然中国人也许在远程射击上有了些进步,但也没有可能在一万码的距离上与我军交战,我们的炮术训练是六千码的近战,在那个距离上,敌人的装甲也难以起到足够的防护,副炮也可以充分发挥威力,决定胜负的就是数量和运气……无论如何,总比现在的局势要强。司令官,我们继续以这个夹角靠近敌人,到了八千米以内再进行转向。”

“嗯,”马卡洛夫上将又转向了另一位作战参谋,“亚历山大?瓦西里耶维奇,你看呢?”

“我同意参谋长的看法。”亚历山大?瓦西里耶维奇?高尔察克海军中校微微一欠身,“但我怀疑,中国人可能另有凭恃。既然他们早早展开了舰列,恐怕……”

正在这时,仿佛要给他的话做注解,传声筒里传来观测员变了调的声音:“敌舰开火一万四千码距离上的全炮射击……全体防冲击准备”

马卡洛夫等人全体色变。…,

当一万四千码之外的华军舰列,足足五十二门三O五毫米主炮炸响,海天交界之处仿佛一瞬间变成了暴烈的火山,黑,红,黄各色交杂的闪光,升腾而起的烟雾,密集到数不清个数的闷雷,让目睹这一切的俄国水兵顿时陷入了大脑当机的状态。

一万四千码外的爆击。

这是海战史上从未听闻的恐怖射击,超远距离的密集舰列齐射。

一马当先的库图佐夫公爵号号战列舰被淹没在广州号,福州号,温州号,漳州号和四艘装巡总计五十二门十二寸主炮的密集炮火之中。

不知道是广州号配置的最新型“龙威”二型一体化火控指挥系统性能出色,还是交了什么狗屎运,仅仅第一轮射击,就有一发十二寸高爆榴弹正中库图佐夫公爵号的前甲板。猛烈的爆炸中,前甲板上的副炮飞上了天,甲板扭曲,横飞的弹片在甲板上造成了可怕的杀戮,血光飞溅。随后就是熊熊烈火,混着铝粉,铁粉和生橡胶粉末乃至汽油的混合燃烧剂在甲板上肆虐,所到之处就是不堪入目的惨烈景象,很多俄罗斯水兵在甲板上痛苦的翻滚,却难以扑灭大火。

不过,此刻华军密集的射击带来的也不全是噩梦:周围近失弹掀起的此起彼伏的水柱来回清洗着这艘德制战列舰的甲板,倒是很快把火势压了下去。

一片狼藉。

这艘一万三千二百吨的战列舰不愧是德国海军造舰技术的结晶,坚固的克虏伯装甲钢,合理的水密划分,厚实的水平钢板,配置实用的防火装备,再加上俄罗斯水兵的勇猛,战舰的战力并没有受到太多影响。

华军的集火射击,固然最大限度上发扬了火力,却也给观测弹着点带来了巨大的困难。整整八艘战舰五十二门主炮的射击导致水柱此起彼伏,雾气蒸腾。尽管华军战舰在弹体内填装了染色剂,但观测员依然难以准确判定弹着。

库图佐夫公爵似乎承袭了那位俄国元帅的好运气,除了广州号一上来的神来之笔,第二轮居然是近乎毫发无损。

等到了第三轮,库图佐夫公爵号的运气开始逆转。

一枚广州号远程发射的炮弹,原本在库图佐夫公爵号舷侧入水,却继续以怪异的曲线在水线改以缓度斜下向前运动,正中库图佐夫公爵号舷侧装甲带的下边缘。不过,俄国人幸运的是,这枚华军穿甲弹的延时引信需要一定厚度的装甲触发,导致虽然鬼使神差地击中了库图佐夫公爵号的水下无防护部位,却又更加诡异地穿越而过,留下对穿的两个弹洞。

海水汹涌而入。

不过,库图佐夫公爵号的好运也就到此为止了。一枚高爆榴弹正中库图佐夫公爵号的后主桅,猛烈的爆炸和剧烈的燃烧让这座三杆支撑的坚固桅杆险些折断。

一片惨叫。

横飞的弹片在上层建筑的钢板之间来回弹射,而没有如华军一样一丝不苟地堆叠沙袋的俄国水兵,此刻结结实实地沐浴了一次弹片的洗礼。

库图佐夫公爵号。

司令塔内,马卡洛夫海军上将面色凝重:“中国人的远程炮击已经达到了这个水准了,没想到啊……有飞艇的指挥引导,有这样高水准的炮术观测,看来的确是很危险的敌人……”

莫拉斯海军少将脸色铁青:“司令官阁下,在这个距离上,我们的十一寸德制克虏伯炮也好,十二寸主炮也好,都无法有效还击。敌人抢占了T字头,我们必须要以斜向接近他们……向左再转向四个罗经点,斜向贴过去如何?”…,

“按照预定战列展开,我们应该向南折转,由维特盖夫特中将的纵队拼接上来形成队列。”一旁的作战参谋亚历山大?瓦西里耶维奇?高尔察克海军中校皱着眉头,“如果我们向左转向与当面华军交战,那南面的日本战队怎办?又怎么和维特盖夫特中将完成队形拼接?”

“亚历山大?瓦西里耶维奇,现在已经不是考虑预案的时候。”莫拉斯板着脸说道,“中国人布了一个圈套屠杀我们……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快贴上去,消灭当面这支中国人。如果我们左转,就可以和中国人逐渐转入逆向,一方面以斜向拉近距离,一方面可以逐渐摆脱他们,与维特盖夫特的舰列会合,至于这伙黄猴子,不如交给日本人去对付,我们和维特盖夫特中将一起消灭北面的中国人。”

“好了,还是按照原定计划来。”马卡洛夫上将摆了摆手,“不要随便改变计划……对了,维特盖夫特的情况如何?另外,马上打信号给驱逐舰部队,让他们迅速发动雷击作战,打乱中国人的阵形,掩护本军加速靠近中国人……发烟幕,掩护本队突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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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此刻,如果用一句话来形容北面维特盖夫特中将的心情,那就是:

Это

же

просто

ужасно(糟透了)

维特盖夫特的五艘铁甲舰也是以八百码的前后间距正在向东南方向行进,依次是旗舰太子号,二号舰列特维赞号,三号舰佩列斯维特号,四号舰奥斯利比亚号,五号舰胜利号,六号舰纳瓦林号。

在北面,防巡第二战队的四艘防护巡洋舰斯维特拉那号,金刚石号,包亚林号,诺维克号,之前在华军八艘轻巡洋舰和一个鱼雷战队的攻击下已经溃不成军,诺维克号躲闪不及,挨了一枚重型鱼雷和数不清的炮弹,沉入海底,包亚林号也在华军六寸炮的打击之下身负重伤,奄奄一息,残余舰只不得不龟缩寻求主力部队的支援。

为了掩护主力舰列的展开,华军轻巡和水雷部队顺势对俄军铁甲舰纵队在两千码的距离上实施了鱼雷攻击,并且随即转身飞速离去,除了一些轻伤之外,就只有旧式防护巡洋舰猛犬号和骏马号中创,两艘雾级驱逐舰受损。

俄军战列舰纵队面对密集的鱼雷攻击很是手忙脚乱了一阵。当他们手忙脚乱地重新掉转航向,编队,再向东南行进之时,却愕然发现在自己的正东向,海天交界之处,淡淡的海雾之中,显出了一字排开以横队队形开来的钢铁舰列。

林泰曾战列舰编队的六艘战列舰,在之前已经从容地展开队形。

由于观测手段的落后,观测人员的不够敬业,再加上华军燃烧的优质无烟煤烟带极淡,整个战舰上层建筑的涂装也很利于隐蔽,再加上之前维特盖夫特舰队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北面的华军雷击部队身上,当俄国观测员发现迎面长长的华军舰列之时,对面的大炮几乎就在那一刻喷吐出了烈焰。

太子号战列舰和二号舰列特维赞号被淹没在了巨*的丛林之中。

下一刻,当爆炸的巨*,水雾和烟雾散去之后,两艘战舰安然无恙。

很显然,河内级也好,海口级也好,毕竟无法和广州级,温州级以及猎豹级这样的新舰相比。虽然也加装了一些新的观测和炮术指挥设备,却还不能保证一万四千码的距离上进行准确的射击。…,

维特盖夫特松了一口气。不过是四艘河内级,两艘英制庄严级改型罢了。自己是六艘战列舰,对面也是六艘,虽然己方质量较差,但看起来对面的战舰也并非广州和猎豹一样的逆天存在,速度上……相对于三艘快速的佩列斯维特级也没什么优势,这一仗还有得打。

当然,那艘最大航速只有十五节的纳瓦林号,带着不但没有多大帮助,还会拖累编队的航速,看来就只有……

很快,纳瓦林号的瞭望手已经收到了前方的胜利号发过来的灯光信号:“本队将加速到18节,请你舰自行追赶本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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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即使是维特盖夫特这样发自内心迷信白种人种族优势的俄国将军,也不会白痴到相信自己这六艘东拼西凑的战舰,甚至还包括三艘装备了十寸而非十二寸炮的战舰,可以去吃掉对面六艘全部以中轴线安装四门十二寸炮,装甲厚实的中国战列舰。

他的对策很简单:加速向南行进,寻求马卡洛夫纵队的保护,并尽快与难免的日本人达成呼应。

很快,俄军舰列采取了一个令人震撼的举动:敌前大转向。

急于摆脱困境的维特盖夫特率领旗舰一马当先向右转向,整个舰列在水面上划出一个L型,向南转了四个罗经点,取正南方向加速靠拢马卡洛夫编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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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口号上的林泰曾并没有太多郁闷。

他的海口号,经过改装之后,火控系统虽然不如猎豹号,更不如广州号,但相对于对面的日俄战舰依然具备优势。根据测试,其效力在一万码左右的距离上就已经达到实战要求。当然,那四艘河口级就要差得多了,毕竟是最早的一批战列舰,舰桥改装也不到位。

双方的舰列正在以四十五度的夹角迅速靠近。

第四轮,海口号对太子号形成夹叉。

第五轮,三亚号也打出夹叉。

两舰进入了效力射。

由于炮塔结构的合理,自动装填装置的进步,以及水兵训练有素,操炮法也秉承了英式的快速射击,再加上俄军舰炮造成的实际压力实在有限,尽管有主炮齐射引发的战舰剧烈摇摆,华军的海口号和三亚号依然在实战中打出了一分二十秒一发的惊人射速。相对的,对面的俄国旧舰,尽管是十寸炮,也经过了马卡洛夫的严格训练,俄罗斯水兵也拿出了最大的勇猛与勤奋,但由于华军打出的近失弹引起了猛烈的海浪。

到了这个时候,法造战舰拙劣的操纵性和内倾式侧舷设计导致的弊病一览无余。法国人的军舰,普遍重防护,轻航行力,而且重心偏高。其防护从水线一直延伸到上层建筑,导致了头重脚轻。而内倾式的舷侧装甲,导致甲板狭窄,且非常容易上浪。其炮廓安装的七十五毫米副炮本来就低,炮廓开口又大,在华军炮击掀起的巨*中,这艘法制战舰剧烈摇摆,大量的海水顺着炮口副炮口灌入战舰之内,甲板上被惊涛骇浪来回冲刷,作业难以完成,主炮塔的瞄准和弹药运输都变得极为困难乃至危险。

太子号和列特维赞号的战斗力,因为种种原因难以得到充分的发挥。

不仅仅是由于华军高效的炮击导致俄舰周围的海况骤然恶化,也是由于俄方缺乏华军的主炮统一指挥火控系统,而是由各炮塔的炮术官各自为战,舰内各主炮缺乏校射数据的共享,这就大大影响了射击的效率。

这不仅是战术观念问题,也是造舰思路问题,乃至对海战的认识问题。

俄国海军,尽管有马卡洛夫这样的逆天人物,但总体上还停留在风帆时代战列线近距离对轰的战术思想体系之中。这不但影响了整个的战术思想,武器配备,战术训练,也影响了造舰思路。

即使是德国和法国,对于战舰远距离交战的认识也没有上升到许凡这些穿越者的层面。尽管俄军采用了德制的硝化棉体系无烟火药,极大改善了火炮内膛的发射药残留问题,提高了射速,但老旧的战术思想和落后的炮塔设计,至少体现在佩列斯维特级和波尔塔瓦号上,就是射速的缓慢。即使是法造的太子号,美制列特维赞号,在火力的快速投放上也落在中国战舰之后。



。,

第一百二十七节 燃烧的海洋(一)

进入效力射之后的海口号与三亚号成为了俄舰的梦魇。

一枚四百公斤重的十二寸穿甲弹正中太子号左舷肿部。华军的软钢风帽脱落,高速钢(铬钨合金钢,1900年美国开始用于金属切削)制成的锥形破甲弹头在强劲的冲击力之下破开太子号的舷侧装甲,砸进太子号轮的机舱中间。弹体尾部装填的延时引信爆炸,猛烈的TNT装药以其全向爆炸的特性,把无数钢铁碎片,包括弹头内部的,爆炸炸碎的锅炉,管线和支离破碎的钢结构,向四面八方快速射去,太子号就如同一个活人的腹内爆炸了一颗手雷,顿时惨不忍睹。

各种管线被乱飞的弹片切割得支离破碎,轮机舱的工作人员被炸得血肉模糊,往复式蒸汽机在剧烈的震动之下管道断裂,扭曲,高温蒸汽四下喷溅,所到之处惨叫连连。

全舰在瞬间陷入停电,水泵也无法工作。

死鱼一般停在水面的太子号变成了华军的活靶子。

海口号舰桥顶端的观测所对着传声喇叭吼着校射数据,射击指挥所内的炮术长迅速解算诸元,发送各炮塔。

雨点般飞掠而至的榴弹和穿甲弹把太子号上打成了一个活棺材。全舰烈火熊熊,到处是噼里啪啦的弹药殉爆,炮塔扭成了无用的废铁。

在华军借鉴了另一时空对马和日德兰海战英德日各方经验的十二寸大口径穿甲弹面前,太子号引以为自豪的装甲防护,在八千码这样的距离上,依然无法阻挡华军的火力。

从第一枚穿甲弹击中太子号,到这艘伤痕累累的战舰沉没,只用了十五分钟。

位于俄军舰列第三号是战舰佩列斯维特号,与其对射的是华军两艘河内级战列舰:河内号,岘港号。

河内级是中华帝国第一集战列舰,没有进行和海口级一样的舰桥改装,射击精度上有些逊色,主要是凭借空中水上飞机的简易式信号枪和飞艇来提供校射。

河内级上安装的四十倍径英制十二寸主炮也是落后的事物。尽管华军今年也对河内级进行了翻新改造,尤其是安装了电动扬弹机,改造了炮塔结构,加强了通风排烟装置,并且全部拿改用新型弹药,水兵的训练也非常严格,但河内级的四艘战舰从射速上确实无法和其他新舰,包括海口级相比。

佩列斯维特号是俄制佩列斯维特级战列舰的首舰,1898年下水,其主要特点就是速度快。以前无畏舰的标准,最大航速十九节的佩列斯维特级堪称短跑健将。两门四十五倍径双联装二百五十四毫米主炮塔前后配置,肿部舷侧以炮廓安装了十一门二O三副炮。

这艘战舰沿袭了俄国的传统:法国式设计,也就是主装甲带从水线一直延伸到上层建筑,把肿部的主要上层建筑也圈护到城墙一般的装甲中,这就导致全舰装甲防护面积过大,而且重心过高,头重脚轻。

由于排水量只有一万二千九百吨,又以往复式蒸汽机和燃煤锅炉追求高速度,该型军舰的主装甲带最厚只有九点五英寸,只能说比装甲巡洋舰略强。其高大的上层建筑,很容易让看到的人联想到一个词:楼船。

在现代海战之中,如此高大的舰影无疑是上好的靶子。法国式的肿部装甲战堡,也许可以防御副炮,但面对华军的大威力十二寸穿甲弹却实在是力不从心。…,

面对对面的俄舰,无论是面对佩列斯维特号的河内与岘港,还是面对胜利号的顺化与谅山,都占据了明显优势。

俄军的老式十寸炮又缺乏快速射击能力和准确校射的能力,在这个距离上根本无法对华军战舰造成实质威胁,而华军则可以从容地进行校射。从空中看去,在华军一侧,水柱零零散散,距离战舰也很远,而俄军方面,几艘战舰都被密密麻麻的水柱包围,爆炸的烟雾,巨*,蒸汽,硝烟,让俄军的观测越发困难。

在第六轮,在九千五百码的地方由河内号打出了第一个跨射。

效力射击开始。

位于俄军舰列第四号位置的佩列斯维特级战列舰奥斯利比亚号比佩列斯维特号更早败下阵来。

两艘河内级的效力射进行了八轮,奥斯利比亚号已经被打成了一个熊熊燃烧的火炬。高大的城墙已经在烈火中摇摇欲坠,水线处到处都是破洞,华军的高爆弹带着呼啸,在俄舰之上四处纵火,而穿甲弹则在奥斯利比亚号的内部引发一次又一次恐怖的爆炸。

终于,又一枚穿甲弹在奥斯利比亚号的水线部分引发猛烈爆炸,这艘俄制高速战列舰缓缓沉入了海底。

佩列斯维特号在这段时间里却如同神灵附体,在密集的弹雨中频频上演巅峰时刻,华军炮弹没没差之毫厘。但近失弹造成的恐怖水压,终于还是给这艘军舰带来的巨大的压力,上部甲板和舷侧挨的几枚高爆弹和穿甲弹也让这艘战舰步履维艰。

佩列斯维特号的生命,看来已经进入了倒计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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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凡集群先导舰,广州号。

“俄军舰列第一步转向完成……”

“中敌先导舰库图佐夫公爵级左舷近失弹二,一枚榴弹中其甲板,一枚穿甲弹击中左舷舰尾……引爆了万岁帝国万岁”

……

“敌三号舰库图佐夫公爵级肿部和后部甲板大火”

“敌三号舰肿部中弹又是一枚蒸汽……军舰被蒸汽云笼罩了……敌三号舰失速,退出战列万岁”

传声喇叭中传来观测员欣喜若狂的欢呼,年轻的参谋们狠狠一挥拳头。

“现在还不是盲目乐观的时候。”李天林神色凝重地说道,“敌人可能要注水维持平衡……轮机舱没有被彻底摧毁,舰上的电力和水泵还能维持,随时可能维修完毕再投入战斗。”

“不愧是德国出品,确实不是等闲之辈啊。”许凡点了点头,“对了,北面的情况……”

“元帅,北面林泰曾副司令长官电。”

通信参谋急匆匆走进指挥室。

李天林接过来看了看,喜上眉梢:“元帅,维特盖夫特的太子号被击沉了奥斯利比亚号也被击沉了现在是列特维赞号升起司令旗率领舰队。”

许凡眉毛一扬,摸了摸下巴:“凯仕是在向本队示威呀……看来还真不能小看了这些老舰,既然如此……全队左转四个罗经点,同向行驶,保持距离,继续集火射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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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第一战队旗舰,萨摩号。

岛村速雄神色凝重:“淳五郎说的对,这要么是个诱饵,以诱使我军前后脱节,要么敌人的主力并不在那边。我们现在不太清楚被北面马卡洛夫阁下的间距,但恐怕是有些远了。如果敌人的主力在北面的话……”

正在此刻,传声筒中传来一声惊恐的呼喊:“第二驱逐战队发来灯光信号:北偏东方向,敌舰发现……巡洋舰和大舰各八艘以上”…,

东乡平八郎此刻也是脸色骤变。

“确认……敌风级和雪级轻巡……广州级敌机动舰队司令旗”

“马卡洛夫上将电报:你部迅速北上增援,敌军在望”

通信参谋匆匆而来。

“全队左转十二个罗经点”东乡平八郎的怒吼响彻司令塔,“最大战速”

岛村速雄和秋山真之此刻都已经是脸色煞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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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面,许波集群。

原本向着东南方向以Z字形“逃窜”的许波舰列,很快就发现了背后敌军动向的变化。殿后的驱逐舰赶忙用灯光和电报机向前通报,许波得到这个消息之后,心头就是一沉。

没想到日本人觉醒地这么快。

不用问,东乡的八艘战列舰已经发现了主力的动向。

如果让日本人这样溜掉,正在向南的许凡编队就会遭到日俄两军的夹击,态势就会从有利变成不利。无论作为帝国海军军官,集群指挥官,还是作为许凡元帅的儿子,他都不可能坐视这种情况发生。

一声令下,许波集群以一个大V字型回转,左转了整整十六个罗经点,以二十七节的最大战速飞快地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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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此刻,北面的主战场上已经硝烟弥漫。

报销或严重受损了整整四艘战列舰之后,俄军舰列终于把华军纳入了其十二寸主炮的有效射程之内。之前仅仅受了点皮外擦伤的华军编队,终于也开始承受烈火的考验。

俄军十二寸炮弹的装药主要是法国提供的苦味酸装药,也有少量瑞典诺贝尔公司提供的达纳炸药。不过,达纳炸药虽然经诺贝尔改进,以硅藻土吸附硝化甘油,爆炸力也大大超过华军的TNT装药,但保存实在不易,因此俄国只是装填了少量的穿甲弹以做杀手锏,准备再取得夹叉之后,对华军战舰使用。

俄军炮弹的发射药则是德国制的硝化纤维炸药为主。其本国产的硝化棉无烟炸药性能并不是很可靠,主要供给陆军方面。此外,目睹了日本人装填了下濑炸药的高爆弹的威力之后,俄国人也从日本的兵工厂采购了一批三O五高爆弹进行研究和使用。

俄军炮火的准确度开始提升。

一连数枚近失弹让华军提高了警觉,整个编队在许凡的命令下向左转向,与俄军保持间距,平行行驶,而俄军试图进一步靠近的企图也被华军破坏。

在这个距离上,华军和俄军的命中率都有了很大提高,而俄军的重弹也开始与华军战舰发生直接接触。

一枚俄制三O五被帽穿甲弹正中广州号身后的福州号左舷肿部,与倾斜角达到十九度的高强度渗碳装甲碰撞,结果……猛烈爆炸,震碎了一片装甲钢板。

事实上,在日本第二舰队覆灭之后,日本方面已经把穿甲弹的缺陷与俄国方面共享,并迅速采取了改进措施。

穿甲弹的苦味酸装药被重新填充,并包裹在棉布包里。延时引信时间提升,实验效果不错。但到了实战中面对华军的大倾角装甲板的时候,问题又出现了:

第一,跳弹。

第二,第二,弹体强度不够,风帽和被帽弹性不佳,无法洞穿广州级主装甲带厚实的高强度渗碳装甲钢。

不过,俄国和日本都从法国和德国紧急采购了一批穿甲弹,并且装备了库图佐夫公爵级,波罗季诺级和日本的一流战舰之上。至于国产品,大部分留给了其余的老舰。…,

高爆弹给了俄国人一点安慰。

使用了日本下濑炸药的高爆榴弹,在华军战舰上引发了猛烈的爆炸和大火。第一个被高爆弹洗礼的是广州号。一枚高爆弹正中华军司令塔基座,虽然没能撼动装甲防护,却燃起了大火,并且把舰桥内的人员着实震了一次,连许凡都差点撞伤。

进入战列对射的双方,都在快速进行弹着修正。

华军一边的战舰,除了两艘桂林级之外都装备了全舰统一指挥火控系统,可以在各主炮间共享修正诸元,观测设备也更为精准。

在俄国方面,即使是最新的三艘库图佐夫公爵级和三艘波罗季诺级,其主测距仪的测距基线也只有两米,而计算仪器还停留在变距率盘和距离时钟,思路依然是由主测距仪提供修正数据,各炮塔分别解算各自诸元,这不但在解算效率上低于华军的中央简易式机械计算机,而且不利于校射数据的共享,进一步影响了射击效率。

华军战舰执行的是二对一策略。

一,二号舰广州号和福州号,集中火力射击着已经受到沉重打击的俄编队旗舰,德国制造的库图佐夫公爵级战列舰库图佐夫公爵号,库图佐夫公爵号的航速已经下降到了十七节,并拖累了整个编队航速。

三,四号舰温州号和漳州号,由于俄三号舰鲁缅采夫号退出战列,已经将火力转移到了新的三号舰博罗季诺号。

五,六号舰猎豹号,雪豹号,继续射击俄国编队新四号舰,原五号舰亚历山大三世皇帝号。

七,八号舰桂林号,大理号,继续射击俄编队新五号舰,原六号舰鹰号。

俄军最大,最新,也是整个舰队核心的六艘战列舰,也两两一组与华军展开对射,战场之上硝烟弥漫。

此刻,华军编队与俄军编队的航速差已经加大到七节。利用这个航速差,华军一边保持火力,一边前出到俄军编队侧前方,准备抢占T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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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主战场以南,东乡平八郎所部八艘战列舰正劈开海浪,向着东北方向疾进。

战场上的态势变化,一直被华军飞艇和水上飞机所掌握。东乡平八郎集群的动态,也在第一时间发送到了华军的三个集群。

前出到许凡舰列南面的华军第三,第四两个防护巡洋舰战队,第一鱼雷战队,按照许凡的命令前出兵分两路。

第一鱼雷战队立即对东南方向与华军呈平行行进态势的俄军马卡洛夫战列发动了雷击作战。

这些已经完成了鱼雷再装填的驱逐舰,在战刀级轻巡钢刀号的率领下,自南面猛扑俄军舰列,重点攻击已经身负重创的先导舰库图佐夫公爵号和已经停航抢修的原三号舰鲁缅采夫号。

为了保护战舰,俄军的吉祥号,勇武号驱逐舰从俄军战列的侧翼杀出,奋勇前冲。但这些八百五十吨级的驱逐舰,在钢刀号的一五二速射炮,及其引领的八艘春雨级驱逐舰密集的一二O速射炮猛烈的火力之下,很快就被打成了废铜烂铁。

华军第一鱼雷战队继续勇猛前冲。

俄军副炮组成了炽热的火网,华军天雨,凉雨号先后被弹,伤损严重。

由于俄舰的速射炮过于猛烈,华军鱼雷战队在旗舰钢刀号的统一指引下,在两千八百码的距离上释放了雷击。数十枚五百三十三毫米鱼雷以三十六节的高速猛扑而去。

失速停航的鲁缅采夫号的副炮干脆在海面上构筑了火网,拦截飞袭而来的鱼雷,可百密难免一疏,一枚五百三十三毫米鱼雷正中鲁缅采夫号右舷前部,一百八十公斤的苦味酸炸药掀起了滔天的水柱,已经重伤的鲁缅采夫号差一点飞上天空,左舷的水密舱门也被冲开,海水汹涌而入。由于轮机舱受损严重,水泵失灵,战舰开始缓缓下沉,舷侧炮火已经大部失灵。

顽强的俄国水兵借助德造军舰严密的水密结构,依然奋不顾身地抢救着自己的战舰。

借助远距离炮战的观测优势,华军钢刀号依然在奋不顾身地以六英寸主炮猛轰鲁缅采夫号,再次给与对方重创。

鲁缅采夫号的甲板上已经变成了尸山血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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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八章 燃烧的海洋(二)

许凡集群旗舰,广州号。

“俄编队四号舰波罗季诺级左舷舰首中穿甲弹一……肿部高爆弹一……俄编队四号舰二号主炮塔停止射击,原因不明……俄四号舰肿部副炮停火,燃起大火了……”

“俄编队五号舰波罗季诺级司令塔中高爆弹一,肿部左舷副炮塔停火……”

“桂林号肿部中弹,高爆弹桂林号舰首中穿甲弹,进水……舰尾中近失弹,船壳破裂……”

“桂林号起火……桂林号发来信号,最大速度下降到二十三节……”

“俄一号舰一号主炮塔中弹停火,燃烧了……熄灭了……俄一号舰库图佐夫公爵级一号主炮塔丧失战力,确认……”

“更新本队与敌军相对方位,以及航线数据。”许凡对着舰内喇叭吼道。

“俄一号编队方位三一O,航向东南,航速十七节,距离八千……”瞭望手的快速而清晰,“日第一战队方位二三O,航向东北,航速十八节,距离……一万五”

“全队第一战速,右转八个罗经点”

许凡的命令顿时震惊全场。

他的八艘战舰,要横亘在俄马卡洛夫编队和日本东乡编队之间,截断其会合的通路,并同时对两个编队开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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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

正在奋勇向前的东乡平八郎舰队遭遇了令其瞠目结舌的场面。

在其舰列东南方向,许波的编队正以九节的航速优势以正北航向飞快地追赶,并且展开保定号和安阳号的舰首三连主炮塔与日本舰列末尾的八岛号对射,八岛中弹连连,已经进水失速,正在逐渐脱离整个编队。

在其东北面,华军八艘轻巡洋舰以二十六节的速度猛扑而来,一边以六英寸主炮横扫日军上部建筑,一边在两千六百码释放了鱼雷攻击,一时间日军舰列人仰马翻一片混乱。

在日军战列的另一侧,华军飞鹰号水上飞机母舰舰载机第一中队长张飞云带着五架水上飞机猛扑向日军舰列,直指萨摩号。

张飞云扣动按钮,机翼根部的轻机枪把子弹倾泻到了萨摩号的舰桥之上。

萨摩号上的众人虽然看到这群飞机不怀好意,却没想到对方居然装备了武器一直以来,华军都使用飞艇进行侦察,最多就是进行投弹轰炸。至于眼前这些简陋的木头蒙皮飞行玩具,没人真的认为有多大用处。

六架飞机,密集的机枪子弹让猝不及防的萨摩号损失惨重。舰桥的玻璃被打碎,观测台的瞭望手大腿受伤,舰桥内一些没有及时躲闪的参谋和水兵也纷纷倒地,肿部甲板的战位上,机枪子弹在钢铁之间来回反弹,一时间惨叫连连。

飞掠而过的华军水上飞机,从萨摩号右舷投下了四十公斤重的航空炸弹,六架飞机,一共十二枚。

虽然华军的投弹准头并不高,也不是俯冲投弹,但好在飞机速度慢,而且日军缺乏防空火力和空防意识,这些炸弹居然收到了奇效。

萨摩号的甲板一时被淹没在爆炸的闪光中,副炮被炸得七扭八歪。

其中一位华军飞行员,刚刚自三亚海军航空学校毕业三个月的马伟国,非常阴险地把炸弹投向了萨摩号舰尾,目标无疑是两座螺旋桨。

虽然没有命中,这已经足够让日本人心寒。

最可怕的是,这一连串打击严重干扰了操舰和观测。

一枚鱼雷在萨摩号左舷炸起了冲天的水柱,是华军驱逐舰发射的五百三十三毫米鱼雷。…,

萨摩号的舰身猛地一颤,航速逐渐下降。

“四号损管区第八号舱室中破,第一,第二小队马上前往四号损管区……”

舰桥内,心有余悸的秋山真之从地面上爬起,抬头看去,就看到了一个顶天立地的身影。

五短身材的东乡平八郎大将稳稳地站在传声筒前,声音一如往昔地坚定:“全队保持原航向,最大战速……无论如何,必须和马卡洛夫司令长官汇合”

秋山真之感到一股热血直冲头顶,眼睛一红,起身吼了起来:“参谋班,掌握各舰战损,拟定作战方略,准备迎击敌水面舰队”

“は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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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此刻,战场由北到南的情形如下:

最北面,是正在向东南方向平行行进,航速十五节的原维特盖夫特集群—

现在因维特盖夫特的坐舰太子号沉没,维特盖夫特死亡,由列特维赞号舰长鲁德涅夫少将接替指挥,带领列特维赞号,佩列斯维特号和胜利号继续试图靠近华军舰列,而华军则利用四节的速度优势,逐渐抢到俄军航向的前方西南侧,准备抢占T字头。

在俄军舰列后面,落后的纳瓦林号正以十五节的航速向前追赶,而华军第一,第二防巡编队和第三鱼雷战队已经抵达各自战位,如同嗜血的鲨鱼,猛扑了上去。

在俄原维特盖夫特,现鲁德涅夫集群的西侧,是俄军防巡第二战队幸存的几艘防护巡洋舰,准备在必要时对华军实行雷击。而在华军林泰曾编队的东侧,则隐藏着第四鱼类战队。

在林泰曾集群南侧,距离林泰曾的旗舰海口号十四海里,是俄马卡洛夫编队末舰鹰号,正冒出滚滚的黑烟,受损严重。

而马卡洛夫编队东南方向的许凡编队已经开始右转,斜插俄编队前方,抢占T字头。目睹这一情况的马卡洛夫上将,却没有进行转向,居然继续保持航向,无视许凡已经在前抢T头。

在许凡编队的南面一万五千码,东乡编队因为突如其来的雷击,飞艇鱼雷袭击,乃至华军水上飞机诡异的四十公斤炸弹洗礼,陷入一片混乱,正在重新整队,而东乡的坐舰萨摩号中了一枚鱼雷,虽然损管得力,受损不大,航速还是下降了一节。不过由于该级军舰本身航速高达二十节,因此编队航速依然可以维持在十八节。

重新整队之后的东乡编队从西南方向向着许凡编队猛扑而来。

而在东乡编队南面,许波的快速编队已经以二十七节的速度,借着东乡编队受阻的时间,迅速抢了上来。

东乡编队的末舰八岛号已经伤痕累累,举步维艰。

这艘甲午战前,日本向英国威尔斯维克地威特沃斯船厂订购的英国君权级改型铁甲舰,在这个战场上,相对于华军的新锐战舰的确已经是过时的存在。该舰的装甲还是传统的钢面铁甲,防护力还不到克虏伯装甲的一半,折算一下,也就是相当于新锐装巡的防护力,而航速,装甲分配等各方面又差了许多,前后个两座双联十二寸炮塔非常古老,面对保定号和安阳号以高速追击,准确而猛烈的火力,八岛号的还击显得有气无力,更多了些许悲壮色彩。不过,其姐妹舰富士号,乃至再之前的初濑号,也向侧后方射击以拦阻许波。

在日军舰列的猛烈火力之下,保定和安阳也不得不频频变向,以Z字形航路进行规避。一直到二十分钟后,八岛总计挨了二十多枚大口径炮弹,逐渐减速,直至失速停航,华军的高速编队从其侧面飞掠而过,同时施以猛烈的炮击,最后由华军驱逐舰大雨号和小雨号以鱼雷将其最终送进海底,全舰六百三十七名船员还有四十七名幸存者,被华军驱逐舰俘获,其中包括航海长山屋他人海军中佐。…,

许波编队的炮火转向了东乡编队新的尾舰,八岛号的姐妹舰富士号。

直到目前,许波编队的损伤不算大。马刀号轻巡中创,已经落在后面,军刀号和佩刀号没太大问题,四艘驱逐舰也基本完好,保定号前甲板和舷侧中榴弹两枚,穿甲弹两枚,近失弹不计其数,进水四百吨,航速下降一节。安阳号中榴弹一枚,近失弹六枚,尚无严重损伤。

这除了此人充分利用了快速编队的风骚速度,以及两艘保定级的十二寸四十五倍径主炮,先进的观瞄校射体系之外,还有一个秘而不宣的法宝:涂装。

华军本次作战,特意采用了另一时空二战期间各国海军比较普遍的斜条纹反潜涂装。这种图案,在战舰高速运动中对人的视觉有极大的欺骗性,可以严重影响人眼借助光学仪器对距离的判断。日军战舰的瞭望手,透过测距仪观测华军的航线数据,估算炸点与华军战舰的相对位置频频失准,导致给出的数据误差巨大,据此解算的诸元自然差出十万八千里。

日军对此依然懵懂无知。在他们看来,和本军仿英国海军的维多利亚涂装相比,中国人的涂装有些华而不实。

又不是斑马,有必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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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州号。

李天林神色凝重:“马卡洛夫是准备无视我军的炮火阻拦,直接向南与东乡会合吗……如果他舍得牺牲一到两艘前导战舰,的确是很可能达到。一旦距离继续接近,我方在防护和远程火力上的优势就被削弱了。”

“也许他会左转,与我方反向运行,快速脱离接触。”许凡眯着眼睛,脸色也有些阴晴不定,“这位老将,的确算得上老而弥辣,不与我们在这里转向东面舰列战……如果他和东乡汇合,战斗又多了些变数。不等了,全队跟随旗舰,左转十六个罗经点。”

李天林张口想说什么,却马上恢复了平静,沉稳地发布了指令。

广州号高大雄伟的宝塔式舰桥之上,战斗指挥舰桥四周的信号灯开始闪烁。

海面之上,许凡的六艘钢铁战舰开始了转向。飞剪形舰首劈开波浪,修长的舰身在碧玉之上划开水波,一层层地向四周荡漾开去。一条逆时针延伸的浪迹走了一个U型。

几乎与此同时,俄舰编队以马卡洛夫的坐舰库图佐夫公爵号开始向左转向了四个罗经点转向正东行进。

转了一百八十度大弯的许凡编队,变成了从西侧追赶东北方向的马卡洛夫编队。

双方又展开了炮战。

由于航速优势,华军迅速赶超俄军编队,密集的炮火从俄战列舰末尾的鹰号,一直向前洗礼,最终又恢复了舰列对战的态势。

在某种意义上,这场战斗可以看作另一个时空总结之后的加强版德国造舰思路,与本时空德国经典造舰思路之间的对撞。

华军的穿甲弹,融合了另一个时空日俄海战和日德兰海战的经验,尤其是参考了德国的延时引信和自爆防止筒,尽量以这个时代中华帝国所具备的技术水准加以体现。而在防护方面,中国的造舰精英,在许凡和郑鹰的亲自干预之下,借鉴了德国二战时期那艘著名的俾斯麦级战舰的防护结构,甚至还借鉴了法国黎塞留级的防雷设计,堪称融众家所长。

华军的综合性一体化舰桥,箱型结构和多层设计,脱胎于另一时空日本的金刚级和大和级,炮塔结构参考了衣阿华级和大和级,综合型火控指挥体系设置则参考了日德兰的德国大洋舰队。…,

这一场利矛坚盾的对撞,让许凡隐约感受到了某种玄妙的震颤,似乎血液深处的某些东西在呼唤着他,燃烧更多的激情,让这一战成为真正的经典

双方都是这个时代人类科技水准和工业制造技术的巅峰结晶,而操舰的官兵,也都是经过严格训练,拥有最强荣誉感和献身精神的英勇战士。

数百吨的钢铁彼此来去,在对面引起惊天动地的爆炸,在火光中,在水柱的丛林中,体现的是人类最高的智慧,以及最可钦佩的勇气与团结

战争,人类一切美德与劣根的终极体现,最大的勇气与最大的残暴,最高的智慧与最深的卑鄙,奇妙地融合在一起,交汇出的经典,必定流传千古

无视前甲板爆起的闪光,在硝烟和烈火中奋战的损管队员,许凡面如铁铸,手扶望远镜,死死地盯着对面马卡洛夫的坐舰。

这艘德制精锐战舰至少挨了十多枚十二寸穿甲弹和高爆弹的打击,居然还在坚持

不,对方的极限马上就要到了

广州号也已经负伤非轻。

俄国自德国订购的穿甲弹由三艘库图佐夫公爵级德制战舰使用。这些装填了TNT装药并以矿浆密封,以高强度高速钢构成穿甲弹芯,外罩软钢风帽的十二寸穿甲弹,从克虏伯主炮中呼啸而出,带着爆裂的呼啸射向广州号。

德国主炮的高初速,强动能,高强度弹体,TNT发射药的强大推力结合在一起,构成了这个时代最恐怖的炮战组合。

八千码。

这样近距离的对射,对任何战列舰的防护都是严峻的考验。

来自库图佐夫公爵号和巴格拉季昂号的密集射击,已经在广州级的右舷上部装甲上开了若干弹洞。

广州级不愧是结合了另一时空两次世界大战各国海战经验的结晶,凝聚了整整三十年中各国优秀战舰的设计精髓。船体内部的多层装甲防护,水密舱隔层的三十毫米高弹性装甲,以及优秀的整体结构设计,无一处不是构思巧妙。

打入非要害舱室的穿甲弹,爆炸出来的冲击波和弹片并没有造成太大伤害。而华军厚实的肿部装甲盒,防护着所有要害部位,即使是八千码这样的距离,依然不是俄军使用的德造十二寸装甲弹可以洞穿。

毕竟,现在德国穿甲弹的水平,还比不上十年后的日德兰。

华军训练有素的损管队员,戴着防毒面具,扛着各式各样的损管和消防用具,在轮机舱隔壁的损管指挥部的统一调度下,井井有条地清理着各处险情,维持战舰的持久战斗力。

广州级的损管体系,融合了中国海军损管体系二十多年的智慧结晶,损管区的划分,各种损管器材的配置,损管电话和信号指挥体系,训练有素的损管队伍,确保了在这场炮战中,广州号尽管一度遭到三艘库图佐夫级的集中攻击,却并没有受到真正严重的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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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军马卡洛夫海军上将坐舰,库图佐夫公爵号。

这艘德国伏尔铿船厂生产,标准排水量一万三千两百吨的德意志级战列舰改型,在这场海战之前的阶段中,充分展示了德国造船工业的严谨和细致,也展示了德国式战舰出色的生存能力。

德国不愧是这个时代人类工业文明的顶峰存在。

在另一个时空,依靠世界顶级的教育体系,德意志人优越的抽象思维能力和严谨刻板的民族性,发展出了世界一流的重化工业科技和工业技术体系。在冶金方面,德意志人的系统性创造力得到了完美体现。

克虏伯装甲,德国特殊工艺制造的强化结构钢,水平甲板使用的高弹性匀质钢,堪称世界最顶尖的合金钢材料。而作为造船业后起之秀的德国人,也把严谨细致的态度完美地体现在战舰设计上。他们的造舰思路,也许在创新和超前上无法和英国人相比,也暂时无法追赶结合了另一时空两场世界大战各国造舰精髓的中华帝国,却非常实用可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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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九章 燃烧的海洋(三)

在世界造船领域,德国人的军舰历来是低调的王者。很多时候,这些战舰各项数据看起来并不是那么起眼,但真到了见真章的时候,却经常出现实际指标远超设计指标,实战效果又远超纸面数字的情况。

以眼前这艘库图佐夫公爵号为例,在华军广州级和温州级的集火射击之下,面对整整十六门四十五倍径十二寸巨炮,以每门炮接近一分钟一发的恐怖射速投放过来的密集火力,居然就坚持了整整半个小时,这中间当然有运气因素,有俄罗斯水兵的善战,军官操舰水准的优秀,但这艘战舰自身的坚固也不容小视。

不过,坚固的防御也好,好运气也罢,在压倒性的实力差距面前,终究无法扭转最终的结局。

此刻,这艘战舰连遭重创,已经变成了名副其实的人间地狱。

前甲板上,华军穿甲弹留下了两个巨大的弹洞,边沿的钢板已经被爆炸和燃烧扭曲成了奇形怪状的东西。左舷弹洞无数,水线部位,两个破口随着战舰的起伏,海水还在汹涌而入。后部舷侧和甲板已经被打得七零八落,到处硝烟弥漫,东一丛里一堆隐约可见火苗,华军的高爆弹和穿甲弹还在接连不断地在前后左右炸开水柱,甚至直接在俄军战舰上炸开。

华军苦味酸装填的高爆榴弹,把这艘战舰的上甲板变成了尸横遍野的修罗杀场,而穿甲弹则呼啸着钻入重重厚甲防护中的内舱,引发巨大的爆炸,切断管线,破坏水密结构。

全舰官兵死伤已经接近一半,航速进一步下降到十六节,后部主炮塔被重创,已经停止射击;前部主炮塔虽然还在战斗,却已经孤掌难鸣。肿部的副炮一大半已经失灵,到处都是残肢断臂,被掀开的副炮塔内部是巨弹爆炸造成的惨状,脆弱的人体在密闭空间内被巨大的冲击破和弹片撕成碎片,又在炮塔钢甲上破碎成肉酱,惨不忍睹。

司令塔。

马卡洛夫海军上将此刻脸色凝重,也同样死死盯着对面的广州号。

“对面的船真坚固……如此强大的火力,高速,厚实的防护,优雅的舰型,准确的远程火力,这真是一艘完美的军舰……”马卡洛夫握着德制望远镜,喃喃自语,“中国人,不一样了……”

“许凡元帅的确不愧是指挥了南中国海和黄海海战这样伟大海战的兵学专家,想瞒过他的确不容易……”马卡洛夫自嘲地一笑,“战舰不占优,训练不占优,现在战斗指挥也没什么便宜。我们这一战看来比最坏的想象还要艰难。不过,这一仗是不能输的。俄罗斯必须打赢这场战争,否则就会发生非常可怕的事情。

“司令官阁下,本舰受损已经非常严重,是否暂时退出战列?”参谋长莫拉斯少将脸色苍白,“再这样下去,随时可能出现危险。一旦没有了您坐镇指挥,舰队……”

“等待。”马卡洛夫转过头,斩钉截铁地说道,“我相信,东乡马上就要赶到。”

“司令长官,我们不能把胜利寄托在日本人的身上。”

“不是日本人,是东乡。”马卡洛夫摇了摇头,“东乡答应我的事情就一定会做到。我了解这个人。这一仗,我真正能信赖的,除了我们的六艘新锐战舰,就只有东乡和他的舰队而已。而他那边也是一样。我和他,在这一场战斗中,根本就是一体的。”…,

“也许是上天的安排,让我,东乡和许凡这三个人聚拢到一起,为了各自国家的命运进行一场决战。”马卡洛夫微微一笑,“参谋长,无论如何,请记录下这一切。无论如何,我们都要无愧于俄罗斯,无愧于海军之名。”

舰桥之内,军官们看着这位老将,神色凝重,缓缓敬了一个军礼。

正在这个时候,一声天崩地裂一般的爆炸,司令塔一下子如同被巨大的黑幕笼罩,又仿佛被一只巨掌握住狠狠地晃动,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飞了出去。剧烈的爆炸,碎裂声,可怕的尖啸和钢铁的碰撞,惨叫,血,钻心的疼痛。

不知过了多久,当莫拉斯清醒过来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恐怖的一幕。

俄罗斯海军的灵魂,太平洋舰队司令,日俄联合舰队司令长官,世界著名海洋学专家马卡洛夫海军上将,倒在血泊之中,血,从伤口处汩汩流出。

那副灰白的大胡子,此刻已经被血染成了刺眼的红。

“阁下”莫拉斯少将发了疯一般地抱住老人,泪流满面,抬起头嘶吼了起来,“司令长官受伤了,马上送急救”

“听我说……参谋长,”马卡洛夫挣扎着说道,“指挥权交给东乡……”

说完,头一歪,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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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州号。

“敌先导舰库图佐夫级打出信号,呼叫驱逐舰,似乎是要准备转移司令部……敌先导舰库图佐夫级肿部大火又着起来了,又来了穿甲弹,爆炸了停了停航了敌先导舰库图佐夫级打出旗语,退出战列万岁帝国海军万岁无敌铁金刚广州级万岁”

喇叭里传来瞭望员欣喜若狂的呼喊,这样一来,算上已经战沉的鲁缅采夫号,俄国的六艘新锐战列舰,已经有两艘沉没或丧失战斗力,而另外的几艘……

“敌新的二号舰,原D号波罗季诺级,中高爆弹一,二号烟囱被打断,左舷穿甲弹一,炸了舰首位置肿部上甲板中穿甲弹,似乎摧毁了副炮塔的基座,左舷一号副炮塔停火……二号副炮塔……停火”

“敌新的三号舰,原E号波罗季诺级前甲板中高爆弹一,左舷肿部近失弹……中了,司令塔司令塔侧面中高爆弹够他们受的着火了硝烟弥漫哪……水线部位中穿甲弹一,似乎没有大碍……”

“桂林号桂林号失速停航,退出战列”

“鱼雷第二战队,马上救护”

郭振林怒吼一声,又转向许凡,语气有些焦急:“元帅,东乡距离我们只有一万二千码了”

“继续集中火力打击俄舰。”许凡斩钉截铁地说道,“威海卫起飞的机群还要多久?”

“飞艇来电,大约二十分钟后与东乡接触。”

“二十分钟吗……东乡的速度已经下降到十八节,五分钟后距离差不多是八千码了……看来确实有些危险。俄国人这批外购的穿甲弹很有水准,看来还是有些轻敌了。潜艇在干什么?技术不成熟的兵器,看来还不能作为决战的依靠啊。如果有那个东西的话……”

“命令飞艇和飞鹰号的中队,轰炸停航的马卡洛夫坐舰。”许凡摸了摸下巴,声色俱厉地说道,“发报给许波,一字不要改:不惜一切代价,拖住东乡编队尽可能多的兵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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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许凡催促,许波已经用了全力。

许凡是许波从小到大的偶像。…,

与其他传统的中国家庭中,父亲在儿子面前不苟言笑,儿子在父亲面前毕恭毕敬的情形不同,许凡对孩子的教育比较类似后世的方法,父子相处更偏朋友,教育以潜移默化的影响和启发,鼓励为主。

在这样环境下成长起来的许波,思维更加活跃,更有创造力。

但许凡也有不容商量的一面。

从六岁开始,他就对许波进行了严格的军人养成。每天严格的作息,雷打不动的阅读,家教的各项课程。玩的时候可以尽兴,但该做的事情都必须做到。

有这样一个光彩夺目,惊才绝艳的父亲,许波在自豪之余,也一直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许凡对他的教育,让他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什么很特殊的人物。

但许凡的教育,让他自尊,自信,独立,自强。许波不希望别人一说到他就说是许凡的儿子。

他不是任何人的附属品。

但这一次的战斗,许波知道,他不仅仅是为了国家,也不仅仅是为了自己。

他的父亲以亲身赴险,把自己置身于最危险的前线,甚至可能面对南北两个方向上敌人的猛攻

许波已经完全爆发了。

在他的指挥之下,两艘保定级,三艘战刀级和四艘驱逐舰组成的编队如同一头狂暴的巨龙,继击沉了八岛号之后,又很快重创了八岛的姐妹舰富士。

富士号连挨了六七枚十二寸直击弹,又被战刀级的六寸速射炮洗了几遍,已是千疮百孔。熟铁包钢的厚重装甲,在华军新锐穿甲弹的面前终于显露出了力不从心的无奈。战舰后部破开了大口,副舵已经损毁,全舰速度下降到十六节,和全力向北的本队距离逐渐拉开,眼见已经是砧板鱼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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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分钟后。

许凡集群旗舰,广州号战列舰。

“许波来电,建议本队立即采取下一步骤。”郭振林拿着一份电报,“司令长官,时间差不多了,我们也再次利用速度优势抢在了俄国人的编队前方,可以再抢一次T头,向北高速行进,这样可以重新拉开和东乡编队的距离。”

“这小子开始教他爹打仗了……”许凡摸了摸下巴,“不过算他没有白读海大。”

“陆基机群是指望不上了,毕竟没有无线电导航,也没有GPS和陀螺仪……”许凡自嘲地一笑,旁边的郭振林却听得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参谋长,这么一来,马卡洛夫集群可能顺势继续南下和北上的东乡集群汇合,而我方却需要重新与凯仕组建编队。另外,桂林级已经停航,这样一来就等于扔给了敌人。”

“司令长官,可如果不执行下一步骤,继续这样下去,我们就要面对敌人的两面夹击,这就太危险了。”郭振林说道,“到了那个时候,桂林号还是逃不掉,而我们这些船也要受害,最终影响到全局。”

“那你的意见呢?”

“我的看法,或者我们执行原定步骤,向北最大战速,重新拉开和东乡的距离。如果马卡洛夫继续南下与东乡汇合,我们直接转向东,与林泰曾司令官的舰列一起消灭俄军北集群剩下的几艘战列舰和防护巡洋舰,然后会合在一起南下与马卡洛夫和东乡决战。”

“或者,我们可以把本队拆分,以广州号,福州号,温州号和漳州号组成快速编队,南下迎击东乡编队,这边留萨镇冰指挥猎豹,雪豹和大理与剩下的四艘俄舰周旋。”…,

“这样嘛……”许凡沉吟片刻,点了点头,“东乡还有七艘战舰,我们这边的四艘有性能优势,再加上许波那小子的两艘保定级,以及轻型战舰的优势,依然可以占据上风。这边的俄舰受损已经比较大了,以萨镇冰的水准,三艘装巡也足以和他们周旋一阵,再加上鱼雷战队……就按你后面的意见办吧。另外,把本队决定发送凯仕和许波。凯仕那边要催一下,他的编队尽早要支援上来,和萨镇冰支队夹击马卡洛夫支队。”

“东乡吗……

”许波的眼中流露出某种奇特的情绪,“圣将东乡平八郎……算上许波的保定号和安阳号,我们也算势均力敌。据说你的运气一向很好,这一次,就亲自试试你的水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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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分钟后。

北线,与林泰曾的河内号以及岘港号交战的俄舰佩列斯维特号已经败下阵来,打出停航旗,退出战列,灭火抢修。不过,河内号也受了不少伤害,华军训练有素的损管队员迅速扑灭了大火,两艘河内级把炮火转向了俄军三号舰,正在于另两艘河内级对决的佩列斯维特及战列舰胜利号。

海口号和三亚号在击沉太子号之后已经把火力转移到俄舰队新的先导舰列特维赞号之上。列特维赞号是美制战舰,也是美国缅因级战列舰的前身。当时俄国安排美国和法国投标俄国的下一级战列舰,并各买了一艘样本进行比较,最终选择了法制的太子号。不过后来随着德俄接近,最终在波罗季诺级上俄国采取了德俄混血,但列特维赞号也不失为一款威力强大的前无畏型战列舰。

在这一场战斗中,尽管单舰实力逊色与对面的华军海口级,数量上又处于一对二的劣势,列特维赞号却顽强地坚持到了最后,并且给与当面华军战舰沉重打击。

之前已经在太子号强大的火力之下受到一些损伤的海口号,又成为列特维赞号四门十二寸美制主炮的主要目标。双方的巨弹你来我往,打得很是激烈。

在这场战斗中,美制战舰中规中矩简单实用的特性,表现出了比法制“楼船”有更多的实战价值。

海口号,这艘中国设计英国制造,实验性地应用了众多新概念的战舰,由于设计上的成熟度不够,终究有许多不尽合理的地方。比如战舰在回国后进行的一系列改装导致上部建筑重量大增,重心过高,加装防雷凸舱之后水线位置又有变化,主装甲带的保护位置出现调整,舰桥复杂化之后乘员变更,改型后前后配置比导致重心偏移……一系列的问题,让大型战舰建造经验还相对不够丰富的中国方面头大不已。改来改去的海口级,现在依然还有很多弊病难以解决。

在这一战中,面对俄舰的巨炮,海口号终于付出了代价。

先是一枚美制十二寸榴弹正中简易舰桥,动摇了上部观测所,紧接着一枚十二寸穿甲弹钻入了舷侧上部装甲带,在水兵室里爆炸。

海口级的肿部布局实际上依然沿袭着英国庄严级(君权级)的基本结构,也就是肿部装甲堡舷侧配置副炮,而且自下而上在不同层的甲板分别配置一五二炮廓副炮,七十五毫米副炮和四十七毫米速射炮。

在列特维赞号的猛攻之下,海口号舷侧的炮廓副炮损失惨重。如果不是华军海军在一百五十二毫米炮上也采取了定装炮弹,搞不好就要因为发射药被引燃而发生殉爆。

对面的列特维赞号号受的打击更重。两艘华军海口级战舰的密集围攻,让这艘美制铁甲舰终于也露出了颓势,第八分钟,列特维赞号甲板上下都已经燃其大火,到了第十五分钟,形势已经难以挽回,整艘军舰丧失了实际战力,只剩下一些副炮还在有气无力地还击。第十八分钟,舰长下令弃舰,残余官兵乘救生艇离开。

俄军最后一艘战舰胜利号,此刻已经变成了众矢之的。之前与其对战的河内级三号舰谅山和四号舰顺化,本来已经占了上风,打得胜利号难以招架,再加上解决了佩列斯维特号的另两艘河内级也贴了上来,立刻就陷入了绝境。

绝望的俄罗斯水兵拿出了必死的决心,进行了最为英勇的抵抗,一度打得谅山号伤亡惨重四处起火,最终却在华军四艘战列舰的交叉火力之下渐渐沉寂,舰上烈火熊熊,到处都是死尸和残肢断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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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章 燃烧的海洋(四)

海口号。

林泰曾在之前的炮战之中,由于舰桥位置遭到俄军集中打击,也受了轻伤,轻微脑震荡,后背也中了弹片,好在急救之后没有大碍,已经坚持回到了指挥岗位。

“俄佩列斯维特级三号舰肿部中穿甲弹一,大火……万岁帝国海军万岁呀,那是什么……谅山号谅山号似乎发生了什么事情……肿部爆炸,黄色的烟尘柱足一百多米,太可怕了……断裂了谅山号断裂了天哪这是怎么回事……沉得太快了谅山号……沉没了”

喇叭之中,瞭望员原本兴高采烈的声音突然变得惊惶失措,到了最后,直接变成了哽咽。

谁也没想到,在这个时候,原本火势已经得到控制,伤情似乎没有进一步恶化的谅山号,却突然爆炸了。

有可能是大火引发了发射药或弹药库的殉爆,也可能是某颗俄国炮弹歪打正着,也可能是高温之下煤粉遇火爆炸,甚至自燃引发弹药库殉爆……

谅山号战沉,这是这一场海战走到现在,华军第一艘沉没的战列舰,也是中华帝国海军有史以来第一艘战沉的装甲舰。

一时之间,舰桥之内一片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似乎都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噩耗惊呆了。

“鱼雷第四战队,展开救援。”林泰曾沉稳的声音响起,众人浑身都是微微一震,看向这位战队司令官,“继续执行原案。”

林泰曾环视众人,声音平静:“本队已经累积击沉或摧毁俄军四艘战舰,损失一艘,尽管可惜,却也不是什么问题。战争总是免不了牺牲,不过,谅山号也好,其余各舰也好,大家也好,到目前为止做的都很好。各位,战争还没有结束,请继续努力吧。”

参谋长叶祖圭浑身一震,如梦方醒地吼道:“全体都有,继续奋战”

“万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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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战场中部,与许凡分兵的萨镇冰,没有把目标转向俄军新的先导舰巴格拉季昂豪,而是以猎豹号和雪豹号继续集中攻击俄编队二号舰波罗季诺级战列舰波罗季诺号,以避免重新校射浪费时间。

在之前的战斗中,波罗季诺号左舷已经受到重创。不过因为转向,现在却变成了右舷对敌,一下子又扳回了之前的失分。不过,其二号主炮塔的故障仍未排除,导致主炮火力只剩一半,面对对面整整十六门十二寸四十五倍径十二寸巨炮的猛轰,尽管有前导舰巴格拉季昂豪四门十二寸炮的支援,依然落入了下风。

猎豹号在这一场战斗中,承受了远远高于前次黑岛海战的威胁。俄舰的十二寸主炮,显然有着远远超过日本第二舰队那些十寸和八寸炮的威力,而俄军给战舰上配置的少量德制穿甲弹和试验性的改进版俄制穿甲弹给猎豹号带来了巨大的威胁。

在八千米这样的距离上,俄舰主炮齐射出的穿甲弹无疑有致命的杀伤力。即使以猎豹级严密厚重的防护,也不可避免地遭到了沉重打击。猎豹号舷侧的副炮塔,由于装甲较薄,自然成为俄军密集火力之下的重灾区。尽管经过黑岛海战的经验,华军对炮塔进行了一定的加强,尤其是其顶部额外加焊了一层匀质高弹性装甲板,并进步一加强了防火措施,但面对俄军的穿甲重弹,这些副炮塔的装甲依然无法抵御直击。

其肿部三号副炮塔被一枚十二寸穿甲弹击中,炮塔装甲被洞穿,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左舷顿时就是烈焰冲天。如果不是华军采用了定装炮弹和可靠的引信,相对迟钝的TNT装药,如果不是华军损管消防力量的敢死与高效,一旦引发弹药殉爆,在华军装甲盒内就会引发火山爆发一般的连锁反应。…,

猎豹号高大的司令塔也成了重灾区,俄军的高爆弹和穿甲弹打得这座宝塔硝烟弥漫,弹片横飞,侧面多处受损,外面的高平两用机关炮也被弹片横扫,血流成河。司令塔上部战斗指挥舰桥上的萨镇冰,面对枪林弹雨,依然镇定自若地发布着命令,有条不紊地指挥战斗。

似乎被司令官的镇定所感染,猎豹号的火力越发炽密。

波罗季诺号的右舷也步了左舷后尘。

在华军十二寸巨炮更加密集和有效的攻击之下,这艘德法混血战舰肿部那座庞大的装甲战堡也终于如同利刃之下的奶酪一般被切开,露出了里面甘美的部分。连续不断的重击之下,波罗季诺号的水兵舱隔板被洞穿,巨弹在烟道之内爆炸,烈火熊熊,直接威胁到了锅炉和轮机舱。舷侧多处进水,肋骨折断,船板向内挤压,轮机舱渗水。甲板下面烈火熊熊,烟道破损,煤烟四处**,战舰简直变成了一座活火山。

尽管俄国水兵表现出了惊人的勇气,可勇敢终究不能替代某些同等重要的东西。十分钟后,这艘战舰终于打出退出战列的旗帜,而事实上,火力全灭,烈火熊熊的波罗季诺号,能够支撑在水面上,本身已经是一个巨大的成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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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俄马卡洛夫编队末舰鹰号和三号舰亚历山大三世皇帝号进行战斗的是华军装甲巡洋舰大理号。

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这都是一场力量悬殊的战斗。对面的俄舰是两艘最新型的波罗季诺级,排水量一万三千二百吨,德法混血,是俄罗斯的骄傲。

而这边的大理号,只是华军前一代装甲巡洋舰。虽然安装了战列舰级别的四门十二寸主炮,却缺乏精确的射击观测指挥系统,装甲防护上也有着很大的问题,为了提高航速而设计的修长舰体,更使其大部分部位处于脆弱状态。

很快,在俄军的轰击之下,这艘桂林级装巡的第三号舰已经是左右支绌。

舰首和舰尾的无保护舷侧船板已经破开了几处大洞,如果不是里边焊接了一层匀质装甲钢,进水的情况还要更加严重。即使是该级舰全力保护的装甲盒,也已经是创痕累累。甲板上到处是一片狼藉,而以不到一万吨的排水量安装四门十二寸大炮,再加上为了追求高航速采用的大长宽比,导致开炮时后坐力过大,左右摇摆度过高,一方面影响了射击的精度,一方面也给炮塔内弹药装填增加了极大的危险。

在如此艰难的情况下,大理号依然坚持还击。

中华帝国海军的养成体系,从军官到基层士官和士兵,最突出的特色是七点:

第一,高薪酬,以远远超过社会其他行业平均水准的薪酬,绝对一流的膳食,保证军队拥有高昂的士气和归属感;

第二,极为严苛的军纪,对军队的军法规定细致到严苛,一旦违法,整个班组受罚,因此各班组内部就进行严格的军法约束和防微杜渐,每艘战舰都有海军陆战队宪兵部队负责执法。而对海军军官们来说,从他们进入海校的那一刻开始,严苛到极点的军法体制就把他们从头到脚严密地管束住,彻底地再造。

第三,非常细致的管理规定。中华帝国海军的管理细则早期全盘照抄英国皇家海军,随后又增加了自己的补充规定,从战舰各部门的操作细则,规定,奖惩措施,到每部门的工作记录,整艘战舰详细的航海纪要,都要存档,并由专门的舰队检察部门进行核查。以轮机组为例,战舰各个时刻的轮机状态,发力功率,温度,各主轴情况,减速箱状况,都要详细记录。而航海长则要对本舰一切行动加以记录。舰船的保养更是一丝不苟,所有水兵随时都在忙忙碌碌地进行各种勤务。…,

第四,思想政治工作时时刻刻无孔不入。郑鹰和许凡打造的海军,是标准的职业军队,但由于其所处的时代以及承载的使命,对国家责任感,认同感,职业军人的光荣和义务,海军的优秀传统,帝国军人七德,这一切的思想教育都贯彻到了生活中的点点滴滴。

第五,团结。海军内部上上下下,是一个极为强调团结与协作的组织,这也和海军的特性密不可分。一艘战舰出海交战,任何一个环节的问题,任何一个人出了疏忽,都可能葬送所有人的生命,而海战更依赖于各舰奋不顾身的勇气和严密的阵形配合。

在海军内部,海校生各级之间关系极其紧密,从海校开始,上级学生要负责下级学生的养成和训导,而下级学生则必须严格服从上级学生按照条令进行的管束,一切如同在军队中一样。但另一方面,上级学生对下级学生也必须负责到底,从思想到个人生活,一切都要进行细致的照料。因此中华帝国的海校生,无论在部队还是社会之上,都形成了庞大而盘根错节的网络,一呼百应,到了战场上,更是互相援应,任何内部的阴私诡计,尤其是出卖和陷害战友的情形,绝对会遭到整个团体的绝对鄙视。

第六,军令如山,一旦下达命令,必须不折不扣加以完成,任何自作聪明的打折扣,尤其是畏战避战都会遭到军舰政治教导员的直接纠正。政治教导员和舰长互相监督,陆战队负责执法纠察,每次出航归来都要进上缴完整的书面汇报;

第七,公平公正公开的三公体制。战舰和舰队财务对内公开,人员的升迁及其原因也进行公示,最大限度遏制黑箱操作。

就这样,中华帝国海军经过三十年的发展,成为了一支能战和敢战的精锐之师。虽然比起英国这样老牌海军,他们的积淀和底气都差得很远,但却多了进取和开拓的精神,也没有那么多累积下来的官僚气和陈规陋习。

此时此刻,面对优势敌军,大理号的船组表现出了惊人的勇气和力量,冒着对面的优势火力依然有条不紊地进行射击。

鹰号此前已经被华军战舰反复洗礼,四门主炮只剩下一半还在开火,右舷的副炮已经大部停火,主测距仪损毁,现在是前主炮塔利用主炮测距仪进行射击。在大理号的打击之下,鹰号舰上的大火几乎无法被破灭,损管队员早已死伤累累,战舰千疮百孔,已经变成了一个奇形怪状的存在。如果不是一旁亚历山大三世皇帝号奋力支援,这艘战舰恐怕早已退出战列。

大理号以自己的韧性和坚持,等待着前方猎豹和雪豹解决完对手赶来支援的那一刻。

在南线,许凡与东乡两个编队之间的战斗已经展开。

两只舰队先是在一万三千码的距离上相对而行,随后就不约而同地向东转向。

东乡的想法是尽快向东北与马卡洛夫汇合,而许凡则是要截断东乡的企图,避免萨镇冰编队遭到南北夹击,并且自己与南面许波的快速编队构成对东乡的夹击态势。

东乡的企图被挫败,也就只能转入舰列战。这个时候的东乡平八郎,自然知道战斗已经到了最后的决胜关头,毅然以四十五度角切向华军编队,一边猛烈开火,试图以近战来弥补本方远距离观测校射上的劣势。…,

面对东乡的执着,许凡也坦然接受了挑战。他无法后退,因为后面就是正在与马卡洛夫编队残余舰只激战的萨镇冰。

华军的第一雷击队已经装填了鱼雷,在四艘风级和四艘雪级防护巡洋舰的掩护下对停航抢修的库图佐夫公爵号发起雷击作战。现在已经不是讲海战惯例的时候,一旦让这艘巨舰缓过神来,海上的局势又要发生剧变

此时此刻,许凡的四艘战舰,与东乡平八郎的六艘战舰,正面对撞。

海面之上,橘红色的炮口喷焰连成了一条条长达数海里的壮观火线,在两条钢铁长蛇周围,巨大的水柱此起彼伏。

萨摩号成为华军广州号和温州号重点打击的目标,弹落如雨。

华军威力强大的十二寸穿甲弹和高爆弹,把这艘日本帝国的骄傲打成了熊熊燃烧的火炬。这个时候,许凡已经在三号和四号主炮塔使用了一种高爆燃烧弹,编号乙二式燃烧弹,主要成分包括苦味酸炸药,燃点只有三十度的白磷,以及铝粉和氧化铁粉末构成的助燃剂,还混合了沥青。这种燃烧弹一旦击中,就会爆开漫天火雨,而所到之处,白磷引发的猛烈燃烧,会进一步引发铝粉和氧化铁粉末的铝热反应,释放出极其爆裂和恐怖的燃烧威力。

这种在二战之后被国际公约禁止使用的燃烧弹,在这个时刻,简直如同传说中的地狱魔火。所到之处,再英勇顽强的战士也只有在惨叫中被烧成灰烬,即使及时扑救,身上深可见骨的恐怖烧伤简直是见者侧目。不少年轻的日本水兵,看到同伴在烈火中被烧成骷髅,脸上露出白森森的骨头和牙齿,浑身被烧出一个个巨大的孔洞,散发出恐怖诡异的气味,直接吓得魂不附体,声嘶力竭地狂呼乱喊。很多水兵直接跳海逃生,却恐怖地发现这些鬼火居然在水中还可以燃烧

许凡看不到这一切,但他对此都可以想见。他只是沉默地注视着对面经受血与火考验的敌舰,面无表情。而在广州号前后左右爆起的水柱,脚下传来的剧烈震颤,舰上水兵们的惊呼与惨叫,似乎也完全无法撼动这位海军元帅的心弦。

“东乡,拼掉自己的性命也要取胜吗?”。许凡轻声说道,“看来,我们都是同一类人啊……既然如此,就让你达成所愿。命令第二雷击队出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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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摩号。

司令塔内,日本联合舰队先任参谋秋山真之目瞪口呆地看着前甲板的惨象,身子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八幡大菩萨这是魔火,是地狱魔火……”这位佛教徒虔诚地双手合十,“中国人,到底掌握了一种什么样的武器”

“传说中的希腊火吗?果然是可怕的武器。”参谋长岛村速雄也是脸色苍白,“司令官阁下,我怀疑中国人违反了1874年的《布鲁塞尔公约》,使用了造成无谓伤害的武器。甚至他们很可能还违反了1899年的海牙国际和平大会的协定,在炮弹中装填了有毒气体发生物,很显然,我们的水兵吸入敌军炮弹的发烟会严重中毒(白磷是剧毒)……阁下,我们必须要对国际社会控告这些人,他们玷污了神圣的海战”

东乡平八郎平静地看了看岛村速雄,语气平和:“参谋长,一切协定和条约,只是在几个强者互相牵制的情况下,可以用做打击对手声誉的工具。最终掌握话语权的,只有战争的胜利者。失败者是没有权利要求胜利者给与公平和补偿的。”

“胜者王侯败者寇,对我们来说,不如多考虑一下这句中国的老话。”东乡平八郎深深吸了口气,“相信我,对方的状况也好不到哪里去。继续坚持战斗,胜利必将属于坚持到最后的那一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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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一章 燃烧的海洋(五)

萨摩号司令塔。

“敌军轻型舰只战刀级一艘,春雨级驱逐舰六艘,方位五十,航向二三O,航速三十,横队突出,完美的舰列穿越……”

喇叭中传来瞭望员混杂着震惊与钦佩的呼喊。

“又来了……”岛村速雄一皱眉,“这些中国杂鱼,一遍又一遍,到底有完没完了。”

“可惜我们的轻型舰只损失得差不多了。”秋山真之叹了口气,“这些小船也许无法与我们正面对抗,可借着主力的掩护,却可能迟滞我们的前进,打乱我们的编队。中国人,对雷击部队的运用,已经非常成熟了呀……如果有机会,的确应该好好学习一番。”

“秋山君,还是想想怎么对付他们更实在一点。”岛村速雄的语气有些不善,“只是依靠副炮火力吗……”

“副炮火力足够了。”秋山真之说道,“参谋长阁下,我们现在别无选择,只能继续突进,尽早把敌人主力舰编队纳入我军主炮的有效射程之内。”

“继续突进,副炮火力展开。”东乡平八郎平静地说道,“队形不变。”

密集的火力拦阻在华军雷击部队面前,硝烟弥漫。另一侧,华军战列舰编队以猛烈准确的远程炮火猛烈打击日军的萨摩号和安艺号。

沪军的七艘雷击舰,以战刀级轻巡苗刀号为首,迎着日军的炮火猛扑萨摩号和安艺号,一边以舰上的火炮猛烈还击,对着日本战舰的上层建筑和甲板一阵猛轰。两千八百码的地方,鱼雷砰砰砰地入水,以扇面型围攻两艘日本新锐战舰。倏忽来去,发射之后的华军战舰迅速掉头回撤,留下了两艘熊熊燃烧中的驱逐舰,人员已经上了救生艇。

另一面,萨摩号和安艺号在海面上剧烈地扭动身躯,速射炮猛烈地射击鱼雷。一阵大乱之后,东乡平八郎幸运地发现,己方居然没有战舰被鱼雷击中。

但在躲闪鱼雷的中途,萨摩号和安艺号又挨了华军战列舰的数枚巨弹,安艺号的右舷开了一个大洞,海水汹涌而入,萨摩号的舷侧副炮被摧毁两门,火力顿减。

交战距离已经缩短到一万码。

在这个距离上,日本的四十倍径十二寸主炮和德制,美制穿甲弹已经拥有了足够的威力,可以威胁到华军重重钢甲保护之下的要害部位。

广州号此前一直以右舷与马卡洛夫舰队对战,这个时候却是左舷对上东乡,倒是让左舷得到了喘息。损管队在两舷受损位置拼死抢修,舰内各处精密的排烟设备,把浓烟吸入烟道,又排出舰外,维持舰内的空气清新。战舰巨大的空气压缩制冷机也全线启动,对轮机舱,舰桥,各炮塔加大了制冷力度,确保战斗和指挥位置保持相对有利的背景环境。

空气压缩制冷不是什么新鲜事物。早在1881年,美国总统加菲尔德遇刺。为了在夏天进行紧急手术,还不能湿度过高,美国政府命令相关部门研制开发一种干式制冷装备,工程师谢多利用压缩空气膨胀过程中吸收热量的原理,制造了世界上第一台空气压缩制冷机。

不过,把这种制冷原理进行大规模应用的却是中华帝国。由于安南天气炎热,郑鹰等人早腻烦了清凉油,一听说谢多的发明,马不停蹄地就把这位发明家请到中国,合资设立实验室,研制开发空调。…,

1885年,第一台实验性空调安装到了南洋总理衙门总理大臣办公室。

1888年,从政府开始,空调的商业化开始逐渐进入轨道。到了1895年之后,中华帝国几家授权生产的空调企业,各种品牌的空调,已经开始高调进入世界市场。

不过,由于技术的原因,这个时候的空调大约相当于中央式空调,过于巨大而笨重,还谈不到广泛推广家用,更多用于了食品保鲜,储藏,商业部门和高档别墅公寓的奢侈配置方面。

许凡的海军是空调的大主顾。

广州号是一艘划时代的战舰,也是郑鹰和许凡力推的决战兵器,自然安装了强有力的空气制冷系统。一方面用以确保储藏量高达三十吨的冷库储备足够的鱼类,肉类和新鲜蔬菜,以确保舰上海军堪称奢侈的战勤配餐,一方面则是确保关键部位的恒温,避免白热化的战斗中,高温导致战力下降,甚至出现事故。这其中包括了各炮塔,舰桥,医护室,也包括了弹药舱。弹药舱的恒温能够避免弹药的弹道曲线发生变化,影响射击指挥效率。

这一套制冷体系虽然沉重而复杂,但带来的战力提升却是明显的。

尽管战斗已经进入白热化,每一次击发之后,拉开炮栓,发射药的余烬和烟尘都会弥漫而出,但借助强有力的排烟系统和冷气通道自后上方传送过来的冷气,整个炮塔内的战斗环境依然相对平稳。

炮兵们在三十七八摄氏度的环境下大体上保持着镇静和沉稳,动作依然高效。疲惫不堪的装填手在气力耗尽之时,做出手势,随后由预备装填手替换下来。这些疲惫不看的水兵打开壁橱,吃一些速食食品,喝些清水,迅速恢复体力,等待轮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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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另外一边的日本舰队,萨摩号上炮塔内的水兵简直如同在黄泉坂的修罗场中战斗。

所有的水兵都已经脱掉了衣物,只穿着兜裆布,汗流浃背地苦干。在六十多度的高温之下,抱着沉重的发射药包和弹头,即使是这些用英式饮食和高强度训练堆出强健体魄的战士,体力也在飞速地消耗。每个人都已经处于脱水状态,不时有水兵晕倒被送往甲板下方的休息室,随后又有新的水兵补充进来。

在如此艰苦的环境之下,在战舰剧烈的摇晃与颤抖之中,萨摩号等日本战舰,凭借着落后于华军的造舰思路,依然以最大的顽强和钢铁一般的意志进行着战斗,这不仅仅是依赖于日本民众习惯性的服从和坚忍的意志,也在于日本早在明治维新之前就引入的西式海军教育,累积下来的海军传统。

在这个时代,中国海军和日本海军,以后起之秀的面貌,在军人战斗素质方面,确实已经拥有向英国皇家海军挑战的资格。

可惜,东亚的洋面之上终究容纳不了两个霸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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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军高效射击,在第五轮取得了第一个重大战绩。

自广州号一号主炮塔发射的一枚三O五穿甲弹,正中萨摩号左舷前部上部装甲,洞穿了一百毫米的改进型哈维装甲,在萨摩号内部猛烈爆炸。萨摩号二号主炮塔的基座部分遭到严重打击,幸亏五十毫米厚的基座装甲防御住了冲击波和弹片的打击,但炮塔却已经无法转动,只能被动地以俯仰角进行射击。

随后,温州号的一枚三O五穿甲弹击中了萨摩号的舰尾,尽管没有直接命中主舵,而萨摩号并排安装的主舵和副舵也以一百三十毫米的装甲严密防护起来,但强大的撞击和爆炸冲击依然导致萨摩号主舵错位,舰尾严重进水,整艘军舰在水平方向和前后纵向都发生了重心偏移,对主炮射击和航行都造成了困难,尤其是转向力的削弱,对后面的作战会造成潜在的损害。…,

日本损管队蜂拥而至。

日本的损管体系之糟糕,在另一时空的二战中暴露无遗。这不是日本人的组织纪律性或者是勇气的问题,而是战争主导思想的问题。日本人,基于岛民的偏执和狭隘,总是习惯性地把战争看成赌博,而把胜利寄希望于某一场决战的胜负。因此在他们眼中,战舰并非耐用消耗品,大体上是一次性决战武器,要么赢得一切,要么输掉一切。所以对他们来说,损管这类东西,远不如大炮,装甲和速度实在。

这一思路上的偏差,让二战太平洋上的日本海军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在这一时空,日本海军的主导思想也没有太大的变化,损管依然是最薄弱的环节之一。

与华军建立在二战海战经验基础上组建的极具现代大工业特色,贯彻精细化管理理念的损管体系不同,日本人的损管队基本上只是片面的敢死队,强调勇气和献身精神,而缺乏科学化的管理。他们没有高度统一和利用现代化电气手段管制的损管体系,没有把损管体系贯彻到整个造舰思路之中,他们没有在各个损管区主要通道普遍配置工具箱和耗材仓库,没有给损管队员配备专用的密封耐火制服和防毒面具,也缺乏足够的潜水用具和高效便携的切割和焊接机械。

这无形之中降低了日本海军在战场上的生存能力,也降低了在整个战争中日本海军的持久力。

司令塔内,东乡平八郎面容如同铁铸,矮小的身躯屹立在观察窗前,却仿佛一座山岳,似乎周围的一切都不能让这个身躯有半分动摇。

岛村速雄的脸上,大滴大滴的汗珠滚落,脸色苍白。

战前万万没有想到,己方竟然会处于如此的劣势北面的维特盖夫特阵亡,中路的马卡洛夫司令官受伤转移到巴格拉季昂号,俄军战舰损失惨重,己方也已经损失了八岛,富士岌岌可危。而华军似乎只有一艘装甲巡洋舰退出战斗。

难道这些船都是不沉之舰吗?

“司令长官,我们……是否要展开舷侧对敌了?”岛村速雄犹豫着说道,“现在敌方炮火集中到萨摩号和安艺号,后面初濑和朝日与华军快速编队的交战也很激烈,不如……”

“继续等待。”东乡平八郎斩钉截铁地说道,“时机还没到。”

时间,在一点一滴地流逝。

外间此起彼伏的巨响中,秋山真之的诵经声时隐时现:“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菠萝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无无明,亦无无明尽,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无苦集灭道,无智亦无所得……依般若菠萝蜜多故,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盘……故知般若菠萝蜜多,是大神咒,是大明咒,是无上咒,是无等等咒,能除一切苦,真实不虚……”

“就是现在。”东乡平八郎突然厉声喝到,“全队右转四个罗经点,集火射击敌先导舰广州级另外,通知各番,并请打出旗语:皇国の興廃ただこの一挙,各員奮励努力せよと”

海面之上,以四十五度夹角逼近许凡编队的日本战列舰编队,以前导舰萨摩号为首,向右舷急转,各舰逐次跟进,与华军进入战列对战。而紧跟其后,正与初濑和朝日两舰激战的许波编队保定号与安阳号战列巡洋舰,也顺势转向舷侧交战,继续集火轰击初濑号,华军的另外两艘伤势无碍的战刀级和三艘驱逐舰,继续在保定级和安阳级侧翼,等待战机。…,

日本东乡平八郎编队旗舰萨摩号,Z字旗升上了主桅,全舰上下欢声雷动。

皇国兴废在此一战,各员一层奋力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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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双方进入舰列对战,华军战舰周围的水柱陡然密集。

萨摩号和安艺号,整整十六门美制十二寸炮,乃至其后的三笠号和朝日号共计八门十二寸英制主炮,正在集中轰击一马当先的广州号。那面巨大的红色“决”字旗在海风中猎猎飞扬,又被此起彼伏的水柱洗礼,被硝烟熏染,却依然顽强地屹立在钢铁巨舰之上。

广州号一号主炮塔。

这座旋转部分重达五百二十吨的巨大炮塔,此刻正喷吐着烈焰,把沉重的钢铁包裹着三硝基甲苯炸药发送到对面的战舰之上,如同死神的邮差。

炮塔之内,华军水兵只穿着白衬衫,新剃的大光头上满是汗水,正按照炮术指挥官的手势整然有序地传递弹药,装弹,关闭炮栓,发出备便指令,随即射击指挥所的电钮一按,通过电传系统击发。

主炮齐射的巨大震动,尤其是震耳欲聋的轰鸣,尽管有复杂的隔音措施,引导音波向炮塔前方射界传递,但炮塔之内的人们依然要承受巨大的音波回响。华军位于上部炮室的炮塔长,旋回手,修正手等人员,乃至炮室下面上部弹药室的人员全部戴着包裹到颈部的隔音头罩,里面厚厚的棉套裹住耳朵和整个耳廓部位,避免火炮爆炸引发的巨响和气压变动影响人的听力,乃至导致大脑震荡。

“一式弹(穿甲弹)全装药”

炮术长的声音从扩音器中传出,同时弹药室的信号灯开始闪烁,下部给药室的弹药兵从回转装药筒中取出药包,丝绸包裹的TNT装药圆滚滚地滚入运药器,上部弹药室的弹药手按照要求把穿甲弹提取出来,放入运弹盘,由电力传送带运送到扬弹机,又由扬弹机提升到炮塔内进入换装筒,随后换装筒九十度旋转,炮弹滚入换装盘,由装填手推入装天际的装填盘,再以半固定推杆推入炮膛,炮弹尾环自动卡住炮身内筒后部的沟槽,固定,随后给药室的药包通过运药器传递过来,装填手拉开药筒,装填装药,推杆推入,关闭炮栓。

“备便”

舰腹内的射击指挥室,炮术长按动按钮,四门主炮击发,随后又是四门,八枚巨弹争先恐后地飞向对面的萨摩号。

正在酣战之时,天崩地裂的一声巨响,整个主炮塔炮室内仿佛被无比巨大的流星猛击,巨大的声响让所有人一瞬间失去了意识。

一枚三笠号主炮的十二寸英国原厂穿甲弹,自顶部猛击广州号一号主炮塔,却未能洞穿炮塔顶部敷设的厚重装甲。但猛烈的大爆炸却在炮塔内部引发了剧烈的回响。音波反复撞击,对炮塔内的人员施加了巨大的伤害。

祸不单行。

又一枚萨摩号的十二寸主炮发射的德制穿甲弹蹑踪而至,贯顶而入,这一次直接在炮室内炸响猛烈的爆炸,把弹片向四处撒播,华军的装填手,推杆手霎那间被炸成肉泥,复杂精密的内部钢结构被猛烈的冲击波之下被炸成一片废墟,大火熊熊。巨大的冲击波摧毁了隔断炮室和瞭望室的钢板,瞭望室内的炮长瞬间昏迷不醒。由于炮室内,刚刚装填了发射药,还没来得及推送进炮膛就挨了一发穿甲弹导致装填手等人晕倒,第二枚德制穿甲弹射入,顿时引发了发射药的爆炸,进而燃起了烈火。

高温火焰的烘烤之下,扬弹机,扬药筒,顺着金属通道,高温迅速传递下去,熊熊烈焰一旦引发弹药库的殉爆,这艘战舰也就将面临灭顶之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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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三章 燃烧的海洋(六)

关键时刻,广州级炮室和上部装弹室根据另一时空日德兰海战的经验增加的防火隔层起到了关键作用,而正在上部装弹室作业的水兵,在剧烈的声波震荡之下坚持着没有倒下,当发现了上面又挨了一枚巨弹,烈火熊熊,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对着传声筒大声呼唤上面的炮长。

没有回音。

没人知道是因为自己耳聋了还是因为炮术长无法回答。

下部装弹室的水兵,眼看着熊熊烈火烧红了扬弹筒和扬弹机,呼唤炮术长无反应,当机立断打开了底部的注水阀门,自己乘升降梯上到了上部弹药库,打开侧门离开了弹药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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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摩号。

“敌先导舰广州级一号主炮塔中穿甲弹……顶部爆炸了似乎没有洞穿……又一枚中了爆炸了起火了烈焰熊熊板载支那人危险了”

喇叭之内,瞭望员欣喜若狂的声音让所有舰桥成员精神一振,连诵读佛经的秋山真之都着了魔一般地睁大眼睛。

“……很多烟雾,火光……黑烟弥漫……华军二号主炮塔停止射击,原因不明……水龙,似乎是损管队上去了,一号主炮塔……似乎火焰熄灭了,没有发生爆炸……二号主炮塔恢复射击了支那人只损失了一座主炮塔……”

一声巨大的叹息回荡在舰桥之上。

“没什么。我们摧毁了中国人的第一座炮塔,就会有第二座,第三座。”东乡平八郎平静地说道,“敌人不是那么简单就可以对付的。不过,枪炮番打得好”

正在这个时候,喇叭里传来瞭望员变了调的喊叫:“安艺号……安艺号后甲板大火恐怖的魔火又着起来了,支那人八嘎……安艺号四号主炮塔被弹了侧面一定是华军第二艘美制战舰……安艺号四号主炮塔大火糟了……似乎注水了,谢天谢地……又一枚肿部水线带装甲,似乎没有洞穿,装甲崩落……”

“本舰右舷近失弹一……肿部好像前主桅中弹了,我的脚下在晃动……瞭望组请求撤下”

“批准。”东乡平八郎对着传声筒吼道,“现在转入后主桅观测……”

突然之间,瞭望员变了调的声音响彻舰桥:“敌军飞行器方位二三O,距离……四千八幡大菩萨呀,太多了”

秋山真之如同触了电一般扑到舷窗前面,只见在西南方向的空中,如同迁徙的鸟群一般,密密麻麻的小型飞行器向着日军舰列猛扑过来。

不怀好意

有了前一次被华军水上飞机袭击的经验,日本军舰上的少量高平两用机关炮和重机枪迅速开始了拦阻射击。

此刻来袭的,正是一度迷失目标的华军海军航空第一师,总计一百二十架海风I型海军型攻击机,从威海卫海军机场起飞,在飞艇的引导之下前来参战。这些海军型中型攻击机每架挂载六十公斤炸弹四枚,串联双座,两个发动机位于上下双翼之间,机翼之间加装强固支柱,最大时速一百一十公里,升限三千米,最大航程四百八十公里,装备一挺7.7毫米华夏四年式机枪。

带队的第一师师长孟庆宇掏出信号枪,打出三颗绿色信号弹,攻击开始。

一百二十架海风I分成两队,集中攻击萨摩号和安艺号。以攻击萨摩号的机群为例,六十架飞机从萨摩号前方呼啸而过,转移到北侧的左舷,与右舷的集群遥遥相对,盘旋待机。…,

各就战位之后,孟庆宇又是三颗绿色信号弹,攻击萨摩号的甲组开始了行动,与此同时,另一边的乙组长机也打出了三颗绿色信号弹。

甲组南线的支队,分成两组,首先是第一组的二十架飞机自低空进入,猛烈扫射日舰甲板,窒息防空火力。高空的二十架飞机以整齐的队形鱼贯而入,从左舷,自一千五百米的高空水平轰炸萨摩号,另外二十架飞机则绕到萨摩号前方,以纵向飞掠萨摩号上空,依次投下炸弹。

位于萨摩号左舷的乙组,也是类似的策略,只是高度与甲组错开。

一时之间,空中华军飞机交错而过,炸弹如同雨点一般落下,萨摩号立刻被淹没在此起彼伏的水柱之中。

平心而论,受限于这个时代的工业技术水准,华军飞机的性能只能算差强人意。帆布蒙皮和钢丝,铝构件,劣质汽油,缺乏防弹和防漏油措施,都决定了这些飞机既无法承载大量弹药,也不能进行俯冲轰炸,更谈不上精确制导。而空袭战术方面,虽然是源自郑鹰,许凡,穆铁等人对二战的印象,又通过秘密演习进行推演,却依然说不上成熟。

可在这个时候,对方却是更加的懵懂和缺乏准备。孱弱的对空火力,匮乏的空防经验,猝不及防的打击,让萨摩号和安艺号两艘巨舰顿时处于不利的境地。

这一次的密集攻击,陆基大机群突然登场,对日军精神上的震撼是巨大的。上百架飞行器密集而来,机枪扫射,炸弹密集轰炸,而战舰还要承受另外一边华军战舰的猛烈炮火晕头转向的日本海军军人,这个时候也终于有些不知所措,只是凭着本能进行战斗,空防作业更谈不上协调一致。日军也没有安排二战时期的轮型阵,战列舰就这么赤luo裸地暴露在敌机面前。

一轮轰炸过后,日军的两艘战舰甲板之上已经是一片狼藉,无防护炮位和观察所的官兵死伤惨重,鲜血四溅,萨摩号的舰首,舰尾和肿部一共中了四枚炸弹,还有若干近失弹,虽然水平装甲没有被穿透,却炸坏了若干副炮,之前救火的损管队员也是伤亡惨重。

华军扔下的一些高爆燃烧弹,更引发了大火。

安艺号的情况也好不了几分,一枚高爆炸弹正中一号主炮塔基座,剧烈的爆炸卡死了炮塔旋转机构,一颗炸弹鬼使神差之间险些被扔进烟囱,幸亏在烟囱边沿被弹了一下,偏到旁边,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华军战机损失不大,一轮攻击之后又开始了轮番扫射,把日军战舰从各个方向又用子弹洗礼了一番,方才扬长而去,留下司令塔内惊魂未定的日本海军军人。

“飞机吗……看来是很可怕的武器呢。”秋山真之喃喃自语,“中国人搞出了好多东西。如果可以安装鱼雷,那我们……”

“安啦,秋山君。”参谋长岛村速雄整了整军服,露出一丝笑意,“看他们折腾这么久,也没伤到我们什么。不过是挠挠痒痒。如果我们多安装一些防空武器,他们根本就是得不偿失的。要对付战列舰,还是要依靠战列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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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分钟后。

北线,胜利号已经毫无希望,华军林泰曾编队的海口,三亚,河内和岘港号急速向南猛扑俄马卡洛夫编队,支援萨镇冰,胜利号由华军防巡第一战队以鱼雷击沉。防巡第二战队和顺化号战列舰向着俄军落单的纳瓦林号战列舰和护卫的两艘残余防护巡洋舰猛扑过去。…,

在中路,俄舰波罗季诺号退出战列后,新旗舰巴格拉季昂号奋勇作战,再次重创猎豹号,整艘军舰在德制穿甲弹的打击之下伤痕累累,烈焰滚滚,航速骤减,即使以萨镇冰的沉稳也不得不退出战列紧急抢修,把指挥权交给了雪豹号上的战队副司令马武强。

不过,巴格拉季昂号的嚣张也没有持续太久,猎豹号和雪豹号在击退博罗季诺号之后也沉重打击了这艘战舰,连续的被弹让整艘军舰向右倾斜,注水后航速已经大减。随着战斗的继续,俄舰上的水兵损失殆尽,损管越来越无力,巴格拉季昂号内部和上部甲板的大火越来越恐怖,在海风之中,华军燃烧弹的白磷和铝热剂燃起了滔天烈火,席卷整艘军舰,终于,连最顽强的俄国水兵也难以在如此恐怖的情况下坚持战斗,纷纷跳海逃生。

十…三十分,巴格拉季昂号战舰的俄肿部突然爆发出猛烈的爆炸,滚滚黑黄色的烟雾直上云霄,整艘战舰在连续不断的爆炸中四分五裂,沉入了大海。参谋长莫拉斯少将已经率领司令部人员,保护着受伤的马卡洛夫海军上将登上了驱逐舰噩梦号,看着缓缓下沉的战舰,所有俄国海军官兵都是眼含热泪。

莫拉斯少将脸色苍白,心情越发沉重。

这一场大会战,看来……

在巴格拉季昂号沉没之前,雪豹号已经将火力转移向侧后方的亚历山大三世皇帝号,以减轻大理号的压力。

这个时候的大理号,水兵伤亡多达三百五十余人,很多水兵都是进行了简单的急救之后,又强撑着回到战位,顽强地进行战斗。很多水兵,血已经把绷带染透,滴滴答答流淌下来,脸色苍白,却咬着牙坚守战位。

全舰上下,一号主炮塔的主炮已经被炸得七扭八歪,只剩下二号主炮塔还在坚持战斗,右舷的副炮已经损毁了三分之二,舰身倾斜已经超过五度,损管队已经拿出了最大的勇气和决心,却依然无法排出众多破口汹涌而入的海水。

战舰的主装甲带已经伤痕累累,主弹药库注水,二号锅炉损坏,全舰最大速度下降到只有十八节。

在大理号的对面,鹰号已经在缓缓下沉中。这艘德法混血的俄国战舰,舰身肿部的装甲堡中烈焰熊熊,到处都是残肢断臂,弹药的殉爆此起彼伏。战舰的救生艇已经在激烈的炮战中损毁大半,绝望的俄国水兵纷纷跳水逃生。

亚历山大三世皇帝号此时已经陷入了绝望。

北面,林泰曾的海口,三亚,河内和岘港四艘战列舰已经在望,战舰前主炮已经开始了试射。在自己的对面,大理号还在顽强地以两门十二寸主炮和两门炮廓副炮与自己对射,而南面一点点的华军雪豹号装甲巡洋舰已经把火力转移了过来,刚刚三轮就打出了跨射

南线。

许波编队旗舰,保定号。

掉队的富士号,已经交由轻巡和驱逐舰以鱼雷和六寸,五寸炮解决,许波的保定号和安阳号也已经右转,与东乡平八郎的舰列进入舷侧炮战,与许凡倒构成了南北夹击。

许波从末尾的初濑和敷岛开始,一路交火却并未恋战,直接向东以最大战速猛冲。许波一直小心地保持在日舰副炮有效射程之外,而日军的主炮全部在集中攻击北面的许凡编队,尤其是许凡的坐舰广州号,许波就以两艘装巡直接抄向日军的前方,准备抢占T头,冒死拦截主东乡编队,并与许凡编队汇合。…,

此刻,许凡编队凭借最大二十二节的航速,已经逐渐把最大航速下降到十八节的东乡编队甩开。随着距离越来越远,东乡编队试图集中多艘战舰集中攻击广州号也变得越来越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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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摩号。

岛村速雄看着电报,身子无可抑制地颤抖起来,面如死灰:“苏沃洛夫沉没了吗……鹰号也危险了。胜利号也完了……现在俄军的主力战舰,还保有战斗力的似乎就只剩下亚历山大三世皇帝号和纳瓦林号,这简直让人难以置信……怎么可能?中国人似乎损失并不大?最多也只有四艘战舰丧失战力……”

“我们输了。”秋山真之语气悲凉,失魂落魄,目光中满是迷茫,“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独国人造的战舰,英国人的战舰,最新的穿甲弹,潜艇,飞艇,我们都有了,没日没夜的训练,反复推演的战术,还集中了优势的兵力,两个国家全部的海军精华,最智慧和善战的将领,两军配合也没什么私心,可还是失败了……这到底是哪里出的问题”

“我们与中国人的差距,比原本的想象还要大得多。”东乡平八郎沉默片刻,苦笑一声,“对新型空中兵器和水下兵器的应用,乃至各种兵器的配合,战场情报的搜集与发送,对整个战场态势的把握,造舰思路,冶金技术,观测技术,炮术指挥……我们差的不是一点半点。中国人,不但超越了我们,恐怕在很多地方也超越了我们共同的老师……从现在开始,你们也不要再叫他们支那了。他们是中国人,是华夏文明的继承人。这个荣誉,看来还是属于他们。日本人,也许是个优秀的学生,却终究成不了嫡子啊。”

“阁下,我们还没有失败”一旁一直沉默不语的山下源太郎海军大佐斩钉截铁地说道,“现在,就算俄国人损失殆尽,可支那……中国人的损失也不会小而且,我们的本队还有六艘战列舰,甚至富士号也还在苦战”

“我们的对面,就是支那人的海军之魂”这位联合舰队参谋第一班班长的脸上涌起某种不健康的红晕,语气越发激烈,“许凡就在我们的对面,是他,而不是那个孩子在指挥着整场战争,凝聚着中国的国民不管我们损失多大,只要消灭了他,支那的海军就没有了灵魂,支那的帝国就要面临瓦解”

秋山真之看着这位突然变得陌生起来的同僚,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诸位,到了现在,请为了日本,为了海军,拿出最后的大和魂吧”此刻的山下源太郎,再无往日的低调与平和,神色异常坚毅,“我们要相信,天照大神不会抛弃自己的选民八百万神灵所居日出之国,也将永远屹立在我们的身后诸位,敌人,就在前面”

山下源太郎的话,在舰桥内很多年轻军官中激起了狂热的回应,军官们热泪盈眶,都是满含期盼地看向东乡平八郎。

东乡平八郎沉默片刻,静静地点了点头。

“这场战斗走到现在,已经是最后的关头了。国家养育我们几十年,胜也好,败也好,我们都要让中国人知道大和男儿的勇气。身为武人,所谓七生报国,说的就是现在。”

东乡平八郎的目光,从山下源太郎,转到秋山真之,又转到岛村速雄,又扫过一张张表情各异的面孔,脸色越发凝重。

“到了这一刻,请抛弃一切幻想,专心追求胜利吧。”说完这句话,这位老将转回身,对着传声筒声嘶力竭地怒吼了一声,“全体努力,为了日本”

“板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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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此刻,位于主战场的东北方向,一艘雪茄形的蓝灰色潜艇正在劈开波浪,迅速向着西南方向行驶。由于随时准备下潜,战舰上甲板上空无一人,舱门关死。

日本第一潜水前队司令官井出谦治海军大佐在瞭望塔台之内观察着远方的滚滚硝烟,一条条黑灰色的煤烟带,咬着牙,手中无意识地把肋差拔出一点,又按回刀鞘。

“敌驱逐舰在望保持原航向中……”

艇长大谷幸四郎海军大尉一声大吼,井出谦治马上条件反射一般地吼了起来:“下潜,隐蔽穿越敌警戒线”

“主水柜注水定深十五米,全体非勤人员去舰首”



。,

第一百三十三章 燃烧的海洋(七)

广州号。

许凡看完电报,摸了摸下巴,露出一丝笑意。参谋长李天林接过来,生怕看漏了什么一般又看了一遍,然后笑着传给了各参谋。

作战参谋张志武接过来又看了一遍,如释重负地长出一口气,脸上的喜悦再也压抑不住:“赢定了……元帅,这一次是决定性的胜利从此之后,西太平洋帝国再无敌手,就算是英国人也难有作为了即使美国的大白舰队想玩点花样,凭借机动舰队的强大实力也无可畏惧……”

“志武,别忘了眼前的敌人。”副参谋长萧楚河说着,脸上却也忍不住露出了笑意,“日本人这六艘战列舰如果逃回本土,终归对下一步的作战有很大威胁。”

“必须拦截住东乡,这一次,务必要争取全胜。”参谋长李天林踌躇满志地说道,“彻底消灭了敌联合舰队,日俄两国就再没有什么遮羞布,只能乖乖认输”

“什么俄国海军,七天训练法……”刚刚从海大毕业的作战参谋马跃民哼了一声,“在帝国海军的坚船巨炮面前,注定只有灰飞烟灭一个下场。这一次,那些列强观察员不知道会如何大惊小怪了。”

“我机动舰队在战场侦察,机动力,火力,战术,各兵力配合各个方面都占据了优势,获胜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如果不能获此大胜,那反倒要好好检讨一下。”一直沉默不语的许凡甫一开口,众人就全都把目光转移了过来,表情也马上变得恭敬而严肃,“好啦,大家都做的不错,倒是本队的战绩有些乏善可陈了……就算把马卡洛夫的坐舰算上,广州和温州两艘寄予厚望的不沉之舰只打沉了区区一艘战舰,倒是被两艘温州级和萨镇冰的两艘豹子抢了先。林凯仕运气好,对上的战舰基本是薄皮大馅,现在更是战绩彪炳。再这样下去可不行啊,诸位……”

许凡的嘴角挂上了一丝笑意,却很快收敛了起来:“好了,就是现在,全队右转四个罗经点,抢占T字头今天,所有的日俄战舰都要撂在这里”

狂热的欢呼响彻舰桥,原本已经非常疲惫的海军军人被一股亢奋支撑着,又以更大的热情投入了工作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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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摩号。

经过长时间的炮战,空袭,迭遭打击之下,这艘美制战舰的伤势已经非常沉重。全舰四座主炮塔只剩下两座正常射击,船体进水超过四千吨,最大速度骤减至十六节,官兵伤亡超过五百人,前主桅岌岌可危,副炮损失殆尽,现在华军许凡的六艘战舰和许波的两艘战舰都把火力集中在萨摩号和其后的安艺号,尤其是萨摩号,华军五颜六色的爆炸水柱(为了方便观测,华军不同战舰的炮弹分别采取了不同颜色的发烟剂),仿佛下一刻就要把这艘战舰彻底淹没。

庞大的战舰之上,到处都是硝烟和烈火,坚固的桧木甲板尽管用硅胶浸透,却依然难以抵御猛烈的爆炸和高温的烘烤,早已七零八落。甲板上,钢板被洞穿,又被下面猛烈的爆炸向上掀起,继而被烈火焚烧卷曲。白磷和铝热剂混合的纵火剂,把战舰的很多钢结构烧成了白色的脆铁。

来自空中和海上的反复袭击,让战舰的人员伤亡惨重,损管队和担架队更是伤亡过半。按照日本海军的习惯,战斗之前,战舰的火头军捏制好了大量的寿司和饭团,送到各个战位,让官兵们可以随手食用。激战正酣,很多官兵来不及吃饭就已经命丧黄泉,战舰上随处可见染血的饭团子,碎裂的寿司,混杂着血泥。…,

饶是如此,坚韧顽强的日本海军军人依然在浴血奋战。军官们头上绑着白布条,挥舞军刀指向目标,弹药手们冒着横飞的弹片用手推车把炮弹送到各个炮位。一个人倒下,马上就会有一个人默默地顶上去。

司令塔。

“敌战列编队向右舷急转,似乎要抢占我方T头……我舰舰首中穿甲弹一,进水了,目测属于二号损管区……肿部中穿甲弹一,近失弹二,四号损管区,进水的速度很快,我已经感到船体倾斜…”

传声筒中传来后桅观察所瞭望员的吼叫,东乡平八郎脸色阴沉,双手的手掌纠结在一起,表情越发凝重。

“现在就看我舰和对面许凡的坐舰谁先倒下。”岛村速雄喃喃自语,“大家都是同一类人……三名将之战,马卡洛夫上将已经只能旁观,现在就剩下东乡阁下您和许凡元帅了。”

“这场战斗从一开始就不公平。我们的一举一动都在敌军掌控之下,敌人消灭了第二舰队让我们缺乏快速装巡兵力,敌军整个编队速度快火力猛,战舰防护也很强,大部分都超出了我方战舰一个世代……”秋山真之脸色苍白,“他们在轻型战舰之上,无论是造舰思路还是运用策略都超过我们太多,压倒性的轻型兵力,速度快,火力猛,有凶猛的雷击能力,可以控制住整个战场的局势,并且一艘艘敲掉我们的落单战舰,让本方主力进退自如……现在每一分钟的时间都是宝贵的,如果我们不能在北面华军主力南下之前首先打沉许凡的坐舰,杀出重围,舰队就要全军覆没……”

“右转两个罗经点,全队跟随旗舰。”东乡平八郎说道,“继续集火射击敌先导舰”

正在这个时候,瞭望员带着惊恐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一号主炮塔,中穿甲弹一,爆炸了烈火熊熊危险”

秋山真之的心脏猛地攫紧,几乎是直接扑到舷窗前方,着了魔一般看向舰首方向。

战舰剧烈地摇摆,一号主炮塔方向已经是火光冲天,烟尘柱足足有八九十米高,秋山真之双腿发软,几乎要支持不住

萨摩号一号主炮塔。

隔壁的二号主炮塔在之前的激战中连遭重创,尤其是先挨了一枚航空炸弹,后来又有一枚穿甲弹自舷侧上部装甲带杀入,一举击穿原本已经挨过一枚穿甲弹的炮塔座圈,见势不妙的日本炮长立即通过传声筒命令下部弹药库水兵打开注水阀门,对弹药库注水,总算没有发生爆炸。

为了尽快恢复火力,二号主炮塔已经进行了排水作业,损管队员也在紧急抢修炮塔基座部分,准备重新增派预备炮兵恢复射击。

一号主炮塔和尚完好的三号主炮塔,几乎已经是萨摩号的全部火力。为了提高射速,投射更多的火力,也是在之前一系列决死口号的激励之下,日本炮组成员已经拼出了最后努力。激战良久,这些人早已筋疲力竭,完全靠着狂热的斗志和某种信念的支撑继续着苦战。下部弹药库的弹药手,为了加快提取速度,从弹药筒中取出了很多药包码好,和上部弹药库之间的防火门也没有关闭。

当华军广州号三号主炮塔发射的一枚三O五穿甲弹以七十度角贯顶而入之时,炮室之内脸色涨红的日本炮手们正喊着号子推送药包。

一声巨响。

炮塔内顿时惨不忍睹,炮室内的日本炮兵在巨大的爆炸力之下血肉横飞,化作血糊糊的肉泥飞溅在四面的墙壁之上。高温和烈焰点燃了炮室内的发射药包,烈焰熊熊,并进而引发了弹药殉爆。…,

更恐怖的是,这一股夹杂着巨量燃烧物的飓风,以狂暴的冲击力顺着传送筒和开敞的防火门卷入了下面的弹药库,敞开存放的药包立刻被点燃,接二连三地发生闪爆,而狂暴的冲击之下,下面的弹药手早已是惨叫连连,非死即伤

一号弹药库顿时如同火山爆发一般,高温和烈焰点燃了一个个药包,甚至开始引发炮弹殉爆,苦味酸炸药的敏感和纵火特性,在这一时刻显露无遗。

位于一号主炮塔弹药库和二号主炮塔弹药库之间的装甲板,在无比猛烈的爆炸中被冲开,飓风卷着烈焰汹涌而入,正在抢修的日本水兵顿时伤亡惨重。

就在最为危急的时刻,一名重伤的下士用尽最后的力气,转动了注水口的阀门。二号炮塔底部弹药库的注水口被打开,海水汹涌而入,逐渐淹没了火焰,又淹没了爆炸中一号弹药库,淹没了重伤垂死和已经死去的日本军人。

不过,萨摩号已经遭到重创。

弹药库的爆炸,损毁了弹药库底部钢板,并且动摇了战舰的龙骨。在猛烈的冲击之下,萨摩号剧烈摇动,坚固的整体结构也开始了断裂。海水从底部,以及被爆炸重新破坏的舷侧破口汹涌而入,战舰快速下沉。尽管已经动员了一切力量进行排水,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水线一寸寸地抬高。

萨摩号司令塔。

舰长三须宗太郎泪流满面:“司令官阁下,本舰沉没已经难以避免。恳请司令部转移到其他战舰,本人将奋战到底,与舰同沉”

东乡平八郎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叹了口气:“宗太郎,请振作起来。战舰沉没,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船没了可以再造,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司令官阁下,我意已决。”三须宗太郎摇了摇头,神色坚毅,“萨摩号是帝国海军的光荣与骄傲,身为第一任船长,绝不能抛下战舰苟且偷生。阁下,求您了”

东乡平八郎沉默片刻,点了点头:“好吧,既然如此,就请全力抢救军舰,萨摩号就交给你了……请放心,如果此战战败,我会前往九段坂和你重聚的。”

“司令官,请允许我也留下来”舰队作战参谋山下源太郎泪流满面,“我也要和旗舰死在一起不才在下被国家养育多年,现在能够报答国家和天皇陛下的,也只有区区贱命以在下和同仁们的一腔热血,也许就可以感动天照大神,为日本再次降下神风”

山下源太郎环视全场,神色凄凉之中又透出了狂热:“诸君,即使我们的战舰最终无法抢救,可我们也依然要如同樱花凋落一般,毫无留恋地为国奋战捐躯啊请你们记住我们今天的牺牲,以更大的勇猛打击敌人,保卫日本拜托了”

全体军官,此刻都深深伏地身子,很多人早已热泪盈眶:“拜托了”

东乡平八郎环视全场,又转向岛村速雄,声音平静:“参谋长,司令部如何转移?现在中国人还在密集射击,而我们的轻型战舰早已被中国人消灭得差不多了,残余舰只也被驱赶得比较远。北面是许凡元帅,南面是他们的快速编队,请问司令部如果想要转移,贵官有何妙策?”

岛村速雄一愣,思索片刻之后说道:“我们可以打出停航旗,先脱离主战场,中国人……许凡元帅是海军宿将,想必会依照海战惯例不予攻击的。另外可以呼叫驱逐舰部队赶快靠上来接舷……如果实在来不及,先上内火艇吧。”…,

东乡平八郎皱了皱眉:“内火艇吗?如果萨摩号停航,中国人就会把炮火转移到安艺号,如果司令部乘交通艇向安艺号转移,如何躲避过密集的炮火?那可是十二寸巨炮的炮火。另外,战列舰行进中的浪太大了,直接接舷的话,交通艇能否承受?”

“司令官,无论如何,只能一试了。”秋山真之说道,“如果安艺号太危险,就转移到三笠号。现在中国人的编队已经超越到了东面,我编队右转之后,在西面构成了背敌面,后面的驱逐舰可以尽快跟上来……但最重要的是,司令部必须转移。”

“舰队也好,海军也好,帝国也好,一切的重任,在您的肩上。”秋山真之深深一鞠躬,“请为了日本,带领大家坚持下去。拜托了,司令长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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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分钟后。

萨摩号之上,自愿留下来与战舰共存亡的水兵们已经放弃了徒劳的努力,全体聚集到尚且浮在水面上的左舷甲板,对着后桅之上迎风飘扬的旭日军旗,军姿笔挺,肃立敬礼。

“感谢各位一直以来的艰苦努力,多谢啦。”舰长三须宗太郎深深一鞠躬,“与各位相处的时间虽然不到一年,但各位恪尽职守的精神,为国家和天皇陛下尽忠的勇气,都令在下感佩不已。今天,不才在下,能够和诸位一起为帝国捐躯,为大东亚圣战的王道事业献出生命,是在下的光荣。多谢啦”

“敬礼”

海风之中,歌声雄壮威武:

“见よ东海の空あけて

旭日高く辉けば

天地の正気溌剌と

希望は跃る大八岛

おお晴朗の朝云に

耸ゆる富士の姿こそ

金瓯无缺揺るぎなき

わが日本の夸りなれ

起て一系の大君の

光と永久に戴きて

臣民われら皆共に

御稜威に副わん大使命

往け八紘を宇となし

四海の人を导きて

正しき平和うち建てん

理想は花と咲き薫る

いま几度かわが上に

试练の岚哮るとも

断乎と守れその正义

进まん道は一つのみ

ああ悠远の神代より

轰く歩调うけつぎて

大行进の行く彼方

皇国つねに栄あれ。”

旭日军旗被缓缓降下桅杆,三须宗太郎接过叠得整整齐齐的军旗,把自己牢牢地捆束在了后主桅之上。旁边的山下源太郎热泪盈眶,抱住三须宗太郎:“三须学长”

“山下,能够死在一起,不枉江田岛海校的情谊。身为海军,与心爱的战舰死在一起,光荣呐。”三须宗太郎坦然一笑,“好啦,源太郎,九段坂见。”

“九段坂见”

一声可怕的龙骨断裂声传来,巨大的萨摩号折断为两截,沉下海底。落水的水兵们在漩涡之中手拉着手,脸上带着解脱的笑容,消失在了惊涛骇浪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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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方,内火艇上,众人肃然敬礼,神色复杂。

财部彪海军中佐死死地抱着天皇御像,泪水汩汩而下。

秋山真之双手合十,表情虔诚:“……佛复告阿难。但自观身。善力自然。正念自然。解脱自然。何以故。譬如有人精进直心得正解脱。如是之人不求解脱。解脱自至……佛告阿难。世间众生不得解脱。何以故。一切众生皆由多虗少实。无一正念。以是因缘……”

“大家都会获得超度吧。”萨摩号瞭望员百武源吾中尉喃喃说道,“也许我们很快就可以在黄泉相见了。”

“打起精神来,大家。”岛村速雄拍了拍手掌,“我们马上就要到安艺号,与敌人奋战到底。请务必记住,最后的胜负在于我们能否坚持”

“三笠号吗……没想到,这么快就要回到原来的司令部了。”加藤宽治海军中佐喃喃自语,“真希望有中国人那样坚固敏捷,火力强大的战舰。哪怕只有两艘,也许整个海战的局面,不,整个战争的局面就不同了吧。”

“不,宽治,战争的胜负,实际上早已注定。”秋山真之摇了摇头,“帝国海军的铁甲舰全都是外购,而中国人的主力战舰却已经是自己建造了,而且水平还要超过欧美。这就是差距啊……工业化国家之间的比拼,最终是工业水准,是技术水准。中国人,早已远远走在了我们的前面,即使取得一场战斗的胜利,也改变不了战争的结局。这场战争,我们,输在了起跑线上。”



。,

第一百三十四章 燃烧的海洋(完)

北面,航速缓慢老朽不堪的纳瓦林号对上华军狼群一般的轻巡战队和顺化号战舰,早已是上天无路。残存的俄国防护巡洋舰伤痕累累,航速缓慢,也知道情况不妙,却也难以逃脱。眼看着决战失败,这些绝望的俄国海军军人,面对四面八方的华军战舰,最终选择了打出白旗。

往南一点,林泰曾已经顾不得队形,命令各舰各自以最大航速向南进发。

跑在最前面的是几乎没什么损伤的三亚号,以二十二节的航速急速向南,随后是航速下降到十八节,伤痕累累举步维艰的海口号。再之后是同样十八节的岘港号,然后是也已经伤痕累累,进水很多的河内号。

向南一点,猎豹号已经做了紧急处理,却没有和雪豹号一起围攻俄舰亚历山大三世皇帝号,而是向南疾进,雪豹号和顽强坚持的大理号已经压制了亚历山大三世皇帝号,把对方打得多处起火,舰体倾斜。不过,这艘俄舰也认准了大理号,一副非击沉大理号而后快的架势。大理号原本已经是勉力支撑,现在又连续被弹,一切损管措施面对过于严重的伤情终究也没有回天之力。等到亚历山大三世皇帝号已经奄奄一息,缓缓下沉,大理号也已经被无奈弃舰,剩余水兵由鱼雷战队的驱逐舰接舷载运离舰。

雪豹号没有再耽误时间,也急急向南追赶猎豹号。

在另外的地方,停航的库图佐夫公爵号和波罗季诺号战舰,无疑已经知道舰队主力的覆灭。面对围拢过来的华军鱼雷部队,看着前方华军战舰庞大的舰影,残存的水兵最终选择了投降。

军人们已经尽到了一切努力,既然已经战败,又无路可逃,那么就只有选择投降。

广州号。

这艘旗舰此刻的情况也并不十分乐观。日军四艘战列舰集中火力的打击之下,饶是广州号防护力惊人,也免不了伤筋动骨。四座主炮塔之中,目前只有二号和三号主炮塔坚持战斗,四号主炮塔电机故障,正在抢修,一号主炮塔受损严重,注入弹药库的海水已经被排出,正在进行抢修,但内部受损过于严重,在海上是无法修复了。

在舷侧位置,战舰的上部舷侧装甲和舰首舰尾的水线位置被多次洞穿,幸亏华军装甲盒的上层装甲采取了拱形配置,即主体位于水线上方一点,但在两舷侧位置以四十五度倾角在水线之下三米和舷侧装甲带连接,这样即使日军炮弹自舷侧击穿了舷侧的主装甲带,依然难以动摇里边的水平装甲,无法洞穿装甲盒,损害到里面的要害部位。

在非装甲盒区域打进来的穿甲弹,因为装药太少,而这些地方也没什么要害部位,对船体的损害非常有限,再加上华军高效的损管,使得广州级成为了一个仿佛无法被击倒的怪物,在对方四艘战舰的群殴之下,挨了数不清的直击弹和近失弹,却始终保持着基本的战斗力和航速。

司令塔战斗指挥舰桥。

“万岁”

“无敌铁金刚广州级万岁”

目睹那艘如同梦魇一般顽强的美制巨舰终于沉没,中国海军军官们激动地把军帽抛向天花板,不少青年参谋激动地抱在一起,喜极而泣。

“好啦,不过是一艘萨摩级罢了。”李天林虽然是呵斥,可上翘的嘴角无疑暴露了他内心的真实情感,“这也许是这场战争中最后一次海战了,想要抓住机会多多立功的,那边还有五艘日本战列舰……”…,

短暂的狂热之后,中国海军军官们马上又恢复了原本的井井有条。

“猎豹号打来灯光信号,请求归队……”

“请求允许,回归原战位。”许凡平静地说道,“祝贺萨镇冰司令官,并请装巡部队继续奋战。”

转向东北抄东乡编队T头的许波部队,保定号与安阳号,此刻已经与向南行进的许凡编队汇合,并自动成为许凡编队的先导舰和二号舰,同时展开对日军新的先导舰安艺号的试射。

此刻,在大海之上,主要的战场只剩下了一个:向南行进中的华军主力编队,一号舰保定号,二号舰安阳号,三号舰广州号,四号舰福州号,五号舰温州号,六号舰漳州号,七号舰猎豹号,而在北面一点,雪豹号,海口号,三亚号,河内号和岘港号都在全速向南追赶。

在华军编队的西侧,平行向南行进的,是日本战列舰编队,一号舰安艺号,二号舰三笠号,三号舰朝日号,四号舰敷岛号,五号舰初濑号。

双方的舰列,都被浓烟和水柱所笼罩。在如林的水柱和烟雾中,偶尔出现的闪光,都会引发日军瞭望员狂热的欢呼,以为又击中了一发,而实际上可能不过是对方发炮时炮口的闪光罢了。

华军的观测主要是数水柱,丢失的水柱被确认为直击弹。

广州号司令塔。

李天林不可思议地看着许凡:“元帅,您的意思是?”

“东乡不是傻瓜,他们败局已定,而拼到底没有任何帮助。”许凡平静地说道,“帝国的十六艘大舰,现在只沉没了两艘,受伤的的,算上广州号,也就是四艘伤势较重,而日本人的初濑和安艺都受伤不轻了。我们还有庞大的雷击兵力,有飞艇,有飞机,敌人根本无法逃脱。在陆上,他们的形势已经岌岌可危,马上就要被分割包围,朝鲜方面,汉城马上就会被攻下,而且我们还会北上登陆,彻底截断敌人。”

“既然如此,徒劳无益地断送最后的兵力,把整个国家推向灭亡的深渊,又有什么意义呢?”许凡笑了笑,“如果我是东乡,趁着手里还有一些筹码,就会想办法找一条退路,和我们谈判。他们虽然勇敢,但并不是疯子。”

李天林愣了一会,有些不甘心地说道:“元帅,可就算日本海军有些明白人,可他们也要听从大本营,听从天皇。那些人,可是……”

“按我说的做吧。”许凡轻轻摇了摇头,“我们的敌人,不仅仅是一个日本,还有那些人……这个时候,能少损失一些力量,甚至再多获取一些敌人的力量,始终是第一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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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笠号。

刚刚登舰抵达指挥位置的东乡平八郎看着前方的安艺号面对广州,福州和新加入的保定,安阳总计二十八门十二寸炮,已经被打得烈焰熊熊,黯然神伤。

“形势越来越不利了。北面的中国战舰正在陆续加入战斗,后面的压力也很大,初濑号面对华军一艘猎豹两艘美国威斯康星改,已经是力不从心,再这样下去也只有战沉或者退出战列。”岛村速雄的脸色越发阴沉,“司令长官,我们不如命令剩下的驱逐舰进行雷击作战,拉出烟幕掩护本队向西撤退,好歹能保住几艘战舰是几艘吧。”

“参谋长,我们还能走得了吗?”。秋山真之摇了摇头,“中国人的轻型兵力占有压倒优势,这让他们在战守之间都具备了绝对的主动权。空中有飞艇引导,我可以担保,在我们的西边,不但有华军的雷击编队游弋,还会有之前伏击过我们的潜艇部队准备再次伏击。”…,

“淳五郎,那你的意见呢?”岛村速雄说道,“你觉得我们该去哪里?”

秋山真之看着岛村速雄,沉默良久,脸上渐渐浮现出了坚毅之色。

“参谋长,客观地判断一下,本队还能打赢吗?甚至可以说,即使本队拼了全力,又能拼掉几艘华军战舰?”秋山真之一开口,岛村速雄就是脸色大变,“俄国人在蒙古惨败,陆军在辽东半岛形势危险,现在海战失败,俄国主力舰队覆灭,只剩下我们这五艘战舰,面对两倍以上的敌人,而敌人在战术,质量,轻型兵力和空中兵力上都有明显优势。”

“既然如此,我们为什么要坚持打下去?这场战争到了现在,难道还不够清楚吗?我们战败了日本,已经彻底失败了”秋山真之说着,语气陡然激昂起来,“既然失败已经注定,那还等什么呢?非要等到筹码都输光吗?现在认输还来得及我们手里有舰队,在朝鲜,在辽东还有部队,虽然态势不利,可这些部队对中国人是有用的对帝国也是宝贵的这是我们最后的筹码,要保留日本的最后一点尊严,就不能把筹码都输光”

舰桥内的很多军官都愕然停下了手中的工作,神色各异地盯着这位声名鹊起的天才参谋。

“司令长官阁下,战争走到现在,继续下去对于日本已经毫无意义。”秋山真之对着东乡平八郎深深地一鞠躬,“关于本次作战的失利,身为先任参谋的不才在下实在难辞其咎。此战之后,职必将自裁以谢国人”

“但无论如何,请您保住日本海军的最后一点力量。”秋山真之抬起头,眼含热泪,看着东乡平八郎,“这些战舰是宝贵的,对中国人也是如此。他们不但可以用来保卫日本,也可以同样用来保卫中国,保卫整个东亚”

众人都是一震,不可思议地看着秋山真之。

“美国的大白舰队已经出访,没有人知道美国人会打什么主意,尤其是看到我们三国的舰队都已经筋疲力竭伤亡惨重。”秋山真之的脸,在舷窗外面不时腾起的炮口喷焰之下忽明忽暗,“英国舰队,法国舰队,会不会趁火打劫?中国人要消灭我们这几艘战舰,也不可能不付出沉重的代价。与其我们两国两败俱伤,还不如握手言和,哪怕日本可以出让一些权利,甚至成为中国的……保护国总比舰队全部毁灭,国家任人宰割的好。我们可以一起对抗俄国,遏制英美法趁火打劫。未来中日联手,可以挑战欧美在亚洲的强权”

“我们的筹码,就是剩余的舰队,还有大陆上的军队。如果这一切都毁掉,那日本也就再没有什么可以用来讨价还价。”秋山真之深吸一口气,目光灼灼地盯着东乡平八郎,“司令长官,我们打这一场仗,无非是想要趁着中国人国家内部混乱,再施加外力,联合俄国人一举肢解中国罢了。现在中国人的胜利显然已经无法扭转,既然如此,身为小国和中国邻国的日本,又何必为俄国人火中取栗,走入亡国灭种的深渊趁着我们还有这些筹码,果断地和中国人媾和吧”

“许凡是中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素来是公认很有信义的军人政治家。”秋山真之此刻的脸上隐隐透出某种光彩,“更重要的是,他现在也需要荣誉,需要更多的战功,以隐隐地牵制支那的新皇帝。如果我们……加入进去,等于给他一个无比辉煌的战果,还能大大加强海军的实力和在中国政坛的话语权,他是不会拒绝的”…,

东乡平八郎沉默地看着秋山真之,神色急剧变幻。

“司令长官,您可以想象一下,一旦我们最后的舰队毁灭,日本就只有接受中国人的一切条件,否则就是亡国灭种。”秋山真之叹了口气,“也许国内诸公还在幻想着列强干涉来确保日本的主权独立,可欧美列强远在天边,而中国人就在卧榻之侧他们卧薪尝胆走到这一步,甚至在甲午年不惜牺牲朝鲜,又挖空心思把我们逼到第二次对华开战,很显然就是为了彻底打垮我们,控制日本。欧美列强怂恿我们对抗中国也是包藏祸心,无非是为了牵制中国崛起,而日本,不过是一颗棋子,当没有了利用价值,也就可以用来向中国交换利益。最后,被利用,被压榨,最终被无情抛弃,彻底毁灭掉的日本,又将是如何的凄惨”

岛村速雄满脸错愕地看着这位一贯似乎对政治不太感兴趣的军学奇才,似乎从来没有真正认识过这个人。

“八嘎雅鹿”大本营代表财部彪海军大佐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一把拽出了军刀,对着秋山真之怒吼了起来,“秋山,你是想背叛天皇陛下吗?这样大逆不道之语,我……”

“财部君,在指挥部内拔刀是绝对不被允许的。”一直沉默不语的东乡平八郎突然说道,“下他的刀,让他好好冷静一下。”

舰上负责军法和督战事宜的海军近卫兵指挥官永野修身海军中尉对着财部彪微微一欠身,海军近卫兵一拥而上夺下了军刀。

“司令长官阁下,不要被淳五郎蛊惑啊”财部彪跺脚大吼,“身为大日本帝国的忠勇皇军,为天皇陛下效忠,七生报国,乃是光荣,也是天职。作为武人,与敌人奋战到底,死如樱花一般灿烂,这才是……”

“你住口吧”一直隐忍的谷口尚真突然如同火山爆发一般怒吼了起来,“什么死如樱花一般灿烂……明知道只有死路一条,而且会更加坑害国家,还要硬着头皮,拉着几千人一起去死,这样的将道,这样的忠勇,到底有什么意义?这是只有马鹿才可以作出的蠢举”

“八嘎谷口,拔出你的军刀……”

“都给我闭嘴”一声怒吼,震得所有人的耳膜嗡嗡直响,人们震骇地看向东乡平八郎,似乎从未发现这个矮小的身躯里蕴藏着如此巨大的能量,“在我的面前,你们谁也没有拔刀的资格财部君,现在只能请您下去休息一下宪兵,带财部君下到休息舱。”

财部彪难以置信地看向东乡平八郎,脸上血色尽褪,话语也结巴了起来:“东乡阁下……您……您……”

东乡平八郎叹了口气,语气转为平和:“财部,你太激动了,先休息一下吧。”

看着财部彪失魂落魄地鞠了一躬,随后被海军近卫兵带走,秋山真之和岛村速雄对视一眼,都有些迷糊。

东乡平八郎转回身看向前方,看着弹落如雨,却依然奋勇还击的安艺号,沉默半晌,声音有些悲凉:“的确是很难取胜了啊……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我们拼尽了全力,却仍然不是中国人的对手。神州……天道循环,神州灵气所钟……”

“阁下,您也动摇了吗?”。作战参谋加藤宽治脸色苍白,“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身为武士,就要为国家,为了天皇陛下奋战到底。”

他对着东乡平八郎深深一鞠躬,语气哽咽:“阁下请您振作起来,带着我们痛痛快快地打一场,不负国家养育之恩身为军人,所求无非就是一个光荣的死法。请不要让我们带着屈辱苟活下去”

一些青年军官听了这一席话,原本失魂落魄的脸上也浮现出了激动的晕红,纷纷一鞠躬:“阁下,拜托了请带着我们打下去”

“正蠢材。”

东乡平八郎盯着他们看了一会,冷冷地吐出一句话,顿时让很多人惊愕地抬起了头。

“如果武士都死光了,战舰拼没了,剩下的就只有懦弱苟且之人,那日本的未来还有什么希望”



。,

第一百三十五章 日本的未来(上)

三笠号,司令塔。

所有军官都目瞪口呆地看着勃然大怒的东乡平八郎。

“诸位都是帝国的精英,是大和男儿中的英豪。淳五郎说的没错,我们的海战已经失败,舰队覆灭在即,而这一切,也意味着日本最终输掉了这场战争。无论如何,我们要面对这个现实。”东乡平八郎肃然说道,“日本已经失败了我们这些军人,除了盲目地去死,难道就不能思考一些其他更长远的东西?对于国家,你们除了简单而轻率地献出性命,难道就没有考虑过其他更重要的责任吗?”。

“阁下如果战争已经失败,那我们还有什么意义?”加藤宽治泪流满面,嘶声吼道,“战争失败,日本还能存在吗?天皇陛下失陷在支那,我们这些武人又有什么东西可以效忠?没了这些,武士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这一切的义理不存在了,我们这些武人又何像行尸走肉一样苟活于世”

“八嘎”一旁的岛村速雄怒气勃发,走过去狠狠抽了加藤宽治两个重重的耳光,“宽治司令官的话还不够明白吗?你这个马鹿,有什么资格对司令官大吼大叫身为帝国海军军人,还有没有一点知耻之心”

“阁下”加藤宽治擦了擦嘴角流下的血,桀骜地看着岛村速雄,“我只是说出自己心里的感受武士存在的意义,就在于守护义理,为天皇陛下效忠。现在这一切就要被毁掉了,对我来说,这个世界不再有任何意义了”

“混蛋”岛村速雄一把揪住加藤宽治的衣领,恶狠狠地吼道,“你这个愚不可及的马鹿……”

“参谋长,放开他。”东乡平八郎似乎恢复了平静,声音平和,“今天,我来告诉你们什么是武士,什么是日本军人,什么是你们肩头的责任。”

岛村速雄转回身,肃然一鞠躬让到了一旁。加藤宽治看着这位一直敬重有加的司令长官,微微低下了头。

“诸君,什么是武士?”东乡平八郎环视全场,声音平和,“武士,就是为了义理而敢于牺牲自我。自古以来,有两种牺牲。一种是为了自己守护的东西英勇地死去;一种是为了更好地守护自己的东西,肩负起自己对于国家,对于未来的责任,勇敢地活下去。前一种固然值得敬佩,但后一种难道不是更加伟大的人格吗?”。

“战争已经失败了。”东乡平八郎说道,“这一次的失败,说明日本需要改变。无论是政治,经济,军事,外交,我们都需要改变。这个国家曾经以脱亚入欧为宗旨,以邻为壑,试图用大陆的邻国为养料,建立从属于我们的东亚秩序,跻身列强的一员。可我们失败了。中国的崛起,已经告诉我们,这条路是走不通的。”

“可一次的失败,一条道路的错误,不等于我们这个国家就会灭亡。”东乡平八郎深深吸了一口气,神色坚毅,“日本啊……这个国家历经了两千年,从神武天皇陛下开国到现在,天皇万世一系,日本世世代代居住于列岛,拥戴陛下,也时时刻刻没有放弃我们发扬国威的努力。我们战败了,和唐时一样,我们向大陆扩张的努力,在强大的华夏政权面前宣告了失败。也和那个时候一样,日本只有坚定地向华夏大国靠拢,加入到华夏主导的亚洲秩序里面,学习华夏的制度,改变日本,才能够重新强大起来。”…,

“诸君,身为日本军人,在这个时候,已经不仅仅是军人,我们肩负的,是国家的生死存亡”东乡平八郎环视全场,声音洪亮,“为了自己一时的痛快,舍弃自己所肩负的,对于国家命运和前途的责任,如同野兽一般去死,把国家最后一点点可以用来维护尊严和主权的力量消耗殆尽,这不是武士的作为,纯粹是没有头脑的蠢材”

加藤宽治抬起头,脸色苍白地看着东乡平八郎。

“诸君你们都是帝国的精英,战争失败了,可帝国还要重新积蓄力量。中国的崛起已经不可避免,而欧美列强也最终要走上与中国反目的道路。”东乡平八郎顿了顿,继续说道,“亚洲气运,中国执掌了几千年,现在看来,这头雄狮只是短暂地打了个瞌睡,现在又开始亮出锋利的爪牙了列强固然看似强大,可他们远在欧陆,而亚洲人对于他们,却有着刻骨的仇恨。表面恭顺也好,暗自磨刀霍霍也好,没有人想要在白人的脚下做奴隶。这就是机会”

“既然中国的强大已经无可遏制,既然他们的陆海军都已经拥有了列强也瞠乎其后的新式武器和战术,那亚洲的主宰已经没有疑问。在我们可见的未来,亚洲一步步落入中国人的囊中,就是清晰可见的事情”东乡平八郎轻叹一声,“日本一次又一次以国运相赌,源于我们对于欧美殖民主义的担忧,在于我们对于印第安人悲惨命运的警惕。可中国人不一样……这个国家和我们同文同种,而更重要的,是他们对于所谓藩属的态度,从来都是宽厚而仁慈。跟随这样一个大国,而不是选择敌对,对于现在的日本,远远好过被欧美列强敲骨榨髓,一次又一次被推上敌对的战场。”

“日本的命运,从现在开始,必须把握在我们的手中。”东乡平八郎的话,让很多人都是猛地一震,“甲午之战,陆军的马鹿狂妄自大,贸然进关,连带着葬送了海军,也最终葬送了维新几十年的成果,动摇了皇威。这一次,陆军破坏媾和,轻启战端,现在又把天皇陛下留在辽东的死地,这些长州马鹿,实在是日本最大的国贼”

“如果我们在这里轻率地战死,帝国海防大开,而掌握军力的,又是这些狂妄而愚蠢的马鹿,日本的命运,不问可知。”东乡平八郎冷哼了一声,“诸君想死很容易,我东乡身为司令长官,葬送了帝国海军的胜利,是必然以死谢罪的但现在,为了日本,我要首先带领你们活下去,确保帝国走上正确的道路。国家的生死存亡,就系于我等一念之间了”

“司令官阁下,无论如何,我们是帝国军人,要服从命令。”一直沉默不语的参谋山本英辅开口说道,“如果没有海军省的命令……”

“天皇陛下的谕令,你也想违抗吗?”。东乡平八郎伸手从怀里掏出一张白绢,轻轻展开,上面醒目的菊花纹饰顿时让全体军人触电一般肃立,“参谋长,你来念一下。”

岛村速雄有些懵懂地接过来,看了一遍,脸色顿时一变:“陛下诏谕:兹命令海军大将东乡平八郎,全权处置机动舰队行止,于一切战守,均可便宜行事,诸人务必领命,不可违抗,否则视同国贼,一律诛除。”

“这是出征前,陛下召见之时特赐。”东乡平八郎看着脸色各异的军人们,语气平静,“天皇陛下,对于元老藩阀把持朝政深为不满。甲午战败,这些人不思悔改,现在又挟持国家,以国运相赌。国势至此,他们的责任无可推脱。”…,

“诸位,天皇陛下曾经反复向我叮嘱,舰队是帝国的根本,无论如何,要保住帝国最后的一点筹码。”东乡平八郎平静地说道,“至于那些人,早就被藩阀利益和个人的进退蒙住了眼睛。在甲午年他们已经掩耳盗铃了一次,这一次,我不会再把日本的命运轻易地交给他们。”

这一刻,东乡平八郎全无往日低调的模样,目光炯炯:“至于御前,恐怕我们的电报到不了陛下那里,就被陆军的马鹿拦截了。这些人一定会借此大做文章……陛下诏谕在此,身为帝国军人,敢不奉诏吗?”。

山本英辅脸色苍白:“这是乱命,是……”

“下他的武器。”东乡平八郎盯着这位山本权兵卫海相的侄子,声色俱厉地吼道,“敢于违抗陛下诏谕,就是国贼”

几名军官下意识地扑上去,按倒了山本英辅,除下了他的手枪和短剑。

“我保证,谕令是真的。”眼看不少青年军官的神色有些懵懂,甚至有人隐隐有些愤怒,联合舰队作战参谋东伏见宫依仁亲王海军大佐平静地说道,“临行之前,天皇陛下也曾经召见不才在下。为了日本的生死存亡,为了防止某些实权人物再次为了一己私利把日本推向深渊,天皇陛下授权东乡司令长官在必要的时候采取一切手段保住舰队,并且与中国方面媾和。”

众人看着这位伏见宫邦家亲王的儿子,小松宫彰仁亲王养子,在海军中素有才名,明治天皇亲自嘉奖并开设“东伏见宫”宫号的皇族海军重将,终于不得不相信这一切出自天皇的手笔,很多人心中涌动的某种念头立刻烟消云散,甚至不少人眼中开始出现了迷茫和惶恐。

岛村速雄此刻也恢复了镇定,展开诏谕,展示全场:“陛下诏令在此,敢不奉诏”

全体军人终于低下了头颅。

东乡平八郎对着东伏见宫依仁亲王和岛村速雄赞许地点了点头,转身对着山本英辅,解下身上天皇御赐的菊花肋差,递给海军近卫兵,冷冷地说道:“英辅,你羞辱了天皇陛下的诏谕,自裁吧。”

淡淡地说完这就话,他并不再看山本英辅一眼,转向了秋山真之:“淳五郎,你的真知灼见,军学天才,是帝国海军的瑰宝,也是帝国的瑰宝。请善保自己”

秋山真之含着泪点了点头。

“诸君,你们都是帝国英才,请为了日本,为了改变国家,为了大和民族,勇敢地承担起责任来,活下去,继续奋斗”东乡平八郎深深鞠了一躬,“一切的罪责,战败的责任也好,和谈的屈辱也好,甚至其他一切的一切,都是我东乡一人所为,和诸位无关”

这位老将抬起头,看着众人,目光锐利,表情坦然:“我东乡,完成了这一切之后,自然会坦然切腹告慰战死的将士。现在,请允许不才在下苟活几日,履行自己的职责。”

“司令长官”

很多军官已经不顾一切地痛哭流涕。

战败,投降,带着屈辱活下去,为了国家活下去,这样的牺牲,要承担的压力……

“阁下,我们所做的一切,我们所思考的东西,我们为日本而承受的骂名,一切的一切,真的能够换来日本的改变?”百武源吾喃喃地说道,“日本……终于还是只有依靠强者的羽翼苟活下去吗?”。

“作为中国卧榻之侧的小国,当茫茫大海已经不足以成为屏障,那我们的命运也就已经注定。”东乡平八郎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面对现实吧。日本只是一个小国,过去是,现在也是。在中国觉醒的那一刻,周围的这些小国,日本也好,高丽也好,琉球也好,暹罗也好,安南也好,甚至南洋的那些群岛,一切的一切,命运就都已经注定了。”…,

“在这个新的亚洲体系里,先来后到也很重要。”东乡平八郎自嘲地一笑,“相信我,现在,汉城的朝鲜人肯定已经等不及要换主子了。这些高丽棒子……靠着事大,靠着恭顺,居然也苟活于世这么多年。”

正在这个时候,喇叭里传来瞭望员的声音:“华军向本舰打出灯光信号,明码:你们的英勇已经获得了我们的尊重,战争的结局已经明朗,请不要无谓地牺牲将兵的生命。中日之间无你死我活的必然至理,请为了日本放下武器,本军将确保贵军军人的荣誉。”

众人都眼巴巴地看着东乡平八郎,

半晌之后,东乡平八郎的脸上露出一丝苦笑:“想不到啊……每一次的战略都被占先,战斗也被抢到先手,现在连议和也是吗……真是可怕的敌人。看来,还是和他们做盟友好一些,至少也要成为他们的与力。既然如此……传令各舰停火停航,打出白旗……马上派出军使前往中国旗舰。”

他转向岛村速雄:“参谋长,请问阁下是否愿意承担起这个责任?”

岛村速雄深深地一鞠躬,语气哽咽:“阁下,为了日本,请允许我在事后切腹谢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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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舰列,先导舰安艺号。

“三笠号打出灯光信号和旗语:我方全体停火,将与中国方面和谈。此为天皇陛下诏谕,完毕。”

喇叭中传来嘹望员的大吼,司令塔内顿时一片死寂。

不少已经把白色布条系在头上,准备战斗到最后一刻,以死亡来表达对皇国忠贞的军官,大张着嘴巴完全不知所措。

舰长斋藤实海军少将目瞪口呆,半晌之后才缓过神来,对着传声筒吼道:“瞭望员有没有看错?怎么会有如此乱命?”

“没有错……重复……此为天皇陛下诏谕……”

“八嘎我们在这里浴血奋战,后边怎么有人要出卖舰队”舰长付田中三四郎怒吼了起来,“这是乱命,一定是旗舰有人叛变,控制了东乡司令长官阁下……”

“舰长,我们不要停火,继续作战吧”田中三四郎对着斋藤实说道,“本舰……”

正在这个时候,一支左轮手枪顶在了田中三四郎的后背。

他愕然回头,只见舰队司令部内的海军近卫兵指挥官岛田繁太郎海军中尉表情严肃:“奉天皇陛下谕令,任何人违抗东乡司令长官命令,格杀勿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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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州号,司令塔,战斗指挥舰桥。

“敌二号舰三笠级升起白旗……敌二号舰停火了,主炮转向反向,似乎在了僚舰灯光联络……一号舰停火……敌全队停火,减速了……敌二号舰打来旗语……我军无条件停火,将派出军使,与贵方和谈。”

一片寂静。

几乎所有人都被这石破天惊的消息所震惊,反应过来的,纷纷如同看神仙一样看着许凡。

这位是人还是妖?打了一通灯光信号,居然对方立马就投降了

许凡点了点头,脸上看不出来太多表情波动:“不愧是东乡……既然如此,我们不能输了礼数。打出信号,我军停火,减速到巡航速度。命令各鱼雷战队打扫战场,抢救敌我双方落水人员,另外通知第一水雷战队和第三,第四轻巡战队切断敌舰西面和北面的航路,保持戒备。回复对方:我方同意停火,请派出军使,来我旗舰商谈。”

李天林重复完命令,钦佩地看着许凡:“元帅,这样一来,我们不但损失轻微,还白白获得了日本的六艘战舰,这是空前的大捷啊……即使和特拉法尔加相比也不遑多让了。”

“特拉法尔加,也只是一场海战罢了,不必厚古薄今,也不必太迷信欧美海军,我们自己就在开创新的历史。”许凡淡淡地一笑,“参谋长,传令全军加强戒备。胜利之前的那一刻,也往往是最危险的那一刻。”

“是,元帅”

“准备一下,”许凡长身而起,微微一笑,“待会倭国军使来拜,我堂堂华夏健儿,不可失了体面。”



。,

第一百三十六章 日本的未来(下)

十几分钟后。

完成接舷的日本内火艇(交通艇)拴在了广州号庞大的舰身旁边,日本军使代表岛村速雄,秋山真之一行来到了广州号的战斗指挥舰桥。

看着战舰甲板上饱经战火摧残的痕迹,也同样看着华军损管队员井井有条而高效的忙碌,看着每一个水兵饱满的精神,毫无倦怠或松懈的神色,看着每一个中国海军军人看向自己这些人不加掩饰的警觉,秋山真之暗自叹了口气。

“请交出你们的武器。”

全副武装的华军陆战队员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可抗拒的威严。

岛村速雄和秋山真之对视一眼,交出了自己的配枪和短剑。

“跟我来。”

陆战队长点了点头,带着几人直奔船舱。

此刻,在舰体中部重重装甲盒保护之下的司令长官室,外间会议室内灯火通明。许凡端坐在主位之上,全身军礼服,戴着白手套,腰间挂着镶金短剑,神态悠闲地喝着茶。长条形会议桌的一侧,华军舰队高级军官表情严肃,端坐如山,会议桌上的旗筒已经被摆上了中日两国国旗。

门开了。

全身戎装的华军海军陆战队,如同押解犯人一般,“护送”着几名上身黑色舰上军官制服,下身白色海军裤的日本海军军官走了进来。

岛村速雄来到会议桌一侧的空位,没有入座,先是九十度鞠躬:“日本帝国海军联合舰队军使,日本帝国海军少将,岛村速雄,奉东乡平八郎司令长官的命令,前来谈论停战事宜。”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我军提出的要求是投降。”主位上的许凡淡淡地一笑,“如果贵使不是来请求投降的,那我想还是不要浪费时间。”

岛村速雄脸色微变,死死地揪住自己的裤线,半晌之后咬着牙说道:“阁下……日本帝国海军有自己的尊严。请您……”

“如果不是你们的奋战获得了我们的尊重,我们根本不必给出这个机会。”许凡轻描淡写地摆了摆手,“面对现实吧,岛村少将。俄国的十一艘战舰,沉没八艘,两艘停航被俘,一艘完好被俘,俄舰队司令马卡洛夫海军上将和参谋长莫拉斯海军少将被俘。你们这边,沉没战列舰三艘,另一艘萨摩级二号舰已经被重创,末舰敷岛级重创,完好的只有三艘了,而我们至少还有十二艘主力战舰具备作战能力,其中两艘广州级,两艘温州级,两艘猎豹级,两艘保定级,和贵方最好的战舰比起来也有明显的性能优势。轻型兵力,我方占据了绝对优势,还有飞艇部队和航空战队的支援,有潜艇的封锁。你们既打不过,也逃不了。”

“这一场战斗,你们已经没有任何机会。”许凡平静地说道,“我坦率地说一句,现在只要我一声令下,歼灭你们这四艘半的战舰,连十五分钟都不需要。你相信吗?”。

岛村速雄难以置信地看向这位元帅,脸色惨白。万万没有想到,这位一贯以来口碑良好,多以宽厚公正著称的中国军界元老,此刻居然锐利如刀,连一点余地都不留可更悲哀的是,岛村速雄自己清楚,对方所说绝非虚言恫吓,而是实实在在的底气

他看着这位表情平静而自信的元帅,嗫嚅着想要说什么,却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阁下,我们也许打不过,甚至也逃不掉。”一旁一直沉默不语的秋山真之平静地说道,“但我们还可以坚决抵抗,至少可以让你们受点伤。你们的战舰,激战之下也多有伤势,甚至有了很多隐患。战场上的事情终归说不准,也许我们也可以拼掉你们几艘船。实在不行,我们还可以自沉。”…,

许凡眼中光芒一闪,神色也渐渐凝重起来。

“阁下,我们前来和谈,就已经表达了最大的诚意。”秋山真之盯着许凡,语气平缓,“这是基于东乡司令长官对将兵生命的珍视,也是基于对阁下品格的信赖。我们都是军人,都有自己的骄傲,有对于本国的热爱。我们来和谈,不是贪生怕死,而是为了有助于国家。可如果您准备把日本随意宰割,对我们这些忠勇的帝国军人视同俘虏,那请允许我们保留抵抗的自由。”

许凡盯着这位年纪轻轻的大佐参谋,半晌之后赞许地点了点头:“阁下就是秋山真之先任参谋?”

秋山真之微微一欠身:“正是不才在下。”

“久仰你的大名了。”许凡微微一笑,“今日一见,阁下的伶牙俐齿,倒似乎也不逊色于军学。”

“当不得。”秋山真之又是微微一欠身,不卑不亢地说道,“元帅阁下威震东亚,后学晚辈早已如雷贯耳,今日得见,却是有些失望。”

许凡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愿闻其详。”

“以在下愚见,东亚局势,目下已经成为贵国一家独大。日本此战已经失败,而俄国独力难支,想要退守本疆恐怕也有困难,只能靠冬季严寒拖延时间,等待贵国进攻受挫,再寻求扳回均势,谋求对等和谈。”秋山真之坦然说道,“局势至此,毋庸讳言,敝国所求,不过是体面和谈,已不奢望战胜甚至平手。贵国提出要求,只要合理,概可商量,这也是东乡司令长官的意思。国势至此,陛下沦落在辽东孤军之内,我海军舰队已是国家存亡所系,这个时候,我们要勇敢地承担起国家未来的命运,这也是舰队上下的一致看法。”

“不过,贵国之勃兴,必然威胁到欧美列强苦心孤诣维护之西太平洋势力均衡。”秋山真之平静地说道,“贵国想要最大限度控制敝国和朝鲜,在西太平洋建立霸权,乃至排除欧美势力,尤其是军事存在,这就触及了欧美列强的亚洲秩序,尤其是挑战了英国在太平洋地区的海权,直接威胁到印度,澳大利亚-新西兰和马来亚这个大英帝国的要害。贵国击败日俄联合舰队的这一刻开始,与欧美列强的矛盾已经无可消饵。”

“我可以保证,只要这一次海战的结果传出去,列强马上就会开始串联,准备强力干预,破坏贵国进攻日本列岛的图谋。”秋山真之继续说道,“他们会给日本再提供贷款,要求新的抵押品,他们会榨干日本最后一点血液,同时软硬兼施逼迫日本继续充当牵制中国的棋子和看门狗。为了让贵国屈服,同时也是震慑敝国,他们可能会发出外交恫吓,军事威胁。美国的大白舰队,英国的远东舰队,法国的安南舰队,荷兰的殖民地舰队,都会采取联合行动。如果贵国不屈从,那战争的阴云,就会笼罩在饱经战火的东亚,而这一次,将是久战疲惫的贵国,对上欧美列强的联手。”

“在这种情况下,贵国陆上军力还好说,但海军的战舰,每一艘都是宝贵的。”秋山真之坦然说道,“如果我们剩余的战舰拼死一战,贵国舰队也必有损伤,而我方舰队全军覆没,也就只能接受欧美列强的庇护,与贵国战斗到底。这样一来,中日两国双输,最终得利者无法还是欧美列强,而俄国还可能趁此死灰复燃,战争旷日持久,贵国最后又走向何方?”…,

“既然如此,何不与我方开诚布公坦诚相对,达成公平合理的停战。”秋山真之深深吸了口气,目光炯炯地盯着许凡,“敝国联合舰队东乡司令长官,已经奉天皇陛下诏谕,全权处置舰队行止。特提出停战条件如下……”

许凡摆了摆手,语气平静:“秋山大佐,你先稍等,让我先澄清一些事情。”

秋山真之一愣,有些困惑地看着许凡。

“秋山大佐,你方才所说敝国一家独大必然挑战欧美在西太平洋推行的势力均衡和互相牵制,破坏他们‘以亚制亚’的格局,这大体是没错的。”许凡笑了笑,“不过,即便列强想要干涉,我帝国何惧之有”

说道这里,这位元帅长身而起,神目如电,表情傲岸。很多中国军官也露出了些许惊愕,似乎很少见到这位元帅如今日这般神采飞扬。

“今日之帝国海军,无论战舰性能,战术思想,将兵素养,海空配合,都已冠绝寰宇,绝不惧怕任何挑战。”许凡盯着秋山真之,语气坚定,“美国大白舰队长途跋涉,即使利用英国军港,也缺乏足够的基地支持,地勤支援,缺乏足够的轻型舰只配属,难以形成真正战力。法国安南舰队和荷兰殖民地舰队有名无实,不足为虑。英国远东舰队兵力不足,无非十艘旧式战舰罢了,即使其自本土调运兵力,也要半年以上,而且长途跋涉疲惫不堪,我帝国舰队以逸待劳,又有近岸港口群和要塞群的支持,有飞艇侦察,主力舰队配属齐全,斗志昂扬,即使其合兵来犯,何惧之有?”

“在帝国近岸开战,我帝国潜艇部队便可采取渐减战法,利用南中国海的岛屿群反复埋伏攻击,削弱其兵力,疲惫其舰员,伤损其士气。”许凡继续说道,“我军飞机之威力,你们也已目睹。也许对主力舰实际破坏不大,但却可损伤士气,而且可以反复攻击。对于其轻型兵力,威胁更大。此外,我帝国的两艘猎豹级和两艘广州级已经舾装完毕(实际上还没有),船台上还有整整六艘战列舰。除此以外,帝国还有几十艘潜艇,轻巡洋舰,更多的驱逐舰,鱼雷艇都要陆续服役。帝国海军半年之后将臻至战力高峰,即使英国破坏中英同盟,空国来犯,又有何惧?”

“英国人是中国的盟国,且命门皆在我手,怎敢与我国运相赌?”许凡摇了摇头,“印度国大党一直筹划印度独立事宜,我帝国击败欧洲强国,已为印度诸贤视为楷模。帝国征南大军已入暹罗国内,平定其国指日可待。英国人敢在海上动手,只怕帝国大军就要自缅甸旧地和暹罗两路进军,直取马来亚和印度。我帝国南洋华人势力盘根错节,多有华裔武装,里应外合,再加上印度国大党趁机起事,只怕英国人自顾不暇”

“英国人向来圆滑,怎么会为了一个日本赌上自己的国运”许凡的话让秋山真之的心一点一点沉沦了下去,“醒醒吧,秋山日本被欧美列强当作棋子牵制帝国,到了现在,第二次失败,如果说日本作为一个棋子还有残存的价值,那也就是用来牺牲的价值他们只会用日本为对价,向我帝国讨要一些好处罢了。这其中,也许包括恫吓,但他们却绝无胆量和气魄对帝国开战即使开战,帝国也可操必胜而最终最为悲惨者,必定是日本。”…,

秋山真之的身子微微一晃,脸色苍白,却硬挺着与许凡对视。

“我给你们的和谈信号,并不是要诓骗你们,或者拖延时间,以此来集合兵力。”许凡轻叹一声,“我只是不希望看到中日两国再这样莫名其妙地拼个你死我活,我只是希望能够在中日之间少流一点血,我只是希望看到从日本开始,我帝国可以恢复传统的东亚王道秩序,在这个华夏传统的势力圈中恢复我们这些东亚民族应有的话语权和地位我只是希望让亚洲各个受压迫的民族明白,亚洲,是亚洲人的亚洲。我中华,就是所有亚洲民族的希望”

“秋山大佐,听闻你是汉学通,你应该明白,在中日之间并无你死我活的必然道理。”许凡盯着秋山真之,语气稍稍平和了一些,“中国,自古以来便是日本文化之源头,在某种意义上,可以说是母亲与儿子的关系。自徐福东渐,化身贵国神武天皇,三百童男童女繁衍为贵国华族,中日两国一衣带水比邻而居,汉代册封倭国国王,唐代贵国以遣唐使入贡,两国关系向来友好,堪为后世表率。无奈后来神州陆沉,江山沦丧,贵国遂有野心之士图谋大陆,两国数动兵戈。到了今天,我华夏复兴之势已沛然不可当,贵国回归我中华羽翼之下,团结一致,共抗欧美列强,荡涤数百年来白人殖民者加于我亚洲大地之上的屈辱与腐化,又有什么可以犹豫的呢?”

一旁的岛村速雄脸色变幻,此时此刻也不由得咽了口唾沫。

“作为帝国的海军元帅,我要求你们投降,是尊重你们的军人品格和素养,也是出于对东亚民族精英的爱护。血,已经流得太多了,不应该再这样无休止地流下去。东亚民族的血在内耗之中流光,最终得益的,只是欧美列强罢了。”许凡说道,“秋山大佐,岛村少将,我钦佩你们一腔爱国之心,可你们要明白,帝国两次遭受日本的侵略,作为我中华帝国军人,对于日本的反感与愤恨,对于这个野心勃勃的国家之敌意有多么浓烈作为我本人,如果不是考虑其他的一些东西,早就下令击沉你们所有的战舰,然后杀到东京湾,炮轰一切活动的物体,毁掉你们的沿海城市,击沉你们一切的舰船,让整个日本变成一个死岛”

秋山真之脸色苍白,握紧拳头,死死地盯着许凡。

“我海军的纵火炮弹,你们也都看到了。实话告诉你们,我们不但有纵火炮弹,还有纵火炸弹我们的飞艇,可以直接把日本的城市一个个炸成火海,夷为平地”许凡神色转为冷峻,语气森然,“日本多受地震台风袭扰,为了重建方便,民居多为竹制或木制,且建筑密集。我帝国可以炮击和空袭,进行大规模的纵火作业。到时候遍地烈焰蒸腾,氧气被吸干,整个城市因为热气流向上变成可怕的真空地带,进而因为气压形成恐怖的暴风,把民居,人员,物体,一切都卷进来,在高温的恐怖热风中化为灰烬。”

听到这里,岛村速雄和秋山真之都已经脸色惨白。经受过系统性海军和基本科教育的他们都很清楚,这里边至少从物理学原理上都是通的。如果对方真的这么做,日本就只能变成恐怖的修罗地狱,彻底毁灭

“我们可以毁灭日本,甚至不需要出动太多兵力当我们做了这些,日本内部被政府残酷盘剥了这么多年的民众就会起来造反想想吧,大政奉还,天皇亲领国政,现在彻底战败,敌人兵临本土,一旦举国骚然,恐怕万世一系的天皇也再无权威魔力,日本就是四分五裂”

许凡顿了顿,轻叹一声,“生灵涂炭,民众彼此仇杀,到处都是人欲贪婪,旧藩阀,甚至幕府,丧失特权的旧藩士,被苛捐杂税折磨得苦不堪言卖儿卖女的农民,在矿山和工厂被敲骨榨髓的工人,所有这些人,都会疯狂起来,他们会见什么抢什么,维新开化,脱亚入欧,在这一股狂暴的风潮面前,最后什么都不是日本会毁灭,会变成一个地狱一般的国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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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七章 华夏主义的曙光

听到这里,秋山真之和岛村速雄已经是冷汗直冒。深知日本内情的两人都知道,这绝非天方夜谭。像日本这样靠着等级森严的威权和天皇万世一系的神话进行高压统治的国家,民众潜藏的不满虽然被暂时引向中国,可一旦国家彻底战败,敌军进逼,随时可能被转向政府甚至皇室那个时候,日本就是万劫不复

“不过,我不会这样做。”许凡平静地说道,“这不是因为我是个和平主义者,而是因为我本人尊重中日两国的友好历史,也很认同亚洲民族团结一致抵抗欧美殖民主义的远大理想,发自内心希望帮助日本在内的亚洲各民族,重新回归我中华为核心的亚洲华夏文明圈,重建新时代的亚洲秩序,摒除贪婪野蛮的日耳曼殖民体系”

“日本没有其他选择,只有追随帝国,融入帝国主导的东亚新秩序。”许凡顿了顿,“如果日本拿出最大的诚意,诚恳地承认战败,主动接受帝国的安排,以最大的诚意投入构建东亚新秩序的事业中来,那帝国也自然会以公平的姿态来对待日本。”

“如果日本依然心存侥幸,还想在中华与欧美列强之间鼠首两端,两面讨好,想要自外于帝国,做东亚体系中的异类,那帝国也只有痛下杀手,用铁和血来清洗日本,用赫赫军威来奠定东亚新秩序的基石”许凡斩钉截铁地说道,“日本的命运,在我帝国海军消灭了俄国舰队的那一刻,已经最终注定,一切的挣扎,都只会把日本推向更加黑暗和苦难的深渊罢了。”

秋山真之身子又是猛地一颤,眼眶中充盈着泪水,双手和裤线纠结在一起,脸色越发苍白。

“秋山大佐,岛村少将,你们都是聪明人,也是真正热爱自己国家的菁英份子。”许凡的语气略微平缓了一点,“我相信东乡司令长官阁下也好,天皇陛下也好,乃至日本的每一个有识之士,都知道何去何从。你们不愿意合作,日本还会有很多有识之士站出来现在你们能做的,并不是为了日本和我讨价还价,而是拿出谢罪的态度,表现出日本有力人士对帝国的诚意,对于帝国主导的东亚新秩序的诚恳拥戴,拿出日本作为中华秩序一分子应有的姿态来”

“请你们记住,从这一天开始,”许凡盯着秋山真之,一字一板地说道,“在东亚,只会有一个真正的帝国,那就是中华帝国不接受这个现实的,就只能成为帝国的敌人。而帝国对于亲友的慷慨和仁慈,并不妨碍帝国以最大的残酷和冷血来消灭帝国的敌人犯强汉者虽远必诛,又何况是卧榻之侧?日本是敌是友,是走向光荣还是走向毁灭,就在诸位一念之间”

死一般的沉寂。

不知过了多久,岛村速雄才艰难地说道:“元帅,那您想让日本怎么做,才能证明诚意?”

仅仅几个字,却仿佛用尽了力气,整个人的脸上没有半点血色,身子也似乎在微微地摇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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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钟头后,三笠号司令塔。

一片死寂。

“真的只有如此吗……许凡元帅,居然是一点余地也不留,把我们最后的兜裆布也掀开了呢。”东乡平八郎仿佛凭空老了几岁,苦笑了一声,“在甲午那一年就该坦然面对现实,却被形格式森又推着苟延残喘了十年,把最后的一点生命力也透支掉了。日本这个国家,走到今天这一步,我们这些人和那些元老们,都算得上是千古罪人了。”…,

“阁下”秋山真之深深一鞠躬,语气哽咽,“不才在下有负您的重托,辱没帝国威严,有损帝国海军和天皇陛下的颜面,请允许在下自裁谢罪”

“淳五郎,别说傻话。”东乡平八郎轻叹一声,“你已经尽了力,做得也足够好。只是我们形势如此,也的确没什么可说的。陆上的情况我很清楚,虽然陆军还在组织所谓的应变,实际上已经山穷水尽了。北面的部队被打垮,分割包围,南面已经是彻底的疲兵。中国人下一步就该在朝鲜北部甚至丹东登陆了吧……帝国陆军精华尽在辽东和鸭绿江-图们一线,一旦被截断,马上就是土崩瓦解。海陆两军精华尽丧,即使想不投降,又有什么可做的呢?”

“举国玉碎吗?那些愚蠢至极的浪人,也许……不,是一定会喊出这样愚不可及的口号,把国民推向灭种的深渊。如果不是这些蠢材,帝国也许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啊……如果那个时候的媾和没有被陆军的长州马鹿和浪人们破坏,日本和中国达成钢铁同盟……”

军官们失魂落魄地看着这位老将,很多青年军官,在听到东乡平八郎以天皇诏谕命令停止交战的那一刻就已经陷入了彻底的迷茫,这个时候,简直就如同行尸走肉一般麻木不仁。

“天佑……甲午的时候,那些国贼喊着这是明治时代最大的天佑,是天照大神降下的神谕,让日本取代中国成为亚洲的领袖。我们相信了,随后几万健儿血染大陆,耻辱地接受了战败。这一次,又是这些国贼,喊着这是天佑,鼓动国家出兵大陆,结果现在又是更加惨痛的失败。这些国贼,是他们害了天皇陛下,害了大日本帝国”

很多军官听着,想着,眼中渐渐流露出了恨意。

“天皇陛下,为了日本,为了菊花皇室,我们都已经尽力了。尽力谋划,尽力战斗,尽力争取更好的结局,大家都尽力了呢。”东乡平八郎似乎在对着周围说话,又好像仅仅在自言自语,“大日本帝国……从此以后,也许就是中国的一个藩属国。这是汉唐时代都没有经历过的事情,却出现在了这个时代。这是命运吗……不,这是因为那些国贼,因为他们为了谋取私利,和财阀互相勾结,打着战争的旗号敛财篡权,一次又一次地把日本推向深渊”

“日本,如果再不觉悟,就不仅仅是屈辱,而是毁灭”东乡平八郎深深吸了口气,语气悲郁,“中国人已经掌握了海权,他们还有巨大的飞艇,飞机,如果我们依然被国贼蛊惑,执迷不悟,他们就会把‘魔火’投到日本,烧毁我们的城市,摧毁我们的农田,杀死我们的人民……中国人已经被日本侵犯了两次,他们绝不允许日本再成为欧美列强的工具,在他们强大的帝国身侧时刻窥伺他们的国土”

“我们必须投降。”东乡平八郎叹了口气,“军人的殊死战斗,是为了给国家一个更加光明的未来,而不是把国家拖入深渊战争再持续下去,日本就会变成地狱一般的噩梦……”

很多军官,这个时候终于痛哭了起来,不少人彼此抱在一起,泣不成声。

“陆战队登舰,但不强制我军离舰,炮塔人员清空,炮口堵塞,但保留我们自沉的权利。这已经足够优厚啦。”东乡平八郎自嘲地一笑,“如果我处于许凡元帅的位置,恐怕还不会给出这么优厚的条件。他说的对,我们也好,日本也好,的确也没有其他的选择了。”…,

“投降吧。”这位老将平静地说出了三个字,却让很多人如同当头挨了一棒,身子猛地一趔趄,“我们的战争,结束了。”

无比悲凉和凄楚的哭吼响彻了整个舰桥,不少海军军官抱住自己的脑袋,跪坐在舱板上,以头撞地,发出不似人类的悲号。

“请振作起来。”东乡平八郎一个接一个地拍拍这些军官的肩膀,让海军近卫兵把他们从地上拉起,“这是结束,也是开始。日本的改变,从身为帝国海军精英的我们开始吧。”

众人闻言,都有些懵懂地看向东乡平八郎。

“你们都是日本的希望,也将在未来,在这个国家之中承担起更为重要的责任。”东乡平八郎顿了顿,语气平和,声音却越发洪亮,“这也是战争,是为了日本的生存和再次崛起,为了一个新日本而进行的战争。我们有更多的敌人,守旧的旧藩阀,对国民敲骨榨髓,贪婪腐化的财阀和官僚,野心勃勃的长州马鹿,愚不可及的浪人团体,这些人,已经坑害了日本几十年,现在,身为新日本奠基者的我们,就要对这些真正的蠹虫开战”

这一席话出口,很多青年军官的眼中渐渐放出了某种光彩。

“国民的苦难,真的只是源于中国吗?”。东乡平八郎嗤笑一声,“天皇陛下曾有口谕,皇国的维新,不能仅仅是富国强兵。否则,这句口号被把持朝政之人利用,就成了盘剥国民的借口。日本,原本要为了生存而战斗,现在却变成了为了战斗而生存。财阀,官僚和浪人团体打着为国而战的旗号,堂而皇之地掏光国民最后一点铜板,他们迷恋战争,不惜以战争和敌对为借口,打着保护皇国生存的旗号挟持整个国家。”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东乡平八郎平静地说道,“中国的胜利,不仅仅是他们的船坚炮利,更是他们有效地清理了国家,做到了上下一心,团结一致,让国民分享国家成长的利益,源于他们把握了民生和国强的平衡,在于他们打牢了经济基础,构建了更加公平合理的社会发展秩序。从现在开始,我们海军,就要把枪口转向国家内部,首先改革日本的弊政,清洗腐化堕落的国家,再次从中国学习先进的制度,优秀的文化。”

“改变日本,从改变我们自己开始,从现在开始。诸君,请振作起来一切,为了新日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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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茫的海面之上,五艘日本战列舰以十节的速度向着大沽军港疾进,每艘战舰上都多了华军的海军陆战队员。战舰的炮塔人员被清空,主炮被转向0度,主炮塔驱动电机的零件被取出,大炮也垂下了头,蒙上了炮衣。副炮垂头丧气地下垂炮口,弹药库被封闭,上锁,全部由华军海军陆战队员看管。

大群的日本水兵抱着头坐在甲板之上,有人低低地抽泣,有人仰首看着天,也有很多人露出了解脱的笑意,开始交头接耳地议论。

海军军官们脸色各异,有阴沉,也有坦然,还有很多人开始隐隐的兴奋。海军近卫兵军官,旗舰来的参谋,正在声嘶力竭地发表演讲,揭露明治开国以来,藩阀元老打着大政奉还的旗号,挟持天皇陛下,和无良财阀勾结,把国家视同私产,对国民敲骨榨髓的事实,描述着这些贪婪之辈过着奢侈的生活,另一边却是贫苦大众卖儿卖女,吃糠咽菜,还要被拉到前线充当炮灰,描绘着未来海军在天皇陛下领导下掌握国家权力,改革弊政,把国家引向正途的美好未来。…,

“……我们被欧美鬼畜欺骗了,被无耻的政客和财阀叛卖了为了篡夺国家权力,盘剥国民,这些无耻的败类与欧美鬼畜勾结,把日本推向必败的战争,让我们和亚洲的兄弟民族拼得你死我活,而另一方面却在不断出卖国家利权,对欧美鬼畜的资本和商品敞开大门,让我们的国民生不如死他们才是日本真正的国贼啊”

“……日本需要改变诸君,我们都是国家真正的精英,海军,联合舰队,才是日本的未来我们不是投降,而是奉天皇陛下的诏谕与中国方面合作,真正达成大政奉还,建设一个公平合理的新日本,让贫苦大众也能堂堂正正地作为日本人,享受到国民的权利和国家成长的好处诸君,醒来”

“……中国人已经恢复了汉唐的强盛,他们的强大,就是欧洲白人鬼畜在亚洲统治的终结。和他们在一起,向南洋挺进吧向阿拉斯加和美洲挺进吧帝国海军,将和中国强大的舰队一起,为了亚洲民族的解放,为了日本民族的真正复兴而战错误的脱亚入欧必须拨乱反正,回归汉学文明圈,和中国达成钢铁同盟,回到我们文化的源头上来,与神武天皇陛下的故乡携手而战,这才是身为亚洲觉醒先行者的日本应该走的道路啊”

“……这是天皇陛下的圣意,也是日本列岛诸神的旨意。日本的改变自我等开始诸君,我们的舰队,将成为新日本的奠基者和守护神,请为了新日本,振作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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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日本舰队的旁边,另一支舰队正在平行行进,正是重新编队的华军战列舰分队,主要由伤势颇重的海口号,河内号和桂林号组成,还加上了温州号和漳州号,以及鱼雷第二战队载运的日俄军俘虏。

在日本舰队的另一侧,则是防巡第三和第四战队组成的纵队进行警戒,也同样载运了一批日俄方面的俘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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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一号潜水艇。

“司令官,现在本艇的氧气含量太低,船员已经难以忍受了……”艇长大谷幸四郎海军大尉说道,“是否……”

“继续保持水下行进。”井出谦治海军大佐冷冷地说道,“现在,还不是上浮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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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战场。

许波编队已经奉命向迎接威海卫出发的丹东登陆船团,与护航的原铁狼编队鱼雷艇部队会合,一同前往丹东,并将在平壤海域与仁川北上的浅水重炮舰部队会合,一同完成丹东登陆作战,切断日军向朝鲜的退路。

重创的俄国战列舰库图佐夫公爵号,波罗季诺号,亚历山大三世皇帝号已经由华军战舰派员解除武装,接管战舰,由华军拖航转向威海卫军港,完好无损的纳瓦林号和几艘防护巡洋舰也已经由华军接管,驶向威海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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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州号。

舰长冯天雄面有难色:“元帅,广州号的轮机受到震动太大,锅炉也有损伤,难以保持航速,必须进行抢修。如果您要北上指挥丹东登陆,恐怕……”

“元帅,海上的决战已经完成,请旗舰一同回航吧。”参谋长李天林诚恳地说道,“丹东登陆,对敌支援的任务,许波他们也可以完成。现在各舰都有些损伤,尽快回港检修,准备应对下一阶段的日本登陆战,或者警告欧美舰队为上……”

“参谋长,和凯仕在一起合作,也变得越发谨慎了吗……”许凡赞许地点点头,“勇敢不等于鲁莽,在任何时候都要冷静地思考,身为海军舰队的高级指挥员,就要有这样的素养。不过,既然陛下已经亲身在辽东指挥,我又怎么能轻易地置身事外?能够亲手终结日本这个中华百年以来的梦魇,这也是我的梦想。明治天皇,真想看一看他交上皇旗和军刀的样子。”

“好啦,参谋长,命令驱逐舰接舷,司令部转移到福州号。”许凡长身而起,“其他人跟我到舰桥外面,我要对全舰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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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八章 平凡的闪光

广州号。

全体不在勤的船员在甲板上肃立,静静地看着舰桥之上,军官们簇拥之下的那位元帅,每个人的脸上都压抑着某种激动的情绪。

“忠勇的帝国海军军人们,中华民族最优秀的战士们,今天,我非常荣幸,和你们在一起经历了一场史无前例的伟大海战。在这场决定性的大会战中,我们击沉了接近三十万吨的敌舰,俘获了七艘敌军战舰,而另外两艘受伤停航的敌舰也将由我军的战术分队加以解决。相对而言,我们的损失是微不足道的,主力战舰只有两艘战沉。自人类文明史以来,以一国海军敌两国海军,以相似的排水量打出如此悬殊的战果,我中华帝国海军机动舰队,堪称史无前例光荣属于你们,华夏的战士们你们,无愧历史,无愧民族,无愧国家”

“帝国万岁”

“帝国海军万岁”

“中华民族万岁”

山呼海啸一般的声浪陡然响起,每一个海军军人都忘形地欢呼起来。许多人忘形地抛起军帽,压抑已久的兴奋与激情,在这一刻终于无可遏制,也无须遏制。

作为德皇和德国海军的观察员,驻华海军一等武官马克西米利安?冯?施佩海军上校已经走出船舱,来到甲板之上,看着这狂热的场面,刻板的普鲁士军官脸上也流露出了某种复杂的情绪。

一旁站着面色平静的英国海军观察员达德利?庞德海军中校。

“三十年前,这支海军在祖国的西南边陲肇建。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和老师,以及那些志同道合,有志复兴国家民族的志士们,心中一直秉持着这样一个信念:洗刷强加于我们这个民族身躯之上的耻辱与压迫,夺回曾经属于我们的光荣,让我们民族的旗帜高高飘扬于先民故土,让我们的舰船畅行于东方的海洋。”

“我中华先民,自轩辕黄帝肇建炎黄,夏商周三代开基,生于斯,长于斯,一直掌握东亚气运鼎革,雄踞世界文明之巅。然自明之后,我华夏文明衰颓,北受制于夷狄牧马之民,东有倭寇西人交相进迫。国虽大而如同散沙,国民麻木不仁,文明越趋保守落后,为何?”

“文明之进步,在于彼此竞争交流碰撞。可我中华自明开始封闭保守,自绝于世界,动辄行海禁,闭关之策,而以虚妄狂诞之言自我吹嘘,动辄以天朝自居,而无视世界各国日新月异之变化。更以愚民之理教八股戕害我华夏人民,以精神之鸦片摧折民族才智,使我璀璨之华夏文明沦为时代之弃儿……”

“数百年来,我中华有海无防,有朝贡而无外交,有手工而无工业,有作坊而无工厂,概因以海洋为天堑,为深壑,为险阻。而西人之兴旺,乃以海洋为通路,纵横七海,掌控世界。”“今日世界乃海权第一,我中华之欲复兴,唯有重海权,兴海军,以我强悍之舰队慑服列国,以干戈卫我大中华之天然疆域。我们这支海军建军虽然只有三十年,可我们承袭的却是华夏先民数千载的厚望,是华夏文明之火传承的重托,也是四亿五千万华夏国民的安危所系。”

“海军是国家之剑,也是保卫国家利益的第一道防线。欧美强国之工商业发展,国民之利益,历来倚重海军力量之保护。我中华海军所肩负的使命,绝非简单的保家卫国,而是要成为我帝国国民最为信赖的保护神。我帝国海军,为了华夏之利益,要能够在任何地方,任何地点,面对任何敌人打赢任何一场海战而今天,你们用铁和血向我,向我们的陛下,也向全体华夏之民证明,你们值得信任”…,

“海军万岁”

“机动舰队万岁”

“元帅万岁”

……

全体中国海军军人,发出了山呼海啸一般的欢呼。

人群之中,施佩上校和庞德中校静静得注视着这一切。

“军人们勇士们决战已经结束,可战争还在继续”欢呼之声渐渐停歇,许凡环顾全场,声音沉稳而威严,“为了捍卫国家的主权完整,为了恢复我们在伪清统治之下失去的光荣,先民世代相传的国土,千千万万的中华健儿还在浴血奋战。在蒙古,在中亚,在白山黑水,陆军的弟兄们正在追亡逐北,以雷霆万钧之势对俄国侵略军给与冷酷无情的打击;在辽东的大地上,在朝鲜的土地上,我们的陆战队员和陆军一起,正在皇帝陛下的亲自指挥下,对进犯帝国的日本军队展开合围”

“这一场战争走到这里,帝国之胜利已无可置疑。”许凡斩钉截铁地说道,“可仅仅是一场战争的胜利,并不足以补偿这些侵略者在过去的岁月中对我们的民族所做的一切罪孽。陛下于开战之时曾说过,’于此等顽敌,战而胜之不足凭,逐我境外不足恃,惟灭其大军,擒其贼囚,直捣敌巢,方可言和平共处’,现在,我帝国海军,当为帝国征讨先锋,长驱直入,直捣黄龙让所有意欲为我煌煌中华之敌者,‘梦我中华猛士而夜哭,闻我中华之名而屏气’,让他们真正明白,犯强汉者,虽远必诛;犯煌煌中华者,华夏当以干戈报之”

又是山呼海啸一般的怒吼,所有的中国海军军人,都已经面红耳赤,吼声如雷。这些军人在这一刻,精神已经臻至巅峰。只要一声令下,他们就可以打到天涯海角

“诸位,身为你们的统帅,我的责任,就是带领你们打赢战争,并且带着你们平安地凯旋,让你们享受到为国而战的勇士应得的一切荣誉和报偿。现在,强敌尽灭,我机动舰队于西太平洋之上再无敌手。但我还是要提醒你们,在这个世界上,对我华夏抱有敌意者,并非仅仅是日俄两国”

施佩海军上校眼中光芒一闪,和海军中校对视一眼,又迅速地转回目光。

“战斗虽然结束,但军人保卫国家的使命还要持续,我海军机动舰队,还要为帝国争取最大之胜利,为了国战达成最圆满之结果,保持最佳之状态,以最大之努力完成作战任务。海军军人们,机动舰队的勇士们,请你们告诉我,你们的元帅,你们是否愿意继续恪尽职守,尽力履行好每一项任务,达成帝国海军军人之使命与责任?”

“我们愿意”

海风之中,铁血男儿的怒吼,如同滚滚雷声传向四面八方。

“很好。”许凡环视全场,缓缓点了点头,“现在,本司令长官将发布两条命令:”

所有人军姿笔挺,目光炯炯地注视着自己的统帅。

“第一条:我海军机动舰队全体,应严格遵守中华帝国海军要务令之规定,恪尽职守,以最大之忠勇,完成所接受之一切任务,一切松懈,自大,麻痹,怯战,轻敌之行为,将给与严厉惩处,绝无宽贷。”

所有人都收敛了残存的笑意,脸色肃然。

“第二条……本舰马上开饭,特等配餐,晚上也是特等,明天,后天都是。三天特等……现在,全体解散。”

许凡说完,下面已经变成了欢乐的海洋。特等配餐,意味着大鱼大肉,各种甜点,茶水,水果,甚至还有额外的香烟…,

“元帅万岁”

“海军万岁”

“广州号万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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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风猎猎,龙旗高飞于钢铁战堡之上。一艘艘钢铁战舰拉响汽笛,鱼贯而过。水兵们在船舷站成一条墨线,对着旗舰舰桥之上的元帅致以最为崇高的敬礼。

许凡如同标枪般伫立于舰桥之上,手中的元帅节杖在阳光之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在他的身边镶上了一圈淡淡的光晕。

德意志帝国海军观察员施佩海军上校摸着下巴,看着那个魁梧的身影:“一场伟大的海战……中国人,了不起。坦率地说,这一次的胜利足以让特拉法尔加(拿破仑战争时期,英国舰队在纳尔逊领导下击败法国和西班牙联合舰队,从此夺取世界海权的决定性会战)相形见绌。您的意见呢,中校?”

达德利?庞德海军中校点了点头:“男爵阁下,这的确是一场伟大的海战。中国人分为两个集群,在南北两个战场分别取得了伟大的胜利,这让我想起了拿破仑皇帝的耶拿—奥古斯塔特会战(法国和普鲁士爆发的决定性会战,法军分成拿破仑和达武-贝尔纳多特两大集群,分别击败了普军两个主力集群,普鲁士随之彻底失败,被迫投降)。作为皇家海军的一员,这一切都是我最宝贵的经历和记忆。感谢上帝让我来到了东方,看到了这一切。”

“傲慢莫过不列颠人……”施佩上校笑了笑,“中校,看到这些东方人的战舰,他们精彩的表演,看着他们不逊色于贵国的训练有素和高昂士气,不列颠的绅士,对于你们的远东海权有什么感受?日不落的荣光……两强标准?现在美国人的大白舰队规模空前,这里的中国人又造出了广州号这样的无敌巨舰,皇家海军在远东的地位,似乎开始遇到一些新的问题?”

庞德中校沉默半晌,展颜一笑:“阁下,大英帝国与中华帝国缔结了神圣的盟约,这是基于两国长久以来的友谊,以及在远东共同利益上的坚实基础。盟国海军取得的胜利,也增添了日不落自身的荣光。皇家海军是中国海军的老师,也是最诚恳的朋友,无论何时,我们都不会否认这一点。”

施佩上校静静地看着这位英国海军军官。

“对于不列颠的海权,西班牙人,荷兰人,法国人,俄国人,都曾经发动了一次又一次的挑战,但结果无一例外是英格兰取得了胜利,而挑战者的帝国走向了衰落。”庞德中校盯着施佩上校,语气平静中透着傲岸,“不列颠的海上骑士有着桀骜不驯的血,有着绅士的尊严。他们渴望战斗,他们欢迎挑战。作为不列颠的朋友,将获取光荣与安宁。与不列颠为敌者,也许可以获得一时之荣耀,但最终必将受到圣乔治的惩罚。”

轻轻的鼓掌声响起。

施佩上校摘下军帽,微微一欠身:“不愧是英格兰皇家海军的佼佼者,纳尔逊式的宣言……中校,您的自信让我钦佩。”

“不过,世界始终是在变化发展的,曾经的霸权终究有一天将会变成过眼的云烟,就好像波斯,雅典,马其顿,罗马,法兰克,西班牙-奥地利的哈布斯堡帝国,土耳其人的帝国一样。谁能说的准呢?”

施佩上校重新戴上军帽,玩味地看着脸色阴晴不定的庞德中校:“以一个国家控制全世界的海洋,大英帝国的确值得钦佩。不过……”…,

他指向旁边的海面之上猎猎飘扬的龙旗:“这面旗帜,也许在不久的将来,就会出现在整个西太平洋,然后可能是印度洋,甚至……”

“等着看吧,中校。”施佩上校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一个新帝国的崛起,从来不会仅仅伴随着香槟酒……那将是亿万生灵的祭典,是上帝创造的世界中最为恢宏壮丽的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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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分钟后,广州号静静地停泊在海面上,驱逐舰星雨号已经接舷。

与庞大的战列舰相比,星雨号如同一头小巧的宠物犬。

许凡走下跳板,来到星雨号上,对着广州号上送行的军官们点了点头:“尽快修理好赶上来……当两艘广州号完整无缺地出现在敌人面前,就是对他们精神上最大的打击。”

全体军人,看着这位帝国海军的建立者,海军之魂,舰队之神,这个将帝国的国威军威推上最高峰的元帅,自发地立正敬礼。

风吹过,肃然,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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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一号潜水艇。

“差不多就是这里了……”艇长大谷幸四郎海军大尉说道,“司令官……”

“上浮观察。”井出谦治海军大佐冷冷地说道,“就是现在。”

潜艇的蒸汽机咆哮起来,注水柜迅速注压排水,海面上渐渐出现了一个沸腾的漩涡。半晌之后,一根丑陋的管子露出水面,开始缓缓转动。由于潜望镜只有五米长,潜艇舰身距离水面很近,清晰可见。

“似乎有大人物在转移……”井出谦治的一句话就让整艘潜艇中因为缺氧已经有些精神恹恹的舰员们顿时兴奋起来,“鱼雷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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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军驱逐舰星雨号。

“发现潜望镜……”

瞭望员的大吼让舰长的神经顿时紧张起来:“是不是我们的潜艇?”

“上浮了……似乎是我们的潜艇吧……不对,这个形状……有人出来,甲板炮,他们对准了本舰鱼雷鱼雷航迹”

“开炮”

“鱼雷警报方位五O,鱼雷……”

“左满舵……速射炮拦截”

正站在星雨号驱逐舰甲板上的许凡眉头轻皱:“怎么回事?”

“似乎是敌人潜艇发动了鱼雷攻击……”

李天林已经脸色大变,还没等他作出反应,许凡身边的一群宪兵已经抢先一步围住了许凡,组成了密不透风的肉盾。

许凡苦笑一声:“一艘简陋到极点的原始潜艇……”

正在这个时候,一股巨大的力量把他压倒,随即爆炸声响起,弹片嗖嗖的飞掠声,密集的炮火和机枪扫射,许凡感到某些温热的液体似乎流到了自己的脖颈里,精神一时也有些恍惚。

爆炸,火光,燃烧的海洋,混杂着泪水的血,如同要淹没整个视野……战争的胜利,果然需要一些别样的祭品啊……

过往的一切,如同闪电一般在他的眼前回闪。

少年的伙伴,初恋的青涩,甜蜜的爱恋,奋斗的艰辛,背叛的苦痛,分道扬镳的悲伤。

四十载岁月如梦。

如果这就是结局……新的国家,改变的历史,民族的复兴,少年时的梦,一切的一切,也许就到此为止了吧……

阿铁,在天上会见到你吗?

大磊,再见面的时候,你会豁达一点吧……

做民族的救星,亲手改变那一切不堪回首的过去,这种感觉真的很好呢,好想重来一次,我们大家一起……

咸咸的,黏黏的……果然还是想喝小雪的鸡汤……

……对不起,老师,我不能再守护我们的梦想了……剩下的就交给你了,孩子……

妈妈,原谅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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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蓝色的天空之下,星雨号驱逐舰在惊天动地的爆炸中发生了可怕的断裂,一连串的殉爆,残骸和人体在滚滚浓烟中四散落下。

周围战舰之上华军水兵由惊愕而惊惧,进而惊慌失措,甚至有人直接跳下战舰侧舷,拼命朝驱逐舰游去。

“元帅”

远处战舰之上,军人的欢呼变成了绝望的哽咽。英勇的中国海军军人们,看着燃烧中缓缓沉没的星雨号,陷入了可怕的狂乱。

吕一号潜艇甲板之上,井出谦治海军大佐放下手中的甲板炮,看着一枚华军七十五毫米炮弹在视野中飞速地变大,傲然一笑,盘膝而坐,对着东方深深一鞠躬。

“大日本帝国,板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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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九章 朝鲜风云

仁川东北二十五公里。

为了保证物资运输,日本控制朝鲜之后,在仁川与朝鲜王京汉城之间修建了四十公里的道路,甚至修建了铁路支线。日本民族特有的细致功夫,在道路修建之上得到了淋漓尽致的体现,公路全部以三合土压得平整坚实,铁路也修得像模像样,国际标准规矩,和日本国内的一模一样。

这个时候,却成了华军快速进军的最大利器。

被日本人损坏的铁路机车和站台设施正在进行抢修,朝鲜工人和当地居民都被动员起来,在华军陆战队工程部队的组织和指挥下热火朝天地干着。说起日本人,连最老实巴交三脚踢不出一个屁的朝鲜农民,也是跳高了骂娘。眼看着天朝的王师到来,这些平日里在日本人面前谄媚而温顺的高丽居民,积蓄多年的怒火爆发出来,个个都成了反日铁杆,从天皇的祖宗十八代骂起,一直骂到日本征粮队,又骂起了助纣为虐的朝鲜伪军。

不过,光骂是没有东西吃的。想吃上天朝上好的大米白面,就得拿出给自己田地播种除草的劲头。这些朝鲜农民不愧是公认最勤奋温顺的亚洲劳工之一,在华军陆战队工程人员的指挥下干得风风火火,被临时委任作为工头的当地先进分子拍着胸脯保证,天朝大皇帝陛下的恩情似海深,朝鲜小民必定不眠不休报答恩情的思密达。

中国方面,已经整顿好的上陆部队自然不会等着铁路设施修好,直接带足了给养,配好后续辎重就开始沿着公路向汉城攻击前进。

一马当先的正是陆战第五师下属的陆战十三团,带队的却是从陆战第一师陆战三团团长任上转调过来的副师长许涛,海军元帅许凡的次子。许涛之前在北京平叛,东北大荒沟防御战,乃至岫岩防御作战等一系列战斗中表现卓越,荣获二等玄武勋章一枚,三等玄武勋章一枚,并由中校擢升上校。

此刻,许涛穿得和普通列兵差不多,钢盔水壶,背后背着陆战队特色的深蓝色行军背囊,脖子上挂着八倍蔡司望远镜,挎着大威力手枪套,海军校级军官制式军刀被他斜绑在行军背囊上边,号称“负剑式”,需要的时候可以直接抽出来。

多年的野战训练之下,二十八岁的许涛壮实得如同铁塔,皮肤比半个黑人的许波还要黧黑粗糙,脸上也按照陆战队的作战条令涂抹了油彩,更是如同猛兽一般,偶尔露出一口白牙,更显得阴森恐怖。

陆战队第五师号称“鳄鱼”,臂章也是一条扬子鳄。由于是出境作战,为了防备一些意外,许涛这样的高级军官都把标识军衔的识别章收了起来,看起来和一个连长没太大区别。勤务兵展开地图,许涛看了看,对着旁边的军官们点了点头:“差不多了,应该要进入日本人的外围防御圈……通知军官和上士以上的军士,我要训话。”

十分钟后,除了警戒部队,大部分军官和中高级军士都已经排好了队伍。

“现在,距离我们二十公里,就是朝鲜的首都,汉城。”许涛指着东北方向,神色凝重,“整整十年……我中华男儿,没有再踏入这片土地。北洋新军血洒汉江大同江,多少中华健儿饮恨埋骨,至今不得归乡。可今天,我们来了”

“这里,就是我中华曾经最大,也是最重要的藩属国。自商朝箕子赴三韩,统御殷商移民建立朝鲜国,一代一代各民族彼此征伐,最后在明朝形成了朝鲜。其地之人向来习汉语,读儒经,做汉诗,穿汉服,以小中华自诩,自言为中华子弟之邦。”…,

“我皇明以朝鲜恭顺,特赐大同江北,鸭绿江南的土地,朝鲜自此对皇明称贡,国王册封,重大事体,皆需中国批复。”

“自古以来,日人入侵,多以朝鲜为跳板,进窥大陆。三百年前壬辰之战如此,十年之前甲午之战也如此。甲午年,满清无能,倭人入侵朝鲜沦亡。我镇国军先烈浴血奋战,痛歼倭军,已兵临汉江,却被欧洲俄德法三国强行干涉,逼迫帝国把朝鲜的宗主权卖与日本,我帝国失此东北屏藩,更引得日人垂涎,致有今日一战。”

“我们来此,不是为了出一口恶气,也不是为了要个战胜的体面,而是要一劳永逸地消灭帝国的威胁,为了改变千百年来的宿命”

“一万年来谁著史,三千里外欲封侯李鸿章当年挫败于朝鲜,壮志未酬身先死,我等后辈,怎可不如李鸿章?”许涛环视全场,声音洪亮,“我帝国陆战队,向来有一个信条:军靴所至,就是中华从现在开始,我们不是在帮着另一个国家,另一群人作战,而是首先为中华开疆拓土朝鲜这个大陆屏藩,自此以后,就要永归中华为我羽翼,再也不可分离

“我中华帝国海军陆战队,自建军以来未尝一败。这个纪录,到我们这一辈手里,不能破。尤其这是帝国卧薪尝胆十年,兴复藩国的关键一战,也是我帝国彻底消饵朝鲜战祸,使外敌再不能借朝鲜进犯华夏本邦之关键一战,国家养我等多年,现在就是我等报国之时”

台下的军官和军士长,面容严肃,胸中却涌动着一种豪迈壮阔的激情。

“大家都说,我们五师是‘鳄鱼’,说我们凶狠好斗,顽强而坚韧。”许涛的声音抬高了几分,“可谁知道,鳄鱼还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

半晌,没人说话。

“鳄鱼吞下去的东西,不管多大,都不会吐出来。”许涛神色一整,“这一次,朝鲜,我们鳄鱼五师包了现在,全体都有”

许涛拔出军刀,对着东北方向一指:“目标,朝鲜王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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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鲜,仁川东北四十公里,汉城。

景福宫,是朝鲜李朝开国君主李成桂所建,取自《诗经》中的“君子万年,介尔景福”。

交泰殿。

朝鲜国王李熙面容愁苦,双手有些神经质般地微微颤抖。

“陛下,请不要再犹豫了。”王后闵氏轻声说道,“臣妾已经从德国公使夫人处听闻,中华上国在北方取得了大胜,现在俄国和倭国的形势不妙。中国那边已经派人催过几次,如果您再不回应,一旦中国获胜,日俄战败,我们王室的地位就不好保证了。”

“爱妃,自从甲午倭乱,家国沦丧,我何尝不盼天朝王师如望云霓。”李熙叹了口气,“不过王都一直在倭人和俄国人控制之下,如之奈何?”

“陛下,臣妾所虑,却是一旦倭人战败成了定局,恐怕会挟持我们逃亡日本。”闵氏加重了语气,“一旦如此,不但朝鲜兵连祸结,我王室恐再难归故土,寄人篱下,空叹蜀离,宗庙社稷尽皆沦丧,有何面目于地下去见列祖列宗?”

李熙闻言更是愁眉不展。

“陛下,为今之计,只有早早行动。”闵氏轻声说道,“臣妾已经联络义士,准备动手。”

“什么?”李熙闻言大惊失色,“爱妃,你怎可擅自做此大事倭人与俄人兵马精强,就算陆续北调,倭人那一个联队的后备兵和一个精锐大队也不是我国区区警备队可以抵挡。至于百姓,即使有些志士不忘国家,又怎能和倭人对敌?”…,

“陛下,臣妾所求,并非击败倭人光复王都。”闵妃握住丈夫的手,柔声说道,“臣妾的意思,是保护陛下杀出景福宫,前往德国公使馆避难。德国公使已经通过中间人私下表态,愿意接受我等。”

“德国人吗……”李熙闻言,渐渐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如果德国人愿意插手,这事情有些转机,不过,终究还是冒险了呀……”

正在这个时候,突然隐约传来几声枪声,随即越发密集起来。

李熙身子剧烈地摇晃了一下,脸色惨白。闵妃也是脸色一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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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福宫北门,神武门。

此门原名玄武门,后来为了避满清康熙的讳而改名。

全副武装的日本陆军士兵滚滚而入,朝鲜王宫卫士的零星抵抗已经被镇压,阵亡士兵的尸首被草草停放在宫门旁边,其余的朝鲜卫士已经被缴械,瑟瑟缩缩地看着面无表情的日本军人在大井成元少将的带领下冲向后宫。

勤政殿、思政殿、康宁殿、慈庆殿、庆会楼、香远亭……一队队的日军分队如狼似虎地闯入,把朝鲜王宫的女官,妃嫔,侍从用刺刀驱赶出来,如同猪狗一般栓在一起。大井成元一刻不停,带着人直奔交泰殿。

交泰殿内,李熙脸色苍白,身躯微微颤抖,强自镇定坐在椅子上。闵妃脸色平静,陪坐在侧。

大井成元少将手提染血的军刀,手里提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当先而入,没说话,直接把人头丢在李熙脚下,吓得李熙尖叫着跳了起来,和闵妃紧紧地搂在一起。

“李熙陛下,大日本帝国对待朝鲜,如同父母照顾孩子一样关怀备至。可您是怎么回报帝国的?”大井成元冷哼了一声,面目狰狞,“李完用,您的爱妃闵氏最信赖的亲信,三番五次和德国公使馆的人密谈,密谋帮助朝鲜王室潜逃公使馆,背弃大日本帝国与朝鲜王国的宗藩条约。这一切,请您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不,我什么都不知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此刻的李熙已经语无伦次,涕泪横流,全靠闵妃扶着才没有瘫倒在地上,“请您相信我,我从来没有想过要背弃大日本帝国,背叛天皇陛下……”

“是吗?”。

大井成元狼一般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李熙,仿佛要把这个懦弱了一辈子的朝鲜国王看穿:“如果你真的不知情……”

“对对我是真的不知情啊”李熙如同抓住一棵救命稻草,“这都是李完用自作主张……”

“八嘎扯谎”大井成元粗暴地吼道,“高丽人不说实话,国王也是一样李完用已经招认,是你的王后闵氏一手策划”

大井成元从怀里掏出一张染血的供状,在李熙眼前晃了晃。

“如果你不知情……那就是这个女人自作主张了?”大井成元的目光转向闵氏,阴冷地笑了笑,“闵妃阁下,对于大日本帝国的仇恨,经历了这么多年,还是没有减轻半分哪……高丽人,不愧是忘恩负义的民族。日本把你们从鞑靼人的奴役之下解放出来,回归到东亚皇道乐土之中,这么多年在朝鲜开矿,重整政治,建立现代文明制度,帮助朝鲜脱亚入欧,这一切的努力,换来的就是背叛和出卖。”

闵氏此刻也已经体如筛糠,却依然强撑着站立,还勉力扶着自己的丈夫。

“你必须受到惩罚。”大井成元冷笑一声,“这件事情,帝国陆军就不插手了。”…,

他回过头,对着身后一群表情狰狞的浪人点了点头:“松本君,这个祸乱高丽的妲己就交给你了,请好好地展示一下大和男儿的风采。”

一个矮胖敦实的浪人手提太刀,走上来,色迷迷地打量着闵氏:“不愧是高丽第一美女,五十多岁了,还保养得这么好……”

在他的身后,十几个浪人已经阴笑着走了上来。

“你们……你们要干什么?”闵氏这个时候终于露出了一丝惊恐,下意识地看向了自己的丈夫,却见这位朝鲜国王早已吓得六神无主,双目无神,只是嗫嚅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干什么?做错了事,就要受到惩罚。”

大井成元说完这句话,冷漠地转过身,轻声说道:“请快一点。”

浪人头领兴奋地应了一声,一把拽过闵氏,单手夹着,任凭闵氏拼命地哭喊,厮打,就这样大步向侧殿走去。其余浪人,纷纷拉扯着殿内的尚宫,女官,各自向殿后拽去。李熙已经体如筛糠,脸色苍白,嘴里嘟嘟囔囔不知道说着什么,满脸都是泪水混合着鼻涕。

大井成元鄙夷地看着这个男人,轻蔑地哼了一声:“高丽男人,都是废物。”

很快,后边已经传来了女人的大声哭喊,声嘶力竭的惨叫,男人兴奋的低吼和喘息,李熙的脸色越来越白,瘫软在地上,身子剧烈地抽搐。

“李熙陛下,既然你对大日本帝国还保有友谊,就请屈尊移驾到总督府暂居。”大井成元眯着眼睛,戴着白手套的手轻轻挥了挥,两个强悍的日本士兵立刻过来挟持住了李熙,“支那人已经在仁川登陆,先锋部队已经抵达汉城近郊。如果汉城失陷,作为日本帝国的朋友,阁下被中国人杀害,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这位长洲蕃干将,曾经在德国陆军任职的德国通,此刻全无往日的矜持做派,满脸都是日本旧藩阀武士的凶狠冷酷,甚至还带了隐隐的癫狂:“朝鲜,是大日本帝国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既然支那人要毁灭帝国,那身为帝国的一员,就要有全体玉碎的觉悟李熙陛下,围拢在你周围的小人已经被清除,请拿出你男子汉的精神,指引朝鲜国民,与支那殊死血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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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

西山战争大本营。

美国驻华大使威廉?罗克希尔放下手中的茶杯,恳切地说道:“李,我们是老朋友了……朋友之间应该坦诚相待,能否请您清楚地告诉我,对于日本方面的和谈提议,贵国当局到底是什么意见?”

罗克希尔顿了顿:“日本方面又联络了敝国驻日大使,这件事情事关两国的众多生命,也关系到合众国在太平洋西岸的商业利益。李,请你理解合众国在这个问题上的关切。”

对面的李经方轻啜了一口茶,眯着眼睛看了半天,展颜一笑:“威廉,好像你有些坐不住了……敝国战事顺利,贵国的贷款也无须担忧偿还能力的问题,未来在远东-西伯利亚的优先开发权也很快会得到落实。现在阁下却对帝国的胜利有些忧心忡忡。威廉,这是美国式的幽默?”

罗克希尔的表情渐渐严肃起来,沉默半晌,郑重地说道:“李,作为中国的老朋友,我不得不提醒你,法国公使田贝已经对我表达了斡旋的意向,坦率地说,他们不希望看到贵国深入俄罗斯的国土,也不希望贵国破坏三国干涉还朝之后的东北亚秩序。”

嘭的一声,罗克希尔的身子微微一颤,愕然看着李经方。

李经方手中的茶杯已经重重敦在桌子上,茶水溅出一大片,脸上的表情陡然严厉,让看惯了这人平和模样的罗克希尔甚至陆征祥都是一惊。

“到底是谁在破坏东北亚秩序?”李经方一字一板地说道,“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把我帝国当成什么?”

“早在开战之初,我皇帝陛下已经说过,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俄国和日本,胆敢侵犯帝国,就必然要付出代价。”还没等罗克希尔说话,李经方已经起身,从侍者手中接过了大衣,回过头对着罗克希尔冷冷地说道,“法国人也好,合众国也好,如果不能对帝国的声音给与尊重,那帝国就只有用铁和血来向你们证明,帝国的话是算数的”

(另一时空的1895年,日本公使三浦梧楼率领军人和浪人闯入朝鲜王宫,**并杀害了王后闵氏,也即所谓的明成皇后,导致朝鲜国王李熙逃往俄国公使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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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章 满人的决断

《世纪帝国》

第一百四十章满人的决断

辽东大地,战火弥漫。

总攻开始仅仅三天,华军兵锋在北线已经挺进四十公里,打过了魏南沟,距离丹东不过六十公里,南线已经打到了冰峪沟,即将把北线拼死抵抗的日本满洲军第一军和南面的第五,第六两个军割裂开。华军两路部队,已经在日军集群深远侧后合拢了包围圈,把来不及撤退的日本满洲军第一军主力包围在岫岩一线。

按照满洲军司令部的命令已经进行“转进”作战的满洲军第一军部队,冒着华军的炮火匆匆忙忙撤下来,两条腿却跑不过四条腿,被华军骑兵和摩托化纵队抢在前面封闭了大洋河南北两岸的出口。

惊惧之下,即使是训练有素的日本陆军也发生了混乱。由于撤退中联络困难,而华军各个分队无孔不入,四处袭扰,日军部队长被迫各自采取行动,各部队争相夺路而逃。有的翻山越岭绕路,有的想从南面打通与第六军的联系,有的一头撞上东面华军的封锁线,想要全力打出一条通路来。

乱纷纷败退下来的日军丢弃了大部分重武器,还有不少早在之前已经被华军摧毁,现在只携带了行军份的军粮辎重,靠着步兵炮,机枪,掷弹筒和步枪想要在华军严密的火线面前硬凿出一条通路来。

败退中的日军大队不时遭到华军飞艇和飞机的空中打击,虽然杀伤并不大,却严重干扰了撤退的秩序,士气和组织度都开始逐渐涣散。原本被满洲的土地刺激起贪欲,被神道教的愚忠洗脑的日本军人,面对这些闻所未闻的打击,终于开始明白了自己真实的状况和处境。很多绝望而麻木的军人选择了自杀,更多的人已经逐步丧失了斗志,只是为了生存跟随大队盲目地本来跑去,试图逃出升天。

对于部队的这种情况,中高级军官看在眼里,却也没有太多办法,只是要求部队切实激励起对于天皇陛下的忠贞。不过,到了这个时候,空洞的说教也好,曹长的棍棒也好,军官的军刀也好,对于组织涣散的军人来说意义都已经不大了。很多基层军官甚至大队级以上的军官本身都已经是精神恍惚不知所措,面对这样震撼性的打击,甚至颠覆了军事教育认知的打击,这些从小被灌输了一整套军事思想的职业军人完全陷入了大脑当机。

这不是普鲁士式的炮兵对决,步兵突击,也不是美国南北战争式的线列战,甚至也不是日本更新版的《步兵操典》(山寨版华军1890步兵训练大纲),以及陆士和陆大教授的华军战术,深远穿插,摩托化突击,空地协同,大纵深,立体化的作战手段,以快速纵队超越拦截,在己方深远后方构成火线,以强大的自动火力进行封锁,以空中兵器打乱步兵纵队,并引导炮兵进行火力覆盖,这一切的一切,让按照德式军官养成和操典一丝不苟地建军,又把华军旧阵地战思路奉为至宝的日本军队当头挨了几闷棍,完全找不到东南西北。

不对等的战争,无疑是对于处于劣势的军队精神与斗志最严峻的考验。一些被留下断后,奋勇作战,却依然难以抵抗华军锐利攻势,陷入绝望与迷茫的日本军人终于开始了投降。一开始是三三两两的散兵,最后逐渐变成了整小队,甚至中队的投降。

日本满洲军前指。

在慌乱的败退之中,这个指挥部依然保有了基本的秩序。精悍的日本步兵拉开警戒线,逼迫着乱纷纷败退下来的部队绕行,守护着一小片相对平静的天地。

临时拉起的防雨帆布之下,满洲军参谋长儿玉源太郎陆军大将接过一杯热茶,吹了吹,呷了一口,咂咂嘴,露出一丝自嘲的笑意。

“儿玉阁下,这次真是多谢了。”“大清帝国”兵部尚书,禁卫军总制铁良诚恳地一鞠躬,“日本友邦给与我大清的恩情,无论何时,我等不敢或忘。这一次禁卫军能够撤下来,多亏了大日本皇军的奋战,真希望他们也能平安撤下来啊……”…,

“铁良君,说这些话就客气了。”看着儿玉源太郎瞥了自己一眼,第一军参谋长上原勇作干笑一声,“帝国军人想来以忠勇为信条,为了天皇陛下可以七生报国,这实在算不了什么。请阁下放心,虽然被支那人打了一个措手不及,皇军很快就会重整兵力,巩固守备,只要挨过这个冬天,就可以与俄国友邦一起转入反攻,一举消灭支那人的主力。”

铁良点了点头:“鄙人对于皇军的威力自然是无所怀疑的,只是……天皇陛下在南面,御驾有没有受惊?”

上原勇作脸色一变,一只手就往腰间摸去。

儿玉源太郎轻咳一声,瞪了上原勇作一眼,又转过头对着铁良一笑:“铁良君对于敝国天皇陛下的关心,在下感佩。”

铁良微微一欠身。

“陛下的安全阁下不必挂怀,敝国联合舰队与俄国舰队已经起航,与华军海军兵力交战,取胜是毫无疑问的。一旦华军海军被肃清,舰队就会横扫支那沿海,调动他们的兵力,一切就转危为安了。战争,有所反复都是正常的,七年之战里,弗雷德里希大帝甚至曾经丢失柏林,最终还是获得了胜利。铁良君,不必怀疑,大日本永远是你们真诚的朋友,光复满洲的梦想,是一定可以实现的。”

铁良谦卑地一鞠躬,连声称是。

“好啦,铁良君,整顿好你的部队,就跟在中央纵队的身边吧。”儿玉源太郎拍了拍铁良的肩膀,“兄弟之邦,并肩前进,只要日满韩同心一体,东亚新秩序就是牢不可破,大清国也好,大日本帝国也好,也就安泰啦。”

看着铁良离去的背影,上原勇作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萨摩土话。

“勇作,派人盯住他们,尤其是那几个上层人物。”儿玉源太郎眯着眼睛,半晌之后轻声说道,“这些女真人是属狼的,养不熟只要主人露出衰弱的迹象,这些野兽就会毫不犹豫地扑上去撕咬,或者换个主人。当年大辽国养了他们,被他们所害;大明朝养了他们,也被他们所害。现在我们遇到困难,这些家伙恐怕又要动心思了。都说汉人奸诈,这些女真人,在奸诈之外还要加上无耻两个字”

“阁下,那您的意思?”

“我怕他们也要给自己留后路,真到了时候,对我们背后下刀子,给中国皇帝交份投名状,祈求活命,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儿玉源太郎冷哼一声,“现在部队的秩序越来越乱,真到了那个时候,出什么事情都说不准。”

“阁下,那不如干脆……”

“暂时还不是时候,事态还没有发展到最后一步。”儿玉源太郎轻轻摇了摇头,“这些人只要不是走投无路,应该也明白自己在那边已经是上了黑名单的。暂时来看,我们的合作还可以持续。留着他们,也是我们和中国人交涉的筹码。”

回到临时歇脚的地方,看着三三两两垂头丧气的上三旗禁卫军,铁良紧锁眉头,沉默不语。

“中堂……”

铁良看了看围拢过来的几个亲信军官,使了个眼色。

几个人来到没人的角落,聚拢成一个小圈子,卫士在十几步外沉默地护卫。

“诸位,我看这日本人,也是兔子尾巴长不了了。”铁良挨个打量了一下诸人,低声说道,“形势走到今天这一步,你们有什么想法?”

几人对视一眼,禁卫军第一镇统制毓朗轻声说道:“中堂,咱们满人最后这点骨血,总不能丢在这地方叫狼叼狗啃了去。日本人不济事,咱们也不能束手待毙……”

“毓朗,你什么意思?”第二镇统制张勋冷笑一声,“想下船了?咱大清子弟的血白流了?练了这么多年的兵,喊着要给爱新觉罗家出力,临到紧要关头怂了?当年你摔鸟笼子的劲头呢?指天发誓光复祖宗社稷的劲头呢?合着光说不练?”

“张勋”毓朗低吼一声,“你别在这阴阳怪气,爷们现在心里全是火换个时候,不抽你丫个天地玄黄”…,

“别他娘光说不练……”

“都给我闭嘴”铁良怒喝一声,强压着火,“张少轩,你有什么意见就说,别在这扯咸淡。我告诉你,现在我们大家伙都是九死一生,一步走错满盘皆输再搁这东拉西扯,别怪我铁良军法无情”

“中堂,都这个时候了,我张勋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张勋冷笑一声,“早死晚死罢了。现在还能有什么指望?日本人已经被分割包围,现在四面八方都是汉人的队伍,连天皇都被搁到南边了什么舰队决战,狗屁甲午年日本人被打了个稀里哗啦,现在加上俄国人就能取胜?我可早听说了,之前在黄海,日本人整个一舰队被人家全歼,汉人才沉了一艘铁甲船”

“日本人?指望他们,还不如指望一群猪”张勋吐了一口唾沫,“泥扶不上墙的货,枉费爷们捐了那么多私囊。现在鸡飞蛋打,我大清的孤臣孽子一股脑裹了进去。还有什么可说?现在无非是一条道跑到黑,能落个囫囵尸首,死后大清遗民想起来,竖个大拇指也就算了。”

他盯着铁良,声音冷漠:“中堂,我大概也猜到你们的意思,无非是想投机一次,关键时候搞一下日本人,以此作为晋身之礼,求汉人给个宽大。可你以为我们还有活路?甲午年跑了,和他们对着干这么多年,这一次又回来要光复大清,一路上咱们旗人没少折腾汉人,现在看形势不好想反水,汉人就能容我们?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三姓家奴我们都他娘是三姓家奴,死了让人戳脊梁骨,不但里外不是人,还软骨头”

铁良闻言,已经是脸色苍白,身子也微微颤抖起来。

“中堂,与其里外不讨好,在逆贼那里受尽洋罪,最后还要公审处死,在大庭广众之下受辱,其实还不如拼个痛快。”张勋叹了口气,“我张勋忠义传家,效忠大清到现在,恩情也还得差不多,就差一个殉国了。大清……走到现在,看来也是山穷水尽。社稷没了,辫子要剪,祖宗衣衫要换,我张勋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有死而已我只是恨,我张勋尽忠而死,在中国还要被骂做汉奸。我心不甘”

铁良沉默地看着这个忠心耿耿的汉族军官,半晌之后叹了口气:“张少轩,难得你有此忠义。既然你想殉社稷,我们这些八旗子弟又有什么放不下的……大清国走到现在,八旗爷们的血性所剩不多,但终归还是有些忠义子弟的。你放心,百年之后,大清有光复的那一日,还你一个公道。”

夜。

军帐之内,铁良眯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中堂,”毓朗低声说道,“您难道真的……”

铁良叹了口气:“这世上的事情,就是没个准头呐……今儿烈火烹油,明儿就兴冰天雪地。大好河山代有王者兴,我大金国,大清国,两次入关,两次执掌气运鼎革,这胡人里头,咱是头挑。各位想想,为什么?”

众人彼此对视一眼,都没说话。

“要说殉社稷,崇祯帝,我是佩服的。”铁良叹了口气,“可他死了,前明各路人马没了共主,争权夺利,南明朝廷内斗不休,这到底是误社稷还是忠社稷?我女真人当年被辽人征服,大金国当年被蒙古人铁蹄践踏,国族却能延续血脉,靠的是什么?是咱们能忍一时之辱,是咱们看透了这胡汉交替,治乱循环的天道”

“老子说的好,夫惟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铁良幽幽地说道,“诸位,想死很容易,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就是一闭眼的事,怕什么?我怕的不是死,而是我们这些满人的好汉子都死了,剩下那些不成器的,早早晚晚得忘了咱的祖宗,忘了咱的大清,把自己当了汉人”

“契丹人没了,鲜卑人没了,匈奴人没了,那么多人,不是死光了,而是忘了本,在中原的锦绣江山里忘了自己的祖宗传承。”铁良环视众人,语气加重,“大家伙可要记牢了,咱们满人,也许说的是汉语,写的是汉字,写的是汉诗,可时时刻刻,别忘了咱老祖宗的血脉传承,别忘了谁是咱的族人。”…,

众人听着有点摸不着头脑,可毓朗几人却已经是双眼放光。

“这汉人的江山,来来回回,自周之后,难有五百年国运。胡汉相替,天道循环,这就是天下兴衰交替的规矩。”铁良轻声说道,“大唐是半汉半胡坐了江山,大宋是汉人,北方却有大辽,然后是大金,接着是胡人的元朝,然后是汉人的明,然后又是我们大清。这胡汉交替到了这一步,只要咱们满人耐心等待,总有天道循环的那一日,兴许咱满人又能坐江山。”

这个时候,人人都听出了铁良的言下之意,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张少轩是个汉子,就是性子太刚烈,太耿直,不知道变通。现在的形势……”铁良沉默半晌,没头没尾地冒出一句,“可惜了这个忠臣啊……”

毓朗眼睛一亮:“我明白了。人手我安排,只要中堂一句话……”

铁良盯着他看了一会,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我可什么都没说。贝勒爷,这事你自己掂量……好啦,都回去把部队好好整整……那些人,鬼着哩。”

夜深人静。

杂沓的脚步声突然响起,熟睡之中的“清国禁卫军”官兵懵懵懂懂地被叫醒,面前满是凶神恶煞一般的日本军人,步枪都上了刺刀,军官的军刀上还在滴血,个个都是目光狠厉。

“爷们,有话好说,这怎么茬这是……”

“你们的良心的大大的坏了,统统的叛徒。”

“误会,这绝对是误会啊……”

……

军帐外面,衣冠不整的铁良被粗壮的日本军曹推搡出来,脸色苍白。

“铁良君,真没想到啊……”

儿玉源太郎脸色阴沉,面带讥讽:“身为大清帝国兵部尚书,禁卫军总领,居然想要出卖我们这些朋友,用在下的人头换取性命。铁良君,你让我太失望了。”

“儿玉大将,这哪个王八羔子造的谣言,我骂他八辈祖宗”铁良这个时候也顾不上体面,急赤白脸地吼了起来,“我有背叛皇军的心思,天诛地灭,生儿子没**”

“铁良,你个镶白旗的狼崽子,从你祖宗的老主子多铎,多尔衮那一代,就他娘的有反骨”一个带着恨意的声音从儿玉源太郎的身后传出,铁良顿时身子一震,脸上血色尽褪,“我爹被你们扔在北京,毁在汉人手里,我早就看你小子贼眉鼠眼,不是个路数怎么着?就是爷们告的密爷行得正,走得端,为父报仇,和汉人拼到底,百年之后,满人说起那五爷,都得挑一挑大拇哥”

铁良看着这位老军机那桐的小儿子,看着对方一脸的快意中夹杂着刻骨的恨意,原本的怒气渐渐消退,只剩下深深的悲哀和无奈。半晌之后,铁良长叹一声:“列祖列宗,我铁良尽力了……满人,完了。”

第一百四十章满人的决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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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一章 生死时速

广州号。

医护舱的钢板舱门砰地一声被撞开。

杀气腾腾的海军军官挥舞着手枪把面前的护士乃至伤兵直接推到一边,后面的军官抬着担架,脸上混杂着硝烟,血水和泪水,面目狰狞无比。

旁边被推倒的伤兵刚想说话,却看到这些军人们满脸杀气,自然知道是有重要人物受伤,悻悻地闭上了嘴。

一行人来到急诊室门口,舰上宪兵赶紧拦住去路,领头的禁卫军少校厉声说了几句,宪兵们神色大变,赶忙拉开了急诊室的隔音铁门。

一阵杂沓的脚步,安静的手术室内顿时变得嘈杂无比。

“医生马上输血”

领头的禁卫军少校方杰云厉声喝到。

正在进行手术的舰上军医头也不抬。

旁边的护士转过身,摘下口罩,有些疲惫地说道:“小声点……我们这里有伤员。”

“医生护士和志愿者留下,其他人全部清空。”方杰云直接拉开手枪保险,语气冰寒彻骨,“给你们五分钟。”

一旁刚刚连续进行了六个小时的手术,正在休息的军医长谢晋松豁然站起:“正在做手术……你们有再紧急的事情也要等一等。在这里,所有的伤员都是……”

“我等你**逼”一个海军上尉上去一把揪住谢晋松的脖领子,狰狞无比地吼道,“是元帅元帅如果有个三长两短,你们全他**要陪葬马上输血再废话老子把你们全突突了”

谢晋松脸色大变。

那边正在做手术的医生,稳定异常的手在这一刻也微微颤抖了一下,马上停止了手术,愕然转过头来。

谢晋松顾不得其他,一把推开海军上尉,来到担架前面看了看,转头厉声喝到:“给术中伤员做紧急处理,转移到二号室的备用台那边的伤员手术应该快完了……马上腾出一号室”

医生和护士面面相觑,随即如梦初醒地开始清场。

“血型?”

“A型。”领头的方杰云冷静地说道,“舰上的冷冻血库里有专门给许帅准备的备用血浆,是之前他本人抽取的。我已经安排人去取。”

谢晋松松了口气,开始查看伤口。

元帅静静地躺在担架之上。

伤口已经经过了紧急处理,但血水依然在汩汩流出,染红了半个担架。

“后颅撞击伤……前额外伤,有流血,应为磕碰……左腰部破片伤口,2cm*0.2cm……衣领处有咖啡状呕吐物,怀疑胃部受伤……有小块网膜脱出,鲜血流出……左肩胛破片伤口,肌腱撕裂,血流粘稠……后颈1cm*0.5cm,切削性伤口……左耳后廓损伤……局部烧伤,四级……失血性休克,除外出血外,怀疑有严重内出血,可能有血肿压迫神经……呼吸缓慢……”

谢晋松擦了擦汗。

“医生,手术方案确定了吗?”。

“我需要和大家讨论一下……五分钟。”

五分钟后。

“手术方案已经确定。元帅的情况很紧急,即使输血,也不能再等。”谢晋松说道,“如果回到威海卫或胶州湾的海军医院,一切都来不及了……我们必须马上手术。不过,手术难度很高……我们基本上都是疲惫不堪了……”

“不必为手术失败找借口。”方杰云冷酷地说道,“陛下早已授权本人,许帅一旦有危险,由我们全权处理。你们不做,全体就地处决;手术失败,还是就地处决;手术成功,全体升两级,主刀升三极。你们自己选。”…,

“我不是这个意思。”谢晋松摇了摇头,“这个手术确实很难,而我们太疲劳了……如果勉强做这个手术,几乎没有可能成功。现在能做这个手术的,恐怕只有一个人。”

“谁?”

“他。”谢晋松指着一个年轻人,“他在日本学的外科手术,技术很好。经验虽然稍有不足,但我们在旁边看着应该没问题。最重要的,他手很稳,而且是我们里面体力最好的。”

“在日本学的?”海军上尉脖子上的青筋蹦起来老高,“**他娘的小日本人面兽心,都他娘要碎尸万段”

“日本的外科手术是全亚洲最好的。”貌不惊人的青年平静地说道,“日本人并不因为我是中国人而怀疑我,依然很放心地让我做手术。没想到我自己的同胞反倒不信任我。”

方杰云盯着这个青年。

“姓名?”

“周树人,医科上尉。”

“就是你了。”方杰云深深吸了口气,把手枪放在桌子上,表情坦然,“做好了,我保你升三极。救不活元帅,我陪你一块死。”

周树人点了点头:“你不说,我也会尽力。”

“马上做的话有多大把握?”

“乐观估计,大约在三成。正常的话……一成半。”

方杰云的身子一颤,咬着牙说道:“一成半?”

“差不多。”周树人点了点头,“这还是我来做……如果是他们,不超过一成。”

“我给你做第一助手。”谢晋松说道,“也许能提高半成成功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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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术室外,方杰云燃着了一根香烟,却被医护兵一把夺了过去。

“医护室禁止吸烟。”

方杰云苦笑一下,突然想起了什么:“把许帅抢出来背上救生艇的那位兄弟呢?”

“已经紧急处理过,刚送四号急救了……嘴里还念叨着元帅。”

“无论元帅……他都是有功的,希望上天保佑,元帅和他都没事。可惜我在后面,没法和弟兄们一起为了保护元帅而死……如果元帅救不回来,我也只能去陪他。”

“弟兄们在天上等着我。”方杰云猛地哽住了,捂住了脸,靠着墙蹲到了地上,“我他娘混蛋,混蛋,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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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术室内,聚光镜把白炽灯反射到手术台上,格外明亮。

白大褂围拢在沉睡的元帅身边。

“氨水准备完毕……”

“碘酒和酒精准备完毕……”

“三层无菌巾单铺设完毕……”

“伤员全身消毒完毕……

“氧气”

“血压?”

“六O……三二……”

“脉搏?”

“一三O”

“呼吸?”

“二十”

……

“麻醉剂”

“二号剂(乙醚)导入开始……五,四,三,二,一完毕”

……

周树人深深吸了口气,抬头看了看谢晋松,谢晋松对着他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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岫岩。

辽东大局已定。

日本满洲军第一军部分部队被如同壁虎一般抛弃,其余主力迅速东进,与侧翼迂回包抄的华军展开赛跑,可郑宇心里有数,在中国的国土上,日本人的两条腿终究跑不过华军骑兵和摩托化突击部队的四条腿,更不要说那些四条腿的军人同样顽强,训练更加严酷,士气高昂,组织更为严密。

朝鲜方面军的各个部队,有皇帝亲自坐镇指挥,再加上积蓄已久的力量得以释放,打得格外激情四溢。早已被撤退和防御战搞得火大的华军战将,一朝得显身手,指挥无不格外奔放,尽是大开大合的威猛套路,依靠着压倒性的火力,兵力和机动力,把已经是疲兵姿态的日军打得豕突狼奔。…,

参谋们不断地从作战地图上摘下一些标识,又重新贴上一些标识,挪动一些标识。已经三千两夜没有休息的郑宇双眼熬得发红,却依然在强撑着亲自指挥,不断地和身边的邓宁等人交谈,发布命令。

“陛下,您是不是先休息一下?”

身边的宋教仁关切地问道。

“再等等,看看许帅那边的情况……”郑宇揉了揉眉心,“不是说大局已定……最后的战报怎么还没过来?你让御前方面催一下,机动舰队在搞什么?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我总感觉心里有些怪怪的。”

郑宇没有休息,甚或不敢闭眼。

不知道为什么,他一闭眼就看到许凡血淋淋地出现在自己的眼前,随即就是痛彻心肺的心辜。

燃烧的海洋,咆哮的巨炮,遮天蔽日的爆炸,滔天巨*,深红色的血和破碎的残骸。

他不想失去舰队,却更担心许凡。

为了权力,为了至高的皇位,他的长辈们已经一个接一个被可怕的政治漩涡所吞噬。

陈磊被自己的老师和两个同学联手杀死,郑鹰却倒在自己学生一手刺激起来的激进主义之下。野心勃勃的穆铁在一场声势浩大的兵变中走上权力的巅峰,却最终被一个看似人畜无害的后辈,联合自己的兄弟翻盘,以国贼的身份屈辱地死去。

一向最为恬淡的许凡笑到了最后,他成为这个帝国硕果仅存的创业元老。

现在……终于要轮到他了吗?

当父母离开他,放手让他主持北京局面之后,他失去了父母;

现在一直全力支持他,培养他的许凡义无反顾地踏上海上决战的战场,他会失去这个师长吗?

郑宇红着眼睛,强迫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到眼前的地图上。

正在这个时候,被抽调到御前幕僚组的原辽东警备第二团团长吴禄贞拿着一份电文急匆匆地走了进来。

宋教仁接过来看了一眼,脸色当时就变了。

郑宇看着他,隐隐有些不详的预感,表面上却是一派不耐烦:“怎么了?赶紧念,耽误了军情……”

宋教仁咽了口唾沫,尽量放平了声音:“海军急电:日本联合舰队残部,以及四艘被俘的俄国战列舰,两艘防护巡洋舰,四艘日本驱逐舰,四艘俄国驱逐舰,已经抵达威海卫军港,解除了武装,日本水兵继续留在军舰上等待最终命令,日俄联合舰队已完全没有威胁。此外……许凡元帅在转移司令部的时候,乘坐的驱逐舰遭到潜艇袭击沉没,许凡元帅……”

听到这里,郑宇就如同挨了一记闷雷,脑袋嗡嗡直响,连后面宋教仁说了些什么都再也听不到了,眼前一黑,直接就坐到了地上。

连日未得休息的疲惫,对战争莫测结果的忧虑一齐涌了上来,这位一直在亢奋的精神之下支撑全局,早已透支了太多精力的青年皇帝闷哼一声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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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州号,手术室。

手术已经进行了三个小时。

白炽灯的光被聚光镜全部反射到手术台上,许凡的身上湿漉漉的,也分不清是血还是汗。护士小心翼翼地擦去周树人额头渗出来的汗水。

周树人如同握笔一样握住手术刀,灵巧地剖开血管,神经,灵巧地切削着。

谢晋松从器械护士的手里接过无齿的手术镊,灵巧地把持住血管和神经,避免周树人的手术刀伤到这些脆弱的组织。…,

护士长纤长的手握住血管钳,夹住破损的血管,脸色隐隐有些苍白,却只是咬着牙。

另一位器械护士小心地准备好肠线。

周树人的手术刀划过。

一股细细的鲜血喷溅而出。

周树人的手术刀顿时停住了。

空气死一般地凝固。

谢晋松把手术镊交到左手,右手伸到器械护士面前。器械护士如梦方醒地递过蚊式血管钳,谢晋松盯着她摇了摇头,器械护士赶忙换了弯曲管钳。

谢晋松深深吸了口气,深入许凡体内,牢牢夹住了某个血管。

血止住了。

另一个器械护士已经拿起了吸引器头,开始清理喷溅的血液。

第二助手接过谢晋松手中的血管钳,谢晋松对着周树人点了点头。

周树人深吸一口气,手术刀继续灵巧地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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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顺以北。

疲惫不堪的日军大队,正在向北行进。被弹片打得破烂不堪的联队旗有气无力地垂着,伤势参差不齐的军人表情麻木地向北行进,军官们表情阴沉,时不时爆出一阵激烈的争吵甚至厮打。

“支那人的木头鸟”

声嘶力竭的喊叫响起,大队的日本士兵顿时乱了营,纷纷四散隐蔽,机枪手手忙脚乱地搭支架,上子弹,准备射击,却见空中的飞机一掠而过,漫天飞舞的全是纸片。

“不许拣都是谎话是支那人无耻的谎言”

“八嘎松本,你想被天诛吗”

“扔掉他,混蛋……不许当厕纸也不许”

……

混乱之中,菊花纹饰的车马周围秩序井然,日本近卫军部队依然保持着严整的军容和军纪,也得到了良好的配给,依然忠心耿耿地守卫着菊花军旗。

明治天皇大室寅之佑沉默地看着周围混乱的情景,脸上微微抽搐。身边的德大寺实则侍从长面带忧色,轻声说道:“陛下,风越来越大了,还是尽快上路,赶到大连湾待命……铁路被中国人的飞艇炸断,后边十四师团的后卫作战也很艰苦,您早些上船回国,皇国就安泰了。”

“上船?”明治天皇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联合舰队的电报也该过来了吧,是胜是败……实则啊,你以为我们这样回国,还能保得住国祚吗?”。

德大寺实则微微一愣。

“好啦,实则,我们上路吧。”明治天皇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自嘲地一笑,“御驾亲征……

按照传单上说的,中国皇帝也亲自来到辽东了吗?再算上滞留在伊尔库茨克的尼古拉陛下,这也算是现代的三皇之战了。果然是东方式的战争……国运相赌,俄国和中国,也都不逊色。不光是我们敢下注,大家其实都一样啊。”

正在这个时候,一行骑士急匆匆地奔了过来。

近卫军一声呵斥,来人赶忙下马,手里挥舞着电报:“急电急电”

近卫军引着几人来到天皇御驾面前,御车拉下了帘子,里边正襟危坐的天皇有些影影绰绰的,隔着帘子说了几句什么,德大寺公爵点了点头,转过来对着来人拉长声音说道:“尔等何事?”

“丹东急电,中国舰队掩护船团登陆,我军形势危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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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连湾。

夜色蒙蒙,港口之外,一排排的巨舰樯桅林立,炮口对准了港口,刚刚发射完毕的炮膛还冒着热气。

岸上已经是一片狼藉,码头处没来得及疏散的物资被炸地七零八落,弹药仓库如同持续喷发的火山,还在接二连三地殉爆。港口的炮位上,几门二O三毫米岸防炮已经在飞艇校射之下被炸成废铁,到处都是重伤垂死者的惨叫,幸存者如同孤魂野鬼一般漫无边际地游荡。…,

港口纵深的防御阵地内,港湾防御指挥官,近卫后备步兵第一旅团旅团长大庭二郎少将脸色铁青,死死地扶着望远镜。

旁边的小早川秀雄额头上青筋直冒:“海军的马鹿是怎么回事……居然让支那人的舰队跑到这里来,动摇皇军的辽东攻略如果大连湾被拿下,天皇陛下怎么办?皇军旅顺攻略部队怎么办?海军八嘎”

“海军,恐怕战败了。”大庭二郎幽幽地说道,“甚至可能已经无法再战,所以中国人才敢大摇大摆地来到这里……那艘战舰是广州级?果然是很威武的战舰啊,连我这个海军外行都要称赞一番……”

“什么?旅团长阁下……”小早川秀雄难以置信地说道,“怎么可能……海军那些家伙,可是和俄国人一起,号称西太平洋王者的。”

“不用怀疑了,肯定就是如此。”大庭二郎叹了口气,“虽然不想相信,但除此以外,实在没有其他合理的解释。马上派人通知转进的部队,尤其是陛下的车架,请尽快北上,已经不能走水路,必须从陆路向朝鲜突围了。另外,请务必避开海岸附近的舰炮射程。”

“对日本来说,最重要的是时间。”大庭二郎说道,“现在每一分钟都是宝贵的……马上发电吧。”



。,

第一百四十二章 天道有报(上)

佛晓。

一垛一垛晒干的秸秆,已经被日本步兵抱过来作为垫子,每个人都裹着军毯,沉默地躺在上面,表情麻木。

远方炮声隆隆,显然负责断后的十四师团东条英教所部还在与旅顺的反击部队激战。北面局势崩坏的消息传来,御前军事会议几乎立刻就作出了决定,北上转进,准备从大连上船退守朝鲜或本土。

凌晨的时候,大连湾传来的炮声顿时让日军上层炸了窝。很快,消息传来,华军大批战舰炮击大连湾,其中包括至少三艘战列舰,甚至有一艘广州级

黑色菊花纹饰的御帐周围,全副武装的近卫兵肃立如林。

御帐之内灯火通明,被紧急召集起来的高级军官分列左右,中央的御座之上端坐着面无表情的明治天皇,旁边在垫子上盘膝而坐的正是侍从长德大寺实则公爵。

“诸君,现在情况差不多明朗,大概联合舰队方面已经被击败,中国人获得了制海权。他们之前已经在仁川登陆,预计在今天稍晚时候正式开始进攻朝鲜京城,此外,昨日傍晚,已经在丹东展开登陆。”

德大寺公爵顿了顿,加重了语气:“现在大连港口遭到炮击,联合舰队失去海权,丹东我方空虚,恐怕也是沦陷在即,我军从陆海两路退往朝鲜的通道都被截断。诸君对本军下一步的行止,有何高见?”

在场众人对视一眼,都是一派的愁云惨雾。

德大寺公爵环视全场,见迟迟没有人说话,语气又加重了几分:“诸君对华开战,陆海两军拍着胸脯打保票,到了现在,国事艰难,难道就没有人站出来负责吗?御驾在此,满洲军精华在此,难道就坐视我帝国精英一战而摧?”

“阁下,为今之计,海权尽丧,舰队存亡不知,下关大本营虽靠濑户内海,有炮台守卫,但已经不为安全。恳请陛下,电报谕令大本营诸君从速转移回东京,布置本土防御事宜,应对华军登陆和袭扰。”

满洲军第五军司令官伏见宫贞爱亲王的一席话,顿时让众人的心头都是一沉。

日本的本土,自蒙古入侵之后,终于再一次要面对来自大陆的强大武力入侵了。上一次,神风拯救了日本。这一次呢?

“此外,皇太子殿下坐镇东京,目下本土防卫及援救满洲军的一切事宜,都要依靠太子殿下主持了。”伏见宫贞爱亲王顿了顿,继续说道,“烦请陛下发出御电,以全权授予太子殿下,如果一旦……还要太子殿下安抚举国之心。”

明治天皇双眼微眯,脸上的表情似乎没有任何波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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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参崴。

这座城市的名字,是女真语“海边的小渔村”的意思,西元一八六O年,由俄国先以武力恫吓,后以外交讹诈,利用所谓《中俄北京条约》从满清手中强夺,变成俄罗斯太平洋舰队的俄重要军港,俄罗斯帝国远东统治的中心。

此刻,这座城市却没有了往日的繁华喧闹。街道之上,俄国市民行色匆匆,很多人都在驱赶着马车,装载着财物和家人赶向码头,试图赶上一班外国客轮。城内的很多青年男子已经被强行征召,准备投入防卫作战。街道之上,全副武装的军人来来往往,中国,朝鲜和日本的劳工则被驱赶到城外的要塞防线,日以继夜地加固工事。

城里已经流言四起。…,

自从码头上的外国船员和电报局的员工透露了蒙古方面惨败的消息,海参崴就开始陷入了恐慌。不过,由于有尼古拉耶维奇大公的坐镇,人们起先还抱有了些许侥幸心理。但很快,俄军在远东的一连串败报传来,满洲里方向的攻击部队断绝了联系,从佳木斯-双鸭山方向后撤的部队遭遇华军的突然打击,自铁路线运往赤塔的部队在半路遭遇拦截,铁路线被炮击,华军骑兵越境作战,虎头方面俄军撤退,经历苦战……

一个又一个不利的消息传来,终于打消了人们最后的一点幻想,整个城市顿时陷入了狂暴与动乱。海参崴军事当局也立即宣布了军管,大批军队开上街头,并且宣布强行征集粮食等战备物资,采取配给制,禁止民间的交易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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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参崴军事监狱。

阴暗肮脏的牢房之中,充满了霉臭的味道。一个中年男子,胡子已经几天没刮,穿着没有军衔和标识的军装,眼神迷茫地看着天花板。

一阵脚步声传来。

男子立刻如同触了电一般跳来起来,蹿到牢房门口,抓着铁栅栏眼巴巴地看着。

几名俄国军官来到牢房门前,当先一人面无表情,冷冷地说道:“刘梦熊?”

中年男子焦急地吼了起来:“正是我……是大公阁下派你们来释放我的吗……快一点我的事情到底查清楚没有?现在战况紧急,我必须马上回到指挥位置否则俄罗斯就完了”

军官对着旁边点了点头,牢房看守把钥匙插入门锁,拧开了牢房大门。

刘梦熊欣喜若狂:“太好了,终于可以出去了谢谢,谢谢啊……”

一边说着,他一边把戴着手铐的双手伸向前面,一边抱怨着:“这玩笑可开大了,战况怎么样?中国人的军队有没有被拦阻?第二军到哪里了?”

带队军官沉默地看着他,没说话,其他几名军官用力一推刘梦熊,冷冷说道:“快点,跟着走。”

刘梦熊有些生气:“我是陆军上校……”

“曾经是。”带队军官冷哼一声,“刘梦熊,你已经被解除军职了,现在你的身份是囚犯而且涉嫌对中国泄露俄罗斯帝国的绝密军事情报换句话说,你很可能是个间谍跟我们走吧。”

“不,我对俄罗斯帝国是忠诚的,让我见大公阁下”

一只大马靴狠狠地踹在刘梦熊的肚子上。

一位俄国中尉一把揪住刘梦熊的衣领,带着血丝的眼睛凶狠如狼:“黄猴子,都是间谍,骗子,走私犯统统都应该被送去挖矿修路”

带队的军官哼了一声:“别废话了,带他去审讯室。今天,就要审出中国人在远东的整个间谍网大公阁下还急着要报告……”

刘梦熊的身子猛地一颤,脸色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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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讯室。

一位中校留着一丝不苟的背头,浑身透着俄国贵族军官中比较少见的朴实干练,看着被押送进来,满脸涕泪横流的刘梦熊,微微皱了皱眉,对着几名军官轻声说道:“你们先出去,我单独和他谈谈。”

几人敬了礼,转身出去,关上了房门。

刘梦熊看着这位尼古拉耶维奇大公的副官,脸上的悲郁之色越发浓烈,半晌之后嘶声说道:“大公阁下……真的认为我是间谍?”

彼得?尼古拉耶维奇?弗兰格尔中校叹了口气,轻声说道:“大公阁下他……也很难做。”…,

刘梦熊的眼中陡然露出某种光亮。

“刘,我们都不想怀疑你,可是……如果不是高层泄密,中国人是如何掌握蒙古方面军的作战计划,作出如此周密的应对?为什么你建议的调兵计划,完全被中国人利用,打了我们措手不及?满洲里方面的部队被合围,又是怎么回事?”

“这一切,绝非大公阁下指挥失误,也不能用华军前线指挥官的天才来解释。”弗兰格尔盯着刘梦熊,“制订这些计划的是你,监督执行的也是你,而更重要的……你是中国人。刘,我也不想相信你是个间谍,可这一切作何解释?”

刘梦熊大张着嘴巴,急得眼泪都流了下来:“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我可以对天发誓,这一切和我无关否则天打雷劈,下地狱,下油锅”

“好了,李,这不是发誓可以解决的问题。”弗兰格尔叹了口气,“我本人其实也不相信是你,甚至我可以确定,包括大公在内,了解你的人都不相信你会做这种事情。事实上……我们也有足够把握可以确认,你没有出卖俄罗斯帝国。”

刘梦熊的眼中闪过一丝光亮。

他很清楚,这些俄国人不可能完全信任他,自己的一举一动肯定也都在沙俄情报机构的监控之下,这也是他最大的底气。

“但现在的问题在于,事实如何已经不重要了……沙皇陛下再三急电大公阁下,尽快查清楚军事情报泄密的事情,肃清中国人在远东的间谍网。陛下身边有很多人都在进谗言,你已经被描绘成大公阁下与中国人联络的工具,而大公想要让沙皇陛下颜面扫地,自己在中国人的支持下登基做沙皇……刘,你自己想一想,换了你是大公阁下,能怎么做?”

刘梦熊如同猛地挨了一闷棍,脸色惨白,大张着嘴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好了,李,面对现实吧。”弗兰格尔的声音有些黯然,“是你也好,不是你也好,其实都不重要。这次的失败,所有人都需要一个理由。大公并不希望是你,可这的确已经不是大公阁下能够掌握的范围。我和你说这些,不为了别的,只是不希望你无谓地受苦。”

弗兰格尔顿了顿,低声说道:“你已经死定了,刘。别再无谓地挣扎了,少受些苦,尽快判刑。大公会照顾好卡佳(刘梦熊在俄国娶的妻子),安德烈和小萨沙(刘梦熊在俄国生下的两个儿子),以后有机会,一定会为你平反的。”

刘梦熊看着这位青年中校,一颗心渐渐沉了下去。可一股强烈的求生本能,却驱使着他快速地转动着各种念头。

“彼得,你难道不明白吗?如果真的做实了我是中国间谍,大公阁下也就再也难逃干系”刘梦熊深吸一口气,“这不就等于把一个把柄交给那些人?我和大公的关系众所周知,至少也算是一个用人有误,导致战败,大公恐怕也要引咎辞职更何况,你想一想,我被关进来之后,中国人对我方行动是失去了掌控,还是继续保持掌控?”

“这个时间太短了,中国人的确似乎依然掌握着我们的行动,但也可以说是因为掌握了之前制订的计划……不过,刘,你说得对,大公阁下和你的关系……可不是你,又能怎么解释?现在最重要的不是真相,而是一个大家都能接受的解释伊尔库茨方面已经发了几次电报催促这件事……”…,

“电报……电报?”一个念头闪电一般闪过刘梦熊的脑海,这个当年国防部著名的麒麟儿着了魔一般地念叨着,脸色急剧变幻,“对,是电报是电报中国人破解了我们的密码电报该死,那个传言是真的,他们真的组建了密码破译部门上帝,我知道了,这才是答案是电报对,那份萨姆索诺夫的电报,让克罗帕特金投入了最后的预备队,导致库伦空虚……那一定是中国人伪造的该死的我早该想到这些狡猾的中国人”

弗兰格尔听着听着,脸色也凝重了起来:“刘,你是说……”

“彼得你知道我是对的”刘梦熊面目狰狞,“马上带我去见大公阁下不能再等了,现在中国人掌握着我们各方面来往的一切电文,这等于在自寻死路彼得,你知道该怎么做,带我去见大公”

弗兰格尔脸色苍白,盯着刘梦熊,半晌之后一咬牙:“好,我带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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岫岩。

日本满洲军第一军断后部队,虽然以最大的顽强和勇猛进行了极为惨烈的防御作战,但在华军勇猛的穿插渗透面前,在猛烈而准确的炮火和自动火力面前,在华军强袭步兵的爆破强袭面前,终于还是被一一肃清。日军沿途在一些要点布下的断后部队,依托地势和临时构筑的野战攻势迟滞华军进攻,可任何人都看得出来,日军的抵抗已经越来越衰弱无力。很显然,战事的急剧恶化,给养的逐渐断绝,让这些顽强的日本军人也开始陷入了恐慌与绝望。

中华帝国朝鲜方面军前指。

不知昏睡了多久,郑宇渐渐感觉到脸上湿湿的,带着温热,勉力睁开眼睛,渐渐聚焦,眼前的人影逐渐清晰,却是一张宜喜宜嗔的俏脸。

“明月……”郑宇梦呓式地吐出两个字,却感到喉咙有些干涩。

背后之人把他扶起来,垫上靠枕,秦明月用手试了试碗的温度,端起来,用调羹盛了一勺:“喝点燕窝参汤,补补身子吧。大夫说了,您就是太过劳累,大喜大悲,又有点着凉,身子有些虚火。喝点凉性的滋补一下就没事了。”

郑宇突然响起了什么,脸色一变,有些粗鲁地推开秦明月的手,扯着脖子干吼:“宋教仁呢?许帅到底怎么了?许帅怎么样?”

身后传来一个带着歉意的声音:“陛下,我还没来得及说完您就……”

“许帅受了伤,已经紧急手术……最新的电报说手术很成功,看来问题不打……他现在就在广州号上,正在旅顺。”

这一句话,顿时让郑宇浑身一震,如同抓住一棵救命稻草,简直是连滚带爬地下了行军床,翻身过去抱住宋教仁,用力摇晃:“许帅没事?真没事?你别骗我?”

宋教仁尴尬地说道:“电报就在那,您不信可以自己看。”

秦明月已经过去拿起了电报,递给郑宇。郑宇几乎是抢过来,一个字一个字看了一遍,然后又从头看了一遍,接着又是一遍。

他闭上眼睛,两行泪水滚滚而落,整个人却如同放下了千斤重担,脸上一下子流露出了宽慰。

“太好了,叔没事。”郑宇睁开眼睛,对着宋教仁点了点头,又转过头对着秦明月,“没事……没事,真的没事。”

秦明月走过来,递给他一条手绢,微笑着说道:“是啊,许帅没事。海战赢了,还俘虏了那么多战舰,许帅没事,大家都没事。咱们的国战,赢定了。”

“他没事。”郑宇一边说着一边点着头,渐渐哽咽了起来,“大家都没事。真好……”

秦明月看着这个在过去的半年之中承受了失去父母的痛苦,被迫进行了同室操戈的残酷内战,又在重压之下带着这样一个国家顽强地接受了俄日联盟的武装进攻的青年,看着这位威权无二的帝国最高统治者,在这一刻为了那位长辈的安全而哭泣,心中涌动着某种异样的情绪

她能够清楚地感受到对方心中隐藏至深的某种渴望,感受着对方和自己一样,对孤苦无依的生活那种深入骨髓的恐惧,对温情与关爱的深深向往,一颗心越发地柔软起来。

“打完这一仗,我再也不让你们去冒险,许凡那个老头子也得给我乖乖呆在岸上,好好地混吃等死。”郑宇看了看宋教仁,又看了看秦明月,无比认真地说道,“我保证,一定要让你们都好好地生活下去。”

秦明月和宋教仁对视了一眼,用力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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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三章 天道有报(下)

广州号战列舰。

皮肤黧黑的元帅静静地半躺在雪白的床榻上,神色宁静平和。

留着板寸头的舰上军医为许凡换了药,小心地包扎好,打了针磺胺,试了试体温,点了点头,戴着大口罩的脸庞上露出一丝解脱。

“元帅,您的身体底子太好,现在看来是没什么事情了……”军医说道,“手术很成功,术后出血应该很少……观察期已经差不多了。照这个速度,再有一个月您就行动自如。”

许凡看着这人,总觉得似乎在哪里见过,却实在想不起来。

“新来的?”

“是,我是战前被增调到广州号。”医生摘下口罩,露出的面孔让许凡一愣,“师兄们连续做手术,都已经累得不行,休息了……现在我当值。”

许凡笑了笑,后背的伤口还有些痛,不过高烧过去,输血比较及时,休息得也比较足,已经不妨碍行动了。

“三等舰上军医官,海军上尉周树人,向元帅致敬。”

许凡看着这张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孔,深深地吸了口气。

从死亡到重生,这似乎是第二次了。他看着这个矮个子,有些时光错乱的荒谬感觉。

生也好,死也罢,经历多了,自然也就习惯了。

不过……能再次看到自己亲手缔造的这一切,这种感觉真的很好。

许凡自嘲地一笑,看向周树人的目光隐隐带了戏谑。

“周上尉,有没有考虑过写书?”

“……”

“比如针砭时弊,打破黑屋子什么的。”许凡很认真地说道,“你有没有想过,医治国人的精神比医治国人的肉体更重要?”

周树人呆呆地看着许凡,忍不住又掏出了体温计。

“元帅,我刚才好像没测准……再给您测测体温?”

“……不用了。谢谢你,上尉。”

一位包裹着重重绷带的伤员,推着轮椅来到许凡床前,身旁跟着几名禁卫军。

许凡看着这位年轻军人,探询的目光转向方杰云。

“元帅,是这位兄弟把您抢上救生艇,替您挡了大部分破片。”

许凡看着这个年轻军人,勉力从床上爬起来,端端正正地敬了一个军礼。

年轻军人颤抖着想举起手,肩窝出渗出了血水,周树人赶忙拉住他:“蒋准尉,你别动……”

“稍息。”许凡面容庄重,“报上你的军阶。”

“星雨号见习枪炮官,海军准尉蒋志清。”年轻军人一张口就是一股浙江口音的标准话,“愿为元帅效死,不成功便成仁。”

许凡看着这个包裹得如同粽子,但露出的面容仍然可见如同老照片一样的浓眉大眼,坐在轮椅中依然透着军人气质的年轻人,好半天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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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那个老爹这下郁闷了。”

丹东外海,保定号上,许波放下电报,脸上如释重负。

“想当纳尔逊没当成,害我白白流了那么多眼泪。现在库存炮弹都快打光了……老谢,给舰队司令部发电,申请返航。”

“之前谁痛哭流涕要夷平东京的?”谢江潮斜了他一眼,“现在倒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喂,你眼边是什么?”

“风吹的……进灰了。”

“信你……才怪。”

“是不是兄弟?”

“是……不过跟这个有关系吗?”。

“是兄弟的,不许把这几天的事情告诉老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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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十六日。

东北的局势已经急转直下。

在辽东半岛的北部,儿玉源太郎亲自指挥的满洲军第一军,部分前线兵力土崩瓦解,抵抗力量已经被彻底压倒,其余梯次断后的要点被逐次攻破,而儿玉源太郎的主力对华军迂回部队的攻击失败,再加上丹东失陷,大山岩退守鸭绿江,不得不以主力转向南面,试图与庄河方面的第六军会师,利用庄河港口的补给苟延残喘,固守待变。

华军深入敌后,包围圈终究不能太过严密,儿玉源太郎的部分部队成功地与第六军会师,但实际上结果不过是从一个包围圈跳入了另一个大一些的包围圈罢了。华军机动舰队也炮击了庄河港,日军的形势更是雪上加霜。

从北面和西面压过来的华军,集中了十一军,三十军和皇家禁卫第四军,把日本满洲军方面损失惨重的第一,第五和第六三个军逐步压缩到了辽东半岛中部的地域。日军被围部队包括了第二,第四,第五,第六,第七,第十,第十一,第十四,第十五,近卫第二,海军陆战第一总计十三个师团的残部,以及部分后备步兵,骑兵,炮兵和辎重后勤部队,总计战斗部队兵员十万人,其余人员五万余人。

在丹东方面,上陆的华军陆战第六师已经和西边推过来的华军皇家禁卫军摩托化纵队,以及陆战第一军的部队会合,并且已经在海军的支援下打过了鸭绿江,向平壤推进。

在朝鲜方面,自仁川上陆的海军陆战第五师,独立第一旅,已经占领了汉城,同时以一支部队一直向东南方向穿插,顺利占领了水原和利川,切断了汉城与南方的通道。

在总情局朝鲜分部的联络之下,天朝王师解民倒悬,光复朝鲜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一样飞遍朝鲜各地,大部分地区都已经闻风而动,朝鲜人多年积蓄的怒火一朝喷发,顿时就是如火如荼。

各路警察,地方治安队纷纷起事,打死或逮捕了为数很少的日本和俄国“监督”,把平日里颐指气使的日俄侨民关押了起来,纷纷打出壬辰之时“义军”的旗帜。从北面的平安北道,慈江道,两江道,平安南道,一直到汉城以南的忠清南道和北道,庆尚北道,全罗北道,三千里江山处处烽火。而日军由于大量抽调到前线,后方的统治力已经相对薄弱,机动部队基本抽调到了前线,主要依靠当地的警察,治安军和侨民,结果这个时候朝鲜义军蜂起,统治顿时出现土崩瓦解之势。

朝鲜和辽东形势的急剧恶化,也动摇了鸭绿江-图们一线的日军,在大荒沟一线已经被华军压向南方的满洲军第三军第一,第三两个师团率先败退,留下少量部队断后,其余部队轻装向南,试图首先稳住西南面的安州防线,保住平壤。长白方向的第二军,第八和第九两个师团也向南抽调兵力,准备退保安州。鸭绿江方向上,从丹东败退下来的第十二师团一部由大山岩元帅亲自指挥,拼死转进安州。

平壤的日军,已经通过在乡军人会把日本侨民动员了起来,把最后残余的五十以下的日本男子统统征集入伍,准备死守。

原来驻守汉城的日本“朝鲜顾问大臣”冈泽精,见势不好,又知道海战不利,海权丧失,留下大井成元死守,自己挟持着朝鲜王国宗室在华军包围圈合拢之前由铁路向北逃跑,一路之上多次遭到游击队袭击铁路,最后总算抵达了平壤,与朝鲜北部的日本重兵集团汇合,准备坚守待变。…,

华军机动舰队,由于控制了海权,已经分成若干支队。许波的快速编队完成了支援丹东登陆的任务,马不停蹄地转向对马海峡,封锁日本本土和朝鲜的交通。中国的浅水重炮舰,自汉江逆流而上,炮轰沿途的日本军事力量,支援对陆作战,并掩护陆战队乘登陆船直接沿汉江想朝鲜腹地奔袭。中国海军军旗所到之处,朝鲜民众欢声雷动,纷纷起事,更驾着渔船舢板,送上各式米粮酒肉劳军,言必称“今日复见大明王师,虽死无憾”。

在北面,中国的旧式海防舰堂而皇之地轰击南浦,甚至沿大同江想平壤进击,一路横扫两岸的军事设施,杀伤人员。

华军飞艇庞大的身躯出现在了朝鲜上空,中日朝俄四国语言写成的劝降书,朝鲜解放宣言,在朝鲜各大城市从天而降,更让朝鲜市民欣喜若狂,纷纷传颂。更有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大批传单,标语,鼓动朝鲜人起来反抗日俄殖民者,光复三千里河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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辽宁,瓦房店。

日本满洲军前线指挥部,一片愁云惨雾。

“英教也自裁了吗?”。北白川宫能久亲王大将此刻仿佛凭空老了十岁,“断后部队已经彻底崩溃了……参谋长阁下,现在负责南线防卫的是哪个师团?”

“是六师团,另外后备步兵也抽调了六个大队。”儿玉源太郎也没了往日的气定神闲,“现在压力最大的是北线,中国人的兵力和火力太过凶猛,部队已经非常疲惫,弹药物资补给也不足,士气不振,各部队的主官也难以完全掌握住部队,很多地方已经很混乱了。现在中国人正在收拢追击部队,进行火力侦察,等待后方重炮。等他们兵力火力重新调配完毕,一旦总攻,只怕……”

众人的心头都是越发沉重。

“中国人在我们的当面,至少已经调集了十八个师以上的重兵,兵力火力皆数倍于我军,补给充沛,又是内线作战,还掌握了海权……”儿玉源太郎继续说道,“支那皇帝已经亲临前线指挥,我军虽有天皇陛下坐镇,健儿勇猛,可形势便是如此。”

他转向主位御座之上的明治天皇,深深伏倒:“陛下,满洲军方面,对目前的态势,只有一个守字。坚守待变,也许还有转机。”

“待变?”德大寺侍从长皱着眉头,语气有些不善,“待什么变?开战的时候,陆海军信誓旦旦地保证这是天佑。现在又要待变?等什么?神风?还是陆军有什么安排,可以让中国再死一个皇帝?”

这样尖酸刻薄的话,在崇尚“腹艺”的日本公卿口中说出来,尤其是还是代表天皇,简直是闻所未闻,众人都是冷汗直冒,下意识地趴伏在地上,屁股高高撅起。多年来对天皇的神化,让这些军人,尤其是不知内情的军人,已经把天皇当成了超自然的存在,面对着可以认为是来自天皇的怒火,军人们只感觉到彻骨的冰寒。

“陛下,臣诚惶诚恐,恳请您对陆海军将士给与信任。我军健儿,必定以七生报国之决心,报效皇恩……”

“源太郎,卿的回复实在令朕失望。”天皇的鹤音响起,仿佛并无感情的波动,却让军人们的身子都是微微一抖,又趴伏得低了几分,“朕对于皇军的忠勇并无质疑,不过,光有忠勇,光是七生报国,能够解决眼前的危机吗?满洲军方面,到底能不能拿出一个扭转战局的可行方略七生报国,人全死光了,就可以挽救大东亚圣战吗?”。…,

儿玉源太郎沉默片刻,开口说道:“陛下,臣的意思……现在能够帮助皇国的,除了国民的热血,军人们的忠勇,就是列强的斡旋。臣与大本营诸君认为,列强于东亚,一向主张势力均衡。现在我帝国与俄国连连战败,中国一家独大,必引发列强警觉,提出外交交涉。目下大本营诸君已经联络英法德美各国对华交涉,以确保帝国主权独立,就算保不住朝鲜,至少也要保住帝国本土,维护天皇万世一系的皇国体制……”

“列强?”德大寺公爵看了看天皇,对着儿玉源太郎冷哼一声,“儿玉阁下可有把握,列强会为日本火中取栗,为了挽救帝国,不惜与中国人开战?”

儿玉源太郎沉默片刻,涩声说道:“把握不能说绝对,但列强提出干预的可能性很大。”

“儿玉阁下”德大寺公爵厉声喝到,“难道帝国的存亡就系于欧美列强的‘可能’上边?身为帝国柱石,可以如此治国吗?”。

儿玉源太郎脸色惨白,咬着牙说道:“陛下,满洲军方面确已尽力。然俄人孤军深入,遭受惨败在先,中国人隐藏战力,出我不意在后,更有海军战败,丢失海权,我军遂失主动,后援断绝,处处被动。现在满洲军欲求主动而力实不逮,除了以坚守待变,以朝鲜为外围防御圈,本土为关键防御圈,乃至东京-京都-大阪为最后防御圈之外,并无其他良策。”

这位陆军首屈一指的智将抬起头,满脸泪水,嘶声说道:“陛下,实不相瞒,满洲军上下已做好全体玉碎之准备,誓死捍卫陛下御驾的安全。如果事有不济,也可以牵制支那军力,以为朝鲜和本土的布防争取时间。”

“源太郎,尔的意思,就是满洲军在此,实际上不过是拖延时间?”天皇的鹤音幽幽响起,“也就是说,打得再好,都只不过是拖延玉碎的时间罢了……”

儿玉源太郎沉默半晌,咬着牙说道:“……是。”

“大胆”德大寺公爵厉声喝到,“尔等视天皇陛下于何物难道陛下也要作为尔等的工具,用来牵制中国人吗?”。

“源太郎,”天皇的声音越发飘渺,“你想要拖延待变,可孤军死守此地,物资断绝,又能支持多久?如果中国人以朕躬的安全相威胁,要求皇国让步,尔等欲将朕躬置于何地?”

儿玉源太郎脸色惨白,重重叩首:“臣……臣罪该万死可臣为了天皇万世一系,为了皇国体制,恳请陛下,如事不可为……可请留守东京的太子殿下继位,陛下退居上皇,安享尊荣……”

“八嘎”天皇身边的近卫第二师团参谋长闲院宫载仁亲王勃然大怒,“身为皇军统帅,怎么可以说出如此悖逆伦常的妄语儿玉,尔是想要造逆吗?”。

“载仁,不可无礼。”天皇平静的声音传来,载仁亲王立即鞠躬退后,“源太郎,让朕躬退位为上皇,打消中国人的念头,用满洲军的牺牲换取时间,以便于国内设防,以及列强斡旋……甚至等到俄国人重整军备,是这样吗?”。

儿玉源太郎重重地叩头,伏在地面,一句话也不说。

“如果真的可以挽救国家,别说退位,即便是成神,我又有什么看不开的?”

明治天皇的声音低沉,可听在众人的耳朵里面却如同凭空炸响了一连串的霹雳,很多军人忍不住嚎啕大哭:“陛下”

“日本,走到这一步,虽说是你们一力开战,朕也不能说没有责任。”明治天皇叹了口气,“想来是朕有失德之处,天照大神特降此天罚以警告朕躬。甲午一败,此次再败,我又有什么脸面于泉下见先父,见神武天皇陛下……”

“陛下……都是臣等昏聩无能,辜负圣躬……”

“陛下,臣愿先走一步……”

“天照大神若有灵,看看日本吧……”

正在这个时候,侍从官匆匆忙忙走了进来,递过来一份电文。儿玉源太郎刚想接过,却见德大寺公爵已经伸出手:“拿来。”

侍从官一愣,赶紧递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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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四章 皇见皇(一)

《世纪帝国》

第一百四十四章皇见皇(一)

“英法美联合调停……没有结果。”德大寺公爵环视全场,“中国人的态度非常强硬,光是退出朝鲜,显然已经无法让他们满意了。”

儿玉源太郎脸色阴沉。

“英法美表示,目前很难以强硬的武力措施阻止中国进攻帝国本土。英国方面,驻日武官以私人身份表示,皇家海军已经提出要向远东增派舰队。法国人对此更积极一些,不过说实话,他们的舰队对中国人的新型战舰来说只是靶子,而且我并不认为法国人会轻易撕毁他们与中国人签署的《河内条约》。”

“德国人拒绝了调停的要求。大本营分析,很可能与德国人私下里要求在我帝国获取佐世保港的租借权有关。自从帝国第三次拒绝了德皇的请求……大本营认为,中国人可能在这个问题上对德国人许了某种承诺。”

“混蛋支那人无耻”

“支那人八嘎”

天皇冷冷地看着下面群情激奋的军官们,冰冷的目光扫过,这些人顿时噤声不语,再次伏低了身子。

“既然如此,我们以釜山港交付给德国人,他们也不接受?”儿玉源太郎皱着眉头说道。

“德国人不是傻子,他们已经明确表示,中国人是一定会夺回朝鲜的,帝国以釜山为诱饵,等于空口说白话,把德国人送到炉子上面烤。”德大寺公爵叹了口气,“现在看来,德国人恐怕已经倒向了中国一边,准备拉着中国人一起对付英法了。”

“这样就难办了。”御前幕僚三条公美也是愁眉不展,“如果德国人拉着奥国,意大利站在中国一边,英法即使联合起来,也是投鼠忌器。真激怒了中国人,英国人在印度的兵力不足,那边的国大党据说闹得很凶,提拉克甚至喊出‘联华反英谋求独立’,这样英国人也不好背弃中英同盟自取其辱。”

“这不行那不行,打打不过,撤撤不了,俄国人自保都已经困难,列强又难有作为,难道帝国就只有坐以待毙?”第五军参谋长田中义一抬起头,斩钉截铁地说道,“陛下,现在看来,日本的未来,还是只能依靠皇军的奋战请颁下大诏,以皇太子殿下全权主持大本营事宜,动员全体国民,举国防卫,构成钢铁防线,拿出文永之役皇国武士的精神来华军要征服日本,毕竟还是要登陆,光靠封锁,我国民吃糠咽菜也可以坚持到中国人财政破产,坚持到俄国反攻,坚持到列强干预中国内部也不是铁板一块,一旦战争旷日持久,国用匮乏,中国人又能有什么作为”

“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坚守,并且用一腔热血,唤醒国民用十几万健儿成神,唤起国民对支那的仇恨,坚定他们的抵抗意志只要我们严防死守,万众一心,一寸山河一寸血,步步抵抗,拿出举国玉碎的劲头,中国人,也终究无法征服帝国”

田中义一的眼中满是血丝,脸上也露出了癫狂之意:“中国人想要征服帝国,想要一统东北亚,帝国就要让他们明白,日本敢于和他们同归于尽让他们炸,让他们烧海岸守不住我们守内地,平原和城市守不住我们进山我们日本人,一个饭团子就可以过三天”

听到这里,不少军官流着泪,点着头,脸上满是悲壮。

“陛下,请再给我等一次机会,必定杀生成仁以报皇国”

“请允许我等如同樱花一般凋谢,为了陛下您战死在满洲吧”

“举国玉碎请相信日本国民”

“天皇陛下一旦求和,支撑日本的精神就垮了,帝国就是万劫不复”田中义一用力叩着头,两只手用力抠着地,声音如同杜鹃啼血,“为了日本,请用您钢铁一般的意志,支撑我们打下去支撑帝国打下去只要支那人一天没有占领全日本,帝国就都有翻盘的机会”

儿玉源太郎神色复杂地看着这位长洲蕃的后起之秀,半晌之后,幽幽地说道:“田中君,帝国走到这一步,国民已经承受了如此惨重的苦难,我等都是罪人难道还要继续逼迫他们走下去吗?”。…,

“阁下”田中义一抬起头,额头上的血顺着鼻翼滴落下来,一条鲜红的血迹,显得格外狰狞恐怖,“身为帝国的一员,大和民族的一份子,为了天皇陛下,为了大和民族贡献出自己的肉体和精神乃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我们都有自己的本份以不才在下来说,虽然恬为陆军少将,可在未来的战斗之中,鄙人随时可以冲上战场,和普通一兵一样壮烈战死军人为了保卫国家,可以性命都不要,把尸首扔在支那,那么国家到了这个时候,身为帝国国民的每一个人,难道不该为了帝国贡献一切吗?”。

“陛下请下令吧”田中义一跪爬几步,哽咽着说道,“征召全体成年男性国民入伍,组建拔刀队,白虎队,竹枪保国队,组建妇女挺身队,支那人对于女人是比较仁慈的,可以利用这一点……总之,帝国要用铁和血,让支那人清楚地认识到,日本是一个地狱进入日本,就是走向地狱要用彻底的残忍无情,击垮支那人的傲慢,让他们正视到帝国的大和魂如果不能做到这一点,即使苟且求和,帝国未来也只能成为支那的狗,沦为亚洲的三流国家”

“够了”眼看着明治天皇的脸色微变,德大寺公爵对着田中义一怒吼了起来,“田中尔是要逼宫吗?圣上乃是天人,自有圣裁,毋须尔这等粗鲁武夫多言”

田中义一脸色一变,可看着天皇的脸色阴沉,嗫嚅了几下,最终重重叩了几下头,退回了自己的位置。

“陛下,中国人派出了军使”御前侍从松平恒雄急匆匆地从外间走进来,深深一鞠躬,“已经送来御帐的途中,估计两个小时后就会抵达”

众人齐齐一惊,目光都转向了明治天皇。

“传召。”明治天皇平静地说道,“朕就在这里等待中国军使。”

两小时后。

身穿中国皇家禁卫军制服的青年军官被摘下黑布,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睛。来人微眯双眼,适应了一下光线,四下打量一番,不卑不亢地说道:“在下中国皇家禁卫军中校徐树铮,奉中华帝国华兴皇帝陛下差遣,对贵国天皇陛下提交书信。”

德大寺公爵点了点头:“拿来吧。”

徐树铮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上面金黄色的火漆完好,上面是明显的御制印鉴。

德大寺公爵微微欠身,双手接过,又转向明治天皇:“陛下……”

明治天皇对着他点了点头,德大寺公爵拆开火漆,取出书信,看了一遍,脸上顿时浮现出不加掩饰的惊愕。

所有军人都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位天皇侍从长。

转瞬之后,德大寺公爵的表情恢复了平静,来到明治天皇身边,低声说了几句,随后把信递给了天皇。

天皇神色凝重,看了一遍,随即闭上了眼睛。

徐树铮一脸坦然,只是平静地看着对面的天皇。

半晌之后,天皇睁开眼睛,嘴角挂上一丝苦笑:“让朕亲赴华军营地……这是要折辱朕吗?”。

场下顿时一片哗然,很多日本军官顿时涨红了脸,青筋直冒,不少人的手已经按在军刀上。

“陛下,支那人折辱您,君辱臣死,请让臣斩杀此僚,再自裁谢罪”

“陛下,支那人无礼,和他们决一死战吧”

“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陛下,请允许在下与支那人以武人的方式决一生死”

闲院宫载仁亲王踏前两步,军刀已经出鞘。

“载仁,退下”明治天皇呵斥了一声,目光阴冷地扫视着全场,“两国交战不伤来使,尔等难道连自古以来的礼仪都不懂?是要让帝国,让朕贻笑大方吗?都不得伤害中国军使。”

众人对视一眼,忍气吞声地退了下去。

“陛下,这绝非折辱,而是出于对陛下您的尊重,对于日本前途的尊重,是两军统帅的正常会面。”徐树铮恍若未见,语气平静,“战争走到这一步,贵军海陆俱是惨败,陛下坐困于此,贵军尽在我帝国军力重围之下,只要敝国陛下一声令下,重炮轰击,大军一到,玉石俱焚。既然如此,又何必妄害性命呢?”…,

“敝国尚有雄兵百万,敝国四千万国民万众一心,矢志效忠皇国,就算尔国兵强马壮,又能耐我x本何?”儿玉源太郎平静地说道,“我等健儿早已身许皇国,战死在此地,也是求仁得仁。若想以三寸不烂之舌挫动我军心,损我皇国威严,动摇我帝国斗志,贵使未免小窥敝国了。”

“儿玉阁下号称日本第一智将,在下也无须多言。”徐树铮微微一笑,“我帝国皇帝陛下曾云,东亚英雄,除中华人物外,就以日本群贤居首。贵国天皇陛下神武天纵,我帝国皇帝陛下早欲相会。今日之事,不仅事关东亚格局,日本气运,也是两国君主阵前高会,暗合古圣先贤之道。我帝国皇帝陛下一言九鼎,此等大事怎会戏言。天皇陛下但请一会,嗣后必安全送返,绝无失言。”

日本军官看到明治天皇沉吟不语,纷纷进言:

“陛下,支那人狡猾,万万慎重”

“圣驾身负帝国存亡,千万不能轻往啊”

明治天皇沉默半晌,点了点头:“诸卿的好意,朕心领了。”

儿玉源太郎脸色微变,田中义一更是愕然。

“既然中国皇帝陛下承诺无事,那就一定无事。堂堂华夏之君,想来是不会妄言的。”明治天皇缓缓说道,“为了日本,诸君可以七生报国,朕又何惜此身?”

“陛下”日本军官们纷纷跪倒,泪流满面,“不可轻往啊”

“朕意已决。”明治天皇投玦而起,“若可以解决两国争端,消饵战乱,虽刀山火海,朕有何惧?”

“陛下即使您与中国皇帝要相会,也该在中立地区”田中义一膝行而前,满脸血泪,“如此强邀赴会,足见对方以陛下您为战败之君,意图羞辱。陛下一旦有失,国威挫动,军心……”

“义一,我不赴会,难道我军就不会战败了吗?”。明治天皇摇了摇头,“我军危殆,形势如此,又何必掩耳盗铃。国威云云,十年之前大败,今日海陆皆败,难道还挫动得不够?非要朕的忠勇健儿,乃至国民都玉碎升天才算失败?到了那个时候,世间再无日本,所谓气节也好,国威也好,又到底算得了什么?”

“既然诸位不放心,朕便带上几位英豪同往。”明治天皇环顾众人,“北白川宫能久亲王大将。”

“臣在。”

“卿忠勇诚实,乃皇室柱石,便陪朕躬一同前往吧。”

北白川宫能久亲王嘴角微微抽搐,知道自己当年在倒幕之时,被幕府势力拥戴为“东武天皇”,成为“奥羽越联盟盟主”,恐怕这位天皇陛下是担心自己在这里搅动风云,却也无心说破,伏低身子沉声应道:“是。”

“田中少将,”天皇又转向田中义一,“卿勤劳王事,朕是深许的。此行朕轻车简从,有劳卿与朕同行。”

田中义一深深伏倒:“是。”

“载仁。”

“臣在。”

“精选近卫三百,随朕启程。”明治天皇又点了几个名字,“公美,平勇……随朕前往。朕与亲王大将阁下走后,此地事宜……由儿玉源太郎大将统筹。”

儿玉源太郎深深伏倒:“是,陛下。”

“马上发报。”明治天皇沉默片刻,一字一板地说道,“朕宿疾发作,难理国务,即日起,皇太子明宫嘉仁亲王为全权监国,统筹一切国事。如朕有意外……皇太子明宫嘉仁即天皇位。”

“陛下”

中华帝国,朝鲜方面军。

大路之上,制式辎重马车一色由重型挽马拖曳,军用物资码得整整齐齐。卡车拖曳着重炮,装载着炮弹,卷着烟尘一路向南,道路两侧,一队队的皇家禁卫军军人吼着军歌滚滚向前。

彪悍轻捷的骑兵,护送着这支打着白旗的日本军队沉默地迎面走过,中间马车上日本皇室的金色菊花徽章格外醒目,却没有军人敢驻足观望,只是军歌的音量,在马车经过之时,陡然高越了几分。…,

前敌指挥部营地之前,黑制服的皇家禁卫军士兵肃立如林,赤底金龙踏日战旗猎猎飞扬。军营入口处,一色的斗犬轻战车,装甲汽车,拖曳式机动重炮排列得整整齐齐。

方阵之前,表情严肃的禁卫军军官排列整齐,为首一人挂着陆军大将的军衔。

北白川宫能久亲王下了马,带着一群日本军官迎了上去,表情凝重。

“中华帝国朝鲜方面军司令长官,陆军大将邓宁。”

“日本帝国满洲军司令官(副司令长官),陆军大将白北川宫能久。”

“天皇陛下可在?”

“陛下就在车内。贵国皇帝陛下何在?”

“陛下在内门迎候,请随我入营。不过……”邓宁顿了顿,“武器请交给我方保管,此外,车架不可入营,还请见谅。”

北白川宫能久亲王脸色一变,来到车架之外说了几句,转回来,脸色阴沉:“请引路。”

马车的帘子打开,德大寺公爵走下马车侍立在侧,闲院宫载仁亲王板着脸下了车,高声唱道:“大日本帝国万世一系,至高无上,天皇陛下驾到”

全身戎装的明治天皇走出马车,表情严肃。全体日本近卫军跪倒在地,齐声呼喊:“天皇陛下板载”

明治天皇环顾四周,声音如同鹤鸣:“尔等各自将随身武器交与对方,随朕入内,切勿滋生事端,否则即为国贼,天厌之,人弃之。”

此刻,天皇使用的是所谓“鹤音”,被称为天神流传下来的语言,和天皇的血脉一样古老,而实际上其语法参照汉语语法,对日本平民来说艰涩难懂,只有皇族,近臣和专门的翻译可以听懂,以此来显示天皇与凡人的差别。

德大寺侍从长用普通日语重复了一遍,日本军人们摘下手枪,军刀,刺刀,步枪等各式武器,跟随明治天皇,由邓宁等人引路,向里走去。

一路之上,中国禁卫军军人荷枪实弹,步枪上着刺刀,目不斜视。明治诸人穿行而过,看到了内门之前静候的一队人。

为首的青年面容清秀,一套合体的华服更显得鹤立鸡群,表情平静从容。德大寺公爵打量一番,趋前几步,深深鞠躬:“外臣德大寺实则,随侍天皇陛下,会见中华帝国皇帝陛下。祝陛下福寿安康。”

青年却是微微一笑,低下头让到侧面,身后的军人也齐齐一闪。

明治天皇目光一凝,却见另一名身着全套禁卫军军服,斜披绶带,目光锐利的青年军官大步向前,身边跟着几名精悍的军官,从人群中迎了过来。

“天皇陛下何在?朕已等候多时了。”

第一百四十四章皇见皇(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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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五章 皇见皇(二)

朝鲜方面军前指是征用的一座乡绅别墅,以此为核心,又假设了多座临时建筑和军帐。

这乡绅是闯关东的第一代,富裕了之后,随着局势稳定投资工商实业,着实兴发,这别墅也索性留作养老之所。再加上关东历来有马贼的传统,乡绅的宅子倒修得结实,颇有些深宅大院的贵气。

明治天皇进来的时候早已留心,却见整个宅子打扫得清洁干净,四处的电话线拉得齐整,随员全是标准的军人,秩序井然。进了二道门,却又是一番情景。沉默的军人守卫森严,安静肃穆。

十月的东北已是初冬料峭,主屋却没有通地龙,只是挂了厚厚的棉帘子。进到屋里,室内并无什么装饰,只有些平常的日用器物。也没有地图,标识一类的东西,不知道是原本就没有,还是提前收拾了去。

再看对面的中国皇帝,坐姿笔挺,脸上微有倦容,目光却是锐利明亮,挂着淡淡的微笑。

旁边的贴身侍从端过茶盘,给两人斟满,清幽的香气荡漾而出,着实是心旷神怡。明治天皇也不说话,只是坐得笔直,脸上面无表情。

身边的德大寺侍从长等了一会,忍不住开口说道:“今日天皇陛下与皇帝陛下相会,实在是两国的盛事。中日两国一衣带水,友谊源远流长,本次兵戎相见,实在是形格式森,其间多有误会……”

“不然。”郑宇一开口,德大寺公爵就是微微色变,“侍从长此言差矣。误会云云,你知我知。中日两国之友谊,虽可称源远流长,可唐之时日攻新罗,明之时日攻朝鲜,十年前之甲午,日本又是进犯朝鲜,这一次,干脆是借着我帝国国丧,举国来犯,辽东琉球皆被烽烟,一次是误会,次次是误会?”

“陛下,您……”

德大寺公爵刚想分辩几句,却听一直沉默不语的明治天皇低声说道:“实则。”

德大寺公爵心头一凛,赶忙欠身退后,垂首不语。

“陛下,”明治天皇一张口,居然是标准的汉语,“日本侵犯贵国,也实在是国势所迫,不得不如此。当今世界,力强者为帝国,力弱者为殖民地,我亚洲文明落后,面对西夷船坚炮利,国力强盛,传统之宗法体制,农耕经济,实在难以自存。而日本以区区一岛国,欲兴工商,建强军,立帝国,必仿英国故事,行殖民扩张之策,走脱亚入欧之道路。与贵国之争执,并非日本贪婪无厌,实在是欲求生存而迫不得已罢了。”

“今日战事,日本海陆尽皆不利,这也毋庸讳言。”明治天皇平静地说道,“朕亲身来此,面见陛下,不求其他非份,但求陛下放我健儿一条生路,放日本一条生路。如果贵国务必致日本于死地,日本虽小,但有举国玉碎之志;形势虽蹙,但为生存而不得不卖西人以为犬马。”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只要贵国可以善待日本,达成和议,日本愿与贵国结成钢铁同盟,共抗西夷,乃至尊贵国为盟主,也不无商量。”

说道最后,明治天皇也是神色黯然,德大寺公爵更是双目含泪。身为人间神祗的天皇陛下如此低三下四地向敌国君主求情,这是亘古未有的奇耻大辱主辱臣死,让天皇陛下受辱至此,身为帝国柱石的重臣,又该如何自处?

郑宇点了点头,却是展颜一笑:“陛下,这话说着说着,便有些变了味道。其实朕邀请您来此,却也不全是公务。”…,

他看着明治天皇微微一怔,轻叹一声:“父亲在世,常言东亚领袖人物,堪称翘楚的,便是他与陛下您。他曾言道,如果中华无英雄出,执亚洲气运数十载者,恐怕便是贵国了。此非但是维新诸贤的大才,也是明治陛下您的气度与眼光。日本有如此雄才,国势大兴,也堪称千载灵秀所钟,为一时之盛了。”

明治天皇心头沉重,沉默不语。

“当然,若无此等贤才荟萃,国势大兴之局面,又何来贵国军部勃兴,一侵朝鲜,二犯华夏?又何来前次惨败,本次更是海陆两军兵败如山倒,更加国内民生凋敝,国家负债累累,国势颓唐?”郑宇轻轻摇了摇头,“所谓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世上的事情皆有因果,并非强凌弱那么简单。日本固然维新开化在前,举国矢志,欲为东方之斯巴达,罗马,可我华夏延续千载,文明不绝如缕,历经千古兴衰离乱而屡屡得以拨乱反正,复兴国家,又岂能以社会达尔文主义之丛林法则简单对待?”

“陛下,你我难得想见,便不说此等煞风景的事情。”郑宇顿了顿,又是洒然一笑,“久闻贵国皇室教育有方,陛下您从小精研汉学,于棋道也颇有研究。今日相会,在下倒是手痒,想和陛下手谈一局,不知可否?”

明治天皇又是一愣,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这位年轻太多的中国皇帝:“陛下的意思……”

“只是对弈,胜负无关其他。”郑宇一笑,“文武之道一张一弛,朕最近军务倥偬,难得有陛下这样超凡脱俗之人相陪,怎有交臂失之的道理?陛下最近想必也是操劳国事,何不趁此机会陶冶下心绪?”

明治天皇看着这青年侃侃而谈,心中感慨,却也逐渐多了几分争胜之心。他虽然性格坚韧,意志顽强,却也是豁达人物,胸襟气魄均无愧于一代雄主,当下便是坦然一笑:“既然如此,你我对弈一局,也堪为千古佳话了。”

郑宇轻轻拍了拍手掌,侍从武官抱上来棋枰,棋子。

“陛下,对弈之前,首先要定规则。”郑宇平静地说道,“贵我两国,围棋规则略有不同,规则不一则无法对弈。”

明治天皇又是一怔。

“围棋出自中国,古来对弈,有座子之说。贵国战国之时,本因坊算砂大师废除了座子,打破规则,给围棋中增添了变化。这一次,你我二人便以无座子对弈。”郑宇好整以暇地说道,“此外,贵国围棋多有争胜之心,以胜负分棋力,以棋力定品级位次,定名分,多年实战,黑子执先实占优势,故而有所谓分先,让先之说,以棋力品级低下者执黑。你我各位一国之主,则执黑者应让子,即最后比执白者多出更多的目方为胜。以敝国这些年的实战经验,棋力相仿者欲论高下,规则大致是黑棋185子赢,184子输。”

明治天皇听着,却不知道这位青年皇帝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表面上只是含笑点头。

“今日一会,我为主,陛下您是客,便请陛下执黑,我执白棋。”

郑宇这话一出口,旁边的德大寺公爵就忍不住说道:“陛下此言差矣。陛下与天皇陛下皆为君主,并无高下之别,可天皇陛下年长德邵,与贵国先皇帝陛下同辈,怎可执黑先行?”

郑宇看了看德大寺实则,却没动怒,只是点了点头:“德大寺侍从长所言倒也不无道理。我执黑亦可,执白亦可。这样吧,既然我提出黑子让五子,便由我执黑。”…,

明治天皇点了点头:“那就有劳陛下了。”

郑宇拈起黑子,脸上的神色立刻变得凝重起来,第一下,就下到了自己左下的星位。

明治天皇又是一愣。

这个时

代的日本围棋,沿袭古风,一向重视边角根基,向来推崇三三和小目开局。明治天皇从小师从元田永孚和西村茂树,经受了严格的儒学教育,君子六艺是从小精熟的。围棋一道,他大致上受到打遍日本无敌手的本因坊秀策的影响,即三小目开局的“秀策流”。由于长期受富国强兵之说的影响,明治本人在棋道之中少有秀策的刚柔并济,在堂堂之阵外面更多杀伐力战,咄咄逼人。

在他看来,这位中国皇帝的星布局,简直就是妄自尊大,丝毫不把自己的棋力放在眼里,心中更多了几分争胜之心,当下即以对小目应对。

郑宇却紧接着在斜对角以小目应对,赫然却是后世中国现代围棋之父陈祖德开创的“中国流”,也是当年被聂卫平,马晓春和刘小光等人玩到炉火纯青,三届擂台赛横扫日本棋坛的大杀器。

明治天皇这一下被搞得有些懵懂,也在对角的空位下了一个小目。

没下几步,明治天皇终于按捺不住杀意,把战火燃到了郑宇的星角,一手刚烈的内切,意图剥夺郑宇对角的控制。郑宇却是不动声色,不断巩固实地,见缝插针在自己的小目角营造模样,星角也渐渐围了边和中腹的大模样。

这个时候,明治天皇再不懂,也看出来郑宇在打什么主意。

这种战术,与围棋的传统战术格格不入,虽然不如后来武宫正术的“宇宙流”离经叛道,却也是嚣张到了极点。明治天皇心中隐隐有些不虞,觉得这位中国小皇帝实在是小窥旁人,在边角的侵攻更严厉了几分。

郑宇此刻仿佛是马晓春附体,棋路堂皇之中隐隐带着妖异,一边应付,一边暗自经营自己的大模样,等到明治天皇侵攻了郑宇的边角,想要力图中原,却愕然发现,不知不觉之间,郑宇的对角小目已经隐隐成了气候,中腹的经营更是开始见了模样,大片的实地隐隐在握

明治天皇不愧是意志坚韧之人,依然抖擞精神,百般进击,顽强力战。这个时候,郑宇却一反之前的退让,拿出了韩国曹薰铉一脉的力战流杀法,依托自己的大模样,抓住明治天皇冒进的破绽,大刀阔斧,杀伐决断,中原顿时就是血流成河。

眼看着白棋形势越来越差,明治天皇的脸色越发凝重,旁边的德大寺公爵眼睛都看直了。

几曾见过如此惨烈的棋局

从中原到北疆,从南洋到西域,白棋如同狂暴的野牛,四处掀起战火,而黑子面对敌方的挑战,如同冷酷而精密的战斗机器,不断地在白棋周围编织大网,或者撕下血肉,构筑起自己的模样。

下到第八十七手,明治天皇长考许久,叹了口气:“我输了。”

郑宇笑了笑:“承让承让。”

“没想到陛下于棋道却是精研。”明治天皇自失地一笑,“我在此道却只是略通,倒是见笑了。”

“陛下的棋力不差,只是杀气重了些。”郑宇说道,“对弈,是弈棋,也是弈心。陛下的心思有些急躁冒进,于棋道之上,便处了下成。我之布局,着眼长远,不在一城一地的得失,不在一时之胜负,正所谓他强任他强,轻风拂山冈。早早在态势上确立了胜局,后边的作战自然要得心应手,取胜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明治天皇心头一动,思索片刻,也不由得一笑:“倒是我着相了。本来无一物,何处染尘埃。一颗心多了名利二字,有些东西便看不透彻了。”

“人之好名利,天性也,又何必妄自菲薄?”郑宇微笑着说道,“陛下之求事功,无关对错,当以成败言之。如陛下棋力高于在下甚多,在下的棋路如何,也难以生效。陛下棋力不如我,又过于冒进以求侥幸,败了,也就是错了。”

明治天皇不由得点了点头。

“陛下,您可知象棋,或是将棋与围棋的区别?”郑宇呷了口茶,淡淡地问道。

明治天皇说道:“规则不同。”

“其根本不同在于精神。”郑宇盯着明治天皇,缓缓说道,“象棋也好,将棋也好,其目的都是杀死对方,消灭对方,双方从‘有’开始,以一方‘无’结束,是一个杀戮和征服的过程。”

明治天皇身子一震。

“围棋,是从无开始,以双方的‘有’结束。最终不是一方把另一方消灭,而只是占地有多寡,但最终的结果,却是共存,也就是‘和’。”郑宇坦然说道,“黑与白,看似对立,但对立的结果,却是为了共存。这局棋,我固然战胜,陛下却也赢了。”

明治天皇心中不解,却并没有说话。

“在开始的时候,我无目,陛下也无目,可到了最后,虽然我赢,陛下却也占了很多目,陛下难道不也是胜利者?”郑宇笑了笑,“所以说,围棋,体现的便是我中华传统的政治理念,中庸,仁恕。我们要分输赢,分主次,却并不一定要彻底消灭异己,让自己成为世上留存的唯一力量。阴极阳生,周而复始,没有白子,黑子自己也下不成局。黑白共存,便是整个天下。”

明治天皇身子再次一震,表情越发复杂起来。

郑宇看着明治天皇,又开口说道:“陛下曾言,日本之扩张,实在是为了日本之生存。可为了本国的生存,是否就要消灭邻国?中国土地之大,民众之多,国力之强,是区区俄国和日本就可以吞掉的吗?以中华文明不绝如缕,难道家父仙逝,中华便再无英雄,一盘散沙吗?以我中华物华天宝,人杰地灵,即使你们一时得志,又能长久压制中华气运吗?”。

明治天皇也不由得神色一黯。

“能够主宰世界的大国,无不需足够的文明底蕴。”郑宇继续说道,“英国之掌近世之牛耳,在于罗马-不列颠之文明遗泽,在于日耳曼承袭之勇武和贵族民主契约体制,在于基督教之深厚教化,三者合一,以千年之底蕴,方有维多利亚时代之厚积薄发,享日不落荣光。法国拿破仑之强,在于法国自法兰克王国以来雄踞西欧文明之顶点,又领欧洲思想启蒙之牛耳,以伏尔泰,孟德斯鸠,卢梭诸贤之思想启迪,路易十一国王打下的统一疆域,路易十四国王奠定的欧洲霸权,最终以拿破仑横扫欧洲而鼎盛。”

“日本欲霸亚洲,底蕴在何?”郑宇盯着明治天皇,目光仿佛两把利刃,“日本自大化革新,学习大唐,向来为中华文明羽翼之下一子女。贵国于维新图强之上虽然先着一鞭,可以此便妄想杀鳅养鹤,以中华之血肉滋养日本之躯体,进而夺取亚洲,与列强对峙,实在是小窥了华夏,无视了几千年的亚洲文明史。就算近世日本率先维新,英才辈出,可区区几十年,便想脱亚入欧成为亚洲之霸主?如此,已经可见贵国之民缺乏大国之底蕴,器小易盈,实在难堪亚洲振兴之重任。”

“以日本之妄想,即使一次两次投机成功,也必然举国躁动,越发狂妄,最终就如同嗜赌成性的赌徒,一次又一次押上全部赌本,只需要一次失败,就是万劫不复。”

德大寺公爵向说什么,可张着嘴巴,嗫嚅了半天,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华夏之为中华,在于华夏之民,无论被如何荼毒,其文明深处,总有自强进取的一面,总有不受压迫的一面。贵国先贤,妄谈崖山之后无中华,明亡之后无华夏,却不知我华夏先贤早说过,万物皆出于有,而有出于无。天道循环,无中生有,我华夏之民在,华夏之土在,虽有一时沉沦,总会有复起雄踞天下的一日。而日本之前要崛起,施加给中华的苦难越多,最终天道流转,受到的报复就越重,下场也越悲惨。而我中华之崛起,以亚洲文明之光照耀亚洲之土,以我华夏之忠勇仁恕,哺育教化亚洲之民,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无须赌博,更不用拼上国运。日本如同以前一样,做好自己的本份,便可以分享中华给与的恩泽。”

“既然如此,”郑宇一字一板地说道,“你们,还折腾个什么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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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六章 皇见皇(三)

明治天皇闻言,如同被迎面重重击打了一锤,整个身子都有些摇摇欲坠。这位统御日本四十年,被称为“大帝”,“活人神”的至尊,看着郑宇,脸色惨白,双目中隐现泪光。

“陛下,我的话可能说的有些重,可日本走到今天这一步,您也好,各位元老重臣,难道还不觉悟吗?还以为贵国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中华,到了现在,中华还会高高拿起,轻轻落下吗?”。郑宇坚定地摇了摇头,“我是中国的皇帝,秉承的是国民的意志,代表的是国民的利益。日本如此作为,已经是自己把自己逼上了绝路,也把中国逼上了绝路。任何一个中国的立宪君主,或者是总统,总理,都不可能放过日本。否则,对内无法交代,对自己,也没有办法交代。”

“皇帝陛下,日本纵有冒犯华夏的过往,可您别忘了,这已经不是千百年前中国一家独大的时代。即使是亚洲,英法美德列强利益俱在,俄国也是根基深厚,虽有小挫,国本未动……”德大寺公爵咬着牙说道,“日本开化维新数十载,国民轻生死,重国家,又岂是可以轻言征服的?”

“公爵阁下,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在日本一事上面,中国只会按照自己的意志来处理。欧美诸国想要干涉,那就是对帝国的冒犯。”郑宇淡淡地说道,“从现在开始,在东亚,我中华帝国的意志就是规矩。接受这个的,帝国自然给他些面子,不接受这些,还想指手画脚的,帝国就不会给他面子。这句话,请几位都记在心里,对各位有好处。”

德大寺公爵脸色苍白,没想到这位中国皇帝居然如此直截了当,如此霸气四溢可偏偏,对方却实在是有说这个话的实力

“天皇陛下,在天下这个大棋盘上,我们一直都在落子。”郑宇平静地说道,“你下你的子,我下我的子。走到现在,我占了上风,已经控制了整个棋局。换句话说,以后至少在东亚这个棋局上,规则,要按我的来。”

“往更大了说,在世界这个棋局上,以前,帝国也经常要按照别人的规则去落子。可从现在开始,帝国已经自己制订规则了。现在是东亚,以后也许会扩展到更大的地方,任何的事情,想要无视帝国的意志,几个欧美强国一起商量一下,拿帝国当作棋子,那就是痴人说梦。”

“这是实力。”郑宇看着明治天皇,语气从容,“帝国有这个实力,而日本没有这个实力。这一次,日本败到如此之惨,坦白地说,别说定规矩,连下棋的资格都要没有了,只剩下做棋子的资格。”

“如果日本要选择依靠列强对抗中国,且不说列强会不会为了一败涂地的日本冒犯我帝国,日本最好的结局,也就是变成列强的半殖民地,甚至是保护国。经济,外交,军使,尽操人手。”

“既然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如此,那又回到了那句话上,日本,又折腾什么劲呢?”

明治天皇沉默不语。

郑宇喝了口茶,脸色淡然。

“我请陛下来,除了要见识一下陛下的英姿,也是要叙叙规矩。”郑宇继续说道,“无规矩不成方圆。之前,东亚之稳定,在于中华定了规矩,大家都遵守这个规矩。壬辰的时候,贵国关白丰臣秀吉想破坏这个规矩,战败身死,政权也被德川家夺了,后代也丧了命。甲午年和现在,贵国又想挑战,搞日本的大东亚秩序,结果你们又失败了,生灵涂炭,国家一步步沦落。可见这规矩是万万坏不得的。遵守规矩,对各国都有好处。”…,

明治天皇听到这里,心头一动,试探着问道:“那陛下您的意思是……”

“日本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帝国的规矩,必须受到惩罚。”郑宇平静地说道,“为了避免日本再破坏规矩,帝国需要监督日本,进行彻底的改革,建立起符合东亚皇道秩序,符合日本国情的体制,避免再有野心之人生出不切实际的妄想,把日本,把皇室拖向深渊。”

“简而言之,为了东亚安定,也为了中日两国的友谊,为了日本国民安居乐业,国家长治久安,帝国必须以督导国的形式,对日本进行彻底的改造。政治,军事,经济,文化,外交,各个领域,都需要系统性的改造。”

明治天皇脸色凝重。德大寺公爵则是身躯微颤。

“两次大战,都是贵国元老和军部不甘寂寞,妄求事功,而贵国各大财阀,文化界和社团于其间推波助澜,为了私利把国家推入深渊,此等毒瘤,必须一体清理。”郑宇缓缓说道,“政治方面,帝国将支持贵国回到尊皇攘夷的正道上来,实现大政奉还,把国家事体,从藩阀政治的歧途上拉回来,帮助贵国仿照我帝国,建立真正的君宪体制,以天皇陛下为核心,于我帝国的督导之下行开明政治,专注民生,建设国家。”

“所谓参谋本部和军令部,封闭自大,野心勃勃,实在是旧藩阀实力的大本营和总后台。”郑宇继续说道,“两次大战,军部罪无可赦,必须一体撤销。军部诸人,乃至一切于战争中对我中华帝国负有战争罪责之人,当接受我帝国战争法庭之审判,明正典刑。未来,东亚之安危由我帝国承担,贵国除了维护治安和本土安全的武力之外无须其他。这样一来,贵国再有野心之人,也难以兴风作浪,把贵国拖入战争的深渊。而贵国军费得以裁减,更可关注民生。”

“经济方面,贵国各财阀贪婪无厌,对民众予取予求,甲午之前,以三菱财阀的一代目岩崎弥之助为例,其红利收入为普通民众十万倍之多。一边是财阀穷奢极欲,一边是国民民不聊生,一边是政府负债累累,一边是财阀以低价获取政府产业,所谓殖产兴业,最终兴的是财阀,弱的是民众。如此体制,可称仁政吗?”。

“贵国财阀,必须接受改造。”郑宇说道,“帝国以督导身份提出以下建议:第一,打破垄断鼓励竞争,对财阀利用自身地位,打击竞争者的行为必须严厉惩罚;第二,财阀必须拿出一半以上的股份交于日本政府。为避免政府官僚以此谋私,其中部分股份由帝国督导,交由中日两国民间人士组建的商业协会统管支配权,用于为贵国底层民众提供社会保障;第三,财阀的经济发展,需要被纳入政府的总体规划中来,并对高收入者征收高额的累进税,补充政府财用。”

明治天皇闻言,看向郑宇的目光渐渐也变了,隐隐带了惊愕。

“贵国的外交,敌视对日本有恩,同文同种的中国,而谄媚野心勃勃妄图奴役亚洲的列强,亲者痛而仇者快,亲外人而害兄弟,这是什么道理,实在是令我百思不得其解。”郑宇摇了摇头,“为了贵国的长治久安,贵国的外交必须与我帝国步调一致,接受我国的督导,以实现东亚民族自存为基调,亲亚洲父兄民族,而远西方豺狼之国,这才是日本的正道。简单地说,以后贵国的外交,就和帝国共进退,打造东亚一体的钢铁同盟,这样,列强想要进犯日本,就是进犯帝国,贵国还有什么可担忧的?”…,

“文化方面,贵国文化界如福泽谕吉,德富苏峰等人,实在是愚不可及,乃是祸乱日本的罪魁一流,必须拨乱反正。”郑宇又喝了杯茶,“中江兆民主张中日友好,共存共荣,我看就很好嘛。还有那位幸德秋水,据说被大阪警察抓起来了?现在看看,这些人才是日本真正远见卓识的有识之士。未来日本的文化界,不要再提脱亚入欧,东方的罗马,大日本膨胀论之类的邪说了,必须回到中华主导之东亚秩序,和谐安定,中日亲善,共同提携的正路上来。”

“日本的教育,不能再一味脱亚入欧。”郑宇继续说道,“日本走入文明,靠的是大化革新,是从中华学习了儒家文化。现在,日本就必须回归文化的母体,回到中华文化这个源头上来。汉学教育必须加强,以适应未来中日亲善的大局,适应中日经济交融的格局。如果日本的国民都可以讲一口流利的汉语,读汉书,写汉字,吟汉诗,中日亲善也自然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到了这个时候,明治天皇的脸色又是一变。旁边的德大寺公爵忍不住说道:“皇帝陛下,日本自有日语,有假名,当然,汉学不是不学,可……”

“朕不是让你们不讲日语,不用日文,”郑宇摇了摇头,“朕只是说,目前贵国教育以英语为先,这是不是本末倒置?日本文化源自中国,这是大家都清楚的事情,修习汉学,学习汉语,对于文化交流,更好地理解日本文化也是有好处的嘛。当然,这只是我的建议,不强迫……”

“经济上头,日本资源匮乏,经济体系残缺,这些年,被西方利用不平等的贸易机制盘剥,苦不堪言。”郑宇继续说道,“对于日本来说,原本是有一条光明大道的,那就是与我帝国的经济紧密结合,以我帝国丰富之原材料,庞大之市场,彼此拾遗补缺,充分发挥日本民族比较之优势,利用我帝国先进之产业技术,共存共荣,构建大东亚经济共同体,彼此实现自由贸易,分享好处,携手对抗列强的经济侵犯,这不比现在贵国这样自外于大陆,卖身于列强为经济殖民地要好上百倍?”

明治天皇沉默地听着,心中思绪潮涌。

很多道理,西园寺公望,井上馨,松方正义等人都曾经和他谈过,包括中江兆民在世,他也曾经秘密阅读书籍,甚至召见其人。明治天皇并不是疯子,他知道对于日本来说,如果无法撼动中国,与中国携手抗衡列强才是正途。无奈郑鹰在世,一心彻底降服日本,而日本的各路势力,为了自身的富贵和生存,也被逼着与中国走向激烈对抗的道路。到了现在,日本制霸东亚的梦想破碎,而中国展现出来的实力也远远超过了预期,日本和俄国失败之彻底,形势之恶劣,也远远超过了战前最悲观的预期。

明治天皇曾经悲哀地想过,如果是自己站在中国皇帝的立场,恐怕要做的,就是先以日本为傀儡保护国,一步步行同化之策,再等待时机,彻底毁掉日本,正所谓废藩置县,取消藩国设立郡县直管。

现在他听着对面这位中国皇帝一条条讲着未来对日本的规划,心情越发地沉重起来。

郑宇说了一会,看着明治天皇始终沉默不语,也知道对方的戒心很难打消。可他也很清楚,这事情说白了就是形势所迫,也是实力使然。自己的牌很多,而对方实在已经是山穷水尽。…,

“我帝国一向认为,君主立宪,实在是东亚国家最为适合的政治体制。”郑宇顿了顿,继续说道,“贵国的天皇传承,万世一系,实在是世界上传承至今最为古老的皇家血脉,以贵国天皇世代统御日本,也是最适合日本国情和传统的体制。之前,贵国藩阀势力打着尊皇攘夷的旗号推翻幕府,以天皇为偶像,虚化之,符号之,以大政奉还的旗号行藩阀专制之实,以天皇之神化以加强中央集权之威势,实在是窃国盗名。”

明治天皇心头一宽,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以我帝国看来,贵国皇室血脉传承虽多,然明治陛下您这一脉,实在是嫡传正统。”

郑宇的话,顿时让明治天皇的心猛地一沉。

他已经知道了中国方面已经掌握自己身为大室寅之佑,化身皇太子睦仁鸠占鹊巢的事情,心知对方这是提醒,也是威胁。如果他不听话,随时可以换上其他的皇族后裔日本皇族万世一系,传承了这么多代,甚至对方可以搞一个来历不明的人,比如中国人,说是某位天皇的后裔推上天皇的宝座,又有何难

“只要贵我两国皇室携手合作,东亚秩序就是坚如磐石,日本,也可以安享太平。”郑宇呷了口茶,旁边的宋教仁又给续上。

沙文主义,这就是传说中赤luo裸的大国沙文主义。

明治天皇看着对面表情坦然的青年,心头涌起一阵阵的悲凉。

对于这一天,他早有准备,否则也不会在儿子嘉仁的教育中灌输一些亲中理念,也不会安排好由嘉仁统帅近卫师团坐镇东京,安排一些皇室亲信稳住国内局势,自己带着近卫第二师团亲自来辽东掌握局面,并且严令禁止军人掠杀平民,避免中日彻底交恶。

为了给日本留条后路,他早在联合舰队出征前就安排海军近卫兵上舰负责督战,并且派遣了一些皇室人员就近监督,还在接见东乡平八郎的时候,秘密颁发诏书,并说服这位以皇道忠勇为信条的老将,在败局已定的时候与中国媾和,保住舰队,作为筹码和中国人讨价还价。

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给日本这一次的疯狂冒险留下些退身的余地,在必要的时候达成中日和解,乃至以中日同盟为基础,给日本未来的发展提供另一条道路。

为了避免日本的毁灭,避免皇室万世一系统治的灭绝,他不惜屈尊降贵来到中国的军营拜见中国皇帝,以表达日本,表达天皇皇室的诚意。

可当这一切赤luo裸地摆在他的面前,依然让这位统御日本数十载的至尊天皇,事实上的开国大帝感受到了难以忍受的屈辱和悲凉。

这个时候,德大寺公爵已经顾不上体面,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伏倒身子,悲声大做:“陛下,臣虽万死,不敢奉此屈辱之求和啊……君辱臣死,今天让圣上的耳朵听到这些话语,臣就该死了请赐臣一死,以保全臣的忠义”

明治天皇闭上眼睛,两行清泪悄然滴落。

这位坚韧顽强的日本天皇,维新开国以来,国势日新月异,更加举国上下的神化宣传和一体尊奉,让他不禁也有些自我膨胀。在内心深处,他也更多了几分真正皇者的自尊。

到了现在,为了国家,为了天皇的世代传承,他却不得不接受这样的屈辱

很显然,中国已经不可能再把日本当作什么平等的盟国,不可能简单地一笑泯恩仇。所谓中日亲善,共存共荣,实质就是中国为主导,甚至还要直接插手日本国家统治的各个方面,到时候,日本的地位比之甲午前的朝鲜也强不了多少

可不答应呢?

列强救得了日本吗?

自己的反抗,只能让中国人抛弃自己,抛弃自己苦心孤诣培养的下一代,在日本皇室之中,甚至不知道哪里选择一些傀儡,而日本的结局,比自己和中国人合作还要凄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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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七章 皇见皇(完)

郑宇平静地看着对面的明治天皇,感受着对方内心的煎熬和矛盾,心头也隐隐有些感慨。

国家的外交,说到底以实力为基础。日本,这个另一时空中创造了明治奇迹,只用了短短几十年,就把一个封闭落后,资源匮乏,土地狭小的封建岛国变成了世界五强之一,在亚洲建立了自己的势力范围的国家,在很多地方其实是很值得这个时代的中国学习和借鉴的。

郑宇也清楚,自己的养父郑鹰,以及他带过来的那三位高中学生,之所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让中国发生了脱胎换骨的变化,很多方面也是借鉴和参考了日本崛起的经验。

虽然郑宇也好,明治天皇也好,两国的要人也好,到了这个时候,嘴里都在喊着中日亲善,共存共荣,相互提携,喊着钢铁同盟,日本人也一再说之前与中国敌对是错误,可大家心里清楚,中日之间这一系列的事情,本质上,就是为了抓住西方列强在亚洲利益冲突的机遇,趁机夺取东亚的霸权。

中国胜,则东亚再无抗手,日本也只能乖乖服从;日本胜,则中国就要一步步沦为二流,三流国家。任何一个大国的崛起,都要踩着其他国家的尸体,这是颠扑不破的真理。以日本的顽强和坚韧,一次的失败还不足以动摇这个国家,只有再一次彻底地毁灭其一切战争潜力,让他自己的国民抛弃不切实际的梦想,才能真正把这个竞争对手彻底变成驯服的羔羊,就如同另一个时空中美国所做的一切。

郑宇知道,相比美国,中国有优势,也有劣势。优势是两国相邻,中国可以很自然地把日本牢牢掌控住;劣势则是这个时代的中国还要面临列强的潜在威胁,远远不具备另一个时空美国一超的优势地位。

在这种情况之下,中国无法如同另一时空的美国一样,对日本直接进行疾风骤雨式的全面改革,更要依靠分化瓦解,尤其是把明治一脉的皇族公卿力量牢牢控制住,削弱那些最有实际力量的藩阀,财阀,社团等组织,尤其是要挑动对方内斗,清洗掉不听话的顽固派,对其他力量按照中国的意志加以改造,再通过长期潜移默化的渗透和控制,从意识形态和社会潜实力的角度上全面地控制住日本。

为了实现这个目的,除了武力征讨,更要打一派拉一派,既有恫吓威胁,还要给些好处。

“说到日本,听闻贵国财用匮乏,寅吃卯粮,国债负担沉重,利率更是节节高涨。好像贵国在纽约发行的新国债,以九厘的利率,也没有多少认购。”郑宇轻叹一声,“日本即便是举国不吃不喝,恐怕也要还不上了。既然如此,不重整债务,日本未来财政崩溃,国家政权也就再无力量维持统治。利权能抵押的都抵押了,本土又没多少资源,藩阀大佬们还不是为了保护自己的权力和富贵陛下,天皇世袭万世一系,难道您就看着这些国贼这样败坏国家吗?”。

明治天皇苦笑一声:“那以陛下您的意思,中国方面能有办法?”

“贵国借债,以购买武器物资进攻我国,如果我国把债接过去,这事情算怎么回事?”郑宇摇了摇头,“这债是日本借的,自然日本要还。不过,如此利息,也实在是勉为其难。如果中日早息兵戈,帝国可为日本提供债务重组之帮助。”…,

明治天皇到了这个时候,第一次露出探询之意:“您的意思是……”

“敝国财政状况尚称稳健,皇室产业和民间财富积累,国土广袤资源丰富,与欧美各财团也有长期合作,借贷通道稳健。”郑宇的话让明治天皇有些迷糊,“对欧美财团来说,目前最大的危险是贵国政府彻底垮台,甚至爆发战乱,彼此打成一锅粥,则债权人不但血本无归,也无法对抵押品实行占有。如果能确保偿还本金,利息能不能全额收取,这是可以商量的事情。”

“到了这个时候,如果我帝国政府愿意出面作保,西方财团就很可能,也必须接受债务重组。”郑宇胸有成竹地说道,“日本各债权财团,也就是英法美财团,将其持有的日本国债置换为帝国新发行之年息三厘的国债,而日本全部债权的持有人转换为中华帝国,中华帝国统一将其利息重定为百分之五,则贵国的债权人的本金和利息得以保障,而贵国的利率降低很多,可谓皆大欢喜。”

“此外,对贵国来说,利息负担骤减,而敝国想要确保贷款本息的偿还,就要大力帮助贵国政府发展经济,改善财政,两国的利益也因此紧密结合在一起。”

“这是一个多赢的方案。”郑宇盯着明治天皇,平静地说道,“也是挽救日本国家,解决即将爆发的政治经济社会危机,确保东亚长治久安的唯一方案。正如围棋所表达的,对弈的目的在于达成共存。帝国所要的,就是与日本,以一种合乎天道,合乎两国利益,也合乎我帝国意志,对双方都有利的规矩,实现共存。”

“德大寺卿,起来吧。”

明治天皇沉默半晌,平静地说道。

“陛下……”

“皇帝陛下说的没错,日本,这些年走了一条歧途啊。”天皇苦笑一声,“既生朕,何生郑鹰陛下……”

他看着郑宇,目光中渐渐透出了欣赏:“所谓五百年当有王者兴,而强盛之王朝,总有明君辈出。汉之兴盛,有高祖,有文帝景帝,有武帝,唐之兴盛,李渊之后有太宗,高宗,明之强盛,高祖之后有成祖。”

“郑鹰陛下虽成护国之神,华夏又有了陛下您,这难道不是天意吗?”。明治天皇轻叹一声,“难得陛下您如此年轻,已有此等眼光和胸襟。虽然我一向不服人,可对于郑鹰陛下,我是朕服了。有子如此,我不如他。”

明治天皇想着自己那位儿子,心头更是苦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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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过午餐,郑宇安排禁卫军进行了简单的阅兵。

帝国禁卫部队的摩托化兵团高速通过,整齐的斗犬轻战,装甲汽车,卡车,拖曳重炮,医护车,摩托车卷着烟尘而过,空中更有飞艇和飞机耀武扬威,让很多日本军人都是震骇不已,这才知道中国的军力实在已经达到了日本难以想象的高度。

明治天皇的眼睛也有些发直。

他也是检阅过日本军队的,可眼前的这支军队却颠覆了他对于战争的认知。

与传统认知中的步兵作战相比,这根本就不是一个时代的产物,更像是美洲部落民看到了西班牙方阵的震骇。很显然,在蒙古方向上的俄军,就是败在这样的军队手下。火力凶猛,刀枪不入,行动迅速,配合默契,还有空中武力掌握军情……

田中义一已经是脸色惨白。…,

他不是疯子。这一切已经说明,日本也好,乃至俄国也好,甚至欧洲列强,实在已经难有太多作为,想要挽回战争的颓势,已经是不可能了。

北白川宫能久亲王沉默不语,可微微颤抖的手却已经暴露了他内心的震撼。

原本,他对于第一军部分前线人员惊慌失措的描述还很有些不屑,以为是推卸责任的妄语。可现在看来,眼前的一切比描述的更加恐怖,更加可怕。

等到了急造的军用铁路上,目睹了如同巨怪一般的三O五毫米列车炮的时候,日本军官们已经毫不掩饰地表现出了惊惧。

这样赤luo裸的钢铁暴力,展示的不仅仅是武备,更是国家的综合工业能力。

明治天皇心头苦涩。

在日本还要靠勒紧裤腰带买战舰,买重炮,买罐头的时候,中国人已经造出了欧美都望尘莫及的先进战舰,重型飞艇,列车重炮,还有可怕的摩托化部队。

这场战争,还有任何必要进行下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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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居所,郑宇和明治天皇聊得越发天马行空。

两人都是学识渊博,见多识广之人,于国政,民生,国际形势多有见地,彼此倒是越发多了些惺惺相惜。

“请问明治陛下,贵国维新的理念,核心上是不是可以用‘富国强兵’来概括?”

明治天皇点了点头:“正是如此。”

“于此问题,我倒有些看法。”郑宇微微一笑,“富国强兵,固然可保国家独立,可这只是手段,而非目的。”

郑宇一开口,明治天皇和德大寺公爵都是一愣。

“贵国所行之政策,却是有类秦国之商鞅变法,以严刑峻法管制社会,行军国扩张政策,奖励耕战,小罪重罚,更以神道教,武士道等愚民教育,愚昧国民,培养劳动和作战的机器。”郑宇继续说道,“可富国也好,强兵也好,为的是发展国家,维护主权,可最终的目的,是富民,知民,强民。”

郑宇深深吸了口气:“如果片面强调富国强兵,最终就可能把目的和手段相混淆,结果就是走入歧途。秦国二世而亡,便是前车之鉴。”

明治天皇身子一震,有些愕然地看向郑宇。

“国家是什么?之所以谈宪政,是因为国家就其本质,是公民们为了更好地维护自己的利益,结成公共契约,以此为准则建立一个社会组织。”郑宇说道,“既然如此,则国家之存在是为了公民,而非公民之存在是为了国家。富国也好,强兵也好,只是为了国民的福祉,而不是反过来。如果片面强调富国强兵,那就难免产生出强大的寄生阶层,不断打着富国强兵的旗号,让国民牺牲再牺牲,把人沦为国家的奴隶,最后是本末倒置。”

明治天皇闻言,暗自思索,沉默不语。

“我帝国虽以民族主义开国,兴工商,强国防,办教育,其主旨却是开化国民,打造自尊,自强,独立,进取之公民。”郑宇说道,“这个过程不能一蹴而就,但方向是明确的,步骤也是逐步向着这个方向努力的。现在帝国参政院体制逐步完善,又将构建社会保障制度,还要进一步加强义务教育的普及,培养公民权利和义务的理解,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以富国强兵,普及教育为手段,实现国民之福祉,而非以富国强兵为目的。”

“未来的日本,我也希望陛下可以参考这个意见,行王道仁政,在我帝国督导之下持续提升国民的福祉。”郑宇说道,“如此,则日本幸甚。”…,

明治天皇咀嚼着其中的意思,渐渐也有了些明悟。

半晌之后,明治天皇突然起身,表情严肃一躬到底,把旁边的德大寺公爵唬得急忙拦阻,天皇却是发了狠,就这么保持着姿势。

“皇帝陛下,我只恳求您两件事:”明治天皇咬着牙说道,“第一,请善待日本,把他们当成真正的兄弟民族来看待,千万不要视日本为殖民地;第二,请善待日本皇族,尤其是……请善待嘉仁和他的后代。如果您觉得他们可堪重任,便让他们做实君;您觉得他们不堪重任,便做虚君”

“只要您答应这两条,”明治天皇声音微带哽咽,“日本,便愿意接受华夏,接受皇帝陛下的督导,成为东亚新秩序的奠基者,亚洲后进民族改革的楷模,世代为中华屏藩”

郑宇看着这个五十多岁的一代天皇,恭恭敬敬地给自己行礼,虽然心头警惕,却也不由得有些感动。他沉默片刻,起身拉住明治天皇,语气诚恳:“明治陛下,中日两国本无你死我活的必然道理。陛下您是一代英主,家父与朕都是深知的。嘉仁皇太子的远见卓识,在下也是叹服的。未来东亚秩序的构建,有您与嘉仁皇太子这样的英雄人物,在帝国的督导之下统御日本,我也是可以放心的。”

“只要贵我两国皇室达成谅解,共同致力于新日本的改良提升,我东亚便是固若金汤。”郑宇说道,“我中华礼仪之邦,待藩国如何,待异族如何,有目共睹。请问欧陆历史之上,乃至东方其他民族,可有如中华一般之宽厚者?”

明治天皇摇了摇头。

“我帝国于日本之督导绝不是为了吞并日本。说实话,帝国土地之广,民庶之众,物资之丰饶,又岂在乎区区弹丸之日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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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元一九O五年,华兴元年,十月二十日。

辽宁,岫岩。

一个个土黄色的方阵,排列得整整齐齐,武器全部整齐地码在方阵之前,皮带,钢盔也都解了下来,堆积如山。

在他们的对面,黑色,蓝色和黄色的阵列整齐,黑森森的枪口和炮口就对着这些放下武器的军人。

日本满洲军司令官(副司令长官)北白川宫能久亲王大将,带着几名日本军官来到一行人的面前,解下军刀,接过随员手中叠得整整齐齐的满洲军军旗,深深鞠躬,举过头顶。

“日本帝国,满洲军,奉天皇陛下令,对贵军投降,请贵军根据海牙陆战公约的规定,给与本军符合军人荣誉的待遇。”

“中华帝国朝鲜方面军,奉大本营最高统帅,帝国皇帝陛下敕令,接受贵军的投降。”朝鲜方面军司令官邓宁肃然点头,接过了军刀和旗帜,“本军将根据国际公约,对贵军战俘的合法权益给与尊重。”

北白川宫能久亲王双目含泪,带着人站到了侧面。

邓宁转过身点了点头,身边英武的军官抬起喇叭,高声吼道:“日本陆军,第二师团第四联队”

一个土黄色方阵,走出三个军人,动作如同机器人一般僵硬而机械,手中捧着折叠好的御赐联队军旗和指挥官的军刀。

“第四仙台联队联队长武木一雄,向贵军移交战具,计步枪……”

……

“第二师团,第十六联队”

……

一声声的呼喊,一个个日本陆军的精锐联队,指挥官们就这样轮番过走来,上缴军旗和指挥刀,而华军的军人们会用卡车把收缴的武器物资装运上车,拉到指定的仓库。

高台之上,一群沉默肃立的禁卫军簇拥之下,郑宇平静地看着这一切,心中涌动着无比的豪情。

日本,另一时空,自甲午之后,折磨了中国半个世纪的梦魇,在这一刻,彻底对他敞开了怀抱。这个国家的最高统治者,已经半被迫半认命地接受了成为附庸国的命运;这个国家的军人,在交出自己旗帜和武器的那一刻,已经失去了自尊,再也无法对中国构成危害;这个国家的舰队,也在天皇的命令之下交出了战舰,成为没牙的老虎。

中国军队,将以唯一战胜国的姿态,昂首而入东京,富士山顶扬汉旗,樱花树下醉胡姬

风吹过,军旗上的苍龙,舒展爪牙,昂首向天,仿佛在无声的长啸。

郑宇对着台下中国军人的海洋,郑重地敬了一个军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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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元一九O五年,华兴元年,十月二十日。

日本帝国天皇明治发出通电,宣布即日起,日本帝国退出对中华帝国的战争,停止对中华帝国的一切敌对行动,并要求日本一切武装力量对中华帝国投降。

神州,沸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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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八章 帝国时代

伦敦威斯敏斯特,白金汉宫。

大英帝国首相贝尔福站在躺椅前,神色恭敬。

老国王爱德华七世喝了口红茶,闭目养神了片刻,有些疲惫地说道:“伯爵,中国人拒绝了斡旋吗……这并不出人意料。他们是胜利者,而且赢得漂亮,理应得到奖赏……”

“是,陛下。”贝尔福首相一鞠躬,“内阁也认为,中国人有理由惩罚日本人,毕竟他们的皇帝遇刺很可能是日本人背后捣鬼,他们国内的民意已经沸腾到极点,即使政府想要收手,恐怕也没那么容易。”

“既然如此,东亚的势力平衡终于还是要被打破了吗……”爱德华七世轻轻地叹了口气,“这些中国人真是令人吃惊,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已经从节节败退四面起火的危局,变成了高歌猛进的胜利者。日本这条牧羊犬,终究也要被彻底打翻在地了。”

“内阁有什么对策?”老国王抬起头,盯着贝尔福伯爵,“你们曾经把胜利的光荣许诺给不列颠,可现在……”

“陛下,请您相信,您的臣僚已经动用了全部的智慧。”贝尔福首相说道,“目前皇家海军在远东的主力是六艘老人星级战列舰,以及开战后增调的三艘可畏级战列舰和三艘伦敦级战列舰。目前本土舰队称得上较新的战舰,只有两艘伦敦级战列舰和六艘邓肯级战列舰,其他的九艘庄严级,一艘声望级,两艘百夫长级都已经明显有些过时,更不必说那八艘君权级的老爷舰……”

“根据皇家海军观察员发回来的情报,中国人在海战中的损失微小,尤其是他们最主要的核心战力—

两艘广州级,两艘猎豹级,两艘海口级,两艘特种巡洋舰或者说快速装甲舰和两艘温州级几乎没有受到多大损伤。他们的飞艇,飞机,还有潜艇部队让人印象深刻……”

“根据海军部的情报,中国人刚刚有两艘猎豹级后续舰舾装完毕开始海试,未来两个月还有两艘广州级后续舰海试。更可怕的是,日本人舰队剩下的五艘战舰选择了主动投降,把战舰交给了中国人……海军部的判断,日本人很可能已经选择了投降,而不是与中国人对抗到底。”

“日本人……终于决定放弃了吗?”。爱德华七世微微垂下目光,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看来我们都小看了黄种人的智慧。这些人终于决定要捡起那个亚洲主义了……可惜却是中国人主导之下。”

“是的,陛下。”贝尔福首相说道,“虽然最终的消息还没有传来,但内阁判断,日本人的投降也就是最近几天的事情……看来他们也不是傻瓜,知道继续和中国人对抗下去,也无非是……炮灰罢了。”

“换句话说,日本人自己已经不想打下去。”爱德华七世眯着眼睛,“而皇家海军并没有足够的力量进行武装干涉,朕可以这样理解吗?”。

贝尔福首相沉默片刻,深深一鞠躬。

“那美国人的大白舰队呢?和他们联络一下,能否联合干涉?”

“美国人抵达战区至少还要三个月。”贝尔福首相说道,“陛下,请允许鄙人提出拙见:横跨太平洋,长途跋涉,与一支休整完毕的强大舰队作战,这对北美的农夫们来说并不是个好主意。即使有皇家海军远东舰队的配合,也无法对中国人形成压倒性的优势,更不要说对方还有强大的轻型兵力,飞艇,飞机和潜艇群……更麻烦的是,印度的寇松勋爵和基钦纳爵士已经发了急电,印度不稳。”…,

贝尔福的一句话让老国王如同触了电一般抬起头:“是……国大党那些人?”

“英明莫过于陛下。”贝尔福勋爵点了点头,“中国人的蒙古的胜利让国大党的激进派欣喜若狂,印度斯坦的报纸长篇累牍地报道北方邻居‘对白人殖民者’的‘伟大胜利’。提拉克已经在半公开地煽动印度斯坦民众起来对抗当局,即使是甘地也开始谈论中印合作……”

“印度方面和殖民地事务部有什么建议?”

“以基钦纳爵士的判断,如果中国人出动军队南下,再配合海军分舰队,南洋的华人会发动暴*,荷属东印度和英属马来亚都会很快陷落,而印度必定会爆发大规模的起义。以目前帝国陆军在亚洲的实力,这种情况是我们无法承受的。”

“殖民地军队呢?”

“基钦纳爵士认为,最大的危险就在于英印部队本身。”贝尔福勋爵说道,“一旦中国人与帝国翻脸,只要帝国遭到一次失败,这些印度教徒和穆斯林很容易在民族主义宗教分子的煽动下发动叛乱,他们根本难以信任。基钦纳爵士和寇松勋爵都认为,应该联络尼泊尔的卡兰沙,再多雇佣一些墩尔廓部队。”

“我们自己的军队呢?”

“帝国一直实行募兵制,在部队扩充上难以和征兵制国家相比。”贝尔福勋爵字斟句酌地说道,“我们在英印的纯不列颠军队数量不到五分之一,一旦帝国的干涉引发中英战争,中国人势必打出亚洲解放的旗号,那个时候殖民地部队就不再可靠了……”

爱德华七世沉默半晌,长长地叹了口气,露出一丝苦笑:“以朕看来麻烦还不止这些……和你打个赌,首相。只要我们和中国人爆发冲突,朕的那位外甥(指德皇威廉二世)一定会拉着奥匈与意大利人对法国人下手,然后就会设法渡过海峡扫荡不列颠……那将是整个欧洲的噩梦。”

“俄国人已经不足为惧,德国再无后顾之忧。”衰老的国王紧了紧身上的睡袍,“中国人已经显示了他们在陆海两方面具备的实力,这一定会让威利那个坏小子欣喜若狂……他肯定已经在设法把中国人拉到他那一边。如果我们真的和中国人翻脸,那就是正中他的下怀。”

贝尔福首相深深一鞠躬。

“舰队难有作为,这真是一个让人心有不甘的结论……那么金钱呢?”老国王顿了顿又说道,“我们持有他们的很多国债,还有铁路债券,企业债券,这些东西难道不可以勇作武器吗?”。

“陛下,这将是我不得不向您阐明的另一个重要问题,而且很可能是更为重要的一个。”贝尔福首相苦笑一声,“中国,早已是不列颠最重要的债务国之一,也是最为重要的海外投资目标之一。目前不列颠国民持有的中国国债,不列颠银行对中国企业的贷款,总计高达二点六亿英镑。这笔巨额债务一旦因中英关系破裂出现违约,不列颠的金融体系将发生可怕的雪崩,那将是帝国难以承受的噩梦。随之而来的,一旦印度斯坦丢失……”

“这真是一种奇妙的态势。”爱德华七世国王自嘲地一笑,“那位中国的老拿破仑向我们借了这么多钱,结果却让我们不得不站在他的一边。到了现在,朕不得不承认,正是这种巧妙的债务安排,让中国人绑架了我们,而不是反过来……”…,

“现在那个小拿破仑又用这个来杯葛我们,让不列颠投鼠忌器,真不愧是父子……”爱德华七世说着说着,语气中居然带了几分欣赏,“借债还有如此妙用……看来不列颠的荣光太久,让我们的很多绅士已经习惯性地轻视对手了。”

贝尔福首相恭敬地听着。

“好啦,首相,既然如此,动武的事情就不必考虑了……不过,金钱是一种很奇妙的东西,它是战争的血液,是一个国家的活力之源。”衰老的国王喝了杯咖啡,闭目养神,片刻之后会缓缓说道,“首相,请问中国人未来两年有多少到期债务?他们的财政情况是否还能支持战争?如果伦敦和巴黎的金融市场对他们关闭大门……甚至可以再拉着纽约,那中国人是否还能继续这场东方的拿破仑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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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美利坚和英法的慷慨,中国人的外汇足以支持他们偿付全部外债。”

美国,华盛顿,哥伦比亚特区,白宫。

总统办公室内,西奥多?罗斯福总统把玩着手中的中国结,默然无语。

“……目前舆论普遍偏向中国,在民间,中国人近代的屈辱历史,在本次反抗多国侵略中表现出来的英勇顽强,都已经成功地打动了民众。在合众国,中国人已经俨然成为了一百多年前的新英格兰,为了反抗殖民者的暴*,争取民族自由而战。如果现在政府派出舰队武力干涉,且不说能否成功,也不说政府和民间累计对华十五亿美元的借款,六亿美元的投资会集体打水漂……光是民众感情上的冲突,很多城市就会爆发骚乱,国会也会发起弹劾……民主党的布莱恩已经宣布他的心‘与中国人民一起跳动’。”

西奥多?罗斯福知道国务卿约翰?海伊说的有理。

自从把摩根等美国财团,以及一大票犹太资金拉入本方阵营一起做空日本国债,薛东成等人就拉着这些美国的幕后老板大造舆论,以避免美国对中国对日“最终解决”可能采取的武力干预。

民主党一直依赖摩根家族的支持,正所谓“共和党属于洛克菲勒,民主党属于摩根”,为了确保做空日本国债计划的成功,摩根等财团发动民主党,在美国掀起了一股舆论和政治热潮,渲染中国的悲情,讴歌“东方废奴之战”和“东方新英格兰独立战争”。

在这一股热潮之下,在中日俄三国之间,美国民众几乎是一边倒地站在了中国一边。连带地,经澳大利亚转口的中国商品在美国的行市一路走高。

深知美国政治传统的西奥多?罗斯福总统,对于所谓的武装干涉并不抱有多大希望。

美国从建国伊始,就笼罩在浓厚的“光荣孤立”氛围之中。在国父华盛顿留下的一系列文献中,这位开国元勋反复教导美国民众“不要把美国的和平与繁荣陷入欧洲的野心、竞争、利益、好恶和反复无常的罗网里去”,“美国可以集中开发美洲大陆,建设一个自由和伟大的国家……为人类树立一个始终由正义和仁慈所指引的民族的高尚而新颖的榜样”。在其告别词中,华盛顿更是明确指出,“……在扩大我们的贸易关系时应尽可能地避免政治上的联系……作为我国对待外国应遵循的最高行动准则”。

第六任总统约翰?昆西?亚当斯则宣布,“民主和安全意味着让欧洲远离我们的事务和远离我们的邻居,同时我们也远离他们的事务”,并最终形成了门罗宣言的三大原则:美洲体系原则,互不干涉原则和不准殖民原则。…,

即使到了美国国力大张,开始对外露出獠牙利齿的“美西战争”,其实质也依然是门罗宣言的拓展,即把欧洲殖民势力的最后一点残余从中美洲和加勒比地区清除出去。而西奥多?罗斯福对菲律宾的军事冒险由于中国方面出乎意料的强硬而宣告失败,更让灰头土脸的美国精英阶层认识到,不仅仅在欧洲,“在亚洲,合众国也不适合轻易卷入大国之间的纷争”。

西奥多?罗斯福作为奠定美国二十世纪国际政治政策格局的开基之人,尽管已经有意识地推动美国将其经济实力转化为政治影响力,以“参与国际政治”的方式“拓展美国利益”,在西半球之外尝试推行其“均势政策”,但美国长期的孤立主义传统,却并非他可以用一己之力加以扭转的。

“……目前,合众国的全部陆上军事力量只有二十万人,装备陈旧,训练松懈,战术老化,与中国人在本次战争中展现出来的一切相比,我们的武力几乎是微不足道的……”约翰?海伊说道,“我们的海军观察员认为,以中国人展示出来的战舰水准,战术素养,海战战术,即使给大白舰队配上足够的支援兵力,也无法在战斗中取胜。他们甚至怀疑舰队能否撑过半个下午……”

“不知道是哪个混蛋把事情捅了出去,民主党已经在抓住这个大做文章,指责政府背弃美国的价值观,试图按照旧世界的殖民主义法则,与肮脏的旧殖民者联合扼杀一个追求自由与民主的民族独立运动……”约翰?海伊苦笑一声,“现在舆论哗然,都要求政府澄清谣传。”

“我已经安排白宫发言人召开新闻发布会。”西奥多?罗斯福说道,“大白舰队是友好出访,在任何时候我都会坚持这一点……白宫从来没有要对中国人进行武力干涉,他们继续造谣诽谤,我们会提出诉讼。”

约翰?海伊的神色缓和了些许。

“武力干涉不是上策。”西奥多?罗斯福说道,“巴拿马运河还在修建,经济还在恢复,合众国的民众向往和平与繁荣,而不是战争和萧条……日本人已经灭亡在即,而中国人已经注定要占据大半个西太平洋。他们已经是合众国最大的单体贸易伙伴,没必要为了一个注定下地狱的岛国与中国人陷入敌对。”

“既然如此,就不要鼠首两端。”西奥多?罗斯福站起身,斩钉截铁地说道,“中国人的胜利已经明确无疑,在这个时候合众国要站在胜利者一边……日本人需要为他们对中国人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但合众国不能容忍吞并一个主权独立的民族国家……日本必须继续保持独立,其他的随中国人的便吧。”

“请记住,约翰,大洋彼岸,必须是合众国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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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国,巴黎,爱丽舍宫。

法兰西第二共和国总统埃米勒?弗朗索瓦?卢贝愁眉不展地坐在办公桌后。

对面的总理莫里斯?鲁维埃同样也是一脸苦涩:“……现在的重点在于俄国。一旦俄国遭受惨败,共和国各主要财团在俄国的投资就可能出现问题。到了那个时候,金融体系会崩溃,经济雪上加霜……”

“舰队的情况怎么样?”

“托绿水海军的福,现在的舰队只是摆设,而且大部分战舰只能适应风平浪静的地中海。”鲁维埃说道,“更危险的是德国,奥匈和意大利,土耳其电报频繁,在国境线的另一侧,情况有些微妙……似乎德国人已经开始向边境调度兵力。”…,

卢贝总统如同被马蜂蜇了一般:“德国人?他们想要干什么?”

“现在看来,那个小儿麻痹症患者(指德皇威廉二世)似乎要抓住这个机会抛弃他那位表弟(指尼古拉二世),转而拉拢中国人。”鲁维埃说道,“如果中国人站到他的一边,英国人就会丢掉印度洋和太平洋,中国人和土耳其人会与德国人一起瓜分俄国,波斯,乃至埃及,法兰西的土地则会在德奥意的枪炮声中沦为血海……”

卢贝总统脸色苍白。

刚刚结束的总统大选,无党派的法利埃当选,明年二月就要上任,现在的卢贝只是准备交接。法国在俄国高达一百五十亿法郎的投资,在俄国戏剧性的失败之下,已经变成了高危的悬河,让法国政经两界睡不安寝。

法国之所以借助德奥俄“三皇同盟”到期的机会拉拢俄国建立法俄协约,无非是为了利用俄国夹击德国,减轻法国承受的军事压力。可现在俄国人被更加强悍的中国人在东方打得丢盔卸甲,眼看着已经顾不上德国,法国的国防局势骤然恶劣。

种种困难纠结在一起,法国政府已经是焦头烂额。

事情明摆着,现在的中国,已经不是派遣一支舰队和几千殖民地部队就可以纵横来去的时代了。这个新崛起的民族国家有足够的实力,也有充分的勇气。他们在陆上战斗中摧毁了被认为是欧洲一流的俄国陆军,而在海上,他们轻而易举地毁灭了庞大的日俄联合舰队,击沉的战舰吨位超过了法国海军的总吨位。

他们的国家位于遥远的东方,他们装备了胜过西方的战舰,飞艇,飞机和潜艇,有严密的基地网络,战术先进,士气高昂,他们的移民遍布南洋各地,而巴黎街头呼啸而过的漂亮汽车,无时无刻不在以最为直接的方式展示着这个国家的工业水准。

这已经是一个无法再以武力征服,或以外交恫吓的强大帝国。

更可怕的是,那位喜怒无常的德意志至尊已经在联络这个东方德意志。

为了一个垂死的弹丸日本,法兰西真的要冒亡国的危险,跨越万里进行一场无望的干涉吗?

“法兰西绝不允许中国人投入德国阵营。”卢贝总统深深吸了口气,语气坚定,“联络一下伦敦方面,无论英国人有多愤怒,我们都不能允许他们武力干涉中国人对日本的处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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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意志帝国。斯图加特,德皇行宫。

威廉二世放下手中的电报,脸上露出难以名状的巨大喜悦。

“阿尔弗雷德,你说的没错,那些中国人是一群真正的战争魔术师他们让战争变成了一门艺术,是的,是艺术”威廉二世的左手虚扶着军刀,右手在空中用力地挥舞着,“水下战舰,高速战列舰,火力和速度融为一体,生存力超强的主力战舰,他们做到了是的,比英国人的船还要好”

“那些岛民认为自己可以永远霸占苍天下的蔚蓝大海,可中国人已经用事实告诉他们,这只不过是痴心妄想以上帝的名义,德意志的陆军,他们的海军……不,他们的陆军也很强那是个货真价实的东方德意志”威廉二世转过头,目光炯炯地盯着对面的海军上将,“阿尔弗雷德,你认为朕应该如何对待这个东方帝国?”

“陛下,以我的看法,普鲁士人苦苦寻觅了半个多世纪的天然盟友,已经出现在您的面前。”德意志帝国海军大臣阿尔弗雷德?冯?提尔皮茨深深一鞠躬,“这个国家,在陆地上可以让俄国苦不堪言,在海洋上可以牵制住英国,甚至还可以直接威胁印度,缅甸和马来亚,甚或还可以从波斯攻击红海,截断霍尔木兹海峡。这是上天赐给德意志的礼物,它就是德意志开启新时代的天然伙伴”

“你说的没错,阿尔弗雷德。”威廉二世走过去,亲昵地拍了拍爱将的肩膀,“这就是上苍的启示,从这一刻开始,德意志将不再孤独。西帝国与东帝国……这就是新世界的开始,属于两个德意志的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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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九章 东亚新秩序(一)

西元一九O五年,华兴元年。十月二十五日。

一石激起千层浪。

对很多笃信武士道和神道教,立志为开拓皇基而战,坚信日本乃是上天选民,神族后裔的日本军人来说,所谓的天皇电文,不但是乱命,更是某些投降派挟持天皇的证据

在满洲军被围部队内部,虽然天皇依靠近卫部队,以强硬的手段首先拘押了被认为有危险倾向的军人,又配合中国军队以最快速度进行了缴械,可依然爆发了不少抗命事件乃至兵变。

不过,在这一刻,天皇表现出了足够的强硬,以及绝对的狠辣。面对这些以“解救天皇”,“拯救日本”为旗号的叛军,天皇近卫军采取了最为坚决的措施,甚至直接引入了中国禁卫军,进行了血腥镇压。

面对天皇的决绝,很多绝望的军官选择了自杀。

自感罪孽深重的满洲军参谋长,内大臣儿玉源太郎,满洲军第五军参谋长田中义一,满洲军第一军军长野津道贯,第六师团师团长大久保春野,海军陆战第一师团师团长大迫尚道……纷纷自裁,留下遗言,坦承自己罪孽深重辜负国恩,唯有一死以谢罪。

在朝鲜北部苦苦支撑的大山岩集团,更是如同挨了晴空霹雳。再三确认无误之后,军官们抱头痛哭,以头杵地,不少军官们互相串联,在平壤的满洲军司令部门前集体切腹,惨烈之状观者无不动容。

这其中有一个并不起眼的中尉军官,是之前在旅顺殿后作战战死的东条英教中将之子东条英机,死时表情狰狞,血流满地。

朝鲜的日本军队秩序大乱。

面对中国军队的挺进,有投降的,有犹豫不决的,也有坚决抵抗,拒不受命的,大部分都在等待司令部的指示。大山岩眼看局势崩坏,不愿沦为俘虏,留下遗书之后,和寺内正毅一起自尽。

大山岩临死前的命令也很有意思,大意是“天皇陛下的敕令是真的,可作为皇军,必须有为国家七生报国的志气,活着投降,有违皇国军人的骨气”。这命令发下去,很多军官绝望之下,也就选择了自裁。

既然不能违抗天皇的命令,又不能活着投降,那也就只有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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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东北和朝鲜这一番乱相,和日本本岛的狂暴相比倒是小巫见大巫了。

天皇的通电,在下关大本营没来得及转移的留守人员中引发了惊涛骇浪。第一个拿到电文的陆相桂太郎当时就是眼前一黑

在桂太郎看来,形势还没有那么悲观,只要拿出举国玉碎的志气来,坚持到列强干涉,中国人别看叫嚣得厉害,可对方内里也有很多问题没有理清楚,最终也只能屈服。

但天皇居然降了而且发出了命令

最可怕的是,大本营的部分元老已经回到了东京,掌握在皇太子嘉仁手里,而皇太子,显然不可能违抗明治天皇的命令

这样一来,日本投降,中国人就是长驱直入,日本也就再也没有翻盘的机会,只能被中国牢牢控制住。

身为日本军人,让帝国的军队在本国领土上驻扎,自由往来,还要享有占领国的权利,想一想,桂太郎简直就想自裁谢罪

更不要说军部在日本根深蒂固,一向被视为国家柱石,现在却要承担败战的责任,任凭中国人处置

桂太郎用屁股也能想明白,中国人会如何抱负这些两次荼毒中国的日本军人。这些为国奋战的大和男儿,不但会被鞭尸,恐怕还要被污蔑成国贼,乱军,挟持天皇的丑类…,

可不奉诏呢?

诏谕说的明白,不奉诏者即是国贼,人人得而诛之

一连几天,大本营留守部于东京方面电文往来,各讲一套。桂太郎等人以前方情况不明为借口,建议等待事情查清楚再做决定,而东京方面的语气,从开始的有些暧昧和混乱,逐渐发展到严厉,甚至开始公开发布命令,要求各地必须执行

桂太郎等人,早在此前已经开始发动各个力量扩编部队,甚至鼓动组建各种挺身队,拔刀队,义勇队。而鼓动民众的任务,一向由报国团,兴亚会等右翼社团煽动,现在,这些激进浪人得知天皇的停战命令,顿时如同五雷轰顶。

原本明治安排了人手,一旦得到投降的指令,就地逮捕这些激进分子的头目。可中华帝国总情局却暗中插了一杠子,通知内线去提醒明石和内田等人,结果这些人提前做了准备。

眼见情况不对,以明石元二郎和内田良平为首,日本各路右翼人马紧急串联,在东京和下关方面还在扯皮的当口,已经串联了军队和其他方面的大批人员,干脆地导演了一场逼宫。

桂太郎面对狂暴的“义士”,看着人山人海的“国民代表”,终于也变了颜色。

他虽然对天皇的投降诏书深为不满,可却也知道日本现在如果内乱,就更是亡国无日可面对此情此景,又哪里容他说个不字?

明石元二郎见桂太郎始终不表态,直接拉他到内室密谈。明石元二郎泣血表示,如果按照天皇的诏书,日本就是彻底投降任人宰割。与其如此,尽管成功的希望并不大,但总要搏一下否则,身为皇国武士,五十万人齐解甲,更无一个是男儿,将来如何见长州的诸先贤?

桂太郎沉思良久,面对着这些狂热的野兽,知道自己即使拒绝,也无法阻止这一场动乱,也只有苦笑着应允。

很快,在日本九州,四国和中国地区(西国),成立了所谓的“保国大联盟”。日本南朝皇室熊泽大然,即所谓尊宪王也被捧了出来,作为“日本关西国务顾问”,隐隐然有东京方面不同意,就要另立天皇的架势。没多久,所谓“西军”已经纠结了二十多万各式各样的部队,以“保国军”的名义,以铁路机车向东进发。

得知关西叛乱的东京方面,也赶紧发布诏谕,撤销了叛乱将领和军职,并宣布桂太郎,内田良平,明石元二郎等人为“国贼”。

另外,东京政府一边清理内部,在东京实行戒严,避免类似的叛乱,一边手忙脚乱地组织平叛部队,可近卫师团不能离开东京,其余的镇台,兵力大部分之前就抽调到了西面,准备增援前线,东部兵力空虚。好容易拼凑了五万多人的部队,以海军近卫兵为骨干,以新任命的海军军令部长有栖川宫威仁亲王大将为统帅,前往平叛。

身为海军将领的有栖川宫威仁亲王大将,被授命统帅陆军部队,也堪称日本奇闻了。

两军在关原发生了激战,东军本来就是仓促乌合,又是寡不敌众,更有大批部队在对面西军“乱党挟持天皇陛下和皇太子殿下,乱命误国”的宣传之下临阵动摇,干脆一败涂地。

这一下,西军士气大振,高歌猛进,更连连接洽英法美等国,对着俄国驻大阪领事更是拍着胸脯保证“日本必定与支那人血战到底”。…,

当然,下一句就是要援助,要军火,要物资,要钱财。可惜俄国已经自顾不暇,海权又丧,也只有爱莫能助。英法美等国倒是态度暧昧,甚至已经有人在串联承认叛军为“对等的交战团体”。

眼看着局势急转直下,有栖川宫威仁亲王大将收拾余烬,节节败退,又连发急电求援。

这个时候,东京方面也一筹莫展,伊藤博文早在收到投降电文的时候急病发作,吐血不止,已经形同废人;其他元老都是文人,对眼前的乱局一筹莫展,最后还是西园寺公望提出,这个时候,只有请求中国方面加速派出部队援助。否则,一旦破坏了和议大局,日本不但是万国笑柄,更有陆沉之忧

这个时候,日本政府的主要债权人,尤其是手中依然拥有大笔日本国债的英美法金融家,还有一些贷款给某些金融机构,现在愕然发现自己的贷款可能变成了“高息”日元债券的银行,都已经一片哗然。一旦日本政府被颠覆,或者日本陷入旷日持久的混乱,这些债权就根本无法履约一旦债权违约,已经遭受经济危机重创的欧美经济就会雪上加霜,很多连环债务会如同多米诺骨牌,导致一串又一串的企业和银行破产。那将是伦敦和巴黎上流社会的末日,也是整个西方文明的末日

就在这个时候,中华帝国抛出了“债务重整”的提议,得到了犹太财团的率先响应。大家都不是傻子,很清楚这个时候拿着中国国债,即使是利息低一些,也比拿着随时变成废纸的日本国债好得多。一时之间,在欧美金融街眼里,中国人简直成了上帝派来拯救世界的救世主,更是好感大增,纷纷和中国方面打得火热。

趁热打铁,中国又提出了一连串的金融扩张提案,主要针对战后重建,占领区开发,朝鲜开发,日本开发等等,矿业,钢铁,水电站,林业,城市建设,铁路,公路,五光十色的商业计划让人目不暇接,在欧美掀起了一股强劲的中国旋风。

到了这一步,英法方面某些政治力量暗自串联的“新十字军”,首先在国内就面临巨大的压力:中国本来就是英法美主要的债务国之一,现在又承接了日本国债,一旦这些国家和中国翻脸,首先崩溃的就是本国金融系统。

而换一个角度看,日本的崩溃已经成为定局,未来要保证和扩大在东亚的利益,除了结好中国,已经没有其他选择。

十一月一日,借着中华帝国政府,日本政府,欧美各主要财团,在北京达成“日本国家债务重整案”,由中华帝国发行利息三厘,折合十八亿日元的中国国债于日本国债债权人,而日本政府则对中华帝国承担同样本金额,利率为五厘的国债,同时将抵押物的抵押权移交于中华帝国政府。为了确保中华帝国的债权资产安全,中华帝国将全程参与日本的财政管理。

作为对中国“武力保障债权履约”的答谢,债权人慷慨地同意,中华帝国相关的军使行动,其费用将在这部分债务的利息中扣除。

早在明治天皇与郑宇会面之后,中华帝国已经组建了日本派遣军,包括以海军陆战第一师,第二师,第三师为骨干,部分朝鲜人组成第二军,以国防军第一师,第二师,骑兵第十旅为主力的第三军。…,

在主力启程之前,皇家禁卫军第一师的第二团“白虎团”加强了重炮和辎重部队,会同皇家禁卫军的第七,第八两个师组成的日本派遣军第一军,由海军元帅,日本派遣军司令官许凡亲自统帅,首先抵达东京,保护东京的日本皇太子政府。

为了迎接“上国”王师,日本政府依古礼,行“郊降”大礼。日本政府一众文武臣僚,簇拥着嘉仁皇太子的车架出东京。嘉仁皇太子仿古例,素服,乘白马白车,脖系白绫,手捧请降国书,并日本皇室代代相传的“大和三宝”:八尺镜,草雉剑和八尺勾玉,以示自己罪孽深重,应徇死,并请降。

由中华帝国皇家禁卫军第一师师长吴佩孚亲率的先头部队首先控制了局面,随后许凡亲率大部队抵达。这位术后恢复迅速的海军元帅原本乘车,但中途却改骑一匹神骏的黑色阿拉伯骏马,由卫士引导缓速而行。

元帅来到嘉仁皇太子身前,下马,接过国书,却没有收下日本的皇室三宝,反而拉起嘉仁皇太子温言抚慰,随后请嘉仁皇太子上了素车,由中华帝国禁卫军骑兵护持,许凡自己则带着精悍的骑兵中军,跟随先头部队向东京市内进发,日本文武大员徒步相随。

东京城内礼炮齐鸣,中华帝国龙旗所到之处,战战兢兢的日本军民全部跪迎。

中华帝国禁卫军的军靴一路踏过,整个日本列岛都在这整齐的踏地声中微微颤抖。

中国皇家禁卫军的抵达,让东京方面大大松了一口气。

很快,一些经过甄别的日本近卫军,由华军派出的整训军官统帅,在伏见宫载仁亲王的带领下陆续乘华军商船抵达,还运来了大批轻武器。东京也开始了大扩编,经过皇太子嘉仁的同意,日本近卫师团主力和近卫第二师团的部分部队向西开拔,会合了苦苦抵抗的有栖川宫威仁亲王大将,与叛军进行交战,东京的防卫主要交给了中国的禁卫军。

经过一系列的前卫战,转进战,机动,欺骗,最终的决定性会战爆发在八幡原,西军三十万,东军八万。

双方都以最大的残忍和冷酷投入了这场同室操戈的战斗。

按照被任命为首相的西园寺公望的说法,如果日本政府不能表现出足够的能力,无法控制国内的局势,那中国人很可能会认为没有必要保留这样一个政府,而结果就是日本彻底灭亡与其如此,不如以最为严厉的手段镇压叛乱,并且彻底震慑住这些国贼。

在这个精神指引下,日本近卫军从东京的兵工厂和军火库中拉出了重炮,配足炮弹,再加上中国运来的日本军火,在前线拿出了国战的劲头,向着狂热的“保国军”开战。

“保国军”的冲锋是很有震撼性的。

在日本式声嘶力竭的呐喊声中,挺着竹枪的“挺身队”,在青铜火炮,旧式手摇机关枪和步枪的支援下,排成整齐的队形,念诵着妙法莲花经一队队迎着密集的火力向前开进,又如同割麦子一样被扫倒。

挥舞日本刀的“拔刀队”挑选丛林和山地试图包抄和突袭政府军,却在政府军的照明弹,壕沟,地雷面前碰得粉身碎骨。

被临时征召服役的后备步兵,此刻已经成了“精锐主力”,一直到了前边这些乱七八糟的兵力损失惨重,才投入了战场。

入夜。

叛军又以最为坚韧顽强的武士组成夜袭队,对东军展开突袭。怎奈东军中多有在辽东和朝鲜身经百战的军人,更学习了华军的反夜袭战术,华造照明弹打出来,密集的火力打得夜袭部队人仰马翻。

日本近卫军的火力铺天盖地,无比绵密。在压倒性的火力面前,在这些被严格的军纪,忠君教育彻底洗脑,并且在冷酷的杀戮中失掉了怜悯和慈悲的军人面前,临时组织起来的老百姓,就如同羔羊一般柔弱。

这不是战争,而是屠杀。

残酷的杀戮持续了整整两天。

对这些叛军来说,支撑他们走到现在的,除了洗脑式的爱国教育,就只是“打开东京,抢光国贼们的财产女人”之类心照不宣的贪欲。面对久经训练,忠于皇室,装备精良的职业军人,这些乱七八糟的武装力量刚开始还能保持一定的秩序,拉开架子对攻,到后来干脆就散了营。打到后来,战场上遍地都是残缺不全的尸首,叛军们根本已经没有再战的斗志,本能地开始了逃散,一个两个三个,最后不少部队干脆就是卷堂大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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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章 东亚新秩序(二)

第一个成建制逃散的,却是“大清国皇帝”载沣组织的“清国禁卫军”和“旗民义勇队”。这些流亡日本的满清遗民,恐惧于日本投降后自己遭到清算,踊跃参与了叛乱,可眼看着如此惨烈的屠杀,终于精神崩溃,豕突狼奔,带动了叛乱军的总崩。

日本政府平叛军追亡逐北。

对于这些叛乱者,按照东京的指示,他们给与了最为严酷的惩罚。一切被捕获的俘虏全部处死,人头沿路展示以儆效尤。日本近卫军打着天皇的菊花纹饰,拉着成车的无头尸首,在交通要道垒起京观,竖起牌子,如此“军威”,更震慑得老百姓魂飞魄散。

东京方面的平叛军一路由东而西高歌猛进,所过之处颁布敕令,鼓励国民举报“叛逆”,进行了残酷的清洗,也顺手接收了很多富户的财产以补充国库。在如此“武功”的震慑之下,西国地方的叛乱势力土崩瓦解,纷纷易帜,一场叛乱,冰消雪融的迅速,更不差似兴起之时几分。

载沣为首的满清遗老遗少,这个时候简直成了丧家之犬,四处东躲西藏。最滑头的载振之前一直逗留在大阪“联络外国公使”,听闻战败,死气白咧求爷爷告奶奶要政治避难,怎奈现在实在没哪个国家愿意为了这帮政治破落户招惹来者不善的中华帝国,纷纷以不承认满清政府,而对方缺乏政治避难的合理理由为由,给载振吃了闭门羹。

翁同和虽然七老八十,却一门心思“辅佐圣主”,眼看着已经是最后殊死一搏,跟着载沣就上了前线。看着这修罗沙场,老头子吓得只剩下阿弥陀佛的份,简直眼睛都不想睁开。炸营的那一刻,老翁正愁眉不展,结果一听外面的喧闹打枪,还以为日本政府军打过来了,当场就魔症了。老头子黑灯瞎火也没胆子出去挨枪子,最后一狠心,匆匆写了两句绝命诗,在大梁上系个绳套要“死节”。

结果载沣的小苏拉过来找“太傅”一起跑,眼看老翁要上吊,吓得过去就往下拽,没想到碰翻了桌子,老翁一个没留神真给吊上了,差点一命归西,得亏又来了几个人,七手八脚救了下来,三魂已经去了两个。

活转过来,老翁突然就看破了世情,表示要“出家”,让皇上多多保重,就别管自己这个畸零人。

载沣这时候也来了,一看情形,眼看着外面乱了套,也顾不上太多,掉了几滴眼泪,狠了狠心带着人奔西边。

老翁后来是死在乱军之中,还是真出家做了和尚,这事情一直是个悬案,后来有几位“名导”拍过好几部片子,都涉及到了这个题材,更添了几分神秘。

载沣后来是被小苏拉卖给了日本政府的平叛军。

眼看着抓住了满清“皇帝”,有栖川宫威仁亲王如获至宝,当即派人把载沣和一众满清遗民,带着这帮人的家眷送往东京,移交中国方面。许凡也懒得见这些人,直接把这数万口子的旗人交给了警政部的代表,总之一切有十年前的先例,这些人执迷不悟,公审之后处罚翻倍也是理所当然。

至于那些被中国方面明令通缉的要犯,如桂太郎,明石元二郎,内田良平等人,眼见形势不可为,直接切腹自杀,头颅被死党偷埋起来。日本政府军方面久久找不到这些要犯,担心中国方面问责,不得不悬以重赏。赏格一升再升,这些人的画像也贴得到处都是,终于开始有些线索汇集起来。最后,这些烂得不成样子的首级又从衣冠冢里被刨了出来,用石灰硝了一遍之后又如同宝贝一样装进木盒送给中国方面,最后统一被送回中国,准备在战后的凯旋大典之后祭告先帝郑鹰。…,

东京政府趁热打铁,以“御驾迎回”为旗号,在整个日本掀起了清洗“国贼”的高潮。旧藩阀,财阀,幕府余孽,激进社团,都遭到了沉重的打击。凡是不服从东京政府,或者推行诏谕不得力的,都被安上帽子送进东京关押起来,换上忠于皇室,忠于现任内阁,或者是亲华反战的人士。

之前在真正期间以“思想犯”,“文化犯”等名义看押起来的中江信徒,又被政府礼遇有加地请了出来。因亲华而遭到排挤的军政要员,如荒尾精等人,也被纷纷请出冷宫,并委以重任,负责与中国方面协调,对日本进行改革。

到了十一月下旬,日本这一场空前的大骚乱逐渐平息,从迷茫于狂躁之中逐渐清醒下来的日本人,开始认真地意识到,自己的生活,从此开始,要有一个彻底的变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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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新内阁已经稳固,清一色的亲华分子。

新任首相西园寺公望第一次作为内阁首相出现在国会,就穿上了一身“唐服”,也就是之前所谓的“和服”。这位后来被称为“西园寺一族中兴之祖”,“新日本之父”的日本改革实际操刀者,在这个时候,充分发挥了其身兼日本两朝重臣,清华九卿势力代言人,维新元老,亲华反战政治家,自由宪政主义者,英美派外交家,英法友人等多重身份的独特优势,把日本朝野各派力量聚合起来,为了打造“新日本”的共同目标而努力。

西园寺公望的上任,除了自身根基的深厚,以及调和各方的独特能力之外,自然也少不了中国方面实权人物的支持。这其中,首先就是掌握日本实际命运,又和西园寺公望政治理念接近的许凡。

在日本政局最为动荡和混乱的时刻,许凡几次力挺西园寺公望的表态,以及一系列实际举措,立刻就让这位原本就很有威信的日本元老几乎马上掌握住了日本的中枢大权,得到了上至明治天皇和摄政的嘉仁皇太子,下至日本各界人物的支持和信赖。

西园寺公望自然也是投桃报李。自从和许凡一番深谈之后,此人已经干脆利落地表示自己是“许帅门徒”,公然提出“日本之前的脱亚入欧是错误的,现在是正本清源,回归中华文明正统的时候了”,并且宣布“日本之未来在于接受中国的领导,而日本复兴要从深刻反省过去的错误开始”。

伊藤博文留下的“政友会”,自然也落入了原本就是伊藤博文之下党内二号人物的西园寺公望手中。有此利器在手,西园寺公望长袖善舞,与河野广中、犬养毅等人组成的立宪自由党组成联盟,结成了新的执政党联盟。

新任陆相则由日本皇族闲院宫载仁亲王亲领,而日本陆军参谋本部长则交给了一向以亲华反战著称的原参谋本部六部部长荒尾精。

海军方面,海相山本权兵卫去职,由临时出任海军军令部长的有栖川宫威仁亲王取代,而原联合舰队司令官东乡平八郎已经乘坐幸存的防护巡洋舰高砂号回到了日本,就任海军军令部长。

西园寺公望留下的文部大臣一职干脆直接交给了幸德秋水。这位年方三十四岁的中江兆民信徒,中江派新生代领袖,就此成为日本历史上最年轻的内阁大臣。新官上任三把火,这位幸德大臣一上来就宣布要“全面清算福泽谕吉,德富苏峰等人的邪说”,“彻底恢复日本文化应有的本来面目,以坦诚而非矫饰的姿态面对历史上中日之间母体和子女的关系,真正认清日本的历史和现实,并且为了新日本加油”。…,

对此,首相西园寺公望大为赞赏,并且把当年和伊藤博文私下讨论的话公开讲了出来,提出“必须使国民性情活泼开朗、正大有为,不要使之陷于慷慨悲壮、偏颇奇癖。现在社会上往往以衰世逆境中人为楷模,让年青人效仿,这种作法会留下弊害,与国家今天的繁荣昌盛不相配……致力发展教育是世界大势所趋,应加强思考文明盛衰道理的教育”。

被称为“幸德革新”的日本文化界**就此展开,日本舆论界,思想界,文化界,教育界都开始了大清洗,之前被奉为圭臬的“大日本勃兴,君临亚洲”,“脱亚入欧,进军大陆”,“开万里波涛,扬皇威于四方”之类的狂言纷纷被打翻在地,取而代之的是“日本是一个小国和岛国,始终依附于大陆的中华”,“日本每一次的兴盛,都在于和中华的靠拢,而每一次背弃中华,结果都是悲剧”。

日本学术界诸多的汉学家被激发起了狂热的“汉学本位主义”,纷纷释放出了压抑已久的能量。一部部弘扬日本传统文化(当然就是汉学),挖掘中日亲善的源远流长,论述日本人与中国人血缘上的亲近,讲述中国历代对于日本的扶持和恩情,阐述日本归附文化上的源头对于日本民族的伟大意义,探讨中国传统的华夷秩序如何优越于弱肉强食虚伪残忍的西方式殖民秩序的学术著作开始出版,一个个以“新日本文艺革新”为宗旨的报刊杂志如同雨后春笋般地出现。

在日本的上流社会,汉学原本就是区分文明人和暴发户,下等人的主要工具,现在更上了一层台阶,不会两句汉语,几首唐诗,您还真不好意思说自己是文化人。

外相小村寿太郎去职,并接受特别军事法庭审判,最终被判有罪,处十年监禁。一贯亲华反战,又是五摄家之首的公爵近卫笃磨就任外相,很快就被在日的西方外交官称为“中国外交部日本分部长”,因为其对一切问题的答复几乎都是“我需要考虑一下”,随后出来的口径绝对和中国方面一模一样。

就这样,在日本新内阁的一致努力之下,一股狂热的亲华浪潮席卷日本列岛。

“中日亲善,建设新日本”,“中日提携,大东亚共存共荣”,“中日同文同种,友好互助”,“致力建设中华帝国主导,中日友好之东亚新秩序”的标语铺天盖地,中国的赤底金龙国旗在街头巷尾随处可见。表情严肃,全副武装的中国军人进驻了各个主要城市和交通要津,各个列车之上,都有精通日语的朝鲜“特管”队员押车,这些人直接听命于驻日占领军司令部,接管了主要的治安维护职能,不时发动对“国贼”的“讨伐”。

日本的警察被清洗,并且接受中国驻军司令部派遣的“督导员”指挥,进行巡逻和执勤。

日本各县,各市政府,都进行了改组,一色的忠君,亲华,反战人士,东京派出来的特派员,由日本近卫军军人护送,四处巡察,纠察风纪。现在敢骂一句“支那”便是国贼,毒打之后送到东京监狱,还要没收财产。

十一月十日,中日两国政府签订《中日和平友好协定》,鉴于日本一再侵犯中国,必须给与惩戒以儆效尤,日本政府将配合中国占领当局提供有关两次侵华战争的一切秘密档案,供中国方面调查战争罪行,并配合一切相关的逮捕,审讯事宜。…,

作为对中国的合理赔偿,日本将以十年为限,根据中国方面开具的战费清单,对中国支付总计二十亿美元的赔款,其每年的具体赔偿额逐步递增,最终达到总额,但具体的实际赔偿额,将根据美国的通货膨胀情况进行调整。

除此以外,除了海外的一些岛屿,包括但不限于对马岛,千岛群岛,小笠原群岛,火山群岛,南岛外,中国不割占日本四岛的任何土地。

这个赔款金额的确定还着实费了一番功夫。

最早,日本方面提出五千万美元的赔款约定,结果中国外交部的一位年轻干员颜惠庆轻飘飘地甩过来一句“日本的四千万人,一个人才值两块日元”,当场把日本代表气得暴走。

因为“使日本国民受辱”,日本谈判代表团中的几位年轻人当场就要切腹谢罪。日本谈判代表内田康哉赶忙解劝。代表天皇列席的伏见宫贞爱亲王也有些挂不住面子,当即提出暂休,随后和日本代表团成员密谈。

再恢复谈判之后,日本方面一改之前的低姿态,上来就是异常恳切地谢罪,并“请无论如何接受不少于十年五十亿美元的赔款,以显示日本的诚意”。

这个数字连中国方面也吓了一跳,讨论了一下之后却是直接拒绝。

最终方案还是中国原来提的二十亿美元,不过期限延长到二十年:

构成:

中国领土上损害的财产和人员赔偿,总计十亿美元。

中国支付的战费,总计九亿七千万美元。

中国出兵日本,平叛,维持占领行动已经支付的费用,总计三千万美元。

一共二十亿美元。

这个时候,日本人反倒来了精神,一再恳切地表示“五十亿,拜托了,日本值这个价”。

中国方面自然不是发善心。

大家心里明白,日本人高姿态的背后除了表忠和卖乖,也是摆明了还不起。到时候中国也没什么办法。与其定一个天文数字,让日本耍赖,还不如定一个比较靠谱的赔偿金额。

用郑宇的话来说:“日本都是我们的,赔多赔少有什么所谓?搞太狠了,对大局未必有利。”

就这样,最终定下了二十亿美元二十年付清的方案。

十一月十二日,中日两国政府签订《中日友好商务合同》,日本政府以九州岛,四国岛的一切官营资产和土地,以及国内各项税收为抵押,从中国借款两亿华元,用于采购中国的工农业物资,满足日本国内消费需求,以及工商业的原材料。

凭借中国农产品的涌入,日本政府勉强满足了“配给制”的供应,国家的局势也开始稳定下来。因海路断绝,原材料匮乏陷入停产的工商企业,又获得了充足的血液,不过很多厂家生产的方向已经转向民品。原本的统治经济,已经由东京政府转向民用品导向,统筹规划。

此外,中日两国又签订了《中日双边关税互换协定》,也就是两国政府分别把自对方国家进口商品征收的关税,以官方形式进行互换,再以出口退税补偿给出口企业,也就是事实上实现了零关税,自由贸易。

这样一来,日本愈演愈烈的工商萧条和失业情况也顿时出现了转机。

十一月十五日,由于德国“斡旋有功”,日本政府与德国政府签订协议,以德国提供十年期总计五亿金马克的低息贷款,并一次性提供两亿金马克的租借费为条件,日本政府将佐世保军港租借与德意志帝国,租期九十九年。当然,这些金马克统统都作为战争赔偿被中国占领当局毫不客气地收走,不过也给日本方面增加了两千万华元的低息贷款用于购买中国机器和商品。…,

德皇当即开始组建“远东舰队”,英国政府对此表示关注,并向日本政府提出“利益均沾”,日本政府的答复很简单—“请咨询中华帝国政府”。英国方面马不停蹄地找上中国方面,提出“德国人能得到的,作为盟友的大英帝国也应该得到”,中国的答复也很明白:请询问日本方面,只要他们愿意,我们也不反对。英国人就这样在两边跑了几个来回,依然不得要领。日本新任外相近卫笃磨被英国人逼急了,干脆提出“再逼迫的话在下只有切腹”,英国人最后也没了办法。

十一月二十日,中日两国政府正式签订了《中日友好合作条约》,宣布中国将无限期承担起对日本政府的“督导”责任,直到中华帝国政府和日本政府均认为日方已经无须接受督导为止。

在督导期间,中华帝国政府将对日本中央及各县,各市派出各方面的“督导员”,监督指导日本政府的改革与日常运作。中华帝国对日享有驻军权,探矿权,于日方合作开采权,自由开办工厂和购买土地的权力,中国企业,商户,国民,在日本享有等同于日本国民的一切经济权利,并且可自由往来,居住,通商,办学。

中华帝国将指导日本政府在政治体制,军事体制,经济体制,文化体制,社会组织体制方面进行全面改革,以提升日本国民福祉,促进东亚友好和共同发展为目标,建设新日本。

条约的签订,让日本各界,从精英到底层民众都是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之前的空前乱象,让这些人都产生了难以遏制的恐惧。既然战败已成事实,中国人也已经控制了日本,能保住国体就好,至于改革……早就听说中国人过得不坏,这么多年大量的国家资源用在军备之上,到头来还是惨败罢了,既然如此,干脆转向民生建设,对国民不也是好事?

在皇室和公卿的授意之下,以伊藤博文此前的老班底“政友会”为首,国会开始了“修宪”的筹备,准备按照中华帝国督导提供的“大纲”,彻底修订日本宪法,以契合中日友好提携的“新局面”。

按照新宪法,日本帝国将改名为“日本国”,采取君主立宪体制,天皇万世一系统御国家,而民意也将得到充分尊重,达到天皇受民意于天的状态。

在日本宪法中,把中日友好,接受中国之督导,中日经济提携,外交一致,致力建设东亚新秩序的原则明确纳入。此外,宪法中还规定,为了确保日本文化传承,正本清源,日本教育必须以汉学为必须和首要之学科。

不得不说,日本是个很奇妙的民族。

器小易盈,一旦得志,简直就在自我膨胀之下变成毫无底线的野兽;可一旦被彻底打败,又会对击败自己的强者顶礼膜拜,驯服得如同羔羊。

两次击败日本,现在更歼灭日本海陆军,俘虏天皇,登陆日本的中国军队,在日本,已经成为了神の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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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一章 东亚新秩序(三)

在严格的军纪约束之下,中华帝国的军人们并没有进行残民和虐民,而是一切公平买卖。从中国运来的大批粮食物资敞开供应,价格……自然是随行就市。

物资被征用,又被物资匮乏搞得饥饿难忍的日本国民,纷纷到中国开设的典当铺面和收购站用大白菜价抛售各种家传宝物。在日本人当中,一批文物贩子应运而生。这些人眼睛毒,心思活,用各种手段低价收购本国人的“真家伙”,然后加倍卖给中国官商和军人,又从这些人手里换来紧俏的生活必需品,然后高价卖给出售文物的日本饥民,算是皆大欢喜。

镰仓时代的古董茶具,古佛经,唐朝时遣唐使带回来的中国宝物,唐朝宫廷御赐下来的物件,日本大名和公卿家祖传的名画,纷纷以低廉得难以置信的价格落入中国官商和军人们的手里。

郑宇早就盘算好了,所谓盛世古董,乱世黄金,等日本有勤劳致富的那一日,这些东西,每年抛出个几百件,差不多就可以把日本人兜里的钱掏出一大块。

按照中华帝国大本营的策略,中国在日本采取了占领区货币政策,即以中华帝国印刷的“日本占领区银行票”,简称“日票”,作为有效支付凭证,强制流通。

至于日本国库价值三千万英镑的外汇和黄金储备,早在中国禁卫军进驻东京的时候,就以“确保战争赔偿支付”的名义被中华帝国征用,装船运输到了中国,随后名正言顺成为了日本支付的第一批战争赔偿。

这一下,日元汇率更是惨跌,日本物价飞涨,倒是中华帝国占领当局的“日票”显得坚挺了许多。一时之间,市集之内日元形同废纸,倒是“日票”极为抢手。对此,日本政府也是无可奈何,西园寺公望,松方正义和井上馨等人只好拜访日本派遣军方面,请许凡给与解决。

许凡的对策也很简单:“既然日元不顶事,大家都认帝国信贷银行的日票,那干脆就用日票好了。等以后形势稳定下来,贵国再印刷新版日元,把日票替换回来即可。”

日本诸位元老面面相觑,却也无可奈何。

为了支应战费,日本政府滥印日元纸币,日元原本就已经贬值了数倍。现在日票出现,日本硬通货被中国运回,更让日元信用瓦解。与其徒劳地挽救信用破产的日元,倒不如暂时依靠中国的信用,使用“日票”。

就这样,“帝国信贷银行东京分行“悄然开业,中华帝国特别印刷所印制的“日票”源源不断供应给日本政府和日本派遣军当局,用以支付雇员工资和采购物资,一切的税收,也全部以日票支应。奄奄一息的日元经此打击,更是惨跌,日本富裕阶层多年的积蓄打了水漂,很多靠养利息度日的食利阶层,包括很多资产来路不明的日本人也只能重新寻找工作。

最终,日本政府干脆宣布,以一万比一的汇率回收日元,发行日票。日本也从此成为当时的世界上采用纯信用纸币的第一个国家。不过,当时已经被通货膨胀和物资短缺折磨得麻木不仁的日本人,甚至是暗自高兴的中国人,也都没想到,日本却是因祸得福,就此打下了所谓“日本经济奇迹”的货币基础。

这个开创之举,后来被日本人津津乐道了很多年。不但没人感觉被中国方面用纸片子“坑爹”,倒很是感激“新日本之父”许凡,以及那位大中华皇帝陛下的恩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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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叛之后,对日本军队的整肃随之展开。

按照约定,日本政府想中国方面移交了政府和军部的档案资料,并提交了一份日本方面建议的“战犯名单”,基本上都是萨长藩阀,旧藩武士,财阀死硬派以及右翼社团骨干,皇族和公卿人物几乎绝迹,而反战派的元老及其党羽也推得一干二净。

没过多久,在东京召开了公审,日本本土的两万六千八百多名战犯被判刑,其中一千八百多人被判死刑,将与中国方面俘虏的日本军政人员一同在中国服刑。

未来的日本军队规模将大大收缩,陆军规模限定在四个师团,每师团编制为三联队,编制仿照华军国防军乙种师。此外,还会保留四个简编旅团的架子,实际上就是联队规模的部队,在战时可扩编为师团。

海军陆战队规模限定在两个旅团,而海军舰队现有五千吨以上的舰只作为战利品全部转交中国海军当局。未来五年之内,日本将不得拥有一万吨以上的战舰,海军总吨位被限定在中国海军总吨位的一成。

在辽东和朝鲜投降和被俘的日军,已经被发送到战俘营组织起来。进行一个月的洗脑教育和再组织,通过批评和自我批评,互相检举揭发,未来将在统一的北京公审上获得应有的惩罚。服刑的,自然是作为廉价劳动力发往朝鲜从事“劳动改造”和“再就业培训”,主要是从事路桥建设以及开矿。在这方面,赵秉钧的“警政部”有组织旗人“劳动营”的丰富经验:

严格的军事化管理,广泛开战劳动竞赛,以成果决定待遇和地位,在俘虏内部展开全方位的洗脑教育,发动俘虏开战批评和自我批评,互相检举揭发,并组织俘虏中的先进分子担任管理。普通罪犯十年劳役,表现特别优异的,可以酌情减免,表现顽固的,就要加期。

按照郑宇的计算,这些壮劳力能够给帝国创造的财富,有旗人爷们珠玉在前,郑宇还是很期待的。跑?朝鲜人恨日本人恨到骨子里,任何一个明智的日本人,都不会愚蠢到在这里逃跑。老老实实服完刑期,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日本政府,鉴于财政困窘,最后也开始在劳力输出上打起了主意。大批在平叛中被俘的叛军俘虏,以及被抓起来的罪犯,干脆被日本政府判处罪行,并“移交”给了中国方面,中国方面按标准(当然是极低的标准)核定劳务报酬交给日本政府,而这些人也就成了中国合法使用的劳工。

这部分劳工,被中国政府交给警政部送到内地,投入到了火热的建设之中。手头骤然宽裕起来的日本政府食髓知味,三天两头整肃一遍“国贼”,把一些顽固不化的分子送到中国“改造”,生意居然是越做越大,在战后的长一段时间里成了日本“外汇”的主要来源之一。

应该说,日本由于民间家门传承的缘故,民间其实隐藏了很多的财富。这场大清洗之中,日本很多世家被连根拔起,连带着收缴了大批隐藏起来的财富。因祸得福之下,日本政府的财政窘境也得到了一定的缓解。

根据中日两国之前的共识,对日本经济体系的改造全面展开。

日本的安田,三菱,三井,住友等财团,大仓组等官商,这一次,终于开始遭受到了来自政府的无情控制。作为对战争具有责任的团体,这些组织的部分激进领导者被清算。由于早就由统治经济管制进行管辖,资产和业务都被政府完全掌握,政府直接就对这些财阀的股权情况进行了清理,并强行占有其三成股份。另外三成,由“日本公平社”这个半官方半民办的组织持有,其主要执行机构为理事会,由日本和中国方面联合组成,其投资收益用于组建和维持日本的底层民生维持系统。…,

由于战争和海贸断绝而陷入困境的很多日本企业,如生丝,纺织,化工等,都被纳入了中国的经济体系,通过与中国方面对口企业缔结贸易合作,很快就获得了新的订单和原材料,恢复了生产,甚至还从中国银行界获取了至关重要的融资,从中国订购机器,改造设施,扩大产能。

日本的三菱,川崎等军工企业,以及日本陆海军的各个官办兵工厂,包括小石川枪械所,大阪炮兵工厂,室兰制钢所,东京炮兵工厂,八幡制铁所,明治炼钢所等,统统由中华帝国大本营经济组派出的接收团队接管,在日本方面的配合之下,对主要人员进行了严格甄别,随即迅速开始有选择地恢复生产,尤其是重点针对华军消耗量最大,口径标准也一致的七十五毫米炮弹,手榴弹,掷弹筒,掷弹筒榴弹,炸药,十二寸高爆弹,各种钢材等。

在三菱,川崎的造船厂,以及横须贺,佐世保,长崎,横滨等海军工厂,中华帝国海军军工系统和几大造船业民营巨头组成的接收团开始整顿船厂,甄别人员,补充和替换机器设备,派遣技师,并迅速恢复了修船,民船建造等业务。

在未来的规划中,日本海军在五年内将不得拥有一万吨以上排水量的战舰,但日本的造船业,作为一个已经高度发达和完备的工业体系,却不能被白白浪费掉。这些厂区,机器,工人,技师,图纸,船台,各种技术学校都是非常宝贵的生产力。而他们,对于日本经济的恢复,巩固中国对日本的影响与掌控,也有非常重要的意义。未来的日本,将作为轻型舰船和民船的重要生产基地之一,纳入到中华帝国的整体造船体系之中,缩小中国与欧美方面在船舶建造规模上的差距,并取长补短,共同发展。

就这样,借助中日两国强有力的战时统合经济体制,迅速恢复了生产力的日本企业,不但满足了国内消费的需求,也开始填补上中国方面由于战争规模快速扩大带来的生产力缺口。在后来的朝鲜开发中,近水楼台先得月的日本经济也受益不少,当然这是后话。

中国提供的“日票”,本身是一种无贵金属抵押的信用纸币。

日本政府要获得日票,除了之前以存量日元进行的置换以外,就是要依靠对华出口实物资产,或者干脆对中国方面发行国债。

另一方面,中国驻日的管理当局,派员,驻军,之前就已经以日票发放了一半数额的战胜奖金(一般是十二个月到三十六个月的工资)。这些腰包鼓鼓的大金主到了日本,面对着热情而友善的战败国国民,也开始动起了脑筋。

从国内捎带些紧俏物事,从日本买些便宜货,甚至尝尝价格便宜到令人发指的日本ji女,艺伎,逛逛各色餐馆,茶楼,酒肆,尝尝日本料理,买几套唐服,折扇之类的工艺品,居然把日本日渐萧条的消费市场逐渐带动了起来。

就这样,日票以其数量充足,倒是很快营造出了旺盛的需求,刺激了日本经济快速地恢复和扩张。

当然,在这样的信用扩张,经济迅速膨胀的背景下,通货膨胀是免不了的。不过,这样缓和而隐蔽的通胀,比起之前日元一年几倍的恶性贬值,已经实在是好上太多。再加上中国方面华元贷款保障的物资供应,日本政府也严格控制着公共开支,没有采取滥印纸币,通胀也的确并不明显。…,

针对日本经济的对外贸易结算,中国方面提供了总计两亿华元的信贷资金。由于中国对外贸易规模巨大,加上大中华经济圈的庞大体量,华元已经具备了国际贸易结算货币的地位。这笔贷款,使日本的对外贸易,尤其是进口,几乎全部以华元结算,倒是帮助华元又扩充了国际流通市场的份额。

为了改善财政情况,同时也是为了刺激经济,日本方面甚至开始大规模出口优质木材,铜矿和硫磺来抵偿中国的贷款利息,并换取中国生产的各种机器设备,其他紧缺原材料,恢复和扩大工业生产。

日本国会很快通过了新的税法,重新清理了日本的财税体系,去除了一些损害工商业长期利益的苛捐杂税,而对中产和富裕阶层增加了高额的累进所得税。原来给与外国企业的超国民待遇,被国会以“违宪”的理由取消,倒是让日本上下出了一口恶气,民气得以一振。

能够违抗欧美列强的意志,限制对于日本的盘剥,也算是被中国“督导”带来的好处?

对此,欧美工商界自然发出了抗议,但抗议到最后也是不了了之。超国民待遇,说到底也并不符合公平原则,既然违宪,那……

最关键的,还是中华帝国用沉入海底的四十万吨钢铁,俘获日俄两支舰队司令部人员奠定的赫赫军威;是中华帝国陆军全歼俄罗斯帝国后贝加尔方面军,俘虏克罗帕特金树立的不败威名;是中国军人追亡逐北,犯强汉者虽远必诛的铁血豪情。

对这一切,即使是列强,也不得不给与足够的尊重。

要说对中国军队进驻最感到高兴的,却是日本的女孩子们。

在日本的传统社会中,女孩子一直是作为某种“货物”而存在的。对父母来说,为了家门,把女孩子以一个好价钱卖出去是很天经地义的事情。战后大量壮劳力的丧失,让很多家庭失去了主要的经济来源,陷入了困境,这些女孩子就更成了改变家境的最好工具。

随着战争的进行,大批日本青年丧身战场,幸存的也不知道要在中国的战俘营,劳动营呆到什么时候。青年男子的紧俏,让日本的整整一代女青年产生了深刻的危机感。

在城市,帅气英武,手里又有“日票”的中国大兵,尤其是军官和士官,成为了日本年轻女孩子争相攀附的对象。别说是未婚军人,哪怕是已婚的—中国不是允许一夫多妻吗?做小不是问题,听说中国那边妇女解放之后,即使是小老婆,也要享有充分的权利不是?妾生子,虽然没有继承家业的权利,不也要确保受教育的权利吗?

在日本各大城市,一到节假日,经常可以见到全身戎装的中国军人,身边小鸟依人一般偎依着一名日本女孩子,穿着日式传统服装,一脸的羞涩与甜蜜,而沿途的日本女孩子,看向这两人的目光更带着嫉妒和羡慕。

为了争得中国军人的欢心,很多未经人事的日本女孩子自荐枕席。

中国人不是传统的吗?上了就得负责任吧?不少字既然如此……

在乡间,中华帝国急日本人民之所急,发布了“招工广告”,以比日本高出一倍的价格招收女工,而且先支付一年的工钱。

由于是信誉卓著的中国政府发布,而且是去中国“淘金”,贫困的日本农村家庭立刻就动了心,在父兄的动员下,再加上去“大地方”看一看,赚钱,甚至“有机会嫁个中国人”,女孩子们趋之若鹜。

很快,十万名日本女孩子已经抵达中国,被安置在了新建的一大批服装厂里接受培训。未来,这些吃苦耐劳,服从管理的日本女工,将在中国从事十年的劳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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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二章 东亚新秩序(四)

女少男多的中国,当然也会总会有光棍愿意迎娶这些青春少女。作为大国,传统上总有一番开阔心胸。别看之前恨小鬼子恨得牙根痒痒,现在小日本已经被揍得惨不忍睹,国家也被中国彻底控制,更有如此楚楚可怜的女孩子大老远跑来做苦工,中华爷们也犯不上和他们计较不是?

日本政府方面,眼看着财政状况的恶劣,也不得不广开财源。国内中上阶层的一些底子被掏得差不多之后,这些日本精英又以其丰富的经验,很熟练地选择了“风俗业”作为突破口。

日本藏相松方正义亲自拜访许凡,提出日本政府“充分考虑天朝军方长期在边塞作战,军士劳苦功高,又要身处西伯利亚的苦寒之地”,“将士远戍,保持士气,化解寂寞实乃首要”,而在此方面,“日本自古有些经验”。

许凡看着这人吞吞吐吐,也知道大概是怎么回事,当即安排负责在日本采购军需的经济协调委员会负责人和他会谈。

其实所谓军事特殊慰劳服务,在帝国军中也不是什么新鲜事,早在安南,甲午历次战争中,郑鹰等人都在前线后方的轮休基地设置了所谓“特别茶社”,供军人发泄**,以免侵犯平民或弄出兔子之类的事情,另一方面也是用官方的管理,提高卫生条件,避免军人感染性病,统一采用了荷兰人1883年研制(史实),目前已经大规模国产化的乳胶避孕套。当然,把高额军费又在不动声色之前收回一部分,也是某种心照不宣的非首要考虑。

出乎日本方面的意料,中国方面的负责人几乎是一口回绝了日方的提议,表面上说的冠冕堂皇,什么帝国军人以保家卫国为念,军纪严明,绝无贪恋女色,滋扰地方之举,什么中华天朝上国礼仪之邦,什么帝国尊重女性人权等等。私底下,几个人却向许凡报告,“担心日本人利用女色传染性病,影响我帝国军人战力”,也有人直言,“我帝国穷人家女子多有被迫从业者,若此等倭女操此业,置我国贫苦女子于何地?”

最后还是陆军部方面某位大佬发了话,提出“西伯利亚天寒地冻,实非女子所适宜从业。既然日人有意,何妨一试”。日本方面心忧财政,又大出血地提出“我x本国新女性从业之收入分成两成即可”,终于打动了中国方面。

最后,抱着“姑且一试”的态度,中国的军需采购人员和日方一起在“盛产美女”的东海道,北海道各县设立招工点,以日本式的“腹艺”提出“招募温柔美丽能吃苦之特别茶话女服务生”,并进行严格的体检测试。日本各地被战乱,贫穷和饥饿折磨得惶惶不可终日的日本少女闻风影从,每天招工处都是人山人海,入选者无不热泪盈眶,与亲人抱头痛哭。

这些入选的女孩子,又被日本政府圈禁起来进行密集的洗脑,从民族大义讲到个人前途,把慰劳中华天朝的远征军和日本民族的兴亡联系到一起,堪称“微言大义”,并进而引申到她们这些人将来也会成为各家的骄傲,并且有机会“去中华或者外洋过上好日子”。半哄骗半强迫,这些女孩子都和政府签订了卖身契,成为了日本官方牌照的ji女,并且堂而皇之的提供给中国军方,成为“军需品”,日本政府在其可怜的两成收入分成中又拿走一半,用以支付中国方面的战争赔款和贷款。…,

这些日本女孩子,在日本那些富有经验的风俗业“达人”,鲸屋和宿屋老板,番头的调教之下,全都学会了各式各样的床上技巧。为了创收,日本方面也绞尽脑汁,成立了所谓的“艺能开拓学社”,专门为这些ji女开发各种取悦男人的服务项目,并且对这些女孩子严加训练,力争“一炮走红,打响大和抚子的招牌”。

两个月后,第一批日本“特别茶话女服务生”抵达西伯利亚和东北前线,很快就以其柔顺,服从,花样繁多而在前线的轮休基地内打开了市场,极大缓解了前线将士的思想和孤寂之情。中国陆军部为此对日本方面发布了“感状”,表扬日方“巾帼不让须眉,大东亚新秩序之肇建,实有大和抚子之功”。受宠若惊之下,日本政府更是卖力,又开发出了众多花样,尤其是把镇压的各财阀,谋逆分子,死硬文武官员和勋贵的女眷也提供了出来,而且设置了相对较高的价码,以“华族”为招牌,出口创汇,专供华军方面的“奢侈性消费”,又赢得好评如潮。

中国军人们在这方面好讲隐语,于是纷纷用“吃日本料理”指代。后来这股风潮也传到了后方,“日本料理”干脆成了“日本式服务”的代名词。

到了战后,这些训练有素的日本娘子军中的大部分也无法回乡,干脆继续从业。他们的组织,则转移给了中华帝国总情局组建的日本新社团“亚友会(AsianFreinds)”,由其在欧美广泛开设“大和旅馆”,提供全套“日式茶话服务”,蜚声海外,成为日本一大创收来源,并且为中国方面提供了大笔的预算外情报经费。

这些日本ji女中较为出类拔萃者,经过仔细甄别,很多人都由中国总情局安排进行了间谍培训,并以这个掩护身份广泛搜集欧美国家民间情报,成为后来亚盟情报体系的重要触手。

当然,这是后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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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抄没家产,劳务输出,税收整顿,没收财阀产业部分股权,乃至发行日票等手段让业已破产的日本政府终于缓过一口气,但面对着对华战争赔款,天文数字的内债外债,日本政府依然不得不剑走偏锋。

为了减轻财政负担,日本新内阁发布了文告,甚至天皇本人也颁布诏书,宣布“为皇国安泰,减轻国家和民众的困苦,对内国债一体按面值的三成偿付本金,免除利息,五年内偿付完毕”。

就这一下,高达十亿日元的内债就被日本政府削减到了三亿日元,而很多购买了大笔内债的日本银行立即陷入资不抵债的状态。为了避免挤兑,防止日本金融秩序全面崩溃,日本政府不得不向中国方面求援,最后在中国方面的建议之下成立“银行再担保局”,以日票偿还储户存款的损失,但上限为个人两千日票,企业两万日票。

很多日本银行由于资金周转困难,又面临挤兑的风险,被迫地板价甚至无偿转让给了中国方面的几大银行。

与此同时,日本又以其独特的岛国文化,掀起了一场“为国减轻负担”的全国运动。肩负重任的日本政府公务员,退伍军人,志愿宣讲员走家串户,向所有六十五岁以上老人讲解国家的困难,国民的苦难,新日本没有资源承担太多的养老责任,并建议这些没有足够劳动能力的老人“为了国家,为了大和民族,也为了您的后代家人,以坦然的态度寻求解脱”。…,

很快,日本就掀起了老人自杀的浪潮。这些被民族大义的大棒砸弯了腰,又被后代子孙福祉这样的推心置腹说动了心的老人们,眼看着家人忍饥挨饿,不由得多了内疚,也失去了继续苟活的心思。

死,在很多时候,也并不是很难做出的抉择。

在日本式的人生哲学指导下,这些老人们纷纷写下遗书,慷慨赴死,以减轻家人和社会的负担。

这一运动,在日本引发了剧烈的反响和震荡,很多失去了劳动能力的残疾人,尤其是残疾军人,面对这样惨烈的局面,也纷纷选择了自杀。日本政府受到鼓舞,又发动舆论把矛头指向了各种弱智,遗传重病无法工作者一类的“社会负担人群”,开始了半鼓动半强迫的清洗。

在大清洗之中,日本人口到底因此减少了多少,在后来有着各种各样的猜测,而日本政府则始终缄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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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治天皇最近很忙。

正式投降后,这位日本至尊一直滞留在中国,由郑宇“邀请”去了北京,并且派了专人陪同“赏玩中华风物”。

明治天皇在安排之下,检阅了中国禁卫军部队,又和郑宇一起检阅了北方方面军的“献俘”仪式,眼睁睁看着十几万的俄国俘虏被押解着经过长安街上的凯旋门,从天安门前沮丧地走过,看着广场上中国民众山呼海啸一般的欢呼,看着旗帜的海洋,以及献俘部队严整的军容,看着新编成的摩托化部队,航空部队和浮空部队的英姿,又是多了几分复杂的情绪。

随后,明治天皇又被引领着参观了北京周边的各大工厂,尤其是炮兵工厂,炸药厂,枪械工厂,机车厂,飞机组装工厂,看着充满了大工业暴力美学的大工厂区,看着流水线作业下高效率,大规模的生产,又看到了青年团,少年团的军事化组织演练,公益劳动和民族主义教育,看着这些青少年如同军队一般令行禁止,又不失活力与热情,明治天皇对于日本的失败,已经再无任何遗憾和怨念。

他已经非常清楚,即使再来一百次,结局也不会有什么改变。这种全方位的实力基础差距,决定了中日的实力差距只会越来越大。

日本,已经没有其他选择了。

不过,郑宇在接见这位身份尴尬的天皇之时,却提出了一些让明治天皇有些摸不到头脑的提议。

郑宇提出,未来在东亚,为了加强各国的友谊与文化交流,应该定期组织各种竞赛和互访。比如,既然欧美人组织了奥林匹克运动会,那东亚也可以组织东亚运动会,至少中日朝琉是可以参加的。

此外,中日之间还可以举办围棋擂台赛,每年一届。再比如亚洲工业博览会,亚洲文化博览会……

这倒让明治天皇多了些心思。

战场上打输了,在这些竞赛上争回些面子,倒也可聊以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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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凡在日本倒是如鱼得水。

这位海军元帅一向被视为民族主义者中的亚洲主义者,在日本私下的口碑很好。中国海军三次完胜日本,更让这位元帅在崇尚强者的日本成为了偶像一流的人物,被视为“世界海军神将”。

日本前海相山本权兵卫,虽然由于对华战争问题被强令退役并接受审讯,最终判了五年徒刑,可拜访了许凡元帅之后,出来后却长叹一声,满脸遗憾:“此生不得为许帅座下走狗,吾生之憾也。”…,

许凡处事公正,待人接物也极有策略,威严之中透着平和,与之前日本政军两界,在国运相赌之下有些歇斯底里的治政相比,实在是一股和煦的清风。在这位元帅果断又不发灵活的手腕之下,日本多年积累的阴暗,很多被人憎恶,却又碍着某些纠缠不清的原因难以革除的弊政,逐渐被扫清。日本社会上上下下在这股清新的风潮之下,也开始发生某些奇妙的变化。

日本传统的等级社会,纠缠不清的派阀政治,在占领军当局引入的相对讲求平等和效率的管治方法冲击之下,也是在日本政府“讨伐国贼”的一系列扫荡之下,逐渐开始了瓦解。

一些以民权,宪政,民生,民主,关心底层,全民福祉为号召的左翼政党,开始从地下浮上水面。中江兆民的信徒,在许凡为首的占领当局半公开的支持下,开始逐渐占领了一部分舆论阵地,宣扬民主自由,人权这些在日本被视为离经叛道的思想。

这些人开始论述了西方社会文艺复兴,启蒙运动的历史,阐述了社会契约理论,三权分立理论,讲述了宪政与君权神授的区别,也谨慎地提出,日本之前的政治体制留存了太多旧藩政的残余,天皇被作为政治偶像而神化,成为藩阀和财阀勾结操控日本的傀儡,并且从文化上对民众加以愚化和毒害,现在实在是到了需要拨乱反正的时候。

当然,这些人也不可能做得太出格,更不可能直接反对天皇万世一系,只是要求宪法中增加一些对个体权利的保护,在社会制度框架中增加对底层的关怀,对言论思想等各种人权的保障。

但这已经足够震撼了。

日本的青年知识分子,因为两次的战败,本身已经在痛苦地思考日本未来的何去何从。福泽谕吉,德富苏峰等旧偶像,已经被彻底打倒,日本思想界一时之间出现了前所未有的迷茫。

虽然已经提出了“回归华夏”,“师法中华”,但到底学什么,怎么学,又如何与日本的国情结合,什么是本,什么是末,让这些人也很是头疼。

现在,中江兆民信徒的高调出击,尤其是后边中国占领当局有意无意的支持,让这些人开始看到了一个方向。

原本在武士,财阀,政阀,甚至警察官吏面前都只能唯唯诺诺的底层民众,眼看着一项项直接提高民生和保障劳动者权利的政策出台,看着占领当局发布的文告,也逐渐开始活了心思。

对此,日本政府是非常警惕的。西园寺等实权派,三番五次拜访许凡,试探中国方面的意思。许凡的态度有些暧昧,只是说这一切都是宪法中言论自由的体现,也符合开民智,强国家,固国本的要求。所谓治国,无非是缺什么补什么,之前日本缺少这些东西,才导致国家在专制体制下越陷越深,沦为军国主义的扩张机器。现在要拨乱反正,回归正常国家,没有这些新的文化成分,新的政治力量,还是原来那些人玩着老一套,能实现吗?

西园寺公望等人面对这位重兵在握,深不可测的上国元帅也没什么太多办法,只能委托驻华大使内田康哉试探中国本部方面的意思。

李经方的回复也很简单:“敝国皇帝陛下说过,许帅的意思,就是他的意思。”

就这样,一股反权威,讲民权,宣传民主宪政思想的潮流,在中江兆民信徒的推动下,在占领区当局的默许下,在日本各阶层博弈导致的微妙局面之下,就这样开始了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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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宇早早就注意到了这些变化。

他很清楚,许凡要去日本,除了有这个人对于皇权一如既往的戒备,也是有着在日本实验一些东西的考虑。

他并无心阻止许凡。在他看来,以日本为实验田,有选择,有步骤地推行一些政治实验,对于中国未来的持续改革,还是很有借鉴意义的。说到根上,中国和日本,传统文化相近,政治制度也很多相近之处。许凡的大胆实验,如果成功,对中国自然就是现成的模板;如果失败,也可以提供很多教训,另外不也是对于国内某些不切实际的民主原教旨分子的警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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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三章 东亚新秩序(五)

日本的卓越表现,让另一个原本以“老资格藩国”自诩的朝鲜隐隐开始着急。

之前,国王李熙眼看着爱妃和宫人被野兽一般的日本浪人轮番摧残最终命归天国,本来就受了极大的刺激。接着,这位国王又被大井成元等人掳走,仓皇北逃,一路饱经离乱,连气带吓,再加上身体本来不好,半路就害了重病。

大井等人也顾不上这个傀儡君主,再加上缺医少药,李熙居然一命呜呼。

后来投降令到,日本驻朝军队瓦解,狂乱之中,日本掳获的朝鲜宗室,如严贵妃,被日本乱兵**致死,其儿子,日本所立的所谓“皇太子”李垠,不过是个婴儿,自然也死在乱刀之下。原本的太子李拓是个懦弱人,多年的折磨下来,早已是精神衰弱,再眼见着如此疯狂的场面,干脆就发了疯,狂呼乱喊,最后被不耐烦的日本军官一刀砍死,日本李朝嫡系算是绝了嗣。

等到中华帝国光复朝鲜之后,居然找不到朝鲜李朝嫡系传承,这一下倒是有些发懵。

这个时候,朝鲜民族主义者群体中也产生了恐慌。各种谣言四起,纷纷说中国可能要废藩置县,直接设朝鲜省。而很多亲华派,也包括不少的投机分子,更是如获至宝,成群结队拜见中国的政军要人,鼓吹中韩合并,恳请内附。

对朝鲜人来说,经历了日本屈辱的殖民统治,又见识了中国力战日俄的威力,再加上作为国家象征的李氏王族灭绝,而朝鲜文化又一脉传承自中国,向来自诩“小中华”,对中国本来就看作父母上邦。

再加上壬辰抗倭的情分,汉城的“大报坛”还在,而中华帝国自称“承皇明正统”,平添许多亲切感,很多朝鲜民众和知识分子,中产阶级,遗老遗少,一经鼓动,干脆开始在几大城市举行请愿,要求“归附中华”。

不少朝鲜老头子早就翻出了大明衣冠,或者至少也是李朝的明式衣冠,一个个老泪纵横,说着南腔北调磕磕绊绊的华语,纷纷把祖宗追溯到了魏晋乃至商周,纷纷表述自己的祖宗代代相传,想的是中华,念的是华夏,今日得见王师,保三千里河山不失,已是心旌摇动。李朝血脉断绝,可见上天有意,让朝鲜小中华回归神州父母之邦。天朝得开疆土,我朝鲜生民得归附祖宗之地,自箕子朝鲜立国以来,第一次可以回归父母邦国,这是朝鲜亘古未有之盛事,也是中华盛事啊

很多朝鲜普通民众的思想倒没这么复杂。他们只是觉得中国如此强盛,待外族也一贯不薄,做个中国人也不是什么坏事。那些早先在中国住着的朝鲜人,不是不少都生发了?看日本人在朝鲜干的烂事,这真叫人比人得死啊……

当然,最简单的逻辑,就是做了中国人,在日本人面前有面子。

“兀那倭狗尔敢对上邦老爷无礼,是想作死吗?”。

种种情绪鼓动之下,朝鲜各阶层倒是货真价实掀起了一场“归附”运动。

从平壤到汉城,再到釜山,日本男男女女唱着“道拉基”,男人扛着麻袋,女人顶着坛子,走着山路把家乡土产送给天朝王师,还要带上村里人集体签名的“归附状”。

朝鲜李朝公卿,各世家,各行各业代表,举行了声势浩大的集会,递交了《请允朝鲜归附父母之邦,正本清源,恢复华夏身份疏》,洋洋洒洒万字,从箕子朝鲜,称藩周朝说起,一直讲到甲午倭乱,家国沦丧,日人残暴,朝鲜上下民不聊生,幸得我天朝王师威武,复我河山,怎奈李王不幸,王统灭绝,我天朝怎可坐视朝鲜生民涂炭?恳请我大皇帝陛下伏念朝鲜民庶归附华夏心意之诚,接纳朝鲜为神州子女,使我朝鲜得沐汉风,复我天朝支脉之本色,如此则朝鲜幸甚,朝鲜生民幸甚,云云。…,

这倒让郑宇有些哭笑不得,更有点措手不及。

发自内心,他并不太想接纳朝鲜为本土行省。

这里边的原因,首先是国际形势的要求。毕竟朝鲜一直是一个独立国家,即使是日本占据,也只能是以保护国的宗藩形式。目前中国的强硬姿态已经遭到列强猜忌,如果公开吞并朝鲜,无论是多么“民意”,列强都可以认为你是狼子野心。

民意?朝鲜人懂什么是国家吗?

其次,朝鲜人这个墙头草民族,郑宇发自内心是不太看得起的。诚然,朝鲜人勤劳努力,也很有农业的天分,不过也就仅此而已了。朝鲜,在郑宇看来,更适合作为帝国的工具,而不是帝国的国民本身。他们的某些特点,决定了作为“特管”一类的存在,很可以干一些帝国军事力量不太方便干的事情,帝国受益,而名声却无损。可要是朝鲜人归附了帝国,成了帝国国民,这个妙处自然也就谈不到了。

再次,帝国要打造的东亚秩序,当然不能是赤luo裸的吞并。之前安南内附,乃是形势需要,而朝鲜如果再“内附”,那未来的“亚洲解放”也就是一句空话,而且很直接地会导致日本疑神疑鬼。计划中在印度的安排,也更可能胎死腹中。

千金马骨也好,做做样子也好,朝鲜这个独立国体,还是要保留的。

最后,郑宇也有点看不上穷困不堪的朝鲜。所谓要啥没啥,这个半岛倒也当得起了。即使说矿业,农产品,港口,通过条约和政治经济文化控制,也都能到手,又何必直接吞并呢?吃相过于难看,实在是不利于郑宇规划中的帝国蓝图。

在郑宇未来的东亚体系里,朝鲜人和日本人彼此竞争,这才是促进共同发展的正确模式。如果少了朝鲜,日本兔死狐悲,疑神疑鬼,朝鲜人大多又不通汉语,难免还是被边缘化,也未必满意,最后搞到大家都不爽,中国名实俱损,这样的傻事,实在是相当伤不起。

这个时候,列强也找上门来,请帝国就朝鲜的未来“给个说法”。

英国方面的态度最为委婉,总之是作为盟国,不希望看到中国干出一些违反国际政治惯例和原则的事情。当今世界,尊重民族国家的独立乃是潮流嘛……

李经方也很干脆地提到,帝国注意到印度人民最近对盟国殖民当局提出了一些政治诉求,帝国作为大英帝国的盟友,对盟国的应对也很关切……

看着朱尔典爵士露出不加掩饰的愠怒和尴尬,李经方一笑,很快就给对方吃了定心丸。印度的事情,帝国不会干预;朝鲜的事情,贵国也不必太多费心。当然,帝国方面也绝不会让英王政府难做,这点是可以保证的。

美国大使罗克希尔最为直截了当,如果帝国直接吞并朝鲜,美国政府将难以平息国内对中国企图“吞并整个亚洲乃至美洲”的担忧,到了那个时候,中美两国的合作必然蒙上阴影。

在郑宇的授意之下,李经方直接给罗克希尔吃了个定心丸:帝国绝对不会吞并朝鲜,朝鲜的独立将获得帝国政府的背书。

列强使节将信将疑地向各自国内做了汇报,得到的训令大致上是“密切注意中国在东北亚的动向,及时汇报”。

很快,中华帝国政府发布正式通告,一方面回顾了朝鲜与华夏多年来唇齿相依的情谊,于华夏父母邦国之间的亲密关系,在多次共同御敌中结下的深厚情谊,一方面感谢朝鲜民庶对帝国的信赖于忠诚,并诚恳地希望两国继续亲密友好,让朝鲜沐浴在华夏文明的光辉之中,但最后也同样很诚恳地宣布,帝国的东亚秩序,是充分尊重已独立国家的意愿,共同发展的秩序,而不是野蛮吞并,强权霸占的扩张策略。…,

对于朝鲜,虽然李朝嫡系断绝,但帝国将尊重朝鲜民庶的意愿,也建议朝鲜民庶自己考虑立国方式。帝国方面,不能接受朝鲜各界的内附请求,也请朝鲜方面给与理解。

这一来,原本兴高采烈的朝鲜“义民”一时失了声。很多遗老遗少还没反应过来,私底下说这是天朝历朝历代的“三让”规矩,打尧舜禹那阵子传下来的,古书里说的明白没事,只要咱继续上书,天朝总得答应

就这样,来来回回五六个会合。

眼看着中国的态度非常坚决,朝鲜“归附派”终于也发了懵。万万没想到,历来都是嫌自己地盘小,这一次却碰上个送上门的“肥肉”非往外推的

很多老头子号啕大哭,以头触地,叫嚷着我等身为华夏遗民,不得归附父母之邦,有何脸面见祖宗于地下

朝鲜上下顿时哀鸿遍野,原本想着能一跃而为天朝上邦之民,没想到却还要在这鸟不生蛋的地方做个小国屁民

正所谓“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啊……

心思灵活之人立刻又转了主意,开始鼓动“中韩和亲论”,即由朝鲜李族支脉中,或者王氏朝鲜的遗民里,选择貌美德淑的美女,以朝鲜“王女”的身份嫁给天朝皇帝陛下,正妻不指望,只要有个名分,生下王子便为朝鲜国王,如此一来,朝鲜与上国亲密无间,虽不归附,也和归附无二了。

这一下,朝鲜的遗老遗少和很多中青代都是拍案叫绝,纷纷提出“天朝历代都有从朝鲜选秀女的规矩”,立刻就开始了“寻美”。

听闻是送到天朝给大皇帝陛下做妃嫔,朝鲜举国轰动。

这可不是一般皇帝,乃是当代李世民,十八岁拳打俄国,脚踏日本,开创东亚格局的一代英主更难得的是,别人还没婚配这就算不是正宫,起码也是个贵妃级别吧?不少字这朝鲜得个“大皇子”来继承朝鲜王位,那是多大的体面

一开始,由于朝鲜方面军精力都在占领日本和调集兵力向北进攻海参崴的事情上,并没太把这个当回事。等到朝鲜已经如火如荼,这些人愕然发现,原本当作笑料的事情居然要成了真

郑宇是真的有些哭笑不得了。

他并不是什么不食烟火的圣人,可这么雷人的事情,摆明了把他当“种马”,这实在是让他有些接受不能。

眼看着朝鲜的这些人有点走火入魔,他也不得不认真起来,给驻军和管理当局下了命令,提前颁布了“朝鲜临时国策大纲”。

“大纲”一出,朝鲜顿时熄火。

大纲说得明白,既然朝鲜折腾来折腾去没有定论,而帝国也不想“合并”朝鲜,就由帝国来对朝鲜执行一段时间的管理,直到朝鲜人可以自我管理为止。

在郑宇的架构里,朝鲜王国的体制暂时不变,没有合适的君主就先空着,总之既然是藩国,由郑宇以宗主国皇帝代行一部分职能也可,但下面的架子要搭好。与在日本建立的架构类似,中华帝国在朝鲜实行全方位的“督导”制。

为了尽快发展朝鲜经济,加强中朝合作,中华帝国将实行“朝鲜殖产开发计划”,由中华帝国政府对工商企业提供特别贷款,由朝鲜政府提供优惠政策,在朝鲜设立厂矿企业,因地制宜发展经济。

此外,考虑到朝鲜土地贫瘠,居民贫困,中华帝国提出愿意接收不超过二十万户的朝鲜移民加入帝国国籍,自愿报名,报满为止,由帝国安排到边疆地区加入镇国军体制,开垦戍边。…,

根据大纲,中华帝国指定了朝鲜临时政府,由前期逃亡帝国的朝鲜人,与本土的亲华派联合组成,作为过渡政府,五年后再将政权转交给正式的朝鲜政府。

临时政府成立后,第一件事情就是正式签署了与日本类似的《中朝宗藩协定》,《中朝友好通商协定》。

与《中日友好合作协定》不同,中国与朝鲜根据《中朝宗藩协定》,建立了一种名正言顺的“宗主国和藩属国”体制。一方面,延续了过往中国对朝鲜国王(虽然目前空缺)和世子的册封,以及各项礼制,一方面又增加了对于朝鲜总理大臣的认定,以及由中国统一管理朝鲜的外交权,关税权。

此外,根据条约,中华帝国将对朝鲜政治,军事,经济,文化等领域,以类似于在日本采取的督导制,实行国务督导,直到双方都认可朝鲜可以结束督导为止。

中国的政务督导员,工资由中朝双方各自承担一半,而朝鲜则额外向宗主国每年上缴一部分政务督导费,以黄金,白银或等价国际硬通货货币支付。

《中朝友好通商协定》则明确了中朝之间的关税互免体制,即关税只在形式上纸面记账,然后以各国退税的形势分别返还,再由两国相对销帐,以在不违反两国给与其他国家最惠国待遇的前提下,实现中朝自由贸易。

此外,中国和朝鲜两国国民将拥有在两国自由通商,旅行,定居等的一切权利,并享有与对方国民同等的经济权利。

很快,两国又签订了《中朝勘定边界协定》。

在勘界协定中,中朝双方重新修订了边界,朝鲜大同江以北的土地是明朝“赐予”朝鲜,按道理,中华帝国有权收回,但考虑到中朝两国的友好,也考虑到朝鲜居民已经世代居住,中朝两国将对此部分领土实行共管,十年后以全民投票决定归属。

当然,作为交换,这片土地地面之下可能存在的一切矿产资源,中华帝国方面在给与当地居民征地补偿之后,拥有完全的勘探和开采权。

作为代价,中华帝国将向朝鲜提供五千万华元的低息贷款,用于从中国进口物资,设备,以及于中国合资开设厂矿的资本金。

对朝鲜政府来说,大同江以北的山区也不值几个钱,与其说是财富,不如说是负担,以前实际上是作为屏护朝鲜的屏障。可现在朝鲜摆明了不用想和中国敌对的事情,这个“屏障”也没什么意义,不如换些实实在在的好处。

由于朝鲜原本使用的韩元缺乏贵金属保证,早已丧失信誉,而日本人发行的军用手票更是臭名昭著成为废纸,在临时政府任期内,朝鲜将华元作为唯一法定流通货币,日据政府发行的韩元货币一体废除。

接下来就是重头戏。

十一月十五日,中朝两国正式签署了《中朝军事同盟协定》。

根据该协定,中国将在朝鲜驻扎不超过五万人的常备陆海军,并以租期九十九年租借仁川和马山浦两处军事基地。中国驻军费用的一半由朝鲜王国政府承担。

两国将建立军事同盟,任何一国与第三国发生战争,另一国都需要以一切资源包括军事资源进行无条件的支援。

此外,为了提升朝鲜治安,中华帝国以之前训练的部分朝鲜难民武装为基础,帮助朝鲜成立朝鲜国防军,编制为六个旅。在战时,朝鲜一切武装力量将接受中华帝国驻朝司令部的指挥,或直接由中华帝国大本营将其编入中华帝国的编制部队,统一指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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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四章 东亚新秩序(完)

条约一出,整个朝鲜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在朝鲜各界看来,归附中华没有成功,国家未来的安全,实在就成了问题。现在缔结了军事条约,朝鲜至少不用考虑其他国家的军事威胁了。眼看着天朝武力如此威猛,朝鲜将来还不是安如泰山?

紧接着,又一个重磅炸弹让朝鲜各界陷入癫狂。

中华帝国组建的朝鲜国防军,将有四个旅以“盟军”的身份随同中华帝国方面参加对俄作战

这是什么?这是传说中的打太平拳,这是朝鲜从没想过的,有一天可能以战胜国的身份接受俄国这样世界巨霸递过来的投降书

朝鲜彻底狂醉了。

眼看屈辱苟活的小国,现在居然有机会成为战胜国,踩在俄国头上

这一下,朝鲜人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居然隐隐也有些“大国沙文主义”的情结了。朝鲜的精英阶层如同打了鸡血,纷纷叫嚣主战,各种歌颂远征的汉诗层出不穷,“尊皇攘夷”之类的声音更是不绝于耳。

更有朝鲜“大儒”挥毫泼墨,极尽豪迈:

“鸭绿江头战歌雄,万里征俄第一功。半夜眠醒蹴衾坐,枕头惟有剑光雄”,这是“预祝”朝鲜军队远征俄国奏凯的;

“皇明光日月,帝德载春秋。三才并泰昌,万国表臣义”,这是吹捧上国大皇帝陛下威德无二,功高千古的。

正所谓跟天朝走,有肉吃。一时之间,朝鲜国防军的招兵站人满为患,各道赶过来的高丽男儿,纷纷表演着唐手,跆拳道,显示着自己的敏捷勇武,更有不少人朝鲜语里夹着荒腔走板的中国话:

“我姓崔,祖宗是清河崔,知道吗?”。

“我郑相敏,荥阳郑晓得吗?”。

“我二十三代家祖家是山东的,琅琊王……王羲之你不知道?就是写咏鹅诗的那个……算了,你这样的粗人,跟你说了也不懂。”

“我奶奶姓秦……混蛋,不是秦桧,是秦叔宝……水浒看过吗?霹雳火秦琼你不知道?多读读书啊兄弟……”

不过,朝鲜人最趋之若鹜的,还是去日本或者北方占领区做“特管”。

不少人私下听说,这些特管简直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权力之大,只要不犯些命案,贪污或者**,那简直就是神一般的存在,还能光明正大地从没收品里提成,不少人已经发了。

这一下,朝鲜人多被刺激得两眼发红,招募“特管”的场地,每天都被挤得水泄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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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下,轮到日本人不爽了。

眼看着以前看不起的“鲜人”居然抖了起来,甚至有机会去过“战胜国”的瘾,日本国内也开始有了一些声音。

“既然已经媾和,废弃了日俄同盟,为什么日本不可以对俄开战?”

“中日盟约到底什么时候签署?”

“对天朝来说,日本武士难道还不如高丽棒子?”

“要不是俄国人撺掇,日本……”

“高丽棒子算什么,居然跑到日本来做‘特管’?”

“这帮鲜民比天朝人还横,这算什么狗屁?”

眼看着朝野议论纷纷,日本政府也不得不向占领军当局正式提出了请求。

郑宇和内阁讨论之后,回答也很明确:日本既然要洗心革面,还是先专注自己的改革吧。至于对俄作战,帝国自可应付。日本毕竟之前是俄国的盟国,一朝翻脸,马上就要兵戎相见,是否显得帝国也刻薄了?…,

看着政府表现不力,甚至被朝鲜人远远甩在后面,愤怒的东京市民开始了游行示威,在日比谷公园举行集会,各界人士慷慨陈词,声泪俱下,宣传中日安保体系对于新日本是多么意义重大。

政府这些人,迟迟不能与中国方面达成安保协议,让日本的安全没法得到保障,实在是令人无法接受

这样一来,日本政府开始受到了各方面的巨大压力,原本还想着在很多方面试探一下中国,最大限度减少日本财政负担的西园寺公望内阁,在舆论界,民众等各方面的压力之下,也只好以近乎哀求的态度向中国方面提出签约。

看着火候差不多了,郑宇也授意谈判代表加快了进度。

十二月十日,中华帝国外交部长李经方,于日本国驻华大使内田康哉,于北京正式签订了《中日安全保障条约》。

根据条约规定,在和平时期,中国将在日本驻扎不超过二十万人的陆海军兵力,其军费由日本方面承担七成五。日本在室兰,横须贺,名古屋,吴,鹿儿岛划出专门地区,作为中国的海军基地,不受日本法律管辖。此外,在这几个海军基地附近,还将修筑专门的陆军基地,由中国陆军驻屯。

日本的陆海军,平时根据日本宪法由天皇行使最高统帅权,参谋本部和军令部协助天皇,中国驻日司令部实行督导,并向中队及以上级别的编制派遣督导官和庶务军士。战时,则由中国驻日司令部统一指挥。

中日两国中的任何一国,与第三国爆发战争,另一国必须以全部资源,无条件提供包括军事手段在内的一切援助。

而在补充协议之中,中华帝国和日本国认同,本次中俄战争,日本并无参战的义务。

作为条约体系的补充,中华帝国陆军总参谋部,海军总参谋部,也分别和日本国参谋本部,军令部签署了军事合作协定,规定了定期的联合军事演习,各种交流,以及军事技术合作,军事教育合作。

日本的各个军事院校,包括江田岛海军兵学校,海大,陆幼,陆士,陆大,以及各个术科学校,全部纳入了中日安保体系,由中国方面统一派出督导官和教员,全面引入中国的军事教育体制。此外,两国军事院校将展开大规模的交流活动,中国军校也将向日本提供一些留学机会。

在海军造舰领域,日本海军省舰政本部的一大批造舰精英,经过甄别之后,被许凡挖走了一大半。这其中,有被称为“日本海军造舰之父”的一代奇才近藤基树,有在另一时空被誉为“大政时代の神样”,也同样因为过于严谨和正统,固执己见,被称为“平贺不让”的造舰大师平贺让,还有其他很多才华横溢的优秀苗子。

在许凡看来,这些性格严谨,深深浸染了日本传统“小而精致”的美学理念,具备浓厚的英国传统造舰风格的日本设计师,对已经走出自己特色的中国造舰团队,将是非常好的补充,也是思想的对撞和新鲜血液的注入。中国人的灵活,固然有利于天马行空的创意,却也难免大而化之在细节上带来的粗疏,而日本人对细节的执着,却往往能够对中国人拾遗补缺,两者合璧,将产生如何奇妙的化学变化,这不但是许凡,也是郑宇非常期待的事情。…,

日本一大批优秀的军医人才,东京大学和帝国大学,以及大阪的医科人士,也被许凡搜刮了不少。此外,许凡还计划好了要派遣一大批中国的外科军医到日本留学。早在明治维新前,传自荷兰的“兰方”医学已经在日本开花结果,并且很快又学习了德国医学,在医学领域成为亚洲首屈一指的国家。在另一时空,日本人被公认为世界上最优秀的外科医师,其严谨细致的工作态度,无比坚韧的耐性和意志,是让德国人都深为钦佩的。

日本多年来引入欧洲良种,精心培育的良种军马,被许凡以“对俄作战需要”的名义,用日票购买了一大批,却没有送往西伯利亚,而是送往北京给了禁卫军。他很清楚,这些娇生惯养的英国大马和法国大马,根本无法适应西伯利亚的冰天雪地和恶劣的马料供应,去了就是送死的命,还不如在后方的禁卫部队服役。

说到底,西伯利亚,还得靠土产的蒙古马和东北大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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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段时间的运作中,日本以西园寺公望为首的新内阁,以及皇太子嘉仁,都让中国方面很是满意。

西园寺公望其人,是日本元老中极为少见的民主派。这位日本货真价实的两朝元老,柱石重臣,早年在法国留学十年,深受西方民权自由学说的熏陶,和欧洲左派交往甚深。回国之后,一度在中江兆民的报纸里做主编,宣扬激进的民权宪政思想。后来天皇屡次邀请,总算又回到政府做文部相。

在另一时空中,西园寺公望一向与军部作梗,在伊藤博文死后继任为立宪政友会首领,多次驳回扩军案,奠定了“大正德磨克拉西”时代的基础。最轰动的一次,即所谓“大正政变”,护宪派议员发动数万民众,以打倒藩阀政治,维护宪法体制为口号,冲击日本国会,捣毁了警察所和萨长藩阀的御用报社,并迅速在全国掀起了类似运动,导致桂太郎内阁被迫辞职。

在这个时空,面对中华帝国势不可挡的崛起,西园寺公望一向主张中日和睦,无奈萨长藩阀已经是骑虎难下,多年来为了转移矛盾进行的过激宣传更是导致兴亚会,报国团等激进组织尾大不掉,再加上中国的一系列事件让不少人觉得有机可趁,最终只能看着日本再次国运相赌,滑向亡国的深渊。

伊藤博文,辗转病榻多日,在华军登陆之时,不愿有朝一日作为战犯受审,再加上病痛折磨,决定自裁。

这位立志改变日本,实现脱亚入欧的长洲派政治家,立宪政友会的开创者,尽管曾经叱咤日本政坛几十年,到了临死的一刻,身边除了家人,便只剩下西园寺公望,井上馨,松方正义等密友。

从容地吟唱了那首织田信长的《人间五十年》,伊藤博文留下一纸遗书,从容地喝下了面前的毒药,在死去的那一刻,脸上依然挂着苦笑。

伊藤的遗书,在立宪政友会高层秘密传阅,最后经讨论,后来又经中国占领当局批准,刊登在了《读卖新闻》上。

在遗书中,伊藤博文以“误国”自责,坦然地承担了日本一系列决策失误的责任,也指出了军部干政和藩阀政治的危害,呼吁国民认清现实,尊重宪法,维护民权。到了临死的一刻,这位日本政治家似乎也放下了某些东西,猛烈抨击之前的日本政治,称之为“假宪政”,痛斥右翼社团,狂妄文人和军部祸国,批评他们一再把国民推向深渊。…,

面对当前的形势,伊藤博文坦率地指出,中国的崛起已经是既成事实,日本不要妄想压制中国,争霸亚洲,而是应该认真地反省,以此为契机,真正完善民主宪政体制,建立一个正常的现代国家,致力民生,并且积极与中国合作,维护亚洲民族自决的新秩序。

伊藤博文的遗言,在日本各界都引发了巨大的反响。

尽管这位两次对华开战的日本首相,在很多人的议论中已经成了日本第一国贼,但真正到了这个人死去的时候,看着这封发自肺腑的遗书,感受着对方多年来为日本筹划,苦心孤诣的拳拳之心,很多人都默默地来到伊藤博文的宅邸前,静静地送上一束花。

到了几十年后,日本人在评论之时,最终把东乡平八郎,西园寺公望和伊藤博文并列为“大正革新”的三杰,地位仅次于“新日本之父”许凡,让这位日本元老逐步洗刷了耻辱,这是后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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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洲战争的形势变化,在中国的另一个藩国引发了更为剧烈的反响。

战争期间,琉球居民被迁移至福建和台湾以躲避战火,在与当地居民的交流之中,琉球居民发现了彼此有太多的共同之处。无论是风俗习惯,语言文字还是思想,简直是如出一炉。大部分琉球人原本就是福建移民,纷纷联了宗,这一来,更是融洽无间。

日本投降之后,琉球居民回迁,很多琉球人眼看着琉球被打得满目疮痍,纷纷感受到小国国民的无奈,也体会到了在中国这样的大国羽翼之下,对于自己这些人来说有多么重要的意义。

琉球人中的有识之士也已经看出,中国未来面对的威胁,首先就是海上。一旦与欧美列强开战,琉球孤悬海外,很可能又是战场。

走到现在,世界诸国弱肉强食,不为帝国,便为殖民之所,这些琉球精英,原本已经和中国本土多有经济文化交往,这一下干脆群起撰文,从琉球的历史说到现实的政治,极力鼓吹琉球内附。

琉球末代国王尚真,经过朝鲜王室的事情,也已经看破了世情。琉球归附中华,已经是浩浩汤汤的历史大势,如果强行阻止,反倒是把自己送上了不归路。

这位国王在中国早有产业,子女都在北京就学,干脆带头上书,《请允琉球内附,重回中华母国第一疏》一出,琉球居民争相签名拥护,一时举国轰动。

这位精研汉学的琉球国王,从琉球历史说起,回顾了对中华称藩的数百年历史,也提到了当今大势,以及琉球文化与中华文化一脉相承的渊源,琉球居民与大陆本家的渊源,以极为恳切的态度,请求中国将琉球纳入本邦。

琉球的内附,本来是在郑宇长远的计划之内。但他也不得不考虑目前中国的形势,以及与英美的关系,甚至还要对琉球内附可能在日本引起的一些忧虑有所考虑。郑宇和内阁讨论再三,中华帝国政府发出通告,感谢琉球国民对中国政府的信任,但身为琉球的宗主国,并无贪图领土的本意,故而暂不受理琉球内附提案。不过,如琉球政府和民众确实有意,可于五年后举行公投,决定是否加入中华。

回复一出,琉球举国哀叹,却也更加敬重宗主国政府。

琉球国王尚真再接再厉,又上了《请允琉球内附,重回中华母国第二疏》,一方面表达了对帝国政府表态的理解和尊重,一方面再次表达琉球内附的心意之诚,并表示会遵守五年之约,五年后以民意决定内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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暹罗陷入了恐慌。

之前,踌躇满志的暹罗军政府面对华军的节节败退,国内的烽烟四起,终于按捺不住,以所谓“惮邦独立军”的名义,出动“志愿人员”进犯了中国云南省西南部,原缅甸王国的惮邦。

在暹罗人看来,由于英国人一直和中国在缅甸王国的问题上扯皮,没有承认惮邦是中国领土,故而即使扯到暹罗头上,也不会导致英国援引中英同盟参战。

可惜事与愿违。

暹罗军政府梦想中的开疆扩土,几乎在俄后贝加尔方面军覆灭的同时变成了最大的笑话。

作为内应的青年党“青年敢死军”早已被帝国总情局渗透,暹罗的“惮邦独立军”被顺理成章地装入了口袋,性子懒散温顺的佛教徒显然并非最优秀的战士,这些“志愿军”仅仅抵抗了三天,见突围无望就放下了武器,成为了中国报界的最新素材。

“惮邦独立军”的迅速覆灭引发了暹罗军政府的恐慌,随着这两个师的覆灭,国内只剩下了四个师的陆军,还要防备安南省方向的华军,暹罗军政府手忙脚乱地宣布动员,组织防御,另一方面哀求英国驻暹罗公使馆请求与北京方面疏通。

中国的回应很简单:宣布“对暹反击战”开始,干净利落地对暹罗宣战,并从内地抽调兵力加强西南方面军。在惮邦驻防的犹太志愿军宣布“自费参战”,一切费用由犹太自治区承担,也搭了顺风车去暹罗蹭经验值。

华军先头部队自惮邦和安南两个方向进入暹罗。

暹罗国内顿时一片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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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五章 震惊世界

西元一九O五年,华兴元年。十月。

中华帝国的主要报纸上,头版内容几乎都可以用一句话来概括:

横扫千军如卷席

十月五日。俄后贝加尔方面军第一,第三两个集团军,并南下增援解围的西伯利亚十四军遭到全歼,华军损失轻微。

十月十日,自库伦马不停蹄奔袭而上的华军骑兵集群收复了空虚的买卖城和对面的俄俄国重镇恰克图。这是中国军队,有史以来第一次踏上俄罗斯的国土

这对于中国人的震撼,与对俄国人的震撼几乎同样强烈。

横扫千军如卷席

十月七日,中华帝国大本营发布战报,西藏叛军主力覆灭,帝国陆军已收复拉萨,至尊达赖喇嘛和班禅喇嘛于扎什伦布寺联名通电,宣布西藏宗教界拥护政府,拥护统一,严词谴责一切叛乱者,并要求他们立即向政府投降,接受严惩。全部参与叛乱的喇嘛,一律开除出教。

十月二十日,中华帝国大本营发出战报,在五天前,新疆叛军主力,所谓克烈汗军和叶尔羌汉军,于阿克苏被全歼,主要头目阿巴地黑麻,阿迪勒等负隅顽抗遭击毙,并生擒多人。新疆各界一致谴责叛乱分子分裂国家,泯灭人性,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要求中央政府彻底肃清残匪,还天山南北一个朗朗乾坤

事实上,早在十天前这些叛军就已经被歼灭,但越境的俄军并不清楚,他们还在沙皇的催促下前来“解围”,试图里应外合一举消灭华军主力他们并不知道,这一切的电报往来都在中国大本营的密切监控之下,几乎每一分重要电文都放到了郑宇的办公桌上。

十月十六日,中华帝国大本营宣布,俄军于新疆南部越境的两个骑兵师,三个步兵师遭遇歼灭性打击。

十月二十日,中华帝国大本营宣布,我英勇顽强之帝国陆军已穿过阿拉山口和土尔扈特山口进入俄境。林肃仁亲自挥动大旗,指挥部队穿越国境的照片,登上了美国《纽约时报》,旁边还有一句话:“雄狮苏醒。”

而郑宇的画像,则登上了《时代周刊》,整个美国,都为这位东方青年的传奇而倾倒

十月二十一日,中华帝国大本营发布正式通告,一切受到俄罗斯帝国压迫和不公待遇之民族,皆可向中华帝国寻求帮助,帝国政府将对其争取民族自决的斗争给与正义的支持。

横扫千军如卷席

十月十二日,中华帝国大本营发布战报,帝国陆军英勇之骑兵部队已切断俄军满洲里-呼伦贝尔集群共四个步兵师的退路,帝国陆军已展开围歼作战

十月十五日,中华帝国大本营发布战报,俄军满洲里-呼伦贝尔集群遭遇重创,余部溃散,我帝国陆军已自满洲里方向继续向俄国境内进发

十月十五日,中华帝国大本营发布战报,帝国陆军已收复双鸭山,穆棱,满洲里,虎头要塞解围,俄军败退,并于途中遭受沉重打击,撤退已经变成了溃退

当然,有些东西是不能说的:比如华军通过破译俄军电报掌握了俄军调动计划。

十月十八日,中华帝国大本营发布消息,俄罗斯帝国通过法国公使馆提出和平建议,要求两国就地停火展开谈判,已经被中华帝国政府拒绝。

横扫千军如卷席

十月十四日,中华帝国大本营宣布,于黄海海域全歼俄日联合舰队,俘获多艘敌舰,我方损失轻微,东北亚海权,已尽在帝国之手…,

十月二十日,中华帝国大本营宣布,接受日本帝国的无条件投降,并将对日本派出驻军,改造日本政府。

横扫千军如卷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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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的一连串大捷,终于震撼了整个世界。

从伦敦的舰队街到纽约的麦迪逊广场,从巴黎的咖啡厅到慕尼黑的啤酒馆,欧美报界长篇累牍地报道东方那个国家不可思议的神奇胜利。

政治评论家一边口诛笔伐着沙皇体制的腐化,一边不无酸意地提出,据说那个东方国家里现在一切商品都要由政府定价,一切的生产活动都由政府来组织。这样一个现代版的斯巴达,是不是雅典式民主国家的梦魇?

*祸论的旗手们一边如丧考妣地哀叹伟大的俄罗斯军队遭遇了卑鄙的偷袭,一边用最为抒情和热血的文字挑动着读者的宗教热情,沙文主义狂热,呼吁欧洲基督教文明联合起来,尽快铲除东方新崛起的异端文明。

各国内部,由于这一场大胜,也发生了颇为戏剧性的连锁反应。

法国,由于其多党民主的传统,成为这一系列连锁反应的缩影。

中国的胜利引发了法兰西保王思想的滥觞。法兰西的王党们纷纷指出亚洲发生的一切“充分证明了立宪君主体制的优越”,并再次回顾了拿破仑一世时期法兰西的光荣,以及共和国时代的软弱。不过,接下来几派王党又开始了混战。奥尔良派坚决拥护巴黎伯爵亨利为法兰西王冠的正统继承人,而波旁正统派却拥护西班牙波旁王朝的卡洛斯之子唐?胡安,即所谓“让三世”,论战演变成了对谱系的辩论,最后变成了对历史上两派的互相抹黑,唇枪舌剑,唾沫横飞。

这一次大论战成为法国右翼民族主义旗手活跃的舞台。

巴雷斯赫然提出,法兰西现在需要的就是一位“和那位东方皇帝一样魅力超群,能力出众的领导者”,统帅法国对德复仇。

法国右翼阵地《自由之声报》的德吕蒙更是拍案叫好,不过根据其一贯的理论,他认为复仇的对象是犹太人,而非东部的邻居。这位铁杆反犹急先锋坚定地指出,“中国式民族主义与法兰西民族主义有太多相似之处,他们都是不同种族的熔炉,都有开放而理性的文化,但中国人的胜利,在于他们把犹太人统一聚居在边远地区,并把他们像外国人一样对待”,他据此提出,“中国人的办法值得法国参考”,“只有把这些贪婪成性,与法兰西主流文化格格不入的犹太佬送到北非,才能纯净法兰西民族”。他进一步指出,“北非,从气候和环境上来看,都和犹太人的故乡巴勒斯坦非常相似,这根本就是上帝赐给法国犹太人的归宿”。

这一场论战中,最为引人注目的“新秀”还是六年前组建“法兰西行动”的莫拉斯。这位新一代右翼干将不但是宣传家,更是行动派,直接成立了政治组织“法兰西行动联盟”和“法兰西行动协会”,公开煽动要求恢复君主制。

这位右翼新灵魂在报纸上慷慨激昂地写道:“……一八七O年,法兰西的政治家们忙于推翻帝国体制,建立共和国,那个时候,我们被普鲁士人重创,德意志日耳曼人在法兰西帝国的尸体上建立了德意志帝国;而那个时候,中国人还是软弱无力的。”

“可几年之后,那位东方的拿破仑就在印度支那半岛两次重创了法兰西,歼灭了我们的舰队,俘虏了我们的远征军。又过了十几年,他们建立了帝国,现在又打败了日本和俄国。而法兰西第三共和国,是的,我们唯一的成就是又多换了几十任内阁。法兰西在争吵不休中原地踏步,而中国人只是做,他们从来不争论”…,

“……是的,我们也曾经只是做在伟大的拿破仑皇帝麾下,法国人,只会用大炮发言,用法典裁决”

这位君主制的狂热拥戴旗帜鲜明地提出,法兰西民族的支柱是军队和教会,而共和主义者正在瓦解这两大支柱,“只有王政可以解救法兰西的灵魂”。

这位新一代法国右翼巨头甚至带头在巴黎香榭丽舍大街组织党羽,换上拿破仑时期老禁卫军的服装,高唱“马赛曲”,打出了“宁要拿破仑,不要梯也尔”的标语

与此相对,法国以统一社会党为主的左翼内部在此刻却发生了大分裂。盖德和饶勒斯要求改组共和政府对德发动复仇,而埃尔韦为首的“全国总工会”则坚持反对民族复仇,认为目前最重要的问题是“解决阶级斗争”。

素来向往强人政治和王政体制的法兰西军队内部也有不少将军态度暧昧。早在1886-1887年,狂热的民族主义者布朗热担任法国陆军部长,主张联合保王党人和左翼,建立军事强人统治,恢复拿破仑的荣光。虽然布朗热后来因直接组织颠覆政府被通缉,最后自杀,但其信徒在法兰西军队中比比皆是,政府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法国人以其传统的大嗓门和夸夸其谈,把这场东方战争的意义上升到了国家体制的层面,让沉默地注视着这些高卢佬的德国人再次感慨这些邻居想象力的丰富和对于辩论的痴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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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国政界由于这一场胜利,再次爆发了争论。

亲俄派忧心忡忡地表示了对这个东方盟友过于强大的忧虑,这样一个大块头,统一在一个年轻军事强人和皇帝的意志之下,又狂热地煽动民族主义,未来亚洲乃至整个东方的走向已经被蒙上了阴影。

反俄派则为了中国人的胜利拍案叫好,认为这充分说明帝国外交政策的胜利。至于这个国家会不会脱离控制?通过国债购买和贷款,大英帝国对这个国家的控制力也将随着这一场战争达到新的高峰。至少在可见的将来,这依然是大英帝国一条过于强壮,时不时咆哮几声,但始终被铁链锁在东亚的杜宾犬。当然,战后有必要“把锁链松一松,提供一些更好的事物”。

但英国人的烦恼接踵而至。

印度,这个大英帝国皇冠上的明珠,正在开始变异出某种危险的东西。

随着欧洲文化的逐渐渗透,印度中上层知识分子越来越多地前往欧洲留学和旅行,尤其是随着英帝国内部殖民地自治运动的兴起,欧洲以马志尼的民族自决思想为核心的民族解放运动的勃兴,印度也开始了新一轮的骚动。

在另一个时空的1905-1906年,印度掀起了一场声势浩大的反英独立运动。在这一时空,中华帝国的戏剧性胜利极大地刺激了印度民族主义者的情绪,让很多人萌生了“联华反英”的想法。

印度国民大会党的温和派和极端派立即采取了行动。

温和派以拉吉夫?甘地为首,联络议员,准备向殖民当局提出扩大自治权,获得与加拿大同样的自治领待遇的提案,并且计划宣传鼓动“非暴力不合作运动”。其人还公开宣布将访问中国,“就亚洲文化与邻国各界进行交流”

极端派以提拉克为首走得更加激进。提拉克直接派遣心腹秘密前往中国,准备洽谈由中国帮助印度民族反英独立的计划。印度的密使直言不讳地对中国方面的秘密代表提出,“未来的印度斯坦国家愿意与中国缔结钢铁同盟”,甚至提出“可以接受中国在印度斯坦享有某些经济特权”。这些印度人甚至进一步提出,“愿意以印度斯坦的矿产勘探权,关税为抵押,向中国借款购买中国产武器,并委托中国代为培训印度民族武装”。…,

悄然之间,印度的报界开始有意无意地谈论中国,谈论亚洲历史,谈论宗教与文化上的渊源。原本对殖民者一面倒的歌功颂德开始向着“亚洲主义”悄然转向,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暗流在印度社会开始了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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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德国,德皇威廉二世在公开场合对于东方的战争表示了遗憾,并再次呼吁两国以坦承的态度进行谈判,“公平合理地处置争端”。但在私下里,这位皇帝已经通过外交使节传达了战后将两国外交关系提升为大使级,乃至探讨政治军事同盟的相关事宜。

德国以海因里希亲王为代表的军事观察团,早已在中国观察了一系列的陆上和海上作战,也在中方有意的安排下考察了大批中国现役陆海装备,向柏林方面提交了“令人振奋”的报告。

这些职业军人高度评价了中国军队的组织力,士气,战术和装备,甚至认为这支部队的综合战力已经“超过欧洲同行”,而更重要的是,“他们有几乎无尽的人力资源”。对于中国制造的各种装备,尽管他们以德国人特有的认真和挑剔认为“在工艺处理上还显得粗糙”,“结构上不乏模仿的痕迹,尤其是有太多令人厌恶的英国味道和法国味道”,但他们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说“很多东西正是德意志所需要的”,只要德国拥有了这些全新概念的中国兵器,“德意志以一场迅雷不及掩耳的右钩拳再次击溃法国”几乎就是“板上钉钉”。

而那些高航速,火力凶猛,装甲结实的中国高速战舰,尤其是航速高达二十七节的“战列巡洋舰”,更让德国海军心神迷醉。德国海军元帅提尔比茨收到观战报告之后乐得“手舞足蹈”,马上前往拜谒了德皇,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提出要“全部吃下”。

听了提尔比茨的报告,威廉二世几乎立刻意识到这是威慑英国海权,对英国施加压力的绝佳利器。这位一生极度仇英的英德混血儿几乎是咆哮着命令“立刻把那些船台上,甚至是图纸上的黄皮肤战舰买下来”,“这就是朕,是德意志所需要的”

在德军内部,反俄派声势大振,而亲俄派也同样开始了串联。在反俄派看来,俄国的腐败堕落已经暴露无遗,让这样一个腐朽的政权占据东欧辽阔肥沃的土地,占据如此多的资源和人口,对于德意志是难以忍受的。

而亲俄派则认为,现在正是给与俄国帮助,以将该国彻底拉上德国战车的时机。有了俄国的加入,德国在未来的英德对撞中就没有了后顾之忧,可以专心首先剪除法国,整合欧洲力量,再对英国柔软的亚非殖民地下手。

在德国军政两界内部,两种声音的对撞几乎变成了半公开化的辩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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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美国,对西太平洋邻居的好感乃至迷恋攀上了前所未有的顶峰。

中国的胜利在美国引发了新一轮的中国热。

当胜利的消息随着报纸散播开来,纽约的时代广场上很快就出现了自发的游行队伍。各种肤色的人群济济一堂,华裔喊着“帝国万岁”,“中华民族万岁”,犹太裔焚烧了沙俄国旗和尼古拉二世的画像,爱尔兰裔拉着“中国人的归中国人,爱尔兰人的归爱尔兰人,今天是远东,明天是贝尔法斯特”的横幅,黑人举着“有色人种不是下等人,我们要同工同酬”的牌子,各种肤色交相辉映,每一张脸上都洋溢着欢乐与期待。

哈佛大学在胜利消息传来的那一天变成了狂欢节,兴奋的学生们在夜晚燃放了烟花,举办了化妆舞会,标题是“庆祝西太平洋免于专制沙皇的奴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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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六章 国债风云(上)

在美国,耶鲁大学华人留学生的代表发表了长篇演讲“中国主义”,系统阐述了中华儒家思想民为重,君为轻,社稷次之的人本理念,并明确指出这一次战争的实质是东方文明与沙俄野蛮的战争,是反抗奴役与扩张奴役的战争,是和平主义与扩张主义的战争,是正义的守护者与非正义的侵略者的战争。

关于未来战争进入俄国境内,演讲者提出,“帝国军队将致力于解放俄国境内受压迫和奴役的民族,这是一场解放奴隶的伟大**,是东方的西进运动与解放黑奴,皇帝陛下是中国的林肯。”

喜欢煽情的美国报界,自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无论是犹太裔控制的报纸还是亲犹太的报纸,无论是华裔还是其他亚裔的喉舌,全都把这场战争描绘成了“东方的废奴之战”。

华尔街和整个美国金融界被中国的胜利点燃。

继中国国债一战之后,日本国债和俄国国债都遭受了重创。但由于收益率已经很高,也在于日俄联合舰队的强大,很少有人敢于继续做空。只要日本本土无忧,怕甚?至于俄国,有西伯利亚的寒冬,万里荒原,中国人也动摇不了这个国家的根本。

债券,只要不是国家毁灭,终究还是要还本付息的。

中国秘密控制的各个投资公司,都从日本国债的持有者手里以高息借入了大批日本国债,并且在“很低”的位置卖出,导致日本国债又继续下跌。但终究还是有敢吃螃蟹的人,眼看着日本国债的收益率突破了十个点,终于有人进场,似乎想仿效中国国债的故事来一次。

不过,随后的一连串坏消息,让日本国债万劫不复。

先是中国陆军在辽东发动进攻,日军战败。

随后就是黄海大海战,日俄联合舰队全军覆没。

消息传来,日俄两国国债又是一**跌。

很快,消息传来,中国陆战队在朝鲜登陆,朝鲜起义,然后是丹东登陆,日本陆军主力被围困,马上就是危在旦夕

到了这个时候,所有人都知道,日本没救了。

海军灭亡,陆军主力覆灭在即,这个国家马上就是中国人的盘中餐

日本国债,这个时候已经跌得惨不忍睹,甚至根本没有接盘

紧接着,日本投降的消息传来,这并不令人意外。

但更可怕的却是日本随即爆发了大规模的兵变和叛乱而且叛军还击败了政府军

到了这个时候,日本国债已经变成了废纸。五十,四十,三十

从三十开始,卖空日本国债的中国资金,以及统一管理的美国几家财团的资金,还有华人财阀在美的资金,都纷纷平了自己的空头。很多华人乡党,之前出于种种原因,也凑钱一起做空了日本和俄国国债,这里边很大成分是出于民族感情,但赚了这么多钱,显然也是意外之喜。

平掉了日本国债空头,暴赚一大笔的华资,并没有休息,又开始大笔买入某些股票,包括美国联合钢铁公司,摩根的白星航运,美国铁路公司,摩根银行,伊利诺伊第一国民公司等等。

很快,华尔街开始传出了“内部信息”:中国与美国政府在之前就新占领地区的开发签署了密约,拥有开发优先权,而那些被中国人和犹太佬买入的股票,全都是将在远东淘金大潮中受益巨大的公司…,

一时之间,“中国概念”成为华尔街最时尚的名词。街头巷尾,到处都是谈论“中国”,谈论“神奇的点金手”,“新淘金潮”,梦想着发财致富的美国财富冒险家,这些公司的股票也如同坐了火箭一般往上窜

高位了结之后,初步结算,从国债一战开始到现在,中华帝国皇室资金一共获利两亿六千万美元,其他华资和国家秘密资金获益也不下一亿五千万美元至于华裔家庭,就无法统计了。

德国人也赚翻了。德意志银行驻美国的总裁亲自上门,提议“建立长期战略合作关系”,一定要和“中国朋友好好交流”。

甚至与中国人站在一起,身为几大投资公司主要投资人的美国几大家族也是赚得盆满钵满,几位美国有数大亨家族轮番开着游艇宴请华人投资家。老杰克?皮尔蒙特?摩根在他那个著名的“摩根金融托拉斯”的聚会之中公开介绍魔石的两位当家人,使两人一跃成为华尔街核心圈子内的重要人物。

而在美国实业界,范德比尔特家族,安德鲁?卡内基家族,杜邦家族,麦考密克家族,伍德家族,米歇尔家族等名门,都纷纷邀请华人投资家参加聚会,推介他们的投资成绩。一时间,几家华人投资公司在美国富人圈名声大噪,众多美国富人纷纷慷慨解囊,而几家华人投资公司也一口气成立了多支基金,除了年度百分之三的管理费外,利润提取比例则毫不客气地设定到了50

可即使如此,眼看着这些美国大佬家族纷纷投入重金,美国富豪仍然是趋之若鹜

民间阶层的反响更为热烈。

在那一场大混战之中,跟着中国人买了中国国债,或者是跟着中国人抛掉了日本,俄国国债,以及后来及时买入中国概念股的美国投资者,对中国的好感已经接近狂热。

一个神奇的国家一个给美国人带来好运的国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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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被美妙的前景冲昏头脑。

当中国舰队取得黄海海战的决定性胜利的消息传来,一些敏锐的美国政治精英,以及政治评论家,突然惊愕地发现,在西太平洋,原本构成美国安全屏障的三国舰队平衡被彻底摧毁,变成了中国方面一家独大。

消灭了二十多万吨的战舰,又俘获了整整九艘主力战舰,而自身损失轻微,中华帝国海军已经陡然成为当之无愧的世界第二,甚至连美国人引以为自豪的大白舰队,在中国军威赫赫的机动舰队面前,在那些展示了强大威力的全新战舰面前,成为了可笑的摆设。

这个可怕的事实,让原本力挺中国抑制日俄联盟,维护西太平洋势力均衡的美国政界一时失了声,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走。

意志坚定的西奥多?罗斯福总统,在第一时间就召开了白宫幕僚和内阁的联席会议讨论西太平洋的局势。

原则其实很快就达成了一致:尽量维持平衡。

可手段呢?筹码呢?外交引导?贸易封锁?金融讹诈?军事威胁?美国有哪些牌可以打?中国人又会不会吃这一套?

这些美国的精英分子,突然惊讶地意识到,随着日本的倒下,俄国的节节败退,美国手里能够用来与中国博弈的筹码其实并不多,而过于强硬的态度实际上并不现实。美国经济对于中国市场的依赖,并不下于中国经济对美国的依赖。…,

中国人可以给美国面子,也可以不给面子,而那位中国皇帝,以及他手下那些越发自信的外交人员,显然已经是非常具有国际政治眼光和手腕的干才。

美国,真的可以和中国翻脸吗?

看着美国金融界手中高达十几亿美元的中国国债,铁路债券,贷款,巨额的在华投资,美国政经两界的精英人物不得不慎重决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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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外间鲜花似锦,烈火烹油的时候,郑宇亲自下令,把大笔皇室和国家资金秘密调度到了十几家新设的投资公司名下,外边看起来是形形色色,有法国退役上校背景的,有英国世袭伯爵的,还有意大利老牌家族的,犹太世家的,但其实背后都站着中国皇帝和他手中的强力部门。

这些新设的公司,利用一些华资和犹太人的投资银行,在低位大笔买入日本国债。眼看着日本国内的叛乱军已经进军东京,尤其是打败了政府军,日本已经呈现出了分崩离析,中国方面又摆出一副强硬姿态,日本国债已经跌得惨不忍睹。即使是最缺乏金融常识的人也知道,到了这个时候,一无资源二缺乏足够硬通货的日本,最后一点家底也得被中国人搜刮殆尽,而他们欠下的天量债务,根本就不会有人料理

既然有“傻瓜”想要赌一把,搏下运气,自然是毫不客气地把货倒给他们。

就这样,面值一百美元一份的日本国债,在纽约,伦敦和巴黎市场,大笔大笔地以二十到三十的低价被一些神秘买家扫入囊中。最后统计,日本政府在海外发行的十亿美元的债券,足足有三亿多被这些中资拿到手里。

眼看着货扫得差不多了,郑宇又招呼一群中资财阀和美国的大华资财团入场。这些人接到某些语焉不详的指令之后,开始还有些将信将疑,可后来得知是来自“上面”,很快就想明白了其中关节,纷纷开始扫货,日本国债就这样开始了缓慢而诡异的上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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纽约。

沿着哈德逊河沿岸,居住着纽约州最著名的名门望族。其中,最为庞大而豪华的,无疑是前美国首富家族,范德比尔特家族在海德公园附近沿河兴建的范德比尔特庄园。

此刻,庄园内正是红男绿女觥筹交错。美国实业界和财界的众多头面人物纷纷莅临,交换着生意经和上流社会的各种奇闻轶事。

在庄园深处的天光镜厅周围,几大家族的私人警卫戒备森严,某些真正掌握着美利坚合众国经济命脉的势力代表,正在这里商谈着某些至关重要的事务。

“嘿,我说唐纳德,你该不是最近做得太顺,昏了头吧?不少字”国家联合收割机公司投资部负责人,麦考密克家族为首的芝加哥财团业务代表乔?史密斯磕了磕手中的雪茄,有些困惑地看着薛东成,“买日本国债?你和你的委托人到底是怎么想的?”

“没错,我已经让他们下手了。”薛东成点了点头,慢条斯理地喝了杯茶,却只是笑而不语。

旁边那些已经被这人最近的神奇表现折服的美国财阀代表,全都抻长了脖子看着。

“唐纳德,你就别卖关子了。”胖子约翰逊?菲尔考克忍不住说道,“别说是日本国债,就算是废纸,只要你能讲出道理来,我们也会同意你把基金的钱买上,这不是问题。关键是理由是投资的逻辑”…,

“说老实话,唐纳德,我和老板不是不信任你们,但这个日本国债……”杜邦的代表肖纳德耸了耸肩膀,“我的确很努力地想要说服自己,但我想来想去,既然你没疯,恐怕只有一个可能:你的委托人,或者说他所影响的那个政府,准备替日本偿还这笔债。”

“可我觉得这不可能。”肖纳德一摊手,“我不相信你的委托人会为了一点金钱,让自己的国家去蒙受损失……除非……”

这位精明的密尔沃基皮货商后裔对着薛东成诡谲地笑了笑。

“如果国家也是那个人的呢?”恩斯特?范德比尔特一开口,很多人都是一惊,“左手右手罢了……你们都忘了,这些年他们的皇室给国家捐了多少钱。”

这位退役海军中校微微一笑,看着薛东成:“怎么样,唐纳德?如果我猜的没错,你背后的神秘委托人就是那位皇帝陛下吧?不少字”

薛东成表情平静,心里却也着实佩服这些机警的美国商人,居然从自己的一个举动就猜到了这么多的东西不过他当然不会认账,只是摇了摇头:“我的委托人,的确是中国一些很有影响的人物。不过陛下嘛……我这里的资金,也许有些不排除和皇室有关系,这些事情我不知道,也不想去搞清楚。但说实在的,我觉得,这点东西还进不了陛下的眼睛里。”

众人闻言,狐疑地对视了一眼,却也不得不承认对方说的有理。

“这些先放在一边,”恩斯特?范德比尔特说道,“唐纳德,你到底怎么想的?前一段卖空日本国债,我们是赚到了,做多中国概念股,收益也很可观。可现在你又要做多日本国债,你就不怕日本打成一团浆糊?中国自己的负债也很重,难道会愿意帮日本人背起这个负担来?”

薛东成环视众人,微微一笑:“其实这道理并不复杂。”

“对中国来说,目前最重要的是保持融资信誉。”薛东成放下茶盏,缓缓说道,“这些年来,中国的发展,除了自身的努力,最重要的是借助了内外资本,而依靠的就是皇帝陛下及其政府的信用。这一次的战争,中国胜利,首先是在于他们良好的信用记录和融资能力。”

“现在的形势很明显,日本,已经注定是中国的囊中之物。”薛东成一笑,“即使日本新政府要赖账,或者说,没有能力偿还债务,最终影响的不仅仅是日本,而一定会是中国,除非中国对日本撒手,彻底不闻不问。中国要控制日本,解决日本债务,尤其是外债的偿还问题是必然的。”

“在我看来,与日本的外债相比,中国的信用,对这个国家来说更重要。”薛东成说道,“我有把握,他们一定会把日本的债务接过去,至少会偿还本金。”

众人对视一眼,都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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纽约,摩根银行。

老杰克?皮尔蒙特?摩根的脸色明显红润了许多,惬意地喝了口中国普洱茶:“你有把握?”

周童旭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有把握。中国人,不可能为了区区十几亿的债务就放任日本自生自灭。我了解那个皇室家族的信条。他们的目标,绝不是用财富来衡量的。”

周童旭轻轻拨动巨大的地球仪,指着亚洲东北部那一连串的岛子。

“日本这个国家,是中国挺进北太平洋的锁钥,也是欧美海上力量封锁和进攻中国的桥头堡。”周童旭说道,“彻底掌握住日本,消除中国遭受海上封锁的危险,把西太平洋变成中国的内湖和腹地,这对于中国未来的安全态势是至关重要的。”

“先帝郑鹰也好,海帅许凡也好,乃至他们的学生,当今皇帝陛下,以及他那些重臣们,在十几亿日元的债务可能出现的偿还困难,与失去日本之间加以选择,我可以肯定,他们会选择前者。掌握住日本,就把握住了中国的未来,这绝不是十几亿日元可以相提并论的。”

“说的有道理。”老摩根点了点头,“皇帝这种生物,确实不是用简单的商人思维可以来衡量的。有什么比掌握一个国家更有趣?这的确是很意思的赌局,老摩根喜欢用理性的判断来下注。两千万美金,你把握。赔了,就算买个教训。”

旁边的小杰克?P?摩根有些惊讶地看着自己这位一贯刚愎自用的父亲,又狐疑地看了看对面的周童旭,心想这两个人……还真是投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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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七章 国债风云(下)

从这一天开始,日本国债就开始了让人瞠目结舌的反弹行情,很快就升到了五十以上。很多之前已经被跌到麻木,欲哭无泪的欧美投资人,纷纷平仓离场,保住一半,总比血本无归的好现在看来,还是稳定可靠的中国国债才是投资的王道

很快,中国的驻日派遣军进入东京的消息传来,日本政府军出动平叛,各种谣言又开始传播,有说中国方面准备强行吞并日本,并且宣布“以侵略中国为目的筹集的日本国债是中国方面不可能予以承认”,还有消息援引“中国军方有力人士”的消息,说中国已经准备把日本一切有价值的资产全部作为战争赔偿搬运回国,并制定“足够日本人不吃不喝工作一百年的战争赔偿”,让日本变成一个死岛。与此配合,中国方面也发出了一些强硬的信号。

一连串的消息之下,很多意志坚定的日本国债持有人也终于信心崩溃,潮水般的卖盘涌出,而接盘的华资和委托几个中资公司管理的美国财团资金则大笔吃进。

到了这个时候,几个下了重注的美国财团投资负责人天天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干脆在薛东成办公室的周围租了旅馆,天天找他“喝茶”。

终于,消息传来,中国方面提出提案,以三个点的利率,将日本外债置换成等面值的中国国债而日本同时对中国承担等额面值,利率五个点的债务

消息一出,整个欧美金融圈群体沸腾。

三个点中国国债

正在五十元左右徘徊的日本国债立刻就如同坐了火箭一般往上窜,几乎一开盘就打到了九十元,并且当天就收到了九十五元

早先入场的华资,在九十三以上逐步兑现立场,然后是赚得盆满钵满的美国财团资金,而大批之前贱价甩卖的欧美中小投资人简直是如丧考妣,捶胸顿足,不少人当场昏厥。

到了这个时候,摩根,卡内基等美国财阀已经把这些中国点金手奉若神明。这已经不是投资,而是直接印钞这简直就是魔术一般的手段

这一局,郑宇的皇室资金又把高达两亿六千万美元的利润扫入囊中,扣除了各种费用,奖金,渠道成本,最终净利还有一亿八千万美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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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西山大本营。

郑宇放下手中的茶盏,表情严肃地盯着对面的马朝阳:“东行,这事情可掺不得假。我可告诉你,我的一连串安排,都要建立在你的判断之上你要明白你这句话的意义。”

“我明白。”马朝阳点了点头,语气平静,“我不管这句话意义是什么,我只是按照客观分析出来的结果说话,而我对这个判断有很强的信心。”

“俄国这座死火山,已经就在喷发的前夜。”马朝阳一字一板地说道,“北风各方面的计划都在执行之中,芬兰,波兰,高加索,波罗的海,俄国本部,中亚,各民族,各**党和反沙皇的组织都在我们的视线之中展开行动,而沙皇现在孤悬于伊尔库茨克,与圣彼得堡联络并不通畅,俄国内部从上到下都是一片混乱”

“我们在铁路上重点下了功夫,现在俄国铁路系统工人已经被布尔什维克们全面掌握,组建了形形色色的罢工组织,甚至有了纠察队和工人苏维埃他们要求涨工资,减少劳动时间,不许把他们征调入军队。”…,

“铁路系统的混乱,已经让俄国各地的物资运输陷入停滞。刚刚成熟甚至已经收获的农产品无法运往城市,成批成批地烂在地里或农民的谷仓里。城市因为物资匮乏已经出现了可怕的饥荒,而戍守军队也面临着欠饷,饥饿,又恐惧于可能被调往西伯利亚前线送死,现在已经成为了最危险的一股力量。”

“根据我们掌握的情报,俄皇正在加紧联络土耳其和罗马尼亚,怂恿他们对俄国提出领土要求。德国陆军已经在德俄边境秘密增加兵力,甚至有情报称,俄国东部波兰和波罗的海地区的军用地图已经发到师一级据说德军内部的口径是‘随时准备帮助沙皇陛下平息国内叛乱’,可这话鬼才会信”

……

郑宇看着这位爱将侃侃而谈,只是沉默。一直到马朝阳滔滔不绝地讲完,郑宇冷不丁问了一句:“那以你看,俄国会不会演变成颠覆性的**?沙皇政府会不会彻底倒台?”

马朝阳略一思索,斩钉截铁地说道:“这要看帝国的态度。”

郑宇眼中光芒一闪。

“俄国国内的局势,在某些事件发生后,很可能会超过某个临界点,从而进入某种不可逆的连锁反应,而这个临界点,掌握在帝国手中。”马朝阳平静地说道,“这包括帝国在前线对俄国施加的军事压力,对俄国各**力量的支持和居中协调,对德国,土耳其,罗马尼亚,以及俄国内部各民族,包括犹太人各股力量的配合。”

“我有信心,只要帝国在正面战场取得足够份量的胜利,比如攻陷了乌兰乌德,赤塔,海蓝泡,伯力,尤其是海参崴和伊尔库茨克,再加上中亚的一些重镇,比如比什凯克和塔什干,甚至阿拉木图,帝国就掌握住了点燃俄国火药桶的火把。”马朝阳说道,“俄国的整个社会结构是一种畸形,也就是所谓的双头鹰,一个头是西欧化的上层贵族和资本家,一个头是东方化的底层和知识分子。他们彼此鄙视,却又被沙皇这个精神上被神化的东西所凝聚起来。这个国家由于早期遭到四面八方游牧民族的进攻,有着极强的自我保护意识,并进而把对外扩张当作了一种自卫的本能。”

“沙皇的威信,实质上是建立在他能够给全体俄罗斯人带来安全感,也就是他几乎总是打胜仗,给他们带来新的土地。”马朝阳说道,“在俄国历史上,每一次重要的战败,几乎全都导致了某种激烈的变革,或者是**。克里米亚战争,是沙俄历史上第一次重要的失败,沙皇自尽,新沙皇被迫进行激烈的变革,废除农奴制。而现任沙皇尼古拉二世,既没有父亲的意志和铁腕,又没有祖父开明的头脑,属于既愚蠢又顽固的那一类,正是所谓亡国之君的范本。”

“一旦在本次战争中失败,尼古拉二世的统治必然陷入危机。这个时候,俄国要改革,**党中的激进派要求更多,某些野心家则希望**进一步发展到颠覆政府,天下大乱,而帝国,则掌握着局势变幻的终极推手。”马朝阳推了推厚厚的眼镜,“帝国掌握着资金,在各**党中的影响力,并且把这些俄国内部的力量与外部的力量,如德国土耳其罗马尼亚甚至波斯阿富汗联系起来。真到了那个时候,即使尼古拉二世或者他的重臣们想要通过答应民众的要求来缓和局势,帝国也可以操纵某些激进**派作出过激行为……只要帝国愿意,俄罗斯就会被彻底引爆,成为一个可怕的漩涡。”…,

这个时候,连郑宇都忍不住有些动容。

“到了那个时候,能够挽救俄国的,首先还是帝国。”马朝阳继续说道,“俄国最强有力的军队,连同其兵员,装备,辎重物资,都被帝国掌握。沙皇要平叛也好,叛乱者甚至是新政府要抵抗外国侵略,维护自己的统治也好,都不得不讨好帝国,避免帝国把这支力量交给敌对一方,而且要努力把他们争取到自己这一边。”

“他们会争相讨好帝国。”马朝阳的表情依然是平静如水,“而支持谁,支持到哪一步,取决于帝国对利益的考量。”

“那么你的意思就是……”郑宇盯着马朝阳,缓缓问道,“帝国,可以把握住俄国局势的走向?”

“陛下,我无比确信这一点。”

“那么,请阁下告诉我。”郑宇的表情越发严肃起来,“如果俄国真的爆发某种激烈的社会**,哪一股政治力量,最终会掌握住俄国的局势?又有哪一股力量掌权,最符合帝国的长远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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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西山指挥中心。

“朕准备做空俄国国债。”

郑宇呷了口茶,对着几位皇室重将平静地说道。

此言一出,全场色变。

身为皇室产业决策委员会委员,负责投资业务的钟自强第一个开口:“陛下,臣对您之前的判断是佩服至极的。可这俄国国债,和日本国债真的比不了。”

他顿了顿,恳切地说道:“陛下,您也是方家,国债这东西说白了是个信用,只要国家不垮,底子大体还在,终归还是要偿还的。俄国土地广阔,主要经济和人口都在西部,和我国相隔万里,现在在西伯利亚的作战已经是……难道我们还能一路打过去?”

“俄国底子雄厚,和欧洲各国关系密切,尤其是法国人在俄国投资上百亿法郎,绝不可能眼看着这些钱打水漂,一定会鼎立支持。以巴黎金融市场实力的强大,俄国人至少可以借新还旧,无论如何不会落得债务重组的境地。”钟自强是郑鹰使出来的亲信,因公受封伯爵,因为长年从事投资业务,说话也多了银行家的直率和务实,“此前,俄国国债在巴黎的收益率只有三左右,最近俄国一连串的失败,已经让五年期俄国国债收益率达到了五点五这样前所未有的高点,实在已经很难再升”

郑宇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又转向了一旁的柯山:“卓峰,你看呢?”

柯山心头也是矛盾,思前想后还是觉得冒进,既然郑宇问道,心一横就说了心里话:“陛下,这事上头,我也觉得钟伯爵所言有理。”

“做空,终究要比做多风险大很多。只要对手信心不垮,手里有足够的资金,而我们借入国债做空本身又有成本。既然我们只能打败俄国,而不能灭了俄国,那这事情说到底别人耗得起,而我们耗不起。”柯山说道,“陛下,现在美国经济在帝国的订单刺激下刚开始有些走出低迷,欧洲的情况还很差,正是我们买入实业资产,布局未来的大好时机。按照综合分析,欧战就是未来十年二十年的事情,帝国的广州级和黄海海战也必然引发新一轮的造舰竞赛,有这么多好标的,何必执着于做空国债……”

郑宇盯着两个人看了半天,直看到两人有些惶恐,才点了点头:“你们说的都有道理。但朕除了要投这些有利可图的实业证券,还是要做空俄国国债。这不仅仅在于朕有把握控制住俄国的局势,甚至包括你们说到的俄国垮与不垮,也在于这本身就是对俄国最沉重的打击。”…,

“你们难道就没有想过,如果俄国国债的收益率超过十,甚至十五,俄国还能从市场上筹集到至关重要的战费和财政支持吗?那个时候,俄国人还能把战争继续下去吗?俄国国内,还能稳定住局势吗?”。

“在朕看来,金融市场本身和政治就是密不可分。”郑宇平静地说道,“这一次,不仅仅是赚钱还是亏钱的问题,更关系到帝国对俄的总体战略。无论如何,请执行朕的指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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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津港。

目送庞大的船队离去,杨永泰抻了一个懒腰,扭了扭脖子。

“总算送上去了……”旁边的徐世昌也松了口气,随即微微皱眉,“畅卿,你说这么多俄造枪炮弹药,军需物资,都是缴获的玩意,运到瑞典有谁买?难道卖回给俄国人?”

杨永泰转过头看了看这位很得郑宇赏识,估计战后要大用的天津市长:“菊人老兄,陛下做事向来深谋远虑,不是我们这些人能猜度的。这事情,日后自然会看出端倪,何必急在一时。”

徐世昌静静地看着这位新皇的亲信幕僚,知道这位日后总有一天要接书记处,自己就罢了,自己后辈的前程早晚还是要着落到此人身上,当然不敢怠慢,当下面带笑容,语气热络:“畅卿贤弟说的是,这事情倒是我孟浪了……畅卿,公事已了,你我兄弟神交已久,津门也有些锦绣人物,不妨由鄙人做东一聚,也品一品津门土产,尊意如何?”

杨永泰却是微微摇了摇头,徐世昌神色不变,心头却是一沉。

“菊人老兄,不是我不通人情,实在是陛下之前特别吩咐,办完差赶紧回京。”杨永泰笑了笑,“你老兄还不知道咱们这位的性子,现在别人当他大功告成,可我们是知道的,陛下还在下一盘更大的棋局……”

饶是徐世昌城府极深,也不由得吃了一惊:“更大的棋局?”

“这也就是你我之间交交心,你老兄也是先帝用出来的能臣,先前在大逆案里又立了功,早晚是要大用的。”杨永泰一席话顿时让徐世昌精神一振,“咱们这些人,要的就是忠勤二字。无论外间如何鲜花似锦,咱们都得提足了一百二十分的精神。菊人老兄,重任在肩哪……”

徐世昌和杨永泰对视一眼,默默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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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利坚合众国。

芝加哥港。

三年前,经济危机从欧洲蔓延到了美国,而原本繁荣的大西洋海运也就陷入了可怕的萧条。在繁荣期野心勃勃,从慷慨的银行获取大笔贷款,买下众多船只的船运公司们熬了两年多,眼看大西洋海运依然没有起色,逐渐陷入了绝望。

就在这个时候,一群彬彬有礼的中国人和犹太人出现在了美国东海岸各个门可罗雀的航运公司和船代公司门口,开出了相当优厚的价格(比废钢价格高出不少)收购商船,甚至愿意把原有的船员甚至船长和大副一起雇佣。

原本已经在无所事事中开始打零工的船员们顿时来了精神,而濒临破产的船长们则欢欣鼓舞地签署了合同,连船带人甚至连航运公司一起卖给了新船主。

很快,在美国东海岸的很多船运公司都换了新面孔,而自从六月初开始,这些公司就纷纷接到了跨洋生意:一些在瑞典的中国商行从美国订购了大批面粉,燕麦,白糖,咖啡和工业原材料。

萧条冷清的港口顿时又繁忙了起来,新移民组成的港口劳务公司吹着口哨把物资装运上船,重新回到大海的船员们则向上帝感谢着自己的好运气。

此时此刻,在深受经济危机打击的英国,荷兰,法国,一艘艘商船以低廉的价格甩卖给了黄面孔的贸易商,而这些新船主们则挥舞着卢布和英镑,采购着加拿大小麦加工的英国面粉,法国燕麦,德国的褐煤,荷兰的熏肉,然后一船船地运输到瑞典,装入港口周围新建的巨大仓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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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八章 各自布局

北京。西山大本营。

越南檀香木偶尔火花一闪,清幽的香气让人心神宁静。

总情局二处副处长马朝阳肃然端坐,正在侃侃而谈:“……这郑王被称为‘暹罗五帝’之一,其父郑镛为广东人士,侨居暹罗后娶妻生子,就是这位郑信。此人早年丧父,却被财政大臣收为养子。成年后,郑信按照惯例剃度为僧,三年后还俗,就任达城军政长官……暹罗被缅甸征服后,郑信坚持抵抗,组建了汉人和暹罗人为主的义军,驱逐了缅甸军队,光复了暹罗,随后又扫平各地的割据势力,建立了吞武里王朝。郑信雄才大略,又与缅甸人多次征战,开疆拓土,收复了清迈等地,甚至还派兵占领了柬埔寨和老挝,并压制了安南阮朝,使暹罗重新成为中南半岛的霸主。”

“这人倒不愧是一代雄主。”对面的郑宇点了点头,抿了口茶,“连朕听着也是心向往之,难怪暹罗人心折。”

“是。”马朝阳微微一欠身,“不过,郑信朝在外交上却多有磨难。这人始终心怀故土,以华裔为荣,多次往北边同好。可惜那满清一直对境外华人抱有偏见,认为大部分都是前明余孽,对满人抱有敌意,故而对郑信始终不予理睬,斥为‘海匪’。不过,郑信也是顽强,不但多次请封,进贡方物,还派出朝贡船队奉上大批暹罗象牙,总算引得乾隆喜笑颜开,承认了他暹罗王的地位,给与册封。”

“那这郑信得了册封,本人又英雄如此,功盖天下,又怎么倏忽而亡了?”

“这郑信固然厉害,却也犯了不少错误。”马朝阳说道,“这人出身低微,又是华民,掌权后扫平各地割据势力,更让很多暹罗传统贵族侧目,视之为异类。这一来,郑信对这些人自然也不信任。再加上他本人的血缘亲近,格外重用华裔,并大兴招揽华人移民之策,尤其是其家乡潮州一代,华民纷纷漂洋过海来到暹罗,一跃而为‘皇族’,在暹罗掌握大权招摇过市,让很多本地人看不惯。”

“看来又是谋刺,叛变之类的事情……”

“陛下说的是。”马朝阳说道,“这郑信还犯了一个错误,就是整顿佛教。暹罗是佛国,佛教势力和世俗势力勾结的本来就很深。这人权力上头抓得紧,再加上猜疑,偏偏暹罗当时又有一些佛教势力割据,导致他扫平这些宗教势力之后,就开始整顿和清洗佛教徒,这让他在暹罗民众中失了不少分。再加上对华民免征人头税,给与重用,又猜忌贵族,几相交汇,暹罗各个阶层都开始有了怨恨。连年征战之下,暹罗民力疲惫,各地暴*不断。柬埔寨的骚乱中,郑信所立的柬埔寨王被害,安南朝趁机插手。身为地方霸主的郑信自然不依,当下派遣二十万大军,由其发小披耶却克里率领讨伐。不过,很快暹罗本土也发生了叛乱,郑信当即命令部将披耶讪卡带兵平叛。”

“结果,讪卡反过来发动兵变,逮捕了郑信,并强迫其出家。”马朝阳说道,“但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真正隐藏最深的却是那位披耶却克里。此人在柬埔寨前线,不知道为何只是与安南人对峙,而且消息还格外灵通,很快就与安南人闪电停战并带兵回京,打败了讪卡。”

“这事情听着有点像日本的本能寺之变……这却克里倒是个厉害人物。”郑宇摸了摸下巴,“你接着说……”…,

“是……到了这一步,发小也说不得了。在贵族和部下的撺掇之下,却克里决定处死郑信。因为对方是国王,所以采用了一种不流血的办法:用檀香杖击打后脑。郑信死的时候只有四十八岁。随后,这却克里就称了王,即所谓拉玛一世,并且把首都从吞武里迁移到对岸的曼谷,建立了绵延至今的曼谷朝。”

“不过,正所谓做贼心虚,却克里最担心的就是册封郑信的满清会干涉,故而马上派出使节前往北京请求册封。”马朝阳顿了顿,“这人也是光棍,居然自称郑信的儿子,叫‘郑华’,说是子承父业。”

郑宇一口茶差点喷出来,愣了好半天才缓过一口气:“做自己发小的儿子,也亏这位想得出来,还能干得出来。这人果然算得上枭雄心性,在郑信面前隐忍几十年,到了称王的地步,还能继续忍下去。”

“还不止如此。”马朝阳说道,“他的儿子自称郑佛,孙子自称郑福,重孙子称郑明。连铸币都是‘郑明通宝’之类,做戏做全套,连皇帝私人印鉴都是‘郑明’,搞不好连他们自己最后都信了。”

“这事情,到了五世王的时候有了改变。满清的外强中干,在列强的坚船利炮面前暴露无遗,五世王抱上了英国人的大毛腿,也就用不着再糊弄满清,于是对外就不称呼中文名字,直接叫了朱拉隆功。”马朝阳笑了笑,“不过,这帮暹罗人装孙子也装习惯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预防万一,这位还是留了个中文名字,叫郑隆。”

“那现在这位六世王怎么说?”

“叫郑宝。”马朝阳说道,“总情局判断,暹罗的军政府这一次扛不住,最后可能还要把国王搬出来做挡箭牌,保住最后的一点遮羞布。搞不好这位还要自称华裔来套近乎。”

“嗯。”郑宇点了点头,“看来这泰国人装孙子有一套,演戏想来是演全套,也难为他们了。既然如此,那我们也演一演。”

“发出谣言,就说郑王的后裔打回来了。”郑宇笑了笑,“郑信王既然是暹罗五帝,驱除外国侵略者,统一国家,开疆辟土的英雄,却死在自己发小的背叛之下,被鼠辈处死,这事情朕听着都是天理不容。郑信有后人吗?”。

“都被处死了。”

“朕说有就有。”郑宇摇了摇头,“就说他有遗腹子随母亲和忠心手下跑到了潮州郑家……从局里选个潮州人,或者看看潮州郑氏有什么人可用……对了,总情局不是训练了一批暹罗华裔难民?看看有什么可靠的,聪明的,会演戏的,让他做郑信后人。”

“陛下,何必舍近求远?”

马朝阳话一出口,郑宇也是微微一愣。

“您不也是姓郑。”马朝阳目光微垂,“先帝本是孤儿,这来历……郑信……”

“东行,”郑宇看着这位特务头子,语气有些怪异,“我还没有妄认祖宗的习惯。”

“陛下,臣不敢。”马朝阳面色不变,“我的意思是,既然是谣言,本来就是说不清楚的事情,越模糊越好。大家都知道中国皇帝陛下姓郑,出自西南,龙兴之地安南又是暹罗东北的邻国,现在原属暹罗的琅勃拉邦,上寮下寮都归属我帝国。”

“郑王后人,这故事可以随意演绎。”马朝阳说道,“只要有心人传一传,您在暹罗人那里就成了郑王后人,至于这事情真假,谣言嘛……您都不必理会。至于到时候是废了暹罗王改换局里训练的暹罗华人,还是干脆吞了,都是您一句话的事情。”…,

郑宇摸了摸下巴,没说话,看着马朝阳的目光越发玩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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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伴随着中华帝国国防军的军靴和刺刀,透过总情局的情报网络,以及大批早先逃难的暹罗华裔难民的宣传之下,“暹罗五帝”最显赫的一位,郑皇,隐隐和中国的开国皇帝郑鹰挂了钩。

对郑信这个统一国家,驱逐侵略者的开国皇帝,又是起于民间,很有传奇色彩,暹罗人一直视为旷世英雄。渐渐地,暹罗人也搞不清楚是哪个郑皇了,传着传着就变成了“郑信王的后人打回来了”,“篡权的拉玛王后代要血债血偿”。

暹罗军政府近些年扩军备战,又迫害众多居住暹罗多年的华裔,再引入西方基督教,本来已经让很多暹罗平民深为不满。现在国家草率挑衅中国,兵败失地,更是群情激奋。现在听说郑王后裔打回来了,顿时都动了心思。

华军以之前逃离暹罗,经总情局训练的暹罗华裔为先导,在大军之前充当别动队,所到之处都掀起了“迎接郑王后人”的热潮。不少热血沸腾的暹罗青年甚至主动投效华军踊跃带路,“为郑王前驱”。

华军所到之处,自然就是一派箪食壶浆的场面。暹罗的一些地方警备队乃至政府,面对“郑王复国”的局面,最终选择了“不掺乎”。总之这是两代暹罗王之间的事情,何必搅和进去?当今王上还不是自称郑王的多少代孙?英国人要厉害,让他们来打。让我们这些人去碰中国人,或者说郑王的机枪大炮,那还是敬谢不敏。

就这样,暹罗军队精华尽丧之后,华军南下居然是传檄而定,大批暹罗地方力量不战而降,“郑王”军的进军速度还超过了另一时空的二战横扫马来半岛的山下奉文。

手忙脚乱的暹罗军政府急忙调集残余主力北上,但就在这个时候,他们并不知道,一支强大的海军陆战队部队已经在湛江和海防准备登舰。

目标:曼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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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图加特。德皇行宫。

林场中传出砰砰砰的伐木声。

一位壮汉正挥舞斧头砍着胡桃树。

又砍倒了一棵,壮汉接过侍者递过来的毛巾擦了擦,转过头把斧头递给身后的一位中年军官:“王储,来试试?”

德意志帝国陆军少将,巴伐利亚王储鲁普雷希特?玛利亚?利奥波德?斐迪南恭敬地接过斧头,掂了掂,选了棵胡桃树,打量了一番,摆好架子砍了起来。

“不错,非常不错。”

等鲁普雷希特也砍完了一棵胡桃树,德皇威廉二世笑着拍了拍这位爱将的肩膀,让侍者接过斧头。

“王储,你的力度,角度,速度,都已经非常完美了。”德皇笑着说道,“不过,砍树是一门很深的学问,每棵树都有自己的灵魂……”

鲁普雷希特王储深知这位嗜好伐木的皇帝性子乖张,只是恭敬地听着。

“好啦,王储,咱们一起跑跑马,松缓一下身体。”德皇领着鲁普雷希特来到马厩前,侍者早已准备好了两批马,普鲁士禁卫骠骑兵们在马上恭敬地行军礼。

鲁普雷希特王子翻身上马,跟着德皇纵马飞驰,后面是紧紧追随的近卫骑兵。

“王储,这次请托您出访罗马尼亚,是朕的意思。”跑了一会马,德皇身心舒畅,转为缓辔而行,“俄国已经危险了。可怜的尼基,甚至可能会成为中国人的俘虏。这是多么具有讽刺意味的事情……”…,

鲁普雷希特王子知道,自己只需要认真听着。

“王储,罗马尼亚,不仅仅是出产牲口那么简单。“德皇的目光看着远方的群山,声音透出某种神往,“半个多世纪前,那里就是欧洲最早的油田。两年前,德意志石油公司掌握了他们三分之一的油田资源,而其余的则被中国人,英国人和美国人瓜分。”

“石油是一种神奇的物质,不仅仅是照明和取暖。它可以让军舰跑得更快,可以用来驱动汽车,可以让飞机和飞艇在空中飞翔,甚至中国人还发明了一种可以长途越野的装甲战车”德皇的声音加重了几分,“德意志需要这些武器德意志也需要石油以上帝的名义,朕需要罗马尼亚站在德意志的一边掌握了罗马尼亚,朕就握住了通往欧洲霸权的钥匙”

鲁普雷希特王储认真地点了点头。

“王储,对于你的使命,你准备怎么采取行动?”德皇沉吟片刻,开口问道。

“尊敬的陛下,您的智慧才是德意志最宝贵的财富。”鲁普雷希特王储微微一欠身,“以在下看来,能够掌握罗马尼亚的,除了德意志和奥地利,只有俄国和英法。至于他们的前宗主国土耳其,已经自身难保,只有靠着德意志的支持维持松散的统一罢了。”

“这一战之后,俄国威信扫地,罗马尼亚自俄土战争之后依附俄国的局面也会有所改观。而英法,坦率地说,只要德意志把土耳其牢牢掌握在手中,博斯普鲁斯海峡就是一把坚固的门闩,可以把英法牢牢关在门外。”鲁普雷希特自信地说道,“罗马尼亚人只能依靠德意志。德意志可以提供给他们一切:工业品,资本,军事保护,外交保护,市场,以及霍亨索伦王室内部法兰克尼亚嫡系(德皇一脉)和土瓦本-锡格玛林根分支(罗马尼亚国王一脉)之间真诚的情谊。”

“说得好,王储。”德皇满意地点了点头,“不过,不要小看你的对手。”

“卡罗尔一世,朕的那位远亲,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德皇笑了笑,“他是习惯于在几大国的夹缝之间游走,混些好处的。”

“这一次朕委托您前往罗马尼亚,就是要表达朕对他的坚定支持,让他相信,整个德意志就站在他的身后,支持他们的正义要求。”德皇深深吸了口气,“比萨拉比亚一直是摩尔多瓦人的神圣领土。俄罗斯在俄土战争之后强占那里是一个可怕的错误。以欧洲仲裁者的名义,朕支持罗马尼亚人提出他们的领土要求。”

“当外交辞令无法解决问题,罗马尼亚人就不得不骑上战马,挥舞马刀显示他们的武勇。”德皇笑了笑,“朕会提供给他们需要的东西—

大炮,步枪,弹药,贷款,而朕将收获的,将是一个霍亨索伦为王,坚决站在德意志一边的罗马尼亚。而德意志,也将收获他们最好的战利品—

让整个欧洲嫉妒得发狂的无尽石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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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局。”

北京,西山大本营。

郑宇落下棋子,神态悠闲:“一个很大的局。”

前来汇报调查局对最近军需系统贪腐案件的调查进展,“顺便看看某人”的调查局局长助理秦明月看着对面这人,强忍住笑出来的冲动,顺着话说道:“是,很大很大,我知道。”

郑宇也不生气:“我就知道,这事和你说了也是白说……你们呐,头发长,见识短。”

秦明月噗哧一笑:“那你还说……”

她随手应了一子,似乎怕郑宇尴尬,赶忙又说道:“好啦,那您就说说,这到底怎么个大法。”

“大?底定未来百年亚洲局势和帝国国运,算不算大?”郑宇嘿嘿一笑,一子点下,登时就断了秦明月一条大龙,“得……你输了。”

秦明月抿嘴一乐:“是,您厉害,这天下还有谁能下得过您的……那一局赢一国的事情现在可都越传越神了……都说您有神仙手段呢。”

郑宇看着这个笑颜如花的女孩子,心情好得出奇,难得很谦虚地说道:“水平嘛,有一点,神仙手段……这个……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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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九章 西伯利亚寒流(一)

西伯利亚,乌兰乌德前线。

白皑皑的雪原之上,天空阴沉。冰寒彻骨的冷风穿过雪松林,寒鸦呱噪着从枝头飞起,寂静的冰雪荒原显得越发冷清。

寒风先是轻舞雪花,随后渐渐变得狂暴起来。零下二十多度的寒风怒吼着掠过雪原,又略过森林,使劲地晃动枯草,使他们无奈地弯下卑微的身体,在无情的寒风之下颤抖。冰雪在狂风中被裹挟着,翻滚着飞向不知名的地方,忽上忽下,时而癫狂,时而激越。突然之间,风停雪落,一切又重归寂静。

阴云散开,阳光洒满大地,雪白的冰原越发显得玲珑剔透。

远方的地平线上,白烟滚滚,钢铁的长龙呼啸而过。头戴狗皮军帽的中国哨兵坐在车顶的机枪胸垒之内,裹着厚厚的冬季军大衣,外面罩着雪地野战风衣,戴着精心硝制的鹿皮包棉手套,眯着眼睛,和身边的弹药手,观察手一起警惕着四下里的动静。

从北京到库伦,再到中俄边境的恰克图,满载弹药粮秣药品被服和各类军用资财的军列川流不息,日夜不停,正在以最快的速度向前运送军备物资。

二十多天以前,占领了库伦的华军青龙集群马不停蹄,与北面的镇边军游击队一起重创了恰克图南下的俄军,并随即一路攻取了防御空虚的恰克图,获取了这个物资转运站里来不及转移和销毁的大量俄军物资。

俄国为南下作战准备的大批弹药,粮秣,军装,帐篷,药品,马料,一股脑成了华军的补充。

派出少数部队北上侦察之后,姚武命令部队转入休整,歇息马力,并巩固恰克图防御,整备铁路系统,清洗国内的俄人间谍,各种可疑人物,把俄人一股脑集中看管起来。华军骑兵变成了最有组织性的工人,热火朝天地干了起来。

十月二十日,华军白虎集群的先头部队乘军列抵达恰克图。

从此开始,华军的钢铁武力川流不息,快速聚拢到恰克图一线,并随即向北展开搜索前进。

这个时候,蒙古方面军已经正式变更番号为中鲜卑利亚方面军,踌躇满志的陆振明抵达恰克图。华军北上部队开始陆续与俄军接触。

截至十一月十日,华军在恰克图及以北的东西伯利亚地区已经集中了十二个步兵师,六个骑兵师,四个摩托化快速步兵旅,并以镇边军部队防御交通线,以铁路线为中轴,东西横贯两百公里,开始向北滚滚而进。

很快,华军就感受到了西伯利亚严寒的巨大威力。

西伯利亚的冬天,堪称人类世界中最为残酷的气象地理环境之一。与同样高纬度的北欧斯堪的纳维亚和摩尔曼斯克地区不同,西伯利亚内陆没有大西洋暖流的温养,而是彻头彻尾的暴风与严寒。每年从九月到第二年的四月,整整半年的冬季,气温在北部内陆地区达到零下30-50度,而暴风雪更有着无比恐怖的威力。

在西伯利亚的冬季,即使是最为粗豪的俄罗斯人,大部分时间也会整天呆在厚厚的房子里,烧着炉子,喝着伏特加,等待残酷冬季的过去。

以“信仰建军,科学强军”为指导的中华帝国军方,为了西伯利亚的战场,已经进行了十多年的调研与准备。利用深入西伯利亚的间谍网络,商队,乃至伪装成马贼的义勇军,中国方面全方位掌握了西伯利亚的地理水文和气象情报,也对如何防御西伯利亚的低温进行了周密准备。…,

一个华军普通士兵,全身上下都包裹在专门的防寒织物之中。

为了制作雪地鞋和防寒衣物,中华帝国军工系统对东北“三宝”的兀拉草打上了主意。后来经过多次试验,结合了1891年英国发明的粘胶纤维技术,居然摸索出了利用乌拉草纤维的人造棉纺织工艺,用兀拉草人造棉与天然棉混纺,制作出了成本低廉效果优良的冬季军装。

混纺棉军装外面套着羊皮翻领连帽军大衣,再外面裹着白色的棉质雪地伪装服。整个脸用厚棉布围巾裹起来,只露着眼睛,军士和军官配了简易雪镜,禁卫军则是人手一只。

脚上的翻毛长筒毡靴一直覆盖了整个小腿,底子是硫化橡胶加乌拉草人造棉内衬,里边的脚和小腿用棉布绑腿牢牢捆起来,然后还套了厚毡靴套,以保障零下下三四十度的低温之下仍然可以不被冻伤。膝盖上套着美国批量订购的牛皮护膝,柔软耐风寒。

手套也是混纺内衬,外面是羊皮,柔软灵活。

可即便如此,寒冬的西伯利亚依然让南方人占了很大成分的华军苦不堪言。

最惨的是谢勇和黎元洪的摩托化部队。

西伯利亚的寒冬,让近来风头无二的快速部队陷入了困境。

虽然中国军方早有准备,在恰克图准备了庞大的维修力量,对汽车更换深纹的防滑雪地轮胎,还加装防滑索,但机油冷冻却是个非常可怕的问题。尽管德迷穆铁对德军刻骨铭心的“莫斯科冬天”有些研究,大致知道防冻液是乙二醇为主,但如何制备乙二醇则完全没有概念。甚至在他们抵达这个时代的时候,汉字里

“醇”还没有化合物的含义,什么是乙二醇,他们几个人说出来,所有人都是一头雾水。后来想起来酒精是乙醇,又恶补了点欧美化学知识,算是大致摸清楚了乙二醇可能的分子式,只是最近刚在实验室里捣鼓出一点样品,却没弄摸索出工业化生产的工艺路线。

不过,穆铁就势想起来乙醇好像也做过防冻液,后来试验多次,发现倒的确可以制成防冻液,只是太容易挥发,用用就没了。

北京的军工研究所,利用甘油的吸水性能,又开发了甘油防冻液,不过价格实在过于昂贵,最后只能制成极少量的机油润滑液。

折腾来折腾去,最后穆铁还是忍痛下决心使用乙醇为主做成的防冻液,以防止汽油和机油冻结。乙醇可以用电石(乙炔石)水合制取,电石在中国各地都大量存在,蒙古和内蒙古更是遍地都是,倒也方便。郑鹰等人主导下的中国工业,特色就是大规模,很快,中华帝国的军工部门已经生产出了多种型号的乙醇防冻液,添加于擦枪油,机油润滑液,汽油,柴油和煤油之中。

不过,一旦遭遇极度严寒,尤其是到了零下四十度,乙醇防冻液也会结晶。

好在伊尔库茨克到恰克图这一带的气候属于西伯利亚相对温暖的地区,一月份的平均气温是零下十五度。只要不赶上暴风雪倒还没有多大问题。

润滑油性能的下降让机械磨损激增。面对现实,陆振明等人不得不放弃了以摩托化纵队横扫东西伯利亚的幻想,老老实实回到了步骑炮兵的组合战法,以卡车为主的后勤力量也受到很大影响。

亏得华军大量使用的蒙古马算得上世界上寒带地区最为吃苦耐劳,生命力顽强的军马,即使在如此残酷的生存环境中,这些马匹在华军马夫的精心照料下,依然顽强地保持着华军的后勤效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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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时候,俄军也已经调整了部署。

按照俄东线总司令尼古拉耶维奇大公和作战参谋刘梦熊的应对,俄远东方面军是要抽调兵力调动到赤塔-乌兰乌德一线,而赤塔的俄军也要首先增援乌兰乌德。此外,驻屯在伏尔加河流域乃至欧洲部分的俄军也要紧急东调,在伊尔库茨克集结,以恢复后贝加尔方面军。

不过,俄军的算盘从一开始就不顺利。

北风计划已经启动。

在东西伯利亚,华军义勇军,间谍网,接受中国方面指导的布里亚特蒙古人和卡尔梅克蒙古部落,群起破坏了西伯利亚铁路的多处桥梁,隧道,铁路线路,导致西伯利亚铁路长时间停运,俄军焦头烂额。为了保护交通线,俄国从后贝加尔方面抽调的援军只能步步为营,依托铁路线东进,沿途安排守卫部队,以龟速从克拉斯诺亚尔斯克经泰舍特向伊尔库茨克前进。

在俄罗斯欧洲,物资紧缺和物价非常,税收高企,已经把俄国本部和各异族领地搞得矛盾重重。当俄后贝加尔方面军全军覆没,克罗帕特金被俘的消息被英美德法等国的报社披露出来,各种各样的谣言开始如同野火一般在俄国各大城市疯狂传播。本来已经孕育着爆发的俄国,顿时如同一个火药桶一般开始了连锁反应。

之前,在俄罗斯社会民主工党的联络之下,莫斯科,察里津,巴库,巴统等地的工人已经开始了罢工,要求增加工资,减免税收。战败消息传来,莫斯科等地纷纷组建了工人代表苏维埃,最为激进的巴统和巴库,在高加索地区工人最高苏维埃的指挥下,开始焚烧工厂,油井,码头设施,乃至冲击警察局和市政府。

高加索的格鲁吉亚人,亚美尼亚人,阿塞拜疆人,都纷纷开始了串联活动。多年在沙皇政府高压统治下的不满开始了释放。尤其是信奉伊斯兰教的阿塞拜疆人,和南面的波斯人眉来眼去,往来越发密切。

沙皇虽然从伊尔库茨克发出了调兵的消息,可莫斯科,萨马拉,俄莫斯科乃至新西伯利亚的铁路工人却开始了磨洋工,莫斯科工人甚至直接组建了苏维埃,也就是所谓的人民调查委员会,宣布“重新审查政府的某些指令”。

对此,俄国的国家机器突然出现了某些可怕的故障。

民主宪政思想,自19世纪中期的欧洲大**,尤其是俄国十二月党人事件之后在欧洲根深蒂固。俄罗斯传统知识分子,乃至政府中的很多有识之士,都深信俄罗斯需要逐步摆脱传统的专制主义,走向开明的民主宪政体制。这种想法,随着沙皇发动了这场战争,并由于指挥错误和体制僵化腐败走向失败而越发强烈,甚至开始诉诸行动。

面对底层民众的抵抗行动,很多地方的俄国官员,士绅,甚至是警察,密探,都采取了意味深长的旁观和默许。甚至不少有名望的知识分子,开始与这些民众组织接近,试图摸清楚对方的真实意图,并加以引导。

在很多地方,民众的诉求被逐渐引导转向了“和平”,“宪政”,“杜马”,“八小时工作制”和“最低工资保障”,“工会”。

与此相比,军队中出现的某种现象更加令人恐惧。在莫斯科,圣彼得堡,察里津,喀山,叶卡捷琳堡,接到命令的一些军队陷入了可怕的沉默。…,

后贝加尔方面军被消灭了可怕的东方人

在私下的传言中,那个地方已经被描述成了吞噬生命的可怕地狱。即使是军官,面对着军令也不由得心中打鼓。开始打出各种报告,要军需,要补充兵,要更多的机枪大炮,要冬季装备,要时间制定计划……总之,不是不去,而是需要更加周全的准备。

不少驻扎在工业城市周围的所谓“卫戍军”,大部分都是动员起来的工人和农民。眼看着工人和农民兄弟开始了半公开的抵制活动,这些临时穿上军装的军人,出于感同身受的体会,感情,以及前往可怕的西伯利亚荒原与恐怖的黄魔鬼作战的惶恐,都把他们推向了同情抵制者的一边。

在这个风潮之中,俄罗斯立宪派秘密组建了“立宪民主党”,而社会**党则在乌克兰和伏尔加河的农村广泛活动,发动民众起来“打倒地主”,“夺回属于自己的土地”,反对“无道义可言的战争和残酷的征兵”。

在莫斯科,圣彼得堡,察里津,萨马拉等地,俄罗斯社会民主工党在工人和士兵中间进行了广泛而深入的动员。而已经回到社会民主工党中的犹太崩得则在波罗的海沿岸和波兰大肆串联,鼓动民众抗税,罢工,游行,请愿。而这一切,都得到了当地很多民族主义分子暗中的支持和配合。混杂着阶级情绪,民族感情,让这股风潮逐渐开始呈现出燎原之势。

很少有人知道,在这一切的背后,是一双来自东亚腹地的手。那个东方国家以十几年的时间在欧洲布下的大网,终于开始全面苏醒,把一场另一时空席卷俄国的**风潮,推向另一个无法测度的高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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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军的拖延,让华军游击队在东西伯利亚的活动越发猖獗。

在白天,华军前线野战机场起飞的大批飞机,轰炸乌兰乌德西面的铁路线,各铁路站台和物资仓库。到了夜间,华军的飞艇部队利用航空地图和罗盘,在游击队的篝火指引下在夜间频繁袭击俄军铁路线和车站,迫使俄军减缓行军速度,并增掉和改造大量的临时防空武器。

由于俄远东方面军向赤塔-乌兰乌德方面增援的计划被华军密码破译部门查知,俄军调兵计划遭到华军的破坏。处于守势的华军在转场过来的华军航空和浮空部队,以及列车炮部队的支援下,对秘密后撤中的俄军展开全力进攻。俄军本来在久攻不下之后已经疲惫,在严寒和暴风中士气低落,全靠着“战胜”的好消息和打赢之后的某种期待支撑着,靠着军纪维持着。

现在被命令后撤,茫然无措的军人们开始有了种种猜测,各种可怕的谣言在部队中蔓延,部队的秩序已经出现混乱。在华军的猛烈打击之下,俄军的殿后部队没有支持太久。华军航空部队和远程重炮的猛烈打击,更让撤退中的俄军秩序大乱。养精蓄锐的华军骑兵部队超越追击,步兵则翻山越岭,抄小路顶着风雪追击,结果俄军大批部队被分割包围,其余部队丢弃辎重,狼狈逃窜。

回到彼得罗巴甫洛夫斯克和其他出发地的俄军也没法实行计划中的集结。华军飞艇部队早已在游击队的配合下,一起破坏了俄军远东的铁路线,并很快以重炮轰击了乌苏里斯克(双城子)到彼得罗巴甫洛夫斯克(伯力)的铁路。

在赤塔方向,华军玄武集群歼灭了满洲里-海拉尔方向的俄军疲兵之后,已经配合华军东北方面军西集群向赤塔逼近,迫使赤塔守军放弃了对乌兰乌德进一步增援的企图,收缩防御。彪悍的华军骑兵切断了赤塔向东西两侧的铁路线交通,配合步兵讲赤塔孤立起来,并利用铁路线开始集结攻城的兵力和物资。完成了辽东-朝鲜战役的华军朝鲜方面军部队开始了兵力重新组合,除了一部分兵力组建日本派遣军,由许凡统帅进驻日本以外,其余兵力,大部分调集到海参崴方向。

中国大本营的战略很清晰,就是首先集中兵力拿下乌兰乌德-赤塔,切断西伯利亚铁路,截断俄远东方面军与本土的联系,再依托乌兰乌德-赤塔在西线转入防御,把大部分攻坚力量调动到东线,消灭海参崴-双城子-伯力和布拉戈维申斯克的俄远东方面军,彻底奠定胜局,再等到春暖花开大举向西攻击。

在十月底,俄军更换了密码系统,华军通过电文截取到的情报锐减,不得不开始重新积累电文,破译新密码。面对这一情况,华军大本营也下达了命令,十一月底之前,攻克乌兰乌德和赤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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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章 西伯利亚寒流(二)

第一百六十章西伯利亚寒流(二)

为了完成作战任务,华军重新编制了部队。

以朝鲜方面军的指挥体系为主组建了远东方面军,下辖负责伯力方向的第一集团军,内编第四和第五两个军,以及负责双城子-海参崴方向的第七集团军,下辖第十一,十二两个军。

在赤塔和黑河方向,原东北方面军指挥机关为主组成了东鲜卑方面军,下辖第二集团军,包括原海拉尔方向的第六军,以及黑河-孙吴-苏玛方向的第九军。此时此刻,第六军已经补充了皇家禁卫第三师,兵强马壮。

原玄武集群的骑兵部队已经更改番号为骑兵第二军,担任外围警戒,搜索和侧翼掩护的任务。

随着日本的平定,原华军北方的海防部队逐次北调,增援东鲜卑方面军,组建了第八集团军,下辖三十一,三十二两个军,各编成三个步兵师,一个骑兵师,若干炮兵工兵部队。

此外,华军皇家禁卫第三军的三个师已经抵达赤塔方向,作为预备队,直属于东鲜卑方面军总部。

为了攻击赤塔,中华帝国还调集了大批的重炮部队,包括十二寸列车炮部队,总攻时间定于十一月二十五日,和乌兰乌德方向差不多同时进行。

在乌兰乌德方向,华军中鲜卑利亚方面军也进行了重新编组。

原朱雀集群和白虎集群取消,原朱雀第一军与白虎第一军(除去皇家禁卫第六师),会同部分义勇军部队,编成为第一骑兵军,向西纵深截断乌兰乌德与伊尔库茨克的交通,并进一步威慑伊尔库茨克的俄近卫军部队。

原朱雀第二军恢复番号为皇家禁卫第二军,下辖恢复番号的皇家禁卫第三,第四,第五和第六共四个步兵师,担任方面军总预备队。

此外,方面军下辖第五和第六两个集团军。

第五集团军包括第二军和第三军,负责乌兰乌德西面色楞格河方面的攻击,第六集团军包括第四军和第二十五军,负责乌兰乌德东北方向的攻击。

原皇家禁卫第三,第四,第五和第六这四个由留守军官和预备役军人组成的部队,番号集体变更为皇家禁卫第十三,十四,十五和十六师。

其中,禁卫第十三,十四和十五这三个师组成了皇家禁卫第四军,将承担对乌兰乌德南侧的主要攻击任务。

为了攻击乌兰乌德要塞,华军大本营调集了四个重炮旅,以及整整六门十二寸列车炮,大批的重型飞艇,总攻时间同样是十一月二十五日。

与华军堪称豪华到极点的攻击阵容相比,赤塔和乌兰乌德的俄军寒酸得如同奔驰4S店旁边的自行车修理摊点。

在乌兰乌德,七拼八凑的俄后贝加尔方面军第五集团军,下辖两个步兵师,一个守备师,两个动员师,一个要塞炮兵旅,一个用补充兵新组建的临时师,以及沙皇好说歹说派来的一个近卫步兵团(实际上是作为督战队,监视一切可疑的将领)。市民都已经被动员起来,成年男子甚至女子都被编入了后备部队。

在赤塔,俄远东方面军第五集团军包括两个步兵师,两个动员师,布拉戈维申斯克增援过来的一个步兵师,一个要塞守备师,一个用动员兵和储存武器新组建的临时师,以及两个临时组建的补充旅。

无论是兵力还是火力,与对面的华军相比,这些漏网之鱼都是相形见绌,士气上更是萎靡不振。他们唯一能够指望的,无非就是坚固的要塞工事,以及西伯利亚鼎鼎大名的严寒,尤其是暴风雪。

而之前曾经被信誓旦旦一再保证的白种人优越性,斯拉夫人'>的善战,一个俄国兵顶三个中国兵,现在已经换成了另外一种说法:强大的西方“盟友”正在以强有力的姿态援助我们,只要坚持下去,中国人必将被迫求和。

这真是绝妙的讽刺。

尽管可以说是牛刀杀鸡,但华军依然秉持了镇**一向以来的传统:战术上充分重视敌人,不打无准备之仗。

具体来说,就是战役计划要全面而周密,战斗计划要明确灵活。无论哪一种计划,都要做到明确三个问题:目标,手段,时间。而战役的准备工作,第一条原则就是细致,越细致越好。

进入十月下旬,华军飞艇部队冒着严寒,开始对俄军防御阵地进行全方位的照相侦察。俄军的防线,炮位,兵力配置,交通壕的位置和走向,都被华军浮空部队通过空中照相采集了图像,与北风的间谍网获取的乌兰乌德旧版防御要塞设计图,各渠道汇总起来的防御地形进行比照。

十一月上旬,经过军事情报部门和测绘部门不眠不休的工作,乌兰乌德防御配置图被制作出来。北方方面军司令部也根据俄军的情报,抓紧配属兵力火力,并将其分解发送至各单位,供各级部队制作本单位攻击计划。

各集团军,军,师,团,各炮兵部队都各自修订了攻击方案,应变预案,突破之后的后续计划,设计火力配置图,兵力运动图,后勤物资供应计划,并开始前送野战救护,通信观测,战场心理战等分队。

西伯利亚的冻土地带一向被视为土工作业的天堑,俄国当年修筑西伯利亚铁路,在法国工程师的指导下,依然耗费了大量的时间和人力和物力。华军工兵部队,吸收了国内铁路建设的经验,尤其是西北高原冻土地带修建铁路和公路,隧道挖掘的经验,在强大炮群的掩护之下昼夜施工,在白天以液氧炸药和雷管进行爆破,随后用浇了汽油的树枝焚烧进行热融,然后再不分昼夜进行挖掘,还采取了分段施工的技术,加紧修筑交通壕,屯兵所,前沿炮位,支援阵地,地下隐蔽所和野战医院,前线指挥部等。

一望无际的西伯利亚雪松林中升起了炊烟,华军的工兵部队,国内征调的林场工作队,开着北方专用的林场叉车拖拉机进了林子。

华军伐木,使用的不是传统的斧头和锯子,而是一种超越时代的利器:汽油链锯。

作为《电锯惊魂》系列的忠实拥戴,穆铁和陈磊都极度痴迷于链锯那种暴力的嗜血美学。安南北部,缅甸,上寮下寮都是世界最优质的柚木和红木产地,漫山遍野都是无边无际的原始森林。用陈磊的话来说,这长的不是树,而是英镑和美钞。

为了开荒,采矿,也是为了建设,乃至向英属殖民地和南洋出售优质船用木材,包括供安南北部镇**的家具厂制作欧洲风格的优质家具出口创汇,镇**工业体系很早就开始了伐木机械的研发生产。

到了1900年,借助汽车发动机和电机的发展,一种车载的汽油链锯被成功定型开始量产。

以后世的观点,这种链锯其实是非常落后的:其汽油机发电系统过于庞大,不得不以专用车辆载运,然后人抬下来推送,其链锯部分则由两人操纵,合力砍伐树木。

但无论如何,这种链锯的效率是人力砍伐望尘莫及的。以此为开端,链锯也开始逐步小型化,高效化。

自从有了如此利器,镇**的铁路建设,城市化,造船业发展,包括毁林开荒的效率,都上了一个新台阶。东北,西南的林场,源源不断地把各种优质木材送到城市,工厂,铁路工地,国境线的国防工事,让镇**的工业化和基础设施建设如虎添翼。

在西伯利亚攻防战,从一开始,镇**超越时代的大工业化思路,就展示出了二十世纪全面战争的暴力美学。

南洋婆罗洲油田出产的原油,以及本地炼制完毕的煤油,汽油,柴油和重油,甚至沥青油渣,源源不断地装上油轮,在天津,葫芦岛,营口或大连湾上陆,原油进入炼油厂,沥青油渣出售给建筑公司用于修筑柏油路,煤油,汽油和柴油通过火车转运到北方的战区。华军木工部队在林间空地搭起伐木屋,用耐火砖搭起炉子,把树枝浇上重油,再用汽油引燃取暖,回复冻僵的身体,缓好了就出去接着替班伐木,昼夜倒班。

华军的制式马车,已经换了吃苦耐劳的蒙古马拖运,并且把轮式大车换上了雪地载重铁撬,从恰克图的物资转运站顺着色楞格河的冰面向前输送。华军的履带式牵引车,拖拉着多节铁撬,载运着重量惊人的物资以及补充兵员,沿着雪地公路向北方行进。

华军的铁道兵部队,依托原有的铁路干线,快速修建复线铁路,急造的军用铁路,以保障大兵团长期作战所需,并作为交通线的备补。

大机器的轰鸣响彻了东西伯利亚,华军的攻击准备,就这样在西伯利亚的暴风与严寒中以俄军根本无法想象的速度快速展开。

中鲜卑利亚方面军司令部。

方面军司令官陆振明面带不悦。第五集团军司令官丁勇,第六集团军司令官马新武也是面色阴沉。

“司令官,我在阵地上都走到了,要赶在二十五日发起总攻是不可能的”大本营军事观察员,御前武官,陆军上校杜智无视这些异样的目光,平静地说道,“严寒,冻土,俄军的炮火袭击,在这种情况之下,我军要完成土工作业已经尽了最大努力。火力侦察,完整了解俄军防御体系,寻找弱点,配置火力,储备弹药,配置前线通讯和野战医院,仓库,隐蔽部,最快也要到下个月月中”

“陆上校,你是想坐视本军在西伯利亚的严寒中苦熬吗?”。第五集团军司令丁勇横眉立目,“乌兰乌德的俄国守军兵力火力匮乏,我军士气正旺,又是训练有素的精锐,就算我军准备略有不足,凭借旺盛士气,强大火力,还有手里现成的兵力优势,大本营和方面军指挥有方,有什么要塞可以当我一击”

“司令官阁下,无论如何,本集团军的部队绝不会临阵退缩”丁勇示威一般对着陆振明说道,“只要方面军一声令下,步五集三天之内打下乌兰乌德”

杜智看着这些踌躇满志的高级军官,语气依然是不疾不徐:“各位长官,战争是科学。目前,各部队的进攻发起线最近的距离敌军外围阵地达到了一千米,而且横向堑壕只有两道,纵向交通壕也不够。前沿火力点缺乏牢固和隐蔽的阵地,备用阵地也不足,每门火炮备弹只有八百发。对敌军要塞的兵力火力配置,我们只是知道部分大概,这样发起进攻,很难有什么好的成效。”

“杜上校,”第六集司令官马新武脸色阴沉,如果不是碍着杜智是皇帝亲信和大本营特派员,恐怕早就忍不住要吼起来了,“我军兵力五倍于俄守军,近来的炮击和轰炸之下,俄军阵地破损严重。更何况,战争最首要者乃军队之精神,而非单单是武器我军乃连胜之军,俄军节节败退士气低迷,现在我军虽准备时间并不充裕,但俄国人也同样准备不足只要我军发扬大无畏的民族精神,以决死姿态全力一击,拿下乌兰乌德并不难”

“老马说的在理”第五集司令官丁勇一拍大腿,“战争不是铺好了红地毯然后卧倒射击没有迎难而上的决心和信心,这国战不打也罢,咱早早就该缴枪现在毛子惶惶不可终日,其西部的援军随时可能增援上来,再拖下去,夜长梦多”

陆振明看着杜智,尽量保持表情的平静,可心里却很有些不悦。

最近他正是烈火烹油心热如火。凭借着蒙古戈壁大捷出色的指挥和实打实的战绩,陆振明直接晋升陆军大将,只要再顺顺当当打下乌兰乌德,战后重新评定战时授衔的时候,自己这个大将也是稳稳的四十岁的陆军大将,在国防军系统里,也算是响当当的头一份了

他看着杜智,尽量让声音显得平和一些:“杜上校,这是大本营的命令,军人以服从为天职。战争,永远充满了意外因素,我们都不能指望以某种从容平缓的态势展开。准备充分也好,准备不充分也好,我们都要作战。”

他顿了顿,又转向了参谋长肖明,语气很是尊敬:“参谋长,以您的见解呢?”

杜智期盼的目光也转向了这位老将。

“战争是政治的延续。”肖明一开口,杜智的心头就是一沉,“乌兰乌德一战事关帝国国战最后的成败。此地一下,俄军在远东就再难有所作为,我军已立于不败之地。西伯利亚天寒地冻,我军远离本土,大军孤悬,一旦战事旷日持久,就会多添变数。”

此言一出,众人都是点头。

“不过,这事情也要从另一个方面来看。”肖明喝了口热茶,不紧不慢地说道,“一旦强攻受挫,我军如何应对?是继续一味强攻,还是立即重新部署?这事情要先想好预案。各位都清楚,一旦攻击失利,俄军势必士气大振,我军则士气受挫,到时候即使想马上进攻恐怕也只是徒耗兵力。”

“所以这事情在我看来,就是一个判断问题,也是一个权衡问题。”肖明的话让众人都有些迷糊,“要客观仔细地评估一下,到底有多大把握打下要塞;如果推迟一段时间,到底会增加哪些变数。就我个人而言……”

众人都眼巴巴地看着这位德高望重的前陆军大学副校长。

“我希望尽早拿下乌兰乌德,但是……我觉得如果没有把握,与其孤注一掷地赌博,倒不如稍微推迟一些时日,一战而下。”

肖明话一出口,众人都是面面相觑。

陆振明心里暗恨:这老头子算是成了精这话说的滴水不漏,打赢了他也没错,一旦进攻失败,他的话就是先见之明,可偏偏又挑不出来什么毛病但最大的问题,却是这事情始终没有个结论。

“以我看,至少要推迟到十二月十五号。”杜智沉默片刻,又开口说道,“这是最低限度了。这种天气,又是我军出境第一次攻坚大战,正如参谋长所说,我军锐气挫动不得。俄国人的增援没那么容易,而且即使到了,这冰天雪地要从伊尔库茨克打过来也绝非易事。我军西面有骑一军,还有皇家禁卫第二军作预备队,即使俄军来犯也毋须忧虑。俄国人的要塞要加固,可绝非一日之功,可我军野战攻击阵地从无到有,多半个月可是天差地别。司令官,参谋长,我只是就军事发表观点:现在进攻把握太低,与其冒险,不如适当推迟”

“我跟随陛下有年,只要我们理由充分,陛下是可以修改敕令的。”杜智顿了顿,又继续说道,“从北方方面军到中鲜卑利亚方面军,本军一直是帝国众望瞩目。此战关乎重大,还请慎重”

第一百六十章西伯利亚寒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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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一章 西伯利亚寒流(三)

陆振明看着这位老将,心中也开了锅。

他是陆大首期头名,军中少壮派第一人,也是皇帝嫡系慈宁派在军中的中坚。早先被穆铁不冷不热地揉捏了这些年,早就憋着股火。这一次,新皇大刀阔斧整顿军队,借故踢掉了一批老人,把他连升三极扶上了主战方面军主官的位置,这让他在感激涕零之余,更多了几分豪气。

连战连捷之下,他这个年方不惑的总参精英干将也多了几分自信,原本是打定了主意要露个全脸。

但他终究不是莽夫,多年的系统军事教育,在总参领衔作业,让他凡事都很习惯地会用参谋那种周密客观的眼光去解析和评判。对于目前部队的困难和态势,他知道的并不比杜智少,但他走到现在的位置,在很多事情上着眼点也和单纯的参谋有了太多不同。

肖明说的正反两方面的问题,他也不是没有考虑,但现在听了下来,他心头那股越发猛烈的火也终于开始渐渐沉寂下来。

的确,战胜固然是锦上添花,可一旦失败,却肯定是万劫不复蒙古戈壁的胜利,虽说有自己指挥得当,安排周密的作用,但说到根上,还是先帝和穆帅等人之前的“狸猫计划”制定周密,执行得力,也是帝国这些新兵器和新战术堪称神来之笔。

他固然是憋着一股劲想要充分展示自己的军事才华,可要是第一个攻坚战就……

想到这里,陆振明也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

最近还是太顺了,少了不少警醒。

可是……下面主官的心思都很热,就这么缩回去?再说,对这样一个小小的上校和师弟认错……

还有肖明,对方是自己的前辈却屈居副手。现在话说的滴水不漏,到底是……

想来想去,陆振明也没有个决断。

肖明似乎看出了陆振明的纠结,呷了口茶,不紧不慢地说道:“杜上校所言深合兵法。先帝多次教诲,不打无准备之仗。既然如此,我看不如由方面军方面提交报告,只把实际情况写明,提出两个方案,请大本营圣裁。”

这位老将对陆振明笑了笑:“司令长官的意见呢?”

陆振明暗自苦笑,却也知道对方是在给自己台阶下,也是在提醒自己,心一横,点了点头:“就按参谋长的意见办吧。”

他顿了顿,看着下面几位部队主官都露出失望和错愕的神色,又补充道:“不过,部队的战术安排不要变,还是按照准时总攻做准备。我想,大本营的最终决断很快就会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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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

肖明弹了弹烟灰,对陆振明笑了笑:“振明,虽说我比你长了些,但现在你是主官,我是你的帮手,有些话,我也不瞒你。”

陆振明点了点头,神态恭敬:“正要请教师兄。”

“带了二十多年的兵,这里边的道道,我比你知道的多点。”肖明一笑,“现在下边那些小子懂个屁……都是些脑子绕不清楚的。”

他顿了顿,又问道:“振明,你说,我们就这么扑上去,打败了,你我,还有下边这些人,甚至整个北方方面军,是会被原谅,还是被处罚?”

“重处。”

陆振明毫不犹豫地说道。

“为什么?”

“因为战败。”

“不,你说的不全面。”肖明摇了摇头,“振明,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我们没叫过苦。这样,打败了,要么是我们把轻而易举的事情搞砸,要么是我们缺乏基本的判断力。问题就不是别的,而是我们这些主官有问题。”

陆振明身子一震。

“振明,你在总参主要管作战计划,有些事情你还欠了点思量。”肖明笑了笑,“这军队里边也有太多的规则,你得熟悉。打仗,可不是单单地图作业,宣传鼓动,临阵指挥那么简单。”

“多谢师兄教诲。”

陆振明回答得诚心诚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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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西山大本营。

郑宇轻轻点着电报文稿,神色有些玩味。

“陛下,以我看,前线部队在攻击前喊困难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江胜平静地说道,“叫苦,要好处,要宽限,这样,打起来更有把握,打败了也有借口。无论如何,他们这些人是不亏的。”

郑宇皱着眉头说道:“其实这倒无所谓……关键是前边情况到底如何?这只是习惯性地叫叫苦,还是情况真的很严重?”

“以我的了解和直观判断,这么短的时间做好进攻准备,不容易。”江胜还是不紧不慢地说道,“严寒,坚固要塞,冻土,冰雪,土工作业难度很大,自然环境又很恶劣,我军飞机在风雪中也很危险,后勤转运也正在加紧疏通道路。这都需要时间。”

郑宇沉默不语。

“如果要我的意见,我倾向于适当延后。”江胜说道,“这一仗只能胜不能败。我军劳师远征,攻击坚固要塞重要的是一鼓作气。一旦攻击受挫,势必我军士气低迷,敌军士气旺盛,这样战斗就要旷日持久了。与其如此,还不如准备周密,一鼓而下。”

郑宇又转向被调回大本营转任幕僚,最近有些郁郁寡欢的岳英前:“岳大将,你看呢?”

岳英前心中对江胜等人早有不满,此刻见皇帝询问,自然打叠起了精神。他暗自揣摩皇帝的心意,心中也有了些定见,当下胸有成竹地说道:“以职部愚见,总长所言深合兵法。不过,此地得失,还要考虑俄军增援兵力,故而弄清俄军调度实为必须。”

郑宇点了点头。

“以我愚见,此战事关重大,实在是不可久拖。”岳英前说道,“西伯利亚到了这个季节,如果再行拖延,恐怕前线顿兵于坚城之下,士气消磨。再有一场暴风雪,全军就要动摇。到时候别说其他,俄人顺势反攻,只怕就是大局糜烂,则国战又是胜负未料。”

“那以岳大将的意思……”

“对前线畏敌避战之行为,必须严加申斥。”岳英前说道,“此战关乎国战胜败,国家兴衰,应仿甲午直隶决战,全军有进无退,有死无生,一切畏敌避战行为,就地行军法。以此军令通告全军,必定全军震慑,以我决死之军,俄城可一战而下。”

郑宇看着这个斩钉截铁的高级军官,半晌之后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众人又是一阵七嘴八舌。

一直到众人都发表了意见,郑宇缓缓开了口,所有人都肃然静听。

“各位说的都不无道理,不过,有一点。”郑宇说道,“这一次对俄作战的关键,虽然要依赖主战场的胜利,但朕从来没有奢望过,可以靠着正面的进攻就可以粉碎俄国的抵抗。”

“朕求的,不是两败俱伤的和平,也不是旷日持久的拉锯。朕要求全胜,则正面战场,只是一个引子。”郑宇深吸一口气,“胜利的关键,还是在于俄国国内。”

很多不知情者耸然动容。

“俄国国内,我们早有安排。只要正面战场可以始终保持不败,一直给与俄国人压力,到时候不用我们打过去,他们自己就会乱成一锅粥。”郑宇说道,“所以这一战的关键,我们考虑的只是战斗的成败。既然如此,那事情也就简单了。”

很快,大本营的敕令抵达中鲜卑利亚方面军总部,同意延后至十二月十五日发起总攻。陆振明见到命令再无犹豫,命令全军加紧完成攻击准备。大批的蒙古牧民,当地鄂温克人和东北居民都被调了上来,冒着北风赶着雪橇运输物资,参与构筑工事,伐木队也昼夜倒班加紧伐木,缴获的俄军车皮源源不断地把作战物资运输到前线。

从十二月十二日开始,华军重炮部队和浮空部队已经开始了规模空前的火力准备。到了十二月十五日,各攻击部队已经按计划完成了兵力和火力的配属,物资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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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兰乌德。

远处,华军炮群炸开的滚滚烟尘汇成了一条绵延几十公里的弹幕。大地震颤。空中,华军飞艇从四面八方飞向俄军要塞,从2600米以上的高空扔下炸弹。巍峨的俄军砖石要塞,水泥炮台,壕沟,暗堡,外围胸墙公事,在爆炸中颤抖,倒塌,破碎。惊恐的俄国步兵蜷缩在防炮洞,隐蔽部和地下坑道里,抱着头祈祷上帝的恩宠。

华军前沿屯兵所,华军禁卫军士兵身穿黑色混纺的防寒军大衣,外套白色雪地风衣,戴着白棉布包裹,加了混纺保暖内衬的钢盔,正在等待出击的命令。

在这个时代,中华帝国禁卫军堪称武装最为完备的陆上战士。其单兵装具主要包括:

三式改进型步枪,原型枪为英制李?恩费尔德步枪,口径七点七毫米,继承了恩费尔德的旋转式枪机,前闭锁,短行程的结构特点,和恩费尔德一样是目前世界上射速最快,火力最猛的弹仓式步枪。该型步枪采用了二十发子弹的双排供弹弹匣,训练有素的华军禁卫军士兵可以实现每分钟三十发以上的射速,在集**击中,火力之猛烈几乎可以媲美后来的半自动步枪。在另一个时空,装备了李恩费尔德的英军组成的火线,让手持毛瑟步枪发动攻击的德军苦不堪言,把英军猛烈的步枪射击当成了无数机枪的扫射,其火力之猛烈让幸存下来的德军老兵终生难忘。而结构精巧的李?恩费尔德步枪,从一开始的设计就是针对领土广阔的大英帝国遍布各经纬度,气象地理天差地别的需要,因此具备了高度的可靠性和适用性。

此外,华军参考另一时空一战时期恩费尔德短步枪MKIII*改型做了大刀阔斧的改进,去掉了一些不实用和妨碍量产的设计,取消了弹匣隔断锁,把上部装弹变为下部可拆卸弹匣直接供弹,去掉了齐射照门,安装了准星式瞄准具,重新设计了刺刀卡笋,改型后的华军三式步枪,已经成为这个时代当之无愧的步枪王者:射速快,射击准确,火力持续性好,高度可靠,适用于各种气象地理条件,在最为严酷的战场环境下也绝无卡壳走火等问题。

胸前军装外罩的雪地风衣外面,斜十字形扎着军用背带,挂了四枚制式拉环手榴弹,备用子弹匣两个。在腰间,左侧悬挂了刺刀一把,前腰带上挂装五十发装牛皮弹药盒两个,每个弹药盒里面用纸盒分别装了五盒子弹,每盒二十发。

在背后,与国防军简单的斜肩背囊不同,皇家禁卫军则是制式双肩背军用背囊,下面是帆布套带,军用皮带从长长的套带中穿过去,尺寸咬合很准。军用背带也是同样从军用背囊后面的帆布背带套过去穿在胸前,把军用背囊牢牢固定在背后。

在军用背囊侧面,帆布侧袋里装着两个简装防水子弹盒,各有子弹三十发,这样整个的子弹携带量就达到了二百二十发。

在背囊后面,斜挂着一柄邯郸,武汉或南京出产的木把钢铲,在背囊侧面挂着铝制军用水壶,里边装的低浓度的米酒,一边防冻,同时也可以帮助士兵增加热量。背囊上面捆束的肩包,主要是毛巾和急救包,急救包中包括医用酒精,绷带,止血包。

背囊之内,最下面是毛呢混纺填充棉花的睡袋,军毯因为是阵地攻击而没有携行,上面是减了量的两天份的野战干粮,在断炊或被包围的时候食用,包括两个菜肉罐头,食盐和豆腐干,晒干的鱼片,风干牛肉,大麦饼干,甚至还有一个马口铁罐头盒密封的煤油,用于被围后的取暖和夜间照明。背囊侧后绑了一双低腰保暖军鞋,以做紧急备用。

这样一个禁卫军步枪手,全套装具算上步枪和钢盔,重达三十公斤,几乎快赶上一个小个子农村媳妇的体重,故而很多新兵调侃地称为:背着老婆作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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团前沿观察所。

团长蔡锷中校正扶着八倍军用望远镜,观察着对面的俄军工事,神色凝重。,

在歼灭后贝加尔方面军一战中,蔡锷带队防守左翼侧后,阻截了俄连年坎普夫和萨姆索诺夫部队的攻势,后来又配合主力追歼残敌,论公受赏,又得了一枚二等玄武,也在皇家禁卫军的骄兵悍将里面用实打实的战绩扎了根。

这一次,他的团要负责攻下至关重要的四号阵地。但蔡锷明白,南面固然一马平川适合展开部队,但由于其地理位置,也必然是俄军严密设防的地方。根据布防图,这里也是俄军防御最为严密的地方。

蔡锷心里明白,这里是佯攻,是利用禁卫军的威名,凶猛的攻击力,吸引俄军的火力和兵力,为侧翼的重点攻击创造条件。

但蔡锷并不满足于作为配角,他心里清楚,禁卫军部队的高级指挥官们也没人甘于做配角,乃至师长在布置任务的时候根本没有提及佯攻两个字。

禁卫军,在中华帝国的一切战争中都必须是主角,不是主角就通过自己的努力变成主角。毕竟在战争中,主角和配角随时可能互相调换。

因为他代表了中华帝国的最高武力,也代表了帝国皇帝,乃至帝国本身。

如果说,国防军的部队还需要在战前进行细致的思想政治工作,战前动员,皇家禁卫军则只需要皇帝的诏书,其他一概都不必了。因为皇家禁卫军的历史,传统,日复一日的教育,口耳相传,耳濡目染,前辈的耳提面命,国内皇家产业的一切,早已被安排好的个人乃至整个家庭的未来,都在时时刻刻告诉这些军人:一日是禁卫军,一生是这个大家庭的成员,从进军营到你死,只要勇猛地战斗,认真地工作,就可以过上超越其他国民水准很多倍的生活,就可以沿着一条金光大道一直走下去。

蔡锷看了看表。

还有五分钟。

他转过头拍了拍旁边的参谋长耿继武:“老耿,通知部队准备。看信号弹就开始行动。”

耿继武点点头,对着传令兵吼了起来。

很快,华军各个屯兵所内,开始传出“整理装具”的命令。华军官兵两两一组,做最后一次的装具检查。军士长高声再次强调强攻作战的要点,然后各班班长对各自的士兵又重复了作战队形和安排,各组分配。

华军主阵地上,五颜六色的信号弹升了起来。

华军弹幕开始向俄阵地后方转移,华军前出阵地上立时就响起了军号。在华军连排长的怒吼声中,白色身影跳出战壕,拉出疏散的散兵线,前后相距十五米,一波接一波地向前涌动。

冲在最前面的,是华军火力手,一边前进,一边毫不停歇地射击。轻机枪,三式步枪,掷弹筒的密集火力,对残留的俄军火力点进行抵近压制。





由,

第一百六十二章 西伯利亚寒流(完)

长达三天三夜的炮火准备之后,俄军阵地已经面目全非。前沿的雷区已经被各种口径的炮弹来来回回犁了多次,又被燃烧弹洗礼,早已荡然无存。俄军防御阵地的外围堑壕体系被轰平,内层的胸墙支离破碎,水泥和砖石结构的内层工事千疮百孔。

华军白磷燃烧弹点燃的大火,焚烧着木结构,被服,人体,引燃了弹药殉爆,东一丛西一簇,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硝烟,白磷弹的烟雾,混合着人体烤肉的味道和织物燃烧的呛人气味,从北向南猛刮,让华军也不得不暂时伏低身子,并且挂上了口罩。在如此严寒的天气下,口鼻呼出的水蒸气极容易把口罩结成冰冻的硬砣。但面对如此恶劣的战场情况,也实在顾不了许多了。

华军禁卫军军人戴着厚厚的雪镜,由胶皮套紧固在脸颊上,墨镜镜片可以弱化雪地的反光,防止雪盲症,还可以遮挡硝烟和风雪。华军的特等射手,举着带四倍瞄准镜的美制M1903斯普林费尔德步枪狙击改型,隐秘地坠在部队中间,从后方密切观察着前方动静。

前方的散兵线已经进入了原俄军堑壕废墟,并马不停蹄地开始向内部深入。

这个时候,俄军隐藏起来的炮群突然开火,对着标定区域,也就是本方外围阵地开始了猛烈的覆盖射击。

训练有素的华军禁卫军迅速卧倒,并寻找隐蔽物,但伤亡已经不可避免。

蔡锷在后方扶着望远镜看着,脸上并无表情波动。

空中的华军校射气球和飞艇开始指引远程炮群打击新出现的俄军炮群。

华军十二寸列车炮昂起头颅,开始了怒吼。巨大的三O五毫米穿甲弹,高爆弹,把致死的火力倾泻到俄军炮群头上。华军待命的攻击飞艇,也立刻启动引擎,准备自空中进行准确打击。

华军禁卫军就地隐蔽,忍受着俄军炮群火力的洗礼,一直等到这股隐藏很久,准备在关键时刻给与华军攻击部队突然打击的炮群被基本压制,才重新展开了行动。很快,前进的攻击矛头遭遇到了俄军残余火力点的猛烈拦阻,主要是机枪和四十七毫米速射炮,臼炮。

华军前锋立刻就地隐蔽,随行的轻机枪射手卧倒,找了简易隐蔽,架好两脚架开始射击。老练的禁卫军掷弹兵在废墟,矮墙或弹坑里架起掷弹筒,两三发就打出夹叉,随后就是效力射。八十一毫米迫击炮打出了烟幕弹,遮挡俄军火力点视线,带护盾的重机枪已经推了上来,开始猛烈射击。

在凶猛的火力掩护之下,华军步兵爆破组三人一组,迅速自斜侧面接近俄军火力点,向里边投掷加强手榴弹,并用竹竿把捆牢的炸药包伸到火力点下面,拉着火绳,眼看差不多,然后赶紧逃开卧倒。

一声巨响,俄军火力点砖石乱飞。挺着刺刀的华军步兵怒吼着冲上去,扔了一轮手榴弹,等硝烟散尽,里边只剩下残肢断臂。

就这样,华军的徐进弹幕在前,步兵跟随在后。前进的速度总体上并不快,主要是北风呼啸,滚滚硝烟和猛烈燃烧的浓烟恶化了战场上的观测情形,而且也严重影响了华军步兵的视线,很多时候不得不等待浓烟稍微缓和。

俄军借着浓烟,利用自己对于要塞地形的熟悉,也利用各条隐秘通道向这里转运兵力。很快,华军就开始遭遇到俄军的反扑。利用残破而复杂的地形,俄军从四面八方向华军步兵集群展开了悍不畏死的攻击,又在中国禁卫军猛烈的火力之下被撕成碎片。不过,这些俄国军人的勇猛,地形的复杂,也让华军遭受了一些伤亡。但中国禁卫军并没有因此产生任何的动摇和恐慌,受伤者沉稳地进行自救,直到周围的敌军被肃清,才由卫生兵按照伤势轻重分别救治。死亡者被放置在某个隐蔽的地方,将由随后清理战场的人员负责。重伤者由担架队后送到野战医院抢救。…,

中国皇家禁卫军以战斗为生,以忠诚,荣誉,牺牲为信条。在这个时代,他们拿着最高的薪水,接受最为完备的保障,退伍后会由禁卫军军人安置中心根据服役的年限,战斗的情况和军衔每个月拿到丰厚的退伍金,还将在退伍后进入中华帝国皇家的各个产业。他们彼此情同兄弟,在任何地方都结成一张大网,并且随时准备接受帝国皇帝的召唤,再次投入战斗。

就是这样一个个最为职业,最为顽强的战士,组成了一台台精密的战争机器。

俄军防御最严密,配备了最多兵力火力的南线防御体系,在华军禁卫军准备充分,效率极高的攻击下,外壳终于逐渐瓦解破碎,开始露出里边的坚固内核。

蔡锷此刻也已经带着指挥部向前移动,进入了俄军要塞区。

他的部队伤亡不大,而且很快得到了后备补充。这里华军的突破,不但调动了俄军其他方向的火力和兵力,也让华军前线指挥部看到了另一个希望。陆振明正是烈火烹油,功名心最切的当口,又在蒙古戈壁打了一连串漂亮的歼灭战,满是自信,马上要求南线的皇家禁卫第四军投入后续兵力。

实际上,不需要他们提出来,刚刚提拔为战时上将的军长黎元洪已经要求各师投入预备队,并且把军预备队第十三师前调。

仗打到这个时候,这支华军部队,已经是怎么打怎么有,颇有些二战苏德战场前期德军在东欧平原纵横驰骋之时的精锐自信。这是基于战绩,也是基于实力。

面对俄军内层防御体系,华军并没有冒进,而是不断以火力侦察俄军火力的射界,查探其薄弱环节,并呼叫重火力进一步进行“弱化”作战。华军电话兵已经拉着电话线把前方的团营指挥系统和后方的炮兵指挥部直接对接,以便于呼叫。

在皇家禁卫军的攻击方向,每个师团级单位,除了其自身配属的炮兵分队之外,都有“对口”的炮兵单位。在蔡锷的方向上,他可以支配十二门一O五毫米榴弹炮,并有专门的炮兵气球校射。

俄军的内层防御体系,是永久性和半永久性要塞,也是真正的上乌金思克要塞本体,与外面那几层外围的弹性防御圈截然不同。虽然这几天也饱经华军重炮轰击,但仍保留了基本的防御体系和态势。

华军的各个炮群,也开始了轮休,准备为最后的总攻积蓄力量。大炮需要降温,弹药需要补充,人也需要休息。

在前方,各个方向上的华军基本都已经进抵俄军内层防御圈外围,马不停蹄地开始火力侦察,调配兵力,配置火力,修订攻击计划,步炮协调,土工作业,安置指挥所,观察所,后方的野战医院,医护站,弹药等也要前送。

对内层防御圈的攻击,准备了三天三夜。

在这两天两夜之中,华军炮群和重型浮空部队再次猛烈地洗礼了俄军内层防御圈。

与外层防御圈不同,俄军内层防御圈除了坚固的地表建筑,在地下构筑了更加坚固和复杂的坑道体系。这些复杂的坑道,把各个炮台,阵地,分要塞紧密连接起来,便于俄军调动兵力。依靠要塞内复杂的运兵通道,规划严密的火力配置,射界分解,以及各处炮兵观察所的协调指挥,俄军可以灵活高效地对敌军的攻击作出应对。…,

在内层防御阵地外围,是深达五米,宽三十米的巨大壕沟。在壕沟内侧,是俄军借助地势,在地下以厚达一到两米的混凝土构建的要塞工事,顶部还有厚达三米的土层。整个堡垒由大门,军官室、兵舍、弹药库、电话室、侧防暗堡、外沿坑道、护垒壕、梯形井、暗道、炮阵地、机枪阵地、伙房兼包扎所、暗堡、堡垒后院、木吊桥、散兵壕等设施构成,配备速射炮和臼炮五十多门,重机枪二十余挺,内里是上下两层结构,有复杂的射击口,而且每隔五十米就有一个突出部,以构成侧射火力点,工事内部的底部是运兵地道。

按照设计,俄军的坚固工事可以防御二O三毫米的重炮轰击。面对如此坚固防御,华军不得不采用了海军穿甲弹。三O五列车炮和二O三重炮被集中起来,在每个方向选择一个突破口,集中轰击,并调集了飞艇从空中轰炸。

在南线,蔡锷的部队已经被补充了兵员和火力,并配属了禁卫军的战斗工兵分队,装备了大量的爆破器材,师长黄兴还把四十四团作为他的预备队,统一由蔡锷调度。

反复的轰击之下,当面俄军的几处防御工事被破坏。蔡锷迅速调整了兵力火力,随即在支援炮火延伸后开始了总攻。

由于俄军堡垒主要建筑在地下,上面又覆盖了厚厚的土层,因此只有个别几处遭到十二寸穿甲弹的轰击导致损坏,总体而言还可以支撑。

按照俄军的想法,当华军被迫下到壕沟下面的时候,正好落入俄军交叉火力的打击,必定伤亡惨重。而后方的华军看不到前面壕沟下面的情形,还会继续前冲,然后就会一个个落入杀戮陷阱。

蔡锷对俄军防御阵地的结构只是有些大致了解,也对其战术意图进行了揣测,但并不能确定自己的猜测和实际情况到底有多大偏差。但他用兵一向慎重,因此并没有驱赶部队一个劲地猛攻,而是步步为营。

面对壕沟,华军并没有贸然进入,而是在壕沟上方压制打击俄军火力,观察情形,并重新调配前沿火力。很快,华军工兵部队开始逐步爆破壕沟外壁,一步步炸出了缓坡的进入通道。

几辆精心保养的宝贝轻战也被开了上来,掩护着带护盾的七十五毫米步兵炮抵近射击,直接打击俄军火力点,掩护突击队。

华军禁卫军的突击队主要是近战步兵和战斗工兵,全都带了加强手榴弹和爆破器材,沿着工兵爆破出来的缓坡,在华军迫击炮和步兵炮打出来的巨型烟幕带掩护下闯入了壕沟。

俄军虽然视线受到影响,但依然沉稳地展开火力,以机枪和速射炮封锁华军通道,让华军突击队损失惨重。眼看强攻不利,蔡锷并没有气馁,干脆用了火攻。他集中了团属一二O重迫击炮,装备纵火弹,还调集了大批的汽油桶,由士兵滚送到前面,再推到俄军炮垒前面。准备差不多之后,华军的重迫击炮打出大批的白磷弹,俄军堡垒顿时被笼罩在恐怖的烈焰之中。趁着俄军惊慌失措,华军直接开来了油罐车,在反斜面后面用帆布水龙和水泵直接**燃油。

很快,烈焰顺着俄军射击孔汹涌而入,并引发了弹药殉爆。华军的喷火器也在这一战隆重登场。这些强壮的禁卫军士兵在手持钢板盾牌的士兵掩护下,背着燃料罐和压缩空气罐,手持**管,开始了对俄军残余的凶猛打击。…,

最终,堡垒整整一个加强营的俄国守军全军覆没,尸骨无存。

华军的进攻并无停歇,在三个方向上都是昼夜不停,依靠兵力火力的绝对优势轮番进击。俄军要塞就如同洋葱,外衣被一层一层地剥下,快速地削薄。惊恐万状的俄国守军不断向指挥部求援,可指挥部已经并无太多预备兵力和火力。

这个历史悠久的要塞,这个在法国工程师指导下多次加固的侵华基地,在圣彼得堡的报纸上最近被吹嘘为“战争转折点”的远东名城,最终在十一月二十七日凌晨彻底陷落。

清晨。

全副武装的中国军人,排场整齐的方阵,面对原上乌金思克要塞核心,城防司令部。

太阳自东方破晓而出,晨曦中,阳光一寸寸夺回曾经属于自己的土地。面容严肃的禁卫军士兵戴着白手套,托着方方正正的红底金龙踏日国旗,走进广场。

“敬礼”

全体军人行军礼。

雄浑的《华夏颂》国歌声中,国旗缓缓升上旗杆,标志着自大唐北庭都护府撤销以来,中国汉人为主的武力第一次恢复对北海(贝加尔湖)地区的控制。

上乌金思克战役结束。

此战,中国军队阵亡三千八百二十人,伤八千三百五十人,非战斗减员累积五千八百人。

俄军方面,阵亡失踪一万八千四百人,伤三万六千八百人,被俘四万六千五百人。

在上乌金思克陷落的前一天,赤塔被中国军队攻陷。

在赤塔,一直处于战略防御态势的原东北方面军指挥系统打得更加奔放,完全以蛮不讲理的态势,用重炮兵和浮空飞艇摧毁俄军的主要抵抗。白天,华军的凶猛火力和勇猛的步兵突击如同海潮一般往复不止。到了夜间,照明弹把战场照得通明,华军就在如同白昼的环境下以凶猛的火力窒息和摧毁俄军抵抗,并以凶猛的突击继续动摇瓦解俄军的防御。

在如此凶猛的攻击之下,俄军原本对于严寒,暴风,要塞的迷信逐渐瓦解。原东北方面军参谋长,现东鲜卑利亚方面军参谋长耿一飞提出以打促降,华军飞艇部队很快就开始对俄军进行传单轰炸,华军也在前线开始喊话,俄军的部队逐渐开始瓦解。

俄国守军总指挥布鲁希洛夫中将眼见抵抗无望,电告伊尔库茨克方面请求投降却遭到拒绝。伊尔库茨克的电报非常明确:坚守到最后一人。

布鲁希洛夫亲自巡视前线鼓舞士气,却被华军重炮炸伤陷入昏迷。继任的南线防御总指挥戈尔斯少将立即召集军官开会,决定投降。经与华军接洽之后,俄军残部放下了武器。

攻陷上乌金思克和赤塔的消息,在中国和俄国引发了截然不同的反响。

在中国,尽管“胜利”在最近已经开始出现一定的审美疲劳,但西伯利亚的严寒,俄军的要塞,依然让很多关心军事的国民心怀疑惧。前面的胜利,基本上是在本土内线防御,而且是野战歼敌。即使是不太懂军事的人也知道,在自己家门口以逸待劳,抽冷子包各饺子,这和出境作战,人生地不熟,还要送上门去打别人设防严密的要塞是两回事。

其实,最近中国内部,很有一些声音,建议“见好就收”。

日本已经“归顺”,朝鲜也光复了,俄国人被打得丢盔弃甲,上将被俘,眼看着已经是完胜。现在到了严冬,前线物资转运困难,军人们还要在零下三四十度的严寒中作战,实在是有些艰难。国家加税,借款,国民勒紧裤腰带捐助,购买债券,也该是喘口气的时候了。

如果一味打下去,弦崩得太紧,一旦有所闪失,到时候反倒是乐极生悲。俄国是什么国家?那是两次对抗欧洲霸主,在不利的状况下战而胜之的强国。中国固然兴盛,可是不是非要你死我活打到底?



。,

第一百六十三章 连锁反应(上)

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这话说的是不错,可现在虽然已经“灭其大军”,可真要“擒其贼囚,直捣敌巢”,难道要打到圣彼得堡,俘虏沙俄皇室?这想想就不可能嘛。

这些声音,尽管遭到骂声一片,但也在不少人心中或明或暗激发了共鸣。

说实在的,仗打到这个份上,不要说国民,就是很多军政要人看来,也都和做梦一样。怎么这就赢了?日本兵败如山倒,现在已经驯服得如同羔羊,俄国人土崩瓦解,连远东的统治根基都动摇了。

这……到底是肿么了?

说到底,虽然鸦片战争之后,国势越发衰微,欧美列强交相进迫,甚至攻破北京,极大地刺激了中国人的民族自尊心,但中国历朝历代专制统治累积下来的“勇于内而怯于外”,理学滥觞流毒下来的封闭自大,鸵鸟政策,欧洲文明和思想汹涌冲击带来的震撼与油然而生的内心深处的某种恐惧乃至自卑,依然在顽强地发挥作用。

很多中国的官员,教授,记者,议员,甚至部分中高级军官,虽然嘴里喊着“打到底”,内心深处却始终在敲着鼓,也未尝没有对一些人旁敲侧击,想要试探一下见好就收的可能性。

在英法美等国的报界,“战争即将结束”的声音也逐渐占了主流。

在他们看来,中国,这个新崛起的东方国家,面对俄国和日本的进攻,取得了如此的胜利,已经足够让他们满意。这个国家想要的,无非是维护其国体统治,并进一步巩固在东亚的优势地位。现在,他们已经达到了目的,如果再继续下去,一旦遭遇失败,是否会让原本完美无瑕的失败蒙上阴影?

最近,《时代周刊》已经被戏称为“中国人物周刊”,从郑宇到许凡,再到江胜,林肃仁,陆振明,林泰曾,刘定一……这些对美国读者或熟悉,或陌生的名字,纷纷经由封面照片变得鲜活起来。

经历了短暂而不对称的美西战争,英雄主义和爱国主义又在喧闹的商业文化中逐渐淡去的美国人,面对这些跌宕起伏的战争故事,对着这些极有传奇色彩的人物,如同一个主妇在日复一日的平淡生活感叹着生活的无聊与自己的枯萎,结果突然间发现隔壁搬来了一位美丽超群的单身贵族,顿时陷入了某种不可抑止的热烈感情。

这个时候,中国方面开放了琉球,旅顺和辽东的战场,接受欧美记者的实地考察采访。

通过对华军官兵,日本战俘,当地居民,中国方面军政官员的采访,有关战争的信息一点一滴地汇聚起来。

“……毫无疑问,这些中国军人,据大部分只是最为朴素和淳朴的农民和市民,他们之所以英勇奋战,是出于对自己国家的责任,也是为了守护自己家人的安全。在这片东方最为广袤的土地上,几十年来,西方强国的坚船利炮给他们带来了文明之火,却也带来了屈辱和灾难。在我们的采访中,他们一方面表现出了对于我们这些人真诚的友善,一方面也时时刻刻流露出了对近代西方文明曾经施加给他们的屈辱所抱有的刻骨铭心的愤恨。”

“……我可以理解他们。对于一个曾经有着几千年辉煌历史,自信而骄傲的民族,被野蛮人征服之后,又被另外一些视为落后民族的人用闻所未闻的机器一次又一次羞辱,在自己的领土上成为三等人—

西方人为第一等,通古斯部落人为第二等,这对于任何一个历史悠久的民族来说,都是难以容忍的。”…,

“……说到这个国家,说到自己的军队,我很清晰地发现,他们的眼中流露出了自豪。是的,他们为自己身为这样一个伟大国家的国民而感到自豪,为自己作为这支军队的一员,履行了自己保卫祖国的承诺而自豪。”

“……他们对美利坚的态度是热情的。他们都知道在太平洋的对面有着另一个强大而文明的国家,但说道对美国的了解,他们中的大部分人还停留在说英语上,停留在他们补给中的美国罐头,美制狙击步枪,美国牛皮护膝,再就是贴着美国标签的帐篷,被服,各种机油。他们很感谢合众国给与他们的帮助,并且希望有朝一日能去美国看看。不过,他们中的一些人也很谦虚地表示,自己首先要结婚生子,履行传宗接代的责任,‘父母在,不远游’,也许等他们的子女成人,会无牵无挂地去美国游历一番。在这方面,很显然,军官们更感兴趣,这些年轻的现代斯巴达人,对于美利坚文明显然有着某种好奇。”

“……这支军队的上级军官和下级军官,似乎有着太多理念上的差异。对很多中下级军官来说,他们一方面受到军队内部政治军官和教育体制的约束与监督,另一方面却依然对社会学保持着求知欲。一位校级军官(请允许我隐去其姓名和军阶)曾经私下对我表示,他认为中国有些像罗马帝国,而美利坚更像雅典,俄国比较类似波斯,而德国类似马其顿-希腊。按照他的说法,如果某一天世界陷入类似地中海争霸的局面,也许中国可以笑到最后。说完这句话,我们哈哈大笑,一起品尝了我带来的威士忌。”

“……我能够感受到,这些淳朴的中国军人,一方面为自己在战斗中立下功勋,取得了胜利而感到自豪,另一方面也深深感受到了战争的残酷。许多经历了旅顺,琉球血战的军人,谈到自己逝去的战友,就流露出悲伤和愧疚。在他们看来,最为勇敢的人,大部分都已长埋于地下,而自己能够活下来,很多时候是因为在某个瞬间产生了一种怯懦。他们活下来了,虽然也多次英勇杀敌,但想到可能面对死去战友的亲人,他们的内心就会一次又一次地承受煎熬。”

“……很多军人已经开始想家。这些在政府的号召下投身军旅的平民,经历了惨烈的杀戮,收获了荣耀,却也更加怀念平和的生活。很多原本野心勃勃的青年人,也开始对战斗抱有比较淡然的态度。他们见到了太多生死,杀戮,各种各样难以描述的残忍,也正是如此,他们也开始体会到平静的生活中蕴含着某种更加真实而可贵的东西。”

“……日本军人,对于自己的遭遇并没有感到任何的不平。他们表现谦逊,恭谨有礼,很难想像在战区我们听到的很多残酷的故事就出自这些矮小而沉默的日本农民。这些脱下军装,放下武器的武士,对于自己曾经所做的事情并没有太多隐晦。他们坦承,自己参战是响应国家的号召,也是为了帮助家庭,帮助日本摆脱贫困。他们需要满洲的土地,资源,需要中国人的劳力和财富。不过,这一切都已经过去了。现在他们将作为中国人的小伙伴,通过和平合作的方式建设日本。对于这个结果,很多人,包括大部分军官,都表示出了满意。”…,

“……一位日本海军少校坦承,如果换做日本取胜,是断然不会如此轻易地放过中国的。既然日本和俄国都已经失败,那日本接受中国的领导,与中国合作,就是最明智,甚至也是唯一的选择。中国人没有选择用武力彻底征服并清洗日本,已经表现出了足够的善意。现在最重要的是建设新日本。不过,作为一名曾经的军人,他依然表示,只要政府一声令下,他随时会再次接受征召,为国而战。”

与美国记者的着眼点不同,乔治?厄内斯特?莫理循,《泰晤士报》驻华首席记者,在中国旅行多年,深入考察中国社会生态的中国通,并没有仅仅关注军事方面,而是更敏锐地注视和分析着中国的社会变迁。

“……在中国社会,战争的痕迹无处不在。在我看来,中国能够以如此震撼的方式取得胜利,不仅仅是他们军事制度上的优越,军人们的勇猛顽强,军事艺术上的先进,更是整个社会,以一种远远超越了日本和俄国的方式,进行了充分和彻底的动员。毫不夸张地说,这个国家,以其高度有效的国家机器,利用无孔不入的基层组织,对文化领域的掌控,把整个国家的相关资源都纳入了战争的轨道,全部为战争服务。这使得这个国家如同一个扩大了无数倍的斯巴达城邦一般,发挥了全部的潜力与其敌国进行对抗。”

“……在中国,与其传统上的历史认识不同,这场战争不再是一家一姓的王朝战争,而是一场崭新的‘民族战争’。绝大部分中国人,都认可俄国和日本是为了占领中国,重新奴役这个民族,就如同两百多年前通古斯部落民所做的一样。这种对过往屈辱的回忆与恐惧,激发了空前强烈的民族责任感,使这个国家的绝大部分个体都义无反顾地投身到了这场民族抗战之中。”

“……在中国军队内部,总参出身的军官无疑属于受到特殊看待的一群精英分子。这些军官,喜欢称呼这种体制为‘总体战’。他们认为,自从英格兰开创了民族国家的先河,法兰西又把这种观念传遍了整个欧洲,近代战争已经从封建领主和王朝的‘家族战争’演变成了关系到全民族利益的‘民族战争’。面对工业化国家进行‘民族战争’的现实,国家的战败就意味着民族的沉沦。在这个弱肉强食的时代,只有发挥出国家的全部力量来从事这种战争,才可以确保国家和整个民族的安危。这种观点,让我耳目一新。可想到本国诸公醉生梦死的状态,心中又不免多了几分沉重……”

“……最令我好奇的,是这个国家如何能够在典型的君主政治之下,让所有的国民把国家利益与自己和家庭的利益结合起来。他们的统治阶层,似乎致力于宣传一种新的价值观念,即皇帝是国民的最高代表,皇帝就是国家和民族的化身。一方面,皇帝和国民把治理国家的具体工作委托给政府,另一方面,皇帝和国民又要从上下两方面监督政府的执行力。立法机关由皇帝和国民共同指定代表,对于政府有非常强有力的约束和监督。虽然在民主的深度,广度,成熟度,以及很多复杂细节上,这个体制与英帝国,与美利坚合众国和法兰西还完全无法相提并论,但不得不说,在这个时代,在这个国家,这个以富于辩证思维的东西方混血体制,却发挥了非常奇妙的作用。”…,

对于这场战争,莫里循也同意大部分同行的意见,认为已经到了收官的时候。

“……很显然,这场东亚主导权的争夺战正在走向尾声。日本已经倒下,俄国损失惨重,中国看似气势如虹,实际上也已经负债累累,并且开始面临越来越多的实际困难。虽然我们无法接触到前线的实际情况,但后方的谣言很多……虽然报纸上不断发表乐观的主战言论,但我更倾向于认为,这是中国人为了争取更多谈判筹码而释放的烟幕。以我二十年的政治评论经验,这场战争将在三个月内结束,并且以双方的妥协告终。至于最后结果?我想大致上,中国最好的结果是恢复到中俄北京条约之前的态势,俄国不可避免地要失去他们的滨海总督区。但坦率地说,这对于中国固然是一个胜利,对于俄国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在各种各样的报道中,对于这场战争对于国际政治格局的影响,英国报界保持了一贯的矜持与保守,并不急于发表有倾向性的意见。但到了上乌金思克和赤塔要塞陷落的消息传来,英国《每日邮报》终于刊登出了另一位一篇文章,引发了英国舆论界的剧烈反响,并被视为英国某些精英的一种试探。

这位名为“莫尔斯?莫连”的作者指出了中国的胜利可能对英帝国利益的巨大冲击,并且直截了当地把矛头对准了现任贝尔福内阁。

“……作为一个大英帝国的国民,尽管看到自己的盟友节节胜利,不可避免地会感到自豪。但坦率地说,我开始有些担心这支东方杜宾犬太过强悍,甚至强大到可能摆脱主人手中的锁链。俄国固然贪婪无厌,但与印度还隔着千山万水,而中国……恕我直言,通过对吐蕃事变的打击,他们正在名正言顺地加强对吐蕃的控制。他们利用暹罗之前的失策,派出大军攻入了暹罗国境。这已经开始隐隐威胁到了我们皇冠上的明珠。”

“他们的舰队,显然已经超出了一个区域性强国的范畴。无论是造舰水准,吨位,战术素养,乃至其航空和水下的新兵器,甚至他们在东北亚一系列的海军基地布局,都在传递着一个信号:东方的海权即将易手。”

“我知道这让人有些难以接受,但请注意以下事实:在东方,一支四十万吨位的中国远洋作战舰队,基本上由十年以内舰龄的新舰组成。他们击败了同样吨位的现代化舰队,并且俘获了其中的九艘战舰,这样他们的总吨位已经超过五十万吨,其质量则同样震撼人心:他们拥有的最新型战舰,已经超越了目前大英帝国服役的一切战舰,在我们这边,也许只有船台上昼夜施工的无畏级会带来一些惊喜。”

“目前来看,俄国海参崴等一系列东方要塞的陷落不可避免,届时,这个东方帝国将拥有北到鄂霍茨克海,东到日本和琉球,南到关岛菲律宾的广大海域。他们拥有众多防御严密,能够驻泊万吨巨轮的军港。他们在南洋和大陆都拥有一系列油田,他们的军舰采用重油锅炉,速度快,航程远,由经验丰富,组织严密的现代斯巴达军队驾驭。他们的海军战术和组织学习自英格兰,但现在显然已经开始拥有了自己的荣誉和传统。他们先后击败了法国海军,日本海军,俄国海军。就近代的战绩来说,甚至远远超过了自特拉法尔加之后缺乏大规模战争考验的皇家海军。”…,

“在东方,能够用来维护我们领地的,只有二十多万吨的远东舰队,其舰龄至少有一半在十年以上。尽管大英帝国早整体的吨位,主力舰数量,全球基地等方面依然占据优势,但我们的两强标准,面对中国和美国海军的快速崛起,已经难以维持。另外,请不要忽视德国,那位雄心勃勃的皇帝,与他那位同样富有雄心壮志的海军领袖,正在推动新的舰队法。”

“在东方,在大西洋彼岸,甚至就在海峡对面,大英帝国已经面临着三大海军的围追堵截。而且更重要的是,大英帝国用以维持两强标准的工业力早已被美国超越,甚至已经被德国超越。我们更加需要警惕的是,是否还会被中国超越。在这场战争中,中国人展示出了其工业实力,在水平与规模两个方面都已经达到了非常令人惊叹的程度。”

“在此,请允许本人遗憾地指出,中国的发展,德国的发展,甚至美国的发展,与大英帝国历届政府的自由放任主义密不可分。正是在我们慷慨的开放市场,自由贸易体制之下,这些国家一方面采取贸易保护主义保护本国工商业,一方面用奖励出口等政策鼓励本国企业侵蚀大英帝国的市场。不列颠的善意被他们视为可以利用的愚昧,而他们回报不列颠的则是舰队法,大白舰队,还有强大的广州级战列舰。”

“是的。在这里,我无须掩饰我对于目前政府经济政策的批评。亚当?斯密爵士以自由贸易为指导,带来了今天的日不落帝国,他的伟大与功勋是无法抹杀的。但我们必须注意到,帝国的工商业在竞争者纷纷采取的重商主义政策之下,正在面对不对称的竞争。当他们拥有了足以挑战不列颠海权的海上力量,这种贸易保护主义,也将越发加强其竞争优势,并使帝国越来越难以维持自由贸易政策。在一个重商主义崛起的国际环境中,大英帝国单方面秉承的自由贸易政策,正在源源不断地以帝国自身的血液输送给竞争对手,并使对方越发强大,而使帝国越发衰弱。”

……

此文一出,伦敦纸贵。

原本沉浸在盟国取胜,沙俄军队的军靴被远远阻挡在大英帝国光荣的边界之外,再次沉湎于日不落荣光之中的英国中上阶层,突然发现这场胜利之后,英国在远东的秩序已经处于更加脆弱和易遭挑战的状态。

关于这位之前名不见经传的“莫尔斯?莫连”,读者们有着各种各样的猜测。有人认为这毫无疑问是著名的英帝国主义者,因主张贸易保护政策与保守党内阁首相贝尔福发生激烈争执的前殖民事务大臣,叛出自由党自立门户的自由联盟党首脑约瑟夫?张伯伦(另一位更加有名的尼维尔?张伯伦,慕尼黑的那一位,是这位的儿子)的信徒。也有人认为,这是自由党改弦更张,准备再次向保守党内阁发难。更有甚者,认为干脆是保守党内部贸易保护主义派对贝尔福首相发出挑战,甚至有人猜测这位莫连先生就是和约瑟夫?张伯伦惺惺相惜,在保守党内部组建贸易保护主义联盟的贸易部政务次官安德鲁?博纳?劳。

对此,安德鲁?博纳?劳矢口否认,但依然谨慎地表达了对本文观点的部分支持,再次提倡“需要认真检讨帝国的贸易政策”。

在这个时候,很少有人能够意识到,一场席卷英国社会的政治暴风,就从这篇文章见报的一刻开始就已经登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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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四章 连锁反应(中)

这位莫连先生的文章,很快就成为英国上流社会炙手可热的话题。

是的,自十九世纪末期开始,迅猛发展的德国经济,依靠其技术水准上的优越,工艺的可靠,已经逐步侵蚀了英帝国的海外市场,甚至深深进入了英帝国内部。从伦敦到孟买,再到近东,远东,澳洲,德国商品和英国商品展开了激烈的竞争。威廉二世登基之后,德国开始了庞大的造舰计划,德国逐渐开始建立起了一支高效的商船队,把德国商品源源不断地运往世界各地,运回各种原材料和农产品,德国的经济也如同吹了气一般膨胀起来。

但更可怕的是美国。

这个英帝国的逆子,占据了新大陆得天独厚的物质条件,利用开放而富于活力的社会机制,成为了欧洲遗民的天堂。通过南北战争达成了国家统一之后,美利坚合众国的力量开始从大西洋西岸延伸到太平洋东岸,甚至开始向东南亚伸展触手。

这个土地广袤,资源丰富,人口众多,文化先进,制度优越的国家,对比积弊重重,时时挣扎于传统与现实之间的欧洲列强,更像一个蛮不讲理的牛仔,就按照自己的意愿,毫不迟疑地向着宿命的王座狂奔。

其钢铁,煤炭,石油,主要工业品,铁路里程,经济总量,都已经把欧洲传统强国远远甩在身后。尽管英国资本通过对美国的投资,也同样收获了巨大的利益,但面对这样一个经济巨怪,尤其是当美利坚开始以令人瞠目结舌的速度在五年之内打造了一支十六艘主力战舰组成的大白舰队,并且以一场帝国主义战争宣告绝对霸主君临美洲,发出了“罗斯福推论”的时候,即使是最为淡定的英国绅士,也不得不开始报以警惕的目光。

到了现在,原本那个不太引人注目,甚至经常被拿来和印度,日本一起谈论的东方帝国,一跃而成为凌驾于俄国之上,光芒照耀了整个亚洲,甚至令原本驯服的印度人也开始欢欣鼓舞,产生出某种不切实际的“亚洲主义”幻觉的东方大帝国。

尽管,这个国家的主导力量曾经在二十多年前两次击败法国殖民军,但毕竟那是面对法国微不足道的一小部分力量,而更重要的是,当时他们的背后站着英国,是英国打败了法国,而不是他们

但现在,面对倾国来犯的俄国和日本,这个东方国家以无可争议的胜利,完全把对方踩在脚下。他们展示出来的恐怖威力,对于十年来各种新发明的完美发展和运用,采取的各种新战术,尤其是把现代军事科学与传统的军事谋略相结合,产生了如此可怕的化学变化,让一个曾经被视为二流国家,甚至在称呼时都会自动省略掉“帝国”两个字的国家,变成了东方的现代德意志,而他们的人口比德意志多十倍,领土要多二十倍

原本沉湎于维多利亚时代日不落的荣光,对飞速崛起的日耳曼蛮牛和有些莽撞的盎格鲁?撒克逊表弟又嫉妒又鄙视,偶尔发表一些混杂着酸气和优越感的评论,以显示自身固有的强大和荣耀不容置疑的英帝国精英,终于开始认真地翻阅资料,仔细地审视这个新崛起的东方国家。

在去年,也就是西元一九O四年,这个国家的粗钢产量已经达到了一百七十万吨,位居世界第六;煤炭产量四千四百万吨,仅次于美国,英国和德国;铁路里程四点五万公里,位居第五;商船总吨位一百七十万吨,位居第四。…,

而更重要的,这个国家的领土面积接近一千二百万平方公里,而且居住着四点五亿人无论以何种尺度衡量,其中主体族群的人口超过九成

在军事方面,这个国家的海军吨位已经一跃为世界第二,远远超过了美国和德国海军。他们的船台上还有大批的船体正在紧张地施工,而遍布全国的船厂中还有大批的先进战舰正在舾装,再过一年到一年半,这个国家将在东方建立绝对的海上优势

他们的地缘政治得天独厚。

在他们的北方,俄国显然已经遭到难以愈合的创伤,而日本则已经被他们控制。朝鲜自古以来是他们的藩国,而南洋的华人势力正在日新月异,与中华帝国本体各方面的关系更是密切,甚至可以被认为根本就是这个东方帝国伸入南洋的触须

在他们的南面,他们的军队已经进入了暹罗。这个一直在英法中之间维持平衡,后来逐渐成为英帝国制衡中国筹码的南亚古国,面对强悍的中国军队已经节节败退,而占其人口两成的华裔,之前因为暹罗军政府的排华纷纷逃到中华帝国的安南省和云南省,现在更是踊跃参加部队,担任向导和负责后勤,利用对于暹罗地理水文和人文情况的熟悉,成为中华帝国控制暹罗的重要助手。

在西南方向,原本借助中英西藏密约达成的西藏自治和非军事化格局,由于西藏的叛乱,被中华帝国直接打破。大批原本中国军队翻山越岭,从东面的四川,东南方向的云南和北面的青海,新疆进入西藏,在各地扫平叛乱和不稳的喇嘛,奴隶主,重整地方政权,甚至公开没收叛乱寺产,取消奴隶主的特权,没收土地,明目张胆地破坏西藏传承了上千年的农奴制和政教合一体制,开始按照自己的模式建立强有力的基层政权。

西藏地方政教合一的首领达赖喇嘛和班禅喇嘛,已经宣布将前往北京朝拜帝国皇帝,共同讨论加强西藏与内地的关系,加快建设新西藏的有关事宜。

暹罗的“丢失”,西藏的急速转变,等于让英屬印度门户大开。在印度,国大党对中国的羡慕与亲近已经完全公开。在印度知识分子和资产阶级中,掀起了一股前所未有的“中国热”。

各种论述中国**,讨论亚洲未来,包括托古论今,阐述历史上中印文化交流的著作纷至沓来,让始终坚信大英帝国是世界上最强大的帝国,甚至相信接受英帝国带来的文明火种,接受文化和经济上“先进”的英国政府领导乃是“天经地义”的印度精英,开始看到了另一种模式,另外一条道路。

“到中国去”,从一句口号,已经变成印度青年知识分子的实际行动。

面对日新月异的局面,英屬印度的穆斯林思想家穆罕默德?阿里?真纳,国大党激进派首脑提拉克,甚至缓进派领袖甘地,纷纷联络力量,开始了秘密串联。刚刚履任的英属印度总督,即所谓“印度副王”,第四代明托伯爵吉尔伯特?约翰?艾略特-默里-基宁蒙德英已经一再给伦敦发电,要求增派军队,战舰,颁发强硬法令。而驻印度英军总司令基钦纳爵士更表示,“如果中国军队在结束北方战争后入侵印度,印度可能爆发起义,并将在半年内沦陷”。

这一切,都描绘出了一个可怕的未来:…,

上百万的中国陆军,从喜马拉雅山口,中国安南省和云南省的边界,暹罗,潮水一般涌入英屬印度和马来亚,当地土著居民和华人都将群起响应。在南洋,百万吨的中国战舰劈波斩浪,把英国陈旧弱小的远东舰队,以及荷兰,西班牙的老旧战舰一扫而光,掩护着精锐的中国海军陆战队在各地登陆,并且在华人武装的配合下,一举占领整个南洋,随后从新几内亚出发登陆澳洲和新西兰,彻底颠覆大英帝国在东方的整个统治。

随后,他们可能建立一系列华人和亚洲民族的保护国,随后再向西开进。阿富汗,波斯,英属伊拉克,这些地方根本无法阻挡中国人的军靴,这个东方德意志,终将占据整个亚洲,并建立一个属于他们自己的巨大帝国,与整个西方世界分庭抗礼

被恐惧与愤怒支配的英国精英,终于喊了出来: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发生的?是谁导致英帝国面临如此可怕的未来?

是长时间的自由贸易。

是损害自身扶持潜在帝国的错误政策。

是历届保守党内阁无所作为的外交政策。

是迪士雷利开始的养虎遗患,是贝尔福内阁错误的政策,是布尔战争的拙劣,是中英同盟这个可悲而短视的条约

愤怒的英国精英,开始是以沙龙的形式小范围讨论,最后干脆是半公开的串联煽动,乃至在保守党和自由党内部,开始将其作为正式的议题搬了出来。

这个时候,莫尔斯?莫连的第二篇重磅文章再次登报,一石激起千层浪。

“……作为英格兰的绅士,对于一个新帝国的崛起,尤其是如此快速而迅猛的崛起,我们要做的不仅仅是警惕,也不是简单地把责任推卸给之前政府的政策不力,更要仔细分析其强大的内因。中国有一句话,叫做师夷长技以制夷,我认为,这句话也同样可以被修改为‘师华长技以制华’。”

“也许对很多绅士来说,这些落后的,腐朽的,保守的东方文化没有什么值得学习。也许很多人会提出,这个帝国之所以崛起,是因为学习了欧洲先进文明,并且直接获得了大英帝国的无私援助。可我们不得不承认,这个新生的帝国能够在短短三十年中走过了文明国家数百年的文明发展之路,一跃而跻身第一流的强国,一定有很多与众不同之处。”

“……这个国家的强大,在于其开创者以强大的军事,政治,文化力量,把这个国家聚合在一起,团结在一个强大的帝国政府之下。他们终结了鞑靼人统治之下四分五裂,地方各自为政的状态,他们取消了帝国各个部分之间以邻为壑的经济政策,打破了乡土观念。他们建立了各种强有力的组织体系,从各个方面把整个帝国紧密团结在一起。在这场战争中,他们利用这一套体制,强有力地动员了整个国家的一切潜力,从而展示出了强大的威力。”

“……他们经济的快速起飞,固然借助于广阔的领土,众多的人口和丰富的资源,但他们明智而高效的政策,却实在是不能加以忽视的重要因素。我们再推而广之,德意志的强大,正是基于他们统一了原本四分五裂,邦国林立的中欧土地,建立了一个中央威权体制。而美国的快速发展,也离不开南北战争统一了貌合神离的国家,建立了强有力的联邦国家。”…,

“这一切,都一次再一次地提醒我,英帝国,在这一场巨人赛跑之中,被后起的巨人逐渐缩短距离,甚至开始赶超,其根源,是否在于我们松散的帝国体制,以及自由放任的政府威权?”

“这个时代,与原本的不列颠和平时期不同。新生的帝国一个接一个崛起,他们纷纷建立强大而统一的中央政府,采取贸易保护和殖产兴业的政策,以重商主义和海权主义为指导,以工商业保障军事发展,又以强大的军事力量成为扩张商业利益的保障。”

“当这些强大的帝国正在以统一和强有力的姿态,以其全民族的力量争夺区域乃至世界主导权的时候,不列颠在哪里?”

“1867年,我们在加拿大建立了第一个自治领,从此,加拿大英国人有了内政自主权,贸易自主权,他们有自己的军队,甚至有了一定的外交自主权。他们在各主要国家设有办事处,处理外交事宜,除了宣战权,这已经是一个独立的国家。”

“1901年,我们把澳洲的六个殖民地组建为澳大利亚联邦,帮助澳大利亚英国人建立了自治领,享有和加拿大同样的权利。”

“就这样,我们一步步主动地瓦解着自己的帝国。当其他强国逐渐聚合称一个强大统一的力量的时刻,我们,不列颠人,正在亲手瓦解自己的帝国;当其他强大的经济体通过贸易保护主义,抓住每一分钟吸取大英帝国血肉的时候,我们授予了自治领贸易自主权,坚持自由贸易体制,把我们的市场向潜在的竞争对手开放;当各个强国快速建立起强悍的军队,在一次次的战争中磨砺刺刀,甚至开始窥测大英帝国在全球的领地之时,我们却在把帝国肢解成一个个的小国,使自己变得越来越松散。”

“身为大英帝国的国民,我不得不提出这样一个问题:当时代的发展脉络已经如同泰晤士河的流向一样清晰,当这个时代,一切强权崛起都已经阐明了唯一真理,当我们曾经强盛的帝国,在不合时宜的政策之下一步步走向瓦解和衰落的时候,英格兰的大臣,英格兰的将军,乃至英格兰的一切绅士们,你们,到底在干些什么?”

这篇文章,终于深深震撼了高傲的不列颠人。

只用了两天,在伦敦的小酒馆,高级沙龙,上流社会的餐会,贵族的城堡,赛马场,乃至议会会场,到处都是讨论英帝国政策变革,争论贸易政策的场面。表情严肃的保守党干部,痛心疾首的自由党精英,脸色涨红的退役军人,忧心忡忡的工商业巨子,都怀着各种各样的心思卷入了这一场史无前例的大论战。

一向以最强硬的英帝国主义者的面目出现的前印度总督寇松,看完这篇文章之后拍案叫绝,当即向伦敦拍发电报,建议修订贸易体制,建立保护性关税同盟,并且加强帝国内部各殖民地,自治领的统一威权,甚至提出以帝国议会的形式建立一个真正的联邦国家。

自由联盟党党魁,以激烈批评贝尔福内阁,坚持贸易保护主义,反对对殖民地给与更多自治权,而主张建立强有力的帝国联邦,以适应列强争霸的“帝国时代“现实的约瑟夫?张伯伦爵士,更是马上撰文应和。

张伯伦明确提出,在这个弱肉强食,民族自决蜂起的时代,英帝国原本采取的自由帝国政策,必将最终导致英帝国的瓦解,并且使英国恢复到与英伦三岛面积相称的国际地位,成为二流国家。要保证英帝国的大国地位,英帝国必须以强有力的关税同盟,集权统一,打造威权政府,并逐步培育起统一的泛不列颠民族,把各个殖民地和自治领牢牢统合在一起,把英国变成一各人口众多,土地广袤,资源丰富,军力强大的统一国家。

在文中,张伯伦充满感情地描绘了这个强大帝国的面貌:它拥有五亿人口,三千四百万平方公里,遍布全球的土地。它拥有全世界最为丰富的资源。在它的国土内部,加拿大的农产品和矿产,澳大利亚和新西兰的畜牧产品,南非的钻石和黄金,英国本土的铁矿,无烟煤和工业品,印度的纺织品和茶叶自由流通。资产在英帝国内部流转,建起工厂,矿山,发展经济。对外,帝国采取统一关税,保护本国工商业和国民的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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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五章 连锁反应(下)

这个统一的大英帝国,中央政府将掌握一切贸易,外交,军事权力,拥有全世界最为雄厚的经济力量,并依托这一力量组建强大的军队,使帝国的商业利益可以通行全球。帝国内部,由来自各殖民地和自治领的代表组成帝国议会,掌握统一的立法权利,而各殖民地和自治领自身的议会在帝国中央政府制定的法律和政策框架下进行地方立法。

这样一个威权统一的大英帝国,将令其他一切帝国相形见绌,并彻底打消他们肢解并侵占大英帝国的企图。不列颠的光荣,将在二十世纪以更加辉煌的姿态延续下去,圣乔治旗高高飘扬,直到末日审判的来到

张伯伦的宏论一出,伦敦上流社会的论战更是如同烈火烹油。激进的自由党和自由联盟党已经开始了公开合流,甚至原本态度暧昧的坎贝尔?班纳曼,阿斯奎斯,劳合?乔治等自由党巨头,看到风潮如此,也不得不开始正视这一问题。

一时间,伦敦舰队街的各式报刊杂志纷纷热议,很多英帝国主义者都纷纷表达了对于其他强国借助英帝国自由贸易政策崛起,逐渐开始威胁英帝国全球利益的忧虑。

英国本土舆论这一股风潮,很快就在殖民地激起了反应。

在加拿大,《环球报》很快刊登出一篇文章,呼吁英帝国政府谨慎对待业已具有悠久传统的殖民地自治体制,甚至含蓄地提到,加拿大“位于北美”,“有悠久的自治传统”,“在很多地方,它与南面的邻居不无相似之处”,言下之意已经昭然若揭。

还没等伦敦方面作出回应,加拿大另外一家报纸《帝国邮报》就跳了出来,与这各加拿大报业上的主要竞争者公开对阵,提出“大英帝国的强大,有利于自治领的商业利益和自身安全”。但同时,这位加拿大第一任总理麦克唐纳创建的报纸,也含蓄地表示了对于目前英国本土关于自治体系问题发生争论的关切,希望“能够在尊重自治领传统和意愿”的基础上,把英帝国的全球秩序加以完善。

澳大利亚,新西兰,南非,爱尔兰,报刊之上都出现了某些用词谨慎,意思含蓄的文章,共同特点,就是对于英帝国可能在殖民政策上出现的转向表达了疑虑。但随即,很多殖民地的英帝国主义者,也迅速组织了反击。

“面对澳洲即将遭遇来自东方人的威胁”,“帝国各个部分加强协作有什么问题”,“效忠女王的爱尔兰人才有一颗真正的凯尔特心脏”,“南非自由的布尔人愿意为英帝国这个大家庭贡献力量”……

在各个殖民地内部,英帝国主义者和殖民地自治主义者,激进民族主义分子,分离主义分子,保守主义者,开始了史无前例的大混战,口水四溅,到处都是形形色色的大帽子,我说你是“叛徒”,你说我是“印奸”,他说她是“中国人的情妇”,她说他是“无耻下流的英格兰醉汉”。

在英国本土,面对殖民地的乱象,英国政治家们也有些迷糊。自由党和保守党的上层,依然保持着相对保守和稳健的策略,依然把精力集中到对华国策之上,暂时还不想触动太多内部的敏感问题。

但约瑟夫?张伯伦已经等不及了。这位年近七旬的老者,以和年龄不相称的激情与豪迈开始了大串联。…,

自由党内部的激进派别,保守党内的“关税改革同盟”分子和同情派,以及最近转向的议员,各界有力人士,以张伯伦的“关税改革同盟”为核心,逐渐开始形成了一股半公开的力量。

他们召开聚会,募捐资金,鼓动宣传,安排各地的讲演和串联。很多激进的议员提议,要提议上下两院“认真讨论现内阁在贸易,外交和军事方面的得失”,“对帝国下一步的政策展开开诚布公的讨论”。很多年轻议员,甚至激动地喊出“打破党派之别,只有一个英格兰”的口号。

利用英帝国主义保守分子掌控的各大报纸,甚至包括很多“便士”报,再加上关税改革的口号迎合了某些英国财界人士的口味,约瑟夫?张伯伦很快就在英伦三岛掀起了关税改革的舆论热潮



在这个时候,有一个年轻的英国议员正在冷静地观察一切。

温斯顿?丘吉尔,前保守党议员,后来因为和约瑟夫?张伯伦在贸易关税问题上产生分歧,而保守党当时和张伯伦的自由联盟党(和自由党不是一回事)结成盟友,故而这位马尔巴罗公爵的孙子叛离了保守党,自称“独立的保守党人”,后来干脆加入了自由党。

他就是那两篇文章的始作俑者。

丘吉尔是一个典型的大英帝国主义者。他与张伯伦发生的冲突,只是具体国策方面的认识差异,而非根本理念上的冲突。当时的丘吉尔年轻气盛,把亚当?斯密的《国富论》,把不列颠传统的一切奉若圭臬,因此对张伯伦离经叛道的“真正帝国主义”无法苟同,导致分道扬镳。

到了现在,面对英国在本次经济危机中受到的沉重打击,面对中国通过有效的财政和货币政策取得的成就,面对着国际政治经济局势的沧海桑田,这位年轻议员也重新修正了自己的观点。

抛出那两篇作品,一方面是出于责任感,一方面也是为了试探英国朝野的反应,以便于下一步的行动。

丘吉尔并不着急,他有的是时间。

在他看来,保守党贝尔福内阁已经是日薄西山,只是早下台和晚下台的区别罢了。现在,他需要摸清楚的主要有两件事:

第一,保守党通过内部换马,是否可以解决受到弹劾的威胁;

第二,如果解散国会,重新选举,谁会赢得多数。

在丘吉尔看来,保守党内部固然有很多人支持张伯伦,但贝尔福内阁长期表现的低迷,在这个时候,影响的不仅仅是他个人,更是把整个保守党拉下了水。当然,保守党形象的低落也有丘吉尔的功劳。这位被保守党视为“叛逆”的自由党年轻议员,通过这两篇文章,巧妙地把英国这十年来的经济低迷,国际地位下降,军事表现差劲,统统归到了贝尔福内阁的头上。当然,这本来也并非杜撰,而是客观的事实。总之,即使换马,也无法挽回保守党的人气。

那么,解散国会重新选举,从目前的情况看,贝尔福内阁臭了大街,关税改革很可能成为一个香饽饽。对中下层来说,保护性关税意味着很多被其他工业国抢走的工作岗位会回来,而英帝国内部特惠关税可以保证从加拿大,澳洲和印度进口的农产品价格不会出现大的上涨,也就能够争取到中下阶层的支持。对工业资本家来说,这些措施意味着英国本土的工商企业会获利。唯一可能不高兴的,除了亚当?斯密的徒子徒孙,还有那帮子顽固守旧的上院贵族,老派人物,再就是在英国和海外,尤其是中国都有大笔投资的银行家和食利者了。…,

这样一来,约瑟夫?张伯伦这个大英帝国主义的旗手,关税改革的倡导者,万众瞩目的政治家,能够获取首相的宝座吗?

温斯顿?丘吉尔老练地观察着张伯伦的表现,看着这位老牌政治家四处活动,最后却得出了一个结论:没戏。

张伯伦,原本属于自由党,却由于关税问题上的矛盾,拉着一帮志同道合的自由党同志另组自由联盟党,与保守党合作。到了现在,眼看着保守党的贝尔福勋爵执迷不悟,他又干脆大挖保守党的墙角,串联人员组织“关税改革同盟”。这正所谓“老而不死谓之贼”,此人折腾来折腾去,固然让英国多次就保护性关税陷入争吵,却也让他自己成为保守党和自由党都很看不上的人物。此人闹腾十几年,很可能最后还是给旁人做了嫁衣裳。

这样一来,张伯伦的自由联盟党在选举的时候也难成气候,最终得利的,很有可能就是自由党。

丘吉尔的视线落到了一个人的身上:亨利?坎贝尔?班纳曼,自由党温和派代表,人称“好人亨利”,年近七旬的老牌政客。

在丘吉尔看来,自由党的三巨头中,属于张伯伦派的阿斯奎斯是激进的英帝国主义者,原本就与殖民地自治力量有些不睦,在这个时候一旦上台,英国的这股风潮就不知道要吹到什么地方,一个没留神就是引火上身。这个人可以做内阁成员,却未必可以被接纳为首相。

劳合?乔治,这个人有足够的野心和手腕,也有有足够的煽动力,大胆,有魅力,非常机智,善于辩论。很多时候,丘吉尔都不自禁地模仿这位野心勃勃的自由主义者,而且很有策略地和这位他看好的后起之秀,自由党激进派保持着密切的关系。

但毕竟……这个人的资历还浅。而且更重要的,劳合?乔治属于自由主义激进派,对布尔人持同情态度,对殖民地,社会下层民众持同情态度,甚至在1901年险些被英帝国主义分子以私刑处死。这样一个和英国主流思想风潮有点背离的人物,在这个时候,很难一下子被英国上流社会接纳成为首相。

翻回头来再看“好人亨利”,这位老资格自由党魁,和各个派别相处都不错,为人圆滑,和皇室的关系也不错,甚至在保守党那边也颇有些人脉。

出身桑赫斯特皇家军事学院骑兵科,曾经就职于皇家骠骑兵团,精于马经的丘吉尔,就这样用观察赛马的方式仔细观察着这些英国政坛的风云人物,最终决定了筹码的投向。

在这个时候,某些对英国政治气候最为敏感的资深政治观察者,已经开始隐隐感觉到,一场可能改变二十世纪世界史的政治变革,已经在这个举足轻重的帝国中蠢蠢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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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中国,另一场论战也已经悄然拉开序幕。

十二月二十日,《申报》刊登了一篇文章,署名“梁之”,认为“国战已操必胜之局,而国势之兴复非一日之功。正所谓天道忌盈,人事惧满,月盈则亏,花开则谢,人事无常,国事无常。今战场之上,我军态势如日中天,而越境作战,天气严寒,敌国又已调集重兵,日夜兼程而东向,厚备重兵以待我”,公然提出“战争者,政治之延伸也;战争至此,已可称全胜,嗣后当以外交谋求最大之收益”,并且提醒“一旦战事转为不利,我国势转为下行,新占之领土,新安之日本有所动摇,而列强威胁于外,策动于内,则前途可堪忧虑”。…,

在“梁之”看来,目前中国的局势看似有利,实则暗藏危机。一连串的胜利固然辉煌,但出境作战也面临越来越多的实际困难。更可怕的是,中国的崛起必然导致列强的警惕,目前列强斡旋遭到拒绝,欧美更有舆论风潮渐渐转向对华不利,如果继续坚持鹰派路线,南进暹罗,威胁到英国;北战俄国,吉凶未卜;东取日本,已经让美国如猛刺在背,一旦列强联手,以军事进逼,或贸易威胁,甚至策动内乱,则国内被打压下去的力量,日本的反华势力,乃至朝鲜的民族主义激进派,都可能死灰复燃。到时候画虎不成反类犬,反而不美。

“梁之”的文章一出,很快就引发了广泛的共鸣。

随着英国报界掀起风潮,美国也开始有些呼吁警惕新*祸的声音,中国内部的一些人士越发忧心忡忡。

在上海,因为穆铁兵变期间暗自联络“联省自治”遭到处分,停职在家的原上海市长李平书公开上书,提出“以全胜之态势促和议,以国战之胜利促改革,整修内政,裁减军备,轻徭薄赋,休养生息,还政于民”。在这位前上海市长看来,以战争名义采取的战时经济管制,实在有当代斯巴达主义的嫌疑。在这个体制之下,舆论被管制,经济自由被管制经济取代,工商业税负过重,利润被压缩,军需产业畸形扩大,其他产业缺乏资金,物价被管制,社会生活严重军事化,这是绝对不可以长期持续下去的。

在李平书看来,现在俄国已经得到了教训,再无力侵犯中国,东边日本已经降服,南方的暹罗朝不保夕,只要见好就收,中国周边态势就可以稳定,从而可以把精力转移到内部事务上来。

李平书这个时候显然也动了真情,很多以前不太敢公开讲的话也一股脑说了出来:“……如果继续深入,战事就会迁延日久。敌国也会被逼上绝路,不得不倾国抵抗。届时两受其害,而我国深陷西伯利亚和中亚战场,势必导致国势疲惫,东方空虚。一旦列强采取经济制裁,国家财政困难,国用不足,便是骑虎难下。而时间越拖长,态势越不利,政府越是骑虎难下,最后便有局势逆转的可能。既然如此,何不趁此机会早些议和呢?治国,不是斗气,也不是赌博,而是要谨慎再谨慎。我华夏复兴寥寥数十载,而中华之历史源远流长,正所谓退一步海阔天空……”

李平书文章出来,帝国报界自然是骂声一片,但与之前不同,就是已经开始有越来越多态度暧昧,甚至公然支持的声音。

长期的管制经济,让很多居民也感受到了生活上的不便。随着国战取得全胜,国家迫在眉睫的危机渐渐淡去,很多市民也怀念起之前相对宽松自由的生活。看着那些过分狂热的青少年,成天把“战争”,“国家”,“民族”挂在嘴上的小孩子,不少人心中也有些忧心忡忡。

物价固然没有多少上涨,可很多物品也时常有些缺货。由于太多的民用工厂纳入管制专供军需,民用上头逐渐开始显现出影响。在北京等主要城市还不明显,但一些三四线的城市,开始出现了一定的物资短缺。

为了筹集军费,中华帝国政府动用了一切手段,开征了很多的新税种,有永久的,有说好“临时”的。高收入阶层和中产者税负越来越重,企业税收也根据规模和行业差异有所提升。现在危机渐去,原本在情势感染之下涌动起来的爱国激情也逐渐让位于现实的油盐酱醋。形形色色的人物,力量,在各种因素的驱动下,都开始了某些试探,甚至行动。

在北京,公民党党魁梁启超公然组建了“民生研究会”,提倡“裁军,减税,关注民生,恢复民权”,提出“国家宪政体制建立不易,国会长期休会不利国家政治建设,也影响国家正常发展”,提议“定和议,开国会,强民生,复民权”。

很多大学教授,在野党派人士,统一党保皇派的遗老遗少,尤其是很多家中亲人在前线服役的中产和显贵家庭,出于各种各样的目的,都开始或明或暗地应和这些主和的声音。

一时间,华夏大地,悄然涌动起一股“和平”浪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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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六章 和与战(上)

对于这些情况,郑宇从一开始就通过无孔不入的信息渠道牢牢地掌握着最新进展。

这一切并没有出乎他的意料。

他是有自知之明的。

他可以打倒穆铁,打倒日本,打倒俄国,他可以收拢军队,驯服官僚机器,也可以把民众的意志引导到自己想要的方向上去。但他也很清楚,他很难改变人们内心深处的思想和行为逻辑。

这个国家太过久远的农耕自然经济,大一统专制体制,君臣父子纲常礼教的“和谐”文化,让整个国家深深浸染了一种清净无为,乐天知命的气质。鸦片战争之后西方文明对华夏传统的刺激与羞辱,郑鹰一手引入西学,鼓吹民族主义和仇满思想引发的大**,固然强有力地冲击了这些传统观念,但整个国家传承了几千年的文明传统,根深蒂固的理念,却依然顽固而隐秘地存在于绝大部分国民心中,支配着他们的一切思想和行动。

他很容易理解,对于这些实际上仍然没有摆脱传统“天朝物华天宝,无物不有”的理念,乡土观念极重,本性上有些懦弱的国民来说,强悍的武力固然可以保家卫国,但如果走到穷兵黩武,按照中国历朝历代的惯例,一定是越打仗国民越苦难,国家越穷困,最终又走上汤武**的老路。与其如此,既然日本入藩,朝鲜光复,暹罗也已经是屁滚尿流,连不可一世的俄国人都已经败退,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何必把别人往思路上逼?

这种淳朴的传统中国式思维,是中国几千年儒学礼教教化的结果,也是历史殷鉴历历在目的正常结果,更是自然农耕经济体扩展到天然边界之后,很自然推导而出的文化传统。

可郑宇知道,他不能,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停止战争。

但很多事情,他明白,却不代表其他人都能明白。他一直在串联某些力量,准备择机发动一场宣传攻势,而现在,反战议和的力量已经浮出水面,也就要到了他出手的时候。

不过,让他意外的是有人却抢在他的前面。

李达已经回到了北京。

这位被郑鹰父子从俄国礼聘回国的宪政专家,经过了穆铁兵变,又目睹了郑宇镇压叛乱,一手把民众的不满引向贪官污吏,尤其是地方上某些盘根错节的力量,始终保持着低调。他默默地观察着郑宇的举措,看着他一方面收拢地方政府的权利,另一方面放权给地方参政院,发动国民参政,他在观察,也在思考。

这位地方自治理论的旗手,对地方自治实力派的某些暗送秋波笑而置之,转而全国旅行。到了现在,回到北京的李达,向郑宇递交了自己的调研报告,随即也公开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由于李达曾经游历欧美,并在俄国停留多时,多有观察,他的文章很快就获得了各界的重视,一经登报,各大报纸争相转载,顿时神州纸贵。

在李达看来,战争确实已经到了十字路口,而帝国也处于非常有利的地位。但这个时候,却并非见好就收那么简单。欧美列强崇尚丛林法则,在西方历史上,所有的强国都是依靠战争而获得列强的承认,跻身有话语权的强国俱乐部。帝国本次国战,虽然已经是全胜之局,但俄国绝不会甘心就范,欧洲列强也时时刻刻在盯着中国露出虚弱的迹象,再采取强硬的行动。…,

这个时候,你退一步,对方可能就要进好几步,而你的气势一弱,原本已经处于困境的敌人就会萌生新的斗志。

在李达看来,俄国内部矛盾重重,而沙皇的统治一向依靠强力压制,现在正是接近了爆发的临界点。

只要中国方面继续保持压力,俄国内部被压制的矛盾,早晚要在某个导火索的触发下全面爆发。可一旦中国在这个时候松口,就等于让俄国获得了喘息的机会。这个可怕的军事国家只要缓过一口气,就可以在列强的支撑下与中国对抗到底,最后鹿死谁手就很难说了。

李达在这个时候,干脆毫不隐讳地指出,现在就是“比谁先耐不住架子”。很显然,现在中国还有所余力,而俄国的情况正在恶化。在李达看来,中国见好就收,释放的善意不但不会让俄国人感激,反倒会让他们借此缓过一口气,卷土重来。他认为,幻想俄国会心甘情愿认输只是呓语,因为“沙皇的权威建立在军事之上,不到山穷水尽,罗曼诺夫家的君主不可能接受一个没有取胜,尤其是可能割让领土的和约”。

第二个出手的,更是郑宇没想到的一个人。

几乎与李达同时,《华夏时报》刊登了笔名“复华”的一篇文章。

作者一开篇,就提出“现在凡是讨论对俄和议的,要么是各怀私心,把私利置于国家之上;要么是缺乏国际政治眼光,搞不清当今世界各国的情形”。这位“复华”继而写到,“此战之乃百年以来,华夏之一大机遇,若错过,恐怕就要遗憾百载”,他指出,“此次国战,俄人主动攻我,公理在我,于国际上我国得道多助,俄人失道寡助;其国突遭大败,国内动荡,甚至沙皇本人逡巡战区而不得归首都,正是我军一鼓作气荡平残匪的机会,一旦纵虎归山,北方从此不宁。而经此一役,俄人必然视我中华为生死大敌,我军欲裁军备,则中俄人下怀;不裁军备,则国家也难得休息。而欲再取,我国出师无名,也难得今次之国际金融支持”。

在他看来,既然如此,趁着国内还有余力,不如“以得胜之兵进击心惊胆寒之败军,扫平北海以东之俄人残敌,并进取中亚,以推动俄国局势崩溃,促使其内乱,逼迫俄国主动求和,接受我之条件,复我故土,并不得在东方屯驻重兵”,则两国之困境可解。嗣后方可谈休养生息。

对于这位“复华”,郑宇知道,他就是华夏民主**党总裁曾飞的助理胡汉民,在战争之前就自夏威夷动身回国,首先在上海租借地落脚,后来看到了国家越来越多的东西,终于来到华界坦白了自己的身份,声明“希望在国内仔细考察,为国家出力”。郑宇对这个人是有些印象的,知道在另一个时空,此人以清廉正直闻名,但权力欲和自尊心也是同样很强。不过,他对于这些人物,既不过分看重,也没有太多的疑神疑鬼。历史已经改变,这些人何去何从,在他们自己,也在历史的发展。想要他们上就上,想要他们下就下,国家威权在手,郑宇自有一股睥睨天下英雄的豪气。

就这样,这位胡展堂也踏上了旅行的道路,从东到西,从南到北,等来到北京,直接就拜访了北竹,又结识了北京的一批文人学者,在帝大社会学系谋了个助教的职位,平时写写稿子。…,

这一次,这一位高调出击,倒是让郑宇有些莞尔。果然是历史知名人物,终归还是耐不住寂寞要一试身手的。

《华夏时报》此文一出,一直观望和犹疑的某些文人,也仿佛闻到了某种气味,纷纷开始了活动。

一时之间,甚嚣尘上的议和之声又遭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明枪暗箭。

有挥舞着道德大棒,从“国家民族”的高度直斥主和者私心过重的,甚至直接揭了不少人的老底,比如张某某主和是因为独生儿子在前线,之前好几次想动用关系调到后面管兵站却没有成功;李某某主和是因为家里的产业被迫交纳重税,而李绅士一贯是悭吝成型;赵董则一贯和东交民巷的欧美俱乐部来往密切,很可能是奉了某些外国“友邦”的意志。

有的则讲了当年蒙古人铁木真和努尔哈赤几次战败崛起的故事,提出“除恶务尽”,更有所谓皇汉派大呼“罗刹国与鞑虏实乃一丘之貉,皆北狄禽兽遗种,此劣等之民族,不彻底铲除,早晚为中华患”,更有人讲述了当年彼得哈巴罗夫等俄国冒险家,流氓和土匪在黑龙江吃人肉的事情,大声恫吓“尔等不速醒,则尔与尔之家人,后人,早晚为罗刹人果腹之食矣”。

皇汉派中的“新派”代表非章炳麟莫属。

早在梁启超发起“民生研究会”的时候,章炳麟就直接带着一群青年皇汉激进派去砸场子,还是与梁启超相交莫逆,在和战问题上态度暧昧的宣传部长谭嗣同听到风声,亲自带了警察在半路上把这些人“劝”了回去。

章炳麟眼看着梁启超堂而皇之地搞起了“汉奸”组织,一气之下在皇汉刊物《汉风》上指着梁启超的名字大骂,“先宋有奸臣名梁师成者,今有欺世盗名,欲卖皇汉之土于罗刹禽兽之国,自绝于皇汉先祖之不孝之徒名梁氏者。此贼以西夷民权之邪说建民权党,蓄谋动摇我皇汉国体于前,煽动媾和,祸乱国战于后,实乃祜恶不逡”。章炳麟从梁启超的“先人”,东汉奸臣“跋扈将军”梁冀说起,一路说到梁师成,梁启超,公然提出“梁冀专擅朝政,毒害君王;梁师成以一阉人而居‘隐相’,祸乱朝局,挟持圣君,导致皇宋倾覆,而今之梁氏者…”,就差骂出“姓梁的误君卖国乃是祖宗家传”了。后来连《大汉皇民报》的副主编姚麟都有些看不下去,连哄带劝让章炳麟“先看看时局发展”,“灭此獠不急于一时”。

梁启超被章炳麟骂的狗血淋头,自然不肯善罢甘休,当即在公民党的喉舌《新民丛报》上发表文章反唇相讥,“今有章氏者,妄论华夷之辩,一贯以种族优劣分裂我国民,鼓动是非。又倡三纲五常之礼教为国本,无视当代民主民权大潮之浩浩汤汤,罔顾我中华民族融合之潮流。今国家局势微妙,有识之士皆思务实,惟此辈动辄以皇汉自诩,党同伐异,稍有意见不一即骂为‘汉奸’,实在是国民之耻……此等人高谈阔论,于国无益,不过愚夫尔……”

章炳麟自然大怒,其他皇汉骨干如曹钦熙等人更是露胳膊挽袖子上场,与梁启超等人展开对骂,一时《汉风》与《新民丛报》刀光剑影,此说彼是汉奸,彼说此是国贼,很是热闹。

正在此时,一枚重磅炸弹出笼。…,

《华夏时报》刊登了笔名“独秀”的文章。

对于独秀这个名字,之前只是在上海有些名望。自从陈庆同北上,在北京逐渐崭露头角,隐隐成为北竹身边一大笔杆。现在论战正酣,独秀出马,一时间洛阳纸贵。

“独秀”开宗名义,直指“今日之国战,乃民族存亡之战,也是民族千年根基之奠基之战。今之成就,不独影响于当世,更将惠及子孙百代。一旦鼠目寸光,就是前功尽弃,必然祸延百代”。

“独秀”从东西方强国的发展历史讲起,痛斥了中国历代专制君主开战不是为了炫耀武功,就是为了青史留名,而独独不思扩张国力,改善民生。故而国家征战,“只有开支而乏收益,徒劳炫耀武功而不行殖民扩张长治久安之举,盖此类君主所虑,乃边远地区统治不易,无论行郡县或封建,皆可成乱源,动摇一家一姓之国本,故而为一家一姓之天下而误我苍生”。

而西方强国之征战,“皆为扩张商业利益,获取殖民领土,故而希腊以对外殖民扩张而成霸业,马其顿以对外扩张成帝国,罗马以扩张殖民独霸地中海,西班牙以扩张殖民成欧陆强国并霸南美,英国以扩张殖民成日不落,莫斯科公国以扩张殖民而成今日之沙俄。”

“独秀”得出结论,“由此可见,凡以商业利益,扩张国本为目的之征战,皆为强国之必须,也是国家经济发展所必须”。他进而指出,“今我帝国之经济民生,早非农耕之自然经济。我华夏之复兴,赖西学大盛,赖我华夏圣学得正本清源,中西合璧,铸造我前无古人之新华夏理念。兴工商,强国防,铸国魂,复我华夏尚武之精神。今国家四亿五千万人口,居天下四分之一,而国土之面积仅及全球之一成”,故而,“今之华夏,人口已嫌稠密,未来人口繁衍生息,土地何来?工商大兴,矿产森林何来?”。

“独秀”进一步描述了俄国远东和西伯利亚地区的富饶,中亚地区的河流纵横,草原丰饶,指出“此等土地之下,蕴藏何等宝藏实未可知。而以我东北之矿产勘察可推知,当为地下之宝库”。他进一步指出,“我华夏千载治乱循环,土地有限,资源匮乏,农田经多年耕作而贫瘠,人口繁衍而超出国家承载,实在是重要原因。观欧美之国,其农户多行轮耕,而我国耕作千载之土地,依然年年耕作。长此以往,土地越发贫瘠,而人口越发繁盛,终有穷困之时”。

“独秀”进而提出,“我华夏之民族欲强盛,则必须抛弃‘以战胜之虚名而战’的传统,而以工商之利,以民生之利而行扩张之策,所获皆为强国之资财,则我国愈战而愈强,敌国则愈战而愈弱”。他更提出,“国策之要旨,在于使国民分享战争之收益,如此则国民乐于国战,国家遂无亡国之忧”。

“独秀”得出结论,“目下俄人虽有挫败,然元气未伤,国势未蹙,一旦休养生息,必为中华之患。故而此刻罢手,徒获所谓战胜之虚名,甚或连虚名亦不可得,而实利更为有限。此战当追亡逐北,彻底光复北庭都护府旧地,并于中亚恢复葱岭,西海之安西都护府故地,移民实边,大修道路,广开厂矿,大开阡陌,如此则可谈华夏复兴,而为我帝国千载兴盛打下根基”。

此文一出,国内主战派如获至宝,工商业也多了些心思。皇汉派更是欢欣鼓舞,章炳麟亲自主笔,大赞“独秀”者“人如其名,乃我皇汉出类拔萃之俊杰也”。《新民丛报》挨了一闷棍,一时也失了声。

正在这时候,又一颗重磅炸弹出炉。

《华夏时报》刊登了笔名“东藩”的一篇鸿文,当时让所有主和派,甚至主战派都是目瞪口呆。

此文名称为《光复华夏祖宗之土,解放中华苗裔数百年之屈辱压迫—

从历史看亚洲民族》。

一开篇,这位“东藩”就严肃地指出,“纵观历史,考察民情,可知凡中亚民族,西伯利亚民族,皆为我中华苗裔。我中华复兴,非独复兴华夏主脉,也须帮助中华苗裔摆脱俄人这样蛮霸沙文主义的压迫,使他们回归到华夏母族的怀抱之中。如果贪图独自安乐,放任我子女兄弟深受屈辱,则我等枉称华夏”。



。,

第一百六十七章 和与战(下)

这一开篇,顿时令所有观者无不震骇不已。

原本主战之人,多从本国本族角度出发,宣扬为最终胜利之必须,或者以国家民族利益的角度来论证坚持到底的意义,还有些则干脆以忠君爱国为号召挥舞道德大棒。但这一位,却是高举“民族解放”的大旗,而且一股脑把俄国境内的其他民族全部纳入了中华范畴

即使是一向最为激烈好战,主张“于当时之战国行诸夏扩张之策”的狂热皇汉,看到此等宏论,一时也是惊得目瞪口呆。

“东藩”接着论述,“凡俄国亚洲之种族,可分四种:一,突厥-蒙古混种,如哈萨克,乌兹别克,土库曼;二,蒙古种,如布里亚特蒙古,鞑靼;三,汉-匈奴-蒙古混种,如吉尔吉斯;四,白种闪米特人,如塔吉克。”

“……突厥者,丁令之苗裔,亦做丁零,敕勒,铁勒,《北史》曰:‘其先居西海之右,独为部落,盖匈奴之别种也。姓阿史那氏。’,众所周知,《史记?匈奴别传》云,‘匈奴,其先祖,夏后氏之苗裔也,曰淳维。’,匈奴古称荤粥,《史记?五帝本纪》记载‘黄帝北逐荤粥,合符釜山,而邑于涿鹿之阿’,可见此族原出中原,于冀州居住,后为黄帝所北逐,实乃我中华一大支脉,而非外来之民族也。”

“突厥因南北二传,为敕勒或铁勒,也为高车。《魏书》云:‘敕勒,诸夏称之为高车。’,可见两者名称不同,实为一族。于南北朝和隋朝,突厥汗尚中原公主,启民可汗之时臣服于隋,后隋乱,突厥南下,以唐所灭,其铁勒诸部,薛延陀为唐所灭,回鹘对唐称臣,后为黠嘎斯,也即今之吉尔吉斯所破,后为今之维吾尔。突厥余部向西迁徙,臣服于大唐之安西都护。然坦罗斯一败,安史之乱,突厥诸族遂从伊斯兰教。自此,长居于我中华故土,长期为中原臣藩之中华支脉流落河间,为俄人所破,占其国,奴役其民。”

“……蒙古者,肃慎之传。肃慎,鲜卑,契丹,皆出自东胡,其发源地为额尔古纳河东南之大兴安岭,即所谓‘大鲜卑山’。此族于中华古书,向来与貉人并列。貉人即箕子朝鲜之国民,也即今日朝鲜人之先祖一脉。而蒙古者,其东胡诸族,肃慎下传之馍褐人或归入朝鲜,或为今日之满人。其余鲜卑,契丹,包括大部分馍褐人,皆以归化入华夏族裔,为汉人也。蒙古人,自元之后,与中原之华夏并居,受华夏封贡册封,已为华夏支脉,实乃兄弟也。”

“……吉尔吉斯,即唐之黠嘎斯,为唐藩国,历次为唐征战。后唐衰,黠嘎斯也即衰败也。其先祖乃李陵族人,实乃汉-匈混血,并有蒙古杂之,故亦为我中华苗裔也。”

“……白种闪米特人,于中国为乌孙,大宛,疏勒,汉之时为我西域都护府统辖,为我藩国,今之塔吉克也。”

“故此可见,今于俄罗斯帝国亚洲领土之内诸民族,为其斯拉夫人奴隶者,实乃我中华苗裔,我华夏支脉。此辈远离中原,飘零无依,遂为俄人所欺。今我帝国兴复中华,行大中华民族解放之皇道大义,焉能置此等华夏苗裔于沙皇蛮霸统治之下,居奴仆之属?‘夫春秋,上明三王之道,下辨人事之纪,别嫌疑,明是非,定犹豫,善善恶恶,贤贤贱不肖,存亡国,继绝世,补敝起废,王道之大者也’,帝国当以铁血中华之皇道大义解救此等苗裔,使其重归我中华,以正煌煌之春秋大义,全中华之名于千秋万代。”…,

此文一处,华夏屏气。

这是什么气魄?这是要把一大半俄罗斯一勺烩,连人带土地一口鲸吞的气魄。

这是什么算法?这是纵横五千年华夏文明史,从你罗斯人还在北方之地裹着兽皮裙画岩画的时候开始计算血缘和亲疏关系,而且全世界也只有华夏民族有资格使用,独此一家别无分店的算法。

梁启超是第一个反应过来,马上提出“此过于久远之关系,实难为当代国际政治关系之依托”。

而皇汉党人,原本在这个问题上还很有些矛盾,一方面反感把血统高贵的汉人和这些“蛮夷”联系到一起,另一方面也本能地感觉到这是华夏扩张的绝佳借口。可看到梁启超等人反对,皇汉旗手们马上抛却了一切疑虑,本着“敌人支持的我们就一定要反对,敌人反对的我们就一定要支持”这个颠扑不破的斗争真理,对着梁启超等人再次猛烈开火。

“漠视华夏苗裔之安危幸福”,“冷血”,“以西人之所谓国际政治逻辑妄谈我皇汉与诸旁支族裔之关系,实乃洋奴哲学”……

如果说李达和“复华”的文章,从对帝国态势,国际形势和未来发展的理性分析角度阐述了必须坚持打下去的原因,而“独秀”则是从战争与国民的关系,战争的利益等角度阐述了打下去的深层意义,那“东藩”就是从民族大义的角度,把这场战争在这些实利主义之上更增加了“春秋大义”的色彩。

正所谓有面子又有里子,面对如此形势,一些原本游移不定的很多知识分子也开始转换态度,“主战”之声再度高涨。

皇汉组织和青年团率先行动起来。

先是“铁血汉民”,“皇汉青年社”等组织在北京发动了几百名“皇汉先锋”走上街头宣讲皇汉思想,高呼“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并照例进行了一番“战费募捐”。随后,青年团组织的大规模游行宣讲活动展开,数万名青年男女在周日分成几个分队走上街头,热烈鼓吹“解放俄国被压迫之奴隶民族”,“大中华民族解放战争万岁”,轰动北京。

看着这些人不提煌煌大汉之高贵,皇汉们本来还想理论一番,不过看着对方人多势众,又有官方背景,讨论之下还是觉得“先诛梁氏等误国汉奸方是正理”,随即气势汹汹杀奔《新民丛报》报社,也即公民党总部所在地。虽然外面警察不少,不过这些人也自然有办法,举着“卖国汉奸梁氏者遗臭万年”,“皇汉之民皆与卖国汉奸势不两立”之类的标语,散发传单,却也不指明骂的是谁,总之大家心里明白。

在北京的带动之下,上海,天津,武汉,成都,重庆,广州,沈阳,河内……青年团,工会,纷纷组织游行示威,宣传主战,反对媾和,“大中华民族解放战争”的口号喊得山响,某些过于激动的甚至喊出了“卖国汉奸人人得而诛之”之类杀气腾腾的口号,直到警政部门干涉才算作罢。

一时之间,主和之人都有些心惊胆颤。

不过,不论是在民间还是在统治集团上层,主和的意见并没有因这些舆论上的风潮而受到很大削弱。

在很多政府官员,甚至是军人看来,中国固然已经取得了非常辉煌的胜利,但困难也越来越多。自古以来月盈则亏,因前期胜利冲昏头脑,后面反胜而败的例子不知凡几。而中国历史上一直对北方民族就没有太好的办法,对北方的苦寒地区在文化思想上有一种天然的恐惧。…,

很多迫于风潮,嘴上喊着主战的文人和官员,甚至是军人,未尝没有夜间梦到“大军在冰原中艰难跋涉,被突袭而至的俄国骑兵集群击溃”,“重蹈白沟河覆辙”一类的经历。想一想,一旦这支倾国大军在北方崩溃……

在大本营会议上,甚至连江胜和陈宦这些陆军首脑也试探性地提出“以上乌金思克为前出基地,先固守备为上,集中兵力先下海参崴,伯力和海蓝泡,以及天气条件相对好一些的中亚”,“对伊尔库茨克采守势,等待春暖花开再行攻击”。

郑宇尽管下令从中鲜卑利亚方面军抽调兵力加强远东方面军,东鲜卑利亚方面军抽调第八集团军转隶中亚方面军,并将攻击转向尼布楚和海蓝泡,却没有命令在上乌金思克转入守势,而是命令中鲜卑利亚方面军剩余的部队,在短暂的整补之后开始对伊尔库茨克的攻击。

而早在蒙古戈壁战役结束后,他就已经向科布多和唐努乌梁海地区派出了另一支前出集群,准备直扑俄国在西伯利亚的重要统治中枢新西伯利亚。

他很清楚,只有对俄国始终保持强大的压力,他布置良久的北风才能真正发挥出威力。而到了那个时候,俄国也就是万劫不复。

无论如何,他必须坚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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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西山大本营。

德意志帝国海军上将,德意志帝国远洋舰队司令,德皇威廉二世的弟弟,阿尔贝特?威廉?海因里希亲王坐姿笔挺。这位亲王在广州上陆之后,乘火车一路向北,在北京与中华帝国的众大佬匆匆一见之后就把代表团分成几组,分别赶赴各战区,自己直接去了威海卫和旅顺考察舰队,港口,探访作战情况。

一直到前几天,这位亲王才汇合了从北方急匆匆赶回来的几位德国陆军军官,前来拜谒中华帝国皇帝郑宇。

对于这位德皇威廉二世唯一的弟弟,德国身份最尊贵,才干也颇为不凡的皇室成员,郑宇当然不会怠慢。不过,由于德国方面强调“低调”,他也打消了以国家元首的待遇接见的想法,干脆也就低调了起来。但是,私下里的仪式和款待是半分马虎不得的。此时此刻,会议室内高悬中德两国国旗,墙上挂着华夏帝郑鹰和德意志第二帝国开国皇帝威廉一世的画像,德意志帝国的三色旗,德意志陆军和海军的三色铁十字普鲁士鹰帜,与中华帝国的金龙踏日国旗,赤底火龙战旗,皇家金龙腾云战旗和金龙闹海旗摆放在一起,桌上还多了一座精致优美的保定号战巡船模。

透过保温冷柜的拉门,全世界最昂贵,最古老的白葡萄酒—

欧洲王室万金难求的格兰菲雪庄园正宗雷司令,法国最昂贵的红葡萄酒,号称“神之遗泽”的罗曼丽?康帝,西班牙顶级雪莉酒,意大利玛莎拉葡萄酒,德国正宗黑啤酒,中国的国宝级茅台琳琅满目,各种暖棚栽种的时鲜水果一应俱全。

除了郑宇,在座的还有中华帝国总理大臣刘定一,外交部长李经方,陆军部长聂士成,陆军总参谋长江胜,海军部副部长林涛平,海军总参谋部一部部长刘步蟾等文武重臣。

正如另一时空灰常和谐的说法,会谈在亲切与友好的气氛中进行。

“尊贵的陛下,感谢您赠予在下的船模。我的海军观察员很荣幸能够目睹这一场精彩的海战。对于这艘战列巡洋舰的表现也深感钦佩。”威廉?海因里希,这位曾经环球旅行,以灵活圆滑的社交手腕深受各国称许的德国亲王,此刻的表情严肃而诚恳,“以德意志帝国至高无上的主宰,全德人民的皇帝,伟大的威廉二世陛下的名义,对贵国于本国租借日本国佐世保海军基地的问题上给与的大力支持表示感谢,并祝愿中德两国的友谊,如同莱茵河和长江一样源远流长,又好似阿尔卑斯山和大兴安岭一样万古长青。”…,

“朕感谢威廉皇帝陛下的善意。与陛下真诚的友谊,是朕最为珍视的东西。”郑宇点了点头,“亲王殿下,您和贵使团的诸位已经参观了敝国的陆海军,请问可有指教?”

海因里希亲王的表情越发严肃:“贵国海军,即使以德国海军的标准,也堪称训练有素,战术先进,装备精良,管理有序的绝对强军,取得本次海战的胜利,实至名归。尤其是贵国的新型战舰,以及对于飞机,飞艇,潜艇的使用,都给了本国海军很大的启发。”

郑宇微笑不语,旁边的林涛平和刘步蟾对视一眼。

“以战舰言之,贵国新舰,无不坚固耐久,火力强大,快速敏捷,射击准确,损管设计优秀,综合能力,堪称当今世界顶尖之优秀战舰。”海因里希亲王虽然说不上是绝对的海军科班,可在德国舰队任职这么多年,又曾经环球航行,检阅多国海军,再加上众多专家随员的指点,也算得上眼光独到了。

“贵国海军于战术方面,以航速将战舰编组,发挥快速编队的优势,并结合空中侦察,从战略上掌握了战场主动,种种战法令我等耳目一新。”海因里希亲王继续说道,“说到陆军,我本人算不得专家,但是以本观察团各位军官的眼光,无论是火力,组织,士气,军事指挥,都绝对具备了欧洲一流水准。”

顿了顿,这位亲王又补充道:“甚至在很多方面,都有值得欧洲陆军学习的地方。”

郑宇心里清楚,以郑鹰,穆铁等人倾举国之力打造,动用了如此多的战略欺骗,释放了目前技术能够达到的几乎全部新式武器技术,还以另一时空几支最强军队的建军思想和思想动员加以强化,自己又精心制订了最为有利的作战计划,选择了最合适的战场。

这样一支军队,如此表现,在这个时代,岂止是一个“强军”就能概括的。

但他也知道,要让这些傲慢在骨子里的日耳曼显贵承认他们最为自傲的陆军有不如人,尤其是不如这些东方人的地方,那简直就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所以他也并不太在意,只是微笑着点了点头。

“……德意志帝国皇帝陛下非常欣赏您的军事艺术。我本人,以及本观察团的诸位,对于贵国陆海两军于本次战争中表现出来的英勇也深为钦佩。”海因里希亲王顿了顿,表情越发严肃而诚恳,“作为德意志至尊无上之皇帝陛下的全权代表,本人在此谨转达皇帝陛下对于您私人最为真诚的友谊。陛下提出,作为对陛下您出访德国的回访,希望能在明年派遣皇太子殿下正式访问贵国,以加深皇国皇室的交往。”

郑宇心头一动,点了点头:“感谢威廉皇帝陛下的深情厚谊。”

“此外,作为对前次尊贵的陛下您在德国提出有关中德两国合作的问题……”海因里希亲王顿了顿,盯着郑宇,“在下代表威廉皇帝,以及德意志帝国政府,正式提议,希望进一步加深两国在军事,经济,外交,文化等领域全面合作,商讨有关共同安全问题的提案。”

说罢,他对着身边点了点头,一位表情严厉而刻板的德国军官起身,从公文包中取出一份文件,走上前来。

这个时候,郑宇的表情也越发严肃了起来。他对着身边点了点头,杨永泰上前接了过来。

郑宇接过,亲手拆开封泥,仔细看了一遍,递给了总理大臣刘定一等人传阅。



。,

第一百六十八章 中德合作(一)

郑宇表情严肃地看着海因里希亲王:“中德合作,是先父在世之日与朕反复讨论过的国策。两国虽相隔千山万水,然皆有志于维护世界和平,公理正义。既然威廉皇帝陛下与贵国政府正式提出,就请具体说一下合作条件。会谈相关的一切信息,都将绝对保密。”

海因里希亲王对着身边的德国上校点了点头,这位上校起身,对着郑宇鞠了一躬,以德国总参谋部军官那种刻板讲了起来。在每一位高级官员的身边,外交部欧洲司的高级翻译低声讲解。郑宇就免了,他说的不算流利,听大致没问题。不过,为了避免误解,还是安排了一位翻译。

“帝国政府,正式向贵国提出以下建议:”上校严肃地说道,“第一,德意志帝国,希望与中华帝国本着平等互利的原则,缔结中德商务合作条约,内容涵盖贸易,技术合作,投资,金融互信四方面,并恳请中华帝国政府对德国资本给与采矿方面的优先权。敝国总参谋部提出的物资购买清单将于稍后提出,具体的商务合作项目清单将由敝国商业协会代表提交。”

“第二,德意志帝国,希望与中华帝国本着保密原则,就欧洲和亚洲民族疆界的问题达成一致谅解,以共同致力于维护世界各民族之和平发展;”

“第三,德意志帝国,希望与中华帝国依据互助合作之关系,于安全领域展开全面合作,包括军事装备采购与许可证授予,军事技术交流,情报互换,互派军事留学生,观察员和实习军官等。”

“第四,德意志帝国,希望就……”这位上校顿了顿,表情更严肃了几分,“未来贵国于西伯利亚和中亚之军事行动大体目的,与贵方达成谅解,以便德意志帝国采取善意之相应行动。”

中国方面,人人心头都是一震:来了

郑宇压抑着心头的喜悦,依然是不动声色。

“第五,德意志帝国请中华帝国相信,以帝国与土耳其奥斯曼帝国长期友好之合作关系,我德意志帝国陆军中将戈尔斯男爵长期就任土耳其陆军总司令,土耳其陆军元帅,于土耳其奥斯曼之国政有绝大影响。我帝国之商业机构更掌握土耳其经济命脉,以及土耳其的铁路交通线之运营。”这位上校继续说道,“如果中华帝国有意,德意志帝国将在土耳其奥斯曼帝国对俄开战问题上给与相应的支持,以促使土耳其帝国行使其于南高加索行使领土要求。”

似乎还嫌不够,这位上校继续用一如既往的刻板声音说道:“罗马尼亚国王,前普鲁士陆军军官,我德意志霍亨索伦—西格马林根王室后裔,卡尔?埃特尔?弗里德里希?泽菲林努斯?路德维希?冯?霍亨索伦-西格马林根陛下及其军队,与帝国有非常密切的合作关系。属于罗马尼亚原摩尔达维亚公国的比萨拉比亚地区,在1878年被割让给了俄罗斯帝国,罗马尼亚王国有意提出领土要求。如果中华帝国政府能够与德意志帝国政府达成紧密合作,帝国有把握促使以上两国与贵国联合作战。”

到了这个时候,郑宇也忍不住有些动容了。

这位威廉二世,不愧人称“疯子”在另一时空,这位德国至尊利用与尼古拉二世沙皇的亲密关系,极力撺掇沙皇向东扩张,等俄国战败后又诱使俄国签订德俄军事盟约,如果不是德皇皮洛夫认为德皇擅自修改的条文“导致德国无法利用俄国进攻印度”而…,

劝说德皇将此条约封存,德国几乎成功地避免了一战的两线作战,改写二十世纪历史。

在这个时空,眼看俄国有些泥糊不上墙,中国的战力则远远超出预期,尤其是海上力量已经独霸西太平洋,开始直接威胁到英帝国的统治秩序,威廉二世,终于决定要抛弃俄罗斯,孤注一掷,和中国一起瓜分和削弱俄国了

事实上,对土耳其和罗马尼亚,甚至伊朗,阿富汗,郑宇早就安排情报和外交部门下了功夫。

不过,尽管这些国家对俄国大多是恨之入骨,即使是罗马尼亚,对于俄国占领其固有领土,并动辄以宗主国指手画脚很是不满,但要说对俄国开战还是疑虑重重。

说白了,你中国在东边可以放手大打,毕竟俄国本部距离还远,我们这可是卧榻之侧。真打了起来,你们那不一定什么时候就停手了,最后把我们这些小的晾到俄国人面前,到时候真是哭都来不及。

故而,一直到中国在蒙古方面痛歼俄国后贝加尔方面军,虽然不少国家有些心动,却始终担心中国过河拆桥,没有松口,只是暗暗开始加紧军事准备。

可如果有德国居中联络呢?

说到底,德国在欧洲与俄国接壤。这些国家可能对中国提供的安全承诺举棋不定,却无法质疑德国的保证。德国的态度,可以看作是中-德在俄国问题上的事实同盟,如此一来,形势就变成了打太平拳。

“此外,敝国政府认为,芬兰大公国一直以来的独立要求应予以郑重考虑。”上校继续说道,“如得贵国政府谅解,德意志帝国愿与贵国携手,支持芬兰大公国恢复合法之独立地位,并对其独立提供外交和军事保证。”

这就是赤luo裸的叫价了。

到了现在,郑宇也知道,德国人知道中国在芬兰做了手脚,而且显然想要“摘桃子”,把芬兰接过去。但在郑宇看来,芬兰本来就是牵制和削弱俄国的棋子,不过是为了在亚洲战争中争取最大利益的一个棋子。

一旦中俄停战,俄国缓过一口气,难免要对芬兰秋后算账。而中国鞭长莫及,又要休养生息,很难仅仅为了万里之外的芬兰和俄国打声打死。德国人愿意把芬兰这个烫手山芋接过去,郑宇是绝对的求之不得。

因为这固然是德国获得一个牵制和控制俄国的有力臂膀,但也同时意味着德国将很难与俄国人和解

有德国对俄国的牵制,战后中国在北方的压力会小很多,反过来对俄国人的压力又会大很多。即使英法要在南面和东面对中国做些手脚,有德俄矛盾在,俄国也不太好呼应。

而且,一旦德国成功撺掇起了土耳其,罗马尼亚这些国家,再控制了芬兰,甚至可能再以“解救被压迫的日耳曼兄弟”等理由占据波罗的海三国和波兰,那英国对德国的警惕一定会达到空前的高度。

只要英德进一步仇视下去,而中国这个变数又牵制了英国的力量,并且极大地削弱了俄国,降低了德国两线作战的危险,还隐隐给德国增加了一个潜在的强大盟友,那么德国在未来发动欧洲战争的概率,恐怕比另一个时空就要大得多,而不需要寄希望于巴尔干发生某种特殊历史事件,把几大国在某种称得上“突然”的状态之下卷入战争。

在郑宇看来,如果不能一步步把欧战推向必然,并且使各国在此前就做好准备,发生意外结果的概率就很大。毕竟历史已经改变,一旦一战变成了啼笑皆非的速决战,比如法国戏剧性地快速崩溃,而英国人又无心和德国人拼老命,那原本计划中的黄金X年也就成了痴人说梦。欧洲得不到严重削弱,郑宇计划中的一连串安排也就无从下手。…,

想到这里,郑宇越发怀念起那位留着普鲁士大胡子,神态矜持,傲慢自大的日耳曼大叔。

威廉二世,真是厚道人哪。

当然,郑宇也不会天真到认为威廉二世已经对自己亮出了全部底牌。

其实大家骨子里都一样:让对方看到自己希望对方看到的东西。

“对于德皇陛下维护欧洲民族自决,和平共处的宏图伟略,在下非常钦佩,并且真诚地希望,可以以本次讨论为起点,把中德两国的战略合作推向纵深。”郑宇点了点头,盯着这位一年没见的历史名人,“非常感谢,埃里希?冯?鲁登道夫上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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持续了一整天的初步谈判,德国人终于亮出了自己庞大的胃口。

农产品,重要的有色金属,石油,机油,中国最新型的战舰,飞机,战车,乃至军用卡车,摩托车,什么都要。对于军工产成品,他们不光要产品,还要图纸,生产许可证,准备自建生产线。

在海军方面,德国人狮子大张口,一下子就要订购六艘保定级和六艘广州级,其中各有两艘在中国国内建造,另四艘授权在德国建造。此外,他们还要求购买和生产战刀级轻巡洋舰,春雨级大型驱逐舰,甚至还要求参观中国最新型的潜艇。

在空中武备方面,大型硬式飞艇,路基飞机,水上飞机,德国人都要。而陆军的各种摩托化装备是德国人最感兴趣的。在这方面,那位另一时空的“德国军神”鲁登道夫上校谈得非常具体。郑宇甚至怀疑,这位参与制定“史里芬计划”的德国总参谋部二处处长,是不是受了中国的启发,准备利用摩托化部队对法国发动出其不意的攻击。如果再加上飞艇和飞机,“闪电战”会不会提前出现?

在工业原材料和农牧业产品方面,德国人的激进表现出了他们对英法等国可能的封锁,至少是贸易控制的强烈忧虑。而郑宇也很清楚对方的小算盘。一旦英德发生冲突,德国的海上运输势必被英国截断,而陆上运输不得不通过俄国的西伯利亚铁路,这样一来就会殃及中国的贸易,从而刺激中国国内的战争情绪,乃至把中国拉入德国一方。

在德皇对郑宇的私人信件中,这位德皇极力称赞郑鹰和郑宇提出的“东亚新秩序”理念,认为这与德国一贯的“按照实力划分势力范围”,“分别由几个负责任的大国在各自的势力范围内承担起责任,以维护和平,促进资源合理利用,推动人类社会发展”的“民族世界原则”是非常一致的。

对于目前的问题,德皇几乎是毫不隐讳地提出,“德国认为,欧洲和亚洲一系列问题的两大推手,首先是法国,其次是英国……在对于法国的问题上,德国认为,德意志与中华帝国可以进行建设性的探讨”,并直接提出,“对德国来说,法俄同盟是极大的遗憾和不信任,而法俄同盟实在是俄国侵略中国的重要推手”,德国将采取“有力措施”敦促沙皇陛下修正这一“错误”。

对于英国,德皇一方面高唱“德国无意与大英帝国发生军事冲突,并高度尊重中英同盟的神圣效力”,但也试探性地提出,“世界和平的保障,有赖于大国之间达成广泛的同盟协定,并就主要问题提出谅解,而这一同盟和谅解要建立在公平合理的基础上”,“所谓公平,来自于各文明大国的势力范围需要与其国力相称”,而德国“对于某些国家占有与其国力相比过多的土地和资源,控制了太多非本民族的人口,乃至无法行使有效的开发和管理,导致巨大的资源浪费”表示“极大的遗憾”。…,

德皇认为,“如德意志帝国和中华帝国这样高度文明,历史悠久,拥有强大力量的国家,对其各自主体民族获取合理的生存空间具有某种责任”,对德国来说,“坐视德意志族裔在一些国家作为二等公民而蒙受苦难和屈辱是无法被接受的”,而“把德意志民族生存和发展至关重要的经济资源交给某些对德意志抱有敌意的国家手中是不负责任的”。

德皇认为,中华帝国在东方,德意志帝国在西方,拥有“共同的价值观,那就是开明统一的中央政府,聚集全民族的力量,致力于本民族的强大与繁荣,并承担起对各自区域和平与正义的责任”,而两国“有能力,也有信心承担起历史赋予自己的使命”。德皇进一步提出,“德意志与中华帝国在重要原则上达成谅解,不仅仅是两国人民的福音,更是世界人民的福音”,必将“推动人类的正义事业向前迈出一大步”。

海因里希亲王转达了德皇最新的贺电,对中国干净利落地拒绝了英法美的联合调停表示“衷心地钦佩”,并且提出,“如果需要,德意志及其盟国将对中华帝国提供包括外交和其他手段在内的有力支持”。

当中德之间的商务,军事合作确定了原则上的大体意向之后,海因里希亲王提出了德皇政府的全球政策,力图通过把中国的利益诉求纳入这一瓜分世界的框架,把中国拉入德国的同盟体系。

在德国人提出的世界势力版图划分中,英法等国家成为最大的受害者,而其他小国则不得不接受由大国殖民,或者纳入其保护国的命运。

在欧洲,德国露骨地提出“以乌拉尔山,土耳其东部为界,以西地域从广义和原则范围上来说属于德国,奥匈和意大利目前和潜在的势力范围,但德国对中国在此地区的经济活动采取平等开放的态度,并将给与便利条件”,同时,“德国尊重中华帝国在此领域以东的合法权益,尤其对于东北亚中国传统势力范围,德国给与承认,对中国于日本,朝鲜,琉球的行政,军事和经济指导,德国完全认同”。

德国还居心叵测地提出,将“坚定支持中华帝国对于中太平洋地区,包括但不限于中南半岛,婆罗洲,爪哇,吕宋,巴布亚新几内亚,乃至马来亚和暹罗等地域和海域拥有某种特殊的,天然的和合理的利益诉求,并将对中国在此区域承担起自己的天赋责任给与支持,而未来德国之远东舰队和驻军,将于想关事务上积极主动地发挥作用”。

进而,德国还表达了将美国拉入此一体系的设想,“德国认同美利坚合众国在美洲的天赋责任,并对美利坚民族表现出来的使命感,对于合众国勇敢地承担起对于西半球诸民族指导和监督责任,维护合理秩序,德国表示钦佩,并希望在此问题上与中华帝国保持一致”。

郑宇清楚,这一切,与德国另一时空从一战到二战的世界政策大体上是一脉相承的。在另一时空的一战之前,为了抗衡英法俄协约,德国曾经试图建立“德中日美”同盟,但最终由于英日同盟,以及美国的孤立主义而无法成功。

到了这个时空,眼看着中国表现出了强大的实力和潜力,在军事,经济等领域与德国又有广泛的互补性,尤其是这个国家新近表现出了强烈的外交独立自主,半公开地提出在东亚建立势力范围,甚至无视英法美的干涉威胁,一直在英法俄包围之下的德皇一定会欣喜若狂。

根子上,还是实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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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九章 中德合作(二)

对于德皇的脾气,郑宇早已摸得门清。在高度称赞了德皇陛下“对人类社会和平与正义事业表现出来的责任感”之后,郑宇认为,“德意志的要求,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合理的,也是充满了‘男子汉的气概’,代表着人类社会积极和进步的一面”。

郑宇提出,“人类社会的发展,目前陷入了一种不良的倾向,即某些文化上表现出因循守旧和腐化的国家占据了人类社会的权力顶端”,这种格局,“显然不利于人类社会以积极进取的姿态走向文明进步”。因此,中华帝国对德国表现出的“男子汉的姿态”表示钦佩,并愿意与德国就这一“关乎全人类发展方向和整体福祉”的问题进行深入探讨。

郑宇感谢了德国对于中俄战争,外交斡旋等问题上表达的支持,并基本认可德国提出的“各大国在各自势力范围内行动自由”的原则,反对“某些大国从本国利益出发,对其他大国公平合理的诉求和利益表达指手画脚”。

郑宇也认同,“世界各国可以分为三类,第一类是有能力在其文明辐射范围内维护和平与正义的大国,他们是维护其势力范围之内人类社会进步的基石,其占有所必须的资源,是符合人类进步要求的合理诉求;第二类是具备足够的文明力和成熟度,可以自主照料其内部事务,发展文明的国家,但没有能力在更大范围内承担自己的责任,这类国家,需要与区域性大国合作,共同维护本区域内的合理秩序;第三类是文明度不够,缺乏足够的自我发展能力乃至意识,需要由基石大国对其政治,经济,文化给与全面指导的国家,这些国家构成了区域性文明圈的外围和附着物,依附于基石型大国。”不过,郑宇对于中华帝国对亚洲势力范围的要求出言谨慎,“中华帝国基于历史传统和目前的现实条件,坚持对于东北亚和中亚,远东和西伯利亚地区的合理诉求”,而对南洋的现状,“中国表示总体满意”。

此外,郑宇重申,“中国无意吞并日本这样开化文明的主权国家,对于朝鲜和琉球要求归附的请求,中国也始终保持谨慎,中国尊重中华民族之外亚洲其他民族的自决权利,并愿意分享中华民族发展文明的一些经验”。

显然,海因里希亲王对于中国有些含糊其辞的表态,尤其是在对南洋的领土诉求上的谨慎态度并不是太满意。不过,身为一个资深国务活动家,他也知道不能急于求成,因此也没有在这些问题上争辩。

经过一天的初步讨论,双方交换了各方面合作的框架意见,总体情况很是融洽。

散会之后,双方当然都不会闲着。

郑宇这一边马上就召开了御前会议。

这不仅仅是讨论中德外交的国策问题。郑宇一开始就定了调子,那就是从中德关系延伸到下一步的整体国策。

总理大臣刘定一,对于和德国的合作始终有些疑虑,在他看来,英国始终是中国的传统盟友,而无论是金融财力,自身的市场,国际影响力还是对中国现实的军事威胁,英国都是最有价值的盟国。目前英德在欧洲的利益争夺正在激化,尤其是德国扩展海军和商船队,已经触犯了英国传统的海上霸权。如果和德国过于接近,势必对中英关系造成直接损害。…,

这位内阁首脑忧心忡忡地提出,之前英法美的联合斡旋,已经显示出英国对于中国在亚洲扩张政策的忧虑。目前中俄战事还在进行,并不清楚什么时候能够结束。即使再获得更多战果,中国也很难指望一战而灭俄国,终究还是要以和平协定来锁定胜局。到了那个时候,能够发挥最大影响力的还是英国,其次是美国。至于德国,对亚洲鞭长莫及,实在难以发挥实际的助力。

此外,刘定一也提出,中德合作,如果导致英法对华贸易制裁,反而得不偿失。毕竟帝国需要外汇,需要海外市场,需要贷款,而这方面能够对中国提供最大助力的只有英法,尤其是英国。至于德国,其与中国的交通,在陆上要依靠俄国,海上则很容易被英国截断,不足以作为凭恃。

总之,刘定一认为,中德合作不是不可,但还要慎重。尤其是目前这个时点,英国已经受到了相当的刺激,进一步激化中英矛盾,很可能得不偿失。

对这个问题,外相李经方有支持,也有保留。

在李经方看来,英国目前处于政策转折期,传统的自由主义帝国政策正在受到越来越多的质疑。对此,中国的一举一动,都可能对英国的政策走向产生微妙的影响。

不过,郑宇对李经方实在有些无奈。

此人一方面坦承,中国目前提出的东亚独占势力范围,等于直接推翻了英国一直维持的东亚势力均衡,也破坏了美国的门户开放,必然会导致中国与列强的矛盾,中国要避免矛盾,就只有放弃这一要求,“而这在目前的情况下是根本不可能的”;

另一方面,他又提出,中国目前最紧要的任务是“争取和平发展的国际环境”,因此“不能过分刺激英国的帝国主义情绪,把中英推向战争或者贸易封锁”。

可要说道具体怎么解决这个看似矛盾的任务,李经方也坦承“自己拿不准”。关于英国目前复杂的政治博弈,外交部“正在进行周密研究”,后来被逼急了,干脆就用一句“最后的结论,也许只是一句话,也许不是一句话那么简单,但具体结论还需要时间”来搪塞。

对美国的态度,李经方还是说了些有价值的东西。在他看来,只要中国不表现出对美国的敌意,只要中国继续对美国资本开放,美国“不可能重新采取排华政策,也不可能真的发动武力干涉”。而中德合作,李经方认为,只要中德不结成正式的军事盟约,美国不太可能因此而与中国翻脸。

但李经方也提出,中国对德的外交,不能明确地以英法或美国为对象,一定“不能让他们认为自己被中德两国孤立,并且是敌意的孤立”。

他提出,未来十年,中国的外交,在一定程度上“需要坚持等距离原则”。对德外交,除了目前对抗列强干涉,完成东北亚独占势力范围的构建这一目标,也是现实主义经济利益的选择。但最大的风险在于过于政治化,甚至带有军事联盟的色彩,这样就会引发美国对国家安全的恐惧,并且直接刺激英法保守主义和沙文主义的情绪,导致中国外部环境的恶化。

对李经方的意见,郑宇其实在很多方面是重视而且认可的。不过对他来说,刘定一也好,李经方也好,固然说出了不少实在的道理,但这些并不都是他需要的信息。…,

财政部长唐绍仪第三个发言。

最近,唐绍仪的脸色明显多云转晴。

原本做好了豁出去打十二到十八个月的准备,现在刚半年就已经奠定了胜局,乃至彻底控制了日本,再加上战时管制体制运用得力,尤其是皇室居然隐藏了很大一块生产能力,这导致国家战争开销得到了有效控制。

在唐绍仪看来,对德外交问题,说白了只是策略。而采取什么样的策略,关键是看国家的需要和国家的实力。总体

他首先讲了目前国家的经济形势。

虽然国家因为战争出口受到一定影响,居民消费因为战争而受到一些影响,但借助扩军和战争的庞大订单,在战时体制的统一调配之下,帝国经济依然取得了长足发展。以国内生产总值的口径计算,农业产值预计从前一年的八十六亿六千四百万华元上升到八十九亿元以上,不过主要是年内农产品价格上升比较快。工业产值从五十四亿两千八百万华元预计上升到六十八亿华元,其中还计算入了由于战时管制强制定价导致的工业品总体9.5的价格下降,其增长主要是强有力的战时经济管制,规划投,优惠信贷,充分地动员了国家工业潜力,大量闲置产能被启用,劳动力和劳动强度大幅度增加。加上其他产业,国内生产总值从一百八十一亿华元预计增加到二百亿华元以上。

在国内生产总值构成上,战争影响了出口额,预计出口从前一年的十亿七千三百万华元下降到七亿余华元,同时为了弥补国内的生产力不足,以及为国内的农业,工业和基础设施投资,进口额从前一年的六亿七千九百万华元上升到超过十三亿华元,贸易逆差预计接近六亿华元华元,而前一年是三亿九千五百万的贸易顺差。

居民最终消费从前一年的一百一十九亿万华元预计下降到一百一十亿华元,主要是因为战争期间居民增加储蓄,购买国债和捐款,以及民品转产军工导致部分非必须性消费品供应不足;各产业私人部门总投资从前一年的二十六亿四千一百万华元,年内将上升到二十九亿华元以上。中央和地方政府包含战费中的物资采购在内的物料消耗,包括消费和投资达到了四十九亿华元,其中包括了信贷杠杆。

接着是财政底子。

在收入方面,国家今年目前根据战时管制估算的流水如下:

税收:预算收入十三亿华元,预计实际实现财税收入十六亿华元左右,超预期的原因首先是物价总体上涨幅度较大,导致税收名义额增加,其次是是战时体制下征税执行率提高了,企业产值在战争订单下也高了,再次是战时特别税率较高;

国有资产投资红利:预算内两千八百万华元,实际实现三千万华元。

其他收入主要包括:

安南犹太自治区的政治献金两千万英镑合一亿四千五百万华元;

查抄贪腐官僚资产,包括现金,存款,外汇,有价证券,计提养老金回拨,非法资产拍卖等两亿五千万华元;

各种罚款,文物拍卖和国有土地房产拍卖等,归属中央财政的部分八千万华元;

从日本索要的第一期战争赔款(主要是贵金属和外汇储备),一共两亿八千万华元。

除此以外,还有大批尚未拍卖的没收房产,土地,文物等,以及缴获的日俄军军事物资,未来还将择机变现,其中一部分已经直接补充军用。…,

此外,还有海内外募捐所得的六亿两千万华元。

至于美国对中国提供的三亿美元贷款已经花了一点五亿,主要是就地支付在美国购买的军舰和辅助船只的剩余款项,购买美国生产的军用物资,以及紧缺的民用物资,补充生产力缺口等,剩下的一亿五还在美国的中资银行账上,用于后续采购和支付尾款。

中-美第二期战争债券所得的五亿美元扣除承销费,已经全部转入央行,而央行则对财政部支付了相应金额的华元,等于增加了财政部手中的纸币发行权。

在开销方面:

除了战争之外,其他方面的开销如下:

战费是大头

打到现在,包括战前的动员,今年军费的正项开支,战争相关的开支,总共花掉了二十八亿华元,比年度预算还超了七个亿。开支固然有采购价格低于预期,内线作战为主的战争方式节约开支,总体战体制节约成本等方面的支持,但也有战争规模超预期的因素在,而多条战线出境作战和大规模修建战备铁路公路,动员军夫都加大了开支。

为了确保胜利,也是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郑宇大大增加了禁卫军,陆战队的参战序列。此外,随着犹太人,美国方面的资金到位,中国方面也开始放松了军事开支的控制。尤其是进入战略相持和反攻阶段之后,为了抓住时机,尽量在西伯利亚寒冬到来前奠定胜局,中国方面放开了原本缩手缩脚的弹药基数控制。再加上几个战略决战集群的消耗,摩托化部队的开支也超过预期,再加上冬季的西伯利亚-远东作战,储备和消耗的物资规模超过预期的影响。

此外,由于原定的造舰计划实际超支,再加上造舰计划又进一步扩大,原本指定划拨的税项不足,又向造舰方面一次性调拨了四千万华元,一共是一亿两千万华元。

其他方面,利息开支一亿七千三百万元;

财政贷款贴息五千万;

公租房投资六千万;

教育经费一亿三千三百万;

行政办公开支一亿二千万;

事业单位补贴四千万;

外交警政六千万;

政府承担的社保缴纳三千三百万;

对国有银行增资两亿元以增加资本金。

通过增资国有企业的方式,进行股本性固定资产投资七亿两千万;

计算一下,国家年度全部财政收入三十亿元,全部开支总计四十三亿元,年度财政预算赤字预计三亿元。

融资方面,年内增加了五亿美元合七点二五亿华元的中美国债二期,三亿美元合四点三五亿华元的美国财团贷款,以及在国内筹集的十亿元爱国公债,德国贷款折合二点八亿华元,共计二十四点四亿华元。

全部外币债券都以外汇存入央行,并获得央行在政府账户中增加等金额的华元。

在外汇储备方面,累积的黄金,英镑,美元,金法郎,金马克等硬通货已经折合四十一亿华元

到了现在,唐绍仪有如此雄厚的家底,说起话来也是中气十足。

“……目前国家财政状况总体还是健康的,虽然本年度开支惊人,但借助很多其他项目的收入,总体上的赤字水平仍属合理。目前中枢政府内外债总和在五十八亿华元,虽然偏高……”

“……对明年的财政规划,仅就战争而言,鄙人认为,全年纯战费开支在十亿元以下,都不会影响帝国财政的灵活度。”…,

“……就帝国财政而言,支持对俄的继续作战是完全没有问题的。即使英法想要利用进一步的融资限制来威胁帝国,也无法动摇帝国的态势。”

唐绍仪气定神闲地坐下,四下已经是一片赞誉。在郑宇看来,这么大一个国家,如此复杂,又没有后世的计算机和因特网,又摊上国战这样千头万绪的事情,实在够人喝一壶。这唐绍仪,虽说没有什么神来之笔,可能把国家财政理得如此井井有条,也已经实在算得上非常称职。

郑宇又点了总参谋长江胜。

一系列的陆上胜利,让总参谋长江胜这位原本持重的老将也开始逐渐转向鹰派,说话也越来越有底气。

江胜首先回顾了开战以来陆军的战果和损失。

截至昨天,在本次战争中,中华帝国陆上兵力,包括皇家禁卫军,国防军以及海军陆战队,累积击毙俄军军事人员三十二万六千人,俘虏六十一万二千人,击毙日军军事人员二十万二千人,俘虏四十万三千人,击毙暹罗军事人员四千八百人,俘虏六万二千人,击毙各国叛乱分子六万八千人,俘虏三十八万六千人,共计消灭敌对军事人员二百二十七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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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章 中德合作(三)

在技术兵器方面,共计收缴日俄方面各种口径的火炮两千八百门,轻重机枪四千二百具,步枪一百七十五万支,手枪十五万六千支,子弹九千六百万发,其他军械物资无数。此外,还俘获了俄方三百五十个火车头,七千六百节车厢,日本在朝鲜的二百二十个火车头,两千六百节车厢除了用于朝鲜的运输,还抽调了一部分运力用于支持作战部队的后勤运输。

与此相对应,中华帝国陆上武装力量中,皇家禁卫军战死,失踪或伤残两万九千人,国防军战死,失踪或伤残十二万五千人,海军陆战队战死,失踪或伤残四万六千人,累积战斗损失二十万人,另有冻病等实质减员十二万人,累积损失三十七万人。

目前,皇家禁卫军总兵力已经达到五十万人,国防军总兵力达到一百一十五万人,警备部队五十万人,陆战队三十五万人,正在远东,西伯利亚,中亚和暹罗四个方向展开作战。

在江胜看来,对日俄作战的胜利,已经充分展示了帝国陆军的威力。目前帝国陆军的兵力,组织,士气,经验,装备,后勤,都已非传统的欧洲陆军可以相提并论。无论是英法想要干涉,还是美国人些什么算盘,想要动摇帝国陆军,威胁本土,那是痴人说梦。甚至,这位一向以军人不干政为原则的老将,也豪气干云地提出,“如英法犯我,帝国陆军完全有能力分兵南下,御敌于国门之外”。

陆军部长聂士成的意见和江胜大同小异。

这位老将很清楚自己的定位。郑宇更多是利用他的威望来平衡军内形势,加强陆军部的权威,把目前总参独大的格局一步步过渡到军政为上,军令为下的体制。而他也很清楚,郑宇倾力栽培的是忠心耿耿的岑春暄,所以他也保持一贯的低调。

但说到陆军,他是绝对不会含糊的。

海军方面的态度差不多,而发言则更加简单含蓄。因为任何人都清楚,海军是许凡的天下,而这位皇帝应该早就征求过许凡的意见,对他们只是一个形式上的征询罢了。

海军方面已经拿出了英法,甚至还有美国组建联合舰队进行武力干涉的应对预案。

目前,帝国机动舰队历经大战,仍保有十四艘万吨左右或以上的主力战舰,此外,还俘获了多达九艘日俄方面的主力战舰。所有受损战舰都在抓紧抢修,预计在三个月后,机动舰队的战斗部队将达到六十万吨排水量的庞大阵容,并将陆续接收大批新舰。

配合飞艇,潜水艇,岸基飞机,要塞炮台,水雷,帝国海军有能力阻止敌对舰队对帝国本土的进攻。

郑宇对此是满意的。军队要的就是这个态度,也就是“用我必胜”。足够。

说到最后,还是要有个结论。

郑宇轻咳一声,顿时全场肃然,所有重臣都坐姿笔直,静静地看着这位威权日重的皇帝。

现在,无论是朝野还是民间,谈论到这一位,都已经不会再在“皇帝”两个字面前加上“小”。

“诸位的发言都是实在话,这就不错。说实在的,到了现在这个地步,我们要考虑的已经不单单是战场上的事情。战争的结果已经不会有大的出入。但我还是得强调一下,就是这一仗什么时候结束,俄国人也好,英法也好,美国人也好,包括德国人,说了都不算。”…,

“打到什么时候算完,只有我们说了算。”郑宇一句话出口,全场之人都是心头一震,“我要和大家表个态,为山九仞,功亏一篑。俄国人到了现在只剩一口气,而德国人已经表了态,我最后的疑虑已经没了那我们的目标就非常明确:打到俄国接受我们的全部要求”

“伯先部长说的对,对德外交是一种现实主义的选择。但我需要强调一点,那就是德国对于帝国来说,意义绝非短期利用这么简单。”郑宇的一句话,让一些军人顿时眼前一亮,“正如各位所说,帝国之崛起是不可逆转的潮流。而帝国之崛起,受到威胁最大的,必然是英国和俄国。之前英国人支持我们,不是因为‘传统友谊’。对英国来说,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现在对他们威胁最大的已经不再是俄国,而是我国,所以我们也不必指望我们自己主动伪装成小白兔,就可以让英国人对我们放松警惕。这样一来,我们和英国从长期来看是敌人,也就绝不能把对方当作我们真正可信赖的盟友。”

“目前,帝国内部对于下一步的盟国选择,除了英国,就是德国和美国。那朕就先说说美国。”郑宇说道,“帝国选择盟友,有短期考虑,有长期考虑,而无论哪一种,根本上是基于利益。”

郑宇的声音在宽阔的大厅中回荡,所有人都表情严肃地听着,想着。

“对帝国来说,短期来看,需要资金,需要技术,需要设备和很多物资,需要高级技术人员,需要更多更好的高等教育资源,需要美国的医药,也需要美国的市场。在外交领域,我们需要美国帮助我们牵制英法的压力,至少不能让美国被英法拉过去一起封锁我们。”

“不过,从长期来看,帝国与美国的深层矛盾是不可调和的。”郑宇的话让很多人又是心头一震,“美国的政治,是服从于其中上阶层经济利益的要求。对美国来说,他们需要的东西是廉价原材料,廉价劳动力,商品销售市场。这…,短期来看,帝国都可以提供。但长期来看,帝国的目标与美国直接冲突。”

“帝国,终将发展成为与美国一样的工农业强国,帝国不但要创造并满足一个庞大的国内市场,拿住帝国在亚洲势力范围内的市场,并且要夺取境外市场,这不仅仅是欧洲和美国,还包括南美,非洲。”

郑宇的话让不少人隐隐有些眩晕,他们都没有想到,这位皇帝已经有了如此的宏图伟略

“这是由我们的天赋条件所决定,也是由民族历史赋予我们的责任所决定。”郑宇平静地说道,“我们有广阔的土地,丰富的资源,世界第一的人口,而且随着我们基础设施建设的不断推进,基础教育和中高级教育的发展,初步完备的工业体系构建,帝国的经济就站在起飞的门槛上。我们不可能去做别国的原材料提供地和商品倾销地,也不可能去做一个廉价的加工车间。我们要的是从科研和原料,到生产,到销售,都掌握在自己的手里,向全世界供应商品。”

“我们是一个大国,不可能把自己附着于其他国家的经济体系之中。我们必须是一个自主的,完备的,有强大竞争力和扩张力的经济体。”郑宇继续说道,“很显然,这也是美国的目标。而这两个同样土地广袤,人口众多,有自身价值观体系和天赋使命的国家,最终必将因为这个深层矛盾而爆发冲突,甚至可能导致战争。”…,

郑宇环视众人:“对于这个判断,各位有异议吗?”。

“我提一点疑问,”唐绍仪举起手,“关于中美关系。”

郑宇心中了然,知道对方是留**童出身,对美国有某种天然的亲切感。但他并不认为唐绍仪会因此而出卖中国的利益,说到底,这是一个爱国心和正义感都很强的人,虽然有些圆滑世故,但在目前国家蒸蒸日上的情况下,正是满心做一番大事业的状况。做到他这个位置,和国家也算得上是荣辱一体了。

“唐财长请讲。”

“陛下,您的分析我觉得很有道理,只是有个疑问,”唐绍仪说道,“如果按照这个解释,那帝国也好,美国也好,最终莫非是要和所有其他列强为敌?英国,法国,德国,哪个不是要把商品卖到全世界?”

郑宇点了点头:“唐财长这个问题,我把自己的看法和诸位分享一下。”

“纵观历史,商人民主国家有最强的扩张动力。”郑宇的话让不少人都吃了一惊,“为了获取原材料,廉价劳动力和市场,他们可以忍受惊涛骇浪,食人生番,水土不服,他们在利润的驱动下敢于冒险,敢于拼搏。相反,建立在威权专制体制和自足经济格局之下的农业帝国,在征服了周边一盘散沙的力量之后,就逐渐丧失其扩张的主动性和扩张的能力。对这些政权来说,稳定地压榨内部,永远好过冒着失败和被颠覆的危险去进攻外敌。这些国家的对外扩张,不是出于君主个人某种虚荣的欲望或执念,就是出于转移内部矛盾,而民众由于处于社会底层,无法以资本为纽带分享扩张的收益,也没有强烈的动力去参与和推动扩张。”

“美国是一个非常特殊的国家。他本身并非某个民族为主体,经历长期的定居,复杂的历史发展,一步步从部落社会演进而来。他是一个移民国家,而且从一开始的五月花协定就具备了平等自由的思想基础,是自由公民依据契约结成的共同体。美国作为一个清教徒国家,以开拓新大陆起步,从一开始就具有一种基督教的救世情结:新大陆,新人类,新国家。美国人强烈地认为自己代表着整个人类社会的未来,笃信他们的价值观也是适用于全世界所有民族的,代表着进步和正义的价值观。”

“因此,这个国家有着最强的侵略性。”郑宇说道,“但这并不代表美国一定会优先选择战争。对美国来说,经济手段是第一位的,因为他们拥有很强的经济竞争力。他们资源丰富,占据两大洋,教育发达,有无穷的创造力,而他们肥沃的土地确保了经济基础的健康。”

“他们也在逐渐开始学会运用自己的经济力作为外交筹码,与军事力结合,通过外交获取更多的经济利益。”郑宇说道,“正如西奥多?罗斯福所做的,一手大棒,一手胡萝卜。更有甚者,终归有一天,美国将利用他们的经济影响和政治影响,全方位地输出他们的价值观:自由民主,通过对世界全方位的控制和渗透,美国将成为事实上的世界帝国。”

到了这个时候,所有人都已经悚然动容。

“这并不是危言耸听,在朕看来,英帝国的瓦解只是时间问题。”郑宇笑了笑,“这个国家,限于本土的狭小和本土人口不足,又长期坚持自由主义帝国政策,尤其是开启了自治领和自治殖民地政策,这就让他们走上了瓦解的不归路。自治权一旦赋予,要取消就很难,尤其是相隔大洋的领地,又是受到民主平等思想熏陶的欧美公民。现在英帝国重新讨论的修改版帝国体制,朕并不看好。一旦有些闪失,别说修正,现在的局面恐怕都未必能够维持。”…,

“德国,有先天的劣势,就是国土狭小,资源匮乏,周围又被强国包围,海岸线又很容易被英国封锁,这让德国想靠自身的能力,或者依托其他两个软弱的中欧‘盟友’崛起,只是徒劳的挣扎。”郑宇继续说道,“德国可以成为区域性的强国,却几乎注定无法成为世界的主宰强国。至于法国,这个国家位于居心叵测的英国人和野心勃勃的德国人中间,注定会成为英德角力的主战场,而他们的国土面积和人口也决定了他们无力和美国人竞争。”

“因此,随着英国的逐步衰落和瓦解,能够争夺世界主宰权的,只有帝国和美国。其实原本还有俄国,资源丰富,国土广袤,人口众多。不过现在嘛……朕已经不会再给他机会。”

郑宇的声音平静,却散发着某种强悍到无可辩驳的自信。

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在朕看来,一旦美国无法利用经济力从帝国获取足够的收益—

这在未来是必然发生的。因为帝国也有资源,有足够的劳动力,未来也将有高水平和高覆盖率的义务教育,有发达的工商业,而且有我们自己的文化和价值观。”郑宇说道,“那么,他将必然开始准备军事行动。无论是出于自保的考虑,还是出于主动进攻的考虑,而双方螺旋式的军事竞赛和对内宣传鼓动,最终也一定会在某个时间,在某种因素的刺激下—比如与这一次类似的产能过剩,经济危机—

转变为战争。”

“因此,我们下一步的发展,对美国的利用是功利主义的利用,也是暂时的利用。在利用美国的同时,我们已经需要准备应对美国未来的敌意行动了。”郑宇对唐绍仪笑了笑,“唐财长,还有意见吗?”。

“没有了。”

唐绍仪回答得很干脆。

“那朕接下来说说德国。”郑宇点了点头,又开口说道,“德国这个国家,处于欧洲强国的夹缝之中,周围都是文明开化,具有民族意识的现代国家。他领土狭小,人口只是我国的十分之一,缺少很多的重要资源,尤其是有色金属和石油。这个国家有很强的民族自尊心,长期而优秀的军事传统,有统一威权的中央政府,和我们一样采取君主立宪制,有强烈的民族主义,对于英国主导的国际秩序不满,渴望获取原料产地和商品市场。”

“这个国家和我们远隔万里,却有着天然的扩张诉求,而且直接面对英法俄这样的欧洲强国。”郑宇继续说道,“德国的工商业与英法激烈竞争,而他对海洋的诉求又直接威胁到了英国的统治基础。这个国家专制主义和军国主义的传统,让英法乃至美国对其具有天然的戒备和恐惧。可以说,德国与英法的矛盾从根本上不可调和,而美国基于其国家主流文化强烈的意识形态性,以及其民主自由价值观,也和德国有先天的敌意。”

“这样一来,德国与我国就有强烈的互补性,以及长期合作的基础。”郑宇继续说道,“德国及其盟国,一旦对英法正式提出政治诉求,导致两大阵营的冲突,会牵扯英法乃至俄国的全部力量和资源。远离欧洲战场的我国,也将获得扩张实力的最佳机遇。当然,是采取商业扩张,外交谈判还是军事行动,这要看届时的实力对比和国际形势。”

众人又是心头一震。

“就长期合作而言,德国是资源匮乏的国家,人力也不足,一旦陷入长期战争,农业和工业都需要大批劳动力,也迫切需要其他国家帮助他分担生产任务。此外,德国的人口,资源,疆域,财富都和宿命之敌英法相差甚远,即使加上奥匈乃至意大利也是如此。在这方面,帝国是德国最好的补充和天然的盟友。”

“两个国家一个在欧洲,大西洋和北海,一个在亚洲太平洋,要出现利益冲突很困难,反而都面对着英法秩序的挤压……这,就是天作之合。”



。,

第一百七十一章 天作之合(一)

《世纪帝国》

……德国就是我们的天然朋友。这一点无须否认,也无可否认。”

郑宇继续说道“所以,在朕看来,对德国的利用,是很真诚的利用,也是双赢互利的利用。他们在西方有领土和利益的要求,我们在亚洲要建立属于我们自己的秩序,这种要求是基于现实的天然匹配和互补,而且也有共同的敌人作为基础。它就是牢固的,现实的,是可以长期存在的。”“我不否认,等距离外交是很有吸引力的提法,而且表现了一种以我为主的态度,对于列强来说,也至少不会让他们基于外交亲疏对我们生出某种敌意。

”郑宇继续说道“但请各位注意:作为一个小国,可以在大国的夹缝中玩弄等距离外交,利用大国间的矛盾获取利益。而帝国这样的一等强国,在这个时代,玩弄等距离外交,一口吃好几家,只会越发让其他强国觉得危险和不可靠。最终的结果,是本来能成为朋友的也变成了敌人,或者至少是三心二意疑神疑鬼的伙伴或中立者。”“国际政治博弈,就好比下棋。”郑宇继续说道“棋子有棋子的逻辑和智慧,棋手则有棋手的逻辑和智慧。我们这个突然崛起的东方国家,对所有的列强来说都是一个新的变数。他们mō不清我们的路数,也容易出于某种心理,对我们产生出本能的恐惧和妖魔化。我们有强悍的力量,如果再让他们感觉mō不清我们的〖真〗实态度,那就让所有列强都很难放心地和我们打交道,最终的结果就是帝国被孤立和边缘化,并被几乎所有列强视为危险的敌人。”“德国已经表现出了极大的合作诚意,而且是对于一个有sè人种国家的特殊对待,甚至说,是完全平等的一种诉求。如果我们漠视或者敷衍这种诉求,那必然导致傲慢的德国皇帝和他的大臣们对我们产生某种敌意,把潜在的盟友变为敌人。不过,这并不代表我们要彻底扔掉等距离外交这个工具。”

这个时候,一些人听得已经有些糊涂。

“一个问题:在未来的十年中,我们如何把等距离外交,暂时的朋友,长期的朋友,明面的朋友暗里的敌人这些东西正确地处理,摆正各自的位置?”郑宇顿了顿,继续说道“我们要明确一点,就是我们的外交政策是针对某些国家的某些阶层,传达帝国想要传达的信息,并尽量影响和说服他们。”

“比如,对于德国,我们最重娶的就是让德皇及其政府,军部,感受到我们真诚的合作态度,感受到我们很有可能会成为他们全面的盟友”郑宇说道“要实现这个目标,德国也必须以真诚的态度帮助我们。所以,我们对德国的关键只有两个字:“诚意”而且绝不能搞单纯的等距离外交。”“对英国,不要指望我们能真的糊弄住那些政治精英。中英同盟,从现在开始已经只是幌子,是缓和双方冲突的工具,双方都需要这个东西,对内安抚某些民众,防止民意失控,对外吓阻某些潜在敌国。”郑宇说道“帝国真正要影响的,是英国的大众,是中下阶层和上层中的一部分人。所以帝国要表现出对英国“盟友,必要的,至少是表面上的足够尊重,不要过于刺伤他们的面子,甚至经常要做出些实际的表示,给些好处。只要笼络住英国的民心,英国上层即使有些精英想要对帝国敌对,也是投鼠忌器。”“对美国,帝国在未来十年,还是要表现出坦诚的姿态,合作的姿态,一定要把美国作为朋友来对待。”郑宇继续说道“但我们也要明白,这种关系只是暂时的。而我们利用美国人,最终是为了建立起为我们的利益所服务的国际秩序。”

“等距离外交原则,在很多时候,是我们用来自我保护的工具。”郑宇顿了顿,又继续说道“当德国人要求与我们签署正式的军事同盟的时候,如果我们不想签,那等距离外交就是借口,我们要搬出中英同盟,要讲先来后到:当英国人要与我们扩大中英同盟,延长期限,我们要用德国人来做工具,用等距离外交,保持中德合作关系来平衡英国人:当美国人要获得经济特权,我们一样要用等距离外交这个工具,用英德来牵制美国人的要求。”…,

“总之,娄们的一切外交政策都要基于我们对于自身利益与对方利益的关系,而等距离外交就是我们避免在某个方向走过头,落入对方诉求陷阱的工具。”

此言一出,李经方,刘定一等人也不禁点头称是。

郑宇环视全场:“既然如此,朕的意见,就以此为我帝国未来十年中外交政策的根本原则:以德国为长期和实际的盟友,以英国为表面上的盟友,以美国为这个阶段可利用的盟友,以等距离外交为牵制各国非分要求的工具。各位有什么异议?”“同意。”

全体举手。

“很好”郑宇点了点。。”那下面就说一说战争的最终目标,以及帝国下一步的策略……

〖中〗国在北方的胜利,在北京东交民巷的“公使团”掀起了强到反响。

作为俄国的传统盟友和主要债主,法国人最近在北京四处串联,很是活跃。由于〖中〗国对俄国打击的猛烈,俄国越来越惨痛的失败,尤其是这一次“西伯利亚寒冬”和“远东西伯利亚要塞群”两大“神话”被上乌金思克和赤塔两大要塞的陷落变成了痴人呓语,俄国国债更是跌得一塌糊涂。

当然,法国人并不很清楚,这里边〖中〗国的几大投资机构和财阀,华资银行起了多大的推手,在其中又赚了天量的法郎,英榜和美元。但他们很明白,如果放任〖中〗国人这样打下去,俄国一旦出了问题,法国在俄国上百亿卢布的债券和投资都要打水漂。

那将是法国金融市场乃至整个经济体的灭顶之灾。

因此,法国公使现在简直成了俄国使节,所到之处或是讲述俄国一旦倒下,失去牵制,一家独大的〖中〗国将如何威胁西方的远东秩序,要么就是计述法兰西和俄罗斯的伟大友谊,拍着xiōng脯保证“法国会与俄国站在一起”“帮助俄国就是帮助法兰西,也是帮助你们自己”。

可真说到法国能有“有多少战舰和兵力来作为贵国外交政策的后盾”“法兰西是否愿意为了俄国承担对华军事责任”的时候,法国公使田贝顿时顾左右而言其他。

“虚张声势的高卢公鸡、”这是最近风光无限的德国大使布劳恩sī下里对田贝的评价,并很快在公使团中传扬开来。

美国的威廉罗克希尔最近很忙。

现在他最主要的任务,首先是和〖中〗国方面商讨商务合作,尤其是远东开发的细节,再就是为美国的商务代表团访华做安排。

〖中〗国方面已经抛出了足够有吸引力的筹码:东北开发计划,西北开发计划,méng古开发计划…,远东一滨海开发计划,甚至是中亚开发计划。

一切都可以商量。

庞大的工农牧也规戈,巨大的铁路公路网建设计划,一切的一切,〖中〗国人什么都需要:资金,人员,技术,设备,物资,城市规划,大农场和牧场的运营经验……

而这一切,美国都有!

大白舰队已经抵达〖日〗本东京湾,即将访华。不过,当〖中〗国机动舰队以战斗队形前出“迎接”的时候,按照大白舰队上美国海军军官的原话“我毫不怀疑,只要对方想,就可以在两个小时之内把我们整个舰队沉入海底”。而当华军的数艘潜艇突然在美舰附近不到五百米的地方浮出水面,打出“欢迎”的灯光信号之时,美国舰队的军官在望远镜中看着这些潜艇舰首乌沉沉的鱼雷发射管,只感到心头一阵寒冷。

登上〖中〗国海军战舰的美国海军军官,很快就被这种刚刚经历大战,冷峻而严整的气势所震慑。如果说这是一群枪林弹雨杀出来的特种兵,那美国舰队不过就是一群健身房里练出点腱子肉的壮汉。

华军战舰管理的严格,各个角落的情结,舰内功能设施的细致与人xìng化,还有海上操练演示的精确,让这些骄傲的美国海军军人也只有自叹不如。…,

天xìng浪漫,鼻拜英雄的美国海军,又主动提出要在东京湾接受许凡元帅的检阅,对这位刚刚打赢了一场决定xìng大海战的指挥官表达敬意,得到了批准。

在那一日,整整十六艘美国最新型战舰,美国海军的几乎全部精华,以单列纵队鱼贯通过担任检阅舰的福州号战列舰,并以全部主炮发射空包弹致敬。

这是全世界海军的最高礼节,而能够接受如此之多异国战列舰如此致敬的,纵观世界海军史,只有许凡一人而已。

这个记录,直到后世也没有被打破。

罗克希尔很清楚地感受到,白宫对华态度已经在发生某种微妙的变化。

很显然,罗斯福总统也好,新任国务卿伊莱和鲁特也好,合众国国会的精英也好,逐渐也在意识到,〖中〗国的强势崛起,正在西太平洋形成一种对美国扩大影响不十分有利的“单极”态势。

之前,固然由于日俄联盟实力上的“优势”使美国采取了支持〖中〗国,崛起战后经纪利益,并维持西太平洋势力均衡的策略。但随着日俄快速的战败,甚至〖日〗本已经完全沦入〖中〗国的手里,即使是取消对〖中〗国的支持,都已经无法再挽回势力均衡的局面。

没有了这个,门户开放如何保障?

罗克希尔已经和英法从事过一次“翰旋”结果却是毫无疑问的受辱。

那一次,李经方的表现给了这位自认为是“亲华派”的汉学通,美利坚合众国外交精英极大的刺jī。他并不认为这是李经方缺乏修养。

他很明白,这是在对他,也是对所有列强传凝视一种信息!这里的事情〖中〗国做主,而〖中〗国没有任何义务倾听你们的指手画脚!

这样强悍而赤luǒ的表白,让习惯于〖中〗国式妥协的罗克希尔根本无法接受。

但不接受又能如何?

他也参加了那一场小规模的阅兵,就站在明治天皇身边眼睁睁地看着那些踏平了东北日军的〖中〗国禁卫军凯旋,看着他们精良的武备,训练有素的面貌,看着那些绝对让人不寒而栗的摩托化部队,飞机,飞艇,………,

他很清楚,以美国目前刚刚苦心打造的一点海军,十万人的“袖珍”陆军,尤其是以美国国民百年来形成的和平主义和孤立主义情绪,他根本没法想象美国会发动大军,渡过太平洋,对这个东方帝国发动一次新十字军,迫使对方接受美国的意志。

而白宫还在要求他“务必迅速结束中俄之间的战争状态,并尽力使〖中〗国人不要获得太多好处”在罗克希尔看来,这种要求压根就没有可能实现,而徒劳无益的强行推动,不但达不到预想的结果,还会导致〖中〗国人的反感。

罗克希尔被逼无奈之下,也曾经隐晦地试探“合众国还有一点五亿美元的贷款没有发放”而〖中〗国的态度却很明确:如果你们违约,那我们双方之前在商务合作商达成的一致……

罗克希尔只能转换话题。他知道,目前国内的工商业为了〖中〗国的开发计划已经亢奋成什么样子。

威胁,别人不怕,打又打不了,那干脆还是回到现实中来:以善意的姿态谋求在华更大的外交和政治影响,并获取实在的经济利益。

对此,罗克希尔表面上坦然自若,依然是那个“〖中〗国人的老朋友”表现得诚恳而热情,另一方面,他每天都在绞尽脑汁地思考如何说服白宫的“老爷们”放弃他们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英国驻华大使朱尔典最近明显“多云转阵雨”。

原本对于〖中〗国的胜利,他在震惊之余,还是很有些“与有荣焉”。

但和平翰旋的失败,让他猛然警醒了过来。

这个原本被视为东方杜宾犬的国家,现在很显然已经不需要过分在意大英帝国的意志。而更可怕的是,随着〖日〗本和俄国的快速倒下,英国人已经没有什么筹码来制约对方。…,

为此,朱尔典陷入了痛苦的纠结和矛盾。

如果坚持中英同盟,干脆站在〖中〗国一边,铁了心拉拢〖中〗国,势必就是养虎遗患:即使是最弱智的国际观察家也可以看出来,华人势力无处不在的荷属和西属东印度,未来一定会是〖中〗国扩张的下一个目标。他们会等待时机,甚至主动寻找时机,一口吞掉这个广阔而肥沃,西方势力又很薄弱的区域。这样一来,马六甲一澳洲一印度就面临着被〖中〗国人拦腰截断的危险。

可破弃中英同盟,转过来拉拢俄法,甚至美国人共同绞杀〖中〗国人呢?

要杯败这个国家,英法需要多少兵力?德国人会做什么?万里远征,要huā费多少战费?

当德国军事观察团访问西山,而且回来之后,德国在华团体越发活跃地开始与〖中〗国接触之后,朱尔典已经打消了武力解决的念头。

很显然,德国人已经在强力拉拢〖中〗国人,巴不得〖中〗国把俄国人打残之后,直接南下找英国人的晦气。届时,德国人就会在欧洲提出他们的要求,不接受,就会发动战争!

有德国这个怪兽和〖中〗国人走在一起,那个xiōng脯拍得山响的“高卢公鸡”根本不可能派出什么兵力跑到亚洲来对付〖中〗国人!

一旦英法和德奥意两大阵营之间爆发战争,最后很可能就是欧洲列强两败俱伤,而这是伦敦方面一直在竭力避免的状况。

想来想去,朱尔典已经只剩下一条路:继续维持中英同盟,而且必须宣传,这是唯一正确的选择!否则,推动这一同盟的自己,就会成为大英帝国的千夫所指!更重要的是,只有这样,才能稳住〖中〗国,争取时间。

朱尔典相信,经过了几百年的欧洲均衡政策,把挑拨离间玩到炉火纯青的英国,一定可以在中德之间寻找到突破点。

当年英国挑动荷兰反对西班牙,然后挑动法国反对荷兰,接着又挑动普鲁士奥地利荷兰反对法国,再之后又组织多次反法同盟,然后是利用法国奥地利反对俄国,接着又是利用普鲁士反对法国。

在英国一手金钱,一手外交挑拨之下,欧洲大陆的近代史充满了形形sèsè的yīn谋,背叛,杀戮。这些被称为第一流国际政治家的英国政客,一直到另一时空的二十一世纪,还在秉承着传统的欧洲均衡政策,在欧盟内部挑拨策动,不遗余力地破坏欧洲的统一趋势。!。

第一百七十二章 天作之合(二)

《世纪帝国》

一直争论不休的英国政坛,终于在某一个消息传来的时候。出现了非常一致的反应。

一月十日,《中德经济合作协定》在北京草签,即将交由两国皇帝和首相正式批准。

在条约中,两国制定了一条至关重要的商务原则:即德国提供建设贷款和必要的技术修建矿山,精炼和渗炼设施,而〖中〗国保证对德国的出口。

这一合作协定,涵盖了镍,略,锑,铜,锡等德国紧缺的金属材料,还包括棉huā,生丝,烟草,白糖等重要的农牧产品,统一由德国以金马克或黄金支付货款和建设贷款,并对〖中〗国出售建设所必须的设备和技术工艺,而〖中〗国则确保以优惠价值提供足够数量的商品于德国,并保证运输。

该条约主要内容包括四大部分:第一,中德双边经济合作的交易框架。即〖中〗国与德国采取进出口差额结算制度,即由双方政府统一核算两国间的进出口贸易,每半年直接以黄金交割双方的贸易差额。德国对〖中〗国提供五亿金马克,折合两千七百万英榜的十年期无息贷款用于中华帝国的战争重建。中德两国的的贸易差额结算每半年进行一次,〖中〗国方面出超,则直接从贷款偿还额中抵消,德国方面出超,则增加贷款额。

第二,〖中〗国槽向德国优先开放国内云南,贵州,安南,广西四省的矿产项目,德国方面提供勘探人员和技术协助〖中〗国方面进行联合勘探,并向〖中〗国提供矿山和冶炼的相关设备,工艺,解决方案,德国在未来二十年内有权以低于市价两成的价格购买这些矿山的全部产品。此外,为方便矿石外运,德国方面将购买〖中〗国方面相关铁路和公路建设项目的债券,并派出技术人员协助〖中〗国方面完成交通工程勘察设计和建设。

此外,德国帮助〖中〗国改善金属冶炼技术。德国在未来二十年中,每年有权以低于市场价一成半的价格向〖中〗国购买一百万吨特优质舰用无烟煤(德国本土没有优质船用无烟煤),两万吨铜锭,五万吨生橡胶,一万吨络精矿,十万吨猛铁合金,五万吨锡,五万吨稽,五千吨铩,三千吨锑,三千吨黑鸦砂,一百万吨原油,二十万吨白砂糖,一百万包棉纱(每包480磅),十万吨茶叶……为保证履约,德国需以优惠价格向〖中〗国提供优质加工机械,并进行生产工艺指导第一年供应量不足的,应该在后续补齐:第三,〖中〗国将在德国与法本联合体下属的各家化工企业分别建设合资公司,修建炼厂,冶炼重油,柴油,汽油和其他副产品:德国将与〖中〗国在城市电气化建设,发电与输电,化肥,áng制造,冶金加工,铁路与公路建设,农业机械等方面展开技术合作:第四,中德两国将鼓励民间贸易活动,加强人员,资金和技术方面的交流。

针对此类合作,两国政府将通力合作出面协调。第一个〖中〗国商界赴德采购团将在二月初成行,而德国方面大规模的赴华商务考察团也将同时启程,并且都将随行携带大批样品和资料。

《中德经济合作协定》”出,举世瞩目。

英国《每日娜报》的反应最为强烈。

莫尔棠连,这位在英国已经成为街头巷尾重要谈资的神秘作者,发出了第三篇文章。

“…当保守党坚持〖自〗由贸鼻的绅士们还在为中英同盟的签署欣喜不已的时候,笔者已经几乎明白无误地看到了在大英帝国的羽翼庇护之下,第二个东方德意志的崛起。终于,在这一天,一个条约的签订让保守党的绅士们颜面扫地:当他们正为了“〖中〗国盟友,击败俄国弹冠相庆的时候,〖中〗国却已经和德国人握手言欢。”“…众所周知,德国的工业,在很大程度上不得不依赖不列颠,以及已经成为不列颠盟友的法兰西。德国的铁矿石和稽消费量的百分之二十五,大部分锌,铜消费量的四分之三,全部的铩,络,鸦,都需要进口。德国的谷物和棉huā只能满足本国八成的需要,他们还缺少最优质的舰用无烟煤,几乎没有石油资源。,……,

“不列颠掌握着世界上最广阔的领地,全球最主要的络铁矿产地新喀里多尼亚和罗德西亚,属于不列颠和法兰西所有,主要的铩矿产地加拿大萨德贝里,是不列颠帝国的一部分,德国进口的铃和锌则来自于澳大利亚。…,

“通过牢牢地控制住这些对于德国经济至关重要的营养物,不列颠也就在一定成都上保障了自身的安全。然而,在这一天,这一体系开始从根本上出现动摇。中华帝国,不列颠的盟友,以其广袤的领土和丰富的资源,将为欧洲大陆的军事强国提供另一条资源通路,可以让德意志的工业机器和军事机器不受控制地〖自〗由膨胀。…,

莫尔棠连笔锋一转,又转向了那个最近让不列颠人感情复杂的东方“盟友”:……”………,中华帝国,尽管在几十年来走出了梦幻一般的强国之路,甚至在一些领域已经取得了不亚于欧洲强国的成就,但他们在工业技术的总体水准,科学技术积累,文化教育等各个方面距离欧洲文明国家还有很大的距离。但从现在开始,将有一个欧洲第一流的工业强国,以国家的意志,全面参与到这个东方国家的经济活动之中……”“……是的,这是东西方两个军事强国对文明世界发出的挑战,这是东西方两大德意志帝国携手奎实现行国际秩序主导权的开始。德国人的工业水准,教育,军事科学,基础科学能力,〖中〗国的丰富资源,人口,广阔的土地,有利的地缘政治,以及他们分别在陆军和海军各自具备的强大优势,这一个联姻,几乎可以确定,从他诞生在世人面前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深刻地动摇了传统的不列颠秩序。”“…笔者并无意质疑中华帝国与德意志帝国开展商业合作的合法xìng和合理xìng,也并非对这两个强大的帝国抱有某种与生俱来的故意。

但笔者在此谨提醒诸位:当不列颠绅士正在富裕而豪华的庄园中歌舞升平的时候,两个最强悍的邻居正在走向联合。”

莫尔棠连的文章,如同在篝火之上又泼了一锅油,顿时引发了英国朝野普遍的争议。长期沉湎于英帝国威力,开始更多把目光从国际形势转向英帝国内部种种复杂的殖民地问题,劳资问题,财政税收问题的英国中上阶层来说,一直被视为高枕无忧的不列颠霸权,突然之间仿佛就濒临瓦解,这让很多人的惊愕之余也不由得真正开始了某种忧虑。

与此相比,另一个条约,似乎没有那么刺眼,但在某些高瞻远瞩的英国精英政治家眼中,却有着更加深远的意义。

一月十五日中德双方代表在北京草签《中德文化交流协定》。

该协定共有五条,三十二款,其主要内容包括:德意志帝国将在北京成立“中德文化交流专项基金”投入三亿马克,主要购买〖中〗国的铁路债券,市政债券和优质么司债券和股权,〖中〗国政府则投入对应的一亿华元,购买德国优秀企业发行的华元债券和股票,其分红全部用于中德文化交流项目。

其主要项目包括:德国大学每年接收〖中〗国政府公派的两百名访问学者进行学术交流,由专项基金提供基本的生活补贴:一千名甲等留学生由专项基金提供其大学本科到研究生毕业的全部学费,基本生活补贴和交通费。此外,德国政府每年还将接收两千名乙等留学生,由专项基金承担其本科学费:三千名丙等技术留学生,由德国企业和专业学校对其进行三年制的高级厂矿技术人员培训。以上全部人员的初等和复试选拔由〖中〗国方面负责,最终的考试和人选由德国方面负责。

此外,〖中〗国方面则每年接收两百名德国访问学者,一千名甲等留学生,两千名乙等留学生,人选范围由德国提供最终确定由〖中〗国负责。

德国方面,在三年内槽以德皇的名义邀请不低于一千名德国大学教师,知名工程师,技术专家赴华讲学和就职,薪酬由中德双方对半承担。…,

在郑宇看来,这个世界,决定国与国之间力量消长的,从深层次和长周期来说,终究是国家的文化而这种文化直接来自于教育。

与具有近百东义务教育积累的列强相比,〖中〗国虽然以前所未有的强力进行了教育建设,但无论是水平,还是资源总量都无法相提并论。

郑鹰等穿越者,固然利用先知先觉的优势建立了覆盖海内外的政治经济情报网络,利用金钱在内的各种手段从国外挖来了很多另一时空历史上知名的发明家,但这种优势随着时间的流逝正在逐渐削弱。

列强强有力的教育体制积累,优秀的工业文明沉淀,成熟的近现代教育体制,鼓励创新和批判的社会文化,都决定了他们的发展绝不会因为某些“优秀分子”被挖走而遭到打断。

这些历史名人的跳槽,固然在某些领域对〖中〗国方面特定技术的发展带来了飞跃,却也在西方社会带来了多米诺骨牌效应。尽管〖中〗国方面通过专利注册,试图垄断某些重要技术的独占xìng,但一方面是专利保护期,一方面则越发刺jī了列强其他精英分子的研发热情。很快,或者是在这些发明的启发下,或者是某些人的另辟蹊径,〖中〗国方面在很多领域建立的专利壁垒都被一一突破,而列强创新和进步的脚步,在巨额利润的刺jī下,也是在〖中〗国提前开启了某些大门,指明了某些方向的引导下,反而比历史上的进展更加迅猛而直接。

至于保密,郑宇尽管非常重视,却从不认为一个国家能够单纯依靠保密来维持住自己的竞争优势。国家的长期发展,靠的终究是创新力。只有在自然科学和社会科学的各个方面持续创新,不断超越,才可以把一个民族持续推向前进。

对于〖中〗国传统上崇拜权威mí信圣人之言,又喜欢用某种神秘主义的思想体系来自我安慰的文化特xìng,郑宇始终耿耿于怀。因循守旧,缺乏打破常规的勇气,缺乏挑战师长和“权威”的魄力这样一种“HEXIE”的文化,即使在这个面目全非的历史中,依然在潜移默化地统治者几乎全部〖中〗国人的思想和行为。

郑宇不认为自己是无所不能的超人。

对于文化,他只能借助于体制框架的梳理,舆论基调的影响,再就是保持一个开放的姿态,用率先进入现代化行列的西方文化来进行持续的冲击,以摧毁传统君臣父子式尊卑文化在教育乃至一切领域的统治地位。

而在教育资源方面,〖中〗国固然已经可以利用师范体制“批量”培养新式的小学教师,但大学教育资源严重匮乏导致中学和大学教师严重不足。这一次,占领〖日〗本之后,许凡甚至把〖日〗本几所著名大学的学术精英挖了不少,充实到〖中〗国的几所大学之中。一方面是促进文化交流,一方面也是补充大学教育资源的匮乏。

与之相反作为全世界最早推行义务教育的国家,德国的大学教育在全球处于最顶级的水准,莱比锡大学,哥廷根大学等都是当时全球学术界的明珠,地位甚至超过了后世的哈佛耶鲁。而德国的社会科学和自然科学,几乎在所有领域都处于当时世界的绝对顶尖水准。按照当时一位法国教授的说法“在科学的各个领域,德国毫不例外居领先地位。德国一国所取得的科学成就已远远超过世界其他各国的总和。

这是不争的事实。德国在科学上的优势可以和英国在贸易和海上的优势相媲美。”

在郑宇看来,通过留学生计划,实现借鸡生蛋充分利用德国优秀的大学教育资源帮助〖中〗国批量培养人才,正是经济发展需求与现有教育资源之间巨大矛盾的一个快捷途径。而这些有来有往的学术交流,对于避免国人在短暂的觉醒之后再次心满意足地回到“天朝上国”的自大心态之中,对于开阔国人的眼界,促进国家进一步走向文明开放,都有着重要的意义。…,

但对于很多英国政界精英来说,这无疑是一个危险的信号。

从1885年开始,英国就有意识地对〖中〗国开放教育资源。

英国的著名大学,牛津,剑桥卡迪夫,埃塞克斯,爱丁堡,伦敦大学国王学院,伦敦政治经济学院,帝国理工,曼彻斯特大学,乃至桑赫斯特军校,格林威治海校等等都招收了大批〖中〗国留学生。

甚至一向对英帝国体系内开放注重培养英属殖民地上层精英对英国忠诚度的几所责族公学,如伊顿,哈罗,罗丁女校也破例在〖中〗国招收了很多上层家庭的学生。

英国人的成果是显著的:在〖中〗国,法律界的上层从最高法院到民间最顶尖的皇家律师行,大律师几乎清一sè的牛津法律系毕业,或者就是伦敦大学国王学院,玛丽王后学院,剑桥的高材生:经济界,尤其是中枢的工商部,财政部,随处可见风度翩翩,一派英国绅士派头的留英归国精英,大多出自剑桥,曼彻斯特大学,爱丁堡或者是伦敦政治经济学院。

〖中〗国海军,大部分老资格高级军官都有留英经历,而〖中〗国海校至今还有英国退役海军军官任职,甚至已经入籍〖中〗国。

在〖中〗国的各大高校,作为学术交流或者直接聘任而从事教职或研究的英国学者数不胜数,各大高校,甚至一些〖中〗国仿效英国体制建立的sī立寄宿制高中,与英国的教育界都有非常密切的交流合作。

通过这样的文化渗透,英国朝野中的精英分子一直认为,〖中〗国最终将在潜移默化中倒向英国,成为英帝国文治武功下的附庸和俘虏。

但从这一刻开始,在对〖中〗国的影响力方面,德国无疑成为了英国人有力的竞争对手。对此,英国驻华大使朱尔典以sī人身份拜访了〖中〗国政府中的几位主要亲英派,包括首相刘定一,央行副行长孙多森,财政部副部长李登云等人,却始终不得要领。这些人sī下里也表达了对中英关系最近的走向表示忧虑,但却也并不认为〖中〗国从此会抛弃英国倒向德国。他们普遍的意见是,〖中〗国这一次战争,目的就是为了恢复在东亚的传统势力范围,只要达到这一目的,〖中〗国就会把注意力转移到国内建设上来,而不会被德国怂恿与传统盟友英国结怨。

好几位多年留学英固的〖中〗国高官都动了感情,纷纷保证“绝不会允许金龙踏日旗与圣乔治十字旗在未来走向敌对”。不过,他们也意味深长地提出,目前德国对〖中〗国表达了足够的善意,而英国作为盟友却被法国人拉过去极力阻挠〖中〗国〖镇〗压〖日〗本叛乱,现在英国国内又弥漫着对华不信任的舆论风潮“实在令人遗憾…,。

此外,几个人也都提出,以中华帝国目前的国力,军力,民气,欧洲国家在华残存的一些殖〖民〗主义痕迹,以及之前在前清英法联军洗劫北京夺取地大批〖中〗国国宝还堂而皇之地存在英法两国的博物馆和“收藏家”手中,这将越发成为扎在〖中〗国民众心头的一根刺。如某些领域的关税协商体制,租借地,外资企业的超国民待遇等等,这些东西的存在,将会持续损害〖中〗国与相关国家的关系,最终也无益于这些国家的根本利益。

对此,朱尔典心知肚明。

很显然,这些意见代表了〖中〗国政府的某种意向。面对这些越发自信起来的〖中〗国政治家,虽然朱尔典表面上依然是招牌式的矜持和淡定,心中却有了几分苦涩与凄凉。他不是没有想过,以那位已经不在世的〖中〗国枭雄一贯的沉稳老辣,一定会留有某些底牌,而〖中〗国也有很大的可能成为这一场战争出人意料的最终胜利者。但他却万万没有想到,这个胜利会以如此压倒xìng和戏剧xìng的面目出现。

至于一直被英国方面视为杀手锏的财政金融手段,目前看来,对〖中〗国方面的威慑似乎不大。虽然并不清楚〖中〗国方面的〖真〗实财政状况,但朱尔典算下来,也相信有美国和犹太人那几笔资金的支持,再加上〖中〗国以先守后攻的手腕在深远内线一举歼灭了俄军主力,又摧枯拉朽地在辽东和朝鲜分割并瓦解了〖日〗本军队,尤其是最近又攻取了上乌金思克和赤塔,除非〖中〗国人过于贪婪无厌,否则战争已经不可能演变成旷日持久的消耗战。

〖中〗国机动舰队全歼了日俄联合舰队之后,实力不但没有下降,反而还获得了俘获舰只的加强。以〖中〗国海军教育体系的完备,最多半年到一年,这些缴获的战舰就可以具备战斗力,而〖中〗国的新舰也将入役。

而英国方面,即使无视德国的威胁,从本土调动主力舰队到远东威胁〖中〗国人,但至少也需要六到八个月的时间。到了那个时候,即使皇家海军真的动手,恐怕也占不到什么便宜。

朱尔典思考再三,又和阿斯顿反复讨论,最终对伦敦白厅方面提出了建议:鉴于远东的局势已经难以逆转,建议帝国当局立即对华表达亲善,避免〖中〗国彻底倒向德国。另一方面,加紧与美国,法国方面就远东问题达成谅解,怂恿他们对俄国提供一定的援助,推动俄国与〖中〗国坚持打下去,消耗〖中〗国的国力,并在适当的时机刺jī〖中〗国国民的反战情绪,推动其内部意见分歧。届时大英帝国以主翰旋人和财政支持人的面目出现,以收获中俄两国对英国的友谊和依赖。

可就在这个时候,北京又传出了新的重磅炸弹。!。

第一百七十三章 天作之合(三)

《世纪帝国》

所有在京的主要媒体,外国记者,都接到了请柬,邀请他们在第二天上午前往西山大本营参加新闻发布会。

尽管〖中〗国方面有些语焉不详,但嗅觉敏锐的中外记者都感到了不同寻常,纷纷蜂拥而至。

西山。会议礼堂。

翘首以待的中外记者握着钢笔,记事本,摄影记者调试着照相机,大多眼己巴地注视着讲台后门。

“德意志帝国海军司令官,德意志帝国海军元帅,海因里希亲王殿下驾到!”

唱礼官一声威严而嘹亮的唱礼,两名身穿全套德意志皇家近卫揉骑兵军官礼服,戴着普鲁士硬壳军帽的军人面无表情地走出讲台后门,守住了两侧。

紧接着,一位身材高大,表情严肃的德固海军无帅从后门走上讲台,环视全场,微微点头。

“中华帝国皇帝,陆海军大元帅,大本营最高统帅,华兴皇帝郑宇陛下驾到!”

四位高大彪悍的〖中〗国御前禁卫走上讲台,守护住四角,一个tǐng拔的身影出现在人们的视线之内。

陆海军大元帅礼服,皇帝权杖,绶带,佩刀,神sè庄重的青年大步走上讲台,双目如电,清秀的面容中透出坚毅和自信,照片中那股扑面而来的英锐里又多了顾盼自雄,睥睨天下的豪气。

“陛下万岁!”

无须下令,全体记者,无论国籍全都起立欢呼鼓掌。〖中〗国人也好,西方人也好,甚至是〖日〗本记者,对于这位刚刚成年,在国丧之际力挽狂澜平定叛乱,又带领国家打赢了事关存亡的一场大决战的皇帝,都发自内心地钦佩。

无论是大时代风云jīdàng的东方,还是在日益平民化的西方,人们对于英雄人物,总有一种本能的向往。而无论从哪个方面看,这位〖中〗国前皇太子,现任皇帝,似乎都是一个神话般的存在。

他年轻,英武,沉稳多智,果断而强悍。面对国防军缔造者发动的兵变,这位皇太子联合了一切可以联合的力量,在短短的一个晚上就扭转了局势。随即,他又巧妙地利用局势清洗了尾大不掉的官僚系统,削弱了地方政府的权力,扩大了民意机关的权力。

面对国战的威胁,他依然好整以暇地整顿内部,宣布建立社会保障体制,并且发布了一系列支持工商业发展的政策,牢牢团结了整个国家的各个阶层,并且在国战中以令人炫目的胜利一举摧垮了两大帝国的主要军力,收复朝鲜,占领〖日〗本,切断西伯利亚铁路,兵进中亚。在如此兵锋之下,开战之初不可一世的俄国,居然就如同雪崩一样不堪一击!

对于这位皇帝,很多之前未曾亲见之人都反复审视过照片,也有过种种推想,但见到真人之后,很多人还是免不了震撼于对方的年轻英武。

在这一刻,在场的人们相信,自己正在见证历史!这个青年,几乎注定成为人类历史上最为引人注目的存在之一!

这个时候,前排的一位美国男记者,做出了一个令所有人瞠目结舌的动作。

这位有着典型拉丁人外表的青年男子单膝跪倒,右手抚xiōng,用极端严肃的语气说道:“光荣,归于雅典娜的宠儿亚历山大!”

全场哗然。但随即,很多〖兴〗奋的声音异口同声地应和道:“光荣,归于雅典娜的宠儿亚历山大!”一位荷兰记者轻声说道:“他就是东方的亚历山大大帝,不是吗?”

“上率宽恕我”一位有点婴儿肥的英国女记者划了个十字,脸颊绯红“我想,我已经爱上了这个年轻的凯撤。”

看着台下闪成一片的镁光灯,郑宇立正,一个标准的军礼。

平静的外表之下,他的心中涌动着前所未有的豪情。

这是他应得的,是他来到这个世界一年多以来不懈努力的结果,是他承受了难以想象的磨难,考验,种种诡谪的yīn谋打击,度过了重重陷阱万千杀机,在命运的摧折中坚强地一路走来所收获的结果。…,

他终于把命运牢牢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并且在这个时代的〖中〗国,在这个时代的人类世界深深烙下了他的烙印。

他,正在创造属于自己,也属于这个崭新国家,这个古老民族的全新历史。

〖总〗理大臣刘定一,陆军部长聂士成,陆军总参谋长江胜,外交部长李经方,财长唐绍仪,德国驻华大使布劳恩,德国总参谋部二处处长鲁登道夫……中德双方的重臣鱼贯而出。

所有人都屏气凝神。如此的排场,显然接下来出现的将是意义重大的历史瞬间。

中华帝国外交部长李经方,以一贯的翩翩风度来到前面,环视全场:“诸位先生,女士,今天邀请诸位来到西山,是为了与诸位共同见证一个历史xìng的时刻。”

“经过友好,坦诚和建设xìng的谈判,中华帝国政府与德意志帝国政府代表,将以两国政府的名义,就两国共同关心的问题发表联合声明如下。

台下闪光灯亮娄一片。

李经方环视全场,语气抑扬顿挫:“中华帝国政府与德意志帝国政府认同,人类社会最伟大的目标,为保持整个人类文明可持续和理xìng的发展。为实现该等目标,中华帝国与德意志帝国愿意承担起历史和现实赋予他们的责任与使命,致力于维护人类社会的公理与正义,切实保障文明民族的权利,并促使人类世界的各项资源得到有效的利用,

提升其国民,以及人类全体的福祉。”

“中华帝国与德意志帝国认为,无论是历史还是现实都一再说明,中华文明代表着东方各民族与文化的发展方向。中华帝国对于〖日〗本实行政务督导体制,充分体现出了宽容与大度,也有利于文明进步的中华帝国帮助〖日〗本国摆脱野蛮偏jī的状态,回归现代东方文明的正常轨道之上。而德意志率国政府也对中华帝国恢复了对朝鲜的宗蕃体制感到钦佩与满意。德意志帝国认为中华帝国政府基于对东方历史传统与文明的理解,可以帮助其他东方民族实现文明与进步,并相信〖日〗本国民与朝鲜国民将会为他们现在的选择感到自豪与骄傲。”

“中华帝国与德意志帝国认为,暹罗王国不但对华裔和华侨采取种族迫害政策,还进一步对中华帝国发动野蛮侵略理应遭受惩罚。

德意志帝国支持中华帝国对暹罗行使天赋的惩罚权,并敦促暹罗政府尽快认清现实,向中华帝国投降,接受全面改造,建立现代文明制度。”“德意志帝国认为,随着越来越多的民族逐渐接纳现代文明思想,文明社会的范围,乃至传统文明社会与其他待发展民族的关系也需要渐进调整。德意志帝国愿意以公正与开明的姿态与其他非基督教文明展开交流,并愿意支持他们在自身相关的事务上鼻有与其文明程度相匹配的权利。”

“中华帝国与德意志帝国认为,〖中〗国作为一个传统上以汉人为主体的东方型文明帝国始终表现出了对其他文化的宽容与融合。作为中华文明的传承者,现代文明社会的优秀成员,中华帝国有充分的理由于东亚对本地民族行使领导责任,并在亚洲事务上享有更大的发言权。”

“中华帝国与德意志帝国认为,德意志民族在实现民族统一和富强的道路上表现出的智慧与勇气对于有德意志特sè强国之路的坚持,都非常值得中华帝国在内的各国家民族学习借鉴。德意志帝国对于新的时代背景之下,东西方文明之间的关系,以及文明社会和待进步民族之间的关系所提出的原则xìng认识,中华帝国表示认同。”“中华帝国与德意志帝国认为,欧洲国家把现代文明之光传播于世界各国,对于人类社会的发展进步具有重要意义。不过,中华帝国与德意志帝国也认为,随着这些待进步民族的发展与进步,文明社会也应该逐渐调整其政策符合其提倡的博爱精神。”“中华帝国与德意志帝国认为,一切文明程度落后之族群,需要获得必要的指导,以帮助其摆脱méng昧提倡建立在法治基础上的现代社会体制,帮助落后民族学习先进文化,逐渐消饵民族差异,将落后族群融合到现代文明社会之中,使文明之光可以普照更多人群。鉴于此等理念,中华帝国与德意志帝国愿意与有志于发展本民族文明,走出符合自身特点的现代化道路逐渐融入现代文明社会的民族分享其积累的经验,以共同致力于人类社会的文明进步。”“为更好地实现上述目标,本着平等与互信的原则,中华帝国与德意志帝国在相关领域展开一系列的磋商,并取得了一定共识。两国相信,中德两国进一步深入发展合作关系,有利于东西方文明的互相尊重,互相吸收和借鉴,并推动人类整体文明程度的提升。”…,

李经方讲完环视全场:“诸位,如果有任何疑问,欢迎提出。”一片手臂的森林。

李经方微笑着点了一位棕sè头发的男记者。

“您好,鄙人是《每日邮报》驻北京的记者马傅迪克逊我想请问中华帝国皇帝陛下,怎么看待中英同盟?”男记者推了推眼镜“中华帝国准备什么时候与德国签署正式的军事同盟条约?您认为中德近期的外交活动,对中英同盟的不利影响有多大?”

李经方脸sè不变,心中却暗骂刁钻。

“李部长,既然是点到朕的头上,那朕就说说。”李经方听到郑宇开口,微笑着让出位置。

“迪克逊先生,非常感谢你提出了这样一个问题。我想,这也是外间很多朋友非常关心的问题。”郑宇坦然说道“作为中华帝国皇帝,我一向非常重视与英国方面的合作关系,也很尊重中英同盟的神圣。众所周知,这一条约是我还是皇太子出访伦敦之时签订,而在〖中〗国面临日俄两国军事威胁的时刻英国友人能够与我国缔结平等盟约,这表现出了不列颠与中华帝国之间的互信,也是两犬帝国外交界的重要成果。…,

“中华帝国与德意志帝国的合作并非针对某一国,而是建立在两国共同的诉求基础之上,那就是维护公理正义促进和平与发展。中华帝国并未收到德意志帝国正式的军事盟约要求,也并未考虑与德意志帝国缔结正式的军事盟约。”郑宇顿了顿,继续说道“不过,这并不妨碍帝国在未来的某一时刻,根据一定的程序讨论和缔结类似的条约。帝国有外交的自主权,这一点毋须强调。”“至于中德之间目前的友好往来,通过互相了解加深彼此的信任感,在帝国看来,正是推动世界文明发展维护和平与秩序的重要基石。”郑宇看着迪克逊,微笑着说道“中华帝国是大英帝国的盟国,中华帝国的朋友也自然是大英帝国的朋友。正所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德意志帝国抱着真诚的善意来到东方帝国自然要给与善意的回应。德意志帝国也好,大英帝国也好,都是〖中〗国的朋友。既然是朋友,就要互相信任。迪克逊先生,你对此有不同意见吗?”“运……”“请给后边的同仁留些机会。”郑宇礼貌地点点头,点了一位亚麻sè头发的女记者“这位美丽的小姐。”“陛下,我是《纽约时报》的记者安奶汉密尔顿,…,女记者一双秀目大胆地盯着台上的青年皇帝,语气不卑不亢“合众国最近都在传言贵国与合众国政府签署了一系列针对目前俄罗斯帝国所有的远东和中亚领土的开发协议,请问您对此有何评价?贵国与德国的合作,是否也涵盖着这些区域?”“〖中〗国有句古话,谣言止于智者。,…郑宇微笑着说道“大家都是聪明人,对这些东西都有自己的判断。作为帝国皇帝,我只能说,中华帝国与美利坚合众国就双方在很多领域广泛的,互利的合作进行过探讨,达成了很多成果这些除了涉及国家机密和商业机密的部分以外都是公开的,另外还有很多合作意向……至于德国方面的情况,朕只能说,目前与德国达成的合作不涉及这些区域。”“妮,汉密尔顿连珠炮似的问道“众所周知,德意志帝国皇帝威廉二世陛下曾经多次提及黄祸,请问您对此如何评价?最近印度方面,国大党等本地派别纷纷提出联合〖中〗国争取印度斯坦民族独立,请问您怎么看?”全场哗然。

如此直言不讳不留情面,把很多心照不宣的东西全都搬上桌面,让不少记者都暗自咂舌。

李经方这时候也是暗暗跌足原本按规矩是事先安排好几个“托”把要表达的东西顺理成章地讲出来但没想到象征xìng地点了一个英国记者已经出了变数,现在这皇帝陛下兴致上来自己上阵,又点了一个棘手的刺头。这样下去………,

“美丽的小姐,我想,这正说明了中华帝国与德意志帝国加深了解,开展全方位交流与合作的必要xìng。

”郑宇看着安妮,汉密尔顿,微微一笑“一切偏见,往往是在于人们刻意地保持距离,而不去深入和认真地相互了解。通过坦诚的交流和沟通,德意志帝国已经消除了对于中华帝国,对于中华文明的一些并不那么准确的看法。这一切,对于两个相隔万里,几千年来缺乏彼此了解的民族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但空间的距离,终究无法阻挡心灵的共鸣。今天,是彼此之间的理解和共识让我们走到一起。”郑宇对着身边的海因里希亲王点了点头,又转过来笑着面对安妮,汉密尔顿“中德两国达成谅解,缔结合作的意向,与中华帝国与大英帝国达成长期而卓有成效的合作一样,都有助于东西方的相互理解与信任,也一定会给相关的民族和国家带来极大的福祉。当更多的大国彼此成为朋友,达成互信,因偏见而导致的疏离就会逐渐消失,而冲突就不必诉诸于战争。这不正是一切爱好和平,有志于推动人类社会发展的有识之士所孜孜不倦追求的东西吗?”“说到印度,与我中华交往甚早,一千九百年前的汉朝称之为身毒,后又称天竺。…,郑宇顿了顿,继续说道“目前,印度属于大英帝国的一部分,英王陛下身兼印度皇帝,对此,中华帝国一贯给与尊重。印度人民希望加强与帝国的友好交往,帝国也是理解的,欢迎的,但无意对英帝国在印度的统治方式提出质疑。请注意:帝国认为,印度目前是英帝国的一部分,英帝国对印度的统治是合法的,也是合理的。而印度人民要求加深与中华帝国各方面的交流与合作,只要符合英帝国和中华帝国的相关法律和政策,中华帝国也会给与支持。”!。

第一百七十四章 天作之合(四)

“陛下,那日本呢?朝鲜呢?贵国在日本和朝鲜推行的政务指导,驻军,请问,是否意味着他们将是中国的印度斯坦?”

安妮?汉密尔顿继续问道。

郑宇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帝国对于日本和朝鲜的政务指导,目的是帮助其国民更好地学会民主宪政体制,适应文明社会的准则,并且维护东亚地区的持久和平与稳定。中华帝国认为,通过政务指导等安排,这些国家将在中华帝国领导的东亚新秩序中承担其各自的责任,并持续提升其国民福祉。中华帝国无意吞并这些国家,谢谢。”

他看着安妮?汉密尔顿,语气还是一如既往地平静:“好啦,美丽的小姐,请给其他同仁留一点时间,好吗?”。

安妮?汉密尔顿点了点头,耸了耸肩膀:“谢谢您,皇帝陛下。”

这位美国女记者又大胆地说道:“另外,我还有一件事情想要恳求您。”

郑宇笑着点了点头:“愿意效劳。”

“我想与您共进晚餐,可以吗?”。安妮?汉密尔顿顿了顿,又赶忙补充道,“放心,我不会再问政治问题,只是希望和您加深了解,正如您说的,消除……偏见。”

郑宇微微一怔,看着这位美国女记者跃跃欲试中带着期盼,不由得想起了远在美国的苏菲,心中一软点了点头:“好吧,稍后书记处会和你联系。”

安妮?汉密尔顿在众人羡慕的眼神中喜滋滋地坐下,忍不住挥舞了一下小拳头。旁边的男摄影师暧昧地对她笑了笑,安妮?汉密尔顿无所谓地耸耸肩。

台下的泰晤士报驻中国首席记者乔治?厄内斯特?莫理循一直在沉默地观察。

身为驻华西方记者中的权威人物,莫理循自然不能轻易发表一些过于敏感的提问,以至触怒中华帝国的实际权力者。一直到安妮?汉密尔顿坐下,他终于确定了对面这位皇帝在此类问题上的底线,因此果断地举起了手。

“乔治,说吧。”郑宇一笑,“你这个‘中国的莫理循’,还有多少事情是你不知道的?如果能够对你客观公正地报道中国有些帮助,我会深感荣幸。”

莫理循飒然一笑,微微欠了欠身:“陛下,您的智慧一向令在下钦佩。今天只是有些问题想听听您的意见。英国报界和政界正在讨论英帝国内部的关税同盟问题,讨论中国对于英帝国秩序可能的威胁,请问您有何评价?”

“说到目前我们的不列颠盟友国内产生的某些意见分歧,帝国秉持不干涉英帝国内部事务的原则,不好发表倾向性的评价。不过既然是老朋友提问,在座的也都是中国的朋友,本人就与诸位分享一下个人观点:”郑宇微微一笑,“大英帝国,是中华帝国长期以来的朋友与合作伙伴,双方通过这种合作,也给两国人民和工商界带来了很多现实的利益,并依然有着广阔的合作空间。”

“大英帝国的伟大,在于其为遍布全球的英属领地带去了和平,秩序和文明。”郑宇对着莫理循点了点头,“随着各殖民地民族逐渐步入文明,英帝国也给与了他们更多的自治权利,这显示出了英帝国对人道主义,平等博爱精神的坚定信念。对此,中华帝国一直深为钦佩。”

“自由贸易,帝国自治领体制,正是英帝国的各个部分团结在英王陛下麾下,形成一个大家庭的基石。”郑宇继续说道,“作为英帝国长期的盟友,中华帝国将密切关注盟国内部政策调整可能对盟国,乃至对本国造成的影响。但无论大英帝国做出什么样的决定,中华帝国只会从对本国影响的角度提出意见。说到底,这是英帝国的内部事务,不是吗?”。…,

莫理循点了点头:“您说的对,陛下。”

他顿了顿,又继续问道:“关于暹罗方面……”

“暹罗军政府谋逆弑君,篡夺国家,以暹罗合法国王为傀儡,更迫害我中华族裔,行虐民暴*,我帝国为维护亚洲和平秩序,必以铲除逆党为念。”郑宇语气坚决,“对于暹罗,帝国并无领土要求。但暹罗伪政府必须取缔,战犯由帝国战争法庭审理,暹罗华民损失必须得到赔偿,暹罗也要赔偿我帝国一应军费,并划地与不愿杂居之华民为自治领土。此外,为防止暹罗破坏东亚秩序,帝国将仿日本,朝鲜例,于暹罗行国务指导。”

莫理循脸色微变:“陛下,暹罗虽有冒犯,但毕竟是独立民族国家……”

郑宇表情严肃:“乔治,帝国对暹罗并无领土野心,可此国行军政府**暴*,又百般残害华民,帝国若不予严厉惩罚,拨乱反正,一旦群起仿效,我华民如何自处?”

莫理循沉默片刻,点了点头,又开口说道:“陛下,北方对日战争虽已终结,但中国与俄国仍然处于战争状态。我和同仁们都注意到,中华帝国的军队已经在境外作战一个月以上。请问,中国在这场战争中的目标是什么?这场战争在什么时候才会结束?”

郑宇看着这位著名的中国通,在另一时空坚持公正地对待中国,并用自己的努力破坏了俄国和日本两次吞并中国的阴谋,致力于保持中国的尊严和主权,促进中英协作,实现“双赢”的英国记者,深深吸了一口气。

“中华帝国的目标,就是维护中华帝国国民的安全,维护中华民族的尊严,维持东亚新秩序的稳定。”郑宇说道,“为了达成这一目标,中华帝国必须对侵略者给与足够的惩罚。长期以来,俄罗斯帝国始终以远东和中亚为基地窥测我中华,并于前清时期通过多条不平等条约侵占我中华大批领土。我中华苗裔散乱中亚被北亚,多在俄罗斯帝国遭受不平等之屈辱对待。有鉴于此……”

郑宇环视全场,语气铿锵:“中华帝国的战争目标,就是要光复一切中华故土,并使我中华支脉民族回归母国,恢复我中华帝国于亚洲固有之光荣。”

此言一出,全场震骇。

安妮?汉密尔顿大张着嘴巴,手中握着钢笔,呆呆地看着郑宇。

即使是最看好中国的记者也没有想过,这个新崛起的东方国家会对俄国提出如此强悍的要求。这就是要扒下沙皇最后一条底裤,让俄罗斯彻底和全面地投降

郑宇看着场下呆若木鸡的众人,缓缓说道:“战争,并非由我中华而发动。侵略者可以选择何时发动战争,却没有权力选择何时结束战争我中华帝国的战争目标一天达不到,就会坚决和毫不妥协地打到底”

“乔治,我的话说完了。”郑宇对着莫理循微微点头,“希望能够让你满意。”

“谢谢您,陛下。”莫理循推了推眼镜,展颜一笑,“我想,全世界各大报纸的头版,已经可以被预定了。”

似乎感到海因里希亲王在一边有些受冷落,下一个被点到的德国记者马上对海因里希亲王提出由对方发表一下对于中德合作的评价和展望。

海因里希亲王面色严肃,声音也是普鲁士传统军事教育之下那种不带感情的刻板:“……德意志帝国认为,中华帝国无论于能力上,还是道义上,都应该对于亚洲和西太平洋地区承担更多的国际责任,而这也将进一步加强东西方文明国家之间的交流与协作。作为欧洲秩序的协调者,德意志帝国非常荣幸地在地球的另外一面寻找到了与其秉持共同信念,有志于维护区域性稳定和秩序的朋友。”…,

“……作为德意志帝国至高无上的皇帝威廉二世陛下及其政府的代表,本人在此表示:德意志帝国无意把中德双方的合作仅仅局限于经济,外交和文化方面,而抱有真诚的热情与务实的态度,希望把此类合作向其他领域扩展。”

“……在此,本人谨代表德意志帝国皇帝陛下及其政府,表达对于中华帝国皇帝陛下及其政府的真诚敬意,并希望两国的友谊与合作能够持续发展。”

……

新闻发布会结束之后,中德双方都没有急着喝香槟,因为另一项影响更加重大的合作正在紧锣密鼓地商谈。

德国军事观察团驻地。

海因里希亲王喝了口茶,静静地听着。

“……经过综合评定,华军一艘广州级至少相当于两到三艘德意志级战舰的战力,而其高航速,密集火力投放,精准校射,都使其编组之后的战斗力呈几何级数上升。以六艘广州级组成的编队,已经可以震慑整个英国远东舰队。”

施佩海军上校抑扬顿挫地说道:“……更令人兴奋的是他们的高速编队。在本次黄海大海战中,华军高速编队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侦察,诱敌,高速打击敌军薄弱环节,随后又配合主力夹击和拦阻敌军舰列。他们的两艘‘战列巡洋舰’表现出了极强的战术能力和很高的战略价值。速度无与伦比,火力超过战列舰,射击准确,防护能力也经受了考验。”

“……他们的轻型战舰也很重要,我们需要的,是一支完全由高速战舰组成的编队,可以在战略上拥有最大的主动,可以自由击打在敌人的弱点,并且来去自由。”施佩的脸上泛起某种光芒,“请想像一下,如果帝国拥有六艘,不,哪怕只有四艘这样的战列巡洋舰,再配合上高速的轻巡洋舰和鱼雷驱逐舰,英国人遍布世界各地的贸易航线就会被截断。以日本佐世保军港为基地的德意志帝国远东舰队,将成为英国人真正的噩梦”

海因里希亲王喝了口茶,缓缓地说道:“这一点,柏林方面完全认同。上校,现在的问题是中国人不愿意把广州级卖给我们,而保定级……你认为单单购买保定级,可以确保德意志海军对英国海军的足够威慑?”

“这要看帝国的目标。”施佩上校说道,“如果是为了压倒甚至消灭英国舰队,我们就需要更多广州级这样的强力战舰。可如果是为了威慑英国,保定级这样的快速战列巡洋舰显然更适合于贸易破交。”

“帝国的策略并不是要消灭英国。事实上,这也是不可能的。”海因里希点了点头,“陛下的意思,是威慑。”

这位德国大洋舰队司令,德意志最尊贵的皇族亲王起身来到海图面前,看着遍布五大洲七大洋的米字旗,随后撤下了几个,换上了德意志帝国的普鲁士鹰加铁十字海军旗:“德意志需要殖民地,需要生存空间。英国人占得太多了……只要英国人让步,我们就没有必要去进行一场毁灭性的战争。”

“你说的对,上校,这个保定级几乎就是为了帝国度身定做。”这位亲王笑了笑,“我想,如果有四到六艘这样的快速战舰驻扎在佐世保,一定会让英国人如芒刺在背,不得不认真考虑帝国提出的条件。当然了,如果在北海能多出几艘悬挂铁十字旗帜的广州级战舰,也是一件让英国人集体神经衰弱的事情。”…,

“不过,六门十二寸炮吗……”这位亲王摸了摸下巴,“如果能再多两门,这艘战舰将是最为可怕的武器:高速来去,在敌舰有效射程之外以准确而密集的火力摧毁他们,敌人根本都无法靠近以威胁他们的防护……”

“对了,上校,您的意见呢?”

海因里希亲王转向了另一位德国海军干将。

莱因哈特?冯?舍尔海军上校微微一欠身:“亲王殿下,在下非常赞同您的见解。不过,请允许我补充一下,中国人的潜艇,也许将是威慑英国人最为致命的武器。”

海因里希亲王眼中光芒一闪:“请讲。”

“在本次战争中,中国人的潜艇曾经袭击过日俄方面的运输线,使他们遭到了极大的困扰,不得不在白天以集中护航通过危险海域。”冯?舍尔海军上校说道,“如果潜艇的航程,航速,鱼雷发射管的数量,可靠性再提高一些,请想象一下,一百艘潜艇布置在英国人的远洋航线上……”

“这种武器对于贸易航线来说,几乎是无法加以防御的。”冯?舍尔海军上校说道,“他们可以潜伏在水下,如同猛兽一样静静地等待和观察,一旦出现猎物,就可以用鱼雷或者甲板炮加以攻击,然后从容逃脱。这是一种可怕的武器。他将令英国人不寒而栗。”

海因里希亲王的神色逐渐凝重起来。

“坦率地说,如果是拼造战列舰,固然我们可以通过利用中国人的造船能力迅速补充广州级这样的强力战舰,但英国人船台上的无畏号也已经下水,从目前舾装的情况看,这是不亚于广州级的巨舰。英国人的船台……更何况还有法国人,也许还有美国人……”冯?舍尔海军上校认真地说道,“可潜艇呢?只要我们拥有成规模的这种武器,英国人就无法用战列舰造舰能力来压倒我们,而我们可以在任何地点给英国人的海上交通以致命打击,大英帝国就面临土崩瓦解的危险”

“更重要的是,这种武器看起来更廉价,也没那么复杂。”冯?舍尔海军上校说道,“德意志不能和英国人拼消耗,拼财力。我们需要的是更加经济实惠的武器,一种无法加以防御,足以迫使英国人坐到谈判桌前认真听取德意志声音的武器。”

他对着海因里希亲王一鞠躬:“亲王殿下,我想,这一次在远东,我已经找到了这种武器。”

海因里希亲王静静地看着这位德国海军后起之秀,神色也凝重了起来:“上校,你确认这些水下玩具可以承担起决定性的战略威慑任务?它可以让高傲的英国人垂下他们的头颅?”

“我绝对确信,殿下。”冯?舍尔上校坚定地说道,“只要有一百艘潜艇,德意志就可以获得整个海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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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登道夫上校眯着眼睛,看着面前的冯?霍夫曼中校。

“……上校,您和史里芬阁下的计划,以在下看来,实在还是有些激进。”冯?霍夫曼看着自己这位参谋本部的上司,字斟句酌地说道,“这一次在远东,我亲眼看到了对复杂筑垒地带的攻击有多艰难……中国人的筑垒复杂到了极点,障碍物,雷区,警戒阵地,坚固支撑点,机枪阵地,战壕臼炮阵地,复杂的交通壕,掩蔽部……如果未来对法作战法军采取类似策略,我们即使严格按照计划的时间表和兵力发动,也不可能在四十七天之内解决法国,回援东线。”

鲁登道夫上校淡淡地问道:“那你的意思是……史里芬计划的确要进一步调整?”

“对,我们必须从这一次的亚洲战争汲取经验,对史里芬计划进行调整。”霍夫曼点了点头,“我想,调整后的史里芬计划,不但可能如期完成,甚至很可能比预想中还要提前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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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五章 天作之合(完)

《世纪帝国》

鲁道夫上校掸了掸烟灰!”你说的是〖中〗国人的摩托化突出群?”

“不仅仅是摩托化。准确地来说,应该是快速突击集群。”霍夫曼上校的眼睛一点点亮了起来“〖中〗国人是一群真正的天才。他们不但发明了堑壕筑垒防御战术,还发明了专门克制此类战术的王牌快速纵队侧翼包抄。而这个战术,简直就是为史里芬计划度身定做!”“史里芬计划…最主要的难题有两个:“这位在鲁登道夫麾下参与史里芬计划起草的德意志帝国陆军精英参谋指着桌上的西欧五万分之一战区地图“第一个,是我军右翼必须尽快伸展至海岸线,自北向东南横扫法国腹地,占领巴黎,把法军驱赶到东南方向加以歼灭,迫使法国丧失抵抗意志和能力,这一部分,我军需要的是时间:第二个,是我军左翼必须节节抵抗优势兵力的法军在阿尔萨斯洛林地区的进攻,为右翼的横扫争取时间,并牵制法军主力,而避免被法军粉碎,进而破坏我旋转门的梅斯中轴线,进而割裂我右翼主力和后方的联系。”

“〖中〗国人的摩托化突击,要点在于速度与火力的结合。他们在空中以飞艇和飞机为指引,并自空中破坏敌军后方的支援火力,指挥部和交通线,而正面的摩托化部队以装甲车辆为矛头,乘坐卡车的步兵为机动兵力,直接自敌军深远侧翼迂回,配合正面不对予敌军以重创。”“利用这一战术,我军可以在左翼,参照华军本次méng古戈壁作战的战术,yòu敌深入,然后在本国境内以快速纵队猛攻其侧翼将其主力歼灭或重创甚至至少可以袭扰其侧翼和后方补给线,迟滞其进攻:而在右翼,另一支更强大的摩托化快速纵队作为最外侧的包抄力量,凡是在右翼主力迂回正面组织抵抗的敌军,都由摩托化兵力自侧后配合主力击溃之俘获或者消灭之。这样一来,史里芬计划面临的两个难题都可以迎刃而解。”

鲁登道夫的手指在地图上划着线路,表情渐渐起了一些奇妙的变化。

“我大致上计算了一下,只要后勤得力,以佛兰德和法国北部的交通状况,摩托化部队在空中支援之下,每天攻击行进五十公里甚至更多不是没有可能的。这样,我军可以在第二周就占领巴黎,动摇敌军抵抗!”霍夫曼中校戴着白手套的手在地图上巴黎的位置点了点“面对无孔不入的摩托化部队遍布空中的死神,法军的反击将会是脆弱而混乱的。我军利用高机动力,在防御和进攻中都可以迅速反应,从而抓住法军的破绽对其致命一击,而本方的破绽则可以及时补救。”“中校你认为,修订史里芬诊划,到底需要多少战车,装甲汽车,摩托车和卡车?对了,还有你一再强调的那些步兵自动火力和战壕臼炮”鲁登道夫轻声问道“另外,这些快速部队和平时期和战时的耗油量是多少?”霍夫曼中校毫不犹豫地报出了一连串的数字。

饶是以鲁登道夫的沉稳,听了也不由得大吃一惊:“中校,你确定〖中〗国人会愿意提供给我们如此数量的现役装备?没了这些他们的战力也就不再是秘密……再说,石油……”

“他们会愿意的。”霍夫曼中校自信满满地说道“只要我们一天是英国人和法国人的敌人,他们就会是我们的朋友。至于石油,请别忘了罗马尼亚和……”

鲁登道夫沉默地看着这位中校,脑海中回想着一年前与那位〖中〗国皇太子在德国斯图加特的一番交谈。

新一轮的世界军事〖革〗命,终于要开始了吗?

在这场竞赛中,德意志,最终会获得什么?

新同娄布会结束之后,〖中〗国方面并没有急着喝香槟另一个重要协议需要马上讨论。

这一次,出席会议的除了郑宇,〖书〗记处,外交部,国防部和陆海两总参之外,还有皇室产业的代表,包括新任的皇帝商务特别助理柯山。…,

经过第一轮的意见交换,德国方面已经提出了修订版的军事采购清单:(1)在保定级基础上设计的改进型战列巡洋舰四艘,分两批全部在〖中〗国建造海试完成后就地加入德意志帝国远东舰队:(2)参照广州级战列舰设计的新型战列舰四艘,两艘由〖中〗国承建,另外两艘由〖中〗国方面提供详细图纸和技术指导,全部战舰海试后加入德意志帝国大洋舰队:(3)战刀级轻巡洋舰八艘其中四艘由〖中〗国承建并就地加入德意志帝国远东舰队,另外四艘由〖中〗国方面提供详细图纸和技术指导海试后加入德意志帝国大洋舰队:(4)雨级大型驱逐舰十二艘,其中六艘由〖中〗国承建并就地加入德意志帝国远东舰队,另外六艘由〖中〗国方面提供详细图纸和技术指导,海试后加入德意志帝国大洋舰队:(5)鲨三型潜艇十六艘,其中八艘由〖中〗国承建并就地加入德意志帝国远东舰队,另外八艘由〖中〗国方面提供详细图纸和技术指导,海试后加入德意志帝国大洋舰队:(6)师级作战单位军用无线电报机一百部,团级单位军用无线电报机五百部,并由〖中〗国方面提供许可证,由德国生产两倍数量的无线电报机。

(7)斗犬轻战车五百辆,并由〖中〗国方面提供六百辆的生产许可证和图纸:(8)铁牛装甲汽车八百辆,并由〖中〗国方面提供另外一千六百辆的生产许可证和图纸:(9)南风三军卡五千辆,并提供另外五千辆的生产许可证:(10)雷雨攻击机和轻风侦察机各一百架:(11)紫云一型飞艇十二艘并娄备乘用无线电报机。

以上装具由〖中〗国方面负圭培训乘员和后勤支持人员,并以一比一的比例提供易损配件,所需全部资金由德国支付。

(12)一百二十毫米步兵用迫击炮的全套图纸,工艺技术:(13)八十毫米步兵用迫击炮的全套图纸,工苦技术:(14)步兵用火焰喷射器五百具,并提供全套图纸和工艺技术:(15)步兵用拉环手榴弹的详细图纸和工艺技术:(16)改为德国7.92毫米口径的标准型轻机枪六千tǐng,每只备弹五千发,并提供全套图纸和工艺技术……

除了这些中华帝国现役装备,德国方面还提出要分享〖中〗国海军几次海战的炮术分析报告,甚至愿意以巨资购买〖中〗国方面穿甲弹和高爆弹的全套图纸和生产工艺。

整个采购清单列出的一切物资,德国方面都制订了慷慨到极点的价格,最终的总体报价高达十亿马克,而算上人员培训,技术支持,备件,维修服务等费用,合同总额高达十五亿马克,也就是五亿三千五百万华元!即使以德国的富庶,也不得不提出分四年完成协议,先期付一半款项,而且提出部分以实物充抵货款。

郑宇看着这个恐怖无比的清单,以及更加令人头晕目眩的价格信息,心中也不由得一阵翻腾。

很显然,德皇打出如此慷慨的价格,一方面是为了买到〖中〗国这些经受了实战考验,可以给德军战斗力带来飞跃的重要武器,另一方面,却也是为了给〖中〗国卖好,把〖中〗国彻底拉到德国一边!

皇室产业已经估算过,光这一笔生意,给〖中〗国相关产业带来的利润总额就会超过两亿华元!而其对于确保〖中〗国军事工业和相关产业的发展,培养熟练工人和技术人员,改进生产工艺,mō索更高效率的流水线作业,更具有非同凡响的意义!

而更让郑宇重视的,是德国人对〖中〗国的军事装备采购,等于在全世界打响了〖中〗国重工业的牌子,做了一个免费的活广告。从这一刻开始,〖中〗国的产品不仅仅是“物美价廉”更会多上一个“高精尖”之类的光环!

不过,这笔天价合约固然能够给〖中〗国带来如此之多的好处,但真的把这些卫国利器卖出去,郑鹰等人苦心孤诣依托超前理念打造的军备也就再无秘密,那个时候,一旦敌国以此反噬………,

似乎和郑宇的情况差不多,这些中华帝国重臣们面对着这份相当于中华帝国一年〖中〗央财政收入的丰厚合约,却不约而同地失了声。

“陛下,这都是草国利器呀”一直低调的聂士成眼看着人人沉默不语,终于开口说道“这钱财终究是身外之物。可这军国利器与人,令他国尽知我底细,这可是陛下,老臣愚钝,但还请陛下三思!”郑宇点了点头。

“陛下,要说一口回绝,不但平白损了一单生意,也有些驳了德皇的面子,反为不美。”李经方开口说道“以我之见,不如以稍稍落后之装备提供给德人……”“李伯爵此言差矣!”柯山一开口,不少目光都聚集到这位新贵的身上“德国肯以如此低姿态购买我帝国军备,足见心意之诚。如果敝国仅以落后之武备搪塞,何异于羞辱德皇?如此一来,中德合作顿成画饼。”李经方一愣,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这点倒的确是我失了考量……………”郑宇对着柯山一瞪眼,面sè不悦,不过柯山自然是看出了其中包含的赞赏。

柯山一笑:“各位以为,德国得此利器,能与别国分享吗?”众人摇了摇头。

柯山又问道:“以德国的技术,眼看这些武器的猛锐,无论用什么手段弄一些回去,自己仿制,甚至干脆自己全力去开发,有三五年时间,能搞出来吗?”

众人闻言,虽然有些人有些不情不愿,但终究还是点了点头。

“我最近协调帝国皇室产业,对里边的情况知道得多些。实话说,这些武器固然厉害,但也算不得最先进的。更重要的是,以列强的技术,既然见识到了威力,就没有造不出来的道理,最多多huā点时间。”柯山一摊手“既然如此,又何必敝帚自珍呢?固然我们帮助德国获取了很多技术和工艺,但德国方面想必也有很多技术是我们需要的。”

“陛下,既然已经决定与德国合作,而合作的关键又在于诚意,以在下之见……”柯山转向郑宇,微微欠身“与德国方面的合作,可于金钱之外增加对德国技术的引进,尤其是火炮,炸药,化肥,内燃机和军事匡学等方面的合作。我们拿出了好东西,德国人自然也不能小气。”

“有理。德国人越强大,英法能施加于我帝国的压力就越小。”陆军总参谋长江胜这个时候突然开口“先帝在日曾多次教诲,此战过后,陆军方面要注意跟踪欧洲军事力量的消长。根据之前反复推演的未来欧战态势,以陆总的判断,目前德奥意的联盟,即使加上土耳其,面对英法并没有必胜把握,关键还是英国的海上优势和持久战力绝非德方可以匹敌,而德国的那些盟友实在是有些泥糊不上墙。一旦美国参战,德国的形势就可能急转直下……”“既然如此,要确保未来欧洲战争双方保持均势,就必须加强德国的力量。否则德国也未必就有开战的勇气。”江胜话一出口,连郑宇都不由得侧目“这些军备技术,德国断然不会与别国分享,最多也不过是对奥匈提供个别陆上武器。更何况德国要拉住我们,日后想必也不会因小失大公然仿制,至少其中比较显眼的产品还是要许可证或者专利授权。等欧战打完,帝国军事技术的革新早已日新月异,又何必在乎现在这些东西?”

“江总长,我倒有个疑问”海军总参谋部副总长刘步蟾开口说道“德国人订购的军舰,都是帝国的高速战舰,又是分别布置到远东和本土,显然是直接瞄准英国人的交通线。这也罢了。但陆军,他们看来是看准了帝国空中力量与摩托化突击部队的结合。西欧交通线发达,土地平整,一旦德国人建立了大规模的摩托化突击集群,借助空中力量的侦察和支援,快速击溃法军,欧战会不会很快径束?英国人是否会被迫接受德国的条件达成和议?”…,

“刘总长却是高看这些武备了。”江胜摇了摇头“这些飞机航程很短,载弹很少,如果不是出其不意,实战中固然很有用处,但也并非决定xìng的武器。目前的摩托化武备,越野能力,速度,防护和火力都无法满足一场大规模摩托化战争的要求,突击深度有限。尤其是这一次战争之后,英法等国不会没有忧虑,一旦德国大规模组建摩托化部队,势必引发英法的警觉,开发对应的战术,比如以摩托化对付摩托化,以复杂的筑垒进行防御,加强步兵战防火力等。到了那个时候,

即使德国拥有了一定规模的武装力量,也难以速胜。”众人看着这位老将,一时都有些惊讶。

“这份清单再斟酌一下。”郑宇对着江胜赞赏地点了点头“如果有些现役装备帝国陆军已经准备淘汰更新了,看看能不能让德国人接受现货,这样他们可以更早装备部队,熟悉使用嘛……与德国的技术合作,尽快完善一个清单出来,既然是合作,德国人也不能光拿点钱就完事。”“另外,新型战舰不能采取广州级的设计。”郑宇顿了顿,继续说道“这艘战舰涉及到帝国造舰系统太多的前端技术和重要思路,真被德国人吃透了,未必是帝国的福音。他们想要超级战舰,想压倒英国人,我们就满足他们。”

“那个火计级想必可以满足德国人的要求,从纸面上看绝对全面压倒英国人的无畏,也压倒了广州级。

”郑宇一笑“吨位,装甲,主炮和副炮数量都要优越,航速也不差。只要不去仔细对比广州级的详图,是体会不到内部结构差异的。”“战列巡洋舰,一定会搔中德国人的痒处。”郑宇继续说道“帝国海军部早就准备好了加强版的首里级,德国人会更加着mí。和这些战舰比起来,他们的沙恩霍斯特级,吕佐夫级,统统都是过时的玩具。”“帝国的船台大扩张已经完成了第二阶段,看他们的单子,有必要加速第三和第四阶段了。”郑宇顿了顿“这笔生意还只是个开始。

相信我,没有什么比经过实战考验的复杂武器,更适合做一个国家工业水准的活广告了。”

“造船工人的缺口,尤其是熟练的高级技工不足,可以把一部分轻型战舰的后续任务安排到〖日〗本,再从〖日〗本船厂拉一批人过来。另外,我们自己的工人培训要加速。另外,把民船的建造能力也征用一部分。现在全球经济低mí,商船便宜,我们已经买了不少,接下来还可以再多买点……”

“最近我在美国赚了点小钱。”郑宇现在是标准的腰里有货,说话也格外有底气“添购些机器,聘些美国工程师和高级技师是没什么问题的。这些单子所需的特种钢材,其他稀缺物资,经济组这边详细统计出来,现在就要开始调配。”!。

第一百七十六章 向北,向北,向北!

西伯利亚。

伊尔库茨克东南一百公里,结束了上乌金思克方面作战的第五集团军和第六集团军,把损失较大的少量主攻部队留下修正,抽调了受损不大的部队配合西线的华军第一骑兵军向西沿西伯利亚铁路攻击前进。

俄军拼死东援的部队,以及打开伊尔库茨克军火库,以后备步兵临时武装起来的部队共同组建了新的俄贝加尔第一集团军,负责军需的阿列克塞耶夫少将被临时提拔为中将负责指挥,但兵力只有参差不齐的五个步兵师,一个骑兵师,面对华军优势兵力火力依托铁路线的攻击,俄军虽然顽强抵抗,却依然深感吃力,沿着环贝加尔湖的铁路线节节败退。

寒冬之中,贝加尔湖的冰层厚达六十公分以上,华军为了缩短进攻距离,以履带式推土机直接在雪原上开辟道路,并在贝加尔湖上铺设了急造铁路,紧随着进攻部队的兵锋向伊尔库茨克进击。

伊尔库茨克的沙皇行宫早在华军大举进攻上乌金斯克,守军节节败退之时就已经鸡飞狗跳。尽管沙皇仿效拿破仑入侵时期的沙皇亚历山大一世,宣布要一直战斗到“俄罗斯神圣的领土上再也没有一个敌人”但接近沙皇的人都很清楚,这位皇上早已六神无主。

深体上意的阿列克塞耶夫海军上将提出“伟大的沙皇绝不可以受到俘虏的羞辱”娄皇则立刻抓住了这根救命稻草,提出“为了俄罗斯”而决心“向西进攻”。

向西进攻,这话其实不假。

西边的铁路线,现在已经在华军义勇y以及从新疆北部阿勒泰和科布多越境的华军骑兵部队搞得支离破碎。俄军从伏尔加河和西部国土抽调过来的援军,一边和罢工的铁路工人,混乱的国内铁路交通线奋战,一边冒着风雪与华军骑兵jī战。伊尔库茨克到新西伯利亚的铁路线尽管离国境线较远,但无孔不入的华军义勇军,包括本地méng古部落的牧民,依然不顾代价地袭击铁路线。

更可怕的是华军飞艇,这些空中利器,借助华军游击队的信号指引,对铁路线进行防不胜防的轰炸。

沙皇陛下不顾这一切艰难险阻,拒绝了守军将领的挽留,依然坚持带着一个步兵师和一个骑兵师的俄罗斯近卫军踏上了向西“进攻”的征程。

沙皇和近卫军部队的离去,让伊尔库茨克的守军更加陷入了绝望。

可就在此时,一场无比猛烈的暴风雪突然降临,室外温度陡降至零下五十摄氏度以下,双方的军人和武备都难以忍受如此的低温,jī战正酣的战场一时间陷入了沉寂。

弹冠相庆的俄国守军,立刻抓住这个有利时机整顿防务,尤其进一步正被伊尔库茨克的要塞,收集粮食,木材,军需物资,整顿兵力,准备长期守御。

“明年春季展开反攻!”这个口号,不管到底有多少人真的相信,但至少给了人们一个希望。

华军方面,上乌金思克和赤塔战役结束后,立即进行了兵力重整。

上乌金思克方面的中鲜卑利亚方面军,除了第五和第六两个集团军,以及第一骑兵军外,皇家禁卫第二军和皇家禁卫第四军奉调回国,分别由铁路运往远东滨海方面的海参崴,加入远东方面军。

东鲜卑责面军则重新调配兵力,把第二集团全部转用到黑河方向,在内河炮艇部队和列车炮部队的支援下强渡黑龙江,进攻海兰泡(布拉戈维申斯克),而骑兵第二军则由赤塔沿铁路线向东攻击,从尼布楚,莫戈恰等一路横扫而去。

考虑到后勤负担,以及作战兵力需求的问题,第八集团军奉调回国,转隶到西北方面军,加入中亚作战。

在中亚方面,北方战事的改观,让西北的林肃仁得到了更多的兵力支援,手头一下子阔了起来。这位一贯得势不让人的悍将,立刻组建了南北两个集群,分别向巴尔喀什湖和杜尚别tǐng进。

巴尔喀什湖以东,在凹世纪中叶以来一直归属清朝伊犁将军统辖,后来被沙俄抢占。这些地方的少数民族主要以哈萨克族,乌兹别克族等为主,现在又多了俄罗斯和乌克兰哥萨克移民。由于俄国采取殖民政策,当地的民族矛盾被暴力压制,随着俄国统治秩序的崩塌,这种积蓄已久的怒火被释放出来,很快就引发了连锁反应。,

中亚地区很多蛰伏已久的民族势力,包括一些和〖中〗国总情局早有联络的力量,眼看着华军进逼,俄军败退,终于从冬眠之中破土而出,竖起了反旗。在原浩罕汗国领土和满清新疆领土之上,各股起义军群起打击俄国移民,甚至进行了血腥的“复仇”。

大批俄国移民被砍头,碎尸,曝尸荒野,fù女被jiānyín,儿童遭到惨无人道的暴行,高唱“安拉”之名的叛乱者在伊玛目的组织下组成了“教军”宣布要“以主安拉之名恢复真主对这片土地的统治”给全体穆斯林“带来光明”。

俄国驻军面对这一情况,只能龟缩于少数军事要塞和驻地,并尽量把俄国移民也迁居进来加以保护。

以当地人和总情局潜伏特工为向导,林肃仁的部队本身也做足了功夫,地图,水文气象资料很是完备,再有这些“义军”在敌后牵制,顿时就是势如破竹。很多俄国守军,在当地武装的打击之下已经是惶惶不可终日,眼看这些东方的“敌国军队”至少还属于文明社会,而不是砍头戮尸的野蛮人,甚至开始主动和林肃仁的部队联络,希望他们“早日前来解救”。

在海上,歼灭了日俄联合舰队的华军机动舰队,除了接收〖日〗本之外,主力兵分几路,分别组建了三个北进支队:第一支队,负责掩护主要由海军陆战第四,第五和第六三个师为主组成的海军陆战第二军在萨哈林湾的庙街(尼古拉耶夫斯克)登陆,从北面沿庙街一伯力铁路线向西南方向攻击,以彻底截断并孤立伯力一双城子一海参崴的俄军远东方面军主力。由于俄军主力已经收缩到伯力一双城子一海参崴一线,后方兵力空虚,华军登陆集群在强大的舰炮火力支援之下,成功遂行了作战,并一路打到了阿穆尔斯克,即将达成对哈巴罗夫斯克的合围。

第二支队,登陆了库页岛(萨哈林岛)南部的科尔萨科夫和北面的诺格利基,陆战队部队主要由原琉球守备部队组成,横扫库页岛,已经惊慌失措的俄国军民很快就选择了投降。留下少量守备部队,并主要把治安和“收集军需”的任务委托给朝鲜特管部队之后,化军陆战队主力如同旋风一般乘船西进,在瓦尼诺登陆,自西面夹击哈巴罗夫斯克。

而另一支支队,以两个营的陆战队,1小心地规避着鄂霍茨克海上的浮冰,在马加丹登陆,占领了人烟稀少的科雷马山南麓。

第三支队,以旅顺的海军陆战队抽调部队,直接登陆了勘察加半岛南面的彼得罗巴甫洛夫斯克,同时派出少量部队占领了千岛群岛。

以萧耀南为首的一个营级分队,甚至在破冰船的配合下冒着危险北上,在白令海峡的楚科奇半岛登陆,并登上了伊斯霍德纳亚山,在标高一千一百五十八米的山顶升起了中华率国国旗和陆海军战旗。

在海参崴方面,朝鲜方面军改组的远东方面军,由横扫朝鲜,因功晋大将的邓宁指挥,以第一集团军逐渐包围了伯力,第七集团军则包围了双城子,并两面进逼海参崴,正在增调物资兵力,进行火力侦察和攻击准备。

上乌金思克赤塔战役结束后,华军大批重火力和空中武力转运至远东方面军作战方向,进入一月,华军对双城子和海参崴的轰炸和炮击越发jī烈,步兵的火力侦察规模也越来越大,频率越来越高。

海参崴。俄罗斯远东方面军指挥部驻地。

在刘梦雄的建议之下,俄国更换了密码,并在日常往来中注意了电文的精简,果然,华军对俄军军事行动的应对准确度有明显下降。

也许是出于对才能的赞赏,也许是出于愧疚,或者两者皆有,尼古拉耶维奇大公对刘梦雄的信任已经无以复加。这位黄皮肤的俄国上校已经被提拔为少将,并接任了远东方面军副参谋长,实际负责参谋作业。

不过,面对华军连连取胜,俄军节节败退,坐困孤城的情况,尤其是上乌金思克和赤塔丢失,西伯利亚铁路被拦腰切断,舰队又已经覆没,华军舰队已经逼到了海参崴门口,滨海地区的俄军收缩在几个要点里,外援断绝,已经是人心不稳。,

此刻,司令部之内,空气如同凝固。

尼古拉耶维奇大公做在主位之上,表情虽然一如既往地平静,但鬓角边平添的白发,略显憔悴的神sè,黑黑的眼袋,众人看在眼里,心中都不由得有些酸楚。

负责城防组织的康特拉琴科中将依然自信而乐观:“……目前,整个海参崴地区,我军兵力已经达到五个步兵师,其中有三个步兵师是战前现役的主力步兵师,此外,还动员了多达十个团的后备步兵用于补充,总兵力已经达到九万六千人。目前,我军的要塞炮和野战炮合计六百六十门,粮食方面,已经启动了配给制,完全可以支持半年以上的守御作战……”

尼古拉耶维奇大公点了点头,微笑着说道:“中将,您卓有成效的工作是俄罗斯的幸运。请转达我本人对于诸位爱国热情与勤奋工作的谢意。此外,请转达司令部的命令,为了庆贺防御作战准备工作的出sè,全军今明两天的伙食加双份,并额外配给甲等物资一份。”在场的军官们闻言,精神都是一振。

“先生们,将军们”尼古拉耶维奇大公环视全场,表情沉稳“我有一些好消息传达给各位。”

所有人都用满含期盼的目光看向这位皇叔。

“法国方面已经表示,向我们再提供十亿法郎的贷款用于购买法国生产的军需物资。”尼古拉耶维奇大公说道“此外,英国方面有消息,英国上院已经在考虑对〖中〗国人施加压力,迫使他们停止军事行动,与我国谈判。美国方面也有消息,共和党政府对于〖中〗国独占〖日〗本,朝鲜,并且进一步扩大战争深感不满,正在敦促驻华使团对〖中〗国施加压力。,

“先生们,请诸位相信,我们目前正处于黎明前的短暂黑夜。”

尼古拉耶维奇大公威严地说道“〖中〗国人已经做过了头,他们越界了!

请相信我,西方世界即将在新十字军的旗号下团结起来,对贪婪的东方侵略者发起东征,惩罚他们,封锁他们,击败他们,把他们打回原型!”

大公拍了拍手,副官马上给各位军官递上酒杯,倒满了上好的伏特加。

“为了伟大的沙皇尼古拉二世陛下,为了俄罗斯”

“乌拉!”

尼古拉耶维奇大公看着这些脸sè红润起来,眼中开始闪烁着某种希望之火的俄罗斯军人,心头一阵悲凉。

俄罗斯,居然已经沦落到要指望其他列强的干涉和救助来确保自身安全的地步。虽然有克罗帕特金越级上报,指挥不灵,尼古拉二世指挥混乱,对自己百般猜忌等原因,但即使换了自己全权指挥,结果又能好到哪里去?

从一系列战报,以及亲自观察的情况来看,〖中〗国军队的火力,战术,组织,都已经不是俄军可比。参考〖中〗国叛逃者携带的资料进行的军事改革,看来还远远不够,而〖中〗国方面显然在这些年又有了更大的进步,尤其是那些高机动的战车,摩托化工具,飞艇,飞机,列车炮,新型战舰,以及他们令人耳目一新的步兵强袭渗透与摩托化纵队包抄迂回,空中武力突袭,弹幕射击,甚至于他们军队表现出来旺盛的士气,高效的组织,军官展示出的战术素养,都体现出了这个国家全方位的领先。

不仅仅是装备,而是整个国家工业基础,文化,军事教育,军事思想和动员体制的全面优胜。

他转过目光看向了沉默不语的刘娄雄。

这位刚刚晋升少将,深受信任的参谋,脸上挂着不健康的红晕,眼中闪烁着某种混杂着仇恨与恐惧的目光。

尼古拉耶维奇相信,这种仇恨也好,恐惧也好,都不是针对俄国,而是他的祖国〖中〗国,或者说,是〖中〗国目前主政的那些人。尼古拉耶维奇大公有些同情这个去国流亡的军事干才,甚至颇为惋惜。

他并不能完全理解南面那个东方国家政治权力斗争的规则和逻辑,但他清楚,对一个深受系统xìng军事教育,曾经立志为国而战的军事精英来说,叛逃到敌国,把矛头对准自己的祖国,而且很可能又要遭受失败并接受审判,这样的命运已经不能用悲剧来形容。,

这是彻头彻尾的人间惨剧。

自己会有那么一天吗?自己会被〖中〗国人俘虏并羞辱吗?〖中〗国会成为千百年来第一个被俘的罗曼诺夫皇室成员吗?自己会成为全俄罗斯的笑柄,遭到唾弃吗?

圣彼得堡怎么样了?莫斯科?听说国内也是一片混乱,还有那些野心勃勃的社会〖民〗主党人,满脑子立宪〖民〗主的立宪派,军队中无处不在的失败主义者……

尼古拉耶维奇大公微微地颤抖了一下。

俄罗斯,中西伯利亚,伊尔库茨克以西四百公里。

皑皑白雪之中,相隔十公里就停着一列火车。火车车厢周围的雪地被踩得乱七八糟,车厢底下烤起了火,还有不少裹着黑sè羊皮包棉翻领袍子的俄罗斯禁卫军军人在忙忙碌碌地砍伐树枝,抱回来取暖。

一场风雪过后,外间的夜间气温已经下降到了零下三十多度。一些砍柴的顿河哥萨克不小心冻伤了脚,一个劲地流脓水,疼得死去活来。

“圣母啊,让我死吧……”

“后边车厢里的煤炭为什么不能用来生火……”

“那是准备万一的,再说火车还要用……”

“多带点煤油不好吗?“巴库已经很久没有运油了……”

“该诅咒的战争!克罗帕特金,都是这个老混蛋害了近卫军,害了俄罗斯!”

“我看那位上将……”

皇室包厢之内,煤油暖炉烧得暖暖哄哄,沙皇尼古拉二世神sè疲惫,双眼无神。

“陛下,只不过是桥粱被炸,已经动用备用铁轨和钢材进行抢修了,无论如何请忍耐一下。”近卫军步兵第一师师长森博诺夫恭敬地说道“外面的情况很复杂,如果您徒步出行……”

“近卫骑兵不是已经在搜索追击〖中〗国人了?”沙皇身边的阿列克塞耶夫海军上将不满地说道“这点事情都处理不好吗?陛下还要等多久!整整半个月,才走了四百公里!再拖一拖,恐怕〖中〗国人就要打过伊尔库茨克了!”

这句话一出口,沙皇立刻如同迎面挨了一拳,脸sè苍白地吼了起来:“朕绝不能让黄猴子羞辱!绝不!”

他站起身,死死盯着森博诺夫:“少将,我授权你,采取一切手段,务必在两天,不,一天之内修复受损桥粱,此外,对于铁路周围一切可能是〖中〗国人内应和间谍的叛国者,贱民,请直接逮捕。无论如何,朕要马上赶回圣彼得堡!”!。

第一百七十七章 富可敌国

北京,西山大本营。

越南沉香木散发着袅袅幽香,郑宇随手翻着厚厚一个薄薄的小册子,上面工工整整写着再个字:“绝密,…。

“…皇家石油业务,年度石油权益产量三百二十万吨,其中婆罗洲一百六十万吨,苏门答腊二十万吨,北美一百二十万吨,罗马尼亚二十万吨,连同炼油厂和加油站,年度盈利七千六百万华元,不过累积投资了三百二十万华元修建加油站网络,另外支出了两千二百万华元购买新地块勘探油田,以及支付勘探费用。”“…皇家汽车产业,年度卡车和牵引车产量五万辆,农用轻型车三万辆,轿车三万辆,各型工程车两千四百辆,战车八百六十辆,装甲汽车六千二百辆,摩托车三万辆,内销净利润一千二百万华元,外销净利润两千六百万华元,共计六千二百万华元,补充资本金作为资本开支一千六百万华元。”“…皇家电器产业,总计内销销售额八百万华元,净利润一百二十万华元,外销销售额合三千二百万华元,净利润八百万华元,补充资本金四百万华元。”“…皇家无线电产业,内销销售额一千万华元,净利润六十万华元,外销销售额八百万华元,净利润三百万华元,补充资本金一百万华元。”“…皇家化学产业,利润总计八百万华元合成染料亏损两百万华元,………,补充资本金两千四百万华元。”“…皇家矿业冶金产业,利润总计两千四百万华元补充资本金八千四百万华元……”“…皇家机车产业,利润总计两百万华元,补充资本金一千四百万华元,………”“…皇家造船产业,利润总计六百万华元,补充资本金八千八百万华元,………,其中收购英法过剩造船机械支出三千二百万华元……”“皇家银行产业利润总计四千三万华元补充资本金六千四百万华元……”“…皇家投资银行产业,利润总计五亿六千万华元”“…皇家纺织产业,利润一千三百万华元,追加投入四百万华元,………”“…皇家枪炮产业,利润一千五百万华元补充资本金一千三百万华元”“皇家农场和林场利润两千四百万华元,追加投入一千二百万华元……”“…皇家医药产业,利润两千六百万华元,补充资本金一千二百万华元………,

“…皇家áng产业,利润三千四百万华元,补充资本金一千二百万华元,………”“…皇家电力产业,利润一千六百万华元,补充资本金六千四百万华元……”

“…皇家电气产业,利润一千二百万华元,补充资本金一千八百万华元,………”“…皇家航空制造产业利润三百万华元,补充资本金三千二百万华元,………,

“…年度慈善总开支,包括慈宁,各医院,社会捐助基金会等…扣除总部行政开支和汇兑损失,总计盈利九亿八千二百二十万华元,增加资本四亿九千八百二十万华元,准备拿出三个亿来分红,皇室分红部分净收益大约在二点六个亿。,…

郑宇一边翻着,一边一项一项听着,一直到柯山整个说完,突然开口问道:“电器产业外销利润率下降了八个点,怎么回事?合成染料亏了五年,怎么还在亏?纺织的利润又下了这是怎么管的?”饶是柯山一贯沉稳,面对如此连珠炮式的提问一时也有些发懵。

旁边的宋教仁已经听傻了,也不知道是被数字吓到了,还是被郑宇的一连串提问搞晕了。前皇室产业负责人谢忠见情况不对,赶紧圆场:“陛下,卓峰说了这么久,也该润润喉,成绩还是主流您慢点说,让他喘口气,连我听着都是晕头转向……”郑宇哼了一声:“成绩?我看得好好检讨一下扣掉投资银行业务的盈利还剩多少?投资的事情咱们大伙都知道是怎么回事,这东西说起来可一不可再,靠天吃饭的东西,今天大赚,明天就可能大亏。

今年幸亏是禁卫军早早加入战区,是政府出钱,要是我还养一年,今年这点钱再扣了禁卫军的人吃马喂,还有贴补总情局的调查局的,〖书〗记处,研究所的,算算还剩多少……”柯山心里知道郑宇这是借机作sè。,

禁卫军的开支和平时期一年一个亿的华元顶天了,其他那些加起来也就是三四千万的开支。说起来他还有点委屈自己中途接手,又赶上国战,纳入战时经济管制的部分产业内销净利润率被强制压缩,还挤占了很多外销份额,再加上大批劳动力被抽走入伍,招收新工人得开高薪,又不得不给老人加薪,实在是一肚子苦水。

他偷眼看了看几个在京的皇室产业大佬,眼看着众人脸sè都有些难看。

“陛下。电器产业是我管的,这事情我得做自我批评。”负责电器产业的马国平起身一鞠躬,语气却是不卑不亢“目前美欧的城市电气化还在进行,家庭用电的普及率还有待提升,我们的产品市场本身就受到一定限制,更多反倒是工厂和企业应用空调,电风扇,洗衣机这些东西,本身的技术壁垒并不高,我们的专利也不能完全覆盖。比如电风扇上头,我们无非是加了控制旋转范围的按扭,洗衣机上加了定时,但说白了咱们的主打洗衣机也是蒸汽洗衣机,电动洗衣机的成熟产品刚开始向市场推广这东西大家做起来差异没那么大。商用空调我们技术领先的多一些,但美国的通用电气也推出竞争产品了,我们只能靠增加功能的新款。这上头市场大,可竞争对手也多。想长久保持市场绝对优势太难了。…,

“话是这么说,可利润率下十个点,这事情绝不是这么简单。”郑宇看着他,语气有些不善“你马国平就一点问题没有?你的轻工产业真的是做得无可挑剔?”“听说你下面那些管销售的,做渠道的都发了在美国买房子买车娶金发女郎,嗯?另外你的几个品牌之间是怎么搞的?”郑宇的话一出口,马国平就是脸sè大变“朕听说今年主打的高端空调,找的海报女郎被狗仔队兜出来以前做过雏妓法国那边销售账目一塌糊涂,据说有三百万法郎不翼而飞?还跑了一个部门经理……你自己说说,电器产业到底出了什么问题?”马国平的身子已经微微频抖起来。

他是皇室产业的老人,这么多年下来根基深厚。他自己其实并不靠着这些歪门邪道的好处,自己那份业绩提成和奖励已经足够了。但下面很多人都是跟着自己鞍前马后多有苦劳,再加上产业每年都有新东西出来,营销思想也很前卫,历来无往不胜,他也的确有些懈怠。这几年一下子摊上很多事情,其实不少也是运气不好,但他还想着这位新上,又要操劳国战,兴许自己主动检讨一下糊弄糊弄就完事大吉,转过年好好整治一下,来年打个漂亮仗。可没想到这位连这点时间都不留给他!

“老马,你是创业期就加入的老人,有些话我不想多说。”郑宇顿了顿,冷冷地说道“不过出了这么多的事情,我看你也要有些表示…这样吧,回去你写个辞职申请放到我这里,先停职。我会安排人把你的事情接过来。你有没有问题,看审计组的报告了。”马国平如同迎面挨了一拳,顿时面无血sè。到了这个时候,他这才意识到对面这位皇帝到底有多大的威权。他自己早把电器产业当成了自己的东西在运作,虽然并不伸手,但也从未考虑过有一天自己会出局!

他几乎是当场就跪下了,声泪俱下:“陛下!我知道错了!这几年我精神上头有些懈怠,对下面有些放纵,这我承认。可我从没在公财上伸过手啊!我有错,可您得给我个机会!”“机会?我一直在给你机会。”郑宇摇了摇头“我刚接手的时候就发过通知,所有高层的亲属不得在皇室产业任职,而且要求你们必须马上把账目理清楚交上来核对。

你怎么做的?账目账目迟迟交不上来,交上来也是漏洞百出。你那个财务主管,是你姘头的弟弟吧?从他手里这些年至少跑冒滴漏了三百万!”“你还要我给你多少机会?…,郑宇盯着他“做了错事,难道还要理直气壮的要求别人一次又一次地给你机会?”马国平已经瘫软在地上。旁边的谢忠看得有些不忍,又有些恨铁不成钢:“老马,你真是老糊涂了……”他转向郑宇,深深一鞠躬:“陛下,这些事情说到根上是我管束不力,教导无方,我也是要担责任的……”“这率情称不要往自己身上揽。”郑宇摆了摆手“是他的错事,责任他担。你如果有问题,我自然也会照章办事。”谢忠心头一凛,可自知自己没什么错处,倒也不担心什么。但他也很清楚,郑宇这是要开始对皇产动刀了。,

他看了看那几个神sè各异的大佬,不由得多了几分同情。

柯山心里有数。

从郑宇接手的第一天开始,对皇室产业的暗中调查已经开始。一个个陈年老账被翻了出来,重点人物的底档,行踪,关系人,代持账户,一切的一切都被调查局翻了个底掉。这一次,郑宇是准备妥当,抓住国战局势底定的机会要以雷霆霹雳之势一举整顿皇室产业。

接下来的事情就顺理成章了,一个产业一个产业捋,一个项目一个项目地说下来,足足三个小时,又有两位大佬被当场去了职,三位罚款待罪回去做检查,两位挨了批限期整改,这一番霹雳雷霆算是勉强告一段落。

虽然早有思想准备,谢忠也是心旌摇动,苦笑一声擦了擦汗,心有余悸地看了看柯山,只见这人面sè平静,心中惕然。

“我不是有意刁难你们,而是这皇产,我看再不整顿,早晚要出大问题!”郑宇环视众人,语气凝重“父亲在牌子上抓得紧,怕你们仗着皇家的招牌与民争利欺行霸市,在竞争xìng的产业上头不让你们打统一的招牌,而是分成一个个名字各异的公司,让你们参与利润分享,制定管理层分红,发挥自己的能力,让这些不涉及国家战备机密的企业接受公众监督,专门制订了针对皇室产业的么平竞争法案可你们看看,现在出了多少问题……”“说白了,皇产,靠的还不是父亲他们慧眼识珠从欧美挖的这些发明家,工程师,这些年培养出来的人才,不断提供新产品新工艺新思想,又给你们建了一整套的生产流水线体系,车间管理体制,薪酬jī励,营销鼻划,财务制度,仗着这些超出别人几十年的玩意,你们才有了点成就!”“可现在看看,你们这几年根本是在原地踏步”郑宇有些失望地摇了摇头“不过是吃老本罢了。看着有些新产品,可内里的东西还是十年前的老本。管理也好,营销也好,财务也好,车间也好,都没有太多可以称道的进步,只是在做些修修补补。现在别人从产品上,营销上,管理上,都在学你,超越你。再不好好整顿,我看不用几年,咱也就趁早关门了事。”此言一出,在场众人全都耸然动容。柯山早有准备,倒也不吃惊,只是默默地听着,观察着。

谢忠知道情况并不像郑宇说的那般过分,但也知道皇室产业这么多年下来确实也已经越来越像个臃肿低效的大衙门。腐败,人情关系,利益链条,错综复杂的人际网络,已经在缓慢而坚定地侵蚀着这个庞然大物。这个曾经所向披靡的企业亡国,商场上的巨人,也正被各种各样无形的枷锁捆束得越来越紧,越来越难以呼吸。

就像他之前和郑宇所说的,皇室产业确实到了不得不清理整顿的时候。

谢忠是个绝顶聪明之人,无论是商业上还是在官场应对上。他知道哪些事情需要他出头,也知道自己这个离职的前大总管这个时候有哪些价值可以被榨取,所以他自嘲地一笑,随即开了。。

“陛下,其实大部分同仁还都是踏实做事的,就算有些不尽如人意,也并非都是出在人上面。、,谢忠诚恳地说道“不过,您说的确实没错,这些年来,皇产在很多方面进步有限,在机制上也有些僵化了,确实需要改革。”“那以谢爵的意见……”“现在皇产的问题,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规模过于庞大,导致管理链条过长,决策缓慢。委员会体制固然可以避免草率决策,减少损失,但效率上就有些吃亏。现在皇室产业无论是辐射面,还是在每个产业内部的链条长度都实在有些过于巨大。这么大的产业,说实在的,我这几年管起来的确是力不从心。…,

郑宇知道谈忠说到了一个关键。

皇室产业这几年的问题,在他分析,说白了还是大企业病。

企业管理,一个是产权明解,一个是权责明确,监督制衡到位,人才选拔有章可循。皇室产业固然有明确的所有人皇帝,以及那些担任小股东或收益权份额持有人的中高级管理人,但作为最大股东的皇帝由于身兼太多职位,在皇产上难以投注太多精力,李芸也要把很多时间huā在皇后的正职工作上,更多还是要通过谢忠这样的最高代理人。,

可谢忠终究无法完全替代皇帝,而下面的很多元老也不是他说摆平就能摆平的。为了缓解大企业病,也是制约总代理人的专权,郑鹰在每个产业又分别设独立的产业投资管理委员会,行使董事会的职能。

这样一来,每个产业都是一个独立王国。固然管理人本身在里面有份额,也想多赚一些,但说到根上还是给人打工的。掌握这么大的资产,尽管有情报部门和财务审计部门的监督,有委员会内部的监督制衡,有考评,但时间长了,任何完美的制度都会有越来越多的漏洞可钻。

皇室产业搞了三十多年,到了现在,制度一变再变,人也换了几茬,但很多积弊却依然根深蒂固,而且在不断累积。谢忠也想整顿,包括郑宇上来后也想整顿,但如何下手?

运转了半年多,柯山也上了手,郑宇默默地观察着,分析着,最终决定下手。

谢忠说到了点子上。

大企业病,这是首先第一个病源。

“以我的想法,皇室产业从现在开始要进行一次瘦身。”谢忠缓缓说道“有些产业,需要录离出去了,比如公开拍卖股份……”众人都是一惊!。

第一百七十八章 皇产改革(上)

“比如轻工业务,这个皇室产业做了三十多年,现在无论是技术,管理,还是市场渠道,相比民营厂子优势并不明显。工人工资也一降再降,基层工人已经没有禁卫军出身了,基本上都是农村出来的女工。”“再比如电器产业,这一块固然皇室产业有一定优势,但这里市场瞬息万变竞争jī烈,我们的优势难以长期保持,尤其需要机制灵活,随机应变,与其如此,不如转为民办,皇室产业只负责专利授权。”“再比如汽车产业,目前九成的零部件都来自皇室产业内部。固然这样等于我们通吃了整个产业链,利润率很高,但我们什么都做,自产自销,有一些零部件的更新换代速度就慢了一些我的想法,这一块,技术含量不高的零部件业务,是否可以交给民营厂家生产,引入更多的竞争机制。”“未来,皇室产业可以把精力集中在高附加值,高资本密集,高技术密集的产业上,以金融为纽带,以重化工业和战略xìng支柱产业为主体,把优势资源集中起来,发挥比较优势,收缩管理链条和触角。”

看着侃侃而谈的谢忠,场内各人神sè各异。柯山听着,默默地记着,心中也不由得佩服谢忠老而弥辣,公而忘sī。

这些话,换了他,既没有资格说,也不合适说。

郑宇静静地听着,并没有急于发表意见。一直到谢忠讲完,他才赞许地点了点头:“谢爵洞察时弊,老成谋国,正是切中要害。”几位皇室大佬脸sè又是微微一变。

“皇室产业搞了三十多年,可根子上,其实还是家父他们那几位早年一起定下的框架。”郑宇顿了顿,又继续说道“这些年,产品有发展,产业不断扩张,机制有过修订,可根子还是那些,从来没有脱离那个范畴。”“这里边有那一套体制行之有效的因素,但也不乏皇室产业本身,在一些地方有点墨守陈规,或者换句话说,缺乏创造力。”郑宇说道“家业越来越大,可很多地方的效率却开始降低了。链条越来越长,可真正的战斗力却在下降。钱越投越多,可总体的回报却越来越差。研究经费投了又投,可成果还是些应用层面的改善,真正重要的发明并不是太多,甚至大多还在依靠外面挖来的外籍发明家和工程师。”“十五年前,我们有多少新产品新技术储备?有多少预研项目?

拿出来的是什么水准的成果?五年前呢?现在呢?”郑宇的语气越发严肃“我们的相对优势,在很多产业上都在逐渐下降。很多东西,我们只是靠了看得准,赶在某个方向上下重注,或者敢于引入新东西。可现在我们是众矢之的,别人跟得也很快,外购技术专利也越来越不容易了,别人都盯着你,跟你抢,跟你抬价,甚至有政府干预”“长久如此,皇室产业娄么办?我们这个团体,上百万口子人,以后吃喝靠什么?”他加重了语气,让很多人也不由得心旌摇动“皇室产业掌握着我们这个国家工商业的最尖端,最核心的部分。如果他垮了,我们这个帝国怎么办?皮之不存毛将焉附,产业垮了,国家垮了,我们这些人去哪里?”

郑宇看责眼前这些久历风雨的商界精英,看着众人都lù出些许惶恐,语气稍微缓和了一点:“谢爵提出了一个思路,我觉得很有道理。这可以作为我们整顿的重要一环。我再提一下其他的几个思路,你们看一看。”众人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位青年皇帝。

“第一个,除了部分产业的瘦身,还有一部分产业要引入民间资本。方式,就是对外公开招股。

”郑宇的话让很多人的眼睛一下子睁圆了“我已经安排投行业务那边准备了提案,战后就要推出股票交易所。从证券监管机构设置,到证券发行,交易,监督,处罚,上市公司信息披lù,证券保荐机构的各项法规,公司法修订案,交易所机制,登记结算机制,机构投资者的内控,投资决策流程,都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这些都是我们根据这么多年在欧美的投资实践,参考别国经验,结合自身特点编制的。”“之前不开股市,主要是避免国人盲目投机,把股市变成赌场。,

尤其是我们的政府内部效率低下,贪腐问题严重,一旦匆忙搞起来,很可能就变成权贵资本掠夺国民财富的工具,最后把名声也臭掉了,还损了政府的名声。”

“现在政改有些成效,民间的代议监督和预算审核体制也都逐步完善,把规章尽量完备起来,咱们的资本市场也就可以做起来,充分盘活民间资本,也给我们的公司治理提供一个公开和透明的渠道,也为我们未来的扩产提供重要的资本来源。当然,在这个过程里还要不断发现问题解决问题,不断发展完善,还要在实践中育投资者,让他们学会理xìng面对风险收益,学会对自己的投资负责………”这个时候,负责汽车产业的赵志兴忍不住开口:“陛下,真要上了市,我们每年公布业绩,别人不就都知道我们赚多少钱,利润率如何了……………,再加上还有很多军工任务,涉及保密……”郑宇点了点头:“志兴这话是有道理的。但话说回来,皇室产业做到这么大,还能永远保密下去吗?现在各厂都是半隔离状态,自成体系,工人们差不多每天就呆在围涛里边。长期如此,他们会愿意吗?

他们的子女会接受吗?”“军工的保密有很多种手段,只要企业始终保持创造力,产品做得好,成本控制和营销做得好,那就不怕被人知道赚多少钱。”郑宇继续说道“企业的长期优势靠的是技术和管理上的核心竞争力,而不是靠着保密。如果我们沦落到只能靠保密来维持竞争力,那被别人打败就是迟早的事情了。”赵志兴喃喃地说道:“可这就等于把皇室产业放在聚光灯下面,一举一动都被人盯着啊这不是给竞争对手提供便利吗?我们在明,他们在暗……”“志兴,放心,信息披lù的规则是我们自己编制,有些敏感信息还是可以通融的。”郑宇笑了笑“从另一个角度来看,要是我们的产业一披lù出来就玩不转了,那不就说明我们自身有问题?问题早暴lù出来,总比以后一下子总爆发要好。”柯山默默地听着,看着。

他和郑宇不是没有讨论过这些问题,但意见并没有完全统一。他并不是反对改革,但他本能地倾向于保守。

他出身慈宁,是先皇帝郑鹰一手提拔,从小耳闻目染就是这位皇帝的英明神武,本能地不像破坏郑鹰立下的一整套机制。

可面对如此强势的现任皇帝,他知道自己目前不该发表太多意见。

“皇室产业的很多生产模式和管理体系,也不能总是靠军事化管制来保密。”郑宇顿了顿,又抛出了一个真正的重磅炸弹,让很多人本能地差一点跳起来“这些东西,对于帝国各行各业的发展都有非常强大的助推,如果仅限于皇室产业自身,既不利于帝国总体经济力的成长,也滋生了皇室产业的惰xìng,让他们忽视了很多其他方面的提升。”郑宇说到这里,很多人的脸sè已经变了。

他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这对很多产业,不,甚至可以说是大部分工业来说,简直就是挖他们的心头肉!

“陛下,您说的很有道理,但万望谨慎!”赵志兴已经忍不住又开了。”“我们的工业流水线设计,多功能一体化专用áng,精细化管理,过程和结果综合监控,生产班组jī励,利润分享体制,这可是皇室产业的命根子!这些都泄密的话,我们的优势可就真的要瓦解了!”旁边的几个人也红了眼。

他们并不单单是为了自己。做了这么多年皇室产业的管理者,早把这些看成了自己的事业。不仅仅是利益,更重要的是,这一切是自己成就感和存在感的根本!

郑宇看着这些群情jī奋的皇室产业管理人,心中有感动,也有决然。他知道,这些养父留下来的人才都是千锤百炼出来的精华,绝大部分对于这项事业都有着最大限度的责任感和使命感,普遍有着献身精神。钱财对于他们来说已经不那么重要,关键是事业的强盛。,

他们,总体上还是可以信赖的。

“志兴,诸位,我并不是说,要无限度地全面公开我们的秘密。”郑宇看火候差不多了,也给他们打了一针安定“可你们也要明白,皇室产业的这些东西,早晚会被别人学去,而我们不能把希望总寄托在保密上,而是要靠持续的创新,不断超越自己。这件事情是为了帝国经济整体进步,也是为了皇室产业能够有一个真正的蜕变。我知道这会是个挑战,但你们真的只能靠保密来竞争吗?真的脆弱到必须缩在蜗牛壳里边吗?”“帝国的工业化,乃至皇室产业的持续发展,要把帝国整体的活力挖掘出来,要引入民间资本,民间智慧,形成一个集群的赶帮超,而不是单单靠我们自己关起门来慢慢mō索。把这些信息传播开,群策群力,共同发展,相互促进,这样我们就可以整体做大做强,皇室产业也可以不断地从外间取长补短,始终保持活力。…,

众人涨红了脸,却没有说话。

“我的意思,第一,皇室产业要组建几个专门的生产自动化研究组,目标是成立专业的自动化咨询公司,为符合资质,经过仔细甄别的民族资本提供生产线自动化的咨询服务,当然,这个服务不包括一些我们自己最新的高端的改进,而是控制在相对通用和基本的水准。这些咨询公司要与皇室产业的企业脱离关系。不过作为技术授权,相关的皇室产业将在其咨询收入中长期保持一个收益份额:”

“第二,薪酬jī励方面也是类似,也要成立专门的人力资源咨询公司,面向社会提供专业服务“……“第三,市场营销和渠道方面也是如此,也要以专业咨询机构的形式对甄别过的民族资本提供专业服务……,………”

“第四,皇室产业内部的商业管理学院,培训学校,就业不再局限于皇室产业,其他受认可的民营财团和企业也可采取雇佣,而且招生规模要大大扩充,要真正成为面向整个帝国的商业管理人员教育机构。”

又一颗委磅炸弹。

帝国皇室的商务人员培训体系,一直是国内各财阀觑觎的所在,可惜却基本上无法介入。尽管美国的塔克号称全世界最早的商学院,但深知内情的皇室产业管理人都清楚,已经设立了整整三十三年,最早由郑鹰,陈磊等人亲自授课的帝国皇室产业商业管理学校和培训学校才是世界上最早的商科专业学校。无论是水平,规模,成果,都根本不是欧美那些所谓的商学院可比。

可现在,这个无上利器要变成公共资源了。

柯山神sè凝重地看着郑宇。

“第五,战后我要放松银根。”郑宇继续说道“利率要降,银行准备金率也要降。这一年多,皇室产业挤占了太多信贷资源,下一步要让民营产业也能够分享银根。”

众人已经麻木了。

“第六,皇室产业要加强利润分享的范畴。”郑宇又抛出了新一轮的重磅炸弹“不仅仅是高层和技术骨干,全体人员的薪酬结构要进行调整,要包括一块公司整体业绩的分享,让最底层的雇员也能感受到自己是公司的主人之一,应该对公司的整体利益负有责任。”

“第七,皇室产业也需要一步步改进劳资关系的沟通渠道,从制度上保障工人们拥有维护自己正当权益的工具,而不是被动地服从命令,获取恩赐或者被录夺利益。”

“第八,皇室产业内部的审计系统,也要分离出一部分来变成几个独立的事务所,专门对上市和拟上市公司进行外部审计”

一条条地计下来,宋教仁埋头苦记,柯山神sè凝重,谢忠面现自嘲,大佬们或yù哭无泪,或表情麻木,只有郑宇神态自若,讲一段就喝口茶润润喉,然后接着说。

“各位其实完全没必要这么愁眉苦脸”郑宇滔滔不绝的一番话讲下来,看着众人的神情,又给他们吃了点定心丸“这事情看起来像是对我们不利,其实问题远不是你们想的那么严重。说到底,这产业也是我安身立命的根基,各位和我本来就是休戚一体,我能自己给自己添堵吗?”,

不少人心中暗骂,话说你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病是作甚,但看向郑宇的眼神也不由自主地带了期盼。

“第一个,是未来我们的蛋糕足够大,无论怎么切,我们都会吃得饱饱的。”

郑宇做了个手势:“帝国这一仗,已经铁定拿下了〖日〗本,朝鲜,暹罗,半个西伯利亚,大半个河中,这么大的地盘,再加上东北,méng古和新疆没了外患,这是多大的开发规模修铁路,建公路网,开农场,牧场,勘探矿产,建设冶炼基地,移民实边,加上配套的设施,工业的电气化也要大发展,加油站修起来,公路网联通,汽车销售还要翻几番。”

“外销方面,我们在美国西部圈了加油站点,还在英法也圈了点,抢在美孚前面。还有德国,意大利,奥匈,我们都圈好了加油站网络。我们自己有油,有车,加油站网络建起来可以大大促进我们的汽车销售,还可以利用这个网络促销我们自己的汽车,趁着这些国家的汽车产业还没这么成熟,用规模和渠道上的优势压垮他们,或者至少压制他们。我们有一个囊括欧美亚的加油站网络,哪个本地的网络敢挑战我们,我们就用本地降价的策略摧毁他。”

“通过这场战争,我们的军工能力得到了最好的展示,顺带也提升了我们工业品的档次。德国已经向我们大规模采购军工品,现在南美的几个国家,还有亚洲的bō斯,土耳其,欧洲的保加利亚,希腊,罗马尼亚,塞尔维亚,非洲的埃塞俄比亚,都在试探能够进口我们的军工产品,甚至邀请我们的军事顾问帮助训练军队。”

“我们在战争中扩充的军品能力,除了应付这些需求,以及我们自身军队装备更新和改编的需要,其他可以很顺畅地转民品,这个急速扩充膨胀的市场,几乎就是天然给我们设计的。要知道,皇室产业的重化和军工占了帝国重化和军工产业的四分之三。”!。

第一百七十九章 皇产改革(下)

……另外,在对内推广商业模式的问题上,各位不必太过。人忧天。”郑宇喝了。茶,又继续说道“你们担心别人掌握了一些模式上的东西而削弱自己的竞争力,这个可以理解,但具体分析一下,这实在是有些杞人忧天。比如说汽车,目前其他民间资本在这一块几乎没有介入,就算有人愿意参与,可谁拿得出这么大规模的投资?我们今天的投资累上去,规模效应如何?谁能跟我们拼成本?再说即使他要做汽车,能一下绕过我们的专利壁垒吗?能不能做,做到什么水准,什么规模,还是我们自己握在手里。”

“我们做的重化产业,大部分民营资本其实都没有涉足,而和他们构成竞争的,我们要陆续放出去。这样一来,我们和他们就是一个互补关系,但总体上是民营资本依托我们,我们依然是骨髅,他们是血肉。”“你们再换个角度想想,民营资本的大发展,会给你们带来多少商机?民营资本要电气化,电力部门的电站工程,电力设备,电网建设正好铺开:民营资本要搞房地产,矿冶部门,电气产业和汽车的工程机械正好有了大市场:民营资本要扩建工厂,áng产业不是最大的受益者?民营产业群催生越来越多的中产阶级,正好扩大了我们的汽车市场。

“所以说,这事情不是挖皇室产业的墙角”郑宇顿了顿“是双赢。”众人面面相觑,不由得也转起了心思。

其实这么一剖析下来,这道理也的确如此。民营资本在目前皇产的这些领域根本构不成竞争,而众人之所以jī动,说到根子上还是这些年靠着商业模式上的优势日子过得太舒服,难免生了惰xìng,一听说自己这个独门秘诀要外泄,立刻就本能地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

现在想想,倒还真是有些神经过敏。

皇帝说得对,这些技术给谁,怎么给法,给到什么程度,还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直接竞争的就不给或者有限度地给,互补的就大大方方地给。

再往深里想想,有些产业耍拍卖,本身就是管理者的,是不是也有机会买下来自己做老板?本来就是做熟了的厂子……

赵志兴又开口说道:“陛下,这道理是这么说。但问题是即使我们只做轻工和配套产业的流水线,可难保国外和国内的竞争企业不会从这里边受到启发,开发出自己的流水线。至于率场营销,企业管理这些东西,实在是难保别人不会举一反三触类旁通”

“那我们就要比他们改进得更快,更好,不断地推陈出新自我完善。”郑宇平静地说道“皇室产业给了足够的高薪,业绩jī励,有世界上最庞大的经济和科技情报网络,有最专业的产业分析机构,有最优秀的专业人才培养体系,有最雄厚的信贷支持,有全世界最出sè的一群技术天才不断地提供新技术新产品。如果这样还无法在竞争中取胜,那我看我们这些人干脆统统找块豆腐撞死……丢不起那个人。”

众人面面相觑,都是暗暗叹了口气,知道这事情已经难以挽回了。

“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下来,回头准备一个详细的方案,打完仗就开始行动,………,卓峰,你继续说下明年的投资规划。”

山对郑宇一鞠躬“关于华兴二年的皇室产业投资,目前拟定的股本xìng投入总计大约四亿华元,其中一个亿从今年留存收益里出,其余用当年的现金流支付。信贷杠杆还是按照一比一,这样我们产业的总体投资规模能够达到八亿华元。”“鼻主要的投资项目包括:(1)帝国银行体系资本金追加,股本投入五千万元,以金融次级债的形式投入五千万元,用于补充资本充足率,扩张信贷杠杆,满足皇室内部和社会xìng的融资需求:(2)帝国矿业于美国设立的犹他矿业公司宾汉峡谷铜矿拟扩产二期,提升年产五万吨铜精矿,包括采矿,洗选,扩大的电力传送带,并建设精炼厂,尾矿金银回收综合处理,购置特种矿山机械,扩建专用铁路,增购机车和车厢,投资期两年,年内拟投入股本金一千万华元,一比一比例追加信贷:(3)帝国矿业将建设美国亚利桑那州的新科尼利亚铜矿一期,规划年产五万吨,投资期两年,年内拟投入股本金一千万华元,一比一比例追加信贷:(4)鞍山钢铁集团第一期八十万吨钢材,一百万吨生铁,以及配套的采掘,洗选,磁选,以及石灰石矿,硫酸厂和炼焦厂等,投资期两年,年内计划…投入股本型投资一千万华元,一比一比例追加信贷:(5)卓新煤矿集团一千万吨煤炭采掘洗选,投资期两年,年内计划…,

投入股本型投资三千万华元,一比一比例追加信贷:(6)抚顺煤钢集团两千万吨煤炭采掘洗选,三十六万吨钢材,五十万吨生铁,投资期两年,年内计划投入股本型投资五千万华元,一比一比例追加信贷:(7)辽宁热电集团沈阳二三号,鞍山一二号,抚顺一号,大连二号火力发电站,电力电网,农林牧场电变化。股本型投资两千万华元,一比一比例追加信贷:(8)汽车产业新建两条大型流水线,提升轿车年产二十万辆,农用车年产二十万辆,股本型投资两千万华元,一比一比例追加信贷:(9)农机产业新建四条大型流水线,生产内燃机联合收割机和拖拉机,股本型投资四千子华元,一比一比例追加信贷:(10)基隆,吴淞,青岛船厂扩建,以及新建大连造船厂,股本型投资五千万华元,一比一比例追加信贷:(11)马鞍山煤钢集团二期,扩建五十万吨钢材,七十万吨生铁,投资期一年半,年内计划投入股本型投资一千万华元,一比一比例追加信贷:(12)武汉煤钢集团三期,扩建六十万吨钢材,八十万吨生铁,投资期一年半,年内计划投入股本型投资一千五百万华元,一比一比例追加信贷:(13)帝国农林产业,购置农机,土地改造投入股本型投资两千万华元,一比一比到追加信贷:“原本制定之轻工,电器等方面投资取消,转投他用,嗣后将进行调整。”柯山说完,静静地看着郑宇。

“总体上问题不大。”郑宇一言出口,众人都是松了口气,可下一刻却全都是目瞪口呆“不过,朕认为投资规模还是保守了…股本xìng投入可提升到六个亿,信贷按是一比一点五追加。”“资金的事情,我已经有安排,你们不用太担心……分红的事情不着急,投资收益先放在那边,我还要用。”郑宇顿了顿“项目上,我要提醒一下诸位,不能只顾着原定的东北开发,金融扩张,造船和汽车产能提升,还要注意到新形势。”

“酒泉钢铁,大同煤矿,山西锅矿,新疆铁矿和有sè金属勘探,这些关系到帝国对西本新占领土的巩固,关系到铁路线网修筑和西北开发,这是马上要投的:““鄂尔多斯煤钢综合体,环贝加尔地区的资源勘测,这个关系到帝国对西伯利亚领土的巩固,也是必须要投的:““医药产业方面,需要的金额不多,但我们不能太依赖专利授权,还是自己多产一些靠谱,磺胺可是好东西,等以后欧洲真打起来,这玩意比黄金都贵……”“明年上半年肯定会结束主要战事,而且朝鲜,远东这些地方的未来不必怀疑朝鲜北部的资源勘探,俄罗斯滨海和远东地区的资源勘测,都要抓紧。”

“炼油F,在国内和欧洲加油站的投资,专用油罐车的投资都要上。要牢牢占住市场。

“在东北的那个松辽勘探区要加大力度,现在俄国人和〖日〗本人对东北已经再没有威胁了……、“银行资本金补充太保守了次级债至少要发四个亿,资本金我这里多追加一个亿……”柯山看着郑宇一条条地讲下来,知道这位估计是把做空俄国国债的收益,以及在欧洲和北风对应的点金计划都算上了,不禁有些担心,如果这位已经被看作无所不能的皇帝,这一次没能兑现自己的诺言,威信上头会受到多大的打击?

“明年开始,国家的基础设施建设投入会进入一个更快的增长期。”郑宇环视全场“当今世界不进则退。去年,美国借助帝国的大笔订单,以及共和党政府大规模的铁路和电力建设引发了投机狂潮(〖真〗实),一年之内建成了一万公里铁路,比帝国年内包括急造军用铁路在内的总和还要多。美国的年钢铁产量在一年之内增加了六百万吨(史实),已经超过两千万吨。”

郑宇所说的,正是另一时空中在1897--1905年的世界经济危机之后,欧美在1905--1907年出现的一次经济复苏。在这几年中,美国建成了两万五千公里铁路,生产了两万台蒸汽机车和六十九万节车厢。而在本时空,美国的经济复苏由于〖中〗国扩军备战的支撑显得更为强劲而坚实。,

“我帝国相比美国原本已经大大落后,如果在成长速度上也居于下风,则国家战略态势也只能捉襟见肘。,…郑宇顿了顿,继续说道”“我皇室产业,要抓住国家建设这个大机遇,也要为国家发展出力。”“铁路方面,京九铁路,我和交通组讨论过,按照一百二十公里时速的要求来建。”郑宇话一出口,负责机车业务的贾新荣心脏就是一颤“帝国在内燃机和电力上头一向并不落后,我们的战舰动力走在世界前列!内燃机车搞了这么多年,到底什么时候可以上线?十一年前德国就搞出了汽油内燃机机车!柴油动力需要这么久吗?电力机车还要试验到什么时候!为什么两年前西门子和通用电气研制的实用电力机车已经投入使用,时速达到两百公里(史实),〖日〗本十年前已经在京都修建了直流电气化铁路,三年前意大利都修了三相交流电气化铁路,瑞士已经在用高压电驱动五百马力的电力机车!我们自己的高速电气化铁路和机车还在广州和上海做短途试运行?到底什么时候可以推广?北京和上海的地下铁路,还有京津,京沪,广珠城市圈的城际铁路马上要动工。你的电力机车和电气化铁路到底成熟没有?伦敦地铁运行了三十八年,你们照猫画虎也这么费劲?”“陛下,成熟了,成熟了。”贾新荣也顾不上满头大汗,赶紧拍着xiōng脯打包票“之前内燃机车的问题主要在机械喷油装置,现在产品已经逐渐成熟,实验xìng柴油内燃机车已经跑出了九十公里。电力机车的工业化产品我们早出来了,主要是要运行足够的时间确保安全,积累经验。城市低速地铁技术上没同题,北京,上海和广州的勘测已经完成,列车本身,以及电路铺设这些具体技术方案已经反复验证。”“再有半年,绝对可以上线,交通部的人一直在盯着,认证工作马上开始。”贾新荣拍着xiōng脯“上不了,不用您说,我自己回乡种地。”郑宇看着这位,总觉得这一幕场景有点似曾相识。当下他哼了一声:“贾新荣,我可告诉你,我要的是踏踏实实,安全可靠。别跟我玩赶鸭子上架,这东西,出了问题是要追责的。”他盯着贾新荣,语气不善:“你们那套玩意我都懂先是拍着xiōng脯吹乎国家先进水平,最快速度创下记录,然后真开通了,很快就找出各种理由降速度,什么经济xìng,票价,能耗……总之就是指标吓人,突击上马,实际平平,问题多多。”

贾新荣忍不住微微一颤。他确实没想到,自己这些技术官僚sī底下早有默契的些许手段,居然被这位早mō得门清,而且当众毫不留情地讲了出来!不过这些事情,他自认并没有太多sī心,做的也是光明磊落,都是为了国家大局,再说这些年其实也没出什么大问题,当下很诚恳地点头:“是,陛下说的是。这事情上头我们有则改之无则加勉,一定是恪尽职守,绝不会草草应付。”“希望你言行如一,另外德国方面也有些东西可以借鉴,现在两国建立了机制,你们要好好看看能否取长补短。”郑宇本来也没指望三两句话就能摆平这些滚刀肉的技术官僚,当下没和他太多纠缠,又转向了矿冶产业的负责人易慎强“重轨方面进展如何?高速机车轮有没有问题?金11的铩矿扩建规模能不能再提一提?德国人要订的乌砂准备从哪里解决?饥铁磁铁矿的工艺提升到底怎么样了?”“陛下,重轨方面已经没有问题,我们和美国联合钢铁的产品做过比对,我们的产品质量已经超过美制重轨。

车轮满足一百六十公里甚至更高速度,我们都能做出来。现在的标准车轮可以满足最高一百二十公里的时速。”易慎强倒是比较坦然。矿业部门这些年一直是按照军工标准要求,又是国家重中之重不容半点马虎,技术水平用到民用上实在是绰绰有余。,

“金11铩矿的产能一直在扩,今年准备直接上到一万吨。其实我们还有个想法,想按两万吨的规模去重新规划项目。我们计算,船用装甲钢和结构钢上面每年至少得四五千吨的用量,再加上铸币,镀层,尤其是军工那边准备开发新型战车,要用合金钢的强化装甲,德国人的订货也很猛,那就干脆直接上到两万吨。”“嗯。你把投资规划做一下………,

“德国人的鸦砂,我们准备用广东连平的椐板坑鸦矿区解决,那边的勘探已经做过,至少有五万吨以上的黑鸦砂,其他伴生矿也很多。

这里的品味比大吉山低一半,没有伴生钥,而是和锡伴生。我们的精炼技术在贫矿上比德国稍微差些,已经和德方联系,让他们参与进来。”“饥铁磁铁矿方面,现在已经对高炉的出铁口进行了优化设计,改进了操作方法,采用铜冷却壁来作为高炉中部的调剂装置,采用了更高效的布袋除尘器,采用了高富氧的吹煤技术,承德的钒铁磁铁矿,现在少量添加点普通铁精矿就可以顺利冶炼了。不过攀枝huā的矿石铁含量过高,炉渣粘稠的问题还是无法解决,只能添加更多的无铁铁精矿混合。”郑宇静静地听着,一直到这人说完才平静地说道:“饥铁磁铁矿事关帝国资源利用的大局,你让攀钢和冀钢的总工,相关技术人员,冶炼产业的总工到北京来一下,仔细讲讲问题。”“另外,鞍山,抚顺和卓新的项目要好好规划一下,毕竟资源可以互通。还有一个,就近配套的铸管厂,军工厂,汽车厂,钢结构厂,轧钢厂,机车厂这些也要同步建设。…,郑宇继续说道“东北的开发是一个系统xìng的工程,你们不要等,不要老想着上游的一期没问题再去建下游,要一起来。你可以放心,辽宁的开发是帝国下一阶段的重点国策,在资源投放上处于优先地位。”“缺人,从各地方调,从国外聘:缺设备,国内不够,从德国美国买。”郑宇看着易慎强,郑重其事地说道“五年之内,东北至少要再造一个半的帝国重工业。做不到,我看你就要好好表示一下了。”!。

第一百八十章 北风起

罗斯,圣彼得堡。

由于铁路工人的罢工,游行此起彼伏,而政府的高压政策出人意料地没有起到预想的效果,尤其是随着克罗帕特金战败,连很多部队也在各种谣言之下出现了混乱,整个俄国的交通体系时断时续。

由于大批的牲口和车辆被征用于军需运输,再加上铁路的混乱,刚刚收获的大批农产品无法外运纷纷腐烂,而城市则开始发生了恐怖的饥荒。

在莫斯科,乃至圣彼得堡,之前储备的军粮都已经运输到前线,面包的实际存量连一个月都不到!这让俄国政府内的知情者忧心忡忡。面包店的价格几乎一天一个样子,而各种各样的可怕谣言如同荒原上的野火一般飞快地传播。

“德国佬和犹太佬正在囤积粮食,至少还要涨十倍!”

“听说后边就是那个德国女人……俄罗斯要被他和……他那个无能的丈夫毁了!”

“上帝宽恕你这个罪人!你在说什么呀,沙皇陛下是全体俄罗斯人的父亲……”

“看看你的父亲做了什么,蠢货!他正在毁掉俄罗斯,而在此之前,你和你的家人会一个接一个地饿死冻死!”

……

为了抢粮,圣彼得堡几乎每天都有人被打死或者踩踏而死,愤怒而恐惧的市民甚至已经多次冲击粮店。连作为马料的燕麦和豆子都有人在高价收购!

饥荒在持续。

没有人知道,之前北风计划中的各个小组,利用伪造的英镑纸币套取了大量卢布,随后在俄国大肆高价采购粮食等重要物资,运输到瑞典,从而yòu发并持续推升着俄国的通货膨胀,并导致了严重的囤积居奇。

俄国人仅有的资金,由于战事的窘迫不得不用来购买军需,而他们试图从法国获得新的贷款购买粮食的企图,又因为某些资金对俄国国债的疯狂抛售,导致俄国国债的收益率节节走高,融资的成本高得吓人,而掌控法国金融界和企业界更是漫天要价。

每天清早,俄国的城市中都会出现一模一样的场景:一辆接一辆的马车向城外拖运死尸。饥荒之下,很多孩子出现了营养不良,老人更是在饥寒交迫之下一个接一个地死去。到处都是黑纱,满脸悲哀的市民看着穿梭往来的名贵马车,看着夜间灯火通明歌舞升平的贵族宅邸,眼中都闪烁着某种危险的光芒。

此时的俄国,自沙皇亚历山大二世于1864年颁布《省县两级地方自治法令》以来,地方自治体系已经发展得相当完备。从1864-1884年,各地方自治局提出了2623项申请,其中约有近半数的申请所提出的要求得到了满足。

四十年来,这些地方自治机构通过不懈努力,使俄国在教育、卫生、交通、民间金融各方面都迈上了一个新台阶。他们办起了1万所初等学校和大量的“扫盲班”;1898年在34个设有地方自治局的省份内建立起2000多个图书馆;乡间医疗卫生服务水平大大提高,20世纪初俄国的单位人口医师占有率比19世纪70年代增加4.4倍,主要是在农村地区设点;地方财政支出的1/4~/1/3用于医疗卫生,医院服务的中心从城市转向农村,而且是免费医疗;在农业方面建立了不少示范农场,大力推广机械化的新式农机具,明显提高了农业生产率;34个省的359个县里设有243个地方自治会邮局,这其中2/3的邮局架设了电话网并设立了乡村通话点。在城市里建起了排水设施、道路照明、剧院、博物馆和公共图书馆。

正如维特在1899年政府报告中无奈地承认,“地方自治机构已经极大地替代了地方政府的权力”。经过1864和1890年两次《地方自治机构法》的颁布,地方自治机构又取得了长足的进步,组织机制越来越完善,其立法和施政的着眼点也逐渐从“国家xìng”转向“公众xìng”。这一切,都在为俄国走向西方式的民主宪政道路逐步打下基础。

不过,由于亚历山大二世沙皇的遇刺,亚历山大三世沙皇采取了强硬政策,尤其是尼古拉二世上台后刻意地模仿自己的父亲,却又缺乏灵活的手腕和深谋远虑的政治智慧,在施政上过于笨拙而刻板,把之前的明里高压加暗里收买和通融变成了真正的高压政策,反而让俄国地方自治机构变成了酝酿不满,宣传自由主义和反沙皇***思想的温chuáng。,

近年来的加税,征兵,强制募捐,已经让地主,中产阶级和资产阶级为主的地方自治机构怨声载道。而一连串的失利,更让他们高傲的民族自尊心受到了重创。沙皇的神话,正在这些知识分子的心中逐渐坍塌。尼古拉二世,逐渐从虚幻的偶像还原成了怯懦而昏庸的统治者,一些之前只敢在sī下议论的东西,开始堂而皇之地登上了地方自治局的议事日程。

在全俄各地,乡绅,商人,教师,甚至政府官员,组成了形形sèsè的沙龙,俱乐部,小团体,纷纷讨论着停战,宪政,减税。很多人把战争归结为居心叵测的德皇耍弄的yīn谋,目的是削弱俄罗斯,看吧,德国人已经和中国人打得火热!可现在是谁掌握着俄罗斯的大权?是谁把皇上怂恿到了东方?是那个皇宫中的德国女人!

随着战争越发不利,征税和征兵越来越严厉,而很多地方的罢工,抗税,逃役乃至武力反抗越发普遍,很多中上阶层也开始感受到了某种令人兴奋,却也引人恐惧的味道。各个立宪派和自由派开始了串联,组织立宪请愿,递交请愿书,发动民意宣讲,试图把底层的不满引向建立杜马,颁布宪法的轨道上来。

圣彼得堡。冬宫。

俄罗斯摄政皇后亚历山德拉?费奥多罗芙娜穿着白sè拖地长裙,缀着各sè宝石,闪烁着mí离的光芒。白sè的狐皮围脖垂在双肩,卷曲的黑发慵懒地披散而下,更衬得这位黑森大公的女儿肌肤如雪。

在皇后的对面,俄罗斯帝国大臣委员会主席谢尔盖?尤利耶维奇?维特男爵表情恭敬而严肃,身边还站着另外几位中年男子。

“维特阁下,”皇后故意不看维特伯爵身边的几个男子,只是眉头微皱盯着维特,“您的意思是,罗曼诺夫王室持续了五百年的王政体制必须终结?俄罗斯必须抛弃自己的光荣传统,让沙皇陛下把权力交给这些人,甚至是泥tuǐ子?”

维特身边的几个男子脸sè微变。

“尊敬的皇后,以您的智慧应该不难理解,俄罗斯需要变革。”维特恭敬地说道,“目前,各地的士绅,商人,企业主,教师,乃至贵族和官员们,甚至是军官,都递交了开杜马,立宪法的请愿书。”

“臣民们对于沙皇陛下和您,对于罗曼诺夫皇室是忠诚的。”维特看到皇后脸sè微变,又补充了一句,“我的意思是说,请您认真予以考虑……您应该知道,前方的战况很不利,而各地的情况正在越来越混乱。铁路交通时断时续,巴库的油田被暴民烧毁,各地的工厂陆续停工,军人们担心会被派到前线,这一切都说明……”

“请允许我提醒您,睿智的男爵。”亚历山德拉皇后高傲地打断了维特的话语,“1892年颁布的《俄罗斯帝国根本法》第一条规定:‘全俄皇帝是一位拥有无限权力的***君主。上帝赋予他至高无上的权力,人们基于良知和敬畏必须服从他。’你们每天都在谈论法治,为什么现在却抛弃了自己的信条?”

“男爵,平息混乱,恢复秩序,支持陛下和尼古拉耶维奇大公的战争,这是政府的责任,换句话说,首先是您,智慧而能干的大臣委员会主席—谢尔盖?尤里耶维奇。”皇后盯着维特,“皇室已经做了他们能做的。我的丈夫,至高无上的沙皇,一直亲临前线指挥战争,现在正处于中国人的威胁之下;我丈夫的叔叔,高贵的尼古拉?尼古拉耶维奇大公阁下,已经被包围在海参崴。而我,还有我可怜的孩子们,每天都在为了胜利,为了俄罗斯而祈祷。甚至每周我都要带着女儿去红十字会的医院帮助护理伤兵……”

说到这里,皇后的眼圈也有些发红,声音哽咽:“你还想要什么?维特?一切君主应该做的,不应该做的,我们都做了。你们到底还要求什么?我们还能对俄罗斯奉献什么?生命吗?”

“是尊严,法治,平等和参与。”

一个始终沉默不语的中年男子平静地说道。,

“米哈伊尔?弗拉基米罗维奇,请说出您的看法。”皇后盯着这位俄罗斯全俄协会联合会的头子,尽量抑制着心中的某种情绪,“如果付出这一切能够挽救俄罗斯,我们又有什么不可以去奉献的呢?”

中年男子,米哈伊尔?弗拉基米罗维奇?罗坚柯,前俄罗斯近卫军上校,一贯活跃的君主立宪制鼓吹者,顿时精神一振。

“陛下,人民需要的是改变,他们要求更加尊严地参与社会生活,他们需要以能力和业绩,而非单纯依靠出身而获取社会地位。”罗坚柯凝重地说道,“他们需要以法治的精神,而非单纯的道德和等级制度来治理国家。他们需要宪法,需要全国杜马,尊贵的陛下。”

皇后静静地看着这些人,感受着他们语气的真诚,以及他们散发出来的某种坚定的意志,心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

“卡尔?古斯塔夫?曼纳海姆将军。”皇后转向某位皇室一直深为信任的近卫军少将,“以您的看法,俄罗斯真的不能再信任军人们的忠勇了吗?要挽救俄罗斯,只能依靠杜马和宪政这类东西了吗?”

芬兰裔俄罗斯骑兵少将卡尔?古斯塔夫?曼纳海姆深深一鞠躬:“尊贵的陛下,近卫军永远是罗曼诺夫王室可以信任的武力。但对于国家的事情,我只是个军人,并无发言权。”

皇后半是满意,半是失望地轻叹一声,又转向了圣彼得堡卫戍司令尼古拉?伊万诺维奇中将:“中将,在首都周围有我们多少部队?”

“一共十万人。”伊万诺夫中将毫不犹豫地说道,“以圣安德烈的名义,俄罗斯军队誓死效忠罗曼诺夫。”

皇后满意地点了点头,又转向另一位贵族:“亲王,您的看法呢?”

格奥尔基?叶夫根尼耶维奇?李沃夫亲王,是莫斯科公国嫡系留里克王朝后裔,出生于德国的德累斯顿,主修法律,是俄国最大的地主之一。他恭敬地对着皇后鞠了一躬:“尊贵的陛下,身为俄罗斯的贵族,维护俄罗斯的秩序与安定是我的责任。但身为一个俄罗斯人,我不得不向您,以及您伟大的丈夫,尊贵的沙皇尼古拉二世陛下指出,俄罗斯正处于危险之中。”

皇后的嘴角微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

“前线的战事正在迅速恶化。几天前我听到消息,说军队的损失已经超过一百万人。感谢上帝,我通过自己的渠道进行了核实,证明这只是一个谣言:真实的损失是九十六万人,其中有大量的冻死冻伤和疾病。”李沃夫亲王苦笑一声,“除此以外,我们还有数百万人处于敌占区。中国人的部队已经逼近伊尔库茨克,而且包围了彼得哈巴罗夫斯克,乌苏里斯克和符拉迪沃斯托克。”

“可我们还有军队。”

“请允许我提醒您,至尊的陛下,”李沃夫亲王一鞠躬,“圣彼得堡的常备部队大部分已经去了东方,现在这些人几乎都是临时征调的兵员,他们之前还是工人,农夫,手艺人,甚至流氓和无赖。陛下,对这些人的忠诚也好,能力也好,请不要给与过高的估计。”

皇后的嘴角又微微抽搐了几下。

“更可怕的是,国内的交通已经完全陷入混乱。军需和兵员难以运输到前线,而农村的粮食也无法外运,大批腐烂。圣彼得堡,莫斯科,斯摩棱斯克,明斯克,正在发生可怕的饥荒,而过冬的煤炭也开始匮乏了。”李沃夫亲王说道,“我可以清楚地感受到,这座城市如同沉默的火山,正在酝酿着某种可怕的喷发!”

“您所说的喷发……”皇后死死地盯着李沃夫亲王,“具体是指什么?”

李沃夫亲王沉默片刻,缓缓说道:“也许是大规模的游行和sāo乱,也许是……某种革命。”

彻骨的冰寒仿佛一瞬间冰冻了所有人的心脏,连维特和米留可夫的脸sè都在这一刻变得煞白。

“你是说,你是说……”皇后的脸白了一白,随即就被某种受辱而jī发的怒火充满,“会有俄罗斯的臣民反对我和我丈夫,俄罗斯神授君主的统治?你居然认为,俄罗斯会有人敢于,而且愿意推翻他们的男主人和女主人?上帝啊,我完全无法相信!”,

李沃夫亲王勇敢地与皇后对视:“是的,陛下。虽然这很令人吃惊,但如果这种情况持续下去,这样最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就很可能会发生!请您理解,对任何臣民来说,如果让他在冻饿而死与奋起反抗之间加以选择,几乎所有人都会选择后者!”

皇后身子微微一颤。

“法国人已经同意给我们贷款……”皇后说道,“我们还有两百万军人,也许我们可以……”

“陛下,俄罗斯不能再承受更多的流血了!”李沃夫亲王的声音抬高了几度,“法国人不希望他们在俄国的投资打水漂,可您知道吗,他们所定的军械价格比之前又涨了两成!这是赤luǒluǒ的敲诈!不要说我们有了这些也难以取胜,即使最后阻止了中国人,俄罗斯也将成为法国人的奴仆!”

“我会给威廉表兄写信,无论如何,请他务必帮助俄罗斯!”皇后说道,“只要有德意志的帮助……”

“尊贵的陛下,德国人已经在靠向中国一边!”一直沉默不语的外交大臣拉姆斯多夫开口说道,“海因里希亲王的代表团和中国打得火热,已经公布出来的商务合同,文化协定,乃至那个联合声明……虽然为了照顾俄国的感情,并没有涉及到我国,但德国人已经很明确地表达了与中国的亲善。很显然,在这种情况下,英法已经不可能联合起来以武力威胁中国人,更不要说还有中英同盟!俄罗斯已经无法指望德国,更无法指望英法!”

皇后沉默许久,开口问道:“那以你们的看法,我们应该怎么做?”

“俄罗斯只能依靠自己。”

一个声音传出,所有人的目光都转了过去。

身穿全套俄罗斯皇家近卫军军装,气宇轩昂的少将军官对着皇后恭敬地一鞠躬。

“米哈伊尔……”

皇后看着这位丈夫尼古拉二世的弟弟,罗曼诺夫王室中仅次于皇储阿列克谢的第二顺位继承人,俄罗斯近卫军在圣彼得堡及周边地区名义上的最高指挥官,目光复杂。

“陛下,现在能够拯救国家的,只有俄罗斯人自己,而且首先是您,您丈夫,还有我们这些负有责任的人。”米哈伊尔?亚历山德罗维奇大公平静地说道,“身为罗曼诺夫家族的一员,我愿意为了您,为了我尊贵的兄长付出一切……只要可以挽救俄罗斯。”

“可我们到底要做什么,才能挽救俄罗斯?”皇后盯着他,声音中透着愤怒与悲伤。

“做您认为正确的,有利于改善目前局势,有利于俄罗斯的事情,尊贵的陛下。”米哈伊尔大公微微一欠身,“如果谈到我的意见,其实也很简单:如果战争无法取胜,就需要尽快结束;饥荒必须立刻得到解决,人民的要求和愤怒也要得到足够的重视。”

皇后点了点头:“谢谢您,尊敬的大公。”

皇后沉默片刻,又转向了维特:“男爵,对于目前的形势,政府有什么解决方案?”

“陛下,我对俄罗斯传统的尊重,甚至超过我对自己生命的爱惜。”维特男爵恭敬而诚恳地说道,“不过,当前的问题是紧迫的,也是越来越危险的。俄罗斯不但面对一个正在步步紧逼的强大敌人,还受到某些宿敌的窥测,比如土耳其人……”

此言一出,皇后的脸sè也不由得微变。

“陛下,请相信,您的老维特谈论这一切,并无他本人的sī心。他是为了俄罗斯,为了罗曼诺夫。”维特深深地一鞠躬,“人民要求立宪。这个要求,从半个多世纪前的十二月党人开始,一直到现在,从未停歇。不论这是否合乎俄罗斯的传统,但这是人民的要求。顺从他,俄罗斯就可以团结在您和您丈夫,罗曼诺夫王室合法君主的周围;反对他,就可能引发人民更多的不满,甚至发生某些可怕的事情。”

“而中国人,上帝诅咒他们……”维特继续说道,“不得不承认,他们已经取得了这场战争的胜利,而西伯利亚的严寒并没有真正阻止他们的推进。我已经和将军们反复交流过意见,目前我们的军队最好的选择是依托铁路线迟滞敌军,拉长他们的后勤,最多也就只能做到延缓他们的前进。要改变战争的结局,就只能依靠其他欧洲强国的干涉……可目前看来,这种干涉已经不太可能发生,那滨海-阿穆尔地区的丧失已经是板上钉钉。”,

“既然如此,这场战争继续下去,我国的形势会越来越不利。”维特继续说道,“我们要尽快与中国人达成和平,还要马上着手平息国内的混乱。和平与变革,是目前俄罗斯最紧迫的两件事情。”

皇后沉默地看着这位尼古拉二世和德皇威廉二世共同的信臣,半晌之后无比艰难地吐出了几个字:“可中国人的条件……”

“陛下,中国的条件显然远远超过了我们的底线。”维特微微一欠身,加重了语气,“但我们可以提出反建议。在我和其他同僚看来,中国人无非是漫天要价,他们不太可能有这么大的胃口。我们需要尽快拟定出一个议和条件,而且是对中国人有足够吸引力的条件。拉姆斯多夫阁下可以通过英美法三国使团向中国方面转达。”

皇后没说话。

“在国内方面,形势已经非常混乱。而这种秩序的瓦解,随时可能导致某些难以预料的可怕情况。”维特的语气又加重了几分,“以上帝的名义起誓,我恳请陛下发布敕令,召开杜马拟定宪法,把国家权力的一部分委托给受到国民信任和可尊敬的人……只有这样,才能安抚住各个阶层,尽快恢复秩序,把俄罗斯推回到正常的轨道上来。”

皇后沉默不语,各种各样的目光,混杂着期盼祈求与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就落在这位俄罗斯女主人的身上。

皇后沉默半晌,轻轻摇了摇头:“这件事情太重大,能够决断这一切的只有我的丈夫……上帝保佑这个可尊敬的人。各位的意思我已经明白了,我会如实转达给陛下,并请他决断。至于首都和国内的秩序,请诸位务必稳定。”

这位德国黑森公主闭上眼睛,不知想些什么。半晌之后,这位皇后睁开双眼,脸上已经浮现出某种坚定的神sè:“上帝已经给了我启示……各位,目前当务之急是尽快恢复国内的交通。铁路系统的混乱需要马上扭转,否则物资无法调运,兵力不能增援前线,这些并不是立宪和议和就可以解决的。”

“伯爵,”皇后转向内务部长维亚切斯拉夫?康士坦丁诺维奇?冯?普列韦伯爵,语气不容置疑,“以我的丈夫尼古拉?亚历山德罗维奇的名义,我授予您逮捕和惩罚一切损害俄罗斯铁路交通的危险分子之权。”

维特等人脸sè一变,普列韦伯爵毫不犹豫地一鞠躬。

“曼纳海姆少将,”皇后又转向卡尔?古斯塔夫?曼纳海姆,“我和我的丈夫都非常信任近卫军,而目前,我可以依靠的,首先也是忠诚的近卫军。请转告近卫军,罗曼诺夫王室将和他们始终站在一起,并请各位做好准备,随时等待罗曼诺夫双头鹰的召唤。”

卡尔?古斯塔夫?曼纳海姆双脚并拢,深深鞠躬。

“伊万诺维奇将军。”

尼古拉?伊万诺维奇中将恭敬地一鞠躬。

“以俄罗斯摄政皇后的名义,我授予你为恢复首都秩序而调动圣彼得堡及周边一百公里所有除近卫军以外的军队的权力。”皇后说道,“请务必保证首都的局势不要失控。”

“男爵,”皇后又转向维特男爵,表情平静,“请尽快提交一份议和条件,我会和诸位共同讨论并敲定。无论如何,稳住中国人,才能震慑愚蠢的土耳其人,还有国内某些野心勃勃的危险分子。”

维特伯爵深吸一口气:“陛下,草案我已经拟定。”

皇后目光一凝,缓缓点了点头:“既然如此……不妨就请您,拉姆斯多夫阁下,米哈伊尔大公阁下和李沃夫大公阁下留下,马上讨论。”

她扫视了罗坚柯等人,淡淡地说道:“几位还有其他事情吗?”

冬宫。

亚历山德拉皇后此刻全无在臣僚面前那副刚毅而果决的模样,脸上写满了悲伤与mí茫。

看着面前这个穿着简朴,不修边幅,可从头到脚都散发着神秘气息,目光深邃到不可思议的男子,皇后终于忍不住落下眼泪:“圣人,我很担心我的丈夫,担心俄罗斯。可到底怎么做才能终结这场战争,让陛下平安归来?”,

早已名噪圣彼得堡的上流社会,深得诸多权贵尊敬,被尊称为“圣人”,并且在半个月前进入沙皇宫廷,由于神奇地救治了皇储阿列克谢的血友病发作和显示的一系列神迹,获得了皇后信任的格里高利?叶菲莫维奇?拉斯普京,凝视着对面这个悲伤的俄国皇后,轻轻地抚mō着对方的头发,用温和而富有磁xìng的声音说道:“mí途的羔羊,上帝会给你启示。世间的万物都有它的命运,你是这样,陛下也是这样,俄罗斯也是这样。没有永生不灭的帝国,只有上帝和最虔诚的信徒可以永生。”

“我的孩子,相信我,俄罗斯不会因为这场战争而毁灭。但俄罗斯的皇室犯下了罪,必须付出代价。这是救赎,我的孩子。”拉斯普京平静地说道,“俄罗斯人统治的土地太过广袤,他统治了世间最多的民族,他触怒了太多异族邪神,即使他是上帝的宠儿,可仍然要付出代价。”

“代价是什么?”皇后流着泪,抬起头,看着这位表情神圣而庄严的圣人,“难道没有什么办法能解决吗?”

“上帝已经在马太福音中给出了答案。”拉斯普京微笑着说道,“凯撒的物当归给凯撒,上帝的物当归给上帝。代价,就是回归俄罗斯本身。”

“贪yù,是这个世间最大的原罪,一切的争斗,一切的罪恶,都起源于此。”拉斯普京凝视着皇后,语气神圣而虔诚,“只要俄罗斯回归到只有俄罗斯人的国家,虔诚地尊奉上帝,服从神谕,这一切的混乱都会消失。”

皇后默然无语。

“这只是把不该获取的东西让出来。除此以外,作为对过去所做一切的救赎,俄罗斯还需要付出额外的代价。”拉斯普京沉默半晌,再次开口。

“是什么?”皇后满怀希冀地看向了拉斯普京。

“是献祭。”拉斯普京的表情平静,语气却深沉得可怕,“俄罗斯的原罪,罗曼诺夫的原罪,需要生命的献祭。”

皇后愣住了:“生命?”

“对,是生命。”拉斯普京平静地说道,“这是一场新十字军,是东西方神灵之间的对抗。凡人只是神灵的手,真正决定这场战争胜败的是神灵的意志,是神灵对信徒赋予的灵xìng。”

“中国人占据上风,是因为他们在战前献祭了足够重要的生命!他们的皇帝!”拉斯普京的话让皇后的脸sè一下子变得苍白起来,“他们还献祭了无数的军人,官员,平民!他们首先以内战的形式完成了献祭,表达了对自己信仰的忠贞!这才是他们占据上风的根本原因。”

“对于俄罗斯来说,献祭,要么是罗曼诺夫皇室成员,而且是有足够重要xìng的成员。要么,就是足够数量的俄罗斯人。”拉斯普京叹了口气,“这是为过去数百年所犯下的罪作出救赎。除此,别无他法。”

“中国人已经打死和俘虏了上百万俄罗斯人。”皇后悲伤地说道,“圣人,难道这还不够吗?”

“献祭,需要的是主动牺牲。”拉斯普京摇了摇头,“在这场东西方神灵的对抗之中,俄罗斯人想要获胜,就必须作出主动的牺牲。献祭,会让上帝体会到俄罗斯人的虔诚。上帝将会赋予俄罗斯人更多的恩宠。”

皇后看着这位圣人,感受着对方双眼之中那种深邃到无以名状,仿佛看透了宇宙运转规律,富有魔力的目光,沉默半晌之后轻声问道:“那么……只要我们主动牺牲掉足够数量的俄罗斯人,这一场战争就可以取胜?陛下就可以回到圣彼得堡?我们的帝国就可以获得救赎?”

拉斯普京郑重地点了点头。

西伯利亚。伊尔库茨克西四百五十公里。

皑皑白雪之中,俄罗斯禁卫军荷枪实弹,排成密集的队列,拉开警戒线。在禁卫军人的簇拥之下,沙皇尼古拉二世和随员们离开了因桥梁损坏难以前进的专列,从结冰的河面上走过,终于上了对岸,登上了一列专门过来迎接的火车。

看着车厢内已经刻意安排过,却依然透着寒酸和简陋的情形,尼古拉二世微微皱眉。阿列克塞耶夫海军上将立刻大发雷霆:“怎么搞的……陛下为了国事操劳,难道就坐着这个牛棚回到圣彼得堡吗……飞艇,你们说太危险,说提供列车,结果就是这么一个……”,

“算了,海军上将。”尼古拉二世摆了摆手,“我们不是来度假的。就这样吧。”

“陛下……”

“朕说就这样吧。”沙皇吐出几个字,坐在天鹅绒的实心桃木座椅上,又沉默了。

“陛下,圣彼得堡,皇后陛下的急电。”

一位英俊的少校匆匆赶了进来,沙皇立刻如同踩了弹簧一般跳了起来,一把抢在手里,来来回回看了几遍,生怕漏过一个字。

“背叛,这是无耻的背叛……”沙皇的双手神经质一般颤抖着,“维特,罗坚柯,李沃夫……不,他们要么是被眼前暂时的困难所méng蔽,要么就是背叛了自己的沙皇!朕早就发誓,要像已故的父亲一样,做俄罗斯真正的***君主……只不过是被东方的黄猴子打了一拳,居然就想要颠覆整个帝国了,这些人,这些人……”

“陛下,您必须马上回到圣彼得堡!”一旁的阿列克塞耶夫海军上将看过电报,也已经脸sè发白,“尽管这些人很可能有些其他心思,但国内的形势,看来的确很不乐观。继续留在这里……”

“回到圣彼得堡?”沙皇背着手,烦躁地踱着步,喃喃自语,“不……不,朕不能像一个失败者一样从前线狼狈地逃回去。现在的问题在于前线的失败,而这只是暂时的。中国人正在四面出击,他们在犯错误,犯克罗帕特金曾经犯过的错误……西伯利亚的冬天,他们已经要到极限了。”

“朕要坐镇新西伯利亚,不,叶卡捷琳堡,”沙皇似乎想起了新西伯利亚位于中亚铁路与西伯利亚铁路的交汇处,而其南面的巴尔喀什湖已经处于中***队兵锋之下,“不能再往西了……就是叶卡捷琳堡,朕要把大本营设在那里,朕要亲自调动兵力,给中国人一个惊喜。对,惊喜!”

阿列克塞耶夫有些悲哀地看着这位精神已经临近崩溃的沙皇,不由得想起了自己那位同父异母的哥哥—前沙皇亚历山大三世,在心中暗暗地叹了口气。

“通知伊万诺维奇,”沙皇似乎想起了什么,又恢复了往日表面上的淡然,“朕给与他采取必要行动以确保首都秩序的权力。”

“另外,发电报给维特,”沙皇顿了顿,严厉地说道,“以全俄***君主的名义,我要求他抛弃那些不切实际的,违反俄罗斯根本法和俄罗斯民族传统的,必将导致俄罗斯走向毁灭深渊的奇特想法。俄罗斯现在需要的是胜利,而不是杜马!”

“另外,请转告朕亲爱的皇后,请她和孩子们先离开冬宫,到皇村去。”沙皇顿了顿,“由近卫军亲自保卫他们。”

很快,沙皇的诏书诏告了全俄。

在这道著名的诏书中,沙皇痛斥“在俄罗斯遭受困难的时候,某些人抛弃了他们对俄罗斯,对沙皇负有的责任”,指责他们“图谋摧毁现有的国家制度,破坏俄罗斯的传统,妄图把西方某些不切实际的空想强加给伟大的俄罗斯”。沙皇再次重申,“根据1892年《俄罗斯帝国根本法》的精神,全俄皇帝拥有无限权利,而他的威权来自上帝,人们基于良知和敬畏对他绝对服从”,并宣布“沙皇已经把自己贡献给了俄罗斯,并立誓将带给俄罗斯凯旋和财富”。最后,这位沙皇似乎也觉得自己有些缺乏说服力,有些画蛇添足地补充道,“当你们困huò而无助的时候,请想一想纳尔瓦的彼得大帝(在那一场战争中俄国败于瑞典,后来在bō尔塔瓦会战中彻底粉碎瑞典军队)和奥斯特利茨的亚历山大一世沙皇(那一战中俄奥联军惨败于拿破仑的法军,但后来在法俄战争中粉碎了拿破仑军队)”。

很显然,沙皇预想中的结果并没有出现。

沙皇的敕令,不但jī怒了立宪心切的中上阶层,更让很多人对君主制度本身开始失望。俄国各地掀起了更加声势浩大的立宪运动。仿佛是被这封诏书所jī怒,很多在立宪问题上争论不已的派别一下子达成了空前的一致,异口同声要求“开杜马,立宪法,停止战争,减免税收”。李沃夫大公和罗坚柯等人抓住这个机会,把全俄协会联合会,立宪派地方自治人士协会,甚至某些偏右翼的国家主义者都组织了起来,成了了“俄罗斯立宪同盟”,大张旗鼓地宣传宪政改革。

面对这一情况,摄政的皇后亚历山德拉还是保持了克制。他清楚,这股立宪派的后面站着太多的贵族,地主,资本家,学者,甚至是军政大员和中坚力量,如果公开镇压,可能导致的结果是目前内外焦灼的俄国根本无法承受的。她只能不断地召见各派人物,劝谕,利yòu,甚至威胁,用尽手段,却依然无法阻止这场轰轰烈烈的立宪运动。

俄罗斯的上流社会,就在这样吵吵嚷嚷和无所作为之中日复一日地走向混乱。!。

第一百八十一章 红旗飘扬

当〖自〗由主义贵族,资本家,商人和高级知识分子们还在喋喋不休的争论之中浪费时间的时候,承受了最大苦难,在饥寒交迫和重税之下濒临绝境的俄罗斯民众已经首先站了出来。

尽管铁路工人罢工委员会被军警武力强行解散,但喀山,萨马拉和莫斯科的工人代表苏维埃却顽强地坚持了下来,并接收了大批坚持罢工的铁路工人。面对沙皇政府傲慢的高压政策,工人代表苏维埃在俄罗斯社会〖民〗主党布尔什维克派和孟什维克派的指导下,打出了“全俄总罢工”的旗帜,立即在几个主要城市发动了罢工,并对各厂矿,群众,乡林乃至治安部队,〖警〗察进行了大规模的宣讲。

在乌克兰,白俄罗斯和伏尔加河,乌拉尔河的农村,社会〖革〗命党人到处宣传“平分地权”宣传“土地一人民〖道〗德”才是最适合俄罗斯的“三位一体”。甚至在军队之中,一些危险的思想也开始悄然流传。比起去西伯利亚和可怕的黄魔鬼作战,回乡分掉地主的土地似乎并不是一个更坏的主意。

普蒂洛夫兵工厂。

由于智利硝石矿的运输断绝,再加上铁路交通线此起彼伏的罢工,高加索地区的铜矿和铅矿难以北运,这座拥有六万工人的全俄最大兵工厂生产量急剧下降。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一个可怕的谣言正在工厂中蔓延:由于开工率低下,再加上财政匮乏,而前线局势正在急剧恶化,沙皇本人也面临危险,政府准备裁减一部分工人,而把这些人送上前线充当炮灰!

很快,另一个可怕的谣言开始了蔓延:目前摄政的亚历山德拉皇后,也就是那个“德国女人”准备批准这道命令,并且还准备把哦罗斯西部领土出卖给德国人,以换取德国的军事援助!而德国人已经倒向了〖中〗国人,他们都是一丘之络!

普蒂洛夫兵工厂的工人们之前已经被远东方面传来的一个又一个可怕的消息所震惊,现在得知自己将被派往可怕的西伯利亚充当炮灰,面对恐怖的“黄魔鬼”更是惶惶不可终日。

这个时候,驻厂的俄罗斯步兵也已经在类似的谣言里陷入恐惧而不可自拔。到了二月三日,来自远东和中亚的一连串重大失败又接踵而至,而英法美方面的不作为,德国与〖中〗国的接近,让沙皇一直叫嚣的主战高调越娄如同自欺欺人的痴人说梦。

各种各样的临时税,新一轮大规模的征兵,越发严重的饥荒,让原本还怀有一些侥幸心理的民众终于失去了耐心。继莫斯科等地爆发了大规模的游行示威之后,普蒂洛夫兵工厂的工人终于忍无可忍,在加邦神父的带领下走上了街头!

冒着寒风,五万多名工人及其家属高举圣像和沙皇的画像,唱着圣诗与爱国歌曲向冬宫进发。一路之上,形形sèsè的工人,失业者,市民,教职人员,教师等等纷纷加入。

在冬宫前面的〖广〗场上,游行的人们打出了各种各样的标语:“要八小时工作制”“停止战争”“要面包”“要求每天五十戈比的最低工资,……,

到了中午,聚集在冬宫门前的群众已经高达三十万人!

奉命调动过来谢苗诺夫团,沃伦斯基教导团,巴甫洛夫团等部队,以及骑警,看着如此人山人海声势浩大的场面,根本不知所措,只能呆呆地守住冬宫的几个重要出入口和路口。甚至很多作为沙皇亲军的哥萨克部队,面对民众的举动,居然流lù出了同情。

莫斯科卫戍司令伊万诺维奇中将大为震惊,亲自带着部队赶到皇村求见摄政皇后。

亚历山德拉皇后的表现却很出伊万诺维奇的意外,这位皇后只是很直截了当地要求对方“必须在今天之内平息混乱,恢复首都的秩序”并明确无误地提出“允许使用一切必要手段”。

有了沙皇的诏书和皇后的口谕,干劲十足的伊万诺维奇中将,就如同另一个时空的他在1905年〖镇〗压喀良施塔德海军要塞的水兵叛乱一样,迅速而果断地展开了行动。,

沃伦斯基教导团被要求立即向天开枪驱散群众。这个团严格地执行了命令,但意外随之发生。密集的枪声让很多人以为政府已经下令〖镇〗压,一些已经被搞得神经紧张的骑警,尤其是很多身兼“黑sè百人团”成员身份,对民众的举动深恶痛绝的警官没搞清楚状况就采取了行动,或者用手枪,或者挥舞马鞭和木棒驱赶民众。

手持圣像,裹着围巾的俄罗斯fù女倒在血泊之中:身穿黑袍,怀抱圣经和十字架,口诵圣诗的加邦神父被击中,被践踏,不成人形:饥寒交迫之中,依然唱着沙皇和圣母的赞美诗,恳求“仁慈的皇上给与面包”“解救苦难的俄罗斯人”的实业工人被木棒打得脑浆迸裂:俄罗斯人来向他们的沙皇表达忠诚,他们提出了愿望,而得到的回答却是子弹和木棒,是死亡和轻蔑。

骑警的暴行jī怒了一些同情游行民众的士兵。一名警官当场被愤怒的军人乱枪击毙,而受到惊吓的骑警们则对着民众开了枪,顿时整个〖广〗场陷入了歇斯底里。惊恐的市民们完全没有想到,一场和平的请愿会演变成枪战,更没有想到“沙皇小爸爸”的政府会对着人民开枪,顿时就尖叫着向四面八方逃散。

一些因震惊和义愤而自发行动起来的军人和骑警展开了枪战。零星的战斗一直持续到第二天,才终于在大批军队的介入下得到了平息。

接到紧急电报的沙皇尼古拉二世,对此倒没有表现出太大的jī愤,只是给伊万诺维奇中将下了一个简短的命令:“著令于明日之内将首都sāo乱悉行禁止。此等sāo乱发生于我国与〖中〗国交战之严峻时刻,实在是不能容忍。”

接到敕令的伊万诺维奇中将立刻召开卫戍区的军事会议,宣布“向打着红旗的挑衅者开枪……,随后就在市内对各种jī进〖革〗命分子进行了大搜捕。全部关入彼得保罗要塞的监狱。此外,伊万诺维奇中将又调动了大批军队在全城封锁主要路口,尤其是在维堡工业区与彼得格勒区之间的涅瓦河上加强了封锁,在各高层建筑和钟楼配置了火力点,设置了路障和机枪阵地。

这位中将还对普提洛夫兵工厂诺贝尔工厂,爱立信工厂,帕尔维埃兵工厂,列斯涅尔工厂等的罢工工人下了命令,要求立即停止游行请愿,回到工作岗位上“为了祖国和沙皇陛下”努力工井“抗命者一律送往前线”。

面对政府的高压,以布尔什维克,孟什维克,社会〖革〗命党等为主的〖革〗命力量没有退缩,而是鸟上采取了针锋相对的行动。

仅仅两天之后支持伊万诺夫的莫斯科总督,皇叔谢尔盖,亚历山德罗维奇大公在乘坐马车通过克里姆林宫时,遭社会〖革〗命党分支党员伊心卡利亚耶夫近距离投掷硝酸甘油炸弹,当场被炸死。

谢尔盖大公遇刺,极大地振奋了民众的斗争士气。而在圣彼得堡的上流社会中却引发了恐慌。很多有钱有势的贵族纷纷带收拾细软准备马车随时准备逃亡。皇后也带着孩子搬到了市区南面的皇村,由近卫军保卫。皇后同时给伊万诺夫将军下了一道命令:再有聚集闹事,鼓吹颠覆政府的,就地〖镇〗压!

二月六日,维堡区的各工厂工人再次组成子游行队伍,向着西侧彼得格勒区tǐng进。

游行队伍中多了不少全副武装的驻厂军人,他们打着红旗,高唱马赛曲。

几天前的屠杀,淋漓的鲜血,曾经让市民们惊恐万状。但面对着眼前这潮水一般涌动的红sè面对着这些绝望的面孔,倾听着海潮一般的呼喊,人们做出了各自的选择。

越来越多的普通市民加入了工人和士兵的行列。

fù女们只是简单地希望政府减免税收,降低物价:男人们渴望停止战争,让自己的亲人回到自己身边:很多中产阶级和知识分子也也加入了进来,他们的民族自尊心被惨痛的失败所刺jī,他们对这个国家的腐败,肮脏,对官员和富商们的贪婪和庸懦而感到愤怒,他们渴望改变却一再被当权者蔑视现在他们作出了选择:和人民站在一起,呼唤改变,呼唤公正。,

红旗飘扬,人流滚滚。

这条浩dàng的人流,如同奔腾的大江,所过之处,无数支流争先恐后地汇合进来,人海如同滚雪球一般壮大着,逐渐成为了至为壮观的赤潮。

很多jī进的工人和士兵直接喊出了“打倒德国女人(指皇后)”“打倒战争”“绞死伊万诺夫”等口号。

当通过涅瓦河大桥之时,严阵以待的沃伦斯基教导团在指挥官的命令之下展开了全部火力。凶猛的弹雨迎面扫dàng,游行队伍顿时陷入一片混乱。随即骑警队和骑兵冲过冰冻的河面,对着游行队伍大肆砍杀游行者死伤无数。

一地鸡毛。

涅瓦河的冰面上,河岸上,到处是殷红而凝固的血。身穿破旧的袍子,裹着套袖,戴着火车司机帽的工人四仰八叉地倒在冰雪皑皑的地面上,戴着眼镜的大学生怀里还抱着?雅克,卢棱的《社会契约论》,虔诚的东正教徒临死前还在亲wěn十字架,祈求上帝保估自己的家人能熬过这个冬天,而参与游行的士兵临死都睁大了眼睛,似乎难以相信,自己的同袍会以如此冷酷的方式对待他们。

圣彼得堡顿时陷入了可怕的沉寂。荷枪实弹的军人进驻了城市,驻扎在各大交通要道。

这一场“涅瓦河上的屠杀”在伊万诺夫看来,足以震慑住所有不安分的危险分子和那些胆怯而愚昧的大众,这位强硬的中将直接给沙皇拍发了电报,宣布“首都的局势已经恢复控制”并给皇后挂了电话。

这个时候,罗坚柯等“俄罗斯宪政同盟”的骨干们正在圣彼得堡郊外李沃夫大公的别墅中讨论宪政〖运〗动。

“涅瓦河屠杀”和刺杀谢尔盖大公事件,已经让这些〖自〗由主义贵族和资产阶级知识分子陷入了绝望。在他们看来这必然导致专制政府和民众之间的血腥冲突,并导致宪政〖运〗动遭到连带的〖镇〗压。

在李沃夫大公的建议下,众人各自以自己的名义对远在西伯利亚的沙皇发出了慰问电文,哀悼谢尔盖大公,并一再表达忠心称自己“坚决拥护全俄皇帝陛下的合法统治”并恳请沙皇“以全俄人民父亲的姿态对子女们出于义愤的某些行为予以宽厚仁慈的赦免”但也要求“必须严惩破坏国家秩序,谋刺重臣的破坏分子”。

这些电文,在沙皇看来,无疑是所谓立宪〖运〗动告终,可恶的立宪分子向自己低头的标志。踌躇满志的沙皇立刻回电,要求“全俄臣民立即恢复秩序,服从他们绝对君主的命令”但也宽宏大量地表示“沙皇陛下对人民的苦难表示关怀希望臣僚们以合法的渠道收集民间诉求,上达沙皇陛下,以求解决”。至于国家杜马,宪政,沙皇已经提都懒得提了。

“那个该死的胖子罗坚柯杞人忧天的李沃夫”沙皇sī下对阿列克塞耶夫海军上将说道“他们自己才是俄罗斯动乱的根源。朕早把他们看透了……可他们折腾到最后,朕还是沙皇,他们依然只能围在火炉边幻想着那个可怜的杜马。”

伊万诺夫中将也好,立宪派也好,沙皇夫fù也好,一度惊慌失措的贵族们也好,他们都没有想到,这将是一连串噩梦的开始。

“涅瓦河上的屠杀”以电报电话,传单等形势飞速地传播。

布尔什维克,孟什维克,社会〖革〗命党,形形sèsè的民族主义者,纷纷开始了大串联。

“沙皇背叛了他的誓言,他不是小爸爸,是杀人凶手“让沙皇和他的德国女人滚出俄罗斯,他不配做沙皇!”

“军旗被玷污了!我们不能对人民计枪!”

“母亲俄罗斯在危难之中!沙皇和他的贵族们背叛了人民!”“沙皇出卖了我们在东方的同志,现在他们还让我们亲手屠杀自己的父母兄弟再把我们送上屠宰场!”

就在沙皇和他的将军们弹冠相庆之时,在〖中〗国总情局庞大而精密的北风计划…之下,各派力量,在这个时刻开始了前所未有的协调行动。

首先作出反应的,恰恰就是沙皇和化的将军们一直倚重的军队。,

两天之后,巴甫洛夫团的士兵们就爆发了sāo乱。

他们扣押了军官,打开军火库,甚至组建了士兵委员会作为领导机构,宣布“清算杀害人民的凶手”。大惊失sè的伊万诺夫中将马上调集大批部队前往〖镇〗压并成功将其缴械,把十几名领头闹事的军人关进了彼得保罗要塞。

但这只是一个开始。

被军队的sāo乱震惊的伊万诺夫中槽终于决定对部队下手,他迅速拟定了一份清单,准备把“不可靠”的部队调动到前线。可这个消息不知怎么却马上就在彼得堡周围的军队中传播开来几乎所有部队都开始了惶惶不安。

华军地下情报网和布尔什维克派用卢布引yòu,以语言说服之前已经在圣彼得堡的很多军队和工厂中进行了卓有成效的工作。

眼看着人民被血腥〖镇〗压“同志”被逮捕,自己这些人又要被送到冰天雪地的西伯利亚充当炮灰,曾经参与涅瓦河屠杀的沃伦斯基教导团终于逮捕了当时命令开枪的指挥官,宣布“不再接受卫戍司令部的任何命令”。

这些全副武装的军人们公然上街宣讲,并派出大批人员游说周围的部队。得知局势失控的伊万诺维奇将军马上派出了手头的部队,命令他们“把叛乱分子的头拧下来当夜壶”并且嚣张地叫嚣“要杀死一千,不,至少两千个叛乱分子,让一切叛逆看清楚什么是俄罗斯”。

平叛部队中同情民众的军人立刻把消息传递给了“率先起来〖革〗命的同志们”。在布尔什维克,孟什维克和社会〖革〗命党人的串联之下维堡区和纳尔瓦区的工人和市民立即行动起来,他们纷纷围堵了各个重要路口,禁止平叛军队通过!

面对军人的枪口,这些东正教徒们手持燃着的蜡烛,打着为死难者超度和请愿的标语。很多上了年纪的fù女声泪俱下地劝说士兵“不要向你们的父母兄弟和姐妹们开枪”。根据东正教教规手持蜡烛的教徒是不可以遭到攻击的,士兵们顿时陷入了尴尬,而一些高级军官暴跳如雷的命令也被无视。

士兵们的枪口被大胆的市民们插上了象征和平的木质十字架,而这些之前还是农民,工人和市民的动员兵,面对自己的亲友,显然也根本下不去手。高级军官面对这样的抗命局面终于失去了耐心,带着总部派出的宪兵开始执行军法。

眼看不少战友被抓捕,军人们终于无法再沉默下去了吧甫洛夫团再次行动起来,而立陶宛团奥列奥布拉任斯基团等也行动了起来。暴怒的军人高呼“打倒战争”“打倒德国女人”“打倒屠杀人民的凶手”等口号,与总部的宪兵公开交火,并逮捕了高级军官。他们和工人市民们公开联欢,还在一些〖革〗命者的组织下结成了队伍,派出联络员四下动员,很快就汇聚成了多达二十多万人的“赤潮”。他们从四面八方包围了亚历山大一涅瓦区的彼得格勒军区司令部,要求1“交出下令的凶手”“结束对人民不义的〖镇〗压”。

在这一刻,伊万诺维奇中将真地感受到了彻骨的冰寒。这已经不是简单的sāo乱,圣彼得堡的局势正在滑向某种危险的深渊!这位以强硬著称的中将当即宣布:“所有军人必须立即回到营地,既往不咎,如果继续包围司令部视同叛逆,一律逮捕法办”。

将军认为“足够严厉”的命令和高压“才能震慑一切叛乱分子”但事实证明:这一次,他犯下了大错!

下面的军人终于抛弃了一切幻想。他们毫不犹豫地采取了行动:开火!

暴怒的草人击溃了守卫总军火库的少数部队,打开了军火库,把里面储存的三万支步枪和一万支手枪,大批的子弹,手雷,甚至机枪和步兵臼炮都搬运了出来,把队伍整个武装了起来。到了这个时候叛乱的武装分子已经达到了六七万人!

俄罗斯社会〖民〗主党布尔什维克派干将布隆施泰因,孟什维克的齐赫泽和采列捷夫,社会〖革〗命党的萨文科夫和津齐诺夫看到如此jī动人心的场面,终于下定了决心:把〖革〗命推向高潮!,

惊慌失措的伊万诺维奇将军已经仓皇逃到了彼得保罗要塞在一片混乱和喧嚣之中,布尔什维克组织的宣传员们发出了战斗的怒吼:打开俄国的巴士底狱!

愤怒的军人们立即冲向了彼得保罗要塞。

面对几万人的武装军队,负责守卫彼得保罗要塞的军人们已经惊慌失措。伊万诺维奇当即下达命令:除了命令其他“可靠”的部队前来解围之外,要求喀良施塔德要塞的水兵迅速支援!

在将军的心里,一直被沙皇“特殊照顾”并“大力发展”并且长期服役的水兵比眼前这些因仓促征召平民而导致“赤化”的灰制服牲口要可靠得多。

事实证明,他又犯下了一个大错。

与托洛茨基联络已久,但一直有些犹豫不决的喀良施塔德要塞水兵部队,接到这个命令终于抛弃了置身事外的幻想。他们被bō罗的海舰队的同僚们葬身东方冰冷的海底而jī怒,为沙皇和贵族们贪婪的野心和拙劣的才能而愤恨为人民遭受的饥饿,寒冷,屠杀等等一切苦难感到绝望。

他们无法把枪口对准为人民站出来的陆军同志,那么,选择就只剩下一个!起义!

水兵们迅速成立了酝酿已久的士兵委员会,扣押了高级军官和反动的士官,由支持〖革〗命的jī进派下级军官和士兵代表带领,直接打出了象征〖民〗主,〖自〗由,博爱的三sè旗和代表〖革〗命的红旗!水兵们发动了要塞港口内驻泊的阿芙乐尔号巡洋舰,以空包弹对着彼得保罗要塞开了火,并且在军舰上挂起了红旗!

当武装的水兵们打着临时赶制的红旗前来汇合,围攻彼得保罗要塞的叛乱部队顿时一片欢腾,而彼得保罗要塞的守军则陷入了绝望。

终于,mí茫的守军丧失了继续战斗的意志,要塞被攻破,伊万诺夫将军因无法完成沙皇赋予的使命而选择了自杀,临死写下了遗书“请上帝保估俄罗斯,宽恕我们这些罪人”并恳求叛乱军人们“务必善待陛下的家人,善待俄罗斯”。

胜利的叛乱军人们打开了彼得保罗要塞的监狱,释放了囚禁于此地的大批政治犯,民众和军人,这些反政府分子马上投身于这场洪流之中。

到了这个时候,面对声势浩大的叛千,坐镇冬宫的米哈伊尔大公也不得不退避三舍,化装成普通军人带着一部分忠于沙皇的近卫军部队撤住南面的皇村,与守卫皇村的近卫军哥萨克骑兵和步兵汇合,并要求近卫军指挥官卡尔,古斯塔?曼纳海姆少将立即平叛。

曼纳海姆少将的回复很简洁:目前守卫皇村的兵力已经不足,无力平叛。而且,在此后不久,这位将军就在混战和向南撤退中“前去观察敌情”然后再也没有出现。

到了这个时候,皇后也没了主意,面对仓皇逃出来的一些政府大员和贵族,这位皇后把“指挥平叛”的权力授予了米哈伊尔大公之后就匆匆离席。

皇后再次请教了“圣人、,拉斯普京。这位神棍却依然是一贯的淡定,他告诉皇后“罗曼诺夫王室不会因为这一次的变乱而灭亡,这只是上帝给与你们的考验”并鼓励她“为了俄罗斯,为了你们的先祖和你们的后代,请一定要坚持下去,秉持上帝赋予你们的信念”。得到了鼓励的皇后立即返回前厅,要求马上把情况通知他的丈夫,并调动各地的部队前来平叛。

圣彼得堡军事叛舌辙得保罗要塞陷落的消息如同轰雷,惊醒了仍然在狐疑与犹豫中绯徊的立宪派。

李沃夫大公听到炮声的第一个反应居然是“大捷”和“庆祝礼炮”而更敏感一点的罗坚柯则马上提出“可能出事了”。

很快,市内挂来电话,声称“满街都是手持武器的军人和市民,市内秩序dàng然无存,可怕的sāo乱在爆发”。最开始,贵族和知识分子们还以为只是饥寒交迫而怯懦的动员兵在闹事,但当后续消息进一步传来,尤其是亲自前去查看的人jī动地报告“已经有人在焚烧双头鹰国旗”“百万富翁大街(冬宫东面)已经被叛乱分子洗劫,很多贵族被逮捕”“彼得保罗要塞上空升起了三sè旗”之后,满腹狐疑的立宪派大佬们终于确信:他们一直担心的某种事情已经发生。,

一场jī烈的争论立刻爆发。

国家主义分子坚持必须平息sāo乱,恢复沙皇的权威:而全俄协会联合会的代表罗坚柯和古契柯夫,全俄协会联合会的李沃夫大公和捏克拉索夫,立宪派地方自治人士协会的科诺瓦洛夫则主张顺势而为,把民众的〖运〗动疏导到要求宪政,有秩序的请愿这个轨道上来。

但毫无疑问,每一个人都看到了某种模糊的前景:由他们,而不是那些老朽腐败的沙皇宠臣和老派勋贵,掌握住俄罗斯。

这个时候,一个声音却让所有人的心头一沉。

“各位,如果我们站在民众的一边引导他们,把方向导向宪政民权,沙皇陛下和他的亲信们在稳定了国家秩序之后,又会如何看待我们和这场叛乱的关系?”曾经被沙皇政府通缉,刚刚从瑞典秘密回国的君主立宪鼓吹者,著名历史学家帕维尔,尼古拉耶维?米留可夫从角落中站了起来,来到大厅〖中〗央,环视众人“毫无疑问,这已经不是简单的sāo乱,而是〖革〗命!任何一个智力没有问题的人,都能明白,这样一场〖运〗动绝不可能是没有组织的自发行为!那组织这一场〖运〗动的人……还能得到沙皇的信任吗?他会接收这些人的改革主张,把国家权力交给他们吗?”罗坚柯的嘴巴张大,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现在已经没有中间道路。”米留可夫摘下眼镜,用绒布轻轻擦拭“要么站在〖革〗命者一边录夺沙皇的权力,建立真正的君主立宪政体,要么站在沙皇一边〖镇〗压〖革〗命者。现在,你们准备选择哪一个?”

死一般的寂静。

“不,俄罗斯不能没有沙皇可我们也不能屠杀人民,我们要说服他们,教育他们,告诉他们宪政才是俄罗斯真正要走的道路,我们不能要内战,秩序和保守才是俄罗斯的根本”李沃夫大公脸sè苍白“我们要实现真正的君主立宪,沙皇作为精神上的偶像就够了,主要的权力要交给全国杜马和内阁………”

“大公,您说的固然很有道理,但现在的问题除了我们要什么,还要确保人民和沙皇都可以接受这一切。”米留可夫顿了顿,指着窗外“沙皇想要的东西是什么,我想我们大家心里都有数。可人民想要什么,不是我们坐在这里拍拍脑袋就可以了解的。”

米留可夫说完,从衣架上摘下了大衣和帽子,夹起拐棍。

“帕维尔,尼古拉耶维奇,你想要去哪?”

“到人民中去”米留可夫平静地说道“我的选择,是和他们站在一起。”!。

第一百八十二章 苏维埃的初啼

圣彼得堡的局势巳经时空。

彼得保罗要塞被攻陷,大批军队倒戈,原本严厉不可侵犯的旧秩序似乎一下子就倒塌了。jī动的民众喊出了“〖革〗命1”“〖自〗由,平等,博爱”把俄国幻想成了一多年前的法兰西。民众们唱着马赛曲,挥舞着手中的步枪,跟随着任何一面红旗前进。他们敲碎了商店的橱窗,搬走一切可以拿走的东西:他们砸开了粮店的大门,抢走面包,

熏肉,粮食:他们直接打开了彼得保罗要塞的军需库,取出了罐头,饼干和伏特加,成千上万的市民聚集在冬宫〖广〗场上,点燃篝火,一边痛饮美酒,一边载歌载舞。醉醺醺的〖革〗命群众甚至焚烧了象征罗曼诺夫王室的双头鹰国旗,高呼“绞死一切暴君1”“马上停止战争”。

冬宫的留守部队已经被缴械。赤潮涌入了冬宫东面的“万富翁大街”来不及逃走的贵族和大臣们遭了殃。这些之前还趾高气扬的人上人,面对着之前被他们蔑称为“最优秀的人形牲畜”迎着雪亮的刺刀和黑洞洞的枪口,吓得一句话也不敢说,乖乖地被押送到彼得保罗要塞,住进了之前曾经关押政治犯的监狱。

在社会〖革〗命党人,孟什维克和布尔什维克的联合要求下,先成立了“工兵代表苏维埃执行委员会”主要成员基本上都是三派〖革〗命者,很多还是之前被关押在彼得保罗要塞的〖革〗命者。苏维埃执行委员会马上组织人员,向各大工厂,部队和都市民散传单,要求选举苏维埃代表,工人每一千人,士兵每一个连选举一名代表,所有代表向被临时征用的斯莫尔尼修道院集中。

当天下午六时,在斯莫尔尼宫,工人和士兵的代表们一边吃着罐头,面包和熏肉,一边叫嚷着,欢呼着。借助包亚橄马克里莫夫据说来自犹太人,而实际上是〖中〗国方面提供的大笔金钱,布尔什维克在圣彼得堡和全俄的各个左翼组织,底层民众中开战了大量细致的宣传鼓动和组织工作,在这一刻,终于收到了效果。布尔什维克圣彼得堡负责人托洛茨基当选〖主〗席,并宣布“圣彼得堡工兵比表苏维埃”正式成立,随即表了jī情四溢的演讲。

“…圣彼得堡已经是一座〖革〗命的城市,但我们的敌人还时刻想要夺回曾经被他们僭取的权力,〖革〗命政权还处于危险之中〖革〗命的胜利归于你们,光荣归于你们,国家权力也理应归于你们:伟大的人民!以〖革〗命的名义,行动起来!”

jī情澎湃的工兵代表苏维埃们连夜印刷出了自己的第一张报纸《消息报》,公开宣布:“斗争还在继续,应该把斗争进行到底俄国的权力属于人民,这是它唯一的出路。”事实上,大厅中喧闹的工人和士兵代表并不清楚,位于二楼的执行委员会内部其实远不像他们表现出来的那么乐观而坚定。

这些〖革〗命者尽管都曾经为〖革〗命做了很多工作,但却从未想过,一场〖革〗命的风暴会以如此突然的方式席卷了整个俄国都。很多布尔什维克,孟什维克和社会〖革〗命党人直到苏维埃成立的那一刻,依然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面对迅猛展的〖革〗命态势都有些手足无措。

孟什维克的齐赫泽不知道是jī动还是不知所措,在讨论未来〖革〗命策略的时候居然哭了起来,只是断断续续地说道:“……〖革〗命必须继续,我们绝不能让沙皇的反动军队打回都夺取人民的权力可现在还在打仗,内战会导致俄国的毁灭。不,上帝啊……”社会〖革〗命党的萨文科夫是搞暗杀和爆炸的一把好手,对土地和农民也说得头头是道,但对于如何进行下一步的举措却是全无头绪:“…乌克兰和白俄罗斯,伏尔加河的农民才是俄罗斯的根本,我们必须要求,不,是命令地主们把土地分给农民。以什么名义?当然是苏维埃的名义。苏维埃的权威?这是个好问题我们派出部队到农村去,把农民动起来怎么样?”,

到了这个时候,很多〖革〗命者都由于缺乏真正的思想准备和考虑而mí茫,也由于面前事务的繁多,前景的莫测而惶恐。他们七嘴八舌地说着各种虚无缥缈,不着边际的东西,有人主张目前最重要的是干掉沙皇政府的走狗,让人民“没有退路”:有人则主张马上联系各国驻俄使团,争取列强的支持:有人则提出“最好要求沙皇退位,推举偏向〖自〗由主义的米哈伊尔大公为新任沙皇,而新沙皇会感谢我们的拥戴之功,也会进行改革,实现〖民〗主民权1”

面对混乱的局面,一个冷峻而理智的声音突兀地响了起来:“〖革〗命的前途,俄罗斯的未来,就在未来二十四小时内决定。”所有人都不禁浑身一震,看向了这位刚刚成为圣彼得堡名义上〖革〗命领袖的年轻人。

列夫达维多维?布隆施泰因,以托洛茨基的名字闻名全俄的青年布尔什维克,圣彼得堡工兵苏维埃执行委员会〖主〗席长身而起,表情严肃:“各位,请允许我提醒你们:我们目前从事的是一场〖革〗命,一场由人民广泛参与,并且旨在改变俄国展道路,改变整个人类历史的〖革〗命。”“〖革〗命已经开始,就绝对不可以走回头路。”托洛茨基的声音如同钢浇铁铸,在大厅中回dàng“现在至关重要的是提出明确的政治口号,把〖革〗命推向高潮。摁建议,执行委员会必须马上制定出〖革〗命的政治纲领,并提交苏维埃讨论,然后马上通电全国。

“那你有什么建议,列?达维多维奇?”孟什维克柯别列夫问道。

“我的建议是八点”托洛茨基平静地说道“第一,取消君主专制体制,建立全民广泛参与的民议机关负责立法,我建议以苏维埃为基础各省市县的工农兵大众选举自己的本级苏维埃代表和上一级苏维埃代表:第二,由民意机关比如苏维埃行使政府职能,停止沙皇反动政府的一切权力:第三,停止战争,恢复和平让军人们回到自己的家乡:第四,解决土地问题,确保农民拥有属于自己的土地:第五,实行八小时工作制,提高工人的最低工资和福利待遇:第六,给人民〖言〗论〖自〗由,结社〖自〗由,集会〖自〗由,并取消一切形式的人身依附和基于出身的不平等:第七,马上解决饥荒问题把粮食从农村和其他地方运输进来:第八,全国军队必须接受苏维埃的命令,他们的权力将从高级军官转移给士兵们选举产生的士兵委员会,彻底根除反〖革〗命力量利用军队〖镇〗压〖革〗命的企图。”全场震惊。

尽管在场的都是反对沙皇专制,并且要求以〖革〗命手段来实现这一目标的〖革〗命者但面对如此赤luǒluǒ而不加掩饰的jī进方阵,很多人都下意识地反对了起来。

“不,这是翻版的雅各宾!”

“俄国会爆内战的!”“我们缺乏领导国家的经验……”

托洛茨基砰地一拍桌子,全场顿时安静了下来。

“你们到底还是不是〖革〗命者?”托洛茨基冷冷地看着这些〖革〗命“领袖1”“〖革〗命已经走到这一步,难道你们准备抛弃自己的职责,放任〖革〗命落到资产阶级妥协派和某些野心家的手里?你们忍心抛弃〖革〗命的人民,把俄罗斯推回到更加反动的深渊?”“现在,〖革〗命很明显处于一个至关重要的关头:往哪个方向走。”

托洛茨基顿了顿,稍微放缓了语气“如果我们不能马上提出明确的政治纲领,如果我们不能一直站在〖革〗命的潮头,如果我们不能为〖革〗命的人民指明方向,人民就会抛弃我们,转而选择那些伪善者和〖道〗德骗子!”“现在的每一分钟都是宝贵的。”托洛茨基的目光如同两柄利剑,让很多人都不由自主地微微垂下了头“〖革〗命是成功还是失败,人民是走向幸福还是méng受苦难,俄罗斯乃至全人类是走向光明还是黑暗,就在当下的二十四小时!”“翻版的雅各布宾?那我们就是雅各布宾!”托洛茨基坚定地说道“在这个〖革〗命前途未卜的时刻,只有做坚定的雅各布宾,与〖革〗命的敌人势不两立!任何犹豫和动摇,都是对〖革〗命,对人民的犯罪!”“内战?如果需要,那我们就打一场内战,消灭敌人,巩固〖革〗命的胜利!”托洛茨基说道“法国〖革〗命英国〖革〗命,意大利〖革〗命,哪一场〖革〗命没有内战?〖革〗命不是请客吃饭,不坚决消灭〖革〗命的敌人〖革〗命的成果就是沙滩上的房子!”,

“缺乏管理国家的经验?难道你认为我们会比沙皇做得更差?”托洛茨基微嘲地说道“看看强大的俄罗斯败在什么人的手里十九岁的〖中〗国皇太子。他可以我们为什么不可以?难道诸位认为,一个真正的〖革〗命者,不,是一群真正的〖革〗命者,还比不上一个宫廷里出来的年轻人?”众人目瞪口呆地看着托洛茨基,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可我们还在和〖中〗国人进行战争,现在内战……”

“现在是最好的机会。”托洛茨基摇了摇头,斩钉截铁地说道,

“寒冬,西伯利亚荒原,〖中〗国人即使继续进攻,也无法前进多少。我们必须抓住这个时机,迅速完成国内〖革〗命。

“我们的〖革〗命,对于俄罗斯的国家安全也是有利的。”托洛茨基继续说道“〖中〗国对俄国的敌意,在于沙皇政府的军事帝国主义和扩张yù望。我们将宣布废除与〖中〗国的一切不平等条约,承诺对华和平和不扩张政策,对〖中〗国释放善意。〖中〗国人对我们并没有天然的敌对,比起沙皇,人民当家作主的苏维埃政权是清新的,友善的,和平的。”“另一方面,人民成为了国家的主人,工人获得了〖自〗由,农民获得了土地,他们将拥有主人翁责任感,踊跃地保卫国家。”托洛茨基说道“〖中〗国人的胜利在于他们的国家通过立宪,改革,法治,社会保障,让人民感受到了自身地位的上升感受到了作为国家一员的福利和自豪感。〖中〗国人能做到的,我们都可以做只要推翻了沙皇政府。”很多人彼此对视,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我们的政治纲领,一定会获得广泛的支持。”托洛茨基把“我们”两个字咬得很重“对工人来说,我们将给他们更好的劳动条件,更好的待遇,更少的劳动时间:对农民来说,我们将给他们土地:对士兵来说,我们将结束战争让他们回家获得土地和安宁,不必再恐惧于死亡和伤残:对知识分子来说,我们实现了他们希望的〖民〗主,法治,人权和〖自〗由。”

“这就是我们战斗的纲领,他必将引导我们专向胜利。”托洛茨基的目光一个个地在委员们的脸上扫过“马上布这个通电,苏维埃就会获得广大国民的支持。如果晚了,人民就会把我们简单地等同于闹事分子,成不了气候,〖革〗命也就必然失败。”

“还有没有委员有其他提案?”

齐赫泽这个时候也清醒了过来,为了挽回局面,故作镇定地环视全场。

沉默。

没有人仔细想过这些问题,也的确提不出太系统的意见。

“很好,既然如此,那么本〖主〗席提议,对本提案进行表决,同意的,请举手。”

托洛茨基说完,第一个高高举起了右手。布尔什维克代表穆拉诺夫,享有很高多誉的咯良施塔德水兵代表阿尔滕,布尔什维克邵武勉,查帕里泽……

社会〖革〗命党人萨文科夫毫不犹豫地举起了手:“我同意,说的好极了,列夫达维多维奇。”

紧接着是社会〖革〗命党人津齐诺夫,然后是孟什维克采列捷夫,柯别列夫……………

最后,齐赫泽担心被孤立,又没有更好的提案,也举起了手。

“很好,十五名代表,十五票赞成。”托洛茨基点了点头,转向身旁的〖书〗记员“布哈林同志,请草拟一份通电,我们要马上通报全俄。

尼古拉伊万诺维?布哈林,十七岁的布尔什维克干将,沉稳地点了点头。

深夜。

众多的苏维埃代表们依然在楼下焦急地等待。他们并不清楚楼上的委员们会作出什么样的决定,但他们都很清楚,〖革〗命展到这一步,无论是前进或者后退,都面临着巨大的风险,前途莫测。他们只有惶恐不安地期待着这些领导者指明一条道路。

当托洛茨基的身影,在委员们的簇拥下出现在二楼走廊,下面所有的委员和前来旁听的工人,士兵和市民都摒住了呼吸。,

“执行委员会已经作出决定。”托洛茨基威严而沉稳地说道“由我们,工兵代表苏维埃,掌握国家政权!一切权力归于人民,归于苏维埃!”

迎接他的,是山呼海啸一般的欢呼,工人,士兵和市民们用最为直接的方式表达了他们对这一决策的拥护!

狂欢的浪潮渐渐趋于宁静,托洛茨基以抑扬顿挫的声音朗读了通电内容,逐一讲述了八条纲领。

他每讲一条,就问一句:“这条同意吗?”

“同意!”回答他的,无一例外都是雷鸣般的掌声和一致的赞同。

八条纲领,就在这样狂暴的气氛中被通过了。

第二矢,〖革〗命草人和群众共计三十多万人汇集在参政院〖广〗场,而托洛茨基就站在玛丽亚宫的三楼阳台,借助大喇叭再次宣读了八条纲领,并表了jī情四溢的演讲:“公民们只有一种力量站在最前列并用雄壮的声音,用直截了当的,而不是隐晦的语言开始讲话了,只有这种力量才能在我们眼前揭幕的伟大的话剧中扮演主要角sè。这种力量就是无产阶级。无产者没有合法的道路,没有合法斗争的舞台,因而,他们也不用去请求无产者只能要求把街头作为他们的舞台,把武器和街垒作为他们的斗争工具。”

“公民们!对专制制充满仇恨的你们一圣彼得堡无产者以忘我的精神在斗争中勇猛冲锋,用自己的鲜血换取整个俄国的白由,换取所有受尽折磨的俄罗斯人民的〖自〗由。圣彼得堡的街头淌满了工人和士兵的鲜血。你们不是为自己,而是为本阶级而战,为整个国家摆脱专制制的罪恶压迫而战!”

“公民们,让我们每个人,一切认识到专制制是我们敌人的人,一切在难以忍受的政治条件下压得喘不过气的人,让我们大家拿起武器,对着红旗宣誓:不胜利,毋宁死!”

被称为“苏维埃二月通电”的电文点燃了整个俄国,也震惊了世界。

还在为了如何影响乃至控制〖革〗命争论不休,并各自串联军政要员,准备在未来政府中分一杯羹的立宪派贵族,地主和资本家们,立刻被这个通电打得七荤八素。当米留可夫挥舞着电报冲进来,jī动地高呼“我们被〖革〗命抛弃了!他们选择了独自行动!俄国完了!君主立宪完了!这是第二个雅各宾!”的时候,所有人都感受到一股刺骨的冰寒,仿佛从西伯利亚雪原的深处迎面而来,让他们整个人都在一瞬间被冻僵了。

〖革〗命局势的进展之快,步伐之大,然这些被驯服的俄罗斯牲口惯坏的贵族们完全不知所措。罗坚柯等人原本认为有地方自治委员会这个利器在手,自己这些人是目前俄国实行宪政最有基础的力量。在他们的讨论中,俄国的全国杜马无非是由地方杜马选举产生代表,再加上一部分沙皇任命的代表,也可以仿效英国的上下两院。

自己这些人,至少占住下院,并控制住上院的一部分是没问题的。

可现在这个苏维埃,居然喊出了“一切权力属于人民”要由底层的群氓直接掌握国家!

这样离经叛道的想法,让这些高贵而智慧的俄国绅士顿时不寒而栗。包括米留可夫在内,众人都是愁眉不展。

经过jī烈的争吵,最后俄罗斯立宪同盟决定,继续保持形式上的中立,但无论如何,都要努力挽救国家体制。走到现在这一步,最好的选择已经是让沙皇作出最大让步:开杜马,立宪法,甚至可能需要沙皇立即退位,把皇位交给倾向〖自〗由主文的皇弟米哈伊尔大公!

罗坚柯等人立即兵分两路,由罗坚柯等人去皇村汇合皇室成员和维特等内阁重臣,自告奋勇的米留可夫则保持一定的独立xìng,起草通电,甚至尝试和苏维埃联系,看看能不能把双方的分歧加以调和。

罗曼诺夫王室成员们,除了在伏尔加河修养的玛丽亚王太后,都已经聚集在皇村商讨对策。可还没等他们争吵出一个头绪,这份通电就让所有人失去了思考能力。,

“废除专制君主制!一切权力归于人民!”这个口号,让这各统治俄国数年的家族一下子想起了一个多世纪前的法兰西,想到了断头台,想到了流不尽的鲜血。

皇后在接到电报的一瞬间昏厥了过去,皇弟米哈伊尔大公原本已经在和立宪派秘密联络,甚至在对方的暗示之下含蓄地说出“愿意为了俄罗斯作出某些必要的牺牲”一类的话。可面对这一份堪称具备毁灭xìng的电文,米哈伊尔大公只感到浑身冰冷。

在西伯利亚,正乘坐临时改装的列车赶往莫斯科的沙皇,一直在两天之后抵达乌拉尔重镇车里雅宾斯克之时,才从紧急上车的当地驻军军官那里得知了圣彼得堡爆〖革〗命的恐怖消息。同时到来的还有更加危险的信息:驻军已经陷入混乱,很多部队都扣押了军官,打开了军需仓库,军人们大吃大喝,并把物资分给当地居民,并且成立了所谓的苏维埃!

沙皇顿时五雷轰顶。

到了这个时候,即使顽固不化和愚钝如尼古拉二世,也知道自己必须让步以挽回人心。他不得不召集了随行的近卫军,先进行了一番抚慰,并慷慨地放了特别津,许诺了未来的高官厚禄,然后派遣他们去汇合正与叛乱者对峙的军队,夺回车里雅宾斯克的控制权,以此作为指挥平叛的大本营。

正处于无政府状态的车里雅宾斯克,在近卫军突袭之下沦陷,叛乱军队和苏维埃被迫退守坚固的车里雅宾斯克要塞,并拒绝了沙皇“只要投降就给与宽恕”的喊话。

沙皇这个时候既无心,也无力和要塞较劲,他命令指挥官继续围攻要塞,自己赶紧召集幕僚开会,并连夜泡制出了一份通电,第二天清晨出,力图挽回局面。

这份敕令被称为“布里根敕令1”沙皇在诏书中宣布:“在规定专制权力实质的《俄罗斯帝国根本法》不容侵犯的条件下,朕认为有必要建立国家杜马,批准杜马选举法,并使该法在全帝国范围内生效”

诏书明确棒出:国家杜马是“国家最高机构中的一个特殊的立法咨议机关1”《国家杜马选举法》将选民分为土地所有者、城市和农民三个选民单位,并规定了高额的财产资格及其他限制,如土地所有制选民须拥有一到八俄亩土地,城市选民须拥有价值一千五卢布的不动产等。

出乎沙皇的意料,这一法案一出台,就遭到了包括立宪派在内的众多中上层人士的反对。罗坚柯等人立即指出“这只是要建立一个国务咨询机构1”而人民要的是“真正的国家立法最高机关”米留可夫等人在通电中则直言不讳地宣布他们“不会接受这个布里根杜马1”但他们也呼吁“俄罗斯不要内战,需要的是秩序,是立宪君主体制下的和谐与安宁1”并要求苏维埃收回jī进的二月通电“请不要让俄罗斯陷入混乱和内战,请想一想这里的人民1”

苏维埃方面,在托洛茨基的主持下,无情揭lù了沙皇“布里根敕令”的欺骗实质,提出不要杜马,一切权力归苏维埃的口号,全国掀起抵制浪潮,沙皇的威信进一步降低。

在维特等大臣和罗坚柯等人的坚持之下,沙皇不得不在三天之后签署了维特起草的诏书,通电全俄,其主要内容包括:“第一,根据人身不可侵犯和信仰、〖言〗论、集会及结社〖自〗由的原则,赐予居民以公民〖自〗由权:第二,吸收迄今仍没有选举权的阶级参加杜马,并按重新规定的立法程序逐步实行普选制:第三,未经国家杜马的批准任何法律不得生效,保障人民选举的代表有可能实际监督政府机关的活动……”这份《权利法案》被沙皇及其拥戴者寄予厚望,可到了这个时候,人民已经不再仅仅满足于这些了。与苏维埃的二月通电相比,这个权利法案太保守,也太虚幻,缺乏让民众看得见的实际利益。

在二月通电之下,很多军人已经行动起来组建了士兵委员会并扣押了高级军官,工人则组成了纠察队,并直接开始执行八小时工作制,农民甚至开始自己动手分掉地主的土地,而各地的苏维埃如同雨后春笋一般建立起来。

在这一场jī情四溢的〖革〗命浪潮面前,沙皇的权利法案一下子就相形见绌,沦为了可怜的笑柄。!。

第一百八十三章 赤潮(上)

圣彼得堡震惊世界的火山喷发,在整个俄国大地上引发了连绵的地震。

在莫斯科,季诺维也夫为首的布尔什维克组织与社会〖革〗命党和孟什维克合作,早已进行了非常细致的工作。以高尔基的住宅为秘密指挥部,他们早在俄后贝加尔方面军覆灭之前就举行了罢工和请愿,要求改善工作条件,实行八小时工作制,提高最低工资,却无一例外遭到了当局的拒绝。

在圣彼得堡事变之前,莫斯科一直站在俄罗斯反战罢工〖运〗动的潮头,〖革〗命者的力量甚至影响到了周边的众多驻军。

“涅瓦河上的屠杀”消息传来,莫斯科的〖革〗命者立刻开始了公开行动。他们散发传单,发表演讲,对工人和士兵进行广泛的动员:“…彼得堡已有数百人被打死,数千人负伤。为人民争取面包和〖自〗由的人们洒下了神圣的鲜血,这是彼得堡工人的鲜血。工人们想亲自向皇后说说自己的境况。他们抬着沙皇的画像和圣像向冬宫〖广〗场走去。

皇后没有接见工人,却派军队前往〖广〗场,她赠给军队的话是:“向这些下流的东西开枪,。圣像被子弹打穿了。一堆堆的尸体满布〖广〗场和街道。心地善良的皇后再一次用血腥〖镇〗压他的饥饿臣民的办法来颂扬他的德政。沙皇夫fù用他的臣民的血肉为自己做一道凉杂拌汤,他们下令砍死和刺死这些臣民……,………”

“在彼得堡,牺牲者的可怕的幽灵把沙皇家族赶入加特奇纳和皇村。当沿着大街运送牺牲者尸体的时候,行人都脱帽表示同情。在牺牲者中间还有一些学生。政府由于在远东的失败变得更加凶狠了,它用在彼得堡和莫斯科街头对手无寸铁的工人的胜利来开心取乐。政府甚至对工人抬着的圣像进行辱骂……”全莫斯科的工人因为这一暴行而空前愤怒,他们迅速展开了前所未有的大游行,许多士兵也携带武器加入了队伍。莫斯科卫戍部队已经濒临瓦解,指挥失灵。

苏维埃二月通电传来,莫斯科的〖革〗命迅速进入高潮。

在红场上,季诺维也夫发表了jī动人心的演讲:“公民们,〖自〗由的莫斯科人!圣彼得堡的工人和士兵们已经行动了起来,他们决定,从这一刻开始,他们将不再把自己和家人的命运交给那些高高在上的老爷,他们决定,而且已经成功地实现了,由自己扼住命运的喉咙!”“莫斯科的无产阶级,为了表示他们同彼得堡工人的团结,都走上了街头,没有一个热爱〖自〗由的公民呆在家里!有的时候是不能沉默的,而要大声疾呼!这个时刻已经来到了。希望一切愿意推翻专制制度的人,一切渴望〖自〗由人,一切正直的公民用〖言〗论和行动去支持为俄国的〖自〗由而斗争的无产阶级。让一切认识到用合法的和循规蹈矩的斗争方式争取〖自〗由是徒劳的人,让一切不再相信请愿和决议的人,跟着我们走上争取〖自〗由的唯一正确的道路,走上〖革〗命的道路!〖革〗命万岁!苏维埃万岁!共和国万岁!”红场的伊凡大帝钟楼,第四层的三十三座大钟,在这一刻一起轰鸣,声震寰宇,重达四千普特的圣母升天大钟的轰鸣简直如同雷鸣。而〖广〗场上数十万民众山呼海啸一般的“乌拉”声,却并没有被钟声压倒。

惊慌失措的莫斯科卫戍司令部,迅速调动部队〖镇〗压民众,结果遭到了广泛的抵制。少数行动起来的部队,随即就被淹没在严阵以待的街垒和恐怖的传单轰炸中。〖革〗命者的宣传队员们用铁皮喇叭一遍又一遍地喊话:“士兵同志们!你们是我们的亲兄弟,是同一个母亲多灾多难的俄罗斯的儿子。你们通过参加共同的斗争已经意识到和肯定了这一点。现在,当无产阶级宣布同人民的可恨的敌人沙皇政府进行决死斗争的时刻,你们也要坚决勇敢地行动起来。你们要拒绝执行你们的残酷无情的长官的命令,要把他们赶走并把他们逮捕起来,要从自己人中间选出可靠的领导者,要带着武器同起义的人民联合起来。你们要和工人阶级一起设法解散正规军,组织全民武装,设法取消军事法庭和军事戒严。〖革〗命的无产者和〖革〗命军队的联盟万岁!争取普遍〖自〗由的斗争万岁!”宣传者们一遍一遍地讲述苏维埃政府的八条纲领,二月通电,平分土地,提高最低工资,八小时工作制,〖自〗由,政治权利,平等,一切的一切,都深深震动了这些工人和农民出身的后备军人。,

安东诺夹团率先倒戈,随后引发了连锁反应。一个又一个团的军人抗命,逮捕高级军官,拿着宣传八条纲领的传单成立“士兵委员会”接管部队,并迅速接受莫斯科工兵代表苏维埃的领导。

莫斯科,这座俄国第二首都,俄罗斯帝国的发源地,终于落入了〖革〗命者的手中。

莫斯科的沦陷,让正在从圣彼得堡以南的皇村向南撤退,准备到莫斯科或者察里津重整旗鼓,或者到车里雅宾斯克和沙皇汇合的罗曼诺夫保皇势力顿时失去了利用铁路机动的能力。

莫斯科是俄国铁路最主要的枢纽,无论是前往白俄罗斯的明斯克,还是去下诺夫哥罗德,喀山,萨马拉或者车里雅宾斯克,或者是乌克兰的基辅,顿河的罗斯托夫和格罗兹尼,都必须经过莫斯科。现在莫斯科沦入〖革〗命者之手,这些〖革〗命的死对头是无论如何不可能再走这条路了。

皇亲贵戚,内阁要员,军校士官生,军官,忠于沙皇的哥萨克骑兵和近卫步兵组成了蜿蜒的队伍,在雪原之上艰难地行进。

皇后本想抛弃大部队,带同少数重要人物在哥萨克骑兵的保护下逃过莫斯科直奔基辅,以征调一贯对沙皇sī人效忠的顿河哥萨克消灭叛乱,但各地形势已经如此混乱不堪,使她也不得不打消了这个疯狂的念头,被迫和大部队一同行动。

这些从圣彼得堡逃亡出来的人们,有的孤身一人,甚至连皮箱都来不及提,有的带了些家眷,孩子哭大人叫,顶着风雪,全靠着皇村拉出来的上好伏特加,黄油和奶骆充饥。随行的军人们,军官还好,底层士兵的补给很快就出现了匮乏,不得不沿途……征集……物资。

圣彼得堡方面,也出动了骑兵追击,与忠于沙皇的部队jī战。这个时候,退出莫斯科的沙皇部队也向西行进,终于在斯摩棱斯克与皇后的军队会合随即在此休整,整顿部队,同时补充物资,随后乘火车到明斯克,以此为基地向西部各省发布召集令同时以骑兵保护车队前往基辅,征调忠于沙皇的哥萨克部队。

在芬兰的赫尔辛基,去年才接替遇刺的bō尔尼科夫担任芬兰总督的久连科将军原本希望芬兰议会通过一份谴责所谓苏维埃政权的通告,没想到最近一直低调而驯顺的芬兰议会居然拒绝了这个通告,转而开始表决一些议鼻联名提交的“反对俄罗斯帝国政府侵犯芬兰自治权”的提案,并且直接通过!

久连科将军立刻派出宪兵准备强行控制芬兰议会,却遭到了大批芬兰民众的阻拦,其中很多人手持各式各样的枪械。久连科连忙急电沙皇,得到的回复是“马上平息事变”!

得到指令的驻军开始行动起来,但很多芬兰团队拒绝执行命令甚至公然聚集到一起,向芬兰议会所在参议院大楼行进。更可怕的是,这些训练有素,荷枪实弹的军人打出了四十五年前芬兰爱国诗人托查里斯,托佩利乌斯建议的“蓝十字旗”!

面对这一切,久连科槽军顿时如同五雷轰顶。他最担心的事情,芬兰的民族独立事件,终于发生了。

bō兰,

拜文教发达所致,也是由于毗邻德国的缘故,俄属bō兰一直是沙俄帝国内工商业比较发达的地区。近年来,为了筹措战费沙皇政府加强了对bō兰的录削。由于太多的资源为战争服务,人民负担也大大加重,bō兰轻工产品的销售不可避免地受到了影响,引发了bō兰大规模的工人失业和农民破产潮。

早在1905年10月开始,bō兰各地已经爆发了多次罢工和游行,甚至公然打出反战的标语,遭到驻bō兰宪兵和〖警〗察的血腥〖镇〗压。

“涅瓦河上的屠杀”进一步刺jī了bō兰的反抗情绪,几乎在圣彼得堡事变的同时,在bō兰的工业重镇罗兹也爆发了大规模游行工人们打出了“打倒独裁!打倒战争!”的标语,参加者超过十万人。

圣彼得堡苏维埃二月电文问世,bō兰震动。在bō兰社会党和崩得分子,旧bō兰贵族民族〖自〗由派的组织策动下bō兰全境爆发了大规模的罢工,罢课罢市,从开始的要求恢复bō兰语教学,更多的自治权利,逐步发展到了某些要求独立的呼声。,

驻bō兰的俄国宪兵和〖警〗察,面对越来越jī愤的示威者,越来越jī进的口号,终于失去了耐心,在恐惧和愤怒之下采取了武力〖镇〗压,发生了“华沙二月惨案”超过两百名示威者被杀,并随即在bō兰各地进行大搜捕。

沙俄驻军的介入,让和平请愿迅速演变成了民族独立的暴动。大批bō兰和立陶宛籍部队在崩得分子,bō兰社会党,bō兰贵族〖自〗由分子和民族主义分子的联络下迅速行动起来,并纷纷向各大重镇集结。

到了二月十日,华沙的bō兰籍军人率先发动起义,推举在帝俄军队中担任高级军官的列吊比尔勒维茨上校担任指挥官,一举攻占了卡拉比诺兵工厂,获取了大量军需物资,并随即会同起义的市民围攻俄国驻军,俄国驻bō兰宪兵司令柯西金见势不妙,赶紧保护着bō兰总督逃之天天。

很快,bō兰的〖革〗命者聚集到华沙的王宫城堡,并很快选举了bō兰民族立法委员会,在五三宪法的基础上发布了“bō兰民族宣言”宣布bō兰〖革〗命者的目的是“恢复bō兰民族国家”发出了通电。

华沙通电震动了整个bō兰。

在中华率国总情局的联络之下,bō兰犹太长老会,bō兰社会党,bō兰民族主义者bō兰〖自〗由主义贵族和崩得已经达成了一致,早就在各地做好了起义的准备。通电一发,bō兰顿时就是遍地烽火。

由于俄罗斯籍的精锐常备军之前早已陆续抽调到远东前线,目前驻扎bō兰的主要是bō兰籍治安部队,华沙通电一到,各地军队纷纷行动起来扣押俄罗斯籍军官,推举bō兰莆指挥官,并迅速改编为bō兰国防军,纷纷按照指令占领铁路线和重要关口。而俄罗斯籍的部队,在苏维埃二月通电之下已经出现了可怕的瓦解。这些被动员起来的后备军人,之前大部分都是农夫。成立了士兵委员会,扣押了高级军官之后,三心二意的军人们满脑子想的都是早点回到家乡“拿到属于自己的那份地”。可一旦自己在这里和bō兰人打仗“天知道最后留给自己的是些什么烂地”更别提要是死掉……

俄军迅速败退,瓦解。

当高唱“bō兰不会亡”的bō兰起义者打出古老的白鹰旗帜,军容严整,士气昂扬地出现在bō兰城市和乡村道路之上,bō兰民众顿时陷入了不可抑止的狂喜。自1861年起义失败之后,bō兰民族梦寐以求的民族独立,就在这一刻成为现实!

被爱国jī情和仇俄情绪支配的bō兰青年纷纷行动起来。在社会党,崩得和其他bō兰民族〖革〗命政党的组织下,他们组成了纠察队,查封俄国银行商行,收集军需物资,没收俄国居民的武器和一切“窃取自bō兰民族的资产”。bō兰爱国者们封闭了各地的俄国政府机构,逮捕了沙皇的走狗,并清理了各地的政府金库,并迅速推举出了各地的临时政府。

几乎是在顷刻之间,一个独立的bō兰民族国家已经呼之yù出!

早在bō兰爆发〖革〗命之前,高加索地区的〖革〗命者也已经行动了起来。

之前,在布尔什维克的不懈努力之下,当然背后是中华帝国方面以英榜伪钞兑换而来的大笔卢布支持下在中华帝国总情局的代理人从态度暧昧的bō斯和土耳其秘密越境运输过来的军械补给下,高加索地区的工人已经把罢工推向高潮。

涅瓦河上的屠系传出,〖革〗命者马上组织了游行…旗帜鲜明地喊出……今天是圣彼得堡,

明天就是高加索”的口号。当地俄国军政长官惊慌失措,马上调动军队〖镇〗压。

由于当地驻军被大批抽调到东亚进攻〖中〗国,后来又进一步抽调部队以阻截〖中〗国的进攻,高加索地区的军队,除了驻扎在边境山口防备土耳其人的一些部队之外,已经大部分变成子本地征集的动员兵。

这些具有朴素民族感情的军人们,早已在〖革〗命者的宣传和社会上不断的〖革〗命〖运〗动中受到了很大的震动和感染。面对民众声泪俱下的控诉和劝解,这些军人们终于逐步转变了立场,一些团队开始公开站在〖革〗命者的一边。,

布尔什维克派在加米涅夫和朱伽什维利的领导下,立即把士兵和工人组织起来,组建了“高加索最高工兵苏维埃”并印刷传单,向各部队和厂矿派出特使,发动他们迅速响应第比利斯的〖革〗命〖运〗动。

〖革〗命者的口号非常明确:“推翻沙皇专制统治,建设〖自〗由和富强的高加索。”他们也提出了“要和平,要土地,要面包”的口号,并公开嘲笑沙皇的权利法案“目的是让人民失去权利,然后就是生命”。

很快,〖革〗命军队和市民占领了第比利斯,沙皇的鹰犬狼狈逃窜。

〖革〗命的高加索最高工兵苏维埃当即宣布,高加索地区“脱离俄罗斯帝国”拥有“独立国家的全部主权”并立即着手建立高加索〖革〗命军队。

克里米亚中岛,原本属于鞋靶人的克里米亚汗国。

自1缺年之后,这个汗国一直是奥斯曼土耳其帝国的藩属。一直垂涎于黑海地区的俄国,通过多次俄土战争,终于在旧世纪末期全部占领了克里米亚,吞并了鞋靶汗国。

取胜之后的俄国统治者,为了巩固地位,逐渐着手在当地推行泛斯拉夫化〖运〗动,强行抹杀鞋靶民族特xìng,推行宗教改宗和强制同化。

19世纪下半叶,在泛斯拉夫化的压力之下,克里米亚掀起了“泛突厥主义”思潮,要求实现俄国穆斯林语言,思想和行动的统一,其杰出代表就是巴赫奇萨拉市的市长,著名伊玛目伊斯梅尔,别伊加斯普林斯基。

早在1878年,此人就创办了《达夫里塔》,后来又出版发行鞋靶语周报《民列特(民族)》,并为fù女创办了《fù女世界》杂志。而他最著名的报刊还是《铁米尔曼》报,自1883年发行以来畅行于海内外俄裔穆斯林,成为俄国泛突厥主义的喉舌。

1881年,加斯普林斯基出版了《俄国的穆斯林》一书,提出俄国境内的一千多万穆斯林宗教信仰相同,语言相同,生活习惯和文化传统相同,应该属于统一民族,并提出俄罗斯社会和谐的先决条件是沙皇当局放弃在穆斯林聚居区强制推行“俄罗斯化”并革新和复兴伊斯兰文化。加斯普林斯基还煞费苦心地为突厥民族创立了一种结合奥斯曼土耳其语和克里米亚鞋靶语的“共同语言”并声称“这是从巴尔干半岛到〖中〗国长城、从bō斯普鲁斯海峡的船夫到喀什噶尔的骆骆客都能理解的语言”。

在加斯普林斯基等人的不懈努力之下,在俄罗斯各突厥民族,尤其是克里米亚鞋靶人中上层和年轻一代里逐渐形成了某种民族认同,并出现了一股反对沙皇专制统治,统一俄国穆斯林的暗流。

在中华帝国总情局的暗中策动和联络之下,克里米亚鞋靶人以清真寺为据点,以泛突厥主义者和伊玛目们为核心,逐渐形成了一股野心勃勃的力量。随着俄军战败的消息不断传来,克里米亚的鞋靶人也开始了各种秘密集会和串联。

终于,圣彼得堡苏维埃通电发出,克里米亚的鞋靶人在短暂的惊愕之后,马上就采取了行动。伊斯梅加别伊加斯普林斯基立刻在报纸上以头版刊登了战斗的号角:“穆斯林们,行动起来!争取权利的时刻到了!”在俄国人屠刀下蛰伏了上百年的克里米亚鞋靶人,在初期还保持了谨慎和克制的态度,只是公开组织集会,宣传突厥化改革和宗教语言〖自〗由权利,并发出了要求给与克里米亚自治的通电。可随后,沙皇总督派来的哥萨克马队就驱散了他们的幻想。

残忍的顿同哥萨克们,面对他们百年前打生打死,近百年来也姐梧不断的邻居,抓住这个机会名正言顺地进行了大复仇。他们杀死男人,强jiān女人,焚烧城镇,把清真寺变成公共厕所,肆意亵渎穆斯林的宗教习俗,并公然叫嚣“只有死掉的异教徒才是好的异教徒”。

面对屠刀,鞋靶人迅速恢复了马上民族的彪悍本sè。他们打开地窖,取出了中华帝国经土耳其秘密运输而来的大批德制军械。当鞋靶骑士们跨上骏马,背起马枪,拿起马刀,草原民族与生俱来的〖自〗由血液顿时让他们热血沸腾。,

在蠢蠢yù动的土耳其人半公开的怂恿之下,再加上言谈话语之间透lù出的某些“德国人的态度、”克里米亚鞋鞠人的〖革〗命者们终于抛弃了犹豫不决,坚定地喊出了“独立的克里米亚万岁”并以大伊玛目的名义发出了“圣战”的号召。

新月旗帜和圣战的口号传遍了整个半岛。

一面面绿新月的旗帜在半岛的各个角落向北行进,全副武装的骑士们不断加入队伍,滚雪球一般地壮大起来。彪悍的鞋靶骑士从各个村寨赶到征兵点参加军队,又追赶着正在向北行进的各团队,鞋靶人几乎是在转瞬之间就组建起了一支多达三万人的部队,阻挡了哥萨克的进攻。

这个时候,乌克兰也在社会〖民〗主党人和布尔什维克的联络下爆发了〖革〗命,哥萨克部队被迫退出克里米亚半岛回师平叛,鞋靶克里米亚军队士气大振,趁机收复了失地,并且和北面乌克兰的哥萨克隔着彼列科普地峡遥遥相对。

在芬兰,〖革〗命在短短半个月内就达到了高潮。

卡尔,冯古斯塔夫曼纳海姆,在圣彼得堡的混乱之中以侦察敌情为由带着哥哥奥托,以及埃里?海因里希斯等芬兰裔军官神秘消失,几天之后秘密抵达了芬兰首都赫尔辛基,并立即前往参议院大厦向芬兰议会提出“愿意接受芬兰人民的委任,为民族事业尽一点绵薄之力”。

他的到来,顿时让聚集在赫尔辛基周边的芬兰军队士气大振,也让依然有些忐忑不安的芬兰议员们吃了一颗定心丸。大喜过望的芬兰议会几乎全票通过,委任卡尔,曼纳海姆为芬兰军队的总司令,最高国防委员会委员长并立即就任,马上统筹芬兰的防卫事宜。卡尔,曼纳海姆马上组建了芬兰国防军总参谋部,并迅速部署部队封锁卡累利阿地峡,构筑防线,阻止圣彼得堡的俄罗斯军队越境~无论是保皇派还是〖革〗命党。

在卡尔,曼纳海姆的建议下芬兰议会没有马上宣布独立,而是先发布了“中立”的通电。由于圣彼得堡本身已经乱成了一锅粥,新生的苏维埃政权又忙于整顿部队,完善组织,并派遣兵力南下进攻皇村追击出逃的罗曼诺夫皇室成员,芬兰在这段时间完全成了芬兰民族主义〖革〗命者的天下。

另一方面,接到苏维埃二月通电之后,以瑞典为大本营的芬兰〖革〗命者在〖中〗国方面的“指引”下,立即组织船只运输人员和物资,迅速登陆了奥卢,瓦萨等港口,并打出了芬兰〖自〗由军的蓝十字军旗,与赫尔辛基的芬兰议会建立了联系,并接受了芬兰议会和总参谋部的领导。

对沙皇政府强制的俄罗斯化〖运〗动和残酷盘录已经深恶痛绝的芬兰人踊跃带路纷纷逮捕当地的俄国官吏。整个芬兰很快落到了芬兰议会政府的手中。

芬兰议会在社会党,宪法党,农民阵线等组织的一致努力下宣布:鉴于沙皇违反了亚历山大一世对于芬兰自治的承诺,芬兰大公国废黜尼古拉二世沙皇芬兰大公的头衔,并选举曾经担任瑞典国王并兼任芬兰大公的黑森选帝侯弗雷德里克一世的子孙,前黑森卡塞尔伯爵的儿子,德皇威廉二世的妹夫,德意志帝国陆军上校弗里德里希,卡尔,

路德维希,康斯坦丁为芬兰大公,即“瓦依诺一世”。

这个人选,原本就是中华帝国德意志帝国,瑞典王国和芬兰方面共同敲定的:前瑞典国王兼芬兰大公后裔,德国黑森伯爵,德皇的妹夫,甚至也是沙皇尼古拉二世的表妹夫。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衡量,这都是一个非常合适的人选。

早有准备的康斯坦丁欣然受命,并立即在德国总参谋部的安排下由一个营的德国黑森步兵保护,乘专车抵达柯尼斯堡,准备前往芬兰就职。

而与此同时芬兰议会迅速通过了君主立宪体制的宪法,并推举斯文胡伍德为〖总〗理组建内阁,奥插古斯塔夫曼纳海姆就任芬兰外交部长兼国防最高委员会委员。,

立陶宛,在俄奥普三次瓜分bō兰前原本属于bō兰立陶宛联邦的一部分。在bō兰立陶宛联邦亡国后成为俄罗斯帝国的附属品。

根据中华帝国情报机构的北风计划,立陶宛民族主义分子组建的“立陶宛民族阵线”和回归俄罗斯社会〖民〗主工党和布尔什维克站在一起的崩得都得到了大笔的卢布并秘密储备了大量的德制军械。

在立陶宛,这些〖革〗命分子进行了卓有成效的工作,此前已经发动了多次罢工和请愿。当俄军在méng古惨败的消息传来,立陶宛立刻发生了sāo动,甚至在当地治安部队中也发生了不稳。

圣彼得堡苏维埃二月通电传来,民族主义者们毫不犹豫地行动了起来,散发传单,宣传〖革〗命,并且发动工人,立陶宛和bō兰籍军人,市民,从秘密军火库中取出了〖中〗国方面提供的德制军械,利用〖中〗国总情局的卢布迅速武装起了一支立陶宛军队,占领了首都维尔纽斯和港口莫梅尔。

很快,立陶宛临时参议会宣布“立陶宛国家重建”。在国体问题上,布尔什维克和崩得力图建立苏维埃,把立法权和行政权统一归属“人民的代表”并希望最终达成bō兰一俄罗斯一bō罗的海国家等组成的苏维埃大联盟。

不过,中华帝国与德意娄帝国早已就bō罗的海国家的前途达成秘密协议,立陶宛临时参议会否决了布尔什维克的提案,宣布恢复“立陶宛大公国”并选举德意志帝国萨克森一科堡一哥达公爵兼大英帝国奥尔巴尼公爵,德皇威廉二世的表弟利奥bō德卡尔,乔沁爱德华,艾伯特为立陶宛大公,称为“卡尔一世”。

由于父亲利奥bō德大公死得太早,卡尔没有留在英国,而是跟随母亲回到了萨克森,与德皇威廉二世sī交甚笃。

这个邀请本身也是〖中〗国和德国方面商量敲定的事情,也早在卡尔意料之中。他知道自己能够被立陶宛,德国人和〖中〗国人接受:他是英国维多利亚女王的孙子,与英国王储乔治,德皇威廉二世,沙皇尼古拉二世都是表兄弟,身兼英德两国的爵位。

而他也有着更大的野望:由于bō兰和立陶宛曾经在两个世纪内作为联邦长期存在,而bō兰的bō尼亚科夫王室早在1894年失位之后就已经丧失了威信,在欧洲也没什么势力。而自己身为萨克森科堡一哥达家族的首脑,同时联系着英国,比利时,葡萄牙和保加利亚的王族(都属于萨克森科堡一哥达家族),又是维多利亚女王的孙子,很有可能以此把立陶宛和bō兰再度统一起来。

他有信心,只要这个统一的bō兰一立陶宛联邦与德国缔结盟约,作为德国与俄罗斯之间的缓冲,他就很有希望获得表兄威廉二世的支持。

与此同时,拉脱维亚,爱沙尼亚,都爆发了大规模的民族起义,并迅速建立了民族政权,宣布独立,封锁边境,并紧急联络外国使节要求承认。

所有的“新独立国家”都异口同声宣布“退出与〖中〗国的战争”“保持中立”并“寻求与包括〖中〗国在内的一切国家建立和平友好的外交关系”。!。

第一百八十四章 赤潮(下)

这个时候的俄国已经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乱。

苏维埃二月通电传来,首先陷入混乱的是前线的部队。

在过去,这些“俄罗斯灰制服牲。”被政府的征兵官从田地和城市中强行征集起来,塞上两双破旧的靴子,一身军装,一支步枪和刺刀就送往前线。在过去一年之中,他们在遥远而荒凉的远东和西伯利亚地区与陌生,顽强而狡猾的敌人进行艰难的战斗,也在和疾病,饥饿,弹药不足进行着战斗。他们看不到胜利的希望,也看不到光明的未来,

他们只是看着一支支素有威名的部队在对方的堑壕和大炮面前灰飞烟灭,看到几十万人的强军在méng古戈壁覆灭的战报,看到一个又一个坚固的要塞化为废墟,看到致人死命的严寒和风雪之中,那些似乎无所不能的黄皮肤战士从未停下他们的脚步,而每当军号响起,这些恐惧而绝望的俄罗斯人都会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活到下一个日出。

他们的战斗只是基于服从,也是基于绝望。

可现在,首都建立了新政权,而这个苏维埃,宣布军队的权力属于士兵们自己!他们允许士兵们回家,分掉地主的土地,而不是在遥远的西伯利亚雪原和可怕的黄魔鬼打生打死!

不仅仅是电文,华军飞艇每天都在前线各部队抛洒传单,通知他们俄国国内的最新动态。俄军军官们一边声嘶力竭地宣布“这一切都是敌人的yīn谋”并且命令宪兵们立即逮捕“一切捡拾,阅读,传播传单的破坏分子”另一边却焦急地向上级询问后方的情况。通电的内容,俄国的情况,从各个渠道传递了回来,军官们顿时如同五雷轰顶。

在伊尔库茨克,军队的sāo动终于演变成了公开的叛乱。被临时动员和武装起来的补充兵,在某些〖革〗命分子的暗中串联和煽动之下终于行动了起来。他们逮捕了前线的军官,冲击了各营团指挥部,并迅速组建了士兵委员会。汇聚起来的〖革〗命部队打出了红旗,向依然忠于司令部的宪兵和哥萨克递交了最后通牒,要求他们立即服从苏维埃二月通电,服从“伊尔库茨克最高工兵苏维埃”的命令。

阿列克谢耶夫中将并没有惊慌失措,而是宣布“邀请士兵代表前来谈判”麻痹了叛变部队,然后扣押了这些代表,并以“发放慰问品”的名义派出部队,突袭了叛乱部队。群龙无首的叛乱部队顿时崩溃。

不过,对面的〖中〗国中鲜卑利亚方面军并没有给他太多时间。俄军阵地上的sāo乱被华军侦察飞艇发现,并立即报告了总部。华军部队马上抓住机会连夜部署兵力,并在俄军的混乱达到高潮之际突然发动了进攻。

处于混乱之中的俄军丢弃了防线,伊尔库茨克的外围防御体系全线瓦解,阿列克谢耶夫中将只能把全部兵力收缩回要塞坚守。但这个时候,俄军的士气已经瓦解,组织也日益涣散,大批部队已经放弃了获胜的希望。

当华军再次发出劝降通告,在整个战线上以大喇叭,传单展开心理战的时候,俄军的动摇已经如同瘟疫一般蔓延开来。阿列克谢耶夫已经察觉到了部队的危险倾向,却已经是束手无策。

终于,部队的危险情绪蓄积到了极点,以至高级军官们不得不联合向阿列克谢耶夫提出警告“如果再不采取措施,我们要么会被恐惧而愤怒的士兵吞没,要么会毁在〖中〗国人的手里”并明确表示“部队已经无法执行坚守的命令,他们已经不知道到底是为什么而战斗”“大部分士兵想的只是回到家乡,分到属于自己的一块土地”“这些牲口已经完全没有了对于沙皇陛下和军队的敬畏”。

到了现在,阿列克谢耶夫中将也不得不屈服,宣布“为了所有人的生命,为了俄罗斯”他不得不“作出一个艰难的决定”。

二月二十四日,伊尔库茨克要塞守军投降,俄军后贝加尔战线崩溃。

阿列克谢耶夫发出的最后电文,请求沙皇“为了俄罗斯,请马上摧毁西伯利亚铁路线,焚烧一切兵站军需仓库和居民点,搬迁居民,以一千公里的焦土和暴风雪埋葬〖中〗国人的野心”。已经被恐惧压倒的沙皇立刻签发了命令。,

这个时候,西伯利亚军队的秩序正在瓦解。很多部队本来已经在组建士兵委员会和苏维埃,得到了这道命令之后,很多本地军人都提出了异议,认为与其摧毁世代居住的地区,搬迁居民,不如“与〖中〗国人议和”。沙皇的敕令加速了军队的瓦解,但在接近〖中〗国方面的地域,很多地方出于对〖中〗国军队的恐惧,还是执行了这道命令。

一时之间,西伯利亚铁路沿线火光冲天,工兵们埋下炸药,把铁轨炸得七扭八歪,兵站军需仓库被打开搬运,来不及运走的一律焚烧。

大批居民被向西驱赶,农舍,房屋甚至教堂都被付之一炬。

一切,仿佛一百年前拿破仑进攻莫斯科之时情况的重演。

此时,在俄国内地,各地驻军都纷纷行动起来,扣押军官,组建士兵委员会。

混乱从治安部队蔓延到前线,又蔓延到了海军。继咯良施塔德要塞水兵起义之后,黑海舰队的装甲舰bō将金号上的水兵收到二月通电,迅速行动起来。他们逮捕了反动军官,打出了象征〖革〗命的红旗,成立了士兵委员会,并立即出港开往敖德萨支持当地的罢工。

黑海舰队司令部命令舰队追击,却遭到了中下级军官和士兵们的集体抵制,舰队之内的局鼻急转直下。

第二天,黑海舰队海军少校彼?施密特公开发表演说,呼吁舰队水兵行动起来,执行苏维埃二月通电。这位在士兵中威望很高的军官顿时获得了水兵们的拥护,并迅速建立了塞瓦斯托bō尔工兵苏维埃。

巡洋舰奥恰科夫号第一个宣布拥护苏维埃,随后其他各舰纷纷加入,叛变军队规模迅速扩大,最后在岸上的部队也纷纷成立士兵委员会,选举了苏维埃代表。

继bō罗的海舰队的留守部队之后,俄国最后一支海军力量也终于宣布倒向了苏维埃政权,这对于俄国〖革〗命的意义无论如何评价都不为过:只要黑海舰队依然存在,沙皇政府将难以通过海运从英法等国获取支援。

在俄国各地,士兵和工人联合组成了工兵苏维埃,与乡绅和中产阶级的“地方自治局”针锋相对。地方自治局一开始还想凭借自己的地位“天然地掌握住地方政权”可已经联合起来的工人,农民和士兵却开始把〖革〗命的矛头指向了他们。

很多农民在苏维埃控诉自治局〖主〗席或委员盘录过自己的家产,某人霸占了自己的土地,某某委员或〖主〗席用高利贷等手段坑骗自己,而苏维埃政权则迅速批准了对这些老爷的逮捕令。

全副武装的军人打开商店,仓库,并控制着苏维埃发出一道道命令。农民们开始动手分地,工人们成立了工厂管理委员会,实行了八小

时工作制,并强行截留销售款,保证工人收入。农民在苏维埃的协调下把一部分余粮用来和工厂交换其他生活资料,而驻军中的军人在苏维埃的指令之下获取了优先分地权,并且带头领着农民冲进地主的庄园,分掉他们的粮食和土地,公开地杀人放火。

很多在外地驻军的军人已经带枪回乡,到处都是背着步枪的醉鬼,背后的背囊里装满了军用罐头,干粮和伏特加,骂骂咧咧地要“回去和地主算总账”。到了这个时候,旧帝俄的秩序,保守,法律,都已经成了玩笑。俄国民众获取了千百年来最大的“〖自〗由”可整个社会却也陷入了某种可怕的混乱。

圣彼得堡。

这座帝俄首都,此刻已经成为了盛大的〖革〗命嘉年华。

貌似不可动摇的沙皇专制政体“如同一座破房子”一样被布尔什维克领导的无产阶级〖革〗命一推就倒,人民逐渐对社会〖民〗主工党,尤其是布尔什维克建立起了某种敬畏。这种敬畏,随着各地“〖革〗命者纷纷取得政权”“沙皇专制政府的军队正在迅速溃败”而不断加深。而苏维埃实行的打开军需仓库,查抄“人民和俄国身上的寄生虫”的家产的政策,又让这些“〖革〗命民众、,不断获取了分发的物资和生活用品,解决了生活的燃眉之急,甚至让很多人享受到了战前都没有的“〖自〗由与富足”顿时让这些民众陶醉在了〖革〗命的巨大威力之下。,

不过,人民起来〖革〗命,是出于对压迫的愤怒,对饥饿和死亡的恐惧,对人与人之间巨大鸿沟的厌恶。

而当他们挣脱了旧秩序的束缚,发现自己可以获得前所未有的“〖自〗由”之时,却已经不再愿意受到任何新秩序的束缚了。

根据二月通电和八条纲领的定的“〖自〗由”原则,〖革〗命的圣彼得堡军民每天都如同狂欢一般。“〖革〗命政党”如同雨后春笋一般建立起来,在街头巷尾随处可见“募捐建党”的演讲者。虽然人们异口同声表示“服从最高苏维埃的领导”对“托洛茨基〖主〗席和俄罗斯社会〖民〗主工党致敬”但一双双眼睛中闪烁着的某种光芒却在提醒着某些人,人心并不是一个容易测度的东西。

托洛茨基面对眼前的某种“无政府状态”终于决定采取行动。

他发表演讲,抨击某些无政府主义的表现,提出“〖革〗命政权也需要秩序,〖革〗命的秩序”并要求立即整顿军政体系,建立新型的国家机器,以“动员全社会的力量确保〖革〗命的胜利”。

在苏维埃执行委员会内部,针对下一步的策略,尽管有八条纲领这样的核心原则作为基础,委员们依然爆发了jī烈的争论。

〖革〗命政权也好,军队也好,每天需要的经费都是天文数字。

尽管已经控制了俄国最大的金库圣彼得堡沙皇金库中的八百多吨黄金储备(另一时空的凹B年沙俄黄金储备超过一千三百吨,由于一战爆发,在德军逼近圣彼得堡的时候把其中的六百吨转移到喀山),对于未来如何运用这批黄金,委员们却是争论不休。

社会〖革〗命党人坚决主张“把黄金铸成金币流通,并废除旧卢布,避免沙皇专制政府利用手中的卢布和印钞机武装起来”。

孟什维克方面则反对废除旧卢布,认为这必然导致全社会秩序混乱,而众多有储蓄的中产阶级,尤其是中下级军官,教师,记者等等原本同情〖革〗命的人,也会站在〖革〗命的对立面。

布尔什维克方面,以托洛茨基为首则提出……以黄金储备为基础,开动印钞机,印刷〖革〗命的纸币。废除旧帝俄卢布”并公开指出“这样可以避免黄金外流,并在必要的时候可以印刷超出黄金储备的货币”羊且“解决实际困难”。

最后争论来争论去也没有结论。

在外交方面,不顾孟什维克的反对,布尔什维克方面在苏维埃中公开宣布“〖革〗命的俄国,不承认反动的沙俄政府为组建反动军事机器,〖镇〗压人民欠下的内债和外债”(另一时空历史上,十月〖革〗命后苏维埃宣布了《国债法令》,废除了一切国债),并提出要“没收沙皇专制政府为确保自身统治廉价出喜给外国资本家的资产”(史实),成功jī发了民众狂热的排外情绪,并通过了这一“苏维埃外交声明”。

在圣彼得堡的布尔什维克看来,这一声明可以显示苏维埃政权不遗余力地维护人民利益,能够大大提高人民对苏维埃的拥护。

在军事方面,托洛茨基力推《〖革〗命军人法》,要求组建新型的〖革〗命军队苏维埃红卫军,并组建“最高苏维埃军事委员会”统一负责军政和军令事宜,并由其本人兼任代理委鼻长。在各营级以上单位,苏维埃军事委员会将仿效〖中〗国军队,委任专门的军事政治委员负责军队的思想政治工作,并监督军事首长的工作。

在经济方面,托洛茨基提出“将全部大工厂收归苏维埃统一管辖,工人必须服从苏维埃下属的工厂管理委员会的调度,一切有劳动能力的人都必须从事劳动,以调动全社会的资源确保〖革〗命胜利”“由苏维埃向农民统一采购余粮,统一限量供应城市”的提案引发了轩然大bō。

社会〖革〗命党人甚至孟什维克都认为这一法令有违二月提纲的〖自〗由主义精神,侵犯了sī人财产和人身〖自〗由。托洛茨基与他们据理力争,却始终无法说服对方。在愤怒之下,这位青年〖革〗命领袖甚至喊出了“〖革〗命就要被我们这些人杀死了”并派遣布尔什维克的宣讲员深入到各部队,工厂发表演讲,散发传单,动员工人和士兵们起来支持这一“〖革〗命的政策”。,

不过,出乎托洛茨基的意料,民众对于这两个提案的热情并不高。

很多工人已经喜欢上了这种早九晚五,有吃有喝还能骂娘的〖自〗由状态,而农民则认为这些城里人给出的粮价“根本就是明抢”在这个战乱年头“粮食和步枪才是一切”。很多农民已经自己组建了农民委员会和苏维埃政权交涉“要粮食可以,请用步枪和子弹来换”。

而对军人们来说,他们已经喜欢上了军队中的“〖民〗主〖自〗由”状态。

他们有枪,也获得了“〖革〗命功臣”的特权,再也不希望在头上有一些高高在上的军官来管着他们。尽管他们同意军队重新组织起来,却“反对资本主义和封建军官卷土重来”。

许多团队甚至公开走上街头发动抗议苏维埃“侵犯军人〖民〗主权利”的游行示威。

面对混乱的局面,托洛茨基毫不犹豫地要求“立即采取措施,恢复秩序”动用了忠于苏维埃尤其是布尔什维克的部队。同时,他也采取了相对柔软的手腕,苏维埃发表声明“〖革〗命军人是〖革〗命的主力军和保卫者,苏维埃永远不会抛弃〖革〗命军人”。

最终,苏维埃通过的《〖革〗命军人法》作出了很多让步,尽管成立了最高苏维埃军事委员会,却保持了军队中的〖民〗主选举体制,而苏维埃的军官任免只能到团一级,下面统统由士兵选举士兵委员会,由委员会选举指挥员。至于政治委员,权力受到了很大限制,也只能派驻到团一级。

一片喧嚣之中,一个至关重要的人物从瑞典首都斯德哥尔摩乘船抵达了圣彼得堡,并立即引发了新一轮的〖革〗命热潮。

俄罗斯社会〖民〗主娄〖中〗央执行委员会〖主〗席,布尔什维克派理论家,〖革〗命家和组织者,弗拉基米尔伊利?乌里扬诺夫,在三十万〖革〗命群众和军人的狂热欢呼中从码头一路步行走到苏维埃所在地斯莫尔尼宫,与托洛茨基热烈地拥抱在一起。

闪光灯此起彼伏。

这是历史xìng的一刻。俄罗斯〖革〗命者中最为特殊,最具有战斗xìng和号召力的人物,与这一次〖革〗命最大的功臣,布尔什维克的后起之秀,圣彼得堡苏维埃的最高领导者,再次肩并肩站在了一起。

托洛茨基当场提出自己退出苏维埃〖中〗央执行委员会,由乌里扬诺夫顶替,或者马上改选。乌里扬诺夫马上拒绝了这一提议,并庄严地宣布“圣彼得堡工兵最高苏维埃是目前〖革〗命俄国的合法最高立法机关”其权威是“无庸置疑”的,而〖中〗央执行委员会的工作也是“卓有成效”的,他本人看不到有马上改选的必要。而他回来,是要“为〖革〗命尽到自己的绵薄之力”。

乌里扬诺夫的表态让很多惴惴不安的社会〖革〗命党人甚至孟什维克都松了口气。比起年轻的托洛茨基,他们更畏惧的还是这位意志无比坚定的铁腕人物。

但在苏维埃代表和〖革〗命群众中间,乌里扬诺夫的威望更高了。他已经被视为一位真正的,纯粹的〖革〗命者,精神上的偶像,人们无比渴望听到这位领袖的声音。

很快。乌里扬诺夫就在布尔什维东的安排下,在玛丽亚宫的三楼阳台对着三十多万〖革〗命军民发表子他的演说。

乌里扬诺夫控诉了沙俄专制统治的黑暗与残暴回顾了〖革〗命的艰辛,并提议在十二月党人〖广〗场(原参政院〖广〗场)建造一座圣墓,为二月〖革〗命中殉难的军民举行规模宏大的送葬和安hún弥撤。

他的提议得到了山呼海啸一般的响应,人们满含热泪地表达对于这位〖革〗命领袖的支持。

乌里扬诺夫明确提出了自己的〖革〗命纲领,他认为,〖革〗命的胜利,正在证明一个真理:人民可以自己掌握权力。从二月通电发出的那一刻,沙皇及其御用文人,软弱的资产阶级编造的某些谬论,比如俄罗斯人民没有能力实行民娄政治并且作为国家的主人,已经被证明是彻头彻尾的谎言。俄国的无产阶级工农大众,以及〖革〗命的知识分子,资产阶级中的先进分子,完全有能力联合起来建立一个平等,〖自〗由,〖民〗主的国家。,

他提出,二月通电的八条纲领就是俄罗斯新型的,以苏维埃为核心的国家政权最核心的施政纲领。在此基础上苏维埃要马上制订一部宪法,把人民当家作主的权力用国家根本大法的形式固定下来。

他还呼吁,〖革〗命虽然取得了阶段xìng的成果,但各地已经发生了各种各样的动乱。一些其他民族出于对沙皇专制统治的厌恶和恐惧发动了民族〖革〗命,而秉持民族平等理念的苏维埃“并非这些民族的敌人,而是他们的同盟者”。

乌里扬诺夫还诚恳地发出了邀请,建议所有反对沙皇专制统治的民族团结在工兵最高苏维埃周围,建立一个苏维埃社会主义联邦,各民族和各加盟国家一律平等,甚至“可以容忍其他加盟国家以君主立宪制的形式存在”。

乌里扬诺夫提出,之所以耍联合一致,是因为反动力量还狠强大,而〖革〗命的政权是不巩固的,是脆弱的。〖革〗命的政权只有联合起来才能确保〖革〗命的胜利。

他进一步指出,民族矛盾的根本在于阶级压迫,而“俄罗斯的无产阶级和其他民族的无产阶级一切苦难,都来源于沙皇专制政府及其建立的录削机制,给各族人民带来了无限的灾难”。他明确提出“未来的苏维埃社会主义联邦将尊重各民族的平等权利,在政治经济文化各方面给与他们充分的〖自〗由…,。而未来的联邦国家,最高苏维埃将有各加盟国家分别推举,不会由“俄罗斯人搞一言堂”他庄严地承诺“社会〖民〗主工党的话是算数的,他们对心中最高的信仰负责”。

乌里扬诺夫的演讲在“无产者的〖革〗命不是为了报复,而是为了建立一个公平合理的新世界,让大多数人获得幸福”的高潮中戛然而止,引发了经久不息的掌声和欢呼。

乌里扬诺夫马不停蹄地召开了布尔什维克的内部会议。

在充分赞扬了圣彼得堡〖革〗命的成就之后,这位领袖紧接着提出了下一步的重点:重新统一社会〖民〗主工党,彻底掌握住苏维埃,并在各地对新生的苏维埃政权进行整顿,防止资本家,富农坏分子投机〖革〗命。

这位〖革〗命领袖严肃地指出,在〖革〗命斗争你死我活的阶段,任何的动摇和背叛都可能给〖革〗命,给人民带来无法弥补的损失。因此,在〖革〗命取得初步成功之后,纯洁〖革〗命队伍,统一思想和行动,建立强有力的统一领导,消灭国内外敌对势力的威胁至关重要。

他严肃批评了目前全俄的无政府状态,尤其批评了“某些同志不注意团结其他民族,而很多民族地区的工作最终沦入被资产阶级民族主义分子利用,在打倒了沙皇专制统治之后又建立了更有欺骗xìng,更加危险的资本主义民族政权”。他严厉地指出“无产阶级无国界,民族主义是一种落后的,散发着腐臭气味的裹脚布,现在在国家的变革中又被某些反动分子从历史的垃圾堆中翻了出来、”甚至“某些我党干部也看不清民族主义的危害”。

乌里扬诺夫肯定了托洛茨基提出的“把〖革〗命推向全俄,在所有民族区域都要建立苏维埃并在我党领导下统一协调”的意见,同时又补充了至关重要的观点,提出“这一次的〖革〗命虽然在俄国率先爆发,但最终的目的是解放全人类”。他认为“建立全俄苏维埃联盟是建立全世界无产阶级联合政权的基础,这个联盟将不断吸收无产阶级成员国,并向全世界输出无产阶级〖革〗命,把红旗插遍全世界”。

另一时空历史上那一场充满了偶然xìng,由于〖革〗命者的组织涣散和目标不明,手段幼稚而最终失败的1临年〖革〗命,由于某些穿越者的强行介入,在幕后力量的大力支持和协调组织之下,终于达成了另一时空十年后所达到的效果:沙皇政权,终于摇摇yù坠了。!。

第一百八十五章 一石激起千层浪(一)

俄国爆发〖革〗命的消息,尤其是苏维埃二月消电出台,立刻在全世界引发了轩然大bō。

巴黎在得知这个石破天惊一般的消息后直接失了声。

尽管俄国的局势不稳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但即使是大〖革〗命的发源地法兰西,人们依然下意识地把〖革〗命看成了法国和某些小国的专利。

这个时代的法国,也许是因为拿破仑战争时期的回忆过于强烈,也许是出于对德国强烈的恐惧与憎恨,对于纸面实力庞大无比,国土辽阔人口众多又素来有着军事传统的俄国一直有某种莫名的mí信,似乎只要有这样一个北极巨怪站在那里,东边野心勃勃的日耳曼邻居就无法轻举妄动,而法兰西则“可以选择任何时间,和俄国压路机东西对进粉碎中欧的强权”。

即使是〖中〗国陆军用华丽的方式KO了俄国的后贝加尔方面军,又重创了远东方面军,甚至海军也完胜了俄日联合舰队,浪漫的法国人依然只是耸耸肩,1小啜一口*啡,然后抱怨一句“俄国佬打仗有些漫不经心”而从来没有担心过俄国会因为这样的失败一蹶不振。

可现在,这个似乎永远不可能被压倒的巨人,却在挨了东邻一连串的重拳之后,突然从内部爆发出了可怕的病变,轰然倒塌。

“皇冠鼻地!”

法国《费加罗报》头版头条最显著的标题,让所有法国读者都是心头一凉:完了!

这个时候,法国人担心的并不是罗曼诺夫皇室命运如何,而是他们自己的国家安全和sī人的腰包!

面对素有威名,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德军,法国人尽管骄傲,也时不时叫嚣几句“报仇”之类,可发自内心地并没有太强的信心。如果没有法俄协约,没有英国人虎视眈眈盯着德国,法国人简直睡不安枕。

根据1892年签署的法俄宥事协定,一旦法国遭到德国或意大利攻击时,或俄国遭到德国或奥匈帝国攻击时,双方都以全部兵力相互支援,并且在1899年顺利续约。

这一条约,一直以来被法国人看作外交上的最大胜利。也正是有了俄法同盟,被普法战争,安南战争搞得灰头土脸狼狈不堪的法国人总算扬眉吐气了一把。

现在,东边的那个安全阀门,在一瞬间消失了!

为了签署和确保法俄协约,也是为了获取经济利益,法国在俄国投下了大笔资金。截至目前,仅仅法国资本在俄国的投资就超过了一百亿法郎,折合四亿英榜。而俄国在外发行的五十亿卢布,折合近四亿英榜的国债中,法国金融界认购了其中的大部分。

在法国金融界看来,无论俄国如何,这些国债的还本付息是不会有任何问题的。而俄国人要借新还旧,就必须持续地从巴黎融资,这条输血纽带也将确保俄国被牢牢地绑在法国的战车之上,为他们“盯紧德国人”。

可这一场如同石破天惊的〖革〗命,却把法国人的美梦打得粉碎!

原本在后贝加尔方面军覆灭之后没过多久,在巴黎,伦敦和纽约就逐渐开始有一些犹太人和华人的投资公司开始从法国投资者手中以月息一厘(百分之一)借入俄国国债抛空,为期一年。

在法国人看来,这无非是仇俄的犹太人和华人为了砸低俄国国债价格,抬高收益率,给俄国进一步筹集战费制造麻烦。法国人从来不认为俄国国债有还本付息上的困难,面对如此高额的回报,他们毫不犹豫地借出了手中的俄国国债。

潮水一般的抛盘打压之下,五年期俄国国债已经跌到了只有80元的水准,相当于年化收益率超过百分之七。精明的投资者,尤其是一贯喜欢高利贷食利的法国投资者(法国的高利贷食利阶层高达五百万人)

纷纷开始抄底买入。

当解格逐步抬高到90,空头又开始了毫不留情的放空。

正在这个时候,传来了上乌金思克被攻陷的消息。而俄国国内的一些混乱情况,也被英美报纸逐渐披lù了出来。一张张触目惊心的罢工,请愿甚至暴力冲突的照片,震撼着俄国国债持有人的神经,而空头持续不懈的努力也终于收到了效果,俄国国债再次跌到80元附近。,

在这个位置,多空双方展开了jī烈的争夺。年化七个点的收益,对这个金本位货币的时代来说已经是绝对的高回报。西方,尤其是法国投资者被这个数字晃huā了眼睛,各路资金大笔买入,纷纷准备“持有到兑付的那一天”。

法国的很多保险公司也参加了这场高收益的盛宴。很多资金在买入了足够的俄国国债之后,转手又以月息一厘借给了“痴心妄想”的犹太人和〖中〗国人。在他们看来,这些人“纯粹是被〖中〗国国债和〖日〗本国债的事情冲昏了头,以为可以仿照那个模式在俄国国债上投机”而结果一定是“把底kù都输掉”。

道理很简单,只要持有到五年期届满,俄国总要发新债还旧债的,你〖中〗国人再能折腾又如何?算一下,月息一厘,再加上本身七个点的回报,这就是差不多一年百分之二十的收益!

法国人简直睡觉都要笑醒。

当二月通电传来,俄国〖革〗命的消息陆陆续续开始在欧洲的报纸上披lù,巴黎,伦敦和纽约的债市顿时就经历了一场八级地震!

在三天之内,五年期俄国国债已经被潮水一般的抛盘砸到了七十以下。

尽管俄国形势急剧恶化,但法国人还没有丧失信心。他们依然认为,与俄国之前几次不成功的事变一样,很快就会被沙皇和他的将军们指挥“灰制服的牲。”〖镇〗压下去。

很快,他们的幻想一点点化作了泡影。

俄国各地群起〖革〗命,建立苏维埃政权,治安部队大规模倒戈,bō兰爆发起义并迅速宣布独立,芬兰独立,克里米亚鞋靶人起义,外高加索〖革〗命?………偌大的俄国,居然在短短半个。。。月之内就呈现出分崩离析之势!

沙皇的努力,从《布里根敕令》到《权利法案》,都曾被法国人寄予厚望,最终的结果却让法国人心头冰凉。眼看苏维埃正在迅速取得国家的控制权,而那位已经被整个法国诅咒的沙皇陛下居然被拦在了车里雅宾斯克!

圣彼得堡,莫斯科,察里津等主要城市都落入了〖革〗命者的手中,而更令法国人绝望的,是这个新政府居然在公开宣言中提出否认沙皇政府债务的合法xìng。这一通电,让俄国国债的持有人如同挨了晴天霹雳,很多被最近的高收益率吸引全仓买入的投机者更是当场人事不省。

很快,巴黎报界已经是一片杀气腾腾的叫嚣:“派出舰队和远征军,帮助沙皇陛下夺回首都!”

“消灭暴民,铲除邪恶分子!”

“法兰西万岁!把部队开进红场,用刺刀教会俄国的暴民什么是国际规则!”

法国政府这个时候也乱了责寸。

时任法国〖总〗理的莫里?鲁维埃属于温和共和派,商人出身,一向被认为是法国政府内最优秀的金融专家。和他的导师甘必大一样,鲁维埃的信条是“把总统变成橡皮图章”可现在,面临如此纷乱的局面,尤其是他一直力推的以金融纽带联系法俄,改善法国地缘格局和国家安全的策略变成现在这个局面,让这位〖总〗理恨不得对整个法国宣布“我也是橡皮图章”。

法国内阁发了疯一般要求驻圣彼得堡使团“不要去理会那些所谓的危险”“请为了法兰西,尽快mō清出那些暴民的态度,务必让他们明白,如果法国持有的俄国国债无法被兑付,以上帝的名义,法兰西将用最残酷的手段惩罚他们”。

另外一边,法国政府直接联络沙皇本人,直截了当地提出“法兰西将为了罗曼诺夫的王冠流尽最后一滴血”请求沙皇“为了您的祖先和您的子女,为了您的臣民,也为了您忠实的盟友法兰西,坚持履行全俄君主的职责,与暴民战斗到底”并承诺法国将“在最短的时间内派出舰队和外籍兵团,帮助陛下扫平这些叛党”。

很快,驻法属阿尔及利亚和法属突尼斯的法国外籍兵团迅速向港口集中,装运弹药辐重,做好出征准备。而法国政府也紧急联络了英国,意大利和土耳其政府,对英国方面要求“一致行动,消灭圣彼得堡的瘟疫”而对意大利则是告诉他们“目标是俄国叛乱者,不要神经紧张”对土耳其则许诺“只要土耳其方面给与配合,法国会记在心上”。按照计划…,法军将在黑海登陆,帮助沙皇的部队稳固乌克兰的局势,随后北上攻击叛乱者。,

在列宁抵达圣彼得堡的同一时刻,一百法郎面值的五年期俄国国债在巴黎已经跌到了三十六法郎,而在美国,一百美元的五年期俄国国债已经只有三十美元。

赚得盆满钵满的华资已经平掉了空头,而很多贪图便宜以高息出借俄国国债的投机者不得不主动找到这些之前被视为“蠢货”的家伙,低三下四地请求“提前还回国债”并且主动把之前收取的月息赔付给他们,为的只是快点甩掉这些眼看就要一文不值的俄国国债!

远在北京的郑宇一边喝着茶,一边通过电报机和电话,报纸旁观着一场场闹剧。这种站在云端俯视大地,看着那些自我感觉良好的所谓“大佬”们表演,然后轻轻一反手全部拍死的感觉,的确是有点爆血管。

召集总情局,皇室产业和陆军情报局的人又开了会,郑宇终于发出指令:买入俄国国债,做多!

很快,潮水般的俄国国债抛盘就遇到了强力的买盘。当这些斩仓出局的资金还在一边肉痛一边庆幸的时候,俄国国债的价格已经连连上涨。终于,五年期俄国国债在五十元的位置再次遭遇了强大的抛盘,很多等待反弹出局的持有人终于在这个“有利”价位出手。

卖的人很满意,买的人同样很满意。

这个时候的〖中〗国,再次爆发了jī烈的论战。

俄国突然爆发的〖革〗命,让很多主战派顿时手舞足蹈。

最新一期的《汉风》之上,满是“万里屠熊”的豪言壮语。章炳麟亲自操刀,洋洋洒洒写了一篇《灭俄论》,提出“我汉军以王师讨不义,自有天估,今俄狄自乱,正所谓天意在我,自当长驱直入,犁庭扫xu锓昔卫霍未靖之事业,今当毕之”。这位皇汉旗手豪气干云地提出“血洗莫斯科,饮马奥德河”一时被皇汉界争相传颂。

在帝国青年知识分子中间,也开始弥漫一种乐观情绪,大有“天下英雄谁敌手”的意思。之前被视为险途的严寒也好,荒凉也好,俄国的顽强也好,列强的干涉也好,现在统统成了浮云。

俄国人已经自顾不暇,此时不趁他病取他命更待何时!

可另外一面,主和派的声音却异乎寻常地强劲。

粱启超在《新民丛报》上发表文章,提出“俄国内乱,正是帝国以和议争取最大成果之良机”“俄人自顾不暇,而我军目前态势有利,此刻议和,俄人势必让步,则帝国可不战而屈人之兵”。反过来,如果“逼迫过甚”“俄人难免有兔死狐悲之感,更有兄弟阅于墙外御其侮之可能”。

这个时候,帝国国内的政治版图已经发生了很大变化。

原本复兴党内就有些派系之争,有各式各样地下小圈子。由于整顿党务,再加上提倡在野党参政议政,复兴党内部终于发生了分裂。

首先分离出去的是“土地赎买派”一向主张“国家赎买土地平分给农民,建立八千万户每户20亩土地的自耕农,确保国家经济基础稳固”。这些人以资深复兴党农村问题专家徐一功为党魁,注册成立了“华夏农民党”开始广泛宣扬党章,尤其开始在青年中寻找同志,富传……主义……。随着战局逐渐改善”“华夏农民党”开始在农村中进行宣讲,尤其是利用农会宣扬其“国家分地”的主张,开始在农林掀起了一股风潮。

随后是一向主张“〖自〗由市场竞争,〖自〗由贸易”的“新华经济研究会”也宣告脱离复兴党独立,并注册成立了“华夏〖自〗由党”以原工商部长粱敦彦为首,宣传〖自〗由主义经济体制,提出“经济管制的主要目的是为了战争,现在帝国已高枕无忧,继续管束经济反而会束缚国家经济发展”粱敦彦递交辞呈,再三挽留不果,批准辞职,不过暂时留任,待战后执行。

不单单是复兴党,执政同盟中的其他党团也发生了分裂。国战的一步步胜利,导致国内精英阶层中的皇汉思潮再度暗流涌动,康有为的统一党首先分裂。一贯倾向皇汉的谭嗣同宣布退党,转而与皇汉喉舌章炳麟等人注册成立“炎黄党”。原本章炳麟还想直接注册“皇汉党”是禅嗣同以“宪法主张民族平等,反对种族优越”为由加以解劝,最后才以“炎黄党”命名。虽然不敢公然主张种族优越和民族歧视,但新任党魁禅嗣同扣稳了“学汉学,穿汉服,写汉字,说汉语,讲汉史”五大原则,准备从文化上着手大干一场“彻底奠定帝国皇汉化,纯洁化”防止“帝国遭到其他异种文化的腐蚀”对其他“下等民族”能改良教化则“华夏之”不能改良教化则“蛮夷之”。,

在粱启超之后站出来支持“抓住有利时机促成和平…,的正是粱敦彦。这位前工商部长在〖自〗由主义刊物《新世界》上发表文章,与粱启超交相辉映,提出“长期的经济管制,尽管可以在短期内更好地满足战争需要,却不利于长期的经济活力”“一旦西进遇挫,锐气损耗,则有利之议和条件不再。而政府yù挽回威信,势必重新组织进攻,则战事旷日持久”。他提出“恢复故土的任务已大体完成,继续进攻下去,到底哪里才是终点俄国这样巨大的国家,真的是可以一战而灭国的吗?”反战派的〖言〗论,在租借地最新一期的《新华评论》出炉后终于达到了高潮。

在这篇名为《和战mí局》的文章中,作者犀利地指出“目前〖中〗国面临的最大危险,已经不再是俄日的军事进攻,而是军事独裁体制的全面上台…,。这位笔名“忧之”的作者认为“借助战争威胁,政府对国家政治经济文化社会生活各个方面进行了全面管制。尽管他们曾经严厉批判穆铁组织的军事独裁思想,但这个“战时管制,本身恰恰就是穆铁想要做而没有成功的东西…,。他认为“政府之所以始终坚持主战,甚至不顾可能的战败危险,主要就是利用战争达成对国家体制的独裁化,军事化,管制化,而更可怕的是,他们已经成功地做到了”。

这位“忧之”在文章中问道:……”当你们看到内地的报刊杂志通篇都是主战〖言〗论,英雄事迹,而你们的亲友却可能早已化作飞灰和冰冷的尸骸的时候,你们有没有想过,自己本来有其他的选择?”“……………,请诸位睁开眼睛看一看,你们身边的商品,是否被严格限定了价格?你们身边的工厂矿山,是否被政府接管,并且严格按照统一指令进行生产?你们周围的适龄男子,是否大部分已经被强行征发服兵役或者担任军夫?你们的孩子,每天在学校被灌输的又是哪些东西?青年团对青年人进行的军事化培训,到底只是为了强健体魄,还是为了以后的战争储备炮灰?国会会不会永久休会?大本营掌握一切政治经济军事文化大权,这和独裁专制又有什么区别?”作者大胆预言“无论前方是胜是败,政府都会一力煽动主战风潮,坚持打下去。因为只有这样,军事管制才名正言顺,而一个以独裁皇帝为核心的专制国家机器也就顺理成章地掌控了这个国家”。

作者最后悲观地评价道“这实在是〖中〗国几千年专制文化的流毒,也是某种必然的悲剧。在这个传统的专制社会中,任何一个统治者,以及他的统治集团,最终都难以抵御专制体制的yòuhuò。七转八转,最终还是走回老路……中华之不幸,实乃是天意。而yù破此局,实在需要全体国民之觉醒以及不懈之努力,也需要统治阶层保持开明和克制,能够以国家民族的整体利益,而非小团体的sī利为念。”这篇《和战mí局》一出,洛阳纸贵。一些〖自〗由主义倾向,或者是主张反战的报刊喉舌,还有一些独立撰稿人,虽然不敢明说,但话里话外也带了试探和犹疑。一些原本就对政府强力管制社会生活不满的〖自〗由主义知识分子开始了串联。

甚至很多政府官员,尤其是在大清洗中侥幸幸存的一些人,对〖中〗央政府这种“一竿子支到底”“与地方民意机关和基层国民组织一起挤压中层官僚机器生存空间”的做法也是非常不满,更是火上浇油。

一时之间,华夏大地风云jīdàng,主战派和主和派壁垒分明,在报纸上公然对骂。不少在战争中失去了亲人,或者因亲人在前线作战生死未卜而提心吊胆,或者是对政府对社会生活的严格管束,工商企业利润限制和物资限量供应感到不满的中产阶级,商人,资本家和投机者,也开始鼓噪,纷纷建议“利用有利时机早日结束战争”“让国家生活恢复到正常的轨道上来”。

这股风潮甚至惊动了远在〖日〗本的许凡,这位大佬也发电试探郑宇“如何看待战和问题,以及国内要求结束战时体制的舆论”提醒这位皇帝“事体重大,须审慎对待。现在战事胜局已定,需要更多考虑长远,着眼未来全局”。!。

第一百八十六章 一石激起千层浪(二)

郑宇知道许凡担心什么,也知道他在提醒自己什么。许凡,也在担心这个十八岁的青年能否抵御住心中的某种yòuhuò,能否抵御住属于那个位置特有的魔力,能否抵御住体会到管制体制的美妙并因此受益的新权力集团施加的影响。

郑宇当即回电,坦承“国家民气可鼓不可泄,目下的危险在于为山九仞功亏一篑”,“惟有始终保持于俄国之强大压力方可迫其求和”,并明确表示绝无以战争长期实行独裁军管的意图。

面对错综复杂的局面,郑宇首先召集大本营核心层开会,明确表示“帝国的战争,是为了实现真正的和平”,“只要达到了战争的目标,自然就可以停战”。

可当他说出自己潜藏于内心深处,始终没有公开的“终极目标”之时,结果也并不出人意料:所有大本营核心层都一致认为这位皇帝的目标“不切实际”。

在这个问题上,郑宇却表现出了异乎寻常的固执,坚持认为自己理想中的条件“虽然困难,但却很值得努力,而且很可能得到实现”。他要求这些重臣“无论如何请团结一致,共同推动这个目标变成现实”。最后,在一片将信将疑的气氛中,郑宇算是形式上统一了这些大佬们的思想。

随后,他又召集了执政同盟的高层会议,明确表态“战后必定重开国会,结束大本营体制”,“但目前依然是战争时期,而且敌人也在观察着我方舆论和政界的一举一动”,“无论如何,现在我们内部必须要团结,不能乱”。

又经过一连串的利益交换和政治博弈,再加上许凡,刘定一这些人的支持,郑金根的灵活斡旋,至少在中枢上层算是统一了思想:先打完仗再说。

很快,舆论上头主战的声音再次占据了上风。

“昨日皇帝陛下接受《华夏时报》记者采访,明确表示战后将依照宪法安排国会复会,中枢政府一直坚持依法治国……”;

“内阁首相刘定一表示,宪法是先烈鲜血铸就的成果,也是帝国之所以迅速强盛的根基所在,神圣不可侵犯……”;

“江胜总参谋长表示……战争还在继续,胜负未卜,此刻动摇军心民意,看似忧国忧民,实则害国害民……”

“……夷夏不并立,我炎黄岂可与禽兽夷狄草草媾和共戴一天……”

最后,一条重磅级的新闻吸引到了所有人的眼球:“……帝国调查局查明,所谓忧之是美籍华人,与华夏民主革命党关系密切,其妻子在花旗银行的户头曾经接受过两笔巨额资金,一笔来自夏威夷,一笔来自……”

原来如此。

到了这个时候,忧之首先从道德上破了产,其他的一切就都成了笑料。

忧之的迅速倒塌,简直就如同他的彗星般崛起一样迅速。原本还被视为“忧国忧民”的“有良心的学者”,此刻已经变身成了包藏祸心的政治野心家和叛国者,让很多曾经为其公开叫好互通声气的主和派,自由派一时都失了声。

主战派自然是士气大振,也不会放过乘胜追击的机会。谭嗣同在《汉风》上以笔做刀枪,狠挖了一下忧之的“谬论”,提出其人“名为为国进言,实则煽动华夏族裔内部矛盾,鼓动对政府不满,确有包藏祸心的迹象”,“目下证据确凿,可见国内外敌对势力亡我之心不死”。

正在举国民气如沸的时候,《华夏时报》又以“华夏皇帝遗作”的名义刊登出了一首诗:“炎黄地,多豪杰,以一敌百人不怯。

人不怯,仇必雪,看我华夏男儿血。

男儿血,自壮烈,豪气贯xiōng心如铁。

手提黄金刀,身佩白玉珏,饥啖倭奴头,渴饮罗刹血。

儿女情,且抛却,瀚海志,只今决。

男儿仗剑行千里,千里一路斩胡羯。

太平洋上飞战歌,歌歌为我华夏贺。

瀚海黄沙舞干戚,刀刀尽染匈奴血;

立班超志,守苏武节,歌武穆词,做易水别。

落叶萧萧,壮士血热,寒风如刀,悲歌声切。

且纵快马过天山,又挽长弓扫库页。,

铁舰直下东京湾,一枪惊破北海夜。

胡虏运已绝,华夏如中天拼将十万英雄胆,誓画东亚同为华夏sè,到其时,共酌河洛酒,醉明月。”

这首题为《华夏英雄颂》的“先帝遗作”,顿时引爆了举国民气。

原本就是国父的先帝郑鹰,在郑宇一系列刻意营造之下,在华夏民众心中已经超越了千年以降的华夏“圣人”,成为了真正的神祗。驱鞑虏,引科学,改文化,兴教育,行宪政,开华夏前古未有之大变革,清除弊政发展工商改善民生,一举将积弱因循,瓜分亡国在即的中华打造成统一富强之东方大帝国,对外屡战屡胜,开疆辟土,此等功绩,又岂是改朝换代的***帝王们可及!

现在,“郑鹰遗作”一出,举国立时主战,报章上通篇累牍都是转载和评论,纷纷慷慨jī昂地宣布“惟廓清东亚建千秋万代之中华皇道秩序方可谈停战”。追思那位开创帝国,统一华夏,建立民族国家,兴工商,广教育,开国会,立宪法,强国防,废农税的伟大皇帝,再看一看今天取得的辉煌胜利,很多人都痛哭失声,纷纷来到华夏祖庙后面的英烈陵园祭拜先帝。

舆论媒体之上,主和派逐渐销声匿迹。

英国朝野,在俄国革命的赤潮冲击下也出现了剧烈的震dàng。

原本赤手可热的“关税保护同盟”议题,帝国体制议题,一时间全部让位给了俄国革命。“人民当家作主”,“工农联盟为基础的人民民主***”,“一切权力归苏维埃”,“大机器工业和金融业收归国有”……一个个全新的概念冲击着人们的头脑,很多保守的英国绅士也模模糊糊地意识到,某种“前所未有的变革正在这个时代出现”,而这一切“如果不是给人类带来最大的福音,那就必将是最大的噩梦”。

到了现在,英国方面最担心的除了英资在俄国国债和产业上的投资,就是俄国事变对整个远东乃至全球秩序的影响。英国的政治家们几乎是本能地察觉到,俄国如此快速和彻底的崩塌,必然导致中国和德国失去牵制,从而在东西两个方向对英国从西欧到中东再到远东太平洋的一字长蛇阵构成致命的威胁!

精明的英国政界很快判明了形势:如果放任中国继续进攻,俄国在整个东方的统治将土崩瓦解!而一个四分五裂过于软弱的俄国,并不符合英国的利益。

可现在的问题是,中国人,是英国可以去阻止的吗?

英国政界的精英们讨论来讨论去,经济也好,军事也好,外交也好,英国现在可以用来和中国博弈的牌已经没有多少。而中国人要做的东西则要简单得多:把他们之前所做的事情继续做下去。

虽然不乏有强硬派叫嚣“用舰队提醒一下中国人”,可深知双方海军力量和英德海上对峙内情的国王和首相,以及精明的阁员,分析来分析去也只有一个结论:除非美国舰队愿意和英国人马上站在一起,否则无法在远东遏制中国的海上力量,甚至可能将永久xìng地失去这一机会。

为此,英国驻美大使特地试探了美国的态度。

美国共和党政府对中国方面的不满,随着中德的快速接近而不断累积。可面对美国经济深陷经济危机的泥沼,这两年几乎是靠着中国的订单才免于全面衰退的现实,共和党政府一时也下不了鱼死网破的决心。尤其是最近很多美国大财阀都开始联络参议员乃至共和党内部的力量,包括舆论界,对共和党政府的对华政策进行牵制。

这些财阀及其御用文人们高度赞扬中国的文化和制度,阐述中美友好的重要xìng,论述中国给美国“带来了几十万上百万人的工作机会”,并要求政府“认清现实,尽快搭上远东这班名叫中国的快车,千万不要让德国人抢了先,前功尽弃”。

美国民众读到的是充满浪漫主义和东方神秘魅力的亲华报道,在商店橱窗中见到的是物美价廉的中国商品,办公室里安装的是中国生产的空调,家里使用了中国产的冰柜,出门见到的最新潮的小汽车也是中国货,而唐人街的美食让人难忘,连华裔女孩子都那么温柔可爱,皮肤细腻。,

他们实在无法对中国有什么不好的感觉。

这个时候,几位华裔富商又纷纷高调地在美国建立“慈善基金”,致力于“中美两国的慈善事业”,提升“中美友好”,更让美国人好感大增。

这种亲切感,在1906年4月18日旧金山发生了那一场震惊世界的8.3级大地震之后,随着全美华资大力捐款并发动举国热潮,喊出“太平洋两岸是一家”的口号之后达到顶峰。无家可归的四十万旧金山市民,住在华资捐助的红木临时住宅里,吃着捐助的面包火tuǐ,几乎个个变身成了狂热的拥华派。

当然,并没有多少人清楚,在这一切的背后有着某位青年皇帝的手段。早在前世,自从08年开始连续几次大规模的地震之后,郑宇也百度了一下历史上的地震资料,旧金山大地震这个史上著名的超级地震自然入了法眼。他知道这事情之后,美国几大保险公司差点破产,甚至那场持续了四天的大火也免不了有投保人骗保的成分。所以他早先就安排手下的资金大肆放空几大保险公司的股票,着实捞了一笔,随后又用这笔钱发动募捐,算是取之于美用之于美,倒是让中国在美国民间的形象大大上了一个台阶。很多因中国的强悍武力产生了某些恐惧的美国人,也不由不产生了某种印象:一个强大的佛陀,触怒之则遇雷霆打击,友爱之则公正仁慈。

美国进行环球访问的大白舰队也已离开中国,通过马六甲海峡进入了印度洋。根据舰队给美国海军部拍回的电报,军官们强烈要求“建造和中国一样,数量更多的新型战舰,否则就不要考虑一旦中国人发动进攻如何如何这类问题,因为毫无意义”。一位舰长甚至直言不讳地提出,“如果现在中国人发动进攻,如果英国人不参战,我们就只有寄希望于陆军和国民警卫队”。

西奥多?罗斯福此刻进退维谷。

他发自内心渴望削弱中国,让东北亚恢复到互相牵制的均势状态。可他又实在没有太好的办法来实现这个目的。事实上,眼看着远东局势已经彻底倒向中国一边,他也已经逐渐开始认同了驻华大使威廉?罗克希尔的建议:既然已经无法压制中国,那就干脆与中国亲善,获取更多利益,并且潜移默化地影响这个国家。

得到了英国方面的暗示之后,美国新任国务卿伊莱休?鲁特很快提出了建议:由英美联合斡旋,但这一次要放低姿态,听取中国的建议,并尽量说服俄国满足中国人的要求。因为事情明摆着,如果继续打下去,俄国人会失去更多,而筹码则会越来越少。

得到了美国的反提案之后,英国方面不得不放弃了拉着美国人武力威胁的一点念头,也不得不以务实的态度正视远东的现实。

很快,英国驻华大使朱尔典和美国驻华大使威廉?罗克希尔联合提出斡旋,要求与中华帝国外交部部长李经方直接会谈。但李经方却推脱“身体不适”,“另有要务”,安排了外交部常务次长方石坚出席。

方石坚的表现,让两位外交家都是大吃一惊。

只见这位中国大使走到巨大的世界地图前面,直接用红sè铅笔沿着经度线画了一条直线,然后又在中亚方面的托博河到恩巴河,再到里海画了一条线,然后又在空白的地方写了一个“8”和八个零,画了一个英镑的标记,平静地说道:“这就是敝国的议和条件。”!。

第一百八十七章 一石激起千层浪(三)

英国大使朱尔典强忍住拂袖而去的冲动,冷冷地说道!鲍里斯,

你的玩笑不好笑。”

“这不是玩笑。”方石坚盯着这位〖中〗国通,依然是表情平静“这就是敝国的议和条件。如假包换。”

“好,先不说赔款的事情,至于你这两条线把俄国人的中亚和西伯利亚划走一大半,也先放到一边。”朱尔典的脸有些微微涨红“直接用经度线分割,这是什么意思?”

“文明世界在美洲,在非洲,不也是这么干的吗?”方石坚淡淡地说道“翻翻美利坚合众国的地图,非洲的地图,墨西哥,加拿大,阿拉斯加……这难道不是文明社会的外交家画出来的?”

“鲍里斯,玩笑开得太大了。”朱尔典烦躁地按灭雪茄,起身来到地图前面,和方石坚对视“这是俄罗斯,是一个西方文明国家,而不是鼻些野蛮的原始部落!身为一个绅士,我的良知不允许我接受这样的议和形式!这是对整个文明社会的羞辱!”

“羞辱吗?”方石坚耸耸肩“那我们还是先不要谈下去好了,反正谈判桌上得不到的东西,我们也可以用战车和机枪来获得。”

“伯爵,爵士,何必呢。

”威廉罗克希尔赶忙上来打圆场“谈判嘛就是要交换各自的意见,有些分歧也是难免的经度线也不是不可以商量,至少画起来很方便嘛,对吧?”

“不过说实话,鲍里斯,用这种方式来羞辱俄罗斯,表达你们对文明社会的强硬并不是太好的选择。”罗克希尔诚恳地说道“爵士的情绪有些jī动,可作为一个务实的外交家,您应该可以理解绅士们的愤怒。你们在前一次翰旋中已经走得够远了,说真的我们对国内都有些不好交代身为外交人员,我们要做的就是加深国家之间的相互理解,弥合分歧,消饵冲突,从而推动和平与合作。既然如此,某些带有民族情绪发泄的举动,在国际外交上不是好主意啊……”

朱尔典心里已经是一片悲凉:什么时候,大英帝国的翰旋要受到这样不咸不淡的伺候!不过他也知道自己肩负的使命有多重大,而目前俄国的局势又有多么紧迫!

他看着对面这张年轻而平静的面孔,感受着对方的坚决与自信也只好平复心情,苦笑一声:“好啦,鲍里斯,都是老朋友……别绕圈子了,你们的态度很坚决也不想受到其他国家太多干涉,这些我们都明白。可我代表着大英帝国,我必须为帝国的利益考虑,也请你理解。大家都是聪明人,说出你们真正的要求吧,咱们没有必要在这样一个事情上浪费时间。”

方石坚心里很清楚,郑宇安排自己来这么一出,无非是给这位还做着大英帝国mí梦,有点看不清形势的英国外交老手一个下马威,刹一刹对方的气焰也是提醒罗克希尔如何摆正姿态。方石坚当然不会愚蠢到真的用这种划…分殖民地的方式来对待俄国。中华帝国的外交政策,向来是实利为先,不搞要面子不要里子的玩意。

当下,这位前驻俄大使莞尔一笑:“我这可不是玩笑,爵士。不过既然你们都觉得这样不好,我就再提个替代方案。”

“分界线在西伯到亚,沿叶尼塞同海口向南,一路到中俄战前的实际控制线以东属于中华帝国,注意,这里包括叶尼塞河的通行权和河面水域。另外再加上原来俄国的草原总督区和土耳其斯坦总督区,……………在中亚方面里海以东历来是我中华政权西面的疆域,这一点史有明载,我们大度些,里海的水域我们和俄国人平分。另外,北冰洋上的北地群岛,新西伯利亚群岛,弗兰格尔岛,这些我们都要。”

“我记得前清的时候你们西边的国界是巴尔喀什湖,什么时候到里海了?”

“唐之安西都护一直到里海和葱岭,这是一千三百年前的事情。”方石坚一本正经地说道“我中华帝国上承三皇五帝,三代先秦下承唐宋明,先祖遗留之土地不敢与人。”,

“鲍里斯,你在开玩笑吗?”饶是朱尔典一再压着火,现在也有点要暴走的冲动“一千三百年前的事情?如果是这样,大英帝国不如把英伦三岛交给意大利!法国和德国更应该合并,都是法兰克日耳曼。

我们谈的是现在,李!”

“现在吗?”方石坚点了点头“那也没问题。”

“现在的事实,就是我们不但可以打到里海,打到克拉斯诺亚尔斯克,我们还可以打到鄂木斯克,新西伯利亚,甚至直接打到伏尔加河!”方石坚在地图上点了点“我们的河中方面军,北集群已经沿中亚铁路从巴尔喀什湖一路攻下了塞米巴拉金斯克,正向巴尔瑙尔和新西伯利亚进军。俄国人以为破坏铁路就可以阻止我们,可我们的骑兵集群和摩托化部队可以不依靠铁路,他们的战斗力和前进速度都值得信赖。我帝国之铁道部队还可以紧急修复受损铁路……”

“南集群已经攻陷了塔什干,撤马尔。。辙整个突厥斯坦的各民族都已经起来反抗沙皇的暴政,布哈拉和希瓦都已经宣布从沙俄独立,并且废黜了原君主,自愿接受中华帝国的领导!从里海向东,严格来说,我们的军队面前,已经没有称得上“敌手,的力量!”

“帝国和你们两国是朋友,我们愿意和朋友交流这些问题。”方石坚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缓缓坐下,轻啜一口茶“一个非常简单的事实:这一切我们自己都可以得到,而且完全可以得到更多。所以,现在是我们在帮助你们,让你们可以交待,也让俄国人不至于连底kù都彻底输光!”“鲍里斯,虽然我不是什么军事专家,但我至少上过军校,在军团服过役,在突尼斯这样的地方呆过。以我的看法,也是我国陆军部的看法,以中亚地区的交通,你们的后勤运输很困难,事情不像你想象的那么容易。”威廉罗克希尔轻声说道“你们现在的顺利进军,只要对面的俄国人恢复秩序,任命一些能干的指挥官,你们很可能就会重蹈克罗帕特金在méng古的覆辙。你们的局面看似一片大好,其实也是暗藏危机。”这位美国驻华大使,汉学通诚恳地说道:“鲍里斯,我们都要面对现实,没必要过于夸张和jī进,也不必刻意贬低某一方。你们赢了,赢得漂亮,也必须获得奖励,这是事实,也是规则,我们都承认。我们是朋友,想帮你们:可我们和俄国也是朋友,我们不可能过于偏帮某一方。我们希望自己的两个朋友之间不要继续流血,希望看到和平,尤其是现在俄国这个样子。”“虽然你们赢了,可这个世界上不止有你们的利益,也有其他国家的利益在。我们要长期共存下去,要学会彼此认同和妥协。因为我们之间没必要,也不可能彼此征服,大国之间没有必要你死我活。”罗克希尔叹了口气“俄国败了,现在内部又出了问题,无论他是否愿意,他都必须付出代价,要尽可能让你们满意,这是我们的共识。可你们也不能太过于无情。现在你们割占的每一分土地,要的每一分赔款,都等于在俄国人的心口上划…一刀。这种仇恨的累积是可怕的,而你们是邻国,李。你明白我的意思。”

“我当然明白。”方石坚痛快地点了点头“可这又如何?”

方石坚盯着罗克希尔,微嘲说道:“在心口上划刀很痛?那几十年前俄国人从满清的手里割去我们世世代代的土地算怎么回事?俄国人强大,而别人弱小的时候,他们不必在乎别人的感受:现在他们出了问题,我需要在乎他什么感受吗?在我们被宰割的时候,谁问过我们的感受?”罗克希尔愣愣地看着方石坚,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各位,请搞清楚,被侵略的是我们。”方石坚说道“觉得自己强的时候,想来就来,然后就赖着不走。自己不行了,又想拍拍屁股退还桩物了事,世界上有这么好的事情吗?西伯利亚属于谁?在帝国看来,这是鲜卑人祖祖辈辈居住的地方,而鲜卑人也是我中华支脉,很多鲜卑人都已经成为汉人!我们只是要回一部分祖产,这么宽厚的条件,还不满意?”“方次长,别忘了,远东方面军还在抵抗!你们还在围困海参崴!,

西伯利亚的冬天,暴风雪,俄国人的焦土政策,一样让你们很困难。

”朱尔典开口说道“现在俄国有陷入内战的危险,你们的攻击很顺利,不趁着现在这个最有利的时机签署和约,一旦形势变化,就未必有这么好的机会了。”

“远东方面军?他们不会存在太久了,我想”方石坚mō了mō下巴“也许就是这个月了吧…

至于后勤运输,感谢上帝,我们有足够的卡车,雪槽,吃苦耐劳的军工,顽强的méng古马。méng古马?对,就是载运着méng古人万里迢迢打到欧洲和中东的那种马。”

“想想吧,méng古人在几百年前能做到的事情,我们现在做不到吗?”方石坚耸了耸肩“面对现在这些敌人,我们甚至并不需要太多的兵力,也不需要耗费太多弹药。与其说是进攻,不如说是接管政权。这就是东方发生的一切。至于yòu敌深入?以中亚民族表现出来的对俄国人的仇恨,你认为俄国人在那里玩得出来这个?”

“我的朋友,请转告俄国人”方石坚一口喝光了剩下的茶水,起身接过大衣和帽子,对着朱尔典和罗克希尔礼貌地点了点头“趁着他们还没有输光筹码,尽早达成协议。如果再拖下去,不但他们会一个个丢掉所有的边疆地区,连整个国家也许都会失掉。套用爵士您的话,继续下去,就不会再有这么好的机会了。”

“与两位的谈话非常荣幸,希望下一次你们能够带来一些真正的好消息。”这位〖中〗国外交家微微一欠身,穿上大衣,戴上礼帽,转身离去。

朱尔典愣愣地看着方石坚的背影,好半天之后长叹了一声:“俄国……………”“上帝保估。”罗克希尔苦笑着划了个十字“愿他们好运。…

圣彼得真。

乌里扬诺夫主持的布尔什维克内部会议正在继续。

乌里扬诺夫警告了布尔什维克内某种过于jī进的危险论调。他提出“目前的当务之急是不要吓坏那些〖革〗命保守娄义分子,也不要过于刺jī到资本主义列强”因为“〖革〗命政权还太弱小,现在不是输出〖革〗命的时机”。

在他看来“确保社会主义〖革〗命在俄国完全胜利,巩固一切权力归苏维埃的人民〖民〗主专政体制,本身就是对欧美无产者最好的支持和鼓励”。

他提醒这些在〖革〗命的胜利之下有些忘乎所以的〖革〗命者“〖革〗命还仅仅迈出了一小步,要多想一想巴黎公社为什么最终会失败,想一想俄国周围虎视眈眈的资产阶级国家机器”想一想“正在处心积虑调集兵力准备扼杀〖革〗命的保皇党”想一想“本质上仇恨和恐惧工农大众的立宪派贵族和资产阶级坏分子”。

他建议“立即着手发布法令,恢复各地的秩序,以苏维埃为核心建立统一的,有效的国家机器”并对托洛茨基改变和建立新型〖革〗命军队的意见表示坚决支持。

对于目前的经济政策乌里扬诺夫提出“目前这种利用城市没收物资的策略是不长久的”提议“马上恢复铁路交通,从农村征集粮食,确保〖革〗命军队和城市的供给“并坚决反对苏维埃对“某些富农坏分子”妥协,反对向囤积居奇行为低头,尤其反对“把步枪交给这些投机分子”。

不过,他也反对托洛茨基的强制国有法案和强制劳动法案,他认为“在这个特殊时刻人民还需要教育,需要对〖革〗命的残酷xìng和艰巨xìng加深认识,过早地用强制手段来约束他们可能使我们丧失人民的拥护”。

他提出“应该以宣传为主,以布尔什维克的以身作则带动人们自愿增加劳动”“用舆论歌颂劳动者,谴责不劳而获和无所事事的懒汉,让大家意识到这种行为是在帮助〖革〗命的敌人”。

在外交方面,乌里扬诺夫对目前各国仍然对苏维埃政权保持敌意和不承认感到忧虑,要求“立即与〖中〗国方面议和停止战争,让人民,也让苏维埃俄国松一口气”。此外,他还反对目前圣彼得堡苏维埃通过的“拒绝偿付反动的沙俄政府为组建反动军事机器,〖镇〗压人民欠下的外债”“没收沙皇专制政府为确保自身统治廉价出售给外国资本家的资产”等明显的排外提案。,

他严肃地指出“这等于是把新生的苏维埃国家直接推到所有强国的对立面”而“在内部问题没有解决的时候就匆忙表现出对其他强国的敌意,不利于〖革〗命事业的成功”并且“必将摧毁苏维埃政权的国际信誉,使我们在将来都无法获取至关重要的外国资金和物资”同时“保皇将派得到外国势力的支持从而再次威胁到〖革〗命政权”。

他提出,目前苏维埃政权外交方面最主要的任务有四个:第一获得强国的承认,改善国际环境和形象,避免列强都站在沙皇专制政府的一边来〖镇〗压〖革〗命:第二,与〖中〗国方面议和,实现对军人们的和平承诺:第三,争取把新独立的民族地区拉到苏维埃的一边组成联邦,或者至少不能让他们成为苏维埃的敌人:第四,尽量争取对外债进行减免。

乌里扬诺夫认为,这四个任务里最重要的是第一和第三,而第二和第四重要xìng稍差,尤其是第三点,由于不得不对〖中〗国方面让步,这就可能让沙皇专制政府找到一个抹黑苏维埃政权,煽动所谓爱国主义情绪的工具:而第四点,又可能引发列强的敌意,得不偿失。他建议这两条要非常慎重。

与乌里扬诺夫一同到来的,还有包亚橄马克西莫夫。

在布尔什维克内部的高层会议上,这位布尔什维克核心层的特殊人物也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他完全赞同乌里扬诺夫的意见(这些本来就是他秉承中华帝国总情局的指令,与乌里扬诺夫讨论之后的统一结论)。

不过,他也提出了自己的一些见解。在经济方面,他主张对银行和大机器工业立即实行国有,统一归苏维埃管辖。他还提出,对其他国家的外债必须给与承认,但前提是“这些政府必须和沙皇政府断交,并承认苏维埃政权为俄国唯一的合法代表”。对于内债,他建议全部给与取缔“苏维埃没必要用人民的税收养活食利阶层”。

另外,他建议在外交方面与〖中〗国的接触最好采取密约形式,以避免乌里扬诺夫担心的问题,而且最好不忙订约。他还建议,必须时刻注意沙皇政府与〖中〗国方面的交易,并想办法刺jī他们尽快达成卖国条约。当条约缔结后,苏维埃要立即把这一事实通告全俄,让沙皇专制政府颜面扫地。!。

第一百八十八章 一石激起千层浪(完)

包亚林认为,沙皇政府与中国方面的缔约是迫在眉睫的。他提醒众人,苏维埃政权如果不能很好地处理对外关系问题,就要面临东,南,而且很可能还有西面—英法登陆部队或者是德军的三面威胁。

他认为,要避免遭到如此不利的局面,苏维埃政权迫切需要高调地表达与英法德等强国的亲善,履行国际义务。

“必要时,”包亚林提出,“既然bō兰等国的独立已经是既成事实,如果需要,我们可以与德国达成协议,同意把这些地区作为德国的势力范围,但要求德国确保他们的独立,以作为德国和苏维埃的缓冲地区。”包亚林提出,中国人手里掌握的几十万训练有素的俄***人,大批器械军需,这是足以决定胜败的筹码。革命者和沙皇***政府谁获得了这些筹码,谁就会取得胜利。而且,因为沙皇的“平叛大本营”在车里雅宾斯克,反动政权获取东线那些训练有素,相对服从和忠诚的军队,包括中国人手里的俘虏和大批的武器弹药“是很自然的想法”。

他提出,“为了胜利,革命者要敢于和魔鬼合作”,只有“一切为了胜利,才能胜利地获得一切”,苏维埃必须与中国达成一致,哪怕不一定马上缔结公开的和约。

包亚林?马克西莫夫的意见在布尔什维克中引发了争论。

最终,托洛茨基和乌里扬诺夫都站在了马克西莫夫一边,而综合了列宁和马克西莫夫的意见形成的《布尔什维克关于革命第二阶段总体策略的纲要》,也就此出炉。不过,马克西莫夫却拒绝了由自己进入最高工兵苏维埃执行委员会,并且担任外交事务委员的建议,转而推荐亚历山德拉?柯伦泰夫人,认为由一位女xìng出任这一重任更有利于改善西方世界对苏维埃的观感,并增加亲和力,而他本人“保持相对超然的姿态更有利于开展一些内外联络工作”。

马克西莫夫的表态让所有的布尔什维克更加钦佩这位充满智慧,大公无sī的特殊布尔什维克。

会后,布尔什维克派在马克西莫夫的建议下,以一种巧妙的方法解决了乌里扬诺夫的身份问题。最高工兵苏维埃宣布“增补五名新委员”,布尔什维克派的乌里扬诺夫和柯伦泰夫人,孟什维克的马尔托夫和普列汉诺夫,社会革命党人的瓦西里耶夫同时被增补,算是皆大欢喜。

最高工兵苏维埃也做了工作分配,柯伦泰夫人担任外交委员,乌里扬诺夫担任宣传委员,同时兼任最高军事委员会委员长,托洛茨基转任副委员长。

不过,布尔什维克统一俄罗斯社会民主工党的努力却受到了出人意料的抵制。尽管普列汉诺夫带头加入了布尔什维克,但大多数孟什维克却拒绝了这一提议。马尔托夫,齐赫泽等人表示,“布尔什维克也需要反对党,民主宪政不能搞一言堂,孟什维克承认自己是社会民主工党,但不承认自己是布尔什维克”。他们认为,自己的政治理念与布尔什维克还有很大差异,形式上的统一反而可能导致党内的混乱和分裂。

最终,在布尔什维克派的努力之下,崩得分子加入了进来,与布尔什维克共同组建为“俄罗斯社会民主工党(布尔什维克)”,而孟什维克则组成俄罗斯社会民主工党(孟什维克)。

在布尔什维克的推动之下,也是在孟什维克和社会革命党人的支持或默许之下,苏维埃通过了《土地法令》,《工人监督条例草案》、《俄罗斯人***力法约》、《工人同被剥削劳动农民的联盟》、《劳动人民和被压迫者法约》、《关于实行银行国有化及有关必要措施的法令草案》、《被剥削劳动人***力宣言》等重要条令,把八条纲领的精神进行了细化,并以法律形式固化下来,奠定了人***力的基础。

被任命为外交委员的柯伦泰夫人马不停蹄地展开了工作。

很快,这位新任外交委员以风姿绰约的形象出现在新闻发布会上,以“苏维埃喉舌”为身份宣讲了苏维埃的外交政策。,

柯伦泰夫人明确提出,“苏维埃的使命是为俄国人民带来民主,自由和富足,他无意去干涉或者影响其他国家的现状,对其他国家的土地也没有任何兴趣”,“苏维埃是人民的自治机关,他为人民服务。而人民需要的是和平与面包”。

她提出,由于政权的草创,“在某些时候发出的一些声音,并非最终的意见”,“苏维埃的人民代表们清楚国际规则,也愿意与各国和睦相处,他们尊重规则,尊重现状,也尊重历史”。她进一步指出,“苏维埃并不否认沙皇政府曾经,并且在很长时间内都是俄国的合法政府,他们签署的条约,只要不是明显出***家权益,损害人民利益的,只要是遵守了国际通用规则的,苏维埃一律给与承认”。她特别提到了沙皇政府所欠的外债,“沙皇政府一天存在,那么这笔外债的偿付就不能由苏维埃来行使,苏维埃不能替自己的敌人省钱”。而任何一个承认苏维埃政权为俄国合法政府,断绝与沙皇政府外往来的国家,“其拥有的俄国国债都将由苏维埃负责偿还”。

这一声明被称为“三月声明”,顿时引发了新一轮的政治博弈。

在巴黎,伦敦和纽约,俄国国债顿时如同坐了火箭一般向上猛蹿。之前将信将疑地跟着买了一点俄国国债的美国财阀大佬们,现在已经是后悔不迭,抱怨为什么没有多买点。

五年期的俄国国债已经恢复到了六十六的位置。

中国方面没有急着把抄入的俄国国债出手。在郑宇看来,局势始终在掌控之中,他依然有足够的信心可以获取更大的收益。

法国的莫里斯?鲁维埃内阁顿时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但法国政治家们很清楚,事情还远远谈不上解决。正如苏维埃的喉舌所说,只有“承认苏维埃为俄国唯一合法政权”的国家,苏维埃才会负责偿付他们的国债。法国政府此刻就面临着两难选择:如果不承认苏维埃,自己持有的国债就可能被宣布无效,变成废纸;如果承认苏维埃,那就代表着他们抛弃了沙皇政府,而和这些“雅各宾分子”,“危险的暴民”变成了同盟者。

法俄同盟,想一想法兰西居然要和一群红sè暴民把酒言欢,最大胆的法国政治家也感到了一种彻头彻尾的荒谬。

不过,在法国政界内部,以饶勒斯和盖得为首的法国社会党发出了声音。这个左翼政党在法国,尤其是中下阶层中颇有影响力,与德国社会民主工党并列为第二国际支柱。虽然他们反对暴力革命,主张以议会改良的策略推动社会向社会主义逐步演进,但他们并不支持政府一边倒地偏向沙皇***政府。

饶勒斯提出,“苏维埃政权是一种全新的政权形式,就如同法兰西革命之于当时的君主制时代,我们很难简单地对其加以否定”。他认为,“俄国人民既然选择了苏维埃,那作为盟国的法兰西,就应该尊重大多数人民的意愿—就如同我们在一百年前不能因为与路易国王之间的sī交,就必须站在革命者对立面一样”。

盖得更加jī进,他直截了当地主张“法国应该承认苏维埃政府的合法xìng,法国人应该多看一看沙皇***政府是如何对待自己的人民”,并质问政府“为什么一定要站在被人民抛弃的外国政府一边”。

很多持有大量俄国国债的法国金融界人士也开始对政府施压。他们提出,现在必须有一个明确的外交策略:要么支持沙皇政府,马上动用包括武力在内的一切手段,尽快消灭叛乱者;要么支持苏维埃,尽快给与外交承认,以便手中的国债和在俄国的投资不至于打水漂。

法国内阁变成了辩论场。

总参谋部的高级参谋被邀请过来讲述双方的实力对比,给出一个“胜负可能xìng”的确定结论。而这些高级军官们对俄国的局势也是一头雾水,只是笼统地表示“沙皇的军事态势不是很有利,其两部分被隔断在乌克兰和乌拉尔,其手下的部队也不那么可靠,更可怕的是他们西面和北面是革命者,东面是步步进逼的中国人”。当然,他们也很顺理成章地补充道,“革命者也有自己的问题,他们的统治并不牢固,内部也有派系问题,有权力的争夺,军队内部大批军官被捕,很多士兵回乡分地,部队秩序混乱”。至于胜负,他们认为“目前还不好说”。,

送走了这些将星闪烁的军官,内阁成员还是没有得出有意义的结论。

不过,作为对苏维埃三月外交声明的回应,尚未撤离圣彼得堡的英法使节以sī人名义拜访了柯伦泰夫人,表达了善意,并建议“保持密切联络”。

车里雅宾斯克,俄罗斯帝国沙皇陛下临时驻跸行宫。

车里雅宾斯克的要塞已经被攻陷,沙皇已经汇合了匆匆赶来的乌拉尔军区司令官丹尼洛夫,并调集了各地忠于沙皇的哥萨克,士官生,军官,士兵乃至乡团,加上近卫军和车里雅宾斯克驻军,总算有了六万人的部队。

沙皇委托丹尼洛夫中将立即整顿部队,组建“乌拉尔方面军”,并公开向士兵宣布,“授予他们世袭的,不可剥夺的土地”,并作为沙皇最忠诚的战士,他们“有权获取叛乱者的财产”。

一直对中***队的内部组织制度很有好感的丹尼洛夫中将,宣布“作为忠于沙皇陛下的军人,军官也好,士官也好,士兵也好,都证明了自己拥有忠诚和勇敢的伟大人格”,要求“废除军队内部依然存在的有损军人人格尊严的行为和语言”。这位中将热情地赞颂俄罗斯士兵的高贵品质,提出“弟兄们都是好样的,无论军官还是士兵,我们都要履行自己的职责,而在职责之外,大家是一起战斗的战友”。

中将的讲话引起了广泛的共鸣。

俄***队,实际上是俄国社会的缩影。由于军官普遍由贵族和中上阶层担任,大部分军官,尤其是高级军官普遍蔑视士兵,因为这些“农奴们根本不算人”。按照一位将军的话,俄国士兵不过“是欧洲最好的人形牲口”。在沙俄军队之中,善待士兵甚至被认为是破坏军队秩序和传统的行为,而官兵之间,甚至上下级军官之间的体罚,责打更是家常便饭。

之前的军事改革中,尼古拉耶维奇大公也曾经力主扭转,但限于俄国守旧的惯xìng和某些贵族军官的抵制而收效甚微。可这样一个高压秩序,当出现了苏维埃这样一个高呼平等和***的政府,并且攫取了最高权威之后,无疑已经摇摇yù坠。将军们清楚这一切,沙皇也开始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尼古拉二世也许内心软弱,也许缺乏坚强的意志却故意要给自己装点一个强硬的外壳,也许他对俄罗斯社会中下层的情况缺乏认识,也许他有太强的优越感而往往会无视底层的要求,但他终究教育良好,很有修养和风度,也并不愚蠢,甚至在本xìng上还是个有道德感的人—“高贵统治者”特有的道德。

就这样,面对危局,也是恐惧于军队中的不满,沙皇也被迫在事实上开始了改革的努力。

沙皇当场分发了大笔的卢布,并打开军需仓库犒劳了这些军人,与哥萨克和军官们开怀畅饮,载歌载舞。

在军队改革的同时,沙皇已经接见了当地地方自治局的代表,甚至接见了忠于沙皇的农村村社代表。看到至高无上的沙皇纡尊降贵地与自己亲切交谈,嘘寒问暖,并且表达了改革的迫切,这些一直处于俄罗斯传统社会和文化熏陶之中的乡绅和农民代表也不由不感动。

他们诚恳地讲述了乡村面临的问题,倾诉了市民和农民的要求,并且也表述了自己对沙皇的忠诚,并且呼吁“俄罗斯需要改革,但不能以内战的方式”,恳请沙皇“宽恕那些罪人,听取民众的呼声,真正改变俄罗斯,让农民,市民,乡绅,商人,贵族,军人可以和睦相处”,“以上帝的名义,救救我们的俄罗斯”。

到了这个时候,沙皇也受到了震动。

不过,一个石破天惊的消息很快震撼了整个沙皇宫廷。

土耳其奥斯曼帝国,向刚刚独立的“外高加索共和国”提出了领土要求,“鉴于外高加索地区从俄国独立,苏丹政府认为1829年缔结的《亚德里亚堡条约》,1878年缔结的《柏林条约》已经失效,并正式要求归还格鲁吉亚,伊梅列季亚、明格列利亚、卡尔斯、巴统、阿尔达汉和巴亚齐特地区”。,

外高加索共和国政府震惊之余,立刻拒绝了这一要求,并马上宣布“举国动员”,同时向圣彼得堡的工兵最高苏维埃求援。

遭到拒绝的土耳其奥斯曼帝国马上采取了行动。驻扎在俄土边境不远,由十二个精锐步兵师,两个骑兵师组成的第一集团军,由桑德尔斯将军指挥,立刻对外高加索共和国发动了进攻。

尽管后勤补给困难,这位德国将军却展示了惊人的军政才能。在恩维尔帕夏的协助下,他征调了六十万头驴子和骡子运输物资,并且把一半以上的部队留作预备队,亲自指挥先头部队迅速击败了组织涣散的守军,深入了外高加索共和国境内。更可怕的是,这支军队很快就分出了一支部队开向东面,目标是巴库油田区!

几乎就在土耳其奥斯曼帝国提出领土要求的同时,罗马尼亚王国政府对基辅的皇后宫廷递交了外交照会,对原属摩尔达维亚公国的北比萨拉比亚地区提出了领土要求,希望“沙皇陛下务必予以考虑”。皇后立即以电文发送给了还在车里雅宾斯克的沙皇宫廷。

接到电报的尼古拉二世沙皇简直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

原本把俄国作为“恩人”,一直恭敬有加的罗马尼亚人,现在也敢于趁火打劫了!到了这个时候,沙皇再愚笨,也意识到了某种恐怖到难以想象的问题:土耳其也好,罗马尼亚也好,即使面对严重削弱的俄国,也绝对不敢自己冒头出来,除非在后面站着一座大靠山!

可有这个实力,又与他们关系密切的……

一个恐怖的猜想让沙皇不寒而栗。

沙皇立即给德皇拍发了电报,询问“土耳其人和罗马尼亚人的事件,你有什么看法”,同时紧急约见英法两国的特使,要求对土耳其和罗马尼亚进行斡旋。

英法的斡旋,在罗马尼亚受到了热情却毫无结果的对待;而在土耳其,英法的斡旋受到了苏丹宫廷和帕夏们外表礼貌却透着敌意与反感的—拒绝。

德皇的回电令沙皇在失望之余,更平添了恐惧:“这是两国主权事务,我不好干涉,但请相信,我与你始终站在一起。”!。

第一百八十九章 飓风(上)

伦敦。

三十一岁的前自由党议员,前英国陆军骑兵上尉,传奇英雄,记者,作家,殖民地问题专家,第七世玛尔巴罗公爵的孙子,现任英帝国殖民地事务次官温斯顿?丘吉尔,正神sè自若地坐在椅子上。

新任大英帝国首相,自由党温和派领袖亨利?坎贝尔?班纳曼爵士,人称好人亨利的六十九岁老者,脸上挂着微笑,看着这位足可做自己孙辈的年轻阁僚:“温斯顿,在殖民地事务部干的怎么样?老额尔金好相处吗?殖民地人有没有给你找麻烦?”

“勋爵是个好人。”年轻的丘吉尔耸了耸肩膀,表情却很是认真,“他对下属很包容,也愿意分享自己的经验。我很荣幸,虽然时间很短,但我已经受益匪浅。”

班纳曼首相的目光越发柔和。

这位温斯顿?丘吉尔并非鲁莽的年轻人。

老额尔金,那位前印度总督,在班纳曼爵士看来,绝不是简单角sè。他早就听说了这两个人相处的事情:每次丘吉尔滔滔不绝地讲完了自己的看法,额尔金往往都会很平静地说一句“我不同意”,然后简单地说出自己的看法;丘吉尔处心积虑泡制出来的厚厚的材料,额尔金看完,很多时候都是简单地批注一句“这是你的看法,但不是我的”。可有些让人难以相信的,丘吉尔却真的非常尊敬这位主官,两个人的讨论,最终也都让很多问题得到了妥善解决。

这是位前途无量的年轻人。

“好啦,温斯顿,既然你已经上了轨道,这一次我有些事情想要请教一下。”老首相笑了笑,放下了手中的阿萨姆红茶,“关于之前殖民地与帝国之间的关系,还有特别关税同盟的问题,你怎么看?”

丘吉尔点了点头,不卑不亢地说道:“关于殖民地,最近我和额尔金勋爵交流很多,开始形成了一个看法:这个问题就好比打仗,当我们放弃了山脚的阵地之后,防御阵线就应该撤到山顶,停留在山腰是没有意义的,只能让事情更糟。”

班纳曼爵士眯着眼睛听着,神sè平静。

“我们已经给与了殖民地自治的权力,而且已经树立了加拿大,澳大利亚这样的样本,又有南非这样更高的自治共和国,其他殖民地就不会满足于始终停留在现有状态,更不要说取消他们的自治权利,变成直辖殖民地。”丘吉尔耸了耸肩膀,“现在的世界,已经不是不列颠的一言堂,很多野心勃勃的后起帝国在盯着我们,巴不得我们四分五裂。如果我们推动反向过程,不但无法成功,还平白导致殖民地对帝国的恶感,最终导致帝国分崩离析。既然如此,我们就只剩下一条道路:慷慨地给与他们自由。”

“那帝国?”

“自由和帝国并不矛盾。”丘吉尔继续说道,“自由,需要足够的政治力,军事力,外交力和经济力来确保。而这一切,只有大英帝国有能力,也最适合给与他们。在大英帝国内部,把军事和外交事务协调统一起来,把经济用金融和税收联系起来,在这个体系之下,各殖民地享有充分自治,这就是最好的图景。”

“税收吗……温斯顿,你的意思是赞同特惠关税?”“班纳曼首相微笑着看着丘吉尔,“连我们的‘休里干斯’(当年以丘吉尔为核心,由年轻的政治精英组成的小团体)也加入关税保护同盟了?”

班纳曼的话是有典故的。

丘吉尔原本出身保守党。这位野心勃勃的年轻议员,早年曾经和他的“休里干斯”们一起邀请保守党贸易政策领袖约瑟夫?张伯伦共进午餐,并且听取了张伯伦对保护关税的阐述。随后,张伯伦在保守党内部掀起了一场“关税保护同盟”运动。

丘吉尔和他的密友们分析了形势,认为约瑟夫?张伯伦的保护关税,实际上最大的受益者正是他本人代表的,正在德国和美国的竞争下步履维艰的英国重工业,而在英国拥有更广泛力量的造船业和纺织业则面临反报复的威胁。更大的问题,是保护xìng关税会导致英国进口农产品价格的上升,从而遭到底层民众的反对。而对英国工商业来说,英国目前仍然处于较大规模的出超,总体上还是自由贸易的受益者。随即,丘吉尔和他的“休里干斯”们开始大肆抨击张伯伦的贸易保护政策,把张伯伦和他的同党们生生搞出了内阁,并且导致了保守党的大分裂。,

不过,随后组建新内阁的保守党人贝尔福并没有把丘吉尔纳入内阁,这让丘吉尔大为不满。再加上他本人在自由贸易政策上与自由党意见比较一致,最后干脆转投了自由党,并进而在本次自由党组阁中收获了殖民地事务次官的席位。

“是的,尊敬的首相。”丘吉尔点了点头,神sè也凝重了起来,“对内实行特惠关税,对外统一关税壁垒,使大英帝国形成一个能够自我循环的经济体,并以此加强整个帝国各部分的凝聚力,这就是我要表达的意思。”

班纳曼爵士盯着丘吉尔。

“在这样一个体制之下,我们的各种主要原材料,农产品都可以自给,”丘吉尔继续说道,“而我们有着足够的消费市场,让全世界眼红的市场。这个市场将以统一的面目对外说话,任何人要进入这个市场,就必须承担起高关税,并且在政治和外交甚至军事方面付出适当的代价。利用这个统一市场,我们可以与全世界各个国家谈判。”

“对内部的各殖民地来说,离开帝国就等于丧失了这个特惠市场,原材料和其他必要的生活物资也要重新寻求供应。”丘吉尔xiōng有成竹地说道,“这才是大英帝国在当前世界恢复光荣最好的路径,也是必经之路。”

班纳曼爵士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有些道理……对了,温斯顿,你怎么想到这些的?”

“观察,和思考。”丘吉尔有些矜持地笑了笑,“这些年,我一直在研究一个国家:中国。”

班纳曼爵士没说话。

“这个国家,几十年来保持了异常的高增长,而他们始终坚持的,其实就是这样一条路径。”丘吉尔说道,“他们在获得了足够的经济纵深和人口后,就着手恢复关税主权。他们用自己的市场做筹码,说服我们这些欧洲国家放弃了关税控制权,让他们建立了自己的关税壁垒。在他们的内部,他们取消了各地方的厘金税卡,在内部实现了一种真正的特惠。他们一直着力于在南洋之类的地方加强投资和移民,建立自己的经济殖民地,然后用资本与共同效忠为纽带,把这些经济殖民地和本土连接起来,构成统一的自足经济,也因此获得了对外更大的经济博弈能力。”

“他们的主要农产品,工业原材料基本都可以自给,而且大量出口。他们的工业产品,有一个多达四亿五千万人口的内部市场提供支持,当他们面对外部市场,根基已经打牢,也就很难被动摇。”丘吉尔深深吸了一口气,“现在他们正在东亚建立的所谓新秩序,本质上就是要建立一个类似我们特惠关税帝国这样的体制,以他们那个中华帝国本部为核心,用军事,经济和外交控制住一批经济殖民地,构建自足经济体。看看他们和***,朝鲜签订的商约,通过关税返还,他们在内部实现零关税!”

“首相,现在的问题已经不是我们这个模式是否过于jī进,而是我们现在做,都可能落在中国人的后面,更何况保持现状……”丘吉尔一摊手,“我相信,德国人正在非洲所做的事情,实际上和中国人差不多。在这些贸易帝国面前继续维持自由贸易,就好比光着身子和身穿板甲的骑士射箭,我们迟早会因流血过多而死。”

班纳曼爵士沉默半晌,转换了话题:“好啦,温斯顿,你的意思我都明白了……再说说下一个问题吧。对俄国人和中国人之间的事情,你怎么看?圣彼得堡方面正在催促我们给与外交承认,并且要求通商。你有什么建议?”

“首相,我的建议就是,彻底粉碎那些赤化分子,一个个地绞死他们!”丘吉尔的语气一下子有些jī烈,“圣彼得堡的红sè暴民,他们才是真正可能毁灭整个文明社会,把大英帝国和整个欧洲淹没在血海之中的可怕瘟疫。不,以上帝的名义,如果中国人可以消灭这个赤潮,我不反对把整个西伯利亚交给他们!”,

班纳曼瞳孔猛地收缩。

“首相,请原谅我的坦率。”丘吉尔明显有些烦躁,语气中透出了某种执着的厌恶,“这些暴民是一群真正的伪***和狂信徒!他们喊着解放全人类的口号,实际上要做的不过是要煽动暴民夺取政权,再建立一个由独裁者统治群氓的无情社会。他们会推翻一切文明社会的道德准则和底线,建立一个充满兽xìng,由野蛮和无道德的暴力维持的可怕体制。”

“首相,这些善于愚弄底层大众的伪***才是我们最可怕的敌人,也是最危险的敌人。”丘吉尔顿了顿,加重了语气,“看看现在的西欧,德国和法国的左派们大唱颂歌,鼓吹‘圣彼得堡的八条纲领’有值得研究的地方……在伦敦,劳工代表委员会正在改组为工党,他们在积极准备参加大选。圣彼得堡发生的新故事,现在已经成了他们炙手可热的招牌,用来蛊huò那些满脑子都是高工资高福利,劳工万岁的蓝领。”

“温斯顿,既然如此,你让我们怎么对付圣彼得堡的苏维埃?”班纳曼首相看着丘吉尔,“政府的财政还没有从布尔战争的灾难中完全恢复,经济低mí,失业问题很严重,工人们的情绪已经有些不稳,我不想让英国因此陷入分裂……现在的局势很微妙,你也明白我们的难处。”

“是的,首相,我们不能直接动手,也无须直接动手。”丘吉尔目光炯炯地回视班纳曼,“我的建议很简单,给沙皇足够的金钱,武器,物资,并且满足中国人在西伯利亚和中亚的要求,让他们把被俘的俄罗斯牲口们重新武装起来,组成新军团。帮助沙皇尽快粉碎这些赤sè分子。”

“那中国人?”

“中国人所获得的一切不过是些虚幻的海市蜃楼。他一大片冻土地带的荒原,几百万狂热信奉伊斯兰教的好斗土著,还有他们满是戈壁和沙漠的贫瘠土地。”丘吉尔傲然一笑,“这一切会牢牢吸附住这个新帝国的动能,让他们深陷泥沼。而一个重新武装起来的俄罗斯,收缩了防线,不会再因为劳师远征而处于不利的地位。反倒是中国人将被迫在离开本土几千英里的荒原上驻扎军队。”

“中国人是一个容易满足,喜欢自我陶醉的团体。这一次的胜利会泯灭他们扩张的野心。一个新的天朝上国将会在歌功颂德***现,而一百年后,他们就会收获第二次鸦片战争。”

愁肠满腹的沙皇坐上了前来迎接的伏尔加河内河炮艇,在骑兵和马车队的跟随下前往罗斯托夫,会合内高加索的顿河哥萨克部队,并与乌克兰的皇后及其部队会合。

经过了一周的长途跋涉,沙皇终于抵达了罗斯托夫,并且见到了两位乘商船冒险赶来,乔装改扮的客人:法国政府的特使皮埃尔?西吉斯méng德和英国政府特使尼科尔森。

西吉斯méng德带来了一个小组,携带了一套特殊的密码,专用于法国和沙皇之间的外交公文,英国方面的情况也差不多。

被法国内阁的一番安慰稍稍宽了点心意的沙皇,从尼科尔森那里得知了英美外交斡旋反馈回来的中国提案,顿时暴跳如雷。

“上帝惩罚那些东方的贪婪鬼……他们疯了!疯了!”最近已经被折磨得格外憔悴的沙皇,再也没有平日里温文儒雅的风度,“叶尼塞河?里海?北冰洋的岛屿?哈哈……朕一寸土地都不给!不给!”

尼科尔森有些悲哀地看着这位眼眶深陷,表情亢奋的俄国沙皇,在心中叹了口气。

“陛下,这只是他们的提案而已,您还可以提出反提案。”尼科尔森等到沙皇发泄得差不多勒,又继续开口,“请恕我直言,现在的问题是您必须尽快和中国人议和。时间拖得越久,您失去的土地越多,谈判的筹码越少。更关键的……我们在圣彼得堡的使团,在莫斯科的领事馆都通报,苏维埃正在整顿他们的军队,加强对地方政权的控制,整理货币和工业体系,并且利用圣彼得堡和莫斯科金库的黄金和外汇开始外购物资。有些国家……比如瑞典,丹麦和荷兰,已经在向圣彼得堡运输粮食,他们直接用黄金和英镑缴付……”,

沙皇脸sè苍白,大张着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中国人手里有您几十万的精锐军人,还有大批的军事物资。只要您答应了他们的条件,他们随时可以武装起几个集团军交给您。”尼科尔森平静地说道,“如果您拒绝……据说苏维埃正在通过犹太人和中国人联系。一旦苏维埃抢在前面,这些部队……”

“不,上帝诅咒这些该死的叛逆!以圣安德烈的名义,这些下流胚休想!”沙皇jī动地说道,“这是朕精心组建的部队,怎么可以背叛朕,他们是忠诚的……”

“这一点,我完全相信。”尼科尔森微微一欠身,“可现在的问题是他们都在中国人的战俘营里,在他们的后方修筑铁路公路。”

“阁下,难道大英帝国已经抛弃了俄罗斯,变成了中国人的说客?”

“陛下,鄙人所说的一切都是出于对您的善意,也代表着大英帝国对于俄罗斯帝国的善意。”尼科尔森摇了摇头,“在大英帝国看来,您目前要做出的选择,更多的要考虑利弊之间的关系。很显然,对您,对俄罗斯帝国来说,苏维埃才是最危险的敌人。他们的目的是要彻底摧毁俄罗斯的传统,消灭贵族和商人,也包括您。他们要建立的社会,已经超出了文明社会能够容忍的范畴。而他们的做法,也完全是马拉和圣鞠斯特的翻版,这是一个可怕的现代雅各宾!”

“您要理解我们。”尼科尔森顿了顿,语重心长地说道,“对我们,也是对法兰西共和国来说,最危险的敌人,已经是那个可怕的红sè瘟疫!在我们的国家内部有很多左翼的力量,工人们,左派们,很明显地表现出了对这个新生政权的同情。可我们都清楚,那是噩梦!是可怕的瘟疫!如果俄国被赤化,下一个就是东欧,中欧,然后是法兰西,这一次的欧洲大革命,流淌的将不再是血河,而是无边无际的鲜血之海!”!。

第一百九十章 飓风(中)

……消灭赤潮,只能依靠你们和〖中〗国人。”尼科尔森叹了口气,

“大英帝国您知道,最近我们内部争论很大,殖民地问题,关税问题。法国人的左派已经进入了内阁,我们在这个时候,很难说服民众派出远征军与苏维埃拼死一搏!法国人能用的,也不过是外籍兵团罢了。”“为了消灭撤旦,我们甚至可以和野兽合作!”尼科尔森说道“〖中〗国人所要求的土地看起来广阔,但都是西伯利亚的不毛之地。至于咸海以东,大片土地都是沙漠和戈壁,而且那里的突厥民族已经独立并宣布脱离了俄罗斯率国。这一切只是顺水推舟。”

“我个人有一个建议。”尼科尔森眼看沙皇有些心动,赶忙趁热打铁“您应该发布敕令,承认布哈拉和希瓦的独立,并宣布给与前浩罕汗国的民众自治权,以此来牵制〖中〗国人。在sī下,您不妨同意〖中〗国人控制这些地区,但是要确保他们的主权独立或高度自治。这将是未来俄罗斯与〖中〗国的缓冲地带。至于叶尼塞河……坦率地说,〖中〗国人的胃口是大了一些。但他们的态度似乎很坚决,而他们的部队正在逼近新西伯利亚和坎斯克。再迟延下去,情况会越来越糟糕。既然如此……………”“朕还有远东方面军,有朕能干的皇叔……”“海参崴和整个滨海一阿穆尔地区的丧失只是时间问题,陛下,这您清楚。”尼科尔森无情地打断了沙皇的自我欺骗“俄国已经没有了海军,陆军已经退到新西伯利亚,海参崴无论如何守不了三个月。时间越往后拖,俄国的局势会越对您不利。”“我不得不提醒您”尼科尔森盯着沙皇“对于法国也好,对于美国和〖中〗国也好,如果一股势力已经失去了对俄国局势的控制,那也就不值得再与之打交道了……”

沙皇的身子微微一颤:“也包括英国……对吗?”

尼科尔森沉默半晌,深深一鞠躬。

三月六日,沙皇尼古拉二世抵达基辅,并受到了哥萨克,忠于沙皇的各部队,重臣,军官和立宪派的热烈欢迎。迎接的队伍打出了东正教的十字架,由基辅大牧首亲自带领,几十万军民在见到沙皇的一刹那集体单膝跪倒接受赐福。

情绪不佳的沙皇见到如此热烈的场面,心情也有所好转。

可他没高兴太久。

维特直言不讳地告诉沙皇,苏维埃的土地法令,工厂和银行国有化,军队整编,正在不断组建新的部队,源源不断地南下接济托洛茨基。而时间拖得越长,苏维埃方面控制大部分工业城市,政权也越来越巩固,对付起来也就越加困难。

尼科尔森则提供了另一条重磅级别的消息:圣彼得堡的苏维埃,已经用沙皇金库中的黄金,从瑞典的华人商行购买了十万支步枪,三千万发子弹,一百多门各种口径的俄制火炮,二十万发炮弹,大批的轻重机枪,以及军装,皮靴,水壶,军用背囊等物资,这些货物目前就停放在芬兰,第一批货物已经启运,估计马上抵达圣彼得堡。

尼科尔森提醒沙皇:如果再不尽快与〖中〗国方面达成一致,恐怕这类支持会越来越多,而沙皇方面的处境也会越来越艰难。

沙皇顿时陷入了恐惧。

到了三月九日,更加可怕的噩耗传来。

伯力,海蓝泡和双城子的俄国守军在苏维埃二月通电和华军的猛攻之下,先后瓦解并投降。

经过反复商讨,沙皇终于下令:委托外相拉姆斯多夫参与英美翰旋,尽快达成协议。

进入四月,冰雪逐渐开始融化,从第聂伯河到西伯利亚和远东的广袤原野,战争的各个参与方又开始了积极的活动。

这个时候,苏维埃政府组织的平叛部队也在莫斯科完成了集结。这支部队由托洛茨基亲自组织并指挥,编为三个集团军,总计二十二个步兵师,四个骑兵师,拥有六百门大炮,他们的先头部队已经控制了图拉和布良斯克,部队进行了展开,准备以左右两翼分别进攻基辅和哈尔科夫,第三集团军担任预备队。,

此外,托洛茨基还派出了一个独立的特别军警备白俄罗斯明斯克和莫吉廖夫方向的沙皇军队。

在乌克兰,世代忠于沙皇的哥萨克们也在皇后和米哈伊尔大公等罗曼诺夫皇室的号召之下集结了起来。

这个时候,保皇党方面的战略态势并不是非常有利。

皇后从圣彼得堡一路南下的部队大部分留在了明斯克,与bō兰撤下来的部分相对可靠的部队进行了整编,编成为明斯克方面军,共计四个步兵师,两个骑兵师。由于皇后按照沙皇的指示也承诺了大片土地,高额的薪金,未来的特权,并对jī进分子进行了清洗,这些部队也逐渐开始稳定下来。

在乌克兰,保皇党集结的部队达到了十个步兵师,六个骑兵师,除了两个步兵师在南方警戒克里米亚鞋靶人,其余部队编成两个集团军,主力的乌克兰第一集团军位于基辅,第二集团军则守备哈尔科夫。

另一支重兵集团是“乌拉尔方南军。,由但基洛夫统帅,从车里雅宾斯东向喀山进攻,总计四个步兵师,两个骑兵师近七万人。

在内高加索和顿河流域,哥萨克们集中到察里津〖镇〗压了当地的工人。按照沙皇的指令,他们清除掉领头的jī进分子之后,也给与了工人一定的优待,并根据劳动情况确保他们的饮食和待遇,终于使察里半的军工产业恢复了生产。

至于外高加索,沙皇暂时已经顾不上了,只在高加索山脉留了部分守卫部队防卫“外高加索共和国”或者土耳其人,主力全部调动到察里津,并以铁路向哈尔科夫〖运〗动,准备和乌克兰的部队汇合。在这个方向上,一共有四个步兵师,四个骑兵年的兵力,由鲁斯基将军指挥,除了守卫察里津的部队以外,都在向哈尔科夫〖运〗动。

无论是托洛茨基,还是沙皇一边,这些所谓的步兵师至少有一半都是新近编成,而部队重武器甚至兵员的缺编也非常严重,轻武器也不足。按照欧洲强国常备军的标准,这些部队的战斗力距离标准的步兵师相差甚远。

对于内战,苏维埃内部发生了jī烈的争执。

在孟什维克看来,苏维埃〖革〗命首先是一场〖民〗主〖革〗命,目的是推翻沙皇专制政体,让农业社会为主的俄罗斯摆脱méng昧,走上文明发展的道路。现在国家的形势非常危险,如果与沙皇方面爆发全面内战,势必引发不可测的后果。

而布尔什维克和社会〖革〗命党左派则坚决主张“趁反〖革〗命势力衰弱尽快消灭他们”“把〖革〗命推向真正的高潮”并且指责孟什维克“正在不知不觉地充当反〖革〗命的帮凶”。

在布尔什维克的强力推动下,苏维埃喊出了“消灭沙皇反〖革〗命政权,恢复俄国统一”的口号,并且拒绝了部分农民士兵“回乡春耕”的要求。

四月中旬,南下的托洛茨基部队开始和沙皇方面交火。

主战场在布良斯克以南,附属战场在我罗涅日南面的顿河,此外,从莫斯科出发向西的红卫军则在斯摩棱斯克以西与白俄罗斯的白卫军交战。

在乌克兰方向的整个战线上,托洛茨基在第一线摆开了二十个步兵师,准备一举突破,

按照〖革〗命军人法重新组织起来的苏维埃红卫军,在“保卫胜利果实”“粉碎沙皇专制政府重新奴役俄罗斯”的口号之下,也有了继续战斗下去的意志。托洛茨基力主的政治教导员体制显示了实用xìng,新生的苏维埃军队英勇奋战,弥补了组织力与实战经验的不足。

在沙皇军队方面,年轻的米哈伊尔大公作为沙皇最为信任的皇弟亲自担任了最高指挥官。

这位能干的军人委任吉林斯基中将担任总参谋长,亲自抵近指挥。

为了确保军队的战斗意志,大公动用了督战队,又对哥萨克们许下了重赏和未来的特权,以“为了沙皇,为了祖国”为口号。

按照吉林斯基的计划,米哈伊尔大公在两个正面战场只放了十个步兵师,其中一线只有六个步兵师。他们把伏尔加方向增援的部队,会同四个哥萨克骑兵师,其中包括由最为训练有素,并且对沙皇忠心耿耿的哥萨克组成的两个近卫骑兵师,安排在我罗涅日东南,准备以“右钩拳”从深远侧翼包抄红卫军的左翼,把进攻的红卫军从右侧挤压到第聂伯河并加以歼灭。,

红卫军方面的战场指挥官矢多是年轻的低级军官甚至士兵提拔,普遍缺乏指挥大兵团作战的经验,在战斗中经常犯下一些低级错误。这一次,负责战场指挥的军师乃至集团军级指挥官,甚至托洛茨基本人都求胜心切,过于mí信自身的兵力优势,没有想到对方敢于孤注一掷地把一半兵力安排到侧翼,配备的侧翼遮护力量严重不足,结果导致了悲剧。

jī战正酣。

红卫军在连续的攻击之下也开始疲惫,指挥官不得不派上预备队接替攻击。而对面的白卫军依托坚固的攻势,以火力迟滞和杀伤攻方部队,逐渐消磨着红卫军的锐气。

战场形势,在中午发生变化。

当哥萨克的熊毛帽子,特有的秋秋叫喊,马刀和双头鹰旗帜,连同漫天而起的烟尘和如林的马队一同出现在侧翼,猝不及防的红卫军陷入了混乱。

俄罗斯农夫和工人组成的红卫军,从小就被灌输了哥萨克英勇而忠诚的各种传说。现在面对着这些可怕的敌人,看着他们闪亮的马刀反射出冰寒刺骨的光芒,士兵们顿时陷入了恐惧和混乱。

政治教导员们拼命地喊着“为了苏维埃,为了土地,为了我们自己”“该死的,坚守阵地“可惊慌失措的步兵眼看着马队飞奔而来,干脆一哄而散。

红军在侧翼布置的一个步兵师被哥萨克骑兵击溃,然后又是一个师被打散,伤亡惨重。

托洛茨基正在布良斯克方向指挥战斗,由于缺乏必要的远程通讯设备,他并不完全清楚自己左翼发生的事情。一直到左翼集群的司令部拍来了电报,托洛茨基才感觉到情况危险,马上命令因为作战。。敢被提拔为军长的年轻〖革〗命军人布琼尼,带领作为预备队的第一骑兵军”前去增援,并要求左翼“不惜一切代价守住战线”同时马上向粱赞和莫斯科求援,并立刻开始着手收缩自己战线上的部队。

托洛茨基的应对不可谓不英明。

在左翼,形势急剧恶化。发现形势有利的俄军哈尔科夫集群,也即乌克兰第二集团军的指挥官马尔科夫中将立即投入了雪藏已久的预备队从罗斯托夫赶来的四个步兵师。

左翼的红卫军顿时如同雪崩一般败退了下来。

“我们失败了!是哥萨克!他们太可怕了!”

“团长战死了!政治教尊员也死了!上帝!快回家吧!”

“是沙皇陛下的近卫部队,上帝啊,宽恕我们这些罪人!”

训练有素而又高傲的哥萨克近卫骑兵挥舞着马刀,如同赶羊一般,不远不近地驱赶这些步兵,直到他们逃得筋疲力竭,然后砍伤他们或者用马蹄践踏他们,让他们丧失战斗力,交由后边的步兵处理。

很多红卫军部队面对混乱而绝望的情况,眼看着沙皇的旗帜和威风凛凛的哥萨克快速逼近,终于选择了投降。

在一片混乱之中,一支打着红旗的骑兵部队悄悄抵达了战场附近。跟随他们的,还有几十辆马车,后面统统覆盖着车棚。

在丘陵之上,年轻的第一骑兵军军长布琼尼放下手中的望远镜,冷峻地点了点头。

第一骑兵军是布尔什维克掌握的部队并且真正贯彻了托洛茨基的“苏维埃红卫军”体制,布尔什维克党组织一直贯穿到基层。尽管被社会〖革〗命党人讥讽为“披着苏维埃外衣的沙皇式军队”但第一骑兵军在前期扫dàng沙皇军队的作战中表现出来的战斗力,却是任何人都无法否认的,而布琼尼为代表的青年布尔什维克,也获得了士兵们的认可和信赖。

在某种意义上,这些出身底层的布尔什维克军人,除了保持党xìng,对于士兵们也采取了某种新型态度。他们废除了帝俄军队中贵族军官普遍的蔑视士兵,把他们当成“不听话就只配挨打的灰制服牲。”这样违背人xìng尊严的体制主动或者被动地尊重士兵,但也利用苏维埃的权威加强纪律约束,即“不违反纪律,执行命令,就是好士兵,就有人xìng尊严”而开放的军官体制给了士兵中的先进分子上升的机会,也获得了士兵们的拥护。,

第一骑兵军,正是正在蓬勃升起的苏维埃新型军队的缩影。

远方溃退的红卫军部队如同惊恐的黄羊群一般,在漫天的尘土中跌跌撞撞地奔跑,很多人跑着跑着就一头栽倒。

在人群的后面,哥萨克骑兵拉开了宽大的正面不紧不慢地尾随,开枪。

侧翼的丘陵后面布琼尼的骑兵们把马栓在一起,由专人看护,骑兵们全都在丘陵的棱线后面挖掘了简易掩体,布置了火线。

哥萨克们进入了伏击阵地。

布琼尼没有命令开火,他知道这只是先头部队。

十分钟后是大队哥萨克。

战斗终于打响了。

密集的排枪火力对行军中的哥萨克骑兵纵队构成了严重杀伤,猝不及防的哥萨克死伤惨重。

正在混乱之中,布琼尼的几十辆马车出现在哥萨克的对面。黑sè的车棚掀开,lù出了图拉兵工厂生产的俄制…哑式仿马克辛重机枪!

密集的机枪火力顿时让骑兵们人仰马翻血流成河。

骄傲的哥萨克试图反击,但面对如此密集的机枪火力,哥萨克的反击完全构不成威胁。遭到重创的哥萨克不得不转身败退,却遭到了布琼尼迂回到后方的骑兵集群冷酷无情的打击!

哥萨克骑兵的胜利追击变成了惨败和溃退,而士气大振的红卫军则马上着手整顿步兵的秩序。

不过,这个时候,布琼尼却接到了托洛茨基要求掩护主力撤退的命令。布琼尼并没有多问,而是马上执行命令。

在布良斯克方向,得知东线进攻顺利的消息,米哈伊尔大公催促乌克兰第二集团军转入了进攻,力图牵制当面的托洛茨基主力。

托洛茨基留下少量部队掩护,亲率主力毫不犹豫地向卡卢加撤退。

在东面,重新整队的红卫军则向图拉方向败退。

尽管哥萨克部队遭到了突然打击,但总算沉重打击了红卫军左翼,并逼迫整个红卫军部队向北撤退,沙皇军队方面顿时士气大振。

沙皇得到捷报,大喜之下宣布“对叛乱的苏维埃政权转入反攻”并鼓励各部队“收复莫斯科,先入城者授莫斯科公爵”。

这一下,带队的俄国军官们也红了眼,马上催促各部队向北进发,乘胜追击“绝对不能给苏维埃叛逆死灰复燃的机会”。

五天后,决战在卡卢加一图拉一线展开。!。

第一百九十一章 飓风(下)

缩短了防线,距离后方总基地更加接近的托洛茨基部队获得了更多的兵员和装备补充,兵力已经恢复,而一路向北追击的沙皇军却出现了步骑脱节和步炮脱节,两个集团军之间也出现了缝隙。

托洛茨基确定,他主动撤退的目的已经达到,现在就是反攻的时候!

布琼尼的骑兵第一军已经获得加强,一万五千名骁勇的骑兵从沙皇军的两个集团军之间穿插而入,而托洛茨基则把大部分兵力集中到了右翼的车良斯克,首先打垮北上的沙皇乌克兰第一集团军!

在左右夹击之下,猝不及防的乌克兰第一集团军迅速溃败。布琼尼的第一骑兵军如有神助,从侧后摧毁了乌克兰第一集团军的抵抗,并且以勇猛的穿插和追击彻底摧垮了敌人残余的斗志。

东线的第二集团军见势不妙赶忙转入撤退。凭借哥萨克骑兵的掩护和奋战,总算狼狈不堪地逃回了哈尔科夫,丢弃了大量的军需辐重。

顺势追击而来的红卫军骑兵第一军,如果不是后队的米哈伊尔大公及时组织了预备骑兵和步兵进行抵抗,接应败军,甚至准备直接打向基辅,一举解决战争了。

这一场惨败对沙皇及其臣僚,以及沙皇军的士气是一个沉重打击。

事态紧急。

面对苏维埃方面咄咄逼人的攻势,沙皇不得不抛弃最后一丝幻想。

在维特的建议下,沙皇政府也参考苏维埃的法令,去掉jī进的部分,增添更加宽容和调和的内容,针锋相对地发布了一连串的敕令,并宣布马上举行“杜马选举”而且是在全俄范围内!

乌克兰的杜马选举几乎是马上展开,而且的确做到了一人一票!

这个时候,圣彼得堡苏维埃也发动了宣传机器,谴责沙皇专制政府“与俄罗斯的敌人秘密谈判、”指出“沙皇专制政府已经暴lù了他们卖国的本质”并庄严宣布“从现在开始,沙皇专制政府签署的一切有损俄罗斯国家主权的条约,苏维埃一概不予承认”。

沙皇政府方面也很快缓过神来,大肆宣传苏维埃“满口谎言,凭空污蔑”同时指责“正在与〖中〗国方面密谈的正是苏维埃本身,并且宣布“苏维埃伪政权的军火和经费,除了窃取自俄罗斯帝国国库,主要来自〖中〗国”同时,沙皇政府攻击苏维埃“打着人民〖民〗主的招牌自封为权威,对俄罗斯进行了无耻的欺骗”。

在圣彼得堡,前线的胜利把苏维埃的威信推到了新的高度,而目前主持苏维埃工作的乌里扬诺夫在前线指挥红军作战的托洛茨基,更是成为了整个俄国各级苏维埃非常敬重的人物。

为了打破沙皇利用“宪政”和“杜马”为yòu饵进行的新一轮反〖革〗命活动,也是在孟什维克和社会〖革〗命党人出于对布尔什维克过于强势感到不满而推动之下,苏维埃政权宣布将对“苏维埃进行改选”除了作为“沙皇专制政府爪牙”而被录夺了政治权力的反动分子之外,一切“俄罗斯公民”都有权进行选民登记并投票选举自己的代表,同时也有权“经选举委员会审核合格之后,作为候选人参与选举”。

这一下,俄国出现了戏剧xìng的场面:一南一北两个政府,都宣布“进行全国〖民〗主选举”都喊出了“宪政,〖民〗主,平等,民权”的口号,而政策在很多方面也都是大同小异。这让很多俄国知识分子看到了某种曙光。

以个人身份留在圣彼得堡,因为其学识和〖民〗主〖自〗由主义获得各界尊重,并且成为圣彼得堡知识分子代表的米留可夫,第一个在圣彼得堡街头发表讲话,提出“世界上的一切〖民〗主,其实质内容都是人民以平等权利选出代表行使国家立法权参与国家管理”既然如此“苏维埃和〖民〗主和立宪沙皇陛下的〖民〗主并没有本质区别”。他出言谨慎地质疑了内战的必要xìng“既然所要实现的目标是一致的,在国家如此危险的时刻,为什么要在两个〖民〗主政权之间进行你死我活的战争呢”。,

米留可夫的鼻,在很多知识分子,市民,乃至不想再进入战场的士兵中产生了共鸣。沙皇的威信虽然遭到重创但还有些残留的积威,

尤其是宗教情绪浓厚的俄罗斯社会,沙皇本身又是宗教偶像,这使很多民众在发泄了对沙皇的不满之后面对沙皇一系列“改过自新”又不由自主地产生了某种怀念甚至愧疚。

面对这样的局面苏维埃内部再次爆发了巨大的争论。

执行委员会内部,一直反对内战的孟什维克趁机提议“停止军事行动,争取和平解决,让沙皇退位”甚至“可以考虑采取虚君立宪体制允许沙皇作为虚化的国家元首”以“和平解决俄国的危机,防止俄国分裂”。

孟什维克们列举了如下好处:第一,沙皇是俄罗斯传统统治者,有深厚的文化基础,在民众中依然有着一定威望:第二,俄罗斯帝国本身是沙皇身兼多个领地的君主而结合起来,以沙皇为皇帝,有利于重新统一俄国:第三,沙皇本人是英王,德皇,丹麦国王,希腊国王,西班牙国王,挪威国王等欧洲统治者的亲戚,作为国家元首有利于改善国际环境:第四,和平统一,避免了其他强国武装干涉的借口,也有利于集合全国的力量击退“外国侵略军”“恢复统一的俄罗斯帝国”。

孟什维克的主张不但遭到了布尔什维东的天情驳斥,微遭到了社会〖革〗命党人,

尤其是左派的jī烈抨击。扎克斯嘲讽说孟什维克“想法幼稚得如同向鞋靶人祈求棒棒糖的小姑娘”他们认为“与沙皇谈〖民〗主就是与虎谋皮”并且宣布“在这个问题上,社会〖革〗命党人不会与孟什维克再交谈下去”。

乌里扬诺夫赞扬了孟什维克对人民苦难的同情,却无情地驳斥了他们的论点,认为“〖革〗命的唯一出路就是用〖革〗命的暴力消灭反〖革〗命的暴力,没有中间出路”。他反问孟什维克“你们是否认为沙皇是〖革〗命的?或者你们认为人民是反〖革〗命的?既然人民是〖革〗命的,而沙皇是反〖革〗命的,你认为〖革〗命与反〖革〗命可以握手言欢实现〖民〗主宪政吗?”

乌里扬诺夫明确指出“俄国已经走上了〖革〗命的道路,就绝不能再退回到原有的轨道,否则历史的惯xìng会将我们,一切〖革〗命者碾得粉碎,并摧毁俄国进步的希望”。

在布尔什维克和社会〖革〗命党人的联合推动下,苏维埃通过了《消灭沙皇专制政权的宣言》,宣布“为了确保〖革〗命的胜利,必须将〖革〗命与反〖革〗命的斗争进行到底,一切反对与沙皇专制政府斗争的都是反〖革〗命的同情者”。

jī进军人们立即行动起来逮捕了米留可夫及其拥戴者,送交“人民法庭”进行审判,最终以米留可夫认罪,而人民法庭秉承苏维埃的指示“宽宏大量地宽恕了这位历史学家,…只判处了“监视居住”责令其“公开改过”。

在统治区内,苏维埃政权掀起了“彻底埋葬沙皇专制政府复辟野心”的宣传,并无情地扫dàng一切同情沙皇的〖言〗论,在各地都逮捕和关押了很多“反〖革〗命同情者”。

为了进一步巩固〖革〗命的胜利,在马克西莫夫的建议之下,布尔什维克决定推动设立“全俄肃清反〖革〗命及怠工特设委员会”也即“契卡”由捷尔任斯基负责,负责调查苏维埃统治区内所有“旨在破坏苏维埃政治经济文化秩集颠覆苏维埃政权的坏分子”。

为了争取胜利,苏维埃政权半强迫地驱使大批士兵,以及春耕结束的农民加入前线的部队。

布尔什维克利用沙俄国库的黄金,源源不断地从芬兰和瑞典的〖中〗国乃至〖日〗本商行(其实背后还是〖中〗国)购买粮食,工业原材料和枪炮弹药。这个时候,对方出售的已经是日式枪炮和弹药,虽然说是〖日〗本政府“处理剩余军事物资以偿还债务”但真正的来源大家心里都明白。,

急于扩充军队消灭沙皇政府的布尔什维克政府也没有心情去挑剔:南方的形势并不乐观。

眼看沙皇方面形势危急,法国方面也撕下了中立的伪装,公开调动了地中海舰队护送外籍兵团进入黑海在敖德萨登陆,〖镇〗压了当地工人和黑海舰队的水兵,随后又配合沙皇的哥萨克部队围困并瓦解了萨瓦斯托bō尔要塞的黑海舰队主力。

法国外籍兵团的到来,终于稳定住了沙皇军队的恐慌情绪,守住了摇摇yù坠的防线,而随船而来的大批军用物资则缓解了沙皇的困难。

俄罗斯滨海总督区。海参崴(符拉迪沃斯托克)。

夜sè中,乌沉沉的天际不时爆出猛烈而灿烂的闪光。大地震颤,月亮早已被重重烟云遮盖。

刚刚被华军占领的阿尔乔姆山已经成为一片废墟和焦土。在后方华军大炮的闪光和对面俄国二线炮垒上的火光之中,山顶上飘扬的红底金龙踏日旗格外醒目。

华军整整六座三0五毫米列车炮从北西两个方向,在飞艇和气球白天校射标定的诸元,对各自负责的重点威胁区域猛烈轰击,昼夜不停。重达四百公斤的弹头呼啸着飞向俄军要塞阵地引发猛烈的爆炸。

更可怕的是刚刚调动到海参崴的四门四0六毫米重型列车臼炮。

这些短管重炮可以将重达九百公斤的弹头发射到十四公里之外,而且精度很高。

在华军各个炮兵阵地上七十二门二0三毫米重榴弹炮,占目前海参崴外围华军同口径榴弹炮总数的三分之一,正向着眼镜垒和四,五号炮垒倾斜火力。

整整十六个步兵师的华军精锐部队,已经把这座俄罗斯帝国远东最后,也是最坚固的要塞团团包围。而在更远的外海,四艘战列舰为核心的华军舰队则封闭了这座港口与外界的海上交通。

要塞中包括临时动员起来的补充兵在内,已经失去了一半的战斗人员。曾经强大无比,被整个俄罗斯寄予厚望的远东方面军现在已经只剩下这里一支苦苦支撑的孤军。

之前,滨海一外阿穆尔地区的俄军被优势的华军分割包围在海蓝泡,伯力,双城子和海参崴几个坚固要塞内进行顽抗。胜利,甚至生存对这些绝望的军人来说已经成了奢望。唯一支撑他们继续抵抗的,只是“为了沙皇陛下,为了祖国俄罗斯”以及军官们的手枪和棍棒。

当圣彼得堡〖革〗命的消息随着“二月通电”传来,这些俄军部队纷纷开始瓦解。祖国已经〖革〗命,沙皇可能被推翻了,那么继续无谓地战斗又有什么意义?

海蓝泡第一个被攻陷,主动投降的守将自愿要求去伯力劝降“救救那里的兄弟”。就这样,伯力很快陷落而双城子在华军优势兵力火力的围攻之下早在二月初就已经陷落。

只剩下了尼古拉耶维奇亲率的八万军人困守海参崴。

海参崴经受了整整二十天的重炮轰击,飞艇轰炸,而华军的工兵部队,则以猛烈的火力掩护之下进行土工作业,挖掘交通壕,堑壕,屯兵所,掩蔽部,观察所,甚至把坑道挖掘到俄军阵地下方。

俄军原本貌似坚固的阵地,在华军持续不断的轰炸之下逐渐坍塌瓦解,而很多工事,根据事后的汇报,似乎也没有达到当年切尔诺克尼日尼科夫上校和维利奇科上校建筑要塞时的设计指标。

面对叫嚣着要“枪毙那些该死的蛀虫,绞死所有贪污犯”的刘梦熊,尼古拉耶维责大公只是淡淡地笑笑。

一切都已经注定。

一天前,华军总攻开始。等待已久的华军坑道爆破部队引爆了炸药,一,二号堡垒先后被一阵冲天而起的爆炸烟幕笼罩,而枕戈待旦的华军突击部队立即冲进了俄军堡垒,消灭和俘虏了在猛烈的爆炸之下陷于精神紊乱,无法作出正常思考和行动的俄国守军。

华军的弹幕封锁着外围阵地和核心娶塞区的交通,勇猛的华军步兵部队又对三号堡垒展开猛攻。

凶猛的黑sè和黄sè浪潮如同海浪一般往复不断,他们利用一切地形,以猛烈的直射和曲射火力进行掩护,而重装步兵则以爆破器材炸开通道,再由加重手榴弹,掷弹筒和轻机枪提供掩护,用喷火器粉碎堑壕内的抵抗,干掉火力点。,

对坚固复杂的防御体系,华军永远是重炮开路,砸开突破口,再以步兵进行强袭渗透。就这样,俄军原本倚若长城的防线如同冰消雪融一般瓦解。

面对勇猛的敌人,已经丧失了胜利的希望,又因为二月通电而对继续抵抗下去的意义产生mí茫的俄军,在如此猛烈的攻击之下,逐渐也丧失了斗志,纷纷成建制的投降。

这些胡子拉碴,身上裹了一层又一层各种织物,民族各异,语言各异的士兵们,投降之后却并没有多少悲伤和羞愧,反而对〖中〗国军队的一切充满了好奇。

“这是你们的步枪?看起来不错?、,

“我这里有点小玩意,能交换一个你们那种牛肉罐头吗?说实话,战壕里面的滋味不好受……”“据说你们有一种东西叫饺子,很好吃,你有带在身上吗?”“圣彼得堡怎么样了?你知道吗?我们那里每天的宣传都是谎?

……”“我想知道我美丽的故乡第比利斯……”俄军司令部。

俄罗斯帝国远东方面军司令尼古拉尼古拉耶维奇大公正襟危坐,表情依然平静而威严。

“…本军尚能战斗的人员已经只有两万二千人,大炮只有三分之一还能开火。核心的俄罗斯炮垒已经受伤多处,一处弹药库被毁,目前部队的士气低落,不知道为什么继续抵抗下去,大家都对家乡的事情很担忧,他们想回家,想回去看看自己的老婆孩子,和庄稼地”“不,这都是借口,是想要芶活的借。!”刘梦熊粗暴地打断了弗克中将冗长的汇报“我们的军队依然守卫在坚固的防御阵地里,他们态势良好,补给充足,并且愿意为了俄罗斯而献出生命”

“行了,少将!”弗克中将毫不客气地冷笑一声“我很钦佩你对于俄罗斯,对陛下的忠诚,可现在的问题是,我们到底要为了什么继续战斗!”

“为了陛下,为了俄罗斯,为了让〖中〗国人流尽鲜血!”刘梦熊攥紧拳头怒吼了起来“身为军人,就要战斗到生命的最后一刻!”“是让俄罗斯人把血流尽吗……”

刘类熊看着对面讥请的面孔,一股热血一瞬间涌到脑门。他猛地拔出手枪:“好!那我就让你们看看什么是军人的忠诚!”

“好了,刘。”

尼古拉耶维奇大公看着这个满脸jī愤的〖中〗国叛将,有些怜悯地笑了笑:“刘,对不起。我想,是到了我们谢幕的时候了。”

刘梦熊呆呆地看着这位似乎永远不会被击倒的司令官,大张着嘴。

“胜负已分。俄罗斯本身的危机,已经让我们的坚持不再有太大的意义。”尼古拉耶维奇大公摇了摇头“更何况,我们也已经坚持不了几天了。就这样吧……”他对着弗克笑了笑:“我来签署命令。”“不,不,这不是真的…

”刘梦熊喃喃自语“我们会坚决战斗下去,为了军人的荣誉我绝对不当俘虏,不,不当俘虏”尼古拉耶维奇大公看着他,语气格外复杂:“放心吧,我不会让你受到〖中〗国人的羞辱。”刘梦熊身子一震,盯着尼古拉耶维奇大公,他的神sè由jī动逐渐平缓,最终变成了某种绝望的死灰。

半个小时后,山冈之上,弗兰格尔沉沉地叹了口气。士兵们放下刘梦熊的尸体,工兵浇上汽油,点着火,很快就烧成了焦炭。

“就埋在这里吧。这里原本属于他的祖国,从现在开始,又会重新属于他的祖国。这也算是回家了吧,刘……”

“我是为了俄罗斯而战,你,又是为了什么呢?也许大公说的对,从你迈出第一步,抛弃了你的祖国开始,你一生就已经注定是个悲剧…”!。

第一百九十二章 龙在天涯

二月的西伯利亚,依然是寒风与冰雪的世界。

荒凉的雪原之上,铁路线的废墟历历在目,每隔一段路程,就是被炸得七扭八歪的铁轨和坍塌的路基。铁路线两侧的居民点都已经被遗弃,水井被填死,兵站仓库连带着来不及被带娄的物资统统付之一炬,外罩白sè雪地服的队伍在沉默地前进。

骑兵分队在前方搜索前进,留下路标,后面的行军纵队以步兵团为核心组成战斗支队。前面外形酷似狼的西伯利亚雪撬犬拉动着全钢载重雪槽,架设了机枪,全副武装,身披白sè雪地伪装服的士兵警惕着周围的情况。

再后面是牵着méng古马行进的下马骑兵,鄂温克人组成的军夫队则熟练地役使着大批驯鹿,拉动载重铁撬驮运责关乎支队存亡的粮食,酒,战斗物资,行李,煤油,柴油,汽油和酒精,甚至还有电报机和电话机,电线。

作为主力的摩托化部队全部由使用甘油防冻液的斗犬轻战,履带式火炮牵引车,装甲汽车和斗犬轻战改装的履带式弹药车组成。由于越野xìng能不佳,卡车被弃用,集中起来的大批履带式装甲车辆和六轮装甲汽车几乎都变成了装运物资的运输车,装载着油料,弹药,配件乃至野战干粮,肉干。

在更远的后方,华军的铁道工程部队以分段施工的方式完成了恰克图到伊尔库茨克的铁路换轨和修复,把俄罗斯规格的宽轨铁路更换成了国际通用标准,并且以顽强的毅力继续向西铺设铁路。

最宝贵的是油料。

油料可以驱动车辆,可以取暖,可以轻易地点燃篝火。

油籼是这支军队与冰雪荒原战斗的利器。

把司令部转移到伊尔库茨克之后,中鲜卑方面军的司令官陆振明并没有满足于坐等捷报。收到大本营“四月底之前拿下克拉斯诺亚尔斯克”的命令之后陆振明却有了更大的野心:和东面自巴尔喀什湖沿中亚铁路北上的河中方面军比一比,看谁先拿下新西伯利亚!

陆振明,作为郑鹰一手打造的慈宁系中出类拔萃的人物,从来不是一个甘于在后方指挥部地图作业的将领。他当即决定由参谋长肖明留守指挥部,自己带着前指紧随着西进支队一起前进完成看似不可能的雪地大进军!

攻破伊尔库茨克之后,根据大本营的命令,也是考虑了部队的实际情况,陆振明和肖明决定留下大部分主力,而以骑兵为主,抽调部分北方籍,尤其是méng古,东北和西北籍的精锐步兵,以禁卫军为主,混编国防军一路向西推进,同时从镇边军和国防军抽调大批部队组成战斗辐重部队作为后勤支持。作战部队大大加强了配属火力,战斗兵员却只有三万人,随军的军夫,医护人员等武装的非主战兵却也达到了三万人编为乙集群。

原青龙集群的指挥官姚武一马当先,而在最前面担任开路先锋的,正是蔡榜。

由于俄国守军执行了沙皇的焦土政策,迁走居民,破坏铁路,烧毁居民点,清空或焚毁物资,华军的进军并没有遇到多少抵抗,最大的敌人只是西伯利亚的寒冷和荒凉。

沿着西伯到亚铁路线,越向西北方向深入气候越寒冷。目之所及尽是冰雪的世界,很多没有配备黑sè雪镜,又有些不注意保护的军人甚至患了雪盲症,不得不进行救治。华军动用了大批的重型飞艇空投补给物资,〖药〗品,并回收难以就地救治的伤病员。

到了二月下旬,中鲜卑利亚方面军乙集群已经累积非战斗减员七千五人,其中一千五人冻死或病死,两千二余人致残,如此可怕的伤亡数字终于在华军大本营第一次引了jī烈的争论。

很多文职官员也包括一些陆军部的高级军官,都开始建议稍缓行动,待春暖huā开,春汛之后的五月再继续西进,很多官员更是指责陆总方面无视军人的生命,不少人都动了感情,痛陈很多英雄没有死在战场上,却在胜利前倒在如此无谋的盲动之中,死得不明不白毫无价值。,

面对铺天盖地的指责郑宇也不得不要求陆军方面给与解释。

出人意料的,陆军总参谋长老将江胜这一次的态格外强硬,他公开宣布“西进是我的提议,和其他参谋们无关”随即对着郑宇深深一鞠躬,只简单扼要地说了一句话:“请您相信国防军。”

禁卫军方面原朱雀集群指挥官张普顺的回电异常简单:“禁卫军将粉碎当面的一切敌人,无论是有形的,还是无形的。”

郑宇最后亲自带了一众大员前往医院探望北方归来的伤员,看着很多因严重冻伤不得不截肢的伤员,有的依然昏睡不醒,有的神sè憔悴,也有很多却是满脸的淡然,郑宇也不禁心头沉重。

当被询问到是否后悔之时,一些军人也不由得黯然神伤,但却没有一个后悔。他们往往只是憨憨地笑笑,说自己运气不太好,不过下来的抚恤也足够养家了PS

郑宇知道这是实话。对于国防军,无论是最底层的军人还是最高层的军官,阵亡抚恤都相当于十年的薪资,伤残根据程获得两年到八年的薪资,而且阵亡者的家人,伤残者本人都会得到安置,从事力所能及的工作。

郑宇知道,这里不排除有军方特意安排的成分。但他也相信自己的眼睛,他能感受到这些军人心中的〖真〗实情感。

军心可用,民心耳用。

这一战,天时地利人和都占了,又是谋划最为周全的一战。为了这一战,皇室产业多年来隐藏实力,军队也做了重要的战略欺骗,并充分利用了沙俄对有sè人种的轻视,以及对自己这个赶鸭子上架的年轻对手的误判,再加上北风的顺利实施,各种因素汇集到一块,才有了如此有利的态势。

行里者半九十。

走到现在这一步,一旦停下来”很可能就是前功尽弃。

他从来不会高估国人对外的扩张yù和雄心。几千年的〖中〗央帝国物华天宝,早让整个民族的文化中浸染了太多的和平自守。“过犹不及”“好战必亡”一类的思想甚至连军人们也很难免俗。

自从第一次和战之争以来,郑宇一直在想方设法利用一切力量维持民气,让国民在久战之余,面对辉煌的胜利和越来越大的损失,依然能婆保持进取的心态。

他坚信自己现在在做的一切,都是关乎这个国家,这个民族未来千年的大计。他必须牢牢抓住眼前这个千载难逢的机遇,想尽办法最大限地改善国家的地缘政治态势”尽可能地削弱俄国,加强自己的力量,并且获取足够的战略纵深,确保这个国家即使在将来的某一天面临整个欧洲的进攻,依然有足够的战略纵深来把敌人拖垮。并确保本土不会在恐怖的战争中被打烂,不会像另一时空的法国德国一样被世界大战从一流强国彻底打成二三流的龙套。

为了这个长远大计,化必须选择抛弃一些东西,坚定不移地执行自己的计划。

大本营最终还是决定“把战争进行到底”并且一刻不停!

中鲜卑利亚方面军的西进部队,对这一切并不知情。他们只是忍受着一切苦难,以最大的努力和毅力与包括自然在内的一切敌人顽强斗争。这些刚刚在国战中显示了自己的忠诚,勇敢和技能的军人,尽管早已无愧于他们的职责,但在胜利的jī励下,也是在爱国jī情的刺jī下,在军人责任感的驱使下,丰厚军饷和荣誉的保障下,依然不折不扣地执行了“将战争进行到底“的指令。

他们用雪水煮开冻得硬梆梆的咸肉和干菜,把化开的雪水掺到烈酒之中装入水壶,在冰冻之后再用烧火化开。饥一顿,饱一顿,他们以华夏民族特有的忍耐和坚韧,每一天都在创造着历史,改变着某些东西。

在雪原中,打着龙旗的队伍沿着西伯利亚铁路的废墟坚定地向西tǐng进,那一面面红底金龙踏日旗,黑底火龙战旗,在雪原之上格外显眼,似乎永不裢sè,也永远不会倒下。

中亚。

林肃仁的河中方面军南集群早在十一月就攻陷了塔什干,杜尚别,北集群从巴尔喀什湖北上,在十二月上旬攻陷了塞米巴拉金斯克,并很快启程继续北上,目标直指新西伯利亚:另一支骑兵则由总情局特工引导穿越戈壁,向卡拉干达tǐng进。,

南安两集群已经完成了战前的目标,现在出境作战,物资转运也不容易,连林肃仁都有点踌躇,向大本营电请示。

郑宇的回复异常简单:“黄沙战穿金甲!”

林肃仁心领神会:“本方面军的目标就是一路向西,一路向北!”

“不破楼兰终不还”林肃仁手令一出全军振奋。

自盛唐安西四镇丢失之后,尚未有〖中〗国军队踏足巴尔喀什湖以西的葱岭和咸海。眼看着当地各部落,汗国纷纷起义袭击俄军,踊跃带路,华军所到之处不但是望风披靡,更多了“箪食壶浆”华军上下更是士气旺盛。

在林肃仁的要求下,华军从迪化向西修建的急造军用铁路已经修筑到了乌孜别里山口和阿拉山口,大批军需物资在这里卸载,装运到卡车,马车和骆队上,由军需*重部队运输往塔什干和阿克斗卡,再转运中亚铁路向前线输送。

南线的华军全套的沙漠骆客装扮,头巾,绑tuǐ,高筒靴子和衣领,袖扣都扎得很紧,脖颈裹着几层围巾,军官戴了遮阳的沙镜,以骑兵分队为先导,后面是团级战斗部队,然后是治安部队和骆队,主力部队则在塔什干和撤马尔罕集结换装。

在北线,华军部队一路沿中亚铁路北上进攻巴尔瑙尔,攻克之后又进去新西伯利亚,随后截断了从此地通往伊尔库茨克的交通。

惊慌失措的俄军残部和地方卫戍军,根据沙皇的命令”不得不采取焦土政策应对,焚烧居民点和城镇,破坏铁路,龟缩回了鄂木斯克。

自此,东经八十以东的西伯利亚,已经落入〖中〗国方面的掌控。

在希瓦和布哈拉两汗国,由于国王已经完全俄国化,并长期留在俄国本部服役于帝俄军队,两汗国在北风的安排下爆了〖革〗命,组成了“人民会议”宣布废黜汗王。

野心勃勃的贵族子弟,马匪头子,在这个时候看到了机会,纷纷打出“民族解放军”“民族护教军”“民族自立军”等旗号,散播伊斯兰jī进思想,鼓吹圣战,宣布要“杀死所有的白人男子,强jiān所有的白人女人,把他们的孩子变成奴隶,建立纯粹的穆斯林国家”。这些暴民武装所到之处残杀居民,抢掠民财,甚至很多当地富户也都被扣上“通俄”的帽子严刑拷打,掳获全部财产后就地杀掉,妻女充公。

随着俄国统治秩序的瓦解,在部族世界中,各种各样的“血亲复仇”“部落仇杀”“部族征服“抢夺水草地”之类形形sèsè的混战也随之开始,草原陷入了标准的无政府状态。

华军南线的进军速并不快,甚至可以说有些缓慢。

在里海东岸,民族混杂的中亚,在秩序崩溃之下变成了可怕的地狱。在各路新起军阀,俄国残余力量,什叶派和逊尼派,各路人马的互相攻杀之下,穆斯林大量逃亡,无数难民涌入了南面的bō斯。或者北面尚在俄国控制之下的俄国本土。

华军依然在有条不紊的稳固后勤,布设兵站,建立军管政权,征集物资,收集水文地理资料,派遣前出部队,以稳健的态势向西tǐng进。

随着华军的tǐng进,越来越多当地暴民的恶行被揭和暴lù,随军的记者纷纷出照片,用电报机拍新闻电报,把这里生的事橡传遍了全世界。

军队的新闻检察官原本询问上级是否拦截,但最终的命令却是放行。

很快,欧美和〖中〗国国内各报纷纷刊登了中亚“暴民匪帮”残害平民的报道,尤其是当两名法国传教士(实际上总情局怀疑是法国宗教间谍)被暴民杀害之后,欧美的抨击和指责达到了顶点。

林肃仁这个时候马上下达密令。

随后,很多“义军”的头领们就接到了华军先头部队的邀请“商谈民族自治建国事宜”“逾期不至者视为弃权”。自认“有功”的头领们当然不会错过分肥的机会,全都带了亲信随员前来开会,结果席间被华军宪兵控制,随后,华军特别军事法庭根据占领区军事管制条例进行了宣判,五六十二人当场处决,一千八六十四人被关押,其随从全部被解除武装等待审讯。,

一声令下,华军骑兵和摩托化分队,在飞艇和向导的指引下突袭了众多“义军”营地,坚决消灭。

经此一役,当地野心勃勃的武装分子,旧部落奴隶主被消灭了大半,家产被查抄,牲畜和储存的大批生活物资大部分分给了贫苦牧民。

在随军的“民族政治工作队“帮助下,当地迅速建立了新的盟旗体制,贫苦牧民以聚居结成基础单位,定期选举代表,在军管当局领导下维护地方秩序。

林肃仁的军管当局宣布了军事管制条例和一整套政治,社会,文化条令,改组了旧沙俄统治机器,废除了俄语,改行汉语为官方语言,并允许当地居民日常使用民族语言。

不过有一条:边界被封锁,逃出去的人,为了“防谍”不允许再回来了。

经过一场大乱之后,人口已经超过一千五万的中亚地区,已经只剩下七八万的少数族裔。俄罗斯人,原bō斯领民,南部什叶派穆斯林,大部分死伤逃亡殆尽。

在科布多西北的西萨克彦岭,另一支〖中〗国军队正穿越低缓的山口,向着西北方向坚定地前进。

他们是在méng古戈壁战役结束后,从朱雀集群中抽调了méng古籍和东北籍汉méng骑步兵,混合编组而成的编队,由卡车通过库伦一科布多的战备公路运输到科布多,再集合了当地镇边军组建的大批骡马大车队,镇边军和méng古西境边防部队中的精锐,又装备补充了国内转运过来的大批防寒衣物,随后开始向西北进。

这支部队被称为“甲集群”由原朱雀集群指挥官张普顺陆军上将指挥,目标就是沿后世的俄méng公路方向直取巴尔瑙尔,然后是新西伯利亚,与从巴尔喀什湖东北角的阿克斗卡北上,沿中亚铁路进攻的河中方面军北集群形成夹击,以尽快夺取新西伯利亚,截断西伯利亚铁路。

这支部队事实上肩负着中鲜卑利亚方面军与河中方面军的一个竞赛,而在这场竞赛中,依托中亚铁路向北推进的河中方面军显然在便利上有着一定的优势。

但这支被称为“甲集群“由三万人的战斗人员和同等数量的武装支援人员组成的集群,却并不想成为这场赛跑的负者。!。

第一百九十三章 暮色苍茫看劲松

甲集群中的很多人来自曾经被俄罗斯武装移民渗透并试图控制的唐努乌梁海地区,对哥萨克和俄罗斯移民深恶痛绝。尽管甲午年郑鹰北上统一全国,但限于交通和实力,对唐努乌梁海的掌控直铁路线和科布多公路兴建得差不多,才借助中俄海蓝泡事件逐步清理了唐努乌梁海地区的俄国官吏和非法移民。

这些习惯于北方草原的寒冷气候,熟悉当地水文地理的本地居民,成为集群中的向导和前卫。在他们的身后,中华帝***方组织的武装筑路队则开始平整道路,把战备公路沿着前方部队的脚步向西北延伸。

冬季的草原冻得结实,而阿尔泰地区由于海拔不高,再加上位于额尔齐斯河和鄂毕河之间,形成了某种暖房效应,其当地气候比东西伯利亚地区要高出不少,也使其成为西伯利亚地区最主要的粮食产区之一。

在阿尔泰地区两河之间的库伦达草原,水草丰美,一月平均气温是零下十五度。尽管依然寒冷,但对于准备充分的华军来说已经不再是严重问题。

赶在隆冬之前穿越了唐努乌梁海地区的山地之后,华军部队在鄂毕河畔等待并汇合了后续的辎重部队,以及在阿尔泰地区坚持战斗,之前破坏了西伯利亚铁路的抗饿义勇军,随后开始向西北方向的巴尔瑙尔tǐng进。

在西伯利亚,华军飞艇沿着西伯利亚铁路,时刻监视着俄军的动向。

这个时候的俄军已经陷入了可怕的混乱。圣彼得堡苏维埃的二月通电,几乎瞬间瓦解了很多军队的组织。对冰天雪地里的战争已经厌烦透顶,又被连续不断的失败所震惊,对可怕的黄魔鬼产生了敬畏与恐惧的俄国士兵们纷纷以行动表达了对二月通电的支持。他们逮捕军官,组成士兵委员会,拦截车皮向西“回家”。

在很多地区,机敏的军官们主动与士兵妥协,说服他们“同心协力回家”,而且苦劝他们“沙皇陛下和近卫军,哥萨克还在,而中国人正在沿着铁路进军,无论如何,我们都要先把居***走,带上军需物资,烧毁这里的一切,炸断后面的铁路,让中国人无法追赶我们”。

就这样,在混乱之中,焦土命令反倒得到了更加彻底的执行,甚至远比沙皇预想的还要彻底。

当华军最靠前的骑兵分队刚刚走到下乌金斯克,俄军已经全面撤退到了克拉斯诺亚尔斯克,并且准备继续撤退到新西伯利亚。

在鄂木斯克,忠于沙皇的军官团在收到电报的时刻强行控制住了消息的散布,并立即动员起了宪兵和可靠的士官教导队,哥萨克,告诉他们“圣彼得堡发生了针对沙皇陛下的可怕sāo乱,在你们与中国人流血牺牲的时候,后方的叛徒出卖了你们”,随后又宣布“仁慈的沙皇陛下已经决定授予你们土地,以嘉奖你们的英勇和忠诚”。

随后,他们利用这些可靠的力量清洗并控制住了军队,在沙皇的指令下开始整顿军队秩序,随后又公布了沙皇的敕令,宣布“改革”。

以此为基地,从东面逃回来的溃兵也好,成建制的部队也好,统统被拦截并清洗。带头的“士兵委员会”成员全部被枪决,而手持沙皇敕令的军官则宣布“忠于沙皇的战士将获得赦免并拥有永久的土地以及丰厚的报酬”,“俄罗斯将实行宪政和杜马,军人们将拥有特权”。

整顿之后的部队被送往“乌拉尔方面军”的大本营车里雅宾斯克,归入吉林斯基将军的麾下。至于节节进逼的华军河中方面军和中鲜卑利亚方面军,俄军除了大力执行“焦土计划”,就是准备死守新西伯利亚和鄂木斯克。

至于所谓“死守”到底是怎么守,只有上帝知道。

二月上旬,圣彼得堡苏维埃二月通电传来,巴尔瑙尔的俄国守军和移民乱成一团,又得知华军重兵集群自东南和南方逼近,已经是一片混乱,最后干脆按照沙皇的命令开始焚毁和破坏铁路,向新西伯利亚撤退。,

由于动身早,东南方向的甲集群抢了个头彩,其骑兵部队甚至在俄国殿后的工兵部队还在忙着破坏铁路焚毁居民点的时候就突然抵达,俄国殿后部队无心恋战纷纷溃散,不少人当了俘虏,华军甲集群兵不血刃进入了巴尔瑙尔,还获取了少量未及搬运和焚烧的物资。

华军骑兵继续向新西伯利亚进攻,遭遇俄国骑兵部队抵抗后回撤,等待主力。

二月下旬,华军河中方面军北集群北进支队和中鲜卑利亚方面军甲集群在新西伯利亚城下会师,而俄军留下少量殿后部队之后,已经破坏铁路退往鄂木斯克,并准备在那里组织最后的抵抗。

三月初,华军占领新西伯利亚。由于陆振明统帅的中鲜卑利亚方面军乙集群刚刚抵达克拉斯诺亚尔斯克,新西伯利亚方向上的部队,在大本营的命令下交由了亲率北集群北上的河中方面军参谋长赵启明统一指挥,新编了一个临时的西鲜卑利亚集群,直接对大本营负责。

在英法的斡旋之下,也是由于局势的不利,沙皇不得不委派拉姆斯多夫爵士与中方谈判。但由于差距太大,无论是俄方还是中方都绝不让步,导致谈判始终难有进展。

随着时间的流逝,俄罗斯在远西伯利亚和河中的局势逐渐不可收拾,一个个重要据点缓慢而不可遏制地丧失,俄方能够用来杯葛的筹码也越来越少。

尽管面临着内忧外患,沙皇依然拒绝以中方的建议为基础进行谈判,始终咬牙坚持“最多退到贝加尔湖和巴尔喀什湖”,“赔款一个子也欠奉”。绝望的拉姆斯多夫使出了浑身解数,采取了各种各样的外交伎俩,但受了郑宇严令的李经方就是不动声sè,干脆玩起了太极。拉姆斯多夫只能眼看着中亚地区乱成一团,中国方面逐渐掌控住了整个地区,甚至已经在清洗所谓义军,而在西伯利亚方面中***队已经围困了新西伯利亚!

在圣彼得堡苏维埃方面,包亚林?马克西莫夫,柯伦泰夫人与瑞典的中间人频繁接触,与中国方面展开密谈,要求中国方面对苏维埃政权给与支持,并且表达了“苏维埃政权愿意与中国就东部边境问题展开谈判”。拿到了中国方面狮子大张口的提议后,圣彼得堡苏维埃政权内部又陷入了大规模的争论。

最后,当沙皇政府和中国在英法斡旋之下秘密谈判的消息传到圣彼得堡,尤其是法国舰队已经从马赛和阿尔及利亚起航,马克西莫夫马上提出“必须迅速与中国人达成密约,否则就可能面临反革命势力的联合进攻”,托洛茨基也转变了态度,认为“英法中三个帝国主义国家一旦联合起来支持沙俄***政府,他们就获得了足够扼杀革命的力量”。季诺维也夫则坚持“苏维埃已经宣布废除与中国之间的不平等条约,他们得回了失去的土地,没有理由获得更多”。

再也无法忍受的乌里扬诺夫则在党内公开批评“反对与中国人议和的同志,是彻底的政治幼稚病”,并力主必须马上与中国人达成议和。他明确提出,“准备暂时割让给中国人的土地上并没有俄国真正需要的东西,那里的工业产值不足百分之一,煤铁等重要原材料几乎没有,每年从那里收获的农产品不足总产量的十分之一”,并隐晦地指出“中亚和西伯利亚突厥人对俄罗斯人有很深的敌意,但他们对中国人因为对方帮助自己推翻俄罗斯人而产生的一点好感也不过是利用”。他宣布,“那些地方目前处于沙皇***政府统治之下,而事实上已经沦陷”,其责任“完全属于擅自对中国开战又腐败无能的沙皇政府”。同时,这位坚定而务实的革命领袖一针见血地指出,“计划归还和转交给中国的领土包括了沙皇***政府依然控制的大片地区和他们主要的反动军事基地”,这将“引发中国和***政府之间的冲突,并使苏维埃政权取得最终的,无可置疑的胜利”。,

马克西莫夫受命再次与中国方面谈判,明确提出“只要中国方面承认苏维埃为俄国唯一合法政府,苏维埃愿意与中国方面达成领土协议”。圣彼得堡方面提出的条件甚至比沙皇还要慷慨,叶尼塞河以西到乌拉尔山东麓,南面沿乌拉尔河向东,苏维埃政权都同意“加以讨论”,并且“愿意以合理价格购买中国获取的俄国作战物资和军人”。

面对这样优厚的条件,中国方面不心动是不可能的。

郑宇并不奇怪苏维埃政权作出如此让步。因为在他看来,目前对苏俄政府,甚至也包括沙俄政府,这一片土地除了作为政治犯的流放地和“民族感情上的某种存在”之外,并没有太大意义,其真正的价值,还是在后来苏联完成工业化,尤其是在二战爆发后加强了对乌拉尔地区的移民开发之后。

目前,俄国工农业几乎全部产出都来自乌拉尔山以西的部分,而在另一时空的一战,为了争取喘息之机,苏俄政权甚至通过布列斯特条约把俄国欧洲部分领土的精华,六千万的人口,三分之一的农业生产,一半以上的工业生产,四分之三的铁矿和煤矿割让给了德国,还承担了多达六十亿卢布,相当于五亿英镑的赔款。

相比而言,自己要获取的土地看似广袤,但对俄国的实际价值与布列斯特条约相比根本就是毛毛雨。

但在内部会议上,李经方和方石坚坚持必须支持沙皇政府,因为“很明显苏维埃政权由于其国际主义的内核,对国际现行政治经济制度的否定,从根本上是各强国的敌人”。如果中国站在苏维埃的一边,“会大大加重列强对中国的恐惧与敌视”。

最后,中国方面依然与苏维埃方面保持接触,生意照做,但依然没有公开承认苏维埃政权。中国之前运往瑞典的俄造武器弹药和军需物资已经全部换成了圣彼得堡苏维埃提供的黄金。

由于前线战事的紧张,为了争取胜利,苏维埃方面又进一步提出了武器采购的需求。这个时候,后续的中国商船善解人意地运来了日式武器弹药。急于扩军的苏维埃方面也就饥不择食地收下了。

由于原材料产地大多丢失,主要粮仓乌克兰和伏尔加河,顿河流域又在沙皇政权控制之下,bō兰和bō罗的海这些粮仓也纷纷独立,苏维埃政权下属的兵工厂生产逐渐萎缩,城市和军队的物资供应也开始紧张。

面对这一现实,苏维埃政权不得不公开组织和鼓动农民分掉地主余粮,而且大部上缴苏维埃政权。苏维埃又颁布法令,强行收缴一切外汇和贵金属,而苏维埃则支付相应的纸币,即所谓《贵金属外汇管制法》。苏维埃政权还颁布了《镇压反革命法》,开始对之前逮捕或软禁的前沙皇官吏和贵族进行大清算,查抄财产,甚至由契卡对一些据说家资丰厚的“反动分子”严加拷问,获取了大批金银,外汇和珠宝名画。

苏维埃政权的一系列政策逐步在西方社会公布出来,引发了各国上层的恐慌。英法等国不但拒绝与苏维埃方面做生意,并且警告了丹麦和荷兰等国,苏维埃政权获取物资的通道只剩下了瑞典和芬兰。

之前,中国皇室产业控制的资金从美国和西欧采购的大批粮食和工业原材料储存在瑞典,并持续多次运输。到了俄国革命,苏维埃方面急需粮食和物资,这些低价买入的货品卖出了天价,很快就换成了原本存放于圣彼得堡和莫斯科金库中的黄金。

到了五月底,苏维埃政权手中总计八百六十吨的黄金储备已经有六百五十吨,折合一亿英镑,转移到了中国人手中,更有价值难以估量的各种沙俄珍宝以非常低廉的价格折价抵给了中国方面。再之后,从俄罗斯央行取出来的大批外汇,从英镑到法郎到马克和美元,也换成了粮食,枪械和各种军需被服。这其中也包括了大批中国印制的英镑伪钞。自此,这个潜在的炸弹也被拆除。,

中国方面把黄金和各sè珍宝装船到德国,并从德国根据中德贸易协定以优惠价格购买了大批国内建设急需的矿山设备,精密车chuáng,实验仪器,重要的化学催化剂和添加剂,又载运了一大批德国技术人员,在德国制定派往远东编组为德意志帝国远东舰队的舰队护航之下启程返回中国。

另外还有一批黄金,则由中国驻欧的皇室银行与芬兰政府签署了长期贷款协议,作为“芬兰民族国家进行货币改革的基础”。

四月十五日,苏维埃颁布了新的《革命军人管理条例》,宣布“为了获取革命的胜利,革命军队要加强组织,反对无组织无纪律的抗命行为”,规定“一切军官,无论是士兵委员会选举产生还是任命产生,都必须坚决服从命令”,同时宣布了新的《苏维埃红卫军军法》,对各种抗命,消极避战,散布失败主义情绪的行为制订了严厉的惩罚措施。

骑兵第一军的体制也开始在很多军队中半强迫地推行。在基层的营连,尽管苏维埃在很多由士兵委员会推选军官的部队中采取了相对谨慎的态度,却派遣了名为“苏维埃观察员”的基层政治军官,负责“向苏维埃汇报军法情况”。

得到了生力军和弹药物资支援的红卫军整顿了他们的指挥体系,提拔了一批表现优异的指挥员,并利用图拉和莫斯科,圣彼得堡兵工厂生产的武器,尤其是从中国方面获得的各式俄造,德造和日式枪械,迅速武装了大批人员,作战部队已经急剧膨胀到六十万人,其中三十万人安排到了乌克兰前线,其余部队分别对付伏尔加,喀山和白俄罗斯方向的沙皇军队,并且负责警戒芬兰和立陶宛的“资产阶级政府”。

出于对芬兰的警惕,在乌里扬诺夫的建议之下,圣彼得堡苏维埃也秘密训练和派遣芬兰籍布尔什维克进入芬兰进行宣传,甚至成立了“芬兰社会主义民主工党”。

五月十日开始,在乌克兰前线,军队得到迅速扩充的红卫军,在托洛茨基的指挥之下,展开了更加猛烈的攻势。

在基辅和哈尔科夫,重新进行了改革和整顿的沙皇军队也获得了兵员的补充,并由法国外籍兵团“志愿者”接管了部分防线,重新进行了编组,战斗异常jī烈。

新生的红卫军,经过战火的洗礼逐渐显示出了战斗意志上的某种优胜。而沙皇军队,虽然打破了原有的一些陋习,但改革终归会受到守旧习惯的阻力,而沙皇也缺乏坚持到底的意志力,最终的结果就是妥协的大杂烩,整个秩序在很多时候显得有些杂乱。!。

第一百九十四章 乱云飞渡仍从容(上)

尽管沙皇的军队依然勇敢,士兵们对于沙皇也恢复了一定的信任,也被许诺的土地和特权所吸引,但他们大部分终究只是普通的农民,而他们的军队力量又处于劣势。随着伤亡的增加,胜利希望越来越渺茫,沙皇军队中逐渐开始出现了一定的动摇。

关键时刻,还是依靠了沙皇近卫部队的拼死反击才勉强稳住了阵地。

在这个时候,新的消息传来,临近圣彼得堡的爱沙尼亚和拉脱维亚爆发了新的革命。当地苏维埃发动了武装夺权,准备推翻“资产阶级政府”,“与最高苏维埃组成苏维埃联邦”,结果遭到当地民族主义分子为主组成的临时政府暴力镇压,引发了大规模的武装冲突。

圣彼得堡的苏维埃红卫军马上宣布介入,“支持爱沙尼亚和拉脱维亚工农大众的正义行动”,号召“一切苏维埃团结起来,一切劳动人民团结起来,一切受压迫的民众团结起来”,迅速开入了两国,驱逐了临时政府,迫使他们逃亡临近德国的立陶宛大公国。

在法国,由于法国外籍兵团和地中海舰队直接介入了俄罗斯内战,左翼政党发动了大规模的游行示威,其内阁代表也宣布辞职。饶勒斯和盖得联合起来,宣布“坚决反对政府僭越国会权力,擅自与俄国苏维埃政府开战”,并提请议会对现任政府进行弹劾。聪明的法国左翼还撰写文章,提出“与苏维埃俄国的战争行为,必将导致俄法同盟体系被摧毁,从而恶化法兰西的***,请看一看我们的东面”。

由于法国对苏维埃的战争行为,虽然圣彼得堡苏维埃出于“克制”,并没有公开宣布巴黎市场的俄国国债失效,但巴黎市场上的俄国国债已经跌得惨不忍睹。损失惨重的法国国债持有人随即开始了舆论攻势,却奇异地分成了两派,一派煽动民族感情,“请牢记阿尔萨斯和洛林,法兰西的血不应该流在东方,尤其是对面站着我们对抗日耳曼德国的盟友”,另一派却主张“马上派出更多的远征军,坚决消灭危险的暴民政权,恢复沙皇陛下的统治,以确保法俄同盟得到履行”。

法国内部的政治斗争,尤其是议会内各在野党团联合起来准备对政府提出弹劾这一迫在眉睫的威胁,迫使布鲁埃内阁作出让步,布鲁埃本人亲自前往议会进行解释宣布“不再增调军队”,并解释说“外籍兵团是以志愿者的身份加入沙皇麾下”,“这不代表法兰西共和国与苏维埃政权之间的战争行为”,“法兰西共和国政府与沙皇政府之间的关系是基于长期以来的合作与友谊”。

同时,法国驻基辅的外交特使被迫转告沙皇,“法国政府暂时无法追加进一步的支持”,并再次敦促沙皇政府与中国人达成媾和,“目前能帮助俄国的只有中国人”。

英国方面的情况比起法国也好不了多少,尼科尔森现在成了中俄媾和最积极的鼓吹者和推动者,每天拉着法国特使从早到晚围着沙皇劝解,从历史讲到现实,从国家未来将到个人前途,连一直谄媚沙皇的阿列克塞耶夫都sī下嘲讽这两个人“如同两只苍蝇”。

一场艰苦而复杂的谈判在斡旋者的亲自参与中艰难地进行。

“……我方再次建议,以《尼布楚条约》贵国代表曾经提出的以勒拿河为界作为西伯利亚-远东方面谈判的基础,在中亚方面,俄罗斯帝国政府愿意以巴尔喀什湖作为两国分界线的基础……”

“……中华帝国政府已宣布与俄国签署的一切条约无效,中华帝国方面再次重申,以叶尼塞河作为分界线的重要依据是非常合理的诉求,而中亚方面,全部土耳其斯坦总督区和草原总督区的提案也是公平合理的。至于贵方所提的《尼布楚条约》,敝国政府从未给与承认,也不打算承认,更何况贵我两国之间一切条约已经被废弃……”

“……大英帝国政府认为,在西伯利亚北段不妨以叶尼塞河为依据,向南则采用通古斯卡河接贝加尔湖……”,

“……法兰西共和国政府支持大英帝国政府的看法,并且认为中亚方向上的额尔古纳河和锡尔河之间地带可以考虑交由中国方面管理……”

“……俄罗斯帝国政府出于尽快结束战争,恢复和平的善意,愿意在英法盟国的建议基础上进行讨论……”

……

“……中华帝国政府通知各方,鉴于俄罗斯帝国政府明显缺乏和平诚意,以及目前形势的发展,中华帝国政府于即日起,宣布对前次所提之谈判基础加以修订,新的分界线从鄂毕湾的鄂毕河出海口开始,沿鄂毕河南下,接托博尔河南下,再接恩巴河,以及里海,此线以东,包括其所属河面的通航权,捕鱼全和一切水上沙洲,需要由中华帝国方面行使完全自由的处置权……帝国陆海军将成为该项主权的保障……战争赔款金额提高到十亿英镑……”

中华帝国新一轮的要求立刻引爆了整个谈判的各方。

这简直是要一口吞掉俄罗斯整个亚洲部分!

维特男爵大叫“无法谈判,完全无法谈判,签署这样的条约会成为全俄罗斯不共戴天的仇敌,即使是疯子也不可能去谈论这样一个条约”,沙皇在得到汇报之后,破天荒地掀了桌子,并宣布“朕宁愿在圣彼得堡被暴民吊死,也绝不签署这个肢解俄罗斯的条约”。

伦敦的白厅也已经闹翻了天。年少气盛的丘吉尔也顾不上“圣彼得堡的红sè瘟疫”,鼓动政府派出主力舰队到远东,“如果中国人再痴心妄想,中英同盟就会被自动废弃,皇家海军不介意让那位东方拿破仑品尝一下特拉法尔加的苦涩”。

在野的著名英帝国主义者,关税保护同盟头目张伯伦议员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了小道消息,更是四处串联,叫嚣“现在是看清现实,让东方的现代匈奴人领教一下十字军的威力,重新建立大英帝国全球优势的时候了”。

在伦敦的英国绅士们群情jī奋的时候,海峡对面的巴黎已经变成了超级大秀场。

法国政府方面,布鲁埃也已经焦头烂额。眼看着国内民意汹汹,各路左派实现了大联合,要求撤回外籍兵团,与苏维埃方面谈判建交,而右翼则开始怀疑沙皇政府到底有没有足够的能力重新统一俄罗斯,实现牵制德国的目的。一些右翼人士甚至谨慎地表示,“如果苏维埃愿意履行国债偿还以及对德军事义务”,“一些理念上的分歧并不妨碍国家之间利益的交换”。

面对这股来势汹汹的潮流,“温和共和派”总理布鲁埃也无计可施,只能一边催促驻沙俄方面的代表“无论如何劝服沙皇牺牲一些已经注定失去的东西,现在只有中俄和约能挽救俄国,也只有这个能够挽救法兰西”,“请看在共和国的份上,我们需要该死的俄国人牵制那个疯癫的日耳曼皇帝”。另一方面,这位法国总理又授意依然滞留在圣彼得堡的法国使团“试探一下苏维埃人的口风,看看他们是否有可能接受与沙皇政府的某种和解,比如建立一个联邦制帝国,获得一个自治区域,并且参加全国杜马选举”。

当然,压力最大的还是法国驻华使团。巴黎方面的电报提出的任务在他们看来“比说服拿破仑在加冕礼上不要戴皇冠”一样“不切实际”,“现在的问题摆明了筹码都在中国人一边,而俄国人连他们的***都要输光了”,如果“俄国人再死抱着他们的大半个西伯利亚,那最后沙皇就只能成为苏维埃骑兵马蹄之下的肥料,随后则是第二次普法战争”。

法国驻华公使田贝和英国大使朱尔典已经被中国方面的强硬态度搞得焦头烂额,想见李经方“讨说法”,结果这位李伯爵已经“卧病在chuáng”。想去找方石坚算账,却得知“方次长目前正在处置暹罗事宜,俄国方面的事情暂时等一等”。

两人一看形势不对,赶忙就找上了美国大使罗克希尔,要求“联合斡旋”,无论如何“绝对不可以让中国人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北京,西山大本营。

会议室内气氛凝重。

前方的进展,并没有让这些中华帝国目前真正的掌控者欣喜若狂,反而在某种越来越强烈的不真实感之外,又感到了某些更大的忧虑。

“陛下,目前英法美使团和国内决策层反应都很强烈,”首相刘定一谨慎地说道,“以内阁的初步看法,是否可以考虑接受其调停建议,回到叶尼塞河和新西伯利亚上来?”

“前方的情况很艰苦,”刚刚从新西伯利亚乘飞艇赶回的张普顺脸上还有冻疮的痕迹,“乙集群算好的,冻病减员只有五千多人,甲集群据说惨不忍睹……现在虽然温度逐渐回升,但前方物资转运困难,俄国人的焦土政策很彻底,已经要靠着缴获的物资限量供应了……”

“陛下!”看着郑宇还是无动于衷,张普顺这个皇家禁卫军的高级军官也落了泪,“禁卫军从无怯战一说,但是现在鄂木斯克一线俄国人有铁路和本地仓库的补给,我军只能在临时构筑的营地中等待后援。野外荒凉,很多弟兄还要去打猎……形势并非表面上那么乐观……弟兄们已经尽了最大努力,但毕竟他们也是人……”

郑宇的心情绝非表面上那般平静。

禁卫军也已经叫苦不迭,这个事实让他不得不心惊。但形势真的已经到了非后退不可的时候了吗?

是的,攻守双方在进退之间总有一个强弱转换点在。尽管他机关算尽,从狸猫计划的埋伏,到黄海海战的一战而摧,又率先迫使***投降,随后力排众议全力强攻下了上乌金思克和赤塔立于不败之地,随后又引爆北风促使俄国爆发了凶猛的红sè革命和民族独立大潮,再之后又是土耳其,罗马尼亚和德国这些国家按照事先的约定纷纷对俄国落井下石,俄国的融资能力也因己方的金融狙击战而大损。

但这一切努力下来,华军依然还是有着自己的攻击极限。

郑宇知道过犹不及的道理,他也知道西方列强始终在寻找一个能够说服国内民众,并团结其他各国一起扼杀中国发展的机会。

可他依然不甘心。

他相信自己的判断,他相信这个国家在如此之多的有利条件之下,可以做到原本被认为不可能做到的事情,他相信这不仅仅是个奇迹,而是客观的可能!

“请务必再坚持一个月!”郑宇盯着张普顺,“后勤上头,我来想办法!中亚铁路和西伯利亚铁路已经在抓紧抢修,现在春暖花开,我已经在组织国内全力以赴地运输物资!额尔齐斯河的水运可以一直到鄂木斯克,我们的物资可以通过叶尼塞河和鄂毕河的干流支流从鄂木斯克一路运输到新西伯利亚!请再坚持一下!为了帝国,为了国民,请务必再坚持一下!”

说完,他起身深深一鞠躬,语气坚决:“朕以帝国皇帝的名义发誓,军人们的牺牲必定会获得最为丰厚的回报!请转告朕的禁卫军,以及所有在前方坚持战斗的军人们,祖国就在他们背后!全体国民感谢他们!”

张普顺看着这位皇帝的表现,咬了咬牙,终究只有眼圈红红地一躬到底:“陛下,禁卫军将无愧所托!”

在郑宇的一力坚持之下,大本营最终还是决定“坚持修改后的和谈建议”,但也同时提出了一系列对欧美财团比较有利的附加条件,化解欧美列强的敌意,并促使其工商界率先倒戈。

另一方面,郑宇加强了对苏维埃方面的交易力度,以加强其对南方沙皇政权的压力。燕麦,玉米,面粉,大炮,炮弹,子弹,枪械,炸药,源源不断地从赫尔辛基通过铁路运往圣彼得堡,又换回了一箱箱的金砖和金币。

根据中方的要求,保存在圣彼得堡图书馆的西伯利亚-远东和中亚全套勘察资料,包括水文,地理,地质,文化,动植物等等,甚至还包括了标本,作价一千万卢布,统统被打包装车送到赫尔辛基装船运往中国。为了防止作弊,中方全部要了原本,但俄方可以留下抄本和副本。,

还有俄国皇室和贵族珍藏多年的图书,字画,古玩等等,这些被俄国无产阶级认为属于“资产阶级尾巴”,“腐蚀无产阶级斗志”,“宣传封建mí信思想”的“垃圾”,统统被中国商人以sī人名义低价购入。

为了筹集黄金,众多的留里克时代流传下来的金冠,金银器皿,乃至教堂的金箔和圣器都被拆解,宝石和钻石被取下,金银贵金属被熔铸成砖块。圣彼得堡苏维埃委员们大部分来自工人和士兵,他们兴高采烈地称呼圣彼得堡的众多图书馆,贵族宅邸地下室和博物馆“是个大宝藏”,“充满了不能吃不能喝却可以为苏维埃带来胜利的好东西”。

源源不断的粮食供应缓解了苏维埃政权统治区人口众多,粮食匮乏的窘境,让这个政权在残酷的斗争中坚持熬过了最危险的前三个月,从最初的混乱与无序逐步过渡到了相对稳定的秩序,初步树立起了权威。

在春耕完成之后,苏维埃政权从农村征调了大批农民,一口气组建了多达七十个步兵师,十个骑兵师的强大兵力。虽说部队基本没什么军饷,步兵经常是两个人共用一支步枪,大炮和机枪也严重不足,但这个庞大的数字却足以让任何一支敌对力量为之窒息号称“百万红sè大军”,实际上也有***十万兵员的苏维埃军队随即恢复了攻势。

他们首先集中了一部分后援兵力,向逼近下诺夫哥罗德的沙皇政府吉林斯基部队发动攻击,迫使这个能干的将军后撤回喀山,并紧急征调叶卡捷琳堡,车里雅宾斯克乃至鄂木斯克等地用于防备华军进攻的部队。用吉林斯基发给沙皇的电报中的话说,“苏维埃军队显然已经有了较为完善的组织,更可怕的是,这些获得了土地的灰制服牲口似乎坚信我们一旦取胜就会绞死他们,并且没收他们的土地,一种可怕的绝望驱使着他们,使他们变成了彻底的野兽”。

红卫军稳定了东线占据之后,一边以部分兵力持续向东施加压力,主力部队立刻大举南下增援与沙皇军队对峙的南方部队。在托洛茨基的指挥下,红卫军开始调整部署调集军需,眼看就要向南发动强大攻势。!。

第一百九十五章 乱云飞渡仍从容(下)

沙皇已经在尽一切努力搜集军队,但总体实力方面的巨大差距并非一时半刻可以扭转,尤其是面对狂热而坚定的布尔什维克,以及他们那些强悍的领袖,怯懦的尼古拉二世始终少了一往无前的魄力。

这位沙皇发出了“为了俄罗斯,为了沙皇,为了你们自己和你们的家乡,为了你们的信仰”这样的呼吁,却缺乏强力推行的意志和决心,应征者依然主要是忠心耿耿世代服务于沙皇的哥萨克们。最后还是在已经急不可耐的米哈伊尔大公半强迫半说服之下,沙皇勉勉强强颁布了强制敕令,宣布在占领区内强制服役。

从圣彼得堡仓皇逃窜,损失巨大的贵族们,以及逃脱了对军官的捕杀,对苏维埃政权充满仇恨和恐惧的军官和士官倒是干劲很高。在顿河各处,乡绅,神甫,军官,文官们四处宣传布道,对淳朴的农夫们宣布“苏维埃蝗虫即将来抢走你们的最后一点干面包和奶酪”,“苏维埃冷血动物将把你们作为沙皇的拥护者绞死”,“共产主义者崇尚共产共妻,想想你们的妻子和女儿”,“渎神的布尔什维克会摧毁东正教,他们甚至在教堂里大***”,“向上帝起誓,苏维埃崇尚撒旦,他们是魔鬼”,成功地jī发了乌克兰和伏尔加河,喀山农户的恐惧与愤怒。

但尽管如此,相比苏维埃的红sè大军,沙皇军队在人数上依然处于劣势,火力虽然好于红卫军,但也很难弥补人数上的巨大差距。

到了这个时候,维特伯爵,甚至皇后的姐姐,谢尔盖大公的遗孀,也是德皇威廉二世的初恋情人伊丽莎白大公夫人也开始游说沙皇“为了俄罗斯,为了罗曼诺夫,也为了我们自己”,“看在上帝的份上,答应中国人”。

沙皇的老师颇别多诺斯柴夫用莫斯科公国的英雄君主伊凡一世?达尼洛维奇贿赂***大汗获得发展壮大的机遇这一事例,提醒沙皇“目前的问题首先是生存”,当俄罗斯重新复兴。只要喘过这口气,当中国人“被中亚狂暴的少数民族和西伯利亚的荒原折磨得焦头烂额”,西方面对黄祸的现实威胁“再次团结一致”的时候,俄罗斯依然可以从容不迫地收回失去的东西,甚至“获得更多”。

皇后被姐姐伊丽莎白女大公劝说,又特地咨询了“圣人”拉斯普京的看法,得到的答复是“目前的危机只是罗曼诺夫王室必须付出的代价,当血流得足够多,罗曼诺夫王室就会重新获得上帝的恩宠”,而转机就是“结束与东方神明的战争”,否则,“上帝也难以抵消异教神强大的威力”。

皇后立刻加入了对沙皇的游说。

面对危局,身周每天都是亲信们苦口婆心的劝说,沙皇终于被迫放下自尊,命令拉姆斯多夫加速与中国方面的谈判,同时催促明斯克方面军和乌拉尔方面军加强攻势,分散苏维埃的兵力。

就在这个时候,另一件突如其来的事件让沙皇陷入了更加深刻的恐惧。

革命之后的bō兰已经陷入了一片混乱。

一直借助奥匈帝国与俄国在巴尔干势力范围划分问题上的矛盾发展壮大,并且已经掌握了bō兰很大一部分武装力量的毕苏斯基并非纯粹的军人,有着自己的政治思想和野心。他提出,新独立的bō兰处于俄德两大势力的夹缝,上策是加入奥匈帝国,组建奥地利-匈牙利-bō兰三元制帝国。但这个建议,却遭到了布尔什维克,崩得和bō兰贵族民族主义者的一致反对。柳基奇尤其坚决,并且公然宣称“奥匈二元制帝国本身就是很别扭的存在”,“bō兰没有必要参与进去”。

在圣彼得堡工兵最高苏维埃发出建立苏维埃联邦,“各民族一律平等”,“主权国家联盟”等气球之后,bō兰的社会党内部爆发了jī烈争论。毕苏斯基当即表态反对,但另外一些社会党成员则主张“予以考虑”,希望通过与苏维埃的结盟来确保新国家的安全,并成为苏维埃俄国和德国之间的纽带和缓冲。,

随着崩得正式加入俄罗斯社会民主工党,崩得分子和布尔什维克一起仿效俄国本土在各地组建工兵苏维埃,甚至仿效圣彼得堡苏维埃提出“平分土地”,“八小时工作制”,“银行和大机器工业国有化”。

这些jī进主张,立即引起了bō兰右派民族主义者和自由主义贵族地主的恐惧。

柳基奇提出,“bō兰王国应该,而且能够作为一个独立的民族国家存在,他的主权属于全体bō兰人民,而bō兰也必须是bō兰人的bō兰”,赢得了大部分议员和广大民族知识分子的热烈拥护。

bō兰民族主义者和自由派贵族迅速开始了舆论攻势,指责崩得和布尔什维克是“俄罗斯特务”,“破坏分子”,并迅速煽动起了一股风潮。对三次瓜分和几次起义刻骨铭心的bō兰人,一听到“俄罗斯”这个词,马上就会条件反射一般切齿痛恨。

正在这个时候,新独立的立陶宛方面发出了外交试探,询问是否愿意再次组建“bō兰-立陶宛联邦”,并“与德意志帝国建立特殊友好互助关系”。

这一建议,在bō兰上层引发了巨大争论。bō兰苏维埃方面立刻抓住了救命稻草,针锋相对地指出bō兰王国议会已经成为“德国人的走狗,德国容克贵族和资产阶级的忠实鹰犬”,指责他们的军事物资和资金来自德国,目的是“把自由的bō兰人交给德国农奴主”,并且列举了德占bō兰“禁止bō兰语教学,全面德国化”,“德国和奥匈帝国的军事顾问正在控制bō兰军队”等事实。

bō兰苏维埃的反德言论,在民族主义情绪高涨的bō兰引发了一股反德浪潮。由于革命摧毁了旧秩序,而新秩序的重建需要过程,“自由”的bō兰人民如同之前对待俄裔一样,开始了对德裔移民的迫害,没收德国富农和商人的资产,宣布“bō兰是bō兰人的bō兰”。

德国国内的舆论一片哗然,纷纷叫嚣要“惩戒狂妄的bō兰人”。

德国驻基辅领事,首先向沙皇递交了德国政府的一份通知:鉴于所谓bō兰王国议会背叛了俄国,也背叛了俄奥普关于bō兰的两次协议,德意志帝国决定对bō兰王国议会提出质询。如果得不到满意答复,德意志帝国将采取行动加以惩戒。

德皇对沙皇保证,“我是为了我们共同的事业”,“无意侵犯俄罗斯的主权和尊严”。但他也提出,“bō兰的状况是不能容忍的,而为了稳定局势,德国可能需要被迫承担起责任来”。

沙皇大为惊愕,追问到底是什么意思,德国领事也只有沉默以对。

沙皇连忙给德皇拍发急电,而德皇的回复很简短:“我和我的政府认为,目前最首要的任务是稳定bō兰局势,防止全面赤化……能够完成这一使命的目前只有德意志。”

几乎与此同时,德意志帝国政府驻华沙领事,特命全权代表,对“bō兰王国”政府递交了一份通告,宣布鉴于bō兰王国议会违反了1795年俄-奥-普三国条约对bō兰领土的处分,也违反了1815年三国对bō兰大公国的处置协定,德意志帝国政府要求bō兰王国议会立即说明以下问题:(1)他们是否尊重对bō兰领土处置的协议;

(2)他们是否承认俄罗斯帝国沙皇陛下是合法的bō兰国王;

(3)bō兰王国议会如何看待bō兹南大公国(德占bō兰)和克拉科夫共和国(奥占bō兰);

(4)bō兰王国议会是否准备取缔所谓的工兵代表苏维埃。

德国的照会顿时震惊了整个bō兰。

面对德国态度强硬的照会,bō兰王国议会基于民族自尊心,也是基于民意所向,更加不想坐实苏维埃方面的指控,半是主动半是被迫地给与了答复:(1)bō兰王国议会已经宣布瓜分bō兰的条约无效,并已经成为主权独立的国家;

(2)bō兰王国否认沙皇为合法的bō兰国王,并将自主决定自己的政体并推举自己的国王;

(3)bō兰王国议会目前承认bō兹南大公国和克拉科夫共和国的现状;,

(4)bō兰王国议会目前无意取缔工兵代表苏维埃。

这一答复显然无法令德国方面满意,bō兰王国议会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这个时候,眼见联合奥匈已经没有可能的毕苏斯基忧心于bō兰王国的前途,提出了“联合英法,牵制俄德”的策略。当然,他并不清楚,另一时空一战后独立的bō兰正是采取了这一策略,在苏联和德国的夹缝中强大起来,但最终也因为英法的绥靖和苏德双方的合谋,最后再次落得瓜分的下场。

很快,bō兰王国的外交人员约见了英法驻华沙领事,正式提出提出缔结防御同盟,并保证“牢牢看住德国人和危险的苏维埃”。

bō兰王国外交人员认为,“欧洲目前最大的战争策源地,一个是以‘解放全人类’,‘实现共产主义’,‘全世界无产阶级联合起来’为宗旨的苏维埃俄国,一个是推行世界政策,要求生存空间的德国’。他们认为,能够同时对这两个战争策源地构成压制的,“只有两国之间作为独立民族国家存在的bō兰”,因此,“英法两国最好的选择是与bō兰结盟,从而打消德俄两国在欧洲的扩张意图”。

bō兰的提议,倒是让英法的很多政治家怦然心动。

温斯顿?丘吉尔当即建议“认真思考这个提议”,甚至在保守党高层中sī下表示“这是***苏维埃俄国和德意志帝国之间的一颗钉子,正是我们所需要的东西”。但首相“好人亨利”班纳曼爵士与法国的布鲁埃一样,认为“现在与bō兰签署盟约必定会同时冒犯德国,奥国,沙皇政府和苏俄,最后得不偿失”。老jiān巨滑的班纳曼首相在保守党内阁和议员内部提出,“现在的问题不是需不需要遏制德国和俄国,而是如果我们与bō兰签署盟约,bō兰会不会再次遭到三国瓜分,而我们又无法真的与这些强国同时开战”,一旦到了那个时候,“大英帝国不但失去了威信,也同时与德奥俄结怨”,而更重要的是,“无论从哪个方面,我们都要支持沙皇俄国政府,与圣彼得堡的叛逆政权结盟显然不利于我们未来与沙皇俄国保持同盟,共同压制德国”。

正在英法内部争论不休,上层决策者犹豫不决的时候,德国已经开始了行动。

身在罗斯托夫的沙皇得到了德国领事的紧急求见,拿到了德皇的电报:“我已经命令陆军进入bō兰,帮助你消灭这里的红sè瘟疫”,“请不要怀疑我对你诚挚的友谊”。而德国驻英国大使和驻法国大使也提交了照会,宣布“德意志已经无法等待,红sè瘟疫的蔓延正在杀死欧洲文明”,“bō兰的赤sè分子正在惨无人道地迫害德意志人,犯下了骇人听闻的罪行,在人类文明史上都堪称惊世骇俗”,“任何阻止德意志帝国行动的力量,都将被视为对整个德意志民族的羞辱,而必将遭到雷霆的打击”。

早已在德俄边境枕戈待旦的二十四个德国精锐步兵师,四个骑兵师,分成两个集团军,分别由亚历山大.海因里希.鲁道夫.冯.克鲁格上将和亚历山大.冯.弗雷坦格—罗林霍芬上将指挥,由总参谋长史里芬担任总指挥,从东普鲁士和卢布斯卡省两面夹击bō兰。

几乎与此同时,奥匈帝国政府宣布“鉴于邻近地区的叛乱政府不但迫害德意志人,某些叛军还越境袭击了位于bō西米亚的帝国村庄,奥地利皇帝和匈牙利国王政府决定加以惩戒”,十六个师的奥匈帝***队按照奥匈帝国总参谋长康拉德的筹划,从小bō兰和喀尔巴阡山攻入了bō兰王国。

bō兰王国政府紧急约见了英法领事,要求调停或者武装干涉,而英法方面也立即对德意志帝国和奥匈帝国提出了外交交涉。

两国的反应都是“莫名惊诧”:英帝国和法兰西共和国尚未承认bō兰王国,何谈斡旋?

法国方面立即提出,bō兰王国属于俄罗斯帝国的一部分,要求德国停止侵犯俄罗斯帝国的领土。,

德国方面马上反问,法国是否要为此启动法俄军事同盟,对德国宣战?

法国当即表示“贵国并未对俄罗斯宣战,根据条约,法兰西共和国不会对德国宣战”。

德国方面冷笑几声,表示“德国是在惩戒一个叛乱政权,惩罚***德意志人的暴民”,而德意志从事的事业是“为了防止欧洲的赤化,保卫欧洲文明”,同时表示“会认真考虑贵国的建议”,随后就没了下文。

这个时候,英法等国内部的左翼被俄国苏维埃的成功所jī励,也开始联络工人罢工,游行,要求政府“承认苏维埃俄国,并给与国内的劳工阶级更多权利”,苏维埃在东欧的蔓延也让整个西方社会的上层精英深感恐惧。

德国打出“护侨”,“防止赤化”的旗号出兵bō兰,反而得到了西欧各国部分右翼分子尤其是资产阶级及其代言人或明或暗的赞扬和支持。

bō兰方面很快就尝到了苦果。

尽管在南线,面对战力平平的奥匈军队,士气高昂的bō兰军队打了几个胜仗,但随着训练有素,装备精良的德***队逐次深入,bō兰方面的态势终于无可避免地迅速恶化。尽管bō兰人士气高昂,在“为了自由bō兰”的口号下顽强抵抗,但为数不多的前常备军和众多动员兵仓促组成的bō兰军队,显然不是德军的对手。仅仅过了一个月,华沙已经沦陷,bō兰军队主力被消灭,二十多万人被俘,迫于形势,bō兰军方宣布“单方面停火”。德国政府和奥地利政府宣布,bō兰议会王国叛乱分子“被成功镇压”,武力占领了原俄属bō兰。

在通知沙皇之前,德奥两军已经瓜分了占领区:德国方面占领了华沙省,普沃茨克省,奥古斯图夫省,而奥匈帝国则占领了卢布林省和拉多姆省。

随即,德国着手在当地扶持一个亲德的bō兰政权,并开始大肆鼓吹“bō兰-立陶宛再次合并”。

德国的突然介入,不但让沙皇挨了一闷棍,也让英法顿时陷入了恐慌。

毫无疑问,从在幕后鼓动土耳其和罗马尼亚发出领土要求,到现在干脆赤膊上阵,德国正与中国东西呼应,一步步地肢解俄国。最可怕的是,中德事实上的全面同盟,至少从这一系列事件中已经看到了雏形!!。

第一百九十六章 胜利万岁!(上)

德皇威廉二世还特意遑请了英国《每日电讯报》的记者采访自已。

这位最近因为“落了法国佬和英国人的面子”而踌躇满志的皇帝公然表示“德意志帝国非常愿意与中华帝国这样有能力,有决心致力于在公平合理的基础上构建社会秩序的强国携手合作”并且“希望中俄之间早日就两国争端达成一致,以便尽快消灭圣彼得堡的红sè瘟疫”。

对于bō兰,威廉二世明确表示德国“并无意冒犯俄罗斯帝国,只是应bō兰一立陶宛人民的要求,使bō兰一立陶宛人民免于红sè瘟疫的威胁”。他自鸣得意地提出“德意志将在东方筑起一道隔离红sè瘟疫的哈德良墙”。到了最后,当英国记者提到“据说贵国正在从〖中〗国订购战舰”并询问“有关德意志远东舰队存在的意义”等同题的时候,这位暴躁的皇帝终于怒气冲冲地喊出了另一时空那句名言“你们这些英国人,都是疯的!疯的!”。

似乎还嫌不够,德皇接下来丈地宣布“德意志在东方与中华帝国的合作是朋友之间真诚的互利协作”德意志帝国“愿意以铁和血维护这一亲密邦谊”。他还表示“中华帝国与俄罗斯帝国都是两个伟大的帝国,双方的误会终究有一天会得以消除,朕愿意为此作出努力”。

德皇赤luǒluǒ的霸权主义表态在伦敦,己黎和基辅都引发了普遍的恐慌。

“铁和血”的表态被德皇用于描述保障与中华帝国之间的关系,当即被西方的帝国主义分子们视为战争宣言。jī动的温斯顿丘吉尔当即在上司额尔金爵士面前滔滔不绝地宣布“大英帝国与德意志帝国之间已经没有中间道路,必须以一场战争彻底化解彼此之间的争执”“大英帝国如果对这一公然挑战不列颠权威的表态无动于衷,就等于助长好战分子的野心,而让大英帝国的盟邦陷入恐惧”。

额尔金听完却只是淡淡地反问“目前中英还是盟国你认为德国会愚蠢到对大英帝国宣战?反过来,如果英国以战争回报德国,你认为我们是否已经做好了战争准备?〖中〗国人又会如何看待大英帝国?一旦他们基于chún亡齿寒的考虑参战,印度马来亚和澳大利亚新西兰在他们训练有素的战争机器面前能坚持多久?”

丘吉尔冷静下来之后,也不得不承认额尔金所说很有道理。

“无论如何目前〖中〗国是英帝国的盟国,而德皇目前所做的一切,都是在想方设法把〖中〗国拉到他的一边,绑上他的战车。一旦我们的表态正中德皇下怀,引发中德同盟,中英同盟就变成了一纸空文,而英德之间的实力对比就将发生根本扭转,德国那个时候将敢于并且乐于挑起战争。”额尔金认为“因此,大英帝国目前的任务就是对〖中〗国充分表达善意,甚至在必要时牺牲俄国的部分利益以谋求〖中〗国对英国方面的感jī与好感。”

“bō兰将是扎在俄国心头的一根刺。”这位殖民地事务老手宣布“再加上罗马尼亚和土耳其的问题,一旦俄国完成统一,俄国终究会在未来的战争中站在德国的对立面”。

“所以我的意见就是满足〖中〗国人的要求。”额尔金的结论让丘吉尔惊愕,却又不得不承认很有道理“他们吞下了超过自己消化能力的晚餐,最终就会引发胃溃疡,上吐下泻,然后是整个身体反而变得虚弱不堪。那个时候,这个急速膨胀的多民族帝国,也会变成第二个俄国。”

俄皇宫廷已经陷入了一片混乱。

苏维埃军队的强大压迫,迫使俄国沙皇政府在占领区开始大肆宣扬“苏维埃暴民准备抢走你们的最后一份粮食,夺取你们的黄金珠宝拿去换取枪支弹药。

他们会把你们像奴隶一样驱使去和德国人,〖中〗国人打仗,让你们像狗一样死在荒野之中”。

一队队的顿河哥萨克,乌克兰农民进入了沙皇的军队,甚至克里米亚半岛的鞋靶人,在沙皇政府“战后承认其独立地位,给与充分自治权力,只作为俄罗斯帝国名义上保护国”的承诺之下,也是出于对红sè苏维埃政权的恐惧,以及〖中〗国方面的某种推动最终也派出部队与沙皇政府并肩作战。,

可也是这个时候,在沙皇统治区,一些可怕的谣言开始传播。人们纷纷议论者自己家的丈夫和儿子在〖中〗国战俘营充当苦力可能受到的虐待,议论着沙皇为了一点钱财而无视为俄罗斯奋勇作战的军人。从各地跑到乌克兰的贵族们,资本家,商人和地主,甚至组织了庞大的请愿团,恳求沙皇尽快和〖中〗国人达成协议,让自己的子弟早日回乡!

这让沙皇不得不警惕也不得不害怕。这些人是他的统治根基,一旦真的出现问题,他将无法面对红sè苏维埃的攻击。

等到英法传来消息,圣彼得堡苏维埃方面也已经和〖中〗国方面多次密谈甚至〖中〗国已经向苏维埃提供了大量的物资弹药和军需物资,粮食沙皇终于彻底慌了手脚。尤其是当英国人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苏维埃方面的议和条件,沙皇顿时被惊呆了!这比〖中〗国方面要求的还要更多!

他一边咒骂红sè〖革〗命者是“俄罗斯的叛徒和耻辱”一边不得不放缓了口气,催促拉姆斯多夫“在尽可能少付出点代价的前提下,尽快签掉那该诅咒的停战协定”哪怕“接受〖中〗国人的主要条件”。

但这个时候,〖中〗国方面反倒表现得不紧不慢。李经方在拉姆斯多夫多次催促之下依然没有lù面,不是“事务繁忙”就是“身体不好”。

〖中〗国军队的脚步一刻不停地西进,尤其是他们攻陷了新西伯利亚之后,又马不停蹄地进一步向鄂木斯克前进。沙皇军队面临着红sè苏维埃的进逼,不得不抽调东方的部队,导致整个亚洲残余领土上俄罗斯居民的全面恐慌,其在车里雅宾斯克以东的整个统治秩序已经崩溃,军队无心恋战。

英法在这个时候,按照维特的说法“充当了〖中〗国人的吹鼓手和同谋者”英国驻基辅特派员尼科尔森提出“目前最危险的敌人是苏维埃,而这一片广袤荒凉的土地和桀骜不驯的异教徒土著将让〖中〗国人焦头烂额”法国特使劳埃德则坦言“冰雪开化,红sè苏维埃兵临城下,俄罗斯已经没有能力阻止〖中〗国人,而法兰西目前无法对〖中〗国开战”。两国特使还进一步半是认真半是恫吓地提到“德国已经表明了态度,准备与〖中〗国携手瓜分世界。英格兰和法兰西需要时间来做好准备,而贵国也需要喘息”“只有首先消灭了红sè瘟疫,俄罗斯才能获得拯救”。

维特,这位俄国公认最能干的大臣之一后来在回忆录中写道“很显然,法国人对俄罗斯摧毁了拿破仑统一欧洲的梦想始终耿耿于怀,并且在这个时候怀着某种幸灾乐祸的潜意识成为了〖中〗国人的同谋”

“英国人一直把俄国视为其世界霸权的最强敌人之一,而一个被严重削弱,又和中德两国有着不可调和的领土争端,只能追随英国来确保国家安全的俄罗斯,正是英国人需要的那种恭顺奴仆”。

沙皇政府最终不得不屈服于现实的压力。

拉姆斯多夫为首的代表团“如同案板上一条待毙的簿鱼”一般“垂死挣扎”又提出“俄罗斯帝国愿意考虑以贵国原本的提案为基础,对双方的历史和现实加以考虑”“以上帝为见证,俄罗斯帝国愿意表达慷慨的善意”。

但〖中〗国方面的回复却是毫无余地“中华帝国政府认为修正后的提案更加符合当前的实际,也是公平合理的要谈历史,我们就谈一谈历史……西元1662年明朝灭亡,之后的满清政权属于部落民建立的伪政权,中方不予承认,而1662年俄国的疆域在东方只抵达喀山……那个时代,诸鞋靶部落对明朝封贡,整个西伯利亚和中亚事实上属于明朝疆域,中方只是收回故土……按照这个原则,分界线应该直接划在乌拉尔…谈现实,敝国事实上已经把据大部分领土拿到手中,顺便说一句,我们刚刚得到通报,鄂毕河上的苏尔古特已经被我方收复……”。,

面对如此情况,以口才著称的法国特使劳埃德颇有创造xìng地提出“俄罗斯首都圣彼得堡位于东经三十度,中华帝国首都北京位于东经一百一十度,而拟议中的分界线位于东经七十度附近,正好是两国首都的中位线,这是非常公允的建议”。

这个被维特称为“旷世奇谈”的外交理论被英国特使尼科尔森大为称赞,认为“非常具有建设xìng”。这位英国外交老手lù骨地提出“这样也好,俄罗斯可以回到欧洲国家的本位上来,无须分散精力于东方”1“以上帝的名义,欧洲需要俄罗斯”。

为了安抚沙皇,也是为了把俄国彻底拉上英国的战车,尼科尔森代表伦敦方面抛出了致命的糖果“如果俄国愿意加入大英帝国的军事同盟,英俄法,甚至还包括中英同盟体系内的〖中〗国,就将对德奥意土,以及德国拉过去的bō兰一立陶宛,罗马尼亚,芬兰阵营重新构成优势”一旦爆发战争“站在胜利者一边的俄国不但可以收回芬兰,bō兰一立陶宛,还可以从罗马尼亚,土耳其获得充分的补偿”而这些富庶的地区“百倍于西伯利亚的荒原与中亚的沙漠”。

对战争已经厌烦透顶,尤其是对圣彼得堡暴民“劫掠了俄罗斯绅士和忠实臣民的财物”导致自己损失惨重而深感愤恨的阿列克塞耶夫海军上将,在其挪用海军军费包养的法国芭蕾舞演员埃尔莎的撺掇之下,也卖力地劝说沙皇“面对现实,俄罗斯对东方的扩张已经难以为继,而回到西方,与英法盟国一起瓜分土耳其,占领君士坦丁堡,重新统一希腊人和斯拉夫人,建设第三罗马才是要务”。

已经成为沙皇夫fù精神支柱的“圣僧”拉斯普京也不甘寂寞地宣布“东方的异教神威力大得异乎寻常,上帝已经发出了神谕,暂时退让……………,将集中力量于蔑视神灵的苏维埃”。

在维特的笔下“英法两国特使如同老鹰抓小鸡一般围着桌子围堵拉姆斯多夫伯爵,逼迫其立即签字……………皇后每天十次歇斯底里。逼迫陛下必须遵从圣人的神谕,不要让皇宴陷入血海”。

已经被一连串的打击折磨得精神衰弱疲惫不堪的沙皇尼古拉二世最终不得不对现实低头。

但这不仅仅是态度问题,也有着现实可行xìng的问题。拉姆斯多夫直言不讳的向〖中〗国和调停各方表态“现在的问题不是舍不舍得,而是任何一个俄国政府如果就此达成条约就一定被人民推翻,那个时候签了也是白签,既然如此就干脆不签”“俄罗斯帝国方面的态度是诚恳的,愿意尽一切努力让英法盟友满意,但现在的问题是我们首先要生存”。

这倒的确是大实话。

即使踌躇满志如郑宇,也不得不考虑这个现实的问题:就是一旦签署了条约,沙皇政府却被愤怒的民众推翻,赔款化为泡影,而红sè苏维埃掌握了俄国,则势鼻煽动俄国的民族情绪,〖中〗国也许暂时可以控制这些遥远的领土,但时间久了,等俄国缓过这口气,遥远的国境线就变成了可怕的陷阱。

毕竟,这个时代的西伯利亚太过荒凉,而获得了领土,要实现有效控制就必须要建设,要投资,还要大规模地移民。〖中〗国目前有没有能力消化如此庞大的战利品?

经过反复讨论,〖中〗国方面最终“勉为其难”的作出让步:在领土上,双方退回到〖中〗国前次要求的叶尼塞河一线,但在〖中〗国的强烈坚持下,叶尼塞河沿克季河向西,接鄂毕河向南一直到托木河向西接额尔齐斯河和草原总督区边境,包括新西伯利亚和巴尔瑙尔在内都要作为〖中〗国的领土,因为“新西伯利亚本身就是一个政治标志”“中华帝国已经将其命名为安西城”。

作为回报,〖中〗国方面允许把鄂木斯克,以及彼得罗巴甫洛夫斯克,及其附近完整的西伯利亚铁路路段及其以南一百公里划出草原总督区,依然归属俄国,但与此同时,鄂毕河接草原总督区以东,到新国境线,需要作为“〖中〗国拥有特别利益的新经济特区”“中华帝国,以及英法德美奥之居民可以〖自〗由往来,居住,经商,并接受其本国的领事裁判权”。,

最终,在复杂的博弈和反复的争吵之后,沙皇“终于作出了一个无比艰难,却让所有人在悲伤之余如释重负的决定”。

五月二十日,在英美代表的各自监督下,以电报方式达成一致意见的双方代表,分别于北京和基辅签署了和平协定,并将由外交特使在英美代表陪同下完成两国换文。

这一《北京一基辅》条约规定:第一,中华帝国和俄罗斯帝国一致认可,两国之前签订之一切条约全部作废,并从五月二十五日凌晨零时起结束战争状态:第二,中华帝国与俄罗斯帝国一致确认,从五月二十五日凌晨零时起,两国之边界在叶尼塞河,自入海口向南,再沿克季河向西接鄂毕河1

向南一直到托木河向西接额尔齐斯河和草原总督区边境,该线以东,以及该线河流的全部水域均归属中华帝国。此外,原草原总督区,自恩巴河和里海以东,西伯利亚铁路线以南,凡原俄国草原总督区恩巴河接托博河以东,西伯利亚铁路线南五十公里以南,以及土耳其斯坦总督区所属地区全部归属中华帝国。此外,北冰洋上的北地群岛,新西伯利亚群岛和佛兰格尔岛及其附属海域,均由中华帝国处置:第三,俄多斯帝国娄定,自五月二十五日凌晨零时起,自鄂毕河向南经托博尔河向南接西伯利亚铁路以东至新中俄国境线,作为“西伯利亚经济特区”凡属中,英,法,美,德,奥各国居民可〖自〗由往来,定居,经商,上述各国于该地享有领事裁判权:第四,中华帝国保证,在伊尔库茨克以西(不包括新西伯利亚)

的西伯利亚部分,驻军人数不得超过十万人:在中亚方面塔什干一阿斯卡纳一撤马尔罕以西,中华帝国驻军人数不得超过十万人:此款有效期二十年,到期后双方重新议定:第五,中华帝国保证在中亚建立独立的民族国家,但保持对其政务督导的权力,在必要和自愿的前提下统一管理这些国家的外交军事等国务事宜:第六,中华帝国保证,并对此区域内俄罗斯帝国修建的铁路,建筑物,厂矿企业和农业灌溉设施按价购买,以俄罗斯帝国支付的“战争费”抵消。

第七,上述第二款提及之领土,其一切地上和地下属俄罗斯帝国沙皇陛下所有之资产全部归属中华帝国政府:第八,中华帝国确认,在第二款所述之原属俄罗斯帝国所有之领土上,保证原俄罗斯帝国国民,如愿加入中华帝国,享有中华帝国国民之同等权利:如不愿加入中华帝国,拥有离境的〖自〗由:第九,中华帝国与俄罗斯帝国将另行签署双方战俘交换和通商之条约。!。

第一百九十七章 胜利万岁!(下)

中俄双方以同样形式签署了《中俄战俘交换协定》和《中俄通商条约》,沙皇政府分五年支付总计一百五十亿法郎,折合六亿英榜的对价,其中五十亿法郎立即支付,从〖中〗国购买总计六十万支步枪,一亿两千万发子弹,一千一百四十门火炮,六十二万发炮弹,两千四百tǐng轻重机枪,以及军装,军靴,背囊,水壶,骡马大车当然,这些都是缴获自远东和西伯利亚,中亚的俄国军队。除此以外,〖中〗国方面还要提供一部分军事物资。

此外,〖中〗国方面还需要立即将第一批不低于十万人的俄罗斯,乌克兰和白俄罗斯战俘转交给沙皇政府,并由上述军备物资武娄完整。其余五十万名战俘嗣后陆续启程。

由英法美德奥五国组成的银团,则同时与沙皇政府签署了高达二百亿法郎,十年期的巨额借款合同,年息百分之五,由俄国的关税乃至铁路作为担保。

到了这个时候,沙皇算是松了口气。说白了,那一百五十亿法郎,折合六亿英榜,除了买东西,买人,更是战争赔款。只不过赔款终归有些没面子,干脆就用“交易”来替代。不过,沙皇很快又抱怨起手下的部队之前执行“焦土政策”搞出上千公里的破损铁路,让他的“精锐部队…,难以快速回到欧洲投入战斗。不过,〖中〗国方面倒是很痛快地表示“如果铁路运输有困难,只要沙皇愿意支付运费,且能够确保黑海内的安全,〖中〗国方面可以用船运在两个半月内把第一批装备完毕的俄国部队船运到黑海北岸的敖德萨”。

这个提议正中沙皇和英法的下怀。

已经决定投下筹码的法国方面拍着xiōng脯表示“将派出舰队护航”但“需要土耳其方面的谅解”。而土耳其方面的态度则很明确:要么认可土耳其的领土要求,要么不要想通过博斯普鲁斯海峡。

想着自己那个可怕的猜想耳闻土耳其新军势如破竹,沙皇在这个时候也不得不咽下一口气,与土耳其方面草签了《基辅一君士坦丁堡协定》,把格鲁吉亚,伊梅列季亚、明格列利亚、卡尔斯、巴统、阿尔达汉和巴亚齐特这些割占自土耳其的土地退还给了他们但巴库地区,在沙皇专制政府的坚持下,加上英法态度坚决(其实是担心德国获得太多石油资源),也是因为此地本来属于bō斯,和土耳其没什么关系,土耳其人缺乏足够的道义理由,土耳其人没有得逞。但好在土耳其人得到了巴统这个至关重要的石油港口,等于也可以分润巴库的好处。

而在罗马尼亚方面,沙皇也提出了条件:愿意与罗马尼亚王国政府就北比萨拉比亚进行谈判,但需要对方支付一定的代价:以优惠价格向沙皇政府提供农产品以及石油(巴库的油井被工人摧毁)以及志愿军,要求他们“如同三十年前俄国人为他们所做的那样(指俄国在俄土战争中帮助罗马尼亚获得独立)”在双头鹰的旗帜下“再次并肩携手,与共同的敌人作战”。

五月二十五日,俄罗斯沙皇政府与罗马尼亚王国政府签署《比萨拉比亚归属协定》罗马尼亚王国政府收回北比萨拉比亚,举国欢腾。

半个月内,多达五万人的罗马尼亚“志愿军”持械进入乌克兰,加入俄罗斯帝国沙皇麾下,接受沙皇的薪傣组成了“罗马尼亚军团”。

而沙皇则拿出大批逃离圣彼得堡时随行携带,世代相传的无价之宝抵押给巴黎的银行,借得了巨额战费。

在中俄条约签署之后不久,〖中〗国和英法德美就签署了《中华帝国与大英帝国,法兰西共和国,美利坚合众国德意志帝国有关西伯利亚地区商业合作开发的协议》。出于对英法德美对俄贷款的抵押物西伯利亚矿产和铁路权益因归属〖中〗国而可能出现的损失进行补偿,并将西伯利亚内陆对列强经济开放,中华帝国作出以下承诺:第一,如果沙宴俄国政府被推翻,且四国在俄国以西伯利亚权益为抵押的国债违约,中华帝国将以象征xìng的价格将西伯利亚铁路线三成的权益转让给四国银行团:第二,中华帝国承诺将投资完全修复属于〖中〗国段的西伯利亚铁路,并在十年内将其改建为复线铁路,四国银行团为此提供八千万英榜的贷款,而中方以中方所有的西伯利亚铁路百分之十九的权益作为抵押:第三中华帝国方面尊重四国资本在西伯利亚已经投入的资金,如有损失,中华帝国愿意对其按价补偿。,

商约的签订,让英法德美四国在西伯利亚投入巨资,或者是以西伯利亚铁路和矿产为抵押物对沙皇政府提供了巨额贷款的银团和企业顿时松了口气。

显然,接下来的主要任务就是同心协力“平定赤祸”。

此时此刻,在俄国爆发的内战已经进入了异常残酷的阶段。

之前,沙皇仿效苏维埃但去除了jī进内容的敕令一道道发出,并且率先在占领区开始了改革,在伏尔加河和顿河也进行了全国杜马选举,大批的立宪派和开明士绅,知识分子在基辅组成了“临时杜马”并且获得了相当大的权力,甚至沙皇承诺除了预算权和立法权之外,还将给与杜马“前牟未有的独立与尊严”。

在乌克兰,伏尔加河,顿河这些传统上忠于沙皇的哥萨克地区,沙皇的形象再次高大起来。

而就在这个时候,又一个事实,让这位原本黯淡无光的沙皇,一跃成为了东正教的圣人。

五月三十日,俄罗斯帝国沙皇尼古拉二世,在退位诏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站起身,拥抱了哭泣不已的妻子和孩子,又拥抱了已经成为沙皇“米哈伊尔二世”的皇弟米哈伊尔大公,平静地说道:“米夏,保护好俄罗斯和人民。”

米哈伊尔大公表情复杂地看着自己这位一贯懦弱卑庸,但对亲友极为宽厚的皇兄,深深一鞠躬。

随后,前沙皇来到马林宫的三楼阳台,面对下面十余万军民,发表了自己的退位演讲。

“…俄罗斯人,忠诚,勇敢的哥萨克,你们的沙皇,在这一天签署了自己的退位诏书。感谢上帝,此刻我的心情安宁而平静我们生而有罪,并在自己短暂的一生中秉持信念,履行自己的职责。在我身为沙皇的日子里,我曾经努力,却终究有负于人民的信任,让人民méng受了苦难……我的弟弟米哈伊尔,我的忠实的大臣们,以及现在身为杜马成员的俄罗斯的绅士们,他们都曾经劝导我,帮助我。但我已经身心疲惫,而且我相信,我已经找到了一个更加适合统治俄罗斯,能够给俄罗斯人带来光明的沙皇,他就是我的皇弟,米哈伊尔亚力山德罗维奇,请诸位为他欢呼,为他祝福,以上帝的名义,天估俄罗斯!”新沙皇米哈伊尔二世,在山呼海啸一般的欢呼声中登上了马车,在近卫军的护送之下前往索菲亚大教堂,并在那里接受了基辅大牧首的祝福,戴上了罗曼诺夫王室世代相传的皇冠。

“朕就此立誓,服务于俄罗斯,视其为祖国,无视恩怨与财富,只一心一意关心俄罗斯的复兴与强大……”

新沙皇米米哈伊尔二世手抚圣经背诵了简短的誓词,随后接受了文武重臣的宣誓效忠,宣布正式成为“奉天承运,全俄罗斯的立宪皇帝”。

新沙皇随即宣布了他的施政纲领:坚持前沙皇尼古拉二世陛下发布的敕令,对俄罗斯进行改革,并愿意与新独立的民族地区进行谈判,并“衷心希望他们以上帝的名义,继续与俄罗斯站在一起,无论以何种方式”。他还提出,对目前“苏维埃伪政权统治之下的人民,只要没有犯下俄罗斯帝国法律严厉禁止的行为,只要没有犯下杜马和最高法院认为属于叛国的罪行,全部予以宽恕,并以上帝的名义,任何人不得在事后清算”。他还提出“目前已经由农民分配的土地,原本属于沙皇所有的,仁慈的沙皇将对他们的所有权给与承认:属于其他sī人所有的,将由俄罗斯帝国政府对土地所有者授予十年期的国债加以补偿”。

此外,沙皇提议“为了俄罗斯的公正,为了俄罗斯人的苦难,恳请诸位俄罗斯的爱国者,以上帝的名义,捐献一部分你们已经被农民分配的土地,你们将获取俄罗斯的敬意和永久的荣誉”。

同时,沙皇宣车“凡宣誓效忠于沙皇,并为了沙皇与祖国奋战的军人们,都将对他们的土地获得永久的所有权,任何人不得录夺,而慷慨的沙皇将给与他们与他们的功绩相称的荣誉与财富”。,

作为登基仪式的必备节目,米哈伊尔一世沙皇同样给前来参加的军民赠送了黄油,奶骆,熏肉,伏特加,并宣布放假三天。

沙皇的敕令在军民中引发了狂欢。

很快,沙皇政府控制地区纷纷发来效忠通电,而维特,罗坚柯,李沃夫大公等则纷纷以身作则,宣布将自己的部分土地捐献给国家“不求回报”而新沙皇则投桃报李地送上高贵的头衔和大把的勋章。

一时之间,沙皇控制区内一些忠于皇朝的士绅,或是出于感动,或是出于对苏维埃强迫分地的恐惧,纷纷前来拜偈新沙皇,并献上自己的部分地契,随后接受沙皇的祝福和授勋,赐爵,而在传统而保守的顿河一伏尔加一乌克兰民众之中,沙皇的形象再次恢复了高大全的半人半神。

这种感jī之情,又混杂着对前任退位沙皇的某种同情和愧疚,基辅大牧首宣布“鉴于尼古拉亚力山德罗维奇表现出了崇高的〖道〗德和对信仰的虔诚”俄罗斯东正教会基辅教区“将强力推动在这位俄罗斯伟人死后将其封圣”。

圣彼得堡方面,苏维埃政权正在大张旗鼓攻击沙皇政府“卖国芶安,无视俄罗斯民族的传统与光荣”宣布“苏维埃政权支持与〖中〗国方面的和平,但坚决反对这样出卖主权的条约”同时紧急联络〖中〗国方面,表示“依然愿意以乌拉尔山和乌拉尔河为界与中华帝国达成君子协定,并诚恳地希望双方携手打击我们共同的敌人沙皇专制政府……

苏维埃方面提醒〖中〗国“沙皇政府一贯缺乏信义,屡次背弃对内对外的条约和根本法就是明证”。

柯伦泰夫人认为“沙皇政府与英法德等反动的资产阶级政权一直关系密切,一旦苏维埃的伟大〖革〗命遭到〖镇〗压,一贯仇视有sè人种的殖民者必然联合起来遏制〖中〗国的发展,甚至联合入侵”“〖中〗国人民与苏维埃人民是chún齿相依的关系”。

针对因苏维埃反对沙皇卖国条约而在统治区内泛起的反华浪潮,乌里扬诺夫站出来给与了直言不讳地批评。这位领袖指出“在反抗沙皇专制暴政的〖革〗命〖运〗动中,〖中〗国人民始终是我们的战友,一起为了推翻沙皇政府而战”同时也宣布“对〖中〗国人民退出与沙皇专制殖民政府的战争感到遗憾”提议“为了防止沙皇专制统治卷土重来,也是为了防止西方殖民者的武力干涉,中苏人民应该紧密合作”。他重点批评了社会〖革〗命党人的“〖革〗命盲动”指出他们“被狭隘的,有害的,落后的民族主义观念冲昏了头”背弃了“一个社会主义者应该抱有的基本阶级立场”。

在内部,这位领袖提出“苏维埃需要朋友,绝不能四面树敌”“我们还要依赖〖中〗国人提供粮食,工业原料和武器弹药,也需要他们帮助苏维埃稳住德奥和芬兰,避免多面受敌”。

乌里扬诺夫的意见得到了马克西莫夫的支持,却遭到了布尔什维克内部jī进派别的反对。对此,乌里扬诺夫怒斥他们“不像国际主义者”倒像是“满脑子国家主义的宪兵”。崩得支持乌里扬诺夫,掌握着契卡的捷尔任斯基甚至秘密建议乌里扬诺夫“采取断然措施解决解决社会〖革〗命党“这个〖革〗命的毒瘤”却遭到了乌里扬诺夫的拒绝。

乌里扬诺夫认为,社会〖革〗命党人是可以团结的,也是必须团结的“〖革〗命的力量要持续加强而不是减弱,需要的是团结而不是分裂”。

此前,外高加索共和国在奥斯曼土耳其和沙皇军队的联合绞杀下已经灭亡,朱伽什维利和加米涅夫化装逃亡,来到了苏维埃控制区,立刻坚定地站在了乌里扬诺夫一边。

而另一边,年轻的布哈林,与jī进派们,甚至包括社会〖革〗命党人中的一些左派一起指责乌里扬诺夫“犯了右倾机会主义错误”背弃了无产阶级世界〖革〗命的理想。他们认为“中华帝国是一个由官僚资产阶级,地主和无产阶级中的腐化堕落分子,农民中的封建分子联合执政的,最具有欺骗xìng和危险xìng的政权”是“国际无产阶级〖革〗命的大敌”。对于这样的敌人“苏维埃绝不能妥协,必须坚决斗争”。,

季诺维也夫,这位另一时空十月〖革〗命后著名的“国际主义布尔什维克”并因反对斯大林“一国建设社会主义”而被开除出党并处决的布尔什维克理论家,创造xìng地提出了“苏维埃是世界无产阶级共同的祖国”为了保卫苏维埃政权“必须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首先打败我们最危险最直接的敌人一沙皇专制政府和他们的欧美同盟者”。

在这个问题上“〖中〗国是苏维埃天然的盟友”“他们具有鲜明的反西方,反殖民思想,是可以被影响,可以被改造的,也是〖革〗命在这个阶段所需要的盟友”。

这个时候,社会〖革〗命党中的一些力量也站出来支持列宁。

瓦西里耶夫指出“盲动和狂躁的〖革〗命急xìng病会把来之不易的〖革〗命胜利推向毁灭”“一切为了胜利,这才是现阶段的根本信条”。

最后,身在前线的托洛茨基也发来电报“坚决支持乌里扬诺夫等同志的正确意见”“苏维埃红卫军建议首先打垮眼前的白军,巩固〖革〗命成果”。

在暹罗方向,华军早已获得全胜。

早在一九0六年的一月,从暹罗湾登陆的华军陆战队包围暹罗首都曼谷,曼谷爆发兵变,军政府被推翻,国王拉玛六世宣布无条件投降:一九O六年一月二十五日,中华帝国与暹罗签署《曼谷条约》,条款如下:第一,中华帝国对暹罗行使政务督导,为期十年,到期由双方谈判决定是否继续:第二,暹罗军队只保留三万人,不得拥有三千吨以上的作战舰只:第三,中华帝国将在曼谷,吞武里,清迈和乌纹驻扎军队,占领军总人数不超过三万人,军费由暹罗方面支付八成,并租借宋卡,万伦,棱桃邑为海军基地,为期九十九年:第四,泰国政府将分期十年对中华帝国支付三亿美元的战争赔款,首期支付一亿美元。

随后,暹罗仿效〖日〗本和朝鲜例,与〖中〗国签署了一系列商务条约和军事同盟条约,彻底归入中华帝国东亚秩序之内。

中华帝国的胜利已经无可置疑。

举国欢腾。!。

第一百九十八章 黄沙百战穿金甲

第一百九十八章黄沙百战穿金甲

从沙漠瀚海到南海椰林,从安南和兰芳的乡村到东北的农舍,从上海广州的商业区到古城的茶楼酒肆,在这段日子里,都成为了欢乐的海洋。这是中国历史上前所未有的辉煌。

继蒙古戈壁大捷,黄海海战大捷,朝鲜光复,日本投降之后,中*队自中亚,西伯利亚和远东出击,犁庭扫穴,十荡十决。被欧洲报界吹得神乎其神的“名将。”也好,被国内反战派奉若神明的“西伯利亚暴风雪。”也好,被租借地俄国报纸吹上了天的“贝加尔滨海阿穆尔要塞群。”也好,被洋鬼子念叨来念叨去仿佛天下无敌的“灰制服牲口。”也好,面对锋锐无匹的帝国铁军,统统成了天边的浮云。

和平协定传来,神州沸腾。

拿到报纸的市民,已经急不可耐地直奔书店。各家书店柜台前都挤满了人,各个嚷嚷“给我来份世界地图…………要带叶什么河的!”。

茶馆里,机灵的老板安排店小二也弄了份大地图贴在墙上,还特意用红笔把分界线画了出来,一目了然。

茶客们喝着茶,聊着天,看着地图上被圈进来的那么大的一片领土,个个都是咂舌。

“这得多大一片哪…………合着好像比咱帝国还大!…”

“可不是,那叫啥鲜卑利亚………,听说冻死个人!这么大一片地方,毛子人数还没北京城多!还都跑他娘的了…………”。

“嘿,听说黑龙江的金沙就是从那地方过来的,依我看,肯定是块宝地!”。

“就是,给毛子可惜了的,总算现在是咱自个的家了…………六爷,怎么着,想去转转?”。

“这两天不是有东北垦殖公同招募商股?老九,有兴趣?我是准备投了…………”。

“那是啥湖这么大”看着顶个直隶!…”

“那叫里海”咱古时候叫咸海。”。

“咱现在算是四面大海了?北边的那个什么北冰洋,南边是南海,东边是太平洋,西边是里海………”。

“里海算什么,看那西边那海才夹,那叫啥?黑海?黑色的?”。/生生世世小说网

北京的街头巷尾,不少市民一连几天都晕晕乎乎地,走在陆上也如同喝醉了酒一般。人人都是笑面迎人,偶尔还有人兴奋地大叫几声。

赢了。

保皇派的代表康有为,在看到停战协定的当时就惊喜过度险些昏厥”全亏着一妻十二妾忙前忙后伺候着才缓了口气,当时就决定马上纸墨笔砚的伺候,随后就是洋洋一篇大赋:

“…………莫叹中华运多辄,

赴汤蹈火谁无悔:

中流砥柱击不溃,

陆海军,顶天立地无可摧。

壮我国魂威百倍,

梦圆盛唐源流汇…………”。

正赶上门生梁启超前来拜会,康有为由于之前两人因政见不合分道扬铤本来立誓不见此逆徒,平素在国会见面前是梁启超毕恭毕敬见礼,康有为爱搭不理。可今天康有为的心情实在是好到爆”破天荒亲自迎接这位弟子。

梁启超一见老师满面春风亲自来迎,一时间也是感动肺脏”师生抱头痛哭一场,算是就此解了之前的心结,和好如初。

梁启超却是来请老师指点迷津,只因之前梁启超误判局势,一力主和,被章太炎等皇汉领衔骂成了“汉奸””“软骨头””“买办””“洋奴。”…………现在国战完胜”和约饰结,帝国领土骤然翻倍,梁启超一时又是羞愧又是尴尬,赶忙来找权谋老到的老师康有为求教。

康有为见这位当年意气风发不可一世的学生现在低三下四来求自己,心头也不禁多了几分得意,当下思索片刻,却是捻须大笑:“卓如啊”你倒是当局者迷。我们中华这事情上头向来是一切向前看。要我说,还是我自岿然不动,该祝贺胜到祝贺胜利,该筹划国会复会之后有关提案就筹划。你之前议和嘛”这事情说来可能有判断失准的问题,但初衷并没有什么错处。…”

康有为啥哈大笑”有此玩味地看着梁启超:“你自问心无愧,又何必在意他人诋毁?国家胜了,举国欢腾,谁还抓住你之前的话不放,那也未免煞风景,更坐实了心胸狭隘。卓如,你我这类人,但求问心无愧,至于成败利钝,自有天意。我看咱这国家,百年盛世是逃不了的,千年基业也未可知!生逢此盛世,复有何憾?”。,

梁启超默思片刻,却也是洒然一笑:“倒是学生想左了。老师说的是。”。

“好啦,卓如,难得你来陪陪老师,今天老师高兴,咱师徒两人喝喝茶,聊聊天,下下棋,让你师母下厨弄点东西,陪老师喝一杯。…”

梁启超看着这位平日总是道学威严的老师,感受着那股发自内心的喜悦和感慨,眼眶微湿,点了点头。

北京城很快就变成了欢乐的海洋。

大街小巷,挥舞着国旗,满面笑容的市民们脚步轻快,嘴里哼着华夏颂的国歌,三五成群地到处游走,欢呼,雀跃。

青年团,各院校,工会都组织了战胜游行,青年团第一团(北京团)组织的青年联合大游行,前面一个乓大的红字横幅异常醒目:“我们赢了!”。

不但赢了,而且大赚特赚。/这些土地,除了前清被害走的一百五十万平方公里,还有差不多一千万平方公里。也许他们大部分不是冻土荒原和寒带森林,就是戈壁沙漠,也许这片土地上到处是冷酷残忍的野兽,野蛮而充满狐疑的游牧民族,可它,毕竟属于中国了。

纵横中外,历数上下五千年,一战而获如此广袤之土地亘古未有。

从现在开始,中华帝国,无论是人口,还是土地面积,乃至军威甚至国际声望已经隐隐直追大英帝国!

在商界有一定实力的商家都开始四下串联,准备去新占领区“淘金””发一笔横财。

文化界,现在已经没人再理会之前的所谓和战之争。现在报纸上通篇累犊的,全是“千年未有之外战全胜之局,我辈生逢此盛世,天幸也””

在这个当口,北京举行了大规模的战争公审。

首先是对日本方面一些在战争中对平民,不但包括中国,也包括朝鲜甚至日本平民犯下暴行的军人进行审判,长达半个月,很多整编制的日本军队被判刑,绞刑和枪决两千六百八十六人,终身劳役四万九千六百四十人,二十年及以下劳役二十六万四千五百人。

随后,又是对本国籍的“叛国者。”进行审判。

载伴等满清“小朝廷。”余孽,包括在战争期间叛变投敌充当走狗的满汉汉奸都得到了宽大处理:载伴,载振,铁良等一千四百二十六人被判终身劳役其余三万九千八百人被判二十年以上劳役,十六万三千人被判二十年以下劳役。

在青年党覆灭之时微服潜逃后因随从的情妇出首而被捕,始终坚持“自己才是中国的民族救星,只有青年党才可以救中国。”的冷秋,直到被枪决的那一刻还在高喊“醒醒吧,你们在谋杀自己的领袖””

因“从事非法政治活动。”而被美国政府驱逐,以海军押送到公海送上救生艇,随后被严阵以待的华军轻巡洋舰编队“捕获”。的华夏民主党领袖曾飞,在镇定自若地宣布“我没有罪,有罪的是你们。”之后被押上囚车送往朝鲜劳动营,将为中朝铁路建设事业贡献余生。

他们的党羽也都获得了应有的惩罚。

除此以外,还有很多本国的各级文武官员和商人,在战争期间利用职权贪墨公款,倒卖军用物资,采用劣质材料,提供劣质产品勾串分肥,纷纷被宣判处刑,没收财产。

本来已经被战胜和公审刺激得沸腾的民气,当大本营宣布“即日起停止战时税收政策…”“蒙古省,黑龙江辽宁和吉林省免除当年税收,政府拨款重建损毁建筑,放弃的农田安之前产出由政府补偿粮食。”等一系列政策之后,又被进一步推向高峰。

随后是一长串的晋升:

帝国海军总参谋长兼海军部长许凡元帅,晋东平郡王,世袭罔替,已在帝国贤良祠。

帝国首相刘定一,晋文定公爵,入帝国贤良祠。

帝国陆军部部长聂士成大将,晋忠武公异,陆军元帅,已在帝国贤良祠。

帝国陆军总参谋长江胜大将,晋武信侯爵,陆军元帅,入帝国贤良祠。

帝国陆军部次长岑春喧上将,晋武毅伯爵,陆军大将。

帝国警政部长赵秉钧,晋勇誉侯爵,入帝国贤良祠。,

帝国财政部长唐绍仪,晋文襄伯爵,入帝国贤良祠。

帝国外交部长李经方,晋文成侯爵,入帝国贤良祠。

帝国工商部长梁敦彦,晋伯爵。

帝国央行行长马新宇,晋子爵。

帝国交通部部长詹天佑,晋子爵。

帝国农业部长李清文,晋子爵。/帝国陆军大将,河中方面军同令官,原西北方面军同令官林肃仁晋平西侯爵,陆军元帅,入帝国贤良祠。

帝国陆军大将,东鲜卑利亚方面军同令官,原东北方面军同令官曾起盟晋平北侯爵,陆军元帅,入帝国贤良祠。

帝国陆军上将,中鲜卑利亚方面军同令官,原蒙古方面军同令官陆振明晋征北侯爵,陆军大将,入帝国贤良祠。

帝国陆军上将,远东方面军同令官,原朝鲜方面军同令官邓宁晋平东侯爵,陆军大将,入帝国贤良祠。

帝国陆军上将,西南方面军同令官,遢罗派遣军同令官马万里晋平南侯爵,陆军大将。

帝国海军上将,前机动舰队同令官林泰曾晋海东侯爵,海军大将,入帝国贤良祠。

帝国海军中将,前快速编队指挥官,第二舰队同令官萨镇冰晋定波侯爵,海军上将入帝国贤良祠。

帝国海军中将机动舰队参谋长李天林晋平波侯爵,海军上将,入帝国贤良祠。

帝国海军中将,海军总参谋部一部部长刘步蟾晋永波侯爵,海军上将。

帝国海军中将,叶祖圭晋宁涛伯爵,海军上将。

快速编队指挥官,前轻巡六战队指挥官许波晋宁海子爵,实授海军少将。

海军陆战第一军军长,两栖作战副总监邓铁辉实授海军上将:

海军陆战第七师师长,原旅顺守备师师长易水寒晋男爵,实授海军中将:

海军陆战第八师师长,原琉球守备师师长陆荣廷晋要爵,实授海军中将:

海军陆战第一师副师长许涛晋定海男爵,实授海军上校:

国防军一一一师师长曹锟晋男爵,实授陆军中将:…………

帝国总情局局长李忠晋子爵,实授陆军少将。

帝国调杏局局长丁启明晋子爵,实授陆军少将。

大本营高级军事幕僚官,大本营驻中鲜卑利亚方面军特派观察员杜智”晋男爵,实授陆军大校。

帝国总情局二处副处长马朝阳实授陆军少校:

帝国总情局一处处长金向国实授陆军中校;

帝国调杏局局长助理泰明月实授陆军少校:

吕思阳”晋升陆军文职上校:

柴小伟,晋升陆军文职中校:

皇家禁卫军第十五师十五团团长蔡锋,实授陆军中校:

第三军作战部副处长蒋方震,实授陆军中校:

前御前侍卫队长,国防军一一一师三三二团团长邱海阳实授陆军中校;

皇家禁卫军第十五师十四团营长萧岚,实授陆军中校;

二十七师三团副团长聂宪藩,实授陆军中校:

国防军二十八师国防五十四团参谋长吴禄贞,实授陆军少校:

重炮兵第二旅炮术参谋李烈钧,实授陆军少校:

唐继尧实授陆军少校:/帝国海军鲨四十九号潜艇艇长薛海龙实授海军中校;

前御前侍卫”甲集群先锋一队副总指挥吉鸿兴,实授陆军中校:

帝国陆海军都进行了史无前例的晋升,综合考虑军官的战前的军衔和战时授衔,重新确定了正式军衔,绝大部分参战军人都获得了晋升。

当然,根据法律规定,元帅晋升”入贤良祠,都需要在国会复会之后再经批准确认。

文官也多有封爵,如大本营御前幕僚长杨永泰晋升子爵,两广巡杏员耿轩晋男爵。

另有多位在后方贡献良多的工商文等各界人士被陆续封爵:

前皇室产业负责人谢忠晋伯爵。

南洋李家家主李志雄供应得力”并贡献战费尤多,晋荣南侯爵。

胡家家主胡兽卿融通资金供应军工”并贡献战费尤多,特晋庆余伯爵。

安南宋家家主宋谨供奉勤谨,特晋正兴伯爵。

马来张家家主张振勋特晋子爵。

爪哇黄家家主黄仲涵特晋子爵。

台湾林家家主林尔嘉特晋子爵。

云南王家家主王鸿图特晋子爵…………

还有更多的因科技,工艺,文化等方面的贡献被封爵的人士,连“北竹“刘子文都被封了个男爵。,

不过,这些五光十色的爵位实际意义倒并不大。中华帝国的贵族最多就是在公共场合可以优先排队,称到名字时有名号,以及有资格出任参议院议员,再就是按照爵位高低可以每月在银行账户中收到皇帝给与的贵族津贴(不过即使是公爵也只有每月两百华元),仅此而已。而且,其贵族爵位大部分无法世袭,除非标明“世袭罔替“。

一连串的减免税收,晋升,全国放假,宣传典论攻势不断推高民气,整个国家已经沉浸在前所未有的光辉胜利之中。

和平协定已经生效,前线各部队逐渐登车回到驻防地,各地临时征召起来的治安部队也陆续开始复原。

参战部队的复原要更复杂一此。根据帝国之前制定的复原计划,所有参战部队都要在封闭驻地中经过三个月的恢复期,每天照常出操,训练,上课,自习,三操两讲,目的是让这些经受了最残酷的战争洗礼,精神上也受到了很大刺激,骤然回到和平社会中很可能无法适应的军人们尽快调整,减轻落差,避免造成社会问题。

但这个时候,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暗流也开始悄然涌动。不知道从哪里开始,一个说法开始越来越流行:“…………军管体质将延续下去,皇帝陛下将永久性关闭国会,采取中枢直接管理的体质“军政大权一把抓,宪法名存实亡“许帅前往日本就是因为在这个问题上触怒了陛下,遭到贬斥“云云。

但这个时候,除了中上层的一些人半信半疑地有些忧心忡忡,普通市民们已经无心辨别真伪,他们正在为另一件大事翘首期盼,/生/政府雇员们更是忙得脚打后脑勺:下个月月中就要举行盛大的凯旋礼!

准备受阅的部队开始陆续回到北京。但由于郑宇一直坚持让“大功部队“受阅,打得最远,作战最艰苦的骑兵部队回到通车的火车站,再整顿登车,需要的时间就比较长一些。最后还是郑宇自掏腰包,用飞艇将最远的受阅军人空运回国。

海军陆战队坚守岫岩,横扫辽东的大功部队精选人员从东京湾登舰,踏上国土:

国防军一一一师坚守松树山和二多三高地,又直取楚科奇半岛,在白令海峡西面的伊斯霍德纳亚山升起战旗的旅顺英雄营,完成换防之后,从楚科奇载誉归来:

皇家禁卫军横扫辽东,荡平双城子,力克海参葳,猛夺弗拉基米尔山的特功团,乘火车归来:

一支支英雄的部队载誉归来,是他们给这个国家,这个民族带来了荣誉!

所有的国民,都在期待看到这些祖国勇士们的身影,希望看到这些给国家带来荣誉,给人民带来安宁和幸福的华夏英雄!

世纪帝国txt

第一百九十九章 铁骑奏凯绕龙城

西元一十0六年六月十九日,农历丙午年阅四月廿八日。星期二。

黄道吉日,岁煞北,马日冲(戍子)鼠,宜出行,上任,会友,上书,见工:忌动土,开仓,嫁娶,纳采。

已经改名胜利〖广〗场的原天安门〖广〗场人山人海。

黑sè制服的皇家禁卫军全副武装,表情严肃,拉开了警戒线。百万民众挥舞着小国旗,翘首而望。

长安街早已改名凯旋大道。道路沿线,所有楼房全部封闭,全副武装的禁卫军严密控制。临街的窗台上国旗如海,机警的禁卫军和宪兵来回巡视。

一个个颜sè各异的方阵,整齐而肃穆地排列在大道两侧。军人们军装笔tǐng,闪亮的勋章缀满前xiōng。这些在尸山血海中以生命为赌注攫取了荣耀,载誉而归的百战虎贲骄傲地昂首tǐngxiōng,钢盔如海,刺刀如林。佩带弃最多勋章的传奇英雄们手持写满荣誉的军旗,注视着远方的城楼。

这是一支胜利之师,威武之师,是一支军威震慑了整个世界的不败之师。

他们的军旗飘扬在欧亚分界线,他们的军靴踏遍了整个东亚。他们的刺刀让一个又一个的强悍民族献上了敬畏,他们的威名,已经让远方的强国胆寒。

最重要的,他们的荣耀不是来自残酷的内战,他们的军旗不是被自己同胞的鲜血染红。在国家危难之际,他们面对几个强悍尚武的敌对民族勇敢地亮剑,并且彻底打垮了卧榻之侧的虎狼之国。

毫无疑问,这一次阅兵的规模和意义都远远超越了甲午战胜后的开国阅兵,更超过了建国十周年的战前阅兵。

这是这个国家亘古术有的大胜,全胜。

自此铁和血让世界牢记:犯中华者,虽远必诛!

所谓崖山之后无中华,明亡之后无华夏,自此而销。

上午八时整。

朝阳之下,自凯旋大道东面两匹纯黑骏马飞驰而来,马上两位英武的将军身穿纯白sè海军军礼服,手持雪亮的军刀。

在他们的对面,两匹白sè骏马迎面而来,马上是两位同样英武彪悍的将军,一位身穿黑sè的皇家禁卫军军服,另一位则是国防军的黄绿sè军服。

四名将军会合后,一起向东缓辔而行。

海军机动舰队司令长官,海军总参谋长许凡在左,陆军总参谋长江胜在右。

在他们身后则是海军上将邓铁辉和陆军大将邓宁。

几人所到之处,陆海两军的欢呼从一个方阵到下一个方阵,连绵不绝的声浪如同江海的咆哮,直冲云霄。

这就是神州健儿!这就是我华夏凯旋的铁军!

许凡,江胜等人以军刀行骑兵礼。

巡视完毕四位阅兵指挥官来到金水桥前,逐一汇报:“帝国皇家禁卫军准备完毕,等待受阅!”

“帝国海军准备完毕,等待受阅!”“帝国国防军准备完毕,等待受阅!”“帝国海军陆战队准备完毕,等待受阅!”

天安门城楼大开,黑sè的丛林鱼贯而出分列四周,一匹火红sè的骏马连同马上的白衣骑士在众星捧月之下出现在金水桥头。所有人都默默地站在四周,让这个身影显得更加鹤立鸡群。

“皇帝万岁!”

一阵山呼海啸一般的呼声从四面八方不约而同地响起,汇成了一道直刺云霄的巨大声浪如同闷雷一般在宽阔的〖广〗场和街道上来回jīdàng。

“批准受阅请求。”

郑宇点了点头,手中的黄金权杖向前一指,四名阅兵指挥官立刻各自回归位置,许凡立于郑宇侧后三步,挥动军刀:“分列式开始!鸣礼炮!”九十九门礼炮分成两组,轮流发射空包弹,炮声在天地间jīdàng,云层微微震颤,大地发出低吼,沉睡千年压抑千年的古城也开始苏醒。

这是一个民族沉睡千年之后发出的最强音,这是一个国家méng尘千年,在形形sèsè的异族入侵,压迫和欺凌之后发出的咆哮!

连绵的礼炮声中,人们无声地流泪,无声地欢笑,任泪水肆意流淌,任自己放纵着情绪。所有人都tǐng直了脊背,tǐng起了xiōng膛。在这一刻宇宙天地之间,只有他们,才称得上“胜利者”三个字。,

郑宇的目光缓缓扫过这些普普通通的面孔,心中涌起了前所未有的自豪和骄傲。

这是一个不可欺的民族因为他从不自弃:这是一个不可侮的民族,因为他在隐忍中积蓄力量:这是一个从此不会再奴颜婢膝的民族因为太多的屈辱让他们刻骨铭心,因为两代人打造的现代国家,自己亲手缔造的辉煌已经让他们体会到了个人,家庭,家族的利益和国家民族之间的关系!

他为他的民族自豪,他为自己而自豪。

他来了,他看见了,他做到了。

从这一刻开始,不会再有任何人,任何力量,能够阻止他和这里的同胞一起,把这个国家推向宿命的辉煌,让每一个国民享受到原本就应该属于他们的尊严和权利!

整整三十六响礼炮之后,森林一般的受阅队列开始了精妙的运转。

五百人组成的军乐队奏响《满江红》。

三名骑手在万众瞩目之中走过金水桥,每个人的xiōng前都是勋章闪亮,手中擎着满是弹痕,硝烟遗迹犹在的战旗。

蓝sè制服的海军陆战队上校许涛,手中的战旗曾经第一个插到富士山头:黑sè制服的皇家禁卫军中校蔡枵,手中的战旗曾经第一个飘扬在新西伯利亚城头:黄sè制服的国防军少校张定国,手中的战旗曾经高高飘扬在里海之滨:经过金水桥头,勇士们一起向右转身,敬礼,齐声高呼:“伟大的最高统帅我们把亚洲交到您的手上!”随后,三名旗手来到金水桥头,单膝跪倒,把巨大的战旗高高捧过头顶。

郑宇点了点头:“你们无愧民族的重托。

感谢你们,华夏的勇士。请持旗shì立,向世界展示帝国军队的光荣。”

三名旗手高声道谢,起身手持战旗立于金水桥畔。

红旗猎猎,如同熊熊燃烧的火焰。

接近着,白sè海hún衫,手持步枪,队列严整的帝国舰上水兵方阵,在林泰曾大将的统帅下经过进水桥头,那面巨大的红底金字“决”字旗由四名最强壮的旗手展开,格外醒目。正是在这面旗帜下,帝国海军机动舰队粉碎了不可一世的日俄联合舰队,彻底掌握了东亚的海洋。

林泰曾表情严肃,与决字旗的旗手一同转身面向金水桥:“帝国海军,向帝国最高统计献上东方的海洋,祝愿您永远守护华夏,带领我们取得更大的辉煌!”

郑宇点了点头:“帝国机动舰队收获了至高的荣誉,请在朕的身边展示这面光荣的旗帜,让整个世界看到帝国海军的风采。”

林泰曾和旗手护持着这面巨大的战旗,立于金水桥的鼻一侧。

接着却是一群特殊的士兵,他们有有伤残不良于行者由战友推动轮椅,有一只袖管空空如也者,有小臂齐肘而断安装了假手者。但每个人都是表情严肃而骄傲,xiōng前缀满了勋章,在他们的怀里紧紧地抱着一个个骨灰盒,盒上也同样挂满了勋章。他们来到金水桥前,所有人转身,以完好的手臂庄严敬礼:“祖国,您的儿子没有像懦夫一样逃避职责,他们战斗到了最后一刻!”

郑宇看着这些付出了最大牺牲的英雄们,破天荒地跳下战马,深深鞠躬。

久久。

“请英灵暂歇。华夏先祖在上,必定庇估有加。”

风吹过,抽泣声此起彼伏。宽阔的凯旋大道旁,梧桐也仿佛在轻声呜咽。

接下来的,是英雄的海军陆战队方阵。他们由阅兵指挥官之一邓铁辉亲自统帅,在金龙闹海旗的引导之下手持刚枪,整齐的正步如同鼓点一般精确。

一千人分成了五个小型方阵逐次通过〖主〗席台。他们由来自海军陆战队各部队功勋卓著的军人们混编而成,有苦战琉球用鲜血守住了祖国东大门的战士,有在旅顺的尸山血海中英勇奋战的军士,也有在辽东十dàng十决,入主东京受降〖日〗本的军官,也有一些身份神秘沉默寡言的战士(来自特战一营和二营)。他们继承和发扬了中华海军陆战队部队英勇顽强的精神,每每在敌众我寡孤立无援的情况下都能够坚持战斗到最后的胜利。,

接下来的混编方阵来自中鲜卑利亚方面军,由方面军统帅陆振明和参谋长肖明并肩统帅。

最前面的三个分列方阵来自中鲜卑利亚方面军乙集群。他们中的很多人都曾经在méng古戈壁中秘密训练和屯驻,在戈壁战役中粉碎了俄国后贝加尔方面军的主力,随后又西进科布多和唐努乌粱海,进一步跃马西萨克彦岭和阿尔泰,勇夺新西伯利亚,兵进鄂木斯克。在冰天雪地的严寒中,他们高唱“饥餐渴饮匈奴血”的满江红,秉持“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yīn山”的精神,顽强向前,奋勇作战,奏响了终战的最强音。

其中最为惹眼的是英勇的皇家禁卫军骑兵方阵。他们大部分来自皇家禁卫骑兵第一,第二两个旅。这两支部队即将正式改编为皇家装甲骑兵旅,也是全军第一支正式编成的轻装甲化机动部队。随后是由乙集群其他各部队混编而成的方阵。他们有méng古人,有鄂温克人,有抗俄义勇军,有乙集群的普通战士,有皇家禁卫军的步兵,有立有大功的军医,有后勤辐重队亲身抢险挽救了重要物资的普通插重兵。他们完成了战前看似不可能的任务,无愧于自己的职责。

随后是中鲜卑利亚方面军甲集群的混编方阵。他们忍受了最为严酷的考验,从méng古戈壁一路进击西伯利亚冰原,从上乌金思克的硝烟地狱一直打到严寒的克拉斯诺亚尔斯克和苏尔古特,他们战胜了一切有形和无形的敌人,承受了人类难以对抗的严酷考验,乃至最终抵达终点之时完好无损的已经只有出发之时的半数,但无论如何,他们完成了任务,把终战的主动权牢牢把握在自己手中。

接下来是由河中方面军司令官,陆军元帅林肃仁和参谋长赵启明统帅的河中方面军混编方阵。这支英雄的部队利用巧妙的yòu敌和果断的进攻消灭了新疆的叛军,也消灭了俄军进击部队,一举兵进河中,饮马葱岭和里海,并且会同中鲜卑利亚方面军乙集群攻陷新西伯利亚,兵临鄂木斯克,被誉为“河中雄狮”。他们对待民族的敌人永远冷酷无情,把最大的智慧,忠诚和勇敢献给祖国。在未来,他们中的大部分部队将改编为河中方面军和西鲜卑利亚方面军,成为帝国在西北新国境的主要屏障,并时刻准备再次响应祖国的召唤,对敌人施以无情的惩罚。

这之后的方阵,正是由曾起盟元帅统帅的东鲜卑利亚方面军。这支部队在东北面对绝对优势的敌军从三个方向的夹击,以最大的顽强与指挥进行巧妙的周旋,并在战争后期的反攻中追亡逐北,风卷残云,一举扫dàng了整个赤塔和黑龙江流域,最终在海蓝泡聚歼了俄军残部。他们的先遣队北上攻占了东西伯利亚腹地的雅库茨克,并沿勒拿河北上,在五月下旬抵达了拉普捷夫海的重要港口季克西,把帝国的战旗高高飘扬在北冰洋勒拿河口。战后,他们的经历被拍成了著名电影《北纬七十二度》,流芳千古。

再之后,是邓宁和参谋长康健亲自统帅的远东方面军方阵。他们曾经在原东北方面军麾下与日俄军队英勇奋战,后来又横扫辽东,迫降了〖日〗本满洲军主力,随后又进击海参崴和伯力,所向披靡,最后接受了尼古拉耶维奇大公统帅的俄军远东方面军残部的投降,把帝国国旗再度飘扬在滨海地区。

在他们的队伍中,有一些特殊的朝鲜士兵。这些主要来自东北朝鲜难民的战士,在残酷的战斗中也表现出了顽强的斗志和牺牲精神,其中单身毙敌一百二十五人,排名帝国狙击手第八位的金永焕上士即将被保送陆军中学速成培训部完成军官课程。

在这里,甚至还有原属旗人汉军八旗的一名军官,其家祖一直秘密从事反清救国〖运〗动长期接受总情局指令,在聂士成起义之时主动响应,打开北京城门,战后又拒绝受功主动退役加入méng古镇边军。其儿子后来在军校毕业并加入了玄武集群,在呼伦贝尔一满洲里一战中表现英勇,并且随主力横扫赤塔一海篮泡,获得二等白虎勋章一枚,二等玄娄勋章一枚,年仅二十六岁已经晋级少校。,

他们无论出身血缘,都把自己当成了中华的一份子,并且克尽职守,无愧于华夏军人的荣誉与传统。

再之后是海军潜艇部队和支援舰部队的混编方阵由被任命为新组建的海军航空部队司令官李志明,海军潜艇部队总监乔志伟统帅。他们之中包捞了总击沉量高达四万六千吨的王牌艇长薛海龙。

随后是陆军中学见习军官组成的方阵。在战前他们为了祖国的安宁,临时中止了自己的学业,投笔从戎,提前进入军队。他们中的很多人牺牲在了国战的战场之上,但更多的青年却在战火中飞速成长。他们即将告别自己生死相依的战友,再次回到军校完成中断的学业。而经受了战火洗礼的他们,也将成为这支军队未来的骨干,将华夏军人的精神传承下去,发扬光大。

这些青年学官的表情异常严肃,前排的四名学官,在经过金水桥时突然展开一面旗帜,上面金sè的大字格外显眼:“永远忠诚!”

郑宇知道,通过这一场史无前例的卫固大胜,他已经征服了这些骄傲的军人,真正成为了他们的领袖。

惊呼传来,人们纷纷抬头看向空中。

巨型飞艇以双艇编队鱼贯而过,气囊上喷涂了“祖国万岁”的巨幅标语,让目睹这一切的军民热泪盈眶,难以自抑。英雄的战机带着拉烟器从阅兵现场上空通场,并表演了筋斗,五颜六sè的彩烟凝聚在空中久久不散。

闷雷一般的轰鸣由远而近,大地鼻抖。

帝国摩托什部队的受阅方阵如同一片钢铁的森林缓缓而来,很多民众都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斗犬轻战一马当先。这种外形酷似另一时空突击炮的小型战车,在这个时代开创了履带式装甲战车,装甲突击全摩托化部队战略迂回等先河,在战争中被证明是一种行之有效的武器,开创了人类陆战的新纪元。

很快,他们的众多同型车还将漂洋过海抵达德国,在欧洲展示帝国钢铁战具的威力。

这些钢铁战车之后,是装甲汽车组成的方阵,然后是履带式牵引车拖曳的二0三重榴弹炮,轮式牵引车拖曳的一五二加农炮和一0五榴弹炮,七十五毫米山野炮,一二0迫击炮南风三军卡组成的摩托化步兵方阵……

全摩托化,轻装甲化的受阅部队立刻引爆了整个受阅现场。目睹如此强悍的钢铁海洋,百万群众忘情地欢呼,他们终于直观而实在地感受到,自己的国家到底已经强大到了什么程度!

一个个黑sè的黄sè的,蓝sè的,白sè的方阵鱼贯而前,一个个步兵,摩托化,骑兵方阵骄傲地经过帝国的心脏,一个个英雄的团队展示着他们的全部风采。在这一天,这个东方民族,向世界恣意地展示着自己的风采。

全场的气氛,在那一刻达到了高潮:五百名最勇猛功勋最著,从开始战斗到最后的老兵和军官们,组成庞大的方阵,全副武装地通过凯旋大道,穿越凯旋门,手中擎着一面面缴获的战旗。

有黄海大海战中〖日〗本联合舰队升起的那一面2字旗“皇国兴废在此一战”的豪言壮语已经化为轻烟:有克罗帕特金将军视若珍宝的后贝加尔方面军司令部烫金国旗,曾经飘扬在库伦城头,此刻却有气无力地蜷缩在地面:有尼古拉耶维奇大公爱如掌上明珠的罗曼诺夫王室战旗,此刻被简单地卷起黯淡无光:有号称“沙皇亲卫”“顿河雄鹰“的俄罗斯皇家近卫第二步兵师的战旗:有号称“钢军”的〖日〗本陆军第五师团第二十一联队的联队战旗,天皇御书的“铁样刃男儿”字样历历在目:有号称“〖日〗本第一强兵”的〖日〗本陆军第六师团第十三熊本联队的联队战旗,旗角上天皇御笔题写的番号格外显眼:钢铁雄师来到金水桥前,齐齐转身,把一面面象征着这个星球上最强军队的战旗丢弃到最高统帅的马前。俄罗斯双头鹰徽歪歪扭扭地栽到金水河中,〖日〗本皇室的菊huā纹饰被军人们的马靴践踏。这些军队,以及他们所属的强大国家,在这一刻遭受到了最为残酷的羞辱。

他们被彻底击败遭到践踏,并选择了屈服。他们曾经纵横欧亚,被视为不可战胜的军队,已经烟消云散。

全场的欢呼如同山呼海啸又好似排山倒海的飓风,所有人都已经陷入了癫狂。

在这一刻郑宇的身躯,如同火红战马之上的一杆标枪,左手高高举起皇帝权杖,坦然地面对百万军民的欢呼。礼炮齐鸣,巨大的飞艇悬停于金水桥上,垂下两个巨大无比的红sè卷轴,被下面的禁卫军士兵固定住,烫金的大字格外显眼:“神州千古第一功,中华自此号长雄!”

全场军民欢声雷动,无数面旗帜汇合成了一片红sè和金sè的海洋,如同涌动的巨浪,撼动了天地,掀动了风潮。

年轻的皇帝,就面对着这狂欢之海,独自立于金水桥头,表情平静而坦然。

一人,一马,一桥。在这一刻,被铭刻入这个民族,这个国家的史册之中,再也不可分离。!。

第二百章 以华夏之名(第三卷终)

六月二十二日,农历五月初一,星期五。

黄道吉日,岁煞东,鸡日冲(辛卯)兔,宜:祭祀,修坟,涂泥,余事勿取:忌:移徙,入宅,嫁娶,开市,安葬。

北京昌平,皇家烈士陵园。

青山绿水之间,座落着仿汉唐风格,又融入现代砖石建筑和雕塑技巧的建筑群落华夏祖庙。这座象征着国家传统和荣耀的庞大建筑群,主体由贤良祠和侧面的群英祠组成。在其背后,便是一望无际的陵园,掩埋着无数为国捐躯的军人,尤其是皇家禁卫军军人。他们死前也许默默无闻,但死后却获得了永久的荣光。一眼望不到头的墓碑,以战争和部队番号的次序整齐排列,仿佛随时等得着统帅的召唤,再次为了国家和民族浴血奋战。

在陵园正中的山冈上,帝国先皇帝郑鹰夫fù的陵墓简朴而肃穆。

他们在生前享受无上尊容,在死后仍旧被忠诚的战士们簇拥和保卫,沉默地注视着这片山河。

今天的贤良祠格外庄重肃穆。黑衣的禁卫军军人队列严整,文武官员全体着汉服,xiōng配白huā,庄严肃立。这是自祖庙建立以来第一次大规模的献捷祭祀。

中华帝国的祭祀礼仪袭周制,仿汉唐,贤良祠中供奉的神主自盘古开天地以来,三皇五帝以下,夏商周三代以降,凡秦汉唐宋两晋南朝隋唐宋明至中华帝国,涵盖了历代帝王,杰出文臣武将,文学巨匠,科学人士能工巧匠等一切有杰出贡献之人。今世之人,凡功绩惊人也可入贤良祠受祀。而群英祠则是供奉一切为国捐躯的战士英灵,永受香火。

编钟鸣响。

担任初献官的皇帝郑宇”身汉服,戴黄金旒冕,佩剑手捧装着告捷祝文和香木的祝函缓步而行,自小次房来到月台之下的初献官版位。

全体文武官员全体鞠躬四拜,并在面前的铜盆中洗手,行“灌洗礼”。

随后,祖庙的华夏大祭司率同众祭司请出诸神主供奉于贤良祠正殿。郑宇立于版位之上,敬献第一杯郁电酒,并奉祝函,行跪拜礼。

担任仪礼官的华夏大祭司宣布祝文,追忆先祖荣光,诚惶诚恐献上今日之捷收复先民之故土,河中,鲜卑利亚,滨海等凡一千两百万平方公里土地并入我帝国疆域,各sè人众约千万数皆服王化并复藩国朝鲜,定扶桑之国,收暹罗为羽翼,献俘阙下。天下万邦虽万里之遥而尊奉我华夏文武之盛,亚细亚诸国群起雀跃而望中华之王道秩序,此堪为千古未有之盛,云云。

全体三拜九叩,唱颂礼之后,乐起,一百二十八名童男童女表演佾舞《华夏颂》:“大国泱泱始于洪荒:两河怀抱,雄立东方:炎黄我祖,耕垦中土:凤凰来仪,万民泽福。

四大发明,灿若朗星:唐诗宋词,汪洋恣肆:仁人志士,前赴后继:汉唐雄风,传承不止。

秀美山11,瑰丽诗篇:丰饶物产,独厚普矢:中华风骨代代相传,人文遗迹,遍布乡间。

久盛生骄,久富生傲:闭关锁国,难阻洋炮:割地求安,国运日黯:黎民百姓,生灵涂炭。

英雄奋起,复我江山:物换星移,地覆天翻:万民乐业旭日东升:国运昌隆,豫大丰亨。

炎黄子弟,勿忘国耻:不为强国,便做奴隶:光我华夏耀我祖先:千秋万代,中华永昌!”随后便是汉乐府十九郊迎身着汉服的男女舞者挥动袍袖,歌声苍凉:“练时日,侯有望,熟管萧,延四方。

九重开,灵之游,垂惠恩,鸿祜休。

灵之车,结玄云,驾飞龙,羽旄纷。

灵之下,若风马,左苍龙,右白虎。

灵之来,神哉沛,先以雨,般裔莆。

灵之至,庆yīnyīn,相放怫,震澹心。

灵已坐,五音饬,虞至旦,承灵亿。

牲茧栗,粢盛香,尊桂酒,宾八乡。

灵安留,吟青黄,遍观此,眺瑶堂。

众婶并,绰奇丽,颜如荼,兆逐靡。

被华文,厕雾毅,曳阿锡,佩珠玉。

侠嘉夜,茸兰芳,澹容与,献嘉馅。”

“青阳开动,根芨以遂。,

膏润并爱,跤行毕逮。

霆声发荣,耀处顷听。

枯槁复产,乃成厥命。

众庶熙熙,施及天胎。

群生堪勺,惟春之?

……”汉乐府的郊祀,从《练射日》开始,《帝临》,《青阳》,《玄冥》,《惟泰元》等一路唱下来,无不慷慨悲歌,庄严肃穆。

文舞完毕,钟磐大作,祭礼之重头戏开始。

一百二十八名军人,着大汉两当铠,戴羽林盔,着红袍,乘白sè大宛良驹,俱是关陕大汉,于汉乐府伴奏中拔剑起舞:“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1”

大风歌三舞完毕,汉骑整队,下马单膝而跪,拱手称颂:“先祖先皇于上,吾等平北地罗刹,东海倭人,南邦暹罗于斯役,四海承平,上告天地祖宗,下慰黎民,吾祖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鼓声息,汉骑呼啸而退。

唐乐府起,二百乒十六名军人着盛唐明光铠甲,持陌刀整队而入,于jī昂之鼓乐中行《秦王破阵乐》武舞。边舞边唱,歌声豪迈,直入云霄:“受律辞元首,相将讨叛臣。

咸歌《破阵乐》

共赏太平人……

四海皇风被,千年德水清:戎衣更不著,今日告功成……

主圣开昌历,臣忠奉大猷:君看偃革后,便是太平秋。”

鼓声动人心魄沙场搏杀中凝结而来的悲壮与豪迈从舞蹈中弥漫而出,仿佛是滚滚黄沙迎面而来,又仿佛是千军万马踊跃而前。舞毕,全体盛唐军人单膝跪倒!“先祖光皇于上,吾等无愧所托。敌军破,国残,强酋束手。今告奏凯,寰宇清平!”

鼓声毕,唐军整队退场,五百一十二骑皇家禁卫军骑士持红底金龙战旗入场,分仪门,队形变幻,旗幡招展,高声歌唱:“君不见,汉终军,弱冠系虏请长缨君不见,班定远,绝域轻骑催战云1

男儿应是重危行,岂让芶且误此生?

况乃国危若累卵,羽檄争驰无少停1

弃我安乐枕,著我战时衿,一呼同志逾十万,高唱战歌齐从军。

齐从军,净胡尘,誓扛敌寇不顾身1

忍情轻断思家念,慷慨捧出报国心。

昂然含笑赴沙场,大旗招展日无光。

气吹太白入昂月,力挽长矢射天狼。

戈壁黄沙铁军锐,白山黑水轻骑扬,破bō楼船出东海,太平洋水尽赤sè!

富士山头扬汉旗,暹罗树下醉胡姬,饮马里海威绝域,先民故土次第平。

归来夹道万人看,朵朵鲜huā掷马前,门楣生辉笑白发,阁里欢腾骄红颜。

神州千古第一功,中华从此号长雄。

尚留余威惩不义,要使环球人类同沐华夏风!”

充满现代军队整齐划…一的暴力美感,于慷慨豪迈之余又多了一往无前的锐气。歌舞毕,全体禁卫单膝跪倒:“我华夏子孙,于黄帝四六0

二年,中华帝国之华兴元年,克东顽扶桑今曰〖日〗本者,其国君举国而降:黄帝四六0三年,中华帝国之华兴二年,克北狄曰罗刹者,亡其倾国大军,获其上将无数,其国皇叔曰尼古拉耶维奇自缚请降。

于斯年,克南蛮曰暹罗者,破其国都,其国君素服自缚请降于上国。今神州得安,东亚妖氛已清,先祖先皇在上可高枕安卧,但看今日之华夏泽被万民,光耀天下。”

全场文武,含各地赶回参加献捷和阅兵的军官们无不心旌摇动,面sè感奋。

第二杯郁电酒由海军元帅许凡和陆军部长聂士成敬献,随后是首相刘定一献第三杯终献礼。

最后一项祭礼,由贤良祠的祭司们焚香,全体人员行三拜九叩,恭送先祖英灵。

礼毕。

最后,在雄浑的唐乐府《塞上曲》中,唐军起舞,众人退场,余音渺渺:“大汉无中策,匈奴犯渭桥。

五原秋草绿,胡马一何骄。

命将征西极,横行yīn山侧。

燕支落汉家,fù女无华sè。

转战渡黄河,休兵乐事多。

萧条清万里,瀚海寂无bō……”

这一场献捷,在后世的文学作品中多有描述,但就意境而论,公推以刘公定一所著《华兴初纪》为善本,其中一言即足以概之:“惟汉唐雄风湮灭千年,于斯日复盛,吾归而言之左右,皆曰:国如此,虽死而无憾。”,

第二天。

中华帝国国会大厦。

当郑宇把国会大厦的金钥匙转交于参议院议长郑金根,宣布国会复会之时,全场欢声雷动。一切有关这位皇帝将趁此机会宣布国会无限期休会,建立独裁体制的种种或明或暗的猜测全部灰飞烟灭。看着郑宇,许凡,刘定一,江胜,聂士成等帝国巨头们互有默契,彼此亲密无间的神态,所有的议员和到场的媒体记者终于确定:这个国家走向辉煌,终究已经是不可阻挡。

震耳yù聋的欢呼声逐渐平息,所有人都目光炯炯地看着宣讲台上神态平静的皇帝。在这一刻,很多人的眼睛不由自主地湿润了。一些人想起了那位长眠于地下的威严老人,一些人想起了去年这个时候的忐忑不安,想起了在北京街头的血战之中慷慨赴死的一条条年轻生命,想起了这一年来的苦涩,艰辛,mí惘,恐惧,以及这一刻无比的喜悦与自豪。

他们信任面前这个年轻人。

只因为他已经证明,自己值得信任。

郑宇的目光扫过一张张或熟悉,或有些陌生的面孔,感受着每个人目光中流lù出的感情,心头涌动起越来越强烈的某种情绪。

他想仰天长啸,想要彻底发泄出心头郁积已久的苦闷,忧愁,恐惧和忐忑。可他不能。

从他决定接过这个位置,不,是从他决定走上这一条道路的时候开始,他已经没有其他选择。

他是皇帝,是这个国家众目睽睽的国家元首,是〖道〗德楷模和国民心理的支柱。他轻轻咽了。唾沫,压制住内心的jīdàng,平静而缓慢地开始了自己作为大本营最高统帅的最后一次演讲。

“今天,我站在这里,是向你们,帝国的民意代表们交还因战争而暂时移交的国家立法权。与此同时,我也是在向全体国民,代表在你们的授权之下履行国家全部行政司法权力的最高大本营,交上我们的答卷。”

皇帝的声音在大厅内回dàng,隐有金石之音。

“自华兴元年五月一日始,到今年的五月二十五日,共计三百九十个日日夜夜,帝国最高大本营履行了国民和宪法赋予他们的职责。在他们的治理和指挥之下,我们可以坦然无愧地说出以下成就:”

“我们击毙,俘获了总计超过三百二十万的敌对武装人员,击沉和俘获了总计超过六十万吨的敌对战舰和超过一百五十万吨的敌对商船,缴获了难以计数的军需物资,光复了千年来失落之国土总计一千两百万平方公里。我们恢复了一度失去的藩国朝鲜,对〖日〗本和暹罗这两个一直秉持敌对,并对我国采取战争行为的国家给与了惩戒,并对其实行了政务督导。曾经窃取我国众多领土的俄罗斯帝国,已经退还自莫斯科公国建立以来窃取自我中华民族之领土。我帝国内部趁机作乱之各路敌,匪,特,少数族莆和宗教狂热分裂分子,都得到了应该有的惩罚。”

“尽管这是一场规模巨大的战争,但通过对国民经济有效的管制和动员,在终战之时,我国的消费品价格指数比战前上片了百分之十,并且已经在快速下行中。我们在战争中追加了临时xìng的税收总计十六种,但全部是针对管制政策中出现的一些不公情况,总量只有三百四十万元。我们的财政赤字在去年达到了十五亿华元,但凭借内外债务xìng融资,我们的数府还有多达十亿华元的头寸。”“今年,我们通过进一步发卖没收的不动产,以及从敌对国获取的战争赔款,各种商业合同,尽管我们宣布减免税收,尽管我们面临战后重建,部队复原,占领地建设,交通线整备,工业转轨等一系列任务,我们的财政依然健康。我们实现了之前的承诺:以较小的代价,获取最大的胜利,持续加强国家实力。…,

“在这一年中,我们持续完善了反腐败的制度化工作,对帝国的行政,司法,立法体系进行了系统xìng的清理整顿,把中枢强力部门与基层民众的力量相结合,通过法治手段全面改善了帝国的执政面貌,也确保了这一场战争的最后胜利。这一切的措施,在战后都将不断地巩固和完善,夯实国家的基础。”“在这一年中,我们对国民经济进行了深层动员和重组,通过对经济的统一管制和整理,我们逐步推进了工业流水线化,工人薪酬和劳动保障的制度化,重新构建了劳资关系,提升了劳动者的地位。我们的优势企业获得了更多资金,扩大了生产规模,更新了机器设备,工艺技术在军工战备的要求下获得了快速提升。工业的扩张和男xìng适龄劳力的匮乏让很多fù女走出家门,用劳动换取收入,进一步推动了帝国的人权改善。我们的各个基层组织得到了极大的锻炼,他们也证明了自己的价值。在民族战争之中,邻里关系,宗族关系,社会各阶层的关系都得到了改善,我们的人民开始意识到作为同胞应该秉持的团结与信任。”“在这一年中,我们国内各族裔的战士并肩御侮,他们彼此加深了理解,建立了深厚的袍泽情谊。我们的青年团和少年团中,各族裔,各地区的青少年如同一家人一般亲密无间,他们是我们这个国家,这个民族的未来,他们也必将把彼此的理解和尊重代代相传,让中华民族这个文化的熔炉之内更加五彩缤纷,融汇更多历史的,现代的文化源流,让我们的民族文化更加灿烂多彩。”,

“在这一年中,我们的军人们英勇奋战,无愧于民族精英的称号。

而我们的全体国民也表现出了镇定,坚强与智慧,他们冷静而从容地面对毁灭xìng的战争,以自己的全部力量支持民族的抗战。他们始终坚定地站在民族整体利益的立场上考虑一些重要的取舍,他们表现出了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天下为公。”

“在这一年中,我们的经济取得了长足的进步。请允许我向各位正式宣布:在过去的一年中,我们的粗钢产量达到了三百二十万吨,生铁产量四百一十万吨,煤炭产量实际上达到了九千万吨,粮食总产量两亿二千万吨。我们建造了高达三十八万吨的各型船舶,入坞修理了多达三十万吨的船舶,并且进一步扩建了船舶制造能力。我们的汽车总产量已经超过十六万辆,而产量还在持续攀升之中。我们的权益石油产量达到六百六十万吨。我们新建了六千公里的铁路,其中四千五百公里为永久xìng一级铁路。我们还建设了长达一万八千公里的公路,其中四千公里为一级公路,八千公里为二级公路,其余为战备公路。目前,大部分战备公路也正在改建为二级公路。、,

“截至今年五月底,我国在年内已经生产了二百万吨粗钢,五千八百万吨煤炭,二十二万吨船舶,并对现有船舶进行了大规模的维修改善。我们的汽车产量在五个月内达到了十二万辆,我们新建了一千四百二十六个加油站,我们的权益原油产量总额高达三百八十万吨。我们完成了五千公里铁路的建设,并新建和改善了一万八千公里的公路。”“回顾这一年的岁月,我们可以骄傲地宣布:最高大本营无愧国民的信任。在此我深深地感谢许凡元帅,刘定一首相,江胜参谋长,聂士成部长,唐绍仪部长,李经方部长,还有大本营的每一位成员,是我们团结一致,取得了今天的一点成就。”海潮一半的掌声。

“展望未来,作为帝国皇帝,我希望与诸位分享以下观点:……

郑宇环视个场,表情宁静,所有人都是神sè凝重,目光中带着期盼。

“自古中华之强盛,在于居安思危,开拓进取,打开国门放眼世界,广泛吸收外来文化精髓,以自信的面貌参与国际政治经济的博弈:而自古中华之衰弱腐朽,往往在于闭关自守,封闭自大,以天朝上国自居妄谈华夷之辩,文恬武嬉歌功颂德。,…

“我中华于斯战得胜,虽是烈火烹油鲜huā著锦,然若处置失当,

则因此沽祸也未可知。身为帝国皇帝,我希望诸位都能够思虑长远,以国家民族为念,勤恳执业,恪尽职守,并努力告诫国民,继续以国战之中一般无二之忠勤,诚实,进取,守信之姿态,秉持忠勇仁义礼智信之帝国七德,为我华夏长久之复兴,东亚秩序之构建而努力不倦。

“今日世界,群雄争逐,我中华正如逆水行舟。古训曰“居安思危,思则有备,有备无患。”“生于忧患,死于安乐,。我们的国家,我们的民族,只要时时刻刻警醒自己,团结一致,开拓进取,以华夏先民百折不挠,百胜不骄之精神奋勇前行,我们的命运,就将永远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天行健,君子当自强不息。一个新的时代,一个不一样的世界,一个由我中华主导之东亚已经就在我们的手中。请诸位与我一同伸出手,将未来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

欢呼声如海潮汹涌,经久不息。

华兴二年六月二十三日,中华帝国国会复会,举国欢腾。!。

第一章 国之未来(上)

六月的初夏,整修一新的中华宫正是绿树红huā,碧水杨*。PS一片翠绿之中,rǔ白sè大理石立面,拱顶飞檐的新华风建筑,与〖中〗国风格的琉璃照壁互相掩映,又多了拜占庭风格的大理石建筑,让人观之神往。新建的庭院不仅仅是简单的复原,又按照帝大园艺学和建筑学教授们的意见进行了改建,目标无非是“弘扬新华夏文化”“融汇中西,承继历史,展望未来1,之类。

园林中的水塘接着后海和金水河,进出水都有滤网和闹门,每年都要撤些各sè鱼苗,再加上没什么人捕捞,久而久之倒成子钓鱼的好去处。

此时此刻,一老一少两个人身着华服,戴着遮阳草帽盘膝垂钓,身边放着鱼篓和饵料,身后一群黑衣和蓝衣shì卫垂手肃立。

“叔,非得急责走?”

许凡点了点头:“我回来就是来拜拜老师,再把老婆接走。你想栓着我,门都没有。1,郑宇嘿嘿一笑:“您要是在北京腻了,我干脆封您个西伯利亚王之类,那地方够你玩的。”

“免谈。”许凡摆了摆手“那地方看着不小,实在是个不毛之地,一年有半年是冬天,北面还有极昼极夜,实在不是我能消遣得了的。”“那朝鲜怎么样?看着小点,不过倒也弄些风光。金刚山好像tǐng有名的。”

“你就别打我的主意了。”许凡看着郑宇“我好容易把tuǐ拔出来,可不想再陷回去。”

“〖日〗本到底有什么好的?1,郑宇也有点郁闷“你就那么喜欢玩那个政改游戏?”

“〖日〗本是个风光秀丽的地方,也适合养生。”许凡悠然自得地说道“我在那整个人都年轻了不少你婶子听说〖日〗本的温泉有返老还童和养颜的奇效,早多少年就撺掇我早点把〖日〗本占了。这下好容易得偿所愿,你小子想坏我的事,想都别想。”郑宇一口气没喘匀:“合着您折腾这么多年就为这啊怪不得死活非要干那个〖日〗本军政总督导。”

“我要说是,你信吗?、“不信。”郑宇果断地摇了摇头“您不是那种人。”

“那我是哪种人?”

郑宇一愣:“一心国家大公无sī之人啊。”

许凡指着鼻子,嘴角微翘:“我?你没搞错吧?”

郑宇没说话。

“小宇,这个世界上没有谁是真的没有s凡看着他,目光平和“我不想当皇帝,是因为我不喜欢当,这也是一种sī心,而不仅仅是公心。我这人xìng子疏懒,不想把太多不喜欢的事情背到肩上。1“那政改……”

“〖日〗本人搞了〖民〗主,我就可以省心了。1,许凡平静地说道“当独裁者是很累,很费心,也很不安全的一件事。到了我这个年纪,这些事情早看开了现在难得有你小子愿意把担子扛起来,我有什么不愿意的?当然是要力tǐng你到底的。”

郑宇哭笑不得地看着这人。

两人随口说着,却又说到了最近的一些挠头事。

“就这几天,已经有六七位部长次长向我递辞呈。”郑宇一摊手“刘相说腰不行了,头昏眼huā要退休。我说您才五十五,离六十还早,为什么不再坚持几年。

他说要自己一年都坚持不下来了,还不如早点回家立言,写写回忆录。1“刘桠是早有去志。1,许凡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你是留不住他的……………,还不如早作准备。”

“然后是李经方,跟我说了两点:第一,他是商人,干这个只是临时凑数:第二,原本他觉得会对以后经商有好处,现在看来,英法美各国对他已经是恨之入骨,再干下去恐怕举世皆敌。”

“李伯行,聪明人哪。”许凡啧啧赞叹“他在外交上头赶上了好时候,已经是不世之勋了。这个时候不急流勇退,马上下边就是列强围追堵截,苦日子就来了这人是聪明到了极点,也老练到了极点。1“我知道,所以才生气。”郑宇恨恨地抛了块小石头,正落到许凡的鱼竿yòu饵处,惊起一阵水bō,隐约可见鱼儿受惊四散逃开。

许凡哭笑不得地看着这个有点无赖的学生:“你生什么气?他本来就是你强逼着赶鸭子上架,坚持了这么久也不容易了。”,

“我觉得他干得不错。1,郑宇皱了皱眉“就像您说的,现在国家成了出头橼子,外交上很快就要经受考验。他走了,让其他人顶上去,我还真不一定放心。1“你想我去说服他?1,郑宇很光棍地点了点头。

“你都不行,我也没戏。”许凡摇了摇头“现在对这些人来说,你的权威和说服力早就比我强了:你是皇帝,名副其实的皇帝。1,郑宇气结。

“你不是很赏识那个方石坚,早就在栽培了吗?”许凡也有点奇怪。

“方石坚还是年轻。1,郑宇毫不犹豫地说道“现在的外交形势太复杂,偏偏我又不能把重心放在这上,一切要靠他们自己。”

“有你年轻?”许凡毫不客气地伸出手正了正郑宇的草帽“你小

子,真拿自己鼻你爹了?1“实在不行,也就只能赶鸭子上架。”郑宇不以为意地晃了晃头“刘定一从〖总〗理上退下来,最好的人选就是唐绍仪。这两年他财政管得不错,人缘也还好,xìng子还算正直,财政部的事情李登云也能撑起来。外交部责石坚先试试吧。另外驻英国大使周用霜以后可以调动回来做次长……1“我的位置你想好让谁接了吗?”

郑宇微微一怔,皱起了眉头:“这事情确实难办……按我的想法,您还是保留海军部长,大不了安排次长主持工作,刘步蟾正好顶上来…海军总参谋长嘛,林泰曾倒当得。按道理也该他晋升了。”

许凡沉默半晌点了点头:“你要坚持,那就这么办。不过次长这位置,刘步蟾不合适。

郑宇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许凡。他知道,以后这样的机会不多了:这是许凡对他最后的指点。

“刘子香必须有人压着,随时敲打他。”许凡说道“要是我不在,他掌握了权柄,必定在海军内党同伐异大搞手段。他的才干是有,但要不是我一直敲打他,只怕早就要犯老毛病。”

“那您属意哪位?”

“让林泰曾做海军部次长。”许凡说道“军政和军令之间的关系也该理顺了,军令要比军政低一些。刘子香,我带他去朝鲜当钦差吧,让他跟〖日〗本人耍手段去。他和林泰曾最好别弄到一块,位次不好摆。”“那海军总参谋?……,1“李天林。1,许凡轻声说道“他是机动舰队参谋长,是林泰曾的副手,这样一安排,军政和军令的主次自然就分出来了。他本来就是干参谋的,这也算人尽其才。他是镇国军体系内培养出来的,对北洋系统的人也是个制衡。”

郑宇思索片刻,点了点头。

“聂功庭也想退。”郑宇沉默片刻,又开口说道“这一年,他虽然不用事事关照,终究还是有些力不从心。年纪也确实大了,又捞了个元帅,现在也是心满意足,想要急流勇退。1“这样也好。”许凡笑了笑“他这尊大佛在下面镇着,倒也算是上下呼应。你准备让谁接?岑春暄?1…

“原本是想让他接。”郑宇摇了摇头“现在改想法了。”

“为什么?”

“受了您刚才的启发。”郑宇学者许凡的样子,眯着眼睛“岑春暄的资历还是有点不够,聂士成一退,他和江胜这帮人是叫不了板的。所以我准备让江胜接陆军部长,林肃仁接总参谋长。”

“林肃仁?”许凡一愣“你不是准备让他在河中当总督吗?1“医生检娄过,他的身体得静养。1…郑宇神sè一黯“西北苦寒,他再去河中,只怕命不长久。还不如回京来养养。其实原本按我的想法,是准备放他去海南休养。他来了北京,主要还是用他的威望。

具体事务,我安排好了人手。”

“他倒是个合适的人选”许凡思索片刻,也点了点头“他一直在外任,和江胜这些总参出身的关联少些,威望也足够,正好可以和江胜互相牵制。小宇,你现在用人是老辣了。”

“那也得有人可用。1,郑宇说道“要是没有父亲和您培养出这么多人才,我老辣不老辣,其实都是扯淡。”“说到河中,那些地方你到底想好怎么处理没有?”许凡说道1,

“小宇,你可不能掉以轻心。这地方看着大,但处理不好就反而是溃疡。”“既然和英法签了约,就得执行。1…郑宇眯着眼睛“那地方却是不好摆弄,我们说是收复故土云云,可自从坦罗斯战败,〖中〗国人在那边的影响就逐渐小了,再加上那个伊斯兰教,动辄圣战,我还不想北京三天两头闹枪击爆炸。”

“我已经谋划…了个稿,正和您说说。”郑宇说道“无论是按照协议,还是我们自身的统治需要,那边是必须独立建国的,不能玩军事直管。但这个关键就是绝不能让他们建立起统一的大国,国家越小越好,彼此矛盾越多越好,这样我们的地位就牢不可破。”

“我准备在乌兹别克人的地盘建立三个国家:原来的希瓦和布哈拉是多民族混杂的汗国,肯定要分开,乌兹别克人和土库曼人要单独建国,统统都是〖民〗主制国家。”郑宇一笑“叔,帮助中亚人民实现〖民〗主〖自〗由的任务就要靠您的〖民〗主实验了。1…

“〖民〗主?”

“说白了就是部落联盟。”郑宇点了点头“这些国家,怕的就是在政教合一的体制下再次整合起来,动辄煽动狂热。所以就要分化他们,让他们各个部落彼此争夺利益,也就不得不依靠我们。”

“另外,哈萨克汗国是不能重新复国的,还是分成大中小三个茹兹(帐)。不过,所有这些河中小国都要纳入我们的关税同盟,内部零关税。”

“塔吉克人和吉尔吉斯人你准备怎么处理?”

“设为总督区直辖领地,1,郑宇说道“河中总督区会包括所有这些属国,以及吉尔吉斯和塔吉克。直属领地大致上是撤马尔罕到阿斯塔纳一线以东,这里有沙俄的中亚铁路做基础,交通还算便利,也紧靠我们本土。镇边军和其他移民先依据到直属地,然后以商业为纽带,跟着铁路往西走。十五年之内,总督区的人口比例,帝国本土移民至少要占到四成。1,许凡倒吸一口冷气:“那可是差不多六百万人。1“那边地是够的,关键是修路,再就是资金。”郑宇笑了笑”“中亚这地方是宝地,好好经营,这是进取中东和欧洲的桥头堡,可不能马虎。1,许凡看着他,表情有些凝重:“小宇,这些地方已经足够我们消化五十一百年了……你又何必?自古人心不足……”

“国无进取之心则必弱,人无拼搏之志则必无所成。”郑宇摇了摇头“纵观历史,这个国家的衰落,总是从自满自大开始,从不思进取开始。我就是要给他们灌输出一种精神,一种孜孜以求寻找敌人,始终保持旺盛的进取心的精神。”“至于到时候是真打还是威胁,是另外一回事。1,郑宇看着许凡“我不是好战的疯子,但忘战必危这句话并不是说说那么简单。

如果不能始终摆出进取的姿态,文化上的惯xìng就可以让你们和娄所做的一切化为流水。”

许凡沉默半晌,苦笑一声:“你这是用枪逼着他们往前走啊”

“这是为他们考虑。”郑宇平静地说道“我这一辈子,都要为他们考虑。因为我坐了这个位置。”

许凡看着这个越发自信,也越来越威严沉稳的学生,终于不得不压下了心中的某些隐忧。

“小宇,仗打完了,下一步你打算怎么走?有什么大致思路吗?”

“五年计划不是已经制订了……”

“不,我是说,你总体上的治国思路。1,许凡摆了摆手“国家走到这个份上,辉煌也足够辉煌了,武功之盛亘古未有,举国上下都眼巴巴等着分享战争红利,也等着你兑现战前的许诺。军人们满心摩拳擦掌再立新功,官员们被你整治了一通是不假,可现在一场仗下来,军事管制成了习惯。国会和地方参政院复会,和他们又有的冲突了。

这么大的一个国家,这么错综复杂的局势,你到底想把他引向哪里?”许凡顿了顿,加重了语气:“我是不打算趟浑水的,可我走之前,你总要给我个实底。”,

郑宇看着这位一直对自己鼎力支持的老师,心中远不如表面上那般平静。他知道自己对不起许凡,有太多东西不得不隐藏在心里。可他实在承受不起某些可能的危险,他也不希望这个国家因为他与许凡之间的冲突而走向分裂。

许凡支持他,是因为相信他本人对这个从小教诲的学生具有思想上的影响力和亲密无间的情谊,相信这位学生终究会引领这个国家走向他自己规划…好的大目标。也许手段有差异,也许节奏有不同,但这个民族,这个国家终究不会脱轨。

可如果他知道,自己那位学生的灵hún在之前被替换为了另一时空陌生的成年人,那个人有着独立的思想和判断,也有他自己的目标,许凡会怎么做?这位曾经因为理念上的分歧,毫不犹豫地干掉了自己的同窗和兄弟,根基深厚,威望如日中天的元帅,会不会再大义灭亲一次?

许凡是父亲所信赖的,而他本人到底隐藏了多少底牌也没人知道。郑宇想着北京那一夜,许凡电报所到之处,国防军高级军官无不遵令,甚至海军在南方没有命令就已经自行发动准备迎他南下,南方各省群起拥戴的一幕幕,心中也不由得不发冷。

创业四人,现在仅此一人尚存。能掉以轻心吗?

“叔,正如您所说的,这个国家虽然看似繁huā似锦,其实内部的问题和矛盾并没有减少半分。”郑宇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但无论如何,我的目标都不会改变:在最高仲裁之下走各阶层妥协的民族〖民〗主道路,在可控的前提下,逐步推动〖民〗主化。1“我不会用军管或者变种的军管把经济,社会和政治简单化。1,郑宇看着许凡“社会的发展趋势不是越来越简单,而是越来越复杂。

想通过社会简单化来达到所谓的稳定和谐,就是把社会推向倒退,推向变种的小国寡民,而政策也很自然地要依靠暴力压制和思想愚民,也就是又去玩几千年来儒道法那一套弱民和绝智。”

微风轻抚水面,bō光粼粼之间隐有鱼儿欢快地游走。

许凡静静地看着这位自己似乎越来越琢磨不透,却总是感到彼此之间那份默契越发强烈的学生。!。

第二章 国之未来(下)

“人终究是人,不是其他的生物,和人的本xìng做对立面不是明智的选择。”郑宇很认真地说道“叔,你放心,有了父亲的前例,我是不会把自己当神的。这个世界上没有神,最接近神的应该是你们这些穿越而来的先知。可连你们都做不到的事情,我还需要去尝试吗?”

“我会牢牢把握住这个国家的大方向,一步步帮助它建立和巩固一个有弹xìng的,可持续的,能够自我完善的秩序。这个秩序包括政治体制,社会结构,文化,经济,军事各个方面,有机结合,密不可分。

民族主义也好,〖民〗主思想也好,铁血政策也好,战时管制也好,经济规划也好,都是实现这一最终目标的手段,而非目标。”

“我准备为了这个目标奋斗到最后一刻。”郑宇吐出一口气“我已做好准备。”

许凡看着这位年仅二十岁,成长速度却快到可怕的学生,沉默片刻之后轻声问道:“小宇,那你觉得最终把握国家命运,决定这个秩序去留的,是什么人?”

郑宇眯着眼睛看向对面的绿树碧草,看着空中飘扬的炎黄龙旗,发自内心,无比坚定地说道:“是国民。”

“自尊,自强,独立,进取的公民群体,才是国家的主人。”郑宇缓缓地说道“我要建立的秩序,就是要源源不断地培养出这样的公民,而不是媚上欺下的奴才。”

“那你或者你的后代呢?”许凡盯着他“你说过,你要做最高仲裁者,要掌握住最高权威。”

“一个国家最危险的时候,是社会秩序的转型期,也就是实现秩序根本改变的那一段过程:从专制集权走向〖民〗主法治。”郑宇说道“这个转型期发生的一切,可能影响几百年甚至几千年。作为一个高瞻远瞩的统治者,一定要的保在这个过程中,一切都能够向一个好的方向发展,让人越来越走向人xìng而不是兽xìng。”

“这个过程要因国家特点而异,不能削足适履。习惯于专制尊卑体制的人民,既没有足够的认识,也没有足够的能力来自己决定国家的命运,只有依靠一个新型群体来引导他们,教育他们,在国家发展的过程中一步步改革。而这个精英群〖体〗内部,却需要思想多元,目标一致,秩序公认作为根本准则。这个团体的所作所为必须要经得起历史的考验,一定要堪为万世表率,绝不能犯屁股指挥脑袋,我死之后哪管洪水滔天的错误。”

“要走好这样一个复杂的过程,首先要确保基本的秩序,也就是大方向不能出问题,其次是要避免在这个过程中因为理念,利益等冲突导致内部决裂。我们这个国家几千年的政治斗争规则就是你死我活,从来没有真正实现和平交接的,所谓三代之治,按《竹书纪年》的记载其实也不过是后起的强者用实力和yīn谋夺取政权。要让这些人真正接受以妥协为内核的现代政治,接受公平竞争的游戏规则,接受和平共存的现实,就必须依赖最高仲裁者的存在,用绝对的实力威慑住一切政治野心家,确保所有人在潜移默化中逐渐学会遵守规则,遵守秩序。”

“〖中〗国人治了几千年,并不是谁说变就一下子变得过来的。扭转千年积弊,注定要有大智慧和大魄力。要做非常之事,就必定面对非同一般的阻力,触动很多人的习惯和利益。如果没有最高的权威和力量做保障,改革就变成了扯皮乃至暴力冲突,最终留下一地鸡毛。”

鼻凡依然平静地看着郑宇。

“我是国民公认的最高权威,有继承自父亲的最高法统,最强财力,最强武力,最强权力,是国民的总代表和宪法的保护者。我有信心能够把握住这个大方向,也坚信自己不会滥用这种信任和权力。

如果没有这些信心,我就不会不适合坐在这个位置上。”

“不过,在这个最高权威和最高仲裁之下,要实现思想和理念的多元,要在国民最高利益的前提下实现利益取向的多元,因为有多元才有对立和竞争,有对立和竞争才有前进的动力。这种对立和竞争基于共同的最高利益,不是敌对,更不是你死我活。”,

“精英阶层,绝不能用一个细致入微的思想体系把他们钳制起来。

一个社会的进步,一个群体的进步,都需要矛盾的推动,需要不同思想的碰撞。一个僵化的,固定的大一统思想,导致的必然是总体停滞,局部缓慢发展,而且越来越走向僵化的秩序。到了那个时候,所谓精英也好,愚民也好,谁也不比谁强些,都只是没有自主思想的木偶罢了。

从上到下,都是体制和圣人语录的奴隶。”

“所以,这个精英阶层必须允许多种声音。这一点,我是反复琢磨了您的话,又分析了父亲建立的体制,最终得到的结论。”郑宇说道“以父亲的功绩和力量,以那个时代绝大多数国民的传统认知又亲绝对可以做一个彻底的专制皇帝。他无须多党,天须结社集会〖言〗论〖自〗由,他可以一手操控党政军,一手牢牢把握国家经济命脉舆论喉舌,从上到下彻底洗脑,把自己的一切思想用圣人语录的形式,用公务员考试或变种的家天下组织内部选拔的模式变成国家最根本的意识形态,并且通过整个国家思想文化的意识形态化,通过简单直接的正邪对立世界观将民众对专制的不满转向针对“共同的敌人,。我相信,他的思想,肯定比这个时代的很多思想有先进的地方,在他的统一思想指引下,〖中〗国也一样会强盛,文治武功为一时之选。”“可父亲没有这么做。这不是他不懂如何做,也不是他做不到。

以他的功绩,早已超迈了唐宗宋祖,而〖中〗国在他的治下,疆域之大,国力之强,对外战绩之辉煌也是亘古未有。”郑宇顿了顿“父亲没有这么做,是因为他知道这样会贻害千古,是为了短期的便利而扼杀了整个民族的思想活力和创造力,把人类的智慧,这个可以为善也可以为恶,但无论如何却是人类社会前进根本动力的东西关进了笼子。”“被关进笼子的智慧就成了可悲的废物。”郑宇自嘲地一笑“父亲的功绩越伟大,这个笼子就越结实,也越难以被打破,这个社会就会越发难以自我修正。最终的接过就是丹百年后,甚至可能只需要一百年,就是第二次鸦片战争。”

许凡看着自己的学生,半晌之后点了点头:“你能想到这些,确实是洞察世情了。1小宇,原本我还担心,打完仗,你会不会限制那些政党,利用你在国民心目中的威望搞一言堂,现在看来,应该是不会了。”“我是您的学生。”郑宇笑了笑“有其师必有其徒。我早安排好了,下一步就要修改选举法,扩大选民基础,我还准备一步步改造和分化复兴党,乃至通过宪法修正案扩大中枢和地方议员的民选比例,完善立法程序,扩大地方自治不过,这都需要过程。”许凡微微一笑,没说话。

两人又钓了一会,虽然没太认真,无奈这池子里的鱼平日没人捕捉,实在也笨得可以,居然被钓上来十来斤,身边装鱼的水桶隔一会就被shì卫拿走送到厨房的鱼池里。

“我听说李经方家的老大去〖日〗本圈地了。”许凡轻声说道说道“我知道他和你的关系。说吧,你又打什么主意了?”“这是生意。”郑宇很认真地说道“大买卖。”许凡看着他,没说话。

“〖日〗本是个旅游的好地方。”郑宇笑了笑“汉唐建筑,唐朝风俗,佛教文化,再加上遍地的火山温泉,庭院优美,河流山11秀丽,实在是疗养的好地方叔,不光是婶子看上了,我和我那几个兄弟也看上了。总之肥水不流外人田,不趁着〖日〗本现在乱成一团,人人忙着填饱肚子把这些好东西圈下来,等什么时候?这事情是你情我愿,没有违规之处,一切都是市场原则。”

“还有东京和大陵的地产,我已经都安排好了。不瞒您说,这事情我本来就要和您商量。大买卖啊、,郑宇mō了mō下巴“等咱们把地圈好了,〖日〗本经济逐步恢复了,弄几个城市发展规划,地价就得窜。以〖日〗本人那个爱面子的个xìng,那就是我们的聚宝盆。〖日〗本,以后就是我大中华的旅游度假胜地,乃至全世界,,

那地方发展重工业是浪费了,真山真水,古建筑群,好好保持,以后可是个金矿。再过二十年,咱就是坐地搂钱。〖日〗本那几个地方到时候肯定是寸土寸金。”许凡看着这个学生,神sè说不出来的古怪。

“金向国,我已经让他安排了几个机灵的去汉城,皇室产业也派人去了。”郑宇抻了个懒腰“总之呢,这些藩国,我的目标不是简单的殖民地化,而是在〖中〗国控制下的比较优势区域。咱不干强买强卖的事情,玩就要玩得对方心甘情愿。”

“有称的。”许凡很干脆地竖了根大拇指“要说打蛇随棍上,吃人不吐骨头,你算差不多登峰造极了。,…

“哪里哪里。

“客气客气。”

两人对视一笑,尽在不言之中。

“明治那老小子跟我说了,打算退位隐居,而且不打算回〖日〗本了,就在〖中了一会,郑宇又开口说道“这老小子现在开口闭口都是大中华主导的亚洲新秩序,大东亚皇道乐土,中华文明圈,东亚政治经济大联合……他还想成立个中日文化交流协会,推动两国民间文化交流。”

“这倒是个不坏的主意。”许凡点了点头“又是个聪明人哪……………,他这是把自己当人质。”

“不只是他吧。”郑宇看着许凡“听说嘉仁要把自己那宝贝儿子裕仁送给您当学生?”

“他说我教的好。”许凡笑着看向郑宇“你知道他的意思。…

“我当然知道,这样他就比我高了一辈。”郑宇哼了一声“他儿子是我师弟,他就在心理上占了我点便宜。这小子,不是个物,早晚也得让他退位。”

许凡知道这人又在耍贫嘴,也没理他,盯着水面出了一会神,轻声说道:“那裕仁,我看不是个省油灯,虽然才五岁,已经看得出来xìng格坚忍。不过终究还太小,还是可以影响的。”

“再坚忍也没用。”郑宇冷笑一声“我说他是天皇,他就是天皇。我说他暴病而亡,他就得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反正您看他可教您就教,不可教就交给我。”

“这〖日〗本皇室,我看血统有点问题,需要改良。”郑宇顿了顿又开口说道“这么多代都是在五摄家和皇族近亲选妃,看看那位脑子偶尔有点不灵的嘉仁皇太子…不,马上就是天皇了。为了咱这个藩国皇室的未来,我觉得有必要给裕仁同学安排个〖中〗国的皇后。”

许凡没说话。

“这事情说到底,您得把那小子往正路上引,让他厚道点,明智点。”郑宇顿了顿“让他做个好人…这样的话,好好的〖中〗国女子嫁给他也不算吃亏。”

“到时候看看谁家的孩子想做皇后的。”郑宇仰天打了个哈哈“最好比那小子大三岁,女大三抱金砖嘛〖日〗本好像元服很早,等那小子十六岁就给他安排大婚如何?来个厉害点的〖中〗国皇后管教管教他,也免得那小子长大了多什么非分之想。”

许凡皱着眉头看着这人:“你小子有点爱心行不行,好歹别人才五岁。”

“你当年怎么逼我背社会契约论的”郑宇嘿嘿一笑“我几岁?”

许凡看了他中天,叹了口气,不说话了。

“我想争取申请举办一届奥运会。

”郑宇沉默一会,又开口说道“就在北京国际奥委会不是缺钱吗?我捐。委员们不是穷吗?我给。还有什么篮球,足球,排球,自行车,汽车拉力赛,航空比赛,都要搞起来,一样一样地灭洋人的威风,长我们神州子弟的志气。我要让全世界的人看一看,我们的帝国已经发展到了什么程度,我们的民族是多么优秀的一个民族。我要让他们知道,天道轮转,我中华沉睡百年,一朝觉醒,依然还要执掌这气运鼎革!”

“我还准备未来定期举办东亚〖运〗动会,由我们,〖日〗本,朝鲜,琉球,暹罗,还有南洋的民间华人代表队参加。”郑宇继续说道1“〖运〗动项目还要加上méng古式摔跤,散手,相扑之类,还有民间的围棋对抗赛都要搞起来。东亚的文化一体要和政治经济军事外交一体化一并进行。从现在开始,东亚就要真正结成一个钢铁同盟,再也不可分离。”,

“这些事情,你看着办就好。”许凡看着郑宇“小宇,你成熟了。我没有太多东西可以教你,一切你自己把握好。我就一句话,兼听则明。”

郑宇点了点头。

“有件事情,我倒是真的要拜托您。”过了一会,郑宇又轻声说道。

“什么事?”

“我想请您做一次出访。”郑宇说道“美国的大白舰队做了一次环球旅行,很是扬眉吐气。我觉得,帝国的新型战舰也可以组成一个编队,展示一下帝国的威仪,让全世界各地的国家和民族都看一看我帝国的坚船利炮发展到了什么地步,也让他们瞻仰一下我帝国海军的风采。”

“当然了,沿途进行演习,收集航路资料,水文地理,测试航程时间,也都很重要。”郑宇说道“能承担这个使命的,您是最合适的人选。”

“你想什么时候让我出发?“现在国家有太多事情要做,〖日〗本也要真正稳定下来三年后吧。”

许凡沉默了一会,转过头盯着郑宇,很认真地说道:“1小宇,谢谢你?

帮我圆梦。”

“叔,您说的话,每一句我都记得。”郑宇笑了笑“一时半刻还不能让您彻底退休,再说国际形势也不太平,您自己出去转悠太危险。这一次,我不给您限时,也不限路线,给您带上一大票兄弟,您想怎么走就怎么走,想玩多久玩多久,哪个不开眼要惹您,直接轰平了事,我给您做后盾……”

许凡笑了笑,伸出手把郑宇的草帽退到脑后,轻轻揉了揉他的头发:“你这个孩子……”

郑宇缩了缩脖子。

身后的邱海阳暗自叨咕着“君非君,臣非臣,始艰危,终克定”心说这句话说这两人,至少前半句是对的。宋教仁早看直了眼,新说外面sī底下传言许帅东渡扶桑是为了避免功高震主,外出避祸,怎么现在看来这两人更像是普通人家的父子?!。

第三章 国策(一)

……你那个社保许凡沉默片刻,又开口说道……,真打算一直搞下去?”郑宇和这位元帅平静地对视,缓缓点了点头。

“你可要想好现在你支付的社保金额低,首先是社保覆盖率不到一半,其次是社会人均收入比较低,政府只支付相当于工人税前收入5%的保险金,可以后工人的工资提升了………还有工商业发展,农业农场化,越来越多的劳动者会加入社保,覆盖率越来越高,政府的负担也自然会越来越重。”许凡顿了顿,越发严肃了起来“你可要明白,社保不是一个短期行为,他的影响是累积的……你的社保账户看起来越滚越大,可那是因为现在没什么偿付。一旦经济危机到来,全社会劳动者大面积失业,包括未来你想没想过,将来如果有这么一天你该怎么办?”郑宇心头一凛,知道对面这位老华终于说到了最尖锐的问题。

他之所以能迅速稳定住国家,掌握住权力,尤其是获得了广大中下阶层的普遍爱戴,乃至在国战中从劳动者到军人的各阶层普通民众都始终站在他的一边,坚定不移地支持国家打下去,一个重要原因就在手他推出了社保这个大杀器。

〖镇〗压穆铁兵变之后,郑宇一方面利用法庭审判的机会把矛头对准贪腐官僚,用一场自上而下的自我净化帮助民众发泄了郁积已久的怨愤,另一方面则高调承诺推出社会保障,并且在国家进入战时经济管制之后,在一切纳入管制的企业中强制推广,甚至利用国会闭会的机会,以战时立法强制颁布了《国家劳动保障条例》等一系列法规,并坚持在提升劳动者工资收入和企业能够获取基本利润的同时推行社保,让推行阻力降到最低,也让国民获得了实惠。

不过,前世的经验告诉他,福利体系是一柄双刃剑,既可以提高社会凝聚力,为社会发展创造有利的环境,另一方面也可能导致社会矛盾的潜藏和延迟。社保的危机,往往是在社保体系运转几十年,社会逐步进入老龄化和偿付高峰之后才会爆发。一旦国家经济发展出现问题,社保偿付力不足,建立在福利社会基础上的稳定机制失灵,国家就可能发生多种并发症。

更何况是〖中〗国这样一个人口众多,内部矛盾复杂的国家。

前世的某国,高福利制度维持到几十年后就面临崩溃,最终以“甩包袱”的形式把众多中老年甩向社会,造成了一系列的问题,也导致了令人措手不及的复杂演变。〖中〗国的劳动者们,今天可以被皇帝和政府的高福利承诺所吸引,可未来一旦偿付出了问题,又会如何面对这些上层建筑?

“老师,这个问题我很早就考虑过。”郑宇坦然说道“是,目前我们社保没什么偿付问题,而社会工资水平较低,国家财税力很强,依然支持得过来,未来的压力会更大……但我们现在不走这一步,以后走,反而会更难。”许凡静静地听着。

“目前国家普通鼻动力收入较低,出口旺盛,很多工商企业甚至农场获利异常丰厚。现在做改革,我们受到的阻力较小,对工商业发展的冲击也较小。”郑宇说道“战后大批军人要复原,虽然我们做了很多安排吸纳这部分劳动力,但现有的劳动力市场肯定会受到冲击,也就是说,基础劳动力的成本,尽管有社保立法的最低保障,总体水平几乎一定会下降,或者至少不会上升。这样一来,工商业受到的冲击就会小一些。”“另一方面,战时体制内,国家采购物资的价格被人为压低,只保证企业5的利润率。战后对外贸易恢复,俄国内战有战时需求,战后有重建需求,国家工业品总体会涨价,农产品需求也很旺,这样工商业也会乐于雇工,支付社保,因为他们能算得清楚账。”

“我定了这个比例不是心血来潮。我们去年的工资薪水总计差不多是六十七亿华元,五年后可能翻倍,即使全部纳入社保,五年后政府支付的部分大约就是六亿华元,完全可以承担。另外,社保未来也不会一直由中枢承担,未来我会推出所得税改革,税收分成向地方倾斜,以利于地方因地制宜采取灵活的税收政策。,

地方的税收比例提升,自然也要把社保缴纳承担一部分,所以未来中枢的负担会逐渐降低。”“政府财税收入目前占到国内生产总值的11.5%,未来随着征税效率的提升,结构xìng减税并不会降低这一比例,更何况个人所得税会随着越来越多的国民收入达到征税水平而加速成长。随着国家生产力的发展,国家要逐步向福利社会倾斜,征税的税率自然也会逐步提升。”

“我并不担心几十年后我们这个社会会被福利负担压垮,主要是我在设计制度的时候已经考虑得比较全面。”郑宇说道……,首先。我们的体制从理念上综合了德国的俾斯麦模式和英国的“济贫模式”国家强制的社会保障只保证失业者的基本生活所需,不会保证他们过上优越的生活,也不会等于工作所获的报酬。在强制保障之后,由社会化的保险体系提供额外保障,满足各种不同的灵活需求。”

“其次,我们已经掌握住了整个东亚,未来还会进一步扩张控制力。

凡是纳入我们体系之内的经济体,从贸易到工商业政策都要一致。

换句话说,这些国家也要采取福利体系,有最低工资,失业保障,这就扼杀了这些国家人为压低工资来吸引资本提升生产力的捷径,迫使他们从属于我国的经济体系。而偏偏这些福利保障措施一定会受到这些国家的强烈欢迎。通过在这些卫星国建设〖民〗主宪政体制,他们的领导者不得不倾听民意,顺应民情,无法再通过铁腕强权牺牲几代人迅速完成工业积累,利用血汗工厂实现制造业转移。这对帝国有利对卫星国的国民们也是有利的。这是双赢。”“再次,社保本身不是存在银行的死钱。我们的社保,目前一半以上购买公债或存放央行,其余购买公司债,投资于分红稳定的国有银行和大企业集团未来开了股市,大规模发展公司债和金融债交易,社保也会是主要投资者之一,分享到国家快速发展的收益。”“最后,通货膨胀从长期来看是无法被消除的。”郑宇顿了顿,继续说道“我们的社保会有一个通胀挂钩机制,但实际上通胀的实际作用永远要大于表面上的统计数字……还是那句话,社保只是保障最低需求,目的是为国民经济的长期稳定发展提供保障而不是为了满足国民好逸恶劳的需求。”“当然了,这里还有很多技术xìng问题。比如目前按照较低工资缴纳了社保金,但未来生活成本提升,保障程度提高,要偿付的时候可能保障的金额已经提升了,就难免会出现一些问题……但这些问题都是技术xìng的,充其量是精算问题,并不阻碍社保体系本身的存废。这方面俾斯麦是个好例子:他规定的退休金是七十岁之后领取,但问题是德国到底有多少工人能活到八九十岁?”许凡看着这人一脸诚恳,有些怅然地叹了口气:“你这是…”

“我们当然不会像俾斯麦一样公开耍无赖,但余地是一定要打出来的。另外,通胀必须可控,福利程度的提升也要有保障,绝不能放任自流。”郑宇表情严肃地说道“另外,福利体制必须与适当的社会制度相结合,才能更好地促进而不是阻碍社会发展。从罗马共和国的历史来看,高福利社会的崩溃往往会和〖民〗主制的畸形发展有关。如果〖民〗主过于媚俗,政府就会沦入惯于取悦民众,用短期利益收买民众的政客之手,最后把社会推向无节制的高福利低税收,然后越来越难以为继……………”“而在我规划…的蓝图平,帝国不会重蹈希腊罗马的覆辙,不会再走这样一条注定通往死亡的路径。”郑宇一边说一边注意着许凡的神sè,见这人脸上依然平静,心中也笃定了下来“无论我们承认与否,人总是有着自身难以克服的弊病,而作为一个群体的民众,在某些力量的鼓动之下也会更容易出现集体xìng的偏执。无论〖民〗主化进程到了什么程度,在法律,〖道〗德之外都需要一种对社会整体负责的力量来制约这种群体xìng的偏执。这个力量也许是政府,也许是教会,也许是某种文化传统。”,

“在目前,我和政府就会承担起这个责任来。而在可见的将来我都要努力培养这样一股力量,他必须尊重宪法和法律的精神能够站在社会整体长远发展的角度来看待问题,他们在制约人民,逐步影响和教育人民,却也受到人民的监督。而人民自身,也会在这个过程中不断成长,不断提升认识力,逐步建立起正确的价值观和世界观,懂得什么才是真正的平等。”“小宇,你这话说起来不能说没有道理。”许凡沉默良久,叹了口气“可你要知道,如何处理效率和公平的关系,从来不是说的那么简单。至于人自身的缺陷,几千年来很多人都尝试了各种办法。从宗教到法治,从〖道〗德到强制,目前依然在mō索之中。你一方面要逐步推进〖民〗主,一方面要用政府去制约国民的yù望,你要知道这有多复杂,多困难……………”“困难也要做。”郑宇坚定地说道“您和父亲都知道,如果按照老路走下去,无论是东边的太阳还是西边的月亮,最后的结局并不会有本质的差别。一味的专制集权与一味的〖自〗由放任都会导致社会崩溃,而〖民〗主化并不等同于从专制的一端一直向着〖自〗由的另一段走下去。一切的一切,归根到底落实在发展上。这种发展要服从于人的利益,但不等于服从于人的某一种yù望。”

“一个国家,从实证的角度来衡量,采取什么样的统治方式根本上是由资源供需来决定的。”郑宇说道“我们是一个人口大国,这个事实永远也改变不了。从根本上来说,我们不可能靠压榨其他民族来长期繁荣下去,不可能和罗马,雅典一样,在奴役其他多数人群的基础上建立少数公民的〖民〗主政治。我们人口众多,资源有限,几乎永远不可能有太多的资源浪费在无休止的非生产xìng和非必须xìng消耗之中。我们的国家太大,地区差异过大,信息传递的成本过高,在决策上天然地不可能面面俱到。地区和地区之间,人群和人群之间,如果单纯地依赖〖民〗主制度来解决利益冲突,最终的结果就是低效,扯皮,乃至大规模的直接冲突,分裂和敌对。”“所以说,我们的现实局限了我们的选择,而我们的选择只能在现实的基础上起作用。”郑宇说道“无论是经济还是政治,我们不可能背离人类社会发展总趋势,开历史的倒车,不可能再把农业社会中的父权体制搬出来用于现代工商业文明,不能用专制集权来压制社会的多元化发展,不可能用强权去压制人xìng。但另一方面,我们也必须以理xìng来决策,绝不能落入浪漫主义的窠臼,一厢情愿地把〖民〗主体制看作解决一切问题的灵丹妙药,以为一切问题坐下来就可以好好谈,就能够谈出好的结果。”“我们的社保体系,也就是基于这样一个有放有收,互相制衡的体系之内。”郑宇说道“这个体系的目的是保障发展,而不是阻碍发展。它服务于劳动者,而不是服务于有劳动能力而拒绝劳动者。它并不保障一切午体的任何需要,而只保障一定范围内的整体需要。它建立在我们特殊xìng的政治体制和经济体制之内,而不会成为政客媚俗的牺牲品,也不会成为助长民众好逸恶劳的工具。”

许凡的神sè有些微微的惊愕,又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玩味,看着郑宇,沉默不言。

郑宇只是坦然地与他对视着。

许久之后,许凡苦笑着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没再说话。

两人默默地垂钓。

“你那个五年发展纲要我看了。”不知过了多久,许凡又开口说道“宏大是足够宏大了,不过有个很关键的问题。”

“并先是你的经济发展策略。

”许凡说道“你的规划倒是很详尽,可就是因为太面面俱到,所以我不清楚你这五年到底要侧重哪一方面。你要知道,我们的资源是有限的……………”,

“我的想法很简单:转变发展策略,补欠账,夯实国家发展的长期基础。”郑宇深吸一口气,平静地说道“前十年,国家采取了高税收,集中力量建设基础设施,发展战略xìng行业上,资本方面主要依靠皇室,各级政府和财阙,依托金融杠杆,集中力量发展重化工业,发展军工,再就是大规模建设交通网络。轻工业方面,实事求是地说,主要依托市场力量,资金和劳动力成本都被畸形发展的重工业抬升了,自身潜力还没有充分发挥。”

“下一步,我要做的就是把前十年超前发展的交通基础设施建设速度降下来。前十年发展这个,首先是为了更有效地控制住整个国家,提高中枢控制力,并且提升国防力量的机动xìng和补给力,更多是服从政治和国防需要。其次,那个时候有三百万旗人和汉jiān在劳动营里免费劳动,现在这些人劳役期满转成管制劳动,却要付工资,虽说只有一半,成本可就提上去了。缺了这些免费劳力,再继续搞那么大规模的路网基建是有困难的。”

“不过这个降并不是绝对额的降。国家工业这几年发展太快,尤其是最近四年,整个国家的工业物资力,工程机械的制造力,乃至工程的效率都已经不可同日而语。这个降低只是总投资中比例的下降。毕竟除了西伯利亚和中亚铁路的修复,扩建复线,新建铁路和公路支线外,本部的港口建设,物流枢纽建设,水道疏浚,江桥建设等规划也很大,绝对额依然要超过之前。”

“另外,前些年全国四成的投资砸到工业,下一步这个比例要降下来。国战告罄,短期内国家没有直接的外部战争危险,这些年集中建设的重工业要消化。虽然还有几大工业区的扩建,东北开发,有造船业汽车业飞机制造无线电这些产业的发展,但大体上,工业投资占总投资比率应该比目前的投资份额下降五到十个点就可以了。”!。

第四章 国策(二)

……腾出来的份额,要补到城市公共设施和农业上头。郑宇说道“城市公共设施决定了城市的居住水准,也会直接影响工商业的效率,以及对外来人才的吸引力,而下一步要发展文教卫生事业更是要以此为基础。这些年我们欠账太多,电气化〖革〗命又已经开始,帝国在电气方面基础打的不错,正好可以启动一线城市的电气化,然后是二线城市……………,城市公共基础设施的建设,总体上会降低城市工商业运转的成本,提高居住满意度,提升文教卫生这些人本型事业的效率,正好为再下一个阶段的经济发展战略打基础。”

“至于农业,这些年欠账也不少。”郑宇说道“帝国肇建十年,国家安定,向边区大力移民,铁路和公路网快速延伸,国家农业产量年年猛增,再加上英属殖民地和沙俄的农业产量jī增,农产品价格持续低mí,导致农民生活清贫,缺乏投资力。”“不过现在却是帝国农业千载难逢的好机会。”郑宇一笑“沙俄内战如火如荼,这个欧洲粮仓现在自身难保,我估计几年之内,欧洲都无法指望沙俄的粮食出口,甚至沙俄自己还要进口粮食,这样我们的机会就来了。趁着这几年粮价高涨,我们在欧洲把市场占下来,并且利用这个机会提高农业的集中度,发展专业化分工,产业化运营,推广农机,在机械化农场里加大化肥比重,引入新型农具,还有部队裁汰下来的驮马都可以相对低价卖给农民,配合新式的畜力农具,提高劳作效率……………”“现在粮价高涨,我们推动轮作对农民的影响就没鼻么大。

不过现在难得这几年农业好光景,休耕的力度就没必要过大,等沙俄恢复出口,我们再大力休耕,农民也容易理解。”许凡看着自己这个学生,欣赏中隐隐带了惊异。

“国际形势的演变目前处于对我们非常有利的状态。由于我们取得了压倒xìng的优势,而俄国内战还要持续,英法制约我们的筹码已经非常匮乏,反而是我们掌握住了英德两大阵营实力消长的关键。现在德国和美国率先打破了对帝国的封锁,英法再执着下去已经毫无意义。”“这样一来,我们就可以利用这个机会达成与列强的势力分割和商约修订,把我们的战果用外交的形式彻底巩固下来。以国家开发和建设,尤其是新入领土的开发为筹码,以英德两大阵营为杯葛,迫使列强在开放市场等方面向我们低头。我们重工业的底子可以促进轻工业的快速发展,这些轻工品,和我们质优价廉的军工品,交通工具,机电产品一起构成出口的主力军。说到根子上,轻工业的市场最广阔,周期xìng最弱,也最能发挥我们劳动力资源丰富的优势,解决就业,促进城市化。”“简单地说,下一步国家的产业策略就是投资向城市公共基础设施倾斜,其次是农业。工业内部,通过财税政策刺jī轻工业投资,用外交确保外部市场。…,

郑宇顿了顿,又继续说道:“帝国一直以来遵循的经济思想,大体上是弗雷德里希,李斯特的政治经济学理论,着重培育生产力,这也是后起国家赶超先进工业国的法宝。不过李斯特本人也说过:“基督教,一夫一妻制,奴隶与封建领地的取消,王位的继承、印刷、报纸、

娜政、货币、计量、历法、钟表、〖警〗察等等事物、制度的发明,〖自〗由保有不动产原则的实行,交通工具的采用一这些都是生产力增长的丰富源泉。如果对这个说法有疑问,只要把欧洲各国的情况与亚洲的比一比就可以明白。思想与意识的〖自〗由对国家生产力影响很大。要在这方面获得适当估计,只须看一看英国的然后再看一看西班牙的历史。司法公开,陪审制度,国会立法,公共监督行政,地方自治,〖言〗论〖自〗由,结社〖自〗由一这些都是以使立宪国国民及官员获得一定程度的精神力量,这种效果是难以用别的方法取得的,除了直接提升城市对农村人口的吸引力,为城市工商业发展打基础外,市政建设还有更深层次的作用。,

许凡的神sè渐渐凝重起来。

“落后国家通过国家干预实现经济追赶不难,但要保证长期持续的增长能力,其他方面必须要跟上。”郑宇说道“现代政治说到底首先是市民政治,只有在经济活跃信息传递充分人口集中居住教育相对发达阶层复杂的城市,才能发展出现代公民政治。补市政建设的欠账,

其实就是发展第三产业的基础,也是实现国家文化改良,政治改革的基础。离开了市政,这些都不过是空谈。我们很难想像家家户户烧着煤油灯,道路脏乱,到处污水横流,居民居住在贫民窟里的城市发展出现代教育,医疗和服务业,乃至发展出公民政治吧?”许凡盯着他看了一会。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继续说道!”你这么说也不无道理。不过?

,…”

许凡搓了搓手指:“1小子,钱呢?”

“我初步算了算,无论你是股本投入还是信贷,扣除财政正常收入,你至少得huā掉六十亿的华元在交通基础设施建设上”许凡盯着郑宇”“铁路,就算你有劳动营,俄国的铁路和军用铁路改建我给你算每公里两万五千华无,其他的新建铁路我给你按三万华元算,你还占了便宜,这点你不否认吧?”郑宇很干脆地说:“这是底价。”

“你的公路,按照美国西部目前的每公里一万一千美元的造价,考虑到皇室产业的工程机械,还有劳动营,其他人工价格,我给你打个折扣,再考虑下等级差距,每公路平均八千华元,而且我假设下面这些人一清如水,你觉得如何?”“很么道。”

郑宇没否认。

“八万公里铁路,包括火车头,车站设施,仓库,配套装卸机械,利息开支,二十二亿华元,够节省了吧?”“够了。”

“三十万公里公路,二十四亿华元,如何?”“公道。”

“再看看你的海运港口规划,疏浚,泊位建设,船坞,起重机,货栈,物流,算还有内河航运的全面整治,再加上你要整治的水利工程,也要十亿华元。”“地铁建设,你要〖中〗央政府替地方垫资,每公里至少三十万元的造价,按你计划…的开工总长度不低于六百公里,这就是两亿华元。三百万吨商船,就算你用船型标准化,预制件组装和零部件水流线生产降低造价,每吨也不会低于五百华元。这又是十五亿华元。”

“市政建设,从道路重修,公共资源建设,电气化到自来水,这五年按你的规划…,至少需要投入六十亿。这个数字有问题吗?”

“没问题。”

“要实现GDPOP增长任务,全社会的资本总投入,包括直接资本和间接资本,按照目前帝国的资本一产出比率,你计划的各类别的投资分配,综合考虑目前国内的投资效率,光是工农业上边的投资总额不会低于两百亿。我的测算有问题没有?”

“大体上没问题。不过我个人认为帝国产业指导之下,工农业投资效率至少在这五年内应该比美国的〖自〗由放任要高一点,当然长了不好说。您保守些没问题。”

“我再说说你的〖中〗央财政。军费,即使按照你的计划降下来,可实际上却比之前还多了一半。我知道你有苦衷,我也同意国家走到这一步,不可能自废武功,但这个的确是极限了。按照你的测算,税改完成,算上抄没财产的发卖,新入地区的公产出租,犹太国的保护费上缴都算上,明年〖中〗央的常项财政收入扣除军费还剩十七个亿的华元。”“这十七个亿,债务不说还本,就算你能借新还旧,每年三亿的利息你得付,教育你要划…走两亿,各种财政贴息,补贴,引入教育和医学人才每年一亿五千万,给新入地区的移民补助,医疗和教育投资给地方的垫款每年差不多九千万,各种人员安家费,公租房的贴补,公租房建设之类七千万,再扣掉铁打的〖中〗央和直属部门四十万公务员那一亿六千万华元的行政办公开支,事业单位补贴五千万,外交和警政开支六千万,社会福利保障,按你的计划每年平均要从五千七百万增加到两亿以上,而且随着工业化,加入保障的人越来越多,你的开支会几何级数上升。还有战区重建两亿四千万是必须huā的,不属于你上面的基础设施计划…,对国有银行增资以保障信贷扩张还得三个亿,即使考虑犹太人的献金,反腐的一些资产拍卖,土地拍卖这些非常项,你要额外搞建设也只能靠发债。”,

“然后是住宅。”许凡说道“扣掉你的公租房,按照城市化的规划,住宅改建比率,全社会的城市住宅投资不会低于六十亿。”“看看你要投的钱:交通设施和商船建设七十二亿,市政建设六十亿,全社会生产xìng固定资产要素追加投入两百亿,住宅六十亿。

这还是假设官场杜绝腐败,没有明显的决策失误和大规模的返工。”许凡一摊手“小宇,这是四百亿华元。按照去年的情况,即使民众还是勒紧kù腰带过日子,加上政府消费,所有消费之后的剩余每年也不过是七十亿华元。你到底想怎么把钱变出来?还得保证投了就有效果?”郑宇看着许凡,嘿嘿一笑。

“叔,这事情,我给你仔细掰扯掰扯。”“常项预算外,我们这五年一共会从〖日〗本,俄国和暹罗收到折合二十五亿华元的战争赔款,还有对德国,以及其他一大票小国的军事物资出售,大约也能累积四个亿的外汇盈余,再加上点金计划用日俄军械和粮食从苏维埃那边弄到的外汇,扣除开支差不多已经有了八亿华无。未来还会更多。这就是三十三亿华元的硬通货。”“皇室产业这边,我这两年在海外投资上,包括股票投资的,做〖中〗国国债的,做空〖日〗本国债,后来再做多,同样的又做了一个来回的俄国国债,再加上点金计划…的八亿华元,商品期货的,再加上给美国财团做资产管理提取的利润,扣除美国的税负,一共赚了折合二十八亿的华元的利润,其中三亿发给相关团队做奖励,不过有两个亿是忠诚奖,继续滚存在体系内,我准备分期捐六个亿给帝国政府,剩下的二十一个亿,有十亿在海外机动,其余资金全部投入国内建设。在加上原本的外汇储备,国家发钞基础已经接近九十亿华元。…,

“目前帝国的M2货币,也就是流通中的现金,银行库存现金加存款一共二百亿华元,帝国高能货币,也就是流通中的现金加银行准备金一共六十四亿华元,利用手里的硬通货,我们还有很大的信用创造余地,更何况我还要降低存款准备金率。”“除了这部分,我下一步还要开股市,大力发展公司债,着力吸收欧美剩余资本。五年之内,工商业的剩余扣除分红,再加上公司债和股票发行对社会资金的筹措,利用信贷杠杆,每年至少可以有三十径以上的投资出来,这还没考虑海外的投资。另外,这种投资本身会增加产出,从而又提升了投资的额度,而也就是说效果是鼻积的,我估计平均下来每年至少有五十亿。”

“另外,国有产业要从一些领域逐步退出,集中资源发展战略xìng产业,改进公共事业,提升教育,加强国家深层次的发展基础。新入土地因为俄国的沙皇土地国有制,很多地方可以拿来拍卖给农业公司,所得资金差不多也有个十亿八亿的。更何况,这一次我就准备推动国会通过议案,提升国债限额,下一步还要大力发债。”“叔,我现在担心的不是别的,是咱的钱太多,huā不完,还要引发通胀。…,郑宇很诚恳地说道“所以我担心的是这些钱如何huā到点子上,能够产生足够的效力,由输血变成造血。”许凡愣愣地看着这个青年,老半天说不出来话。

许凡沉默半晌又问道:“就算经济有这样的潜力可挖,但我们不是大磊要搞的那一套计划…经济,你怎么让全社会按照你的想法把绝大部分剩余都投出去?怎么让银行愿意释放信贷?怎么让工商业者心甘情愿去投资实业?”“投资说到底是一个信心问题。”郑宇信心十足地说道“财税政策引导,信贷宽松,这些本身就是给企业减负。”“我还准备对皇宴银行和国有银行增加资本金,提高他们的信贷能力,再通过大规模的基础设施和重工业能力建设,以及对教育,文化和体育产业这些关系国家长期核心竞争力的领域进行投资,把信贷和民间资本投入拉动起来,并且用政府订单稳住战争结束后特定领域需求骤然下降带来的需求缺口。民间银行,我准备让他们通过发行金融债和上市融资解决资本充足率的问题。”“政府直接投入,贴息,皇室产业自身几十亿的资金砸下去,这就是最好的信心标杆。皇室产业,这么些年下来,已经成为一个神话。跟皇室产业的路子走就不会亏钱。现在我就要让他们看到,皇室产业到底有多少钱,对经济又有多强的信心“股市会是另一个更加直接的标杆。”郑宇顿了顿又说道“我会安排效益和前景最好的企业上市,让工商业的投资回报以最为直接的方式展示给社会。股市绝对不可以作为对困难企业输血的工具,而是真正实现资源优化配置,把资源向市场竞争的优胜者倾斜。这个严格监管,企业治理规范的证券市场,会成为帝国经济向海内外资金展示实力的直接窗口。”

“之前帝国经济发展,长时间都在做积累,打基础。这工业化,说到根上无非是资金,设备,原材料,高端劳动力和低端劳动力,土地,再就是市场需求。有了这些,工业化就可以直接铺。”郑宇说道“低端人力,用义务教育,军事化管理的青少年组织,兵役体制,长子继承法加以解决,现在看来只要把社会保障搞上去,还是可以满足的:土地,原材料,我们有很丰富的资源:资金,现在我们有了足够的外汇储备和高能货币,又有了高效的金融杠杆,纸币的信用已经建立起来了,只要恢复与外汇和贵金属的〖自〗由兑换,彻底夯实纸币信用,财务杠杆就可以转动起来。”许凡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第五章 国策(三)

,小宇,那你生产了这么多产品,需求端怎么办?…许凡又沉思片刻,又开口问道“你五年的国内生产总值累积起来大约是一千四百亿华元。国内生产总值无非是消费,投资加出口。按去年的数据,我们的居民最终消费率已经掉到了60%以下,如果按照这个测算,未来五年至少有五百六十亿要靠投资和净出口解决。刚才我们测算的规划投资一共是四百亿,剩下这两百六十亿你打算怎么解决年出口两百六十亿,你的年均出口额接近欧洲总和,这样会引起所有列强群起围攻的。”

“叔,您忘记算了几个东西。”郑宇嘿嘿一笑。

“什么?”

“您忘了,今年消费率低是因为战争,帝国采取了关键生活物资的配给。”郑宇说道“现在战争打完了,全社会处于乐观情绪,消费又会恢复。即使很多资金要投入再生产,但考虑到劳工收入的提升,税改对中下阶层的普惠,我们的消费占比就算回不到战前,5以上是没问题的,这个能压缩下来的缺口至少有一百六十亿。”

“嗯……”许凡微微一愣,却也不得不承认郑宇说的有理,不由得有些怪异地看着这小子“就算我假设投资被认为有利可图,可出口还是有点多,战前我们一年才十个亿。”

“境外需求我倒是比较乐观。虽然之前欧美处于经济危机,但借助这一次亚洲战争的订单,美国,德国,甚至法国,都开始掀起了投机热潮工业生产迅速恢复,股市节节攀升,尤其是电气化,铁路,公路的投资很大帝国的廉价石油也促进了对汽车的需求。现在各国对原材料,汽车,家用电器,电机等等的需求都很大,帝国今年的出口也超过了预期。农产品上面,我们的茶叶通过二十年的产业化运营,出口许可证制度,品牌经营,已经重新压倒了印度和斯里兰卡的茶叶。棉huā上面,我们在新疆培育的美洲长绒棉已经本土化。因为气候我们的棉质比印度的好,国内纺织业效率又高,现在轻工产品在南美,中亚,非洲甚至欧洲都很畅销。”

“军工和造船我们这一次通过战争打开了市场,德国的单子虽然还没公布,但时间也快了,这是个活广告。这一块历来是高利润。

帝国的农用机械,收割机和拖拉机,我们已经超过了美国的国际联合收割机。现在麦考密克家族准备跟我们合资在东北建厂,把美国的全部产品引进来,我们又多了一个参考借鉴的平台。以后有机会,我还准备把他们吃下来。工程机械上头,帝国这么多年的建设实践有汽车产业的积累,有全球仅次于美国的第二大基建市场做支持,现在已经处于领先。矿山机械我们准备和德国人合作,进一步扩展链条,早早晚晚,铁路,公路,港口,物流仓储,矿山各种机械我们都要打到领先水准。

“鸦丝电灯,不光是专利。现在全球的鸽矿资源,除了我们的,就只剩下美国,西班牙和葡萄牙,这笔生意我们可以垄断很久。汽车,自行车,下一步我还准备做好成衣出口这个大生意。总之,出口上头我不担心。”

“那内需呢?”许凡看着他“你可要知道,这些投资砸下去,产出增长又多快。你的内需可不能静态地看。我们国家的老百姓向来喜欢储蓄,崇尚节俭你怎么让他们huā钱?就靠你的社保?即使是住宅投资,根子还是在居民对住宅的消费上头。甚至其他的一切投资根源也在消费能提供多少需求动力。而这个动力不能依赖外需,只有内需才是基础。”

“您说的没错,需求的英键还是内需。”郑宇点了点头“启动内需的首要动力是政府。生产本身创造需求,而需求又会促进生产。

除此以外,需求的持续提升还要求更加公平的分配……政府在这个阶段,一方面要通过立法规范市场环境,约束不当竞争,鼓励创新和效率提升:一方面要完善社会资源再分配,从二次入手,并推动社会组织来补充三次分配:另一方面还要通过直接投资撬动信贷,并拉动民间资本。政府的作用,在直接参与这个层面,既是需求本身,也是示范的榜样,更是提升民间对经济长期信心的核心。”,

“在关键的金融和新工业领域,一方面政府要投资开设示范xìng和骨干xìng企业,一方面通过政府的基建规划和投资撬动需求,把银行杠杆和民间资本充分调动起来,从供给和需求两方面入手拉动经济。”

“另外,其实您还有一个问题没想到。”

许凡静静地看着这个学生。

“不仅仅是社保的问题,劳动总报酬也不会一直维持这个比例。除了五年计划…,我还要制定一个十年期的人均劳动报酬倍增计划,居民可支配技入到1915年要比1905万年增加一倍,达到至少五十华元以上的水平。

郑宇认真地说道“我要让国民分享到国家的成长,让他们实实在在地体会到日子越来越好,让他们从几千年治乱循环,好死不如赖活着的麻木不仁中走出来,让他们明白,虚幻中的三代之治只是让他们乐天知命敬天法祖的谎言,社会本来就该是一直在前进而不是始终在原地转圈,让他们知道只要努力就可以过上越来越好的日子,让这个国家从mí信圣人和渴望来世变成理xìng乐观地对待现在。那个时候,整个社会的景气度还会超过现在。”“通过战时经济管制强制xìng的工资要求和社保体制,劳动者的基本保障已经建立起来。在未来五年中,工会将发挥更大的作用,劳资沟通协调机制将在政府的直接干预下逐步完善,这就是稳定劳动者消费信心的最好保障。外需的旺盛,新入地区的开发,政府对全社会经济信心的提升都会促进社会投资信心,从而确保资方对劳动者收入份额的妥协。”“另外,由于国民收入与境外差异过大,我们长期存在国内物价显著低于国际物价水准的问题。下一阶段,宽松信贷和全社会的逐步福利化经济繁荣,再加上俄国内战导致的国际粮价上升,自然会推升国内通胀,再加上股市和城市化带来的财富效应,储蓄搬家和消费增长是必然的。…,

“另外,还有城市化和农村景气度提升导致的建筑更新和扩建,也会极大地增加住宅消费。”郑宇继续说道“目前的城市住宅是从低到高的四个层次:企业配属的集体宿舍,政府提供的公租房,市场正常销售的公寓高档住宅。”“目前,政府提供的一个四室一厅可以合租的公租公寓套房,不考虑地价,大致上造价一百五十华元,每个月租金是两华元如果四户合租,每户就是五毛钱。

”郑宇说道“目前公租房供不应求。去年我们拨款开工了一百二十万套,年内竣工了三十万套,基本上都是前年开工的,现在看来是严重不足。”“根据统计,家庭税后收入每年超过一百华元,工作稳定,就会倾向在市内安家。”郑宇说道“未来这块政府计划加大投入每年至少修建两百万套以上,而且都要配自来水,电灯,抽水马桶,公租房的小区配套也会进一步加强,幼儿园,1小学,医护所,北方还要把暖气配起来。这部分资金,未来五年我至少要投入十个亿一半用贷款,回报也很高,基本上,即使算上配套,五年回本没问题。”“所以,我担心的是到时候可能会超。”郑宇一摊手“父亲以前提到过,有一种效应叫做自我实现。我定了这个规划,几十亿真金白银砸下去就给全社会传递了一种极强的信心,他们会敢于投资,而供给自身会创造需求,这样就是一个自我加强的正循环最后就是自我实现的过程:计划…本身带来了计划的完成。因为说到底,我们有实现目标的足够资源。”“小宇可你有没有想过,你的整个计划都建立在政府拉动上。长此以往,国家会走上一条什么样的道路?”许凡沉默半晌,又转换了话题“这几年,为了摆脱金融危机,帝国政府已经是在走赤字财政的道路,利用政府工程,扩军备战来拉动需求,接过就是大量的资源掌握在政府手里,滋生出严重的腐败,而经济上头也越来越财阙化。市场竞争导致了财阀泛滥,财阙对政府的渗透又导致劳工的话语权越来越弱,农业也开始受到工商业的盘录。虽然这一次你利用老师遇刺和兵变清洗了政府,连带对财阀又拉又打,半吓半哄把他们yòu引上了你的战车,在国战面前摆出了高姿态。可现在国战全胜,没了外患,你以为这伙人还会对你无条件地俯首帖耳吗?”“你在地方提升代议机关的地位,破坏行政部门的一家独大,固然是给地方尾大不掉的官僚政府削了权柄,可那些代议机关的议员们怕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他们不是企业主,地主,就是商人,要么就是和这些中上阶层关系密切之人。你那些退伍军人,退伍军官,有些人和他们来往密切,有些人头脑相对简单,哪是这帮人精的对手。”许凡叹了口气“1小宇,你可要想好,你走的这条路,会不会把这些财阀们越养越肥,让他们再次和政府,议会乃至很多基层组织勾结得越来越紧密,而国家财政越来越困窘,最后越来越依赖这些利益集团的支持,并且整个社会中上阶层在这一代人逐渐老去之后又变成了旧社会的统治集团,越来越腐化和贪婪,最终这个国家离你的目标越来越远。”“叔,你别忘了,这个国家最大的财阀不是别人,是我和你,是我们的皇室基金会。,

郑宇微微一笑……,皇室产业控制了国家金融的半壁江山,

主要的重工业,大部分的核心专利和重工业专有技术,掌握了最先进的经营理念。以金融为纽带,重工业为骨髅,科研集群为大脑皇室产业才是这个国家经济的主干,财阀们现在看起来有些力量,可实际上只是依附在皇室产业上面的血肉罢了,根本没有能力和我们叫板。”

“皇产,其实也就是帝国的国产我和国家本来就是一体的。之所以采用皇产的模式,因为皇帝需要这个经济基础来确保手里的强力部门,确保国家的秩序,也是因为国有体制必然出现解有者缺位,而皇产,谁敢动手脚,就会触犯他触犯不起的力量。”“现在这个帝国是我们说了算。…,郑宇傲然说道“只要我把皇室产业理顺,未来收到最大好处的还是皇室产业。财阙们想变天,那就是做梦。”“可你毕竟只是一个?……,就算你有皇室产业一整个集团可你有没有想到,这些人也有自己的利益?时间久了,皇室产业,禁卫军,情报局慈宁系,你手下的这些力量盘根错节,那可是一个比财阀更恐怖的团体。”许凡沉默许久,轻声说道“到时候,你有把握让他们一直俯首帖耳吗?你能担保他们不会和财阀同流合污沆瀣一气吗?”“我不是一个人。

”郑宇摇了摇头“皇室产业的人,和我休戚相关。我说的不仅仅是中上层,更是下层。这个产业要保持持续的活力,不能永远依靠自上而下的命令。父亲建立了上下牵制的考评和内部监督机制我还要发扬光大,要在皇室产业内部完善现代参与型管理,让下层拥有广泛的话语权。”“我的利益,就是整个皇室产业全体的利益。”郑宇说道“任何人要损害我的利益,就是和整个从上到下的群体为敌。我要打造的就是这样一个机制。”“还是说回到经济”郑宇看许凡的神sè有些复杂,心里也知道这事情远非嘴上说的那么简单,当下就转换了话题“政府除了上述一次分配层面的角sè还必须在二次分配上做好该做的事情,也就是确保劳动者和资本提供方各自得到合理的收益,而不是某一方在分配中过于强势,导致损害长期的经济和社会发展。”“这个方面,要靠合理的劳资对话和协调机制,靠国家在社会保障制度,劳资关系方面的立法。”郑宇说道“只有通过这些保证劳动者收入持续稳定地提升,在经济发展中获得足够的回报才能使经济实现自我造血,使供给本身创造出足够的需求,而不是单纯地为资本提供高回报,国家和资本家联手残酷榨取劳动者的剩余价值。”许丹苦笑一声:“你这个理论怎么听着有些耳熟。”“英国的工联主义,法国的饶勒斯派德国的伯恩施坦和考茨基,大致上就是这种理念。…,郑宇笑了笑“事实上,这种思想和相应实践,对于帝国的大机器工业有更加现实的意义。”许凡微微一怔:“怎么说?”“大机器工业,会导致工人内部出现严重的两极分化,并瓦解传统的工匠一学徒结构。帝国的流水线,把复杂的工艺进行分解,每个工人只承担简单机械的标准化劳动,这就导致对熟练工人的需求大大下降,对低端工人的需求大大增加,产出效率大大增加。…,郑宇说道“在帝国这样一个贫富分化严重,人口众多,耕地匮乏的国家,低端劳动力,真的想压榨的话,是不缺的。而这些人进入大机器流水线,生产出来的产品很快就足以淹没全世界。到了那个时候,一方面外需有限,又要遭到其他国家的贸易壁垒,另一方面内部过剩的劳动力使工人在工资上没有话语权,结果就是经济危机,工人失业,社会动dàng,富裕阶层也会对社会失去信心,到处都是捞一笔走人的短期思维,最后就是投机盛行,最后在一场投机泡沫中走向狂欢,又在接下来的大萧条中引爆积累下来的各种矛盾,最终一切化为乌有,又开始新一轮的治乱循环。”“因此,越是这样的一种背景,我们越需要在工业化过程中较早建立劳资协调机制,提升劳工阶层的话语权。”郑宇继续说道”资本方管理层在外部事务上可以一言堂,但在内部事务上则需要与劳动力提供者进行磋商,以实现共同利益。”“这个问题上,我们整个社会缺乏成熟完善的实践基础,因此需要政府发挥更大的作用,除了立法,还要帮助建立相关政治组织,把分散的,利己主义的和软弱的工人组织起来!。

第六章 国策(四)

许凡轻声问道:“就是你说的劳工部和社会民主党吗?”

“对,但还不完全。”郑宇点了点头,“这些固然重要,但最根本的,还是要改善工人的经济地位和思想意识,而这些除了靠政府的立法,引导,经济总体发展,文化宣传导向,长期上还是要靠教育普及。”

“受过较高水平教育的工人,会有更强的维权意识,自主意识,他们会懂得用合法合理的手段维护自己的权益,懂得以相对理性的思考来面对与资方的关系。”郑宇说道,“更重要的是,教育赋予了他们更大的价值创造力,在与资方的对话中也更有底气。而且在生产实践上,他们的学习力更强,也能够创造出更多的剩余价值,这样劳资双方都有更大的蛋糕可分。”

“所以,帝国的教育,虽然在前期这个阶段,由于国家整体资源,以及教育资源本身的匮乏,在义务教育上保持了一个相对的低水准,而在高等教育上集中资源培养一部分精英人才,但未来必须重点加强对义务教育和初等教育的投入,至少要把初中教育逐渐普及开,并且进一步再扩展到高中。”

郑宇深深吸了一口气:“当我们这个国家有一半以上的适龄青年都完整地受到高中教育的时候,这个国家未来几百年的发展,将无可阻挡。”

许凡沉默半晌,点了点头。

郑宇知道这人最关心,或者说最大的执念,其实还是他理想中的民主宪政。而普及更高水平的义务教育,无疑对于实现民主宪政是强有力的助推,甚至可以说是基础。郑宇心知自己搔到了这位师长的痒处,自然是心头笃定。

他已经给这个国家规划了一条长远发展的道路,而这个宏大的蓝图,却必须首先获得许凡的支持。他需要许凡的威望,许凡的力量,也需要许凡的智慧。他并不认为自己全知全能,而且笃信只有思想的反复碰撞,才能更好地保证决策的终极效率。

兼具历史眼光和超前思想,又深谙这个时代中国和世界的现实,对政治经济实践有着直接认识的许凡,无疑是最好的对象。要说服内阁和整个中枢决策集团接受这样一个宏大的计划,也离不开许凡的鼎立支持。

“小宇,你要办教育,要搞劳动者保障,这些我都是支持的。”许凡开口说道,“可这些都是间接的手段,也是需要长期才能发挥作用的。眼前你打算怎么办?现在战争结束,战时体制下基于强制要求和订单追责催生出来的产能可能面临需求不足,大批工人,甚至很多还是临时工,随时面临下岗失业的危险,我听说不少工人在准备回乡接着做短工或者长工。各企业主也对战时体制之下强制推动上升的工资水平很有怨言,现在订单不能保证,又要养一群比以前工资高一半甚至一倍的工人,你让他们怎么有生产积极性?劳资双方都在担心,你打算怎么解决?单单一个政府投资,一个劳动者保障,一个教育投入,能解决眼前就要起火的局面吗?”

“叔,这事情,可不是单纯的政策投入那么简单,关键是对未来的信心。”郑宇认真地说道,“有了信心,资方就敢投入,敢给工人加工资,工人就会对工厂和城市产生归属感,会开始从整体的角度考虑一些长远的问题,人心就安定了,经济的自我滚动,投资的杠杆就可以起来。”

“我的经济发展规划,政府真金白银的投入,优惠政策,乃至对教育,文化,医疗卫生的投入,社会保障和劳资协调机构,都是要向社会各方传递一个强有力的信心:帝国的发展将是持续的,快速的,我们已经做好准备。”郑宇说道,“从微观的层面,社会保障制度,国家对教育的保障性投入,公租房和城市基础设施这些公共设施的建设,能够增强国民的归属感和凝聚力,稳定住他们的情绪,让他们把精力投入到通过努力劳动改善自己的生活水平上来,转移到提高自身素质以获取更高收入上来。整个社会在政府的引导和拉动下走上一种开拓进取的乐观状态,这样带来的价值是无穷的,而情绪本身会提高对于企业主对生产能力的投资,以及个人对自身素质,对子女教育的投资,整个社会就可以走上良性循环。”,

“农民呢?”许凡沉默半晌,突然转换了话题,“工人有社会保障,有立法,有工会,有劳工部,那农民的权益如何保障?农民党的七千万户农民,每户二十亩土地的赎买计划你怎么看?十四亿亩土地买下来最多也就是一百多亿华元的事情,既然你这么有钱,是不是准备这么干了?”

“他们的想法根本就是误国误民。”郑宇哼了一声,“搞出七千万户巴掌大点土地的小农,永远挣扎在温饱线上,还要和天灾人祸做斗争,而且把农村剩余劳动力牢牢吸附在土地上,这样的蠢事我不会干。现在有了这么多土地,国家工业又要大发展,农户的门槛按道理应该是一百亩。不过我们现在耕地有限,农业人口也实在多了点,所以先定在五十亩。但这个方式不能是强制性的赎买,否则你放心,从地方让到中枢,那些道貌岸然的官员议员们,搞不好又要大捞一笔。如何核定地价,再加上国家大政的旗号,这里边门道就多了。”

“强制赎买对于有产者是不公平的,对农民中的先进生产力,有能力去致富的,又打击了积极性。这种简单粗暴的均贫富思想只要开了个头,就等于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每当社会底层不满了,这个恶魔就会钻出来鼓动风潮。而有了这个先例和前科,有产者的安全感和对政府的信任感会大大下降,最后整个社会就会被导向一种投机泛滥的风气,在经济领域会充满投机思想和短期行为,赚了钱就会想到转移和隐匿资产,甚至移民。”

“这不是一个着眼长期,真正有条件进行战略布局的政府应该采取的行为。”郑宇说道,“当然,我不是说绝对不可以进行赎买,但强制性的赎买,至少对我们目前这个社会来说是不合适的。”

“那你想怎么做?”

“政策引导,经济刺激。”郑宇笑了笑,“中国的乡绅,几千年来只知道土地,一贯重农抑商,经商也无非是借助政府的公权力窃取公共财富,再和政府分肥,对土地的经营也基本不会着眼于生产技术和生产资料的改良,而是单纯地放垦收租,逢到灾年再趁机囤积谋利,发印子钱,再多聚敛土地。这些人对社会没什么价值创造,只是单纯地财富再分配,把别人的钱想办法变成自己的钱。这种思想不得到改善,一切都是白搭。“

“帝国大兴工商,这些年涌现出了众多财阀,致富速度已经有目共睹,很多乡绅也开始活了心思,不单纯是买地和存银行。”郑宇说道,“这一次帝国推出新的殖产兴业政策,加大优惠扶持力度,再加上大规模的基础设施建设,政府开支,政府投资示范,我想这些乡绅也会动起脑筋。只要他们愿意把土地上沉淀的资本转移到工商上来,我们就赢了。”

许凡沉默片刻点了点头:“你具体讲讲。”

“除了上面这些措施,我从三个方面入手:

第一个,战前我们对二十亩以上的土地拥有者征收农业所得税,为了战备又加征了临时战争税,这一次,我要把战争税变成物业税,以五十亩为线,单户土地在此线以上的部分就需要缴纳近五年内收成总额百分之四的物业税,以下者免税,实际上就是每年收成的百分之二十都要交税,或者说,其实就是继续执行战时政策。这样一来,地主从土地上获取的收入就被大大削弱了。对于采取产业化农场经营,运作效率较高的农场主,我们按企业征收所得税,土地物业税统一按照近五年收成总额的百分之二缴纳,但必须符合国家规定的农业工人待遇政策,包括工资下限和税前利润分成比例。但对于以传统租佃方式经营土地的落后地主,中央政府本来就限制了地租不能超过四成,这一下子交税要交掉这么多,剩下的利益就不那么划算了。”

“我给您算笔账:按种植水稻算,现在稻米一公斤均价差不多是四分的华元,以普通的二等水田计算,单产每亩平均在一百八十公斤左右,地价一般是十五元。假设某地主按三成收租,每年每亩地五十四公斤的租子,还要扣掉卖掉交税的三十六公斤,只剩了十八公斤,折合华元七毛二,他还要交个人所得税,因为是累进征收,如果是中等地主,综合税率差不多就是三成,这样最后就剩下五毛钱,年回报不过3.3%,甚至低于银行存款利率。这一点收入还要看年景,还要呆在乡下被人看作土老冒。医疗,教育,娱乐,都很不方便。另一方面,对普通农户来说,五十亩这个数字足够了,反正在这以下就不用交税,超出部分才交税,所以无压力。地主要卖地,农民要买,资金不足的,国有和皇室的银行提供特惠贷款,以土地做抵押,息差部分,由我捐款设立的惠农基金提供贴息。”,

第二个,开股市。我要用最直观的方式,让这些地主乡绅看看,工商业致富的速度有多快,同时也给他们提供了一个投资工商业最便捷的途径:买股票。而帝国的优质企业通过上市发股,又筹集了资金可以扩大再生产,这样就是一举两得;

第三个,国家发布政策,并进行宣讲,通过学校教育向社会传递信息:投资工商光荣,靠收田租寄生过时了,鼓励地主乡绅把土地转让给政府,投资工商业。通过宣传,通过他们的孩子从学校带回来的信息,通过农会构成的舆论氛围促使地主们主动改变经营方式,或者直接抽身投资工商业,但决不允许暴力强制。这个转让因为是自愿的,中间胥吏的盘剥就没什么油水。再加上民意机关和政府,强力机关的互相牵制互相监督,媒体的监控,他们就无力可使。

对地方政府来说,原本没有物业税,现在多了个税源,而每一亩土地从地主乡绅转交给政府,再从政府交给租种的农民,银行提供购地款的无息贷款,中间的印花税是地方政府和中央分成,虽然比例低,但架不住总量大。”

许凡沉默半晌,轻轻叹了口气。

“小宇,虽然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到的这些东西,方法上也是我闻所未闻,但我也不得不承认,这些至少听起来从逻辑上很有道理。”他欣赏地看着郑宇,“土地问题折磨了中国几千年,从来都是均田一类治标不治本,甚至遗患无穷的办法,没想到今天却听到了一些不一样的观点。”

“说到底,这还是时代发展了,科技发展了,工商业大兴,财政金融这些强有力的手段可以被采用,还有农会这样的农民组织可以制衡传统的地主乡绅。”郑宇一笑,“以前没有这个条件,也没有这个思想。当然了,要是帝国只有关内这屁大点的地方,几亿人拥挤在一块,工业薄弱全民愚昧,政府软弱无力,那多好的政策也都是扯淡。”

“这话实在。”许凡点了点头,“倒是忘了,你小子这次从北面和西面弄回来那么一大片土地,再加上蒙古,新疆和东北的边患肃清,倒还真是多了不少耕地。”

“西伯利亚的可耕地,我们测算了,大致上是三亿亩,但其中最适合耕作的黑土地和灰色森林土只有一半。中亚方面,适合开垦成耕地的不超过一亿亩。其实但就耕地来说,能够给我们增加的并不多。”郑宇摇了摇头,“我们整个帝国本疆目前的耕地是十八亿亩,考虑东北,新疆,蒙古,察哈尔,原缅甸,上寮,下寮,安南和兰芳的进一步开发,再加上新入领土,我们极限的耕地大约是三十亿亩。”

“考虑到很多地方我们不得不采取农场制度,以及大农场在耕作效率上的优势,考虑到地形地貌的因素,再加上一些地方复杂的民族问题,我们最终适合分给小农户的土地大约在十五亿亩。按照五十亩一户的理想状态大约是三千万户,按照每户三代平均六口人,大致上是一亿八千万农民。”郑宇继续说道,“剩下的大农场我们采取两年一休耕的轮作,再扣掉棉田这些经济作物,我们的大农场每年大约有五亿亩种植粮食。假设小农户不休耕,八成种植粮食作物,农业技术普及需要时间,我们五年后利用良种和科学种植,争取把大农场的单产提高到小麦每亩一百二十公斤,小农户种植水稻和其他粮食作物大约一百五十公斤,这样就是年产两亿八千五百万吨粮食。”

“帝国的人口到时候不会超过五亿,人均粮食占有率达到五百七十公斤,这不但足够,还能用于扩大养殖业,乃至酿酒,粮食深加工,以及进一步扩大出口。对每户五十亩地的农民来说,土地贷款没有利息,五十亩内不收物业税,每年收获七千五百公斤粮食,按照每公斤小麦大米和玉米平均价格大约三分钱的华元,扣掉种子牲畜的投入,再扣掉口粮,也有一百二十华元的出息。即使我们把他们纳入到所得税缴纳体系里,无非也就是缴纳几块华元,余钱也很可观,一家的剩余收入超过做国防军底层士兵一年半的军饷,超过了在国有工厂做低级工人。”

“到时候要防止的是谷贱伤农,”郑宇摸了摸下巴,“每户五十亩土地,每年休耕三分之一,农户应该是会愿意的。再结合轮作法和秸秆还田,土壤可以得到一定的改良。比如在南方,冬季种小麦,然后种一季稻子,还有春蚕……另外还有轮作+间作的技术。在自耕农这一块,我们用不着走单纯依靠化肥提高单产,土地越来越板结和实际肥力下降的道路,而是靠科学的再循环农业道路来改善土壤肥力。配合推广良种家畜家禽饲养,消耗掉一部分粮食,再通过政府的战略粮食采购,酿酒业的大发展,还可以消耗更多余粮,农户的生活可以稳定下来。这样整个社会底层的基础就牢固了。”

许凡沉默片刻,又开口问道:“小宇,你想的固然没错,可你要知道,历朝历代都搞过均田法,最后也无一例外都崩溃了。你这个三千万户农民每户五十亩,又能持续多久?”

第七章 国策(完)

第七章国策(完)

“用超额累进的物业税,可以遏制土地兼并。”郑宇说道,“因为五十亩以上缴纳太多税负,使用传统独门独户经营的农户会失去兼并土地的兴趣,除非拥有很高的劳动生产率,这样的先进生产力拓展土地经营对社会有利。而每年也都同样会有农户破产,破产的话土地由政府收回,再按照五十亩一户交给其他农户。”

“帝国的长子继承法可以避免土地分割越来越小,而大发展的工商业,分工越来越复杂的国民经济,南洋和新入地区的开战的移民实边,又可以吸纳无家业可以继承的次子和三子。”

“就整个阶层来说,这个基础是稳定的。这个人口庞大的小康阶层将源源不断地为帝国提供粮食,人口,并且有足够的余力购买工业品,形成帝国经济基础中最坚实的底层砖。”

“那其他的农民呢?”许凡沉默半晌,又开口问道,“帝国目前的农户高达六千六百万户,户均五口,这可是三亿三千万农民。你用这个办法解决了三千万户,就算你那些农户户均人口可以繁育上去,再加上农场的农业工人,乡村小型工厂,大约还能吸收一千万户,可剩下那两千六百万户干什么去?这里边适龄男女劳动者至少有八千万,你的工商业能吸收吗?”。

“这个确实有点问题,毕竟人口目前集中在关内,又不能用强制的办法把他们从土地上迁出来进入工商业和移民区,只能靠政策杠杆。”郑宇苦笑一声,“不过我本来也没指望这样一场变革在几年内就彻底完成。社会发展是循序渐进的过程,凡是想用简单粗暴的方法解决复杂问题的,即使短期有些效果,长期的病变却可能需要上百年的清理。我估计,要完成绝大部分的土地所有状况变更,至少要十年时间。这部分转移的劳动力,按我的测算,十年之内,北方新入地区的农户放垦区,帝国新增加的各农场,再加上牧区的牧场,林场,大约能吸收一千万户。帝国工商业发展,至少吸收一千万户。”

“除此以外,我还准备施行鼓励移民政策,政府出路费和安家贷款,帮助他们到南洋定居,无论是进橡胶和水道园子做工人,还是开垦果园和种植园,乃至在澳大利亚包农场,或者到我们的厂矿里做工,到了地方,政府都给补贴。”

“我的目标,十年内向西南的上寮下寮,暹罗南部设立的华人自治区,暹罗北部的交界地区,原缅甸北部地区,兰芳省,进一步移民两百万户,同时向其他南洋地区包括澳大利亚移民两百万户。我算过,有二十亿华元足够,十亿补贴,十亿贷款。”郑宇的话一出口,连许凡也吓了一大跳,“那些地方气候温暖湿润,物产丰富,又在帝国舰队的炮口之下,华人力量本来就强,现在缺的就是劳动力。我们的人去了,不但能促进生产,也能加强我们对南洋的掌控力。”

“那西班牙,荷兰,甚至英法这些国家不同意呢?”许凡皱了皱眉头,“你这个移民,还不如说是在挖他们殖民统治的根。”

“交给您。”郑宇很干脆地一摊手,“未来五年,我把宝压到海军上,无论是舰队还是陆战队,为的就是能把南洋牢牢掌握在手里。谁不服的,那说不得南洋的华人要闹上一闹,殖民当局敢镇压,那就等着吃华人自卫团的枪弹。我让他挨了打,还要被帝国海军上门逼债,最后不但得从亚洲滚蛋,还要挨个灭绝人性的名头,在历史书上臭个千八百年。”

“我有实力,又是家门口,还有德国佬的远东舰队和欧洲的陆海军天天琢磨拉着咱们和英法反目,再加上奥匈,土耳其,波兰-立陶宛,芬兰,罗马尼亚,乃至日本朝鲜暹罗这一大票小弟,我看哪个敢跟我们叫板。”郑宇很舒服地抻了个懒腰,眼睛微眯,“叔,别忘了,咱真假算是有组织的人,就像您以前说的,今天咱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许凡看着这小子混不吝的模样,苦笑一声,摇了摇头,没再说话。

“我不是莽撞的人,这个计划,无论是移民还是户均五十亩,都是一步步推进的。各地肯定节奏也不一样。北方好弄,南方是宗族聚居,都是族产,这个就麻烦些。这些我心里有数。”郑宇对着许凡很认真地说道,“当然,最关键的措施还是兴工商,推进教育。只要把基层的教育搞好,民智大开,农民子弟可以开眼看世界,看到城市里日新月异的变化,通过市集感受到工商业产品的魅力,通过报纸和学校老师知道帝国有多么广阔的疆域可以开发,他们早晚不会安于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通过宣传,教育,高收入和社会保障的诱惑,公租房的提供,先行者的现身说法,很多少地,无地,生活贫困的农民会逐渐走出乡村来到城市寻找机会,他们会进工厂,积累财富,改善生活,逐渐在城市定居下来,变成有社会保障,收入稳定的工人。”郑宇继续说道,“帝国的基础设施建设需要工人,大规模建设的工厂需要工人,纷纷扩张的民营资本需要工人,矿场也需要工人。现在工人的收入已经不低,还有社会保障,更重要的是夫妻双方都可以做工,老人还能带孩子或者做家务,打临时工。这样的一个家庭,有政府建设的公租房居住,就可以在城市安下家来,逐渐融入城市的生活。”

“留在农村的居民,他们可以从政府获得无息贷款买下这些地,逐步发展为拥有五十亩土地又不用交土地税的小地主。农忙的时候,他们可以租用牲畜甚至农用机械来帮助耕作,有足够的资本购买良种,改良耕作技术,采取更加科学的间作和轮作,还能够发展家畜家禽养殖,与种植相得益彰。随着工商业的进一步发展,他们还可能进一步向家庭农场演变。最终,这些贫穷封闭,挣扎在温饱线,每天对着明君的画像磕头求神,逢年过节才能扯二尺花布吃顿饺子的农民,会变成生活得有滋有味,没事出去旅个游的中产。将来他们还可能有钱买家用电器,他们会集资买农用车,修农村公路,拉电线,用电灯照明,烧蜂窝煤,住二层砖瓦楼。这个阶层会越来越开明,越来越有文化,也越来越关心政治。他们会参与民主选举,关心国家施政,并且更加重视子女教育,他们会是这个国家社会秩序最牢固的基础。”

“这个过程也许需要十年,二十年,但却是最稳妥,长期效果最显著的办法。”郑宇笑着说道,“五十亩,这个目标会是逐步实现的。也许一开始这样的农民平均只能拥有二十亩土地,以后逐渐发展到三十亩,然后是五十亩,未来还可能更多。无论如何,这条路我要走。这才是实现共同富裕,并且兼顾农业基础和工商业发展的途径。他可以打造一个富裕的农民阶层以消化工业品,还能稳定农村的政权基础,为国家发展提供足够的粮食和剩余劳动力。他还可以提供一个战时最可靠的兵员基地。这四千万户自耕农将对国家政权抱有感恩和拥护,为了保住自己的土地,为了维护自己的利益,他们会敢于踏上战场为国家而战。自耕农的战斗力,历史上已经一再得到证明。”

许凡静静地听着,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却也透着欣慰和向往。

“现在的问题是人才,尤其是高端的专业人才。”郑宇又习惯性地皱起了眉头,脸上明显是和年龄不相称的纠结,“生产力投入,无非是资金,土地,机器设备,低级劳动力和中高级劳动力。这里边帝国的低级劳动力不缺,而且素质不差,中级有一定专业能力的劳动力经过这么多年的教育和工业化积累也有了基础,最大的问题还是在上面。”

他掰着手指头说道:“专业的车间管理人才,工厂营销和财务主管,这些下一个阶段就要制约工业化的快速进步。但更重要的是高素质的专业会计师,银行专才,高级工程师,科研人员,这些不是很快就能培养出来的,帝国的底子薄,以前集中资源来培训,现在要快速扩充工商业,这里就成了瓶颈。”,

“那你有什么打算?”

“一时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只能是综合着来,”郑宇苦笑一声,“借鸡生蛋,高薪外聘,加大对高等院校的投入,在各研究所内借用些资源,开办各种培训学校,夜校……总之能用的都用吧。”

“可能还是依靠外部资源救急靠谱些。”许凡点了点头,“德国的大学是世界顶级,美国的也不差,再从他们那边多吸收些有真才实学的专业人员过来,一个带几个助手,再聘请些外国教授,加强学术交流。小宇,工业化是个过程,要细水长流,你也没必要太过急切。”

“我倒不是着急,只是感觉欧战留给我们的时间并不多。”郑宇摇了摇头,“英德两大阵营必有一战,我们必须在那之前完成准备,以绝对的实力让每一方都不得不讨好我们,以便收割政治红利。在经济上,那个时候就是用工业力瓜分欧战军需的大饼。美国到欧洲海运方便,天然上就有优势。俄国人到时候站在哪边不知道,背不住还可能玩中立,与双方做生意收割战争红利。我们与欧洲的运输不是要通过地中海的战区,就是要经过俄国,比美国直接走大西洋航线不利太多。那样我们就太被动。如果我们不能建成强大的工业基础,不能拥有让两大阵营不惜牺牲重大利益争相拉拢的绝对实力,就收割不到足够的战争红利,很可能在这场竞赛中被美国人远远抛开。”

许凡的瞳孔渐渐收缩:“你的想法……是要在十年内具备与美国叫板的工业力?”

“可能还是及不上美国。”郑宇摇了摇头,“不过至少要处于同一水准。关键的还是未来英德两大阵营开战之后的战争红利。要是美国人利用天然优势收割到最大的一份,那帝国的差距可能被进一步拉大,未来也就被动了。”

“美国人现在缺乏参与国家政治博弈的视野和意识,不等于以后也没有。”郑宇叹了口气,“打完一战,美国人看到自己的实力,有了足够的信心,再加上欧洲衰落,至少他们的精英阶层一定会争取主导世界秩序,而英法是他们的天然盟友。那个时候,帝国工业的发展将不得不依赖海外市场,而这样就会与美国资本发生剧烈的摩擦和碰撞,导致美国开始对帝国采取遏制和敌意的政策。如果帝国不能强大到让他们望而却步,这个盎格鲁-撒克逊-高卢的白种人同盟就将是帝国的可怕敌人。”

许凡看着这个表情凝重的青年,沉默片刻,异常严肃地说道:“小宇,你可要想好。经济固然是国家的关键,但过于急切地拔苗助长,可能导致的后果也许是我们难以承受的。这是一个大国,而你好容易建立起了绝对的威信,一旦受挫,这个损失难以估量。”

“放心,我心里有数。我坚信,十年之后帝国的工业力能至少要达到美国的三分之二。”郑宇坚定地说道,“到时候,劳动者的实际报酬还能再增长至少60,城市人口至少占到国家总人口的三成以上。十年的时间,我要让这个国家变得坚不可摧,真正立于不败之地。”

“我相信我们已经站在起飞的前夜,也相信我们将要采取的政策是正确的。”郑宇说道,“除了税收和财政政策引导,证券化,我还要加快城市化建设。这么多农村人口进入城市,即使有公租房,工商业膨胀也会带来建筑业的大发展。我这次把物业税拿出来,除了限制地主用租佃的方式经营大地产,就是要限制这个过程中出现严重的房地产投机。房地产业要做到为工商业和城市化发展服务,而不能反过来成为吸收剩余资本的黑洞,变成滋生腐败和投机风起的温床,物业税,房地产交易所得税要从一开始就祭出来。”

“五年之后,房地产业就会起飞。这个行业的产业链条是最长的,上到钢铁水泥电力玻璃石油石化林业,下到零售电器汽车家具纺织,这个产业的良性发展会是国家经济的重要助推,但前提是劳动者收入得到保障且持续快速增长,而房价不能在炒作之下变成投机游戏。”郑宇继续说道,“公共基础设施建设,国有和皇室的重工产业投资拉动,财税政策引导,资产证券化吸收剩余资本,物业税把资金从土地上挤出,并建立一个富裕的农民阶层,社会保障提升工商业对底层劳动力的吸引力,并加强城市劳动者的消费欲望和消费能力,再加上房地产业的发展,这么多手段下去,我不信经济不能起飞。”,

“这十年,是帝国打基础的关键。重点就是经济发展,教育投入,文化改良。帝国要实现工业化,电气化,法制化和初步城市化,国民要实现丰衣足食,这些要靠国家的善政,要靠资本的不断投入,要靠信贷工具的高效,也要靠全体国民的努力。”郑宇说道,“很多问题,一定要趁着这个民气高涨,政府威信高到无以复加的时候打下基础,不能等到民气渐渐消磨,奢靡和散漫的风气盛行起来再临时抱佛脚。这就是我的总体思想。叔,你一定要帮我,替我把关,帮我发现问题,解决问题。这个国家走到这一步,进一步就是海阔天空,退一步可能就是山穷水尽。”

许凡沉默许久,轻轻点了点头:“你有这个心,我自然是要支持。你就再说说工业吧……你造出来那么多汽车,有没有想过国内外市场的消化力?”

“目前帝国年均可支配收入在五百华元以上的家庭大约有三百万个,五年之后这部分要达到五百万个。我下一步要推出的国民汽车,通过流水线生产和标准零部件,成本可以压缩到四百华元,我出厂价设到六百华元,终端售价压缩到七百五十华元,再按照年度纳税额提供汽车信贷解决其中一部分,配合大量的低价汽油,大规模的道路整修和城市再建设,国内的需求马上就可以撬动。”

郑宇自信慢慢地说道:“对欧美,我们的定价要提到一千华元,但这个价格也比其他厂家的便宜一倍甚至更多。再配合我们造价低廉的标准轮,我让他们没的竞争。另外,我和欧美的银行也联系好了,上汽车信贷。凡是买我们汽车的,美国的摩根银行,芝加哥第一国民银行,罗斯柴尔德银行,苏格兰皇家银行,汇丰,里昂银行,会提供汽车信贷服务。这一下,肯定热销。”

“叔,咱的王牌,还是低价,量大,标准化。”郑宇中气十足地说道,“这就说传说中的中华三宝。”

第七章国策(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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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国防大纲(上)

“帝国未来五年de任务,总体可以归纳为二十四个字:兴上商,

裁军费,修道路,改文化,广教育,奖殖民,增公平,减税负。”

早在四月份,眼看da局已定,郑宇在da本营核心层会议上就明确提出le这个被称为“二十四字要诀”de未来五年国家建设总纲,并安排各组抽调毒人分别制定方案。

和平协定缔结之后,战争状态结束,第一个出台de,正是七月一日问世,由陆军部和总参联合拟定,皇帝批准de《帝国1906-1910年国防da纲》,而实际牵头者却是御前武官杜智,陆军部第一厅厅长李明仁和海军部第一厅新任厅长宁国晨。

基于陈宦在战争中de表现,郑宇认定此人不太适合掌控全局,干脆让他去玩纯学术,把这位前总参一部部长陆da做le战术指挥系de教研部副主任。

原本郑宇属意在北京平叛中立有da功,实际能力也相当不错de李明仁接任陆总一部,但由于军政军令分家,郑宇权衡利弊,还是让李明仁跟随江胜来到le陆军部就任第一厅厅长,把陆总一部交给le前朝鲜方面军参谋长康健。

裁军本身是战前就和军方约定好de事情,也就是以所谓de“预支”把战后裁军节约下来de军费提前夹取来应对国战,郑宇也是借助这一安排同时说服le军方和政府,推动通过le军需案。

不过这一番惊天动地de国战下来,shengli之辉煌,战果是丰硕,都远远超过le战前绝da多数国民最jī进de预期。作为一场国民广泛参与de“总体战”在有效de战时管制之下国民受到de利益损害并不da,而获取de荣誉感”乃至强制xìng社会保障,工业da发展,以及战后颁布de一系列税收甄免,援建,更让整个国家陷入le前所未有de“战争狂热”情绪。国民对待战争”从战前de恐惧和悲愤,一跃而转向好感乃至期盼。连带地,从民间到军方,对军力demí信也达到le前所未有de高度。

民心,军心,交织在一起,又带上le实实在在de利益,让整个裁军问题显得越发辣手。

纯瓣为战争动员起来de部队好说,既然河晏海清,又定le裁军”

除le表现特优,本人也想继续服役de,包括立有da功报送军校de,其余复员就是。但涉及到战争中急速扩充编制序列de禁卫军,海军陆战队”也包括出于战略欺骗目de扩编de一da票国防军部队,再加上许凡de舰队,委实不好下手。毕竟这牵扯到军种间de恩怨,背后又站着几位顶级da佬。

在此之外,还有一个更加高难度de问题:重新划分军事区划。

由于这一次战争之后,整个帝国de地缘态势彻底改变,原有de方面军体制显然要进行da变更,河中,鲜卑利亚,远东”朝鲜,〖日〗本,暹罗和太平洋岛屿这些地方都要布防,这又牵扯到da量de人事安排和体制变革。

以杜智和李明仁身为皇帝铁杆亲信de深厚背景,忙活le半天,递交郑宇审阅de也是一个和稀泥de方案:陆军方面:(1)yijing编入序列de全部禁卫军步骑兵部队,国防军甲等,乙等和丙等部队,海军陆战队部队,全都不裁撤:(2)全部战前架子部队扩编为师de”恢复架子部队编制:(3)禁卫军新编成de,番号在十之后de四个师,以及第六,第七,第八三个师全部整编为架子旅,第一和第二两个独立旅合编de第十五师也编成架子旅:(4)国防军出于战略欺骗而扩编de四个步兵师全部保留,战前de架子旅,扩编为乙等师de恢复架子旅编制:(5)海军陆战队编成de八个陆战师保留六个,另外两个编为架子旅”同时再编制两个架子旅;

(6)现有乙等常备师,全部提升编制和装备为甲等师,以提升战力:(7)为加强对广袤新领土de控制,yijing设立de警备师整备为警备旅”负责地方警备事宜,边防部队进行驻地变更:(8)重炮兵和野战炮兵部队中”新式火炮部队保留,旧式火炮部队退出现役,变成预备役炮兵编制:(9)飞艇部队保持编制,航空部队进行扩编:(10)进一步新建各级专业和综合xìng军事院校,五年内新建两所新de陆军da学,六所陆军中学,十二所专业xìng陆军培训学校,四所军医da学,一所专业de国防科技da学:最终编制,皇家禁卫军部队:六个常备步兵师,四个架子步兵旅,两个重炮旅,此外四个骑兵师和两个骑兵旅将连同四个架子旅将整编为四个摩托化师,总计二十六万常备兵力。,

国防军部队:二十八个甲等师,二十六个步兵旅,七个骑兵师,十二个骑兵旅,十个重炮旅,七个边防骑兵独立团,十个警备旅,另有四个步兵师改编成摩托化师,四个步兵旅改编成摩托化旅,总计常备兵力六十八万。

海军陆战队:六个陆战师,四个架子旅,加要寒守备,基地,后勤等人员,总计二十万人。

再加上各种院校,文职,动员组织,医疗军工管理,兵站军需,研究所等人员,不算海军陆战队和禁卫军,光陆军总编制yijing达到le八十万人。

全军划…分为西部,河中,南部,东部,东北,本部六da战区司令部,分别负责各自辖区内de军队指挥,调度和训练。

西部司令部主要包括勒拿河以西de鲜卑利亚地区:河中司令部主要包括河中地区:东北司令部则包括整个勒拿河以东,包括滨海地区:东部司令部包括〖日〗本,琉球,台湾和太平洋地区:南部司令部包括西藏,中南半岛,南洋”两广等地:其余为本部。

在装备方面,除le甲种师de摩托化之外,计划在三年内进一步增加各部队卡车,轻机枪,喷火器和迫击炮de编制”增加更多更精巧de无线电通讯设备,电话,电话交换机de配备,还准备在摩托化师增加一0五乃至一五二de重炮,降低七十五毫米炮de比重,将步兵轻火力提升百分之二十五,火炮一次齐射炸药投放量提升百分之五十。

在建设方面,准备在新国境线和重点交通枢纽强化要塞工事,驻军设施,建设交通线”通讯线路,布设哨所,雷区,警戒区。

海军方面de编制,豪迈之处犹有过之:到1910齐”帝国海军将由以下构成:第一舰队:以舟山为总基地,在横须贺,海参崴和舟山配置三个分舰队,包括两艘广州级,两艘长沙级,两艘猎猫级,一艘桂林级,两艘温州级,四艘缴获de俄日战舰,共计十三艘装甲舰”连同十六艘巡洋舰,十八艘驱逐舰,二十艘潜艇,一艘水上飞机母舰,总计排水量三十九万吨。

第一舰队之假想敌为美国舰队。

第二舰队:以湛江为总基地,在关岛,那霸和湛江配置三个分舰队,包括两艘广州改型战列舰,两艘长沙级战列舰,四艘武汉级战列舰”两艘猎de级改,两艘东北虎级,两艘保定级,三艘河内级,两艘海口级,俘获de五艘俄日战列舰,总计二十四艘装甲舰,连同十六艘巡洋舰,二十艘驱逐舰”二十四艘潜艇,一艘水上飞机母舰,总计排水量六十四万吨第二舰队之假想敌为英法远东舰队,包括其可能从本土获得增援之后de加强舰队。

再加上内河警备舰队”全军排水量一百一十五万吨,不含海军陆战队共有服役人员十二万人。

根据da纲de测算”国防军年度军费,包括预备役,军事教育,行政开支,以及年度装备采购费在内,即使扣除le占领区和政务督导国承担de占领军军费份额,依然高达每年五亿华元,而海军连同海军陆战队年度军费净开支两亿五千万华元(不含造舰费用)。

与该计判相匹配,在1906到1910年度,海军需要划拨总计四亿华元de造舰经费,用于建造六艘武汉级型(武汉级),以及划拨六艘南京级新型战列舰de建造费用,还有da批轻巡洋舰,潜艇,平甲板型航空母舰,运输舰,登陆舰和各种专业辅助舰只。

届时服役二十年de猎犬级和野马级防护巡洋舰,服役十五年de水月级驱逐舰等一da批战舰将被淘汰。

郑宇看着这史无前例de庞da计划,险些被气昏过去。这哪里是裁军,根本就是da扩军!

郑宇撤手让这些人自己去搞裁军计划,无非是为le发挥他们de主动xìng和积极xìng,减少自己个人意志太强de干预。他知道,自己精力有限,这些事情终归还是要靠着这个时代de精英人才自己。

但拿到这个“裁军计划…、”de时候,他却实实在在有le一种强烈de冲动:把那几位“秀才”骂到狗血临头。

几个陆海军精英被郑宇叫到中华宫陛见,杜智一看郑宇de脸sè就知道要坏。其实他心里也明白,弄出这么一个计划交上去,肯定会被摔huilai。但问题是自己这些人承受de压力实在太da,他要是还想在军队内部混下去,就没办法主动来一刀狠de。,

要说谁真能够下得去手,也就只有面前这一位le。

“你们自己说”郑宇语气虽然平静,可几个人听在心里都是忍不住一颤“这算怎么回事?”“军费固然是多le点,、”yijing挂le中将衔de李明仁小心翼翼地说道“但现在国家领土面积扩张一倍,新领土动dàng不安,列强也是虎视眈眈,国防建设终归不能太过松懈。”

“说de好。”郑宇冷笑一声“明仁,你倒给我说说,新领土动dàng不安,你准备用摩托化师去踩平暴民呢,还是准备用装备六英寸拖曳重炮de摩托化师去打骑骆骆de土匪?列强虎视眈眈?你告诉我现在英德法奥美常备陆军数量多少?俄国人自顾不暇,南北双方人脑子打出狗脑子,还要赔我这么多战费,你觉得他还养de起多少陆军?你弄出百万陆军,百万舰队,到底是打什么主意?”

郑宇说着说着就有点怒气上攻:“朕让你们裁军,不是让你们变戏法搪塞民众!国家为国战熬le这么多年”国民承受重税,求de就是打赢国战。现在国战赢le,你们反倒要逼着朕自食其言,继续加税,养这个越来越庞dade军队!”

李明仁微微一颤:“陛下,您在国会复会de时候不是说le吗居安思危,思则有备,有备无患。”

郑宇听le,不怒反笑:“好,好称李明仁顶朕顶得好。”

他盯着李明仁”语气越发森冷:“朕让你们有备无患,说de是要时刻保持警觉,不可自误,不是叫你们变本加厉穷兵欺武!你们自己看看:不算禁卫军,陆海军军费连采购费用加起来一年八个多亿!今年税收收入只有二十亿”你们这个军费就要占到一半!”

“先看国防军,好啊,二十八个甲种师,四个摩托化师,等于乙种师和狸猫计划…增编de四个师全部升级。”郑宇冷笑一声“好厉害de国防军。甲种师现在de火力,组织,编制,战力,都yijing是冠绝全球”还要继续刷新战力,编制一五二和一0五榴弹炮,增加通讯器材,da规模装备卡车摩托车,摩托化嘛再看看皇家禁卫军你们倒对得起朕de钱包。六个重装步兵师,四个摩托化师,四个架子旅,两个重炮旅,一年军费就一点八个亿。你们倒知道讨国防军de欢心,又不得罪朕”和稀泥,两边一起扩编……”

“陛下,我们这也是出于实际情况。”杜智眼看李明仁脸sè发白,赶忙解围“国防军乙种师此战表现英勇,战后予以升级也是顺理成章。各架子旅,打得都很英勇,总归是不能撤编de。骑兵军团屡立奇功,那自然也是不能撤de。再说国家这么da”又要在几个藩国驻军,列强因为我们这一次de强势又都是虎视眈眈,实在是减无可减le……………”

郑宇盯着他看le一会,点le点头:“好,你杜明哲也是个精明人。

说de好。”

他说完就再也不看杜智,转身对着接替刘步蟾de宁国晨”语气稍缓:“国晨,海军陆战队和舰队de计划,是出自你手?”

国晨恭恭敬敬地一鞠躬。他知道郑宇对他客气不是因为他,而是出于对许凡de尊重“许帅说,编制好先请您过目,最后de方案他看看就可以。

现在这个完全是卑职和同僚们de意见。”“嗯……一百一十妾万吨作战舰只,一百一十五万吨……”郑宇轻轻叩击桌面,语气玩味“之前帝国de造舰和海军军费yijing是天文数字,下一步还要更猛一些啊,yijing超过美国海军一倍le。”

“不到一倍。”宁国晨补充道“根据我们测算,到冈0年,美国海军总吨位至少在七十万吨以上。”

“好,好得很。”郑宇点le点头“我再问问你,日俄那堆破烂船你也要把着?河内级到凹旧年服役都十二年le,设计老旧,这一次又暴lùle这么多问题,还要当主力舰用?桂林级也是问题多多,还要在一线?这么dade吨位,你们准备全自己造,还是外购一部分?”

“日俄de战舰,都是1盹年以后服役de,到时候还都可以使用。尤其是〖日〗本de安艺号,三笠号,朝日号,敷岛号,初濑号,俄国de库图佐夫公爵号,博罗季诺号普遍较新,即使在五年后依然具备价值。”,

宁国晨说道“按照〖世〗界通行de退役标准,主力战舰服役二十年是正常de。”

“问题是这些战舰和我军制式不同。”郑宇摇le摇头“无论是舰上设备,火炮制式,还是内部舱室,通道和电气设置都是不同de结构,作战配合也比较困难,航速又慢,真正编组起来战斗力要打个折扣。现在把他们修复过来,无非是为le补充战力震慑英法美,未来等我们de新舰接上来,就没必要再按住这些老货。”

“我yijing和土耳其苏丹宫廷接洽,准备把俄国de几艘战舰卖给他们。”郑宇de话一出口,宁国晨也是一愣“苏丹很感兴趣。说白le,这些俄国战舰换上土耳其de国旗出现在黑海,本身就是对俄国莫dade嘲讽。苏丹陛下不会错过这么一个好机会……何况他们yijing拿回le一部分外高加索失地,也需要一支强dade海军震慑俄国人。我们这里有现货,还能对俄国人打脸,作出这个选择并不困难。其实俄国那边一直也想要,土耳其人是出le高价。他们还说le,除le这几艘现货,还准备订购帝国de新锐战舰。”

宁国晨想le想,也不由得点le点头。卖le旧船,那自然就要补新船。这么说起来,海军不但不吃亏,还占le便宜。!。

第九章 国防大纲(下)

……〖日〗本那几艘船,朕也是看不上de,比我们de新舰差de不是一点半点。”郑宇继续说道“南美那边,智利,阿根廷和巴西正在进行海军军备竞赛(史实)。智利人de两艘装甲巡洋舰被病急乱投医de〖日〗本人买走,现在手里da把de现金,一直在等待东方de海战决出胜负,

以评价shijie海军造舰de实战水准。现在智利人yijing正式提出购买广州级战列舰,或者至少是猎豹级。他们是真正de海军行家,这些旧船不好糊弄他们,海军方面yijing在给德国提供de火神级和首里级基础上进行缩减,专门针对智利人de胃口。另外,阿根廷de舰队以高速巡洋舰著称,智到人有意采购我们deda理号装巡,以马上压倒阿根廷人de巡洋舰。”“现在南美海军实力最强de还是阿根廷人吧西对阿根廷一向不感冒,国会在1904年12月通过le海军建设法案(史实),要求短期内购买三艘12000-15000炖de战列舰,以及两艘一万吨以下de快速巡洋舰,十艘驱逐舰,三艘潜艇和一艘潜艇母舰(史实)。

原本他们盯着无畏,但现在英国震慑于我帝国de海军实力,yijing宣布无畏舰不会对外出售,准备快速更新本国舰队,巴西人就来找上le我们。”“朕准备把〖日〗本de萨摩,三笠和朝日,再加上一批巡洋舰和驱逐舰,处理给巴西人。”郑宇笑le笑“终究是现货,而且也是新舰,又不用等,立马让巴西成为南美第一海军,这个yòuhuò力,巴西人抗拒不le。至于剩下那两艘敷岛和初濑,希腊人要le。他们对土耳其人de海军扩张深感威胁,土耳其人是现货,他们也要现货。”“陛下,那损失de吨位……”宁国晨小心翼翼地说道“现在英国方面加强远东舰队实力de呼声很高……美国方面也在讨论设立专门de太平洋舰队,屯驻在夏威夷。”“现有de方案,即使扣除这些凑数de老船,也足够震慑列强le。”郑宇心中明镜一样。数一数,足足二十二艘相当于或超过后世无畏甚至超无畏de新型战舰,再加上飞艇,飞机,水上飞机和潜艇de支持,本土作战,又有什么值得害怕de?

宁国晨脸sè却有些尴尬。自己de方案被全面否定,海军de总吨位被削减得如此厉害,这让他实在难以面对同僚。

“国晨,这一次de海战yijing证明,帝国新型战舰,尤其是与高速轻型舰只完成编组后,战力根本不是老式战舰可望项背,更何况我们是本土作战。”郑宇说道“潜艇方面,不要着急马上扩编。多研制多改进,尽快把xìng能提升上去。这是未来帝国de王牌……还有舰载飞机,现在de双翼木质飞机只能水平轰炸,又过于脆弱,这一次de表现实在是差强人意。”

“明仁,明哲,你们坐在这个位墨,就要有全局观念,要懂得以全面和发展de眼光看待shijie军事格局。…,郑宇顿le顿又继续说道“这一次de亚洲战争,必将引发shijie军事领域de全面变革。可以预见,在未来十年,各国陆海军都将深入研究交战各方,尤其是我们在这一战中de利弊得失,da规模地更新装备,改变战术。尤其是这些传统强国,一定会动员他们de工业liliang和军事liliang,全力赶超我们。”“在这个阶段,我们过早地盲目扩军,不但加dale国家财政负担,导致我们无法集中资源抓住这个有利时机夯实国力,而且可能导致我们在日新月异de军事〖革〗命面前,把太多资源浪费在很快过时de武备上,打le水漂。与其如此,还不如扎扎实实地夯实国力。…,

杜智等人默默地听着,也在想着。

“国际形势虽然出现le新de变化,但在十年之内,并不存在真正迫在眉睫de军事威胁。”郑宇说道“俄罗斯de这一场内战绝不会草草收场。即使最终恢复le和平也会元气da伤。英法de贷款,对我们de战争赔款,内战de破坏都会让这个国家元气da伤,而德国占领bō兰,罗马尼亚和土耳其趁火打劫,一系列民族地区de独立,也会让这个老da帝国元气da伤,又和邻国姐梧不断,不可能再有胆量和余力来招惹我们。”“至于英国人,现在最恐惧de就是我们和德国zhende联手,把矛头对准他de日不落帝国。别看他们内部有些吵吵嚷嚷de声音,真正掌权de精明政客,不可能去废弃中英同盟对我们开战,否则必定中le德国下怀,shijieda战可能就此展开,而首先吃亏de肯定是软弱de印度,马来亚,澳da利亚和南洋。…,,

“在这个阶段,我们de最优选择是保持精干de常备军事liliang和高效de动员体制,一旦需要,一个月内就可以扩建三百万人de庞da陆军。而海军方面,帝国依托基地群,水面水下和空中配合,稳固住我们在西太平洋de势力圈即可。我们要de是〖真〗实战力,不需要在数量和吨位这些东西上过分刺jī英美。如果展开全面军事竞赛,我们de国力终究还是有些吃亏,微就没有资源巩固和开发新占地区。”

“帝**队yijing杨威天下,在军事上头不需要进一步刺jī列强。

与其da张旗鼓地扩军,不如保持随时应战de战略守势,低调地积蓄liliang,也利于国家释放善意,利用欧美de金融和技术委源巩固开发战争成果。”“另一方面,帝国主导之亚洲皇道秩序,下一步de拓展重点将转向南洋。”郑宇de话让宁国晨顿时精神一振“帝国要加da对南洋,也包括对澳da利亚de移民支持。帝国海军de舰队和陆战队,就是推行帝国亚洲政策de坚强后盾。”

宁国晨de心里总算安定le些许。

“朕原本想着让你们发挥一下,可结果实在难以满意。”郑宇顿le顿,加重le语气“朕看你们也尽力le既然如此,朕定个调子:“众人全都凝神静听。

“第一,军人de待遇不能减,但战时授衔,现在要一个一个仔细调整甄别,该调降永久军衔de要调降,该退役de退役。仗打完le1与其让很多军官留在部队吃da锅饭,不如早些投身社会,该从商de从商,该从政de从政,该拿教鞭de拿教鞭三第二,战前de军费,很da一部分是为le突击备战,演习训练强度很高,消耗很da,这一块未来五年要砍掉。

朕看,各师砍掉15%到20%de军费是可以de:第三,这一仗,甲种师有表现不尽如人意de,乙种师也有作战效果不佳de,各部队表现有好有坏,战后不能一视同仁。战前扩编le很多部队,不仅仅是架子旅扩编,架子旅本身数量上也膨胀太快。

这些都要调,要减,把一部分部队转为预备役部队吧,装备封存入库,每年保持一定de集训天数,战时直接编制。乙种师全面扩编为甲种师没必要,甲种师de过分强化更是虚妄。对付新占领区可能de叛乱分子,土匪,维持治安,有骑兵旅就足够,关键是掌握住他们de核心人物,把基层政权建立扎实,治政要清廉公正,也要尊重民俗传统国防军,连同预备役,教育和总部行政,乃至装备采购等费用等在内de整体陆军军费,扣减政务督导国承担de费用,朕定一个门槛,每年绝对不可以超过三亿华元。”“第四,海军要致力于实际战力de提升,不要追求华而不实de吨位数字和装甲舰de纸面数量。就按朕刚才说de办海军军费,每年连上造舰费用,每年一共两个亿足够le。,…

“加起来五个亿。”郑宇盯着两个人“与列强相比,帝国de这个军费水准yijing是远远超出。除le健1903/1904年度,帝国陆海军军费相当于英国日常军费de两倍(史实),德国近五年年均军费十亿马克,相当于五点六亿华元:法国de陆海军支持da约十亿法郎(史实),也不过是三亿华元罢le。如果这么多军费,又有本土之利,有四亿五千万国民做后盾,依然无法保障帝国de国防安全,那朕看这军队,不如趁早解散完事。”杜智几个人都听得出皇帝语气de坚决,彼此对视一眼,齐齐鞠躬:“是,陛下。”

对郑宇来说,这只是几句话de事情,但到le杜智等人这里,麻烦就dale。郑宇也知道这个消息一旦散布出去,这些人de办公室就得被各路军部da佬踢破门槛,电话也会被打爆,干脆让他们就在中华宫,限期两天之内拿出方案,又把他们信得过de几个亲信也接le过来,一起封闭办公。

两天之后,熬成le熊猫眼de三位参谋军官拿出le修订之后de国防da纲,郑宇又做le简单修订,与许凡,江胜,岑春暄,林泰曾等人反复沟通,终于对外公布。据此da纲拟定de修订版国家预算,将交国会表决。

这一国防da纲de主要内容:国防建设目标:为保障帝国于亚洲之利益,维护亚洲和平,应对潜在敌对liliang可能之挑战,帝国陆军致力于提升军队之综合战力,机动能力,火力投放能力,并巩固帝国边疆。,

墟军方面:编制:皇家禁卫军部队:六个架子摩步旅,六个摩托化师,两个机动炮兵旅,总计十八万人de常备兵力。

国防军部队:十四个甲等师,十二个步兵旅,十六个骑兵旅,十个重炮旅,十个乙等步兵师,六个警备旅,四个摩托化步兵师,四个摩托化步兵旅,六个浮空da队,六个航空师,总计常备兵力五十万。

军事教育:新建两所新de陆军da学,分别位于兰州和昆明。八所陆军中学,

十五所专业xìng陆军培训学校,四所军医da学,以及新建第二国防科技da学。

战区划分保持初稿de方式。

装备方面,陆军装备de改良速度被减缓,但新占领土de军事设施建设得以保留和加强,包括在西伯利亚地区扩建寒带作战训练基地。

海军方面编制如下:第一舰队:以舟山为总基地,在横须贺,海参崴和舟山配置三个分舰队,包括两艘广州级,两艘长沙级,两艘武汉级,两艘温州级,两艘猎豹级,两艘猎豹级改,共计十二艘装甲舰,连同六艘海防舰,十六艘巡洋舰,十八艘驱逐舰,二十艘潜艇,一艘水上飞机母舰,总计排水量三十八万吨。

第一舰队之假想敌为美国舰队。

第二舰队:以湛江为总基地,在关岛,那霸和湛江配置三个分舰队,包括两艘广州改型战列舰,两艘长沙级战列舰,四艘武汉级,两艘东北虎级,两艘保定级,两艘海口级,总计十八艘装甲舰,连同六艘海防舰,十六艘巡洋舰,二十艘驱逐舰,二十四艘潜艇,一艘水上喜机母舰,总计排水量四十八万吨第二舰队之假想敌为英法远东舰队,包括其可能从本土获得增援之后de加强舰队。

海军陆战队:六个陆战师,四个架子旅,加要塞守备,基地,后勤等人员,总计二十万人。

再加上内河舰队,全军战斗舰只排水量达到八十八万吨,并扩编路基航空部队至三十二个中队,舰载部队八个中队,含海军陆战队在内共有服役人员三十五万人。

根据da纲de测算,国防军年度军费,由帝国承担部分平均为三亿华元,海军连同海军陆战队年度军费净开支两亿华元。

作为军费de一部分,在1906到1910年度,海军需要划拨总计三亿华元de造舰经费,用于建造六艘武汉级型(武汉级),以及划…拨六艘南京级新型战列舰de建造费用,还有da批轻巡洋舰,潜艇,试验型航空母舰,运输舰,登陆舰和各种专业辅助舰只。

除le缴获de日俄战舰和桂林级装甲巡洋舰各自向海外出售外,服役二十年de猎犬级和野马级防护巡洋舰,服役十五年de水月级驱逐舰等一da批战舰将被淘汰,一部分出售,一部分转为训练舰。三艘河内级战列舰转为训练舰。

作为对照,法国陆军总兵力七十万人,英国陆军六十万人,德国常备陆军五十五万人。

在海军责面,英国海军总吨位约一百三十万吨,法国海军六十五万吨,美国海军五十五万吨,德国海军还在奋起直追。

根据da纲,帝国将拥有shijie第一da常备陆军,第二da海军,而一旦全面战争爆发,中华帝国将在第一个月动员起三百万预备役武装liliang,两个月内陆上军事liliang总人数可以扩充到七百万人。

尽管经过亚洲战争,中华帝国yijing被公认为shijie一流军事强国,但这个宏dade国防da纲依然让欧美诸国为之震动。这表明,〖中〗国不但有勇气破釜沉舟地组建一支强dade军队以打赢国战,也有足够de底气维持一支shijie上数一数二de常备武装liliang,以为其急速膨胀de帝国提供足够de武力保障。

在德国,德皇威廉二世兴高采烈地宣布“亚洲未来一百年de和平yijing被奠定”随即又意有所指地提到“除非某个作为既得利益者,在亚洲攫取le非分利益de国家不安于现状”。他公然表示“德意志帝国认为,中华帝国de国防建设方针体现出leda国de责任感”是“非常值得钦佩de”同时宣布,德意志帝国皇储威廉太子将代表德意志帝国于年内启程访问〖中〗国“以进一步加强两国de合作关系和亲密情谊”“主要是商务领域de合作,当然,也包括两国共同关心de国家安全问题”。,

在〖日〗本和朝鲜这些新入藩国,歌功颂德de声音铺天盖地,jī动de亚洲主义者们弹冠相庆,纷纷宣布“亚洲民族被白人殖民者奴役de日子一去不复返le”。眼看着〖中〗国方面庞dade海军扩军计划,众多赋闲de前〖日〗本海军军人终于压抑不住回到da海之上de渴望。出于对海军de热爱,也是出于对改善生活de期盼,纷纷找上驻日〖中〗国海军当局,提请“归化天朝,加入海军”或者至少“作为外籍雇佣人员加入”。

经过许凡和郑宇de讨论,帝国海军仿照之前在安南吸纳外籍海员de模式,在〖日〗本进行le招募,采取le初试和复试两轮笔试,再加上面试,以及档案甄别,最终吸纳le四百多名yijing被遣散de前〖日〗本海军军官,一千二百多名士官,八千名水兵,先送到培训学校补习汉语,学习军规和军事文化。

这一体系,在后来发展为中华帝国海军常设de年度公开招聘,招聘范围也从〖日〗本扩展到le朝鲜,暹罗,南洋等中华势力圈范围内de地区。

这些从小就接受le系统de汉学儒学教育,仰慕〖中〗国de强盛de亚洲海军军人,克服le初期de不信任,文化差异,理念磨合,最终彻底融入le这个民族熔炉,统统成为le地道de华人。!。

第十章 华兴五年发展纲要(上)

早在1905年十一月战事逐渐明朗的时候,中华帝国大本营经济组已经开始指派专人拟定华兴年第一个经济发展五年纲要。

在郑鹰时代,由于国家对经济发展掌控力和规划力的不足,尤其是国家始终被近在眼前的国战,内部事务压得喘不过气,经济发展计划…

一般是三年一定。到了郑宇时代,外部环境终于得到了根本xìng的改善,通过战时体制,政府也得以对国家的总体资源力,各地的经济和社会情报加以全盘掌握,国家可以用更加长远的姿态来规划未来。在郑宇的力主之下,人类文明史上的第一个全面的五年经济发展规划终于出台。

随着帝国战争形势的不断变化,到了和平协定缔结,五年发展纲要已经历经了多次修订。

到了华元二年七月一日,这个姗姗来迟的计划终于闪亮登场。

(一)到1910年,国内生产总值要从1905年的一百九十八亿华元增长到二百九十亿华元,年均复合增长7.93%:(二)根据大本营于战争期间进行的人口普查,帝国本土国民总人数已经达到四亿四千五百万人,加上新入领土,预计总人口约四点六亿,人均可支配收入二十五华元。到1910年,帝国人均可支配收入要提升到至少四十华元。

(三)帝国工业将实现以下目标:第一,年度钢产量从1905年的三百二十万吨增加到一千五百万吨(美国1900年水平):第二,年度煤炭产量从1905年的九千万吨增加到两亿吨以上;

第三,船舶年下水量从1905年的三十八万吨增加到超过一百万吨:(四)帝国农业将实现以下目标:第一,耕地不低于二十五亿亩:第二,粮食年产量不少于两亿五千万吨:第三,肉类产品年产量超过八百万吨:第四,奶制品年产量超过三百万吨:第五,植物食用油年产量超过一百五十万吨:第六,棉huā产量不低于二百四十万吨:第七,食糖产量不低于一千二百万吨:第八,茶叶产量不低于七十万吨:(五)帝国于工业方面将采取新的工业振兴计划,包括以下措施:第一,调整税收结构,减轻工商企业税收负担,取消外资企业的超国民待遇,内外资企业所得税率将统一设定在20%:第二,对企业投资扩产提供财政贴息,由政府财政贴补一部分银行利息,确保企业获得低利率的贷款支持:第三,在本计划…期内,对在新占领土以及东北,新疆,méng古省资本投入在一百万元以上的生产型企业,给与五年的企业所得税减半:第回,新入地区铁路运营权公开招标,基准运费比照国内水平一律减半,:第五,帝国对移居新入领土的工人,技术人员等提供公租房,定居并工作满五年,无论是否满足选举法的条件,都可获得选举权和被选举权:第六,帝国将对某些产业实行殖产兴业政策,包括但不限于钢铁,造船,汽车,电力,电气,化肥,农具等,具体政策嗣后公布。

(六)帝国于农业方面将采取全面的农业振兴计划,包括以下措施:第一,由帝国各级农会协助帝国农业部进一步推广农科站,帝国将公布鼓励推广的优良种子,优良种畜,种禽清单,对农民购买清单内的产品给与财政补贴:第二,帝国农业部将定期发布国际农产品供需白皮书,以便于农户了解国际动态,规划生产:第三,帝国将修订原有的土地政策,每个农户将有五十亩土地的免征额度,超出部分按1901--1905年总产出的百分之四折价,每年征收物业税。产业化经营的农场不在此限,按照企业走所得税纳税,此外土地物业税统一按照1901--1905年总产出的百分之二折价,但必须遵守《农业垦殖公司法》,具体修正案嗣后公布:第四,帝国将在新入领土制定区域分别设立镇边军编制,编组军垦农场,并对国内招募农业工人,除了固定工资之外还有收成的分成,并解决食宿:第五,帝国对新入领土的部分区域对国内农业公司进行招标,鼓励大机器农业和因地制宜的农产品加工业,相关投资五年内所得税减半征收,并提供财政贴息:第六,于新入领土指定区域实行奖励移民,奖励定居政策。凡符合开拓团要求的农户,由帝国政府为愿意拓荒的移民以五年期无息贷款(财政贴息)提供优良种子,农具,出租农用机械和专业人员,并给与至少五十亩的拓荒范围,三年之内免收一切税收。拓荒成功,移民有权按照土地等级,以每亩五到十华元的价格,向政府申请二十年期无息贷款购买此部分土地:(七)帝国将实行金融振兴计划,包括以下措施:第一,修订公司法,并发布《证券法》,《证券交易法》《投资基金法》,《保荐机构法》等相关法规:第二,设立专门的金融交易监管机构帝国金管委员会,负责监督管理证券交易和相关的金融行为,对帝国领土范围内一切注册的本土金融机构和从事经营活动的外国金融机构承担统合监管权力,负责调查金融违法违规行为,协调发布业内的各项规章制度,并负责经营牌照的颁发和吊销:第三,设立上海和广州两座法定证券交易所,并分别设立登记结算公司,允许合资格的股份公司股票,各种债券经交易所审核批准后,经金融监督管理机构批准,按照规定完成信息披lù公开招股并上市交易:第四,帝国将严格限制从事证券交易的投资者资格,并严厉查禁一切投机行为。未来的投资者群体将全部限于纳税额超过一定额度,并一次xìng缴纳足够证券投资资金的富裕个人,资金额在一定规模以上的企业法人以及经批准设立的基金公司和资产管理公司,同时允许一次xìng缴纳足够金额的外籍自然人和法人开户投资:第五,帝国政府将通过相关立法严厉惩戒上市公司的欺诈行为,不当交易行为,利益输送行为,帝国调查局将成立专门部门,负责金融犯罪的稽查:第六,帝国政府在五东内完成以上工作,并完成真少两百家企业的股票和债券发行上市。,

(八)帝国将实行文教兴国政策:第一,加速推进普及六年制义务教育到1910年,帝国原领土内除了特别省,六年制义务教育普及率至少要达到百分之七十五:帝国适龄学生初中入学率需要达到至少百分之三十五:帝国适龄学生高中入学率需要达到至少百分之二十:帝国大学本专科生年度入学人数达到四十万人。

第二,各省份依照实际情况划分为三档,在上述指标基础上分别设定目标:自县到中枢教育部各地方无法完成教育目标者,地方领导人自动下台,教育负责人将被追究渎职:第三,帝国拟新建至少一万所小学,五千所初中学校,三千所高中学校,一百所高等学校,其中五百所小学,两百所初中,一百所高中五十所高等学校由〖中〗央直接拨付资金,初中和高中以一比一的比例搭配银行贷款,其他院校由〖中〗央按照小学一万元,初中五万元,高中十万元给与定额的开办补贴,并每年贴补一部分营运费用,不足部分由地方承担。地方费用不足的,由〖中〗央财政提供财政无息借款,专款专用,十年内偿还:第四帝国将向全世界发布高等教育人才引入计划,每年在教育预算外额外拨出三千万华元,用于各大学在五年内从海外大学教育界引入至少五千名高素质的外籍教师,年龄不限:第五,五年之内,帝国专业师范高中及师范大学的总入学人数要达到一百万人以上,师范大学和高校师范专业年度入学人数要达到十万人以上:第六,帝国全部小学,初中高中和大学将提供免费午餐,由〖中〗央拨付专款,每个小学生,每人每天中午要确保半斤牛奶一个鸡蛋,二两牛肉或鱼肉或三两其他肉类,初中生和高中生相应增加:第七,实行学校评级制度,初中以上根据评级不同决定补贴金额。凡官办小学,都需要具备一定面积的操场,拥有独立的厨房和男女卫生间。

目前未达标的官办学校,立即进行改建:第八,为保障上述目标,帝国将以法律形式保障教育费用,中枢年度教育投入不得低于〖中〗央政府总税收收入的百分之十,地方政府按一比一的比例同比例支出:帝国还将在五年内发行十亿元教育公债以补充经费:第无,帝国教育开支一律专户专用,由银行直接划拨各教育机构:第十,帝国鼓励民办学校,并将给与基准利率50%的财政贴息,直接补给银行:第十一,对于捐款办学者,帝国将视其金额颁发爵位和荣誉称号奖励,累积捐款一百万华元以上者可授帝国准爵,三百万以上者授男爵,三千万以上者授侯爵:第十二,帝国将鼓励出国留学,并将每年以考试选拔两千名公派留学生(不在中德,中英,中美教育合作计划内)出国就读优秀大学,还将公费派遣访问学者,从初中开始,在英文课之外增加德文课:第十三,在帝国范围内加速推行标准话。各级学校教育以标准话为中文授课语言:第十四,具体事宜将由帝国教育大纲细化并嗣后公布。

(九)帝国将于公共建设领域进行重点投入,五年之内计划实现以下目标:第一,铁路通车里程从目前的五点六万公里,包括战备铁路,提升到十二万公里,其中包括对原俄国宽轨铁路的改建以及对部分军用战备铁路的永久化等。铁路建设采取公开招标,原则上国有铁路公司和皇室铁路公司为主修建干线铁路,支线铁路以民营铁路公司为主展开建设,采取BOT方式,即建设一运营一移交。特许云烟营周期至少二十年,最多三十年:第二,等级公路里程从目前的二十二万公里,包括战备公路,至少提升到三十二万公里,其中五万公里帝国干线由帝国〖中〗央政府出资承担70%,地方政府承担30%,其余支线地方政府承担,具体规划嗣后公布:第三,帝国将允许合资格的大型铁路公司发债要求资本额不低于一千万华元,发债金额不能超过经审计净资产的百分之五十,并在帝国财政部和央行注册获得棒标核准即可由银行发行,并可于指定交易所上市交易:第四,对帝国本疆二百一十五座二十万以上人口城市修订城市规划…,

全面翻修市政道路,并实现交通和公共照明电气化,实现交通管制规范化,费用由地方政府承担,〖中〗央财政进行50%的贷款贴息:第五,开工建筑的规划…城市地铁总长度不低于六百公里,第一批北京,上海,广州年内开工,第二批武汉天津,重庆,成都,长沙,南京,沈阳,五年内完成可研,由〖中〗央财政提供财政贴息:第六,于新入领土和本疆进一步完善水运系统,建设码头和湾汉设施并将大力发展近海海运体系:第七,帝国槽重点扩建大连,葫芦岛,秦皇岛,天津,青岛,宁bō,三都澳,广州黄埔等深水港口:第八以上项目,地方资金不足的,由〖中〗央垫付,十年冉偿还;

第九帝国北方石油公司,西部石油公司南方石油公司,皇家石油公司等将至少建设一万个标准制式加油站,并鼓励民间企业,商店购买加油泵和油罐,提供加油服务:第十,帝国财政将以贴息贷款支持各农业公司,农场,农业合作社修建公路:第十一,帝固〖中〗央政府将单独出资完成新入领土的道路工程。

(十)帝国将推行国民缤合素质发展计划:第一,成立帝国体育〖运〗动协会,下设各专业〖运〗动协会,各省市县协会。各级协会向本级民意代表机关负责,承担本区域的国民体育〖运〗动组织协调,但不得从事经营活动,不得下设商业单位:第二,大力推广体育〖运〗动,每四年举办一次全国〖运〗动会,由各省,直辖市派队参加:第三,五万人以上的城镇,在市区内需至少具有一座面积不低于一万平方米较为平整的公园,〖广〗场或专业的体育场供市民从事体育活动:二十万人以上的城市至少需要两座:一百万人以上的城市至少需要四座,费用由地方自行筹措:第四,〖中〗央出资,在各百万以上人口城市建设专业的大型游泳场,商业运营:第五,帝国定于1907年5月在北京召开第一次全国〖运〗动会,从中选拔优胜〖运〗动员代表帝国参加1908年世界奥林匹克〖运〗动会。

(十一)帝国将推行国民文化振兴发展计划:第一,全国五万人口蜒上城市至少确保一座专业图书馆,藏书至少五万册:二十万以上人口城市至少需要确保一座以上的专业图书馆,藏书至少二十万册:一百万以上人口城市至少需要确保两座以上专业图书馆,每座图书馆藏书至少五十万册,并以优惠贷款鼓励民间开办图书馆:第二,国立专业图书馆将获得国家补助,专门购买指定类别的外文专业书籍:第三,各大学,高中可以开办夜间学校,为成年国民提供再教育:第四,帝国将对文化产业提供税收和信贷优惠,鼓励文化创业:第五,帝国文化部将不再对出版物进行文号审核,改行登记制,但有权对违反国家出版物法的出版物进行查禁,没收和相应处罚。

(十二)帝国将推行劳动者社会保障体制:第一,以劳动部牵头,内阁统一制订《劳动保障法》草案,交国会讨论,保障对象为工农业被雇佣劳动者,内容至少包括最低工资,最长劳动时间,劳动安全条件,医疗保障,养老金,失业救济,劳资合同条款和公证,劳资纠纷解决,费用缴纳,分担和支取等:第二,帝国将修订《工会法》,赋予工会合理合法保护劳动者权益的实际权力,避免劳资双方不合理的态势对比,并严禁劳资双方采取任何暴力行为,企业主也不得采取对工会领导人打击报复的措施,工人对劳资关系有异议,可以向政府劳资关系部门提出调解申请,如不接受政府调解结果,工会可采取罢工,可可向地方法院的劳资法庭提出仲裁,仲裁即为最终结果,但不可采取强制他人非自愿罢工,阻拦其他工人上工和破坏机器之行为。政府支持建立工人合作社等组织,但严禁恶意串联,劳资双方的行为均不可危害社会公共利益:第三,国会将成立劳资关系立法委员会,专门负责劳资关系立法相关事宜,此外,鼓励民间成立公益xìng研究机构:!。

第十一章 华兴五年发展纲要(下)

(13)帝国将坚持推进政治改革:第一,战时体制之下强制推行de金融实名制和官员财产申报制度将永久化:第二,政府将拟定《反**法》并提交国会审议,该法将系统xìng地明确**行为de定义,相应措施,建立一整套检查,监督,执行和善后de体系:第三,为避免贪腐官员转移财产,政府将强制推行针对政府官员de特殊税收,包括但不限于遗产税和赠与税:第四,刑法中de“巨额资产来源不明罪”将进一步增加惩罚力度:第五,政府将拟定《行政雇员法》提交图会审议,主要用于规范行政部门de编制调整办法,雇佣,薪酬,晋升,行政流程,行政诉话,行政作为和不作为,行政绩效监督,滥用公权等,将把民意代表机关对行政部门de监督和弹劾权力落实为法律,并形成系统xìngde规则:(旧14)帝国将实行财务重整:第一,帝国将修订所得税法,提高累进制所得税de免税门槛为成年男女每年总收入一百华元,农户按户计算,超过限额de部分累进征收,提升高收入阶层de个人所得税率:第二,帝国将试行统一de物业税,对一切地面建筑物,规划中de非农业土地,按核定价值每年征收旧de物业税,物业税试点首先从北京,上海和广州开始。农业土地de税收按前述农业政策征收:第三,帝国将重新修订奢侈品税收,进一步提高进口奢侈品关税,以及流通环节de奢每品消费税:第四,帝国交易契约印huā税从千分之三下降为千分之二,以鼓励公开交易:第五,帝国目前体债务约六十三亿华元,年度利息支出一点九亿华元。为进一步挖掘财政潜力,并满足帝国各方面建设所需,也鉴于帝国财政状况之改善,未来五年之内帝国债务总额上限调整为一百亿华元,约相当于目前法兰西共和国de债务水准:(15)帝国将全面完善医疗体系:第一,帝国将进一步扩da医疗专业学校de数量,现代医科da学将从目前de十五所增加到二十所,此外开设医疗专业de综合xìngda学要从十所增加到二十所,医疗高中将从二百三十四所增加到至少三百二十所,专业护理初中从五百二十四所增加到至少七百所:第二,帝国将向全shijie发布医疗人才引进计划,每年拨款两千万华元,五年内引入至少三千名高素质de医疗人才,并根据其水平和背景提供衣食住行等方面de优惠:第三,帝国鼓励民间设立医院,并给与财政贴息支持,但需经注册,并接受帝国卫生部和地方参政院de监督:第四,帝国将确保所有人口五万人以上de城镇至少有一家现代化国营医院,两家正规药店,十万人以上de城镇有两家医院,四家正规药店,以此类推,不足此额de城市,新开设de医疗机构经注册后可申请贷款财政贴息,此外,帝国〖中〗央政府还将专款设立至少五十所一级医院,两百所二级医院,五百所三级医院,与地方按七比三承担开办费用并合股,商业化运营:第五,帝国将进一步推广农村卫生站制度,农村每一百平方公里范围内至少确保有一个医疗站,包括一名以上医高毕业de医生,一名专业护士,五年内保证帝国本疆de乡村医疗站覆盖率超过隙。

(16)帝国将鼓励东亚各国对华移民,并开放归化入籍:第一,为加速新入地区de开发速度,帝国政府将对〖日〗本,朝鲜,琉球和暹罗合乎条件de移民家庭(男主人da于十八岁,1小于三十五岁,身体健康,无遗传病)开放移民,允许其作为农业工人加入开拓团组织,或加入指定区域de工厂担任工人,〖中〗央财政以每家二十华元提供财政贴息贷款帮助其安家:第二,凡移民,工资薪酬不得低于同级帝国本籍工人de七成。

五年后如无严重违法行为,思想端正,经帝国移民局批准可以入籍:第三,帝国将在移民点设立学校和医疗站,并对成人进行再教育,帮助他们迅速掌握汉语标准话,掌握帝国de法律常识和相关规定:第四,帝国将给与嫁于帝国国民de异国新娘提供公租房,在结婚后两年内可免费租用:(17)帝国将鼓励外籍高等专业人才来华定居:第一,帝国移民局将发布新版de《外来移民指引》,鼓励部分行业高等专业人才来华定居,工作:第二,中枢政府每年将提供五千个高等专业人才补助名额(不在教育和医学规划…之内),凡名额之内,由中枢政府提供贴息贷款负担前三个月de房租,并对其购买住房和交通工具提供贷款贴息:第三,帝国将继续允许双重国籍:(18)帝国将进一步深化民族平等为基础de民族政策:第一,帝国领土版图上一切族裔居民,根据宪法享用同等权利和义务,其宗教信仰得到尊重,帝国政府将采取切实措施给与保障:第二,帝国政府在各地区将采取平等de教育政策,统一采取标准话教学,施行统一de帝国法律:第三,凡不接受并不打算遵从帝国法律和政策者,帝国政府欢迎其尽早移民:(19)帝国将致力于维护帝国de利益,并密切关注亚洲各国de动态。帝国将切实履行于亚洲秩序上所负有之责任,与其他负责任de友好国家密切合作,共同保障亚洲和平互助友爱之政治秩序:第一,考虑到顺化犹太自治区de实际情况,根据顺化犹太自治区管理委员会de申请,帝国政府拟批准顺化犹太自治区独立建国,羊缔结相关条约:第二,帝国中枢政府将推动河中西部少数族裔de自治独立拟建立da茹兹,中茹兹,1小茹兹,土库曼和乌兹别克五个共和国,由帝国政府施行政务督导。独立建国事宜拟于五年内初步达成而帝国之政务督导责任将于其后履行不低于十年,直到此等国家具备完全自主之能力,可转为帝国之自治藩属国:第三,帝国中枢政府将深化与朝鲜,〖日〗本,琉球,暹罗之宗藩关系,切实加强各双边合作,努力推动帝国治下东亚之政治,经济文化,科学,军事协作,以保障东亚和平:第四,帝国中枢政府将进一步与亚洲各国发展友好合作关系并欢迎与各国友人共同商讨相关事宜:第五,帝国中枢政府槽秉持公平,公正,合理之外交原则,与一切对帝国秉持善意之国家保持和深化友好关系,发展双边合作:第六,帝国中枢政府将进一步探索区域xìng合作机制,致力于维护和发展东亚以华夏文明为核心de整体文明之地位:第七,帝国中枢政府槽与志同道合之友邦寻求更深层次之协作,以维护人类社会之和平与发展:此外各方面de具体规划细则,将嗣后公布。,

这是人类历史上闻所未闻deda国发展规划,尤其是以立法de形式规定国家重要经济指标和发展措施,更是让所有政治评论家一起失le声。

等仔细看清楚具体de经济发展指标,很多观察家de眼珠子差点掉出眼眶。这是闻所未闻de发展速度。

五耸之内,一个国家de经济力要翻倍。更可怕de是,这个国家de总体经济力原本yijing跻身shijie第一流de强国。它是shijie本土人口第一da,全部人口第二da,土地面积也是第二dade国家,拥有shijie最强dade陆军部队吨位第二dade现代化海军。

现在,这个国家又公开宣布,将以一种超常规de速度发展其经济力!

要知道,在这个时代,即使是被认为是经济奇迹de美国,1870到1913

年de黄金时期,国内生产总值de复合增长只不过是猊,而德国是瞩,而现在这个国家提出de年增长目标是超过8%!

当然这个国家自建国以来就一直在创造着各种奇迹。军事奇迹,经济奇迹,政治奇迹但这一次不同,他制定de增速目标等于把其他国家十年de任务集中在五年之内完成!

伦敦舰队街de报界,原本对于这个东方国家顺风顺水de发展就很不耐烦现在终于得到le一个机会,马上就兴高采烈地开始le表演。

《每日邮报》公开宣布“〖中〗国人正在从他们刚刚获取de亚洲权力宝座上滑落”因为“他们并没有搞清楚自己能力de边界在哪里”“这个刚刚有所成就de国家又开始急于求成,他们迟早会像个刚学会站立就急于奔跑de孩子一样摔得头破血流”。

一向鼻德de《每日电讯报》虽然没有那么刻薄,却也不无得意地提出“〖中〗国人在试图挑战一些文明社会de运转规则,可惜他们注定会失望,因为这些规则来自上帝本人”。

《泰晤士报》上,即使是身为“〖中〗国通”一向“唱多”〖中〗国de驻华首席记者莫里循也谨慎地提出“北京方面似乎有些过于乐观”他作为〖中〗国人de朋友“提醒〖中〗国政府当局,一个国家de发展要基于一种科学de,审慎de态度”。

伦敦。唐宁街十号。

在首相班纳曼面前,丘吉尔直言不讳地表达le自己和额尔金勋爵讨论之后de结果:〖中〗国人会碰壁,他们会因为da量de举债,过于急切地投资,尤其是把太多资金耗费在教育,医疗等等需要长期de潜移默化才能见到效果de地方,在工商业上又过于求快,早晚会因为消化不良而陷入困境。

“〖中〗国人yijing过于mí信他们战争时期打造de这个“经济奇迹”而忽视le经济de本质。天文数字de债务,低效de投资,无法消纳de生产能力,会把这个国家经过两三年de投资泡沫之后,从高速成长带入衰退。

”丘吉尔宣布“虽然他们还不会因此就陷入泥潭但其自身积累de民族矛盾,劳资矛盾,也必然让这个崛起过快de帝国焦头烂额。”“迎接〖中〗国人de不会是风和日丽de地中海,而是风高浪急de北海。”这位在〖自〗由党内部被视为后起之秀de年轻da臣骄傲地扬起下巴“他们认为打赢le一场战争就可以随心所yù而历史将证明,一时deshengli什么也改变不le。”“但〖中〗国人de庞da计划…说明le一个问题:“这位对自己身为“莫尔?莫连”这一事实讳莫如深deda臣终于抛出le自己de〖真〗实想法“要避免〖中〗国快速增加de商品供应能力对帝国造成冲击,就有必要建立一个壁垒。”班纳曼首相轻声说道:“温斯顿,你还是认为必须实行帝国特惠制?…,

“对,就是这个。…,丘吉尔点le点头“虽然张伯伦议员de一些观点有些jī进,但坦率地说,帝国特惠制,确实能婆解决帝国面临de很现实de威胁。”

“温斯顿,这是你第二次劝说我啦”班纳曼微笑着看着丘吉尔“你yijing想好le政策方方面面de影响?你能确定这对da英帝国是利da于弊?”

“首相阁下,对贸易政策de选择,必须因应不同de状况。”丘吉尔xiōng有成竹地说道“〖自〗由贸易,对于da英帝国占据优势de工商业能力,尤其是强da海军维护下de商船海运能力,是重要de助推。现在de情况,却是我们de海权开始同时受到美国,〖中〗国和德国de威胁,而我们工业品de优势也遭到le削弱。”,

“更可怕de是〖中〗国人快速扩张de生产能力。”丘吉尔说道“他们有廉价de劳动力,快速发展de科学技术水平。他们de汽车和电器产品,鸦丝电灯,磁石电话机,1小型无线电报机,都在迅速占领我们de市场。他们de茶叶制品正在压倒印度和斯里兰卡de茶叶园,他们de纺织品在南美很畅销。如果他们按照目前这个计划进一步提高他们de工业制造能力,农业生产力,以他们低廉de人力成本,雄厚de农业基础,又有le一支庞dade海军和商船队,他们可以把鼻品卖到全shijie,而首当其冲de受害者就是不列颠de经济。…,

“您de意思……”

“阁下,为le解决帝国现在面临de局面,〖自〗由贸易政策不得不被暂时抛在一边。…,丘吉尔xiōng说道“通过对非英帝国成员输入de商品,

统一征收10%de最低关税(英国一直执行零关税),并视商品类别征收特别税。对帝国本部与内部其他自治领,以及自治领和自治领之间,通过双边或多边协定给与关税优待,尤其是本部限制非帝国内部成员输入de农产品,而各殖民地对帝国本部de工业品给与优惠,对帝国本部以外de外国商品给与高额关税。这样就可以抵御美,德,中这些国家de商业侵略,尤其是防御〖中〗国廉价工业品和农产品de渗透。”

“如此一来,〖中〗国人负债累累,建立le庞dade生产能力,却没有足够de市场来消化,他们de经济最终只能陷入危机。而能够拯救他们de,只有不列颠。到le那个时候,〖中〗国人就会被我们驯服,而da英帝国内部各个部分,也将以特惠关税为纽带紧密团结起来,一致对外。”

他微微一欠身:“阁下,这将是da英帝国复兴de开始。而您,将成为不亚于皮特首相(威廉皮特,拿破仑战争时期de英国首相,最终瓦解le法兰西帝国)de不列颠名相。

班纳曼首相看着这个年轻人,沉吟中晌,轻轻鼓掌。

丘吉尔静静地看着首相。

“很有说服力de讲话,温斯顿。…,班纳曼首相温和地笑le笑“是de,这个主意听起来确实不坏。保护帝国de工农业,加强本部和各殖民地de联系。为什么不这样做呢?”

“温斯顿,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帝国现在这么做le,美国人,德国人,〖中〗国人,会如何对待帝国?”班纳曼首相说道“我们目前和法国人执行de是互惠关税,在很多领域执行零关税。我们对〖中〗国人出口le很多矿业机械,船舶,印度de铁矿石和天然染料,澳da利亚de牲畜,把帝国合并计算,我们是〖中〗国人最主要de贸易伙伴,而且〖中〗国人也是我们最重要de出口市场。如果我们对〖中〗国人采取保护xìng关税,帝国de经济复苏怎么办?你又让〖中〗国人在我们和德国人之间如何进行选择?”“四年前帝国陆军部和海军部yijing判断,未来最da可能de战争对象是德国(史实)。帝国要维护de利益太多啦,我们要防卫整个shijie,不能完全依靠自己deliliang。我们需要盟国,温斯顿。”

“我们通过挚诚条约拉拢le法国人,通过中英同盟拉拢le〖中〗国人,而法俄协约又把俄国人拉在法国人一边对抗德国。”班纳曼首相顿le顿“可是现在看看:俄国先是被德国人拉拢,随后对〖中〗国开战,现在陷入le内战,他们自顾不暇:法国人为le苏维埃de事情内部乱成一团,左翼和右翼在jī烈论战。〖中〗国人占据le半个亚洲,并且和德国人迅速靠拢。他们达成le商业合作,甚至在东欧对俄国de问题上形成le默契。美国人试图防止〖中〗国独霸东亚,失败之后也只能接受现实,并且参与到le他们那个庞dade建设计划之中。”

“〖中〗国人yijing和美国达成le双边最惠国待遇,彼此给与最低关税,德国也在努力和〖中〗国人达成类似de协定。温斯顿,请注意,这是非常可怕de事实。…,

“采取保护xìng关税,势必进一步恶化我们与其他强国de关系。不仅仅是〖中〗国和德国,还有美国,法国。可如果我们和他们采取互惠制,排除在保护xìng关税之外,那你进行关税保护de目de又何在呢?”

班纳曼首相一摊手“温斯顿,你让帝国如何确保自己de利益?难道你要把帝国在未来de英德战争中推向孤立无援,和几da强国同时为敌de局面?”!。

第十二章 帝国大业(一)

北京。中华帝国国会da厦。

盛夏de北京,正是酷暑难当。仿雅典卫城样式de正门处,da理石台阶上肃立de宪兵汗落如雨,却依然tǐng立如同标枪。

还没走到国会众议院de会场门口,里面de发言,透过麦克风和电子扩音器,以及da厅内de反复加强,即使隔着厚重de柚木门,依然是清晰可闻。

“…帝国华兴二年帝国〖中〗央政府年度财政预算如下:收入方面:〖中〗央政府年度总体税收预算约十六亿六千三百万华元,比前一年度增长主要增长将来冉利息税,关税和个人所得税:帝国国有资产投资红利,预计实现八千万(主要来自金融产业):查抄贪腐官僚资产中部分实物资产拍卖,预计实现一亿五千万华元:各种罚款,文物拍卖和国有土地房产拍卖,国有农场林场等de收益分成,公产出租等两亿五千万华元:安南犹太自治区捐款七千三百万华元:从〖日〗本索要de第二期战争赔款,一共六千四百万华元:俄国de首期“战争物资购买费用”十四点五亿华元:暹罗de首期战争赔款,六千万华元:土耳其购舰款,两千万华元:希腊购舰款,一千万华元:巴西购舰款,两千六百万华元:皇室捐献三亿华元。

华兴二年预计财政总收入三十七亿五千八百万华元。

开支方面:国债利息开支,两亿六千五百万华元:军费开支总和十六亿元:〖中〗央教育经费拨付,一亿六千六百万华元:〖中〗央政府行政开支,一亿三千八百万华元:社会保障支付,四千七百万华元:各事业单位补贴,四千两百五十万华元:教育高端人才引进拨款,三千万华元:医疗高端人才引进拨款,两千万华元:财政贴息,一亿五千万华元:公租房建设,六千六百万华元:对地方财政de垫付,九千万华元:战区重建专项拨付,两亿四千万华元:对国有银行和其他企业增资,新设国有企业资本金,用于扩张金融杠杆,补充企业投资力,建设基础设施,共计八亿六千万华元:华兴二年预计财政开支合计三十七亿二千九百万华元。

年度财政结余预计一亿零九百万华元……”

新任首相唐绍仪一项一项娓娓道来,台下发出阵阵低低de议论和惊叹。

华兴二年de中华帝国风云变幻,让旁观着目不暇给。

自公审,一连串de晋升,凯旋da阅兵,祖庙献捷之后,军队复原,第三阶段de移民回迁陆续展开。但最震撼人心de,却是帝国公布de一连串行政重划和人事安排:设河中总督区,负责管理自原帝国西北国境直到新de西部国境线一里海和恩巴河de地区。新任河中总督为林肃仁de参谋长赵启明,总督区副总督兼首席民政官由原新疆省长林金伟出任,河中司令部司令官由原中鲜卑利亚方面军司令长官陆振明担任。

于叶尼赛河以东至勒拿河设中鲜卑利亚总督区,包括安西省,安北省,由原东鲜卑利亚方面军司令曾起盟担任总督,原méng古省省长张华明担任副总督,西部司令部司令官由原朱雀集群指挥官张普顺出任。

于勒拿河以东到白令海峡,南到外兴安岭设东安省,由原察哈尔省省长莫明担任省长。

在外兴安岭以南到海参崴,包括库页岛在内,直接设立东宁省,由原天津市长徐世昌出任省长。

东部司令部长官由许凡元帅出任:南部司令部长官由原朝鲜方面军司令长官康健出任。

帝国首相刘定一提出辞呈,屡次挽留不果,由执政同盟提请,郑宇约见并诏谕前财政部长,复兴党资深元老唐绍仪组阁。

外交部长李经方,陆军部长聂士成分别提出辞呈。

工商部长粱敦彦早在之前就yijing提交辞呈,这一次也就顺势下课。

这一位满心准备专心党务,da力发展华夏〖自〗由党,准备在两年后deda选中一显身手。接替工商部长de,却是郑宇强力推荐de前皇室产业负责人谢忠。

在郑宇看来,谢忠能把异常复杂而庞dade皇室产业王国打理得井井有条,这本身yijing说明le他de组织协调力和对现代工商业和金融体制de认识。另外,在郑宇de规划中,皇室产业deda改革要开始,很多原本出于战略考虑严格保密de商业模式,管理机制都要推广,换句话说,就是整个国家de工商业在某种意义上要复制皇室产业de很多模式。,

无论是能力,还是忠诚,有谁能比得过谢忠?

为le符合国家法令,郑宇除le按规定取消le谢忠de职位利润分享,还回购le他在皇室产业基金中de份额,提前支付le历年滚存de利润分享留存部分。钱多到谢忠这个份上,其实多少yijing没太da差异le。能为一国内阁成员,掌握一国经济发展de枢要,这对于谢忠来说不是一个能够抵抗deyòuhuò。

除此以外,为le配合帝国发展所需,经过郑字和内阁,执政联朋de反复沟通…决定设立两个新de内阁部门。。劳动部和卫生部。

劳动部,由前da本营劳资关系委员会负责人周明根担任首任部长,主要负责协调建立社会保障制度并监督执行,调解劳资纠纷,调研劳工实际情况,提出改革建议等:卫生部,由前国民卫生委员会de负责人赵树源出任首任部长,主要负责协调建立国民医疗防疫系统,完善医疗机构de布局协调国家对医疗教育和机构设置de投入,协调制订医疗卫生领域de各项政策等。

最终新内阁名单如下:帝国内阁〖总〗理,唐绍仪,复兴党员:帝国海军部长,许凡复兴党员:帝国海军次长林泰曾,无党:帝国海军总参谋长,李天林,复兴党员:帝国陆军部部长,江胜,复兴党员:帝国陆军部次长,岑春暄,复兴党员:帝国陆军总参谋长,林肃仁,复兴党员:帝国警政部长赵秉钧,复兴党员:帝国财政部长,李登云,复兴奂员:帝国外交部长,方石坚复兴党员:帝国工商部长,谢忠,复兴党员:帝国央行行长,马新宇,复兴党员:帝国交通部长,詹天估,统一党员:帝国农业部长,李清文,复兴党员:帝国教育部长,吴稚晖宪政党员:帝国宣传部长,严复,宪政党员:帝国劳动部长,周明根,复兴党员:帝国卫生部长,赵树源,宪政党员:帝国内政部长,李汉昌,复兴党员:与前任内阁相比,这个新内阁变化并不da所谓de新人da部分也是原来de次长。不过,出于对前任内阁施政能力de满意,这个名单总体上还是获得le广泛支持。

对于未来de新华夏,〖中〗国固民还是抱有le很高de期盼。

“帝国目前de外汇储备,包括黄金,外币,外国国债,总计折合八亿英榜。内阁拟恢复华元本币于境内与外汇,黄金de〖自〗由兑换华元含金量为1克/元(英榜为7.32238克/榜),具体事宜将于修订后de《华元法》列明。

一颗重磅炸弹。

自1901年《华元法》修正案之后,华元暂停与黄金de〖自〗由兑换,与外国货币de汇率也逐渐下滑。虽然战争开始后宣布战后恢复〖自〗由兑换但当时被认为只是临时xìngde举措,以稳定币值。可现在看来这事情居然是zhende!

虽然官定de华元兑英榜也yijing调整到7.3:1de水准,但黑市de价格实际上yijing涨到le8.3:1。

可现在看来,华元确实是回归官方定价le!

“…帝国年度结余顺延至下一年度。年内国债到期计两亿华元,为1901年发行之五年期建设国债,由财政部以盈余偿还。年内拟发行一批国债,五亿华元之帝国教育国债一期,为期十年,行荷兰式招标法。”“…上述预算案,乃内阁根据华兴一五发展纲要草案拟定之方案,恳请诸位国民代表给与评定。”唐绍仪说完,深深一鞠躬,随即表情凝重地看着台下。

“战区重建经费两年每年两亿四千万元是否足够?”

首先发问de是辽宁省选区de众议员,宪政党骨干杨万里。

“此数额经内阁与各重建计划组反复商讨。”唐绍仪说道“目前计划这笔资金主要包括采购物资和设备,以及劳力之生活所需帝国几所建筑设计院将以平价承揽重建规划,由劳动营承担重建de主要劳务,回迁移民和申请移入de居民也会参与重建,故而成本将得到最da限度de控制……计划…de分配数额如下……”“我没有问题le。”

“西藏de重建开支会不会太少le?”说话de是西藏众议员,复兴党人格桑嘉措。这人出身农奴,早先经过考试选拔,在帝国da学de前身南洋da学学习政治学,毕业后历经多年政坛浮尘,yijing成为藏人中少有de政治精英。,

不过,西藏省属于尚未实行全面宪政de训政省份,议员根据规定由帝国皇帝指定,故而这位格桑嘉措也算是简在帝心。

“西藏方面de重建必须就地筹措物资和利用民力,当地人力成本和物价较低,实际上这笔资金主要是采购食品,再就是在当地就地取材重新修复被破坏de民宅。至于庙宇,重修成本较难测算,未来可能修订。不过请议员放心,〖中〗央政府一向重视西藏建设,一定会尽力减轻西藏国民de痛苦。”“未来西藏将统一实行训政体制与本部尚未改训行宪de省份体制一致,地方政府机构唯才是举,概无厚此薄彼亏待西藏民众之事。贵议员可放心。”

由于年度政府预算本身就是五年计划de一部分,故而两项议题交由国会一起讨论。帝国国会议员,很多人在战争期间都频繁拜访选民听取民意,这一次复会,显然都憋le一股子劲,想要在战后de政治版图上分取红利。很多议员纷纷发问,虽然言语之间给这些“战争功臣”留足le尊重,但犀利de词锋也让观战de众媒体da呼过瘾。

前一段被皇汉分子好一番嘲弄de公民党总裁粱启超依然是从容镇定:“…帝国前次军需案之所以通过,乃陆海军承诺战费削减目前年度军费综合仍达五亿华元,请问内阁诸位,此比例是否过高?今日俄束手,亚洲底定,帝**威震惊寰宇,是否鼻履行诺言,将资源转向民用?”

台下一阵sāo动。

很多军方出身de议员脸sè涨红,恶狠狠地盯着粱启超,不少人虽然只是干张着嘴没发出声音,但敏锐de记者一看就知道,口型无非是“汉jiān”“卖国”“国贼”一类。

唐绍仪对着新任国防部长江胜笑le笑,江胜接过话筒:“粱议员所说固然很有道理,但世易时移。帝国目前五亿华元之军费,实在yijing是减无可减。”“此次国战之后,帝国新扩之领土面积超过原有之领土,去国万里,帝国又要肩负东亚和平之重任,实在是任重而道远。”江胜说道“我陆防海防都需重新规划…,此预算实在是历经多次裁减,yijing是国防之最低要求……”

江胜一条条讲le国防da纲各编制de年度费用,讲le裁减de幅度,甚至又用德法de领土面积与军队de比例,和帝国进行比较,说明目前帝**队de规模yijing是如何减无可减。最后粱么超也不得不表示认可。

针对工农业发展目标de辩论更加jī烈。来自广东这样工业da省de代表专注提问工业方面所获de投资扶持是否足够,尤其关心对新入领土de投资是否还有更多扶持政策,而察哈尔(内méng)这样半农半牧地区de代表则关注中枢会不会过于关注新入地区de发展,而降低对察哈尔地区de投入力度。

新疆de代表不但要求更多重建费用,而且还xiwang落实更多de农垦和牧业发展de资金,尤其是改善水利和蓄水工程,同时还xiwang加da对钠硝石矿de开发力度,扩da勘探力度,加快铁路建设。山西de代表则要求在细化de建设规划…里加强对山西煤铁资源de开发,甚至要求考虑“晋陕工业区”。

皇汉派代表则要求在文化规划中加入“汉语法”十年后凡年满三十岁de不会讲汉语de统统驱逐出境,还要求修改移民法,禁止外来移民入境“除非具备极其卓越之特殊才能”以“纯净民族血统,避免血缘退化”。

这些提案虽然收获le一些叫好,却被很多议员直接斥为“荒谬”。内阁则认为这些措施有违宪内容,并且不利于国家稳定和发展,故而依然坚持原定策略。

最jī烈de争执发生在土地政策方面。

河南籍议员马自力第一个jī烈反对。这位议员说着说着就动le感情,语气哽咽:“……这么多年,da家在后方修桥补路,给新式学校捐款,遇到灾害施舍粥饭,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一次,国家危亡,乡绅为le国战,捐钱捐粮,带头支持新政,仅河南士绅,捐款捐粮折合华元不下一千二百万元,多少乡绅子弟也参军入伍。现在国战shengli,举国欢腾,独独要乡绅们承受前所未有之重税遥想强汉文景之治,行三十税一而国家强盛,今帝国yùda兴工商,修道路,强教育,乡绅绝无异议,奈何工商可以减税,而独独农户受损,此合理哉?合情哉?乡绅何其苦也!”四11代表赵立峰也是一肚子怨气:“国家缺钱,乡绅愿意资助。可这些田土都是祖上辛苦经营所得,不坑不骗。当年先帝说减租减息,这事情合情合理,乡绅认可。说国家备战,对每户二十亩以上de土地增收高额赋税,乡绅也认le。可现在动辄两成de田土税,亘古未闻。租子最多不过三成,就要交出一da半给国家,那这田土还有什么意思?乡绅为国出钱出力,到头来喝西北风去?”,

这些言语顿时引起le不少共鸣。

自古以来,〖中〗国de官绅不分,长期de官僚社会,科举取士,士人特权,导致读书人以做官为最高出路,又利用权力de庇护经营土地以“传家立业”。在镇**勃兴de早中期,da批被新思想感召,或者出于种种yù望加入〖革〗命de知识分子几乎都是dada小小de乡绅家族出身,与土地关系密切。

这么多年来,尽管由于工商业da兴,很多人yijing从土地里边拔出tuǐ来,但da部分和乡绅阶层de关系依然密切,此刻面对如此一个法案,也颇有些兔死狐悲或是同情。不仅仅是一些本身是乡绅de议员提出异议,不少非乡绅de议员也站出来声援,都认为此案“太过”。

不仅仅是这些小党,宪政党和〖自〗由党de议员鼓噪,不少复兴党内de议员虽然不好公然反驳内阁,但脸上de表情却也表明le他们de暧昧立场。

另外一边,农民党de议员们却是群情jī奋,不但与乡绅派jī烈辩论,反过来还要求内阁de土地提案要更普惠一些:五十亩de话,很多农民无法分到足够土地。而且用这种方式还是太慢,直接强制赎买就可以le,搞得这么复杂!而且按照提案,农业公司de田土税这么低,如果da地主都转型为农业公司,那农民还是只能做工人,不能自己拥有土地!!。

第十三章 帝国大业(二)

?农民党中的个别议员走得更远,甚至借题引申,又开始讨论工农业投入的问题,隐隐把矛头转向政府对农业行盘录政策以贴补工业和城市。

他们提出,中华作为农业国的传统源远流长,又是人口众多,工商业发展固然可以解决很多问题,但“农本”实在出自国情。现在国土失大扩张,又是人口繁盛,正应大力发展农业。

议员粱耀辉则独辟蹊径:“……观世界各国,行保护关税,尤其是于工业制造品行保护关税实乃普遍。欧洲强国制造品平均关税约二成,南美国家大多四成到七成,英属殖民地约一成半到两成半,实乃以保护xìng关税以保护本国工商发展。反观农业方面,以小麦为例,尽管欧洲强国为保护本国农业设置二成五的关税,新西兰的关税为百分之三,美国为零,阿根廷为零,哥伦比亚为两成,bō斯为零……此关税水准,于我帝国农产品出口大大有利,更遑论我茶叶出口……(以上关税水准皆史实)”

“农业者,利于维护国民朴实无华,忠君爱国之xìn汉派农民议员向怀宇大声疾呼“工商业固然可以强国于一时,然人心之崩坏则未可轻估。我中华若以工商为本,舍农本而逐末,势必国体崩坏,圣人之学不传……”

部分老成持重的议员却想得更深一些:这整个提案,肯定是首先获得了皇帝和大佬们的认可。现在国会这么一鼓噪,搞不好就落了中枢政府,尤其是皇帝本人的面子。现在皇帝的声望已经是如日中天,更加上控制了舆论,可以鼓噪民意,真要和国会对垒恐怕国会就是威望扫地。

这个时候,一些老成议员也起来合稀泥。

复兴党骨干曾志友言辞恳切:咒…此税收水准,的确令乡绅寒心,甚至还要超过战争期间之特别税收水准。现在一边是帝国开疆辟土,另一边却是以重税盘录乡绅以乡绅收益微薄之田土补偿农民,是否有失帝国皇道大义。仁义者,我帝国立国之本……不过,鄙人是支持解决农民田土不足的,只是节奏上头还请政府和各位议员斟酌。

以鄙人之见,先以五东收益之百分之一征收是否可以?”

执政联盟中康有为统一党的杨旭也不迭地打圆场:“……诸位兄台,帝国之田土税征收如此之巨,说到底还是帝国要兴经济建设,广教育而国用不足……国家但有需要,债券发下来无论多低的利率,士绅必当报效,这是不消说的。可这税实在重了一些。何故建筑物之物业税按百分之一征收,田土独独按照年产的两成,更何况农业公司有如此大的优惠。乡绅世代耕读传家一向遵纪守法忠君爱国以我之见,曾议员之所提为上策,在下再加一点:如果确实要征收五年收益之百分之四,那其中百分之三可否不以税收,而以强制购买国家债券替代?

如此则两相合宜……”

唐绍仪静静地看着下面的吵吵嚷嚷,眼看着一个厉行改革的土地政策,被这些议员们一步步推向了和稀泥的四不像,心中禁不住想起了之前皇帝正式批准自己出任〖总〗理大臣之前对自己讲过的话:“……这世界上的率情,固然少不得公议,但于此时作为帝国中枢首脑,很多东西要坚持原则,不能盲目从众。在社会的转型期,尤其是帝国经历这样几千年未有的大变局,又是列强争雄之大争之世,中枢首脑要看得远,有担当。虽然你按理是议会执政联盟推选,但对现在这些议员,要尊重,要倾听但万万不可失了自己的原则”

眼看着会场里的秩序有些混乱,众议院议长谭人凤敲响木锤:“……………,肃静,肃静……下面请内阁方面发言。”

唐绍仪对着农业部长李清文示意了一下,轻咳一声开了。:“诸位议员,以上问题都很重要,内阁也都有考虑。此田土税率,并非有意盘录乡绅,更非故意录削乡村以补城市。至于农本之说,此事嗣后可另议。内阁在此问题上的看法并不复杂:我中华要走出千百年的治乱循环就不能再重复千百年的收租经营。欧美农业,无非两条道路:一个是德国和美国式的农场经营,以产业化组织大农场运作:一个是法国式的自耕农,或者说小农场占主体。“以当前论美国农场平均面积为五十五公顷,英国为二十六公顷德国为十四公顷,法国不到十公顷,法国有二百万以上的农户土地面积不到一公顷。这样分散的土地状况,阻碍了法国农业的发展,以旧曰到旧品年为例,法国农业产量仅仅增加了1岔,而德国增加了碟。目前法国农业生产效率比英国低一半,比荷兰低四成……”,

“今美国农业冠绝全球,以机械化耕作节约人力,将人口用于工商文化事业,遂有今日之寰宇第一工商强国。帝国因农业人口众多,主地状况复杂,自然不可全盘仿效美国的大农场体制,但于适宜机槭化之土地,当以企业化运作之农场为主,于南方水网山地则当以自耕农为主,配合农会以农村信用合作社对分散的农户加以互助组织……”

“拟议之田土物业税,只限于每户五十亩以上之土地,而且仅限传统租佃方式之农业。若农户自行耕作,五十亩之土地已经是人力之极限,也足以衣食无忧。而五十亩以上,以收租过活,听任农户自行种植,一方面是无益于社会责产力之提升,另一方面也徒增租佃矛盾,有违帝国普惠万民之皇道大义………”

“帝国于乡绅阶层,绝非过河拆桥,而是以政策引导其更有效地运营资本。今日帝国工商业发展之速,工商获利之雄厚已经举世瞩目,

无此等工商,何谈国战之胜…

此等田土物业税固然削弱了土地租佃所得,然并非强迫乡绅失去土地。乡绅可将此等土地转卖佃户,或以政府限定之价格等级卖与政府所设立之土地公司。所获之资金,可以股份制合股经营工业,可运营商贸,可入帝国垦殖公司之商股,可购各公司之债券股票,也可合资组建银行,林林总总不一而足。”

“帝国将兴股票交易所,皇室产业以及各工商大家均将上市招股,此等产业获利丰厚,增长迅速,远胜于土地运营。乡绅为帝国先进之分子,修桥补路,救灾施舍,捐款办学造福乡梓,此等善举千古不可磨灭。然自古以来,乡绅资金猥集于土地,尤有不良及一般乡绅,遇有丰年则囤积粮食,遇灾年则高价出售,放高利贷,低价入手土地,视为天理人情。更加官商勾结上下其手,官绅之家田土累积,小农乃至富农纷纷破产为佃户,如此循环,田土兼并,富者金玉满堂,贫者无立锥之地。一遇天灾则举国sāo然,陈胜吴广之流揭竿而起,再加均贫富之口号,则天下大乱,士绅与贫民尸骨交叠,荒野不可胜数。”

“既如此,何妨行此善政以无痛之〖自〗由方式分散田土?”唐绍仪说道“政府并非强迫乡绅分田,只是以税收引导。乡绅愿意继续收佃,依然可行,不愿收佃,可将资金转投他业。目下城市教育兴盛1医学昌明,商业繁华,乡绅多于县城省城购置住宅,将子女送入城市就读,往返于城市与乡村。既如此,何妨索xìng移居城市,投资入股,乃至开办实业………”

“今工商大兴百业兴旺,无处不是机会。

”唐绍仪环视全场“我帝国之士绅阶层,愿意继续经营农业,且佃户愿意加入,可改租佃为农业公司。佃户以其租种权力和生产力入股,乡绅以其土地和知识入股,乡绅为董事长,外聘或以本家子弟为经理,仿农场体制,给与农民保底工资,收益比例,以现代科技和管理方式运营产业,购买良种,肥料,行科学之耕作,购买或租货农机,并可持续扩大运营规模,如此岂不胜过靠年景赚些不劳而获之租佃收益……………”

台下的议员们听着,思考着。

不少农家出身的半弟自然知道事情没这么简单。看着地租里国家的税收只占六成半,但大家都明白,这税是强制的,不但年成好要收,年成不好甚至蚀了本也要收。如果真遇到三五年的旱涝,国家不甄免税收,搞不好一个大地主就要破家。

可话说回来,政府的态度已经明朗,更可怕的是,这背后肯定是皇帝的意思。以这一位目前的威望和实力,更别说手下那么多普通农户出身的军官和士兵,家里的田土多则六七亩,少则两三亩,很多人还都是要租种一部分乃至全部,听到如此政策定然是喜出望外,乡绅要是硬tǐng,有些事情恐怕就难说了。想一想战前北京那次兵变,现在军队的威望形象又是如日中天,不少人也是一头冷汗。,

换个角度,把资本拿去投资工商实业,以及入股股份公司做垦殖,甚至运营银行,也不失为一条捷径。早闻欧美股市火爆,美国多有大亨于股市暴富,现在帝国要开股市,说不得也是个大机会。

事实上,经过了三十年的工商业发展,国家的乡绅阶层也早不是前清时候满脑子租佃的守旧分子。正所谓人民的眼睛是雪亮的,工商业出息如何,乡绅们并非熟视无睹,甚至大部分人已经参与到了工商运营之中,几乎全部人都在银行有存款,有买债券吃息。运营田土,一个是习惯,另一个也是求个稳妥,毕竟这历朝历代大王变幻,一道乱世乡绅都要在本乡结寨自保,土地却是传家的上策。

可现在看来,这帝国国运,不说千年,三五百年怕是有了。文治武功,俱是千年未有之盛,更得上下合宜,贫苦之工农也安居乐业,温饱无忧。国土之广,军力之强,教化之普及更是华夏肇建以来之登峰造极,连普通泥tuǐ子的子弟张口闭口也是忠勇仁义礼智信之帝国七德。国家民族。

另一方面,世事变换之快,社会发展之日新月异,也实在是令人叹为观止。早先诸多山西票号,未能及时转入现代银行业者尽皆覆没:传统牙行,也被帝国新起的贸易公司和政府事业单位冲得七零八落:传统的人牙子更是被现代劳务公司彻底消灭,经营高利贷的,除了作为会党被清理剿灭,被依法取缔,sī下运营的也被遍及帝国各地的银行,典当行冲得溃不成军。

现在轮到乡绅了吗?

早先安排好的执政联盟骨干议员也开始了反攻,从民娄大义讲到经济发展,还有倾诉农民生活不易的。

退役的前国防军少将肖子明眼含热泪:“我的小老乡赵守德,大家都说他独自掩护连队撤离,坚持战斗到最后一刻,荣获一等白虎是当之无愧,歌颂他是英雄,可谁知道他的兄长只能靠租种五亩薄田过活,父亲病重,战前又得到消息,母亲缠绵病榻赵守德求死,固然是为国捐躯,可以自己的一条命换得八百元的抚恤金,也是重要原因。有了这些钱,家里可以买地,盖房,父母可以治病……多少农家子弟,明明可以活下来却要求死,为的还不是家里能多些田土,改善下父兄的生活……”

到了这个时候,不少之前反对的议员也坐不住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再不及时转变态度,恐怕这民族国家的大义砸下来,自己就是声名狼藉,未来议员的地位,无论是皇帝推荐还是民选,恐怕都要打个问号。

唐绍仪在众议院议长示意之下,又对农民党的意见做了答复,指出帝国工商大发展需要众多专业和非专业的人力,而帝国成立了劳动部,在战时通过了社会保障的强制规定,嗣后还要正式立法,都会提高一切劳工的收入。

他做了明确的测算:未来成年男xìng基层劳工的月最低税前收入不会低于三华元,女xìng不会低于两华元,这个工资水平还免所得税。如此测算,即使按照最低工资,一个两口之家扣除社会保障支出,也有每个月四块七毛五的出息,一年就是五十七华元,而事实上目前的平均水平,一个两口之家即使都只是最底层的劳工,也有一年八十华元。如果按照农民党二十亩的测算,一户农户种植水稻,即使按照二等水田计算,不过一百二十华元的收益,扣除种子肥料牲畜的饲料,不过五六十的华元,遇到灾荒还要蚀本。

更何况进入工商企业,雇主和政府还要贴补社会保障费用,未来医疗和养老都有保障,更有政府的公租房可低价租住,有自来水,将来还有电灯暖气,城里的教育条件也好,成人有补习班,有夜校,孩子可以上托儿所,可以入学,何乐而不为?

漆户二十亩地,看似惠及更多农民,实际则是把农民牢牢束缚在狭小的土地,或者说,束缚在贫困上。“唐绍仪的话一出口,很多农民党议员都是脸上变sè“如此则农民留恋乡土,又无法摆脱贫困,也无力购买工商产品。工商业缺乏劳力,发展缓慢,而生产的产品也缺乏广阔的市场,只能在国外接受重税盘录,与欧美本地产品压价竞争,这样工人收入也难以提升,国内市场更加萧条,也就是恶xìng循环。

“如此道路,长此以往,城乡割裂,贫富割裂,工商农业发展都是缓慢无比。”唐绍仪看着农民党的席位“这就是诸位所求的结果?”

唐绍仪话锋一转,又开始讲述五十亩地带来的效应:劳动力利用得更为充分,农民有更多余力购买商品,对自然灾害有更强的承受力,生活也更加舒适,1小康之家以后是跑不了的。而多余的农村劳力,在政府的宣传,经济效益的带动下可以进入农垦公司,利用农业机械获得更多收益,旱涝保收,可以进入城市入厂做工,还有劳动保障,如此工农业形成良xìng循环,国内市场逐步扩大,百业兴旺。

“二十亩还是五十亩,抑或全然不干涉,关系到国家走一条什么样的发展道路。”唐绍仪总结道“我帝国倡导上下相宜,协调发展,可持续发展之路,而不行杀鸡取卵,涸泽而渔之策。强行赎买之策,容易经地方胥吏上下其手敲骨榨髓,也不符合帝国宪法之精神,故而也不可取。以财税,以宣传,以教育,以舆论,建广泛之小康阶层,庶几可保帝国底层之基础,而构建工商业长盛不衰之根基。”

话说到这里,已经不需要再多说了。

复兴党的骨干议员,军队退役议员纷纷起来表态支持,执政党联盟的一些其他议员也逐渐看清了形势纷纷站队,农民党和部分乡绅代表明显被孤立,再看着大势所趋,最终也只好顺水推舟。!。

第十四章 帝国大业(三)

不过,农业问题远非一个土地这么简单。

新兴的华夏农民党在战争期间深入农村调研宣讲,倾听民情,功夫做得很是扎实,也早就摩拳擦掌要抓住国会复会的机会一显身手。土地问题上失了先,反倒被执政同盟弄出一个“五十亩免税”的方案,农民党自然不会甘拜下风。

一方面,农民党议员“留了活。”纷纷表示“内阁所言不无道理,但国家农户众多,如此分配无法兼顾,务必审慎从事”另一方面又甩出了另一个提案:农业保护。

华夏农民党议员彭海亮表示:“国家肇建十年,粮食价格变动不大。前清同光时期,100斤稻米价值二两银钱,几次战争期间虽有上涨,随即又有回落。自华夏五年之后,粮价逐年下跌,虽单产也有牟提升,若无先帝废无地少地农民之农税,改向大田土所有户和产业化农场征税,限制地租严禁高利贷,建农会,严惩设局坑赌,则普通农户生计生计实在困苦。”

“国家历次征战,我农家子弟踊跃从军,所向无前,成仁烈士不知凡几如今帝国以工商为强国之纲目,行保护工商之各项政策,又以社保体制保障工人后顾无忧,奈何置我贫苦农户于如此境地我等感念先帝功业,然贫苦农户之困苦也是实情。今土地之策,内阁之议我等虽有疑虑,但试行也无妨。但如此政策治标过缓,溶本尚需观察,而我农民应享之保障何来?”

“……………,以本人与党内多位同仁之见,农业乃我华夏立国之基,帝国当以立法提升农产品价格,以国家统一高价收购为上,再以更高价格统一销售,如此则农民之权益得以保障于进口农产品之竞争,可以高关税拒之,而我农产品之出口,国家当以补贴贴补之,而所费可于国家统购购销粮食之差价抵偿。如此两相得宜而城乡之民收入较高,又有社会保障,则此等粮价上涨虽有些许影响,谅也寻常。”彭海亮的提案顿时赢得农民党议员一阵附和,甚至很多经营田土的议员也很有些心动。

另一方面,工商业代表和其他城市知识分子大多不以为然:这不是胡来嘛!国家统购统销,这要消耗多少人力,中间又得有多少油水!连续几次反腐肃贪,政府那帮子肥丢丢的硕鼠清理了一批又一批,现在还要再变本加厉来这一套?

唐绍仪面带微笑,心中却是明镜一般。

农民党打的主意无非就是迎合乡村选民,尤其是未来大批的自耕农。这个选民基础,很可能会是未来〖中〗国数量上最为庞大的人群,甚至没有之一。虽然他们未必有信心能挑战复兴党的地位,但从中争取到一定数量的选票,从而在国家政坛上稳稳占住一定位置,还是大有希望的。

至于他们说的问题,唐绍仪很清楚原委。

说到根子上,农产品价格低mí,还是由于国家稳定,农民实际负担大大减轻,破产逃亡等情况基本消失,几大重要水系水利设施维护还算得力,没有出现大范围的持续的灾荒,而边疆省份开垦,农业科技进步,大批新型农具的引入,尤其是北方畜牧业发达和铁路公路的大规模建设,促进了农业生产资料和农产品的流动,都大大提升了粮食产量。

由于医疗水平的局限,国家人口死亡率还比较高,农产品产量增长的速度这些年远超过人口增速,而国外农产品市场上俄国,印度和美国都是粮食出口大国,尤其是美国和欧洲国家大力推广农业机械和化肥,粮食产量暴增。再加上加拿大,澳洲和新西兰的农牧业这些年迅速增长,最终的结果就是〖中〗国的粮价总体上保持平稳,农民生活的改善主要靠了政府对中下层免税,严格禁止对中下层农户摊派,清理厘金卡子,高利贷盘录和设局坑赌之类的民间积弊,建立农会组织制衡乡绅宗社,而非主要依靠农产品涨价,甚至在1899-1903年,在连续丰收和境外农产品低价倾销转移危机的情况下出现了持续的农产品降价。,

不过,唐绍仪长期位居中枢,尤其是曾经给郑鹰做过秘书,自然知道这里边的勾连关系。

农产品价格长期稳定,或者说不振,很大程度上促进了农业人口转化。面对城市工商业快速发展,在政府宣传,学校教育,现身说法之下,面对农村生活的清贫,不但农村的次子三子大批进场,很多贫苦农户逐步也举家进城谋生。

此外,农产品价格的稳定,或者说偏低,很大程度上保障了城乡底层劳动者实际生活水平的稳定提升,保障了国家工业在起步阶段能够利用低成本劳动力的优势。而中产阶级和很多外籍中高等知识精英,面对比较低廉的生活成本,也更愿意定居在〖中〗国。

至于对方提出的这些建议,唐绍仪心知肚明,根本是天方夜潭。

国家粮食统购统销实际上是无法实现的。虽然唐绍仪不知道什么是计算机,对高等运筹学没有太深涉猎,但他也大概能想象出这种难度:对于人力,交通基础设施,仓储,运输,组织力,协调力,控制力,尤其是对政府官员〖道〗德素养和自律程度的挑战,根本就不是可以实现的。

除此以外,这种强制xìng的统购统销说起来似乎有些逻辑,实际上却必然会引起农户和城乡消费者双重不满:粮食收购和销售的双垄断也必然导致从业者的懈怠,腐化,低效,寻租,交易对象的弱势,不满,乃至爆发形形sèsè的冲突。与之相配合,也必然出现无数的黑市,走sī,各种各样相应的寻租也就产生了,然后就是官商勾结,相应的民间会党结社组织,诸如此类。

唐绍仪和续任农业部长的李清文耳语一番,随即开口:“……诸位议员体察民情,为国分忧,在下与内阁各位都是非常钦佩的。内阁于之前的五年发展纲要中已经提出了农业发展的初步规划,嗣后还会有细化的具体纲要出来,并推动具体的立法程序……关于彭议员和这几位议员提出的农业对策,本人认为还需要审慎对待。国家统购统销,对于农户和居民来说都是强制的,这里边就可能滋生的问题,这些年各位同仁也应该心里有数,而带来的效果其实是非常有限的。粮价,说白了是一个供求问题。人就这么多,土地,国家又占了这么大,还要开垦,种植的水平大家都在努力提高,比的就是种植技术,对市场的把握……政府强制高价购买,再强制更高价格出售,这个东西,就我们看来确乎是难以施行的,强行操作必然是画虎不成反类犬。”“国家一直有粮食保底收购政策,以水稻为例,每年年初都会公布年内各等稻米保底收购价格,到时候收上来市场不好,政府负责兜底,我等看来这个政策还是得宜的。歉收了政府余粮出售平抑一部分粮价,粮价还有所上涨,丰收了政府保底确保农民收入,农产品关税帝国设置在20%,水平着实已经不低,英国目前农产品是0关税如果帝国贸然上调关税,必定遭受贸易报复,影响帝国农产品和工业产品出口,而工业低mí必然导致工人失业,收入下降,又反过来影响农产品的销售,这样算下来是否划算?”“国际上粮食出口国很多,美国,加拿大,阿根廷,巴西,暹罗,澳大利亚,印度,新西兰……乃至战前的俄国。如果帝国抬高关税导致贸易报复,等于把自己的农产品出口市场拱手让人。到头来鸡飞蛋打何苦来由……”农民党议员看着这人风度翩翩一脸微笑侃侃而谈,却是恨不得冲上去咬几口解气。

〖自〗由党的议席其实都来自原本的复兴党,是从复兴党独立的时候,一部分现任议员直接加入了〖自〗由党。下一次的国会改选是两年后的1908

年10月,〖自〗由党早就摩拳擦掌要在本次国会上大展拳脚。眼看着农民党频频出镜抢戏,自然是深为不满。而对方鼓捣出来的“统购统销”在崇尚〖自〗由市场竞争,尤其是偏重工商业的〖自〗由党看来简直就是离经叛道的歪理邪说。,

粱敦彦和几个〖自〗由党骨干耳语一番,伦敦政治经济学院经济学博士胡晓奕举手发言:“方才几位议员提出统购统销,兄弟是不敢芶同的。经济发展的基础还是要依靠市场竞争,适者生存,政府最应该做的就是维护公平合理的市场环境,促进信息充分。统购统销会用人为因素来替代〖自〗由竞争,从而直接扭曲价格,扭曲供求关系,结果必定是适得其反。几位心怀农户,在下是钦佩的,但国家的事情不能如此粗糙随意地处理以在下看来,目下农业上的问题不是管得太少,而是政府介入过多。国家以防止“囤积居奇,的理由,动辄以储备粮倾销市场压低价格,或以保底价格干扰市场正常价格bō动,更以特许牌照体制严厉限制粮食批发流通企业,还有参政院的粮价听证,甚至十年前的《居民必需品反囤积法》经过修订还在实施,动辄干扰粮商经营,更以国营粮油企业借助信贷优势与民争利,这才是粮价低mí的主因……”“其实不独是农业,工商业上头政府干预过多已是历历在目,而政府之前多有腐化寻租和扰民之问题,概源于此。”胡晓奕话锋一转,把话题拉到了工商业之上“首先说税收,帝国虽重工商,然工商税负之重举世罕有可匹敌者。即使是拟议中的税收重整,以所得税为例,

民营企业所有者不但要缴纳营业税,还要缴纳企业所得税,而税率为全球之冠一美国目前最高挡为碟,我帝国拟“下调,到20%,还要缴纳个人所得税紧时最低档10%,最高35,而法国所得税率为收入的2%,英国PS英榜收入缴纳七便士所得税,英法名为所得税,其实仅为营业税……帝国四年前税改之前还存在所得税重复征收……”“如此税收,使帝国工商业之经营不得不依赖政府之支持,严格控制成本,如履薄冰而企业主再投资之热情也随之遭到压制。我帝国所行之策,无非是高税收以转移支付于中低层提供保障而企业在税负之下实在没有太多余地提升工资,或雇佣更多高水准之专才。也是如此之环境,使我帝国工商业垄断程度之高,也不下美德两国,而美国共和党政府,乃至〖民〗主党布莱恩等有识之士都主张强力遏制垄断,乃至分拆托拉斯企业,避免国家经济沦入财阆掌握。”“目下帝国工商业要求大发展,当重市场竞争,重视市场自身的调节机制减少对价格信号的扭曲,尤其要限制各种垄断型企业组织的延伸…当大力扶持一般工商企业,使经济体保持新陈代谢之火力,而非以人为之扭曲,依托政府和垄断组织发展经济……”胡晓奕的话说出来连粱敦彦都是皱眉。

这些话,道理是有的,但未免有些过jī。如果有心人利用起来,难免可以被看作对准皇产和政府放炮。虽然粱敦彦身为复兴党工商领域的领袖一流久任枢要,对于国家工商业的现状心知肚明,也很看好美国共和党西奥多,罗斯福政府打击托拉斯的努力,崇尚大卫,李嘉图和马歇尔等人的〖自〗由市场经济为核心的古典经济学理论,但他终究是政府高官出身,对于官场的事情了解更多。〖自〗由党新立,固然要打响招牌但如果做得过了头就要适得其反。

眼看很多复兴党议员头来讥讽乃至愤怒的眼神,粱敦彦连连苦笑。

等到胡晓奕说完,粱敦彦举手发言:“各位议员,方才胡议员所说,确乎发人深省,市场是传递价格信号的主要场所,这是先帝一再说过的事情嘛……不过兄弟也有些自己的拙见。我帝国经济发展之迅猛举世共知,可见这里边自有合乎我中华国情的道理在。美国也好,德国也好,大家多有说垄断的可别人经济后来居上,超越英法也是事实。

可见这垄断本身也是市场竞争优胜劣汰的结果,强者脱颖而出,也不能说就于国不利……”“我觉得胡议员的意思应该是遏制财团的不正当竞争,比如人为的歧视xìng信贷,对竞争对手采取操控价格,商业贿略,造谣中伤,高价夺取其供应商并截断原材料来源高薪恶意挖走其主要管理和技术团队等等……………”“胡议员,我说的可对?”粱敦彦对着胡晓奕笑了笑,胡晓奕也赶紧点头。,

“其实在兄鼻看来,目前一方面要进一步加强立法和执法遏制不当竞争,另一方面确实应行减税。税负过高固然可以增加政府财力政府可以强军,兴教育,建道路,整市政,开社保,但工商企业负担沉重也是事实。说到底,企业发展才是国家经济成长的根基,也是国家税收增长的基础嘛……”新任工商部长谢忠侃侃而谈:“诸位所言都是至理名言,这是不须说的………以在下拙见,我帝国工商业竞争力已为世界所公认。目下企业营业税之水平与欧美一致,而所得税虽高,却纯是从利润所来,并不影响企业盈利还是亏损嘛。目前的水平,依然是企业拿了大部分是不是?难道因为赚了200块只拿了150而不是180,企业家就不做企业,回家吃银行利息了?没有这个道理嘛。还有那么多的结构xìng减免,未来的机会还很广阔。鄙人得méng先帝信任,执掌皇产有些年头,深知这企业要搞好,根子还是在创新,在技术,在管理,在劳资双方利益公允………”

“至于说到垄断,既然粱议员也好胡议员也好都提出市场竞争才是根本,垄断是市场竞争的结果,那又为何要把垄断等同于不〖道〗德,不合理呢?正如粱议员所说,不正当的竞争行为才是有害的,因为违反了公平嘛。帝国的反不正当竞争法有什么需要修订的,需要与时俱进的,或者是需要明确的,各位议员可以提出提案,最高法院也可以出法律解解释,是不是这个道理?”“至于说到社会保障,我帝国政府向来坚持国民平等,而底层劳工收入偏低也是事实,此社会保障虽是直接针对底层劳工的保障,但实际上是针对一切领取工资的劳动者,企业主也在惠及之列。未来万一破产,身无分文,此等保障是不在赔偿之列的,依然可以享有。这不也是保障工商业者利益的举措?”(未完待续。!。

第十五章 帝国大业(完)

说到社会保障,意见冲突就更加jī烈。

“自古以来,东家给工人发工资,包红包,视工人表现好坏决定去留,这是天经地义。”宪政党议员蒋正源说道“国家立法限定最低工资,社会福利制度,战争期间,为了国战,业主也认了。可这工商风险也不小,一旦投资失败,往往血本无归。既然帝国yù兴工商,此等负担重重,准备投资的势必瞻前顾后,yijing投资的也难免踌?…提高工人待遇,建立社保的方向鄙人概无反对,但现在帝国工商业本就是后起之秀,刚有些眉目,还要吸收外来资本行此劳资对策是否过于操切?能否缓行?”

只,………,劳资协商体制,此乃英法德美之西方工业国做法。我中华于此道自有传统,是否当斟酌国情……”说话的是新从统一党加入炎黄党的程奎光“我中华之三纲五常,尊卑体制,为上者关照下者,为下者努力报效上者恩德,〖道〗德教化所及,伦常法度森然。如此诸事合宜。

今于工厂行劳资协商,难免有刁恶之民煽动其间,动辄煽动工潮,谋非分之利,则业主苦不堪言,更有损我帝国之和谐稳定……”

“…自古无业者多乏教化,xìng情jiān狡蛮滑,故而需政府和东主加以教化。若兴此策,上下尊卑dàng然无存,jiān狡之人得利,诚朴之人受损………”原复兴党员,现加入宪政党的议员丁山茂话一出口,就遭到了不少平民议员的嘘声,此人却是面不改sè熟视无睹“帝国政府于战时给与之优待已让诸企业难以承受,今已有工会,又何必多此一举,进一步加大企业东主之压力,使勤奋执业者受损,jiān猾者得益。此天理乎?人情乎?”

“工商业乃国之肱骨,怎么自废根基!”前复兴党员,现〖自〗由党议员林忠健忧心忡忡地说道“今各国无不保护工商,帝国也yù行五年计划,行殖产兴业国策,又何必在劳资问题上jī进如此!有帝国社会保障之具体措施,工人已得温饱无忧,难道还要让工厂背上包袱,让业主难以自专经营。如此状况,又如何与外洋竞争……”

只,………,中华之传统,乃恩自上出。我帝国政府对劳工多有优待,而劳工知识匮乏,xìng情偏jī,何必多此一举”复兴党资深议员程国友也是慷慨陈词“帝国政府颁行此等劳动保障制度,本人一概支持,然此法定之劳资协商,切切谨慎,一旦过jī,恐怕就有莫测之祸,我帝国国本动摇……”

看着一个个议员慷慨jī昂地提出反对意见,唐绍仪和周明根低声耳语一阵,等到议长谭任风再次敲响木锤要求内阁回应,唐绍仪肃然点头:“感谢各位议员开诚布公地发表意见。

于此问题之上,内阁方面均有考虑。“关于劳工阶层会不会借此要挟非分利益,相关之公司法,工会法,社会公共安全法修订案均将明文加以规范,而具体裁决由帝国司法负责。”唐绍仪说道“举例来说,劳工组织虽可提出劳工方的要求,举行非暴力罢工,但如果要求被法院裁定不合理,则必须复工,否则即为违法。如工会认为裁决有误,可以提请上诉,但须先行复工。另外,如〖警〗察和政府雇员,以及公交司机,教师等涉及社会公共利益的,其罢工需要向帝国法院提出申请,由法院裁决是否触发牺牲公共利益为代价获取不合理的利益。”

“为更好协调劳资矛盾,时时考察劳资现状,立法的执行,听取意见,帝国劳动部将采取巡回调研员体制,走访基层,调研情况,以为决策参考”

“…劳资协商体制将循序渐进,主要通过协商而非罢工来解决问题。内阁即将提交国会审议的公司法修订案中将规定企业设立劳资协作管理委员会机制,由劳资双方分别委任授权代表,每月开会,实现劳资对话,并可对企业发展策略提出建议,资方必须倾听劳工意见,会议纪要由劳资双方各自保存,并在地方劳资机构备档……”,

“…各级法院将设有专门的劳资法庭,以裁判劳资问题,诉话费用由劳资双方平分,避免反复纠纷,破坏社会秩序,损害公共利益……………”

“…帝国工商业,赖教育之发达,技术之进步,创新成果之运用,生产管理方法之先进,以在外洋各地获取相当之优势……以皇室产业为例,其底层正式工人,男xìng成年工人年均收入超过一百华元,女xìng超过七十华元,而盈利之能力远过洋商。可见工商之发展,并不会因如此水平之工资而遭遏制。陛下曾多次与我谈到,于官员行高薪,则官员爱惜职业,有助于尽忠职守三于教师行高薪,则教师尽责育人:于劳工行高薪,行业绩jī励与最低工资之结合,则劳工无后顾之忧,反以公司为家,勤奋努力,恪尽职守,则工厂效率之提升指日可待,皇室产业可为楷模”

皇室产业的高额薪金,大部分议员早有耳闻。但很多人都觉得皇室产业更多是靠着资源优势,把持了很多关键行业,赚的也是政策钱。

可现在看看,这皇产是全面开huā,居然在很多轻工领域也是领先同侪,而这么多年下来,盈利能力不但没有下降,反而是越来越高,更兼屡屡给国家输血!

最近,帝国学术界也很是然闹。

继去年帝国大学,中华大学等高校的几位经济学泰斗出版了几部有关国家经济政策框架,以及〖中〗央银行学的书籍之后,今年连续出了两本很有震撼xìng著作:一本是帝国大学社会学系教授蔡元培的《需求层次论》,提出人有五个层次的需求,像阶梯一样从低到高,分别是生理需求,安全需求,情感和归属的需求,尊重的需求,自我价值实现的需求。除此以外,他还讨论了另外两种需要,即求知需要和审美需要,但认为这一切都属于第四和第五层次的需求之中。

根据这一理论,蔡元培提出,无论是有产者也好,无产者也好,业主也好,劳工也好,都是在满足了某一层次需求与追求下一层次需求的过程之中不断前进。人的一生,大体上就是遵循这样一个轨迹。社会进步的根本表现,在于能够使越来越多的成员实现更高层次需求的满足。而构建这样一个有利于社会成员通过努力实现更高层次需求的秩序,是社会的责任,也是实现社会稳定发展的重要根基。

另一本却更加直接,目前新内阁的劳工部长周明根牵头,几位教授和官员联合编篡了一套《企业劳资关系互动效果调研集成》,并没有直接提出什么结论,只是把战时对劳资关系的调研报告选摘了一部分,分别对照了不同企业的劳资关系和生产效率,以及同一企业在不同劳资管辖下生产和效益状况的对比。

这里边列举的薪酬机制,劳资对话,工人在不同劳资关系之下表现出来的不同反应,企业效益的变化,让很多企业主和有心人都是眼前一亮。

再对照一下帝国专门负圭国际经济情报的蓝箭经济研究所每年更新的《shijie企业组织行为年鉴》,综合里面英法德美各国劳资关系的现状,很多人也开始模模糊糊地得出一些结论:美德经济的迅速赶超,是否也有其劳资关系处理较好,劳工对企业管理和发展参与度较强的成分在?而帝国的这些领先企业,似乎也在采取一些有相似之处的组织原则。

这仅仅是偶合吗?

“…帝国政府之立法,固然可为全社会总体之指导,最低之限度,然企业各有其特点,劳工阶层也不可期望政府解决一切问题,更多地还是要靠劳资双方的共同努力,以构建适合企业自身特sè,行业特点,地区特点的劳资关系。政府在这种关系中,更多的是裁判员,真正的主角还是靠劳资双方……”这又是一个巨大的冲击。

在〖中〗国,商业界也好,底层民众也好,早已习惯了在立法和行政上听从政府的安排,最多也就是提提意见。虽然参政院和国会这些年在立法,预算审批,官员监督等方面发挥了越来越多的作用,但这种政府主导的思想本身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可现在看起来,中枢却提出了一个新的观念:政府不会包打天下,只是仲裁人。,

更重要的是,政府没有表现出任何的立场:它既没有站在资方一边袒护企业主,也没有明确表态力tǐng劳工,他只是给双方提供了一个公平较量的舞台,同时又规定了较量的规则,至于结果如何,只要没有低于底线,就不在政府考虑的范围之内。

这种理念上的冲击,让很多议员一时间也有些恍惚。很多人只是隐隐约约地意识到,未来整个社会的资源博弈,似乎会遵循某种新的模式。

“…至于各位议员担心的工潮,相关法规中将严禁此等两败俱伤之行为,主要以劳资协商沟通,政府调解,法庭仲裁为手段。中枢调研员将密切关注案件进展,地方参政院,警部,调查局也将监督劳工部和法庭可能的贪腐渎职行为………”

劳资问题成为多方博弈的重头戏。

jī烈的辩论持续了三天,修改后的提案又进行了反复讨论,各党在桌子下面又进行了一轮复杂的利益博弈,最终的定稿总算先后获得众议院和参议院的批准实际上和第一版草案没有多少区别,不过嗣后将公布的很多行业具体提案倒是吸收了不少意见进行了修订。

五年计划…和预算案的敲定,终于打消了民间的种种猜疑。这个国家,看来确实要以前所未有的高姿态大踏步地前进。

在军队内部,出身普通农户的子弟大多欢欣鼓舞。五十亩以下免除田土物业税,所得税免税限度又提升了,战时临时税收明年开始取消,再加上社会保障政策,劳资协商制度,这些子弟,尤其是很多人知道战争结束后自己不会留在军队,无论是打算参加筑路队,还是投身工厂,或者是进农场,乃至打算在北疆垦荒独立经营的,都知道这些政策对自己和自己家人的帮助有多大。

走到这一步,原本对战前的承诺依然抱有的怀疑yijing烟消云散。

这一切都不是为了团结国战,稳固皇帝权力而采取的应急许诺,而是实实在在的国家大政。

不仅仅是政策的效力本身,更重要的是这表明了这个国家整体的发展思路:以民为本,民富国强。

有产者的心态是复杂的。

他们对政府明显转向“袒护“工农阶层有微词,甚至有怨怼,但在主流媒体的宣传之下,面对举国上下的jī扬民气,中枢政府的威权,却也实在没有太多可以做的。他们固然可以去尝试串联在议会表决中做手脚,但面对无孔不入的警政部和调查局,以政府一竿子支到底的各个社会组织,这点猫腻不但于事无补,反而会把自己也搭进去。

总算新的规划…一方面画了足够大的饼,另一方面也没有把乡绅和企业主逼上绝路,只是把战时体制下的一些东西修订和固化下来,把他们的分配额度向劳工有所倾斜,兑现了战前的承诺。

再有两年就是国会改选,而今年九月,各个地方参政院就要改选。

这个时候,无论是从拉拢选民出发,还是从争取皇帝提名出发,抑或是争取舆论支持出发都只好站在“民族大义”和当局的一边。

可一旦这个政策引发了混乱和动dàng,无法执行……

底层民众,在农会,工会,青年团和少年团宣传队,报纸宣讲员的娄传之下,都yijing知道了中枢的决策,自然是欢欣鼓舞。

在各个城镇,帝国劳工部组建的招工办正在巡回宣讲招工政策。

制作精美的海报上,有画出来的巨幅宣传画简约而不简单的公租房,整齐的宿舍,厂房之内,工人们穿戴整齐,表情欢快,炼钢工人的钢铲之下,卡车战车大炮步枪随着钢水滚滚而出,工人的脸上满是自豪:农业工人开着联合收倒机,金黄sè的麦粒喷涌而出……

宣讲员讲述了国家的社保政策招工要求,农场和工厂的基本待遇和福利,以及北方移民的各项政策,然后就是开放报名。

很多土地狭小…生活贫困的农民很快就动了心。娘咧,在乡下一年到都能攒个几块钱再扯几尺布yijing是好年景这劳什子的工厂农场,政府旱涝保收,一个人一年下来最少就是三十多块的华元!就算租个那公租房,给婆娘再找份工,干一年不顶在家窝十年?,

看那照片,图片,胜过乡下多少倍?不但能进厂,还能变城里人,以后穿着工作制服,神气得不行,huilai还不羞死隔壁家两条破kù子轮流穿的二狗!等咱的孩子都入了城里的学堂,二十年后也是国防军的军官出身,那是什么成sè?

看看一起来招工的,之前本地出去的工人代表,言谈举止全然是一派雷厉风行,哪有在乡下土头土脑畏首畏尾的情形。感情做了工,还有培训,有工会,有组织的补课,甚至还有人能考上夜校,将来也是读书人的出息……

很多原本是来赶集和打探消息的农民,三看两看就动了心,问了下情形,一听说好机会得抢先,一咬牙一跺脚就画了押拍了照。

这政府看来是说话算话的,说不得爷们也豁出去一次!

报了名的带着一股悲壮,拿着回执就回了家,如何劝服上上下下且不提,多少往还也不必细说,总之这一番风云jīdàng,却是引发了神州大地的一股风潮。

北上的北上,南下的南下,很多人口稠密土地贫瘠的乡下,穷得kù子舍不得穿的寨子,不少青年人乃至中年人,或是单身,或是拖家带口,在政府招工办的组织下集体奔了车站,上火车直奔目的地。

刭子地方,却不是招工现场,而是政府组织的“工前培训”。

一sè的军事化管理,编组为各级分队,并由老资格工人担任分队长。晚上睡集体宿舍,准时起chuáng,集体在食堂用餐,然后是专人讲述工厂的一般纪律,劳动注意的有关事宜,还有上工的实践,强制这些〖自〗由散漫惯了的农民学会令行禁止,懂得纪律和组织。

对于这些没见过世面的农民,各分队长和辅导员还要给他们排解心结,帮助他们完成从个体农民到产业工人的心里转换,熟悉快节奏的工业生活。

严格的训练持续了两个月,然后才是到各用工基地。

到了地方,火车站旁边就是巨大的市场,遮雨棚子下面,各个招工单位都有摊位,放着照片,写明了政策,摆着茶水,感兴趣的双方就在这里交流。新来的人看huā了眼,之前来的人不少都选定了满意的单位,签了合同,由劳工部门公证之后生效,半期待半忐忑地憧憬着未来的新生活。

各个新兴的工业区,扩大恳牧的农区牧区,新入地区的开拓团,国有农场,皇室农场,原有工业区的扩建所在,全都涌动着人潮,怀着各种目的的男男女女在统一指挥下加入了新的集体,开始学习在新环境中立足,成为这个产业大潮中的一分子。

这一场被称为“人口大迁移”的〖运〗动,有别于美国的西进〖运〗动,混杂着工业化,城市化和殖民化,就这样以“〖中〗国速度”走上了轨道。

历史将被导向何方,在那个时代,还很少有人能够准确预料。

但很多人都清楚:这个国家的前进,无论对错,终究是无可逆转了。!。

第十六章 红白悲歌

当东方大地正在一股前所未有的热潮中大步前行的时候遥远的东欧平原上,斯拉夫人的内战yijing进入了白热化。

登基之后,新沙皇米哈伊尔大公论功行赏,在喀山集结了十万人的重兵连战连捷的吉林斯基晋升俄罗斯帝国步兵上将,授世袭伯爵。

原伏尔加河和乌克兰部队改编为草原方面军,下辖三个集团军,最高指挥官鲁斯基升步兵上将,伯爵。

从中亚战场抽身赶过来的姆涅维奇上将成为新沙皇的军事顾问,而坚持在明斯克和莫吉廖夫,构成乌克兰左翼的明斯克方面军yijing陆续收拢原驻扎bō兰和bō罗的海地区的俄罗斯军队则扩编到六个步兵师两个骑兵师。

此外,原本用于中亚和乌拉尔一东西伯利亚防御的大批部队也抽调了过来并进行整顿和洗脑,被沙皇授予的土地,特权,承诺的赏格晃huā眼睛的俄国农兵,再次亲wěn十字架,宣誓“为了信仰,为了沙皇,为了祖国而战”。

根据沙皇的要求,中华帝国方面yijing派出了新任驻俄罗斯帝国大使卢定文,由轻巡编队护送,和运载俄国战俘与军用物资的船队一同起航,并在埃及亚历山大外海与法国地中海舰队汇合,终于在七月二十五日抵达敖德萨。

yijing〖镇〗压了敖德萨罢工,并且用武力和攻心战瓦解了塞瓦斯托bō尔叛乱,再次控制住了黑海舰队的俄罗斯帝国沙皇政府,热情地欢迎了这些“为俄罗斯奋战到底的勇士”并由基辅大牧首对俄罗斯阵亡将士的骨灰进行了安hún弥撤,随后全部送到基辅郊外新建的“俄罗斯护国勇士陵园”。

沙皇对这些yijing被〖中〗国方面洗过脑的军人们宣布了新立宪君主制沙皇政府的政策,并jī励他们与“僭取国家权力,欺骗人民妄图毁灭俄罗斯传统的苏维埃伪政权作战到底”。新沙皇盅huò人心地提出“让你们处于那样危险的境地,并且葬送了无数俄罗斯勇士的不是别人,正是圣彼得堡的叛逆,是那些在背后捅了俄罗斯勇士一刀在国家作战的关键时刻背叛了俄罗斯的罪人们”而那些人“不但背叛了沙皇,还渎神,他们居然没收教堂的财产,熔铸了十字架来购买物资”成功jī起了这些军人们的愤怒。

随后,信任内阁〖总〗理李沃夫亲王也发表了讲话,宣布“俄罗斯yijing变革,他必将再次崛起,而我们将是复兴俄罗斯的先驱”。

随后就是大笔的卢布赏金美酒佳肴,热情的乌克兰少女,鲜huā。

在〖中〗国人的战俘营和荒野工地度过了半年“劳动竞赛”生活的俄罗斯人,这个时候简直是如坠天堂。新沙皇高大,英俊充满智慧和魅力,有着沙皇必须的尊严与开明。他是俄罗斯著名的开明派,为立宪派,知识分子和乡绅所拥护,公认为“对抗红sè瘟疫的支柱”。这一番做派下来,这些俄罗斯军人顿时成为了新沙皇的忠实拥戴。

十万训练有素的前常备军官兵,yijing由〖中〗国方面指派的前帝俄高级军官进行了整编,组成了齐装满员的五个步兵师,一个炮兵旅,这些部队的来到极大地鼓舞了新沙皇政权的士气。

二十七岁的米哈伊尔二世本身是一个能干的军人,而苏维埃颁布的法令在军队中引发了士兵逮捕和驱逐军官的狂潮,又迫使帝俄军队中的大批军官,士官,士官生,尤其是经验丰富的中高级军官纷纷汇集到了基辅。现在又多了这些精锐军人,沙皇政府顿时底气十足。

最关键的,是这一次一起归来的,有一位至关重要的人物:前俄罗斯帝国远东方面军司令官,东线总司令骑兵总监,尼古拉尼古拉耶维奇大公。

新沙皇米哈伊尔二世最自己这位叔叔并没有太多的敌意。他yijing登基,而国内的形势也逼迫着罗曼诺夫家族成员必须团结一致。在所有人面前,新沙皇热烈地拥抱了自己的皇叔,而尼古拉耶维奇大公也很明白自己的身份:他马上单膝跪倒,亲wěn沙皇的手,并许下了效忠誓词。,

欣喜的新沙皇当即委任这位俄军中威望最高,地位也最高的皇室将领出任俄国陆军大臣,兼任俄军总司令并提拔原远东方面军赤塔集群指挥官阿列克谢,阿列克谢耶维?布鲁西洛夫中将担任参谋长,提升为上将。

尼古拉耶维奇大公则推荐随船秘密抵达的〖中〗**事团中的一位军官:前中华帝国御前武官,北方方面军和中鲜卑利亚方面军观察员杜智上校参与军事计划的修订。

沙皇立即批准。

很快,尼古拉耶维奇大公和布鲁希洛夫就拿出了修改后的作战计划。计划…本身并不复杂:集中兵力与明斯克方面军从两面夹击布良斯克的红卫军主力,随后兵进莫斯科并以骑兵集群从沃罗涅日方向沿铁路线包抄整个红卫军集团。同时,喀山的部队进攻下诺夫哥罗德,争取一战歼灭或重创红卫军主力。

八月二十日,部署完毕的沙皇军队展开了进攻。

在苏维埃方面,粮食和伏特加酒的逐渐匮乏,以及武器弹药在扩军和连续恶战之后的消耗,都限制了红卫军战斗力的发挥。

尤其是对面的敌人中出现了威名素著的法国外籍兵团,民愤极大的原沙皇尼古拉二世又主动退位,新沙皇在原本政策的基础上又发布了一系列宽严相济的敕令,把矛头集中在苏维埃分子和铁杆支持者的身上,而对其他主动倒戈者“宽大处理”这些都使得〖革〗命者内部开始发出了一些不和谐的杂音。

连续的恶战,不但让沙皇方面损失惨重,缺乏经验的红卫军的伤亡更大。尽管在jī战中涌现出了一大批优秀的指挥员,意志坚定的托洛茨基也按照自己的想法,以其特有的坚韧和jī情重建了军队的秩序,打造了一支新型的苏维埃军队,但沙皇政权依然存在,并且liliang在不断加强这个事实本身,yijing让底层的农民兵开始心怀恐惧。

更可怕的是,在军官阶层中,很多人对于未来可能遭受的残酷惩罚抱有恐惧,更对于中俄达成协议,英法等国也明显站在沙皇一边这些可怕的事实产生了犹疑。奋战下去一定会shengli吗?自己即使战死了,家人会不会被作为叛逆家眷遭受虐待?

在城市,在乡间,沙皇政府的一系列敕令都在有心人和无心人的努力下悄悄地传播着、开杜马,立宪法,普选权,对已分配的土地给与承认,再加上“特赦令”很多农民,中下层知识分子,市民,甚至军人都出现了动摇。

对此,布尔什维克们进行了深入的宣传教育,却依然无法消灭这些被乌里扬诺夫称为“无耻谎言”的沙皇政府传单和谣言。

面对危局,在马克西莫夫,前线的托洛茨基,后方的季诺维也夫,以及在外高加索共和国被沙皇的伏尔加一顿河哥萨克与土耳其奥斯曼新军联合绞杀后化装潜逃回到苏维埃控制区的朱家施维利和加米涅夫等人的建议下,乌里扬诺夫以强硬的姿态,不顾孟什维克和社会〖革〗命党人的反对,推动苏维埃通过了“战时管制条例”实际上就是另一时空十月〖革〗命后“战时**政策”的翻版。

乌里扬诺夫强硬地宣布“通过社会主义〖革〗命实现**的至高理想是我们最终的目标,而现在就是行动起来的时候”。

在这一条例中,苏维埃政权宣布了一系列严厉措施:第一,加强全俄肃清反〖革〗命及怠工特设委员会,也即“契卡”的权力,由捷尔任斯基负责清除苏维埃统治区内所有“旨在破坏苏维埃政治经济文化秩序,颠覆苏维埃政权的坏分子”可不经法庭审判,只要“有足够的理由”即可“采取措施”:第二,颁布《关于组织”切产品、个人消费品及日用品的居民供应》的法令,规定一切食品、个人消费品和家用物品均由国家和合作社组织供应,取代sī商:第三,颁布《关于国家在出产谷物的省份征粮办法》的命令,在全国各地实行了谷物和饲料的余粮收集制。征收数额由粮食部根据收成情况规定,原则是富农多征,中农少征,贫农不征。不按期完成的,其储粮一经发现,当即没收:第四,产品犯给制。一切非农业人口都必须加入消费合作社(一度称消费公社),由合作社分配站按照工种定量配售食品及日用品:第五,劳动义务制。要求凡是有劳动能力的人必须参加劳动,并强迫录削阶级分子参加体力劳动。强制贯彻“不劳动者不得食”的原则。政府可以招募公民完成不同的社会工作,而不论其担任何种经常xìng工作:第六,全部工业国有。在原本大机器工业和银行国有化的基础上,苏维埃最高国民经济委员会决定,将拥有机械动力,工人在五人以上的,或没有机械动力,工人超过十人的sī营企业,全部收归国有。,

第七,一切贵金属,外汇无偿收归国有:与上述措施对应,苏维埃政权在统治区内开始了大规模的清除“地主,富农,反〖革〗命分子,坏分子和右派”的〖运〗动,并鼓励公民互相监督“检举揭发有奖,包庇纵容有罪,…。

在工厂,苏维埃的工厂管理委员会由先进分子组成,负责监督协调,要求工人“为了苏维埃,为了〖革〗命”“必须自愿劳动十二小时以上,并无条件接受工厂委员会提出的加班要求”。一切工人组织都必须与苏维埃工厂管理委员会下属的工会合并,接受工厂管理委员会的领导。

在乡村,苏维埃派出武装士兵组成“征粮队”对一切囤积,藏匿粮食的行为予以铁拳重击。在城市,苏维埃的“反投机倒把行动队”根据市民的举报,在各处住宅院落搜索贵金属和外汇,用以从芬兰,瑞典的〖中〗国和〖日〗本商行购买物资。

布尔什维克的强硬举措在社会上引发巨大的反弹。很多知识分子,市民,工人,农民自发地起来抵制苏维埃的政策,而苏维埃内部的社会〖革〗命党人,甚至俄罗斯社会〖民〗主工党中的孟什维克们都提出了质疑。

六月五日,在苏维埃大会上,苏维埃执行委员之间,以及台下的代表之间爆发了jī烈的争论面对乌里扬诺夫和布尔什维克的强势,社会〖革〗命党中的强硬派,如负责明斯克方向作战的西方面军司令斯涅萨列夫上将,负责察里津方向防御的米,阿,穆拉维约夫中将,以及圣彼得堡全俄最高工兵苏维埃中的社会〖革〗命党人,莫斯科的社会〖革〗命党人,也提出了反对意见。

他们并不反对专政,但反对对农民肆意的掠夺。在这些〖革〗命者看来,余粮征集制度一旦被滥用“新获得土地的农民就会被统统划为富农,一点粮食都不剩”。

对此,乌里扬诺夫进行了耐心的说服,也在必要时给与了坚决驳斥。他提出,〖革〗命的现实在教育着每一个〖革〗命者,只有看清现实,站在“人民的一边”一切为了〖革〗命,一切为了人民,〖革〗命者才能够获取最后的shengli。一切政策“牺牲都是不可避免的”为了shengli“这一切都是值得的”。局部的一些牺牲,是为了全局的shengli,如果连这一点点都不舍得付出“改天换地的社会主义〖革〗命就不可能取得成功”。

就在苏维埃内部冲突不断的时候,沙皇军队yijing完成了整顿,转入了反攻。

在十字架的引导下,在战后分配土地,给与特权的刺jī下,矢志“消灭渎神者和叛逆者,恢复俄罗斯光荣”的沙皇军队以职业军人们为骨干,发动了猛烈的进攻。

这些在远东积累了聿富战斗经验的沙皇军人,在炮兵的运用上明显超过了对面的红卫军。沙皇军队中的职业炮兵军人们宣誓要“消灭背后捅了俄罗斯勇士们一刀的叛逆”打得格外英勇,更让沙皇的炮兵火力如虎添翼。

华手装船运输而来的八百多门俄制,以及俄国以“优惠价格”购买的〖中〗**队裁汰下来的制式大炮,在与对面同样来自华军缴获军械的俄制和日造大炮的对射中逐渐占据了优势。

前线的紧张态势震动了整个苏维埃政权。

在乌里扬诺夫的坚持下,社会〖革〗命党人也不得不妥协,而布尔什维克派也在具体法令上做了一些让步。

无论如何,征粮队拿着苏维埃的法令开始收缴粮食,顺带强行征兵,并收缴一些逃亡士兵带回乡下的步枪和子弹。

出乎苏维埃的意料,征粮队固然强势,但在很多地方“完成〖革〗命任务”的推动下,在征粮队和地方官员的sī心之下,征粮变成了全面的劫掠,尤其是对很多在地方颇有名望的富农或者开明小地主执行了无情的抢劫,在很多地方引发了各式各样的抵抗乃至暴乱。

征粮队的暴行,在农林,尤其是南部与沙皇军队接近的地带引发了逃难狂潮,无数的俄罗斯农户,在各种形形sèsè谣言的刺jī下,驾着马车,牛车,拖家带口,携带者粮食和日常用具向南逃跑。而对这种“投敌”行为,红卫军在圣彼得堡苏维埃和托洛茨基本人的命令下,给与了无情的捕杀。,

一路北上的沙皇军队,目睹不少难民被杀死,终于jī起了愤慨。他们发誓“对叛乱的渎神者一个都不留”对苏维埃俘虏执行了最残酷的刑罚。这种暴行,逐渐开始蔓延,并变成了对苏维埃占领区一切“与苏维埃政权合作者”的全面清洗。

尽管很多帝俄传统军官对此有些不忍,但尼古拉耶维奇大公认为,不如此不足以震慑谋逆者。直到发生了两起屠城事件,大公才派出了近卫兵,清理了一些罪大恶极的兵痞,开始约束军队。

事实上,这种暴行反倒解决很沙皇政权的很多问题:军费,物资,以及战后要分配给军人们的土地。随着很多地方的富户们先被苏维埃屠杀,紧接着又被沙皇政权清洗了一遍,大片早先分出去的土地,以及众多的财富,又回到了沙皇的腰包,而军人们也吃得腰包鼓鼓,士气也越发高昂。

尼古拉耶维奇大公也好,沙皇米哈依尔二世也好,对此心知肚明,但都没必要说破。总之闷声发大财,一切为了俄罗斯,必要的牺牲是值得的。

前脚军队在前进,后脚沙皇的贵族和资产阶级立宪派开始重新建立政权。李沃夫亲王指挥着矢志一显身手“复兴俄罗斯”的资产阶级知识分子们在各地整顿秩序,建立临时杜马和市政府,布置秋收,在工厂重新组织生产。

借助乌克兰和顿河的丰富物产,各国的支持,沙皇政权至少从粮食物资等方面要比苏维埃好上很多。

战争的天枰,开始逐渐倒向沙皇政府一边。(未完待续。)!。

第十七章 东亚一体(上)

骄阳似火。

北京的盛夏如同一个倒扣的火盆,闷热异常。

帝国首相官邸内的一号会议大厅,却是凉爽异常。功率强大的空气压缩机通过空气膨胀吸热制冷,又用鼓风机把冷风通过管道输送到主要的房间,带去清凉。

室内的长条紫檀木办公桌两侧,东亚各国委臣肃然端坐。

正〖中〗央,正是中华帝国首相唐绍仪。这位前内阁财政部长,此刻身着藏青sè华服,斜批绶带,配戴着特授的一级文昌勋章,神态郑重。

右手边,中华帝国几位内阁重臣依次而坐。

左手边,依次坐着东亚各国的文武重臣。

左手第一位,琉球王国首相,罗平旺。

左手第二位,朝鲜国临时政府〖总〗理,金忠国。

金忠国本人出身朝鲜王国官宦世家,属于阅妃的集华派。

甲午倭乱,清军战败,金忠国时在上海担任商务代表,幸免于难。

中华帝国肇建后,朝鲜沦为〖日〗本保护国,金忠国逗留于〖中〗国而未归,并受命组建“朝鲜复兴党”。本次战中,朝鲜复兴党配合总情局于朝鲜国内收集情报,响应登陆,扫dàng〖日〗本基层政权,打击〖日〗本侨民,终于在战后被委任为朝鲜临时政府〖总〗理,等待五年过渡期后,如条件许可,再以大选决定正式内阁人选。

左手第三位,〖日〗本国公爵,首相西园寺公望:左手第四位,暹罗王国首相,前暹罗华商总会会长潘永明:这位潘永明原籍广东,也是暹罗华人巨商,在排华浪潮中回到广东,后来被〖中〗国总情局纳入轨道,组建了“暹罗救亡阵线”统一协调暹罗华裔难民liliang。

暹罗投降后,这位潘永明在〖中〗**队的刺刀保护之下被扶上了首相之位,受封中华帝国的男爵爵位。

此外,以sè列国〖总〗理赫茨尔作为特邀观察员列席旁听。

“诸位,我帝国克平战乱,俄人束手,得复中华故土,也多有劳诸盟国之力。”唐绍仪缓缓说道“今东亚局势鼎革,我亚洲人种文明复兴,而中华文昌武德,自汉唐以来未有斯时之盛。我帝国政府与在座各国虽有商约,盟约,然我东亚各国,同文同种,本当一体同心,力挽亚洲气运。值此气运鼎革之际,东西文化交相消长,我帝国愿与诸国携手,建东亚之钢铁同盟,戮力同心以兴我文明,诸位可有意乎?”众人自然没有异议。

这一次来干什么,之前占领当局或是督导当局都打过招呼,这些小

国千百年下来,其他的不说“事大”上头都是各有各的一套,听了唐绍仪的话,自然是个个热血沸腾地表态“东亚复兴,我等责无旁贷”“量敝国之物力,结大东亚钢铁同盟,正所谓春秋大义,天理伦常”唐绍仪也不浪费时间,等众人表演得差不多,气氛烘托得比较到位,当即就提出了正题:东亚一体计划。

此计划为期十五年,囊括了政治,经济,军事,外交,文化诸多方面,并分步骤设立了推进目标,最终的目的是实现东亚全方位的钢铁同盟,结成牢不可破的邦联体制。

其大〖体〗内容包括:政治:成立东亚政治协商机制,在北京设立东亚联合体常务会议,以讨论共同协作事宜。两年内,通过多边公约,打造以中华帝国为核心的东亚联合体,实现“对外一个声音,对内融合一致”。十年内,拟建立东亚最高联合委员会,以统一协调内政外交事宜。

经济:讨论建立统一的“东亚关税同盟”对内采取零关税〖自〗由贸易,对外统一关税政策。

各国商品在运费上应一视同仁,工农业政策也应协调一致,金融政策则“采取对华盯住策略”。

除此以外,各国拟于东亚联合体常务会议协调下统一规划各国经济发展策略,以挖掘各国潜力,达成统一发展。

拟议中的经济规划包括:琉球王国应重点发展农业和渔业,尤其是蔗糖业和水稻种植:朝鲜国南部以农业为主,重点发展水稻和玉米种植,北部除了农业外,要加强矿产资源勘探开发,可主要以招标实现,并优先考虑联合〖体〗内的企业。此外,朝鲜境内的铁路将按照中华帝国的铁路配置进行补充建设,并于五年内新建不低于四千公里的铁路线:〖日〗本国应以农业,轻工业,旅游业为主,并兼营部分工矿产业,尤其是造船业。中华帝国产业组织将对朝鲜工商业和金融业进行全面改组,提升其效率,并加强与中华帝国本土经济之联系,达成更加紧密之协作:暹罗王国应以农业为主,重点发展种植业,以水稻,橡胶,甘蔗等作物为主。中华帝国将于暹罗开办农业公司,帮助改良稻种,橡胶树种等,改良土壤,兴修水利。暹罗方面五年内应新建三千公里以上的铁路,此项工作可由联合〖体〗内的铁路公司参与招标,建设并获取运营权,五下年后归还暹罗并重新招标:为达成以上之经济转型任务及发展规划,除中华帝国外,各国应重整财政,对粮食采取统购统销以筹措财政资金。,

此外,可着力引入联合〖体〗内其他国家的资金,以运营权,矿产资源开发权等筹集财政资金。在关税同盟内部,贸易统一以华元结算,对外则由中华银行统一负责外汇收兑管理。

各国应仿效中华帝国事实社会保障体制,提高劳工待遇,达成社会之和谐。

拟议中的军事政策包括:由东亚联合体常务会议组建东亚联合司令部,由中华帝国委派正副司令长字,各国派出司令官,统合东亚防务筹备,战时则转为军事指挥机关:中华帝国槽帮助东亚各国改进军事组织,改组指挥体系,重新编组军队,改进军事教育,并接受各**人来华接受军事教育:东亚各**工体系须统”管理,由中华帝国国防部牵头组建军工协调委员会负责。各国应于五年内实现口径一致,制式一致,武器零部件可互换:十年内全部采取统一制式武器,以降低娄本,提高后勤协作效率。

拟议中的外交政策包括:东亚联合体常务会议将加强各国外交政策协调(事实上本来都是〖中〗国把持),发表联合声明“东亚做到一个声音说话”。

拟议中的文化政策包括:东亚联合体常务会议将协调成立东亚文化交流协会,加强各国文化交流,建立东亚〖运〗动会,东亚商务博览会,东亚围棋赛等体制:除中华帝国外,东亚各国将统一加强汉学教育,以汉语为第一外语,所有学生必须从小学开始接受汉学教育,研习新汉学,学汉字,讲汉语,各国政府以汉语为官方语言之一。中华帝国将提供必要的汉语教师资源,并提供资金建立“东亚汉学文化基金”以推进东亚文化一体。

各国加强互派留学生和访问学者,并联合设立“中华文教基金”资助各国优秀学生在中华帝国高校接受系统教育。

一条条讲下来,众人表面上泰然自若,心里却是什么念头都有。

朝鲜还好些。原本就没指望有多少主权,甚至巴不得赶紧把国家卖个好价钱,自己也在天朝混个位次。否则在自己那一亩三分地给督导当局当孙子,在体系内又是二等公民,实在也有点不划算。至于琉球,实际上早把自己看成〖中〗国的一部分,恨不得明天就归化了事,省得还要顶个藩国臣民的名头。

可〖日〗本这样的,原本号称亚洲“强国”现在眼看着国家主权沦丧,连文化也要一步步被侵蚀同化,却也yijing是有心无力。

走到这一步,〖日〗本人也看透了,面对这样一个强势崛起的东方帝国,英法这类传统列强也不得不退避三舍。俄国yijing是最好的例子:只一次战争,一年时间,这个shijie有数强国,欧洲压路机,海军基本上被消灭,陆军大部覆灭,国土被割走一大半,连本土也陷入了可怕的内战,首都丢失,还要赔偿天文数字的费用。即使有了英法的支持,沙皇政府也不得不依靠〖中〗国释放俘虏和提供缴获的军需物资来与叛军作战。

曾经被视为强势君主的沙皇,现在yijing沦为全shijie的笑柄。

〖日〗本,早已被〖中〗国彻底降服,并残忍地割除了爪牙,甚至切掉了睾丸,从野狼变成了阉狗。现在的〖日〗本国,徒有天皇万世一系的虚名,早已是〖中〗国人砧板上的鱼肉。遍布〖日〗本的华军基地,街头巷尾的朝鲜特管,被〖日〗本女孩子狂追不舍的〖中〗**人,荷枪实弹的华军海军陆战队,时时刻刻在提醒着每一个不甘雌伏的〖日〗本人:这里最大的,是〖中〗国人。

眼看着朝鲜人,甚至琉球人看着自己的眼神隐隐带着幸灾乐祸,即使老成圆滑的西园寺公望也有些尴尬。

可又能如何呢?

西园寺公望暗暗叹了口气,眼看着唐绍仪说完,和蔼地看着自己,知道这是让〖日〗本表态。他也光棍,当下起身微微一鞠躬:“唐首相,

〖日〗本国对此并无异议。”,

他抬起头环视众人,从容自若地说道:“自西夷叩关,我东亚文明沦丧,衣冠礼乐几乎破坏无疑。欧洲文明固然有其速见事功的一面,但也并非包治百病之良药。之前敝国多有人倡导脱亚入欧,并于白人挑唆之下与华夏为敌,现在看来实在是大谬不然。今日得méng不弃,有缘参加此盛会,可谓荣幸之至,也是〖我〗〖日〗本之福。〖我〗〖日〗本自汉以来,

始终奉中华正朔,学唐制,习汉文,穿唐服,做汉诗,今日得归我神州汉风沐浴,正是天意轮转,我道不孤。

〖我〗〖日〗本决心已定,但随华夏上国马首是瞻,长者赐,不敢辞尔。”金忠国看着这位〖日〗本元老,暗想这马屁拍得如此lù骨,你也算是一绝了,当下肃然起身,对着唐绍仪:“唐首相,我朝鲜与中华宗藩五百年,历来人称小中华。世宗大王于明亡之时百般筹划……图兴复华夏之大义。我朝鲜干十年前méng尘幸我华夏天兵所至,群丑束手,三千里江山得复,1小邦感念恩德,如子女之孺慕父母。今上国谋划…,全然出于公心,扶持小邦效法上国富民强国,又有何虑?朝鲜虽鄙,也有千五百万国民,俱是小中华子民慕王化已久。东亚一体,朝鲜鼎立支井,有不从者,朝鲜愿为王前驱以击之。”说道这里,这位朝鲜首相环顾其他国家的代表神sè凛然:“我华夏上国大皇帝陛下,便是我朝鲜最高之君上。君上有命,朝鲜赴汤蹈火不敢辞,刀山火海不敢避。东亚一体,上应矢理,下顺民意,诸位复有何疑?今日便是我东亚一体之肇始!”琉球首相罗平旺当然不甘落于人后:“我琉球本为华夏遗民,久yù归化,奈何大皇帝陛下宅心仁厚,愿我国民三思而行……琉球小

国鄙陋愿附之概尾而至千里。”

暹罗代表潘永明本来就是〖中〗国安插的代理人,也知道自己的一切都要依靠母国,起身一鞠躬:“暹罗小邦,本三苗血脉,yīn差阳错依据此地,我朝之前乃是华夏国民郑信之朝。华夏暹罗,宗藩已久,今日复归母国羽翼,1小国上下尽皆欢悦。此事本人是没有异议的。鄙人保证,暹罗必定追随我东亚一体之大势行王道,兴汉学,以构建东亚和平,绝无推脱。”

唐绍仪静静地看着这些东亚国家的领导人。

他并没有太多惊异。

帝国这一阶段的外交重点,按照郑宇的说法,就是确立于东亚的独霸态势,利用俄国内战,中德接近,美国工商界急于参与〖中〗国开发英法又被俄国问题和德国的咄咄逼人搞得焦头烂额,抢先达成既成事实,并迫使列强承认。

对于东亚之外的领土,南洋以外的特殊利益中华帝国概无兴趣,也无意扶持傀儡国。委内瑞拉只是未来与美国利益兑换的筹码。

此外,还要确保与列强不能展开贸易战,尽量促进互惠制或者〖自〗由贸易,以便于利用国外资本,以及扩大出口消化工农业产能。

这个外交计划…环环相扣,而第一环就是首先把东亚一体化变成既成事实。

对这些保护国的心态,唐绍仪自认很有把握,却也要多少给些面子。当下他面lù赞赏,起身一鞠躬:“诸位有此决心,则东亚自然是坚不可摧。我华夏与诸国睦邻友好千余载,今日面临白人文明压迫,自当团结一致共御外侮。我看此事虽然千头万绪,但各国发表一个联合公报却是不难。既然诸位都yijing赞同这些原则规定,可尽快发布公告,以慰各国国民之心,并向欧美展示我东亚一体之决心。”

七月二十五日,《东亚联合公报》出炉,洛阳纸贵。

在公报之中,各国表达了以中华帝国为核心,构建东亚一体的区域联合,实现东亚传统文明复兴的决心,并明确提出了“政治同步,经济互助,外交一致,军事联合,文化融合”的二十字方针。,

东亚各国,大部分民众都是欢欣鼓舞。毕竟〖中〗国人的主导乃至统治yijing是既成事实,与其作为保护国,倒不如堂而皇之地结成东亚联合体,共同对外。

〖中〗国工商界更是摩拳擦掌。虽然之前〖中〗国方面yijing和日韩等国签署商约,制定出口返税,但现在更进一步直接缔结了囊括整个东亚的关税同盟,而且统一贸易结算,统一运费,统一经济政策,这对于劳动生产率最高的〖中〗国工业显然那是非常有利的。

至于〖日〗本和暹罗商业界,〖日〗本的财阆经济早已被〖中〗国人伙同〖日〗本政府进行了重组,被纳入了〖中〗国主导的经济结构中。两国本土的种植业成本低廉,气候和土壤也较好,产量很高,对于〖中〗国这个人口众多的大市场,两国都是垂涎已久。现在得到这么一个内部零关税的机会,自然也是心满意足。

最近贩卖人口上了瘾的〖日〗本政府更是提出,除了帝国每年批准的移民额度,xiwang允许〖日〗本对帝国的开发建设每年提供一批劳动力输出,一方面减少〖日〗本的人口负担,一方面帮助〖日〗本赚取外汇,还能有助于〖中〗国的建设,可谓一举三得。

经过讨论,〖中〗国内阁同意先接收五十万人的〖日〗本劳工,主要用于大西北,东北和朝鲜的铁路建设。〖中〗国方面善意得提醒〖日〗本政府”“地理水文环境比较恶劣,劳动强度很高”而〖日〗本政府方面表示“大和男儿吃苦耐劳,视天堑如坦途”请“大大地放心”。

招工广告一出,尽管一半收入要归〖日〗本政府,但开出来的工钱,待遇,对于〖日〗本大批不受待见,失业在家的前军人,叛军胁从,依然有着极强的吸引力。〖中〗国人给的工资,扣除了一半也比〖日〗本工厂给的多得多。!。

第十八章 东亚一体(下)

《世纪帝国》

第十八章东亚一体(下)

为了偿还战争赔款和巨额的外债,日本政府不得不重整财政,加收了一些税种,并且进一步压低政府雇员,以及教师等的收入。“老人奉公”运动之后,日本的粮食消耗得以降低,政府则采取农林产品的统购统销,统一以低价收购后,按市场价卖给中国驻日占领军,或直接运输到滨海地区供应军民,再就是卖到饱经战火的中国东北和朝鲜。

根据经济同步的精神,日本也采取了和中国类似的土地改革,引导废除租佃制度。不过,由于很多土地所有者在叛乱前后遭到整肃,大批土地被没收,在许凡的提议下,日本政府决定采取更加高效和激进的措施:强制赎买土地,分配给农民,形成小自耕农。

日本政府的雷厉风行让许凡也很是吃惊。一年之内,他们居然把全国八千万亩的耕地按照户均二十亩分给了四百万户农民。大量的各色人口则涌入城市和厂矿,不少失业者响应政府的招工令西渡大海来到中国北方和朝鲜投身基础设施建设,还有不少人报名参加了中华帝国北方拓殖团。

一系列的动乱,战火,天灾人祸,政府的反复清算,政策引导,劳务输出,历经风雨之后,到了1906年底,日本列岛的人口已经骤然下降到三千三百万人,其中还包括了五六十万移居过来的中国人和驻军。

与此同时,在北方中国新入领土的拓殖团,东宁省的工厂,朝鲜和东北的工地,大西北铁路线的筑路大军,南洋的华人种植园,到处可见日本人勤劳工作的身影。这些服从,顽强,吃苦耐劳的劳动力,很快就获得了交口称赞。帝国工商部和劳工部甚至在日本常设了招工点,招募更多的日本人来华工作。

镇压叛军没收财产,财阀股权和资产重整,税收改革,统购统销,再加高额奢侈税,纸币大贬值以降低国家负债,内债大削除,政府开支削减,再加上没了陆海军这个占了开支七八成的大头,一连串的举措下来,再加上对华战争物资供应的“特需”经济,日本政府的财政状况居然起死回生,不但按期上缴了第二笔战争赔款,支付了对华国债的利息,还剩下了大笔的财政盈余。

日本政府这个时候绷紧的神经才略微松了松,反过来开始给教师恢复工资,加强对教育的投入,对内发行新的“无条件偿还”国债筹集资金,再加上华资银行的贷款,开始改建铁路和道路,重建受战火破坏的地区,整修多年荒废的水利设施,扩充农林产品加工产业,修复船只码头,重新振兴渔业和捕鲸业。

就这样,日本经济也逐渐开始恢复了元气。

借助关税同盟,日本不但实现了国内温饱,多余的农林渔业产品还在周边地区旺销。

朝鲜比日本的起点要低得多。教育落后,基础设施落后,工商业底子薄弱,北方有些矿藏却勘探不足,交通也很不方便,南方则基本都是农业和渔业。这个国家,堪称东北亚第一穷山恶水。

东亚联合体体制的逐渐明朗,商约的缔结,让大批朝鲜人看到了一个新机会:去中国。

大批的朝鲜人,或是通过中国移民局和农业部的公开选拔加入拓殖团,或是越境前往中国充当“黑户”。除了少数幸运儿,大部分朝鲜人都只能以黑户的身份经受残酷的盘剥。相对而言,朝鲜的年轻女孩子情况好些,只要靠上一个中国男人,嫁过去就算做小也可以入籍。

中国的各家银行也纷纷在朝鲜境内开设了分支机构,吸收朝鲜民间资金,并首先对在朝鲜营业的中国企业提供贷款和贸易信用证服务。

首先进入朝鲜的,包括几大财团的贸易公司,航运公司,还有参与招标的铁路公司,随后是皇室,国有和几家财阀下属矿业公司的勘探队伍。,

郑宇对北朝鲜的矿藏,具体的只知道一个茂山铁矿,好在通过和朝鲜的条约,大同江以北地区的地下矿产归属中国,于是毫不客气地与进行了一次招标,最后自然是最看好此地的皇室矿冶产业下属的皇家东北矿业公司标得:别人出得起这个钱,但却不会为了一个前景莫测的地区出这么高的价格。

郑宇并不着急。

这东西埋在地下不会飞了去,而中国这些年只要把东北开发搞好,再把几个重点项目弄上去,钢铁产量还感受不到铁矿石的束缚。毕竟后世是年产粗钢七八亿吨的大国,现在这点几百万吨的产量在他而言还真有点不够看的。

现在最关键的是把沈阳-鞍山-抚顺-丹东-新义州的铁路线和鸭绿江大桥修好,然后再把朝鲜境内的铁路线加以改造,把朝鲜整个与中国紧密连接在一起,这样朝鲜也就会被彻底融入中国的政治经济体之中。

对朝鲜人郑宇算是看得比较透的。他知道这帮人被称为亚洲的波兰人,跟老大混的时候死心塌地,可一旦有了更粗的大腿,原来老大被打翻在地,那棒子的华丽转身也是比谁都快,绝对地势不两立,顺带还要从历史源头上把别人弄成自己当年的仆从。

这大致上属于骨子里的自卑通过表面的自我膨胀加以掩饰的典型。

所以郑宇决定从现在开始,不再给朝鲜人类似的机会。

朝鲜的课本,全部由中国文教部编订,基本上是按照中国的课本。朝鲜本来就讲了几千年的汉学,所谓朝鲜文字也只是明朝时期才出现,而且直到现在大部分书写还都是汉字。所以这课本用汉语也很容易,中国方面也派出了大批教师,由中央政府贴补经费,前往朝鲜“支边”。

在中国的财政借款,以及朝鲜各界在爱国激情之下捐助的款项,提供的义务劳动之下,朝鲜最先建起来的正是雨后春笋一般的学校。

调皮的朝鲜小孩子被父母劝说或者暴揍一顿之后,乖乖地进了教室,开始学习汉文,学习历史,学习九九算数表,并且从头开始学习什么叫纪律和集体生活。一些曾经在日据时期学习日语,被日本教师和“学监”管教得规规矩矩的高年级学生,相对而言就好得多,反而觉得中国的授课方式比日本要灵活,气氛也稍微宽松一些,让人“更有尊严”。

尽管起步很艰难,一开始的教学条件也很艰苦,但随着朝鲜交通状况的改善,物资逐步到位,渐渐的,中国提供的印刷精美的各科教科书,各种课外读物,童话故事,课上严肃,课下和蔼的中国教师,连带着各种中国产的小物事成为了朝鲜各地学校中的风景线。这些朝鲜的年轻一代,也明显感受到了中国化的学校生活,相对于封闭贫穷的朝鲜乡村,简直就是天堂一样的存在。

中国=文明进步,这个观念开始在朝鲜下一代心中牢牢生了根。当他们长大成人之后,朝鲜彻底的“中国化”,也就指日可待。

当然,帮助朝鲜年轻一代树立正确的,客观的,唯物的历史观,不要弄出一些有良心的高丽历史界新秀也是非常重要的。

朝鲜的历史教科书基本上以中韩关系为线索阐述了朝鲜历史(事实上本来就是如此),讲明了朝鲜民族的来源,高句丽和高丽的差别,新罗百济和日本人的恩怨,与大唐的关系,渤海国和朝鲜遗民的关系,王氏高丽和高句丽不是一回事,等等。

朝鲜青少年一边听着,背着,一边琢磨着中午的鸡蛋和罐头。答对了,有好东西吃,这个问题可是非常严肃的。

朝鲜政府目前最苦恼的还是财政。

朝鲜这些年的一点点底子,乃至民间所积,都被日本人搜刮殆尽。虽然接收了日本人的一点建设成果,无奈基本都是军事设施,民用的无非是釜山的罐头厂,几家日本人的面粉公司之类,要说是工业,连朝鲜人自己都要泪奔。,

朝鲜要建立政府,要养官,还要供养中国驻朝鲜的督导当局和军队,简直每天都要被催债的逼疯。总算中国方面比较大度,暂时垫付一部分,但说得也很明白:两年之内朝鲜财政如果不能自主,那这个政府……

朝鲜目前最大的外汇来源就是“特管”。

这些在各占领区被称为“特匪”的特殊存在发布管制条例,约束占领地居民的行为,并对任何的违反者处以重罚。他们搜查“违禁物资”,征收“战略物资”,收集“占领区管制费”等各种费用,也同样征收“物业费”。占领区居民来不及逃走的,在这群特管的搜刮之下很快就纷纷宣告破产,而宽仁的占领当局则只需要他们签署一份协议,“欠款”就一笔勾销,还能获得五十卢布和一张船票,前往沙皇政府所在地报道,附带上中国方面颁发的介绍信“兹证明XX公民在远东/西伯利亚履行了自己的职责,无愧于沙皇和上帝,他愿意为复兴俄罗斯继续奋斗”。

就这样,一个个来远东发财致富的俄罗斯家庭垂头丧气地离开了远东西伯利亚。当然,也有很多激情如火的俄罗斯女孩子缠上了中国大兵,连自己的家庭一起归化,这是另一回事。

根据规定,各种收入的两成归属朝鲜特管“集体所有”,而朝鲜政府和这帮人则是对半分成,就这样,朝鲜政府也笑纳了不少的收入。

在日本的朝鲜特管还要凶恶几分。

一说到甲午倭乱,朝鲜人简直是咬碎钢牙,现在有了一个翻身的机会,立刻就变身为地狱修罗。虽然中国占领军的约束越来越严,但朝鲜特管在日本已经被称为“出来损の高丽泥棒”(废物一样的朝鲜小偷)。好在现在搜刮得也差不多了,又缔结了条约,占领费有了着落,下面还要走东亚联合体,日本人也比较恭顺,中国占领当局开始逐渐遣返朝鲜特管,让这些人回国就任官吏和警政人员,乃至朝鲜国防军。

眼看着“高丽泥棒”被天朝军人送上船,还一脸的恋恋不舍,日本人乐得巴掌都拍红了,见到中国军人都纷纷鞠躬:“王师大大的辛苦,朝鲜人的开路的有,日本得以安泰,这都是天朝的恩德……”

在后来日本国的民间故事中,朝鲜人大多被塑造成诈骗犯,强盗,小偷,以及后来更潮一点的同性恋背背山之类,当然这也引发了两国的N多口水官司,这就毋庸细言了。

总之用日本前海相山本权兵卫某一次喝醉之后的一句话来概括,“我早看朝鲜人属于半开化的劣等民族,现在只是后悔,当年皇军怎么不把他们彻底屠了”。

大致上,日本人对朝鲜的怨念就是如此之深吧。

暹罗的情况比较特殊一点。

在这里,英国人的痕迹无处不在,德国人乃至法国人也多有身影。

前暹罗国王拉玛五世是个长袖善舞之人,曾经访问欧洲,和各国都有交往。他一方面聘请英国人做王室顾问,一方面又对法国资本开放些地方,陆军上面又聘请了德国顾问,而外交上则明显靠拢英国,还对英国割让了马来省的很多土地。

即使是兵变之后,暹罗军政府依然不得不靠拢英国,并试图借助英国的支持和庇护,从中国谋取土地。

不过,这一次弄巧成拙,中国大军气势汹汹地占领了暹罗全境,佛教徒的军队溃不成军,被吹得神乎其神的“泰拳”面对密集的弹雨也只有退避三舍,重新被推出来的拉玛六世国王苦笑一声,也只好接受了现实:英国人已经放弃了挽救暹罗的努力,转而用暹罗来换取中国人对英国的支持。

紧随着中国军队而来的是庞大的筑路大军。中国的两条铁路线分别从安南省的万象以及原缅甸的惮邦向暹罗境内延伸,与暹罗自身的铁路连接。由于都是英国的“国际标准轨距”,对接并不困难。伴随铁路的,还有蜘蛛网一般的公路。,

中国的筑路机械打破了暹罗河谷的宁静,嘶吼的钢铁巨兽推平森林,沉重的压路机把三合土夯实,再把柏油石子路压得密实,一条条标准的中国式公路从四面八方向着曼谷延伸。

暹罗是一个农业国。

潮湿温热的气候,丰富的热带水果,一年三熟的水稻,到处都是的名贵柚木和橡胶园子,勤劳工作的华裔,让这里的居民普遍比较热情好客,也都有些懒散。被军政府短暂激发的一点“大暹罗民族主义”早已沦为笑柄,暹罗年轻人看着英武帅气的中国大兵,看着充满大工业暴力美学的筑路机械,生出的不是厌恶,而是好奇与羡慕。

相比较英法白人对暹罗人不加掩饰的鄙夷,中国人显得更平等一些。只要不是触犯法律和军规,暹罗的年轻人不但可以和他们自由攀谈,还可以到现场帮忙,并且按天结算工钱。有了这些“帝国信贷银行”的纸币,就可以换取不少生活物资—从暹罗收缴的各类军用和官方物资。

相比较日本,中国对暹罗的控制更温和一点,基本上没有让暹罗老百姓感受到太多影响—当然,暹罗也没有发生日本式的内战和大清洗。这个历来有点逆来顺受的国家,原本也只是靠着在欧洲强国的夹缝间左右逢源借力打力,现在眼看强悍的中国人滚滚南下,很快就习惯性地选择了服从和恭顺。

在文化上,郑宇选择了和自己同姓的泰国华裔英雄,吞武里朝的郑信,也就是所谓“郑皇”作为突破口。谣言一出,暹罗归心,南下的华军势如破竹,深受军政府暴*之苦的暹罗民众箪食壶浆。

现在暹罗平定,“新郑皇”却并没有让“拉玛王的后代”血债血偿,而是保留了暹罗王室,并宣布“宽待暹罗”。

感慨之余,在暹罗人心中,“郑皇后代”的威望更是如日中天,隐隐已经超过了现任的拉玛六世—毕竟此人这么多年一直是军政府的傀儡,如果不是仗着有个“朱拉隆功大帝”的拉玛五世王,只怕暹罗人就会起来“废帝”,迎立“郑皇后人”。

不过,暹罗王室也不是傻子,眼看着中国占领当局已经不动声色地清洗了政府,把却克里朝的王族和贵戚一个个贬为庶民甚至作为战犯看押起来,换上清一色的华裔,亲华分子,甚至干脆就是中国人,以新政府的名义宣布“落实宪政,王室产业充公,对王室定额奉养”,这些暹罗王族也渐渐开始了惶恐。

他们不知道这些中国人准备把泰国推向何方,把自己推向什么命运。

很快,面目一新的暹罗政府开始了文宣工作。中暹历史,郑信朝的辉煌,乃至泰人源出长江南部的百越族群,后来南下,暹罗语和壮语同源,泰人原本就是中华血脉与本地马来人的混杂,中泰同源同族(史实,1939年暹罗国王曾明确说他本人有中国血统,其臣民有中国血统的十之六七,暹罗的历史书标明,暹罗的祖国在中国南部),甚至把却克里朝拉玛一世当年的隐私算计,冒充郑信后裔之类的事情也逐渐抖了出来。

在民间,渐渐地,一股暗流开始涌动。

第十八章东亚一体(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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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欧风美雨(一)

北京。中华帝国外交部。

自从俄国内战爆发,〖中〗国外交部就成为了整个东半球的外交中心。每天,戴着高筒帽,身着燕尾西装,系着领结,提着斯提克的英法外交家,配着铁十字勋章,戴着普鲁士单边眼镜的德国外交家,身穿宽袍戴着奥斯曼式小红帽的土耳其外交家,身穿合体西装,提着手提箱的美国外交家出出进进,把各大强国的意图带来,又带回这个东方帝国的回复。每一次会面,也许就会在世界的各个角落衍生出一系列有意无意的变化。

目前压力最大的,首先就是英国驻华大使朱尔典。

尽管中俄和约已经缔结,伦敦方面算是松了口气,开始动用各种手段支持沙俄政权“剿灭叛匪”但对于朱尔典来说,麻烦并没有减少多少。

〖中〗国人似乎吃定了英国人面对赤俄和内部左翼的牵制,以及德国的虎视眈眈,无法对华采取强硬要态,在亚洲问题上步步进逼。

〖日〗本,朝鲜和俄罗斯的远东,西伯利亚也就罢了,但〖中〗国人饮马里海,尤其是对暹罗的公然宣战,则是狠狠抽了大英帝国两记响亮的耳光。

中亚也还罢了,毕竟bō斯和阿富汗的北部属于俄国势力范围,英国人的手想伸到河中却是有心无力。可暹罗,虽然一直生活在中英法的夹缝之中,可sī下里英国人一直把它作为牵制〖中〗国的棋子,并且就在英国的卧榻之侧。可现在〖中〗国人却大摇大摆地冲了进来,公然占据了整个暹罗!

特=艾略特ˉ默里ˉ基宁méng德伯爵一再要求驻印度英军总司令基钦纳子爵出动军队阻止〖中〗国人,但这位〖镇〗压了苏丹,打赢了布尔战争,并且以绝对坚定的意志和冷酷的品格著称,被英国陆军界称为“大首领”的陆军元帅,当即给与拒绝。

基钦纳子爵在发给伦敦陆军部的电报中明确提出“驻印英军无法与〖中〗国军队较量…彼此实力相差悬殊,我们没有做好战争准备”。他明确表示“印度内部有很多不稳因素,目前能维持住殖民地不发生可怕的暴乱就已经是胜利”。

对此,伦敦陆军部表示了认可。

看一看〖中〗国人在对日俄战争中表现出来的战力,听一听印度国大党喊出的口号…再想一想驻印的十几万殖民地军队,尤其是下层军官和士兵都是本地人,一旦〖中〗国人弄出“亚洲是亚洲人的亚洲”“印度解放”之类的东西………………

海军部的意见也很直接;目前无法在太平洋地区挑战〖中〗国人的海权,除非可以拉上美国和法国,并且假设德奥意不趁火打劫。

意识到自己的手里并没有什么真正管用的底牌,朱尔典依然不得不去完成一系列在他看来属于“天方夜谭”的外交任务。

首先,伦敦外交部要求他“迫使,或者说促使〖中〗国人从中德接近回到中英同盟为基调的外交轨道上来”;

其次…要求他“促使〖中〗国人承认大英帝国于亚洲既有之利益不得受损”;

然后,伦敦外交部要求他进一步“促使〖中〗国人出让更多的权益,无论是其本土还是新占领土,以及他控制的东亚小国”;

再次,他还需要“促使〖中〗国人在东北亚出让一个港口与皇家海军…以便就近遏制德国海军远东舰队;

这还不算,伦敦方面还转移过来很多其他内阁部门的意见“要求〖中〗国人对英国商品减免关税”“务必请〖中〗国人提供一部分其新装备的技术资料,无论是陆军还是海军”“请〖中〗国人保证,不以武力侵犯南洋地区”………………

在朱尔典看来,这些人“纯粹是在说梦话”…他恨不得在伦敦白厅怒吼一声…“你们都该到这里看一看这是个什么国家,然后再讲话!”

一想到这些“比说服匈奴人从东罗马退兵”还要困难的外交使命…朱尔典恨不得马上发出电报辞去公职。,

副手阿斯顿勋爵也有些束手无策。

〖中〗国方面表现出来的强势,俄国的崩溃,以及德国目前不遗余力地拉拢,都让深陷布尔战争之后财政困窘,经济困难的英国在远东面临无牌可打的窘境。

朱尔典在冷静下来之后,决定把这些外交要求进行分类和排序,优先确保重点问●。

毫无疑问,目前最关键的问题是保住中英同盟,并力争离间中德两国,以便于大英帝国集中力量优先解决或压制住德国的挑战。

当然,如果〖中〗国人冥顽不灵,那英国是否需要作出断臂的决心,牺牲一部分近东和非洲的利益来拉拢德国,再拽上美国和法国,结成泛日耳曼同盟来共同对付黄祸,也是一个值得考虑的选择。

秉持这个信念,朱尔典开始盘算手头的筹码;

他可以用来兑换利益,争取〖中〗国好感的,无非是承认〖中〗国的既得利益,归还香港以及上海租借地,允许〖中〗国在伦敦再次发行债券筹资,放松对〖中〗国精密áng和试验仪器的出口限制罢了。

可〖中〗国方面会就此罢手,放弃德国,一边倒地转投英国的吗?

他细数过〖中〗国人可以用来杯葛的筹码;

印度斯坦的独立〖运〗动,这是大英帝国的命门,一旦出了问题,英帝国的全球秩序就面临崩溃;

对圣彼得堡红sè苏维埃的支持。如果〖中〗国人继续以转口贸易对苏维埃供应物资,那么俄国内战可能无限持续下去…而英法的左翼也将对政府施加越束越大的压力;

对缅甸所谓流亡政府的支持。自1783年英国出兵缅甸,南洋〖总〗理衙门出人意料地宣布“对缅北实行保护xìng占领,确保中立”以来,〖中〗国一方面对原“藩属国缅甸”北方领土ˉ克钦邦,实皆省,惮邦等行使“保护xìng占领”并在北京拉起一帮“缅甸临时政府”和英国人对簿公堂,另一方面把这些领土直接归由云南省“管理”。

对英属马来亚华人移民的鼓动。一旦在英属马来亚发生华人独立事件,英国就是进退维谷;这里很大一部分领土是从暹罗割取的而人口中华人比例已经很高,现在〖中〗国的军队就驻扎缅甸北部和暹罗,第二舰队也回到了湛江本营。一旦英属马来亚有变,打着“护侨”的名义,〖中〗国人的军队和舰队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干涉”。

中德军事同盟。

这是让英国人最不寒而栗的可能xìng。尽管这两个帝国还没有正式结盟,但从外交到军事,再到经济和文化领域的紧密结合,已经让不列颠举国上下为之震撼。德国的野心,威廉二世那饕餮一般的胃口,在英国早已是路人皆知。

底牌事实上不存在,单纯的利yòu力度不够,要出卖南洋伦敦又不允许,再说那些地方还牵涉到荷兰和西班牙以及法国,朱尔典就只好在利yòu之外再带上空洞的威慑同时努力把美国大使罗克希尔拉过来,再带上最近有点灰头土脸的法国公使康德,形成了一个“远东俱乐部”努力形成一个“共进退”的局面,并频频向德国方面挥舞橄榄枝建议“共商白种人在远东的利益问题”。

这个时候,英印方面的情形已经不容乐观。

〖中〗国在北方对俄作战的完全胜利,终于让原本已经热血沸腾的印度国大党彻底震惊。jī进派的提拉克分子也好,温和派的甘地分子也好,这个时候都没有其他选择。

继提拉克以“sī人身份”来〖中〗国“旅游”在北京秘密会见了多位中华帝国要人之后,甘地也应“〖中〗国几所大学的邀请来华进行学术访问”马不停蹄地在〖中〗国走了一圈。

在英属印度殖民地中俄停战协定传来所有印度市民欢欣鼓舞,纷纷上街游行庆祝打出的标语让英印当局触目惊“黄皮肤打败了白皮肤!”

“亚洲人的胜利!”

“欧洲的归欧洲人,亚洲的归亚洲人!”,

一阵喧嚣之中,英印当局马上首先给军队发额外军饷,并动员所有的英印军人再次宣誓忠于英王陛下,又特地从亲英的拉纳家族控制的尼泊尔王国招募了一大批墩尔廓军队,用意如何,路人皆知。

在尼泊尔,在满清衰落之时通迂兵变自封宰相,世代把持尼泊尔朝政的拉纳家族,与王室本来就深有龃龉。现在眼看〖中〗国势力大兴,国王也派遣密使穿过喜马拄雅的山口,前往拉萨联络中华帝国方面,请求“天朝派天兵驱逐权相,复尼泊尔朗朗乾坤”。即使是首相拄纳,面对北方强国的压力态度也开始有些暧昧。

形势的变化让朱尔典没有了其他选择。他清楚,如果放任这把火燃烧下去,英国在印度上百年的统治就要化为灰烬;可如果〖镇〗压,那这把火很可能会引来真正的灭世审判;〖中〗国人的百万大军,以及德意志ˉ奥地利联盟在欧洲的铁蹄。再想一想那个明显站在德国一边的土耳其,即使是最为矜持自负的不列颠外交家也要不寒而栗。

多米诺骨牌已经倒塌。

〖日〗本投降是第一张,中德结合是第二张,俄国的崩溃是第三张,大英帝国在远东苦苦构建的三国互相牵制,互相敌对的势力平衡,在〖中〗国强悍的陆海军武力面前就这样连环倒塌,而强悍的日耳曼人在这个时候跳出来加入避场游戏,更让不列颠人投鼠忌器。

朱尔典的使命已经被赋予了越来越多的悲壮sè彩。

“我认为自己就像古希腊悲剧中的主人公…”这位老练深沉的苏格兰裔外交家在自己的日记冲不无苦闷地写道“我不知道自己终将成为普罗米修斯(最终获得拯救),还是终将成为俄狄浦斯王(无法摆脱宿命的悲剧)。因为,我有挣扎的〖自〗由…却无法掌握自己的命运。”

经过一系列的外交试探,往还,朱尔典终于在七月六日发出了第一个外交提议“发布中英外交联合公报,对双方的一些共同问题发表声明”。他认为,内容至少应包括“两国对于亚洲事务的责任分担,对于俄国问题的态度,对于泛西太平洋地区的安全和经济问题对于两国国民在各自本土和属国,殖民地的待遇问题,以及香港和上海租借地的问题,对于两国争议领土利界问题,缅甸流亡政府问题”等等。

在郑宇看来,这里边除了要实现中英两国在敏感问题上的互信避免冲突,也是英国人试图在中德之间打入一个楔子,让多疑的威廉二世产生“〖中〗国人两面三刀,在左右逢源”的印象,以离间中德关系。

不过,这个提案倒也不是没有意义,至少等于英国从书面上承认〖中〗国的既得利益,而且〖中〗国也通过对英国利益的承认,让英国国内的“黄祸”论得以缓和政府所承受的压力也会小得多。

郑宇自认步子走得很稳。

他通过把握俄国局势变化的节奏,掌控了整个事态的推演。通过对印度民族主又力量的煽动和支持,他又开始掌握了一些对英国人来说最致命的筹码。他他依然是冷静的,他理智地计算着自己这一边力量的上限和下限,也知道自己的实力边界所在。

他并不焦急。

他还年轻有的是时间。这个国家需要把这一次的胜利成果认真地消化吸收,也需要对内部问题进行强有力的改革。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力量会越来越强,而已经日过正午的欧洲文明则会逐渐由盛转衰。当那一场宿命的大战爆发,欧洲列强就会集体让出权力的宝座,而太平洋两岸的两大新兴国家则会粉墨登场,开始新一轮的霸权竞赛。

这条路径无比清晰,他从未怀疑。

〖中〗国外交部随即与英国使团展开了会谈。

反复的机锋争吵口mì腹剑的厚黑往还,大英帝国的外交老手们使出了浑身解数越来越自信的〖中〗国外交人员也是绞尽脑汁。,

这是中英外交史上一场前所未有的jī烈交锋。

两国的外交人员sī下里将这一场艰苦的谈判称为“战争”并非没有道理;论起双方观点的对立,态度之强■乃至言辞之jī烈,实在是两国长期以来的“伙伴”关中闻所未闻。

英国人从未打算轻而易举地让〖中〗国达成目标。

〖中〗国人也不打算在如此有利的形势之下失去唾手可得的利益。

双方的冲突在谈判的第四天达到顶点,对“东方帝国主义”忍无可忍的英国代表团集体退场,朱尔典宣布“会谈无限期推迟”。

知道事情严重xìng的〖中〗国外交部长方石坚紧急提请召开御前国务会议,内阁与皇帝本人闭门磋商了大半天,最终还是决定坚持。

转机很快到来。

在之前俄国内战期间,奥匈与德国联手进攻独立后的原俄属bō兰,结果组织涣散士气不佳的奥匈军队一度被奋起反击的bō军大败,最后靠了德国人的帮助才算稳住阵脚。

尽管时候奥匈根据约定获取了部分bō兰领土…这次的军事败北却让奥匈皇室和军部脸面无光。

作为一个多民族,多元文化共存的帝制联邦,奥匈皇室在这样的军事失败面前只剩下了一个选择;重振声威。

他们选择了早已是奥匈“托管地”的bō斯尼亚和黑塞哥维那。

这两个地区,在|8788年巴尔干战争之后,按照柏林大会的决议,由土耳其奥斯曼帝国“委托”奥匈管理。

一九O六年六月二十八日,奥匈帝国皇帝弗兰茨=约瑟夫在奥匈帝国“国庆典礼”上“欣然宣布”奥匈帝国决定将bō斯尼亚和黑塞哥维那“正式归入帝国领土”。

这一突如其来的声明不但让正沉醉在对俄“胜利”的君士坦丁堡迎头挨了一闷棍,也让最近志得意满的柏林方面措手不及。

德国首相皮洛夫紧急约见奥匈大使,询问情形。奥匈大使表示“纯属帝国内政”“只是将既成事实确认下来”。

土耳其方面,土耳其青年党群情jī奋,但隔着塞尔维亚,保加利亚和希腊等国,再加上这其实就是早晚的事,也只有无可奈何。

伦敦和巴黎在第一时间就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

奥匈帝国的这一举动,很明显是趁着巴尔干斯拉夫人的总后台俄国内战,开始向南伸展触角吧尔干的得失直接影响着英法的全球布局;一旦德奥与土耳其取得直接的陆上联系柏林ˉ巴格达铁路就等于全线都落入中欧集团的掌控。

不但英法与俄国的联系被截断,德国军队还可以源源不断地获得土耳其的农业物资和矿产资源,乃至直接与土耳其展开军事合作,随时可以进攻驻埃及的英军,切断苏伊士运河,乃至从奥斯曼帝国经bō斯进攻印度。

面对如此情况老练的英国外交家知道自己该如何取舍o

接下来的谈判异常顺利。

《中英联合声明》很快缔结;

(|)中英两国认同,维护亚洲和太平洋地区的和平与秩序符合中英两国的共同利益,并愿意为此作出努力,《中英同盟》将作为两国共同的行动准则;

(2)大英帝国承认中华帝国自|8961年以来与各国缔结的条约具备完全效力,并认可〖中〗国通过条约所确定下来的各方面权益;

(3)中华帝国承认大英帝国于印度斯坦,英属马来亚,英属北加里曼丹,澳大利亚,新西兰群岛等地方目前拥有“不可置疑”的主权;

(4)大英帝国愿意就香港租借地和上海租借地的问题与中华帝国进行谈判并“愿意在两地民意认同的前提下”将两地归还中;

(55)中华帝国承诺与英属领地居民的交流仅限于经济和文化领域,不涉及政治军事范畴;

(6)大英帝国承认中华帝国于“中南太平洋和西南太平洋”地区,在当地华人利益问题上具有“发言权”;

(7)大英帝国和中华帝国承诺,对于自身主权所及范围之内,于对方国民的合法权益给与完全的保护;,

(88)大英帝国认同西藏为中华帝国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中华帝国拥有完全主权,大英帝国放弃对于锡金的领土要求;

(9)中华帝国承认,84年英国和尼泊尔签署的《塞哥里条约》,|年英国和阿富汗签署的《干达马克条约》,65年与不丹签署的《辛楚拉条约》拥有完全效力;

(pO)中华帝国承认英帝国目前于原缅甸王国实际占领区拥有完全主权,大英帝国承认中华帝国于原缅甸王国实际控制地区拥有完全主权,中华帝国取消对于缅甸王国“流亡政府”的承认而英国政府宣布放弃对于上述人员的通缉并保证其人身安全;

中英两国认同,应立即展开全面的勘界谈判“尊重历史,以传统的行政权力分割线为基-础的划界原则是合适的”;

(2)中英两国一致呼吁俄国交战双方“迅速达成和平,结束俄罗斯人民的苦难”。两国再次确认,俄罗斯沙皇陛下领导的俄罗斯帝国政府是俄国唯一的合法政府;

这份联合公报,让两国忧心忡忡的精英团体都是松了口气。

在〖中〗国方面,经历了与日俄方面惊心动魄的一年jī战,尽管是大胜,又割取土地无数,但战争期间的提心吊胆,惨痛的伤亡,国家财政上付出的代价,以及每个人曾经承受过的重税,物资配给,战时管制,都让大部分国民渴望和平,而不希望很快就与另一个更加强大的国家发生战争;

在英国方面,习惯了“不列颠和平”秩序下富足生活的英国人,也并不希望跋涉万里去远征一个东方强国,尤其是这个国家把“俄国打得粉碎”还有余力“打垮了〖日〗本人和暹罗人”更不要说这个帝国“随时可以从英国的盟友变身为德国的盟友”。对很多英国人来说,尽管心中有所不甘,却也默认了东亚从此属于〖中〗国独霸。未完待续!。

第二十章 欧风美雨(二)

除了明面上的声音,一系列明里暗里的条约也在紧锣密鼓。

几乎与联合声明同一时间,后来被称为《中英第一次北京密约》的《中英外交备忘录》完成换文。

根据该项备忘录,中华帝国承诺“不会支持圣彼得堡苏维埃政权”并“尊重大英帝国在bō斯东南部自阿巴斯港至亚兹丹一线以东的地区拥有战略利益”而相应地,大英帝国认可中华帝国在“bō斯北部,从靠近土耳其的席林堡起,经伊斯法罕、亚兹德,直至东北角的哈瓦夫”以北地区拥有“战略利益”。

在阿富汗方面,中华帝国允诺“不干涉阿富汗的内政事宜,对大英帝国负责阿富汗的外交表示认可并无意改变”。

在最棘手的克什米尔问题上,在〖中〗国的坚持之下,英国同意归还强占的拉达克,而〖中〗国则同意“促使”朝鲜开放蔚山港,作为“英国远东舰队锚地”但限制驻军人数。

在英属马来亚问题上,〖中〗国保证“马来亚华人不提出独立和自治的要求,并促使暹罗政府正式放弃对于之前割让给英国的上地”。

一个月后,中英又正式签署了《中英1906年贸易协定》,正式宣布两国“实行互惠关税”作为英帝国的殖民地,加拿大,澳大利亚,新西兰,印度和南非也先后与〖中〗国签署了类似的协定。

表面上看,〖中〗国是吃了大亏。

为了保护工商业发展,〖中〗国方面原本对工业制造品采取了平均20进口关税,大致上和法国持平,而高于奥匈(18%),德国(13%),意大利(18%),瑞士(9%)和荷兰(4%),更不要说和实行〖自〗由贸易政策的英国(零关税)相比。

在农产品方面〖中〗国为了保护本土农民,制订了15%的关税,虽然低于奥匈帝国(18%),法国(18%),意大利(17%),西班牙(33%)和瑞典(16%)却高于欧洲其他国家。

现在,英国本来就是零关税,可〖中〗国对英国商品的进口关税水平却统一下降到了10%,看起来〖中〗国是做了让步,而英国人坐享其成。

但在郑宇看来,〖中〗国占到的好处更多。

首先,历经多年的发展,也是充分利用〖中〗国低廉的人力成本,〖中〗国yijing发展出了一个比较高效的工业制造体系在农业上,采取产业化经营的大农场竞争力也很强。说到底还是〖中〗国人力成本太低,导致工厂的直接劳动力投入低,而铁路公路港口船舶这些成本中要计算人力投入的物流体系成本也低。

其次,〖中〗国经济要进入快车道就需要一个稳固而广阔的消费市场。内需的启动需要时间,而见效最直接的还是出口o在shijie范围内,能够容纳〖中〗国飞速扩张的工农业生产力的,首先就是大英帝国。尤其是〖中〗国周边,印度,澳大利亚,新西兰,马来亚以及英国势力范围所及的荷属东印度乃至南非,都是大英帝国的殖民地。英属各殖民地是可以制定各自的贸易政策的〖中〗国商品在这些国家目前也并非零关税。现在统一起来之后,〖中〗国的关税固然下降了接近一半,但这些国家对〖中〗国商品的开放让〖中〗国获益也不小。

更重要的是,郑宇最担心英国贸易政策的变化,也就是从〖自〗由贸易走向保护xìng关税,建立帝国特惠制。

目前英帝国内部关税保护同盟〖运〗动一浪高过一浪,郑宇也不可能不关注。他很清楚,一旦英国采取这一政策,甚至对〖中〗国商品采取更加具有歧视xìng的关税政策,〖中〗国的经济就要付出沉重的代价。甚至对方不需要马上修改关税政策,只要在未来某一时刻突然变化,措手不及的〖中〗国就可能陷入困境。至于贸易反报复,那终究是两败俱伤的事情。对英国人来说,最多是多huā些钱买其他国家的商品。可对〖中〗国来说,这些出口却影响了很多人的饭碗。,

更重要的是,英国人从此放松了对〖中〗国技术封锁的限制o

眼看着德国人开始用各种精密áng,精密光学仪器,化学制剂和工艺技术与〖中〗国大做生意,尤其还可能涉及到了军工,再看看〖中〗国人自己生产出来的xìng能优异的战舰,战车,汽车,英国人心里也明白,自己再徒劳地搞技术封锁,不但会进一步在〖中〗国那里丢分,实际上也限制不住〖中〗国的脚步。

既然如此,那就干脆开闸了。只是,某些对德国人也很有意义的设备,工艺技术,那是绝对不可以提供的。

在郑宇这一边,英国人的有限开闸,让他在很多方面又多了条选择,在某种意义上也可以制衡德国人,避免德国人漫天要价以次充好。

就这样,一个“双赢的结果,让双方都很满意。当然,至于〖中〗国工商业承受的进口品竞争压力,以及同时在出口方面获取的有利条件,如何权衡,那是商业界的事情了。

美国对此的感情是复杂的。

按照双边最惠国待遇,这一特关税美国人自动享有。

而迪样,贸易条件对〖中〗国就有些不利;美国目前对制造品征收的关税平均高达4,最低也有。按照双边最惠国待遇,〖中〗国人享有了的关税水准,美国人则享有的税率。现在美国商品在〖中〗国承担的进口关税下降到了|,〖中〗国商品在美国却还是,这让〖中〗国方面马上提出了外交照会;修订商约。

美国人当然是不想修订的,因为这等于白白出让一部分利益。而按照条约,美国也的确没有义务必须修订商约。

不过,〖中〗国方面也动用了强大的院外游说集团,而〖中〗国最近用强悍的武力打出来的赫赫声威也让一些美国西海岸民众团体“犯嘀咕”。再加上工商业yijing为〖中〗国庞大的建设计利沸腾起来,生怕“煮熟的鸭子飞了”最终中美重新修订了商约,〖中〗国商品在美国享有的平均关税被下降到了。虽然〖中〗国方面还是不满意,但美国人也讲的明白;这是美国开国以来最低水准的关税了,实在是不能再降。

作为补偿美国政府每年从〖中〗国商品缴纳的关税中抽出一半,作为“中美文化交流基金”用于“中美文化交流项目”包括每年为不少于三千人,从幼童到大学本科毕业生的各级〖中〗国留学生支付学费和生活补助。

郑宇知道美国人在打什么算盘。

对外国精英集团从小灌输美国价值观,潜移默化址′配置亲美liliang未来影响其国家政策和主导舆论,乃至进行和平演变,正是美国玩了一个多世纪,驾轻就熟的招数。

但在目前的阶段,能够运用美国的教育资源为〖中〗国培养人才,他是乐见其成的。至于美式价值观,他本人并不认为是太大的问题,因为〖中〗国原本就有许凡那一派的〖民〗主liliang存在,多一些年轻人也没什么。

他不认为一些受了美国教育的知识分子就能够动摇他一手打造的国家秩序。

只要这个国家可以稳步向前发展**和〖民〗主的liliang就可以彼此牵制,在最高的权威下达成均衡。

在美国,中美关系的繁huā似锦之下,却也涌动着一股暗流。

以西奥多=罗斯福及其白宫幕僚为代表的美国精英集团,也包括洛克菲勒梅隆这些与〖中〗国方面竞争,并切实感受到了〖中〗国威胁的财阀,也在警惕地注意着西太平洋那个新帝国的崛起。

一直以来,两大洋带来的安全感始终让美国人沉mí于孤立主义带来的富足与和平。物产丰饶,文教发达,经济飞速发展,华尔街流淌着金钱,百老汇发散着欢乐没有什么值得忧虑的也没有太多真正需要担心的。

这种安乐的感觉,让美国人格外多愁善感也分外直爽。

他们会为了一个弱小国家遭到欺侮而愤慨…会为了法兰西人在阿尔萨斯ˉ洛林沦丧之后表现出来的悲壮而流泪…他们会为了英国人无耻地以鸦片毒害〖中〗国人感到羞愧,也同样会为了〖中〗国人打败了**沙皇而大声叫好。,

可他们并不会因此而抛头颅洒热血,把自己的子弟派到古老的大陆上参与残酷的战争。

是的,铁与血,炼狱和死亡,这一切离美国太遥远。他们不过是报纸上的照片和几行文字,最近的也不过是百老汇的舞台剧。对美国人来说,这一切都只是生活的佐料,而不是生活本身。

但现在,在一些菁英份子看来,战争的yīn云,恐怕并不想大多数人想的那么虚无缥缈。

一个强悍的帝国,yijing拥有了六十万吨以上的作战舰队…并且正在打造一个高达八十八万吨,且全部由第一流的新型战舰组成的合成化海军。

他们有shijie上速度最快,火力最强,防护力也最出sè的主力战舰,远远超越了这个时代的其他海军;

他们有shijie上最优秀的轻型雷击编;

他们有庞大的潜艇部队;

他们有经验丰富的飞艇部队;

他们积累了装甲舰时代大海战的丰富经验;

他们有shijie上最出sè的海军将领,以及一支士气高昂,组织严密的海军舰员队伍;

他们yijing控制了整个西太平洋,由多个防御严密的基地构建了庞大的海军基地网络。

反观美国,十六艘战列舰组成的大白舰队,相比〖中〗国人的新型战舰,yijing沦为过时的废物吧拿马运河还在施工,陆上兵力陈旧,规模也不大。整个美国,在对岸虎视眈眈的钢铁舰队以及百万大军的面前,简直如同luǒ体的婴儿。

从〖日〗本投降开始,一系列的事件,在与〖中〗国方面的外交斡旋中,美国人yijing深深感受到了对方的强势,也无比真切地体会到,缺乏足够的军事实力,对自己的话语权构成了多大的妨碍。

由于底气不足,美国人不得不放弃对于关岛的奢望,甚至在菲律宾的问题上,〖中〗国人答复了美国的要求,却更像某种“施舍”。美国人不得不放任〖中〗国完整地控制了〖日〗本而对于〖中〗国一口吞下俄罗斯的远东地区也只能是干瞪眼。

反观〖中〗国人,一手隐隐抓住舰队和百万■,一手挥舞着“经济规利”“商务计划”“大开发”翻出支票本…用一个个五光十sè的未来yòu引得美国工商界春情dàng漾。

郁闷之余,西奥多=罗斯福也被jī发了豪气。

在他的策动下,共和党议员开始四下联络,散播“太平洋安全态势恶化”隐隐地把矛头指向太平洋的对面。在国会,共和党议员纷纷论述“shijie形势动dàng不安,各国增强海军实力,对合众国的国家安全构成潜在威胁”以及“海军装备日新月异…作为一个两洋国家,合众国必须加强海上防御”。他们还拉来了海军部长,乃至马汉,在国会出席听证,强调广州级和猎豹级的出现…让美国目前还在船台上的“南卡罗莱纳”级yijing过时,新舰甚至还在设计中就yijing落伍。

很快,〖中〗国通过了《国防大纲》,进一步刺jī了美**方和社会猜英的神经。在他们看来,日俄yijing战败,〖中〗国人却依然要进一步加强海上实力,亢论是不是针对美国,美国都必须作出回应。

经过jī烈的辩论…美国国会最终通迂了新的《海军法案》…准备在十年内建造不低于二十四艘新型战列舰和战列巡洋舰,其中至少十艘布置在太平洋。此外…国会还拨款建造五十六艘新式燃油驱动的巡洋舰,以及八十四艘雷击舰…四十二艘以上的潜艇。

为了凑足经费,美国国会宣布开征“海军税”美国顿时哀鸿遍野。很多记者辛辣地讽刺罗斯福,认为“显然〖中〗国人的成功刺jī到了可怜的泰迪熊”总统“似乎准备利用合众国来玩一场造舰比赛”。

不过,面对汹涌而来的非议,罗斯福本人却是异常坦然。他以超人的意志力和协调能力,动员了一切可以动员的liliang,一步步扭转舆论态势,分化瓦解游说集团,并用自己的人格魅力和超强的演说能力感染国会的议员们。另一方面…为了迎佥国内的狐立主义思想,罗斯福在宣传上扣紧“预防战争的最好办法是手持大棒,说话温柔,而我们的大棒,就是舰队”宣布“扩建海军的目的,正是为了维护和平。而要达到保护自己的目的,最好的途径就是表现出不惜一切代价扩建海军的决心,这样,经济力不如合众国的潜在敌对国家就会放弃,转而与合众国达成和睦”。,

就这样,这个法案缓慢而坚实地一步步走了下去。

美国的造船业,在天价订单的yòuhuò下又开始大规模地购置机器,扩建船台,聘任技工。而美国天才的舰船设计师们则开始了埋头苦干,力争设计出一系列“足以压倒〖中〗国人”的新型战舰。

在太平洋的另一边,郑宇并不完全清楚美国人最终的走向,但他明白,历史yijing走上了一条完全不同的岔路。他也有些佩服罗斯福,能够在美国这样一个国家,以个人的感召力把自己的政策贯彻为国家的意志,推动整个国家走向一个他们的大部分个体并不关心的方向,罗斯福不愧为一位伟大的政治家。

当然,他也明白,罗斯福能够让美国海军的扩军比历史上来得更早,更猛,关键还是〖中〗国表现得太过强悍,尤其是这支超越了时代的庞大舰队让美国的菁英份子感受到了切身的威胁。

〖中〗国,yijing强大到了一个无法低调,也毋须低调的地步。任何一个头脑清醒的政治家,都很容易就意识到这个国家一旦决心挑战现行国际秩序,会爆发出何等可怕的战争潜力。而这样一个四亿五千万人口的超级大国,无论你承认与否,他都yijing走上了一条帝国主义道路。也许这个民族在历史上以和平友善著称,也许他们这一次更多是因为反侵略,为了复兴固有的光荣,但他们那么庞大的人口,对于土地和资源的需求,对市场的需求,最终依然会推动他们走向扩张。

从郑鹰来到这个时代的那一刻开始,这个国家yijing不会再采取压抑本国国民的方法,在“稳定和谐”中走向慢xìng死亡o蛰伏千年,屡遭阉割的民族hún魄,先秦诸夏的进取豪情,经历了几十年的文化洗礼,政治经济改革,一次又一次的国战,终于在这一场亘古未有的开疆大胜之后轰然复苏,迸发出前所未有妁锋芒。

〖中〗国yijing展示了自己的獠牙利齿,这不是低调一段时间就可以掩饰住的。狮子终究是狮子,不会因为他打瞌睡就被当成绵羊。

但另一方面,〖中〗国固然不需要强行压抑自己的合理诉求,却也不能表现出太大的野心。在西方,诉求与实力相匹配是一个默认的国际政治规则。所谓合理与否,根子上不在于正义…因为“总可以找到合适的借。”而在于实力。

目前〖中〗国的实力,除了自己的领土所及,只能维持住东亚独霸,最多也就是在南洋之类临近的华人聚居区拥有话语权o

这一切,在“恢复传统荣”的旗帜之下,让列强并没有太多可指摘之处。!。

第二十一章 欧风美雨(完)

法国人yijing深深地感受到,自已在远东问题上,随着两次败战,尤其是〖中〗国新政权一步步的崛起,这些年明显地开始被边缘化。东亚从开始的英俄博弈,发展到后来的英日德与中英博弈,到了现在变成中英美博弈,似乎没有太多人真正关心法兰西的声音。法国的利益,被鼻限在了“安南南部的一亩三分地”。

被内部左翼和右翼在俄国内战问题上发起的挑战弄得焦头烂额的鲁维埃内阁终于倒台。法国政坛在这个左右翼大分裂的特殊时刻,历经长时间的喧嚣和争吵,居然很久都无法推举出一个众望所归的内阁。

到了这个时候,二月份上台的法利埃总统不得不站出来呼吁各方搁置分歧。“请为了法兰西,为了共和国”这位总统深情地说道“让我们再次携起手来。”这位一向以无党派人士面目出现的总统,事实上却是一位左派,在担任公共教育部长期间曾经对法国教育体系进行改革,又历任内政部长,司法部长。在外交问题上,他倾向于和英法俄结盟。

为了平息法国的混乱局面,法利埃决定邀请一个人出山:乔治,克列孟棱。

这位参议员出身旺代省,是个平民医生,后来从政,因政党纷争的缘故多次拒绝组阁,一向以巨大的公众影响力和尖锐的批评能力著称。

此人xìng格强硬,在遭人诬陷之后,曾经愤然与对方决斗。他拥有政治人物并不常见的强烈正义感,在德雷福斯事件中成为最终翻案的主要推手,并被视为参议院左翼领袖。

反复考察局面之后,克列孟棱终于决定出山收拾局面。

他决定出山组阁,立刻引起了法国政坛的八级地震。曾经在他犀利的批评之下被弄到灰头土脸的议员们纷纷呼吁“克列孟棱上台等于法国开始苏维埃化”而左翼则是拍案叫好,宣布“这是国民的shengli,是正义的shengli”并警告右翼“不要阻拦历史的脚步”。

克列孟棱本人却紧急拜会了多位右翼领袖。外人并不清楚他到底交代了什么,但很快右翼方面的反对声浪就明显小了很多,各主要党派和联盟对克列孟棱上台组阁终于达成一致。

新上台的克列孟棱内阁,首当其冲的却是解决内部问题。

为了上台,也是为了平息社会上的不满情绪,他对左翼承诺了多项社会改革措施,如八小时工作制(史实),累进制所得税等(史实)。但他刚一上台,就遭到了库里耶矿区大罢工(史实),措手不及的克列孟棱担心发生“苏维埃式〖革〗命”也是在右翼的压力之下,他不得不派遣大批军队前往〖镇〗压,逮捕了工会领导人(史实)。

这一事实,让左翼极为不满,却获得了右翼的欣赏。在克列孟棱随后制定的社会改革问题上,左翼频频阻挠,要求更加jī进的改革。而右翼则是阳奉yīn违,乐得看笑话。

内政问题上的不顺,法国社会迟迟无法很快解决内部问题,而对面的德国明显加快了备战的节奏,作为法国最大债务人的俄国又深陷内战的泥潭前途未卜,这让法国在亚洲太平洋地区的外交上陷入了更大的被动。

眼看看英国人和美国人纷纷对华采取绥靖政策,在多个问题上达成一致,进一步打开了〖中〗国市场,法国终于也无法再保持冷眼旁观的姿态。

尽管由于两次安南战争,法国人和〖中〗国有深深的宿怨。但走到这一步,如果再对这个独霸东亚的东方帝国秉持敌意,最终受损的只能是法国。

在英国方面的敦促之下,克列孟棱决定采取“英法步调一致,英法美事前协商”的外交政策,并正式提交给英美两国的外交使团。经过一番折冲之后,这一原则获得了两国的默认,于是就成为了所谓“亚洲问题俱乐部”的行动准则。

经过磋商之后,英法认为两国的共同底线在于“维护两国于亚洲殖民地的主权,并维护两国于区域内的商业利益”而在国际问题上,,

“遏制德国组建强大的政治经济同盟并提出非分要求”为英法外交方面的第一要务。

英法两国的参谋本部,面对中德接近的局面,也不得不加强磋商,秘密制定了“先德后中”总体思路。即一旦中德结盟并对英法开战,

两国“必须全力以赴首先击破资源有限,近在咫尺,国土纵深相对狭小

的德国”而解决了德国之后“〖中〗国孤掌难鸣,只能被困死在遥远的远东”而“〖中〗国一旦在太平洋地区肆意扩张,就会jī化中美矛盾,

美国一旦介入,就可以强有力地牵制住〖中〗国”。

这一策略的出台,让英法两国各方面的协作更加密切,也更有方向xìng。根据这一所谓的班纳曼一克列孟棱共识,英法两国对华外交设置了最高目标和最低目标:最高目标,在维护英法最大限度利益的基础上,把〖中〗国拉入英法同盟:最低目标,牺牲一些边缘利益,保住英法核心利益的基础上,至少确保〖中〗国不加入德国同盟。

按照这一外交精神,继中英达成一系列外交备忘录并修改商约之后,法国也与〖中〗国方面达成了《中法1906年友好协定》,宣布彻底废除之前满清与法国签订的全部条约,改立新约,法国放弃于〖中〗国的一切租借地(实际上只有上海法租界)和相关的一切权力,中法再次肯定了两国就安南签署的一系列条约的有效xìng,〖中〗国尊重法国在安南南部的主权利益,法国则承认〖中〗国在安南和上寮,下寮,琅勃拉邦,占巴塞yijing获取的领土上具有完全主权,并再次确认认同〖中〗国自建立以来与各国签订的一系列条约“完全合法和有效”双方都承诺善待前阮朝成员。

随后,中法完成了商约修订,〖中〗国对法的关税从惩罚xìng的制造品40%,农产品50%下降到全部20%,法国则把对华的歧视xìng关税,从制造品50%,农产品60%下降到制造品22%(与法国对英国制造品征收的关税水准一致),小麦25%(低于法国平均的38%)。

这一条约的修订,令法国工商界欢欣鼓舞。他们认为“政府终于明白,对深陷萧条的法国经济来说,〖中〗国的市场才是灵丹妙药”“继续纠缠于三十年前的恩怨是不理xìng的”。法国农民也并不担心〖中〗国的农产品抢夺法国市场,因为从〖中〗国漂洋过海运输过来根本“不划…

算”对他们威胁最大的还是转口英国输入的加拿大小麦。

通过对华政策改善,克列孟棱终于取得了外交上面的第一个shengli,也逐渐收获了各阶层的民心,稳住了阵脚。

但无论是他还是郑宇,都很清楚,中法两国之间,还有太多的问题需要解决。

中德经济合作yijing全面展开。

由于俄国内战,德奥出兵bō兰,英法在欧美以及亚太的外交串联越发活跃,驻扎斯卡帕弗洛铛地的英国主力舰队也频频出海演习,让德国感受到了某种危险的气息。

一贯主战的德国参谋本部立即向德皇提交报告,提出“俄国的衰弱,让英法失去了制衡德意志的长期筹码,而〖中〗国的崛起,让英法不得不转为拉拢〖中〗国对抗德国”在这种情况下,德意志帝国“必须,而且要马上确立中德同盟,以吓阻英法的战争yīn谋,同时加速备战,在五年内完成对英法作战的准备、”届时“英法将不得不屈从于帝国的外交要求,如果拒绝,帝国就完全有理由联合〖中〗国,奥匈,土耳其,以及罗马尼亚,芬兰,bō兰一立陶宛联邦等国家,甚至加上俄罗斯,一起对英法开战”。到了那个时候“即使美国人站在英法一边,也来不及援救他们”。

参谋本部雄辩地证明“要在五年内完成战争计划,充分利用〖中〗国快速崛起的工业力,以及丰富的人力和资源优势是至关重要的”。德意志帝国与中华帝国,不但在地缘上互补,在经济和人力方面也是天然的互补,因此“德意志和中华帝国的经贸合作需要马上启动,远东舰队的构建也刻不容缓…,。,

德皇威廉二世在紧急召见了文武信臣,反复商讨之后,决定按照“五年之内做好战争准备,十年之内拥有对英法绝对军事优势”的基调加速战争准备。

按照中德商务合作协定,潮水一般的德国订单以更加猛烈的态势涌向〖中〗国,而德国的工厂也开足马力生产〖中〗国订购的各种áng,矿山机械,光学仪器,试验设备,精密齿轮,精密轴?……,

德国发出的数量恐怖的造舰订单,yijing在〖中〗国多家船厂紧张地铺设龙骨。近几年一直处于飞速扩张期的〖中〗国造船产业,借助冶金,动力,电气等方面的进步,早已不是吴下阿méng。

所谓火神级战列舰,其实就是广州级的放大版:标准排水量三万一千吨,最大航速略低于广州级,为二十二节,以背负式安装了四座主炮塔。为了加强火力,〖中〗国方面别出心裁地以两座三联装主炮塔搭配两座两联装主炮塔,一共十门可在任一舷侧射击的十二寸四十五倍径主炮。

副炮也毫不逊sè:整整十二门一五0克虏伯炮,再加同样数量的八十八毫米克虏伯炮。

郑宇和许凡深知德国人对“龟壳”的嗜好,不但水密舱划分了整整二十二个,主装甲带的最大厚度也高达十三英寸,在其他部位则安装了60-120毫米的装甲,司令塔最大厚度甚至高达十五英寸,水平方向也采取了双层装甲防护,其中主水平装甲厚度高达八十公分。

水下防护方面,防雷隔舱虽然没有广州级那样复杂,却也是达到了这个时代的极致。干舱,液舱,肋板,一丝不差。

〖中〗国人甚至别出心裁地安装了四座20毫米双联高平两用机关炮,告诉德国人“这是对付飞机和低空飞艇的”。

按照德国人的要求,还添加了水下鱼雷发射管。

这样一个设计,让德国海军军官团,以及德皇威廉二世本人欣喜若狂。海军元帅提尔比茨亲自拜访德皇,恳请德皇“一定要买下它”甚至提出“我们要的不是六艘,而是八艘,四艘在〖中〗国造,四艘在德国造”。

首里级战列巡洋舰则是保定级的放文版。

该级战列巡洋舰的标准排水量高达两万六千吨,舰长二百一十米,宽二十八米,吃水九点五米,采用了四轴传动,燃油锅炉,蒸汽轮机驱动,双舵纵向排列,最大速度二十六节。

在火力上,该级战巡采取了背负式安装的四座双联装十二寸四十五倍径主炮塔,十二门单装一五0克虏伯四十五倍径副炮,十二门八十八毫米克虏伯高平两用速射炮。

在防护上,其主装甲带最大厚度达到十二英寸,主水平甲板达到三英寸,炮塔正面最大防护十一寸,司令塔十四寸。

与火神级一样,改型战巡也安装了水下鱼雷发射管。

这艘战舰也让德国海军和德皇本人非常满意。无论是火力,速度,防护,都yijing远远超越了这个时代除华军战舰之外,甚至可能还包括华军战舰在内的一切现役战舰。按照德国人的盘算,英国船台上的新舰yijing下水舾装,但看起来排水量也并不比这艘船高,航速也恐怕追不上这艘战巡。至于火力,最多就是持平。

那还有什么可怕的?

有了这几艘战巡,英国的海上贸易就等于被一柄利刃顶径了咽喉。

一xiangdao英国人睡不安寝的模样,威廉二世的心情就格外舒畅,在斯图加特砍树的时候都开始哼着《德意志高于一切》。

为了给这些战舰提供武装,也是为了武装未来的德国远东军团,克虏伯直接在上海与中方合资建立了华德军械公司,专门生产各种大炮。德国的精密铿chuáng,钻chuáng,水压机,气锤,漂洋过海来到〖中〗国,〖中〗国工人在德国技师的指挥下迅速吊装,安放,一座庞大的军工厂和船台上的龙骨一样飞速地建设起来。

〖中〗国原有船台上的四艘长沙级,两艘东北虎级早在去年十月之前就yijing先后下水舾装,眼看着今年年底前就要海试。腾出来的船台又开始铺设巨型龙骨:作为长沙级后继型号的武汉级战列舰。,

按照〖中〗国方面的惯例,新舰一般是先由两所海军造船厂建造样本舰,完成的施工详图提供给招标获胜的民营造船巨头或者是其他海军船厂来建造后续舰。

长沙级的情况比较特殊。由于是战争需要,〖中〗国造船界采取了时间差策略,即两艘船先开工,互相验证,做好的部分施工图马上提供给后开工三个月的其他战舰,宁可浪费一部分资源,也要尽快形成战斗力。

到这一次的六艘武汉级就从容得多。

按照计算,两艘样本舰要在船台上度过整整十六个月。由于船体庞大,结构复杂,舾装周期也延长到了十八个月。

由于德国人的订单太过庞大,而熟练的造船技术工人又相对紧缺,按照郑宇和许凡协商的结果,武汉级从去年十一月开始铺设龙骨,至今只开了两艘首舰,空下来的船台用于建设四艘德国订制的主力战舰:两艘首里级,两艘火神级。

至于战争期间扩充的四座三万吨级船台,逐渐补齐了人员和造船设备,〖中〗国方面先下了一艘标准排水量两万五千吨的“郑和”级高速娜轮,以及三艘三万吨级的舰队快速油轮,可以伴随舰队作战。利用建设要求相对简单的非作战舰只培养锻炼造船队伍,磨合组织,这就是郑宇给他们规划好的升级路径。

德国皇太子威廉yijing于六月五日从德国基尔军港出发,随行的是由德国的沙恩霍斯特级装甲巡洋舰以及轻巡洋舰等组成的舰队,用于对华友好访问,并通过远航锻炼海员的战斗力。很显然,德皇和海军元帅提尔比茨对于舰队被英国人隐隐封锁在“基尔水盆”并不满意。

同行的,还有准备前往〖中〗国进行军事交流,包括战车和驾驶培训,摩托化战术培训,通信联络培训的陆军军人,以及一大批准备在〖中〗国海军随舰“交流”掌握新型战舰和战术的海军军人。

当然,作为皇帝的特使,尤其是身为未来的德皇,威廉皇太子也带上了必不可少的礼物:德皇威廉二世的全家福镶金照片:德皇的亲笔信:镶金嵌钻的名贵德**刀:精美的德制鲁格手枪:精致的蔡司便携望远镜:纯血的阿拉伯种马:最名贵的纯种德国牧羊犬(也就是所谓德国黑背):在德国“黄祸”yijing从所有的官方文献,报纸和大众读物中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另一个新词…东帝国)。!。

第二十二章 大裁军

〖中〗国大地,正是一派沸腾景象。

这一场国战,是全民参与的战争。无论是物质上还是精神上,这个国家的潜力都被近乎挖掘到了极致。

而这一场战争的战果,也理所当然地属于全体国民。

一系列的结构xìng税收调整,移民政策,工商业引导政策,土地税制改革,经济发展规划…,对外商贸条约体系的理顺,再加上政府和皇室产业真金白银砸下来的投资,贴具,补贴,让整个国家都陷入了一场史无前例的建设热潮。

在一片喧嚣之中,曾经万众瞩目的主角却已经低调地退场,开始了并不轻松的里程。

这是一支英雄的军队。

他们起于大西南,在那一片自隋唐之后自立于中原之外的华夏故土上打出了“抗法救国”的旗号,两次击败了不可一世的法国殖民军:他们在甲午年毅然北上,以“驱除大陆,恢复中华”为旗帜,统一华夏,并挫败了〖日〗本的侵华图谋三他们在刚刚结束的亚洲战争中征服了〖日〗本,粉碎了暹罗,扫平了边疆的叛乱,冒着风雪横扛西伯利亚,万里屠熊,最终把华夏先民曾经涉足的最远地带全部收回怀抱。

这是一支〖中〗国历史上前所未有的强悍武力。

这是一支以民族利益,国家意志为上,刺刀对外的民族武力。

他们从未失败,甚至从未获得没有胜利的和平。

在建军的短短三十年中,他们收获了多少历史强军也未能获取的荣誉和战果:以开疆辟土论,他们超过了古希腊的亚历山大大帝,而不亚于鼎盛之méng元:以歼敌人数论,他们在三十年中消灭的敌人超过了其他军队一百年的战果:以战绩论,四次大战,全部战胜,扫平了一个又一个强悍的敌国,把民族和国家推向了历史的最巅峰。

他们无愧于自己的名字:〖中〗国军队。

但现在这支军队,却要面临一个最为残酷的现实:裁军。

很多部队,虽然是战前临时组建和扩编,但历经了无比残酷的战斗,早已成为了坚韧顽强的战斗集体。他们珍视荣誉,深爱自己的军旗,自己的部队,为了战友,他们宁愿付出自己的一切。

他们来了,战斗了流血了,落泪了,眼看着很多战友牺牲了。

千锤百炼之下,他们从农民,工人学生,市民,统统变成了同一种物质:军人。

但在今天,他们中的大部分人却必须脱下这身军装,告别自己为止战斗和流血,并用鲜血增添了荣耀的军旗,告别自己生死与共的战友。

这些已经坚韧如钢的铁血男儿,很多人已经见惯了生死离别,发誓不会再流泪。但在告别军旗,告别战友的那一刻他们全都哭得如同孩子。

他们想家。

他们渴望温暖的被窝,家人的温情,渴望看到自己久未谋面的妻子和孩子,也希望投身于华夏大地涌动的热潮之中。

但在离别的这一刻,他们才发现,自己的心,早已经被牢牢地系在这一片血染的红。

“军人流血不流泪”只是未到离别时。

一个个光荣的番号被裁撤,一面面曾经从méng古草原打到鄂木斯克,海参崴海蓝泡的团队军旗进了军事博物馆,或者进了国防军预备役部队的仓库。

一个个曾经每天准时发出震天动地的号子,涌动着红与绿的军营变得空dàngdàng的,留守的军官吼着操,带着孤零零的勤务兵在空旷的操场上出操,讲话,点名,流泪。

他们从未如此地思念自己的战友,想念那些天南海北操着各种口音一起吹口哨,读家信,一起操爹骂娘,一起偷盗军需一起背靠背和敌人刺刀见红的战友兄弟。

军人们流了血,书写了传奇而现在,也到了谢幕的时候。

新西伯利亚。

国防军摩托化第四旅。

新任三团团长萧岚,脸上还残留着些许之前在西伯利亚顶着风雪徒步远征留下的冻疮瘢痕,正背着手提着马鞭,双tuǐ叉开,直视前方,身后是排列整齐,身着军便服,表情严肃的军人,身前则是全副武装的国防军方阵。,

萧岚沉默半晌,大声吼道:“稍息!”整齐的踏地声。

“还算有点样子看来没被文工团的huāhuā草草晃huā了眼睛,还是我们国防军的虎贲龙壤!”这位突出重围转战大山,生擒克罗帕特金,在国防军上下传得神乎其神的“萧无敌,…点了点头“老子现在要回乡结婚,你们都给老子听好了,在这好好跟着团副和参谋长,还有总教习练习战技!摩托化,什么是摩托化?就是让你们一个兵顶甲种师的五个兵!别以为就是多四个轱辘给你们养大爷,想要配得上摩托化步兵这几个字,你们还短练!”

这帮从乙集群精选出来军人早习惯了这位的做派,反倒觉得心里格外舒服。光这位在边防部队杀出来的赫赫威名,在国防军第四师断后死战,突出重围,转战敌后,又生擒克罗帕特金的传奇故事,早就让这些liáo起眼皮看人的精锐不得不服气。

萧岚大步走到队伍前面,转回身,看着原本身后那些摘了肩章,但xiōng前勋章闪亮,表情严肃的军人队列。

“今天,我只是暂时离开你们。可对面这些兄弟,却是要从此离开我们的部队。”萧岚的声音一下子微微有些哽咽,他顿了顿,又开口说道……,大家都是军人,跟着乙不集群从伊尔库茨克一路打过来,

风餐lù宿顶风冒雪。咱们是战友,是兄弟,是亲人现在他们要走,我们是军人,要有军人的样子全体都有了!”

“敬礼!”

刷地一声,手臂的丛林。

哽咽,痛哭,止也止不住。

“送战友,踏征程,默默无语两眼泪,耳边响起骆铃声,路漫漫,集茫茫……”军歌声中,一个个队伍登上卡车,马车,或是徒步,从浸满鲜血的土地撤下来,从战后封闭集训的兵营中走出来,踏上了回乡的里程。

他们随后会登上军列,回到家乡,接受政府组织的民众,以及自己亲人和邻居们的热烈欢迎。

他们是英雄。

戏剧谢幕,曾经的骑士和英雄也依然耍回到油盐酱醋的生活之中。

无论他们在战场上如何所向披靡,但到了和平的世界中,却依然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公民。

只有他们自己最清楚,曾经的一切已经永远改变了他们。

他们是军人。

永远都是只是换了一个战场。

“…陆军部拟定的草案,拟退役四名大将,十二位上将,三十四位中将,八十三位少将,一百八十九位上校……”北京,中华宫。

皇帝郑宇静静听着对面的陆军部次长岑春暄照本宣科。

“以陆军部的意见,通过较大比例的军官转预备役,一方面减轻军队的经费负担,减少冗员,避免权责不明导致的官僚化,另一方面可以为新锐军官,尤其是具备新式军事思想的军官腾出位置。军队的规模削减了,很多战时的指挥位置不必要了,番号也撤销了不少,一些因战争需要而建立的后勤文宣等机构要裁掉,这些人与其留在军队中浪费人才,不如转入国家建设的其他岗位。”

宇点了点头“这个具体方案先再议,但思路我是认可的。退役是一方面,整体转镇边军垦殖,或者转机动〖警〗察也可以。对了,机动〖警〗察边区的力量归属赵秉钧那边也有点不是个事情,我看还是划各总督区和边防的军政省区直辖,也不要叫机动〖警〗察了,就叫安全〖警〗察吧,专门负责各边区的内部治安,边防巡逻和缉sī,禁毒之类的问题。老毛子不是限制我们在边区的军队吗,我就不上军队,上〖警〗察和垦殖团。武器,边区治安情况需要整顿,轻重机枪是要的,手榴弹掷弹筒是要的,步兵炮和迫击炮也得配上,那边马匪强悍嘛…有十万人,应该够了。”

“是,陛下英明。”岑春暄知道这事情八成又要掀起一阵风云,但也无心深究,还是继续自己准备好的话题“另外,陆军部准备改革薪酬体制。毕竟按照计划…,未来五到十年总体上帝国的外部环境是缓和的,没有之前那么大的战争压力。既然陛下要以经济建设为主,军队也要主动适应。”郑宇静静地听着。,

“原有军人薪酬体系问题有三:第一,级差过大。原有的军人薪酬,上下极差太大。如士兵每月七元,而少尉就达到二十元,少将达到一百元,元帅更是达到三百元。”岑春暄说道“从最上的元帅到最下的士兵,一共多达四十三倍,各种福利待遇相差更是不可道里计。

当年之所以行此机制,无非因为士兵易求,而军官难求。

但现在教育大兴,国家又无眼前之战火威胁,薪酬体制的理顺也就迫在眉睫。”

“陆军部的意思,是准备给下面加薪,还是上面减薪?”

“基本工资,士兵要少量削减,军官要大力削减,越是上面的减的越多。”岑春暄说道,目前拟定,基本工资,按正常军龄(级内中位数),士兵每月六元,少尉十二元,少校二十五元,少将五十元,大将八十元,元帅一百五十元。”“如此削减会不会影响军队的士气?”“这是臣要说的下一个问题,军队津贴和补贴制度。”岑春暄恭敬地说道“我军之前的津贴体制,基本上就是驻地津贴和战时津贴,主要是边区服役的军人增加占工资15的收入,战时增加占基本工资5

的收入。这一次改革,陆军部决定采取更加合理,也更加完备的津贴和补贴机制。”

“大体上,新的津贴机制共分五种:第一,兵种津贴。这种津贴主要针对任务不同的兵种,各自有自己的津贴额度,比如飞行兵最危险也最辛苦,自然最高:飞艇兵其次,然后是工兵排雷手。”

“第二,技术岗位津贴。这种津贴主要是各技术兵种的士兵和军士,通过各级技术考试,可以获得技术章,获取额外部分的津贴。此外,还针对某些技术人员发放收入补贴,主要是用于弥补军医等技术人员在收入上和社会上同职业者的收入差距,比较灵活。”

“第三,物价补贴。主要是针对物价上涨,盯紧商品零售价格指数。每年修订。如果物价下跌,也要进行反向修正。”

“第四,驻地津贴。主要针对边远地区和自然条件恶劣地区的服役人员,比如河中,西伯利亚,西藏,楚科齐,勘察加,荒凉海岛等等。”“第五,战时津贴。”

“在这五种津贴之中,士兵补贴的比例高,高级军官由于福利条件的优越,补贴的比例小,而通过技术岗位和兵种津贴,也有利于吸收和留住优秀的技术人才,也能够刺jī普通士兵和士官更努力地学习专业技能。而这些津贴高级军官是没有的,比如工兵团长不会亲自排雷,飞行上校以上基本也没有多少升空作战的机会。”

“那最终的水准如何?”

“按国内普通军人总收入水准,士兵总体上高于同级工人25%,军官阶层大体超过15%,也能获取选举权和被选举权,退伍出路也比较好,对人才的吸引力还是足够的。而军队内部,元帅到士兵的级差,平均悄短到十六倍,与军官的差缩小到八倍,大体上已经属于正常范畴。”

“这么一改”郑宇喝了。茶,慢条斯理地说道“总参的精英参谋不是吃亏最多的?他们愿意?“军政军令分开,这事情是陆军部的首尾。”岑春暄一鞠躬“江胜部长是支持这个改革的,有他的影响力在,总多掀不起太大风浪。在战区万里之外遥控指挥,比起在前面爬冰卧雪,终究还是舒服太多。”

郑宇思索了一会点了点头:“这事就先暂且这么定。陆军部还有其他改革意向吗?”

“还有一块,就是军官的晋升。”岑春暄说道“原本的晋升体制,由于备战和战争需要力求效率优先,着重战功和才干权力上头除了委任将级军官,大多由国防部,陆军部甚至方面军负责。尤其是战时授衔,少校以下直接交给方面军处置。由于过多向下授权,导致战时为了鼓励部队作战,授衔过滥,战后虽有整顿,却也不好太伤军心,一些升迁过速的也只能稍微压低一些。”,

“现在国家外患缓和,军事上头没有那么紧迫的形势,故而陆军部觉得有必要尽早调整军官晋升和评议机制。”岑春暄说道“陆军部计划修订各级军官最大不晋升淘汰年限,比如军官原本十五年内不晋升转预备役,目前修订为十年,凡已经满十年的,都必须重新评议是否获得晋升,否则将转为预备役。另外,各级军官任职年龄上限也要压缩,以加强军队的新陈代谢,并为战时储备更多预备役军官。”

“最重要的是晋升,目前修订的方案,是首先通过最低军龄和最低衔龄来限制过快提拔,避免军内不满和不当竞争。比如,少尉升中尉最低一年衔龄,军龄最少两年,中尉升上尉最低一年衔龄,军龄最少三年:少尉升少校衔龄两年,军龄最低五年,等等。至于之前已经确定的军衔,不在此列。”

“在晋升评选方面,和平时期每年一月份对军官进行晋升评选,择优晋升。凡中尉及中尉以上军官,都需要专门的评审委员会审核,委员不得少于十一人,军官有晋升比例限制名额。上校及上校以上军官的晋升,除了评审委员会评审通过,还需要国防部批准,然后交陛下勾决。凡上将及以上的任命,还需要国会参议院批准通过。”

岑春暄一条一条地讲下来,郑宇只是听着,并没有急于发表意见。

一直到岑春暄讲完,郑宇喝了。茶,微微一笑:“云阶,这方案的想法和构思都是极好的。不过呢,我觉得要施行,还是要稍微等等。”

“现在裁军是第一要务,事情要一步一步来,不能太操切。”郑宇盯着岑春暄“就算现在外部环境缓和,可军队的事情事关国家安危,务必要谨慎。先把裁军的事情办好,把退下来的军人安顿好,把部队整顿好,防区规划…好,新的指挥体系和防御态势稳定好,一切都理顺了,再来调整一下内里的东西。”

岑春暄的背后隐隐流下冷汗。

这事情,虽说江膨艮是赞同,也是公心为主,但也有他,乃至陆军部的其他人想要投合这位年轻皇帝所好的念头。在他们看来,这位新皇帝雷厉风行地肃贪,削地方行政权力,又以强硬的手段把国战推向全胜,然后又在外交上面纵横捭阖,抓住有利时机迅速改善国家的外部关系,紧接着又强力推动华兴一五规划,可见乃是矢志做一番千古伟业的大有为之主。

但凡这样的君主,自然看不得属下庸庸碌碌。陆军部是新立的机构,在国战中最出彩的又是负责军令的总参谋部,陆军部名义上虽然是军政部门,比军令部门高一级,但也的确需要做些事情来立立威风。

可苦心孤诣绞尽脑汁搞出来这么一个计划,原想着这皇帝看了一定是大加赞赏火速推行,没想到却是如此不温不火的一个结果,岑春暄一边有些丧气,一边却是惕然。

“云阶,陆军部要做事,要改革积弊,我是支持的。”郑宇自然知道这些人的念头,却也无意揭开“不过现在军队的事务还是要稳。只要军队不乱,把新的国防大纲扎扎实实做下来,先把新的国防态势搞好,新的秩序落实好,我们自己根基稳了,干什么事情就都有底气。”

“在我手下做事,一切都要从实际上头想,而不要揣摩上头的心思。”郑宇缓缓说道“我取你,是取忠字当头,做事却能一丝不芶踏踏实实,而且敢于直言,不盲从,有主见。我要的就是这么一个岑春暄。你晓得吗?”

“是,陛下。

”岑春暄满头大汗,心里却仿佛开了一扇门,抬起头,语气铿锵“臣知道错在哪里,请陛下放心,臣永远是那个岑春暄。”!。

第二十三章 国家战略

中华宫。

“……,根据情报综合分析,由于几次国债事件,帝国从欧美市场抽血过多,欧美的股票债券投机热潮因资金被抽水而明显降温……我们认为在两到三年之内,美国和德国经济将在帝国与俄国内战,乃至战后的重建刺jī下持续高速发展,并对股票和债券泡沫形成支撑最终的泡沫破裂预计会在此后,当帝国与俄国的需求降低,产出加速提升,导致严重的产能过剩(历史上10906-1907年美国经济复苏演变为投机狂潮,

并导致利率在1907年5月达到高点,引发新一轮经济衰退)

我皇室在美投资资金之前已进入之造船,军工,重化企业股票还将继续持有,此外,还将进一步增持美国各大银行的股票,以迎接这一次的投机泡沫“…”

“综合产业研究所和总情局,陆军情报局,海军情报局各方面的情报,我们研判,shijie范围内的造船竞赛将以更加猛烈的姿态展开。目前英法虽然处于经济收缩的状态,但面对中德两国咄咄逼人的姿态,也肯定会有所反应。我们yijing在伦敦,巴黎和法兰克福市场买入各国主要的重工业股票,并且利用帝国战胜,信用良好,欧洲经济依然没有摆脱不景气的机会,协助帝国财政部发行了两批总额折合六亿华元的十五年期国债,收益率百分之四点五。”

““目前伦敦和巴黎市场由于对俄沙皇政府提供巨额贷款的原因,资金yijing出现紧缺迹象。目前我们判断,英法的资金紧缺将增加其经济恢复的实际困难,除非两国政府仿效帝国,以自身央行直接认购其财政部发行的国债,也就是直接采取印钞策略。”

“……,根据这一判断我们提议,进一步加大对欧美剩余资本的“吸水”加重其资金鼻缺,提升其经济恢复的难度,并为此等国家扩军备战追加难度……”

皇室产业投资业务负责人钟自强抑扬顿挫地念完轻轻合拢了记事本,深深一躬。

“陛下,以上是我们在投资领域阶段xìng的工作总结,供审阅。”

对于投资方面的这些安排,很多本身就是郑宇的授意,现在这些人能做到举一反三,郑宇实在也没有多少不满意之处。

对郑宇来说,金融不仅仅是经济的润滑油,本身也是一柄可以致命的武器。尤其是经过了几次国债战争,郑宇尝到了甜头逐渐也找到了一些后世所谓“金融战”的感觉。

这个时代,货币还是贵金属本位,并非完全的信用货币,各国的货币发行要依赖于储备金,并不能无限印钞其汇率也主要视其含金量。

尽管各国大多有了〖中〗央银行(美国以摩根银行代行央行职能),但多数仍然是sī有,货币工具也比较单一,对国家经济的调节能力有限。

最致命的,是这个时代作为经济指导的总体经济思想依然停留在亚当,斯密和大卫,李嘉图的古典经济学的水准,一些争论也无非是重商主义和〖自〗由市场机制的争论,至于马克思《资本论》,在欧美更因为其意识形态问题带有了政治sè彩,被大部分统治阶层视为邪说。

这个时代还没有宏观经济理论。

宏观经济学作为一门学术,一直到三十年代大萧条之后才会发展起来其鼻祖约翰,梅纳德,凯恩斯去年才从剑桥毕业,刚刚跟随英国未来的战争经济学鼻祖庇古学习经济学硕士课程,也还没有经历第一次shijie大战的经济管制以及战后的经济萧条,更谈不到发展出宏观调控和反周期理论之类的宏观经济理论。

在这一方面,曾经亲身经历了后世“百年难遇”的金融危机,又亲身体会了国家反周期调控的郑鹰几人自然就成了超越时代的经济先知。

而他们一手打造出来的国家统治机器,在经过了1娜一1鸭年shijie经济危机的洗礼之后,也对反周期调控的各种手段有了直观的认识。

在货币政策责面,〖中〗国央行yijing可以熟练地利用利率调解经济热度,并利用公开市场操作控制货币流通量。在应对上一次危机的过程中〖中〗国央行甚至离经叛道地直接“认购”〖中〗国财政部自己发行的国债,也就是相当于直接印钞,从而确保了〖中〗国财政部可以有足够的资金来实行扩张xìng的财政政策,刺jī经济复苏。,

在〖中〗国学术界,尽管没有冠以《宏观经济学》的大名,但对于国家干预经济,反周期货币和财政政策的研究却yijing有了十多年的历史,并且随着实践而不断发展完善。

同样,在〖中〗国皇室下属的经济研究所中也有专门的秘密小组专门负责制定旨在“削弱敌人,强化自己”的经济战。

目前中华帝国方面制定的经济战模式包括:第一,资源战。利用遍布全球的情报收集网络整理全球资源分布情况,对一些关键xìng资源进行布局在一些〖中〗国富产的关键资源上还要采取一定的策略,加强各国对〖中〗国垄断资源的依赖:第二产业战。

抢先在部分关键产业完成布局,并利用收购专利,低价倾销,收购竞争对手等手段达成实质垄断,扼杀海外竞争,也可以用于破坏目标国家特宝产业上的布局:第三,文化战。培养和包装一批“外销型”专家,对某些特定国家的经济政策进行误导,以短期利益为yòu饵yòu使其丧失长期发展潜力:第四,金融战。用各种手段吸收别国剩余资本,以降低〖中〗国经济扩张的实际成本,并加大境外产业融资的成本,即所谓“金融海绵”。

第五,伪钞战。

在必要的时候,以海量伪钞套购敌国物资,并瓦解敌国货币信再,造成严重的信用危机,促使其经济崩溃或社会草命。

利用这些超越时代的经济战争思维,中华帝国在亚洲战争中瓦解了俄国经济,并直接引发子俄国草命。

早在俄国最终战败之前,〖中〗国方面yijing完成了未来国家战略的制定,最主要的假想敌转向了英法”其次就是美国。

按照皇家产业所属天演小组进行的战略推演,未来十年,欧洲的英德竞争将引发一场决定xìng的大战。而〖中〗国在这一场战争中的归属将决定战争的胜负。

最主要的逻辑出发点,其实是原有shijie格局由于〖中〗国的快速崛起和俄国的瓦解出现崩溃,固有均势被打破,而隐约出现的中德轴心yijing开始逐渐压倒英法协约,对于现有国际秩序的既得利益国家来说,必须通过军事和经济手段加以改变,而新起国家会倾向利用自身实力的优势争取利益划分上的优势,最终导致矛盾无法调和。

英法两国作为既定的shijie格局中主要的受益者”与中德这样的后期国家之间有“天然的矛盾”。

根据推演的结果,天演小组认为,被严重削弱之后的俄国很可能在结束内战后采取中立政策,并实际上逃避俄法同盟的义务,以避免“近在咫尺的德国或〖中〗国给与其毁灭xìng的打击”。如此一来”德奥土为首的阵营不但获得了丰富的原材料和农产品供应,还可以把兵力集中在西线。缺乏俄国支持的巴尔干诸国根本无法与德奥阵营对抗,将不得不面临被几大强国瓜分的结局,而这将进一步改变两大阵营的实力对比,并促使意大利放弃两边下注的策略,站在德国一边。

以此为起点,法国在陆地上的国防态势就濒临崩溃,为了改善国防态势,除了要极力拉拢俄国之外,法国人将不得不与英国达成全面合作,并极力拉拢美国,同时大力加强自身的战争实力,展开大规模的扩军备战。

这种扩军,也将在欧洲引发连锁反应,最终把所有强国卷入一场全面的军备竞赛。要扩军,就要加税,而要降低社会舆论的反对,就不得不进行民族仇恨宣传,在人民内部散播各种仇恨敌人的〖言〗论,煽动种族情绪”最终这股风潮也就推动着几大强国在战争的道路上越走越远,最终无法回头。

一具战争爆发,〖中〗国几乎不可能通过站在英法一边而获益。

而英法阵营之中,法国与〖中〗国有宿怨,英国的命门印度则位于〖中〗国百万大军的卧榻之侧,英国掌控的马六甲海峡是欧亚交通咽喉,最终会令〖中〗国“无法忍受”。,

而无论从经济还是国家文化传统,地缘政治的角度,〖中〗国全面控制南洋都只是时间问题。但〖中〗国控制南洋”就意味着截断了英属印度,英属马来亚和澳大利亚,新西兰乃至太平洋上各英属群岛的联系。

此外,〖中〗国作为有sè人种的唯一强国”对亚洲乃至非洲各殖民地半殖民地民族具有天然的号召力,也是对英法殖民秩序最直接的威胁。

无论从哪个角度,英法阵营都必须遏制〖中〗国的扩张,尤其是在其以军事或外交手段解决了与德国阵营的矛盾之后,〖中〗国就自然而然地成为下一个目标。

另一方面,如果〖中〗国与英法兵戎相见,在亚洲呼应德国的欧洲攻势,固然可能占据优势,但美国很可能会提前动员参战,并导致中美在太平洋上爆发战争。由于太平洋的阻隔,这场战争必定是旷日持久,而且最终演变为双方工业力的比拼。

以目前双方的实力对比,〖中〗国并不能稳操胜算。更重要的,一旦德国占领了法国本土,取得了对英法谈判的关键筹码,战争又由于英国海上优势演变成消耗战。面对中德夹击,英国可能被迫向德国低头,

通过牺牲法国的一部分利益以及部分英国殖民地,各日耳曼蛮族国家可能重建白人的神圣同盟,获得了大片殖民地的德国人反而就会把〖中〗国这个拥有五亿人口的有sè人种强国视为威胁,进而与英美法联合对华孤立。这些国家甚至并不需要进攻〖中〗国本土,只要在海上取得优势,破坏了〖中〗国的海贸,再配合国内的**liliang,就可能达成对〖中〗国的颠覆。

这个大部头的报告得出结论,就是〖中〗国应该采取一切手段强化自身实力”并努力促使德国相信自己拥有战胜的把握,或至少是战争不可避免,因为“英法作为既得利益者不会主动攻击实力相当的敌人”。另外,〖中〗国还要大力推动法国快速扩军,以避免法国在早期战争中快速战败。此外,〖中〗国还要避免过早卷入战争,即使要参战,也必须是“欧洲各国实力消耗殆尽”的前提下,站在其中一方收割最大利益。

在列强内部,报告认为帝国唯一可能“对其政治倾向产生决定xìng引导”的对象是美国,并建议在未来五到十年内强化与美国的经济协作和政治军事互信,甚至帮助美国扩展在亚洲的利益,在美国和英法之间打下槟子,避免美国单方面靠近英法,乃至形成真正的英法美三国对华同盟。

报告提出美国同样是现行shijie秩序的潜在“反对者”如果能够推动中德美三国在很多行动上步调一致,将大大有利于破坏潜在的英法美协约,并避免中美之间的大规模战争。

这份报告令郑宇满意之余,也感到了很大的压力。

现在的〖中〗国yijing和某些国家在利盖上产生了难以调和的冲突,并且无法回头。国家走到这一步,yijing不可能去玩什么韬光养晦之类自欺欺人的玩意。这个时代不是后世的一超格局,单极shijie,而是几大强国处心积虑勾心斗角的角逐。

打垮了俄国,控制了〖日〗本,开疆辟土,〖中〗国的地缘政治格局固然得到了极大的改善,但也因此成为了众矢之的。尤其是作为有sè人种,在清一sè的白人强国之中〖中〗国实在是鹤立鸡群。对于殖民地半殖民地天然的示范效应,也自然会让鼻有的殖民强国如同芒刺在背。

相比较而言,英法德等欧洲国家,乃至美国,早已习惯了彼此的存在。尽管在近代史中各国之间纷争不断,但由于共同的基督教文明,文化的近似xìng,经济结构的互补xìng,族群间的通婚,王室的亲密血缘让他们几乎不可能进行种族灭绝式的战争。

在欧洲历史上,两国之前前一刻打得你死我活,转过身来马上握手言欢,甚至与之前的敌人联合对之前的盟友开战,这类事情屡见不鲜。德意志的三十年战争,法国路易十四的对外战争,弗雷德里希大帝的七年之战,拿破仑战争,普鲁士的三次战争无不是如此。,

〖中〗国作为联盟的一员卷入未来的欧洲大战,无论是lù出过于强悍和富于攻击xìng的一面,还是lù出后继乏力的一面,都有可能刺jī原本敌对的英德转而共同对付〖中〗国。而这个急速扩张快速转型的国家,新秩序的稳固还需要时间以强力确保的统治权威还需要时间来演变为“传统”在十年后进行这样一场前途莫测的冒险并不符合〖中〗国的利益。

但问题在于,在这一场具有“站队”xìng质的shijie大战之中,〖中〗国有选择的余地吗?德国要开战,就必然征求〖中〗国的意见,如果公然欺骗德国,未来如何立于国际社会?失去了最后和最可靠的朋友,会不会动摇到己方的阵营?即使选择了中立,最终又如何面对战胜者的阵营?

战争之后如何参与到战后的shijie秩序之中?

郑宇对这些问题也无法马上下结论,还需要进一步观察历史走势,但有一些原则是肯定的:加强自己的实力,弱化潜在对手的长期增长潜力,促使欧洲战争长期化,jī烈化,这个肯定有利于〖中〗国。

也是基于这个信念,他在加速推动东亚一体化进程的同时,启动了“经济战”的步骤。

“我的意见有四集,第一,请进一步加强于贵金属方面的征集。”郑宇说道”“帝国的经济建设,必然伴随着纸币发行量的扩张,固然帝国有充足的硬通货储备,但外币总不如黄金靠得住。请诸位注意,如果欧美国家提前采取印钞策略,包括停止贵金属〖自〗由兑换,我们的外汇就可能出现贬值。对帝国来说,黄金,白银,钻石,都是很重要的硬通货,而外汇方面没必要拿那么多,毕竟帝国的出口态势很好。”

“第二,请扩大对与德国之间的信贷往来,尽量增加马克借款或长期公债。

德国对我们借贷越多,破弃盟约进攻我国的危险就越少,对我国就更加倾向支持xìng策略。此外,德国海上liliang易被封锁,国家财富储备不如英法,也没有南非和澳大利亚那样的黄金钻石产地,贵金属储备不足,一旦开战,很可能采取恶xìng印钞,马克贬值几乎是板上钉钉:”

“第三,在控制成本的基础上,以后还要寻求进一步增加英法美对我国的借贷尤其是五年后,那个时候借入的款子,开战前是不可能到期了。帝国不怕负债多,借鸡生蛋是我们的一贯策略。而他们对帝国借款越多,未来就越是投鼠忌器。帝国一句不还钱,他们马上就是金融崩溃:”

“第四,买股票不仅仅是获得投资收益,也要看一看能否获取一些技术和业务上的好处。这方面多和产业方面联系,股票买的少了只是投机者,买多了就是大股东了。作为大股东,总要有些发言权有些公司不错的,我们能控制下来也好。现在中美还是合作为主嘛……”

一条条说下来,连钟自强这样的老牌金融玩家也是心悦诚服,最后也只能恭恭敬敬地一鞠躬:“是,陛下。”!。

第二十四章 大造船(上)

在这个时代,如果说哪个行业可以最大限度上体现一个国家的综合工业水平,那毫无疑问是造船,尤其是军舰建造。

一艘大型船舶,尤其是军舰,从设计,到船台施工,到下水舾装,到海试,包括港口,船厂,配套的各工厂,船坞,船台的设计施工,几乎囊括了一切工业部门,并涉及到了方方面面的基础科学和应用技术。

在一艘船舶的制造过程中,设计阶段以系统工程为组织方法,包含了海洋学,物理学,流体力学,爆破学等在内:船台施工和下水舾装阶段则设计到了冶金,铆接,电镀,电气,蒸汽动力,造炮,光学,测量,标准化可互换零部件,施工控制和监理等软硬科学。

造船业的发展,可以带动周边无数产业链条的进步,并能够从整体上潜移默化地提升一个国家的总体工业水准和工艺技术。因此,自造军舰远不止省几个钱和战略安全那么简单。

这是一篇真正的大文章。

起自海防的镇**以及一脉相承的中华帝国造船业,从仿造小型内河炮艇起步,再到仿造浅水重炮舰,然后发展到自行设计建造浅水重炮舰,然后是雷击舰,巡洋舰,发展到今天,借助理念上的先进,以及三十多年扎扎实实的努力,从整体造舰水准上却是yijing占到了这个时代的前列。

这是郑鹰等人投入资源最多,也寄予了最大xiwang的一个产业,是〖中〗国三十年来的龙头产业。尽管相比英国庞大的造船产能,〖中〗国造船业在规模方面还远远不及,但基础yijing打好,技术工艺积累也达到了爆发的临界点,现在就是一飞冲天的时候。

实行了二十年的国产船只购买补助办法,在这个时候,逐渐走到了尽头。这并非是由于政府不再着力发展造船业,而是〖中〗国的民船产业和军舰制造业yijing强大到无须政府保护:他们yijing在成本上取得了绝对优势,而xìng能上,也yijing傲视同侪。

以许凡牵头,郑宇组织人力,中华帝国的造船业在这两年mō索了一个新的造船思路:流水线法。

具体到操作上,就是在各种船舶上,由国防部,现在是海军部的造舰厅统一设计一些标准型号,并在样本建造中完成所有的施工详图,并实现零部件标准化,结构模块化。

船厂不再负责全部的制造环节,而是以组装为主,大部分的零部件都是可互换的标准零部件,铸件也采取预制件。这些零部件在各工厂内统一以流水线生产,然后运输到各船台进行组装。

这个生产模式,起源于另一时空二战时期美国的“〖自〗由轮”。

在那个时代,习惯于流水线作业模式的美国人把大工业流水线利用到了极致。与德国式的作坊配套和手工制作不同,与苏联式的从螺丝钉到机器一条龙厂内完成也不同,美式工业的根基就是零部件可互换十泰勒制十福特制作业,以大分工,大流水,大配套的模式,不但促进了产品质量和工艺改进,还大大提高了大批量生产的速度。

美国的〖自〗由轮就是这榫思路的杰出结晶:xìng能并不出众,但由于全部标准化,其建造时间从早期的230天,一路下降到了只需要45天。最快纪录,从铺设龙骨到下水甚至只有15天30分钟。到了战争中后期,美国每天就有三艘〖自〗由轮下水。这样恐怖的造船速度,让德国的“狼群”〖日〗本人的潜艇伏击,神风,统统成了浮云。

限于工业底子,工艺的成熟度,尤其是焊接技术远远不过关,〖中〗国还做不到如此恐怖的速度。但被称为“标准轮”的新型散货船以八千二百吨的标准排水量,在这一年实现了最快一百二十天下水的速度,这yijing足以震撼整个〖中〗国造船业。

这个生产模式,也被尝试运用在军舰尤其是轻型军舰上。

〖中〗国的春雨级驱逐舰,战刀级轻巡洋舰yijing被证明是非常优秀和可靠的武器。在根据海战的数据进行修改,尤其是参考标准轮的建造思路重新设计方案之后,新型的“云”级驱逐舰“剑”级轻巡洋舰开始在海军工厂生产第一批样本舰。,

但在重型战舰方面,标准轮的大规模流水线生产显然不太合适。

毕竟这个时代战舰更新太快,即使郑宇对本国的设计理念有绝对信心,也不可能开流水线去生产战列舰这样很快过时的奢侈品。

目前,〖中〗国海军部造舰厅yijing设计了六种干散货远洋运输船型,四种近海干散货船型,四种河道船型,并全部完成了样本舰建造和施工详图累积。

这些船只的可互换零部件由不同的生产商竞标,基本都采取了流水线化标准作业。由于规格统一,生产量大,流水线作业,占用船台的时间大大减少,单船造价直线下降。

这也带来了另一个好处,就是明里降低了对造船业工作人员的技术要求。

东西方的造船业,基本上还在演习师傅一学徒体制来培养造船技术工人。由于造船的聊接和焊接技术复杂,要求高,培养一个合格的技术工人往往需要五年以上,甚至要十年以上才可以开始带学徒。在〖日〗本,由于造船业的劳动强度高,工作过于辛萋,师傅一学徒体制下学徒又承受了太大的压力,最终导致中途退出的比例非常高。

在〖中〗国,之前也仿照英国体制,高小毕业生有志进入船厂的,从十二岁就开始进厂,一边学习文化知识,一边跟师傅学手艺。为了防止中途退出,巨额投资打水漂,〖中〗国方面采取了长期合同制,又提供了各种娱乐活动,休假制度,奖励制度对造船技术工人也提供了更多劳动保障,给与高额薪酬,终于积累起了一支成规模的造船队伍。

不过,造船规模的迅速扩张,即使以“规模化”为主基调的〖中〗国造船工人培育体系也有些力所不逮。一方面是国家的海军订单和德国的订单挤占了大量造船资源一边是国有和民营船运公司潮水一般的商船订单,〖中〗国各船厂都开始动了挖人的脑筋。眼看着全行业要陷入一场jī烈的人才争夺战最终两败俱伤,当时还未裁撤的大本营不得不紧急翰旋,利用战时管制体制重新调配了资源,并从海外加速人力引入,包括从〖日〗本吸收一批造船骨干加入〖中〗国造船企业,并充分利用〖日〗本的造船业产能。

不过,流水线式造船法的深入实践,却让整个造船业看到了新的xiwang。由于大规模的分解和分工协作,对很多工序的要求大大降低。

由于船型统一又充分进行了专业化分工,工人劳动的重复xìng大大提升,专业化程度提高,而培养成材的难度也呈几何级数降低。

通过采用与流水线分解类似的连续拍照技术,专业研究所对关键工序的工人动作进行捕捉科学分解,各工序的技术工艺也获得了技术规范,由船厂的技术培训班加以改良推广。尽管人员的培养依然非一朝一夕之功,但这条路径yijing清晰,并且获得了越来越多的认可。

在1906年初,借助战争期间于美国,英国,法固和北欧国家,利用经济危机的低mí状态低价入手大批商船,也包括通过中间商购买了巴统港的大批油船后再加上自造,以及从日俄方面缴获的商船,中华帝国的商船吨位yijing膨胀到了四百六十万吨,其中有四百零五万吨的蒸汽轮船。

随着战后建设大潮开始,再加上与列强修订商约带来了进出口贸易的jī增,这些庞大的运力迅速填补了需求缺口。

在欧美,饱经经济危机和贸易战的折磨,长期陷入失业和半失业窘迫的欧美海员在东方找到了新工作,并且很快喜欢上了东方港口“大和旅馆”的“〖日〗本料理”爱上了丰富多彩的中华美食。退伍的〖中〗国海员退出〖日〗本海军之后又未能加入或不愿加入〖中〗国海军的〖日〗本海员,中日各大航海学校毕业的学员,潮水一般地涌入急速扩张的〖中〗国商船队。

快速延伸的铁路线,飞速发展的工商业和建筑业,在增加了陆上物流运输的同时也对内河航运和近海运输提出了更高要求。〖中〗国这样一个土地广袤的国家,资源和人口分布极端不平衡,也导致内部工商业的发展必然需要大物流和大运输。,

北方的煤娄,从大同和京畿河北顺着铁路运输到主要的煤炭港口秦皇岛,在那里装船运往南方沿海地区和朝鲜南部乃至海参崴。北方的小麦,面粉,玉米,棉huā和棉纱则从北方的各个港口登船南运,甚至运输到东南亚印度,澳大利亚和新西兰。

南方的稻米,生橡胶,药材,各sè商品,燃料,布料,除了装火车运输,也通过长江和各条支流船运到内地,或者利用近海航线北上。

由于经济发展yijing彻底打破了自然经济的藩篱,而中华帝国早期经济发展鲜明的政府引导,尤其是战时管制,又对各地经济按照天然禀赋进行了基于比较优势理论的分配,以形成产业集群的集聚效应,飞速的经济发展伴随着越来越专业化的地域分工,对物流的要求简直是翻着跟头往上加。

尽管〖中〗国铺设铁路的速度yijing被称为“神奇”对内河的疏浚,码头规划和建设,近海码头的整备一刻未停,但在空前庞大且快速攀升的物流要求面前还是有些力不从心。由于内部物流的局限,大批物资不得不寻求出口,也进一步刺jī了深水码头和港口物流的建设。再加上进口需求的jī增,直接引爆了整个造船产业的起飞。

从北到南,招标之后刚刚修缮的股份制民营海参崴船厂,旅顺海军造船厂皇家北方造船集团大连造船厂…葫芦岛海军船厂,国有天当津造船厂,

民营的烟台金平造船厂,皇家北方造船集团青岛船厂,皇家华东造船集团吴淞船厂,吴淞海军船厂,金宁集团上海船厂,皇家华东造船集团基隆船厂,板桥集团高雄船厂,金宁集团福建马尾船厂,板桥集团厦门船厂,广州黄埔海军船厂,安南海防海军船厂,皇家南方造船集团广州船厂,湛江海军船厂……到处都是一派火热景象。无数的船台上铺设开了一排排的龙骨,舾装现场更是一派繁忙。大批的标准化预制件,可互换零部件沿铁路运输到船台,由巨大的龙门吊或其他装载机进行安装,随后无数的工人马上各就各位,熟练已极地进行柳接操作。

这一番景象,让前来考察商务的美国纽约船厂代表团也深为震撼。

尽管纽约船厂也开始施行了预制件造船法(史实),但相比〖中〗国所做的系统化,分工的彻底,流水线分解的规模,即使是一向自诩西半球造船领袖的美国造船业精英也叹为观止。

〖中〗国的造船业雇佣人数,在1906年初的时候还只有四十万人左右,但到了年底,yijing快速膨胀到了七十八万人(含学徒工)。众多大学也开设了船舶设计和制造专业,各大造船集团的专业学校也开始了大扩建和大扩招。

由帝国政府组织的外聘招募团在欧美造船业发达地区展开了宣传,在优厚的待遇之下,很多欧美造船业的高级技师,熟练技工也纷纷漂洋过海来到〖中〗国任教或者直接上线工作,带来了海外造船业的很多最新动态和技术进步成果。

另一方面,快速扩张的〖中〗国造船业也引起了英美的注意。美国造船业眼看人才流失的危险变成现实,不得不大规模地给骨干人员加薪,升职,同时也开始着手对〖中〗国造船企业进行反挖角。

两边的薪酬竞赛逐步升级,最终两固的造船企业也有些心惊,不得不由两国政府通过外交途径达成协议:停止一切高薪挖人的行为,总算把这场“人力战争”告一段落。

作为shijie第一大造船大国和强国,英固方面的态度相对从容。但眼看〖中〗国的造船能力如同吹了气泡一样飞速膨胀,尤其是中美两国从军舰到商船建造都展开了一场低调却jī烈的竞赛,英国人也不得不开始考虑一些现实的问题:英国的海权。

继〖中〗国的国防大纲震撼了整个英国朝野之后,美国人的海军法案让整个英国皇家海军再次失语。似乎这一年注定是英国海军难以安寝的动乱岁月,不甘寂寞的德皇威廉二世也抛出了庞大无比的1906年《造舰法案》,制订了“十八艘新型战舰,三十六艘新型巡洋舰,七十二艘新型驱逐舰”的六年造船计划(当然,这是包括了在〖中〗国订购的战舰)。原本因为俄国和〖日〗本的军舰订单飞速膨胀起来的德国造船业,在这个恐怖的规划…之下立刻如同打了鸡血,德意志帝国的红白黑三sè旗帜之下,德国各船厂开始了二十四小时三班倒的连轴运转,天量的马克砸到船台和机械制造厂,流水一般的造船机械迅速武装起一个个新建的船台和舾装码头。,

“为德意志争取阳光下的生存空间”这句口号成为了德国造船业的信条。每一个身处其间的德国造船工人都骄傲地认为,自己“正在为德意志民族恢复其光荣”作出贡献,而shengli必将属于“苍穹下的至尊”和“罗马人的继承者”。

面对三面夹击的窘螳,英国政界和造船界不得不开始了紧急磋商。

按照英国海军观察员和海军情报当局提供的情报,〖中〗国yijing服役的广州级改型战列舰,总体xìng能可能还在英国刚刚下水舾装的无畏号之上,甚至超过了正在船台上铺设龙骨的柏勒罗中级。而目前正在舳装的长沙级战列舰“显然yijing远远超过了目前英国一切计划中的战舰”。

骄傲的英国人立刻决定“尽快设计和开工建造一批无论是火力还是吨位都远远超过〖中〗国人的新型战舰、”“夺回海军战列舰的王冠”。

英国天才的战列舰设计师戴恩科特,意大利裔设计师,曾经设计“萨摩级”的库迪奇尼等天才设计师拿出了多个方案,最终入选的是库迪奇尼提供的BA-1302号设计方案:两万九千吨的排水量,四座三联装背负式主炮塔全中轴线安装,采取蒸汽轮机,四周驱动,最大速度二十三节,舷侧主装甲带最厚部位十三英寸。

英国皇家海军对这艘战舰“欣喜若狂”立刻下达了两艘订单,要求维克斯船厂和阿姆斯塔朗船厂开始施工“务必在一九0九年国王陛下的生日之前拿到它们”。!。

第二十五章 大造船(下)

北京,中华宫。

郑宇随手翻了几下报告,盯着对面的国防部造舰厅负责人魏翰;“四十五倍径十四寸主炮,研究了四年,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搞出来?我不需要解释,只要时间。”

“不会超过半年。”魏翰沉稳地说道,“此前我们自造的自由锻造水压机只做到了一万吨,现在利用和德国人的技术合作,一万两千吨新型水压机最后的技术门槛yijing突破了,目前正在调试工艺。利用新型水压机,不但装甲钢的xìng能还可以上一个台阶,炮钢的材质问题也可以突破,这样最困难的炮管寿命问题就有望解决。”

“膛线烧蚀呢?”

郑宇一开口,魏翰就微微一怔,没xiangdao这位皇帝居然问得如此专业。对火炮身管束说,最大的问题的确是内膛膛线的烧蚀,这会导致大炮气密xìng降低,影响射击精度。

“目前还没有太好的办法………………”

“电镀涂层怎么样?”郑宇脑中灵光一闪,想起了当年混迹军坛的一些技术贴,“用电镀铬,防止炮管膛线烧蚀,这个路径有考虑过吗?”

“yijing开发了八年,还无法实用………………难度很大。”魏翰平静地说道,“镀铬,我们是两条线同时走;化学法和电镀,但难度都很大。以电镀为例,因为炮管过长,电镀的阳极,电镀层均匀xìng,完整xìng,目前都亢法保证。”

郑宇暗叹一声,也知道前一辈的老几位,有穆铁这样的狂热军mí,陈磊这类工业男和许凡这样的正宗海军粉丝在,这些军坛上讲滥了的东西不太可能被放过。

“军工那边怎么说?这个方向有问题吗?”

“军工方面也认为方向是正确的,只是一些工艺上的问题还有待解决。”魏翰说道,“电镀技术是德国西门子公司在七十年前发明的,目前他们在电镀铬上面似乎发展得很快。我们最近倒也在考虑是不是和德国人加强技术合作。不过事关帝**事工业的机密,还不好下决心。”

“和德国人合作。”郑宇略一思索便说道“不要怕被他们掌握到什么。光靠保密是维持不了技术先进xìng的。炮管烧蚀是全shijie的难题,我们能xiangdao镀铬,别人就想不到?既然国外也都在研究镀铬技术,在舰炮上应用也很正常。先从二O三毫米炮开始,一步步发展到十二寸,然后我们再应用到十四寸炮乃至更大口径的火炮。”

魏翰微微一欠身;“是,陛下。”

“南京级嘛………………火炮按照你的说法,十四寸马上出来,等到了南京级,更大口径的主炮我想应该不用太担心。还是优先考虑十六寸#吧………………不过你们选定的设计案,十三节的巡航速度下航程只有八千海里,这个少了………………以朕看,至少一万三千海里。”

魏翰吓了一跳。就这一条,战舰的设计就得大修要增加将近两千吨的燃油携带。

“陛下,这航程………………是不是太多了些?”

“多?”

“根据海军对南京级提出的要求,主要作战区域预计在横须贺以东二千五百公里,也就是中途岛一线,以及关岛到澳大利亚海岸线也是差不多二千五百公里。以经济航速八千海里,留出了三千海里的作战航程,再加上舰队油船,应该足够遂行任务了。”魏翰说道,“如果要增加航程,那就必须加大船体,增加排水量,整个设计要重新做。”

“那就重新做。”郑宇摇了摇头“四千海里的半径外加五千海里作战航程,这才像点样子。南京级本身需要定位为战略进攻xìng武器,而非防御型。这是整个帝国发展态势决定的…也是整体战略态势决定的。”

魏翰心头一震。

从前进基地横须贺和关岛,以四千海里为半径画一个圈,那就包括了……………

“陛下,四千海里的话,那就是把复威夷包含进来了……………”魏翰有些忧心忡忡地问道,“是不是再考虑一下,许帅……………”,

“许帅那边我会联络。”郑宇沉默片刻,语气却是折钉截铁,“你们不要瞻前顾后。美国人和我们的竞争,从日本投降的那一刻就yijing无可避免。太平洋的和平,靠的不是畏首畏尾自废武功,而是依靠进攻xìng武力的威慑为后盾,采取理智务实的外交………………我们没有足够威胁美国人的武力,很多事情就不得不束手束脚。只有让他们感觉到自己的本土随时都在我们的炮口之下,这些野心勃勃的扬基佬才会真正安静下来倾听你的声音。”

“十六寸炮要马上开始预研。”郑宇又说道,“需要什么规格的水压机,气锤,钻chuáng,镗chuáng,自紧固液压设备,这些都要坍确下来,尽早配套开发。这是个系统工程,不是临时抱佛脚,缺什么补什么那么简单。”

“是,陛下。

“另外再说说防护思路的问题。”郑宇的话让魏翰的心又悬了起来,“还是老格局重点防护,没什么心意。对了,我看BBA617号的‘全部没有,思路不错,那是谁的作品?”

“是………………郑维汉技术上校。”

“是他?”郑宇明显地一愣,“他不是当年反对全部或没有,主张重点防护的吗?”

翰现在也深深体会到这位皇帝并非外行,不过想一想也难怪,先皇帝原本就热衷干预造舰厅的设计,他的老师许凡更是帝国造舰行当一直以来的最高导师,“汉丞的意思是,战舰防护要针对其主要作战对手和战术而定。当年的主力舰要面对的交战环境,很可能会被对方战舰逼入到六千码以内,会遭到对方包括副炮在内一切火力的打击,因此重点防护思路是必须的。但经过这一次的大海战,各国都会总结经验,对穿甲弹,远程观瞄校射乃至造舰思路进行改善,单一口径主炮,远距离炮击,高航速强火力…改进版的穿甲弹都会出来。这个背景下,未来的交战距离会急剧拉长,并且主要表现为主力舰主炮之间的对射。”

郑宇心中暗喝了一声彩,这倒是和自己xiangdao一处去了,当下点了点头;“这想法听起来倒是很有道理………………那造舰厅为什么还是会选了BB604号?”

“战舰是经不起试错的。”魏翰坦率地说道,“我也承认汉丞的想法有道理…但这不等于到了战场上这些推论就一定成立,更何况南京级的建造至少要两年多以后才能开始。一旦设计思想上过于jī进,国家把大量资源浪费在上面,还影响了舰队的战斗力,进而影响帝国整体的战略决策,这样问题就太大了。”

郑宇知道对方说的是没错的。

战列舰的建造周期长,成本高,耗费的资财和专业劳动力多,挤占大量大型船台…一切都决定了这种海上战堡的数量不可能过多,因此任何一国的战列舰发展往往都需要循序渐进,而不太容易采取颠覆式的革命。

在之前,为了快速打造一支强有力的舰队,也是基于对未来海战的认识…中华帝国的造舰业在郑鹰和许凡这样不可以常理度量的领导者直接干预下,在几级战列舰上采取了极为jī进的设计思路,并且得到了战场实践的验证。

但事情终究有着自己的规律,迫在眉睫的国战以完胜告终,“jī进冒险”的设计思路得到验证,却也让出身传统中国社会,在新式教育之下骨子里依然有着保守主义和谨慎中庸xìng格的造舰厅当权派重回稳健策略。

他们的逻辑郑宇也完全可以理解;造舰厅的设计直接影响帝国海上战力乃至国家决策,一旦冒进失败…责任难以承受。而yijing被国战结果证明的思路…正是最好的选择,既有实战结果检验…出了问题也不好指摘。可一旦采取了太过jī进的革命xìng思路,出了问题责任就全是造舰厅的。

郑宇看着魏翰,渐渐证实了自己的猜测,却也在思考着自己到底如何应对。

他可以像郑鹰一样直接干预,再一次用自己的影响力来“乾纲独断”,而事后的结果基本上应该会验证他本人的“预见xìng”,并进一步增加他的威信。,

不过,他现在yijing不想这么做。

他并非全知全能,面对改变后越来越复杂的历史,“穿越者的执着”未必一定带来福祉。治理国家,最终还是要更多地依靠整个社会的进步和开明。他的威望yijing足够高,所谓月盈则亏,做的越多,出错的可能也越多。与其继续培养人们对一位“现世神”的崇拜,倒不如更多地启发他们主动地思考。

他回想着许凡当年在桂林级装甲巡洋舰事件上的选择,半晌之后微微一笑;“也不无道理……………这样吧,战舰的运用最终还是要靠舰队的军官们。从第一线召回几位军官,具体名单由联合舰队指派………………国防部这边也出几个人,一起开个座谈会,把这些问题讨论清楚,给出意见来。”

魏翰有些没xiangdao皇帝居然是这么个意见,不过倒也并没有太在意。这个办法当年在桂林级上用过,萧规曹随便罢。

“战巡,东北虎级的后续舰只废弃。

郑宇的下一句话却让魏翰心头大震。

战列巡洋舰的概念原本是郑鹰提出,即建造一种“打得过所有追得上的,跑得过所有打不过的”战舰,当时造舰厅听了郑鹰和许凡的讲解,顿时如获至宝,都认为这是打破英国海权,直接威胁英国贸易通路,提高帝国话语权的法宝。

提出来的方案,一种是沿袭帝国战舰设计上面重生存能力的传统思路,通过加强长宽比,加强重点防护的主次差距,要害部位紧凑配置缩短主装甲盒长度等手段来提高航速;另一种则是在此基础上进一步削减装甲防护力,减少排水量,安装更大功率的蒸汽轮机,更多锅炉以提高航速,走高航速强火力的路线。

后来第一种路线发展为猎豹,第二种路线发展为保定级特巡。而事实上双方的航速差距只有两节多一点,但从作战实践来看,猎豹级即使加正面作战,对付目前的战列舰依然有着强悍的防护力而保定级的防护着实有些令人不放心。

目前服役的两艘猎豹级改型,两艘东北虎级新战巡,大体上都是猎豹级的思路发展而束。至于保定级,除了其肩负的特殊仕务,也有利用该级舰误导国外海军造舰思路的用意。

在郑鹰和许凡看来,崇尚“速度即装甲”的费希尔看到如此“完美”的战巡一定会迫不及待地开始仿造。而一直苦于找不到突破英国海权的办法,每天冥思苦想各种独门战法的德国海军大臣提尔比茨,也很可能会选择自己研发或者从中国采购类似的战舰。

想一想英德两国浪费大量资源造出一大票薄皮大馅的快速战巡,却又在海上决战中不得不展开舰列对轰,最后华丽地同归于尽,郑鹰和许凡真是晚上睡觉都要笑醒。

魏翰本人原本有些偏保定级的思路。终究是英国造舰体系下培养出来的设计师,对英国自风帆时代开始就极为注重战舰的机动力这一套思路奉为圭臬。而要实现“打得过所有追得上的,跑得过所有打不过的”,保定级也是最完美的契合者;六门十二寸炮二十七节极限航速。可换到猎豹级,二十四节多的航速,对未来的很多燃油驱动的装巡,小型巡洋舰,邮船实际上都无法追击。

不过,郑鹰和许凡依然坚持以猎豹级为基ˉ础进行改进,魏翰也无法改变,只能按照要求设计了作为猎豹级改型的黑豹级,以及更新一级的东北虎级战巡。

可现在,这位皇帝却要彻底否定掉这一在之前的国战中被证明效果非凡,很有价值的新武器,转而去开发高速战列舰这让一直对战巡的设计非常自豪的魏翰实在有些难以接受。

“陛下战巡是先帝和许帅一力推动的海上利器…这一次也被一再证明了威力。无论是猎豹级还是保定级实在是海战决胜的王牌。现在英德都在大力发展战巡,如果贸然废弃……………”

“我说的废弃,并不是完全弃之不用,也不是从此不再发展。”郑宇话一出口,魏翰才松了口气,可马上却又是瞠目结舌,“这个可以发展出口型……………实际上我们还是专心搞好高速战列舰就好了。”,

魏翰一急,脱口而出;“陛下,战巡不可轻废,否则未来舰队失却耳目,也没有高速编队牵制敌军………………”

“舰队的耳目,未束必定是飞机和飞艇。”郑宇摇了摇头,“至于高速编队牵制敌军,高速战列舰完全可以胜任。”

他顿了顿;“从武汉级和南京级的设计案上来看,战巡靠削减装甲提升速度,实际效果并不大。即使以泾渭分明的猎豹案和保定案来看,减轻装甲带来的效果也不过两节航速。如果猎豹再重新设计一下,装载更多锅炉,更大马力的蒸汽轮机,速度未必低于保定级多少。两节航速,需要牺牲一倍的生存力吗?”

“朕并不是说完全废弃,而是说要更有技术和针对xìng地发展。”郑宇的话又让魏翰有些mō不着头脑,“以朕看,高速战列舰和战巡的分界并不那么明显……………等十四寸炮开发成熟,下一级战巡可以顶着战巡的名字,思路嘛………………还是走高速战列舰的道路,生存力还是要给与高度重视的。”

“迪……………

魏翰也有些棘手。虽然减轻装甲带来的航速提升没有那么明显,带终究还是有差距。如果自己一方的战巡比敌军低两节,势必在很多情况下造成被动。

在黄海大海战之后,华军快速编队利用高航速来去自如…占尽主动并直接导致日俄军处处被动的过程,让中国海军界上下格外振奋。即使是海军总参谋部,也很有一派参谋致力于研究“高速游击战队在两次海战中的作用”,认为无论是歼灭日本联合舰队第二舰队的黑岛海战,还是黄海大海战,起到关键作用的“都是快速游击编队”。毫无疑问,黄海大海战中表现出sè的保定级战巡,战刀级快速轻巡,大型驱逐舰,正是组成快速编队的最优选择。

这些被称为“快速游击”派的参谋精英,甚至对二十五节最大航速的猎豹级和二十五又四分之三节的东北虎级都颇为不屑,认为这种不伦不类的“半战列舰”并不适合承担快速游击编队的责任,最后就是“四不像”,打,面对未来的敌军主力舰未必占上风;跑,速度差距又不明显。

魏翰心里盘算着众多念头,可看着对面那位皇帝格外坚定的表情,话到了嘴边,却最终走了样子;“陛下,此事重大,您看是否一并由座谈会忖论一下……………”

“可以。”郑宇的话让魏翰又是微微一愣,“这个规模不妨再大些……………黄海海战的战后总结和鉴定结论也出来了,干脆就一并忖论一下。许帅那边,我来联络。”(未完待续!。

第二十六章 帝国工业大纲

“未来的工业发展,仍将坚持公有产业为骨骼,民营业为血肉的道路,并将大力发展村镇工业,解决农村剩余劳力就近就业和城市化过渡需求。”

中华宫,一号会议室。

华兴二年第九次国务会议,主题正是工业。

新任帝国内阁〖总〗理唐绍仪正在侃侃而谈;“………………帝国工业发展,以二十五年为限制定长期目标,则为晋身世界第一工业强国,无论是总量还是综合水准,均要超越同侪。为保障此等目标之实现,帝国工业制定长期发展战略。”

“我帝国工业之长远发展战略,即经济发展按照建立全面自足经济体系,依托东亚大市场,构建足以与欧美抗衡的强大之经济体,具备足够的经济和技术竞争力,掌握全面领先的技术专利积累和研发资源。

“在此目标之下,我帝国工业之发展,乃行全面自足策略,即逐步摆脱对国际化分工的依赖,而在我经济〖体〗内部适当采取比较优势理论,在各藩属国,保护国,督导国依照其本国实际情况发展相对优势产业,以配合帝国整体经济布局,以东亚经济之一体联合对抗欧美之贸易壁垒和经济渗透。”

“其中期目标,即在十年之内缩小与美国工业总量之差距至四成左右。而近期目标,则如五年发展纲要所述。”

“为保障以上目标之顺利实现,帝国必须从税收…财政转移支付,国家投入,信贷政策,产业技术引入,产学研结合…交通基础设施建设,教育普及关税调整等各个方面制订配套措施,此外,必须全面规划国家产业布局,以实现资源优化配置和集约利用。”

“于税收方面,帝国之长期目标为百分之二十五的企业所得税,但近期和中期期限之内首先将内外资企业所得税率统一到百分之二十,鼓励民族资本投入实业领域。相应地,帝国将对钢铁,造船,汽车,电力,电气,化肥,农具等产业中合乎规格的企业的扩产通过抵扣应纳税额的方式实现税收返还以扶植此等领域的企业发展。”

“于财政转移支付方面,对企业的转移支付主要采取财政贴息,降低企业融资成本;对个人之转移支付,主要通过完善社会保障体制来实现。”

“于国家投入方面,国有企业集团要做好三个任务;首先是改善管理。”

“未来国有企业改革的目标是实现管理的社会化进一步减少政府行政sè彩,避免行政介入市场导致市场错位,降低总体经济效率,衍生行政垄断。通过桂牌上市,sī募新股,引入民营资本等形式,五年之内国有股权要下降到六成,并且彻底结束国有企业管理人员行政任命制改为由国会两院下属的国民资产管理委员会派出国有股权代表出任董事董事会委任高层管理人员;十年之内,国家持股下降到三成但保留绝对舍决权。”

“此外,国有企业集团要加大对外部董事的引入,并扩大其作用。全部国有企业集团,外部董事比例不得低于三成。国有企业集团高管从明年起还将启动资质认证体制,参与国家统一的商务经理人资质测试,成绩公开。未能通过考试者就地卸仕。”

“其次,国有企业集团的社会监管将得到强化。国有企业集团将实行董事会负责制和国会问责制,由国会下属的国民资产管理委员会负责协调召开听证会,对国有企业集团可能损害社会责任的行为,或导致国家资产不当损失的行为进行听证。工商部从明年初开始将每年发布国有企业治理白皮书…公布各国有企业集团的企业治理情况,包括但不限于股东会和董事会运作,董事会下属专门委员会的运作,外部董事的作用,企业决策流程梳理等等。在文宣方面,将充分引导媒体对国有企业集团的监督。这部分监督与行政监督是隔离的。”

“最后,国有企业集团将严格划分为非营利xìng公共事业和营利xìng产业。作为城市公共交通,自来水,供暖供气等公共产业将界定为非营利xìng公共事业,中枢已经投资的要移交地方,并由地方参政院下属公共事业管理委员会核定价格政策和年度预算,拨付公共资金。资金不足的,〖中〗央财政提供财政贴息…由国有银行提供贷款。”,

“信贷政策方面,按照工商部的提案,主要通过〖中〗央财政贴息的模式进行结构化信贷宽松,对扶持xìng产业和公共服务类组织提供信贷优惠。对于前述重点扶持产业,属于一整套配套政策。此外,国有银行还将采取一拖多的银团贷款方式,即国有和皇产银行对重点扶持行业和企业作为主贷款人,提供信贷担保服务并收取相关费用,而其他民营银行则可以以此为履约保证提供补充xìng贷款。”

“产业技术引入方面,工商部已修订了政府扶持引入名录,重点扩大工艺技术和精密áng的引入,五年之内拟投入三亿元政府担保贷款用持企业。”

“产学研结合方面,工商部和文教部拟联合草拟扶持规定,推广目前帝大等一类自治大学的产学研体制,以专款支持更多大学组建实验室,购置设备,并给与政府研究课题,引导其走向产学研结合。未束主要的引导方向,是实现企业和大学,研究所的直接对接,以企业行为为主。”

“帝国于工业技术领域的发展,乃采取引入海外先进人才,先进技术成果,先进仪器,先进设备,与培养本国科研力量相结合的方式,在国家扶持引导之下有序进行。目标是在目前的优势领域保持对国外的领先,在重点领域实现超越,在其他领域实现同步。”

“为实现该等目的,工商部拟成立技术引进委员会,与各研究所合作,对国家技术引进进行统一安排规划,并实现优势企业之间的技术共享。”

“交通基ˉ础设施建设方面,国家投入将重点拓展国家级全国xìng骨干公路网,干线铁路以及主要产业区的道路交通,国家一,二级港口和内河码头,配套的仓储物流设施。在边疆地区,交通基础设施建设要坚固国防需求和经济需求,内地则以经济需求为首要核心。”

“国家除以公路铁路,港口公司的形式直接建设和运营交通基础设施项目外,还将以信贷贴息,融资租赁和引入皇室产业基金扶持一批专业化公路运输和水运企业…这些企业将拥有车队,船队,仓库,在某一地域建立完备网络,为企业提供专业化运输服务降低整体的运输成本,提高效率。”

“对海运企业,工商部将继续修订《国家造船法》,对购买国产船舶给与贴息贷款和财政补贴。

鉴于国家造船成本已经逐次下调,原有固定补贴金额将下降并采取固定金额和比例法孰低原则。”

“除此以外,海运方面,皇室产业和几家财团将分别成立船舶融资租赁公司,对航运企业提供船舶融资租赁,以降低航运企业因海运周期bō动而导致的经营风险,帮助航运企业在航运萧条期可以迅速削减运力,在航运景气时期可以迅速扩充船舶运力。对造船企业来说,船舶融资租赁公司可以提供稳定的订单和预期利于产业迅速发展。”

“交通基ˉ础设施建设招标将推广采用中位数法并加大引入第三方独立核算机构衬工程进行客观公正的评估,避免资源浪费和寻租行为。交通部已经与工商部协调沟通拟进一步修订筑路计划,更好契合国家工业总体规划布局。”

“教育普及方面,文教部已有提案,此处仅引用文教部和工商部联合草拟之职业教育培训和在岗成人教育体系。该等体系,以国家专项拨付之职业教育培训补贴为楔子,主要调动企业的职业培训积极xìng,并充分发挥皇产和国有企业的示范作用。在岗成人教育则偏重文化知识,由中枢教育经费拨付,各级学校开设夜校和休息日班级,并可以在工厂授课…用以提高工人文化知识,一切相关费用由中枢支付。”

“关税调整方面,中枢拟在与各国修订商约的基ˉ础上,在确保总体关税水平的前提下,按照商品门类分别制订关税,降低本国优势产品关税,适当提升初创发展期的产业关税保护,对进口奢侈品征收更高关税,并对本国出口商品中给与重点扶持的,适当支付出口退税。”,

唐绍仪一条条讲下束,所有重臣都听得全神贯注。

工商强国,这是郑鹰在三十多年前就喊出来的口号,也是整个团体一直以来坚持的原则。早年担任〖总〗理的陈磊是一个坚定的重商主义者,尤其偏好国家资本主义。在他的规划和领导下,从镇国军时代开始,皇产和国有产业这些广义范围上的“公有产业”就牢牢控制住了整个国家的经济命脉。民间的财阀团体,在这个特殊的政治经济体制之下,很大程度上沦为了公有产业的附庸,甚至这些财阀的领导人几乎可以被认为是某种意义上的“公务员”。

在平时,这些财阀产业要直接接受工商部的统一规利,其行业和地域分工也是由各行业的康采恩组织,也就是财团协调机构进行协调,工商部为最终裁决,并监督执行。在国家经济发展规利中,各财阀一方面明争暗斗,努力争取更大的发展空间,更优厚的发展条件,一方面又不得不协调一致,执行康采恩和工商部制定的规划,以免遭到严厉的惩罚。在对外的时候,各康采恩组织统一协调出口价格和份额,以避免恶xìng竞争,进口方面也是如此。

这个带有高度组织计划xìng的经济模式,虽然还不能称之为国家垄断资本主义,却也可以近似被认为是超级托拉斯经济o只不过这些超级托拉斯目前仍处于政府的附庸,还不能反过来控制政府;尽管在财阀们内心深处,他们未尝不渴望实现这一点。

但至少在目前,面对前两代强势君主,庞大和强横衬可对抗的皇室产业集团,以及禁卫军,情报局,财阑们依然只能心甘情愿地充当附庸。

郑宇眯着眼睛,也在盘算着未来的布局。

工业发展规划绝非仅仅是为了发展工业生产,也需要考虑到对于整个社会组织构成的影响。

皇室产业越来越臃肿。

早在前一年,他已经裁汰和处罚了一批管理人员,制订了重整计利,逐步退出一些行业,回笼资金开放皇室产业与国内民营产业的管理,技术合作,开放商务人才培训体系,改革内部管理,建立皇产内部的劳资协调机制,提升中下层的管理参与度。

但他依然很清楚,皇室产业这个庞然大物,到了这个当口,大企业病几乎是难以治愈的顽疾无非只是程度轻重罢了。要如此前一样,通辽穿越者的先知先觉,利用发达的情报网络,在管理,技术工艺等方面建立一整套超越时代的体系,并利用军事化的保密措施加以保护,这些措施已经越来越难于开展,而且也不利于国家整体的经济发展。

未来如何确保皇室产业的竞争力,是他最伤脑筋的事情。

事情是显而易见的;如果离开皇室产业的庞大实力,他在国内的绝对掌控力就会受损,而财阀们则会扩张势力版图,依托经济力在政治上争得越来越多的话语权。

尽管他本人对于这些〖中〗国财阀领导人的个人〖道〗德算是基本放心但资本本身是无所谓善恶的而避种庞大的产业组织,也并非能够以个人的〖道〗德素养能够加以衡量和约束。一旦财阀势力压倒作为国民总代表的皇帝整个国家就有沦为门阀寡头共和制的危险,到了那个时候,底层民众与世袭化垄断化的的上层也将逐步走向割裂,最终形成%和的社会xìng问题。

这一次的工业发展纲要,他早就聚集皇产的智囊和决策层,几个主要经济研究所的专家们关起门来讨论多次,目的就是要在确保国家整体利益的前提下,保障皇室产业继续合理合法地处于优势地位,同时还要避免财阀组织的进一步恶xìng膨胀,避免康采恩体制演变为扼杀后起竞争的经济毒瘤。

郑宇的心思,比绝大部分人所想象的还要深刻和长远得多。

康采恩组织终究只是时代的产物,其产生和发展,都是为了适应国家工业发展和赶超的需要,为了聚合国内的行业力量,维护和扩展团体利益。但这种组织持续久了,主要成员企业就会勾连得越发紧密,逐渐向着扼杀后起竞争的垄断组织发展,反而可能逐渐演变为经济和社会进步的阻碍。,

这种康采恩,目前已经lù出了一些苗头;比如成员之间统一工资口径,避免工人以辞工为要挟要求较高的工资提升;对于后起优势企业,康采恩的主要成员会偏向歧视xìng配额,遏制其发展速度,很多时候要依靠工商部强力介入,而皇室方面则通过产业基金入股的模式,为这些后起企业打上特殊标签,来制衡康采恩的联合扼杀。

但这些公权力强力介入的举措,终究有其弊端,也就是寻租。

政府与财阀的利益勾结,是郑宇最为担心,却又偏偏最难以避免的问题。

暂时他还只能通过言语提醒,直接插手,信贷控制,惩罚xìng项目配给等方式来敲打这些康采恩,但他个人也好,他的手下人也好,都很难有足够的精力与这些顽强的财阀们进行旷日持久的战斗。

关键还是机制改革。

“我帝国国家产业布局,拟重点发展以下工业区;”

“京津工业区拓展为渤海经济带,主要依托渤海湾周边资源优势,人口优势,文化优势,资金优势和运输优势,因地制宜发展钢铁,造船,汽车,食品加工,纺织,机械制造等产业,并带动相关产业集群的发展。”

“长三角经济区,屦本主要以上海为主,目前要拓展为整个长三角城市集群,主要发展轻工产业和精密机械制造业,造船业,汽车业,日化业等产业。”

“山陕经济区,拟主要依托本地煤钢和铝土资源优势,重点发展煤炭采选,煤化工,炼钢,电解铝产业,并综合坑口火力发电和高压输电降低能耗。该地区基础设施建设尚属落后…将重点优先建设铁路公路网络。

“辽东经济区,主要以鞍ˉ本煤钢带,营口ˉ锦州菱镁资源带,沈阳工业区,大连ˉ旅顺工业区为核心,重点发展矿冶,汽车,造船,农机,化工等重工业,并就近配套发展轻工业,以满足东北地区所需。”

“黑龙江经济带,主要以松辽盆地的煤铁,贵金属,有sè金属,木材,农产品,以及原俄滨海总督区的资源为依托,重点发展辰产品和木材加工业,矿冶产业,化工产业。”(未完待续。!。

第二十七章 超越战略

第二十七章超越战略

“察哈尔经济带,主要发展畜牧产品ròu食加工业,鄂尔多斯煤炭采选和化工业,有sè金属冶炼业,白云鄂博煤钢综合体等产业。(更新本”

……

“以上工业区,将依托本地优势,因地制宜,优先扶持优势企业和产业发展,形成产业集群效应,降低经验和知识传播成本,带动地区经济的总体发展,并实现基础设施建设重点建设,集约利用的优势。”

“以上为我帝国工业发展纲要之主要内容,供本次国务会议审议。”

唐绍仪说完,合上文件,对着御座深深一躬,坦然坐下。

“有劳内阁诸君制订此等工业发展纲要,提纲挈领,堪可品鉴。”皇帝的声音缓缓响起,众人坐姿下意识地直了几分,“对于总体思路,朕没有太多指摘之处,嗣后各位如有问题,可踊跃质询。朕只就其中些许内容提些看法,以为抛砖引yù。”

“发展纲要对于产业技术引入和产学研结合多有布局,此等技术发展之重要朕毋须多言,这是举国公认的事情。朕之说一说问题。”

“这些年,帝国依托经济情报网络,通过合资,专利购买等方式广泛引入欧美最新产业技术和jīng密设备,收效可称显著,我国很多重点工业发展日新月异,甚或超越欧美同侪。这yijing说明了技术引进的重要xìng。”

“但朕也要提醒诸位,片面依赖技术引入,固然可以在短期内提升工业制造水准,但如果处理不当,反而会损害国家长远的发展基础。”

此言一出,很多人都是一怔。

“以矿业为例,我国很早就开始引入英德的矿机,但结果却是只能亦步亦趋,往往是我们引入了,很快又被欧美的新发明超越,不得不再引入。引入一批,落后一批,再引入,再落后。如此引入,到底有何意义?”

“说到底,这种引入现成技术,现成工艺,现成设备,如果只是以短期的经济效益为目的,引入成熟产品,马上产生效益,结果就是反而导致本国企业在主动研发上的停滞。即使是发明方面,我们固然有高效的科学技术情报收集体系,可以不断筛选出先进的工业发明,但如果只是片面依赖引入成熟技术,我们自己的研究体系如何发展?难道就这样一辈子依赖下去?”

新任工商部长谢忠神sè泰然。

这事情也确实和他无关。

“朕并不是说工商部之前犯了很大错误。但至少在这个问题上,国家产业走到这一步,yijing不能再继续这种直接引入,直接应用的‘吃现成’模式。以前也许还好说,现在本国yijing是欧美强国众矢之的,可以想见,未来的技术引入会越发困难。而且现在一些产业yijing有形成依赖的苗头,长此以往,又谈什么自足?”

郑宇说道这里顿了顿,又加重了语气:“技术体系是一个累积的过程,起步阶段还好说,可以补,一旦别人的研发形成系统累积,最后你的差距是越来越大,要补就要从头补起,而残酷的竞争yijing让你很难从头累积了。如果我们不能深刻反省这个问题,国家的经济自足独立也就是一场黄粱美梦。”

“很多人都问,为什么皇产的汽车,无线电,军工的造船,可以一直走在前列。我今天就和你们说明,”郑宇说道,“这是因为这些产业引入的不是技术,而是人才。而引入人才也只是手段,是为了培养更多的本地研究人才。没有赫兹,以及我们配给赫兹的助手,研究员,实习研究员,实习学生这一整个人才梯队,没有他们积累的一整套科研资源,帝国何来今日之无线电产业?”

“引入人才,这些年也开始遇到些问题。一个是帝国与某些国家有了较为复杂的利益博弈,另一个是*祸论的宣传,还有一个就是各国政fǔ和产业界有意识地应对。我们的眼力之准,现在别人也认可了。我们要挖谁,往往就会有欧美的财团开出更好的条件。发明yīn丹士林的博恩,被德国的拜耳化工拿下。我们想挖美国的福特,结果被洛克菲勒财团抢先注资。现在看来,想再走这条路径,yijing越来越难了。”,

“既然如此,未来我们必然要改弦更张,而现在就是最好的窗口。”郑宇的话让很多人jīng神一振,“直接引入技术,欧美各国yijing开始有意识地封锁我们。即使我们可以和德国人通过技术jiāo换和合作实现一批,但对于我们整个自足经济体系,这还远远不够,而且德国人开价也不低:他们也要我们对等的技术。”

“之所以说目前是最好的窗口,在于我们现在的大规模工业化建设,新入地区开拓,对欧美商业界的吸引力很强。等到了十年后,我们对欧美的依赖xìng就会大大减弱,到了那个时候,我们能够用来杯葛的筹码也就不多了。”

“既然如此,我们就必须抓住现在的时间,以国家意志,统一协调规划引入发展所需的各项技术,工艺,成果。但目的,并不是应用。”郑宇的话让很多人都有些míhuò,“我提一个原则你们考虑:第一台引进,第二台国产,第三台出口。”

“说到这里,我有必要和诸位分享我对于帝国工业发展战略的总体理解。”郑宇说道,“我认为,我们的策略归纳起来是四个字:全面超越。”

唐绍仪看了看谢忠,谢忠只是微笑以对。

“我们过去的工业发展策略,受限于实际情况,采取的策略大体算是‘重点赶超,全面发展”也就是优先发展一些最重要,最有战略意义的产业链条,力争领先shijie,而其他方面也要协调发展。”

“过去的策略,建立在我们可以利用在某些领域先进的理念集中国家资源优先发展,利用我们的体制在这一方面相对自由放任体制的先天优势,在短时间内于某些重点领域实现快速反超。”

“到了现在,

所谓超越战略,即是通过重点领域重点发展,最终达成国家工业总量和水平全面领先于其他国家,实现全面超越。”

郑宇的话让很多人都是耸然动容。

“也许很多人认为这是天方夜谭,但我并不这样看。”郑宇说道,“论人口,帝国及东亚各国,以及南洋经济区总计人口超过五亿,堪称shijie人口最多的经济体。论土地面积,资源禀赋,我帝国也堪称shijie之冠。而我国又为陆地大国,并非英帝国那样四分五裂的殖民地联邦,人口主体又是单一民族,语言文字划一,其他国家也长期受到华夏文明浸染,认同度较高,工业发展具备先天优势。”

“我华夏民族,自古以来即为吃苦耐劳之勤奋民族,且喜好知识,文明守信。以如此国民,只要政fǔ施政得当,广开教育,扶持经济发展,国家之强盛自不待言。但我们作为东亚的唯一帝国,欧美文明体系之外的唯一强国,为了确保长治久安,乃至争取更大的发展空间,必须立足于自足和全面领先,对欧美构成压倒xìng的优势。”

“这一超越战略,就决定了我们在技术积累上,必须实现各领域的自主研发积累,摆脱对欧美的依赖xìng,并实现全面领先。”郑宇说道,“故而在技术方面,我们引入海外的技术也好,工艺也好,设备也好,人才也好,目的都是一个:消化吸收,创新超越。我们的目的,是在吸收其他国家先进知识的基础上,研发出更加先进的技术,工艺和设备,开发出更加优秀的产品,并且建立自己的持续研发体系和创新体系。”

“一味引入,必然导致我国自主研发能力的不振;而一味消化模仿,只会让我们的科研体系没有了创新意识和创新组织。”郑宇的话让很多人又是一惊,“科学研发,就国家来说是一个组织行为,而非某些个人的天才闪光。依靠从国外挖一些团队和人员,或者是国内重金配置一些研究所,最多只能实现短期收益,而无益于长期和持续的科研发展。”

“国家的创新型科研组织,必须在创新行为中逐步发展,而不能依靠国家意志强行灌输。”郑宇的语气又重了几分,“这个与修路不一样,和建厂也不一样。创新力是一个社会进步的深层根源,而这种能量来自于文化土壤。要培养这种能力,就要从文化入手,以经济杠杆进行调节。”,

“未来的技术引入体系,也不能过于依赖政fǔ。说到底,这个领域过于专业,也过于多样化,依靠政fǔ官僚是办不来的。”郑宇摇了摇头,“内阁方面的想法很好,但事情不能这么来……还是要以政大学和研究所的专家来负责这些事情,政fǔ只是一个后勤支持。”

内阁众人脸上都没有太多变化。大家都很清楚:这个时候,唯一要做的就是认真听,仔细想,最后再看看能不能提出一些有针对xìng的意见。

“这样做的好处有三:”郑宇环视全场,缓缓说道,“首先,大学和研究所的专家是各自领域的专业人才,信息比较丰富,而且通过学术jiāo流可以随时把握业内最新动态,而脱产的官僚,即使原本是这个专业的,甚至曾经是专家,也难以保持持续的跟踪;其次,大学和研究所的专家都是业内知名人士,在欧美有很多同窗师友,人脉广泛,他们能接触到的信息也更多,而他们出面也更自然,更容易被接受;最后,这些人终归不是官僚,还要注重社会清誉,人也单纯一点,贪腐这类事情,他们要做成本太高,也不太愿意做。”

唐绍仪暗自苦笑,却也不得不承认有理。

“政fǔ提供组织名义,出资金,出通道,但不参与决策。”郑宇说道,“大学和研究所的专家,根据行业不同组建多个评审委员组做引入决策,对各自领域内不同专家提请的引入需求进行评价和表决,还要考虑国内是否有符合条件的企业接手,大体上就是这样一个机制。”

“国家成立产业技术推广中心,引入之后,这些技术就归属中心名下,直到由国内企业接手。”郑宇又说道,“这些技术的推广采取公开公平的方式,任何企业,只要合乎委员会制定的推广企业资质要求,支付足够的费用就可以使用该等技术,而提出引入该项技术的专家,则可从全部技术授权费用中提取5作为酬劳。在此技术基础上消化吸收创新出的技术,专利归属技术研发企业和个人,以鼓励企业消化吸收和再创新。”

“至于创新文化,这是后边再具体铺开的事情,朕在这里就不赘述了,只说政fǔ这边要做的工作。”郑宇说道,“税收方面,我建议对自主研发制订相应的奖励措施。凡是企业与大学,研究所等机构合作研发项目的,或企业自主研发的以及多家企业联合研发的,成果获授发明专利之后,核定的研发经费可以后续税收抵扣方式返还三分之一,但最多不得超过企业前一年营业额的百分之五。”

“产学研方面,我觉得内阁的提议很好,这里只稍作补充。”郑宇顿了顿,又继续说道,“目前帝国一线高校均采取学术自治,财政自主,但依然有很多学校要依赖中枢财政支持,并接受管制。中枢这些年给了大学不少研究课题,也安排了一些官员和高校领导人的互动,提升了政fǔ官员专业水准,也促进了国家科研水平的提升,但弊病很多,而且yijing不得不痛下决心进行比较彻底的改变。”

“学术领域官僚化,从长期看必然会导致国家学术创新力停滞乃至倒退。”郑宇的语气依然平静,但很多人还是忍不住心头一颤,“随着教育普及,报纸,书刊,杂志越来越发达,知识传播的速度,广度和深度都在不断提升。科学技术**日新月异,昨日的进步,可能就是今日的落伍乃至谬误。如果学术权威官僚化,学术机构政fǔ化,官场习xìng引入到学术领域,最终结果就是老派学术权威利用职权打压后起之秀,扼杀创新力,阻碍学术进步。学术研究者陷入官场文化不可自拔,每天沉mí于拉关系,作秀,媚上,从国家要钱要名誉,哪里还有多少心思钻研学术。”

“学术就是学术,不要扯这些luàn七八糟的东西。”郑宇的声音加重了几分,“我提议内阁方面,对目前出现官僚化苗头的政fǔxìng学术组织一体撤销,现有的政fǔ科研项目投入全面重新审核,停止向目前仍处于初等自治乃至非自治状态的学校派遣官员担任行政职务。这股学术政治化的风气,要由中枢首先动手摒除,再带动地方动起来。文宣方面也要跟上,做学术就是做学术,还要搞学而优则仕那一套,打着专家的名头hún官做,靠这个吃饭,那就要zhende好好说道说道了。”,

“关于技术引入,朕先说这些。”郑宇转向唐绍仪,“内阁对此有什么意见?”

唐绍仪起身一躬:“本人并无异议。”

谢忠也起身坦然一躬:“陛下所言甚是,臣附议。”

其他众人对视一眼,也起身应诺。

“既然如此,那内阁就按这个意思修订一下草案,嗣后呈递上来。”郑宇点了点头,“后边这个区域产业规划,也是很用心的,总体上没有大问题。朕只是提一些细节上的建议。”

“各位都清楚,帝国的工业发展早期主要依赖工业园模式,也就是划出或收购一整片适合工业发展,jiāo通便利的土地,建设工业园,并给与适当的优惠政策。这种模式,有利于吸引企业聚合,形成产业集群,也有利于先进管理理念,经验的传播,专业人才的聚集和碰撞。此外,通过有针对xìng地建设jiāo通运输基础设施,实现了配套设施的集约利用,提高了投资效率。”

“下一步国家工业发展,这个思路要坚持,这是毫无疑问的。”郑宇话锋一转,“不过,朕也要提醒诸位,就朕所知,目前各地yijing出现一些问题。之前的战时经济管制,以国家安全的名义,很多地方征集了大片土地用于建设厂房,生产工业品或用作转运仓库,以及修建道路。战争期间效率优先,中间出现的一些对国民补偿问题,强制征用问题,现在yijing在解决。但现在的问题是,很多地方在战后不但没有停止,反而开始变本加厉。yijing实行宪政的省份,有地方参议院监督制衡,这种问题很少,主要是一些闭塞的基层。不过,在一些训政省份,这种事情yijing闹出了不少纠纷。”

“我能理解不少基层政fǔ,他们也不能说就是为了发财,更多是xiwang通过低廉的地价,各种优惠政策来吸引企业投资,带动地方经济发展,从中长期的角度利于地方经济发展。但如果这种行为不能得到遏制,不能把他限定在法律框架之内,而是放纵公权力强制xìng处置国民财产,势必导致民怨累积,最终引发jī烈的官民冲突。到了这一步,损害的就不仅仅是基层政fǔ的威信,而是整个国家政权的威信。”

“无论如何,即使在训政省份,这种强制xìng的掠夺必须得到严厉追究。”郑宇斩钉截铁地说道,“国家基础设施建设项目,采取统一补偿;训政省份缺乏参政院制衡监督的,这种征用就必须建立在公平的基础上。未来训政省份的征地,一律由中枢核定价格制定补偿标准,擅自强征的,一律走法律程序,由公诉机关按照《物权法》提请公诉。”

第二十八章 夏日茶话会

北京。

战后的一系列大政方阵yijing底定,各部,国会,各专业研究所,青年团,工会等组织都分头各自行动,日常事宜自有内阁处置,在幕后掌控这一切的皇帝也可以松了口气…名正言顺地前往西山避暑。

刚满二十的皇帝,无疑是一个生活很规律的人。

直到现在,他大体上还保持了陆幼开始的军人作息,早晨五点起chuáng晨练,七点进餐,八点开始公事,中午午休一个小时,下午跑马,喝茶,读报纸,晚餐宴客,晚上再接见一批亲信,然后与御前武官进行一场刀术或者徒手对抗,写写日记,十一点准时睡觉。

皇帝进驻西山之后,北京名流又多了一个新话题;御前茶话会。

每天下午三点开始,皇帝都会在西山上依山傍水的“彩云阁”召开一次茶话会,每一次邀请的对象都不同,话题也是五花八门。

有邀请几位大学经济名家讨论国家经济发展对策的;

有招待几位哲学家讨论黑格尔,尼采,皮尔士哲学的;

有邀请几位在京外籍艺术家讨论西洋美术的………………

由于这位皇帝的威望,功绩,对国民的爱护,本人的传奇经历,乃至年轻英武的形象,皇帝yijing成为整个国家真正的灵hún和偶像。而获得皇帝的邀请参加茶话会,也成了北京名流的一种特殊荣耀,乃至成了某种荣誉地位。

这里边受邀请最多的,其实还是科学家。

不过,今天的情况却比较特殊。

茶室之内,往日都是某个形象怪异的科学怪人比比划划地在黑板上弄出各种图形,今天却是皇帝在黑板上划着什么,嘴里说得滔滔不绝。

“………………各位,请看………………避是我们现在所用轮胎的界面。实际上是多层棉织布上面贴胶,依靠棉织物的抗拉xìng能来加固。”

“那么为什么我们要着重加强轮胎的抗拉xìng能呢?”

郑宇看着台下的几位著名的轮胎橡胶专家。

新华大学化学系橡胶实验室的卢敏佳推了推眼镜;“陛下,这道理的根子在于橡胶的分子结构。我们工业用的橡胶是硫化过的即硫分子和橡胶分子用化学键结合起来,最脆弱的地方就在于这个横向的化学键,因此最怕拉力和张力。偏偏我们的轮胎是充气胎,充了气本身就向外拉伸,轮胎在转动过程中的形变又导致各个方向的拉伸,自然就让轮胎始终处于物理特xìng上最脆弱的状态………………因此必须要用棉织物来做骨骼进行加强。”

“好,说的不错。”郑宇赞许地点了点头…“不过我们现在的这种斜交充气轮胎,在朕看来就有很多难以解决的问题o首先是多层贴胶,工艺复杂;其次是棉织物隔层之间的摩擦,在高速运动中会持续发热,导致轮胎内部高温,进而软化橡胶,变xìng并极大限制了汽车的速度;最后是依然没有解决轮胎被动受力,始终处于最脆弱的状态这个问题。”

几位轮胎专家都不由得点了点头。

这的确是实话。

“针对这些问题,我提两个思路。”郑宇在黑板上用粉笔画起了示意图,“第一种思路我称为强化,就是把斜交胎转变为子午线轮胎这个环绕整个胎体的帘线层承担轮胎转动形变时候的绝大部分张力,用钢丝构成,其特点的薄而坚固,不会被拉伸,因此不会导致轮胎破裂。与轮胎运转方向平行的多层帘子布则与斜交胎帘子布材质相同,与钢丝帘线九十度相交。因为帘子布层数少,且不存在斜交胎那么多条纹斜交摩擦,因此高速运动内部摩擦生热少寿命长可以高速运转,而且钢丝材质更坚固也更耐刺穿。”

台下的几位专家开始还有些懵懂,听到后边yijing是精神大震。

郑宇所说的,正是1923年发明,并于1949年由米其林完成商用化的子午线轮胎结构。他之所以知道这个,主要还是前世的200年开始发改委以产业扶持政策限制斜交胎生产,扩大子午线轮胎占比,而北京市也和其他地方一样大规模投资扩大子午线胎产能,郑宇的信贷业务也响应国家号召往里边投了大量资金,内部信贷审核的上会材料还是郑宇亲自准备,对于这些基础xìng的ABC自然是大体上说得出来的。,

之所以现在要召集这些轮胎专家讲述印象里的一些轮胎知识…郑宇并非是心血来潮。

轮胎是汽车最重要的零部件之一,并且直接决定了一切汽车的xìng能。

汽车是郑鹰时代中国重发展的极大产业链条之一,也是郑宇最为看重的产业。汽车本身是消费品,同时也是战争最主要的工具之一,并能够带动一整条相关产业链条,乃至还可以促进整个社会组织结构和经济生产模式的变化。

汽车的普及,将推动公共交通和sī人交通的发展,提升生产企业间的运输效率,从而推动生产分工的细化,推动社会分工的专业化,并对城市化的进程具有爆发xìng的作用。

中国发展汽车产业有先天优势。

这个时代的郑宇掌握了shijie上接近半的石油资源,拥有汽车领域大部分前端和关键xìng的利,最雄厚的技术工艺储备,甚至逐步建立了流水线化和标准化的汽车生产线。中国近现代的工商业推动下的城市化yijing发展了三十多年,yijing拥有了几百万现代意义上的中产阶级家庭,在海外也建立了品牌形象。

中国拥有自己的海运liliang,和其他主要强国都签订了公平的商业条约,并且与国际xìng金融财团有密切的合作,甚至yijing抢先开始建设加油站网络。如何通过持续创新保持并扩大领先优势,在这个过程中进一步扩大汽车的普及,就是郑宇最为关心的问题。

在另一个时空,福特汽车改变了整个美国。

在这一时空,郑宇准备用中国汽车改变中国,也改变shijie格局。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汽车进步首在轮胎。

“陛下这……………

几个人彼此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就想要争下课题。这个重大发明,哪怕不算自己的,但也是留名青史的事情,而且注定要在帝国轮胎产业上占据重要地位!

“别着急,听我说完。”郑宇对着几个脸红脖子粗的知识分子笑了笑“还有第二种思路。”

众人抑制住内心的情绪,又凝神静听。

“铟丝子午线轮胎,也必然有自己的问题。”郑宇在图上比划了几下,“这是轮胎受力形变的大概示意图………………子午线轮胎比较薄弱的地方是胎侧,而这里恰恰是形变最厉害的地方。而且子午线胎没有解决一个根本问题;轮胎被动受力,而且是在最脆弱的拉伸状态下被动受力。”

“那么轮胎如何变被动受力为主动受力?如何从脆弱的拉伸状态转为最坚固耐用的状态?”郑宇环视全场。

众人面lùmíhuò。

这个问题几乎没有人考虑过。

“实心轮胎……………皇家飞马橡胶的总工郭志达皱着眉头,“不过实心胎的内部热量累计太厉害,速度提不上去,弹xìng太差重量太大,消耗材料太多,乘坐舒适度和对汽车车体的损害太厉害。”

“没错。”郑宇点了点头,“实心胎一定程度上解决了拉伸受力的问题,也解决了轮胎被扎破漏气之后内外气压消失,轮胎瘪气导致无法转动的问题。不过,它自身的缺陷更加突出,因此只有在某些特殊领域应用。,,“我给诸位提一个思路。”郑宇又画了一个界面图,“这是一个空心轮胎,但中间有几条受力的攴撑脊,也是由强化橡胶组成。众所周知,橡胶有最强的抗压xìng和弹xìng。因为橡胶在硫化之后硫分子和橡胶分子以化学键结合在一起拉开太厉害的话会断裂,但越压反而越结实。硫化橡胶无论如何挤压只要一放开,马上反弹回原状。而几条贯穿了整个轮胎空腔的支撑脊,可以承受非常巨大的压力,且同时还具有弹xìng……………”

“根据承力脊的形状,角度,厚度,力得以分散,轮胎形变的状态可以自由调整,也就是从被动受力变成主动受力………………因◆是利用承力脊承受压力,而不是靠内外大气压差,轮胎不必担心因刺扎漏气无法使用的问题。因为是空心结构,且采用弹xìng橡胶,轮胎弹xìng很好。因为不一定需要添加帘子布,轮胎没有内部摩擦生热。”,

“那形变也会导致能量转换,在轮胎内部形成热能积累。”一直沉默不语的腾达化工研究所橡胶专家邢志平开口说道…“这个散热如何解决?”

“开散热孔。”郑宇赞许地点了点头,画了个标识,“在轮胎内侧与轮毂贴合的地方,打一个通气口,轮胎内部是空腔结构,空气又通过通气口和外部空气完成热交换,内部就不会形成热能累积。”

“那轮胎位移呢?”邢志平继续问道,“充气轮胎用气压实现轮胎和轮毂的紧密贴合,但依然有位移。这个空心橡胶轮胎没有内外气压,如何确保高速行进中轮胎不发生位移导致危险和能量损耗?”

“橡胶自身就有弹xìng,在安装的时候撑开,一松开就紧密贴合了。另外可以在接合处用细齿纹咬合以增加摩擦力。”郑宇平静地说道,“各位觉得可行吗?”

旁边几个人yijing听得目瞪口呆。

从来只有实心轮胎,充气轮胎,从束没听说可以用橡胶材料制作空心不充气的轮胎。

可这么听下来,这个思路的确是值得尝试的!甚至很可能解决轮胎最大的一些难点!

邢志平的眼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狂热光芒。

他是个橡胶mí,从上大学开始研究橡胶,yijing足足十二年。可他确实没xiangdao,轮胎可以有如此结构!

郑宇脸sè平静。

这种前所未有的新型轮胎,其实就是他前世骑行西藏之时自行车上装的空心免充气胎。之所以用了这个胎,还亏了是骑行之前在网上做了功课,在百度百科里找到了这种江苏一家公司生产的专利产品,后来还特地骑到徐州拜访了厂家,现场装上了免充气胎。

他自己知道,其实即使在前世这种轮胎还没有发展到可以满足汽车需的程度,但对于这个时代速度相对缓慢的自行车,工程车,农用车,载重车等等却是足够了。

“其实这种结构还有很大的提升余地。”郑宇继续说道,“在轮胎胎侧一样可以像子午线一样用钢丝帘线补强,而且还可以在中间的受力结构中添加集束钢丝来强化。这样xìng能还可以获得极大提升……………”

众人yijing被彻底震惊,如同看神仙一样看着这位年轻的皇帝。

这还是不是人?

要说文武全才,治国领军,改革国政,有如此能力,大家虽然惊讶,却也勉强可以接受。毕竟这位是先帝的养子,许帅门徒从小教育严格,又经历了那么多事情。可这科学上头的奇思妙想如此精妙,这要何等天分,何等的才情!

一开始几人也怀疑是否有高人指点,可想一想自己这几个人yijing是帝国有数的橡胶专家,没在场的几位水平也不过差相仿佛,根本不可能有如此精妙的创意。

这想法说出来,在这些专家面前其实并算不得天方夜谭。但这些人心里清楚,要作出这样的创造,需要对橡胶本身,对力学有多么全面而深刻的理解!

“陛下……………”邢志达咬了咬牙,开口说道“您这些构思实在是令在下佩服不已。刑某不才恳请陛下允许我与您再深入探讨一二,我是觉得这空心免充气轮胎大有可为………………”

“陛下我觉得这子午线胎实在是个很值得研究的方向……………”

“陛下……………”

“各位都是帝国轮胎领域的专家,朕今天说了这么多其实是班门弄斧了。”郑宇看着众人争先恐后的样子,倒是渐渐严肃了起来,“不过朕也请诸位留意,今天朕所说的思路,属于帝国绝密情报,绝对不可以有任何外泄。”

众人神sè一凛。

“今天请诸位来,是因为诸位的专业能力和操守都值得信任。”郑宇说道,“这两个课题,朕就分别委托你们各自开发,经费自筹。五年后朕看你们的成果………………不过记住一条;必须绝对保密。”

众人肃然点头。

“这轮胎看起来并不复杂,但却关乎了汽车业的根本,甚至是未来经济的根本。”郑宇说道,“轮胎xìng能如何,制约并且决定了汽车的使用效果。而帝国的汽车业,就是未来经济的主要龙头产业。我们整个国家的未来,现在要压到几位的肩膀上。”,

“朕,可以信任你们吗?”

“帝国的航空研究,在下一阶段需要在七个方面同步开战夜。

西山。

郑宇看着陆军部航空局和海军部航空局的两位负责人,皇室航空产业负责人和几位航空专家,声音沉稳。

“第一,是在原有铝材料的基础上开发铝镁合金,以及其他轻量化,高强度的铝基合金材料,为航空器提供材料基础“第二,是开发星型配置,大迎风面积的空冷发动机,以及采用液冷,可以以流线型设计减少风阻并提高发动机冷却效力的液冷发动机。”

“第三,在新型材料的基:础上,从木质双翼飞机逐步转向全金属单翼机,提高速度,机动xìng,俯冲能力;”

“第四,开发新型风洞,改进测试方法,完善空气动力学,流体力学;”

“第五,开发可以垂直起降的直升飞机,以满足未来步兵空中机动和空中长滞空稳定火力平台的要求。”

“第六,开发固体燃料发动机推动的火箭,以实现自推动远程攻击,并可由飞机运载,在空中发射;”

“第七,开发涡轮喷气发动机,将螺旋桨的拉力推动变为后喷气的推力推动,并在此基础上开发喷气式飞机。”

郑宇说完,只见场内众人面面相觑。

“陛下,这其他几点,之前先帝在位之时,和许帅,穆……………铁等人也都曾提过,不过由于技术原因,始终还处于研发过程中,而且大部分还在早期的技术验证阶段。”天鹰动力实验室的负责人李志航有些疑huò地问道,“不过这直升飞机………………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郑宇一笑,从桌子上拿起一个物件,双手一撮,在空中飞了起来,两截类似螺旋桨的羽翼飞速旋转,体态轻盈,好半天才逐渐停止旋转落到了地上。

“竹蜻蜓,这就是直升机的原理。”郑宇说道,“先帝早年和我提过这个事情………………可以考虑三个旋翼,以内燃机驱动快速水平旋转,从而形成向上的拉力,拉动机体起飞,而要前后左右行进,只需要机体倾斜,螺旋桨以角度旋转,自然就可以变向飞行。另外还可以设计一个尾翼,用尾翼实现垂直或倾斜旋转以向不同方向行进……………”

“这东西好像达芬奇曾经画过示意图………………”皇室航空产业的高级工程师陈家林眼睛一亮,“不过避个机体形状………………”!。

第二十九章 盛华学园(上)

永定河畔,一座新华风建筑群伫立于绿树远山之间,格外醒目。

身着整齐划一的黑sè华服,戴着制式斗笠,十四五岁的少年队列整齐地走出校门。

华风起东亚,铁血铸国hún;

六千载风云干戈,四千年润泽天下;

强汉健儿血未冷ˉ,盛唐男儿自刚强;

仇与耻,当洗雪;

名和利,莫挂怀。

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

我以我血沃华土,我以我身壮国威;

万众一心大中华,汉风烈烈新东亚。

“这是学园校歌。”

盛华学园校长,伯爵李新平微微一笑;“趁着天气还可以…多做些划艇比赛………………”

“嗯,我们那边气候倒还好,全年亢冰,都可以划艇。”一旁的御前幕僚,皇室产业代理人柯山点了点头,“肇庆哪里都好,就是夏天热了点………………我们当年在夏天还得规规矩矩穿校服,小时候不懂事,心里还是有些怨言的。”

李新平看着这位出身盛华学园,以及另一所寄宿制精英中学同样由皇室产业主持的“华林中学”共同的前身南洋学园的皇帝亲信,也不由得暗自感叹岁月变迁。

这个帝国,未来就是这些年轻人的天下了。

他的目光再度落在河畔那些生机勃勃的年轻身影之上,脸上又流lù出了自豪与满足。

在中华帝国,一向有“北盛华,南华林”的说法。这两所寄宿制学园,凭借最严格的管理,最优秀的师资,最雄厚的校友资源,从一开始的为皇室培养人才逐步发展为面对这个新帝国的贵族阶层,提供最可信赖的封闭式精英教育。

在郑鹰看来,一个国家的进步固然有赖于义务教育的推广,但国家精英阶层的综合素养,却始终会在很大程度上决定国家的成败,甚至也决定了义务教育的成败本身。

对于中国传统家天下文化中浸染出来的精英阶层郑鹰打心里抱有戒备。在他看来,随着国家的变革一步步走向深化…这些人要么接受改造,要么分道扬镳,但无论如何,其骨髓深处的传统官僚士大夫习xìng是难以改变的。

要适应新的社会结构,国家未来的精英阶层必须在教育阶段与现有体系“隔离”,以一种超越时代的教育文化体系进行“再造”。

早在北上割据江南之后,郑鹰就从英国伊顿公学聘请了多位办学专家一起制订了早期的精英中学整体架构,也就是位于广东肇庆的南洋学园。甲午之后,南洋学院分为南北两个体系,位于北京的更名为盛华学园,留在肇庆的更名为华林学园因此,郑鹰一手打造的这个教育体系,很大程度上借鉴了英国的寄宿制贵族学校,旨在培养出具备高度公共责任感,强烈的爱国心和竞争意识,尤其是拥有献身精神和使命感的华夏精英。

柯山是奉了郑宇的谕令前来调查盛华学园情况的。

他知道李新平对于他的束意肯定有很多揣测,却也无心解释。国家的发展一日千里,很多事情也必须未雨绸缪地进行安排在这方面他对那位比自己还小了**岁的皇帝实在是有些既惊且佩。

他需要用自己的眼睛去观察,用自己的耳朵去倾听用自己的头脑去判断。这个学园能否承载起那个使命,很大程度上将取决于他的意见。

一行人走入了学园之内。

正是下午的运动时间,运动场上满是身穿运动衫的学员,以及旁边身穿制服,奋力加油的观众啦啦队。

“这个……………”外交部亚洲司的肖永明指着一处场地,“观众怎么都坐在墙上?这些学员怎么动不动就撞在一起,还老围着墙抢球……………业太野蛮了一些。”

“这是墙赛………………源自英国的古足球,华林那边也在玩,”李新平说道,“不过到去年为止,我们yijing连续五年在对抗赛里打败华林的代表队。”

柯山笑了笑,没说话。,

“那边是橄榄球………………”李新平又指向相邻的场地,“我们学园比华林更重视体育运动,也更强调协作。橄榄球我们连续八年取胜了…………#果去年华林的足球队运气差一点,基本上就是一边倒。”

“那边我知道,是足球……………”肖永明点了点头,指向另外一侧,“………………怎么有白人?”

“学园是不招收外国学生的………………”李新平看了看,“那边应该是伊顿公学来访问的足球队……………我们和伊顿,华林与哈罗公学算是友好学校,定期互访。”

“去看看。”柯山倒是来了兴趣,“哈罗的球队技术一般,这些年可被华林虐惨了……………不知道伊顿如何。”

球场上,身穿红白两sè队服的盛林学园球员身高与对手相似,体形却明显更为壮硕结实。在球之上,身材瘦高的英国少年贵族子弟每每想炫耀一下脚呷技术,不是被对面牛犊子一般的少年撞开,就是被对方一个毫不留情的滑铲放翻。

看得出来,英国少年明显也有些动了怒,火药味越来越浓。但双方终究都是受了严格的精英教育,尤其是从小被灌输了体育猜神,还不至于因此爆发暴力冲突。

不知道是出于信任,还是单纯的放纵,裁判似乎也不太在意。

“我们的学员大部分是六岁入学,从小基本上每天都要吃牛肉,喝牛奶,做大运动量的体育运动,教官都是禁卫军的老资格士官和军官,单论身体素质,十四五岁的孩子比得上一般十**岁的农家小伙子。”李新平说道,“伊顿的体育虽然很受重视,但比起我们还要差出许多。就算打起架来,我们这边都是练惯了散手的…虽然没学军队的杀招,但平常人还真挨不了几下子。”

肖永明有些愕然地看着这位久负盛名的校长,似乎无法相信这样的话居然出自这位教育专家之口。

“在盛华,弱者必须被改造为强者,否则就只能被淘汰。”李新平说道,“这些孩子…也许在小时候有形形sèsè的问题,有的懦弱,有的虚荣,有的jiāo气,有的自sī,但从盛华出来的毕业生,却只会拥有同样的品质;正直,勇敢,真诚…朴实,富有责任感。他们承载的并不是贵族子弟的虚荣,而是沉重的责任。对他们来说,在战场上献身,或者在天涯海角为国家民族争取利益…远远胜过在舞厅和沙龙与fù人**。”

“要在这个shijie上立足,靠的不是退缩和忍让,而是持续地提高实力,勇敢地参加竞争,承担起自己的责任。”李新平说道,“在盛华,一切备选学生从三岁开始就接受定期观察访问,只有符合条件的才能在六岁正式报考…三个预备生中会有一个进入盛华的预备小学…而从盛华小学进入盛华中学的,四个人中只能有一个。”

“在盛华中学…每年都会根据考试,体育,品行等等进行综合评定。”李新平的话一出口,连肖永明等人都是倒吸一口冷气,只有柯山神态自若,“失败者就只能去其他学校,而最优胜者将获得奖学金,并且获准加入‘优胜组,,获得更优越的住宿和饮食条件,乃至一对一的导师辅导。”

李新平指着场边几名喊得声嘶力竭,面红耳赤的学生。

“那些制服外面披着黑sè斗篷的就是优胜组的学生。”李新平说道,“那个斗篷上绣着金龙的,就是优胜组中最优秀的学生之一,他们的衣服扣子也是纯金的………………这些最直观的竞争,会促使学生挖掘出自己的一切潜能提升能力面对竞争,也会让他们感受到达尔文进化的残酷。在这一体系中最终胜出的,也自然最有战斗力,心智最为优胜的。”

柯山指着一位身穿华服,佩戴xiōng章,戴着眼镜的中年人;“那是心理医生?”

“我们这边叫心灵导师。”李新平笑了笑,“医生总让人xiangdao疾病,我们这边就把他纳入教师行列。青少年难免有很多心理问题,尤其是如此残酷的竞争。他们的职责就是把青少年的竞争导引到良xìng的轨道,避免他们产生某些不良观念,也要防止失败者产生某些负面情绪。这些都是真正的专家………………”,

“这学校………………”肖永明迟疑了一下,“怎么一个女生都没有……………似乎有些不太符合文教部的规定。”

“盛华与华林都是男校,不招收任何女生,也不招收任何女老师。”李新平说道,“先帝颁发过特许状,本校是完全自治的,由校董事会全权决策一应事宜………………”

“盛华严禁青少年早恋,学生必须把一切精力投入心智和身体的成长上。”李新平带着众人走向旁边的宿舍,“青少年时期是一个人的基础,而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他们这些人都有不凡的家室,也因此更有资本沉mí于肉yù…乃至沦入以权谋sī的深渊。盛华的毕业生必须忠于婚姻,搞婚外情会遭到学友的一致唾弃。”

“不过他们也不是彻底的与女生绝缘。”李新平笑了笑,“从十六岁开始,进入优胜组的学生可以每个月参加与风华女校的联谊舞会,普通组要半年才能参加一次,不少学生就是在那个上边找到了意中人………………所以优胜组的竞争更加jī烈。”

宿舍内部有些yīn暗,管理员打开一间房间,李新平推开门,里边是两两一组的四张上下chuáng铺,房间有些狭小,也很简单,无非是写字台和衣柜,一盏最新的白炽管灯挂在墙上。

“这是普通组的宿舍。”李新平说道,“优胜组会是单人宿舍………………小学每天晚上九点,中学每天晚上十点都必须熄灯,准时就寝,教官会亲自巡夜。”

肖永明看着小小的宿舍,有些头疼地说道;“那些人来了,就住这样的地方?”

“对盛华来说,他们没仟么特殊的。”李新平摇了摇头…“不论他们在自己的国家多么尊崇,在自己的家庭里又是如何受宠到了盛华他们只是普通的学生。小学的时候还好说,到了中学,如果不能在竞争中胜出,也一样会被淘汰。”

柯山静静地听着。

“他们的家长把他们送过来,想必也不是为了赚个学校的名头而是xiwang这些人能够得到最好的教育。”李新平说道,“盛华的理念,是相信一切人都有潜力有待挖掘。只要他们不是先天的智力缺陷,能够进入盛华,就完全有机会胜出。命运始终掌握在他们自己的手里。”

“中文教育打算如何安排?”柯山突然开口问道,“我们计算了一下,每年入学的人数恐怕要在五十人以上。”

“从小学开始,会设立专门的语言班,对这些孩子进行中文教育。”李新平说道“小孩子学习语言的能力是很快的…这种能力过了十二岁之后就会衰退………………,,“那贵校……………#何满足这些客户需求?”肖永明推了推眼镜,“我说的不仅仅是这些人的家长,还有帝国………………”

“就我的理解,对这些孩子来说他们的家长xiwang得到五样东西。”李新平说道,“首先是优良的综合素质,能够在本国成为上层精英,然后是与我帝国上层精英之间密切的人脉关系,有利于他们未来的发展,乃至对整个国家的发展构成助益,再之后是出众的语言能力,可以流畅自如地以中文进行交流再就是强健的体魄最后是出sè的贵族仪态修养。”

“在盛华,这五样需求都可以得到满足。”李新平说道“盛华的教育水准,体育运动就不必多说了,在人脉方面,盛华毕业的校友几乎全都是帝国各界的精英人才。帝国的各贵族门第的子弟也多半就学于盛华和华林,毕业之后彼此联系密切,在北京,上海,广州,武汉这些城市,每年都有校友聚会“目前盛华中学部就学的三千名学生,出自男爵以上家庭的就有三百四十多人,以天资卓越获奖学金入学的慈宁子弟有一千人左右,其余都是绅商巨子,或是贡献突出的各界俊才子弟,中学部招收的,获奖学金入学的平民子弟只有三百人。”李新平说道,“这些人都是他们未来的人脉…更不必提遍布帝国各界的盛华学友了。”,

“在礼仪才艺方面,盛华从小学四年级开始安排强制xìng的马术课,体术课,刀术课,击剑课,琴艺课,舞蹈课,礼仪课和西洋乐器课,所有课程完全按照帝国专业协会的评级办法,学生在某个学年,都有在这些课程上必须达到的等级,有两次不达标即被淘汰。”

“在盛华,一切校内活动都需要严格执行帝国礼仪制度,在这里,学生不被看作孩子。从中学部开始,他们就必须对自己负责,并且被视为有充足行为能力的人。”李新平说道,“从中学部四年级开始,他们将加入盛华定期论坛,研讨国内外重要问题。他们还可以参加选举,以成为盛华学生自治委员会的成员,参与学校管理。”

“在盛华,小到宿舍长,学校小组长,运动队队长,大到学生自治委员会主席,盛华的每一个学生都被要求学会并切实承担起领导职责,对自己和他人负有责任。

“对于帝国方面,我的理解,帝国需要的并不是具有强烈本民族本位思想,精明强干野心勃勃的国家领袖。”李新平说道,“盛华是帝国的盛华,我们之所以为这些藩属国…保护国,督导国乃至其他亚洲国家培养精英人才,是为了帝国的利益。”

肖永明和柯山对视一眼,轻轻点了点头。

“在盛华,学生从小学开始接受华夏历史和西方历史的教育,着重讲述华夏文明的辉煌灿烂,并帮助他们奠定对于国家,民族,亚洲乃至shijie的正确认识。”李新平说道,“在盛华,任何一个学生都在随时接受华夏主义的信息。他们会深刻感受到中华文明的伟大,华夏历史的壮丽与浩瀚。”

“我有一个提议。”柯山微微一笑,“最有发言权的不是我们,而是贵校的学员本身……………我和永明可以亲自访谈,这比走马观花的效果要好得多了………………”

李新平看着这位南洋学园出身的毕业生,笑着点了点头;“这当然没问题。”

篮球场上,刚刚被替换下来的青年接过同学的毛巾,擦了擦汗,整个人又显得生气勃勃起来。

肖永明看着这个青年眉目清秀,身姿英朗,倒是生出不少好感,当下轻声问道;“这位同学怎么称呼?”

青年转过头来,却见两个身着华服,年纪不大,很有些官员气派之人就站在身后,赶忙起身行礼;“在下顾维钧,字少川,江苏嘉定人,盛华学园中学部六年级………………请问两位长官有何脂教?”(未完待续。)!。

第三十章 盛华学园(下)

“顾维钧?请问与交通银行的晴川总裁可有关系?”肖永明看着对面的这个青年,越发觉得面熟,“倒是听闻晴川总裁有一子甚是聪颖……”

“正是家严。”顾维钧微微一欠身,“聪颖之名倒不敢当,盛华藏龙卧虎……”

肖永明和柯山对视一眼,对顾维钧微微一笑:“我们倒谈不上什么指教,只是久慕盛华之名,前来探访一二……”

这个时候,旁边的一些学生也注意到了两个不速之客。这些青年渐渐围拢过来,看着顾维钧和两个访客,似乎隐隐在期待些东西。

顾维钧倒没有什么太多惊诧。

他父亲顾晴川并非从龙旧臣,而是在镇国军割据江南的过程中投效的南洋从龙派,原本并不显赫,只是靠着家传的钱粮师爷本事,再加上早年就学教会学校,后来又留学美国,通过自己的努力,一步步走上了帝国金融界权力金字塔的上层。

顾维钧自小聪颖,可惜门第普通,就学有些曲折。虽然最终得以进入南洋学园,但升初中却因身体较弱惨遭淘汰,成绩上也未能获得最高等级的奖学金,不得不就学于另一所中学。为了让顾维钧能够入学南洋学园中学部,顾晴川使出浑身解数,不惜聘请私人教师在就学之前和之后对其进行专门教育,终于让顾维钧在一年后得偿所愿,后来又跟着北上的一脉成为盛华的学生。

顾维钧在盛华刻苦努力,于中文,代数,几何,英文,历史,政治等科目成绩尤佳,又积极参与学园体育活动,身体发育速度陡然加速。由于他年纪偏长,又早早体会到了竞争的残酷,懂事甚早,顾维钧在校内逐渐成为风云人物。

到了中学部四年级,顾维钧凭借优异的成绩得以进入优胜组,又在校内的国政论坛之上屡屡发言,参加辩论,发表演说,每有振聋发聩之语,在中学部五年级即进入了学园学生自治委员会执委会,更于月前就任主席。

此刻,这位另一时空未来中华民国的外交奇才,只是坦然自若地面对着对面来历不明,但显然很有来头的人物。

“少川,本人久闻盛华大名,倒是有心请教一二。”肖永明推了推眼镜,“不知少川对当前国际局势可有关注?”

顾维钧一笑:“学园内有报纸,各社团也于国政多有涉猎,本人身为鹰扬国际政治学会主席,自然要更多留心一些。”

肖永明环视周围,见学生们多有兴奋之色,对着顾维钧点了点头:“如此倒好……少川,最近南洋华人多有独立建国之说,国内舆论也是争论不休。以你所见,帝国当如何自处?”

顾维钧不假思索地说道:“南洋必须为我帝国之土,然我华民独立建国之举也不可仓促而行。”

肖永明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南洋,无非暹罗,安南,吕宋群岛,勃泥,荷属东印度和英属马来亚。目下暹罗,安南大部,吕宋群岛,勃泥(加里曼丹)之西部已在我帝国之手,自不待言。”

“荷属东印度,包括苏门答腊,勃泥,苏拉威西和爪哇,以及英属马来亚地区,物产丰饶,其橡胶出产已达世界总产量的一半,更有石油,镍矿,铜矿和锡矿出产,其水稻一年三熟,金鸡呐霜,棕榈油,咖啡,烟草质地优良,乃是帝国天然的原材料产地和农场,也是我帝国工业品出口的主要市场之一,于经济上意义重大。”

“就政治而言,南洋实为华夏南方屏藩,一旦为欧美强国所据,帝国就坐困于东亚,而无力争雄于四海。尤其是马六甲海峡地扼太平洋和印度洋的咽喉水道,爪哇和苏门答腊则屏护着整个南太平洋,更是我帝国未来冲破东亚,威扬世界的藩篱。”

“我华民定居南洋已近千载,与南洋诸国行朝贡册封也有数百年的历史,较之后来之欧罗巴人,我文明开化之华夏国民更有资格行统治之责。”顾维钧说道,“于当地马来土著而言,我华民同乃亚细亚人种,黄皮肤黑头发黑眼睛,且勤劳朴实,华民所在百业兴旺,土著之民也得改善生机,而非如欧罗巴白人单单以掠夺为谋……”,

肖永明和柯山都没说话。

“帝国解决了北方和东方边患,国家力量南移,英美法都感支绌。我华民于南洋已经根基深厚,又有帝国陆海军为后盾,未来南洋回归我帝国怀抱已是板上钉钉。”顾维钧说道,“对荷兰人来说,如果对华民行武力镇压,强行收缴武器,势必引发帝国干涉,而英法面临德奥同盟的威胁,难免口惠而实不至。美国有心干预,却实在是鞭长莫及,国内民意更不允许美国与帝国爆发武力冲突……”

“那以少川所见,南洋华人不是正当趁热打铁,抓住有利时机推动独立?”肖永明说道,“若错过眼前时机,未来一旦中德交恶,或者英法美造舰计划完成,南洋局势再趋复杂,恐怕到时候就难说了。”

“正因为如此,此时才不可猝然行独立之举。”顾维钧轻轻摇了摇头,“帝国于亚洲战争中纵横南北,已经为列强瞩目,若无中德一致战线为实,中英同盟为虚,两相掩护,再加俄国急速崩溃,赤祸蔓延,恐怕英法美等国就会煽动民意与帝国行封锁之事。现在德奥同盟力量急剧膨胀,欧美各国纷纷扩军备战,帝国正应顺水推舟行韬晦之策,着力消化新入领土,推动英德之间首先爆发大战,而我帝国则可趁隙而取南洋……”

“若此时贸然行事,难免招列强所忌,更可能引发欧美对我国商品的抵制风潮,于我夯实国力甚为不利……目下南洋华民高度自治,我帝国资本通行无阻,移民潮涌,假以时日,帝国于南洋根基日深,未来就是瓜熟蒂落……”

肖永明和柯山对视一眼,点了点头:“倒是有些道理……少川,看来在国政上头你倒没下功夫。”

顾维钧不卑不亢地说道:“些许浅见,倒是让您见笑了……”

“不必客套,”肖永明摆了摆手,“说说我帝国的亚洲政策吧。”

“今日之东亚,便是未来之亚洲。”顾维钧的脸上现出不加掩饰的自信,“我华夏雄踞亚洲文明顶峰两千年,而今又以有色人种独自击垮白人一等强国,文明开化,工商发达,军力强盛,无论从哪一方面,都堪为亚洲民族之表率,也天然地对亚洲未来承担有重要责任。”

“今日世界弱肉强食,不为帝国便做奴隶,这实在是不可动摇的真理。”顾维钧说道,“如日本,暹罗之类,名虽独立,实为列强鹰犬,堪称亚洲的伊洛魁人,不独害人,兼且害己,实在是由于欧人居心叵测,野心勃勃。我帝国行国政督导,以华夏文明改良东亚落后之文化,以华夏工商统合改造东亚落后之经济,以华夏科教做养新一代东亚之民,正是帝国东亚皇道大义之所在。”

“今日帝国行此东亚联合之亚洲政策,一方面是大势所趋,众望所归,一方面也是情势所限。”顾维钧说道,“帝国已经为无庸置疑之一等强国,并且深深卷入国际政治博弈的大局,国家政策必须因势利导步步为营,无须孤注一掷以国运相赌。目前我国家实力所限,还须与列强虚与委蛇,未来帝国实力日强,东亚联合一体牢不可破,帝国以强悍之实力,高举亚细亚独立自强的旗帜,自然可以君临亚洲,成就皇道大业。”

柯山暗自点头。

这些话虽然有些稚嫩,甚至观点也有些偏颇,但大体方向并无差错。更难得的是,这位顾维钧并没有这个年龄段的青年比较普遍的激进情绪,相对而言能够从大局出发,以相对理性的态度分析民族存亡大计,看来倒是个可造之才。

正在这时,旁观的学生中传出一个声音:“顾师兄,你的高论在下已经领教,但实在有些不敢苟同。”

顾维钧也不生气,转过去微微一笑:“世杰师弟,但请指教。”

“在下王世杰,中学部四年级。”十五六岁模样的青年一身利落的华服,对着柯山和肖永明微微一欠身,又对周围人一拱手,“久闻顾师兄大名,于师兄大作也有拜读,往日尝于学会听闻师兄演讲,颇有所得。不过今日却有些话不吐不快。”,

“请讲。”

“师兄所言帝国实力不济,当行韬晦之举,鄙人实不敢苟同。”王世杰昂然说道,“我帝国以一国之力,力败三国,倭人束手,暹罗闻风影从,俄国土崩瓦解,而我海陆损失甚微,更有德人来访恳请合作,欧美小国纷纷求购军械,足见我帝国军力已堪为世界之冠。”

“当今世界无非是实力竞争,帝国可以收复勃泥,吕宋,河中,鲜卑利亚故土,并非因为帝国韬光养晦,而是因为帝国打出来的赫赫军威”王世杰的话顿时让很多学生面露激动之色,“帝国实力已为一等强国,更开疆拓土雄踞东亚,西控波斯,南临暹罗湾和苏禄海,东临太平洋中线,如此强盛亘古未有,无论是海陆疆域,皆已直逼英帝国,而欧洲人数百年来的殖民扩张经此一役更是风雨飘摇。”

“德意志大帝国与我帝国交好,也非是因为帝国循规蹈矩崇尚和平,而是因为帝国有实力,有决心,也有手段是因为帝国敢于和英法摊牌,表现出了动摇英国殖民体系的实力与信心”王世杰说道,“中德两帝国雄踞世界,分属欧亚,正是天作之合。两国携手分割欧亚,英法不足为虑。这个时候,师兄却主张帝国韬光养晦,坐待英法美扩军备战,实在让小弟百思不得其解。”

“那以世杰所见……”

“趁热打铁,进军南洋,逼迫英法让步”王世杰的声音隐有金石交击,“以波斯一事观之,英法态势已窘,只要不触犯其核心利益,无非丢车保帅。荷属东印度已经是板上鱼肉,荷兰不过欧洲弹丸小国,若我帝国连此等侏儒国家也要忌惮,难免损伤国威,也让我本土国民,南洋同胞心寒。”

“若英法拒不接受,则帝国直接对荷属东印度武力解决;英法以武力干涉,则中德顺势发动大战,我帝国兵出河中,截断霍尔木兹海峡,并进一步进军印度;土耳其奥斯曼帝国兵出北非,扫荡埃及英军;德意志帝国陆军扫荡荷兰,法兰西等国,进窥不列颠本土;我帝国海军舰队和陆战队则可平定南洋,配合陆军自暹罗攻击马来亚,英属缅甸和印度,并进而登陆澳新地区,彻底瓦解英法殖民体系。”

“以中德同盟的强大实力,抓住美国军备薄弱,战争准备不足,法国刚刚开始扩军,英国造舰还需要时间的机会,举国一致再接再励,从眼前的胜利走向更加辉煌的胜利,两年之后,亚洲全境几乎就是我华夏所有,帝国不必再看任何人的脸色,以如此广袤之领土,行亚洲一体之大政,亚洲国民可沐浴于我华夏皇道光辉之下”

旁边的很多学生都已经醺然如醉,目光灼灼地看着王世杰。

王世杰盯着顾维钧,语气有些不善:“顾学长因何对我帝国强悍之实力,对中德同盟之压倒优势视而不见,只是一厢情愿以韬晦为念?须知这韬晦,是换不来胜利,也换不来国土的”

顾维钧微微一笑正要反驳,却从旁边传来一个声音。

“世杰所言,我实在不敢苟同。”

几十道目光转过去,却见说话之人身材修长,风度翩翩。

“在下郭泰祺,中学部五年级。”来人一笑,“我观顾师兄之言,恐怕也有言不由衷之处。”

顾维钧也是微微一怔:“泰祺此言何意?”

“按照世杰师弟所言,若是现在就开打,两年解决问题,还没轮到我们这些人出场,就已经天下太平了。”郭泰祺笑着说道,“到时候河晏海清,我们这些人无非领些薪资混吃等死,人生又有何意味可言?我盛华之人学得文武技艺,还须于此大争之世一展平生所学,若是天下太平,我等所学的屠龙之艺不就成了无用摆设?”

学生们各自莞尔,连王世杰的脸色也都和缓了下来。

顾维钧对着郭泰祺一笑:“泰祺,你这人说话不近不实,明明胸怀锦绣,却老是引而不发。”,

“有各位师兄这些珠玉在前,再有世杰师弟这样的后起之秀在侧,我这三脚猫的功夫就不必拿出来现眼了。”郭泰祺转过来面对柯山和肖永明,“两位兄台想必都是国家柱石,我等后辈粗浅末学,还请见谅。”

肖永明一笑:“只是闲聊罢了,各位所言虽然算不得字字珠玑,但也有别出机杼之处。看来江山代有才人出,此言不虚。”

他又转向顾维钧:“少川,你明年就要毕业,不知准备报考哪所大学?修习哪一专业?”

“我已经通过了牛津大学历史系的面试,没有意外的话,应该就是去牛津了。”

“牛津历史系吗……”肖永明点了点头,“那是出首相和历史学家的地方……少川看来是准备从政?”

“我觉得自己在国政方面有些敏感。”顾维钧说道,“家父原本是希望我就学伦敦政治经济学院专修金融的,不过我本人更喜欢外交。以铁血为后盾,为我华夏于今日世界之上争取利益,就是我的梦想。”

“很不错的理想……泰祺呢?”肖永明转向郭泰祺,“你可有什么考虑?”

“我大致上便是追随顾师兄的骥尾。”郭泰祺一笑,“不过牛津历史系未必有把握,我倒对美国更感兴趣,准备试试哈佛大学法学院……在我看来,美国将来肯定是新世界的主导力量之一,英法德诸国都及不上。目下太平洋已经是中美隔海相望,未来大有文章可做。”

“不错。”肖永明赞赏地点了点头,又转向王世杰,“世杰小弟呢?”

“要学国政,又何必舍近求远。”王世杰昂然说道,“我是打定主意要考帝国大学国际政治学院的……我帝国东亚一体的根基不在英美,而在于我帝国之内。国政学院有外交部诸贤客座授课,又得时时参与帝大国政论坛和学会,就近感受我亚洲皇道大业,我等华夏男儿正可一伸壮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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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

郑宇放下茶杯,轻轻揉了揉额角:“你是说,基本准备就绪?”

“是。”柯山点了点头,“盛华学园果然名不虚传,以我所见,就算是藩国之人,十几年的教育下来也得从里到外变成华夏主义者。我东亚一体联合大业要长治久安,就必须尽早加强对各国下一代精英的系统教育。”

“裕仁和那些日本,暹罗,缅甸和高丽的望族子弟,十几年后,就是我华夏的狂热拥戴,不二忠犬。”



。,

第三十一章 华夏魂(一)

“……我中华煌煌五千年,物华天宝,人杰地灵,实乃世界文明之顶峰。奈何李闯此等逆贼煽动民意谋反作乱,满清蛮夷狼子野心,吴三桂等汉奸为虎作伥,遂有率兽食人,神州陆沉,谓之亡天下……我中华之衰败,实乃满清蛮夷禽兽之逆举所致,故使我天朝蒙尘两百载,圣学不传,夷夏不分,遂有道统断绝,衣冠尽废……”

“我天朝今日之盛,实乃我华夏文明百倍于西夷之明证。我天朝自古以来,衣冠礼乐,文字诗书,道德文章,无不百倍于蛮夷。何谓中华?天地之央谓之中,文化鼎盛谓之华,我中华今日复兴,实乃祖宗神灵嘉本朝复兴神州心意之诚,在天之灵百般庇佑,而我华夏士庶秉圣学正道,怀天地浩然之气,自然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为今之世,黄口竖子诗书不传,张口即西夷禽兽之语,闭口则人权自由,女权平等,民主科学,皆蛮夷崩坏朽烂之糟粕,而我今世之后辈视之为圭臬……更有崇洋媚外包藏祸心之人为止鼓吹,欲以夷变夏,尽言西学之妙,而以毁弃我华夏圣学为己任,此等小人,华夏之民当口诛之,笔伐之,力教之……”

“今世之人心崩坏,礼教不存,世风日下,乃令人观之痛心。我华夏自古以来有三纲五常,君臣父子以定名位,华夷之辩以定中外,夫妇纲常以定lun理,奈何今日之华夏纲常无存,乡野之民动辄以民告官,毁弃纲常;甚或有禽兽之人效法西夷,动辄以恶言相加于圣人,以非古非圣为乐事,致愚民愚妇狂欢叫好,我圣学毁弃……赤发碧瞳之蛮夷动辄出入朝堂,洋洋然有意气,于天朝无丝毫战战兢兢奉公之态,开口闭口皆称大国,而无视我天朝君临万邦之实……”

“更有一等奸商,以其奸邪鄙陋之贱业为荣,所到之处农桑败坏,女织废弃,农人多有弃土外流,名为择业,实乃败坏纲常。我华夏之家庭,自古以四世同堂,五世同堂为荣,今后辈多从所谓新学,动辄离乡就业,各组家庭,导致各家人丁寥落,亲情淡漠,往年五世同堂之其乐融融不存,惟有老者倚门相对而泣……”

“父母之言,媒妁之语,夫妻天地伦常,乃人间孝悌之表率。今之所谓自由恋爱,背弃孝道,违逆父母,放纵子孙自私自利,以其个人之观念而离弃家人,实乃祜恶不逡……长此以往,父子反目,母子不相见,家庭崩坏,而圣人修身齐家之法不存,何谈治国平天下之大道……”

“今时之要务,莫过于拨乱反正,复我圣万世绝学,开我华夏千载太平。何也?中学者,天地正气也;西学者,小道末学也。是故中学之为体,西学之为雕虫之小末,上应天理,下顺人心。”

“……今日之华夏,圣天子当国,众正盈朝,西夷气运已衰,天道轮转又旺我赤县神州。执政之要旨,莫过于效法我皇明正道,以孝悌治天下,复三纲五常,大兴名教。以此天理人心之顺逆,我华夏复三代之治,奠五千载盛世之根基可期……”

中华宫。

郑宇却只是静静地喝着茶,一直到宋教仁念完,才对着一旁沙发上的梁启超笑了笑:“卓如,此大作可入兄之法眼?”

梁启超有些不屑地笑了笑:“此等衣冠老朽妄言文化,活似死人诈尸,不过是痴人呓语罢了,又何必当真?于我而言,此类言论尽是胡言乱语,根本不值一驳。”

郑宇点了点头,又转向刘子文身边的陈庆同:“仲甫兄可有教我?”

“言辞荒谬至极。然此刻民气正旺,于西洋之人也有所鄙薄,若此等谬论甚嚣尘上,难免有些遗老遗少借此做耗。”“独秀”陈庆同却是表情严肃,“为防微杜渐计,不可不予以严词驳斥,以免混乱我国民之思想,动摇我帝国文宣教化之大局。”,

郑宇又转向了“北竹”刘子文,见此人凝眉沉思,轻声问道:“大兄可有所得?”

刘子文微微一欠身:“不敢当……在下只是奇怪,这曾廉固然是守旧之卫道士,不过怎么敢公然发表此等文章?这可不是简单的是古非今,而是直接把矛头指向我帝国的整个体制了……”

“他是打着拥护皇统的旗号,想要迎合我专权统治之心。”郑宇淡淡地说道,“看来有些人是想试探一下我的心思了……他们这等旧礼教出身的遗老遗少,在新朝无幸进之路,想必心存怨愤已久。旧时科举取士,学而优则仕,这等人早把读书做官看作世间唯一的正途。有功名在身则于乡里为人上之人,于族谱则大书特书,于自己则富贵可期妻妾成群。现在前途尽毁,也难怪对新学恨之入骨。”

“在他们看来,朕是应该借此大胜,恢复专制皇统。”郑宇冷笑一声,“怎奈朕重开国会,维护宪法,兴新式教育,广开民智,有些人失了算,想必也乱了方寸,不得不投机一把,看看我是不是不得已而蛰伏。如果我嗜好专权,想要再行家天下,说不得他们这番言论就成了投名之状。只要我稍加放纵,一群遗老遗少就会打着往圣绝学,光大华夏的幌子鼓动风潮,以求全面保守复古。”

“陛下,就算我们不予严词驳斥,这等荒谬之言就能掀起风浪?”宋教仁忍不住问道,“当今文明昌盛,新式教育已大为推广,民智已开,又怎么可能轻易被迷惑?”

“钝初,你还是不了解我们这些国人。”郑宇摇了摇头,“几千年累积下来的文化沉渣,早已是深入骨髓无处不在,又怎么是区区几十年的改良教育就可以清除干净的。这些人要发动一次文化之战,可不会仅仅是这样大而泛之的言论,而是会把一切传统保守的力量都煽动起来,从各个角度,打着民族大义的旗号猛烈攻击新学,稍微应对不当,恐怕就是尾大不掉。”

郑宇看几个人还有些不信,转向宋子文说道:“大兄,要是你想要掀动此风潮,当从哪些问题着手?”

刘子文凝神静思,片刻后开口说道:“自然是打着民族,祖宗的旗号,编篡历史,美化古代,尤其是‘驱除鞑虏’的前明,并以‘修正满清篡改之历史’的名义,写些满人入关屠杀汉民,愚昧民众的故事。一方面是美化明朝,一方面是抹黑满清,激起民众对满人的仇恨,进而就把自己主张复旧学礼教的主张同民族大义挂了钩,谁反对这边,谁就是满清余孽,汉奸走狗。以帝国目前之民气,一旦被贴了这个标签自然就是百口难辩万劫不复。”

“只要帝国上层稍加放纵,此等力量纠合起来便掌握了舆论霸权,久而久之就没有人敢于反对,旧学礼教潜移默化,逐渐也就成了主流。”刘子文说道,“陛下所言之国人传统,这也是无可奈何。几千年以来,我华夏一直是以道德lun理治国,把道德lun理置于一切之中心,故而也就没有从实际出发的精神,事事都喜欢用道德lun理来做准绳,只要不符合所谓圣人的那一套玩意,统统就都是错的,坏的。只要合乎这一套玩意的,不论有用没用,真话假话,事实如何,就都是对的,好的。”

“历朝历代专制之君,为了自己的统治,也都刻意煽动或放纵这种文化导向。”刘子文说道,“这样一来,知识分子就喜欢迎合风潮,投机权力,习惯于用立场说话而不喜欢用脑子思考,也就成了圣人之言的奴隶,自然就被君主或已死的君主们玩弄在股掌之中。在这个文化模式里,判断问题不需要综合考虑,只需要一个标准:是否符合圣人之言。不符合就是道德败坏,其他都不需要再考虑了,直接否定。只要符合,那也不需要再考虑其他,照做就好,因为圣人是不会错的。”

“在这样一个传统之下,只要这些言论占了舆论主流,新学很可能就会被民族大义,道德lun理,祖宗传统这些看似凛然不可侵犯的天经地义所压倒,毫无抵抗之力。尤其是把民众的仇恨煽动起来,就可以很成功地把反对者置于民众的对立面,也就是用多数的‘咱们’彻底压倒少数的‘他们’,这样一来,胜负自然就分明了。”,

梁启超脸色微变,半晌之后有些迟疑地说道:“这事情会有这么严重?世界已经发展到如此时代,怎么会一夜之间就又回到理学八股上头去?”

“卓如,这文化上头的改变,哪里是几十年的功夫说改就改得过来的。”陈庆同摇了摇头,“陛下和北竹兄倒是给本人提了醒,这事情还真是不简单……想一想,先帝当年在安南发动文化启蒙引入西学,之所以能取得成就,首先靠的是把一大批受旧礼教毒害不深的年轻人重新再教育,再揉合了反满兴汉的民族大义,甚至用西方启蒙运动时代的‘中国热’来宣扬西方启蒙之学源自中国,用孟子,墨家,荀子的一些言论与西学互相验证,这才顺利推进。”

“可这样一来,文化改革就多有残留盲点。再加先帝于思想文化上头比较宽和,容许不同思想碰撞,老旧保守分子借此顽抗,与新学对垒,这么多年也没有完全失语。尤其是建国之后民族自信心勃兴,为了加强内部凝聚力,也是为了稳定在北方的统治秩序,帝国又推出国粹教育,提倡忠勇仁义礼智信的帝国七德。再加上汉家天子施政明达,再加废农税除厘金等善政,先帝在各地被供为圣君偶像,这复古思潮也就越发涌动。很多知识分子,原本由于西夷强横,中国日衰,传统文化中的优越感荡然无存。现在突然有了这么一个‘当世圣人’,又是‘驱除鞑虏,光复汉室’,自然就抓住了救命稻草,借机鼓动渲染传统价值观,以此维护自我满足。”

“这一次国战,原本我帝国突遭横祸,先帝殡天,人心不安,又加兵变内乱,但陛下雄姿英发,一举完胜,开疆辟土,文治武功千古未有,这本就是容易激发狂热之事,更兼其不可思议,难以置信,也就更多了神灵庇护的色彩。”陈庆同说道,“如此一来,民众心里潜藏的民族优越感,曾经被压抑和挫伤的自尊心一下子被激发和释放出来,几十年的压抑一举反弹,确实可能走向极端。这个时候,打着民族大义的旗号美化某些历史,再制造些‘民族公敌’的仇恨,在这股火头上再浇点油,还真说不准就把民意煽动了起来。到时候即使政府想挽回局面,怕也是投鼠忌器。尤其是一旦陛下本人又有意借此收权,那形势就会一发不可收。”

“这些人算盘打得倒精,可惜还是算错了一些东西。”郑宇平静地说道,“朕是先帝的儿子,是许帅的学生,也是我帝国国民的代表。想靠这些诡谲伎俩迷惑朕,yin*朕,却是妄想。时代大潮浩浩汤汤,法治科学,民主民权,实在是时代潮流。想要再像乌龟一样把头缩进壳子里面,用自我想象自我满足玩新版的天朝上国,打造一个君臣父子三纲五常的宗法社会,愚民专制,家天下,官天下,用各种形形色色的圣人语录愚民毁民,用各种不容置疑的教条礼法强行压制民情,毁弃平等秩序,那就一定会被历史碾得粉碎。”

听到这里,宋教仁的眼中闪过一丝兴奋的光芒,连刘子文都是面色微惊。

“之前军务政务倥偬,国家又要以国战为先,实在是没有时间和这些宵小计较。”郑宇说道,“现在急务已毕,这些人又自己跳出来,说不得要下些功夫了……钝初……”

宋教仁微微一欠身。

“如果这事情你做主,想怎么应对?”

宋教仁一愣:“我?”

“对。”郑宇点了点头,“就假设你是我,或者是唐相,你要着手解决这件事情。”

宋教仁片刻之后就恢复了平静:“如果是我,所谓真理越辩越明,自然应该是在报纸杂志上发表文章,严词驳斥。这些人理屈词穷,观者自然就知道谁对谁错。”

郑宇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又转向梁启超:“以卓如所见呢?”

“我却是建议要对这些守旧老朽的言论加以约束。”梁启超肃然说道,“自古以来,我国人辩论都是看谁‘立场对’,谁嗓门大,而很少在意逻辑是否严密,论据是否充分。这些人打的旗号就是民族,道德,祖宗,传统,这些东西对各阶层的号召力都很强,又掺入了民族自尊心,文化优越感之类的东西,最容易煽动狂热。即使其中有些荒诞不经之言论,但若是民意被煽动,再有些人打着‘理智’的旗号稍微改头换面一下,这些言论恐怕就是祸乱之源了。”,

“卓如兄的意见虽有些偏颇,却也不无道理。”陈庆同点了点头,“国人的辨别能力还很孱弱,教育也基本靠的灌输,世界观和价值观还是混乱和脆弱的。这个时候放纵极端思想言论,终究是有些不妥。”

“有独秀,卓如这样的大笔杆,我等又有何惧?”刘子文却是一笑,“约束也罢,放纵也罢,这些荒诞不经的言论,只要政府方面站得稳立场,舆论界的主流媒体引导得力,新学诸君广泛参与,难道还怕了这些老朽不成?”

“话虽如此,可事情终究还是预则立,不预则废。”梁启超说道,“北竹贤弟志气可嘉,可这笔杆可以杀人,千年传统之巨力,国战获胜滥觞之民族意气也绝对不容小觑。若有闪失……”

“我不会刻意约束。”

郑宇的话一出口,人人都是一惊。

“陛下……”

“这辩论,总要畅所欲言,才能真正深入人心。”郑宇摆了摆手,“我华夏数千载以来兴衰往复,多有盛极而衰,可见这一时战胜之荣实不足为万世根基。要真正改变国家,光从政务,经济,军事入手是不行的,根子还在文化。”

“靠政经改革,潜移默化地影响和引导固然重要,但既然事情走到这一步,文化也是该来一次比较彻底的改良刷新了。”郑宇环视众人,“什么是华夏文化的精髓,什么是新时代的文明,什么才是真正的华夏魂,也到了该亮出来的时候。”

自从曾廉发表了那篇《定国本,正夷夏,复纲常,兴皇统》的文章之后,整个中国的知识界顿时陷入了一股诡异的氛围。

北竹,独秀等风向标出奇的沉默,甚至连一向鼓吹民权法治的梁启超也莫名其妙的哑了火。尽管也有不少新学拥护者冷嘲热讽,但很多人看在眼里,也开始作出了自己的判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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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华夏魂(二)

一个国家文化的转型,终究非一日一时之功。

而这个雄踞东方文明顶点千余载,一向以“世界中心”自居的老大国家,文化的优越感早已深入骨髓。鸦片战争的炮火,固然沉重打击了民族的自信,但这种优越感的受挫,反而引发了更为猛烈的反弹和抗拒。很多知识分子,面临外来文化的强势,本能地对本国文化进行美化,以抵御这种“文化侵袭”。

如果没有郑鹰这几个人横空出世,又是在安南这样一个直接遭受了法国入侵,面临亡国之祸的“小中华”推行文化改革,恐怕任何文化的进步改良都是一波三折艰难无比。

即使如此,郑鹰等人能够做到的,也不过是强行灌输了一些东西,用全盘西化的义务教育和精英教育去野蛮摧毁一些东西,从上到下构建一个由新式教育洗脑出来的精英阶层。可到了帝国肇建,为了避免国家崇洋媚外之风,强化自尊自信,郑鹰等人又不得不转过头束顶着传统道德的一些外貌,以“忠勇仁义礼智信”来统一国家的道德规范。

在这个转型期,现代文化与传统宗法文化的冲突又被扣上了东西方文化谁压倒谁的意义。而随着这一场大胜,传统文化的卫道士,形形色色各行各业在社会大变革中被边缘化,或者利益受损之人,也就迫不及待地抓住这棵救命稻草,打着各种各样的旗号开始“捍卫文化”。

五天之后,又一颗重磅炸弹出笼。

皇汉喉舌《汉风》报以头版刊登了章炳麟的大作,题为《汉风起》。

在文章中,章炳麟指出满清祸乱汉家天下流毒深远,追思皇明之物华天宝文明礼乐,提出“汉风”即“明风”,实在是关乎华夏兴衰的要务。如不能尽去胡风,恢复汉风正统,则国将不国。

章炳麟痛陈国家今日种种“不合礼法传统”的黑暗现象“全是满清流毒所致”·而我汉家天下“自古以来就是物阜人丰,文明璀璨,上下敦睦”,正所谓;

“忆昔开元全盛日,小邑犹藏万家室。

稻米流脂粟米白,公私仓廪俱丰实。

九州道路无豺虎·远行不劳吉日出。

齐纨鲁缟车班班,男耕女桑不相失。

宫中圣人奏云门,天下朋友皆胶漆。”

可自从“胡将胡兵谋乱,大唐遂衰。而后胡人乱华,道统无存,中华遂衰亡也”。而皇明光复华夏,奈何“未能尽戮胡人,导致胡风仍在,尤以北地胡虏为最恶”。明室由盛转衰·实乃“胡风所致”,“圣学为之所污”,只要“诛绝胡人,高竖藩篱,使夷不得入夏·我中华自给自足,当有万载盛世”。

章炳麟大声疾呼,为今之计,“举国当弃夷语,复圣学,于中小学应尽设经学,深研四书五经,以求明人伦·知道德·存法统”,“如此则天下相安·华复根基深固不可动摇”。

章炳麟还热烈歌颂皇权**,提出“太祖朱讳元璋者光复华夏驱除鞑虏恢复汉家天下,堪为明主。而我先帝华夏陛下,光复中华统一疆域,与之差相仿佛。我今上大振皇威,乾纲独断,鞭长策而御宇内,布武于亚欧,西夷来朝,亦千古一帝也”,由此可见,“五百年当有王者兴,今圣人出世·乃华夏道统复兴之兆”,我辈“不可妄自菲薄,当以忠君爱国为念,读圣贤书,怀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之志,好男人当捐躯于朝堂之上,苟利万民·····,而圣人出世,自当“首重君臣父子纲常大道,上下敦睦,君爱民,民敬君,臣僚精通经史,道德文章锦绣,各安其位,则国家大治”。

皇汉的另一笔杆姚麟紧跟着发表了《新学论》;“······现在所谓的新学,实际便是西学。可西学并非我们中国人的学问,只适合西方。我中华五千载文明灿烂,而西夷昌盛不过两百载罢了。若非满清残虐,我中华早已雄踞文明之顶点,自不待······我大明法度森严,上下和睦,人人淳朴善良,绝无西方殖民掠夺,奸商欺诈之恶行,而人民生活之富足远非满清可比··…··君主贤明,士大夫心怀国家,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且行内阁,实在是世界民主法治之先声······我中华制度之先进,文化之优越,远非西夷可比,不过是满清夷狄为恶罢了。现在我汉家天子当国,立刻国威大振,可见我汉民族之优越,汉学之优越,实在是天下无可相比的······故而未来之新学,当弃西学兴中学。西方之奇技淫巧,我中华已然尽知,区区几十年便超乎西人之上,可见其学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远不如我华夏之学博大精深,弃了便弃了,又有何惧······”,

皇汉干将曹钦熙自然也不会落后,挥毫写就《三代之治今复见矣》;“······我夏商周三代,各飨国至八百载以上,试问西夷,可有国祚如此长久的?可见我中华制度之优越,于几千年前就早已超越西夷。故而我中华之进步改良,当自我华夏历史去寻,而无须舍近求远。西夷之孱弱,此战已尽知,所谓科学民主,不过是学了我华夏的只言片语,些许皮毛······《道德经》曾云,道可道,非常道。西方之圣哲黑格尔氏,无非拾人牙慧······朱圣人讳熹曾曰迂,理在先,气在后,君子当格物致知,理者正是后世西方之所谓科学也,乃万物运转规律的道理,可见即使是奇技淫巧上面,我中华也是远远超过西方的··…··只要我汉家当国,华复自然兴盛,我汉人实乃世间真正文明之民族,最优之民族,亢可比拟之民族,一朝奋起,还是盛世······”

眼看着“中学”占了上风,很多观望声色,尤其是很多被“新学”压制的传统业者,也都纷纷上书。

“······经本人研究,英语实乃汉语之变形,起源自古汉语。原本西夷是没有语言的,全靠了从中国传递了文明之火······比如英语字母·根本就是篆字的偏旁。从其发音看,应该是源自中原地区,比如糖(SUGER),明显就是穴个,这是河南话······很多英语单词明显是歧视英国人,比如嘴(MDUTH)·无非是中国的茅厕转音,意思是说英国人的嘴臭;头(HEAD),说的是英国人脑子笨,‘憨的,······再比如一顿饭MEA,无非是米呕,意思就是吃米吃得要呕吐······”

很显然,这来自一位不得志的老古文教师,眼看着学校英语课受到重视,心怀愤愤。

“······所谓西医·实在是大谬不然。我中华延续五千载,靠的就是中医。我中华神医辈出,扁鹊,华佗,张仲景·孙思邈,皆有活死人肉白骨之神技,今人虽不肖,可也能调理阴阳··…··西医之所谓医疗,实乃巫术,看似有一时之效,隐患极大。且其医术乃基于西夷禽兽之体,与我东方文明之人大有不同·我帝国欲行王道·怎可弃中医而兴西医······道统不传,圣学毁弃·阴阳五行之天道尽废,五千载中医文明毁于一旦,怎不令人痛心··…··”

写就这篇文章的,却是中医界的“后起之秀”,在郑鹰引入西方现代医学体系之后始终坚持“弘扬传统医学”,坚持“中医博大精深,乃世间至高医学”的吕祖旺。

“······帝国国战之获胜,于军事则是孙子兵法之胜利,于政务则是法家之胜利······我帝国之战争,无非孙子之‘诱敌深入,声东击西,······我帝国战时经济,乃行的是法家之策,效法强秦。可见我华夏先祖智如渊海,深不可测。只要兴复我学,何虑国势不盛··…··我华夏此前之衰,实乃复古之不足,而非所谓泥古不化,只要全盘复兴我华夏先圣诸学,何愁国势不振··…··”

作者正是金陵大学历史系教授孟汉良,一向主张“秉持良心看待历史”,并一再表示“西夷历史实乃后人伪作,所谓凯撒亚历山大诸人根本是子虚乌有,其国之历史至今不过七八百年,不足我华夏之零头,其勃兴不过是胡汉国运交替之中的一段罢了”。

“······俄人乃笃信基督之国,然一战即溃,国内大崩,率兽食人,可见这基督是邪教,不足信的。我中华自有儒道佛,有昊天上帝,如来佛祖,有先祖至圣,又何必去拜那西夷耶稣,乃至所谓安拉。俄人连败伊斯兰之国,我帝国先败天主教之法兰西,再败东正教之俄罗斯,我天朝自有之宗教实百倍优于基督教,更胜过伊斯兰······可恨西夷教士能说会道,多行小恩小惠坑骗愚民,煽动改宗,以巫水迷惑民众······我帝国当禁此邪教,复我中华正教法统,广修三教庙宇,则民心可安,国势可定·····,

写这个的乃是五台山净土宗的一位高僧。此人深恨基督教传入中国,广设教堂,痛感民心沦丧,圣教不存,故而大声疾呼,提倡“礼敬我东土之佛陀,摒弃西夷之邪神”,“如不敬祖宗,不敬先圣,要此头此口何用”。

一时之间,华夏报刊之上“兴华夏圣学,尽除夷俗”之论甚嚣尘上,金陵大学等高校六十四名教授联合上书,“请废夷语课,复经学为必修,并请复朱子圣人名号,陪嗣孔庙”,而“中医复兴会”则组织了两千四百名中医签名上书“请尽废西方荒谬巫医,复我中华医学正统,调治阴阳”,更有炎黄党于《汉风》之上公开征集签名,并谋划发动国民“复汉大游行”,抵制夷货,废弃夷书,“尊皇攘夷”,恢复“皇汉正统”。

在一片喧嚣之中,新学方面的反驳虽然有力,却总显得有些缺乏组织,而政府喉舌的相对放纵,政府的沉默,也让很多人心下狐疑。结合某些猜测,不少人渐渐觉得自己想明白了一些西。

一些知识分子心中也不禁有些悲凉。看来这至高皇权终究还是难以摆脱的梦魇。即使是从小经受新学教育,雄才大略的青年皇帝,也免不了在这上头着相。

火候差不多了。

《民权报》首先出击。

梁启超在头版头条发表了文何谓圣学》,对一些人鼓吹的“复圣学,废西学”a鞭挞,“所谓圣学之士,自古以来,其柔者戢抱免园册子,私相授受·夜半无人,一灯如豆,引吭长鸣,悲声四壁。······其悍者则纂取圣经一二门面语,以文其野芜陋之胸,有若十六字心传·五百年道统,及纲常名教,忠孝节廉,尊中国,攘夷狄,与夫尧舜禹汤文武周公孔子道脉,填胸溢臆,摇华即来,且嚣嚣然曰;‘圣人之道·不外乎是。,”

“此类圣学,无非君臣父子,纲常礼擞,以家庭之上下尊卑推而广之,官为民父母·君为官父母,为民祖父母,子不若父,孙不若子······以道德伦常为一切之核心,选材不论才,惟德是举,而为求富贵,官员伪饰成风·出口便是圣人之言·其行则卑污至极······所谓社会,无非一宗法大家庭·以固有之尊卑体制扼杀一切活力,以权力之上下分别人权,个人之自由权利完全与权位挂钩,而无丝毫私人之领域······”

“所谓圣学,一切之根基在于人性本善,所谓官为民父母则必然爱民,民为官子女则唯有服从······服从忍让为美德,争取正当之权益为悖德;愚蠢封闭为美德,开明进步为悖德;弟子遵从师者教诲为美德,弟子质疑所传即为悖德;圣人之言即为美德,质疑圣人即为悖德。”

“所谓人性本善,根本便是谬论。初生之婴儿,但知吃喝拉撒,而毫无善恶之概念。令其饥饿难耐,其能礼让母乳与同胞兄弟,而己不食?人性本私,西哲早有定论,而我国自孔子以下,除法家狂言人性本恶之更加荒诞不经的谬论之外,人人都是自我欺骗,曰‘人性本善,。若人性本善,再加‘教化,,因何自古所谓父母官朱门高墙,深宅大院,贪腐遍地,欺压良善,而所谓清官也不迂是少贪些许,而贫者则无立锥之地,哭告无门,一遇灾害流离失所,而为上者歌舞升平锦衣玉食如故·····

“所谓圣学,无非惟‘道德,是观,所谓是非仅为道德,而无视史实,无视科学客观之态度。为了道德,‘为尊者讳,,编造历史伪造谎言,不求事实,只求立场。凡事从不以实际出发,而只求合乎圣贤语录,则‘心安也,······而所谓道德,无非是圣人语录三纲五常。此类道德,无非以宗法强行划分人之等级,以礼法伦常而定人之阶层权力,依靠所谓‘教化,以愚民,以圣人语录扼杀人之思想自由,精神活力。无思想活力之民族,则类阉人也,自然萎靡不振,而为**宗法之奴隶,毫无人格可言·····,

“此等圣学若复,则中国之重回衰亡自不待言。封闭自大,自诩高妙,敬天法祖,以古非今,社会再无进步可言,而国势之衰颓不问可知······”

梁文一出,举国轰动。

新学派如同来了主心骨,顿时士气大振,纷纷对复古派口诛笔伐。

皇汉一方,自章炳麟以下,无不大骂梁启超“汉奸”,“洋奴”,“无耻”。章炳麟公开叫喊,“某于黄帝四六O三年立誓,与梁某不共戴天”。

已经被皇汉派奉为“领柚”的谭嗣同随即撰写一文,却收敛了不少锋芒;“··…··卓如见解某素服之,然斯言则不敢苟同,但有鄙薄见解以供钧鉴··…··华夏五千载,自有道统传统,而孔教虽有不合时宜之所在,却实乃民族之魂魄所依,不可废弃。西人之学,虽有其求事功,利当世之处,却非我华夏道统,可借鉴而不可重用······卓如所言,我华夏以圣人教化而家天下,此言不虚,然家天下五千年物华天宝,莫非便一定不及西夷区区数百载之文明进步··…··我华夏族裔敬天法祖,尊圣重道,故而知礼法,各安其位,对外敦睦,对内宽仁。纵观西史,其所谓文明启蒙之近代,人人唯利是图,正如西哲马克思氏所言,自资本来到世间,每个毛孔都浸满了鲜血,此言甚是精当······”

“我中华自古道德至上,故而有五千年道统传承;今若废弃,东施效颦而从西夷之学,则道德沦丧国将不国已可想见··…··本人并不否认西学于西方体现之进步,然其基于基督教之平等博爱理念,而我中华自古讲求推爱,即老吾老而及人之老,幼吾幼而及人之幼,先私爱亲人家庭,以家人利益至上乃天经地义传承已久。我国人家庭观念之重,非可轻弃,故而西学之民主政治,平等理念,法治观念,施行于西方可致进步,而行于东方则必致混乱······”

“前者先帝肃清吏治,今上铁拳肃贪,固然是部分臣僚私心作祟,但缺乏教化,引入西学,兴工商,使人人逐利,也是祸乱之由······我国战获胜,正是国家行法家刚正严厉之政,而文宣行家国之教化所致,可见西学行于东方之必致混乱,我圣学大兴则必臻大治··…··”(未完待续。

第三十三章 华夏魂(三)

“卓如兄所虑之圣人政治,当视现实有无圣人而论●非一概而论之。古之尧舜禹,唐太宗,宋太祖,明太祖,圣人也,故国有大治。而西夷无圣人,方求之于民治,以君民共主天下。然今日观之,天心轮转,我华夏代有圣人出,先为我华夏皇帝,而今上之圣明不下乃父。我华夏有圣人,自当兴圣学,匡扶华夏正统,此传统也,亦现实也。若猝然兴西学,以无知之民与圣人共治天下,难免事务昏乱,国事纷杂。”

“所谓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士农工商各有所司.既有圣人,万民自安,何虑天下不治呢?何必效法西夷,行此乱中求治的下策··…··”

谭嗣同大作一出,字字扣住“国情”·歌颂“道统”,又捧住了“圣君”这面大旗,顿时“复古兴汉”派就是声威大震。

不少人私下揣摩,这梁启超原本就对朝政多有批判,尤其力主民权民主,倡导平等自由,处处掣肘中枢大政。现在谭嗣同以前部长之尊,又打出如此义正辞严之旗号·天理人心尽皆在手,以顺击逆,何虑不胜!

眼看局势定鼎,不少政府内或政府周边的文人也开始按捺不住。

帝国大学政治学系客座教授,统一党干将林可适发鸿文一篇,炮打议会政治;“······所谓议会者,遇事各显奇能,动辄大言欺人,或妖言惑众,或危言耸听,或故弄玄虚,争来论去而事无定论··…··回顾过往,凡重大决策,全赖我皇上圣明,乾纲独断,而议事诸君无君上干涉即百无一成,君上干预则遵旨照办·如此国会要之何用······”

“······所谓政党政治,盖因西方阶级分化,阶层对立,又无圣贤之君以调和阴阳,故不得不行多党,以分别代言各阶层·牺牲决策之效率而弥合阶层鸿沟。我天朝家国天下,上下一体,虽有尊卑体制,实乃一家人也,官与民,君与臣,实乃父母子女之关系。如此敦睦之社会,何须多党,国会?难道于家庭之中·要子女举手以决定事务?奇哉怪也······我天朝既有圣君令主,则盛世可期,所谓国会,徒耗时间,实无益于国家黎民······”

这个时候·连一些地方上实权在握的官员也迫不及待地决定站队,“以为陛下声援”。

河南省新任副省长,因战争期间办事勤勉,支前得力而升迁的赵玄元在河南喉舌《新豫报》上发表文章,“······正所谓夷狄之有君,不若华夏之无。我华夏兴盛全赖君上统御有方o

先帝者,千古未有之圣哲也;今上者,超迈古今之一帝也。我豫省生民·恳请为陛下立生祠·春秋祭祀,并请废国会·除政党,以圣君领内阁,复我皇明正道,则家国一体,再无妖言惑众,大言欺君者,天下必治······,,

一时间,在朝在野,颂圣不断。对过往传统的怀念,对国家民族的自豪,对先帝恩德的追思,对现任皇帝雄才大略的仰慕交织在一起,居然就生生掀起了更大的潮头,甚至连几个“督导国”也都牵连了进来。

一直苦于“报效无门”的朝鲜首当其冲。

朝鲜“大儒”崔炳皓秉笔直书,拍手称快;“我朝鲜三千里江山,千万子民俱受儒家教诲,小中华鄙陋之民尚知礼义廉耻,通晓君臣之道,奈何神州总有不肖之徒,钦慕夷狄鄙夷华夏,数典忘宗,此非禽兽之徒乎······”

一批在京的琉球“国学大师”也忍不住出手,同声颂圣,连带指责提倡新学之人“黄皮白心,实乃香蕉人也”。

正在此时,已经被视为“在野清流之望”的《华夏时报》刊登了“独秀”的一篇文章,舆论顿时又是一新。

这篇名为《废理学,弃腐儒,华夏因此而兴》的文章,让所有“复古兴汉派”顿时如鲠在喉。

“独秀”以毫不留情地笔调写道;“······所谓理学,实乃中华文明衰落之祸首。其学之残忍荒谬,纵观华夏历史,也未曾见过。此学把汉代经学之三纲五常发扬至极致,宣扬‘饿死事小,失节事大,,把道家的‘道,,佛家天台宗的‘理,融入儒学,并发扬到极致,把儒学发展为玄学,让知识分子的思想彻底陷入唯心主义诡辩的循环论之上······,,…,

“有人居然把理学和科学混为一谈,实在是如同蠢驴。理学提倡‘理气二元论,,用气来替代道家所谓的无和佛教所谓的空,气凝结为万物,又复散归于虚空,即佛教所谓一切归于虚无。所谓‘天理,,也就是道,则无处不行,为‘生物之本,,是变化的主宰。朱熹认为,人禀受气质而成型,而天理附着于气质之中,便是所谓气质之性和理义之性。人之所以有愚昧和罪恶,全是气质之弊,而理却是善的,故而人欲是恶的,人必须彻底消灭,理学必须‘去人欲,存天理,。自理学大行,则中华之民也就彻底被阉割了一切主动性和创造性,失去了进取的动力和思想自由。人的本来可以为善也可以为恶,却是推动社会进步的根本,而理学却认为欲就是罪恶,强行要消灭而不是节制和引导人欲,此●谬绝伦扼杀人性和一切进步的谬论居然被冠以‘科学,的称谓··…··”

“······所谓‘格物致知,,致的无非是礼法。理学认为理先气后,而理一也,万物之中的理是同一个东西,理即礼也·也就是礼擞.秩序就是宇宙间一切事物最本质的道理,所谓格物,求的便是礼法。此等邪说邪教,把社会科学和自然科学混为一谈,把宗法礼擞秩序置为宇宙间一切事物的最高真理,实在是彻头彻尾的混蛋。

自理学大兴之后,中国再无科学,再无思想进步,对于事物也没有了客观求是的精神,凡事务虚,开口闭口皆是四书五经,‘理一也,,‘理即礼也,·国家自然变越发落后。”

“所谓皇明之物华天宝,文明灿烂,社会敦睦,君贤臣明,实在是天大的谎言谬论。于明季,朱元璋施政之残忍猛悍·堪称闻所未闻。即使以明朝史官多方美化,并藏于民间,朝鲜,日本和越南,后经多方对照之《太祖实录》的记载,以及明遗民谈迁所著并为满清所禁,后以民间多个手抄本对照整理的《国》,明黄景坊所著并在民间广为手抄流传之《国史唯疑》,以及众多地方史志·民间文稿,均清楚无疑地记载了朱元璋开创之苛政,从屠城,劫掠,滥杀平民·屠灭俘虏,到大兴文字狱,钳制思想,屠杀功臣无所不有,实乃阉割华夏仁恕精神之一大凶手·····

“朱元璋曾对刘基坦言,‘奈何胡元以宽而失,朕收平中国,非猛不可,。明初文字狱·实乃满清文字狱之原型范本。当时之人文章中凡有‘作则,字样者·皆以讽刺朱元璋曾经‘做贼‘而论诛··…··”

“御史张尚礼作诗;‘梦中正得君王宠,却被黄鹂叫一声!,下狱死。

佥事陈养浩作诗;‘城南有安妇·夜夜哭征夫,,被投入水中溺死。

兖州知府卢熊把‘兖,写成“衮”,被明太祖视为不敬,斩。

中书詹希原给太学写匾额,‘门,字少最后一勾,被视为阻碍纳贤,斩。

僧人一初作诗;‘见说炎州进翠衣,罗网一日遍东西,‘新筑西园小草堂,热时无处可乘凉,被怀疑抨击明太祖刑法太苛,斩。

僧人来复作诗;‘金盘苏合来殊域,¨.自惭无德颂陶唐,,‘殊,字被视为‘歹朱,并骂太祖‘无德,,斩。

朱元璋私游一寺,见壁上有诗‘毕竟有收还有散,放宽些子也何妨?,大怒,将全寺僧人都杀了。

浙江府学教授林元亮作《谢增俸表》中有‘作则垂宪,·则与贼同,斩。

北平府学训导赵伯宁作《长寿表》中有‘垂子孙而作则,,斩。

福州府学训导林伯作《贺冬表》中有‘仪则天下,,斩。

桂林府学训导蒋质作《正旦贺表》中有‘建中作则,,斩。

常州府学训导蒋镇作《正旦贺表》中有‘睿性生智,,生与僧同,被视为骂太祖当过和尚,斩。

澧州学正孟清作《贺冬表》中有‘圣德作则,,斩。…,

陈州府学训导周冕作《万寿表》中有‘寿域千秋,,斩。

怀庆府学训导吕睿作《谢赐马表》中有‘遥瞻帝扉,,被视为;‘帝非,,斩。

祥符县教谕贾翥作《正旦贺表》中有‘取法象魏,,斩。

台州训导林云作《谢东宫赐宴笺》中有‘体乾法坤,藻饰太平,,法坤与发髡同,藻饰与早失同,斩。

德安府学训导吴宪作《贺立太孙表》中有‘天下有道,,‘道,与‘盗,同,斩。

处州府学教授苏伯衡,作表笺诶,下吏死。

杭州教授徐一夔贺表中有‘光天之下,天生圣人,为世作则,,太祖大怒,斩。

状元张信训导王子,引用杜甫诗‘舍下荀穿壁,出题,被认为讥讽天朝,腰斩······”

“《国史唯疑》记载,‘国初儒学官撰贺谢表笺,以嫌讳诛者,如曰作则,嫌于贼也;曰生知,嫌于僧也;曰有道,嫌于盗也;曰法坤,嫌于发髡也;曰帝扉,嫌于帝非也;曰藻饰太平,嫌于早失太平也;余类是。不知彼时文儒何从措笔?,”

“朱元璋当政之后,对文人态度苛暴。其亲手制订之《大诰》直言,‘寰中士大夫不为君用,是自外其教者,诛其身而没其家,不为之过,,即所有读书人必须无条件地和政府合作,而不合作就可以诛杀。朱元璋说到做到,高启案诛杀了原本曾经吹捧朱元璋并被树立为典型,后来却因对朱元璋施政严苛失望而辞官的高启,贵溪夏伯启叔侄俩自己砸断自己的手指,苏州姚润、王谟接到任命不出仕,都被斩首并抄家······”

“根据明代国子监专志《南雍志》记载,朱元璋在国子监公开训诫;‘······今后学规严谨,若有亢稽之徒,敢有似前贴没头帖子,诽谤师长的,许诸人出首,或绑缚将来·赏大银两个。若先前贴了帖子,有知道的,或出首,或绑缚将呵,也一般赏他大银两个。将那犯人凌迟了·枭监前·全家抄没,人口发往烟瘴地面。钦此!,对一切敢于发表不同意见的,违抗官定意识形态的国子监生,鼓励告密,而且以凌迟酷刑和全家抄没对待,其对言论钳制和阉割知识分子思想之酷烈,闻所未闻。”

“对儒家思想,有明一朝进行了系统性的阉割。洪武二年,朱元璋下令罢祀孟子·后为钱唐苦劝·以天文星相哄骗,一年后恢复祭祀。洪武二十七年,朱元璋下令删节《孟子》,凡涉及到抨击当时统治者无能和残暴的·提出统治者要对国家风气负责的,提出统治者当行仁政的,反对统治者发动战争和横征暴敛的,提出人民可以对暴君的残暴统治加以反抗的,提出人民应有地位的‘民为贵,,乃至提出国君有责任使人民丰衣足食的‘是故明君制民之产,必使仰足以事父母,俯足以畜妻子·乐岁终身饱·凶年免于死亡。然后驱而之善·故民之从之也轻。今也制民之产·仰不足以事父母,俯不足以畜妻子·乐岁终身苦,凶年不免于死亡。

此惟救死而恐不赡,奚暇治礼义哉?,,一律删除。洪武二十八年,御史游义生上书反对,触怒朱元璋而下狱,在狱中自杀。这一《孟子节文》从此取代了《孟子》,成为官定本·一直到十七年后,才在游义生的好友进言,最终恢复原本《孟子》。”

“但永乐朝之思想阉割,比之洪武朝更甚。朱棣本人得国不正,本人非嫡非长,乃侧妃所生,又以清君侧之名悍然起兵作乱,纯系以力篡逆而据至尊,故而对政治异见分子采取极端血腥的屠戮,‘夷十族,,‘瓜蔓抄,,一切知识分子不得不对武装叛逆者俯首帖耳,彻底抛却一切自尊和良知······朱棣又系统性篡改《太祖实录》,《起居注》等文献,编造自己的身世,丑化建文帝,大兴理学,发布《性理大全》,《四书五经大全》等官定意识形态,将理学推为国教,并严格管制思想文化。自此,明朝知识分子一步步从汉唐经世之儒,宋初军国器,变成了唯唯诺诺的奴才··…··明朝以八股取士钳制思想,‘文人皆从四书五经寻章摘句,所谓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千钟粟,书中车马多如簇。书中有女颜如玉,故而其所养成者,皆淫逸骄奢,残民蠹国之人,使在位皆斯人,殊可忧也··…··此语流传至今,沁人骨髓,祖父以此望儿孙,师长以此教子弟。若曰果能金多粟丰兼车马妻妾之奉,读书之志愿已遂,能事已毕,一入仕途,凡有施为,浊秽邪曲,安有清正之望,乡塾中多以此为读书人佳话,仕风安得不坏。,”…,

“在理学的礼教社会之中,人生而不平等,名位代表特权,上对下有绝对权威,而下对上最多只有劝诫。对权力者的唯一制约不过是道德和传统,也自然一步步走向虚伪和空洞·变成满嘴仁义道德,一肚子男盗女娼,士风败坏社会腐化······明朝不但继承了元代的下跪礼,更发展出廷杖来彻底摧毁臣下的自尊。明朝大臣遭此等奇耻大辱而反以为荣,自以为‘耿直,,殊不知自己早已自居为奴亻卜,对上无尊严,对下则颐指气使,典型的奴才象······所谓议礼,祖制,各路打着此类招牌的‘直臣,,不过是以死去皇帝的皇权对抗活着的皇帝,用祖先的死人牌为自己买名买好。而依靠孝悌维持法统的皇帝也轻易不敢挖自己家族的墙角,不得不寻求幸进之臣以分化,信用阉宦近侍以弄权,结果也就是四处掣肘,因循守旧,党争不断,国事日非。”

“有明一代,君则多为昏聩之君,兼且自私自利,视国家为私产,祸乱国家而毫无羞愧。如朱棣‘靖难,涂炭生灵,又开官定思想八股取士,夷敢言之人十族而摧毁文人骨气,朱祁镇为求事功擅自征伐瓦剌导致生民涂炭,朱见深滥用奸邪国家动乱四处灾荒,官兵镇压无食则啖生民之血肉以充饥,朱厚照好大喜功而昏暴无能滥用民力,朱厚聪长年修道放任严嵩等奸臣祸乱国家,南对倭寇束手亢策,北对蒙古屡战屡败,朱翊钧荒淫怠惰,自私自利,为易储之私心而放纵国政混乱,朱常洛沉迷酒色碌碌无为,朱由校任阉党把持朝政而以木匠为业······”

“以所谓‘开边有功,,被满清‘丑化,的明武宗为例,自朝鲜,安南取回之《明实录》记载,‘壬戌,上以数骑猎于府城西,遂幸上方寺······总兵神周,奉旨至泰州搜取鹰犬,城中骚然,皆逃匿不敢出,乃括居民百余人充猎手,东循草场,大猎三日,仅得獐兔数只··…··戊寅,上阅诸妓于扬州,抚按巨具宴,却之,命折价以进。乙卯,至仪征,时上巡幸所至,禁民间畜猪,远近屠杀殆尽,田家有产者,悉投诸水······明日幸民黄昌本家,阅守备马昊所选妓,以其半送舟中······”(未完待续。

第三十四章 华夏魂(四)

“有此等昏君,自然有亢数奸臣庸臣。前明之所谓而优则仕,实则是伪而劣则仕。八股取士以道德文章为先,遴选之人才智尽废于伪饰之上,张口圣贤之言,闭口道德人伦,实则毫无廉耻。所谓文人,但以惊人之语求仕林之望·以宣扬祖宗成法,举着死人的神牌对付君王为耿直,以歌颂腐朽衰落之礼法为上,以经世致用为耻。有明一代,权阉若魏忠贤,王振,刘瑾,汪直,马士英等,奸臣如严嵩,崔呈秀,温体仁,周延儒,阮大铖等不知凡几,祸乱国家之烈,涂炭生民之苦,也是历朝历代之最。”

“以温体仁为例,其为人阴鸷·机深刺骨·一言辄入罪o当时北京有诗词以讽刺之,‘礼部重开天榜,状元榜眼探花有些惶恐;内阁翻成妓馆,乌龟王八篾片总是遭瘟,,再如南明权阉马士英,‘中书随地有·都督满街走:监纪多如羊,职方贱如狗。相公只要钱,皇帝当吃酒;扫尽江南钱,填塞马家口,o此等庸碌官僚,满心无非是权谋斗争,谋取私利,于经世致用毫无所知,对民生和科学进步毫无概念,更无国家民族公共利益之理念,完全是理学体系和前明官场培养出来的典型废物。”

“所谓前明之科技进步,实在是无稽之谈。有明一代,统治阶层以理学之荒谬理论扼杀思想活力,禁绝科学工艺进步,实在是罄竹难书。明太祖极端厌恶‘奇技淫巧,,多次下诏禁绝。明史记载,‘明太祖平元,司天监进水晶刻漏,中设二木偶人,能按时自击钲鼓。太祖以其无益而碎之。,。《明太祖实录》记载,‘澹泊可以养心,俭素可以养德·纵欲败度,奢侈移性,故奇技哇淫游幸畋猎皆役心损德之具,,“朕观古人于声色之好亦不能无,如公刘之於货,太王之於色·好之不过其度也。若太康之盘游,桀纣之内嬖,秦汉以下耽於宫室苑囿及畋猎祷祠奇伎淫巧之类,此好之失其度也,。

此等荒谬至极的统治思想,扼杀文化,灭杀创造,并且把一切文化与科技进步等同于道德败坏,实在是华夏文明衰落之肇因。”

“明代对所谓奇技淫巧的鄙夷,在朱棣时代成为‘靖难宣传,的工具。《奉天靖难记》指责朱允文‘又作奇技淫巧·媚悦妇人······各王府宫人有色者,皆选留与通,常服淫药··…··,,把科学技术等同于男女床戏,与败坏道德联系起来·又何谈进步可言?”

“被吹捧成‘圣君,的朱瞻基下圣谕说;‘尔为民者,胥相训告,勤务本业,孝亲敬长,和睦邻里,不事游惰,不作淫巧,不犯宪章·则为良民。,·如果从事科学技术活动,就不再是良民·如此愚昧无知,而且公然扼杀社会进步,在黑暗蒙昧的时代尚可理解,于今却要兴复此等文化,意欲何为?”

“天顺八年三月,监察御史吕洪上奏说·‘近年以来,爵以情授,禄以宠加,或以琴棋书画,或以奇技淫巧,或厮养贱役等项,滥膺官职,叨列朝班,虚糜廪禄,且无补治体。,,成化年间,南京吏部主事夏崇文上书说;“祖宗垂示之旧章,历代可鉴之故事,大书於屏以便观览··…··禁奇技淫巧以塞奔竞,省匠作工费以阜民财··…··去异端邪术以正人心。”

“弘治七年九月,兵部覆奏六科给事中陈革罢传乞陛授事谓,‘祖宗之制,立赏格以待勋臣,验军功以授武职,至于百工技艺之流,未尝轻授一职··…··而杂流有时并进,军功虽录,而淫巧间与同升,遂使章服混及于胥徒,金紫滥纡于杂艺,将士解体豪杰隳心。,,在这位陈大人看来‘淫巧间与同升,是非常严重的事,会造成‘将士解体豪杰隳心,的严重后果。而礼科都给事中涂旦等上奏说,‘江西烧造各样磁器俱极淫巧。,他口中的磁器即瓷器,连景德镇瓷器技术进步,工艺精美也成了‘淫巧,,可见恐惧之心等严重。”…,

“被吹捧为不世‘名臣,的大学士杨廷和极端厌恶奇技淫巧,尤其恐惧皇帝对这些百工技艺感兴趣,一心认为圣君就该一脑袋钻进故纸堆里读些圣贤之言,其上疏说;‘凡奸声乱色、奇技淫巧皆不导诱意向,蛊惑聪明,务使精神内固,血气凝定······,。嘉靖年间,户科都给事中何上奏说;“每遇岁时,篚筐交道,宴会杂,穷水陆之珍,恣歌舞之乐,而百工技艺亦且日事淫巧,以罔重利,皆伤化糜财,渐不可长,宜重惩以法。,旗帜鲜明提出要对百工技艺亦且日事淫巧者‘绳之以法,!”

“被吹捧为中国科技巨匠,实际不过是把前人作品加以总结的宋应星实则愚昧无知至极,其人认为欧洲人带来的地圆说是诬天怪论,严词批判说;‘西人以地形为圆球,虚悬于空,凡物四面蚁附······天体受诬,又酷于宣夜与周髀矣。,”

“明朝所谓科技进步,无非是将前人成就加以总结,没有任诃突破之处。要说进步,无非是明末内外交困,西洋器物涌入·尤其是-猜令明朝政府入迷,再加西人传教人力图用知识引中国人入教,多有翻译之事,但此等行为影响太小,对整个死气沉沉的社会毫无贡献,可偏偏有人以此作为明朝‘科技发达,的物证,简直是恬不知耻··…··”

“这等封闭自大,无知而愚昧之旧皇朝,专以扼杀思想,僵化社会,维护家天下愚民统治为业,居然被某些人吹棒成圣朝,而祸乱中华流毒至今的理学,也被捧为‘圣学,,可见这些所谓大家们实在是昏聩无耻至极······,,

“除历朝历代开基之时惯有之所谓‘武功,之外,前明对外软弱无力,空有百万‘卫所,,‘边兵,,‘京营,,又有前代未有之火器之利而无能为,数十倭寇即可纵横东南,杀戮上万军民。对东北区区建奴而丧师失土,却还要打肿脸充胖子。一个亿万人口的大国·开国之际已有火器,面对几万人的骑射部落被打到丢盔弃甲失地丧师,敌人纵横国境如入无人之境,实在是闻所未闻,在全世界也找不到第二个······偏偏此等人还动辄高谈阔论‘不割地不赔款,,实则不过是理学固有的虚荣好面子罢了。比诸满清鼠尾辫·也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无形之辫笑有形之辫。”

“明朝兴理学,以孝悌治天下,以八股取士,无非是用孝悌的观念推而广之,使民众对君上,官员无限盲从,听任压榨奴役。而官员对君上服从,以求‘和谐,。以八股取士·则文人思想限于道德文章,四书五经,再亢余力和兴趣以求真理。此等文人,也就成了猪狗一般的牲畜。”

“所谓明代内阁,与选举制产生之国会·责任内阁全然无关,不过是皇帝的书秘机构,其权力完全来自皇帝赋予,即使张居正等所谓‘权相,,存废不过皇权一念之间,不过是‘摄行,部分皇权罢了。皇权信用之则位高权重,一朝罢黜,便是土崩瓦解。此等以名分束定权力·以尊卑分明来‘致太平,·上对下以强权压制,下对上则只有道德牵制的文化体制·最终的走向自然是**宗法下的主奴社会。”

“明季小民生计艰难,辛苦一生但求温饱,而一遇荒灾就是民变蜂起。明朝李昌祺《内乡县》诗;‘岩邑千山里,荒村户半逃。晓餐炊橡栗··…··自伤无善政,抚问敢辞劳。,所谓万历盛世,郭正域作《孺人朱氏墓志铭》,其墓主朱氏出身于耕读之家,其夫李宗鲁万历时中进士。据郭正域在墓志铭中所述,朱氏嫁到李家时,李宗鲁尚未中进士,家境相当清苦。朱氏晚年对‘儿妇辈,回忆自己嫁李家后的情景,说;‘吾昔在田间,与若诸母作苦;鸡鸣机轴轧轧未休,,却仍是‘啖橡芋尚不饱,。”

“······明代官军则既贫且残暴,但知杀良冒功,劫掠民财,奸淫妇女,故民不乐官军而喜贼寇,乱军自然是越剿越多。明代皇亲贵戚官绅士人为人上人,不必纳税·不必服差·又可肆意兼并田土,囤积居奇,故而小民越发贫苦,而皇亲贵戚锦衣玉食。若非明朝晦暗荒唐,民不聊生,建奴以区区游猎部落,面对持火器之百万明军,如何能叩关入主中原······”…,

“······明之所谓正人,如东林之类,纯属祸国殃民,动辄大言不惭,讲起来头头是道,又专好党同伐异,无视国家公共利益,满心不过是小集团之私利,祸乱国家而在所不惜······以宗法礼教为圭臬,以理学为‘名教,,空谈仁义道德,胸中却没什么真正的经世才干,所通者不过是‘圣贤之言,,权谋之术。遇到君主懒惰懦弱,则以‘祖制,为借口争权夺利,损公肥私,上下勾串;遇到局面崩坏,君主有心振作,又打出‘祖制,,‘遗训,的旗号,煽动无知乡民百般阻挠······”

“······历朝历代,国君所谓的‘责饪,不过是自己家族的社稷宗庙,而在‘保社稷,的基础上要么贪图享乐,要么为了自己的‘功业,虚耗国力,享受以天下奉一人的快感,而长于深宫妇人之手的后代君主,从小耳闻目染的不过是如何争宠固宠,满心不过是我死之后哪管洪水滔天,多半无治国之才,唯有争权夺利之所谓权术······此类一家一姓的皇朝·无不是初时对外炫耀武功,四处征伐以打击威胁皇统之敌寇,并彰显武力,以慑服国内之民······到了后期,国家从上到下**透顶,民众再无生路,不得不揭竿而起。如此大国,对周边区区小弱部落而屡战屡败,每每被寡民之游寇一战即溃。对内则残暴强横,官员但以媚上残下为能事,个个锦衣玉食妻妾成群,开口闭口皆是颂圣,跪君上,跪上司,跪圣人,跪牌位,奴颜婢膝,无耻之尤,不知所谓圣学到底有何用······”

“在这种文化之中,臣的权力来自于皇帝的信任,下级的权力来自于上位者的信任,所谓的士林清誉不过是迎合流行的道德取向,结果就是人人争相媚上,知识分子满口仁义道德,实则一心钻营权力。

皇帝看似威权至高,可上面还有●.有死去的皇帝留下的种种‘祖制,······尊卑上下宗法体制之下,国家绝对统治权的传承依赖于血统而和能力无关,所经受的竞争也不过是宫廷的权力斗争,比的都是争宠固宠的手段;官僚的任免出自上位者的心意,而活着的皇帝也不得不拉拢一批谋求幸进的臣子来对抗那些以死去皇帝的权威为号召的官僚团体,争的只是权力是利益······国家陷入毫无意义的党争,而敌对双方都不过是官僚权力斗争的好手,欺上媚下和口是心非的典型,于推动国家进步缺乏真正的理解,也没有真正的责任感和自信心。他们要么懦弱而神经过敏,要么妄自尊大轻佻无知。赶上风调雨顺还可以在歌功颂德中沾沾自喜,遇上内忧外患马上就是百病齐发轰然崩溃······”

“······有明一代,在此等理学文化之下,整个国家上下不过是一群被‘圣人思想,统治的知识分子统御据大多数无知愚民等级分明,以道德灌输和礼擞.秩序束‘维稳,。开国君主们柱往都是趁着天下大乱打出‘有道诛亢道,的旗号篡夺政权,故而最害怕的就是别人效法自己夺了后代的江山,因此对知识分子百般严格,对民众万般压制又处心积虑打压一切统治集团中威望可能超过自己的人物,尤其是握有军权的将领,因此‘以文驭武,,‘将不知兵,等‘祖制,也自然大行··…··”

“······在宗法体制,三纲五常之下,没有权利和义务的概念,没有人权的概念,没有私人权利自由的边界而是完全自上而下权力占有一切。上级对下级拥有绝对权力而牵制不过是‘道德,,又将私爱推重为天经地义自然导致宗族利益高于国家民族的利益,公权力高于一切,于是必然导致公私不分,而道德沦为虚伪透顶的说教。在宗法体制之下,**成为必然,而一代一代的王朝无论如何开场,最终也都毁灭于系统性,全面性的**堕落······”…,

“······明亡于党争,直到满清入关,南明苟安江左,金陵朝野还在为李闯兵败弹冠相庆,争相‘借虏平寇,,册封吴三桂,并通使满清以共同‘击贼,。于此时,其士大夫依然内斗不断,文武勾结,祸乱国家。左良玉不思抵御外敌,而兵发南京以击马士英,以求撺掇大权。东林复社则以马士英阮大铖为阉党余孽,勾结外镇以夺权。待满清南下,则群起谄媚,争相阿附,如此圣学,要之何用······无怪崇祯帝曾言,文人当尽杀之。”

“在宗法体制之下,一代代的**统治者以强权上位,并非常熟练地把一切罪恶推给被推翻的前代统治者,把自己美化成救民于水火的圣贤,再给饱经战乱的民众点小恩小惠收买人心,等天下安定下来就心安理得地开始‘修前代之弊,。在他们看来,前代统治者丢掉权力,往往在于尊卑文化还不够完善,对潜在威胁者的削弱还不够彻底,结果必然是一代比一代走向集权。唐朝把汉朝的相权一分为三,宋朝则干脆进一步进行分散,并且在地方上把军政财三项权力彻底分开,把天下强兵和财富都收于中枢,再使将不知兵,彻底消饵对皇权的侵犯··…··”

“如果说这些朝代由于是打着前代统治者‘残暴,的旗号起兵夺权,多少还要顾及些口碑和民情,至少在初期给士绅民众一些‘宽缓,,朱元璋由于是打着‘驱除鞑虏,的旗号,驱赶的是‘蒙元鞑子,,压根就不用考虑这个问题,很自然地就脱去了温情的面纱,上来就是‘以猛收中华,,从一开始就建立了前所未有的**冷酷的体制,驯服一切治下的臣民,彻底砸毁知识分子的脊梁,摧毁自由主义的土壤,毁灭一切个体的权利边界,让所有人都成为这个体制的奴隶······从明朝开始,知识分子对皇权的‘挑战,不过是打着‘祖制,,‘礼法,的旗号用死去的圣人或皇帝祖先的名义来对抗活着的皇帝,完全成为了活僵尸·····

“······全社会的**堕落也必然导致新一轮的治乱循环。在这种主奴文化之下,作为奴亻卜的士人和百姓毫无思想自由,对秩序非服从只是基于恐惧和习惯。

当至高无上的皇权还在,为了宗族的地位,大部分人还会在表面上为了一家一姓的社稷‘血诚,一下,当皇权在外来或新起的强悍势力面前轰然倒塌,秩序崩溃的时候,面对这些新崛起的强权,绝大部分人也只能是‘死我者寇虏,生我者王,罢了。只要新统治者给他们活路,给他们些许甜头,他们自然也就习惯性地跪下自己的膝盖,对‘新圣,三呼万岁了。至于这统治者之前是东胡还是北狄,其实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对方有最高的权力,而读书人是必须要依附于权力来实现‘齐家治国平天下,的理想,实现自己成家立业广大门楣的志向·维护自己的宗族利益·····(未完待续。

第三十五章 华夏魂(完)

“这就是宗法文化的必然走向和必然结果。正如西哲黑格尔哲学史讲演录第一卷:‘在他(孔子)那里思辨的哲学是一点也没有的……我们不能获得什么特殊的东西’。法国卢梭则言,‘亚洲有一个大国,其中学术可以是一个人登龙的工具,如果学术真正能够使人有纯洁的道德,如果真正能够教育人为祖国而流血,那么中国人必然是智慧的,自由的和不可征服的,但事实上,什么恶他们都会犯,什么罪行在他们都很通行,如果说他的大臣们的才智,或者它的法律所有的睿智,甚至人民众庶,都不能保卫国土,以致被愚悍的蛮族所屈服,那么所有的这种智士又有什么用处呢?”

“所谓圣学,无非是朱熹一类无耻文人谄媚**权力以求幸进,或是‘立言传世’的无耻谰言罢了。其以尊长纲常为幌子,无非是借此邀得当权者的欢心,以成为‘显学’。而历代**统治者则以其‘尊长’,‘尊圣’的特sè,对其大力弘扬,把中国人都变成思想和体制的奴隶,对权力无限崇拜。而文人被阉割了骨气,也就成了彻底的软骨怪物。这类人天生有慕虚荣,好名誉,依附权贵之én,以求先富之捷径,甘愿做权力者之狗,对小民则贪残无比……”

“……中国之落后,实始自元明,而明之高祖成祖难辞其咎。当斯时,西方乃文艺复兴,摒除中世纪之éng昧黑暗,恢复人之理xìng,开启民智,于是科学大兴,民主大兴,遂有现代之文明,社会进步之一日千里。而我华夏,则被**权力压迫,被理学思想束缚,越发éng昧昏聩,至明末期,西方科学民主早已远远超乎我国之上,而建奴趁华夏之衰僭取神州,则是雪上加霜……”

“今世之新学,乃兴人权,开人类思想之自由,复人类天赋之权利,使‘小民’可以接受开明之教育,知识得以普及,不再是少数人的专利。而人人可以参政议政,则剥夺了四书五经的蠹虫们借此愚昧民众,欺压民众,鱼rò民众的特权,变少数家族的‘社稷’为全体国民的国家。”

“科学民主,本来并无国界,也无东西之分。西方之人喜好自由平等,厌恶出身之尊卑上下,相信自己可以认识shijie改造shijie,而东方之人就天生是奴隶,是愚民?我华夏之民,天生便要如此奴颜婢膝?我东方之民,便不能以开明之姿态,自由之思想,自尊自信之姿态而立于shijie民族之林?”

“今日倡导所谓圣学之人,打着民族大义的幌子,行的无非是幸进之举,妄图效法朱熹迎合上意,以兴复其固有的特权与地位。这等狼子野心,我觉醒之华夏民众自然要坚决斗争。于斯日起,笔者便当以笔为刀剑……”

这篇文章一出,“复古兴汉派”群情jī奋,纷纷叫嚷“独秀者必洋奴,非华夏人类也”。不少义愤填膺之人甚至围了《华夏时报》的总部,若不是警政部派遣了大批警力,说不得还要“讨个公道”。

还没等“复古兴汉派”反应过来,又一颗重磅炸弹炸响。

“复华”在《华夏时报》又刊登了一篇文章,开宗明义:“世易时移,宗法礼教可行于中古,而不可行于当世。”

在帝国大学社会学系任职的胡汉民写道:“……我国固有之思想模型,一言以蔽之,即所谓‘天朝shijie观’,以自己为shijie之中心,文明之顶点,且万世不移。传统文化概括起来,其核心的shijie观无非是五点:”

“第一,中国广土众民并且是位居平地中央的国家,上覆穹苍。第二,中国不独在地理上位于地球中央,而且在文化上也是如此。中国的文字、道德、礼仪、制度,无一不优于四夷。第三,中国是政治的中心。万方来朝,四夷宾服;第四,中国物产丰饶,经济自足,无待外求;第五,好古,且喜欢圣化自己。中国的道德原则对于一切人民都有效,古圣先贤的话语就是真理,是不可逾越的,今人永远不可能超越古圣,只能无限接近。”…,

“长久以来,国人就是用这些原则在自己的心灵周围筑起一道藩篱以保护自己内心的优越感,并利用这种优越感在困苦的生活遭遇中寻求自我满足。每当国家遭受苦难,家庭éng受不幸,他们就会用这些来告诉自己,‘天道流转,五行循环’,这些苦难不过是历史中的正常现象,很快就会过去,治**替之后还是盛世,于是他们就可以心安理得地忍受各种屈辱和困难,也毫无自尊自信的概念。因为在他们的jīng神shijie里,这种优越感是根深蒂固的,也是最重要的。有了这种自我满足,就可以坦然面对一切。”

“……这种观念,在shijie各落伍文明中屡见不鲜,不过是‘我族中心论’罢了。照日本人的看法,日本是上天建造的第一个国邦,是shijie的中心。古代埃及人则自认为是最特别的民族,只有他们才可以叫‘人’,其他的都不是‘人’。亚述人自称自己最聪明,最勇敢,最有liliang,而他们的上帝远在其他一切民族的上帝之上。希伯来人则认为他们的土地‘特别美好’,是‘一切土地的光耀’,自己的民族是上帝的选民。古bō斯人则自认为‘在一切方面远优于其余一切人类,他们认为别的民族距离他们越近就约优秀’,而bō斯君主的称号则是‘宇宙的中心’。希腊人则把德尔菲神庙的一块石头叫做‘肚脐眼’,或者说‘地球的中点’,他们认为自己和野蛮人之间天然是主人和奴隶的关系。澳洲的土著,每个部落都把自己的家乡看作大地的中心,而且他们认为这个中心往任何方向,只需要几百英里就是shijie的尽头。”

“……这实在没有什么奇怪的,也并非什么特别优越的。中国文明的延续,靠的其实更多是这种宗法文明在秦汉时期达到了周边游牧和渔猎蛮族无法达到的高度,从而建立了一种文明的优越,在农耕时代取得了东亚文明版图的优越地位。而这种宗法礼教文明,让人屈从于权威,屈从于既有的社会地位,也就非常有利于外来侵略者的统治,并最终同化他们。久而久之,东亚的族群也都浸透了这种主奴哲学,甘做权力的奴才……”

“世易时移,当社会进步到工商时代,这种基于农耕自然经济,家庭和氏族的礼教体系,自然而然就成了过时的裹脚布……在新时代,人xìng高于神xìng,人类yijing走出了éng昧时代,开启了智慧,懂得而且必须用科学的态度,用自己的智慧去解析社会,而不再被局限在某些圣贤的只言片语之内。人们思想的自由,xìng格的自尊自信独立进取构成国家的根基,而钳制思想的宗法礼教则成了社会进步的绊脚石。”

“我中华之衰落,实乃传统文化落伍僵化之结果,而非异族入侵之结果,更非对外文化jiā流之结果。而先帝所以能光复国家,维护主权独立,靠的也是引入西学,铸就新学,普及教育,解放思想,使我华夏摆脱éng昧,开眼看shijie,引入shijie各国最先进的文明成果。”

“我华夏国战shengli,靠的并非是圣学礼法,也不是传统韬略。如果没有工商大兴,没有铁路公路,没有引入西方各国先进成果所生产的先进武备,没有学习西方建立起来的陆海军体制,没有现代的税赋体制,没有学习西方的媒体报刊,没有仿效英国建立的公务员体制,行参政院,多党监督,舆论监督,何来shengli?如果还是前明那一套军户体制,军官役使军户如仆从,一én心思吃空饷,官兵离心离德,百姓惨遭盘剥,官员惟上峰任命,欺下媚上,没有底层监督,政fǔ内部党同伐异人人谋取sī利,个个喊着圣贤口号,动辄以‘畏敌’,‘苟且’互相攻击,举国上下只求sī利而毫无国家民族观念,还谈什么国战?”

“说孙子兵法,可叹明末从士大夫到武将,个个都是朗朗上口,《纪效新书》也多耳熟能详的,但面对建奴的骑sè,众多兵法加上火枪火炮,却毫无野战之力。可见这兵法也不是什么神奇至极的东西,根子上还是国家的实力根基,是从物质到jīng神的民族根子……”…,

“自明之后,中华民气之低í,社会之僵化,文明之退步,思想之封闭,官场之**,实在是日甚一日。若没有先帝刷新文化鼎革国家,

当此西方工业**日新月异之世,恐怕中华早已国将不国,沦为列强之殖民地。”

“先帝,乃千古未有之明达之人,早知所谓传统文化yijing腐朽不堪,故而引入西学……我帝国政fǔ(实际上是陈磊当政的时候)痛批理学,将朱熹移出孔庙,务求尽去理学流毒……可叹国战之胜,本是新学文化之shengli,却被某些人抬出理学的僵尸来复辟,真是千古奇谭。可见此等人,实在yijing是中了‘奴才病’,病入膏肓,无可挽救了……”

此文一出,原本因为对俄主战的事情将复华捧为“明达之士”的皇汉派立马将其列为“洋奴五虎将”之一,大加鞭挞。

章炳麟挥毫泼墨,在《汉风》头版秉笔直书“中华之耻”四个魏碑体大字,据说也是一边写一边指天骂地,“不诛除此獠誓不为人”。

“……此贼不晓yīn阳,不知五行之妙,焉能通晓戎机……我帝国之胜,实乃五行轮转之明证。帝国尚土德,而满清尚水德,北方葵水,俄罗斯北方之狄,土克水,此等蛮夷自然也不敌我土德之兴……”

姚麟大作一出,“复古兴汉派”顿时群情耸动,纷纷称赞其人国学功底深厚。

可这个时候,“复古兴汉派”却起了内讧。

一贯被视为“国学宗师”,“学贯中西”的帝国大学国学系教授辜鸿铭,公开炮轰姚麟“荒诞不经”。这位一贯特立独行的学者明言,“五运之说不见于六经,乃yīn阳家不经之谈,就其本质而言,可以说是与谶纬一路的东西,所以根本就不值得信奉”。

辜鸿铭又进一步提出,“西方文明固然有其粗鄙的一面,尤其是现代西方文明托古改制,以罗马希腊传承自居,可此等人实则不过是当年文明shijie之外的蛮族。当中国人创作四书五经,建立郡县,希腊罗马yijing发展出完善的民主议会体制,有铜表法这样的法治基础之时,日耳曼人却还在黑森林中噬á茹血”。不过,接下来他就话锋一转,“但此等民族,一朝启éng,摆脱了中世纪的神学éng昧,区区数百载便取得了今日之成就,居于人类shijie之顶点,可见这人xìng启éng,足以将一个野蛮落后的éng昧族群铸造为开明进取的强国”。

“我中华虽于中古时期铸就shijie第一等之文明,然西方启éng之时,我国却陷入了数百年的éng昧。我们的文化中缺乏逻辑,缺乏科学,也毫无平等和民主的概念,在自然科学和社会科学领域表现得幼稚而天真。此类善良之本xìng,固然足以让人自*,于国却无益,于民则有害。我中华若不能改良文化,从崇古转为进取,从保守转为开放,从愚昧转向明智,则中华文化之衰亡,乃至民族之绝灭,已可想见……”

“反之,若行启éng之举,大开民智,鼓励国民思想自由,开拓进取,以此四亿五千万华夏之民为根基,以其智慧之渊深,积累之深厚,土地之广袤,人类文明未来之执牛耳者舍我华夏其谁……”

辜鸿铭捅了马蜂窝。

皇汉派第一个跳出来冷嘲热讽的正是曹钦熙,直接拿辜鸿铭的出身开涮,“……此老生于境外,其父乃于英夷之种植园当差,也即所谓买办,其人母亲乃伊比利亚之佛朗吉人(葡萄牙人),更认英夷曰布朗氏为义父,于欧洲学习夷人之学,对我国学无非一知半解……此等人黄皮白心,正所谓香蕉人,夷语之所谓芭娜娜是也……”

章炳麟也不甘示弱,炮轰西学:“……西夷之学说,乃shijie第一等虚伪之学说。所谓平等博爱,观之欧洲诸国,富者财产丰厚,地位崇高,贫者虽看似有投票之权,可选来选去还不是那些人上之人……既然如此,何必舍本逐末,弃我华夏君臣父子纲常礼教之人间正道而习西夷表里不一之伪学……所谓希腊,地不过一郡县,公民不过万人;所谓罗马,也不过意大利撮尔小邦些许民众罢了。至于所谓英吉利,法兰西,也不过欧洲小国,以一时之坚船利炮侵略别国土地,貌似强大,外强中干……我中华奄有天下,何必处处东施效颦……自古以来,夷狄之效仿华夏不知凡几,而未见以华夏之文明高妙,尚需求索于番邦夷狄的……”…,

到了这个时候,论战yijing远远超出了知识界的范畴。

很多底层民众一向以报纸为圭臬,现在眼看着众多“大家”弘扬“传统文化”,想着祖祖辈辈传下来的家训,想着“胡虏”,“夷人”的可恶,不禁也触动情肠,纷纷鼓噪。一时之间,神州上下“复汉”之声四起,“尽逐夷狄,族灭建虏,贵华夏而贱蛮夷”等呼声四起,很多外国人也不禁有些战战兢兢,不知道这个原本开明包容的国家怎么突然之间变得如此狂暴而不可理喻。

在一些比较闭塞保守的地方,自古以来就有“欺生”的情结,而“相貌奇特,奇装异服,举止怪异”的夷人更被目为“妖怪”,连带着来经商的外乡人,因其商业活动“颇类西夷”,也被称为“二á子”。由于这些人的言谈举止风俗习惯与当地千百年来流传下来的传统格格不入,当地不少居民本来就是看不惯,现在得了藉口,立刻就行动了起来。辱骂,殴打,乃至诬告,连邻居家死了牛也是“蛮夷之人使邪法,不敬鬼神”所致。在一些地方,民众被煽动起来向政fǔ和参议院请愿,“请拆教堂”,认为“此所祭祀邪神,触怒祖宗,故有天灾,若不拆除,恐水旱蝗汤jiā侵,士庶无存”。

到了这个时候,一些别有用心的liliang,也开始战战兢兢地探出头来,查看当下的局势。眼看着形势开始微妙起来,不少人也打起了自己的算盘。准备借机鼓动风á谋取利益者有之,在之前的一些事件中受损,对现政权抱有不满者也有之,想要借力打力,把社会走向推到自己期待的那一边的也有之,甚至一些对“苏维埃式**”做了研究,开始考虑一些非常手段谋求利益者也有之。

第三十六章 何为华夏

面对这一股甚嚣尘上的逆流,郑宇只是静静地观察着,有条不紊地处理着国家的各项急务,做着一系列的战略安排。

而北竹等文化喉舌,也只是冷眼观察,私下里却在聚拢联络各派力量。

眼看着局势已经开始超出正常的学术讨论的范畴,郑宇终于联络内阁。

很快,内阁颁发条令,“严厉禁止各种歧视外乡人,外国人之行为,严惩一切违法行为”。对一些骚乱严重的地方,政府直接调动了警察乃至警备部队平息事端,并依法逮捕煽动暴乱的责任人并提出公诉。对放任乃至煽动事变的地方官,地方财政院人员,一律依法革退乃至起诉。

不过,那些冲锋陷阵摇旗呐喊的复古兴汉派文人,却是没有遭到什么变故。

一番喧嚣过后,社会秩序刚刚露出的一点混乱苗头又更加迅速地消失无踪。一些刚刚蠢蠢欲动,却还没来得及发力的势力眼看着形势似乎有些不对,又忙不迭地缩了回去。

《华夏时报》,全文刊登了“北竹”的大作。

这篇文章名为《何为华夏》的文章,开宗明义:“华夏就是中国之民,只要中国之民在,华夏就在。华夏从未灭亡,也不会灭亡,因为无论它曾经经受多少苦难,多少扭曲,华夏民族都不会绝灭。”

北竹提出,“华夏的根基,在于华夏之民,也在于华夏之文化。而华夏文化并非简单的儒家,更非理学。华夏文化不是区区几个所谓圣人制定的不可逾越的规矩,不是几本圣贤书圈定的范围。华夏文化是全体华夏先民和今世之民共同的智慧结晶,他不仅仅是少数圣贤门徒的专利,他属于全体国民。”

“华夏文化自古以来就一直在不断发展变化,而并非单纯地效法古人……汉代之经学,尽管号称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实际上却是外儒内法,并兼取黄老。以儒学订纲常宗法以律法约束官民,以黄老之宽仁蓄养民力。而后之宋学,更以佛入道,兼取坐禅,明理等佛家思想,崇尚向心内求索进而发展为理学,逐渐陷入空谈务虚。”

“华夏文化,除儒学延续之外,还包括了先秦诸子之学,包括了历代经世致用之学,包括了各行各业的传承,包括了劳动人民在生活之中大量的创造和经验积累,而且也包括了先帝郑鹰扬弃传统融汇东西开创的‘新学,!所谓理学即是华夏文化,儒家就是华夏文化某几个‘圣人,之言便是华夏文化,某个‘圣学,就是世间颠扑不破的真理,实在是大谬不然。”

“华夏文化,与世界上其他文化源流一样,其产生和发展都有其特定的历史背景和社会环境并非天降一圣人,写下一篇神作,而后世之人只要不断地去‘加深领会,。它一样有时代的局限,只适用于一定时期,一定背景,一定区域,而绝非推之四海而皆准的真理,更不是绝对优于其他文化的神物。”

“是古非今迷信圣人敬天法祖,这种种弊病已经让中华文化自理学之后一步步走向衰落。几百年来,以中国如此庞大的人口,没有贡献一个思想家,也没有什么可以称道的社会科学和自然科学成就,国是日非,可见所谓优越的文化,实在是有大问题,早已落后于时戗了

北竹笔锋一转,又旗帜鲜明地提出,“所谓传统文化,绝非三纲五常,尊卑上下,家国天下,绝非什么修齐治平,更非理学宗法。传统文化的价值,在于其目的而非手段,在于其精神而非外在。”

“以笔者看来,华夏文化真正需要继承的,乃是其目的本身:以人为本。乃是其精神内核,即中庸和仁恕,而不是为了实现目标而在特定历史条件下为某些人提倡的一些手段,并非在历史过程中被一次次扭曲阉割之后面目全非的宗法礼教。”

“孔子提出‘克己复礼,,目的是要通‘定名分,,‘各安其位,来‘致太平,,但最根本的目的是要让人—那个时代的人的含义只包括士人,而不包括奴隶和刚刚摆脱奴隶身份的底层民众(也就是那个时代的“民”)—能够享有安定富足的生活,从这个意义上说,孔子的思想内核有其伟大之处:以人为本,只是他眼中的人只限于士人阶层罢了……”…,

“…···在那个特定的历史时期,作为一个旧贵族的后代,孔子很自然地提出‘复周礼,,通过由自己身边的家族关系开始,定名分,明尊卑,一步步推广到国家,以这样一套等级秩癌和人治体制来消除纷争,通过教化来弘扬人本性的善,在统治阶层内部实现“推爱”,以肯定各自家族私爱优先来结合礼法尊卑,消除统治阶层内部的权力斗争,在此基础上约束统治阶层有节制地对底层民众进行索取。在孔子看来,这就是实现社会`安定和谐的最佳手段。但我们需要明确一点:这些都只是手段,而非目的。儒学的目的乃是以人为本,而孟子民贵君轻的提法更体现出了主权在民的思想萌芽…···”

“世易时移,千年以降,儒学历经变革,一步步被改造为更加适应**宗法社会的意识形态,也一步步加深了对国民人性的扭曲和对思想的束缚…···汉朝已经从‘百家争鸣,发展为‘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天下定于一尊,,魏晋的开放和学术自由到了隋唐发展为科举,政府开始通过官定考试选拔来严格控制意识形态,而到了宋元之交,洛学进一步抛弃了唐朝的功利主义学术,完全走入空谈道德的窠臼,由周敦颐到程颐到朱熹,一步步陷入过分强调‘义理,的极端主义。南宋陈亮和朱熹的‘义利之辩,就是典型的例子:宣传社会进步,提倡务实和经世的陈亮最终‘忧患困折,精泽内耗,形体外高,,郁郁而终,满口空谈道德仁义,对一切社会进步完全否定,并空想出一个至高完美的‘三代之治,认为后代帝王即使是唐太宗等都因为有‘道德缺陷,而粮本不值得肯定的朱熹却在之后被历代统治者推崇,成为了‘圣=,其学术成为‘显学,,其后的心学也好,实学也好,最后也都无法摆脱理学的窠臼沦入空谈或徒劳的‘考据,,社会思想越发僵化保守,社会日复一日地**僵化下去……在这个过程中,手段逐渐取代了目的,到了理学,宗法礼教已经成为目的本身,至于以人为本,如何实现中庸仁恕的精神,已经没有几个人真正去思考了·`····”

“宗法文化本身是一种等级压迫的文化可以适用于中古之蒙昧时代,却不可行于人性解放之时代……今时今日,如果重拾这一套宗法文化,继续打造一个尊卑上下分明的等级社会,纲常伦理治国继续提倡‘爱有差等,,以宗族文化治国,无视人性解放和平等自由的时代大潮,就必然背离中华传统文化真正的内核:以人为本,则国家也必然重蹈覆辙,再陷治乱循环……我华夏自先帝开基至今,国势蒸蒸日上,靠的便是坚持以人为本贯彻了中庸和仁恕的精神以开放,理性和客观的精神对待一切民族的先进文明成果以博爱,平等,自由之理念,行中庸仁恕之政……”

紧接着,北竹笔锋却又是一转:“回顾历史,我中华传统文化,虽一步步把儒家提倡的‘推爱,和‘私爱,推崇为主流,但先秦百家之学中却并非没有博爱的火花。墨翟主张‘兼爱,,提倡‘兼以易别,,反对儒家强调的‘爱有差等,。墨家提出了‘兼相爱,交相利”,已经触及到了以公平的利益分配实现博爱平等的思想领域······盖因墨翟本人出身平民,故而其思想更多主张平等博爱,而今日之社会,正需要此等平民思想之宝贵养分。”

“墨子曰:,······是故诸侯相爱,则不野战;家主相爱,则不相篡;人与人相爱,则不相贼;君臣相爱,则惠忠;父子相爱,则慈孝;兄弟相爱,则和调。天下之人皆相爱,强不执弱,众不劫寡,富不侮贫,贵不傲贱,诈不欺愚,凡天下祸篡怨恨,可使毋起者,以相爱生也,是以仁者誉之。,,而违反兼爱互利原则的恶果是‘强必执弱、富必侮贫、贵必傲贱、诈必欺愚,。这表明,墨子认识到爱有现实性的一面,反对空谈道德,主张把把爱建立在互利的基础上。也就是说,爱必言利,以爱启利,以利寓爱,构成一个有机整体。‘兼相爱,并不否定自爱,而是把自爱与相爱结合起来,但反对儒家提倡的‘爱以差等,,反对把亲疏远近作为差别之爱的基础。…,

‘交相利,也不是鄙视自利,而是力求使自利与互利两不偏废,反对以私爱为基础强调私利。”

“在墨家的理论中,义利是彼此相辅相成的关系,而自爱和兼爱也是一体的关系。墨子反对阉割人性,反对人性本善,而是相信道德需要以利益关系的调整为基础,兼爱和互利而非礼教秩序才是社会和谐的根基。‘夫爱人者,人必从而爱之;利人者,人必从而利之,。在这种爱意融融的相互义务性关系中,在这种建立在平等互利基础上的社会资源分配体制之下,天下才能实现和谐与富足,也就可以实现不同成员间的博爱。是故,兼爱互利是为治之道,‘今天下之士君子,忠实欲天下之富,而恶其贫;欲天下之治,而恶其乱,当兼相爱、交相利。此圣王之法,天下之治道也,不可不务为也,。墨子尚贤、尚同、节用、节葬、非攻等主张均以兼爱为出发点。可见我先秦时代,平等博爱思想早已提出,无奈当时统治阶层纷纷采取法家的愚民思想,汉武又以儒道法合流为经学,‘定天下于一尊,,愚民宗法**文化从此大兴,私爱泛滥,而墨家平等博爱之精神渐渐埋没矣······”

“西方思想启蒙之人生而平等,人生而自由,社会契约理论,早在春秋时期,即已被墨家提出。墨翟在《墨子=法仪》中提出,‘人无幼长贵贱,皆天之臣也。,在墨家理论中人生而平等,并受权利于天,乃是天赋人权。而墨家的‘兼爱,思想也正建立在这种天赋人权,生而平等的基础上。《墨子=经说上》指出:,仁,爱己者,非为用己也非若爱马。,在这里,墨家提出人本身就是目的,而非手段,正所谓以人为本,中庸仁恕。”

“《墨子=尚同下》提出,‘古者,天之始生民,未有正长也,百姓为人。,也就是在人类社会早期,是不存在统治者的,百姓都是平等的自由人。而在《尚同上》中墨子又指出,由于无政府状态导致‘天下之乱,,人们‘选天下之贤可者立以为天子······选择天下之贤可者,置立之以为三公···…立诸侯国君……又选择其国之贤可者,置立之以为正长,,可见墨子在平等,博爱,自由的理论基础上,公开提出了人类政权组织原本基于民主推选,基于社会公共契约的理论。”

“…···墨家重视科学实践并提出辩证地看待一切事物其义利相辅相成的观念也体现出了这种辩证客观的精神,这正是中庸思想的伟大体现…···而墨家坚持以利国利民为一切思想文化正确与否的根本标准所谓‘观其中国家百姓人民之利,,主张天下为公,正是仁恕精神的体现。而墨家之中庸仁恕,核心便是以人为本······”

“由此可见,儒学也好,墨学也好,虽然手段有不同,但内涵其实有其共性:以人为本,中庸仁恕……我华夏文化实乃以人为本之文化,无奈却在历史发展的过程中随着大一统皇朝的确立,由于家天下统治阶层的利益导向最终走向了逆向淘汰,人文思想被扼杀和埋没,思想文化逐渐走向扼杀和扭曲人性,愚昧人文的方向,方有近代历史一次又一次不忍卒读的惨剧,使宝珠蒙尘,此堪为今世之诫······”

“中华传统文化的以人禺本也好,中庸仁恕也好,这些精神内核,在不同的时代背景之下,实在需要以不同的手段加以实现。当今社会民智大开,国争逐,稍稍行错一步就是万劫不复,俄国已经是眼前的例子······历史大潮浩浩汤汤,顺之则昌逆之则亡。人,由无独立人格之奴才,发展为独立进取自尊自信的公民,乃是历史潮流,也是人性必然。如此潮流,要违逆之,便是对国家和民族的犯罪,也是对华夏先祖的背叛。今时今日,理学提倡的等级尊卑,爱以差等,束缚人性等手段,实在已经是阻碍社会进步的毒瘤,而墨家提倡的天赋人权,社会契约,民主法治,平等博爱自由理念,正需我华夏国民详加揣摩······”…,

“以人为本,中庸仁恕,于当今时代,当以合适之手段体现。我华夏新学,贯彻以人为本之人本精神,以中庸仁恕为信条,以法治维护社会公正与秩序,以科学推动社会进步,一切务实而不务虚,以实践检验真理,而非以圣人之言为真理来检验实践。有了这个根基,才有了帝国民智大开,我华夏各项事业蒸蒸日上,文治武功为一时之盛。”

“我华夏新学,今日之中庸并非因循苟且,并非无原则的‘持中,,而是客观,理性,不偏执,不顽固。我华夏新学一向认为,中庸即理性,中庸即科学,中庸即客观;所谓仁恕,也再非旧王朝的假仁假义,外残内忍,再非对内寡恩对外慷慨以昭显‘天朝威仪,。我华夏新政,对内推广教育,发展经济,建立公平之社会保障,建平等之法制和民主政治以保障国民权益,使国民分享国家成长之实惠。对国家民族之敌,我华夏新政以铁血对横暴,此对敌之铁血,即是对国家民族之仁恕也。”

“由此可见,仁恕即民主法治,即博爱平等······中庸仁恕,就是科学与民主法治······作为社会发展的手段,非西方所独有,而是一切社会进步的基础。没有科学,则一切都不过是空谈,无非是翻炒圣人之言,说得天花烂坠,实则毫无用处。没有民主法治,则整个社会还是要依靠宗法伦理那一套去治理,人人膜拜权力,崇拜权威,毫无思想自由,无人格尊严,既无自尊也无自信,这等愚弱之民又如何与列强虎狼之民同场较技?”

“我华夏新学,乃是华夏文化精髓于新时代之传承体现,乃是融汇中外文明精华凝铸而成,并经受了国家发展考验,并不断进步的学说……我华夏新学,既不是古非今,也不是今非古,一切从实际出发,对一切权威不迷信,不盲从。我华夏新学,不以具体而微的圣人之言钳制思想,而以明达之理论启发民智,促使其主动思考,辨别吸收,创新进取。我华夏新学,对一切文明的成果,从不以出处而论优劣,而以其效力为准,批判扬弃,去劣存优。我华夏新学,从不敬天法祖,不以官威而决定资源分配。我华夏新学,不定一尊于己,不以强权而毁弃其他学术。”

“我华夏之政,并不盲从西方,更不附会前代,不崇古,不崇洋,而求实。我帝国有开明君上,有国会握立法和预算之权,有司法独立,有地方参政院行地方立法,监督,编制和财政之权,有国民选举,有舆论监督,有多党,有宪法,又有国民之监督。于战时,我华夏有大本营统辖军政要务,凝聚国力以御外侮;于和平,我国会,内阁,君上各有职司,万事决于公论,而不行上支下派之**盲从之法。如此,贤明君上得指导仲裁国家要务,国会得秉持民意决断国政,内阁对国会负责,以才是举。简要而言之:万事决于公议,有司各有其职并互相监督互相制衡,一切依法而行。”

“我华夏新学承先启后,融汇东西,卓然成家。此新学即为新华夏之学,乃去伪存真,优胜劣汰,而且不断发展完善不断进步的学问。故而新学非西学,也非几千年前的老古董,更不是新时代的圣人之言。他是有活力的,不断发展进步的学问,是以科学和法治为内涵的学问。

“华夏有了华夏新学,也就真正成为了新华夏,而非被宗法礼教牢牢捆缚,沉沦于治乱循环之中的旧华夏。华夏之民有了华夏新学,便可以从奴才变为人才,从愚民变成自由之民,从屈从权力的草民变成参与政治的公民。”

“故而新学兴则华夏兴,新学衰则华夏衰。与其死抱着文化糟粕给历史涂脂抹粉,还不如睁开眼睛看看历史,正视现实,多想一想如何丰富我华夏之新学,如何奠定我华夏的千年之基。”

此文一出,洛阳纸贵。

一直气势汹汹的“复古兴汉”派,原本看着各地风潮涌动自然是暗自兴奋,可之前政府出手平息骚乱,却让一些敏锐之人如同冷水泼头。紧接着这篇大作出台,更让一些知道北竹内情之人倒吸一口冷气。

这些人自然清楚,这看似是北竹出于一贯立场,站在“国民”,“民权”,“法治”的角度说话,但实际上很可能代表的是皇帝本人!

这些人一时也失了声。

原本都想着这政府的暧昧态度,尤其是中华宫方面始终默不作声,就算不是放纵,也应该是暗中有些盘算。只要卖力一些,到时候皇帝取消国会修订宪法大权在握,他们这些人成为文化巨擎,并进而入朝主政,自然就可一展平生之志,“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继往圣绝学,开万世太平”。

可现在看来,这皇帝很可能早已一屁股坐在新学一边,也是提倡“科学”,“法治”,“民权”!

不少人都犯了糊涂,码活想不明白这位皇帝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至于墨翟······很多人都赶忙开始翻弄故纸堆,寻找《墨子》的只言片语:这位“先秦巨巨”虽然久闻大名,但其学问实在是埋没太久,少有人问津了。纟未完待续。

第三十七章 国人当自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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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竹的宏论,终于把这场论战推向了**。

原本在复古兴汉派的鼓噪之下,这场理学和宗法**文化兴废的辩论被套上了浓厚的“国粹”sè彩,可随着北竹推出了墨翟这位“辈分”不低于孔丘的“远古巨人”,并且直接指出了墨家的平民主义中蕴含的天赋人权,平等,博爱和自由思想,甚至也指出了儒家思想的内核在于以人为本,中庸仁恕,而等级制度和宗法**都只是适用于特定历史阶段和历史背景的手段而非目的本身,指出了传统文化的发展脉络,指出了什么是jīng髓什么是皮á,“国粹”的招牌显然yijing很难在用来维护理学和**宗法礼教的én面了。

《新青年》随即刊登了“jīng卫”的《墨家:中国法治之先锋》,进一步把尘封千年的墨家思想推上了时代的风口làng尖。

“jīng卫”写道,“法治之jīng神,实在要首先重视保护弱者不受到强者不公的侵犯,其立法jīng神需优先保护弱者之权利自由……所谓法家虽名为法家,其jīng神内涵却实在受到时代的过多局限,背离了法治jīng神,而沦为愚民和恃强凌弱的工具。正如商君书所说,‘国去言民则朴,民朴则不yin’,‘民愚则易治’,此等立法的jīng神是约束弱者加强强者,法律完全为权力服务,可谓有法条而无法治,与法治jīng神完全背道而驰……儒家之法,则强调‘人情’,主张sī爱,立法执法均可徇sī,所以有‘议亲’,‘议贵’这样违背法治jīng神的东西,而其本质上也是以法律为权力服务,为等级制度服务,成为人治而非法治……”

“……墨家jīng神的可贵,在于提出立法的源头不在于权力,并且真正强调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强调法治而非人治,正如《墨子?法仪》中所说:‘天下从事者,不可以无法仪,无法仪而其事能成者,无有也’,‘天之行广而无sī,其施厚而不息,其明久而不衰’,‘法不仁,不可以为法’,‘是以赏当贤,罚当暴,不杀不辜,不失有罪,则此尚同之功也。’……可见墨子主张法律的权威来源于天道,要顺应天道而做到公正无sī,并贯彻仁爱的jīng神,主张立法jīng神要着重保护弱者,防止人民受到公权力的侵害,要做到执法公正,在天道面前人人平等,不允许以sī废法,不允许权力者干扰司法公正……”

“……墨家的立法jīng神正是基于其思想内核:人生而平等,天赋人权。此正是中国传统文化中法治思想的宝贵财富,可惜却被历代权力者所埋没阉割……今时今日,墨家法治思想虽有诸多局限,但瑕不掩瑜,正可多加揣摩借鉴,融汇现代法治jīng神,铸我华夏法治之魂魄……”

帝国大学社会学系主任蔡元培则以本名发大作《墨学:利民实用之科学jīng神》:

“……墨者实在是中国古代最伟大的科学家和工程师团体,其成员大多参与了各种生产工艺技术活动,掌握了领先于时代的先进技术,并且着重实践出真知,把对客观自然的认识上升到系统xìng的层面,形成科学定义,科学命题和经验公式,并以《墨经》为大成。更为难能可贵的,墨家提倡‘教人耕’胜于‘不教人而自耕’,墨家成员奔走四方总结技艺传授技艺……墨家主张科学技艺为人民而非统治者服务,即‘利于民谓之巧,不利于民谓之拙’…?”

“墨家对客观事实和人的主观认识有清醒的认识,并且上升到了认识论的高度。墨家认为,人的认知有‘闻知’,‘认知’和‘亲知’三个层面,而亲知最为可靠……与儒家提倡直观归纳,缺乏演绎推理,缺乏逻辑概念截然相反,墨家非常关注逻辑问题,尤其是后期墨家在中国思想史上建立了第一个系统严密的逻辑体系,足以和古希腊逻辑学媲美……墨子认为任何科学理论都必须有充分的理由,即‘有故’,没有理由的就应服从有充分理由的,即‘无故从有故’。后期墨家提出了’以名举实’的原则,同时对概念进行了严格的分类,把名分为达、类、sī三种。在逻辑判断方面,提出了‘以辞抒意’的原则,对判断规律作了探讨,研究了同一律、矛盾律、排中律等问题。在逻辑推理方面,提出了“以说出故”的原则,并且探讨了多种逻辑推理的具体方法,包括效、辟(类比推理)、侔(直接推理)、援(间接推理)、推等……”…,

“墨家的价值观是中国古代思想中最为宝贵的实利主义代表,具备强烈的经世致用特征和人本特征。墨家思想中的一个中心观念即’利’,也就是效率……墨家提倡功利的目的是着眼于天下人而非少数人,将’兴天下之利’与’除天下之害’并提,且以此作为’仁人’奋斗的目标……墨家以‘三表’作为判断是非的标准,以‘有用之者’,即‘发以为刑政,观其中国家百姓人民之利’为判断一切思想文化正确与否的根本标准,体现了以人为本和一切从实践出发的伟大jīng神……”

“墨家的思想体现出了矛盾论和认识论的jīng髓……墨家通过生产实践和科学实践,观察到同一事物客观地存在着像有无、是非、存亡、贵贱等相互对立的两重属xìng,从而提炼出同时把握事物同异两面,一分为二地抓住事物的基本属xìng……正所谓

‘同异jiā得放有无。’,墨家在《经说》中列举了‘有无’等十几个相反或相异的概念对立统一的关系做例子,从思维的角度,提倡同时把握异同两方面,全面整体地看待事物,这也突出表现在墨家的义利观之中……”

“墨家思想反对空谈,提倡实践出真知,以全体人民为服务对象,不但提出了科学的思想,科学的方法,科学的标准,也提出了科学的目的:以人为本。这种科学之jīng神与天下为公之情怀并举,脚踏实地为社会进步和人民福祉服务的奉献jīng神,正如庄子所赞叹,‘虽然,墨子真天下之好也,将求之不得也,虽枯槁不舍也,才士也夫’今世科学昌明,而我华夏先祖如此伟大之科学jīng神与利民奉献的情à,正应于斯时斯日深入挖掘,大放异彩……”

眼看着墨翟炙手可热,连英国圣公会中国主教马礼德也发表大作一篇:《论墨家之天道与上帝之异曲同工》:

“……我基督教主张上帝面前人人平等,‘凡自高的,必降为卑;自卑的,必升为高。’,‘并不分犹太人、希利尼人、自主的、为奴的,或男或nv;因为你们在基督耶稣里都成为一了’,此非‘无贵贱,皆天臣’乎?我上帝博爱信徒,主耶稣教导信徒,他本人‘没有母亲,没有姐妹,而信徒就是他的兄弟姐妹’,要求信徒彼此博爱而不sī爱,此非墨子之‘天兼天下而爱之’,‘兼爱’乎?‘以裘褐为衣,以跂蹻为服,日夜不休,以自苦为极’,此墨家修士之苦行,与我基督教之苦修奉献以偿原罪,差相仿佛乎?墨家之天道,莫非我上帝乎?”

此文一出,“如同扎了大象的屁股”,一时失语的复古兴汉派立刻群起而攻之,炮轰马礼德“无耻之尤

”:

“我墨圣真千古伟人,”姚麟慷慨jī昂地说道,“西夷所谓救世主实乃中东希伯来一神棍,所言无非我墨圣之皮á,今有夷人意yù贪我华夏之昊天为其邪祟之上帝,此以夷变夏之狼子野心,吾人当共伐之……”

曹钦熙更是仿效马礼德之文字:“墨公生于所谓耶稣基督四百多年以前,所谓基督之言论多为我先圣墨公之皮á,莫非所谓圣经乃效法我《墨子》乎?”

马礼德也立即反ún相讥,深谙中国“国情”的马主教一出手就是要害:“姚绅士言我上帝为邪祟,则先皇后陛下乃上帝信徒,其崇拜邪祟乎?”

一看形势不好,姚麟也赶忙抗辩:“……我中华基督教会自有崇拜之东方上帝,与西方所谓上帝何干……我中华自古即有昊天上帝也,与汝西方上帝所谓耶和华氏云泥之别,此三岁孺子亦知……”

眼看着“国学”被个鬼夷和洋教挂上勾,连辜鸿铭都忍不住出来助拳:“……所谓墨家之天道即西方之上帝,此言甚为偏颇。既然上帝只爱其信徒,那我东方过往之兴盛,此时之兴盛,与上帝何干……我华夏千载传承敬天法祖,虽有其迂腐之处,然天理人情之概念,不可说没有道理所在……”…,

之前还痛骂辜鸿铭“黄皮白心”的复古兴汉派,此时也有了同仇敌忾之意,连章炳麟都发文“此老虽于我华夏之学一知半解,于大节仍有不亏之处……我国朝不以言获罪,此先帝之祖制……此老尊我华夏先圣,则吾人也当与之共勉矣……”

一时之间,墨学炙手可热,而理学却是骂声一片。

北竹和皇帝的sī人关系,终究只有上层圈子中的部分成员有所耳闻,在广大民间,北竹也不过是近年来帝国舆论界的一面旗帜罢了。眼看着墨学大兴,理学成了落水狗,习惯于“亡一家,兴一家”的华夏知识分子们,很自动地过滤掉了北竹的某些言论。

“墨学后进”于《神州日报》刊登宏文《墨学者,国学也》,洛阳纸贵:

“……我墨学开天辟地,实shijie人文主义之先声,此堪与天下人论之。怎奈历代之人以宗姓sī利而贱工商,主sī爱,废我墨圣煌煌之学,而兴腐儒之道,遂至天下为sī,而国将不国……正所谓‘废以为刑政,观其中国家百姓人民之利’,理学之于国弊百倍于利,史有明鉴,其为伪劣至毒之学已无疑问……我墨学实乃华夏新学之源流祖脉,也我华夏国学之jīng华,其于国有大利,我国朝之历史,乃至袭我墨学皮á而骤兴之西人近代历史均为明证……而墨圣之为古圣,先帝今上之为今圣,遥相呼应……”

“我新学即墨学,墨学即新学……所谓去伪存真,正是弃伪圣而复我真圣;所谓优胜劣汰,自当弃劣学而大兴我墨学……斯昌明之世,圣贤当国,当废流毒千古之理学,尽焚四书五经,而立我墨学为国之显学,复其新学鼻祖之正位……于各学校开墨经之课,使jīng研我国学正道,此非当今要务乎……”

“……我墨圣开天辟地,震古烁今,纵观古今,除盘古,轩辕黄帝,先帝与今上聊聊数人,堪与比肩者谁何……今当奉墨圣为国之先圣,立墨祠,ūn秋祭祀以为大礼,宏我圣我学……壮哉我墨圣,伟哉我墨圣”

一时之间,神州上下掀起了“墨学热”,众多墨学研究组织如雨后ūn笋。

一向被视为复古兴汉派“后起之秀”的东藩再出重手,《墨翟者,华夏君主立宪开基之人也》鸿文出世,举国震动:

“……墨家学说主张法天道,民众推贤者为君,以天道立法为准绳,法律面前人人平等,依法治国,此非君主立宪乎……《墨子?尚贤》有云,‘闻善而不善。必以告天子。天子之所是,皆是之,天子之所非,皆非之。去若不善言,学天子之善言;去若不善行,学天子之善行,则天下何说以làn哉’,天下为公,推举贤者为君上,天下效法天子之善言善行,并以法仪治国,立法以公,立法以仁,执法以严,此正是我华夏两千载前即提出君主立宪体制之明证,正所谓天下为公是也,正所谓我国朝两代圣天子当朝举国一心也,此非堪为今日华夏之所鉴乎?”

“……我墨圣言,圣王者,‘爱民谨忠,利民谨厚,忠信相连,又示以利’,观之于华夏千古,除三皇五帝之外,此非我先帝与今上者谁堪得之?我墨圣之所谓圣王秉天道而治天下,天下无不从者,此非我国朝两代圣君乎?”

东藩一言惊醒梦中人。

不少复古兴汉派人士顿时眼前一亮,“明白了原委”。炎黄党新秀刘光亚当即宣布成立“复墨兴汉社”,并撰学社宣言公诸于众:

“……复古者,非复某姓之旧朝也;兴汉者,非兴某伪饰败德之学说也……未观墨学,不知理学之狭隘荒谬;不祖溯先秦诸圣之本学,未知理学乃华夏圣学之异端败类……今吾等同仁当相约弃理学,兴墨学,正国本,复我国学正脉,诚心拥戴至圣至贤之今上,建华夏王道千秋百代之鸿基……”

姚麟更是不甘落后:

“……观理学流毒之烈,虽尽万仞之泉无以尽洗,倾三江之水而不能净之,吾人前为之所ò,今大义而觉í矣……请尽去华夏祖庙中理学余孽之牌位,以墨圣,先帝,今上为我华夏三圣,立三圣堂于祖庙,并仿秦皇汉武之故事,禁理学伪经,毁孔朱宗庙,于各学校设正学经科,jīng研我三圣之圣言而蹈习之……”…,

章炳麟也挥毫泼墨,一抒xiōng臆:

“……吾人之倡导兴复圣学,当包括我华夏先圣之一切圣学,非独理学,而今观之理学,确有不利于今世之处,而背离孔圣之本源,可堪为今世诫……墨师之言,与我先帝言行多有暗合,而吾人此前不察,深感愧惭……墨师所言之法天道,尊贤明天子,深合吾人之意……我华夏天子乃天道之子,自然是贤明而合乎天道的……正所谓’’去若不善言,学天子之善言;去若不善行,学天子之善行’,吾人每读先帝圣训则jīng神百倍,以圣训之教诲而践行之则无往不利,就是这个道理,可见墨师实于先帝英雄所见略同,吾人当尊之重之学之,兴墨学而体天道,保圣主,兴华夏……”

眼看着百ā齐放之下,却也是làn象纷呈,而旧偶像的倒塌,却又伴随着新偶像的推出。事情走到这一步,也实在是到了落幕的时候了。

北竹再发鸿文一篇:

“……所谓道统之传,并非死抱着圣人之言。须知圣人也是人而不是神,社会在不断前进,今人应该强于古人。若是几千年后,一切的一切还跳不出几千年前的古人所言所写,那这个民族又有何伟大可言?如果一个国家的国民天天醉心于‘阐发圣人之言的jīng微’,笃信‘今不如古’,那这个民族还何谈进步,何谈开拓?”

“……墨学固然有其宝贵的思想火ā,但并不等于我们就要盲从,要以一个偶像代替另一个偶像,一本经书代替另一本经书……所谓文化革新,也并非存一家之学而废弃其余,并非兴亡存废……秦皇汉武殷鉴在前,而我华夏之僵化即肇始于一ā开尽百ā杀……无百ā齐放,无以谈思想革新,则无社会之真正进步……”

“我华夏新学不以人论事,不为否定而否定,不为肯定而肯定,但求客观理xìng,全面而辩证地看待一切学术,此亦墨师之真意也……儒家也好,墨家也好,乃至法家,道家,以及其他中华文化的组成部分,都有其可资参考的地方,有其各自发展的脉络,也有内涵和手段之别……我华夏新学坚持中庸仁恕,以客观理xìng之分析对待历史文化,对待现实shijie,不以出处分优劣,才可铸就新时代之华夏魂魄……”

到了这个时候,又是谈及父亲,郑宇终于不再沉默了。

八月十五日,复兴党的党报《复兴报》以《国人当自强》为题,刊登了郑宇的一篇短文。

郑宇并没有涉及论战的其他内容,只是简单却明确地表示,“……先父被称为今圣,是因为先父的思想作为堪为表率,因为先父于国于民的大贡献。但父亲在世,从不拘束思想自由。只要不是恶意颠覆政fǔ,煽动暴*,即便是与其思想相左,也并不强行压制。先父的圣训简约jīng巧,只提供一些做人做事的基本原则作为参考,也从不强行要求众人必须盲从……”

“先父并不想做一个翻版的‘圣人’,也并不想用自己的所思所想把所有人的思想钳制起来。他只是启发,或者说启éng民众,他xiwang华夏之民都能有独立的思考力,能够破除对圣人之言的í信。他xiwang做的是一个引导者,一个盗火者,把中庸仁恕,或者说理xìng和开放包容带给华夏民族,让他们用自己的头脑来思考,而不是简单地以圣人语录和传统道德ln理来分辨是非。”

“作为先父的继承人,我将继续以此为努力的方向。华夏之变革,并非外在的事功,而首先发于人心,发于我们每个人的思想和行为。从今日开始,凡华夏之民,我xiwang你们都能够正视自我:你们是华夏之民,是生而有尊严之人,你们有思想的自由,你们依照法律的规定享有权利和义务,并受到法律的约束。你们的成败贵贱并非来自出身,也不是来自于上位者的青眼有加,不是来自于你们对他人的谄媚。你们的一切命运在你们自己手上,并且依赖于法律和规则之下的公平竞争……你们需要勤于思考,敏于行动,勇于进取,敢于负责,并不断增加学识,提升技能。只要做到这些,你们每一个人都将获得荣耀,地位和利益,无愧于你们的祖先,也无愧于中华之民的身份。”

“于斯时,帝以‘国人当自强’昭告天下,并立碑于中华宫én之侧,举国感奋……余掷笔而叹,嗟夫纵览百代帝君之心xiōng,舍帝而其谁?我华夏得此两代圣君,其兴盛殆非天意哉?”——民间史书,《华圣祖实录》

第三十八章 时代的责任

“时郡王镇东瀛,母国文化之辩时有闻之,而郡王忧似甚闭门而谢客。至上之文传诸东瀛,郡王把玩良久,而后欢宴如前。人见之,私相曰:安矣。”——范至澜,《华兴朝野录》)

这位几乎从不公开发表文章的皇帝,以这样一篇文章而公诸天下,顿时就引发了举国轰动。

在现世的中国,这位经历传奇,又领导国家打赢了至关重要的强国之战的青年皇帝,早已被人们有意无意地神化了。老人坚信这位是“天降星宿”,中年人认定是“超迈乃父”,青年人则将其视为偶像,崇拜之狂热前所未有。

以他现在的声望和影响,无论公开说了什么,自然而然地会被绝大多数国民奉为圭臬。

郑宇很清楚:纵观历史,任何一个统治者走到他这一步,下一步自然而然的就是造神,思想净化,内部清洗,建立自己绝对**统治,可以把国家如同面团一样随意揉捏。

但经历了这么多风雨,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父母,穆铁这些人前赴后继地流血,看着千千万万这个时代的中国人在这片土地上呐喊着,拼搏着,流血流泪,他早已明白了一些东西。

历史,终究不会一次再一次地把机会赐给同一个国家和民族。

原本稍纵即逝的时代之潮,由于郑鹰等人的到来,终于让这个老大民族抓在手中。但历史强大的惯性,却依然在潜移默化地把它继续拉向惯常的轨道。

时代选择了郑宇,而他也必须肩负起时代赋予他的责任。

社会已经发展到前所未有的多样和复杂,而人性解放也是不可逆转的潮流,**愚民也已经无法满足社会进步的要求。这个国家走到今天这一步,面对列强大争之世,需要的统治者不再是家天下或X天下的枭雄·而是一个一切首先从国家长远和根本利益出发,不以个人权力和私欲为先的真正的大政治家。

作为一个政治家,当国家站在前所未有的机遇,同时也是至关重要的转折之时,要做的不是那一套枭雄手段,帝王权术·而是因势利导,推动形成一个包容和开放的舆论氛围,一步步推进社会深层次的变革,为这个国家真正建立起千年之基。

现在正是这个国家开始这样一场根本变革的最好时机:错过这个民气最高,国内最为众志成城的时候,一旦国家上下再次心满意足地沉醉在歌功颂德之中,文恬武嬉,重回内部的勾心斗角争权夺利,则一切“辩论”都会演变成你死我活的权力斗争·而文化争鸣也会最终演变成一场悲剧,随后历史重回惯性,而时代的大门也会再次关闭,一个昙花一现的“盛世”不过是人亡政息。

更重要的,他很难确定·自己的继任者会有自己这样的权威,这样的魄力,乃至这样的胸襟气魄和责任感,来从事这样一场可能对自身权威构成挑战的变革。

郑宇知道自己的言论有什么样的权威,但他也知道这柄利器不可轻动:自己在外面说的越多,犯错的概率就越大,所以他凡事都喜欢让别人顶在前面。郑宇给自己的定位依然是一个引导者和仲裁者,而不是冲到舞台上面的“男主角”。走到他这一步·他也确实不太需要那些表现来维护权威:他的成就已经说明了一切。

他并不担心·这些否定从不犯错的圣人存在,否定放之四海皆准的圣言的存在·否定权力高于一切的言论会动摇他本人的统治。

他的法统传承是依据宪法,依据合理传承,他的权力来自于他的法统,也来自于他手中的党政军财文大权,来自于他用铁和血打下来的赫赫声威。对外,他开疆辟土的成就超越了一切华夏帝王;对内,他铁腕粉碎兵变,铁拳肃清官场,肢解了地方政府,又分化了复兴党,用新的利益分配机制把绝大部分人和自己捆绑到了一起。在这个国家内外,都已经没有力量敢于挑战他的权威。…,

他已经有了足够的信心:只要不犯下太多愚蠢到不可救药的错误,任何言论自由,思想自由,都已经无法动摇他的权威,也就无法从根本上瓦解他为这个国家打造的长久秩序。

他的存在,可以确保这个国家中的各股力量被迫或自愿地接受妥协的概念,学会在宪法体制内和平地获取和交接权力,实现共存,学会以合适的方式进行争论。

他从不相信一个正邪大决战式的革运动就能够让一个国家一个民族旧貌换新颜,而是有条不紊地计划着一切,循序渐进地展开自己的行动。他有耐心,等得起,因为他足够年轻,也足够有权威。

论战走到这一步,的确也很难继续下去了。

“复古兴汉派”中的很多干将原本就是打着“迎合上意”的念头,在实现“大政奉还”的同时“简在帝心”或“不负平生之志”。

可现在看来,根本就是拍马屁拍到了马腿上,这位皇帝居然根本就是反对颂圣反对复古,那还搞什么搞?

没得搞。

第个退出的正是谭嗣同。

这位湖南书生原本也是硬汉,但多年宦海沉浮,早多了明哲保身的智慧。再加上对这位皇帝看似宽和,关键时刻狠辣果决的性子深为忌惮,更清楚如果自己敢于站在皇帝的对立面,只怕民间的形象就要大坏,更会被铺天盖地的口水淹死。此刻一看对方公开出来喊话,前内阁重臣谭嗣同就知道已经到了曲终人散的时候,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从郑鹰时代过来的臣僚都已经懂得了这个政坛规则:“······以先帝之明,于此事既早有决断,我等自不必多言。国民思想之自由,吾人并非反对,不过是千载传承有其惯性,担心水土不服·正所谓橘生淮南则为橘,橘生淮北则为枳······圣上所说正是至理名言,北竹所言之道理我等也深然之······当用心揣摩……希望不忘传统,拾遗补缺。所谓谁主谁次,实可另论,关键是东西不可偏废·中外不可混同,我华夏不可盲目崇洋,可既然有墨师为此天赋人权之开山鼻祖,吾人······”

自诩“忠于皇上”的姚麟也不得不发表“退战声明”:“····…吾人敬先帝与今上之心天人可鉴,所言无非为国进言,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今事理已论明,华夏新学之功吾人并非视而不见,只是忧心西夷文化之侵略,欲振奋我民心志气·既有墨师达者在前······今吾人当以先帝和今上为楷模,恪尽职守……”

曾廉则干脆中了风,着了魔,整日嚎啕痛哭“······我先哲有言,‘杨氏为我·是无君也;墨氏兼爱,是无父也;无父无君,是禽兽也,,墨翟粗鄙无知,禽兽之人,其学说定然祸国殃民是无疑的,我先圣苦心经营,方弃此邪说伪学·今……吾人要此口何用?华夏完了·率兽食人,亡天下了······死了好死了好!”

这人还一本正经地=叮嘱家人“我死了,务必把眼睛放到城门口,我要看看这国是怎么亡的”!其家人只当他胡言乱语,只是诺诺敷衍了事。

那位五台山的高僧更是离谱,之前这位在报纸上发表了水墨画,一恶形恶相的野猪于云上对地面嚎叫不已,下面一只绿油油的公鸡,也是对空张牙舞爪,上书“天猪叫(天主教),鸡独叫(基督教),都是礼拜一个猪(主)”。

等到北竹宏论出台,举国舆论一变,纷纷指责“复古兴汉派”保守误国,再到郑宇短文一出,天下轰动,复古兴汉派土崩瓦解,打着“国粹”旗号大兴“三教”也成了笑谈,这位“高僧”顿时傻了眼。其上师特地从西安赶来,斥责这位高僧妄动无名,尘缘未尽,责令‘面壁思过,,打发去了河南少室山苦修。

那位提出“英语来源于古汉语”的“国学家”,被众多语言学家一顿冷嘲热讽,早已是狼狈不堪。其就职的学校则以其“品行不端,学术低劣,治学不严,不堪师表”为由将其解聘,不得不回乡务农,从此销声匿迹。…,

章炳麟的表现,却是让人大跌眼镜。

沉默多日之后,这位此番一直冲锋陷阵的“骂神”却是光棍到底:“……吾人之所敬先帝,敬今上,非为求幸进,但出于公心。我华夏此前多遭摧折,国事不靖,政出多头,掣肘太多实乃祸根。吾人深感今日国家局面来之不易,而两代圣君主政实在是我华夏可遇不可求之千载良机。若再行前朝党争故事,恐千载机遇失却,我华夏盛世有不忍言,故力求为君上独揽大权之马前一卒…···不过吾人以忠君为念,以国家为念,既君上已有圣训,则吾人自当遵从。华夏新学之于国有利,吾人并非不知,但忧心国事也,未来当诚心正意研习我新学,继承我华夏以人为本之文化精髓,精研中庸仁恕之道······然吾人此刻依然认为,华夏之兴在于圣天子掌政,愿吾皇善自珍重,切不可自误,天子不可一日无权柄,而华夏不可一日无君上…···”

(据后来民间史书《华兴朝野录》记载,“时人多有非议太炎品行者……惟上阅太炎之文,笑而谓宋公钝初,曰:‘此憨直人也。,后传诸宫外,人言及太炎,皆曰‘憨章,。后太炎闻之,感慨良久,自刻一印曰‘憨直痴人,,以此砥砺,遂为一代名家······”)

上书恢复理学的“专家教授”,在校内也已经沦为笑柄。

这个时代的中国,打开国门三十多年,现代工商业文明特有的冲击之下,再加上政府的强力推动,民智早开,对世界的认识也不再是当年的吴下阿蒙。各种各样的西方书籍文献,从自然科学到社会科学,再到小说诗歌,通过一大批文化界人士的努力,早已广泛传播于各地。

各大报纸,杂志,时时刻刻报道着世界各地的动态,科教文化和经济政治军事上头的新进展。再加上几次国战,连升斗小民也开始关注这些原本云山雾罩的外洋国家,渐渐都知道些外国的事情知道别人有别人的活法,有别人的语言文字,并非什么真正的土著蛮夷。

这新学事功如何原本是日日可见,现在又经了一场大辩论,再加有了墨翟这本土巨子为前贤,民主法治无论如何也谈不到什么“舶来流毒”仅有的一点疑惑也渐渐消散。尤其是陛下开了口,又是先帝遗命,那自然是错不了的。

尽管大部分民众并不太理解思想自由,自尊自信,权利义务的准确涵义,但大体上也有了些概念。想想自己家里和周围那些服役当兵的,给国家流了血流了汗,国家就给了他们恁多权利,这不就是权利和义务?现在半大小子看到县太爷也不下跪也不称小民,大老爷对待民众还要自称“兄弟”,态度和蔼,再不以老爷,“本官”自居衙门也没了杀威棒,没了官威,参政院里更是有不少原本乡下穷人子弟,参军回来也不过是小康之家,却也可以和县太爷平起平坐。看来这自尊自信,也的确不是什么坏东西,反倒看起来触手可及。

思想自由?娃子们回来时不时就说些新词,新玩意都是老祖宗从来没提过没讲过的镇子里村子里有时候来些学生,说的也是一些闻所未闻的道道莫不是就是这思想自由?

看来这世道确实不同了。

可日子,不还是得照过?

借着这一股辩论热潮,在郑宇的协调之下,“北竹”等人又联名出版了一部《帝国七德论》,详细论述帝国七德。

书中提出,“忠,我帝国的忠并非下级对上级单方面的忠,也并非是忠于个人,我帝国提倡的是忠于国家,忠于民族,而且是彼此之间相互忠诚。我华夏之民,当以国家民族为先,以公共利益为先。但此等忠并非愚忠,并不是为了国家民族的名义,就可以随便牺牲一切生命的一切权益。”

“为官者不但要忠于国家,更要忠于民众,忠于职守。何谓职守?为国家民族谋福利就是官员的职守。是否忠于国家民族,要看其本心,也要由法律,规章,制度来约束,由专门部门来监督。而民众对于官员,并没有忠诚的义务:官员只是受他们委托而为国民服务,彼此没有上下尊卑,也自然没有民忠于官员的道理。”…,

“忠,也有其界限。私人不得侵犯公共利益,是为忠;不得以公共的名义肆意侵犯个人权利范围内的自由,也是忠。两个利益之间的划分,则以法律来界定,而前者是高于后者的:在关键时刻,我一切国民也应该有牺牲小我的勇气,而国家必当给与足够的补偿。但国家决不可滥用此一原则,放任牺牲国民自由……”

“勇,即对于破坏公共利益,或他人私人自由,违反法律,或危害国家民族安全的行为勇于斗争。在国内,这种斗争应首先以合法的形势,而避免采取暴力,除非不以暴力不足以遏制;而于国家对外事务之上,我华夏国民当勇于公战,为了国家民族的公共利益,也是为了个人权利得到充分保护,要勇于承担责任,敢于战斗。”

“勇,实在是我华夏先民开辟神州的至高信条。无勇,则无华夏,无民族,无国家。华夏之民族,乃刚勇义烈之民族,义之所至,非千万人吾往矣……”

“仁,就是以人为本。

‘仁,,于孔学中为‘爱人,,这里人只是指士人。但今世之人,已经是全体国民,故而仁便是对全体国民之爱,也就是民族内部的博爱。具体言之,仁要求人与人之间互相关爱,合作,和谐,以良性竞率而非恶性竞争来实现进步。任何文明的改进,并不能以牺牲人的生命与尊严为代价。推而广之,仁还代表着对整个自然界的爱。孟子云,‘亲亲而仁民,仁民而爱物,,我们的发展也要做到与环境和谐匹配,避免恶化戗们的生活环境。”

“义,就是公平正义,而其度量则以法律为根本,并以社会道德为辅助。义者,仪也,法度也。法律是明确社会公德的基本准绳,‘义,的原则需要以法律的形式体现出来。”

“就现代社会来说,立法公正,依法行事·违法必究,执法必严便是义;就道德而言,做人要有原则,有底线,不能为了利益,或某种目的而敢于牺牲一切。”

“我们道德教化的首要前提·便是确立一个‘义,,并且培养公民遵守义的自觉和信念。而这种义的判断标准,最跟上上是是否利于帝国国民之利益······所谓‘法不仁,不可以为法,,我华夏之义当以仁为根本,即立法,执法需以人为本,尤其要避免是恃强凌弱······”

“坚持义,就必须要处理好义和利的关系。我们提倡利·并以利为判断义是否‘合宜,的根本′正如墨子云,‘义,天下之良宝也,,‘所为贵良宝者,利民也,。利是提高国民福祉之最为直接的驱动′国民之利即是国家之利。而利有根本及末梢,有眼前一时之短利与长期根本之利,有少数之利与多数之利,而多数之利,长期根本之利为优先……帝国之义服务于国民之整体利益,也必须建立在国民利益分配公平合理的基础上······但绝不能唯利是图。义在利之前,但义利不偏废,守义而求利。”

“礼·就是对人扌各的尊重。对于我华夏来说·礼法固然曾经被过分强调,但今世也并非要给与废弃·而是旧时有旧时的礼,现代有现代的礼。对于师长,父母,应该有必要的恭敬。但这种恭敬并不是盲从,而是尊重。此外,这种尊重是相互的,并不是说师长和父母就不必尊重子女和学生的独立人格。礼不可废,但也不可过于极端,更不能把礼上升到无限的高度,一切服从于礼。”

“帝国讲求科学,讲求实际,所谓‘达者为先,。为人弟子者当独立思考,对师长所传授之知识当质疑则质疑。为人师长者,对弟子也要守礼,要尊重弟子的人格,对于弟子的质疑不要当成挑战自己的权威。”

“帝国文化之中,尊重权威的言论但并不迷信权威。权威之为权威,从来不过是一时之现象,后人总要比前人更强,社会才能进步,故所谓权威,不过是拿来被人参考借鉴,也是被人质疑的。质疑权威,是一种美德而非败德。但这种质疑必须是言之有物,出于实际,而非为了质疑而质疑,为了名利而质疑。”…,

“故而帝国的礼务实而不务虚,求结果而不重过程,礼为相互之事,子弟对师长执礼,师长也对子弟执礼;子女对父母执礼,父母也对子女执礼。”

“于外交领域,帝国国民对外交往当守国际约法,于外国当尊重外国之法律风俗,做到自尊自信,懂得以法律保护自己。若遭到非法待遇,需要及时寻求驻外使节的帮助。于国内,当以自尊自信之姿态对待外国之人,不歧视,不谄媚,遵守法律,展示我大国风范。”

“智者,崇尚知识,追求真理,讲求科学。荀子云,“凡以知,人之性也。可以知,物之理也,,墨家主张‘务为智,,人有认识事物的能力,而任何事物都是可以被认识的。世界上只有尚未被人类所认识的事物,而没有不可以被人所认识的事物……”

“孔子云,‘知者不惑,,具有完善理想人格的君子不仅应当是‘仁者,,而且也应当是‘智者,。‘智,与‘仁,是相辅相成的,好学求知也能促进仁德的自觉和生长。故子夏曰:‘学而笃志,切问而近思,仁在其中矣。,希腊哲人苏格拉底也说过:‘美德即知识。,”

“求知的方法是科学,也就是求知要从实际出发,以客观求实的态度,以科学的方法来求知,而不是枯坐冥想,顿悟求知。墨家提出了实践出真知的道理,并提出‘精其思虑,索天下之隐理遗利,,即追求真理要有坚持不懈的精神,要勤于思考,对世间的一切客观存在‘求其故,…···知识包括社会科学和自然科学,这两者对于我们都是至关重要的。故而身为帝国国民,不但要通晓社会科学知识,也要具备自然科学知识。对于新奇事物和现象,要本着科学的态度去探究原理······”

“所谓信,便是忠于职守,诚实可信。《大学》以‘正心诚意,作为修身的前提,孔子云,‘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民无信不立,,墨子云,圣王‘忠信相连,,与人交往要言而有信,治理国家要敬事而信。君子应当言行一致诚实笃信,‘言忠信,行笃敬,才能行于天下。”

“所谓信,要言行如一,尊重事实,信守承诺,勇于履行义务。而商业往来,信和义更是基本准则。无信之人,于帝国将受唾弃,而终究会难以立足。我帝国对人之评价衡量,忠,信与义为先。”

此书一出,洛阳纸贵,举国轰动。

不仅仅是北竹等笔杆的名气,更重要的是:皇帝本人为此书做了序。

虽然序里边本身没有明确表达出很强的倾向性,但字里行间的欣赏和鼓励是明白无意的。而更关键的,是作序本身在很多人看来就是一种表态:这恐怕就是未来整个国家选材,行事,立言的根本。

这可是万万不能马虎的。地方政府和各社会组织更是纷纷慷慨解囊大力采购,后来连送礼都流行送本《帝国七德论》。这是后话。

郑宇也是没办法。

这些东西最终还是要依靠官方的力量才得以推动,这并不是他的本意。但他也知道在这个时候,这种背景之下,实在是没有比这样的一个定位更加有利于这一套道德规范的推行。

好在这本书的主旨本来就是在构筑共同道德规范的同时打开民智,而且只是规定了必要的道德准则而并没有把道德上升到唯一真理的高度,而思想体系本身是开放的,人本的,他也并不担心这样一本“道德规范”会变成新八股。

当然,他也并不认为靠这一本书,道德规范就能够在全体国民心中树立起来,未来的路还很长,还需要政治经济等各方面的潜移默化,需要文化界的不懈努力。

但终究现在有了一个共同遵循的样本。

这是一个好的开端。

至于打破自古以来对权威,圣人,“圣言”的迷信,这事情并非一时之功,现在所做的不过是些总纲的铺垫。

改良文化是一方面,而更重要的,却是这种改良的方式:思想碰撞,百花齐放。并且受到法律的约束,不得超越学术讨论和思想争鸣的界限。

这一切,在郑宇看来,远比打赢几场国战要难得多,也要重要得多。未完待续。

第三十九章 东帝国与西帝国(一)

部华兴二年,西元一九O六年九月二十五日。

北京西郊,禁卫军演习基地。

山顶的观察所内,德意志帝国皇太子弗里德里希=威廉=维克多=奥古斯特=恩斯特身着德国陆军少校军装,聚精会神地扶着蔡司军用望远镜。

演习场内,皇家禁卫军摩托化第一旅耗时两个小时行军二十公里,以先头装甲搜索连完成侦查后,主力在战区预定位置展开,专业炮兵牵引车拖曳的支援火炮展开战斗姿态,首先对假想敌预设筑垒进行炮火准备,随后由战车部队掩护装甲汽车和步兵部队展开火力侦察,紧接着是炮兵火力覆盖扫雷排障,战斗工兵在炮兵和战车的掩护下展开作业,清理攻击通道。

另有快速纵队,以战车,装甲汽车和卡车组成,从深远侧翼穿插指敌坚固筑垒侧后,攻击其后勤和炮兵体系,空中则是重型飞艇,对地支援飞机提供火力掩护。一号筑垒地域陷落后,部队马不停蹄地向着二号筑垒地区疾进。面对河流,华军战斗工兵首先以充气橡皮筏强渡,随后专业舟桥车辆跟进,展开折叠钢板架设在桥上,工兵紧急铆接固定,十五分钟内就完成了架设,大军滚滚而进。

在威廉皇太子身后,郑宇只是静静地看着,脸上并没有特殊的表情。他的目光倒有一大半落在另一个人身上。

德国总参谋部二处处长,埃里希=冯=鲁登道夫陆军上校同样扶着蔡司军用望远镜看着下面的场景,也不知有没有听到旁边李明仁的讲解

“…···帝国陆军总参谋部认为,未来工业化国家之间的战争,将呈现出立体化和持久化的特征。故而我帝国陆军力求把机动性和火力相结合,以求通过快速的机动,在关键地区集中优势火力取得突破,并以敌方无法匹敌的速度进一步切割撕裂其防线,摧毁其纵深指挥和火力体系·动摇其防御力量的意志,进而彻底摧毁其武装力量的组织和士气,取得会战的决定性胜利。”

“摩托化部队之运用,必须与空中力量相结合,空中力量服务于摩托化部队,并集中于关键突破点……其运用有战役和战术两个层面·于战役方面,快速机动的摩托化部队可以出现在敌人难以预料,并难以及时支援的突破点;于战术方面,摩托化部队的火力与机动性相结合,可以最快的速度抓住敌方的破绽,并将其效力挖掘到最大···…”

“皇家禁卫军的摩托化步兵旅,主要的作战目标为于进攻中以一成以内的代价,击溃或歼灭处于野战防御状态下的目前世界上同级编制的一切步兵单位。目前其编制中包括摩托化步兵营三个,每营1180人,摩托化炮兵团一个,共机动牵引的一O五毫米榴弹炮十八门,七十六毫米山炮十八门。另外,还编入了一个轻装甲营,一个医疗连·一个工兵连,一个直属连,一个辎重连,总计编制五千七百八十人,摩托车七十辆,卡车五百五十八辆,装甲汽车八十二辆,战车三十六辆……”

演习完毕·看着威廉皇太子的脸上露出了难以抑制的震撼·郑宇又转向一直沉默不语的鲁登道夫上校:“尊贵的朋友,以你们的专业眼光·对于敝国禁卫军展示的战术训练有什么建议?”

鲁登道夫看了看威廉皇太子,威廉皇太子对他示意地点了点头。

“陛下,我必须承认,尽管早有准备,但您的禁卫军依然让我吃惊。”鲁登道夫的语调依然是德国总参谋部精英那种标准的刻板,“这支军队训练有素,组织严密,体能出众,配合紧密,步炮的协同,各技术兵种的配合毫无滞涩,而且很显然,他们已经熟练地掌握了摩托化作战的要诀,而这种战术也显示出了无可匹敌的优越······”

“显然,贵军在对于汽车,飞艇,飞机,履带式装甲车辆的运用上已经形成了一整套系统的方案,并且走在了欧洲国家的前列。”鲁登道夫上校毫不犹豫地说道,“作为一名德国总参谋部的军官,尽管我珍视德国陆军的荣誉如同生命,却也必须坦承,在这一点上,德意志帝国陆军落后于贵国的禁卫军。作为德国总参谋部在这里的代表,我希望与贵国陆军方面就摩托化作战,空中兵器的运用方面进行更加深入的探讨。”…,

郑宇看着这位在一年前的斯图加特,曾经让自己提心吊胆的德神,感受着对方语气里的真诚,微微点了点头。

他随即把目光转向了威廉皇太子,脸上依然是淡淡的笑意:“皇太子殿下,您也是柏林军事学院的高材生,在德意志陆军服役多年……以您的看法,敝国这些摩托化部队还有哪些需要提高之处?”

威廉皇太子已经渐渐平静了下来。

这位德国皇储面容刚毅,也是标准的军人做派。郑宇知道,其人尽管一辈子没有机会登上皇位却并非简单人物。在那个时空的一战中,此人担任“威廉皇储集团军”的指挥官,在参谋团的支持下表现活跃,深得军心。

威廉皇太子微微一欠身,表达了对“东帝国皇帝”的敬意:“皇帝陛下,以我浅薄的看法,贵国禁卫军无愧于世界第一流的强军,而于摩托化战术的运用目前无可匹敌。鄙人代表伟大的威廉二世陛下·对贵国取得的辉煌胜利表示祝贺,对贵人的英勇和训练有素表示钦佩,并诚挚地希望,两大帝国之间可以在军事技术领域展开更加广泛和深入的合作。”

郑宇不由自主地就想起了一年前在斯图加特,他自己在傲慢的威廉二世面前如何纵横捭阖,一方面暗叹斗转星移,一方面也不由得有些自豪,脸上却是滴水不漏:“皇太子殿下,对于真诚的朋友,中国人永远是热情和诚恳的。朕相信,中德两国在众多问题上有着广泛的合作前景。朕建议,两国可以就进一步加强合作的问题尽快展开正式会谈,您觉得如何?”

威廉皇太子的眼中明显掠过一丝欣喜,当下微微一欠身:“非常荣幸,陛下。”

康西草原,皇家牧场。

这片属于北京延庆县的大草场原本是满清皇家牧场,甲午后列入拍卖,由皇家产业下属的华北农牧集团获得·成为皇家牧场,主要由皇室产业的专业经理人和退役的皇家禁卫军军人经营。

此刻,皇家牧场戒备森严,随处可见全副武装的特卫部队。

郑宇骑在火红的阿尔捷金马上,缓辔而行,笑着说道:“这场面倒让我想起去年和斯图加特与德皇陛下在一起的情形······令尊不但是一位伟大的国王,也是一个优秀的骑手。这方面,他比我在行。”

“家父也多次提起,陛下您是他接触过的最好的东方骑师之一。”威廉皇太子尽管比郑宇大了几岁·可由于彼此身份的差异,再加上自己所肩负的使命,表现得分外恭谨,“家父曾经说过,骑马·其实和治国是一个道理。”

“哦?”

“骑马,要了解马的禀性,一方面要抓住他的喜好,要懂得给与恩惠;另一方面也要掌握好马刺和马鞭,要时刻准备好鞭策它,纠正它,要让这些牲畜乖乖地服从命令,不能反客为主。”威廉皇太子说道,“和马一样·民众终究是不懂得方向,也不懂得节奏的。往哪里去·怎么去,走得快慢,都要由皇帝来把握。一位皇帝要了解民意,顺应民意,但却要时刻准备好管教一下民众里带头闹事的危险分子,要让每一个民众都明白,皇帝手中的棒子不是吓唬人的。只有这样,皇帝才可以带着这些民众战胜敌人,走过艰难困苦,复杂而危险的道路。”

郑宇听到这里,也不得不承认这位威廉二世的说法很有几分道理。而这话里话外透出的霸气十足,也的确只有威廉二世一人,别无分号。

“威廉陛下不愧是弗雷德里希大帝的子孙,流着霍亨索伦高贵而智慧的血。”郑宇感慨地说道,“德意志帝国有威廉一世陛下和俾斯麦王爵这样的天才君相已经是天佑,现在又有了威廉二世皇帝陛下……德意志之光耀欧陆,看来也是上帝的旨意了。”

威廉皇太子也不由得流露出些许自豪。

“殿下,不知道您怎么看待世界文明体系?”…,

郑宇接下来的话让威廉皇太子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还要请教了。”

“对于世界文明体系,我大体分为三个文明圈:”郑宇平静地说道,“中华文明圈,欧洲文明圈,伊斯兰文明圈。这三个文明圈各自有自己的文明渊源,也有清晰的发展脉络,彼此在发展过程中也有互相的影响和借鉴。在我看来,每一个文明圈,都需要有责任的大国承担起拨乱反正,引导方向的责任。”

威廉皇太子静静地听着。

“中华文明圈的引导者,毫无疑问属于中国。”郑宇继续说道,“目前伊斯兰文明圈已经堕落,他们的引导者奥斯曼帝国不得不依靠德意志的友谊维持统治······而欧洲文明圈的引导者,原本是英格兰和法兰西,现在,他们却已经暴露出了软弱无力的一面。一个新生的,强健的,勇于承担责任的民族,正在一步步走向宿命的责任。”

他凝视着威廉皇太子:“殿下,东方的文明引导者,通过一场决定性的伟大战争稳固了他的地位,他的强大与繁荣得到了陆海军强大威力的背书。现在,这个国家的领导者希望了解的是,西方的伟大帝国,到底有什么样的决心和意志,愿意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去恢复欧洲文明圈的公正,让苍天下的秩序从弱者有,强者无,以堕落和僵化为荣,以强悍进取为耻,恢复到应有的轨道上来。”

威廉皇太子微微一

他来到中国,首要目的就是缔结中德军事同盟协定,把中国彻底拉上德意志的战车,以对英法加强威慑,促使其“不战而降”,出让一部分殖民利益。一旦英法拒不接受,那在时机成熟的时候发动一场决定性的战争击败英法也是可以接受的选择。只要中国这个决定性的筹码落在德意志的一边,德国就将掌握这一场世界大博弈的主动权。

尽管自德皇以下德国高层已经非常重视中国的力量,但发自内心地,威廉皇太子从没怀疑过这个联盟的一切主动权都在德意志帝国的手里。毕竟德国自普法战争以来已经雄踞欧陆第一强国三十多年,德国的经济力在欧洲也是首屈一指。德意志的勃兴让德国上层充满了沙文主义情绪和德意志至上的思想,而目前德奥为轴心的联盟体中,德国也是毫无争议的领导者。

可现在对面这位东方皇帝却反客为主,要求首先了解德国的意志和决心。这种主动出击的姿态让威廉皇太子也有些措手不及。

威廉皇太子定了定神,肃然说道:“德意志帝国从不惧怕战争,但并不以战争为解决问题的最优方式。”

“是这样吗······”郑宇似乎有些不以为然,沉默半晌之后开口吟诵,“告诉这个懒惰的民族:我不是其永久和平的上帝;我是上帝,是复仇者、可怕者、渴望战斗和战争的毁灭者。否则所有历史,也就是我的历史,都将是一个谎言:因为它的开端是战争而它的终结也将是战争。其和平被称为死亡与腐烂,而我的战争是生命与运动。流血永远是恐怖的事,但为自由权、为自由和美德而留学却不一样。战争与斗争,它们是生命力量的激烈活动,那就是我的渴望因此我的名被称为我、上帝汝主,那就是我自己。”

一旁的威廉皇太子静静地听着,并没有说话。

郑宇却是滔滔不绝:“……具有菲雷尔性格的‘战斗者,不是由理性所驱使,而是充满了世纪的黑暗力量和人们对他狂热的爱。”

“恩斯特.莫里茨.阿恩特,一个伟大的爱国者,他的精神将永远照耀德意志民族。”郑宇认真地盯着威廉皇太子,“德意志的性格……尼采说过,生命是战争带来的结果社会本身也只是进行战争的工具罢了……伟人为了生存必须具备比由个体组成的百万大军的抵抗力还要强大的攻击力。有什么比赖凶猛而获得荣耀的老虎更加美丽呢?”…,

威廉皇太子的眼睛越来越亮。

“这些德意志伟人的思想是全人类的财富。也正是借鉴了这些伟大的思想中华文明才走上了复兴之路。”郑宇轻叹一声,“皇太子殿下一个民族的活力来自于为生存而进行的斗争。一个民族的荣耀和地位,从来也不是依靠政治家的羊毛假发和贵族纹章,而是剑与长矛。”

“殿下,以您看来,对一个国家,一个民族来说,什么才是公正?”郑宇顿了顿又开口问道,“是自由贸易?是民主政治?是国家之间互不干涉?是对一切落后和衰落的民族不闻不问?是国家之间固守本疆?”

威廉皇太子思索片刻,脸上浮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凝重:“陛下,在我看来,世界上并不存在绝对的公正。对一个民族的公正,也许就是对另一个民族的不公正。作为德意志民族的领导者,对德意志民族的公正就是获取符合德意志实力相匹配的生存空间,而这也许,不,是一定会损害另一个民族的生存空间,但,在德意志看来,这是一种公正。”

郑宇微笑着点了点头。

“这个世界本身就是自然界的投影。优胜劣汰,适者生存。

作为人类种群,由强者孕育后代,ni更先进的文明改造和取代后进文明,以实现人类社会的整体进化是一种必然。”威廉皇太子说道,“在历史的长河中,很多民族和文明落伍了,被淘汰了,而人类的社会却一直在前进。这就是一种自然现象。也许对失败者来说有些残酷,但对于人类整体来说,这是一种进步。”

“德意志帝国,毫无疑问拥有着人类社会中先进的文明,有着优秀的民族成员,但却没有相匹配的疆域和资源。是的,我们的目标就是让德意志民族获取公正的对待。”

“为德意志的人民争取生存空间,帮助文明摒弃掉腐朽,堕落,软弱的因子,把勇敢和进取带给人类世界,就是我们这些德意志领导者肩负的使命。”威廉皇太子与郑宇平静地对视,“要完成这些使命,德噫志有和平的手段,也有非和平的手段。当历史之神决定以最为残酷的方式完成欧洲文明的生存竞赛,那德意志,也将不惜一切代价。”纟未完待续

地四十章 东帝国与西帝国(二)

“德意志,已经为此进行了准备。”在这一刻,威廉皇太子的身躯越发挺直如剑,“当齐格弗里德的号角(《尼伯龙根之歌》)响起,德意志人将毫不犹豫地举起他们的剑与十字架,把德意志的公正带给西方世界。”

郑宇对着威廉皇太子赞许地点了点头:“殿下,您的果断让人钦佩。德意志帝国,在令曾祖父和令尊之后,看来又将收获一位意志如钢的伟大皇帝……”

威廉皇太子谦逊地一笑。

“是的,德意志人是枕着长矛睡觉的民族,战争不是他们的选择,而是他们的本能。任何一个伟大民族,都需要这种战斗的精神。”郑宇感慨地说道,“德意志人是奥丁的子孙……殿下,您怎么看中国人?”

“这是一个历史悠久,伟大而文明的民族。”威廉皇太子不假思索地说道,“他们勤劳而有智慧,为人类文明贡献了很多伟大的精神财富和物质财富。在马克波罗游记中,中国人热情好客,温和善良。而以我现在看来,中国人民更不乏勇敢。”

“我们中国人,也是战神的子孙。”郑宇的话一出口,威廉皇太子也是微微一愣,“在我们的传说中,两位先祖天帝炎帝和黄帝争雄,黄帝战胜,打败了炎帝的战将战神刑天,继而又打败了另一位战神蚩尤,开创了华夏的根基。中华先民的历史,就是不断征伐的历史。我中华生于战争,壮大于战争,于战争中一次又一次浴火重生,不断前行。”

威廉皇太子心里有些疑惑,却并不想在这个问题上与郑宇对垒,只是随口附和。

郑宇自然听得出对方话语中的不近不实:“殿下是否觉得中国在西方文化中的形象,似乎与尚武两字难以联系到一起?”

威廉皇太子微微一窘,片刻之后坦率地点了点头:“是有一点。”

“这也是历史的遗憾了……我国古书中描写,我先民战士,在箭发如雨的战场上,扔掉头盔,胳膊下夹着俘虏、身上挂着人头追杀逃跑的对手。他们横扫八荒六合,对一切敢于抵抗的敌人一律屠灭。强悍的匈奴人几次被赶走,最终迁移到了西方;突厥王庭被消灭,残部流落河中,又到了小亚细亚,成为今天之土耳其奥斯曼。以尚武善战而言,我中华先祖,实乃世间第一等勇武善战之民族。”

郑宇叹了口气:“可中国强大的时间太久了,周边大部分时间里都缺乏真正足以威胁到中国的敌对国家。这样的一个民族,在长期的和平之下也会走向文弱,习惯享受,厌倦征伐。为了利于统治,专制君主们用各种各样阉割后的文化产品来毒害知识分子,愚弄人民,把勇武善战的狮子变成了愚昧懦弱的绵羊,以任由权力者驱使和奴役。久而久之,民族内部鸿沟巨大,尚武精神荡然无存。”

“以史鉴今,中华文明要长保活力,必须时刻保持尚武精神。而战争的准备,以及战争本身,正是保持民族精神活力与凝聚力,避免民族在堕落中分崩离析,自我阉割的有效手段。”

郑宇盯着威廉皇太子,一字一板地说道:“请殿下和威廉二世皇帝陛下不必怀疑中华帝国的意志。战争,对中国人来说并不是避之不及的祸患,而是正常不过的生活本身。中国人虽然不会滥用武力,却从来不惧怕战争,甚至欢迎某种战争,某种能够为中华带来利益的战争……”

威廉皇太子的脸上明显地掠过一丝兴奋。

郑宇心下笃定。

他知道之前德皇下了这么大的价码,目的就是要把中国拉上德国的战车,成为德国向英法恫吓要挟的筹码。而一旦英法拒绝,德国很可能就会拉着中国,带上那一票小弟对着英法开战。利用中国打击英国在远东的殖民体系,并牵制美国的力量,便于德国在欧洲大杀四方,正是德皇的小算盘。至于将来德国在获得了必要补偿之后是不是单方面媾和,甚至牺牲中国的一部分利益,这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而郑宇心中也有自己的计划。

在这个社会大转型,经济大转型,文化大转型,世界格局大转换的关键时期,抓住机遇走到了现在这一步,郑宇知道其中有前代穿越者厚积薄发的因素,有他本人的因素,也不乏机缘巧合的原因。

他清楚,以中国目前的状况,即使在十年后如期完成了经济建设的目标,也仍然不适宜投入一场面对英法美这些西方强国的决定性大战。他已经大大改善了国家的地缘态势,新入手了大量领土,而国家内部的民族问题,社会分化,民主化进程,教育问题,道德规范,法治建设等等问题都迫切需要解决,而且是需要长期和扎实的努力。

现在的中国不需要再次赌博,也不适合赌博。

时间站在郑宇的一边,站在中国的一边。这个国家还年轻,郑宇也还年轻。他们都有的是时间,一步步把该做的工作做扎实,把基础打得更加牢固。

这个过程中,中国需要抓住甚至促成一切关键机遇,而不能盲目地绑上欧洲强国的战车,把自己的命运交到别人的手上。在郑宇设计的蓝图中,未来的世界历史中只能有一个真正的主角:中国。

与德国的合作,他想要的是把德国纳入中国的轨道,尽量利用好这个野心勃勃,不满现实的欧陆强国。所以他要向德国传达一些对方所希望看到的信息,促使对方坚定某些判断,而在真正关键的问题上,他从没想过真的让出主动权。

“殿下,我想我已经了解了德意志的决心。”郑宇顿了顿,又继续说道,“也请德意志无须怀疑中国的意志。这两个民族分别位于欧洲的中心和亚洲的中心,肩负着东西方两个世界的领导责任,为了世界的和平,为了构建一个更加公平合理的世界秩序,我们需要携起手来。”

威廉皇太子在马上深深一鞠躬,再起身,脸上满是坚毅:“陛下,您的邀约,是鄙人乃至整个德意志的荣幸。以上帝的名义,德意志愿意用鲜血捍卫中德两国的友谊。”

“这也是敝国的意思。”郑宇欣慰地点了点头,“殿下,我想在这一点上我们已经达成了一致,这是非常令人振奋的事情……现在,让我们回到更加具体和现实的问题上来。”

郑宇顿了顿,又继续说道:“作为德意志的朋友,我必须首先了解一下,对于未来可能出现的战争,德意志方面到底作何准备?你们想要如何从事这样一场战争,并确保战争的胜利?”

“一旦发生可怕的战争,那就会是英法与德意志,以及奥匈帝国,当然还有贵国,奥斯曼和其他盟国之间决定民族国家存亡的大战。”威廉皇太子肃然说道,“这场战争中,德意志将不再有任何的保留,而是将以全部的威力,以最大的残酷消灭英法的陆上力量,摧毁他们的战争潜力,并封锁英吉利海峡,彻底孤立英国本土,迫使英国人投降。而英国在远东的一切利益,自然要归属伟大的中华帝国。”

“殿下,我并不怀疑德意志的决心,而是希望了解你们具体准备以什么样的方式进行这场战争。”郑宇看威廉皇太子有些迷糊,进一步解释道,“比如,你们准备如何动员自己的力量?又准备如何发挥威力?”

威廉皇太子点了点头:“德意志一向采取征兵制,开战一周内,德意志可以动员一百五十万兵员,开战一个月内,可以动员四百五十万兵员。”

郑宇轻轻摇了摇头。

“殿下,看起来,您对战争的认识依然停留在国家武装力量的对抗上。”郑宇把目光转向了远方的天际,声音平静,“您知道这一次战争,我们能够取胜的真正根源吗?”。

威廉皇太子试探地问道:“因为摩托化部队,飞艇,新式战舰……”

“这些都很重要,却并不是胜利的根源。”郑宇笑了笑,“我们能够取胜,靠的是我们打了一场不一样的战争:总体战。”…,

威廉皇太子微微一愣:“总体战?”

“是的,总体战。把国家全部精神和物质的力量统合并挖掘到极致,以全民族的一切资源从事战争的策略。”郑宇的话一出口,威廉皇太子的脸上就露出了难以置信的震撼,“总体战,使战争的伟力扎根于全体国民,他以民族生存为唯一的,至高的目标,以军人为最直接的工具,把整个国家从精神和物质两方面完全地团结在一起,用整个民族而非某些阶层和集团的力量从事一场宿命的民族决战,从而达成扩展生存空间的目标,使民族的生存环境获得极大的,甚至是彻底的改善。”

“这就是我们以区区一国之力横扫俄国,日本,暹罗,进而进取西伯利亚和中亚,取得辉煌无比之胜利的根本原因。”郑宇深吸一口气,“在这样的民族决战之中,任何一方都没有退路,不是我们踩着敌人的尸体过去,就是敌人踩着我们的尸体过去”

威廉皇太子的身子微微一震,显然震撼于这样掷地有声的话语。

“总体战,要以国家强力机构把国民经济统一管理起来,通过统一规划,把全部资源调动起来为战争服务。无论是机器设备的分配,原材料配给,劳动力分配,生活资料分配,都要得到科学的规划。”郑宇说道,“在文化领域,务必对国民进行最为全面和彻底的再教育,使民众了解到战争的伟大意义,了解到国家和民族在从事什么样的事业,把他们的热情彻底地调动起来。无论是成年男子,妇孺老弱,都需要在自己力所能及的方面为国战贡献力量。”

“只有这样,才能把深藏于国民之中的伟力充分地挖掘出来,以全民族的威力通过军队这一暴力机器施加于敌人的头上,彻底摧垮一切抵抗,取得最后的胜利。”郑宇说道,“这样一场总体战,注定不再是一场速战速决,通过一场会战缔结一个有利合约的争霸战,也不是一场打打停停的对峙战,而是以消灭敌人的全部军队,瓦解敌人的政权,乃至支配其领土和人民为目的的民族生死存亡之战。无论胜败,国民都要付出很多很多,没有一个人可以置身事外,没有人可以充当逃兵,而一旦失败,被彻底动员起来的国民也可能把愤怒和失望转化为某种**,导致政府的垮台。”

“总体战是一柄双刃剑,要么杀死敌人,要么杀死自己。”郑宇死死地盯着威廉皇太子,语气无比凝重,“中国,以钢铁的意志坚持了他的总体战,并且取得了胜利。那么德意志呢?它有展开一场总体战,与英法,甚至可能还要加上俄国乃至美国拼到你死我活的决心吗?”。

威廉皇太子在这一刻也失去了之前的镇定从容,脸上的表情急剧变幻。

这一切,对他来说确实是一个极大的冲击。

这个时代的德国,对新时代工业化国家之间的战争是缺乏深刻理解的。在毛奇思想笼罩下的德国总参谋部,以史里芬为代表,始终把普法战争式的速决战争奉为圭臬,打一场“色当式”的会战以缔结有利和约。

德国军队,自普法战争之后,随着德国国内阶级矛盾逐渐压倒民族矛盾,首先成为了维持国内稳定的工具。早在1877年,后来成为参谋总长的瓦德西就曾要求强行推翻宪法,以防止非贵族成分愈加增长的力量。只是由于时任德皇的威廉一世始终没有发出命令,德国军部才没有采取行动。

一八九O年,德国左翼的社会民主党在大选中获得多数,军方将此作为战斗的号角。当年三月二十日,陆军大臣杜菲尔诺伊下达命令,要求陆军准备就绪,一旦社会民主党发动动乱,立即粉碎其组织。这一命令持续至今,并获得了威廉二世的全力支持。一八九O年十月,威廉二世签发内阁命令,授予柏林军管司令在自认为适当的时机动用近卫团和第三军团,以打击“内部敌人”。一年后,威廉二世在主持近卫团新兵效忠宣誓的时候提醒“你们必须准备好枪杀自己的亲戚和兄弟”。一八九九年,帝国敕令宣布,地方军事指挥官可“自行挑选适当的时刻”取代文职当局,武力镇压平民。…,

皇帝和军部的联合努力之下,德国陆军成为一支“刺刀首先对内”的军队。一八九二年,威廉二世宣布“宁愿要一支小规模的严守纪律和可靠的军队,而不做宪法上的让步”。七年后,普鲁士陆军部宣布将加强各近卫营的力量,“准备应对鉴于柏林的巨大人口而可能发生的任何不测事件“。陆军大臣艾内姆在一九O四年对国会承认,他喜欢”效忠君主、笃信宗教的士兵,而非任何社会民主党人“。他还告诫总参谋长史里芬切勿扩大军队规模,因为“这势必导致民主派和其他分子混入军队”。

在另一时空的一九O五年十二月,在史里芬制定对法作战计划的时候,威廉二世告诫宰相冯?比洛:帝国“不敢派哪怕是一兵一卒离开德国国土”,因为如此会在“愈加增长的赤色威胁”面前危及其公民的安全和财产。在一九O六年新年文书中,威廉二世宣布“首先撂倒社会主义者,砍他们的头,使之无法为害—必要的时候就靠大屠杀,然后在我们的国境之外打仗,不要反过来做,不要操之过急。”

德意志专制政体尽管披上了议会政治和宪法体制的外衣,但却始终对底层民众抱有最大的警惕,也因此把军队视为“最后保险栓”,而对依靠全面发动民众来争取对外战争的胜利犹豫不决,故而把胜利一厢情愿地寄托在恫吓和早期速胜之上。

威廉皇太子历经德国经典军事教育的熏陶,对这种“内阁战争”的思路也曾经深信不疑。而来到中国之后耳闻目睹的一切,却正在颠覆他对战争和国防的理解。

“殿下,您认为,未来在欧洲爆发的战争,将是一场速战速决的战斗,还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

威廉皇太子看着这位比自己还小了六七岁的东方皇帝,思索片刻之后认真地说道:“如果没有贵国的加入,没有摩托化突击的加入,这场战争如果不能在两个月内达成目标,就势必变成持久战,没有人能预料到战争将持续多久。”

“至于现在,德意志有绝对的把握可以在三个月之内结束战争。”威廉皇太子坚定地说道,“铁十字军旗,必将再次飘扬在香榭丽舍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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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东帝国与西帝国(三)

>“有贵国强大的海陆军在东方的配合,有摩托化集群和空中力量的突击,脆弱的法国人必将重蹈色当的覆辙,丢失了巴黎的法国人会和从前一样迫不及待地发动革命,推翻他们的共和政府。

~丧失了欧洲大路上的盟友,远东殖民地又被东方帝国摧毁,本土被德意志水面和水下的强大力量所封锁,孤立无援的英国人将不得不投降。”

说完,威廉皇太子看着郑宇,隐隐透出了期盼。

“我的看法和殿下略有不同。”郑宇沉默半晌,轻轻地摇了摇头,“也许贵国有希望在短时间内确立对法国的优势,但作为一场世界级的决战,这场战争注定不可能在短期之内结束,而必将演变为消耗战。”

“英国的舰队,遍布全球的殖民地,欧亚之间糟糕的陆上交通,复杂多变的地形,法国人的顽强及其北非广袤的殖民帝国,都决定了德国初期可以确定优势,却不能保证彻底击倒敌人。”郑宇说道,“更何况还有美国。不要忘记,那个新兴的工业化强国不会容许欧洲变成德国的单极世界。无论是基于与英法之间的历史渊源,民族血统的纽带,还是基于商业利益,乃至国家政治的考量,美国最终都会站在英法的一边。依托两洋,独霸美洲,美国人会成为英法的坚强后盾,源源不断地提供工业品,原材料,农产品和人力。”

“这样的一场战争,将决定世界未束的秩序,也是几大民族之间你死我活的斗争。”郑宇严肃地说道,“如果德意志不能尽早动员全体国民的力量,为一场全民战争做好一切准备,中国方面为了自身的安全和利益,将不得不慎重考虑自己的立场。”

威廉皇太子看着这位已经在世界面前证明了战略眼光,在近期的接触中也在不断冲击着自己固有理念的中国皇帝,心中也产生了一种强烈的不安。

作为德国未来的统治者他清楚地知道德国固有的不利态势。现代战争已经越来越转变为国家工业能力的比拼,而国家工业力的根基却是资源。德国国土狭小,工业力却过于发达,大部分战略性资源无法自给自足,又缺乏广阔的海外殖民地和强有力的远洋舰队,其海岸线狭小出海口又在英国皇家海军的卧榻之侧,很容易遭到封锁。一旦陷入一场长期的消耗战,德国势必难以和土地广袤资源丰富人口众多的英法两大殖民帝国相对抗,最终因失血过多而首先瓦解。

德国的一切策略,建立德奥轴心也好,拉拢土耳其也好,推动中德结盟也好,都是力图通过军事政治同盟扩大德国的实力,以力争通过外交手段迫使英法出让一部分殖民利益。如果不得不作战德国的策略也只能是速战速决,绝不能陷入持久战的泥潭。

如果战争不可避免地变成几大帝国之间旷日持久的消耗战······

威廉皇太子的眼前仿佛出现了无边亢际的血色,化作废墟的中欧城镇,尸横遍野的平原······这一切,就是德国争取合理利益所必然付出的代价吗?

这位在另一时空的一战后期力主对协约国谈判甚至因此与军部发生冲突的德国皇储,心情也开始沉重起来。

~

“中国,除了一些不得不接受的战争,在决定开战前都需要首先衡量成败。“郑宇平静地说道,“请允许我首先分析一下德国的状况;”

“德国的地理位置,处于法国,奥匈和俄国之间,地形以平原为主。其海岸线较短且被丹麦中间截断北海出海口也很容易被封锁。这种地理状况决定了德国长期处于易受攻击的不利地位。尽管通过德奥结盟部分解决了南线的问题,但东西两线处于法俄同盟的挤压之下海上又处于随时被英国封锁的状态,德国的战略态势从一开始就处于不利的地位·尤其不利于长期作战。”

“德国的农业产品和工业原材料大多不能自给自足。德国每年要进口一百万吨以上的小麦,饲料的五分之二需要进口·进口量高达每年八百万吨。德国轻工业的亚麻大部分需要进口,羊毛和棉花全部依靠进口,制作鞋子和马鞍所需要的皮革需要进口五分之四,铁矿石每年也要进口五百多万吨,尤其是瑞典的优质铁矿石。德国自产的铜只能满足五分之一的需求量,钨,铬,锑,镍,铝,锡几乎全部要依靠进口。锰矿石也全部依赖进口。对农业和炸药工业至关重要的硝酸盐,几乎完全依赖南美。”…,

“德国的人口已经超过六千万人,但相比英法两国合计接近六亿的人口总额,德奥阵营相差甚远。在工业力方面,尽管德国差不多接近英法的总和,但如果英法方面获得美国的支持,德奥阵营就处于绝对的下风。在海军兵力方面,英国一家的战斗舰艇吨位数超过德奥总和的两倍以上。”

“英国控制着世界的主要水道。除了波罗的海,美洲和亚洲之外,英法掌握了世界主要域和航线要冲。英国控制了直布罗陀海峡,英吉利海苏伊士运河,又通过南非掌握了好望角,在亚洲控制了马六甲海峡。”

“从各方面来看,如果现在开战,德国都没有把握避免一场消耗战,而消耗战方面德国却没有胜算。”郑宇轻轻摇了摇头,“如果按照这条路线走下去,我不得不担心德意志未来的前途。”

“陛下,请您不要忘记,俄国已经被贵我两国扼住了喉咙,未来的俄国将是德意志工业原料的大本营,甚至是盟国。”威廉皇太子忍不住说道,“另外,只要贵国与德意志坚定地站在一起,无论是陆海军力量,人口,工业力,英法都不再占有优势,甚至即使美国加入他们,也依然可以一战。”

“可也没有必胜的把握,不是吗?”郑宇轻轻摇了摇头“我说过,未来的战争必将是几大民族你死我活的存亡之战。

~这样的战争,如果没有必胜的把握,又怎么可以轻易赌上国运呢?”

“那您的意思······”

“贵国要增强胜算,就需要改变战争的思路。”郑宇缓缓说道,“正如我之前所说把全体国民的力量动员起来,从精神到物质,打造一个坚不可摧的钢铁帝国·以全民族统一的意志来从事战争,把一切资源动员起来为战争服务,这将是把有限实力发挥到极致,从而大大提高胜算的必由之路。”

“另一方面,要在基础实力上下功夫。”郑宇说道,“俄国能否为我所用并不完全取决于贵我两国。英法美这些强国,都不会心甘情愿地让俄国落入我们的控制。贵国固然目前掌握了波兰,立陶宛,甚至芬兰,乃至罗马尼亚但这些地方依然无法解决贵国工农业面临的物资需要。他们的人口·在战争中到底能够起到多大作用依然还是需要怀疑的事情······”

“而我中华,作为德意志的朋友,很希望与德意志一起为了构建更加公正的世界秩序而努力。但作为中国的皇帝,我不得不坦承,中国还需要持续加强实力。在我们对潜在敌国具备压倒性力量优势之前,中国不会贸然投入这样决定性的大战。”

威廉皇太子的脸上顿时浮现出了巨大的失落。

“殿下,希望你能理解我的每一个决策都必须首先从中国的未来出发。”郑宇说道,“中国刚刚结束一场艰苦的战争这个民族已经恢复了历史传统上的一切光荣。他目前拥有全世界第二多的领土,他的疆域从里海直到太平洋的中间线。他已经恢复了东亚的藩属国和朝贡国,他的舰队是西太平洋的主人,而他在南洋的特殊话语权得到各强国的背书。他的人民感到满意,他们的注意力正在转向经济建设。”

“英国有着广泛的殖民地,整个英帝国目前是帝国最大的贸易伙伴,在进口和出口两方面都是。美国是帝国目前最大的单一贸易实体。更不要说帝国与英国之间长达三十年的战略合作关系······要与英法美开战,本身已经面临着巨大的障碍,更何况缺乏胜算·····

“皇太子殿下,要说服这样一个国家几年后再次投入一场你死我活的世界大战,我需要更加充分的论据。”郑宇一摊手,“我需要说服我的人民,也需要说服我自己。”

威廉皇太子默默地看着郑宇。

郑宇之前一番有关文明与战争关系的表述,对公平的世界秩序的表述,一度让他认为已经接近了目标。可从总体战开始,分析了德国面临的政治,经济和外交方面的不利态势,又讲述了中国的实际情况,威廉皇太子已经清醒地意识到,对面这位皇帝并不肯轻易被绑在德国的战车之上。…,

这是一个深谋远虑,而且喜欢把一切事务的主动权牢牢把握在自己手中的统治者。尽管对方才十九岁,但在这些问题上却老练成熟得不亚于文明世界的任何一位老牌政客。不,他甚至比那些圆滑事故的政客们还要可怕!他有坚定的意志,广博的知识,宏大的构思,深刻的思想,锐利的眼光,但更重要的,是他对这个人口众多土地广袤军力强悍的国家拥有令西方国家领导者望尘莫及的掌控力和影响力。

到了这个时候,威廉皇太子不得不承认,自己对面的这个人,确实就是那一场震惊世界的伟大胜利的真正操作者,而不是一个被顶在前面的象征。

面对这样一个理智到冷酷的统治者,吹捧,小恩小惠,自我吹嘘,无疑毫无意义。唯一能够打动对方的,只有力量,只有对客观事实冷静而深刻的分析。

威廉皇太子表情严肃;“陛下,我想我已经清楚了您的意思··…··您对德意志秉持的善意,对我们友善的提醒,对于人类世界公正秩序的期待,都让我深感钦佩。请允许我代表德意志,代表伟大的威廉二世皇帝陛下,对您表示真诚的感谢。”

威廉皇太子深深一鞠躬。

“●下,■总体战的相关事宜,本人将与代表团各位仔细探讨希望能够和贵方的有关人员进行深入交流,以起草报告,递交威廉二世皇帝陛下圣裁。您所言的提升实力方面·无论是制造业,矿业,农业,航运,航空,化工·教育,技术培训,各个方面,两国都有着巨大的合作空间。”

“我相信,只要中德两国加强合作,互补互利,上述的问题也必将得到圆满解决。”威廉皇太子说道,“请陛下放心,德意志帝国是中华帝国最为真诚的朋友·而这种友谊是基于两个伟大民族从历史到现实的共鸣,从思想到物质的共性,而不是简单的政治需要。对待朋友,德意志是慷慨的,也是值得信赖的。”

“我完全相信这一点。”郑宇微微欠了欠身·“在一年前,我曾经对您的父亲,伟大的威廉二世陛下表达过对中德友谊的期待,这一观点至今未变。在过去的一年中,德意志和中华帝国的友情经受了考验,并且结出了累累硕果。现在,尽管世界形势已经发生了太多的变化,但这种真诚的友谊却没有变色。这是历史的嘱托·也是现实的责任。”

威廉皇太子到了这个时候·对于把中国拉入德奥军事同盟已经不再抱有太大希望。但总算知道了对方的顾虑所在,也清楚了对方对英法主导的现行国际格局抱有不满·剩下的事情就是在具体方面进一步细化和深化各项合作,然后争取一步步打消中国的顾虑,促使中英决裂,最终实现中德同盟的目标了。

可紧接着,郑宇的下一句话却让他目瞪口呆。

“为了巩固中德友谊,维护两国的主权和利益,作为东亚各民族的引导者,我代表中华帝国,正式向贵国提出,缔结一份为期十年的防御性军事同盟协定。”郑宇缓缓说道,“这个约定的范围,将包括整个欧亚非大陆。”

威廉皇太子的访华,在整个亚洲和欧洲,乃至美洲,都激发起了报界的竞相热评。

在德国,为了配合这一出访,德国文化界开始竞相介绍东方的神奇国度,在整个中欧掀起了一股“东方热”。

一位德国柏林洪堡大学的社会学教授在这个时候发表了一篇文章,顿时震惊了东西方世界。

该文名为《失落的文明》,从历史学和人种学的角度论述了中华文明的起源来历,公然提出,古华夏族起源于高加索山脉,是雅利安部落东迁的后裔,经过与当地马来人种多年的混血·从白种人变成了黄种人。

这位名为汉斯=斯塔特的教授提出,“······高加索人种中金发碧眼的诺迪克亚种和黑发黑眼的蒙古利亚人种都是高加索人种中黑发白肤的暗白人种(伊比利亚亚种)分别向西北方和东方发展而产生的两个分支,为了适应西北欧当地寒冷的森林环境,和东北亚的风沙环境,而各自产生了后来的体貌特征上的差异······根据施莱赫尔的著作,印欧语言同源,我们大胆地假设汉藏语言也来自古雅利安语······”…,

“··…··雅利安人的大迁移有两次,第一次发生在公元前四千年,他们向东,南,西三个方向扩展,远远离开了高加索和南俄草原,这也可以解释芬兰语中大量的词根与伊朗语和北印度语同源,北欧神话与婆罗门神话如此相似······众所周知,古雅利安人居住的区域在新疆与中亚地带······”

“······中国古书《大荒西经》提到,‘西北海之外,赤水西,有(先)(天)民之国,食谷,使四鸟。有北狄之国。黄帝之孙曰始均,始均生北狄。,,所谓西北海,说的应该是里海,赤水,应该是红海。红海之西,说的应该是两河流域和东欧··…··”

这篇大作立刻引发了轩然大波。

德国报界争相转载,驻华记者纷纷采访中国各界要人,询问“如何看待中德两个民族的血缘关系”,“中国人是否有雅利安人的血缘”,甚至提出“中国古代的很多皇族被称为‘黄须儿,,‘碧眼紫髯,,是否是雅利安血统”云云。

对此,中国方面最终也不得不由外交部一本正经地召开新闻发布会,宣布“中国方面尚未有考古证据支持这一论点”,重申“中国文明史俱有明载,尚未发现有中华族裔出自雅利安部落的内容”,但中国官方“并不反对人种学和历史学的学术研究”。

在德国,有关中国的一切再次被人们从故纸堆里翻了出来。

莱布尼兹的《微积分》与中国的伏羲八卦“殊途同归”,在德国流传甚广的《道德经》,黑格尔哲学与道家哲学的关系,中国发明的炸药,造纸术,指南针秕活字印刷对知识传播,大航海时代以及火药武器的进步作出的贡献······(未完待续

第四十二章 东帝国与西帝国(完)

在中华帝国驻德情报部门,皇室产业和各财阀的推波助澜之,当年为了冲破中世纪宗教神权的压迫,西欧各国有识之士假借歌颂中国抒发对自由人权的向往,精心泡制的各种以中讽欧的书籍都被再次翻炒。

一百多年前伏尔泰根据《赵氏孤儿》改编的《中国孤儿》在德国再版,并且被中国方面参照后世的炒作手法进行了爆炒,风靡了整个德国,甚至进一步在整个欧洲掀起了中国热。被东方那一场目眩神迷的胜利感到措手不及的中产阶级,渴望到东方寻找机会的欧美商人,准备去东方碰碰运气的冒险家,纷纷如饥似渴地阅读着有关中国的一切。

正如伏尔泰在书中所说:

“够了希腊罗马,

它们都已失宠,

大鹏展翅,

飞向光明之源,

寻找新的伦理。

到东方中国之土,

勇敢地把儒家之德,

带进大不列颠之耳。”

当年腓特烈大帝在老师沃尔夫的影响下羡慕中国,在无忧宫修建中国茶亭,乃至撰写了一部书信体小说《中国皇帝的使臣费希胡发自欧洲的报道》的事情也被翻了出来。这位德国历史上最伟大的皇帝借“中国使臣”的嘴说道:“欧洲和我们思维方式最大不同之处′在于他们很容易使用他们的想象力′也就是他们误认为是理性的力量′而我们则很荣幸地生为您的奴仆′坚定不移地遵循着古老的传统和智慧。”

威廉二世皇帝对此也是暗中推波助澜。不仅仅是出于促进中德合作的需要,这位一直羡慕腓特烈大帝,并视皇权**为德意志精神本质的皇帝更希望借助这一股浪潮,借力打力地渲染“东方式开明**”的威力,进而巩固并加强自己的权力,压制蠢蠢欲动的社会民主党和民主自由力量。

德国的工商界,则怀着无比的热情注视着东方的庞大市场。

他们已经喊出了一个更加响亮的口号“东进”,提出以机床和工程师的图纸取代剑与犁,为德意志在东方开拓出一个“政治经济意义上的无形帝国”。

就这样·在方方面面各怀心思的力量推动下,东西方两大帝国渐行渐近,似乎让整个世界听到了“巨人们令人颤栗的脚步”。

载运着俄国黄金,德国设备和工程技术人员的庞大船队,与德国派驻佐世保海军基地的远东舰队一同,早已抵达了中国。

当德国远东舰队与“皇太子编队”的战舰组成临时编队·与中国方面的舰队进行了联合海上演练之后,德国海军对中国的广州级和猎豹级表现出来的巨大威力深深倾倒,更加企盼那些正在中国的船台上快速施工的新型战舰。

根据规划,十年内德国远东舰队将“以六艘新型战列舰,六艘新型战列巡洋舰为主体,总排水量不低于二十四万吨”。除此以外,德国还计划在佐世保部署一支两万四千人的常备陆军,建设舰队所需的修船所,特种钢厂·干船坞,海军军需工厂,枪炮修理所等。

在佐世保原本日本海防工事的基础上,严谨的德国工程师规划了更加宏大的要塞建筑,立刻开始从中国就近采购各种钢筋·水泥和工程机械,并在建设中的华德炮兵工厂下达了海量的订单,准备把佐世保打造成“东方基尔”。

以“加强两国舰队配合”为名,德国派遣的大批现役海军军官,以及海军学校的优秀学员加入了天津海军舰艇学院,实际上是希望进修海军战术理论,以弥补德国方面在海战经验方面的不足。

这其中,有一个人的名字引起了许凡和郑宇的注意:埃里希=雷德尔海军上尉·1qC5年刚刚从柏林海军学院毕业·这一次作为远东舰队的骨干军官,加入天津海军舰艇学院进修“海军战术学”。

许凡对这位另一时空第三帝国的海军元帅印象不坏·却也说不上有多看重。但郑宇却很当了一回事,特地安排专人对其进行综合分析。…,

在陆军方面,德国也下了血本,一口气派来了两千四百多人的庞大队伍,从普通军士到高级军官一应俱全,甚至还有十六七岁的陆军幼苗,有来学习摩托化战具驾驶和维护的,有修习航空技战术的,还有各式各样的进修生。

慷慨的威廉二世皇帝挥舞着支票簿,为这些人向中国方面支付了巨额的培养费,并且对一应生活所需全额买单。

这些德**人,到了中国之后各自前往目的地,有加入各陆军中学和大学的,有进入专业兵种学院的,有的则在理论学习完毕之后开始跟队实习。

德**官的名册被郑宇和许凡翻了几遍,基本上有印象的历史人物都被挑了出来。

弗里茨=埃里希=冯=曼施泰因,十八岁,刚刚毕业于柏林军事学院,原定进入保定陆军大学学习合成战术指挥,被郑宇大笔一挥,转入帝国陆军大学战术指挥系,以便就近观察。

费多尔=冯=博克中尉,二十六岁,毕业于波茨坦军校,作为远东军团的骨干军官加入中国陆军大学战术指挥系进修。

卡尔=鲁道夫=格尔德=冯=龙德施泰特上尉,三十一岁,刚刚从柏林军事学院毕业,经郑宇特批进入中国陆军大学战役指挥系进修。

眼看着这些二战战史上星光闪烁的名字,郑宇一时也萌生了一种冲动:纳入麾下。

不过他也清楚,对于这些民族自豪感和献身精神很强的德**人,自己可以利用各种手段增加其对于中国的好感,却很难让他们背弃自己的祖国。

但郑宇终究是一个性格坚韧,着眼长远之人,明知道希望渺茫,却也还是要下一番功夫,哪怕只是为未来中德长期合作打下更多基础。在他的安排之下,这些德**官在中国受到了热情的招待。他还特意盯上了至今未婚的曼施泰因,暗自安排调查局看看“能否做些工作·让未婚的德**官娶上中国妻子”,以“加深两**方的合作关系”。

德国陆军方面在考察了中**队之后,修订了德国陆军的军事改革方案,最终确定以摩托化和合成化为建军思路。

根据德国总参谋部和访华考察团的综合讨论,德国陆军在五年内将“组建十个摩托化步兵师,并对三十六个步兵师进行机动化改造·在其编制内增加汽车营以运输辎重物资,同时对炮兵进行改造,提升机动能力”。此外,德国陆军将“组建四个浮空联队和六个航空联队,建立对英法的空中优势”。

根据这一精神,德国方面进一步提升了原定的军备订单,并向中国方面提出“指导建设摩托化战具生产线,提供图纸”,以尽快开发德国国内的产能。

在德国的海量订单之下·中**工体系在战争前后建立起来的庞大生产能力并没有浪费。

德国工程师以德意志民族特有的严谨,对中国产品提出了不少建议和意见,中国方面据此进一步改良了生产线,提高产量和工艺水准。

根据作战部队反馈回来的信息,以及德国方面测试的结果·中国方面重新设计了最新型的南风三丙型军卡,提高了车辆的悬挂系统,改善了驾驶和乘坐环境。在战车方面,根据德国人的建议,新型的斗犬M(出口型)加强了顶部防护,以针对“敌方要塞火力”。郑宇知道德国人的改进是针对比利时和法国的要塞群,却也无心说破。

鲁登道夫在发回德国总参谋部的电报中提出:“······中国陆军的精髓,是把机动力和火力相结合·以实现战役机动和战场火力的契合·从而在火力强化的基础上实现高效运用,进而出现倍增效果······德意志帝国陆军要迅速解决对英法的陆上战争·就需要从机动性和火力两方面入手,并根据新的装备特点改善陆军编制,以适应高机动力作战……”

他进一步写道:“······从亚洲战争的经验来看,对筑垒地区和复杂堑壕驻防地域的攻击需要新型武器,尤其是重炮和装甲车辆······针对这些状况,史里芬计划需要调整,要更多地重视部队的机动性,以及强化火力和机动性之后对后勤的需要……德国陆军要解决在远离连贯铁路线的战斗中,保持后勤供应与部队机动同步的问题,需要更多高性能的卡车……”…,

在火炮方面,华军开发的十二英寸列车炮引发了德国人的极大兴趣。

对旅顺要塞和琉球攻防战进行现场考察之后,德**事考察团向德国总参谋部提出“需要开发出一种足以摧毁坚固要塞工事的巨炮,威力和射程超过日本人的二八O臼炮”。

经过反复考察比对,德国人认为需要两种巨炮:

一种是可以拆解为几部分并通过公路机动的重型臼炮,以便跟随先头部队快速前进;

另一种是可以利用铁路线机动,威力强大的大口径长身管重炮,以远距离打击敌纵深目标。

考虑到中国方面在载重汽车方面,以及列车炮方面的经验,德皇委派克虏伯公司与中国方面联合开发此两种巨炮。

两国炮兵工程师最终敲定的方案,第一种的公路臼炮采用四百零六毫米口径的身管,以中国方面专门开发的巨型卡车载运和拖曳,炮弹弹头重达一吨,射程可以超过十五公里,并仿照华军舰炮的穿甲弹,采取了延时引信。在发射前,需要先浇注混凝土底座,并利用钢导轨将炮身安装就位。

第二种的铁路炮,决定以十四寸为口径,在华军大炮的基础上加长,并采用更加耐高膛压的炮钢和加工工艺,以安装更多发射药提升射程。

在其他“小口径火炮”方面,德国人对中国各种口径的迫击炮大为赞赏,认为这是“堑壕作战的有效武器”,能极大地弥补“步兵火力的盲点”,决定进一步提升采购量,并追加生产许可证的数量。

这个时候,很多小国也对中国发出了军事订货要求。由于中国武器在本次亚洲战争中的杰出表现,也是由于德闹决定采购中国的部分军备·中国武器在世界军工贸易领域顿时成为了炙手可热的抢手货。

不但土耳其,罗马尼亚,新独立的芬兰,波兰-立陶宛发出了各种订单,北非处于列强垂涎之下的埃塞俄比亚,美洲的阿根廷·智利,委内瑞拉,处于独裁者迪亚斯统治下的墨西哥,刚刚遭受英国的压迫被迫割让土地的巴西,在十几年前的“鸟粪战争”中败北,失去了重要出海口的玻利维亚,与玻利维亚龃龉不断的巴拉圭,都发来了订货合同或者询价意向。

从战车,飞艇·飞机到重炮,迫击炮,轻重机枪,甚至战舰,这些国家都想要。

不少独立小国对中国人的胜利萌生了强烈的共鸣·认为是“有色人种对白人殖民主义的胜利”。非洲唯一一个独立的原住民国家埃塞俄比亚王国国王孟尼利克二世派出了访华使团,提出建立“中埃特殊关系”,请求中国方面帮助埃塞俄比亚全面改革军事体制,建立现代化陆海军。

按照郑宇的指示,中国的军工体系优先满足外销订单,而对部分急于扩充实力的国家则推荐购买战争中使用过的枪炮物资,并给与优惠。

这个策略,是基于中**方的共识:亚洲战争将引发全球范围内新一轮的军事革命·而中国要保持军力水准的优势·就必须持续提升武器水准,改进战术和组织编制。基于对未来世界级战争爆发的时间推断·中**队的大规模换装和改装时点被推迟,以便在未来经济基础更牢固的背景下大规模换装更加先进和完善的装备。

在海量订单的刺激之下,郑宇倒有了一个新主意:武器博览会。

趁着这股中国武器的热潮,由工商部协调,帝国几大军工集团联合承办了第一届“广州国防博览会”,用以宣传展示国产的各类军工产品。首届订货会之上捷报频传,短短的两周时间,中国方面接到了高达一亿六千万华元的订货。

这还是扣除了很多涉及尖端武器订单之后的数字。

对于斗犬轻战车,新型重炮,重型飞艇和飞机这类的“尖端武器”,中国方面不得不采取严控,以免国防机密外泄。以战车为例,除了德国之外,只对土耳其和芬兰进行了有限供货。不过,这样一来,中国的很多武器在国际上的名气却更大了。限制出口进一步增加了这些武器的神秘感,抬高了身价,也让更多国家垂涎不已。…,

后来这个国防博览会越办越大,也逐渐有其他国家的厂商参展,最终成为世界顶级国防工业博览会之一。当然,这都是后话。

为了满足急速膨胀的工业订单,中国工业界对海内外发出了海量的机床订单。由于国内生产能力受限,国外供货时间又长,价格还高,迫于无奈之下,中国工业界提出了对新切削道具的技术要求:能满足更高速切削的需要,硬度更强,耐热度更好。

原有高速钢切削刀具的性能,在中国冶金界传统金相学和合金材料的范围内历经挖掘,一时也拿不出什么好的方案。目前国内使用的铬钨合金钢切刀,和历史上1900年美国展示的铬钨合金刀类似,性能短时间内也难以获得更大提升。倒是皇帝郑宇本人提出了一个新理念:既然渗碳处理可以提升舰船装甲的强度,而钨丝经过灯芯材料试验被证明是最好的耐高温抗氧化材料之一,硬度也很高,那为什么不对钨做下碳化处理,以进一步提升其性能?

这个思路的提出,顿时震动了中国冶金界最上层的圈子。

这个思路本身并不难理解,但问题是多年的专业化分工,让大部分人都缺乏对其他行业新进展的理解和敏锐。现在既然思路提出来了,马上就是专家开论证会,最后认为“原理上可行”,随即展开了试验。

初步的试验虽然没有成功,但从试验数据中也可以看到这条路从方向上大体是正确的。郑宇立即约见正在进行军事考察的威廉皇太子,提出“中德联合开发碳化钨切刀”,提高机床金属切削效率。

德**工代表团经过反复考察,认定“可行”,立刻向国内打了报告。

这一报告在德国工业界也引发了轰动,在几大工业巨头和专家的上书之下,德皇威廉二世将此项开发列入德国国家最高机密,并立刻决定在国内成立一个研发团队,与中国方面进行同步研究,“互换进展”。

世界其他强国,在这一股热潮之中则怀着各异的心情观察着,分析着。

八月二十五日,当中德两国的《中德防御同盟条约》正式缔结并公布,西方世界顿时掀起了轩然大波。

法国激进民族主义报纸《巴黎回声报》当即刊登头版头条:“东帝国与西帝国—光荣还是毁灭?”纟未完待续。

第四十三章 龙源计划

华兴二年,西元一九O六年八月一日,北京,中华宫。

一号会议室的柚木大门紧紧关闭,宫禁宿卫森严。很少有人知道,这里正在进行的会议,将对未来世界经济格局造成何等深远的影响,又将如何影响未来的人类历史。

正式出任新成立的“御前幕僚组”首席政务幕僚的杨永泰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会议室内:

“…···本次会议密级为绝密,旨在讨论我帝国未来于战略性资源方面的产业布局,冀以最大限度上控制国际经济发展格局,并于必要时期打击或削弱现实及潜在帝国之经济力及战争力。”

“当今时代,金融业与商业依附于工农业之上,以制造业为筋骨。而制造业之发展,实以资源为基础,各国所求,便是如何更加高效地利用资源,转化资源为商品。帝国领土广袤,物产丰富,如果能够以帝国独家掌握全部或大部之战略性资源作为帝国之经济武器,影响全球经济贸易,威慑和打击潜在敌国,则帝国即拥有不战而屈人之兵的利器。”

下面的首相唐绍仪,工商部长谢忠,外交部长方石坚,陆军部长江胜,陆军部次长岑春暄,海军部次长林泰曾,皇室产业负责人柯山等人无不凝神静听。

“根据帝国搜集分析之世界产业情报,我帝国目前拥有垄断力或决定性供给能力之战略性资源大致有十二种:”

“第一,猪鬃。从衣刷、牙刷、鞋刷,到胡须刷,油漆刷,工业刷具,枪械火炮的刷具,全部都要使用猪鬃。

猪鬃无法人工合成,除我帝国外,美国和巴西有一定数量俄国猪种,印度猪种猪鬃质量较差,无法和帝国猪鬃竞争。目前帝国猪鬃产量占全世界总产量的9%以上,拥有绝对的控制权。”

“第二,钨精矿。目前全世界的钨矿产量,来自帝国西班牙′美国和葡萄牙的产量根本无法与帝国竞争。帝国通过注册钨丝电灯专利,又进一步掌握了钨矿下游的主要需求,已经掌握了世界钨供给的命门。”

“第三,橡胶。目前帝国本土的橡胶树栽培区域主要是海南,广西,云南,原缅甸北部,兰芳和安南,目前又控制了暹罗的橡胶种植园总种植面积高达一千二百万亩。除此以外,南洋之橡胶种植园大多为我华资所有,北加里曼丹,荷属东印度,英属马来亚各地的橡胶产能百分之九十五由我华资掌控。全球范围内除了我亚洲区域,仅有南美的巴西有一定橡胶产能,我帝国目前累计控制全球橡胶产量的九成以上。”

“第四,锑。根据目前的勘探资料,我帝国探明锑储量占世界六成半以上,且主要集中在西南地区。锑是电工,化学,印刷机械等行业的必需原材料……”

“第五锡。根据目前的资料,帝国锡储量占世界七成且其余储量基本上位于南洋,由我华资控制,除此以外只有南美有较多储量,欧洲储量极少……”

“第六,钼。帝国钼储量占世界探明储量四成,目前欧洲的储量和产量微不足道,能够构成竞争的只有美国。南美和墨西哥方面,美资正在加紧勘探,帝国矿业也在加紧工作。”

“帝国目前拟定的龙源计划,旨在充分巩固和进一步提升帝国于此等资源之上的优势地位,避免不当竞争导致资源低效开发和浪费,并利用此等资源之控制权,为帝国争取更大利益。”

“目前,各等资源利用之上问题很多。”杨永泰说道,“以猪鬃为例,我帝国原本于此等资源采取‘国厂示范,确定标准,自由竞争,,然猪鬃分布之分散,导致大批企业进入市场,多有掺假做伪和加工粗劣之现象。”

“各不法奸商,在猪鬃中掺入短毛或动物绒毛和植物质纤维,售卖时,羼伪,,将软猪毛放入容器中,用加人醋液的清水浸泡并加热蒸煮,然后用铁器刮去锈菌,经此程序后,猪鬃由软变硬,并将真相掩护。或者在交售生鬃时,用白鬃侵蜜,黑鬃渗以盐水,以次充好,增加重量。加工方面,,灰垢残留,炕不足时,倒顺不分、霉毛不提、扎把疏松,,导致我帝国猪鬃整体形象受损。”…,

“我帝国于战时经济管制之下,对猪鬃采取统购统销,逐步理清了国内猪鬃业之脉络,控制住了倜际市场价格。根据各产地产品之比较,我经济研究部门已经理清了种别、性别、营养、季节、年龄对鬃质的影响,决定以荣昌白猪和内江黑猪作为优良猪种开战育种,并在全国猪鬃生产基地推广,以提升帝国猪鬃品质,进一步强化竞争优势。”

“未来,于猪鬃产业之上,帝国计划采取出口许可证和配额体制,只对资本雄厚,信誉良好的贸易商提供,每年限量出口,并强化质量抽检,对产品抽检不合格的出口商取消配额和许可证。”

“于橡胶产业方面,橡胶是汽车和机械行业不可或缺的关键原材料,尤其是我帝国汽车制造业大兴,对橡胶的需求量在未来将直线上升。再加之各种服务业,制造业所需之乳胶制品,工具套把,电气化导致的绝缘材料需求,导线外套,橡胶必然成为世界工业领域仅次于钢铁煤炭之重要资源之一。”

“我帝国对汽车产业布局深远,由于橡胶种植要七年才能出胶,帝国自建国后就于热带地区广泛引种橡胶树苗,目前陆续成材。帝国计划进一步于热带地区扩大橡胶种植园,并持续改良树种,在气象水文环境不同的区域试种不同树种,以取得更适宜的种植方案。在种植方案上,将推广抗风栽培技术,在胶园内建立防护林网,合理密植,以降低台风风俗,避免损害胶树。”

“于产业政策方面,帝国将采取补贴政策,即对台风造成的损失给与补贴并进一步削弱外来竞争力量的优势。帝国将通过橡胶产业协会组织加强对橡胶和橡胶制品生产的引导和管理,避免恶性竞争,推动技术进步……”

随着杨永泰一条一条地讲下来,室内的几人表情各异。

谢忠是知道内情的,唐绍仪只是知道有这个事情,却不知道细节至于方石坚等人是根本不知道有这么一个计划。

现在听下来,不少人心里有些迷糊,还没想明白到底怎么用资源控制和影响世界各国,只是模模糊糊感觉到似乎有些道理。

一直到杨永泰讲完,郑宇示意他坐下,静静地环视众人,半晌之后淡淡地说道:“各位是否觉得有些迷惑,就是这个计划将来到底能做些什么?”

方石坚点了点头:“臣确有此屡……”

“其实这事情说起来也并不复杂。”郑宇说道,“比如我帝国控制了全球的橡胶产能在和平时期,如果法国人为了保护自己的汽车产业,要对我帝国汽车产品征收巨额关税,则我帝国和华资财团可对法国展开贸易反报复,其中就可以包括停止对法销售橡胶和橡胶制品……此外还可以利用橡胶提价打击各国汽车产业,而帝国则可以对轮胎企业进行补贴。”

“到了战时,帝国即使中立,也可以通过限制对某交战国的橡胶出口以削弱其战争实力,或争取于我有利之条件。”郑宇说道,“其他战略物资也是同理。

这个龙源计划,大体上就相当于把现代工业的几条命脉牢牢我在我们的手里,想让谁日子难过谁就得难受;想让谁趴下谁就得趴下。”

唐绍仪听得有些入了神,忍不住问道:“陛下这个能有这么厉害?要是这样,那岂不是光靠这个就可以解决一切外交争端了?”

“话当然不能这么说。”郑宇摇了摇头,“这东西有用,但也不是万能的。比如猪鬃,你可以限制出口,或者把价格提得过高,但这样的话其他国家就可以大规模地饲养生猪,以争夺市场,最后反倒是两败俱伤。运用这些武器,要讲求策略,而且不能频繁使用,用就要用在刀刃上。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进一步巩固加强这些方面的优势,提高国家对这些物资的控制力,逐步掌握住市场的决定权,保证我们一旦动手就是势不可挡。”…,

唐绍仪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龙源计划本身属于绝密,也是帝国的一个长期规划。但具体的产业政策步骤,则需要以内阁决策的形式提出,尤其是涉及到国家预算追加,还需要说服国会。”郑宇继续说道,“今天邀请诸位共同商讨此事,就是希望能够群策群力,一起把这个事业做好做大。”

唐绍仪却是皱起了眉头:“陛下,这事情虽然说起来容易,操作起来却很有些难度。”

“少川请讲。”

“如钨矿,我帝国虽管制严格,但各地仍有擅自开采者。如江西,湖南,民间私自开矿者这两年已经有了不少,地方官员多有卷入。尽管帝国铁拳肃贪,又行战时经济管制,以严刑峻法遏制私自开矿和走私,但此间暴利,仍有人铤而走险。更有偏远地区,参政院和地方政府为乡绅把持,私自开矿,又以部分所得于当地修桥补路,捐助学校谋得令名。中央要查禁,总有地方乡民闹事,百般阻挠。若长期行此管制,厉行严查,恐地方骚乱。”

“再如猪鬃,帝国各地乡民多有饲养,集中收购不易,而猪鬃价高,今年也有不少游商四处采购,再转手倒卖境外。至于查禁走私,各地多有掣肘。”

“此类活动,于战时帝国厉行严惩,然此刻大战告终,民意从宽,各部也无意再行酷烈之法。若强行推行统购统销,压低采购价格,难免各地抗征。地方有诸多利益与此,说不得也要推波助澜。更有无良或无知之人,想必还要以“苛政”讽刺我帝国政府,以煽动舆论,引导风潮。似此等垄断物资,暴利在前,人孰能御?此然精妙,然如何施行,还请诸位畅所欲言。”

郑宇看着这人侃侃而谈提出如许不妥之处,心里却并无丝毫不满。

他现在巴不得手下人越能干,越有见识越好。

经过了这么多事情,尽管他的自我感觉越来越好,但他并不认为自己能比郑鹰那四个人加起来还要强。以郑鹰师生的见识,才智绞尽脑汁尽近四十年,也不过让这个国家有了这些改变罢了。靠他郑宇一个人,又能做到多少?

真正要改变这个时代,让这个国家长盛不衰,靠的是更多的人才。而他这个明面上的皇帝,实际上的穿越者,要做的无非是影响和引导这个时代的人才,并且把他们尽量做到人尽其才,再在一些关键的方向问题上施加一些推动力罢了。

他现在最担心的就是这一战过后,政府和国家中上层主流舆论再犯中国人的老毛病:盲目自大,夸夸其谈。

几千年的圣人礼法和统治,早让这个国家习惯了歌功颂德自我标榜。一旦有些成绩,马上就会在上上下下的迫不及待中被吹捧成前古未有的“盛事”。皇帝热衷于“封禅”“上尊号”一类的造神活动,崇尚虚名,大臣们忙于歌功颂德,挖掘“祥瑞”,各个阶层在我自欺骗和彼此欺骗中盲目夸大成功,掩盖失误,在“和谐”中心满意足。

郑宇更担心,自己在铺天盖地的颂圣声中迷失自我。毕竟他也是人而且原本只是一个小人物。他既不妄自菲薄也从不真的把自己当神。

他清楚,他有历史知识的积累有后世信息爆炸时代海量的规律和知识储备,但他终究依然是个人,根植于人性的各种问题他也并不缺乏。

历朝历代那么多皇帝,也不乏人杰,也有历代史料让他们“资治通鉴”,可这些人却都没有摆脱这些宿命。他郑宇就能逃脱吗?

为了避免颂圣之风甚嚣尘上,他对宣传部下了严令,禁止夸大性的宣传,对官方宣传稿坚持亲自审阅批改。他说服北竹发动一大批文人撰写文章提醒国民要保持理智和冷静,还因此让这些人被些激进分子好一番冷嘲热讽。

在内阁和复兴党内高层吹风会上,他也反复提醒过众人“保持清醒”,凡事“要从实际出发,切勿空谈,更不要为了所谓的政治需要而说些违心的东西”。…,

现在看来,至少在内阁这几位实权派上面,还暂时没有出现他最担心的情况。

唐绍仪没有让他失望。

这个人固然为人做事颇为世故,官场上面很是四海,但终究是各原则上不肯让步的。另一时空,他因为和袁世凯意见冲突辞去了民国首任总理之职,与孙中山,蒋介石也多有冲突,却始终不肯低头。

郑宇用他,也有制衡皇权的意思在。现在看来,这个人并没有辜负期望,的确是个敢直言的。

谢忠看着唐绍仪,心里却是有些担心。

他和唐绍仪相识十几年,虽然说不上有多深的私交,却也当得起惺惺相惜。谢忠是皇帝的心腹,自然知道一些外人不知道的东西。先帝郑鹰虽然宽容,但私下里对许多性情耿直的官员也多难免有些怨言。

谢忠眼睁睁看着郑宇乾纲独断,一步步把国家大权牢牢掌控在自己手里,早已把这位年轻皇帝归入了李世民一流的人物。在他看来,此等人固然雄才大略,但内里的猜忍却往往非常人所及,心胸外宽内狭也在所难免。

可现在看着郑宇的表情,谢忠却有些迷惑,总觉得这人似乎真的没生气,反而倒像是有些欣赏。

“少川所言,确是老诚谋国。”郑宇笑着说道,“治国之政,往往看似简单,而要有效施行,却是复杂无比。天下熙熙皆为利往,有此等暴利,也难免有不法,有贪污,有腐化,有网开一面。不过,我等谋国,既不可草率妄为一意孤行,也不可因噎废食因循放纵。”

“我帝国国战获胜,国威大振,正可借此刷新政治,改良文化,以为国家民族肇千载根基。”郑宇说道,“龙源计划,事关国家兴亡大计,利大于弊,当无可疑。自古好事多磨,欲成此等大事,非有大智慧,大决心,大毅力而不能为。我等切不可知难而退。正所谓战略上藐视敌人,战术上重视敌人,既然要做,就要克服万难;可具体到如何做,却要倍加仔细,反复推敲,谨慎推行。”

“今天就好好议一议具体方略,”郑宇见众人都是相视点头,笑着说道,“若是有些关键问题确实无解,那暂时推后实施便是···…但在此前,却要充分讨论,反复推敲。还请诸位畅所欲言。”纟未完待续。

第四十四章 石油会战

术中华帝国,北京,中华宫。

郑宇翻阅着手中的资料,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对面之人的讲述。

“…···我们这一次准备采取的方案是旋转式钻井,最早是在婆罗洲油田上得到应用,然后是加州,现在国内的玉门油田和广西延长都在用这个技术钻探。这个主要是用绞车,钢丝绳来钻探。我们这次准备聘请哈米尔兄弟公司负责钻探技术,他们和我们在德克萨斯的纺锤顶油田合作得不错,很专业,尤其是利用清水黏土泥浆的技术非常成熟。他们还有一项绝活,就是在纺锤顶油田的高产井,为了解决井喷,开发了一种采油树,有点像是圣诞树,包括喷嘴,三通,闸阀和垂直以及卧式的管子,可以控制住井喷……”

帝国石油公司总工程师张文茂咽了口唾沫,继续照本宣科。

“…···钻头我们还是用霍华德=休斯的双牙轮钻头专利,毕竟是老合作伙伴了,这种钻头我们一直用的不错,比鱼尾钻头快几倍。我们目前用的钻石是印度的,可以穿透岩石层。”

“…···我们在加利福尼亚的油田已经使用了井眼套管水泥固结和双塞注水泥法,这一次是肯定要用上的。另外,我们把鲁本=卡通=贝克从加利福尼亚的油田调过来,还是用他的套管专利,可以防止套管被卡住。”

“…···钻头打捞技术,我们用弗兰克=新德里特的打捞公司,我们在里边也有股份,技术上没问题,这是美国首屈一指的打捞公司了。”

“深钻技术,我们还是参考自贡的自流气井(1835年钻成,是公认为世界工业化钻井鼻祖),那个有一千米深…···我们在婆罗洲最深已经打到一千一百米,这一次我们的目标是一十五百米······”

郑宇把资料放在桌上喝了口茶,总感觉哪里有些不对。

纺锤顶油田的事情他是知道的。

德克萨斯,即使到了后世依然是美国重要的石油产地,著名的“德克萨斯原油”也是世界主要原油价格风向标之一。

德克萨斯的开采始于1893年,本来是打井取水,结果水没打出来却打出了石油。纺锤顶油田是德克萨斯第一个高产油田,其发现依赖帕蒂洛=希金斯的坚持。这位独臂人是个自修的机械师和“地质工程师”,换句话说是自己买书读出来的(美国那个时代这类人非常多)。他对纺锤顶油田的发现纯属意外,类似《梦溪笔谈》中记载的故事,某日参加郊游,发现地面有泉眼,泉眼有气泡。后来他觉得里面有文章,随后插了根管子到地里,用火柴点燃了冒出来的气体从此坚信地下有油。

不过,这位野鸡牌的地质学家在业界是被嘲笑的对象,德克萨斯地质学会的一位专家在898年专门写了一篇文章,警告大家“不要对希金斯的梦想投资”(史实)。

绝望中的希金斯给全世界的石油商写信(史实),结果引起了一个人的重视:皇家石油公司的幕后操控者中华帝国皇帝郑鹰。

这位前世的中学教师曾经和许凡合伙炒过股票,对07年到08年的石油危机印象深刻,自然知道德克萨斯轻质油的大名,接到这封信之后空前重视,马上派遣驻美商务代表前往纺锤岭,一股脑把希金斯连人带整个纺锤岭都买了下来。

当时美国的石油开采业已经出现了专业化分工,承接纺锤岭钻井业务的是哈米尔兄弟公司,这公司后来成了全世界首屈一指的专业钻井公司。当钻井打到两百米的时候石油出现。当时希金斯问了哈米尔的“专业意见”对方的答案是每天至少五十捅。

1901年1月10日,油井出现了井喷。先是泥浆喷涌随后连整个钻管都被从地下弹射出来,而且越来越高,最后折断了整个钻塔。不知所以的工人们四散奔逃,一直到平静下来才回来收拾局面。沮丧的哈米尔已经准备赔偿损失,没想到很快传来了大炮轰鸣式的声音,随后就是绿色粘稠的石油如同“巨型喷泉”一样喷出来,足有几十米高。…,

得到消息的希金斯和皇家石油公司的业务代表开着车狂奔而来,一到现场就被这个恐怖的场面惊呆了,随后却是狂喜。连哈米尔在内,所有人在油海中忘情欢呼。

而真正的收获者是郑鹰。

他拥有整个纺锤岭油田的产权。

德克萨斯高产油井的发现震撼了整个美国石油业,也开启了皇家石油公司在美国与洛克菲勒家族标准石油公司的直接对抗,并进一步推动了德克萨斯石油业,俄亥俄石油业,路易斯安纳石油业的发展。大量的廉价石油又进一步推动了汽车业的兴盛······

想到了汽车,就想到了国产,随即郑宇明白了自己感到奇怪的地方。

“为什么都是美国人的公司?”他盯着张文茂,“我们自己的技术不行吗?”

“也不能说都是美国人的……双牙轮钻的专利我们已经买下了使用权,再说这东西全世界的石油司都是购买专利使用权······贝克是我们公司的雇员,打捞公也是我们的投资……其实基本上还是我们为主。”张文茂不太清楚郑宇的用意,小心翼翼地回答,“美国石油业都是以专业化分工为主,我们也觉得这样有些好处。钻井队方面我们自己也有,但是专业水准要差

“让我们自己的人也组队参与。效果差些没关系,关键是要参与。”郑宇摇了摇头,“不能老是依靠外人。就算他们技术好,可这技术终归不是我们自己的。不要怕交学费……实在不行,可以入股,把技术学过来……石油这东西事关国家战略命脉,怎么能把命脉交到别人手上?”

张文茂心里不是太以为然,实在不认为美国方面会搞那一套,但还是应了声是。

“咱们自己的队要上,而且不能比美国的队少······”郑宇皱了皱眉头又问道,“深钻到底还有哪些问题?”

“最大的问题是传动。”张文茂不假思索地答道·“目前的钻井,是以蒸汽机或者内燃机通过传动装置驱动转盘,转盘夹住钻杆柱使之旋转,而钻杆最下端的钻头随着转动。井越深,钻杆越长,钻头得到的扭矩也越小·钻探也就越困难……不过基本上两千米内这个问题并不致命,我们还可以通过改进技术工艺和结构设计来解决。这方面冶金产业方面已经在加紧开发材料……”

“有没有办法让动力装置安装在钻头附近?”郑宇脑海中闪过了一丝东西,却没来得及抓住,“比如小型化······”

“这个就太难了,毕竟钻头并不大,钻管也有限,即使是内燃机,也不可能装进去。”张文茂一摊手,“就算是汽车发动机·……”

“汽车发动机······发动机·增压……”郑宇无意识地点着桌面,突然如同被闪电打了一般,冷不防喊了一声,“涡轮!涡轮增压!”

张文茂吓了一跳,不知道这位平时很是严厉·在皇室产业内部威名日盛的皇帝犯了什么毛病。

郑宇却是无心计较,赶紧抓起了纸笔,操操画了个示意图。

“文茂,你看看这个。”郑宇起身把图递过去,又来到张文茂身边,拍了拍对方的肩膀,“你看,这是个类似电风扇的东西·但是扇叶要密集几十倍······你从上面用水泵把高速泥浆打下去·驱动涡轮转动,带动钻头旋转······这样一来·就不必考虑力传导的扭矩问题了···…”

张文茂刚开始还有些迷糊,可听到后来已经是双眼放光。他万万没想到,看似困难的问题,居然就被这么个“外行人”三言两语提出了可行的解决方案!

郑宇这个时候也有些庆幸,当年为了迎娶女友,也曾经在各大汽车网站溜达,对“机械涡轮增压”之类的汽车动力设备也多有涉猎,大体上知道点原理。刚才灵机一动,居然误打误撞就解决了一大难题。

他当然不知道,这个涡轮钻井技术在另一个时空,还是苏联莫斯科钻井技术研究所在30年代发展起来的。这原理其实很简单,但问题是没人往这方面想。毕竟汽车的涡轮增压还是猴年马月之后的事情,不可能出现一个郑宇这类的妖孽,居然从一百年后的汽车涡轮马达想到了钻井上面。…,

这个时候张文茂再看郑宇的眼神都耆点不对,连后面的邱海阳都有点毛骨悚然,忍不住就往前迈了一步。

“陛下,陛下······”张文茂有点失态地拉着郑宇的手,脸上隐隐有些癫狂,“这是改写世界石油钻探史的发明啊······”

郑宇一笑:“那你们就好好把他落实······别忘了注册专利。对了,发明人就写你吧。不过,所有权人必须是皇家石油公司。”

“这怎么好……”

“我这人不太习惯出风头,尤其是这些事情上头。”郑宇不露声色地把手抽回来,坐回自己的座位,“这事情你就这么去办······接着说下边的安排。”

张文茂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尴尬地笑了笑,平复了一下激动的心情,很快又恢复了原本的照本宣科:“探矿方面,我们初步研发的重力仪已经可以应用,原理和二十四年前匈牙利物理学家发明的扭秤差不多……”

“…···目前计划,在大同镇高台子附近打至少十二口勘测井,定深一千五百米,看看有没有油砂层……”

“肯定有。”郑宇坚决地说道,“那地方有大油田,父亲很早就提过……”

郑宇当然不会说,大庆油田第一口油井松基三号井的位置是当年炒中石油股票的时候恶补石油知识看来的。

不过他对松基三号井的认识也不过是大同镇高台子,至于高台子是个地形,还是乡,或者是村,也都一概不知。

为了找这个地方,他特地让杜智弄了东北战区五万分之一的军用地图,好容易才大体上确定了所在,随即就命令皇室石油公司准备“石油大会战”。

在他的印象里边,大庆油田第一口油井出油的深度应该在一千三百多米·按照正常推断,大体上一千二百米就该有油砂层。

恶补了一番石油基础知识之后,他知道两千米内的钻探其实难度的差距并没有太大(后世米内的石油都属于浅层石油),关键还是舍不舍得投入。不过现在歪打正着,弄了一个井下泥浆涡轮驱动技术,倒让他生出了更多期待。

郑宇这个“石油大会战”当然是有的放矢。

他盘算了一下自己对中国石油资源分布的了解胜利油田在东营他是知道的,南海有石油他是知道的,新疆克拉玛依有油田他知道,库页岛有石油,储量超过大庆,他也知道,然后就是钓鱼岛······再就是中亚哈萨克斯坦和土库曼斯坦都是产油大国。之外······就是中东的沙特,科威特,伊朗和伊拉克也是产油大国然后就是已经布了局的委内瑞拉。

盘算来盘算去,最划算,投入产出比最高,安全性最好,也可以一举解决问题尤其是知道相对比较准确位置的······还是首推大庆油田。

那地方本身是黑龙江腹地,现在已经变成国内最安全的地方。再加上是东北,是规划里的重工业基地,周边土地肥沃,又是铁路沿线,交通便利,储量大,开采也容易实在是天造地设。

现在国内的石油产量准确点说其实微不足道。

玉门油田是郑鹰力主勘探开发的,但搞到现在不过年产十万吨。那地方天然就不是高产油田到了后世的高峰期也不过稳产在六十万吨。至于延长油田,原本历史上算是中国最早的油田(1qC5年,土法开采),但搞到现在也不过年产十万吨。

要说这些地方的投入产出比实际上都是很不划算的,和大庆,胜利,中原这些高产油田根本比不了,但问题是那些后世的高产油田深度相对深一点,没有前者这么容易打到。再加上婆罗洲,加州和德克萨斯油田的产量已经足够惊人,再加上东北面临的危局,郑鹰等人也没有投入太多精力。

现在整个国家的国防态势大大改观,东北成为腹地,郑宇也开始有了盘算。…,

采用石油大会战这个名字,原因无非是郑鹰手下这帮皇室产业的人大部分出身皇家禁卫军,纪律严明令行禁止是基本要求,而这些军人们理解得最直接的还是军事术语:总攻,会战之类。郑宇也乐得顺水推舟,起这么一个很是提气的名字。

他这一次准备全力以赴勘探的油田首先是两个:

第一个是大庆;第二个是库页岛。

库页岛在后世被俄国人称为萨哈林岛,面积七点六四万平方公里,位于黑龙江出海口东部,以物产丰富著称,这地方原本是俄国人流放政治犯的所在,又被称为“监狱岛”,居民主要是俄罗斯人,原住民几乎早被杀光了。

现在中国光复了此地,囚犯们自然也就被送回国内,郑宇已经盘算好了,整个库页岛都要作为军事化管制地区,用以安置退伍军人的家庭,开发其渔业,森林资源,另外重点就是石油开采。在战略上,这个地方是东北亚方向上除了日本外,遮护中国东部国土的最好屏障,万万不可有失的。

在这个时代,库页岛岛已经被认为最可能有石油资源的地区之一。而郑宇前世也知道,这地方号称“油海”,仅仅是招标的几个油田已经超过了大庆。而且更重要的是石油开采难度低。

张文茂心里倒不觉得有什么奇怪。

他是皇室产业的老人。这么多年来,郑鹰动辄指点某某区域肯定有某某矿,然后众人将信将疑地打下去,居然还真的就有。久而久之,对这类神棍事迹早就见怪不怪了。在他看来,这位郑宇无非也是乃父遗传。不过既然对方说是先帝“曾言”,那也背不住真是先帝郑鹰的意思。

反正只要那人说有就一定有,张文茂自然也不会太多想。

“两年。”郑宇冷酷地伸出两根手指,“我没有太多时间给你……这两个油田关系帝国战略布局,你要知道,我们目前的石油主要来自海外……”

张文茂心头一紧。

两年。

其实要是找准地方,就算技术上有些难题,但他自信一年时间无论如何也能打出来。

但关键是这位大爷神棍一样在地图上一戳就把任务安排下来了。一年,又要勘探,又要钻井,这个包票能打吗?

“一旦海外运输通道被截断,这就被掐住喉咙,我们的汽车,飞机,飞艇,战舰,可就都开不了了。”郑宇异常严肃地说道,“这两个油田开出来,就算被逼到最差的一步……我们也不怕。文茂,你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帝国第一要务。你明白吗?”

“我明白了。”到了这个时候,张文茂也知道自己没有退路,深深一鞠躬,“请陛下放心,我们用牙啃,也要把这两个油田啃下来!”纟未完待续

第四十五章 农牧革命

北京北郊,顺义。

郑宇看着面前来回转着四处乱拱的红毛大猪,心里一阵的满意。

美国杜洛克公猪,后世父系种猪的首选,体形巨大,肉质鲜美,正是这个时代最为优秀的育种猪。

这已经是从北美引入的第四批优选种猪了。

这个种猪繁育场一直是郑宇津津乐道的杰作。

在后世那个通货膨胀高企的年代,猪肉成为关乎到国计民生,经济发展,乃至社会稳定的战略物资。而一轮又一轮通胀的冲击,却吸引了越来越多的社会资本进入养殖业,甚至很多投行,著名门户网站创始人等等也都涉足养猪行业。

郑宇的银行,在那个时代也毫无例外地响应政府号召,对养殖企业提供对口扶持,作为信贷骨干的他本人也深入了解了相当多的信息。

前世的郑宇并不是甘于寂寞之人。他的一些同学原本就介入了资本市场的各个环节,也包括一些进入直接投资行当的,他本人自从遭遇失恋的打击之后,也找了些朋友准备转型产业投资,自然对这些处于风口浪尖的行业又多下了不少功夫。

养殖业,最关键的其实是良种。

后世中国养殖业走过的弯路,很大程度是由于缺乏科学的育种繁育体系。

在这个时代,科学和系统化的育种繁育,在养猪业早已应用。后世著名的丹麦长白猪,大体上是1889年由政府协调建立了种猪繁育中心,同时还对应建立了大白猪种群,以杂交方式提升肉猪品质。著名的英系,法系大白猪也早有盛名。

但郑宇,却在这个时代引入了后世的一整套完善的育种体制,也就是后来被称为“中国育种法”的牲畜育种体系。

在这个体系之下,每种牲畜都被制订了一系列的评价指标,各有权重…以此计算综合分数,分数越高,越有配种优先权。

以养猪为例,公猪拥有强悍的繁殖力,可以单独为上百头母猪授精,因此公猪种猪只选择少数最好的…而真正大批量的生产资料是母猪。母猪要考察长度,重量,增肥速度,rǔ头数量等等,精心挑选之后,养殖在整齐的工厂化猪yin,保持清洁,配置优良饲料,甚至还要定期放些音乐。

在郑宇设计的体系里…整个育种过程分为四代,分别由不同的育种场承担。

曾祖代种猪,都是纯种猪,主力群是母系,公猪则选拔最为出sè的…用以对母群授精,而且还在开发人工受精技术。

这些种群,分为杜洛克群,大白猪群,长白猪群。

第二代祖代种猪,也是纯种猪,要求比曾祖代降低,基本上是挑选曾祖代种猪剩下的作为祖代。

第三代是父母代种猪…是由不同种群的祖代种猪之间进行杂交而形成的二元杂交猪…以发挥杂交优势。

第四代是肉猪,是父母代种猪主要是杜洛克和长白猪杂交的后代…再与大白猪杂交,最终形成三元杂交猪。

整个四代育种和繁育体系井然有序,优中选优。

每一头种猪都有编号,并记录其父母系,乃至第一轮产小猪的数量,不断筛选淘汰。每一代之后,都要在不同种群之间混杂新鲜血统,避免退化。

就这样,一代一代繁育下来,每一代的质量都会超过前一代,这种效果累积起来,会产生可怕的质变。

这就是以工业化思路,利用统计学,遗传学,快速改良品种。

这一套完整的繁育体系,运行了一段时间,尽管祖代猪不过才产了第一代后代,但整个方案已经令人叹为观止。

包括面前这位美国杜洛克种猪育种专家德里克=华多。

“尊敬的陛下,您看这些猪只,都是上好的优选品种,按您的要求,母猪一律是七对以上的rǔ头,xiōng宽而深,四肢粗壮,背膘厚度都在两公分以下。根据美国那边的种群追溯,都是最好的家系,屠宰率超过百分之六十,这一点您完全可以放心…………”…,

“第一批母猪,我听说第一胎均产仔超过九头,这在美国也是不得了的数字了………………再经过几代的优选,这个数据会越来越好………………”

这位美国加州的杜洛克专家滔滔不绝地说完,郑宇笑着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恩里克,你的眼光自然是不差的。现在看来咱们的路线没问题,以后还要继续引入更多种群……这东西每年要更新血缘,还要供应上肉食品的需求,种猪群的规模决定了整个养殖业的规模,这可是个大问题………………”

“您放心好了,纽约,新泽西,加州,加拿大的各个主要育种牧场我们都建立了联系,英国,丹麦和南非那边我不清楚,至少北美杜洛克这一边我可以保证供应。”布局,基本上可以满足这个阶段城市居民饮食结构改善的需巅,也能够逐步提升国民体质,促进儿童脑发育和身体发育。

这个育种场的结构,已经迥异于传统印象里脏兮兮的猪圈。

每家繁育中心一般在600-1200头母猪之间,干净整洁的钢筋水泥建筑,分为产房,保育yin,后备yin,妊娠yin等,间隔都在百米以上,以免病变交叉感染。

猪yin之内,每头猪有一个栏位,非常狭小,基本上就是进食。人员出入需要杀菌消毒,厂房的光照,采暖…换气都进行了精心设计,污水排放和粪便回收也由专人负责。回收下来的粪便经沤制后卖给周边的农场用做肥料,污水则直接用于灌溉农田。

猪饲料也是丹麦,荷兰,英国和美国专家精心调配的混合饲料,并且正在细化进食方案:出生后每个阶段采用哪个饮食配方。

猪饲料大体上包括了榨油之后残余渣滓压制的豆饼…各种粗粮和植物纤维混合的粗饲料,粮食和骨粉制作的精饲料。

目的也很明确:加速出栏。

郑宇已经拨付了大批资金,准备由皇产负责育种,以及肉食猪的示范养殖,同时在各荣军农场,北方军牧军垦组织中推广产业化养殖,逐步带动民间资本投入。

不过,宋端等人嗅觉灵敏,再加上对这位皇帝的眼光深为钦佩…也纷纷决定出资入股,组建了几家做父母代和肉猪的养殖企业,开始了布局:宋家在安南,广东,四川…福建,江西,合肥李家在江苏,河南,山东,京津,而母舅李家也不甘落后,抢先开始在台湾和南洋设点。

类似的育种繁育策略…已经应用于家禽,牛,羊等育种。虽然这是个系统工程…也是慢工出细活的事情,但郑宇等得起:他有时间,有耐心,也有足够的金钱。

美国,伊利诺斯州。

爱德华=伊斯特死死地盯着对面的黄皮肤访客,好半天才喘过一口气,有些难以置信地问道:“您是说……一百万美元,五千亩实验田?”

“对,您说的一点没错。”郭明理推出一张支票,一份合同,“只要您签署了这份合同,为公司服务十五年,就可以每年获得一百万美元的经费,拥有五千亩实验田,每年的薪酬不低于五万美元,还有未来成果的分成权。”

伊斯特接过合同翻了一遍,喃喃自语:“前卫种业………………怎么没听说过这家公司?”

“本公司是半年前在中国成立的,致力于科学繁育农产品良种。”郭明理笑了笑,“我读过您的论文,公司对您的试验非常看好,准备为您提供更好的试验条件,代价嘛,就是您能够作为我公司的雇员,在这段时间内提供服务。”

伊斯特这个时候也缓过了一口气,有些疑huò地问道:“老兄,值得吗?我的实验才刚刚开始,现在充其量不过能够证明………………”

“至少您证明了自交是有害的,不是吗?”郭明理推了推眼镜,“达尔文说过,植物自交是有害的,杂交是有益的,您在论文里也对孟德尔的生物遗传学多有阐释,我相信您的研究方向是正确的。”…,

“可我只正证明了利民玉米在严格隔离状态下,自交导致产量下降。”伊斯特耸了耸肩,“老兄,我研究这个只是出于爱好,而你们是一家公司………………我坦率地说一句,这样是在冒险。

郭明理一笑:“您也是在冒险……既然我们大家都喜欢冒险,又都对这个有趣的事业很感兴趣,为什么我们不能一起把他做起来?”

伊斯特眼前一亮,看着这个中国人。

“我们虽然是一家企业,但我们的宗旨是要实现一些更加伟大的东西。”郭明理慢条斯理地说道,“比如,让全世界人口第一大国的国民远离饥饿………………伊斯特先生,如果我们成功了,我们就将是世界农业史上不可磨灭的存在,而这也会受到上帝的认可。这是功德无量的事情。”

爱德华=伊斯特意有所动。

“不瞒您说,我们也正在进行实验。”郭明理笑了笑,“我们不但准备进行自繁育试验,还准备进行杂交试验,然后是二次杂交,甚至三次……在家畜饲养方面我们已经这么做了,效果惊人,爱德…………这项事业关系重大,我们希望有更多的好手加入我们,比如你。怎么样?充足的研究经费,优厚的待遇,足够的试验土地。我的上帝,你还等待什么?”

爱德华=伊斯特当然不知道,自己在两年后会在美国育种协会上发表自己的发现,并在另一位纽约州育种学家沙尔的启发下,着手研究二次杂交,并最终在十年后成功地繁育出了可以生产用的新型二次杂交玉米种子,产量提高三成,引发了美国农业的种子革命。

郭明理也不清楚。

他只是受到皇室产业的指派,在美国寻找从事杂交育种研究的农业专家。

在这个基因学还处于懵懂阶段的时代,杂交依然还是一个缺乏具体理论依据的猜测。而二次杂交这个真正提升产量的大杀器…还没有得到充分的认识。

可郑宇不同。

后世农产品通胀时代下受尽高物价折磨,对实业投资有切身了解的郑宇,知道纯种繁育,三元杂交意味着什么:农业革命,以及加速的工业化。

在美国,在英格兰…在威尔士,在荷兰,在丹麦,在南非,在加拿大,中国各农业研究所,大学学者,经济情报机构的专门人员,敲响了很多位农牧业专家的门…以各种不同的方式进行交谈,递交合作意向。有雇佣合同,有合资合作,有购买专利,有邀请讲学…不一而足。

他们的要求有些遭到了拒绝,有些则取得了成果。

郑宇规划的纯种育种配合二次,三次杂交,以及更广泛和长远的远缘育种试验版图,正在被一块块地拼接起来。

从寒冷的西伯利亚到酷热的勃泥,形形sèsè的考察队收集了各式各样的动植物标本,尤其是各种远缘野生作物,发送到各个研究机构用于杂交比对。

各家种业公司…繁育中心…都在开足马力加紧研发,准备在这场革命中抢得先机。

一位位农牧业遗传学家…种植专家,养殖专家,病害专家,带着厚厚的资料,培育出的种子乃至畜群,飘扬过来来到中国,加入了形形sèsè的种业公司,农业研究所,大学农学院,农业大学。

他们渴望成功,渴望更大的舞台,也渴望获得丰厚的物质回报。

而这一切,这个东方国家都可以提供。

他们在这里生活条件优越,在研究上有着近乎无限的资源支配权,而他们也相信自己正在从事一项前无古人的事业:帮助一个世界第一人口大国从此摆脱饥荒。

黄皮肤黑眼睛的助手勤奋而聪明,对待他们非常友善,他们总是默默地完成手中的工作,而遇到任何疑问,也不会吝于请教。他们对一切知识充满了求知yù,对自己的国家充满自豪,每个人都充满了活力。

这是一个神奇的国家。…,

工业化的基础在于农业生产力提升。

这句话,郑宇并不陌生。

没有农业生产力的提升,就谈不到剩余积累和剩余劳动力,自然也无法为工业化提供足够的劳动力和充足的食物,也无法供养太多的脱农专业人士。

美国十九世纪后半叶快速的工业发展,与美国西进开发,并推广使用农业机械和化肥,通过巨量的农产品出口积累工业化资本是分不开的。美国在农业育种,畜牧养殖,农业机械,农药,化肥等领域长期保持了优势,甚至一直持续到后世,这也是美国保持其优势地位,并进而操控世界大宗商品定价和货币体系的主要根基之一。

中国,在这个时代依然是举足轻重的人口大国,也是一个传统上的重农国家。

无论是促进工业化的需要,还是确保国农业安全,乃至社会稳定的需要,郑宇都不可能为了工业化而去牺牲农业。

农业为民生之本,农民更是国民的主体,离开了三农,一切的国家发展都只不过是空中楼阁,而忽视三农,也必然会付出惨痛的代价。

郑宇并不担心谷贱伤农。

一方面,大农场的休耕体制已经运行多年,郑宇也在推动农业部制订全国xìng的休耕法案,准备在适当时推出全面的强制休耕,挽救地力。

另一方面,快速发展的养殖业,乃至酿酒业,快速提升的城镇化和工业化,都会消耗大量粮食。

还有一方面,就是更多的耕地可以用于种植经济作物。

郑宇毫不怀疑自己选择的道路:通过立法和税收调节改变土地状况,把较多土地的富农小地主,家庭农场与机械化农业公司结合起来;

大力发展工商业,向边疆和待开发地区移民,吸收农村人口;

推行社会保障体制,逐步培育中产阶层,促进消费服务业发展,吸收农村人口,提高国民幸福感,促进城市化;

以杂交方式繁育高产良种,推广种植,同时配合休耕和有机肥,以充足的产量保障城市化的同时避免谷贱伤农和土地退化;

综合发展养殖业,实现粮肉互动,综合发展;

大力发展经济作物,改善营养结构。

他相信,未来中国人的餐桌会越来越丰富,国民身体发育也会越来越健康,整个国家会一步步走向小康,而工业化和城镇化也将在这个过程中顺利地推进。

以制度保障,以科学技术推动,综合兼顾长短期利益,一切从国民利益出发系统xìng地思考和解决问题。社会发展,可以用这种协调方式来实现,而不一定要以简单粗暴的强制方式来牺牲一部分人,奴役一部分人,用几代人的代价来进行社会实验,而给后世留下永远的伤痛和挥之不去的幽灵。

这就是华夏特sè帝国主义道路的内核之一。!。

第四十六章 百年大计(一)

在中华帝国的高等教育体系之内,向来有所谓“四大名校-称,即北京的帝国大学和新华大学,广州的南洋大学和上海的中英联合大学。

帝国大学前身是郑鹰于广州设立的南华大学,一直是郑鹰自掏腰包,算是中国最早的sī立大学之一。甲午之后,在原来满清“新政”期间开设的“京师大学堂”旧址上进行扩建,于华夏三年迁校,更名为“帝国大学”,依然还是皇室掏钱。其旧址由原设立于海防的南洋大学入驻,是综合型大学,尤其在人文科学方面力量很强,被称为“新学思想摇篮”。

新华大学的前身则是南洋总理衙门时期在广州设立的仿德国研究型大学,后来迁址北京,以理工科见长。

南洋大学是早年南洋华侨捐款在海防设立的大学,后来迁址广州,历来在南洋招生较多,文理兼重,桃李满天下。

中英联合大学是英国方面以无息贷款援建,开始时候是作为英国伦敦大学体系内的一个成员学院,早年名为伦敦大学华夏学院,最早却是设在厦门,华夏三年迁址到上海,华夏五年宣布脱离伦敦大学独立,并更名为中英联合大学。该校从一开始就带有政治sè彩,主要是英国力图通过对中国青年精英的影响扩大在华影响。历来该校本科学生有三分之二以上都会赴英留学,校内奖学金的覆盖面也很广。多年下来,该校毕业生广泛分布于国内各行各业,在形成了一股很强的潜实力。

由于早年教育资源有限,郑鹰采取了“集中资源优先建设优质大学”的策略,首先打造了几所经典名校,故而这四所大学基本上算是中国境内目前各所大学的“母校”,差不多隔几年都要分出一批力量去筹建一些新校,这也导致不少学校也各自以“母校”为纽带结成大学联盟,在中国的高等教育版图内形成了几大“大学联盟”…彼此同气连帝国大学为主的“帝国大学联盟”,基本上都和皇室产业有形形sèsè的关系,算是皇家派,在慈宁体系内优先招生,培养的人才也多有入皇室产业的。

帝国大学算是这些学校里比较特殊的存在。

他除了是皇室出钱设立和运营之外,在教学风气上也比较自由。在设立之初…郑鹰政权就为其颁发了“特许状”,授予学术自治的权力,政府无权干涉其教学和研究内容。后来,这一特需权力通过《大学法》得以明确,由帝国国会教育委员会牵头对大学给与评级,根据所属级别享有学术自治权利,而目前属于第一等“完全学术自治”权力的,只有帝国大学,甚至另三所“名校”都属于第二等。

因此…帝国大学的学术氛围一直是整个中国范围内最自由,最宽松的,这里的教授也一向以“敢言”著称。为了防止政治干预学术,郑鹰对帝国大学的运作没有采取行政拨款制度,而是采取了财政自主和校产基金体制…自己带头捐献了天文数字的资金,再加上历年校友捐赠,由帝国大学设立的“帝大投资公司”进行运作,弥补帝国大学的资金缺由于帝国大学与皇室产业的纽带,历届校友非富即贵,投资上面也都是出类拔萃的专业人员掌舵,这么多年下来,已经累积了高达一亿八千万华元的校产。有如此雄厚的实力做后盾…帝国大学在聘请人才方面从来都是大手笔。

但最具有震撼力的…是1904年,帝国大学从美国邀请到了前美国心理学会主席…芝加哥大学教授,美国著名教育学家约翰=杜威担任帝国大学副校长,兼哲学和师范学系教授。

为了聘请到这位改写了二十世纪史,甚至改写了美国历史的教育学巨匠,郑鹰出了血本:高薪,爵位,完全自主,彻底的言论自由,并且每年提供一百万华元的资金供其自由支配。

不过,杜威最终成行,还有一个很关键的原因:他的密友乔治=赫伯特=米德,在1895年离开了密歇根大学来到中国,出任中英联合大学社会学系副教授,后来又转入帝国大学社会学系任教,深入研究了东方教育思想和社会文化,发表了多篇专著,在东西方的学术界引起了轰动。…,

乔治=赫伯特=米德亲自写信给杜威,提出“这里是一片自由的学术沃土”,神秘的东方文化“有很多值得挖掘的宝贵财富”,而且“这里的学生求知yù旺盛,东方型的世界观也很值得研究”,认为杜威在这里“可以寻找到灵感,并把学术推到一个新的高峰”。

更让杜威感兴趣的,是他一直非常重视的精神分析学家西格méng德=弗洛伊德也在帝国大学任职。这位奥地利神经科医生在1897年应邀来华访俐,随后欣然加入帝国大学社会学系任职教授,并获得帝国大学的专项经费从事精神分析,出版了多部专著。

这一切,连带着那个东方古国天然的魅力,都吸引着约翰=杜威。最终,这位著名教育学家■生轨迹在这里拐了一个方向,没有接受哥伦比亚大学的邀请而是远渡重洋来到了中国。

郑宇一身便装,正微笑着打量着对面的约翰=杜威。

他对杜威最早的认识,还是来自于在某些早期教材上对所谓“资产阶级实用主义反动学术权威约翰=杜威”,“资产阶级大骗子杜威”,“为美国反动派服务的学术流氓杜威”的批判。可这一次考察帝国高等教育之前,他自然也做了功课,对这位大名鼎鼎的教育专家有了些基本认识。

他知道这个人在教育上有一套自己的理论体系,而且把教育与整个社会的发展变化联系在一起,可以算得上“教育中心论”者。

他见杜威,就是希望听一听这位来自美国教育前沿,在中国顶级学府任教两年的教育专家对中国教育体制的评价和建议。

来自后世的郑宇,比这个时代任何土生土长的政治家都清楚教育的作用。从长期来看,“一个国家的未来在学校的教室里就决定了”。教育系统的先进,必然带来国家的发达。而教育系统的弊病,也必然在社会上被无限放大…成为整个国家的顽疾。

郑宇清楚中国近现代教育的问题有多严重,但他并非教育专家,对这些问题最多只有些方向xìng的看法和概念xìng的意见,他需要真正的专家从专业角度给出建议。

杜威,就是最好的人选之一。

四十六岁的帝国大学副校长约翰=杜威也在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对面的这位青年皇帝。

在美国土生土长的杜威,很自然地没有什么明君情结…对于“皇帝”这类人物也没有太强烈的概念。他对郑宇表现出来的尊重是基于对郑宇功绩的尊敬,人格的认可,也是基于必要的礼节,但也仅此而已。

在骨子里,杜威始终认为这些权力者和自己都是平等的。

不过,杜威已经知道对方前来拜访的目的,自然也不会浪费时间。能够对一个国家的教育方针产生最直接影响的,无疑就是对面这位最高权力者。而自己的意见,则将是开启和推进一场改革的钥匙。这种感觉让他有些兴奋。

“陛下…坦率地说,林校长之前就和我谈过。”杜威耸了耸肩,“似乎是中国的规矩………………希望我‘谨慎些,,有些问题‘不是那么简单,,也要注意‘和兄弟学校的关系””

郑宇一笑:“我们这是有些人情规矩…不过我要的就是实话。那些东西您根本不需要考虑。”

杜威看着这个没什么架子的青年,看着对方一副英式做派轻啜着咖啡,笑着推了推眼镜:“看来我对您的判断没错………………不愧是许凡元帅的学生,是那位大皇帝陛下的儿子。也只有一个务实不务虚的领导者才能让这个国家走到这一步。”

郑宇笑着说道:“中国人本xìng上是务实的,只是文化上走了点歧途……现在已经比以前好多了,您要是早四十年过来,这国家会让您瞠目结舌。”

杜威点了点头:“倒是听说过不少……不过现在嘛,这个国家虽然生机勃勃…传统文化和社会学领域也有很多非常宝贵的东西…但也有不少地方需要完善和改进。”…,

“请讲。”

“我来到中国虽然只有两年,不过至少在教育的层面…大体上还算是有些了解。”杜威说道,“简单概括而言,可以说是功利主义教育。”

“功利主义?”郑宇把玩着咖啡杯子,“您的意思是,杰里米=边泌?”

“对,是边泌。”杜威点了点头,“在我看来,贵国目前的教育,其核心思想就是功利主义,以社会总体福祉为唯一的和最高的目标,而且假定一切个体的价值是有限的,社会总体的福利和痛苦在于同等的个体直接加总。”

“请继续说下去。”

“功利主义的指导思想,决定了贵国目前的教育具有鲜明的目的xìng,那就是服从于社会整体的指导方阵,为社会‘贡献,社会‘需要,的人才。”杜威说道,“基本上来说,贵国的学校大体上可以被认为是加工厂,就是把不同的原材料输入进来,然后生产出几乎差不多的产“不过,我不得不佩服您的父亲。”杜威笑了笑,“小学采取高度一致化的教育,重点培养道德,文字和数学,着重训练学生的服从,忍耐,集体意识,纪律xìng,体质,把松散的农民家庭出身的儿童培养为合格的工人和战士。在中学阶段,开始增加了法制教育和文化艺术,并且着重提升了半军事化体育运动的比重,目标是培养身心健康,遵纪守法的社会骨干;到了高中,大力增加社会科学知识和自然科学知识的普及,加强公民权利义务教育,以培养合格的社会专业技术人员,并且为大学做准备。”

“到了大学,贵国通过差异化的学校设置以及自由报考,让未来的精英阶层拥有选择的自由,一定程度上实现因材施教,并且实现精英阶层思想行为方式的多样化。”杜威说道…“以帝大和新大为例,虽然都在北京,但帝大以最大限度的学术自治,学生自治来包容各种思想潮流,新大就相对保守一些,把注意力集中在具体的技术问题上…强调科学技术的纯粹xìng,反对把意识形态带入科学研究之中。这样在一定程度上就实现了精英阶层的多样化,避免社会主导意识形态单纯地趋同化。”

“我大体上能猜到华夏皇帝陛下的用意,”杜威说道,“通过早期教育的一致xìng,在基础意识形态和价值取向上确保国家的统一,防止深层的割裂,培养普遍的公共意识,建立一个稳固的社会下层基础…并实现社会各阶层基础意识形态上的一致;通过中等教育的综合xìng和相对一致xìng打造稳固的中坚阶层,适应工商业发展和国防建设的要求;在高等教育阶段,则着力打造一个思想相对开放,拥有自主思维能力的精英团体。这样一来,国家在统一坚强的根基之上…可以长出不同的枝杈,形成基础牢固,百花齐放的局面。”

“如此一来,整个教育体系都是依照杰里米=边泌的效率优先理论,为了社会总体福祉而运转,也就构成了一个工业化流水线式的人力资源培养工厂。”

郑宇沉默半晌,点了点头:“您说的大体上是没错的。那以您的所见,这一套系统有什么问题?”

“就目的本身的哲学层面来说…讨论杰里米=边泌的功利理论是对是错很复杂…也并没有必要。”杜威说道,“我无意质疑贵国的立国思想在道德层面的优劣…只是提出一些实际的问题以供参考。”

“小学和中学的教育,我多有参观了解,但终究不是本业,只能说些浅薄理解。我曾经以普通外国人的身份拜访一所初中,老师的授课声情并茂,学生上课也很认真,很严肃。当时讲的课文是有关立志的。我课后问他们听了之后有什么想法,都说要为国效力,国家需要我去哪里就去哪里。可后来渐渐熟了,一些小孩子就说了心里话,其中好几个说的很直接,考试,上大学,当大官。”

“我问他们为什么要当大官,不去当工人,做商人,做军人,小孩说,当大官可以管很多人,很威风,还很有钱,大官的孩子吃得好穿的好,还有零用钱,说起父母来很骄傲,而自己家里有很多困难,父母也很羡慕当官的。”…,

“这是一所城市里的学校,想必这些孩子耳闻目染都看到了社会上的一些事情,对社会有自己的理解。”杜威说道,“由此可见,教育上的一些灌输未必一定能够起到很好的作用,而这么小的孩子就已经习惯于掩饰自己的真实想法,说出一些冠冕堂皇的谎话,嘴里说着高尚的话语,实际上为了自己的sī利去做事。这样的孩子,长大之后真的通过自己的努力做了官员,又会给社会带来什么呢?他自己又会走上什么样的道路?”

郑宇沉默良久,没说话。

“在农村,小孩子要淳朴一些,对老师教育的东西比较相信,但教师们的水平很多时候是让人担心的。很多教师自己对一些东西并不能完全理解,又面临着‘主导意识形态,的压力。教师的待遇相对优厚,让他们很担心自己失去饭碗,因此对上级教育部门的‘指导精神,奉为圭臬,甚至努力做得更加极端。我去的初小,刚入学的小孩子已经在校长的要求下每天对皇帝陛下的画像宣誓,唱歌,还要背诵先皇帝的圣训,要对先皇帝的灵位轮流洒扫,甚至不少地方搞‘避讳,,把鹰字全部换成英,忘记避讳妁就扣分。”

“很多小孩子,当我问他们喜不喜欢写作业的时候,都说很喜欢。

可当我问他们,我可以让老师免除你们一个礼拜的作业,马上就乐得跳起来。后来我就明白,中国的小孩子们并不喜欢作业,他们刻苦是因为父母和老师的要求,因为考试的压力。很多事情他们都不喜欢,却只能被迫去做,他们从小就学会了看父母和老师这些人的脸sè,学会了顺从比自己地位高的人的意愿而扭曲自己,学会了把心里话藏起来,而这种道德在传统上被这里的人认为是美德,也就是‘孝,和‘尊师重道”所以我明白了,中国人,大多从小就被压抑了本xìng,从家庭到学校都受着一种强迫式的教育,这种教育的目的是扼杀他们的思想自由,培养他们服从权威,遵守秩序,禁止挑战权威的行为,这也就可以理解几百年来贵国在社会科学和自然科学领域创新力的匮乏。”

郑宇神sè不变,轻啜了一口茶:“请继续。”

杜威看着这位青年皇帝,也不由得佩服对方的涵养和耐心,不由得又多了几分信心。!。

第四十七章 百年大计(二)

“总体来说,贵国的初等教育这到了目的,就是培养合格的初级人力资源,但这些教育方法并不利于培养独立的人格,也无助于培养青少年尊重个体价值,尊重个人的权利和〖自〗由,并且给高等教育的多样化带来了很沉重的负担。

“这就是我接下来要说的”杜威推了推眼眼镜“矢学教育的问题。”

郑宇点了点头:“杜威先生,请畅所yù言,不必有什么疑虑。”

“帝国大学,在贵国的高等教育领域属于学术自治风气最重,自治程度最高的大学,学生的思想开放xìng和灵活xìng也首屈一指。”杜威说道“但就我看来,帝国大学依然比不上芝大。”

郑宇没说话。

“这不仅仅是办学思想的问题,而是和整个社会的总体氛围有关,也和初等和中等教育的现实有关。”杜威说道“这些学生从初小,乃至家庭教育就被灌输了民族主义,国家主义,功利主义,权威主义,到了大学,固然是学术自治,思想开放,但群体xìng的意识形态趋同,却极大地损害了这种多样xìng的培育。”

“比如,虽然帝国大学讲求学术自治,学生自治,政府乃至国会对帝国大学都没有直接影响,但在帝国大学内部,教师和学生的自治组织却在某种程度上破坏了自治和多样xìng。比如帝大的学生自己组建的各种社团,大多带有鲜明的政治sè彩,而且基本上都以民族主义为主旨,只是jī进程度的差别。之前国战期间,帝大内部的主战〖言〗论占据绝对上风,教师有在课堂上宣传和平主义的,马上就会出现学生罢课,投诉,贴大字报,学生团体在校内游行声讨。”

“校外的舆论同样影响着校内的风气。以之前的国家文化大讨论为例,在“国粹,呼声很高的时候,校内也出现了各式各样的“国粹主义,团体,宣扬复古兴汉。等到了北竹先生的文章出来,乃至陛下发表意见,校内的风潮又是一转,马上轮到全民声讨复古兴汉派。倒是很有意思。”

“如此看来,单纯依靠高校的学术自治并不能保证对人才的多样化培养和对思想〖自〗由的塑造。教育是一个系统工程,除了各级学校教育之外,还需要总体文化和舆论导向,乃至全社会的变革。”

郑宇点了点头:“这一点是一定的。那以先生的意思呢?”

“我希望知道,您想打造一个什么样的社会。在贵国,教育终究是服从于社会总体需要的。”杜威缓缓说道“华夏皇帝陛下的教育思想,在我看来,应该是要打造一个国家主义,但容忍中上阶层内部有一定不同思想的民族国家。那您呢?”

“您扩大了地方参政院的权力,维护了宪法,削弱了一党独大,扩大了舆论监督,鼓励文化上破除对圣人权威的mí信,在我看来,这都说明您希望扩大〖民〗主法治的基础,继续沿着现代〖民〗主法治的道路走下去。”杜威说道“不过,您的统治似乎依然建立在权威主义的基础上,您一边削弱复兴党的权力,加强国民代表的权力,一边也在加强自己实际上的权威。您把传统圣人搬下神坛的同时,却一直在潜移默化地把您的父亲推上事实上的神坛。当然,我从来不否认,华夏皇帝陛下是一位前所未有的伟人。但我是在陈述一项事实我希望理解,您到底希望打造一个什么样的社会,在您的社会中,教育又到底处于什么位置?要达到什么样的目标?”

郑宇看着这位美国教育学家,感受着对方语气中的诚恳,逐渐确定了自己的判断。

约翰杜威,和这个时代,以及后世很多美国式学术精英一样,并没有将金钱放在第一位来看待。他们野心勃勃,希望对社会,乃至整个世界造成更大的影响,并且发自内心地坚信美国式价值观拥有优越xìng和普世xìng。他们虽然对其他文化有很强的兴趣,目的却是研究,以汲取有益成分补充到美国文化之中,同时有针对xìng地加强美国价值观对这些文化的渗透和同化。…,

他们本意上并不是殖民者,也不是贪婪无厌的西方侵略者,他们大多〖道〗德高尚,笃信基督,思想开明,与人为善。但他们在骨子里却是看不起其他文化,其他民族尤其是落后民族的,他们的行为更多带有基督教式的弥赛亚情结,每个人潜意识里都把自己看作了给落后民族带去文明的普罗米修斯,看成了蛮荒世界和堕落民族的救世主。

在〖中〗国,他已经名利双收。在帝国大学,他算得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而且培养的都是这个国家未来的精英。

那他还求什么?

〖答〗案并不难想:像他这样的美国学术明星来到这个时代的〖中〗国,最大的希望无疑就是把美式价值观带到〖中〗国,广泛传播,实现美国文化上的开疆辟土。

郑字对美式文化本身并没有恶感…反而有很多欣赏。以物竟天挥的判断标准,后世的历史已经检验了美式划乇的优越xìng。

但问题正如杜威所说的,教育也好,文化也好,并不是一个简单的东西,而是与整个社会相适应,也是互相影响的。文化并不是依靠学校教育,舆论引导就可以空降,而是与整个的社会经济基础,社会组织结构互动的。

正所谓橘生淮北则为枳,把美式文化空降到一个传统了五千年,自成体系,权威文化占据主导的国家,偏偏这个国家又有浓厚的国粹主义情绪和传统,有自以为傲的历史优越感,带来的混乱并不是可以轻易预料的。而种下去的是龙种,接出来的是跳蚤,想要理解这句话并不难,只要看看后世的俄罗斯,印度就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也许一些社会结构简单,民族单一的城邦式小国,比如韩国之类,在特定历史背景下可以一定程度上比较好地完鼻文化和社会转型的任务,但对于民族复杂,社会复杂,历史负担沉重,固有文化根深蒂固的大国呢?

郑鹰不是一个理想主义偏执狂,所以他在文化上选择了从实际出发,一步步改良的道路。可接下来呢?这个国家经过这一次国战,无论是内外形势,都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未来的教育,文化,又如何配合这个变化?

郑宇笑着看向杜威,把刚刚烧开的水壶取下来,取出浓香的*啡豆添到杜威的杯子里,又亲自给杜威冲泡,调匀,杜威也有些吃惊:“陛下……”“约翰,你是〖中〗国人的朋友,〖中〗国有句话,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郑宇笑了笑“你来到这里当然不是为了金钱,而是希望在东方,为这里的人民做些事情,对吗?你希望让他们以更加文明,更有尊严的方式生活,希望这个国家走上一条光明的道路。所以你不会歌功颂德,而是坦率地说出问题,并且希望为这个国家找到一条更合理的教育路线。因为这个,我非常尊敬你。”

约翰,杜威看着对面的青年,也不由得有些感动。他起身深深一鞠躬:“陛下,您的人格让我钦佩。我一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这就是了。”郑宇笑了笑,把调好的*啡递到杜威面前“杜威先生,我要打造的国家,其实您已经说的七七八八。我这个人从来不会说一套做一套。我提出以科学,法治,民权为国家主导思想,那就自然要打造一个属于全体国民的国家,一个法治的国家,一个有科学精神的国家,一个重视民权的国家。至于我采取的一些政策,也是为了实现这个大目标而不得不做的事情。,…

“在〖中〗国,任何社会文化方面的变革都是异常复杂和苦难的。这样一个大国要摆脱几千年的méng昧,实现人xìng启méng,以人xìng替代神xìng,逐步以自主思想代替权威思想需要一个漫长的过程,也需要很多有识之士的努力。欧洲走过这个过程用了多长时间?从马丁路德到贵国的独立宣言和法国人权宣言,用了三百年的时间。而欧洲真正稳固住〖民〗主制度已经是最近几十年的事情了……甚至直到现在,欧洲还有太多专制主义和封建主义主导的国家,比如伊比利亚半岛,比如之前的俄国……………”“这个过程本身是复杂的,反复的,多变的,所以在措施上也要因时制宜,因地制宜。…,

”郑宇说道“请你不必怀疑,我要实现的社会,就是一个以法治和科学为核心的人本社会。在这个社会中,个体价值将得到尊重,并且与公共利益达成平衡。对于教育,我希望的是,能够培养出自尊,自信,自强,进取的公民,而不是膝盖软,头脑昏,对上谄媚,对下凶残,对外软弱,对内蛮横,满口谎言,行为卑污的奴才。”

杜威微微一怔,确实没想到这位皇帝居然如此直白,对于所谓传统教育在人才培养上的弊端说得如此不留情面。

“陛下,在我看来,贵国传统教育也有很多值得借鉴参考的问题,有些弊端也并非本意……”

“好啦,约翰,我并不是对所谓的传统教育有什么歧视。我们只是就事论事”郑宇摆了摆手“还是回到原本的命题上。我已经回答了你的问题,你该说出对于教育的建议了。”

杜威点了点头,喝了。*啡,闭上眼睛思索片刻,随即开了。。

“首先,我必须说明自己对于教育的看法。我一切的建议,实际上都是基于这些最基本的理念。”杜威说道“在我看来,教育不是为了未来的生活而进行的预备。也就是说,教育不能单单从施教者的角度去考虑方式方法,而是从儿童自身的角度出发去考虑。因为对儿童来说,教育就是生活本身。”

郑宇微微一怔,他确实没有从这个角度考虑过这个问题。

“人类本身是一种生物,有生长的本能。历经千万年的进化,人类的这种成长本能是符合“天道,的,这也是天人合一的一种体现。

所以,儿童的发展究其本质来说是原始的本能成长,如果违逆这个本能教育的目标肯定是事与愿违,最终就是压抑了儿童的成长,并且强迫他们说假话,表里不一,学会暂时屈从于权威只要条件许可,就会抛弃这一切,放纵自己的yù望。”

杜威的话让郑宇的心情在一瞬间沉重了起来。

如果按照杜威的说法,那所谓的传统教育是不可能培养出真正的公民的。无论他们嘴里说的是专制还是〖民〗主,是国家还是个体,是权力还是责任,实际上依然还是骨子里的奴才。

真的是如此吗?

“所以说,教育本身的日的其实就是儿童成长过程本身,而不是外界强加的一种目的。对儿童的教育,要从儿童自身的生活入手让儿童从生活本身中体会到〖道〗德和知识。所以,学校并不是一个单纯的课堂,而是一个社会,学校的目的是让学生在这种社会生活中接触到比较优良的社会风俗,社会理想创造一个平衡,广阔和美好的环境,让儿童可以健康的生活,健康地成长。”

郑宇有些疑huò地问道:“帝国目前的初中和高中采取寄宿制,这难道不是一个社会吗?”

“寄宿制在国外也很普遍。”杜威点了点头“尤其是贵族学校,几乎都是寄宿制,目的就是培养学生的集体主义和公共责任感,对公共约法形成敬畏,让他们在相对封闭的环境中通过集体的互动达成人格塑造。这些寄宿学校都有很悠久的传统,有自身强烈的教育传统,形成了独特的风格。这也是欧美精英教育的根基。”

“可按照您的说法,这似乎也算不得平衡,广阔和美好?”

“我并不认为这样的教育就是完美的。

”约翰,杜威一开口就让郑宇又吃了一惊“这样的教育,随着贵族阶层的逐步瓦解,社会走向平等化,最终也将不得不改变。真正的教育终究是要走平民道路而非精英道路的,一个国家的根基在于优秀的义务教育……好啦这说的有些远,还是回到正题上来。”

杜威笑了笑:“教育的根基,在手把儿童看作有人xìng,有权利和〖自〗由的个体,他们需要的是引导和帮助,而不是自上而下的教化。儿童天生就有做事的愿望,对于活动有强烈的兴趣。对于书本和课堂宣讲,他们天然上是不感兴趣的。因此,单纯采用课堂填鸭的方式并不能让学生真正接受这些知识和〖道〗德他们只会强行记忆,应付考试,…,

知识成为与生活脱节的一种存在。学校教育要以一个社会的形式,注重各种细节并且通过社会内部的互动,日常的生活以及各种各样的活动来让儿童更好地学会与人相处,与自然相处,在社会中发展自我。

要鼓励儿童去承担责任,并且享有相应的权利,鼓励他们作出选择并对结果负责,促使他们在这些过程中主动地运用自己学习的〖道〗德和知识。”

“以教学为例,教学最重要的并不是教给学生知识,而是交给他们思维的方法,正所谓“授人以鱼不若授人以渔”只有更好地掌握思维方法,才能实现社会的不断进步,否则也就只能被局限在固有的思维和逻辑框架之内。”

“如果只是灌输知识本身,而不能通过活动和启发来鼓励学生主动思考,主动决策,就难以培养出学生的逻辑思维,而是片面地mí信所谓的权威理论和结论,这样对于国家的学术进步,思想创新就很不利,也难以培养起〖民〗主和法治的精神,也无法促进国民以正确的态度参与到政治活动之中。”

“〖中〗国的文化,在我看来始终是缺乏逻辑思维的,而是习惯于形而上的主管臆想,这最主要的原因就是〖中〗国的教育采取权威主义的灌输方式,以前人〖言〗论和教师的〖言〗论为权威,一层一层压下来,学生只能被动地接受,并以此为颠扑不破的真理,而很少会去质疑圣人之言正确与否,自然也不会有逻辑推理和务实的精神。”

“即使现在〖中〗国引入了科学,但如果还是权威主义的教育模式,甚至在此基础上又增加了东方传统式的强行灌输,那样科学就成了机械的,静止的东西,而不再是一个有活力的,有逻辑的,不断前进和发展的学术。”

“我认为,一个思维过程分成五个步骤,一是疑难的情境:二是确定疑难的所在:三是提出解决疑难的各种假设:四是对这些假设进行推断:五是验证或修改假设。这五个步骤的顺序并不是固定的。”!。

第四十八章 百年大计(三)

“相应的,教学过程也相应地分成五个步骤:一是教师给儿童提供一个与现在的社会生活经验相联系的情境;二是使儿童有准备去应付在情境中产生的问题;三是便儿童产生对解决问题的思考和假设;四是儿童自己对解决问题的假设加以整理和排列;五是儿童通过应用来检验这些假设防。”

“当然,我知道要实现这样一个教育系统并不容易,但这却是培养您所提出的公民的最佳途径。”

郑宇看着这位美国教育家,心中并不像表面上那样平静。

杜威所说的一切,让他想到了太多太多。

关于杜威,他前世大致上知道这个人对民国教育产生过很大影响,也是胡适,陶行知,蒋梦麟等人的老师。可以说,中国的民国时期培养出了一批具有世界水准的学者,和杜威的教育思想关系密切。

另一方面,他也清楚,杜威思想在中国整个教育体系中依然是微不足道的。一个国家的教育不可能依靠金字塔顶端的几所大学,更多要依靠以义务教育为根基的整个教育体系,乃至整个社会主导文化。

后世近现代中国的教育系统,大体上是仿效二战前的日本和二战后的苏俄体制,有鲜明的权威主义和功利主义色彩,并混杂了过强烈的意识形态成分,并且直接地为统治阶层的利益服务,以意识形态教育为根本原则,完全以工厂模式来批量“铸造”人力资源。

其根源,在于把人作为了一种普通的生产资料,而且完全忽视和肆意践踏一切的个体价值。这和其社会意识形态领域的集体至上和**威权主义密切相关。

在这个时空,尽管郑鹰本人作为一个高中教师对教育有很多自己的感悟,但国家文化的问题,社会结构的问题,乃至政治经济国防需要的问题,依然把中国教育推向了类似的轨道。

到了这一刻·郑宇也逐渐确信,他可以组织一群知识分子去改良文化,他也可以通过自己的态度引导舆论,他甚至还可以神化父亲以及自己,给这个国家的国民强行灌输一套理念。但权威主义的根源,迷信权威·崇拜权力的根基,因循守旧和表里不一的传统,却依然是他难以撼动的,或者至少是目前无法撼动的。

当这个国家最先进的分子,从刚刚懂事就开始接受这样一套教育,耳闻目染都是这样的权威哲学,又如何指望这些人能带领全体国民成为真正的公民呢?他们只会从一个窠臼里跳出来,跳进一个更加严酷的窠臼。打倒一个旧圣人,再狂热地迷信一个新圣人。推翻了东方传统思想·却又变成西方思想的狂热信徒······

教育吗……

百年树人,但现在看来,如果要把树人的体系改了,恐怕真的需要百年,甚至更久。

“您的这些思想·我都很感兴趣。”郑宇沉吟半晌开口说道,“那么具体而言,如果要改革教育,又需要如何入手?”

杜威精神一振。

尽管他相信对方对科学和法治抱有好感,但他并不能确定这位皇帝对于教育抱有什么样的想法,也没有指望自己可以轻易说服这位意志坚定的青年。但现在看来,事情却显然很是顺利,以至于让他都有些难以相信。

“改革教育·首先要从细节入手·最主要的就是改变师范学校的培养体系。”杜威说道,“原有的师范教育体系始自英法·主要是配合工业革命的需求,以工厂化模式生产教师,再由这些标准化的教师生产学生。贵国目前的师范体系大致上也是这个样子,导致学校生活总体上是围绕着教师转动,而教育的真正主体,也是教育的起点和目标应该是儿童。”

“我理想中的师范体系,不能片面重视教师的专业知识,更应该加强儿童心理学,儿童综合教育学等方面的培养,而且要着力避免权威主义式的教育。应该说,教师本身就是把师范学校的教育方式拿到未来自己的课堂上来教育学生,故而有什么样的师范,就有什么样的学校。”…,

“教师与学生之间,应该有更多的互动,即从单方面的灌输转换为双方共同参与的合作型,互动性教育。教师必须拥有独立的,成熟的人格,他要具备提出教育和活动方阵的能力和权力,并且对教育结果承担责任。对教师的培养,不能简单地采取训练的方法,而是要将社会化的互动教育贯彻于教师培养始终。”

“教师的培养,也并非是师范学校的几年教育,而应该是一个持续到退休的持续教育。要建立强制性的再培训体制,以不断更新教师的知识结构,改善他们的教学方法,分享教育领域最新的研究成果。”

“教育体系需要是一个动态的,可变的体系,而不是黑格尔绝对真理的哲学体系之下那种永恒不变的机械体系。”

郑宇静静地听着。

“教育方式的改变,涉及到对知识的认知问题。”杜威说道,“传统的权威主义理念,无论是东方式的圣人之言,还是普鲁式的绝对真理,或者是天主教式的圣经,其实都是把知识视为个绝对的,静止的,客观的东西。而事实上,知识知识工具,知识本身并非目的。而知识也并非客观的,知识是一种主观反应。我倾向于把知识认为是一种经验,其目的知识作为人类的工具,故而教育的目标并不是知识,而是人,是为了人实现自身价值。”

“知识,或者说经验,是一个单一、动态和完整的有机整体。经验并不是可以割裂的,它不仅与产生经验的情境相关,而且其自身就是一个绵延不绝的发展历程。故而教育也必须以人的成长为线索,构成一个完整的和系统的过程。”

“人的价值也是如此。人生的目的,其实就在于人生的历程本身。人生并非为了某一个特定的目的而存在,目的是服从于人生本身的,也就是不存在终极目的,而只有阶段性的,作为帮助人生更加圆满和幸福而存在的阶段性的目的。

故而·经验服从于人生历程,人生历程本身既是教育的起点,也是教育的重点;既是教育的方式,也是教育的目的。”

他看着郑宇露出若有所思的模样,心中有些难以确信,轻声问道:“陛下……”

“我想我明白您的意思了。”郑宇沉默半晌·点了点头,“您其实是提醒我,教育是服从于个体本身的,而不应该屈从于外界强加的目的;人也是服从其自身成长历程的,也就是生命本身就是目的,而不是生命为某个至高目的服务。故而真理不是至高的,知识不是固定的,一切都要服从于人。人是社会活动的主体,也是教育的主体。而这里的人是个体的·具体的,而并非只是集体的,抽象的。”

杜威心头一震。

他的这一套教育理论,即使在欧美也算得上非常领先,甚至于离经叛道。但对面这个皇帝·尤其是出身于东方传统社会,又是最高权力者,没想到就这样轻易地理解了这个教育理念。

“杜威先生,我必须承认,您所说的一整套教育理论都很有道理。”郑宇顿了顿,又继续说道,“人是万物之灵,人性高于神性′神的存在说到底是为了人来服务的。人生而平等·并不存在世界天然围绕某一个或几个个体而运转,某些人天然比其他人高贵·有更加神性的人格。那么就可以推导出,每个人本身都是不可被替代的,也是不可以被量化衡量的。某种意义上来说,一个个体的价值,并不天然小于两个个体的价值。每一个个体都有其神圣和天然的自由和权利,都应该受到从法律到道德,以及国家机器的保护和规范,这也是一个民主法治社会的基石。”

杜威静静地观察着郑宇。

“教育也好,社会活动也好,最终的目的都是为了这个社会中的每一个具体而微的个体,而并不能简单地以一个整体利益进行概括和代表,更不能在一个整体利益的招牌之下肆意侵犯和牺牲个体的权利与自由。”…,

“所谓自由,本身就是权利和义务的合体。人的权利,建立在其履行义务的基础上;而人的义务,则以其享有对应的权利为对价。传统教育方法,其根基在于传统社会文化,即权利和义务不对等,自由被割裂,上位者的权利压倒义务,而下位者则片面地被强迫和愚化教育去承担过多义务,却不享有对应的权利,也就是主人享有权利,奴才承担义务,构成等级鲜明的社会结构……故而民主法治社会,要培养公民人格的完整和独立,培养他们对自身权利和自由的理解,及其与公共利益的关系,让他们学会在社会中承担起权利和对应的义务,处理好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懂得尊重他人的权利和自由。”

“作为一个受教育者,一个未来的公民,最重要的是他要具备完整独立的人格,具备自己的思维力,不会盲目地成为他人思想和某些美妙-口号的奴仆,更要学会如何正确行使自己的权利和履行自己的义务,明白自己受教育的目的不是成为新的主子,去肆意侵犯他人的权利……他们自尊自信自强进取,对自己所做的一切负责,懂得区分个人权利和公共利益的边界,尊重他人,却不迷信权威,相信自己,却能够不断地学习借鉴。”

“这些都是非常好的想法。”郑宇一摊手,“问题是······如果我的理解没错,这一套教育体系在国外也没有推行,而且与传统式的教育方式格格不入······我到哪里去找符合这一切的教师?又如何制定一整套具体的教育方阵,策略,教学方法,教材……即使我们想去做,又该怎么做?”

“我有钱。”郑宇平静地说道,“只要可行,我可以拨出足够的资金。但人怎么解决?这些具体的东西怎么解决?光靠你一个人,或者光靠我们几个人,又怎么解决这么复杂的问题?”

约翰=杜威放下手中的咖啡杯,露出了微笑。

“陛下,教育本身就是为了一个国家长远的未来,也许百年,甚至更远。所以就不该要求教育鲛革在很短的时间内完成·也不必期望在很短的时间内彻底改变个国家的文化。”杜威说道,“很多时候,为后来人打好基础,立好方向,也是功德无量的好事。”

郑宇微微一窒,没想到这美国人居然给自己做了脑补。不过想一想·自己最近似乎是有些习惯于给别人上课,做事情也过于顺利,难免凡事有了些急于求成和过于事功。

的确,教育的事情本来就是百年大计,一时做不来,可以一步步地做。

他想了想,倒是发自内心地一笑:“您说得对。”

“不过,这也并不是说只能一切顺其自然。”杜威又继续说道,“我这里只是提出了一些思想·而具体构建整个教育体系,如何一步步地实施,就要依靠更多人的智慧和努力。”

郑宇心中一动:“那您的意思是……”

“我已经写了一本书,专门讲述教育思想,已经校队完毕·正在送印。”杜威说道,“看看能不能引起教育界同仁的注意······只要有更多的同仁纳入进来,群策群力,这个体系会越来越完善,越来越丰富,也越来越具体。”

“我还准备在帝国大学附属学校里面允许我和我的学生进行新式教育的试验。”杜威说道,“不过这也许会涉及到一些资金,还有教育政策方面的一些问题。您知道·目前中小学教育主要的目标都是考试·对家长来说也是如此······如果单纯是为了考试的话,新式教育也许并不比传统式教育效果好很多。”

郑宇沉吟半晌·轻轻摇了摇头。

杜威有些失望地问道:“您是有什么担心吗?”

“约翰,我觉得你的建议解决不了问题。”郑宇笑着说道,“教育改革,尤其是在中国这样一个国家进行教育改革,完全依靠少数学术精英的实践来推广几乎是不可能的。就像您说的,教育是以社会为基础的,而在中国,对社会影响最大的力量,首先是政府。”…,

“广泛讨论和研究也好,试验也好,推广也好,政府会给与全力支持。”已经下定决心的郑宇一开口,杜威也是一惊,“您的书,如果方便,我回去先拜读一下,也约几位教育专家,大家首先一起群策群力地讨论讨论,看看能否有所补益。下一步,帝国协调一批大学教育专家组建帝国教育改革委员会,我个人出资捐助,专门展开研究,安排推广。政府的教育经费也会拨专款······”

“我看这个运作,虽然要有政府的支持,但不宜以政府作为主体,您说的对,教育本身不能添加太多政治色彩,政府最主要的任务还是出钱,把学校的基础设施建好,把基本条件搞好,其他的还是要靠教育界自己来主导,政府不过是掏钱……还是由教育界成立第三方的专门机构吧,以教育中心的形式来推广……”

“教师的培养是关键,就以帝国大学哲学和师范学院,帝国师范大学和北京师范大学作为试点,首先在师范体系内进行新式教学法的试验。另外,帝国教育人才引进计划,给您批一千个名额,由您负责引入比较符合新式教育要求的人才……群策群力的事情您不必担心,这事情我做后盾,您做主导,由政府来负责动员教育界的资源,全力配合您的研究和实践……”

“至于实验学校,从小学到高中,甚至包括幼儿园,每一级至少十二家……考试方面,现有体制很快就会调整。未来各大学都会采取分别录取的制度,除了按照全国统一考试的成绩制定分数线作为初选之外,对于过线的学生,由各学校审核简历,面试,评价委员会的体制综合评定以决定是否录取······在下面的初中和高中升学考试里,也会逐步增加全面考核,道德操守评定……在帝国,考试成绩未来固然很重要,平时成绩也会成为重要的参考,还有个人的经历,社会活动······”

“改革固然要一步步地走,但也要有个时间表。我是做事情的,还不能单纯等同于学术研究。”郑宇笑了笑,“十年之内,我希望有一整套完整的教育体系,并且经过了一定的试验考验,具备推广价值。二十年之内,新式教育要在全国推广,至少要覆盖到五成的初级和中等学校,六成的大学。”

杜威看着这位表情严肃的皇帝,想说“不可能”,却不知怎么就是说不出口。

现在他整个人,也莫名其妙-地被某种情绪所感染,甚至感觉血管中的血液也在沸腾一般。他知遗这有多难,却偏偏在脑海中有个声音在反复告诉他:这是一个好机会……一个国家的最高统治者将拿出他所能提供的全部资源,以最大的热情,动员最大的力量来进行这样一场伟大的变革······你给东方带去了启蒙之火,你是他们的摩西!

杜威的身子微微颤抖,最终鬼神神差地一鞠躬:“这是我的荣幸,陛下。”纟

第四十九章 百年大计(完)

谈妥了至关重要的一项改革决定,两人之间的距离明显拉近许多。说着说着,又转回到大学教育的问题上。

杜威对美国式和英国式的大学却有些不满,认为过于书本化·导致了英美教育在某些方面落后于德国。

这其实也是郑宇一直很感兴趣的问题。

这个时代,德国的大学教育冠绝世界,德国式的大学教育也是他一直梦寐以求的东西。

杜威很是推崇德国的研究型大学,认为把学术自治处理得更好,既有自由又有科学。早在1737年,哥廷根大学哲学院章程就规定“所有教授,只要不涉及损害宗教、国家和道德的学说,都应享有教学和思想自由这种责任攸关的权利;关于课程中使用的教材及讨论的各家学说,应由他们自己选择决定”。这一尝试最终由柏林大学完成,并开创了“教学与研究合一”的理念,并且从一开始就把专门的科学研究作为主要要求,把授课作为次要要求,不再以博览群经和熟读百家为能事′而要求学生掌握科学原理′提高思考能力和从事创造性的科学研究。

为了引导和训练学术从事研究,柏林大学创造了一种全新的教学形式——大学研讨班。在讨论班里,学生是活跃的合作者,实现了教师和学生之间教与学的直接接触。在这种形式下′学生不仅可以和教授共享研究结果′而且可以共享研究的方法和技术′使学生一开始就有机会接触到科学研究的前沿。

德国的李比希第一个在大学中设立了实验室,把理论教学和实验教学相结合,建立了在导师指导下,学生和导师组成一个研究整体进行开发的大学科研体系。

在德国大学,学术自由首先是研究自由,其次是教学和学习的自由。教学的自由是教师可以讲授自己选择的东西,而学习的自由则是学生可以摆脱一切强制和必修的训练,背诵,提问和测验。在德国的研究型大学·任何一名教师都不会受到组织和政府部门的角度指导,甚至很多人知识无薪讲师,没有工资,其收入来自于选修其课程的学生所交的听课费。

在研究型大学中,教授和学生有着密切的互动,往往以导师为中心形成“学派”。而在这种学派中·学生是自由的,其基于自身的兴趣和对导师的认可进入学派,又通过自身的努力对学派的发展作出贡献。

在德国,学生只要被录取,除了自主挑选老师和课程,甚至无须参加考试,而且有一到两次机会更换学校。大学不会对学生的私人生活进行监督,也不进行任何惩罚,学生可以不住集体宿舍而自己租房·也无须支付总体的学费,而是对每一门课程支付学费。

在杜威看来,德国研究型大学的这一套体制固然有很多的问题和缺陷,但至少在德国运行得很好。从学术成就来看,德国的确在几乎全部自然科学和社会科学领域站在了世界最前列·而让之前曾经在科学领域处于领先地位的英法瞠乎其后。

他认为,德国的研究型大学很好地体现了互动式教育,生活型教育的思想。把单纯的理论授课变成了从实践中学习,从生活中学习,把课堂听讲的枯燥生活变成了自己动手进行研究。

这一套体系,可以从年轻的优秀储备人才中选出那些大有前途,并且适合继续做研究工作的人,这些年轻人通过学习和实践而领会了研究的精神·并且因参与而获得激励。

德国的研究型大学就通过这样一套体制·再配合创建专业科学刊物,终身教席制·大学与工业界的研究实验室的合作,以及以企业为主导的市场化研究体系,最终保障了德国科学,技术和经济发展上的领先。

杜威指出,德国的研究型大学已经不仅仅是德国的专利,英美都在着手学习德国的学术体制,比如美国的约翰=霍普金斯大学就仿效了德国研究型大学的设置,这也是未来美国大学教育改革的方向。…,

郑宇回想了一下前世他所理解的历史,德国确实有很多著名学派和实验室,比如有机化学的莱比锡学派,数学的哥廷根学派和柏林学派,社会学领域的法兰克福学派等等。从德国在学术和经济领域的成就来看,这套体制也自然有其成功之处。

但问题是,德国这样宽松的教育体制,能适合中国吗?

“除此以外,对中国的教育,我还有一个非常大的担心。”

杜威下一句话又提起了郑宇的注意。

“帝国大学这些年的学术自治搞的算是比较好的,虽然也有些问题,但还不算严重。”杜威说道,“不过很多其他学校,现在都已经出现很大问题了,比如……**。”

郑宇心头一沉。

“虽然我是个美国人,但很多事情并不需要太复杂的过程就可以了解。”杜威说道,“在一林学校,尤其是地方学校,学校中地位最高的已经开始不是教师,而是后勤职工……这些人多数都是地上显贵或有关系之人的子弟亲属,控制了学校的各项重要资并且以此牟利……”

郑宇心头一沉,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前世的很多经历。那些大学管宿舍的关系户,高中的校工……

“非自治大学和中小学校的经费主要靠政府拨款,可给谁多少,这就是政府的教育部门说了算。这样一来,学校和政府之间似乎就产生了某种利益往来的关系,中间就有很多灰色地带。”杜威摇了摇头,“这些校内的,校外的,学校和政府之间的各种**,学生们看在眼里,又会怎么理解这个社会?怎样看待他们受到的教育?”

“他们会认为这种行为是理所当然的,因为社会就是这个样子。”杜威苦笑一声,“这些正在发生的事实,比起课堂上老师讲一百遍更有效果。”

郑宇知道杜威说的是事实。

这些事情他也不是不知道。几千年来,中国官僚社会的权力寻租就从来没有一刻的停息。

这个国家本质上是一个宗法社会,所以人情私情泛滥·公私不分,以人情来破坏腐蚀制度在这个社会中在始终被认为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当官的不照顾亲戚朋友会被认为“薄情”,“无情”而无法在社会上立足。宗族势力的庞大,也让一人得道鸡犬升天顺理成章。

他可以清理**,可以禁止官员经商,可以发展地方舆论·可以扩大地方民意机关的权力,但他却很难彻底消灭这些潜规则,彻底摧毁这种根深蒂固的宗法关系。

他并没有自大到认为可以来一次XX大革命就可以消灭一切推倒重来,却也不能因噎废食,不能因为吃了也会饿就干脆不吃东西。

他只能循序渐进地改,一步步地改。

杜威提出这些,让郑宇的心情有些沉重,也有些无力。

这些问题不清理,文化也好·教育也好,从根子上就会受到霉变的侵蚀。

“约翰,现在地方参政院的体制已经逐渐完善,政府拨款已经有了民意代表的监督,有地方舆论的监督。”郑宇说道·“你觉得还需要做什么?”

“我并非政治家,所说的东西可能也不会起到什么作用。”杜威耸了耸肩膀,“我只是说些直观的意见……我觉得那些民意代表中太多人是由中央任命,本身就和政府有太多的关系。很多地方的文化教育程度还很低,民众对政治的参与热情不高,地方舆论水平也是参差不齐。如果发生了地方政府,地方参政院和地方舆论勾结在一起···…”

杜威有些无奈地说道:“在这里,民主看来并非一件简单的事情……不过有一条·我觉得贵国的教育部门权力似乎太大了。过于集中的权力会导致**·这个似乎应该是没有错的。既然大学已经采取了学术自治,基层教育是不是可以引入更多的民间力量?”

郑宇点了点头。

这一点是肯定要做的。

公立学校·最大的任务其实是解决教育的普及问题,但历来公立学校的教育水平就很难比得上私立学校。但引入私立学校,如果是行政垄断教育资源和准入,就肯定会滋生**,甚至可能会导致教育产业的劣币驱逐良币。…,

“约翰,你说的这些问题,都是要解决的。”郑宇思索了一会,开口说道,“教育部门的权力必须受到控制,这是没有问题的。你说到地方民意代表的民选比例问题,地方行政和立法机关,舆论互相勾结的问题,这一切都要通过进一步的改革来加以清理。不过,约翰,你觉得目前国家的政治清廉程度是变好了还是变坏了?”

“有明显提升,尤其是地方上。”杜威点了点头,“虽然还有很多不合理的现象,**现象,媚上的面子工程,形式主义,但**上头确实改观非常多。只是战后……似乎有些死灰复燃的苗头。”

“这些问题积重难返,并不是短时间就可以解决的。”郑宇说道,“现在这个国家的政府正在一步步解决这些问题。民间学校,我们这些年也采取了很多扶持政策,这一次的五年规划又进一步明确了鼓励民间办学的政策。教育部门的权力确实过于集中,我们也在考虑进行分权。比如引入非官方的教育评级机构,根据一些公开性的指标进行综合打分,而教育部门主要负责义务教育的推广,负责教育许可证的颁发和撤销,以及检查学校基础设施……约翰,对民办学校你有什么提议?美国在这方面应该有很多经验。”

“民办学校······目前这边的民办学校数量和规模都远远无法和国立学校相比,反倒是不少教会学校有一些私立学校的优势。”杜威说道,“在美国,私立学校的管理还是比较严格的,而且分为非营利学校和营利学校两类,非营利学校虽然也可以收费,但不能把盈利分给股东或债券持有人,必须全部用于学校发展。”

“美国的非营利私立学校相对营利的私立学校享有更多优惠,而且对这些学校捐款可以免除所得税。而营利的私立学校就不能享受这些优惠。栅应的,非营利的私立学校解散的时候·清算所得也要捐献给其他的非营利私立学校。”

“非营利私立学校必须成立董事会进行监管。无论是非营利还是营利学校,一切资金往来都要走银行专户,并由专业审计机构审计,一旦发现贪污之类的事情,就会受到法律严惩。其对外宣传不得夸大,规章制度对外公开·账务公开,并接受舆论的监督。正是这一套措施,配合美国各个层次的民主政治,实现了私人教育的繁荣。”

“以您的看法,”郑宇沉吟片刻,“我国是否适合采取这样一套民间教育管理体系呢?”

“完全可以借鉴。”杜威微微一欠身,“民间办学在中国历史悠久,办学也被视为是造福桑梓,名垂乡史的雅事。只要现在政府加强舆论宣传和政策引导·给与各项优惠措施,再加强监管,私立教育在中国大有可为。”

“教育的基础是义务教育,但真正实现教育的繁荣却要依靠多层次的全社会教育,使教育的供给呈现多层次·互为补充,形成良性竞争,互相启发的氛围。”杜威说道,“完全的官办教育,把教育资源垄断在政府手中,固然可以在一段时间内解决一些紧迫问题,却难以避免**和低效。现在中国已经积累了相当的教育资源,把社会力量广泛发动起来参与到国民教育之中·对教育发展的促进是无庸置疑的。关键还是正确的引导和严格的监管。”

郑宇想了想·满意地点了点头。

“民间教育是一篇大文章,回头我让文教部安排一次研讨会。”郑宇说道·“未来您来牵头,参考欧美,尤其是美国的经验,从我们的实际情况出发,尽快制定出一个民间教育的总体规划和实施细则,到时候可以在一些先进地区先示范地做起来……教会学校,英国的寄宿制贵族学校,很多经验都可以参考……”

杜威现在也是干劲十足,当下痛快地接了下来。

“我看给您一个官方名义吧,教育部特聘顾问······”郑宇笑了笑,“不领工资的,不过在这边有个名义办事方便罢了。”…,

杜威倒也知道这里的传统,也没多计较,反而很感激郑宇事情想的周到。

郑宇又想了一会,突然想起了当年的死党说起过的婴儿早教。他知道早教引入中国大概也就是十多年的样子,并不太清楚在这个时代是个什么状态,当下试探地问道:“约翰,你对婴儿出生到两三岁之间的教育有什么看法吗?”

杜威一愣:“刚出生剿两三岁?这个年纪儿童还不懂事吧?”

“这之后是幼儿园教育,然后是学校教育。”郑宇说道,“那幼儿园之前呢?儿童就只有处于天然的状态吗?”

杜威似乎确实没考虑过这个问题,有些疑惑地问道:“孩子这时候太小,还不能离开父母······一般都是父母或乳母,保姆,老人去教说话,爬行,走路······小孩子基本上都会学会这些简单的东西,然后就主要靠幼儿园教育了……”

“不过,小孩子似乎在出生到三个月的时间学会很多东西,生长也很快。”郑宇说道,“有没有人研究过呢?这个年纪的小孩子,对于他看到的,听到的东西,对于他周围人和他的互动,会对他的大脑发育和性格养成造成什么样的影响?小孩子的智慧和性格,是否也和这个阶段有芸系?”

杜威愕然:“这个······好像没听说有人研究过。也许有一些幼儿临床医生会有些心得?我是的确没什么涉猎的。不过听起来倒是很有趣的研究方向……”

郑宇笑了笑:“你看,约翰,和我交谈对你的学术来说也可能会有些帮助······这是很有趣的一个方向,你不妨在美国那边联络一下,看看有没有这方面感兴趣的同仁。我也准备在国内组织一些力量进行临床研究······”

杜威点了点头:“的确是很有吸引力的想法······”

“中国的教育,并不需要去照抄别人已有的经验。”郑宇说道,“对我来说,一切新思想,新手段,只要有道理,就都是值得尝试的。我们不会因噎废食,也不会因循守旧。就像你所说,经验是一个动态的,易变的东西,只有不断自我否定,持续前进,才能把社会推向前进。我和我的政府不缺乏改革的勇气,也不缺乏决心,而是需要以科学的精神来指导这一切。”

“所以我需要你的全力参与,约翰。”郑宇微笑着看向杜威,“这里就是馋的国家,你的事业,也是你未来的成就所在。你所做的一切,将真正改变这片土地上四亿五千万人的命运。你将会实现人类历史上从未有人做到过的伟大事业。

杜威抑制住内心的激动,缓慢而认真地点了点头。纟

第五十章 荷塘雨夜香犹在(上)

华兴二年,西元一九O六年八月二十六日,农历七月七日。

华灯初上。

总理唐绍仪的红螺湖别墅门前车水马龙,青年俊杰昂然而入,盛装淑女则是三两成群,优雅地抵上请柬,随后小声说着话往里边走去,时不时传来低低地轻笑。

不少女孩子,甚至男男子的面颊都隐隐带着红晕,看向旁边的时候眼神总有些躲躲闪闪。

每个人都是穿着各异,脸上带着形形色色的各种面具,一眼看去,倒有些活脱《西游记》里的妖魔大会。

这一天是七夕,按照帝国惯例,皇室会邀请在京各界名流家里的未婚男女举行一次面具舞会,其实也是带了促进联姻的意思。可现在皇室人丁寥落,新皇又政务倥偬,这事情就交给了内阁总理。

此时此刻,郑宇一身普普通通的黑灰色华服,戴了个面无表情的银假面,有些百无聊赖地坐在正堂的角落里浅啜着红酒,身边坐的却是穿了身燕尾西装,戴着金假面的邱海阳和柯山。

郑宇知道唐绍仪特意邀请自己参加是什么意思。说白了无非是想帮助自己择偶,延续皇统。他知道这事情也是关乎国家大计,是内阁的意见,虽然有些不情愿,却也不会驳了面子,只是出于某种情结,难免有些出工不出力。

“安娜怎么样?”

郑宇没头没尾的一句,让柯山心里一震,不过马上说道:“在学校里挺好的,课业也没落下……”

“我问你她之前在这边干得如何。”郑宇有些没好气地说道,“你怎么回事,被女孩子晃花眼了?”

柯山心里有鬼,当下赶紧收束心神:“有些走神了……罗小姐在这边做得不错,梳理业务也很清楚,是可造之才。”

“看看她想不想转到商学院。”郑宇点了点头,“既然是可造之材,就犯不着在社会学系做学问。皇家商学院招生已经结束了,你看看她想不想转学,要是想的话,我安排她做下补习。产业这边是大文章,我需要更多靠得住的人手。”

“是。”柯山心头一喜,答得分外干脆。

郑宇转过头看了会柯山,声音有些戏谑:“你很高兴?”

柯山又是一惊,赶紧说道:“不是……是,是为了罗小姐的前途感到高兴。”

“行了,你对她有心,这事情连老吉都看出来了。”郑宇一嗤,“你也不用遮遮掩掩地……”

他见柯山明显有点心惊胆战想要解释,轻轻摆了摆手:“我和她就是兄妹的缘分,你也不必多心……”

他看着柯山有些尴尬的模样,却是转为严肃:“卓峰,你可要记住,安娜是个很好的女孩子。要是你对不起她……”

柯山这个时候也镇定了下来,微微一欠身,语气肃然:“请您放心,柯某一生一世,对罗小姐必定真心相待。”

“嗯。”郑宇点了点头,“我看她对你印象也不坏。不过这事情,你要多努力,我是不会玩乱点鸳鸯那一套玩意的。能不能得偿所愿,娶到朕这个妹妹,要看你的本事了。”

说着,他转向邱海阳:“你和小雨准备什么时候办事?”

“已经下聘了。”邱海阳搔了搔头,“是刘处长主的媒。”

“嗯,”郑宇点了点头,“到时候我也给你助助威……蜜月准备去哪边?”

“出海。”邱海阳嘿嘿一笑,“去日本,泡温泉……”

“小雨吃了不少苦,你从出访以来也净是些要命的活计……在旅顺也够险的……给你三个月假,好好松快一下吧。”郑宇随手写了个条子,“给你个考察军务的明目,我私人再贴补你两千……”

他看着邱海阳喜不自胜的模样:“高兴?”

“嗯。”

“你小子得卖卖力气,”郑宇呵呵一笑,“要是小雨回来有身子,这两千就算我给你的;要是回来没动静,你小子就得打工还钱。明白没?”

“明白了。”…,

看着这小子摩拳擦掌满脸……的样子,郑宇心头一片温暖。

仗打完了。

从俄国冒险,到北京的风云诡谲,再到兵变,然后就是国战,这些人和自己在一起经历了多少血雨腥风,终于走到了这一步。

都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能不升天吗?一块在枪林弹雨里厮杀出来的交情,腥风血雨洗礼出来的信任,没了这些最信任的人,自己还剩下什么?

郑宇喝了杯酒,感受着那股苦中回甘,酸中返甜的味道,看着厅堂内翩翩起舞的红男绿女,心里不由得想起了圣彼得堡的舞会,想起了自己回国后的那一个春晚,想起了那个苗条修长的身影。

苏菲找到了自己的生活。

邱海阳,柯山,大家也都找到了自己的另一半。

那他呢?

真的要与江山为伴,就这样一个人走下去吗?

郑宇的脑海中又闪过了养父母曾经的光荣与那血腥的一幕,闪过了苏菲在兵变之夜曾经遭遇过的危险与哭泣的伤痛,想到了自己经历的一次又一次危险,想到了自己身边流淌不尽的血和泪,终于长长地叹了口气,起身离开了厅堂。

柯山和邱海阳对视一眼,忙不迭地跟了过去。

“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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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宇默默地站在水边,看着灯光在水面上摇曳,看着水面上不时浮起的一串气泡,自嘲地笑了笑。

人人都羡慕皇帝的权力,羡慕皇帝可以呼风唤雨。可又有谁知道皇帝的身不由己。

血雨腥风也就罢了,勾心斗角也就罢了,他不怕,因为这从一开始就是他生活中的一部分。

可做皇帝,要对这五亿人负责,还要做他们各方面的表率,话不能乱说,一举一动都在聚光灯下,甚至连一点点的放纵都可能导致各种各样的非议。

他活得很累。

虽然每天各色人来来往往,走马灯一样围着他转,虽然几乎每一个和她接触的未婚女性都试图讨好他,虽然他在谈笑间可以让千万人生,或者死。

可他依然很孤独。

养父母死了,苏菲走了,阿菊早已长眠地下,身边的这些亲近手下已经越来越把他当作一位皇帝而不是朋友。

他成了中国最强大的皇帝……甚至可能没有之一。

但他失去了太多。

值得吗?

这种问题没有意义,也不会有答案。

一条鱼儿在水面上欢快地翻了一下身子,激起一阵波纹。

郑宇怔怔地看着水面,直到水面上星星点点激起了越来越多的波纹。

下雨了。

他对着赶过来想给他挡雨的邱海阳轻轻摇了摇头,走向了旁边的亭子。

邱海阳和柯山知道这人最近脾气有点古怪,不敢靠得太近,就在回廊里百无聊赖地四下看着,低声说些闲话。

亭子位于荷花池上。

正是荷花盛开的时候,一脉淡淡的荷叶清香混杂着荷花的素淡味道,就这么若有若无地荡漾在夜色中。草帽大的碧绿荷叶探出水面,层层叠叠挤挤挨挨的。雨水淅沥,水滴如同珍珠一般在荷叶上滚动,在厅堂的光鲜之下,如同月光下的萤火虫,在风雨中微微舞动。

正在这时候,几个碧绿的光点飞舞起来,在空中划出一道道美妙的弧线。

居然是真的萤火虫。

郑宇轻轻地伸出手想要拢住,没想到就差了一点。

旁边却传来“哎呀”一声,很是遗憾。

郑宇微微一愣,转过头去,却看见一位全身淡蓝色汉式长裙,戴了个粉红色小猪发夹,发夹上两个毛茸茸的大耳朵很是显眼,脸上却戴了个只露出眼睛,鼻孔和嘴的…小猪面具。不过,这个粉红色的小猪却很像后世的Q版,看起来甚是可爱。

他不禁愣了一下,没想到今天这么严肃的“鹊桥”舞会上居然会有谁家的千金戴上这么样一个面具。看着看着,他忍不住就想去捏一捏那个粉红色的猪鼻子。

女孩子却没太在意他,反而努力去捕捉飞舞的萤火虫,一双修长的手灵巧地轻轻合拢,捧到自己面前,似乎犹豫了一下,又递到郑宇面前,轻轻地说道:“给你。”…,

郑宇想象这面具后面女孩子有些舍不得的模样,暗自笑了笑,轻轻摇了摇头:“是你捉到了,自然是你的,我看看就好。”

女孩子微微低下目光,嘻嘻一笑,小心翼翼地把双手捧到眼前,然后轻轻打开。

好半天没动静。

郑宇也有点奇怪,忍不住说道:“会不会……窒息了?”

女孩子完全张开了手,一点绿色的光从她的手心里轻轻飞起,先是晃晃悠悠飞舞了一会,随即就欢快地绕着女孩子飞了起来,随后,又干脆绕着两个人轻轻飞舞。

郑宇有些摸不着头脑,看了半天,忍不住问道:“这……不怕人?”

女孩子噗哧一笑:“怕什么?你又不会吃它。”

郑宇搔了搔脑袋,认真想了一会,点了点头。

女孩子伸出手,萤火虫似乎认了主一般,轻轻地落在她的手上,绿光也黯淡了下去。

“它累了。”女孩子轻声说道,“需要休息。”

郑宇心中一动,呆呆地看着黯淡下去的萤火虫,目光复杂,半天之后叹了口气,很认真地点了点头。

“它的生命很短暂,幼虫到成虫要蜕变五次,可生命却只有几天。这几天里它必须要繁衍后代,要不然在这个世界上就不会再有它存在的痕迹了。”女孩子轻声说道,“发光要消耗能量,可它却必须抓紧一切机会发光来吸引雌虫,因为这就是它的使命呀。不过,累了也要休息。”

郑宇搔了搔脑袋,又是很认真地点了点头。

女孩子有些好笑地看着他:“你这人怎么只会点头?”

郑宇很认真地摇了摇头。

女孩子一笑:“你怎么像块木头似的……怪不得跑到这里来,在里边没有女孩子理你?”

郑宇认真地想了一会,很诚恳地说道:“我……在这种场合一般不太会表达。”

他看着女孩子的目光似乎有些戏谑,不知为什么就有点不甘心,又补充道:“其实我平时比较忙,这种事情参与得很少,又觉得没什么意思。”

女孩子笑着问道:“忙?忙着读书?看你有些呆呆的,不过倒不像是学校里的书虫,倒像是个军人……你是陆大的?”

“少年班。”郑宇很认真地纠正道。

“嗯。”女孩子点了点头,“的确有点像……不过看你不太像是学员,倒像是毕了业的。”

郑宇呵呵一笑,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气,随即耸了耸肩。

女孩子轻轻吐了吐舌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波流转。

郑宇看着女孩子转过身看着荷塘,也转过身去并肩静静地站着,感受着空气中轻舞的荷塘幽香。

“人都要长大的。”半晌之后,郑宇轻声说道,“我们都有自己各自要承担的责任。在这个责任面前,不能逃避,不能退缩。因为只有承担了这一切,才能得到自己想要追求的东西。人生其实就是一种交换的过程,用一些东西交换另一些东西。”

女孩子微微一愣,转过头看着郑宇,似乎要看清楚面具下面的那个人。

“你看这层层叠叠的荷叶……一个幼芽要生长出来,获得阳光,就要努力伸展到高处,争取到自己的一番天地……”郑宇轻声说道,“只有这样,才能开出纯洁美丽的荷花。人生也是同样的过程。努力进取,用汗水和其他东西交换更宽广的空间,更多的自由,并且绽放自己的光彩,用自己的一生给这个世界带来更多的美好。做到了这一切,人有一天也会老去,然后静静地离开这个世界,重新回到虚空。”

女孩子静静地看着他,突然噗哧一笑。

郑宇一时也有些泄气:“又怎么啦?”

“觉得你很好笑啊。”女孩子学着他的样子耸了耸肩,又闭上眼睛做严肃状,“明明年纪不大,却学着老成样子……”

郑宇一呆。

是啊,明明年纪不大,却非要学着老成的样子。

按道理来说,他不过十八岁。可人前人后,说他的表现,三十可以,四十也可以,甚至说他八十也不是不可以。…,

他有些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你觉得……我这个年纪应该是什么样子?”

“做里面那些公子少爷正在做的事情。”女孩子微微一笑,“对普通人用鼻尖看,对家室更显赫的看对方的鼻尖,对女孩子则是一派优雅风范,开口闭口就是学历,门第,志向。总之呢,处处要表现出自己是前途光明的青年才俊。”

郑宇也忍不住有些好奇:“那我呢?”

“你这人……”女孩子思索片刻,“按道理应该年纪不大,但我总觉得你和那些人完全不是一个世界里的……你让我觉得有些……好像这里的这些事情,对那些人来说就是生活本身,而对你……”

女孩子看着郑宇,很认真地说道:“只是生活闲暇的一点调剂。”

郑宇如同被一个闪电击中。

别人的生活本身……自己的调剂……两年来的画面如同走马灯一样在眼前晃动,他不自禁地叹了口气,露出了落寞的表情。

“我能感觉得到,你很孤独。”女孩子轻轻叹了口气,语气隐隐带了怜悯,“你还很辛苦……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但我还是希望你能稍稍放松一些……”

郑宇看着这个突然之间认真起来的女孩子,心头不知为何有些暖意,也是很认真地点了点头。

“我能感觉得到,你说的话发自内心。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你会如此辛苦,如此寂寞,但我还是相信你。”

女孩子轻轻地叹了口气,转向荷塘,不知为何,声音渐渐透出了些许寂寥。

“你们这些男人,虽然辛苦,终究还能掌握自己的命运。可我们这些女孩子,一生的命运却只能依靠某一个男人。男人的成年,意味着可以大展宏图。女人的成年,却意味着可以被男人挑选了。”

郑宇忍不住说道:“也有选婿的说法。”

女孩子一窒,微微有些恚怒。

郑宇不知为何心里有些后悔,有些担心女孩子一走了之,破坏了这股难得的气氛,正要挽回几句,女孩子却学着他的样子耸了耸肩膀:“你说的对,也有选婿的。说到底,门第高终归有门第高的好处。”

郑宇到了这个时候却是发自内心地长叹了一声,沉默不语。

“总感觉你像是很有故事的人。”半晌之后,女孩子轻咬嘴唇,轻声说道,“方便给我这个头发长见识短的小女子说说吗?”。

“我对女孩子可没这种歧视。”郑宇很认真地说道,“我一向很尊重女性。”

“你的大男子主义是骨子里的。”女孩子摇了摇头,“我早看出来了,在你的心里,永远是事业第一的。你这种男人,要么是最好的丈夫,要么就是最坏的丈夫。”

“怎么说?”

“看他找了什么样的女人。”女孩子看着他,“对有些女人来说,你就是最好的。而对另一些女人来说,你却会让她们难以消受。”

“因为你这样的人注定是一颗太阳,”女孩子很认真地说道,“灼烧自己,照亮宇宙,却也让你的周围危险无比。能够做你的伴星,少之又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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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荷塘雨夜香犹在(下)

《世纪帝国》

郑宇低下头,沉默半晌,苦笑一声:“你说的对………………太对了”

“我是太阳。”他抬起头,坦然地看着女孩子,“既然做了太阳,那就不能退出。没了太阳,会是漆黑一片,无论远近,一切就都归于死寂了。所以即使寂寞,我还是要做下去。因为我有责任。”

女孩子看着他,却出奇地没有嘲笑什么,半晌之后轻咬贝齿,转回头看着荷塘。

“我的故事太多,太复杂,也不方便讲。”郑宇轻声说道,“你觉得我自命清高也罢,觉得我谨小慎微也好,我的确有我的苦衷。”

他看着女孩子,很诚恳地说道:“对不起。”

女孩子一怔,不过随即也转过身微微一福:“您客气了。”

两人抬起头对视一眼,各有默契,微微一笑,又转过身一起看着荷塘。

“你好像也有心事。”郑宇淡淡地说道,“你好像在与什么东西告别,又好像是在怀念一些不得不失去的东西。方便给我说说吗?”

“在你这样的人眼里,我这样小女儿的心思就是小得微不足道了。”半晌之后,女孩子平静地说道,“成年了………………家里要择婿,要订婚,也许很快要相夫教子,把自己的人生依附在别人的身上…………”

“你……不想嫁?”

“女人总要嫁人。”女孩子平静地说道,“但就这样………………总是有些不甘心的。”

“为什么不甘心?”郑宇很认真地问道,“既然总要嫁………………”

“因为我担心,我真正想要的人生可能不是这样。”女孩子低声说道,“相夫教子,出席些宴会,和其他夫人打打牌,打打羽毛球…….…一辈子就这样吗?”

郑宇微微一愣,半晌之后却也只能轻叹一声。

这些传统上的事情,即便他是皇帝…终究也不是都可以很快改变“我知道作为一个妻子和母亲承担的责任,也很乐于承担这些责任……女孩子终归需要男人的肩膀,没有男人的女人就像一棵浮萍。我会履行我的责任,做一个好妻子,好母亲。但我还是有点不切实际的奢望,希望自己可以从自己的主动意愿去做些事情………………读了十二年的书…我的成绩也不差……”

女孩子微微低下头,把手伸到亭檐外面,萤火虫被水一浇似乎清醒了过来,又摇摇晃晃地亮着光,划了一道绿sè的弧线,在月光下轻舞起来。

“我也想有自己的一个世界,尽管它可能只是很小的一方世界,但是它能属于我。”

郑宇静静地看着萤火虫划出一道道弧线,转过头对女孩子笑着说道:“祝你成功……不…你一定能成功。”

女孩子嘻嘻一笑,用力挥了挥小拳头:“对,一定。”

“一定。”

郑宇看着小猪面具,想象着后面不知道是漂亮,还是………………不那么漂亮的脸…心头却并没有什么异样,反而异常温暖。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转回头看着雨下的荷塘,半晌之后轻声说道:“你这样的女人,要么是最幸福的妻子,要么是最不幸的妻子。”

女孩子微微一震,转过头看着郑宇。

“遇到一个尊重你,懂你…爱你的男人…你会感到最大的幸福,因为你有一颗敏感的心…自尊,自信,却有很强的责任感;可遇到一个气度狭窄,只喜欢女人对他无限崇拜无限服从没有自我的男人,一个只把你当成花瓶和生育机器的男人,你一定会活得非常郁闷,因为你难以忍受这样的生活。”

女孩子咬着嘴chún,没说话。

“我可以帮你。”郑宇淡淡地说道,“我可以让你实现自己的梦想。”

女孩子静静地看着他,半晌之后扑哧一笑:“你怎么又来了……………让我实现梦想?”

她有些戏谑地看着郑宇:“这算是…………阳光普照?”…,

郑宇一窒,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做了这么久一言九鼎杀伐决断的皇帝,他早已习惯了用这样的口wěn说话,可偏偏现在面对这么个女孩子却有些不知所措了。

女孩子看着他有些尴尬的模样,却没有再取笑他,低下头沉默了一会,转过头看着荷塘,轻声说道:“谢谢。”

郑宇静静地听着。

“我知道你是认真的……………不知道为什么,我相信你很有能力,虽然我并不相信你能做到。”女孩子轻声说道,“即使你能做到,我也不能接受。”

“我也不知道未来的夫婿是不是有足够的xiōng怀,”女孩子和他一样耸了耸肩膀,“接受你的帮助,然后在未来被夫婿因此而嫌弃,一辈子抑郁……我宁愿自己努力一下。”

“怎么努力?”

“我想考官办留学生,”女孩子轻声说道,“去美国也好,德国也好……也许那里会给我一方我自己的世界,让我有不同的体会。”

郑宇不知为何心里有些空落落的,沉默片刻,深吸一口气:“你会成功的。”

女孩子看着他,半晌之后又是嘻嘻一笑。

郑宇这个时候也有点mō不到头脑:“我是认真的………………”

“我也是认真的呀……”

“那你笑什么………………”郑宇确实是真心想帮助一下这个很是奇特的女孩子,所以心里隐隐有些受伤和挫折,“这样很………………”

“因为我是认真的,所以我知道自己只能在这里说说。”女孩子低声说道,“父母不会允许我这么做,反而会马上给我订亲,嫁人,生子……没人能帮得了我……这是家事。”

郑宇知道对方说得对,这种事情上面的确没人帮得了。他是皇帝,却也无法太直接地去干涉剧人的家事,这关系到传统,也难免落人口实。更重要的,是他的干涉很可能给这个女孩子带来一生的不幸。

可看着女孩子寂寥的模样,看着那一对粉红sè毛茸茸的小猪发夹,郑宇心头一动,忍不住升起了一丝捉弄的心思:“那……干脆我让人去府上提亲好了。反正我也没有婚约…你也总要嫁人。出嫁从夫,我让你去留学谁也不能说个不字。”

女孩子转过头看着他,半晌之后很认真地摇了摇头。

郑宇这个时候是真的非常挫败了,有些不甘心地问道:“为何?”

女孩子的目光转向依然在一闪闪发出发出光芒,轻轻舞动的萤火虫,轻声说道:“虽然你也许是太阳…能给世界带来光和热……………可我,却没有想过去做一颗伴星啊。”

郑宇的心一瞬间有些怅惘。

他静静地看着女孩子的小猪发夹和小猪面具,不知为什么,总觉得面具后面会是一个秀外慧中的女孩子。这样的女孩子固然是上天的杰作,却并不需要是普照世界的牺牲品。

他沉默了片刻,自嘲地笑了笑。

“伤心了?”女孩子很认真地看着他,好半天之后嘻嘻一笑,“你这人可真有意思………………好像每天想的都是些很复杂很重要的事情,似乎离开你这个世界就真的不一样了。”

郑宇出奇地没有反驳…只是微笑着看着这个女孩子。

“其实嫁给你倒也不错。”女孩子想了半天,不知道是放下了什么,还是只是单纯地想和郑宇一样胡闹一下,很是郑重其事地说道,“你看起来家庭很不一般…自己也应该很有本事,你的自信说明你在事业上很顺利。你对女孩子tǐng容让的,虽然骨子里很大男子主义,但相处起来却并不难受。而且看得出来你应该是军人,嫁给你这样前途远大的军官,再加上你的家室,想来父母也不会反对。”

“我会弹琴。”郑宇很认真地补充道,“我的古琴弹得不错……我其实还很顾家………………工作的地方离家很近。而且我目前看来还不用上前线。我应该算是……总部军人。”…,

“我还tǐng有钱的。”郑宇想了想又说道…“祖上有点产业…生计不愁,养几个孩子不难。”

“养几房姨太太也不难吧?”

“我倒没想过。”郑宇摇了摇头…“我虽然也喜欢漂亮女孩子,但还是很……用心的。”

“有本事的男人,有几个人不是娶好几个女人呢。”女孩子轻笑一声,声音渐渐低沉了下去,“像你这样的男人,说到根子上最在乎的还是你自己,你会娶很多女人,而且永远不会满足。你追求的东西很多,很远大,你在自己规划好的路上追寻自己早已确信无疑的目标,而女孩子只是你身边的陪shì。你累了,会休息,会放松,也会对她们说甜言mì语。可当你在路上奔跑的时候,回头对你无数的追随者骄傲地讲话的时候,却并不会太在意你的陪shì们心情到底如何。”

“在你漫长的旅途中,会有更加年轻漂亮的陪shì不断被你的光芒所俘获,主动地加入进来,她们彼此会有很多的竞争。她们中的很多人会更加疲惫,会伤心,却怀念着你之前的一些柔情,被你不经意或经意的关怀而感动。她们自觉不自觉地丧失了自我,心甘情愿地成为你光芒下的附庸,而且对你深感骄傲,却时时都在遭受着各种折磨而痛苦不堪。”

郑宇呆呆地看着这个女孩子,好半天之后长长地叹了口气,有些苦闷,又有些不甘心地说道:“为什么我想反驳,却不知道如何反驳?”

“因为你知道我说的有道理呀。”女孩子一笑,“怎么样,是不是说到你的心里去了。”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我知道你说的有道理。”郑宇微微皱着眉,声音略微有些苦涩,“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居然折腾出这么多东西。”

“我母亲告诉我的。”女孩子耸了耸肩膀,“她就是被光线俘获的女孩子。”

郑宇一愣:“那令尊……”

“是个自我感觉好到极点的人。”女孩子轻轻扬起下巴,表情严肃,“在家里就这样。”

郑宇看着女孩子很是滑稽的造型,看着那个小猪面具在月光下仰起头,很有猪八戒遥望嫦娥的劲头,可心里却是有些沉重,无论如何有点笑不出率。

“我觉得我在家会比他温和多了,不会拿架子。”片刻之后,郑宇很诚恳地说道…“这点你可以放心。”

“我?我放心什么?”女孩子捂着嘴,吃吃笑着,“看你的样子,好像真把我当成你的猎物了。人家都说了不想当伴星。”

郑宇有些落寞地点了点头,不说话了。

“看你,好像真的很可怜的样子。”女孩子认真地看着他…半晌之后柔声说道,“像你这样的男人,天生知道自己需要什么,只是偶尔会犹豫一下,感慨一下,然后很快就会回到自己坚信不移的轨道上去。虽然现在你很孤独,也很犹疑,但这一切都只是暂时的。你有太多的东西去追求,而你从来都相信自己能够做到。”

“你不会缺少女人的。”女孩子轻声说道…“只是你骨子里很骄傲,你其实很享受女孩子围着你转的感觉,却又不会轻易许诺。”

“因为你是一个很有责任感的人,而且很喜欢替别人操心。”女孩子很认真地说道,“对你的爱人…你从骨子里还是想去体贴的,只是你要做的事情太多,要承担的责任太多,如果什么都去做,你终究会疯掉。所以你不得不简单地处理,分清主次,把精力用到最重要的事业上面。”

“这会让你对绝大多数女孩子更有吸引力。”女孩子微微低下头,“她们会争先恐后地被你俘虏…而你却几乎不可能真正属于任何一个女孩子。你就像是个孤独的王者守护着自己的国…尽管姬妾成群,却只是优雅地走着自己的脚步…你的心永远会按照自己的节奏跳动。”

郑宇沉默了许久,苦笑一声,没有说话。

“所以我很害怕啊。”女孩子很认真地说道,“看得出来你是个很有故事,也很不错的男人,感情告诉我,嫁铪你应该不坏。但理智却告诉我,嫁给你,我就会被你吞噬掉,变得和球场上的阿姨们一样,每天说着自己的丈夫如啊而且我每天都要担惊受怕,怕你回家的时候又找我谈话,说要迎娶某个年轻漂亮的妹妹,而实际上她的年龄可能和我的女儿差不多。”…,

“你是个很有魅力的男人。”女孩子说道,“但却因此而更加危险……你是个感情上的杀手,可偏偏又很文艺。”

“文艺?”

“因为你会忧伤啊,寂寞啊,感慨啊,还会弹琴,会苦笑,会抽上一根烟,给身边偶尔经过,被你俘虏的小妹妹讲故事,讲人生的道理。”女孩子耸了耸肩膀,“然后你就会经意或不经意地又俘获很多心,收获很多眼泪。而对你来说,这是真情流lù。”

郑宇瞠目结舌地看着这个女孩子,好半天之后仍然只能苦笑一声:“可我是真的苦闷和孤独……”

“可人家也是真的不想那么痛苦啊…………”女孩子轻声说道,“你有你的烦恼,别人也有别人的苦闷。对你来说那也许只是一时的真情流lù,可对很多女孩子来说,很可能一生就这样沦陷了。即使她们嫁人,也依然会念念不忘那一刻或者是几刻,那种思念和痛苦会时时啃噬着她的心。”

郑宇想说那自己就负责,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他静静地看着女孩子,心中百味杂陈。

“小姐……”

正在这时,远方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女孩子和郑宇一起转头看去,却是一个穿着同样汉服长裙,戴着一个仕女假面的女孩子在用力招手,一边提着裙角小跑了过来。

女孩子对着郑宇歉然一笑:“好啦,家里人来找我了。开了这么久的小差,还耽误了你跳舞,真是不好意思。”

“这是本人的荣幸。”郑宇微微一欠身,很认真地说道,“与你交谈让我收获很多,真的非常感谢。”

“您是个很优秀的人。”女孩子微笑着说道,“虽然不知道您为什么有些寂寞,但我相信您会一直牢牢把握住自己的人生。只是………小女子有一个请求。”

“请讲。”

“善待自己身边的女人。”女孩子很认真地说道,“女人…………天生就是浮萍。给她们依靠,滋润他们,否则,她们就会日复一日地枯萎下去。”

郑宇点了点头:“我会铭记肺腑,努力做到。”

“我会记住你的。”女孩子向着自己的女伴迎了上去,回头对着郑宇挥了挥小拳头,不知为什么,郑宇总觉得那个身影像是一个轻盈狡黠的精灵,“不过别指望我会被你俘虏,太阳兄。”

说罢,女孩子嘻嘻一笑,转身提着裙角,如同一个快乐的小鹿蹦蹦跳跳地离开。

郑宇愣了片刻,终于忍不住喊道:“我还能见到你吗?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子回头一笑,用手轻轻指了指天上,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眼看着女孩子消失在远方的人潮中,郑宇mō了mō下巴,仰头看着夜听天由命吗……

正在这个时候,身后传来一个有些急促的声音:“陛………………少爷,急报。”

郑宇深深吸了口气,回过头,看着杨永泰:“说。”

“总情局密电,bō斯再度爆发革命。”杨永泰递过一张电文,半边脸庞在远方的灯火之下忽明忽暗,“德黑兰爆发了起义,军队倒戈,具体情况还在继续追踪。”

郑宇接过电报,低下头,没人能看清楚他的表情。许久之后,这位年轻皇帝抬起头,微笑着说道:“转内阁,让他们在明天中午前进宫陛见,提出方略。”

杨永泰一愣:“那我们……”

“歇着。”郑宇耸了耸肩膀,“咱们不是给内阁打工的。这个世界少了谁还得转。”

杨永泰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位皇帝,完全mō不到头脑。

马车之中。

戴着仕女面具的汉服女子对着身边一个同样戴着仕女面具的汉服女子窃窃sī语。

“小姐,那个男人是谁呀?”

“哪个?”

“之前在亭子里和你聊得很开心的那位呀。”

“什么很开心……别乱说。”

“什么呀,看您的样子可真的是很开心呢。”

“……死丫头,看我撕烂你的嘴……”…,

“哎呀,小姐你就饶了我吧……再也不敢了。”

“春桃……”

“嗯?”

“你想嫁人吗?”

“小姐不嫁,我就不嫁。”

“那小姐我一辈子不嫁人好了。”

“为什么?”

“那样春桃.就会一直陪着我啊……”

“小姐……看来你真的很开心呢。”

“……不想活了是不是……”

“小姐,春桃死之前还有个心愿。”

“说。”

“一定要帮小姐查清楚那个男人的身份,否则春桃死不瞑目。”

“十八岁的未婚女青年姚春桃,看来你是真的不想活了………………”

“哎呀小姐……春桃知道错了。”

“错在哪里?”

“春桃错在知道得太多了……”

“姚—春—桃!”

“帮我查个人,用秘线………”郑宇轻声说道,“就是今天过来的女宾,年纪十八到二十一岁之间,个头……一米六三到一米六八,家室……应该相当不错,未婚,父亲……应该很有本事,很风流…………今天还带了个shì女过来。”

“陛下,”邱海阳如同幽灵一样突然冒了出来,“要说符合这个条件,恐怕今天至少有四百个人。”

“那就一个个整理资料。”郑宇瞪了他一眼,又看了看沉默的柯山,“这事情要严格保密……不要动用总情局和调查局。”

邱海阳暗自和柯山递了个眼sè,微微一欠身:“是,陛………………少爷。”!。

第五十二章 波斯风云(一)

《世纪帝国》

华兴二年,西元一九O六年八月二十七日。

中华宫。

“…···bō斯卡扎尔王朝并非bō斯人所建,其开国国王阿迦=穆罕默德汗是土库曼草原的突厥人,早年曾在桑德王朝(1750~1794统治者卡里姆汗宫廷中作人质。1779年卡里姆汗死,阿迦=穆罕默德逃往北方根据地,并乘桑德王朝后裔争夺王位互相残杀之机扩张势力。179他攻破克尔曼,遂统治伊朗各主要省份。1796年加冕为伊朗国王,建都德黑兰。同年征服呼罗珊,成为了雅利安人种bō斯人的国王。”

“······在1804~1813年和1826~188年的两次俄bō战争中,卡扎尔王朝战败,失去大片土地。1856~1年的英bō战争中,bō斯被迫永远放弃赫拉特。从此bō斯被英俄两国逐步蚕食瓜分,外国政治经济力量逐步侵入,引发bō斯社会的剧烈反弹,1~1852年发生了反卡扎尔王朝的巴布教徒起义。”

“…···bō斯这个国家,在伊斯兰教里边属于少数派,也就是什叶派为主。这个国家里最主要的知名知识分子是教士,被称为‘乌莱玛,。”

“…···所谓巴布教徒,其实属于什叶派改良的新教,提倡新先知马赫迪代替旧先知,用新的《默示录》代替旧的《古兰经》,其宣称人人平等(包括男女平等),保障个人权利和sī有权,欠债必还,严守商业通信的秘密,用法律规定高利贷的利息、良好的邮政,统一币制,居民可外出经商,算是以宗教的名义推动世俗改革,有些类似路德新教加启méng运动。”

“…···bō斯北面一直受到土库曼游牧部落的sāo扰但那些地方名义上一直臣属于bō斯。后来,随着俄国人入侵中亚,土库曼等部落被俄国人约束,bō斯人也就乐得装聋作哑。当时的bō斯国王纳赛尔丁酷好旅游多次前往欧洲‘访问,,泡温泉,下赌场,花费无数,而外汇只能依靠借款,于是便不断对英俄出卖主权。

另一方面,为了继续愚民政策国王又限制臣民去欧洲,结果导致怨声载道。”

“…···1900年初,卡扎尔王朝内外交困,不得不与欧洲列强签订协议,把货币发行权,石油开采权出卖给英国…···国王穆扎法=厄丁和父亲一样热衷于旅游,1900年以海关税收为抵押,向俄国借款万卢布以满足其环球旅游的开支在国家要害部门安排了很多俄国人,并且把里海渔业租让权,保险和运输全让渡给俄国把北部公路和各项税收也抵押给俄国人,当然现在是由我们继承……bō斯进一步丧失主权。五年来,国王三次到欧洲旅游,花费无数,国内越发混乱······”

“…···去年12月,德黑兰地方官毒打商人引起众怒,各地出现游行示威……德黑兰爆发最大规模的游行示威,超过十万人走上街头,要求立宪,改革内政召开议会制定宪法……今年二月,由于俄国革命爆发,在德黑兰的军事顾问撤离,俄国控制的哥萨克部队出现sāo动,德黑兰再次爆发民众运动,国王退位太子穆罕默德=阿里=沙即位。”

“…···五月,bō斯通过新宪法,建立君主立宪体制,议会成为最高权利机关。七月,穆罕默德=阿里=沙在英国支持下发动政变解散国会,取消民众组织,jī起各地工人罢工,农民起义,国王调动军队····…昨日,首都德黑兰的军队倒戈,爆发巷战……最新消息,国王逃往英国占领区,德黑兰被革命政权控制,德黑兰成立了临时革命委员会,并且在筹建临时国会……”

外交部长方石坚抑扬顿挫的声音在房间中回dàng。

“我帝国目前于俄国的权益,首先是继承自俄国的一系列利益,包括在bō斯架设电报线,修筑公路,在里海捕鱼的特权,以及承袭自俄国的三千二百五十万卢布债权,以及其对应的抵押物—海关税收,北部公路的税收。另外,俄国开设的bō斯信贷银行产权也已归属我帝国,已经更名为华bō信贷银行。”…,

“英国人在bō斯有什么利益?”郑宇直截了当地问道。

“英国人对bō斯的渗透分有形和无形。有形的主要是bō斯东南的领土,再就是霍尔木兹海峡和巴林群岛。英国人以bō斯纵容海盗抢掠商船的名义,获得了对bō斯船只的搜查权,然后一步步对海峡周围的酋长们渗透,最终将巴林群岛纳入英国的统治。”

“在无形的经济政治领域,英国人在bō斯首先设立了印欧电报局,享有治外法权,该电报局实际上成为英国在bō斯情报网络的核心;此外,英国控制了bō斯的中央银行—帝国银行,该银行拥有货币发行的独占权,掌握造币厂,规定外汇牌价,并享有伊朗采矿的独占权,伊朗的国家收入和海关税收也都要存入该行的活期存款账户上······伊朗政府只能获得银行纯利润的6英国还利用该银行的资金在bō斯拉拢权贵,操纵政治。此外英国还获得了bō斯的烟草专卖权,彩票销售权······”

“再就是英bō石油公司。

1901年5月21日,英属缅甸石油公司的达西与伊朗首相签署了达西协定:伊朗全国四分之三的国土上的石油开采和经营权租让给英bō石油公司,租期六十年,北方五省(阿塞拜疆、吉朗、马赞德朗、戈尔甘和霍腊桑)因为与俄国利害悠关被排除在外。达西每年应交付伊朗政府两万英镑的现款和同样数目的股票,以及石油红利的16%”

“根据我国与英国的外交秘密备忘录,我国承袭北方五省的俄国利益,并且承认英国在bō斯东南部紧邻印度地区的利益,其他地区为中立范围,并承认英国于bō斯目前拥有的各项特权······”

“獬阁对于利用bō斯革命,有什么提案?”

方石坚心头一震,知道这位皇帝一句话,就已经给整个事情定下了基调:利用bō斯革命。

不过内阁的意见本来也差不多,所以依然还是镇定从容:“正如陛下所说内阁也准备利用bō斯革命,以尽可能地拓展帝国利益····…不过,不是在bō斯的利益。”

这位新任外相和俄国通深深吸了一口气:“是在南洋加里曼丹的利益。”

郑宇却没有任何惊诧地表示,只是点了点头:“请讲。”

方石坚知道外交部亚洲司几个月来一直在谋划这件事情原本还想着这么个提案能不能让这位威严日盛的皇帝动容一下。不过想一想这位无孔不入的手段,略一失望之下也很快恢复了正常。

“英国在bō斯攫取的利益确实令人眼红,但对于帝国来说并不是生死攸关的大局。另一方面,对于英国来说,其对bō斯的控制关乎大英帝国的生死存亡。”方石坚微微一欠身,来到地图墙面前,轻拽绳索天鹅绒幕布拉开,显出一副巨大无比的世界地图,手中的教鞭从埃及苏伊士运河一直画到马六甲,又落回到中间的bō斯,“bō斯地扼霍尔木兹海峡,关系英国和远东殖民地交通的要害。帝国一旦掌握bō斯,就随时可以把大英帝国一刀斩为两段,这是英国无论如何都难以接受的。”

“此外通过帝国新型舰艇的服役,以及在战争中的表现,再加上帝国的汽车产业大发展英国已经越来越注意到石油对未来政治经济军事领域的巨大作用。他们对bō斯的石油资源寄予厚望。”

“尽管达西合约签署之后,由于bō斯地方部落林立,环境恶劣,石油勘探非常困难,达西也遇到了困境,但英国政府始终没有允许外人插手,而是通过官方增资,依然坚持对英bō石油公司的绝对控制。目前英国第一海务大臣费希尔已经插手,要求务必确保英bō石油公司在bō斯的利益。”

“对帝国来说,最重要的利益却是加里曼丹。”方石坚的教鞭又落到了南洋的加里曼丹岛,“目前帝国石油产量的接近一半来自南洋,而这也是帝国最具备战略价值的石油来源。帝国石油公司在南洋的主要竞争对手是荷兰皇家石油公司,其基地在苏门答腊,而帝国则控制加里曼丹岛东西的石油产业。不过,在西部兰芳省境内的石油资源较少最主要的产地是穆西河流域的塔兰阿喀尔和塔兰季马尔一代,炼油厂则位于巨港(巴里八板),那里虽然已经以华人人口为主,却依然是荷兰殖民地。”…,

“早在帝国亚洲战争之时,荷兰殖民当局曾经试探过帝国的态度,但因为英国宣布长江以南为非交战区,帝国海军舰队始终保持实力,当地华人自卫团武力强大,荷兰人没有妄动,但野心已经暴石坚说道,“不过即便如此,荷兰当局也以‘加强防卫,的理由从本土增掉了八千人的部队抵达荷属东印度,以加强控制,并开始扩编土著部队,以牵制华人兵力。”

“内阁判断,未来一旦在帝国与英法,甚至可能还有美国爆发战争,战场可能在西太平洋和南洋,而鉴于帝国陆上武力的强大和人口众多,敌人唯一的胜机在于海上封锁,切断我石油供应······故而目前最脆弱的加里曼丹,有必要完全掌控下来,或至少获取荷属加里曼丹部分,稳固住帝国的石油供应,并将其要塞化…···”

“于bō斯方面,帝国认为,目前的宪政革命可以大加利用,以此作为交换加里曼丹利益的筹码。”方石坚的教鞭又回到bō斯,“英国于bō斯攫取的利益,jī起bō斯举国上下的愤慨。而帝国于bō斯的权益,对于帝国来说并非全然不可放弃。帝国目前的要务毕竟还是巩固新入领土,并进一步将南洋纳入进来。故而帝国可以有选择地放弃一部分在bō斯的利益,以赢得bō斯宪政派的好感,并以此为筹码,并以比英国更加有利的条件换取在bō斯的石油勘探权。”

“bō斯国会,有权废除其前国王签署的一切‘非法,条约,并可颁布新法遏制外国在bō斯的利益,方石坚说道,“以达西签署的合同,明显是不当攫取bō斯石油利益,而帝国可仿效于荷属东印度的策略给与bō斯政府百分之二十的石油股份,并每年支付二十万而非两万英镑的经费,还可以对bō斯政府提供一笔贷款以购买帝国的军备物资,加强其武力甚至派出军事顾问······”

“总之,帝国在bō斯的政策,就是支持宪政派对抗英国支持下的国王势力,尽可能地破坏英国人的如意算盘。”方石坚说道,“我们先主动承认宪政派的合法xìng,同时放弃一部分在bō斯的利益,让宪政派控制的国会顶在前面废除掉英国在bō斯的权益支持宪政派控制住整个国家政局,以此为筹码和英国人谈判,换取加里曼丹的利益。”

“加里曼丹······你是说,要成立华人国家吗?”

郑宇mō着下巴,轻声说道。

“对,成立华人渤泥国,作为帝国的保护国。”方石坚毫不犹豫地说道,“疆域大致上就是目前荷属加里曼丹及周边岛屿。”

“英国人的沙捞越和文莱呢?”

“这个比较麻烦。”方石坚说道“目前内阁还不好判断英国人会不会为了bō斯放弃这里,还是准备以荷属加里曼丹为主打。”

“一起谈,沙捞越和文莱我们也要。既然做了就不要留尾巴。”郑宇摆了摆手,“加里曼丹要争取完整地拿下来。至于英国人放弃沙捞越和文莱,我们可以出钱……五百万英镑应该够了。如果加里曼丹的问题解决,我们用什么筹码?放弃bō斯革命政府?让英国人控制的国王接着回来?”

方石坚微微一愣:“是·……陛下,目前哟阁的意见就是这样。

bō斯终究是英国人的心头肉…···”

“事情不能这么办。”郑宇摇了摇头,“如果帝国过河拆桥,为了半个加里曼丹就甘愿出卖朋友,那未来帝国的亚洲皇道大业还有谁信?”

方石坚一惊,脱口而出:“陛下,可要是答应了英国人却不履行那可是…···”

“这要看我们的筹码有多少。”郑宇说道,“就像你说的,bō斯是英国人的心头肉,而加里曼丹是我们的心头肉。但在这上面,还有帝国整个的亚洲解放大业!”

“帝国的外交,并非完全是欧美那一套实力外交利益至上。帝国行皇道大义,要着眼长远,着眼全局,不能因小利而失大义。”郑宇平静地说道,“帝国既然要支持bō斯的革命事业,就绝不能三心二意。bō斯,就是帝国亚洲皇道大业新阶段的第一个试金石,也是样板。”…,

方石ˉ坚心头大震,看着这位表情郑重的皇帝,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英国人是没什么信义可言的,对他们来说,要么是生死,要么是利益。”郑宇说道,“帝国掌握bō斯,或者至少对bō斯具有决定xìng影响,对英国人来说固然是芒刺在背,但只要帝国在亚洲的力量超过英国人,英国人也就只有低头。如果放弃了bō斯,让英国人彻底控制住,那英国人对帝国的态势就会强化,而帝国就失去了一张至关重要的筹码。”

“bō斯这台戏,帝国要好好唱,而且要一直唱下去。目前帝国在河中地区的部队还在整编,都是身经百战装备精良的部队,很多要裁撤的部队本来就很可惜,倒不如去给bō斯革命政府撑腰······还有很多起义的吉尔吉斯人,塔吉克人,乌兹别克人,遣散之后多有些鸡鸣狗盗的事情,不如也好好整顿一下,以帝国志愿者的名义派到bō斯,由帝国的军官严加管束,领那边的军饷,也补贴一下河中地区的民生。”

“另外,要把德国人拉进来。”郑宇喝了口茶,“德皇不是想把柏林-巴格达铁路延仲到bō斯,再接上土库曼,一直到北京吗,这就是机会。另外还有美国人,西奥多=罗斯福一直想在亚洲插一条tuǐ。既然英国人要保bō斯,我们就多拉几家分羹,让他没法招架。”

“等到英国人被打怕了,国王扶不起来了,自然要向我们低头。”郑宇说道,“不过我们不能一下子就退到河中去。我们可以和英国人共掌bō斯,革命政府也绝不能倒台。国王嘛······英国人要加强国王的力量,可以,两边谈判嘛。可以效法目前俄国沙皇政府,二元制……国会和国王共治,换句话说,我们和英国人共治。英bō石油公司,英国人别想吃独的。帝国也掏钱,我们合作,一家一半······让bō斯政府也多些份额,三国演义嘛。”

“英国人想保霍尔木兹海峡,我支持,我还让他们在bō斯租借军港。但问题是,bō斯不能是他一家。但我们要的不是殖民特权,而是实质上的影响力,尤其是bō斯陆军……”!。

第五十三章 波斯风云(二)

“这样一来,波斯新政府的财政大大改观,收回很多权益,威望大增;国王受了教训,根基也损坏得差不多了,只能依靠英国人和我们,也没了气焰。我帝国帮助波斯人民正义的宪政民主**,退还了不少沙俄攫取的权益,得了面子;另一边我们掌握了波斯的财政命脉,又得了三分之一以上的石油份额,控制了波斯陆军,得了里子;英国人在波斯的控制力虽然没有加强,却也没有削弱,还得了军港。换句话说,如果帝国想的话,原本可以整个吞下波斯,一点也不分给英国人剩下,所以他们应该很满意。”

“万一英国人鱼死网破……”

“别忘了德国人。”郑宇笑了笑,“现在英国能拿出来制衡我们的筹码少之又少,而我们却有德国,更有虎视眈眈,与波斯相邻的土耳其奥斯曼帝国,现在我们对英国人是几面夹击。真闹翻了,没他们好果子吃。”

方石坚和总理唐绍仪对视一眼,又看了看海军部次长林泰曾,陆军部长江胜,互相对了对眼色,江胜第一个起来支持,然后是林泰曾,接着是唐绍仪,方石坚也表态同意,这事情就算定下来了。

“回到加里曼丹那边。”郑宇说道,“你们准备以什么名义出手?”

“护侨。”方石坚不假思索地说道,“在那边随便弄死几个土著人,让土著方面闹起来,然后帝国的舰队和海军陆战队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开过去。”

郑宇看着这位从镇国军时代开始,郑鹰一手培养的外交精英,心中感慨,脸上则是一派平静。

“把握好时机。”郑宇说道,“先把波斯那边的局面定下来,加里曼丹方面先做好准备。海军方面需要多长时间做好准备?”

“一周。”

林泰曾微微一欠身。

“一周?”。

“海军方面早有干涉加里曼丹的预案。”林泰曾胸有成竹地说道,“第二舰队整编已经完成,陆战队本来就是战备值班的部队。”

“那就这么办吧。”郑宇一笑起身,“这事情就拜托诸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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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亚洲战争被看为有色人种,尤其是亚洲黄种人对欧洲白人传统霸权发出了强劲挑战之后,波斯**震撼了整个英法殖民体系。

如果没有中国方面的介入,这一次**也会和历史上那一次1905-1909年波斯立宪**一样,最终在英国人和俄国人的介入之下被国王纠结起来的反动军队扑灭。

中国的崛起,以及随后的一系列举动终于把历史扭转向了另一个方向。

在德黑兰,伊朗的国家立法机构—“正义院”在起义军占据德黑兰之后迅速恢复了功能。十万以上的德黑兰群众聚集在街头,一致要求废黜“甘当外国人走狗,出身土库曼强盗”的卡扎尔王室。

“正义院”很快选举出了毕业于英国大学、亲西方的纳赛尔莫尔克?格拉古兹鲁为首相,希望利用他对西方体制的了解推动现代化改革,并争取西方对**政府的支持,避免产生“暴民**”的不良印象。

不过,这个如意算盘在英国宣布反对波斯**,支持现任国王的通告之后宣布破产。伊朗南部的一些部落,北部土库曼和西北部阿塞拜疆部落中国王的支持者也纷纷行动,组建军队,准备打着国王的招牌谋取利益。英国远东舰队和影音不对已经在印度港口集结,波斯**形势开始出现恶化,正义院方面也有些不知所措。

这个时候,中国驻波斯使团突然找上“正义院”,提出“取消中国继承自俄国于波斯的债权追索,并放弃作为抵押物的国内关税权利,愿意在公平合理的基础上与波斯宪政政府缔结商约,宣布“支持波斯的宪政**,愿意以实际行动支持波斯人民的正义之举”。

这一下,正义院一边如同抓到了救命稻草,顿时士气大振。经之前一战,中国已经俨然成为亚洲各殖民地半殖民地国家和民族的指路明灯,现在这个强悍的邻国开始直截了当地表明了态度,并且愿意真金白银地给与支持,正义院马上开始对此大力宣传,以鼓舞**斗志。…,

中国方面还通报了之前中英备忘录有关波斯的秘密协定,并宣布“为了波斯宪政政府,中国愿意放弃其中有关中国部分的协定”。

这一下更是刺激得波斯国内民气如沸。在感谢中国方面诚意的同时,英国人已经成了波斯的国民公敌。

由于波斯宪政派领袖主要是宗教领袖,也就是乌莱玛(指学识渊博的教士),中国在波斯宗教界的形象得到了极大改善,并进一步深入到波斯国民的心中,成为了波斯人乃至全体什叶派穆斯林的“朋友”。

在伊朗各地,人民群众在正义院的法令之下成立了地方的“恩楚明”(民选委员会),还出现了作为“保护宪政”的力量存在的民间组织穆西扎德,以“实施普遍的、直接的、平等的秘密的选举权;要求言论自由、出版自由、演讲自由、集会自由、结社自由、人身自由和罢工自由;没收国王土地,收买诸汗的土地,分配给农民;实行八小时工作制;改变税制,实施比例财产税;实行免费的普及义务教育”为宗旨,并且成立了自己的敢死队组织—费达依部队。

在**形势突飞猛进的同时,伊朗正义院响应来自宗教界和民间的呼声,迅速修订了宪法,并进行补充完善,修改了选举法,把一切对外借款,缔约的权力收归正义院。

为了巩固**成果,波斯正义院通过了“国家武装力量法”,宣布组建波斯国防军,归由正义院“最高军事委员会”直接指挥。

在北方的河中地区,中国军队迅速派出了多达两个旅的“志愿者”以及大批军官来到波斯,并开始组建由吉尔吉斯人,乌兹别克人,塔吉克人组成的后续志愿者部队。中国的军事顾问团在德黑兰着手改组波斯国会派力量下属的武装力量,波斯新政府也以各项税收为抵押从中

国政府借贷了多达五千万华元的贷款以“改善财政”,并且大举采购中国武器,大批中国亚洲战争中的“剩余物资”以优惠价格进入波斯,沿着俄国修造的公路,由中国的卡车和军用制式马车载运源源不断运往德黑兰。

到了十一月,波斯新政府已经组建了一支包括六个步兵师,四个步兵旅,四个骑兵旅,两个炮兵团在内的新式武装力量,并仿效中国方面成立了附属于最高军事委员会的“军事参谋本部”。

盘踞在波斯南部阿巴斯港一代招兵买马,并且得到了英国支持的国王则纠结了一些支持者,连上阿塞拜疆人,土库曼人为主的一些武装力量,也组建了多达十万人的武装。但由于处于分散状态,面对已经被动员起来的正义院和新政府“国防军”,只能处于守势。

尽管国王多次要求英国方面立即介入,但中国的强力态度让英国人不得不审慎对待。

白厅方面很清楚解决问题的关键在何处,当即指派朱尔典联络中国外交部,质疑“为何违背两国的外交备忘录”。

中国方面,外长方石坚“惊诧莫名”,提出“中国方面只是向波斯归还了一些属于自己的利益,并没有去侵占英国的利益”,“这是波斯的内政”。

朱尔典这一次也没忘了和法美两国“联合干涉”的原则,赶忙去找两国使团“助拳”,结果美国大使罗克希尔却称病不出。原来,和历史上1905-1911年波斯**中一样,美国政府也早和波斯正义院勾连在了一起。

在那个时空,为了制衡英俄两个野心勃勃的殖民者,波斯宪政派政府拉了美国人过来,帮助其改善财政,收回各项税收主权,最后因为直接触犯了俄国人的利益,俄国在英国人的纵容下以蛮不讲理的态度直接发动武装干涉驱逐了美国人,并导致了波斯**失败。

在这个时空,美国人却是被中国人拉了进来,一起“维护波斯的正义”。

对亚洲事务一贯“很感兴趣”的罗斯福政府自然不会错过这么个机会,当即就采取了行动,派财税专家,派工程师,顾问,派商务考察团……无论是出于国家利益还是意识形态,罗斯福都清楚,自己除了支持波斯立宪派政府之外别无选择,不可能站在专制主义的国王一边给英国人当龙套。…,

现在朱尔典跑来拉美国人入伙,自然吃了闭门羹。

法国人则是自顾不暇。

为了挽救在俄国高达一百亿法郎的投资,法国政府拉着英美又追加了一百亿法郎的贷款以保证俄国沙皇政府不倒台,现在高达一百五十亿法郎的对俄投资已经成了法国的心头病。眼看着俄国形势逐步有些好转,法国人实在是不想横生枝节。

现在的法国政府,只要是和“中国”沾边的事情,恨不得有多远躲多远。一个近在咫尺气势汹汹的德国已经让法国人睡不安寝,现在东方那个大块头,三拳两脚揍翻了俄国,收服了日本暹罗,又和德奥土等国明目张胆地勾肩搭背,想一想一旦惹毛了这些欲求不满的怪兽会带来何等恐怖的后果,法国政府已经打定主意,只要不是直接触犯到法国的利益,“就当没看见”。

不过,法国大使出于“英法传统友谊”,还是跟着朱尔典假惺惺地跑了几趟外交部,肚子里灌满了铁观音和各色中国茶点,每天无非就是一群老少狐狸说着冠冕堂皇的外交口号,私底下寸步不让,最后各回各家。

朱尔典现在苦于无牌可打,伦敦方面也拿不出太多有力的东西来支持他的交涉。

更可怕的是,波斯**后面开始出现了威廉二世的身影。

这位柏林—巴格达铁路的始作俑者,早已盯上了东方的波斯。在德皇的心里有一个更加宏伟的计划,甚至已经和中国方面进行了初步的沟通,那就是所谓“欧亚大陆桥”。

这一条规划中的铁路,将从柏林,经塞尔维亚,保加利亚,过博斯普鲁斯海峡到土耳其的小亚细亚,伊拉克的巴格达,然后到波斯的大不里士,再到马什哈德,然后接土库曼地区的阿什哈巴德,走河中的铁路,再接中国的新疆铁路,然后一直到北京。

这一铁路,与北京经西伯利亚铁路到莫斯科的铁路相比更加宏大,在经济,政治,军事上的意义也更加重大。由于军事准备还没有做好,德皇并没有贸然宣布这一计划,甚至连土耳其苏丹政府也没有通知,但已经和中国方面开始了初步沟通,两国的铁路界也开始了秘密准备。

波斯**,让威廉二世立刻看到了这一宏伟蓝图的契机。他几乎是“毫不犹豫”的确定了德意志帝国的政策:支持波斯正义院政府。他的原则其实也很简单:殖民地方面的事务,凡是英国人支持的就反对,凡是中国人支持的就支持。

就这样,德国政府就高调宣布了对波斯正义院和新政府的“外交承认”,并立即开始了缔约谈判。

德国驻波斯大使也是一个非常能说会道的人物。

在另一时空的历史上,德国驻波斯使节对波斯人宣布“德皇陛下及其全体人民已经皈依了伊斯兰教”,激发了整个波斯对德国的热爱,连威廉二世也被戴上了“哈只威廉”(

朝觐者威廉)的大名。

在这一时空,德国大使虽然没有那样睁着眼睛说瞎话,但也成功地让波斯人确信德国“是中国人的亲密盟国和伙伴,而且一向偏爱伊斯兰教,无论是逊尼派还是什叶派,土耳其奥斯曼帝国就是例子”。

虽然伊朗和什叶派对土耳其的逊尼派有些不感冒,但现在英国人和国王的大敌当前,也顾及不了太多,随即也和德国人打成了一片。

多了中国,德国,美国这三头史前怪兽搅局,南部的英国和阿里?沙国王阵营顿时有些独力难支。

眼看着高唱波斯语版满江红的波斯国防军把各地“保王党”打得鸡飞狗跳,大批主力已经开始南下,英国方面也绷不住劲。如果国王真地被消灭,英国人就是面子全无,甚至在阿富汗和印度的地位也会动摇。

很微妙的信号:

喀布尔的宫廷已经不再喝英印阿萨姆的红茶,改喝滇红了。

印度留学生正在越来越多地前往中国和美国而不是英国留学。…,

这让英国政府的精英外交家们睡不安寝。

眼看形势越来越紧迫,手中却没什么有力的底牌,英国首相“好人亨利”不得不命令外交部“试探中国人的意思”,同时也通知舰队做好准备,“如果中国人要控制整个波斯,大英帝国将不得不发出自己的声音”。

到了这个时候,朱尔典已经是图穷匕见,连法国人也不带了,美国佬也不找了,只身一人独闯中国外交部,见了李经方直截了当地询问“中国到底还要不要坚持中英同盟”。

方石坚看这个人有些气急败坏,也不着急,只是很平静地说中国信守中英盟约,并且愿意为了中英的共同利益付出代价。但波斯的事情……这是波斯内政。

朱尔典恨不得一脚踢死这个“东方帝国主义者”。

不过方石坚也没有太过分地刺激这个已经有些动了真怒的英国大使,不但拿出了上好的三十年普洱,混着玉泉山的甜水,还说了很多“掏心窝子”的话,隐约暗示这事情“完全是”皇帝……大家都不容易。方石坚还以“私人身份”表示,中国方面会用自己的影响力保护好英国盟友的“合法权益”。

朱尔典回去的时候还有些迷糊,但看起来中国人不太像要毁弃盟约倒向德国人。正在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的时候,又一个消息把他惊呆了。

荷属婆罗洲,数万土著居民围攻华人聚居区,爆发了大规模的武装冲突,甚至很多荷属殖民地的土著步兵部队和警察都卷了进去,“死伤甚重”(或者说土著死伤甚重)。

中国报界铺天盖地地都是“华民死伤惨重”,“荷兰殖民当局纵容土著屠杀华民”,“第二次红河溪”的报道。

中国舆论界顿时如同“被火燎了”一样爆发出了巨大的声浪。

“出兵南洋,收复故土”

“对野蛮人只能采取更加野蛮的手段”

“是时候让八百万南洋华侨回归祖国怀抱的时候了”

……

据说荷兰殖民当局看到这些标题的时候,脸白得“如同冰冻的火鸡”。

中国内阁在第二天就紧急召见了荷兰公使,宣布“两国关系处于危险状态”,并要求“鉴于加里曼丹岛的危险态势,中国将以自己的力量维护华民的合法权益”。

加里曼丹事态的急转直下让所有人瞠目结舌。



。,

第五十四章 波斯风云(三)

两天后,东加里曼丹的华人在巨港,中加里曼丹的华人在马辰宣布成立“勃泥华人建国委员会”,并公开宣布成立“渤泥国”,组建了“临时参议会”,“最高军事委员会”,甚至以闪电速度通过了“勃泥基本法”,宣布“对整个加里曼丹岛除兰芳以外拥有主权”。

还没等英国人作出反应,甚至在荷属东印度当局作出回应之前,中国内阁就宣布“承认渤泥国”,中国国会则以闪电般的速度通过提案,“追加两亿华元的紧急预算,以应付紧急事态”。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更让荷兰方面措手不及的,是中国那支已经威名赫赫的舰队在“勃泥独立”一天后就出现在了巨港外面,而兰芳的中国驻军更是迅速向“边境“集结,部分先头部队甚至已经直接越境。

“渤泥国”几乎是在宣布成立的同时,就正式组建了“勃泥国防军”,总数高达三千人,装备了大批的日式装备乃至中国国防军的“剩余物资”,并“征调”了大量汽车和马车,其军官全部是服过役的中国退伍军人,甚至士官也全部是服过役甚至打过仗的老兵。

这样一支部队,根本不是乌合之众的土著甚至荷属东印度当局的殖民地部队可以对抗的。

一周半以后,当中国海军陆战队“应渤泥国邀请进驻勃泥”的时候,加里曼丹岛几个重要城市和交通要冲已经被勃泥国防军控制,土著暴民血流成河,大多被驱逐出境并强行送往爪哇和苏拉威西岛。

到了这个时候,朱尔典终于和伦敦的丘吉尔一样“出离愤怒”了。

就在他和中国外交部又打起口水官司的时候,荷属东印度各地已经爆发了更大规模的土著人与华裔的武装冲突。

加里曼丹两族间的冲突,在土著人看来,是“装备精良的华人武装分子屠杀原住民”,“完全是沙文主义”,而在华人看来,是“好吃懒做的下等马来鬼贪婪成性劫掠华人财富”,但结论都很一致:血债血偿。

就这样,土著人煽动了大批荷属东印度土著步兵和警察,开始了对华人的“清洗”。无数的马来暴民扔掉摈榔掏出巴冷刀,吹筒箭,梭标,土著步兵和警察们则拿出各种步枪手枪冲向各华人聚居区,甚至很多中下级军官带领整编制的土著连队投入“战斗”。整个荷属东印度如同苏醒的猛兽,一下子变得狂暴起来,连殖民当局也失去了控制

荷兰殖民者,这些已经没落的“海上马车夫”后代,在南洋的统治完全依赖于与英国的协议以及华人和土著人对殖民者的顺从。但面对这样的乱局,殖民当局只能勉强维持几个大城市的秩序,然后就是拼了命向国内发求援电报。

在南洋华人方面,反应却不是恐惧而是欢欣鼓舞,很多地方在得到消息的时候“放了鞭炮”。

南洋华人,已经等待太久。

自从郑鹰两败法人,又与南洋华人宗社联合,后来又几次派遣舰队前往南洋“护侨”,甚至发展为定期“访问”,极大地改善了华人在当地的境遇。随着南洋开发,以舰队为后盾大批穷困华人就如同开了闸的洪水一般前往南洋“淘金”,进入各华人资本的种植园做工,南洋也就逐渐成为了郑鹰打造的中华经济圈最重要的原材料产地,也是重要的商品市场。

随着南洋和内地的经济越来越趋向一体化,华人资本在南洋逐渐占据了优势,荷属东印度殖民当局虽然还死抱着传统的“以土制华”和各种歧视政策不放,但在压制华人方面已经越来越力不从心。

在三十年如一日的努力下,华人在荷属东印度的人口比例已经达到了五分之一在菲律宾也超过了百分之三十。

由于中华帝国方面有意识地把大批退役军人组织起来由政府出钱在南洋移民,立业各华人聚居区的华人自卫团也迅速发展了起来。利用各种渠道,这些自卫团不断从国内获取武器弹药,又以各种名义派遣南洋华人子弟在国内接受军事训练,然后回到南洋加入华人自卫团。…,

华人自卫团也以严密地组织起来,在总团甚至设有军事学校,在下面有培训班,培养兼职甚至专职的武装人员,并以“保安队”,“联防队”,“护矿队”,“拳馆”等名义公开活动。

早在亚洲战争中国战胜之后,这些前职业军人就有些按捺不住。

但在北京方面的强令之下,不得不让位于“帝国大局”,暂时蛰伏,但不甘寂寞的前参谋军官们天天没事就喝着茶水玩图上作业,作战计划早就制定了多次,兵棋推演也是三天两头地搞。

看着师兄师弟们在北面大杀四方,这些民族主义熏陶出来的前军人也已经是心头火热。

面对土著们的声势浩大的“进攻“,这些军事组织迅速脱下伪装,亮出了獠牙利齿。

装备到连的军用电话,全套狩华军边防部队的编制和武装,精良的华造枪械弹药,还有批缴获的日造枪炮,让这些华人武装一夜之间变成了不带军队名义的军队。

面对步枪手枪,土著人还能支持一阵,可当华人自卫团架起了轻机枪,迫击炮,掷弹筒,甚至推出了七十五毫米步兵炮的时候,土著人即使再愚蠢也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几经交战,马来暴徒死伤无数,甚至“土著步兵”也没占到便宜。

爪哇和苏门答腊爆发的冲突震惊了整个世界,规模之大甚至让北京的中国政府也有些意外。

发自内心地,郑宇没想闹到这么大。

但这股风潮一旦起来,很多时候并不是说压制就能压制下去的。

被仇杀杀红了眼的华人自治团干脆仿效加里曼丹华人,准备宣布“建国”。眼看形势要脱离控制北京方面急电在南洋的组织马上“勒马”。

在自治团高层,地方各华人宗族,总情局外围组织的联合控制下,这股风潮总体上算是没有出格,只是有些零星的地方宣布“独立”,“自治”。作为民意,爪哇和苏门答腊的华人当局向荷属东印度当局提出了“请愿书”,并限期答复:

第一,承认渤泥国,荷兰殖民当局退出加里曼丹;

第二惩办元凶;

第三,赔偿损失;

第四,给与其他荷属东印度地区华人聚居地区高度自治;

第五,允许华语标准话为殖民地官方语言之一;

第六,接收华人进入殖民地当局担任高级官员;

第七,允许中华帝国在荷属东印度拥有治外法权,以“维护华人合法权益”;

第八,废除歧视性的税收政策,华人和欧洲人的税收条件必须统

一个“少数族裔”的组织对“现政府”发出最后通牒,这也算是史无前例了。

但荷兰殖民当局现在却的确没什么办法。

因为就在爪哇和苏门答腊的华人当局提出“请愿书”的同时,中华帝国政府也对荷兰殖民政府提出了内容相同的外交照会。

虽然没有限期答复,但出现在三宝垄之外的华军舰队已经脱下了炮衣大批装备精良的陆战队员甚至强行登陆宣布“护侨”。

荷属东印度殖民当局在南洋的力量小得可怜,不过是几艘过了时的风帆战舰,加几艘新造的蒸汽巡洋舰,陆上部队也不过是可怜的三万多人,散布在四个大岛上,其中至少有五分之三都是土著部队。

这样一股力量,如果不是靠着抱了英国人的大腿,早就在南洋的博弈中出局了。

接到荷兰方面的请求伦敦白厅方面马上就吵翻了天。

英国政府以及英国陆海军方面,自1900年之后就一直把德国作为最主要的假想敌,并因此缔结了英法挚诚条约,中英同盟,力图打造一堵对德的“哈德良墙”。但中国方面表现出来的强势却让大大震撼了英国,尤其是与德国的接近让英国上层精英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震骇,不得不开始郑重检讨整体策略。

最终的结果就是中英外交备忘录和一系列协议,以及英法美“东方俱乐部”一方面通过出让部分利益把中国努力拉回到中英同盟的轨道;另一方面拉着法国和美国牵制中国下一步的扩张。…,

但接下来,让英国始料未及的先是中德缔结了防御同盟,德国开始在中国关系上获得了与英国对等的地位,随后是中法修约,法国人明显表现出了从“东方堑壕”里抽身,避免被中德两面夹击的意向,准备把注意力转回欧洲。然后就是波斯革命,中国一出手就让英国芒刺在背,算是切切实实感受到了中国控制里海东岸之后对整个英国“一字长蛇阵”七寸命门-苏伊士运河和波斯湾通航权的威胁。

到了这个时候,英国上层已经不再对中国抱有任何不切实际的幻想:这是一个真正的帝国主义国家,比欧洲人更现实,比犹太人更狡诈,比德国人更冷血。在他们的眼中,英国人也好,法国人也好,甚至可能还有美国人和德国人,其实都只是工具。

他们在需要你的时候,很喜欢用中国的“历史”来说事,表明自己的民族“爱好和平,信守承诺”,只是“要恢复在东亚的传统光荣”。

可到了他们出手的时候,却是比谁都狠,偏偏表面上依然还是咬死了“国际公法”,“外交惯例”,并且“信守一切条约”!另一边,却是**裸的舰队和重炮,飞艇和摩托化步兵!

朱尔典现在最悔恨的,就是当年没有好好学习“太极拳”。

在和中国外交部的对阵中,这位“中国通”,“中国人的老朋友”处处受制。

说南洋,中国人抬出《中英外交备忘录》,指着里面的条款:

“大英帝国承认中华帝国于中南太平洋和西南太平洋地区,在当地华人利益问题上具有发言权”这是英国承认的吗?护侨,支持华人独立和自治的合理要求这个有违反协定没有?

“中华帝国承认大英帝国于印度斯坦,英属马来亚,英属北加里曼丹,澳大利亚,新西兰群岛等地方目前拥有不可置疑的主权”,帝国方面有答应连荷兰在荷属东印度的主权一起承认没有?

“大英帝国和中华帝国承诺,对于自身主权所及范围之内,于对方国民的合法权益给与完全的保护”·这一点中国有破坏没有?

朱尔典看着振振有辞的方石坚,暗叹这人不愧是“俄国通”,连俄国外交界一贯的“撒泼耍赖”都学到了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他知道国内训令的底线,也知道什么对于大英帝国来说最重要,一来二去没有结果,干脆他就直接提出“大英帝国只关心北加里曼丹和波斯”。

到了这一步,方石坚也知道火候差不多了。对于英国人,现在大家的底牌已经都亮了出来,再前进搞不好就要擦枪走火·到时候就都下不来台了。

他也很直截了当地回复,北加里曼丹“帝国倾向于由渤泥国接手”,但肯定会“给与英国盟友足够丰厚的补偿”。而波斯方面,中华帝国“尊重大英帝国的既得利益·并且愿意在公平合理的基础上进行谈判”。

到了这个时候,朱尔典也不由得松了口气。

他清楚,现在不是中英开战的时机。英国不想打,而且打了也没有胜算。他必须等待英美庞大的造舰计划完成,等到舰队的更新换代,等到盟国武装力量的扩充完毕,也要等到中德发生龃龉,等到俄国恢复元气并被拉入英法阵营。

他和他的国家·现在最需要的是时间。

尽管愤怒,但老奸巨滑的朱尔典依然清楚,他现在最好的选择依然是周旋,是尽量少伤害到英国的利益,并且在此基础上尽量拉拢住中国。

这种情况之下,他最怕的是对方没有上限,也有没有下限,什么都想要·又什么都不想失去·而且完全`地得寸进尺。那样一来,最终两国都会被逼到一个不希望的结果出来。

眼看着英国最在乎的波斯问题上中国有松动·朱尔典居然“精神一振”。

北加里曼丹,这个时代只有很少几口油井,而且全都是干井,也就是勘探央败。…,

这里的陆上油田实际上都是破碎的,埋藏也较深,甚至储量也不大。其后世得享大名,靠的是文莱丰富的海上石油资源。

可在这个年代,海上采油连听都没听说过。对英国来说,这块被华人前后左右包围的“飞地”,与其说是利益,不如说是“负担”。

英国统治集团内部经过反复争吵,最终不得不决定,以“保波斯,舍北加里曼丹”为底线,同时“尽力避免中国人独霸南洋”,“维持荷兰在爪哇和苏门答腊的统治地位”,“确保马六甲海峡通航权不受威胁”和“英属殖民地的稳定”。至于华人自治,“这早就是事实,不过是事后承认罢了”,而这一“事后承认的原则,对目前中英关系的调整是重要的”。

用一连串冠冕堂皇的外交辞令完成了自我安慰之后,英国外交界心安理得地开始了“新一轮对华利益交换”。

朱尔典毫无愧疚地把荷兰人在东印度的殖民权益作为筹码摆上了谈判桌,甚至“没有通知荷兰人一声”。

可在波斯问题上,中国人却抛出了要命的提案,即把德国人纳入到波斯的石油系统之内,“中英德三国建立合资石油公司,与波斯政府分享收益”,而英-波石油公司“已经支付的费用“将得到“充分的补偿”。

朱尔典当时就差点脑溢血。

德国人已经在加强于罗马尼亚的石油投资,并且和中国人签订了进口石油的商约,如果再在波斯插入一条腿,英国封锁德国并破坏柏林-巴格达铁路的计划几乎就算是破产,而德国人等于直接和中国建立了陆上联系,无需再通过俄国!

当中德从东西两个方向在波斯会合…···

到了这个时候,朱尔典已经开始后悔“那个该死的中俄和约”。没想到,这些印象里“温良恭让”,喜欢有些成就之后就歌功颂德,然后展开新一轮内斗的中国人,居然是步步进逼,连一点喘息的机会都不给!

朱尔典“几乎是咆哮着”拒绝了这个“异想天开的计划”,直接宣布“英波石油公司是大英帝国的根本利益所在”,随后匆匆道了别,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谈判房间。

朱尔典的失态让中国内阁也有些心惊。

郑宇马上就得到了消息,在紧急分析了情况之后,中华宫依然发出了指示:等待英国方面新的提案。

在忐忑之中,方石坚很快就得到了朱尔典的反馈:接着谈。纟

第五十五章 波斯风云(完)

第五十五章bo斯风云(完)

脸s-铁青的朱尔典抛出了英国方面的反提案:

第一,英bo石油公司yijing签署的协议“必须给与尊重”,即使被宣布废除,也要在此基础上“签署新约”。作为对中国盟友的尊重,英bo石油公司愿意对中方发行新股,但“绝不允许其他liliang介入”,英bo石油公司“最多只能为中英同盟而牺牲一些利益”;

第二,中英两国承诺不得在bo斯驻军,此外,英国要求“租借阿巴斯港和阿什姆岛”,以“确保大英帝国位于bo斯的权益”;

第三,英国可以承认bo斯正义院和新政fu,但“国王本人必须得到尊重”,bo斯只能是君主立宪,而绝不能是共和体制;

第四,大英帝国尊重勃泥华人的独立意愿,但英属北加里曼丹的主权“属于大英帝国是确凿无疑的”。不过出于对中英同盟的尊重,英国“愿意在公平的基础上就其未来展开讨论”;

第五,英国要求中国方面“立即停止对阿富汗政fu的渗透”,“阻止爪哇和苏m-n答腊华人独立建国”。

方石坚也是松了口气。

虽然还有很多工作要做,“但至少是打不起来了”。

中国的新一轮提案也很迅速:

第一,英国对渤泥国给与承认,并将英属加里曼丹让与渤泥国,渤泥国将确保英国在此地的投资“得到保护”;

第二,英国在文莱苏丹国的一切特权转让与中国;

第三,渤泥国对英国支付三百万英镑作为购买英属加里曼丹的代价;

第四,中英两国在bo斯不驻军,不占地,“尊重bo斯主权完整”,而中国“促使bo斯政fu重新考虑英bo石油公司问题”,“确保英bo石油公司yijing获取的石油勘探权有效”,而中国承诺按照英bo石油公司投入的资金,对英bo石油公司增资,获取“至少百分之三十的份额”。但作为公平起见,bo斯政fu应该“获得至少百分之二十的股份”,公司更名为“bo斯石油公司”;

第五,bo斯将实行君宪,阿里?沙陛下本人继续担任国王;

第六,中国从未向阿富汗政fu进行渗透,只是正常的经贸往来,以后也不会超出这个范畴,中国也不会支持爪哇和苏m-n答腊的华人独立建国,“除非荷属东印度当局以非人道的态度对待当地华人”。

到了这一步,朱尔典也算是冷静了下来。

底牌基本清楚,都在各自底线之内,看来是可以深入谈下去了。

几经周旋,最后在中国新一轮的提案基础上,英国人又拿到了阿巴斯港五十年的租借权,并可以“驻扎不超过三千人的海军人员”,而英国“允许bo斯购回印欧电报局,同意bo斯政fu完成对bo斯帝国银行的国有化”,中国则承诺“不会控制bo斯的行政,外jiāo和军事权力”,两国共同“充分尊重bo斯的主权完整”。

这份《中英关于bo斯和南洋问题备忘录(1906)》,就这样以双方的剑拔弩张开始,以筋疲力竭和表面上的融洽而结束。

中英两国很快就恢复了表面上的亲密无间,都宣布“中英关系达到了一个新的历史阶段”。

但朱尔典很清楚,英国方面没占到多少便宜,只是保住了些许至关重要的东西罢了。

在bo斯,由于英国站在国王一边,英国的形象在举国上下yijing差到了极点,原本因为自由主义和宪政而产生的意识形态方面的好感完全让位于殖民主义触动的民族仇恨,而中国表现出来的大度,豁达,以及为bo斯实实在在争回的主权,让中国获取了至关重要的影响力。可以想见,未来在bo斯,中国人将在正常商贸的领域逐步压倒英国人。

甚至还有以“中国盟友”和“伊斯兰保护神”的面目出现的德国也h-n了个脸熟,在bo斯的地位也是扶摇直上。

美国人也很满意。原本在亚洲,尤其是近东一带根本说不上话的美国,现在在bo斯“具有了一定影响力”,这在以扩大美国影响的西奥多?罗斯福政fu看来,“是一个重大shengli”。…,

总算英国人保住了在bo斯的石油利益,而且英bo石油公司也得以堂而皇之地获取了中国和bo斯的官方保护,不必在因为部落袭击和仇杀而担惊受怕(历史上英bo石油公司长期苦于当地人的袭击和劫掠,直到一战俄国瓦解,bo斯作为德国同情者惨遭英国控制),而且获得了新的资金。

更重要的,是英国人获得了bo斯最主要的港口阿巴斯港,甚至可以驻扎军队。这个港口和南面的阿曼南北呼应,正扼守了霍尔木兹海峡的要冲。在英国人看来,没有什么比确保欧亚航线的畅通更重要了。

对bo斯来说,立宪政fu保住了,宪法保住了,丢失的主权大部分都争huilai了,在石油问题上,bo斯将获得更大的份额,而中国的加入会加速石油勘探的进程,促进bo斯经济发展。中英承诺,石油贸易结算“将在bo斯帝国银行进行”,bo斯将获得大量的外汇储备,以进行货币改革。

虽然阿巴斯港被租借给英国人,但这终究是不得不付出的代价。bo斯的jing英们并不愚蠢,他们知道,如果没有中国人的强力介入,甚至摆出了不惜一战的架势,bo斯的**绝没有如此顺利。

yijing成为“国家象征”的阿里?沙回到了德黑兰,并受到了欢迎。这位yijing“看清了形势”的国王宣布“和解”,并且接受了宪法,签署了之前正义院的各项法令,随后开始了“蛰伏”。他也在等待时机,等着某一天可以利用中英德美利益争夺的缝隙,尝试恢复自己的权力。

bo斯开始了现代化的历程。在这一场无形的**中,显而易见地,中国,美国,德国将会成为主角,而英国人将冷眼旁观。

在加里曼丹,渤泥国正式成立。国民拥有渤泥国和中华帝国的双重国籍。临时参议会选举了曾经在中华帝国经商多年,在加里曼丹有很多产业的陈正华组建第一任内阁,并宣布中华帝国皇帝郑宇陛下兼任“渤泥国国王”,世袭罔替。

新的勃泥王国与中华帝国兰芳省重新划定了边界,随即就宣布加入“东亚自由贸易区”,并且闪电般地与中华帝国签署了多项商约和军事同盟协定。

在勃泥王国,土著民因“事涉集体违法”遭到了驱逐,只有部分汉化的土著民和h-n血半华人得以留在原居住地。大批的土著居民被迫离开加里曼丹岛,被集体送往苏m-n答腊和爪哇近海,连一个月的食物一同扔到救生艇上。

原本荷属加里曼丹的土著民也不过二十万人(根据三十年后日本在南洋的调查,荷属加里曼丹总人口只有两万七千人),在h-nlu-n的战争中死伤逃亡很大,剩下的七八万人中除了两三万h-n血民和汉化土著人,其余都陆续被遣送出境。后来还是中国方面也有些失了面子,以“招工”名义把一部分土著民家庭招揽到爪哇和苏m-n答腊的华人聚居区充当杂工和苦力。

在苏m-n答腊和爪哇,荷属东印度殖民当局终于得到了英方的通知,不得不放弃了最后的幻想,对yijing兵临城下的华人“自治团”作出让步。

在近海,中华帝国的第二舰队得到了第一舰队的支援,展开了“海上演习”,陆战队也在各地频频“护侨”,心惊胆战的荷属东印度殖民当局不得不全盘接受了华人方面的“请愿”,宣告了荷属东印度几百年歧视华裔的政策走到了尽头。

在苏m-n答腊,荷兰皇家石油公司的油井和炼油设备尽数毁于土著人和华人的战火,接着又被华人自治团以“地方议会”的名义宣布“重新审议合同”。被bi无奈的荷兰皇家石油公司绝望地要求英国的帮助,结果却非常残酷:英国方面提出“愿意接手”,条件是和中国人一起,以“确保油田有足够的劳动力,并保障安全”。

结果就是荷兰皇家石油公司变成了中英荷三分天下,由一个三方共同管理的董事会行使权力,而这家改名“苏m-n答腊石油公司”的新公司也丧失了在荷属东印度苏m-n答腊和爪哇的独占地位,中华帝国皇家石油公司,南方石油公司,爪哇李家的“亚细亚石油公司”,苏m-n答腊华人成立的“南华石油公司”,甚至美国的标准石油,中英bo合资的bo斯石油公司纷纷购买地块开始勘探。…,

到了这个时候,一个连郑宇都没xiangdao的事件华丽登场。

西班牙驻华大使葛络干拜访中国外jiāo部长方石坚,提出“愿意将菲律宾及其附属群岛,包括加罗林群岛,马里亚纳群岛(另一时空历史上美西战争之后由西班牙转让于德国)在内的所有权益,以合适的价格转让给中国朋友”。

到了这个时代,往日的海上霸主西班牙早已沦为欧洲三流国家。在另一个时空的美西战争,老朽的西班牙面对刚刚开始武装的美国人,三两下就被揍到满地找牙。老旧的西班牙远东舰队,被杜威远渡重洋的几艘巡洋舰一顿lu-n炮轰平,甚至在美国人到来之前,菲律宾义军就yijing推翻了西班牙的统治,宣布“独立”。

在这个时空,美国对菲律宾的野心bi迫新建国的中华帝国不得不采取强硬态度,以避免国内被煽动起来的民族主义情绪产生更大的反弹,同时也利用这一干涉避免了美国势力直刺中国腹地,还借机从西班牙人手里攫取了关岛,以及菲律宾的大量经济政治特权。

拥有了治外法权和经济特权,可以开办华校,再加上中国政fu的有意推动和直接扶持,菲律宾成为华人移民的沃土。七八年下来,居然有两百万的中国移民涌入了菲律宾“讨生活”。菲律宾各处未经开发的处nv地被勤劳的中国人种上了水稻,水果和橡胶树,铜矿,铝土矿和锡矿也得到了开采,中国人修建了铁路和港口,并且和荷属东印度一样建立了“保安队”,“联防队”,“护路队”。

面对中国人的大举进入,西班牙殖民当局有心反悔,却实在没有足够的liliang。西班牙内部的民族分裂,阶层矛盾,宗教矛盾,早已让这个陷入贫困的国家痛苦不堪。

1902年,刚刚成年的西班牙国王阿方索十三世(遗腹子)成年,宣布“亲政”,结束了母亲奥地利公主的摄政期。1906年5月,阿方索十三世与维多利亚nv王的外孙nv巴腾堡郡主维多利亚?尤金妮亚结婚,结果当天遭到暗杀,婚礼车队受到炸弹袭击,死伤上百人(史实),皇后的婚纱被鲜血染红。

在另一时空的历史上,这个国家将很快陷入**l-ngch-o,马德里和巴塞罗那等地的民众打出了推翻君主制的旗号,bi迫西班牙当局开始了全面改革,西班牙王政进入倒计时,并最终在三十年代垮台,进而爆发了残酷的西班牙内战。

在这一时空,yijing虚弱不堪内外jiāo困的西班牙王国政fu早已无力维护远在东南亚的那块飞地,而华人的持续涌入,北面那个大国的强势,都让这些伊比利亚人清楚,自己在远东的最后一块遮羞布yijing进入倒计时。

荷属东印度的遭遇让他们兔死狐悲,却也让他们警觉。他们很清楚,如果中国人照葫芦画瓢地在菲律宾来一次,西班牙人连最后一点面子都会失去,结局就是光着屁股滚回欧洲,甚至还会浸染在血泊之中。

与其如此,不如主动“jiāo易”。

在这种推动之下,西班牙外jiāo使团就以菲律宾和附属岛屿这个货物前来“询价”。

西班牙人的胃口并不大:三千万英镑。

这笔钱,对于这个农业国来说差不多是三年的财政收入。

中国的反应也很积极:一千万英镑。

在郑宇的计划里,等到欧战爆发,菲律宾是肯定要拿下的。说白了,留着这块地方,不过是避免让英国人的面子上太难看,也要维护一下中国在欧美shijie的总体形象。

但现在中国一边介入bo斯宪政**,支持bo斯收回主权,一边在加里曼丹建国,yijing树立了一个“民族民主”的形象。当然,牌子是挂上去了,信不信是其他人自己的问题。

通过这一过程,中国yijingmo清了英国人的底牌,又通过协议完成了划分。现在西班牙人自己送上m-n来,那自然也不必客气。

西班牙方面马上提出价格“过低”,并且以北加里曼丹为例,“西属菲律宾比英属加里曼丹土地广阔得多,物产富饶得多”,理应“值三千万英镑”。…,

中国方面则直言不讳地提出,“做生意不但要看货,也要看jiāo易对手。北加里曼丹属于大英帝国”。

不用往下说了。西班牙人也是老江湖。

眼看西班牙人分外失落,方石坚也抛出了糖果:

第一,价格提升到一千五百万英镑,但不能再提了。方石坚建议西班牙人“想一下阿拉斯加”,一百七十万平方公里的土地才七百二十万美元,而且还没足付,jiāo易对象是俄国;再想一想路易斯安那,美国人从拿破仑陛下的手里买过来的价格是每英亩三美分,一共才huā了一千五百万美元;如果按产出,这块土地给西班牙贡献的财政收入一年才不到六百万美元,而且“大部分来自华资”;

第二,中国“愿意帮助西班牙王家政fu改变军队”,方石坚提出,“中国在如何以君主制管理多民族国家方面有些经验”,尤其在军队方面“愿意与西班牙王国分享一些心得”。

正在被巴斯克分离主义和内部极端民族主义,保守派,立宪派,自由派,社会党人搞得昏头涨脑,活得步步惊心的西班牙王国政fu,与其说是被那一千五百万英镑打动(尽管这对西班牙来说确实是无法拒绝的巨款),倒不如说被第二条打动。

阿方索十三世很清楚,一旦“东方殖民地爆发一场**,西班牙必然战败”,以此为契机,民族主义者受损的民族自尊心,地方民族分离主义,下层的不满,就会汇合成一股强大的风暴,“掀翻bo旁王朝在伊比利亚的统治”。

这位一生坎坷的年轻国王是一个有些脆弱而敏感的人。在另一时空,面对三十年代的西班牙**,他选择了“退出”,并且在颠沛流离中郁郁而终。现在,面对中国在南洋表现出来的咄咄bi人,既然选择了主动放弃,他也就不可能再中途折回选择“决战”—西班牙也实在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和中国“决战”的。

就这样,在十二月二日,中国和西班牙外jiāo部分别宣布缔结了《中华帝国与西班牙帝国关于菲律宾问题的外jiāo协定》,西班牙政fu将其在菲律宾及其附属岛屿的一切主权转jiāo给中华帝国政fu,中华帝国政fu以外jiāo馈赠的方式赠予西班牙王国政fu一千五百万英镑,并承诺确保“菲律宾天主教徒的宗教信仰自由”,“各国在菲律宾的合法权益受到充分保护”。

随即,中华帝国政fu宣布设立“吕宋省”,并进一步成立“南洋总督区”,以统辖吕宋省和渤泥国,统一负责南洋事务。

举国欢腾,万民奔走相告。

第五十六章 激荡的世界(上)

在后世的历史上,1905-1907年被称为改变未来人类历史的三年。

继1905年震惊世界的亚洲大战在1906年6月正式闭幕之后,国际政治经济格局的变动不但没有停息,反而以越发迅猛的速度展开。

中英,中法,中美相继修约和缔结外交备忘录,并没有让整个世界归于平静。不甘寂寞的德意志帝国与中华帝国终于缔结了军事防御同盟,尽管没有缔结全面军事同盟让德皇威廉二世颇为遗憾,让英法心中庆幸,但中德合作的明显加强依然让英法胆战心惊。

紧接着,先是中国履行协议,安南顺化犹太自治区正式宣布独立建国,国名为“以色列国”,领土面积大约两万四千万平方公里,人口二百一十万,并与中国方面迅速缔结外交协定,商业贸易协定和军事同盟协定,被纳入了中国主导的东亚政治军事同盟系统之内。

以色列国成立之后,立即宣布了优惠性的移民政策,对全世界的犹太人敞开大门。在俄国的战乱之下惶惶不可终日的东欧犹太人纷纷漂洋过海来到以色列,让这个新独立的国家在年底的时候,人口已经上升到了二百六十万之多。

紧接着,《东亚联合公报》出笼,中国,朝鲜,日本,琉球,暹罗宣布在北京成立“东亚联合体”,为创始缔约国,在北京设立东亚联合体常务会议,并着手建立“东亚关税同盟”,成立了东亚联合司令部,以中华帝国陆军总参谋长林肃仁出任东亚联合司令部副总司令官代行总司令职能,文化交流也开始全面展开。

东亚启动“一体化”进程震惊了整个世界。在英国看来,这是中国在东亚打造一个足以和大英帝国抗衡的“东方帝国”的明显信号,而这个拟议中的“东亚关税同盟”更是让英帝国内部的“帝国特惠制关税同盟”倡导者抓住了救命稻草,开始了更加猛烈的宣传攻势。

很快,各缔约国落笔签字了《东亚关税同盟条约》,宣布成立“东亚关税同盟”,内部采取自由贸易,对外关税政策一致。

到了八月下旬,波斯爆发立宪**,发生内战,结果中德美英全部卷入,最终的结果却是波斯新政府站稳了脚跟,并且在中美德的帮助下收回了大部分主权,在英波石油公司中获取了部分股份,而英国则正式租借了阿巴斯港,英波石油公司变成中英波三国共有。

与此同时,南洋爆发土著居民和华人的大规模武装冲突,中国海军和陆战队以护侨为名介入,荷属加里曼丹华人宣布独立建国,并在中国的支持下从英国购买了英属加里曼丹,最终成立了渤泥国,并随即加入了东亚联合体和《东亚关税同盟条约》。

如同推倒了多米诺骨牌,菲律宾的华人社会暗流涌动,西班牙殖民当局见势不妙,主动向中国摇动橄榄枝,以一千五百万英镑的价格把菲律宾群岛整体打包转让,体面地从亚洲撤退。

几乎就在同时,法属安南,也就是安南南部地区也开始出现了骚动,而正在折腾印度斯坦独立运动的英属印度也是风起云涌,众多殖民地地区目睹了“有色人种击败白人强国”,“波斯立宪**取得胜利”,“加里曼丹殖民统治被推翻”等一系列事实之后,纷纷开始联络民族独立运动。不满殖民压迫的民族资产阶级和知识分子,生活贫困的下层民众,野心勃勃的殖民地土著精英出于种种目的汇集到一起,掀起了世界范围内的反殖民主义民族自决浪潮。

殖民地的纷纷不稳震动了英法两大殖民帝国。

为了避免本国整个殖民体系的瓦解,两国不得不联合展开自救行动。

十月,英帝国在伦敦召开“殖民地事务最高会议”,历经半个月的争论和妥协,最终宣布成立“帝国特惠关税体制”,对内采取工业制成品5,农产品免税的政策,对外统一采取工业制成品15,农产品20的政策。…,

几乎与此同时,英帝国在原有的英法,英美,中英等互惠制贸易协定的基础上,与几个重要的贸易伙伴也缔结了关税互惠体制,算是减少了世界主要强国对英国放弃自由贸易政策产生的恶感。

利用这一关税同盟,英帝国成功地加强了本土与殖民地的联系,从经济上在英帝国外围“建筑了一个强大的藩篱”。但另一方面,帝国内部农产品免税,也导致英国本土农业受到进一步的冲击。但工业品内部关税降低和对外高关税,也同时提高了英帝国工业制造产业在英帝国内部的竞争力,促进了英国工业的发展。

这个关税保护协定,严重损害了英德关系。

两国的关税互惠谈判并不顺利。几年来德国的咄咄逼人,英国内部的反德浪潮,都让两国的互信逐级走低。德国在中英同盟间“横插一杠子”,在波斯的介入,以及利用俄国内乱于近东和东欧,北欧快速扩张的事实,都让英国统治集团深感“德国人的威胁迫在眉睫”。

再加上德国快速扩张的商船队,飞速发展的工业力,对英国的制造业和全球贸易体系造成了严重威胁,在这种背景之下,英国的帝国特惠制本来就是首先针对德国,与德国的关税特惠制也自然而然被作为了一个“缓兵之计”。

在英国人看来,这只是他们在德国军事威胁之下的“和平努力”,而在德国人看来,英国人“缺乏诚意”,只是“敷衍”。

英德关税互惠制谈判不欢而散。

面对步入冰点的英德贸易,德意志帝国政府发出了“到东方去”的号召。

这里有两层含义:第一个是对新占的俄属波兰,新纳入德国体系内的芬兰,立陶宛,罗马尼亚和土耳其在内的东方加强投资和贸易;

另一个是对东亚联合体地区加强商贸合作,实现“东西方大联合”。

伴随着中国方面潮水一般涌入的订单,东欧地区对德国商品的大量需求,德国工商界如同上足了发条的闹钟一般疯狂地运转了起来。无数挂着中国龙旗,或是德意志帝国红白黑三色国旗的商船载运着机床,光学仪器,化学染料,原材料,农产品,纺织品,牲畜,汽车,军械,穿梭往来于东西方之间,连英国的苏伊士运河通航费收入也增加了不少。

直布罗陀海峡,苏伊士运河,霍尔木兹海峡,马六甲海峡,位于这些咽喉水道的英国人,心情复杂地看着中德两国的船队来来往往,大多产生了一种危机感:不列颠和平的时代……

仿效英国,法国也紧跟着采取了类似的“法兰西特惠制”,力图把法国本土与非洲,拉美,亚洲的各法国殖民地更加紧密地结合起来。

面对德国在欧洲,中国在亚洲咄咄逼人的攻势,英法不得不采取更加紧密的协作进行抗衡。

继以天文数字的贷款稳定住了俄国沙皇政府,并一步步推动沙俄政府转入攻势之后,英法两国也分别与俄国完成了商务修约。作为贷款的附加条件,沙俄政府确认把对英的“惩罚性关税”(1913年,英国制成品在俄国的进口关税超过113)下降到60,对美降低到20,对法国进一步降低到15,同时敞开大门欢迎英法美的投资。

而在修订商约中,俄国还进一步出让了西伯利亚铁路的部分附加条件,尤其对英法美在新设立的“西西伯利亚自由贸易区”投资经商给与了很多便利条件,试图把英法美更深地拉入西西伯利亚,以作为中俄未来的缓冲,遏制中国人“发动新的侵略战争”。

英法两国的“民主政府”也开始意识到,如果不具备“优势的军事存在”,就难以对抗中德的进一步扩张。

法国人的感受比英国人要强烈得多。

早在一九O六年八月,志得意满的德皇威廉二世出访摩洛哥城市丹吉尔,宣布德国将致力于“维护摩洛哥的独立,列强在摩洛哥利益均沾”。紧接着,德国首相皮洛夫发出建议,把摩洛哥问题提交国际会议讨论。…,

这一强硬表态震惊了法国朝野。

民族主义情绪高涨的法国人纷纷走上街头,要求政府“不惜一战”,维护法国在摩洛哥的“宗主国地位”。法国内阁爆发激烈冲突,外长德尔卡塞在铺天盖地的谩骂中辞职,总理克列孟梭兼任外长。

这位强硬派马上与英国方面联手对德国施压,同时又对中国方面表达善意,加紧推动中法修订商约的谈判,以便拉拢中国。

英国方面的态度也是前所未有的强硬。

白厅方面直接表示,英国“将与巴黎方面站在一起”,并“不惜一切代价面对破坏西欧和平的行为”。

德皇立即指派驻华大使询问中方的意见。

中国方面委婉地表示,国家刚刚经历大战,“不可能马上从事一场更大规模的战争”,中国需要时间“医治伤痛”。

冷静下来的德皇也意识到自己需要足够的时间消化胜利品,随即派出特使与英法方面谈判,最终在中国的斡旋之下达成《阿尔赫西拉斯协议》,法国保证摩洛哥“独立”,德国则承认法国对摩洛哥有“警察权”。

尽管这一次的危机在英国的介入和中国的斡旋下平息,但法国人已经意识到了德国迫在眉睫的威胁。

眼看俄国内战悬而未决,而且无论如何,俄国都已经被削弱到“无法再对任何一个强国构成有力威胁”的状况,法国人在审视其国家安全状况的时候,愕然发现其领土已经被充满敌意的强国所包围。

在东北方向上,德国的强悍陆军,随时可能从莱茵河,以及比利时方向突入法国;

在东南方向,与德奥缔结了盟约的意大利尽管一度和英法眉来眼去,但随着德国阵营“开始占据明显优势”,意大利也开始在意法边境扩建军事设施,建设道路和兵站体系,在军事建设上越来越“转向进攻性”,其目标无疑是当年法国以帮助撒丁王国统一意大利为由获取的尼斯和萨伏伊。

在北非,意大利人正在加强在利比亚的军事存在,而其近邻就是之前法国从意大利嘴里强夺的法属突尼斯,以及处于英法控制下的埃及。意大利的地中海舰队频频展开演习,甚至和土耳其舰队,奥匈帝国的地中海舰队谋划“联合演习”,让英法两国海军空前紧张。

尤其是土耳其奥斯曼帝国新从中国获取了几艘原属俄国的战列舰和巡洋舰,实力大增,现在隐隐以东地中海和黑海“霸主”自居。

在法国的《费加罗报》上,一位政治评论家描绘了以下场面:

“……德国人的军靴将在铁十字军旗的引导下自比利时滚滚南下,另一支强大的德军则从梅斯方向截断我国防线,巴黎将在一个月内陷落……在东南方向,意大利的六十万陆军将突破国境。”

“地中海上,意大利,奥匈帝国和土耳其的舰队将合流,苏伊士运河将被截断。法国地中海舰队不得不与英国地中海舰队退守西地中海。法属北非和本土的联系面临截断的危险,法国南部海岸面临陆海两方面的攻击威胁,意大利,奥匈帝国的舰队将掩护大批陆军在马赛登陆,切断法意边境的军队……”

“在巴尔干,失去俄国保护的塞尔维亚等国家将不得不屈服于德奥的强大力量,希腊要么亡国,要么投降,塞浦路斯岛无疑是土耳其人的盘中之餐……苏伊士运河处于土耳其人的直接威胁之下,没有了俄国人的威胁,波斯又明显对英法抱有敌意,英军在埃及面临意属北非和土耳其人的两面夹击……法属北非是柔弱的……”

“……在东方,法国将永远失去安南殖民地。是的,我想说的是,实际上三十年前我们就该失去了。只要中国人愿意,他们随时可以夺取这里,甚至他们有足够的能力吃下整个西太平洋乃至印度洋……”

“也许有一天人们会骄傲地提出,德国的欧洲,中国人的亚洲,美国人的美洲。法兰西?谁是法兰西?”…,

到了这个时候,即使是最缺乏常识的法国平民也看得出来,没有了俄国人的有力臂助,法国的国防形式会恶化到何等境地。

法国内阁已经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而英国人也被殖民地内部的分离运动,中德美发动的海军造舰竞赛,以及波斯到南洋的一系列事件折腾得头疼不已,在这种背景之下,以英国的丘吉尔和劳合?乔治,阿斯奎斯,法国的克列孟梭穿针引线,两国终于决定“以强有力的手段建立决定性的全面合作机制”。

面临着亡国危险,本性上又有些容易激动和夸夸其谈的法国人以最大的热情给与了响应。

这个时候,克列孟梭政府已经明显转向右翼民族主义,开始以德国的威胁为由头,大肆煽动民族主义情绪,并以此压制无产阶级运动,打击左翼阵营。法国社会掀起了一股“爱国”热潮。几乎隔三差五,枫丹白露大街上就有大群的青年挥舞国旗,高唱《马赛曲》招摇过市。

由于外交上的“不力”,克列孟梭邀请雷蒙?普恩加莱出任外交部长。这位著名的右翼民族主义者出身默兹省,原本是律师,后来从政,一直极度仇德,并且和法国工业界关系密切。普恩加莱就任外长后,与克列孟梭一手推动了“英法全面合作机制”,宣布“两国永不拆伙”。

这位右翼民族主义者公然宣布,“英法两国之间将不会再有任何的冲突与战争”。

两国军方也进行了紧密磋商,经过反复的争吵,各种各样的利益交换,最终达成了“陆上作战以法国负责最高指挥,海上作战以英国负责最高指挥”的原则,并制定了从欧洲到非洲的一连串联合防御计划。

法国陆军部已经成了“疯人院”。

由于俄国的崩溃,原有的军事计划不得不进行全面修订,而德国人的扩军备战和中德在欧亚大陆的频频出击让法国人嗅到了“致命的威胁”。面对近在咫尺的三国同盟,原本由波那尔等人奉行的“攻势战略”成为一团废纸,高傲的法国人不得不转入“战略防御”的主基调。

时任法国最高军事委员会副委员长的米歇尔将军提出,面对德奥意的全力攻击,法国唯一的胜机在于“展开纵深防御,并以机动力量对运动中的德军薄弱环节进行猛击,稳固防线,以等待盟国的全面动员与支援”。为了达成这个目标,法国“必须大力扩充常备兵力,加强预备役力量,并构筑纵深的国防防御体系”。此外,法国必须力争“在开战后一个月内至少有三十万人以上的英国军队抵达法国”,并且“马上加强与美国的合作,力争在开战后的一年内获得美国实质性的军事支持”。

这个对法国来说“离经叛道”的意见,在这个时刻却得到了法国军部的全力支持。根据法国军方的兵棋推演,如果现在爆发战争,“法国可能在三个月内亡国”。即使是一向主张攻势主义的霞飞,坎贝尔,杜兰德,梅西米等高级军官也不得不承认,目前法国的军事态势已经恶化到“极端危险”的境地。一贯以意志坚定和“极端自信”著称的法军少壮派军人霞飞公开声称,“我们也许可以抵挡住一个德国,却不可能在德国,奥匈和意大利的全力攻击下生存”。

面对如此严酷的局面,法国总理克列孟梭清醒地意识到,他已经不能再依赖那些传统守旧的“攻势派”军人。华军在亚洲战争中采用的摩托化突击和空中力量,让这位总理也意识到军事变革的势在必行。

眼看着德国方面也开始大规模启动军事改革,克列孟梭不得不以强力手段推动被法国军部的改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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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激荡的世界(下)

首先,克列孟梭提拔以镇压马提尼克起义,并曾历任法属苏丹和马达加斯加总督,并且因素有远见而得到法国民意一致拥护的约瑟夫=加利埃尼将军出任陆军部长。

这位五十六岁却依然精力充沛的资深悍将一上任就挥动大刀,把法国总参谋部的一批“军事神秘主义派”军官“砍杀得七零八落”。一直与其不睦的霞飞被调离总参谋部就任第十二军军长,波那尔被打发到俄国“考察军事”,杜贝尔,杜兰德等人逐渐失去权力。

随即,加利埃尼和米歇尔等人合作,提出了法**事改革的初步计划,即所谓“加利埃尼革命”,其原则就是“德国人有的我们都要有,而且要有更多”。这个简单化的原则最大限度上激发了法国人的民族自尊心。

加利埃尼认为,为了应对“德国为首的军事集团的压迫”,法国至少要拥有一百二十万人的常备陆军,四百万人的预备役人员,以及不低于九十万吨的舰队,还需要大力加强空中战力,以“吓阻敌意邻国的一切军事冒险”。

加利埃尼的扩军计划震动了整个法国政坛,也让法**界欢欣鼓舞。这位新任陆军部长在军内的威望顿时攀升到了极点,连带着克列孟梭也成了法国民族主义者眼中的新偶像。

不过,法国议会不愧为“自由市场式国会”,参众两院各党团的议员们使尽了浑身解数,抓住这个机会表现自己,却让整个扩军计划遇到了重重阻碍。

有人认为“远远不够”,有人则认为“负担过重”,还有人提出“摩托化纯属天方夜谭”,有的则干脆提出“取消常备军,全部采取民兵体制”。预备役的方案更是遭到众多非议,种族主义分子反对非洲裔和犹太人服役,却要求他们出“免役税”·一些激进左翼则反对兵役,认为“无产阶级没有义务保卫资产阶级的祖国”,法国式的夸夸其谈让加利埃尼和克列孟梭举步维艰。

经过长达一个多月的争吵,修订·利益交换,暗中的无数勾心斗角,甚至连总统法利埃也不得不站出来呼吁“为了法兰西”,力挺内阁,法国参众两院最终总算通过了军事改革计划,并开始着手税制改革以增加收入,尤其是扩大中央政府的收入(法国地方政府收入超过中央政府)·配合扩军。

为了加快扩军,也是为了加强与美国的合作,避免出现“中德美三国轴心”,法国陆军部在总统和总理的支持下,决定启动“对美大采购”,派遣了庞大的军事采购代表团前往美国匹兹堡和底特律等地“考察商务”。

考察的结果让法**方“非常满意”,但也对美国方面提出,法国的军事订货“规模庞大”·希望美国方面尽快调整生产能力。面对这样巨大的馅饼,美国各行业的公司纷纷组成“联合体”,以优惠价格竞标法国的军事装备采购。从各项军需耗材·一直到卡车,装甲汽车,摩托车,甚至利用美国履带式拖拉机底盘开发仿中国式战车,火炮牵引车,重炮,飞艇,飞机,法国人庞大的采购清单让整个美国工商界集体亢奋。

法国工程师受命与美国方面分享技术资料,美国的多家企业也在这样天文数字的订货面前接纳了法国投资·美-法军事工业协作体制的确立,逐渐对美国朝野的外交调门产生了越来越直接的影响。

面对越发严峻的国际局势,英国朝野也逐渐意识到,随着中国的崛起,俄国的瓦解,中德两国不但在意识形态·国家利益,甚至在地域上也逐渐开始建立联系,正在使英国传统的以海军舰队,金钱和军事政治同盟为基础的世界秩序逐渐走向崩溃。

面对这一趋势,英国“要么被动接受,要么主动抗争”,而抗争的结果,“几乎肯定是一场决定性的战争”。

已经成为英国朝野瞩目之焦点的“莫尔斯=莫连”再度发表了一篇高论:《新世界与不列颠》。…,

“…···英格兰的绅士必须清楚,我们每天都可以悠闲地喝着下午茶等待殖民地财富源源流入的时代已经结束了。新世界,是一个钢铁和石油组成的世界,也是大陆国家发展起庞大的工业生产能力,建造起庞大舰队的世界。在这个新世界中,那些土地广袤人口众多的国家正在崛起,他们的商品随着他们的军靴,马队和商船涌向世界的各个角落……”

“…···情况是显而易见的。这些国家每进一步,不列颠就不得不后退一步,而不后退,就要面临战争。可不列颠是否已经为捍卫圣乔治的荣耀做好战争的准备?绅士们,你们是否已经准备好骑上骏马,登上战舰,为了国王和不列颠与那些军事强国久经沙场的勇士们战斗到底?”

“…···不列颠还没有为这个新世界做好准备,他依然在沉睡,在滚滚流入的财富洪流中陶醉。他意识到自己必须做些什么,却不知道到底该怎样去做。他的光荣属于旧世界,而新世界却早已粉墨登场,以巨大无比的身躯把旧世界彻底淹没在历史的暗影之中…···”

“…···外交手腕的发挥依赖于国家的实力,而国家的实力要以战舰和大炮来体现。新世界早已吹响了军事革命的号角。俄国巨人已经倒下,一个从柏林到东方的轴心正在形成……请诸位在地图上按照以下地点进行连线:柏林-维也纳-罗马-华沙-布加勒斯特-君士坦丁堡—塔什干-亚洲某城市。这个新的联盟正在笼罩整个世界岛,他的威力覆盖了太平洋,大西洋和北冰洋,并且随时可能深入印度洋。”

“…···这个圣乔治旗下的一字长蛇阵从伦敦到直布罗陀,再到开普敦和苏伊士,然后到印度,马来亚,澳大利亚和新西兰,再到加拿大和英属圭亚那,纽芬兰······三千五百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上居住着四亿五千万人·却只有五十万陆军,而且装备陈旧,几乎没有空中力量,也缺乏卡车·摩托车,装甲汽车和战车。而在欧洲某地,五十四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上居住着六千六百万人口,却驻扎着八十万常备陆军,而另一个面积相仿的国家,尽管只有四千万人口,却正在计划把常备陆军扩充到一百二十万。他们正在快速实现军队的现代化·而他们的海军也在以惊人的速度进行扩建。

“…···这就是新世界,一个大陆国家崛起,以枪炮和战舰决定国家地位的世界。绅士将摘下礼帽戴上钢盔,民众将脱下便装换上军装和工作服。这是一个钢铁和石油的时代,是一个强大民族们宁愿以铁和血去结束争吵的时代。富饶的不列颠,光荣的不列颠,伟大的不列颠,面对新世界·生存还是毁灭,这是个问题。”

莫尔斯=莫连的文章“再次震动了整个伦敦”,几乎在两天后·英帝国主义者和仿效中国青年团和少年团的童军组织就发动了大规模的游行示威,要求“立即行动,恢复不列颠的光荣”。英国一向采取募兵制,很快,从苏格兰的阿伯丁到最南面的波茅斯,再到北爱尔兰,英国各地掀起了狂热的爱国热潮,无数适龄青年纷纷前往征兵所,主动要求“自愿入伍”。

早有准备的英国内阁,迅速把陆军部和海军部联合制定的《帝国防卫计划纲要》提请国会下院审议。

当班纳曼首相走上演讲台·整个下院掀起了经久不息的掌声,所有的议员都热切地注视着这位曾经缺乏“存在感”的“好人亨利”。

在这个迷茫而微妙-的时代,不列颠的绅士们需要一个强有力的意志告诉他们:航向就是那里!

班纳曼首相的身体已经每况愈下。

这位另一时空将在两年后因心脏病去世的英国政治家,自上任以来就麻烦不断。内外交困的格局,政局的混乱,殖民地事务和强国扩张·工商业困局搅和在一起,又搭上英国无产阶级运动浪潮蜂起,每天都在消耗着这位老人所剩不多的元气。…,

但这一天,班纳曼爵士表情严肃,双眼明亮,整个人散发出某种难以名状的气质。

“尊敬的绅士们,各位议员:我今天要带给大家的是决心,是不列颠的意志。他无形,却可以影响整个有形的世界;他仁慈,却具有雷霆一般的威力;他伟大,却并不惮于用一切手段来消灭他的敌人—从今天开始,大不列颠将愿意为了它的荣誉和利益付出最后一块英镑,并在必要时流尽最后一滴血。”

短訇的寂静之后,反应过来的议员们发出了震耳欲聋的欢呼,“险些掀翻屋顶”。

班纳曼首相,此刻全无往日的“好人”形象,目光威严,环视全场,等待着欢呼声渐渐沉寂。

“…···不列颠是爱好和平的民族,是守信的绅士,很多年以来,他们喜欢用商人的秤而不是武士的长矛来进行交易,他们喜欢冒着风浪远涉重洋,给蛮荒中的土著民族带去文明之火。他们相信商业行为是这个世界的本质,他们以契约而不是暴力来维护这个世界的运转。”

“在这个新世纪,越来越多的新生力量开始崛起,一些古老的文明开始以另一种方式恢复他们的光荣……原有的世界正在受到越来越猛烈的冲击,激荡的世界正在走向不可知的未来。不列颠的和平需要不列颠的力量,而这种力量来自于你们,伟大的不列颠人,整个英帝国的四万万人……”

“在激荡的世界中,不列颠必须成为人类的方舟,他需要永远屹立不倒,指引着世界的光明。面对新世界,不列颠将欣然宣布以下政策:不列颠的常备陆军人数,将在未来五年内提高到一百二十万人,其中六十万人位于本土。不列颠的本土防卫军将得到扩充,在必要的时刻,他将在一个月内扩充磐百万人。不列颠的海军,将坚定不移地实行两强标准,他有足够的信心,也有足够的能力确保自身于海洋上的优势地位,并将乐于为了大英帝国的合法权益战斗到最后一人。

“上帝保佑吾王。”班纳曼首相虔诚地划了一个十字,神态威严而安详,“以圣乔治之名·上帝将与不列颠同在。”

这个简短的演讲彻底引爆了英国国会近来已经“处于临界点”的帝国主义情绪,狂热的议员们甚至跳上桌子“忘情欢呼”。

防卫大纲的通过毫无悬念,而随之而来的加税法案则让英国工商界,尤其是殖民地工商界有苦难言。但形势如此·走到这一步,已经很少有人敢于冒着“卖国贼”的危险出来带头反对增税。

莫尔斯=莫连指出了问题的所在:“……从一百年前到现在,帝国的名义国债金额增加了三倍,但人口却增加了四倍,工业产出增加了十二倍。近四十年来,公债处于下降趋势……帝国国民的税收和公债负担在全世界都处于相对较低的水平,仅就联合王国本身·不考虑海外殖民地,19031904财年的预算收入是15亿英镑,而德国达到了30亿马克……”

这个时代的英国依然笼罩在浓厚的帝国主义情绪之中。习惯了不列颠和平的英国精英阶层,眼看着日不落的荣光受到了挑战,甚至整个帝国已经面临被肢解的危险,终于开始放下了一贯的矜持,也暂时搁置了对加税的恐惧。

新的1906190'年预算,仅联合王国本土的预算收入就跃升到二点二亿英镑·并且宣布发行多达两亿英镑的国债,以“补充国家建设开支”。

海峡对岸的法国欢欣鼓舞,总理克列孟梭称赞大英帝国“迈出了富有远见的一步”·并且对于“英法全面合作机制”抱有“越来越强的信心”。

面对英法两强掀起了扩军狂潮,德皇威廉二世不甘示弱,立即指令内阁和军部,制订了一个新的扩军计划。

尽管德皇对社会民主党人和立宪自由派“混入军队”依然秉持谨慎,但仍然滞留在中国走访各地的威廉皇太子显然打动了自己这位自视甚高的父亲:“······中国的胜利,源于对国民力量的全面动员,而德国目前的战略态势看似有利,根本却在于德国自己是否可以首先取得决定性的胜利,并能够在自足的基础上取得长期性战争的胜利······对国民的发动依赖于强有力的社会组织,以及民族主义的舆论宣传·德意志要打破英法的封锁,要确保面临英法美的军事进攻依然保持优胜,就需要扩充军事实力和潜力,并进一步加强与中国方面的合作······”…,

“…···国家的全面动员,挖掘全民族的战争潜力是必须的,至于左派社会党·我相信陛下有足够的指挥和威力让他们无法为恶。中国人开创了一条总体战的路线,而德意志必然可以用自己的方式演绎得更加精彩……”

修订后的《德意志帝**事防卫纲要》很快出台,引发了德国内部的广泛争议。以左派社会民主党为首的议员普遍质疑其必要性,但当德国舆论开始大肆宣传英法的扩军,并且罗列了英法两国媒体众多仇德言论之后,左派的质疑成为了冷嘲热讽的对象。

最终通过的防卫纲要提出,德意志帝国的常备陆军将高达一百三十万(正好比英国人以及法国人的计划多十万),并进一步扩大预备役建设。德国陆军将加速实现摩托化,合成化,重火力化,其目标是“维护欧洲和平不会遭到某些西方强国的破坏”。

奥匈帝国和意大利方面也不甘寂寞,纷纷宣布了野心勃勃的扩军计划。甚至土耳其苏丹也宣布了“军事现代化”计划,甚至宣布“裁减宫内开支”以“复兴国家”。一些人老珠黄的妃嫔宫女乃至阉人离开了奢华的苏丹宫廷,通过对俄军事行动尝到甜头的哈米德二世苏丹决心“仿效中德,铁血强国”,居然有了几分励精图治的样子。

这一场军事竞赛,在整个世界嗅到了不详的味道。

悲观的政治评论家纷纷预言,当各国的五年扩军计划完成,从一九一一年新年开始,“一场席卷东西方的决定性大战”就会进入倒计时。

在后世,描摹这一段历史的时候,很多人喜欢引用温斯顿=丘吉尔的《铁血世界》:“······与上个世纪一样,新世纪的开端起自一个超强大国的军事胜利,而且都伴随着一位皇帝个人的传奇。唯一的差别,上一次这个强国位于欧洲,这一次位于亚洲。而这个差别,似乎也预示这世界政治经济中心的转换……”纟

第五十八章 俄罗斯的命运(上)

斯摩棱斯克的第一场雪,比往年来得更早。

一夜之间,血染的原野已经变成了冰雪的世界。

农民阿格纳耶夫小心翼翼地推开门,却被眼前的情形吓了一跳。一个身穿军装,浑身是血的军人就靠在他的门旁,掏出一个纯银十字架递过去,虚弱地说道:“兄弟,看在圣母的份上,能让我躲一躲吗…….…天黑了我就走。”

阿格纳耶夫看着对方可怜巴巴的样子,又看了看手中的纯银十字架,想着自己家里的余粮早被苏维埃征集,现在下了雪,家里又快要断粮,脸sè急剧变幻。

“兄弟,帮帮我,我这里还有些卢布………………”伤兵从兜里掏出两个五卢布面值的金币递了过去,“看在圣母的份上………………”

阿格纳耶夫小心翼翼地往周围看了看,扶着伤兵进了院子:“你在地窖里老实呆着………………千万不要出声,晚上你就走!”

“谢谢了兄弟!”

一小时后,农民阿格纳耶夫已经浑身是血地倒在村口。

“这就是窝藏赤匪的下场!”哥萨克军官把左轮手枪插回枪套,环视周围瑟瑟发抖的村民,“沙皇陛下是仁慈的………………但对于任何包庇赤匪,以任何形式支持赤匪,发表反对沙皇陛下,支持赤匪言论者,都要给与最为冷酷无情的惩罚。”

“任何人如果还有疑问,我不介意让这十五个人在地狱里向你们当面解释。”哥萨克军官冷酷地说道,“我给你们一天时间,把你们知道的一切赤匪支持者,所谓的先进分子,全部供出来。主动站出来承认的,会获得减刑。被揭发出来的,就会受到最严酷的惩罚。

不要抱有任何侥幸心理,这个村子至少还应该有二十个赤匪…根据我们的经验,这是不需要怀疑的。”

“二十个。”军官伸出两根手指晃了晃,“两天时间………………如果供不出来,那只能说明你们全部是赤匪的同党…就都要受到惩罚。”

在远处,传来了哥萨克们骑马追击时候的“咻咻”声,军官看去,只见几个明显是俘虏模样的苏维埃军人正在背着双手拼命逃跑,后面的两个哥萨克骑兵挥舞着马刀,比赛式地追上去,几个利落的砍杀…人头滚滚,旁边的哥萨克大声叫好。

“很有趣的比赛。”军官对着身边跃跃yù试的骑兵们笑了笑,“这里有足够的赤匪供我们娱乐……去他们的酒窖看看,也许会有sī藏的伏特加也说不定。”

军官看了看被恐惧近乎压垮的俄罗斯村民,tiǎn了tiǎn嘴chún,chún角微翘。

俄国的内战,已经进入了毫无理xìng的状态。

交战的双方,都已经不再是理智的人…而是野蛮的凶兽。残酷的战争早已让双方的人xìng流失殆尽,而不约而同采取的妖魔化宣传,仇恨宣传…更让双方的军人视对方的军队,乃至平民都如同洪水猛兽,充满了仇恨和恐惧。

在这样的状况下,双方越来越倾向对敌对人员采取最为严酷的手段以震慑一切反对力量。而这种残酷xìng的竞赛,则让双方都不再存有任何幻想。

内战演变成了对敌对阵营一切目标毫不留情的大屠杀。

继苏维埃方面颁布了冷酷无情的全民动员和余粮收集制,肃清一切反动分子的系列法令之后,苏维埃统治区内出现了被称为“赤sè恐怖”的景象,一切都仿佛回到了雅各宾时期的法国。而俄罗斯人特有的野蛮和缺乏理xìng,又让这种恐怖专政达到了文艺复兴以来欧洲闻所未闻的残忍。

无数的“贵族,地主…富农,反革命坏分子,妄图复辟的反动军官”被就地枪决和灭门,引起了知识分子的普遍抗议,而随即,强硬的苏维埃政权宣布…对“资产阶级反动文人”展开“再教育”,一批批的知识分子被送去矿坑进行“劳动改造”。

契卡如同滚雪球一样壮大起来,也终于建立了可怕的最高军事委员会直属内卫部队,直接听命于各级政治委员,也就是所谓的“军事委员会人民委员”,专门负责军队内部“肃jiān,清除一切怯战和叛变行为”。…,

在工厂,《反怠工法案》宣布,一切罢工和怠工行为都属于“反革命”,应立即给与严惩。

在城市,一切市民都被强迫组织起来,杂货店等的雇佣行为被取消,所有人员都以集体形式“捡拾野菜,砍伐树木,挖掘壕沟,缝制军服”,以劳动换取口粮。

中国方面对苏维埃的物资援助,到了与沙皇方面缔结和约,尤其是和列强签署了外交备忘录之后已经渐渐停止,只剩下部分“民间走sī”。

随着中国商人的离去,英法等国的联合禁运,苏维埃的外援逐渐枯竭。到了九月,新沙皇与德国方面签署了《柏林-基辅条约》,正式将俄属bō兰以五亿马克的代价出售于德奥两国,但保留了原属俄国的白俄罗斯和西乌克兰,同时承认了芬兰,bō罗的海三国的独立。心满意足的德皇和奥皇也下令“严格禁止对苏维埃政权的军需输出”。

为了解决物资匮乏的问题,圣彼得堡全俄最高苏维埃下属的战时经济管理委员会以全面计划的方式进行一切生产资料的调拨,组织生产,并采取了配给制,取消大部分商品交易。

乌里扬诺夫命令约瑟夫=朱伽什维利为该委员会执行委员会的委员,并具体负责圣彼得堡的军事生产。

朱伽什维利在党内会议上指出,“人类最强大的力量来自仇恨”,而面对目前苏维埃统治区内部的混乱局面,“只有将人民的仇恨彻底地煽动起来,并且导向共同的敌人,苏维埃的权威才能得以稳固”,“仇恨引发恐惧,共同的敌人则会将苏维埃和人民牢固地捆绑在一起”。

他进一步指出,“无产阶级工农大众的阶级意识还比较淡薄但爱国心却是根深蒂固,苏维埃应该在这个时候利用这一精神元素”。

加米涅夫当即提出质疑,认为“马克思主义者首先是一个国际主义者,怎么可以把阶级问题混同于民族问题”。

但乌里扬诺夫坚定地支持了朱伽什维利认为“一切革命的首要目标是胜利,为了胜利,我们可以采取一切手段。如果不能获取胜利,那再高尚的革命手段也都成为了犯罪”。

他的发言赢得了热烈的掌声。

天才的宣传家季诺维也夫马上在党内提出“一切为了苏维埃”,广泛印刷标语和海报,发动基层人员,对广大人民群众宣传“沙皇政权是法国人的走狗”并且喊出了“打倒法帝国主义及其走狗沙皇政府”的口号。

反拿破仑战争的辉煌,受辱的民族自尊心,对外国侵略者蹂躏家乡的恐惧,对本国统治者出卖国家主权的憎恨混合在一起,成功地在很多市民乃至贫农中间jī发出了战争的狂热。

在圣彼得堡,朱伽什维利以其特有的坚强意志,冷酷无情的手腕和旺盛精力,以强悍的手段整合了圣彼得堡的各股力量并把他们引导到“正确”的轨道上来。

工厂的无政府主义和自由主义被彻底消灭。工人的怠工行为遭到新的工业管理委员会下属部门的严惩,上千名带头闹事的工人被契卡作为“混入无产阶级内部的保皇派”,被朱伽什维利同志签署命令“直接抹掉”。配合物资配给制取消了工人的基本工资,物资定额“远不足家庭所需”,同时按照工作成果支付部分jī励xìng工资,从而迫使工人全力以赴地工作。

大批市民不是应征入伍或加入“支前队”,就是进入工厂。杂货店员穿上了工作服,家庭fù女变成了清洁工,原本的城市环卫工人下了矿井,地主,富农和高级军官的女儿则成为了专门为苏维埃革命者“服务”的“女服务员”:凡是在战争和生产中立有特殊功勋者,都可以享受无产阶级革命者对反动分子的“专政”权利。

朱伽什维利在上任两个月后自豪地宣布“圣彼得堡的一切俄国人都在为革命效劳”。这位能干的布尔什维克把圣彼得堡打造成了一座“革命的坚强堡垒”,获得了布尔什维克党内的一致尊重,甚至也赢得了社会革命党左派的好感。…,

乌里扬诺夫在苏维埃政权的喉舌《真理报》上盛赞朱伽什维利为“斯大林”,意为钢铁一般的人。从此,这一称号广为人知,取代了朱伽什维利的原名。

在沙皇政府方面杜智提出了“以强有力的政府管制经济”挖掘战争潜力的提案,提出“仿效中国建立强有力的政府组织,动员国民”,并获得了尼古拉耶维奇大公的支持。

杜智和中国代表团很快提出了一份《国家经济管制纲要》。这份纲要尽管比较简单,对经济的动员和掌控距离中国的战时管制也相距甚远,但倒也比较符合沙皇专制政府的现状和俄国经济的情况。

经过反复讨论,沙皇政府决定成立“国家经济临时管理委员会”,由国家杜马授权管理战时经济事务。尽管由于杜马的掣肘,这个委员会的权力并没有达到预期,但对于沙俄来说已经是一个很大的进步。

为了发动国民支持战争,沙俄政府在中国方面的建议之下,也决定采取全方位的舆论宣传。苏维埃的“暴行”,“苛政”,“屠杀”和“毫无人xìng”被沙皇方面以十倍的夸张进行了广泛宣传,苏维埃被描绘成撒旦在人间的代言人,目的是“把俄罗斯拖入地狱”。沙皇尤其抓住布尔什维克的“无神论”,以及对东正教会的全面清洗,提出“为了上帝和沙皇,消灭渎神者”的口号。

就这样,沙俄方面的军队和国民也被仇恨和恐惧所刺jī,变成了狂暴的野兽。

到了十月,抵达沙皇统治区的前俄军战俘已经达到二十万人。这些部队都在中国接受了整编并且武装完备,几乎恢复了之前的状态。在一番洗脑之后,这些被沙皇的许诺所陶醉,又被“赤匪”蹂躏家乡和“导致国家分裂,别国入侵”的事实所jī怒的老兵们成为了沙俄军队中最可信赖的力量。

重新编组的帝俄陆军恢复了秩序,并严厉禁绝了原帝俄陆军中军官对士兵的极端轻蔑和惯常xìng的侮辱让士兵拥有了一定的尊严。帝俄陆军对军人采取了新的军饷体系,军饷直接发到士兵的银行账户以避免贪污。

作为贷款协议的一部分,为了确保还债,英法的专业人员控制了帝俄的财政和海关却也遏制了俄国官僚传统的贪污行为,提升了沙皇政府的运转效率。

参考中国方面的举措,新沙皇米哈伊尔也委托中国顾问帮助建立训导员”体制。这些所谓的训导员隶属于新沙皇组建的“呷壅调查局”,专门负责在军队宣传沙皇新政,恶意抹黑苏维埃,鼓动对“赤匪”的仇恨。

两支以标榜“政治”的仇恨思想武装起来的军队,就这样在欧俄大地上演了一场空前惨烈灭绝人xìng的大战。

顽强的苏维埃红卫军,以俄制,日制和德制武装为主,以步兵为主,从北面滚滚而来;

恢复了秩序的沙俄军队,以俄制和法制武装为主,发挥骑兵优势,从南东,西三个方向tǐng进莫斯科。

大炮轰鸣,马刀烁烁双方动用了从二百八十毫米重炮到轻重机枪的各种武器,帝俄军中还出现了德制飞艇,法制的新型双翼木质侦察机,校射气球。

海量的子弹和炮弹带来了流不尽的鲜血,缺乏训练,怯懦而笨拙的农民,经历了几场大战,幸存下来的也成为了冷酷无情的老兵。他们对生命已经没有太多怜悯,甚至对死亡也早已没有了恐惧。

支撑他们的,除了仇恨就只有恐惧。

对敌人获胜的恐惧,对自己方面军官和特务的恐惧。

到了十二月,这场残酷的战争已经夺去了双方九十多万战斗人员的生命,并且导致五百多万平民在各式各样的天灾人祸中死于非命,三百多万人逃离俄国。

数百年来,俄罗斯人从未遭受过如此的苦难。鲜血浇灌了欧俄的土地无数农民被苏维埃征走了粮食,被征粮队和红卫军杀死了兄弟和儿子,又在哥萨克的清洗中作为“赤匪走狗”处死,家产没收。…,

随着沙皇政府方面的力量越来越强,战线逐渐向着莫斯科推进。

到了十二月,沙皇军队占领莫斯科。

莫斯科南郊。

远处的村庄废墟,硝烟还未完全散去。

倒塌的风车磨坊被草草收拾了一下,升起了双头鹰的帝俄战旗。

双目血红的军人们列成了队伍,灰蓝sè的军装遮盖了整个原野。

一支全副武装的马队,在军旗的引导下沿着大路走了过来。

俄军总司令,尼古拉=尼古拉耶维奇大公在马上行军礼,表情严肃地注视着麾下的军队。

前面,一行人已经迎了上来。

当先的十字架之下,莫斯科大主教一路划着十字,表情虔诚。新任莫斯科市长日米尔托夫手捧象征莫斯科归属的“城市钥匙”来到尼古拉耶维奇大公马前,深深一鞠躬,把钥匙举过头顶。

尼古拉耶维奇大公的马弁接过钥匙捧给大公,尼古拉耶维奇大公单手拿起钥匙,高高举头头顶,另一只手抽出马刀,向前一指。

山呼海啸一般的欢呼。

“乌拉!乌拉!”

“伟大的总司令阁下万岁!”

“沙皇陛下万岁!常胜不败!”

很快,莫斯科红场的圣母升天大教堂敲响了钟声,紧接着全莫斯科的教堂钟声响成一片,双头鹰旗帜引导着帝俄陆军的滚滚洪流进入了莫斯科。已经被饥饿,战火折磨得麻木不仁的残余市民聚集到街头,机械地挥舞着旗帜,张开嘴,目光在旁边的军警身边打转,担心着事后新政府会不会兑现那两个黑面包。

在红场,尼古拉耶维奇大公检阅了入城部队。

夺回莫斯科的胜利已经把帝俄军队的荣誉感刺jī到了极点。这一伟大的“胜利”令自沙皇和尼古拉耶维奇以下的全体沙皇政府骨干欣喜若帝俄陆军军人们用红卫军和平民的血找回了自尊和自信,他们表情傲岸,军姿笔直,浑身散发着强悍和桀骜,如同亚历山大一世沙皇麾下刚刚征服了巴黎的强军归来。

对着率领他们取得胜利的司令官,军人们欢呼乌拉,步伐整齐。

阅兵结束,尼古拉耶维奇大公在红场发表了讲话:“俄罗斯帝国的健儿们,今天,你们创造了历史!”

“…………深沉的俄罗斯,强悍的俄罗斯,伟大的俄罗斯,我们的祖国,经受了红sè叛逆的折磨与凌辱之后,终于迎来了自己的解放者—你们,俄罗斯沙皇陛下光荣而骄傲的军人!是你们,用手中的步枪和马刀,解救了俄罗斯民族,挽救了这个国家!”

“…………曾几何时,红sè匪徒利用人民对饥饿和战争的不满,制造谎言,许下虚假的承诺,用虚无缥缈的故事把俄罗斯拖入了黑暗。曾几何时,这些红sè匪徒让我们的人民méng受苦难,让俄罗斯从强大的帝国沦为了任人欺侮的国家。曾几何时,这些红sè匪徒肆意破坏教堂,凌辱教徒,滥杀无辜,破坏了俄罗斯赖以存在的传统和秩序。曾几何时,这些红sè匪徒气势汹汹地进犯基辅,想要灭亡俄罗斯最后的光明。”

“现在,我们夺回了莫斯科,重新掌握了整个俄罗斯的脉搏。我们将用铁和血告诉这些俄罗斯人的叛徒,光荣,永远属于伟大的俄罗斯帝国,属于俄罗斯民族的救星,伟大的沙皇米哈伊尔二世陛下!”

“乌拉!”

“乌拉!”

“乌拉!”!。

第五十九章 俄罗斯的命运(下)

第五十九章俄罗斯的命运(下)

北京,中华宫。

“对一个民族来说,没有什么比内战更残酷的了。”

郑宇盯着对面的马朝阳,语气平静。

“东行,是我们一手导演了这一切……上千万人的死亡和流离失所,一个民族永远难以愈合的伤口,道德和正义被淹没在血泊之中……”

马朝阳神『色』不变。

“但这一切我都不后悔。”郑宇顿了顿,又继续说道,“俄国人几百年来对东方所犯下的罪行,现在到了付出代价的时候……但更重要的,我们赢了,俄国人败了。我们是强者,他们是弱者。”

“这就是这个时代生存竞争的写照。强国的博弈,一次失足,就可能万劫不复。”郑宇微微一笑,“东行,你做的很好。”

“都是陛下筹划有方,属下不过是经手罢了。”马朝阳深深一躬,“另外,邓处长领导谋划有方,属下也获益良多。”

“你的总结报告我yijing看过,”郑宇点了点头,“总情局的改革确实也是顺理成章。你能在shengli之后看到这么多问题,不骄不躁,这就很好。”

“俄国方面,以后你就不必负责了。”郑宇淡淡的一句话让马朝阳微微一怔,“还是『交』给邓安……未来你要负责西欧和中欧方面,主要是英法德奥,这一块是未来帝国重中之重,你要努力。”

“是,陛下。”

“俄国的事情还要收尾,你先得做一段,送佛送到西……”郑宇说道,“以你所见,布尔什维克那些人如何处理合适?‘西施’如何安排?”

“以我和北风小组的研判,布尔什维克yijing失去利用价值。我们和他们做了太多生意,就算有些缓冲,但终归不是好事,我们准备以掩护他们逃离俄国为『诱』饵中途消灭他们,大体上就是船只火灾吧……可以算作他们的座船载运了军械炸『药』,中途失火爆炸……”

“不过,”马朝阳顿了顿,“一些线索会隐约指向沙皇政fu。”

“那西施……”

“暗中接出来,在总情局的农场养着。”马朝阳说道,“他劳苦功高,但确实不方便公开『露』面了。”

“嗯。”郑宇沉思片刻,轻轻摇了摇头,“还是不妥……”

马朝阳面『色』不变,只是静静地听着。

“不必刻意留什么线索。”郑宇摇了摇头,“不必留隐患……以后真出了某些事情,怀疑很天然地就会指向沙皇政fu,这比留线索要好得多。”

“总体思路没问题,细节好好完善一下。”郑宇笑了笑,“还有一点,布尔什维克的死硬派最好能活下来几个,比如那几个理论家,将来他们也许还有用……俄国人一向是靠不住的……这一次虽然他们伤筋动骨,但最核心的欧俄主体还是保住了。英法都会扶持他牵制中德,德国人也会极力拉拢,这新沙皇看来比尼古拉二世要清醒不少,我们的新入地区距离本土过远,倒是有些主客易势的意思。”

“您的意思是,留几个布尔什维克书生,将来还可以牵制沙皇?”

“对。”郑宇点了点头,“这一次虽然布尔什维克处于下风,但这股liliang在俄国也有了很大影响。他们执政时间短,很多问题暴『露』了,也有很多没暴『露』。留几个耍笔杆子的,肯定会和俄国政fu打文字官司,不会任凭沙皇任意涂抹历史,这公案就有得打了。”

“沙皇想合解,我们就给他留点钉子……一个统一的,保守主义的,传统的俄国,又有英法的扶持,并不是我们所需要的。留着布尔什维克那几个成不了气候的文人,无论沙皇政fu镇压也好,放纵也好,放逐也好,隔空叫骂也好,终究会让他们疑神疑鬼,心里不安。”

“有了这些人,沙皇对国内就不会那么放心,时不时要疑神疑鬼,我们也就有机可趁。”郑宇说道,“很多工作甚至不需要打我们的招牌……沙皇一旦秋后算账,会让很多俄国人怀恨在心,连带地怀念起布尔什维克。我们就可以好好利用一下……”…,

“仗打到现在,圣彼得堡方面yijing是败局已定。”郑宇说道,“原本他们唯一的胜机是抓住俄军三路各自为战难以联合的机会,首先消灭基辅的沙皇军主力,各个击破。可惜他们实力不足,沙皇那边也确实光棍。现在他们没机会了……既然如此,与其被沙皇兵临城下四面包围,还不如早点通电下野,给自己留个退身余地。”

“您是说,让苏维埃方面投降?”

“没错。”郑宇点了点头,“联络西施,让他劝说乌里扬诺夫和谈,争取至少给温和派孟什维克在未来的俄国杜马留个位置,大和解嘛……沙皇不是要当小爸爸?那就提出和解,以民族和国家利益为重,主动退让。沙皇要赶尽杀绝,就栽了名头,这出戏也就不好唱了。还要给孟什维克留个合法位置,哪怕修改党章之类都无所谓,总之不能让未来的俄国消停。”

“我yijing和内阁商量过了,俄国既然发生了‘人道主义灾难’,是需要国际社会关注的。”郑宇说道,“外『交』部会提出斡旋,我想英法也未必就不会支持,毕竟俄国内战一直打下去,对他们没好处。”

“我们还准备联络罗马教皇,让他也发出呼吁,一起斡旋。”郑宇继续说道,“虽说梵蒂冈这几年跟着德皇煽乎*祸,这一次亚洲战争也没少给俄国打气,甚至还和东正教会主动靠拢,但这些人也不是没脑子的蠢猪。帝国在东方的崛起yijing势不可挡,他们要还想保住梵蒂冈在东方的影响,就不得不和我们合作。对俄国内战的斡旋,对梵蒂冈的形象有好处,也有利于拉拢东正教徒,再加上和我们缓和关系,一举多得的事情,梵蒂冈不会放弃。”

马朝阳略一思索:“陛下,您是准备走梵蒂冈这条线和英法……”

“法国人和梵蒂冈关系密切,”郑宇说道,“现在形势有些紧张,各国这样规模的扩军,一个处理不善就是擦枪走火。帝国还需要至少十年的休养生息,通过这一次的斡旋把英法再拉huilai一些,别让他们走得太远了……”

“快到圣诞节了,”郑宇笑了笑,“先以这个为由头呼吁停战,然后斡旋谈判……你联络下西施,好好配合这边的举措。”

“内有杜马牵制,外有布尔什维克暗流涌动,再加上我们和英法德美的角力,这俄国打完了内战,还是一桌麻将,消停不了。”郑宇笑了笑,“按照这个思路走吧。将来在俄国,我们还是一手好牌。德国人也好,法国人也好,英国人也好,都别想把俄国调教成对准我们的看『门』狗。这局棋我们也要参与……”

“您是说,未来还要加强对俄国的渗透?”

“对。不过不能光想着桌子底下,还要有阳谋。”郑宇笑了笑,“之前设立的西西伯利亚自由贸易区,虽说是中英法美德奥居民自由居住经商,可真正能大规模进入那地方的,其实只有我们而已。不需要多,十年之后,那地方就得被我们的移民占得七七八八。到时候怎么个吃法,就要看我们这边的心情。现在俄国要重建,需要资金,需要人才,需要劳力,这些我们也有。先从西西伯利亚开始。我们有领事裁判权,边境上有军队,俄国人敢搞鬼,我们名正言顺地开进去……到时候俄国人就是骑虎难下。”

马朝阳发自内心地深深一躬。

很快,中华帝国外『交』部宣布,以中华帝国政fu的名义呼吁俄罗斯内战各方“搁置分歧,实现停火,展开谈判”,并提议在圣诞节期间“停止一切敌对行动”。梵蒂冈教廷随后宣布“支持中国方面的斡旋”,甚至宣布“愿意派出枢机主教担任调停特使,避免上帝的信徒互相屠杀”。

最近和中国打得火热,又不遗余力试图扩大在俄影响力的德皇威廉二世马上宣布“支持”,并且愿意以驻俄使团帮助斡旋。

一向热衷“和平”,到处打着“远离战争”的招牌推行『门』户开放的美国人蹑踪而至,也宣布“yijing到了终结俄国悲剧的时候”。…,

法国国内的债券持有人早已厌倦了久拖不决的俄国内战,生怕战争再有反复影响沙皇政fu的偿债能力。在法国左翼方面,眼看苏维埃方面形势急转直下,也急于通过斡旋保住“无产阶级**的火种”,法国政fu很快跟进,对沙皇政fu和圣彼得堡方面提出“斡旋”。

英国方面对苏维埃深恶痛绝,原本是xiwang沙皇政fu一鼓作气彻底消灭“赤祸”,一劳永逸地解决问题,但面对这样的和平大『潮』,也不好公然唱对台戏,跟着法国随声附和。

面对这股汹涌而来的和平大『潮』,正在利用寒冬季节巩固莫斯科战线,囤积物资,准备开『春』之后北上一举扫平红『色』叛逆的沙皇政fu也不得不给与重视。

李沃夫亲王,维特男爵等人认为,“此刻议和昭显全俄合法政fu的仁慈”,而这个季节本来也不适合北上进攻圣彼得堡,议和不但让“各强国满意”,也可以有利于来年的进攻准备,极力说服沙皇同意议和。

米哈伊尔二世本人虽然对苏维埃深恶痛绝,但也不得不面对现实。

在圣彼得堡方面,面对各国“使团”提出的斡旋请求,最高苏维埃内部爆发了前所未有的『激』烈争论。

孟什维克的代表们整齐划一地要求“议和”。

刚刚从前线赶huilai的齐赫泽痛陈内战的残酷,苏维埃方面伤亡的惨重,尤其是民众所『蒙』受的苦难。这位格鲁吉亚出身的孟什维克中派代表沉痛地提出,“**的失败已成定局……继续这样无望的战争,就是对人民的犯罪……**需要保留火种,俄罗斯人不能在自相残杀中走向毁灭”。

齐赫泽的言论遭到了社会**党左派的严厉指责,瓦西里耶夫认为,“俄国工农无产者必须坚持到最后以争取shengli……敌人虽然一时占据上风,但真理属于伟大的工农劳动者。战斗到最后……即使我们死去,可真理犹存,我们将唤醒全shijie的无产者……投降就是背叛,背叛**就意味着**的『精』神死去,那样我们从**到『精』神就都死了”。

社会**党左派『激』进代表萨文科夫的言辞更为『激』烈,“……**的不利来自于领导阶层的动摇,要取得**的shengli就必须彻底消灭一切变节分子和动摇分子。社会**党人将战斗到最后一刻,我们要把圣彼得堡变成反动军队的坟墓。哪怕只剩下一个人,一颗子弹,我们也要战斗……”

布尔什维克方面,年轻的书记员尼古拉?布哈林抛下了纸和笔,“如同愤怒的狮子”一般指责孟什维克“背叛了无产阶级,背叛了伟大的**导师”,直到乌里扬诺夫命令其“做好本职工作”。

布尔什维克方面的很多人都痛斥了主和论调,认为苏维埃的伟大**只是遇到了暂时的困难,严酷的冬天“将消灭沙皇的一点点优势”。

在这个时候,一向为众人所敬重,给了苏维埃执政太多指导和明智建议的马克西莫夫,却发表了截然不同的意见。

“……**需要的是理智的分析和果断的行动。形势是客观存在的,并不会因为我们否认,不利就变成有利了。**是一个科学的过程,也是一个不能以主观臆想代替客观推理的过程。继续坚持战斗,我们也许会获得烈士的荣誉,但shijie无产阶级**的火种将会埋灭,俄国最坚决的**liliang将被消灭殆尽,俄国将彻底沦入**统治的深渊……”

“暂时的妥协并不是背叛,后退是为了更好的前进。这一次**的成功与失败,对于全shijie无产阶级运动都是宝贵财富,我们有责任把这些宝贵的经验流传下去,也有责任仔细总结提高,以指导全shijie的无产阶级**。我们的生死存亡,不仅仅关系到我们自己,甚至也不仅仅是俄国人民,而且是整个shijie,是整个人类社会……”

马克西莫夫的发言震动了全体苏维埃执行委员会成员,他们“呆呆地看着这位**同志,仿佛从来不认识这个人”。

还没等其他人作出反应,乌里扬诺夫yijing严肃地站了起来:“马克西莫夫同志……请问你有什么具体的建议?”…,

“现在我们无论是战是和,都面临两难问题:”马克西莫夫沉稳地说道,“战,没有shengli的把握,反而很可能『玉』石俱焚,**liliang被全部消灭;和,可能会被沙皇政fu清算,或者沙皇政fu不遵守承诺,又开历史倒车。”

“在苏维埃内部,对于**的方式一直有两派意见,一派主张议会斗争,一派主张武装夺权。一派主张和沙皇合作,一派主张彻底消灭沙皇政fu。现在事实告诉我们,至少在现阶段,沙皇政fu依然具有活力,他们拥有优势。**者要懂得审时度势,懂得斗争的策略……”马克西莫夫说道,“现在我们要避免两难,就要争取主动,同时要做两手安排。”

他环视众人,语气坚定:“不xiwang与沙皇政fu同流合污,坚持武装斗争的同志可以乘船离开俄国前往瑞典,然后再去往瑞士;有愿意留下来,通过杜马政治牵制沙皇,在国内推动社会改革的同志,可以留下来与沙皇接洽。这样一来,我们两条路就可以各走各的,无论哪条路走成,都是**liliang的shengli。”

“马克西莫夫同志,沙皇会接受吗?”

乌里扬诺夫的话一出口,很多人都是心头一震。他们万万没xiangdao,反对沙皇最坚决,**意志最坚定的乌里扬诺夫,对于马克西莫夫的议和主张不但没有严词驳斥,反而似乎很感兴趣

“沙皇很可能会接受温和派加入杜马。”马克西莫夫说道,“既然现在沙皇以全俄合法君主自居,又打着全国杜马和改革的招牌,他就必须要考虑下层民众的意愿。苏维埃固然有很多『激』进措施,但很多决议中都有不少同志投了反对票和弃权票,甚至有些人与我们分道扬镳……”

“当然了,我们这些人,基本上都要离开。”马克西莫夫继续说道,“我们的手上沾了太多血,沙皇和他身边的走狗是不会放过我们的。”

“我支持马克西莫夫同志的意见。”话音刚落,朱伽什维利却第一个站了出来,“**需要讲究策略,盲目地牺牲不能带来**事业的成功。作为**者要善于利用手中的liliang,要观察形势,等待有利的时机……沙皇一时的得志,解决不了俄国社会深层的问题。当新的沙皇政fu苟延残喘,最终依然让人民失望,**的liliang还会huilai……”

乌里扬诺夫对着他赞赏地点了点头:“是的,我的斯大林,一次的失败,并不是无产阶级**liliang的彻底毁灭。只要有**者在,**的熊熊烈火总有一天会照亮整个shijie。我们只是暂时的退却,目的是争取未来更大的shengli”

这位**领袖坚定的目光仿佛刺破了时间和空间的界限:“……我们要到瑞士,美国这些国家继续宣传**,教育后来者,总有一天,无产阶级**的火炬还会熊熊燃烧现在,我们失去的不过是牺牲的机会;而未来,我们得到的会是整个shijie”

第六十章 民族

十二月十日,中华宫。

“…···新疆,1897年之人口普查计人口一百三十五万人,汉人约四十万人。嗣后我汉人移民日益增加,本地人口也有繁衍······本次经南北疆逆党作乱,多有屠杀,嗣后我新疆吞牧全面展开······刚刚进行之人口清查,该地人口下降至一百七十五万人,其中汉人一百二十五万人,且在持续增加中,民族人口中维吾尔人约三十万人,哈萨克人等约二十万人……”

“…···安南,越人原本即用中文(史实,越南文是后来法国人帮助制作的文字),再加越人原本为汉人移民与当地混血,目下汉化顺利,再加北部多为我两广移民,目前我汉人已占六百三十五万人,总人口也不过八百二十万人,剩余人口主要是越人和老挝人······”

“…···蒙古(外蒙),897年人口普查约八十五万人,其中五十万人为蒙人(辛亥革命初年蒙古只有六十万人口)······”

“…···西藏,1905年人口普查九十五万人(另一时空1qM年00万人),其中十五万汉人······本次叛乱,预计藏人死难在五万人以上,多为青壮······”

“…···青海,1qC5年人口普查为一百一十五万人(另一时空1949年人口八十七万人),其中三十五万汉人……”

“…···吕宋省,总人口合计约六百六十万人,其中我汉人移民,混血汉人等合计二百六十五万人……其群岛语言混乱,且多为西班牙语,汉语和本地语言的混合。该地一直为群岛,缺乏统一概念·……”

“…···我帝国新入之西伯利亚地区经历战乱,且多数人口在沙俄政府焦土政策之下逃回欧俄,粗略统计所剩人口约七十五万人,且多为老弱妇孺······原远东滨海总督区人口仅剩三十五万人其余全数回国…

“河中总督区我帝国直辖领地,早先沙俄统治秩序崩溃,暴民蜂起,多有劫掠烧杀之暴行后其中诚心归附,纪律严明者收编,剩下的大多被我帝国肃清。由于战乱,死伤逃亡甚多,目前人口所剩一百九十五万……”

“合计我帝国总人口约四亿五千万人,少数族裔约两千六百二十八万人,占总人口的百分之五点八主要分布于原边疆省份,以及新入地区。”

内政部长李汉昌合上文件夹,微微一欠身:“以上为我帝国人口现状,请示下。”

内阁总理唐绍仪看了看郑宇,郑宇对着他点了点头,唐绍仪又转向岑春暄,岑春暄会意地笑笑,唐绍仪这才对着李汉昌说道:“李部长广西总人口七百五十万,其中五百三十五万人汉人,这数量可确实?”

“确实。”

“就我所知广西壮人早已汉化,不以族裔为别。而汉壮合计应有七百万以上……你这个数字是否不准?”

李汉昌看了看壮人出身的陆军部次长岑春暄,见对方没什么不悦或尴尬,这才说道:“这里的统计,把仍居于寨子,行壮人习俗,未尽习汉字汉语的也算作非汉之人,仍需教育同化······”

郑宇心里有数。

对寸少数民族问题,前世他骑行西藏之前,早就做过资料收集分析也自然有些基本认识。

在二十世纪之前,中国汉文化过于强势,很多少数民族中上层都全部汉化,尤其是西南少数民族,为了避免被边缘化,都不说自己是少民而自称汉人,比如太平天国时候的太平军,主力基本都是壮人,萧朝贵,石达开,李开芳,林凤祥,韦昌辉等人都是壮人,打的旗号却是汉人。岑春暄也是壮人,却是“书香门第,诗书世家”,实在没有太多民族意识。

因为在他们头脑里,汉人是文明开化的代表,少数民族则会遭到鄙夷,所以都决口不认自己是少数民族,全部自称汉人。

至于另一时空各民族所谓的民族兴起,倒是汉人帮着这些民族创造文字,甚至创造语言,帮助寻找文化,强行划分民族,最后反倒弄出很多问题。…,

对大部分少数族裔来说,在汉人强大的时候,对汉族文化的仰慕和自惭形秽占主流;在汉人衰弱的时候,对自身文化的自豪占主流,本来就是一个并不复杂的问题。

郑鹰力量起于西南和安南,击败法军,北上龙兴之后,汉人势力大张,再加上开化教育,汉化速度一日千里。到了甲午,满清惨败于日本,统治秩序动摇,镇**北上,在外来势力的挑唆之下,西北和蒙疆少数民族蜂起,再加上西藏叛乱,引发了当地少数民族和汉人的彼此仇杀。镇**扫北,所过之处对叛乱之人不论胡汉一律严惩,而桀骜不驯的少数族裔更被杀得血流成河。

当地在仇杀中幸存的汉人也是趁机“报仇”,搞得西北少数族裔青壮大损,尤其是桀骜不驯之徒几乎被扫荡大半,自然人口大衰。

再加上这一次国战,西北边疆少数族裔野心之人见有机可趁,在沙俄的煽动下纷纷起事,暴民对各族平民烧杀抢掠,再遭政府强力肃清又是一轮清洗。

这样几轮下来,少数族裔实在是被杀得差不多了,剩下的也多是老弱妇孺,又摄于兵威,早已是心惊胆颤,巴不得早日汉化归顺,哪里还有什么民族自立之心。

“那内政部对下一步民族问题的意见,”唐绍仪顿了顿,“可有草案?”

这一次讨论民族问题,是郑宇早就安排下来的工作。

中华帝国的边疆地区原本就是胡汉杂居,或是少数族裔占优,这一次开疆辟土,民族问题更趋复杂。俄罗斯帝国的崩溃固然让郑宇等人松了口气,但与此同时也不得不警惕。

偌大一个俄罗斯帝国,原本如此强悍的庞然大物,一朝战败,立割就是土崩瓦解,想来也实在令人心惊。

根据后世的研究,各多民族帝国·只要少数民族人口超过10%,基本上就一定会爆发严重的民族问题。而少数民族人口在%以内,至少国家可以大致稳定。

中国的民族问题,之前因为多有列强掣肘·尤其是北方俄国虎视眈眈,内部又有太多冲突矛盾,始终走得小心翼翼。现在外患平息,俄国还需舔舐伤口,列强又尚需时日加强备战,郑宇已经下了决心一定要在未来的五到十年彻底解决民族问题,给国家打下长治久安的基础。

“内政部的计划·主要通过强制义务教育普及标准话和中文,通过交通建设,以商品经济冲击封闭的自然经济,瓦解作为民族基础的传统部落血缘纽带,以我汉人移民的大举进入,彻底改变地方的人口构成。”李汉昌说道,“此外,目下边疆叛乱地区少数族裔青壮死伤过多·多有妇孺,劳力不济,难以谋生·民政部请行移民迎娶制度,以我单身无配之汉人移民迎娶少数族裔之妇女,并其子女一并纳入家庭,以通婚行同化之策。

一方面解决我内地贫苦汊人婚配问题,一方面解决边疆寡妇幼儿之生计,也有利于民族融合。”

“尤其是我帝**队此次平叛和进军,多有将士与当地女子有些往来,也难免有些瓜田李下。目下军事行动大多结束,可以政府补贴的形式鼓励将士迎娶当地女子,就地移民成家·从事军垦,军牧,或者直接以移民形式开荒农牧,或者经营工商,如此一来既可避免两地相思,也有利于加强于该地的行政管理。”

“以上是为我帝国的王道。”李汉昌说道·“霸道一边,以我镇边军之军屯,军牧为骨骼,武装屯垦团为血肉,以我帝国安全警察为大棒,对一切敢于挑战我帝国统治秩序之行为予以严惩。目前各叛乱边疆地区继续行特别军事管制,新入地区则行军管体制,内政部认为仍应延续。只是前叛乱地区,部分紧急状态可撤销,而一部分用于清洗叛乱分子,稳定社会秩序的条令应以地区立法固化下来。”

李汉昌一条条讲完,郑宇也不由不佩服这人思虑周全。这些措施倒也的确可行。…,

郑宇看了看唐绍仪:“内阁可有补益?”

“以上甚是妥当,我等就不狗尾续貂了。”唐绍仪微微一欠身,“请陛下圣裁。”

“请陛下圣裁。”

郑宇起身,看着众人,表情平静:“内阁拟定之方略甚是可行,朕是满意的。”

“于大略之上,朕说一下个人之看法。”

“民族问题,是一个国家凝聚力的关键。这个问题解决不好,国家就差不多等于被埋了定时炸弹……我华夏原本说胡汉之别,现在说汉人,说少数族裔,但上头还有一个中华民族!那什么是中华民族?在朕看来,中华民族就是说汉语,用中文,自认为华夏之民,以炎黄为祖宗的一切国民。他可以出身汉人,可以出身壮人,可以出身海外,可以出身边疆。但只要符合这些,他就是我中华民族。”

“现在说汉人,说少数族裔,不过是权宜之计,而且以后就要一体废除。”郑宇说道,“这个国家不需要弄出很多民族来凑数,显示国威也不在这个上头。什么是对一个民族真正的好?不是让他们沿袭自己那点野蛮落后的陋俗,也不是让他们在诵经念咒之中稀里糊涂地刀耕火种,更不是让他们每见到讲着保准话的国民就自卑到不行。”

“作为整个中华民族的政府,你们要帮助他们文明开化,让他们学会用中文思考,用标准话交流,让他们学习到我华夏的灿烂历史文化,让他们体会到作为华夏族裔的骄傲,让他们融入到现代文明社会之中,成为有尊严,有思想,有自信的人。”

赵秉钧看着这位青年皇帝慷慨陈词,心下佩服,暗道不愧是先帝的儿子,明明是强行同化,把别人的历史传承都绝了,民族都消灭了,却偏偏说得如此冠冕堂皇!

“有人可能觉得这是唱高调。”郑宇环视众人,“可朕要告诉你们,高调不高调并不重要,关键是·这就是帝国的方针!事实便是如此。什么是文字?什么是语言?文字是用来记录文明,进行交流,传承文化的工具,语言是人思考的工具。”郑宇指了指脑袋:“落后的民族对现代文明,现代工商业缺乏概念,在他们的语言和文化里边,连基本的逻辑性和对应的词语都没有,你让他们如何进步?这样的人,这样的文明,在这个世界里只能被越发边缘化最终成为被社会遗弃的人。你无论给他们多少帮助,他们都会认为自己受了不公正的对待,认为这个国家不是他们的国家,他们都会和你格格不入。”

“最好的办法,是让他们变成和我主体族裔说一样语言,用一样文字,有同样思想的国民,就如同千百年来我炎黄部落华夏先民同化了一个又一个周边族裔一样。”郑宇说道,“愿意加入我华夏民族的,那就是同胞。非要死抱着自己那一套陈规陋习落后语言不放,对我华夏抱有敌意的,那就是非国民,自然要依法处置。”

“所谓用霹雳手段,显菩萨心肠,对少数害群之马不下重手,早晚就要连累更多人,到时候不分良莠玉石俱焚,这一次就是例子。”郑宇说道,“这些落后的少数族裔大多崇尚强权,你比他强,他就服从;你比他弱,他就抢掠烧杀。千百年来,大多如此。无论是为了我华夏主族,还是为了他们自己这一切都不能再重复下去了。”

“一个国家,一个民族,足矣。”郑宇伸出一根手指,“要研究民族文化,可以在大学研究。一种语言,全国几个人十几个人会讲就够了。不需要拿几十万人几百人玩民族养成的游戏,人为培养出一个和主体民族泾渭分明的独立集团。”

“我知道最近外面很多少数族裔有头有脸的人物也在活动,”郑宇表情严肃,“打文化牌的,打民族感情牌的,打宗教牌的,都以为朕既然要压复古兴汉派,就可以借重他们这些的力量······朕今天也和你们挑明,在朕这里,中国不存在第二个民族。对这一点要么接受,要么离开这个国家。”…,

所有人都是心头一凛。

这位新皇,看来在这件事情上头的执着并不弱于先帝郑鹰。

这些人基本上都是在郑鹰的民族主义宣传教育,乃至整个社会氛围之中成长起来的,满脑子早就是“华夏本位理论”,凡事都很习惯于把汉人的利益等同于整个国家,即使是岑春暄这样的壮人后裔也不例外,早就不拿自己当什么少数族裔。

在郑鹰时代,对华夏之民的划分不看血统,而是从其自身的认同来看。华夏政权的强悍武力,发达的文教科技,赫赫国威,自然也就嘏引了大批的少数族裔精英抛弃一点点民族之别的想法,以身为华夏之民为荣。

到了今天这一步,国势大张,国家成为整个东亚的主宰,身为华夏之民的荣耀感,更让举国上下各色人等纷纷以汉人自诩,学习标准话,学习中文,学习新学,学习华夏历史文化,更掀起了前所未有的热潮。

郑宇有绝对的自信,未来的中国,也许还会有很多族群保留一些固有的风俗习惯,但作为一个现代意义上的民族,却只会有这一个华夏民族了。

人就是如此。对于文治武功让你仰视的“高贵民族”,总是习惯性地要靠上去,想方设法获得承认。在后世,很多中国人热衷于把汉人和雅利安人拉上血缘关系,卖力地证明“汉人先祖是白人”,并且不惜把塞种人也归到雅利安人之中,实在是可堪一叹。

俄国民族政策的失败,主要在于沙俄统治的松散,对少数族裔的同化过于粗暴,而其人口也不构成压倒性的优势,俄罗斯人不过占全帝国人口一半,其主体文化的根基又是东正教,而俄国的少数民族又多为顽固的伊斯兰教,要么就是已经具备现代文明的东欧民族,这也就难免其同化困难。

这些问题,在中国都不存在。

这个时代的中国,大部分少数族裔并没有民族观念。由于缺乏多年的历史传承和国家政权,基本上处于部落族居的状态,文化落后而脆弱,劳动方式粗陋不堪,封闭而愚昧,在现代文明面前不堪一击。这个时候,以国家强力,从政治经济文化多方面入手进行同化,实在是轻而易举。

汉族人口占到9%,也让这种同化难度大大降低。

即使再爆发一些暴乱,郑宇也不担心所谓的国际干预。

这个时代,种族灭绝实在是屡见不鲜的事情。

俄罗斯帝国对犹太人的系统屠杀和圈禁,普鲁士和德国对犹太人的聚居政策,巴尔干的种族和宗教仇杀,俄国在中亚的屠杀,乃至未来一战土耳其奥斯曼帝国对亚美尼亚人的系统性种族灭绝,日本人在中国的种族屠杀,乃至发展到希特勒对犹太人和斯拉夫人的种族灭绝,实在是数不胜数。

而所谓国际社会,一直到1948年才制订了第一部针对种族灭绝的国际法案。

1906年,实在还是一个丛林法则的时代。纟

第六十一章 宗教革新(上)

第六十一章宗教革新(上)

中华宫。

“……除中华基督教总会外,圣公会人数最多,目前粗略估计不下一百六十万人,概因英国圣公会一直借助中英合作关系在华传教,而国内之人对英国多有好感……不过该宗以英王为宗教领袖,领很多教民疑虑重重。尤其是甲午年中英发生不睦,很多人担心我皇帝陛下震怒,故而退宗……”

“美国的浸信会大约有一百万人,现在还在持续增加。这一派大致上属于福音派清教徒,也是美国最大的教会。”

“美国的公理会和归正会,大约八十多万人。公理会是英国圣公会的反对派,归正会属于美国荷兰移民的新教教会。另外,美国长老会等也有一定影响。”

“路德派在国内影响正在上升,尤其是最近德国在国内形象很好,德国教会正在加派人生,争取在中国大展宏图……”

“天主教有些吃亏。法国人原本是在华天主教传教主力,无奈和我镇**在安南交战两次,却都是惨败,国人对法人一向轻蔑,故而原有的天主教信徒纷纷该宗,天主教在国内式微……”

“新入地区的东正教信徒,大约有一百二十万人。原来沙俄的神甫也在申请重新明确教区,甚至希望帝国政府防止其他宗教传入,已经被严词拒绝……”

……

“伊斯兰教方面,国内最主要的还是逊尼派,什叶派人数很少。不过这些年西北少数族裔人丁寥落,就算加上吕宋省和新入各省,伊斯兰教信徒也不过七八百万人的样子……”

……

“目前看来,最顽固,攻击性最强,对帝国统治秩序造成不利影响的,首推伊斯兰教。该教教规严密,且神职人员多有世袭,在信徒中威望崇高,宗教礼仪繁琐,要求最为严格,对人的自主思想扼杀最烈。”

“其次是英国圣公会,该会以英王为宗教领袖,宗教组织较为严密,目前帝国与英国之间关系微妙,恐怕英国传教人员也未必心思单纯……”

“然后就是天主教,该教保守,法国人影响力太大,又隶属梵蒂冈教廷,对中国传教一直野心勃勃,试图从信仰上施加……”

会议已经散去,郑宇却留下了内政部长李汉昌。

有些事情过于微妙复杂,实在不宜过早放到桌面上来讨论。

李汉昌原本是郑鹰的秘书出身,耳闻目染多年之后外放做官。在郑鹰看来,这人干秘书久了,大多会有些做事情瞻前顾后,过于倚重调和的毛病,又难免投上所好,缺乏创造力和魄力。

不过这李汉昌从海防市长做起,居然是表现不俗,甚至颇有魄力,郑鹰的一些教诲倒被他牢牢记住,渐渐得了郑鹰的倚重,一步步做到现在的内政部长,一多半时间倒是在族裔杂居的地方主政,在处理民族宗教等问题上边很有见地。

早先郑宇就把处理民族问题和宗教问题的计划布置了下去,并且利用战时管制期间的人口普查进行了比较彻底的民族宗教问题摸底汇总。

对任何国家,尤其是一个多种文化并存的大国来说,民族和宗教实在是最敏感,最复杂,也是最重要的问题之一。

来自后世的郑宇,知道某些民族宗教政策的利弊,也很清楚世界各国的各种内部纷争,冲突,往往都起源自这两大问题。

中国,原本是称不上有作为国教的宗教。儒学虽然到了理教的阶段具备了一些宗教特征,但对于超自然的崇拜还是要差一点,而且在民间也缺乏基督教和伊斯兰教那样的“大众化”色彩,更多是国家一种普遍认同的秩序。因其过于世俗,故而在甲午年改朝换代,国家从上到下进行全面清洗流毒的时候,至少在表面上很快就成了避之不及的破烂玩意。

佛教也好,道教也好,在中国还算不上真正大众化的狂热迷信。宗教思想和交易也决定了,佛教和道教也基本属于没有攻击性的宗教(真言宗除外)。

但伊斯兰教和基督教这样的外来一神教不同。…,

后世伊斯兰恐怖主义,狂热的圣战,以教派冲突为动员口号的两伊战争,美国和伊斯兰原教旨主义者之间多年的纠葛,乃至某些国家内部极端宗教分子利用宗教混同到民族主义里边搞出来的风风雨雨,都让郑宇清醒地意识到,某些宗教对于中国来说实在是一枚毒箭,一旦处理不好就会导致伤口溃烂。

至于基督教,尽管其各个变种在启蒙运动后大大降低了攻击性,但一神崇拜天然的狂热性和排他性却让这个宗教在很多时候会对社会结构造成割裂。

正如基督教教义中一再宣讲的,一个信教者对不信教者,要么促使其入教,要么和他就是光明和黑暗的关系。一切平等博爱,都只属于新教的教徒之间,而不推广至其他生灵。只有信仰上帝的才是兄弟。

这种强烈的攻击性和排他性,让基督教以枪炮为后盾得以快速传播,当其成为主流,又自然而然地会迫使被边缘化的非教徒乖乖地入教,以“分享新教的好处”。彼此说服和启发式的教徒聚会,在郑宇看来很多时候和传销有异曲同工之妙。

他并不否认这些宗教教义中有很多教导人与人为善的成分,也不否认改良后的基督教对于西方现代化进程的推动作用,但问题是这些宗教给中国这样一个复杂的,庞大的,东方型的社会将来带什么?养父郑鹰呕心沥血开创的统一国家,会因为这种种宗教的传入,最终出现怎么样的变化?

郑宇不得不警惕。

这个背负了几千年历史传统的国家才刚刚稳固了秩序,社会的瓦解和新秩序的构建在同时进行,原本的lun理理念逐渐崩塌,社会结构发生剧变,而新的lun理道德体系,法治体系,都需要不断发展完善,并且依靠时间而加强其权威性。

这样一个过程之中,会有太多的失落,空虚,迷茫乃至狂躁。人的心灵会在这样一个迷茫和混乱的时代天然地寻找依托。如果这个空白不被填补,各种宗教,甚至邪教就会很自然地抢占阵地。

而这些外来宗教对中国的影响又该如何判定?他们到底会带来文明进步和秩序,还是愚昧,分裂和混乱?

“汉昌,以你的看法,这伊斯兰教,基督教和佛教该如何处置?”一直到李汉昌说完,郑宇才字斟句酌地说道,“此等外来宗教,虽于特定时期不乏裨益,但副作用着实不小。尤其是伊斯兰教,往往与民族挂钩,而此等西北民族多为桀骜不驯之人,又以游牧为生,实在很是棘手。”

“以鄙人所见,伊斯兰教当予以禁绝。”李汉昌微微一欠身,“此教具有过于强烈的世俗性,其宗教经典本身就是以宗教**的形式构建了一整套的社会法律和道德体系,且经义的侵略性过强,对其他文明具有太过强烈的攻击性。一旦信奉此教,就极难被同化,也难以有效接受现代文明。不但于人有害,对自己也没有多少好处。”

“你是说强迫废教?”

汉昌说道,“此教过于危险,又实在顽固不化,若不严加禁止必留后患。”

“汉昌,你可想过,如禁绝此教,帝国未来于伊斯兰教之国家如何自处?”郑宇看着李汉昌,语气平静,“帝国已经于波斯建立了一定影响,还与土耳其奥斯曼帝国达成合作,奥斯曼帝国苏丹一向作为伊斯兰世界的哈里发,最高宗教领袖……如果禁绝伊斯兰教,帝国和这些国家的关系,乃至和全世界穆斯林,包括美国,英国和法国的穆斯林如何相处?”

李汉昌微微一怔,半晌无语。

“汉昌,在朕看来,宗教这类事情,和其他文化上的东西一样,也是堵不如疏。”郑宇说道,“你有没有想过改良伊斯兰教,让它在保留很多教义形式的前提下,去芜存菁,变成对我帝国统治有利的新教?”

“新教?”李汉昌看着郑宇,神色有些迷茫,“您的意思是……”

“就朕所知,波斯之前有一位赛义德?阿里?穆罕姆德,自称巴布,从什叶派教义出发,参考圣经和古兰经编写了一本《默示录》,影响很大,甚至引发了与国王军队的长期战争……”…,

“您说的是波斯的巴布教。”李汉昌恍然大悟,“那个算是对伊斯兰教的改良,宣称一切人都是平等的,并预言一个公正的王国即将到来。在这个公正的王国里,没有限制,没有压迫,一切非巴布教徒包括外国人在内的财产,都要没收过来配给巴布教徒。另外还提出债必还,用法律手段限定高利贷的利息,统一货币制度,改良邮递方式等。这些主张对于波斯深受暴*压迫的小商人,中产阶级和底层民众来说吸引力很大。”

“后来巴布教徒起义不败,但宗教却传递了下去。巴布教徒流亡到伊拉克,分裂成两派,一派叫阿里派,领袖为叶海亚;另一派叫巴哈伊派,后者又演化成巴哈伊教,成为一个统一的新兴的宗教,影响越来越大。”

郑宇并不知道,这个巴哈伊教到了后世的九十年代,在全世界的信徒已经超过六百万,而且有着全球性的组织—全球正义院,组织严密,成为一个势力庞大的新兴组织。

“巴哈伊教的创始人为米尔扎?侯赛因?阿里?努里,此人生于伊朗德黑兰,年轻时即成为巴布教派的信徒。阿里?穆罕默德被处死之后,他因涉嫌谋杀国王而被捕,因缺乏证据于1853年被释放,但被境放到伊拉克的巴格达。在这里,他宣称自己就是人们期待已久的救世主马赫迪。1863年,他进一步宣称自己是真主安拉的使者,向伊朗、土耳其、俄国、普鲁士、奥地利和英国君主及罗马教皇和神职人员公开宣布自己的使命,自称巴哈欧拉,从此,该派便被正式称为巴哈伊教。”

李汉昌如数家珍地说道:“1867年,他又重申自己就是巴布所预言并期待出现的马赫迪。后来,他被奥斯曼政府流放到巴勒斯坦的阿卡,1892年死于该地。巴哈欧拉一生写下了大量著作,其中主要有(至圣书》(olkitabctlAqdos),又译《亚格达斯经》,《笃信之道》(ol—lqan),又译《确信》、《意纲经》等,《隐言经》、《七山谷书》,以及其他经典,总共有100多部。《至圣书》是巴哈欧拉最重要的纲领性著作,是巴哈伊教信仰的核心。书中明确宣布:伊斯兰教提倡的“圣战”应该被禁止,同时,任何形式的宗教纷争也不被准许。”

郑宇缓缓点了点头:“听起来倒是不错……这圣战,的确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巴哈伊教,与基督教和伊斯兰教都不同,强调宗教的真理不是绝对的而是相对的,神圣启示是一个相继发展和逐渐演进的过程,全世界所有伟大宗教的起源是神圣的,它们的基本原则完全和谐一致,它们的目标和意旨是一致和相同的,它们的教义是同一真理的不同角度,它们的作用是互补的,它们的差异是存在于教义中的次要方面,它们的使命代表人类社会灵性发展的连续阶段。”

“这一宗教认为,各种宗教之间不应敌对,千万不要使宗教成为纷争及不和的因素,或仇恨与敌意的根源,对一切宗教和各教派的信徒均应一视同仁,取宽容的态度。人的宗教派别之不同,不应成为相互敌对和疏远的根源,也不应成为和平、安宁和友好交往的障碍。巴哈伊教提倡人与人之间要放弃一切偏见和斗争,发扬个人的高尚道德和友爱精神,维护世界和平,实现世界大同。”

“巴哈伊教并不否定其他宗教,他们认为真主安拉是各宗教共同崇拜的真神。自纪元之初,上帝就开始派遣一系列先知或圣使:亚伯拉罕之后是摩西,摩西之后是耶稣基督,接着是默罕穆德。现代应允现世的显示者便是巴哈欧拉。其他各位圣使,包括有史记载的或被遗忘的,都在神圣策划中扮演重要的角色。还有一些地位很高的“圣约”,是神的先知与信徒之间的约定,每个启示都是独特的,包括一些社会习俗和宗教团体权威。目前的时代,巴哈伊将巴哈欧拉的启示视为与信徒的圣约;巴哈伊坚称该约是人应该努力追求的宗教美德。“…,

“巴哈伊教认为,人类社会的各个时代是依次按周期嬗递发展的,当一个旧的时代结束之时,一个新的时代必然到来,新时代一定会超过旧时代。每一个时代都有自己的特殊制度与法律,当旧的时代结束之时,与该时代相适应的旧制度、旧法律他随之而被废除,而要以新的法律、新的制度来代替旧法律、旧制霞。但新法律和新制度都不能由普通人来制定,而必须由安拉派来的“新先知”来制定。摩西和《旧约》、耶稣和《新约》、穆罕默德和《古兰经》,都是不同时代的产物,曾代表不同的时代。而今,穆罕歌德和《古兰经》的时代已经结束,巴布就是代替这一旧时代而出现的新先知的先锋,而《默示录》则是新时代律法和制度的总汇,是取代《古兰经》且高于一切的经典。现存世界中的一切,都应按照《默示录》来衡量,一切律法和制度均应依它来重新制定。”

“与时俱进?”郑宇摸了摸下巴,神色玩味,“有点意思……”

“是……”李汉昌微微一欠身,“巴哈伊信仰相信人类具有‘理性之灵’。每个人都有义务通过先知们去认知神,并且顺从他们的教诲。借着认知和顺服、服务他人和定期祷告和学习教育者启示的经典,灵魂就能更接近神,这是巴哈伊信仰的灵性生活的理想境界。人死亡之后,灵魂就进入下一个世界,人于物质世界的灵性发展决定其在灵魂世界的进度。天堂和地狱只是与神亲疏程度的象征,死后并不存在物质世界意义中的奖赏或惩罚。该教强调,安拉作为至高无上的存在,其本体是绝对存在的,也是超自然的,因而人是不能直接认识安拉的……安拉的第二位使者即将来临,其使命是引导一个和平殷实的纪元。”

“该教否认伊斯兰教法所规定的宗教功课与教律,尤其是主张伊斯兰教的功课要彻底改革,礼仪要简化,且不必在规定的时间和地点进行,也不需要集体进行,信徒可以自由礼拜。斋戒不需要30天,只用每年最后一个月19天即可。”

第六十一章宗教革新(上)

第六十一章宗教革新(上,到网址

第六十二章 宗教革新(下)

,这巴哈伊教鼓励个人要对安拉忠诚,做安拉的奴隶’按照安拉的启示和旨意办事,这样就可以获得幸福,从而过天堂般的生活。反之,违背安拉的意愿,不执行安拉的旨意,就会遭受无限的痛苦,从而过地狱般的生活。而服从安拉,也要服从最高的宗教领导人和现存世间政权,所以,巴哈伊教提倡服从『政府』的法律和政策,以便维护社会的正常秩序和社会的稳步发展,避免社会动『乱』的发生。与此相联系,为保持社会稳定和连续xing,也要继承和发扬各民族的优秀文化,只有这样,也才能建立人类的新的综合文化。人类将随着一个全球文化的诞生和崛起,而显现其辉煌的宏旨。”

“巴哈伊教强调回归人的本xing,抛弃偏见。人类原本是一家,虽然也是高度的多样化:种族和文化的多元化值得珍惜和宽容。种族主义、民族主义、种姓制度和阶级制度的教条是人为的、妨碍人类团结的。根据巴哈伊教义,人类团结是现今世界宗教和政治的最重要问题。

“…巴哈伊教义强调宗教与科学不是敌对关系,而是并行不悖的,它们的本质一致:宗教和科学是人类智慧飞向天空的两只翅膀,有了它们,人类的灵hun就能前进。缺少任何一只翅膀都是不可能飞起来的。假若有人勉强只用宗教的翅膀去飞,他就会堕人mi信的深渊:假若他仅用科学的一翼去飞,他不仅不会有进步,反而会掉人物质主义的泥潭………”

张雪宗滔滔不绝地说着,郑宇却是越听越喜欢。

这巴哈伊教,显然不愧为现代版的改良宗教,把宗教教义中愚民,残忍,盲信和狂热排他的成分去除,并且很好地处理子科学和宗教的关系,宣传忍让与合作,宣传服从,反对仇恨,反对以宗教的名义发动一切形式的斗争。

郑宇并不清楚,巴哈伊教在后世,因为其顽强的生命力,尤其是现代xing和人文xing,在伊斯兰国家遭受了持续的迫害。尤其是在霍梅尼“宗教〖革〗命”之后的伊朗,什叶派原教旨穆斯林对巴哈伊教徒进行了残酷的杀戮,却依然无法阻止巴哈伊教旺盛的生命力。

在东亚某国,巴布教和巴哈伊教从十九世纪中叶一直延续,并且在香港,澳门,台湾等地设立了巴哈伊教总会,广泛传播教义,发展信徒。

“这巴哈伊教的宗旨,概括而言之包括以下方面:宗教同源,人类一体,xing别平等,消灭偏见,世界和平,宗教与科学并行不悖,独立探求真理,普及义务教育,制定〖世〗界通用的语言,服从『政府』,不参与政党政治1消灭极端的贫困和富有。”

李汉昌说完,深深一鞠躬:“以上就是这巴哈伊教的主要教义和宗旨。”“主张取消民族差异,普及义务教育,这正是帝国准备对西北穆斯林采取的政策嘛。”郑宇mo着下巴,语气玩味“抛弃圣战,服从『政府』,不参与政党政治,这也是帝国『政府』希望穆斯林所做的事情。消灭极端的贫困和富有,这也是帝国的……、,

“汉昌,朕看这巴哈伊教倒有些意思,不妨尝试引入,以其取代伊斯兰教。”郑宇说道“这巴哈伊教有如此渊源,在伊斯兰世界又受到歧视排挤,想必也想要找个地方传教我帝国伊斯兰教徒不少,而此教与我国策大大相合,正可力推。”

“帝国之前帮助bo斯立宪〖革〗命,推翻了〖镇〗压屠戮巴布教徒的国王政权,在世俗社会上部分实现了巴布教徒的理想,想必也有利于争取他们的好感。”“对伊斯兰国家来说,巴哈伊教源出伊斯兰教,虽有差别,但也是信奉安拉真主,认同十先知,认同封印先知默罕默德。”郑宇说道“多了这个缓冲,在伊斯兰教问题上我们和土耳其,bo斯的矛盾想必会小得多。”

李汉晷深深一鞠躬:“陛下明断。鄙人嗣后就安排人员,联络巴哈伊教教主阿布杜巴哈,邀请他率同教团来帝国传教,帮助穆斯林改宗。”“你打算如何推动改宗?”郑宇看着李汉昌“穆斯林……,…,可不是那么容易能改的。”李汉昌一愣,却也不得不承认郑宇说的有理。

巴哈伊教固然在bo斯和中东各地证明了自己对伊斯兰教徒的同化力,但终究不能说无往不利。要在〖中〗国对西北穆斯林达成传教改宗,尤其是这里还混杂着民族情绪乃至仇恨,这的确并非易事。

“以朕看来,不妨从阿匍入手。未来帝国对于传教之人严格执行执照制,没有执照者不得传教布道,不得主持宗教仪式。”郑宇的话一出口,李汉昌的身子就是微微一震“伊斯兰阿匍不改宗皈依巴哈伊教的,一律没有执照。若有人胆敢非法传教,一律依法制裁。”

“那巴哈伊教……”

“在帝国,他就叫伊斯兰巴哈伊派吧。”郑宇说道“他的传教阿匍也是穆斯林嘛都是信真主安拉的,只是理解不同罢了。…

“是…”

“至于基督教”郑宇mo着下巴“帝国的圣公会还是作为英国圣公会的下属教会?”

“是。”

“这就有些不合适了。”郑宇摇了摇头“英国圣公会以英王为宗教领袖自然没什么不妥,可我帝国之民怎么能也以英王为宗教领袖?和圣公会方面联络一下,要求他们独立出来,组建帝国圣公会枢机主教团,选举帝国圣公会首席大主教英国方面,如果需要,外交部也会打招呼。”

“占”

“东正教该教一向以沙皇为宗教和世俗的领袖,信奉该教就难免心怀故国。也是一样,以执照制,让东正教的司锋都靠边站吧他们可以改信其他合法的教会……”

“是”

宇想了想又问道“汉昌,你觉得帝固国民到底需不需要宗教?”

李汉昌微微一怔:“陛下,您的意思是……”

“国家的国民就是目前的素养。“郑宇说道“民族主义,科学法治,这些对于大众来说有些太高深,也太世俗。要达成对大众世界观和人生观的教育,是否需要借助于宗教?换句话说,帝国有没有必要提倡某种宗教,乃至作为国教?”

“朕提宗教,目的不是愚民。”郑宇说道“这个时代,要靠宗教愚民的国家终究也上不了大台面。朕要的是有利于社会公共利益,能够促进社会健康发展的信仰,也是把国民团结起来的纽带,是一切社会往来的〖道〗德底线……”

“陛下,宗教的必要xing来自于它的本质。宗教,其最首要的特xing来自于诠释生与死的关系。”李汉昌说道“人对死亡的恐惧,对生命价值和目的的mihuo是与生俱来的。宗教之所以会存在,就是为了解释这样的问题。

宗教能传播,也是因为他对生死的解释迎合了人们的需要。”

“对帝国来说,帝国国民也是人,也需要对生死问题的解释。”李汉昌说道“基督教认为人生下来有罪,人生的目的是赎罪,死了之后,赎罪赎的好的上天堂,不好的下地狱。伊斯兰教是对古代犹太教和基督教教义的改编和杂烩,在生死问题上和基督教有很多相似的地方。他们认为人的生命是由真主决定的,活多久也是真主定好的,人活着就是为了让真主在他死后做评价的时候给与好评。到了复生日,

真主赏善罚恶,做善事的穆斯林就可以免遭火狱。”

“所以说,帝国国民有宗教的需求,如果帝国不能主动满足,他们就会接受这些外来宗教。”李汉昌说道“可帝国要满足他们,就不得不和这些外来宗教竞争这些宗教能从几千年的竞争中生存下来,可不是那么容易就可以被打败的……”

宇知道这人说的有道理,当下点了点头“汉昌,你说的肯定是有道理的。不过这问题也很明显,如果我们放任自流,让帝国国民的心灵被这些外来宗教占据,国民信仰四分五裂,意识形态混『乱』,又容易被教会煽动,那个时候恐怕是尾大不掉。列强也不会放过利用宗教做文章的机会“……“陛下,我想舟的意思,恐怕是想改良一个宗教,或者自己新创一个宗教来作为国教。”李汉昌眼中光芒一闪“以国家立法或行政推动的方式确定这个主导宗教……”“可以探讨一下。”郑宇点了点头“我看那个巴哈伊教就有点这个意思汉昌,你看仿效巴哈伊教的路子,把一些科学,法治,〖道〗德,平等宪政之类的思想融合在一起,以宗教的形式进行宣传如何?

一方面填补国民的信仰空白,一方面以传教的方式传道,用对超自然的力量的敬畏引导信众信仰科学法治精神,遵循〖道〗德,维护宪政和平等观念。”

“陛下,这个难?…”

“有难度,也不能因噎废食。”郑宇摇了摇头“我不怕时间长,我等得起……汉昌,你觉得到底有没有可能成功?”

“陛下,既然如此,鄙人就不得不直说了。”李汉昌抬起头,神sè凝重“早年先帝在日,曾交代臣秘密组织专业人员,参考东西方宗教研究中西合璧的新教。不过立教千头万绪,又需要保密,进展有些不尽人意。最近受文化论战的启发,研究组有些心得。如陛下有意,臣请赐见相关人员。”

中华宫。

郑宇看着面前这个面sè红润身材修长的中年男子,心里有些奇怪,暗想这和印象里的神棍倒是有些差异。

这位前圣公会〖中〗国大区高级教士深深一鞠躬:“鄙人张雪宗,华夏六年奉圣谕取众家所长,编篡我中华本土之新教昊天教,今已有所成,特进献《玄黄经》之初稿,以供陛下赏鉴。”

邱海阳接过书卷,放在郑宇面前的书案之上。

“有劳雪宗。朕的意思,想必汉昌已经转达。朕有意兴我华夏新教,对雪宗期待其深,就请雪宗今日为朕宣讲一二”雪宗微微一欠身“我昊天教,主张昊天上帝为创世之神盘古则为其化身之一…其开创宇宙之后,以身合道,化为天地之间的至高之意志。宇宙乃是昊天上帝开创之系统,而昊天上帝合道之后,宇宙便有了自身的运转规律,也就是矢道。我后人应当研究天道,行事符合天道。而我人类对天道之研究,便是科学。”“昊天上帝,每五千年于天地间择一最为优秀之民族,以作为其神恩之民族赋予至高之灵xing。人为万物之灵,此神恩之民获取灵xing,乃有最容易感悟和研究天道之能力。五千年前,昊天上帝托梦于黄帝曰轩辕氏,授无字天书三卷故有华夏之盛。后我华夏灵xing枯竭,西方之民感悟天道,越发强大。我先帝郑鹰陛下,秉天道而生,具至高灵xing而感悟天道,并发大誓愿重振华夏,终得昊天上帝之恩宠,授无字天书。故而我华夏之民于先帝指引之下奋发努力钻研天道,终于重获神恩,再度成为昊天上帝恩宠之民。”“此经便是先帝受昊天上帝赋予之灵xing以及由昊天上帝之意志引导阅读感悟天书,并游历世界的所见所闻和所思所想。此经以叙事,交谈,陈述,宣讲等方式,阑发要理,教导我信徒以诚敬畏天道,遵循忠勇仁义礼智信之天道〖道〗德,以科学之精神钻研世间之真理,以平等博爱之心对待我华夏兄弟姐妹。”

“昊天上帝教谕我们作为神恩之民,必须努力钻研天道,发展科学,努力工作创造物质和精神财富,才能长获我昊天上帝之恩宠。如果固步自封,沉mi享乐,腐化堕落,就会被昊天上帝所抛弃,成为弃民。”“作为个人我们被昊天上帝所创造并赋予灵xing,承担的是秉持天道创造价值的责任。我们都有责任和义务增加昊天上帝所创造之世界的光荣,通过努力工作让世界更加美好。当我们死去,回归到昊天上帝所居的三十三重天我们每个人都会得到评价,评价高的获得永生在美妙的天界中生活。评价低的经受地府的煎熬,直到再有机会在世界上轮回,秉持责任来增加昊天的光荣。”

“昊天教秉持先知圣者大皇帝郑鹰陛下传达之昊天上帝的教导,清楚地知道,其他宗教,都是各个民族对天道的理解,有正确的地方,也有错误的地方。作为最得昊天上帝恩宠的民族,我们获得昊天上帝赋予的灵xing最多,获得的指引最多,故而对天道的理解超过其他民族。

玄黄经是全世界所有经书中最接近天道,最符合昊天上帝意志的经文。

通过阅读玄黄经,按照玄黄经的指导行事,人就可以更加接近天道,符合天道,感悟天道,从而更好地完成昊天上帝赋予我们的与生俱来的责任。”“…昊天开辟天地玄黄,以至高光明位面依天道建天界,以黑暗之位面建地府。为昊天服务,秉承天道,不断完善天地者居于天界,违背天道,败坏社会,犯下罪孽者居于地府昊天以其座下女娲天使造东方之人,以耶和华天使造西方之人,为万物之灵……”

“人之所以为人,乃其可以思考,利用头脑不断加强对天道之领悟,以帮助昊天的意志得以更好地贯彻,使俗世之天地万物运转更好地契合天道人之生死由昊天掌握。每个人生来负有使命,要建设更加美好的世界,而最首要的手段就是体悟和运用天道人生而有灵xing,每个人都是与众不同的,而人与人之间在昊天眼里,却又是平等的……………”张雪宗一条条地讲着,声情并茂。

郑宇的表情也越来越凝重。

他从术把这件事情当作姑且一试的玩笑,而是确确实实决心一定要解决宗教这个大问题。

他并不认为所谓的文明发展了,出现了现代科学,宗教就会衰亡。

宗教的根源,他比这里的所有人都更清楚得多。

宗教生存的土壤在于科学的有限xing,与人yu望和需求的无限xing之间存在永久的差异。这种差异会随着科学的发展而缩小却从不会消失。

宗教扎根于人感xing的一面,来源于人对世界认识的有限xing,这一切的根源都无法消失,宗教也就会顽强地发挥作用。

这就好比在一张无限大的白纸上huā圈,科学的发展就是不断地扩大这个圈,而圈越大,与外面位置部分接触的表面积越大。

人类的mi茫,无助,恐惧,失落,种种情绪,都需要某种皈依,需要支柱。科学永远只能解决一部分理xing的问题,而感xing的那部分,人们会天然地求助于宗教。

这就是宗教具有必须xing和必然xing的原因。!。

第六十三章 昊天的光辉

“每一个人都是昊天赋予灵魂的生命,生而为昊天服务···爽天所建天地,乃为增添昊天之光荣,也为世间可以有更多掌握天道之人可以为神,从而使天地更加美妙。人之为万物之长乃是昊天的誓愿,也是依靠人自身的努力。如果人背离天道,厌弃天道,不再以领悟天道和利用天道为信条,那么人就会被昊天所抛弃,成为弃民······”

“……炎黄之民勤劳耕作,又体悟天道,建房屋,建文字,建城市,兴文明,故而得昊天恩宠。昊天视轩辕氏可传,故授之无字天书。轩辕氏得此书,悉心领悟,得体天道之一二,故得统一炎黄,击败蚩尤,大兴华夏……”

“…···轩辕氏传次子昌意之子颛顼,颛顼传帝喾,帝喾传挚。

挚不体天道,背弃至理,终为昊天所弃,禅让于唐尧······西民违背天道,贪婪残暴,昊天震怒,降大洪水以加惩罚,祸延东方······颛顼之后代禹,体会天道,以堵不如疏,治理水患大获成功得昊天恩宠,终获受禅,华夏帝位重回轩辕氏,也即姬姓····`·”

“…···圣者游于欧罗,一日见一基督徒,基督徒欲传福音,曰基督徒之行为,务必‘使你们无可指摘,诚实无伪,在这弯曲悖谬的世代,作神无瑕疵的儿女。你们显在这世代中,好像明光照耀,。圣者思考之后,反问‘如果整个世代都是弯曲悖谬,那一个人诚实无伪,毫无瑕疵,到底会得到善报还是恶报?一个人与整个世界格格不入,又如何生存于世界?,基督徒愕然。”

“…···圣者说,世间并非弯曲悖谬,其存在本身就是天道的一种表现。所谓弯曲悖谬,乃是因为我们所见之世界乃人组成之世界,人非神对天道的体悟有限,人有神性,也有魔性,有契合天道的一面也有背弃天道的一面,故而世界有这样那样的黑暗与不公,有**与堕落。人要不断去体悟天道,努力工作贯彻天道改变世界,世界自然会越来越契合天道。把世界堪称弯曲和悖谬的,用自身的不作伪来维持内心的满足,这样无益于世界也违背了人生而为人的意义······”

“…···圣者见一治水官员,洪水到了,却抛弃自己的职责,跑回家里安顿父母妻儿,把他们送到安全地方,然后才回到官署布置抢险。圣者问他为什么抛弃自己的职责,他回答,正所谓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只有先爱自己的老人和孩子,然后才能提到爱别人的老人和孩子。孝悌人伦是天下至理他为人子尽孝,为人父尽慈爱,这是人伦,也是天道。”

“圣者说,你错了。天道,在社会中体现为遵守法律和道德,履行自己的义务,正确地行使自己的权利。你是官员,有自己的权利和义务。你要对公共利益负有责任,背叛了这一责任你就触犯了律法,也违反了道德,自然就违反了天道。”

“圣者说,昊天造人,以人有灵性,可以领悟和贯彻天道。天道并没有让你私爱自己的家庭而把自己亲人的生命置于其他人之上,不惜以其他人的生命为代价来保护自己亲人的生命。

人与人之间应该互相友爱,你不但要爱自己的父母亲人,也要爱你的同胞。我们每一个华夏之民,都不能把自己个人和家庭的利益置于整个社会的公共利益之上,尤其是作为公共利益维护者的人员,更不能以私利侵害公共利益,否则就是违反天道,也必然遭受昊天的惩罚……”

“…···有欧人问于圣者,你说昊天青睐体悟天道之民族,可你们的文明却屡屡被野蛮的游牧民族征服,文明屡屡败于野蛮,这难道是野蛮人更体悟天道吗?”

“圣者说,一个文明是否体悟天道,并不能单单去看他的诗词是不是优美,居民中的上等人生活是不是优越,下等人是不是有所温饱。官员贪污**,知识分子谄媚权势,上层无廉耻,贪婪无厌,下层愚昧麻木,官僚蝇营狗苟,道德败坏社会腐化,这一切都是违背天道的。野蛮人固然没有太丰富的文化,但他们在崛起之初,锐意进取,纪律严明,人人乐于公战,为了族群的利益抛却个人的生死荣辱,又能够充分体会运用天道中的军事科学,自然就比已经陷入腐化堕落不思进取的农耕族群更加符合天道。”…,

“圣者又说,昊天造人,为的是以人之灵性体悟和发扬天道,以使天地更加美好。而人背弃天道,贪图享乐和安逸,乃至以坑害欺压同胞为乐,自然就会遭受惩罚。即使是昊天的选民,背弃了天道,也必然会付出代价……”

“…···有一天,门徒对圣者说,老师您的品格和行为都是我们永远比不上的,所以我们遵从您的一切教诲,对您所说的一切只要严格执行就自然不会犯错。圣者轻轻击打了门徒的头顶,严肃地告诉他,人是天地灵性所钟,生来都是有灵性的,他们的灵魂是自由的。在昊天面前,人在灵魂和人格上是平等的,他们都可以通过提高对天道的感悟而创造更多价值,更好地为昊天服务,所以你没必要盲信我,即使我是你的导师。”

“圣者说,每一个人都要自主地思考,并且对自己的行为负责。逃避思考的责任,就和逃避行动的责任一样是一种耻辱,也是懒惰的,是需要给与指责和鄙夷的。”

张雪宗一条条地解说着,郑宇表情从容,心中却起了惊涛骇浪。

如果这一切真的是养父郑鹰早年的安排,那这位穿越而来开创帝国的皇帝,思虑之深远,谋划之周全,实在已经超过了他原本最为大胆的猜测。

这部《玄黄经》,其实也就是和圣经,可兰经乃至巴哈伊教的《默示录》相类似,通过圣者秉承上天意志救世的故事,记述其言行,以达成对信徒世界观·价值观和人生观的再造,灌输一种共同的理念,引导和约束其思想理念。

而与圣经和可兰经不同的,在于这一宗教是身为二十一世纪高中教师的郑鹰所创·有着鲜明的时代感,承载着开化国家,凝聚民气的政治意义,因此通篇贯彻了人文思想,在人人平等的基础上,着重强调公民的权利和义务,并且把天道·也就是科学真理作为人类文明发展的最主要的手段,把建设一个贯彻真理的完美世界作为文明发展的终极目标,鼓励人学习知识,努力工作,友爱他人,以为社会创造价值,从而在昊天的评价中获得永生的幸福。

这足一个宽容的宗教,也是一个开放的宗教。

他把东方传说和西方宗教中的人文思想相结合·并没有排斥其他宗教和文明为异端,而是指出其他宗教和经书虽然也是对天道的理解,却有很大偏差·可以借鉴而不可迷信。

它不以愚昧民众为手段,不以渲染圣者的法力为重点,它只是告诉人们天道,也就是真理的重要,告诉人们每个人生而有灵性,掌握天道运用天道改造世界是他们与生俱来的责任,告诉他们人乃是万物之灵,是天地灵性所钟,在天地之间除了昊天和服务于昊天的神灵,没有比人更加高贵的生命。

郑鹰传奇一般的来历和生平·以及他在三十多年中创造的活生生的奇迹,甚至于他的养子在他死去之后的短短一年中所创造的更大的奇迹,都为这一切提供了完美的注解。

信我的,得荣耀与成就;不信我的,得耻辱与失败。

郑宇毫不怀疑这一宗教,在政府的引导和支持之下·借助郑鹰本人传奇一般的经历,以及在华夏国民心目中已经神化的形象,最终必然会把一切外来宗教摧垮。

他也从来不认为,在所谓科学大兴的时代,宗教就会自然消亡。

在后世,尽管历经了一系列打破传统,破XX的运动,又广泛普及教育,从小灌输无神论,用无处不在的媒体引导破除一切“封建迷信”,但人们心灵上对信仰的追求,对于不可知的超自然现象的惶恐,对于科学边界之外一切现象的敬畏,却依然会顽固地把人们导向宗教。在有心人的利用之下,种种“宗教”,甚至是打着宗教旗号,荒谬可笑的邪教,却能在那样一个时代,在短短几年之内风靡全国,拥有几千万乃至上亿的信徒,这一切都说明了现代宗教的蛊惑力。…,

郑宇很清楚他们成功的秘诀:抓住民众中普遍存在的某种情绪,煽动不满,然后讲述一个美妙-的天国愿景,再通过宗教性组织在教内实现互助,用群体力量为群体内的成员争取利益,从而吸引更多的成员加入,最终形成一个拥有可怕力量的利益共同体。

目前的中国,在这个新旧文明,东西文化激烈交锋,社会急剧转型的时代,民众中有着太多的迷惘,混乱,失落和焦虑。一个政府推动的宗教,即使刚刚产生,还不完善,却很可能迅速占据人们的心灵。

可宗教是一柄双刃剑,在带来社会秩序的稳定,价值观的趋同,道德标准的一致化之外,也会带来各种各样的极端思想,以及创造力和思考力上的受限。宗教信仰越强,人们对神的敬畏,对救世主的敬畏,对经文的迷信就越严重,也就往往对社会发展造成更大的制约。

所以郑宇钦佩郑鹰。

他实在不能不佩服这个穿越者,居然想出这样一套理论体系,把至高神体系和科学真理挂钩,把荣耀神与建设更美好的世界,为公共社会创造价值挂钩,把天国彼岸与人掌握知识运用知识改造自然挂钩。

对下层民众来说,这一宗教告诉他们,他们和“高贵者”同样都是天地灵性所钟,是昊天的选民,他们同样可以通过体悟和运用天道为昊天增添荣耀,并最终进入天堂获得永生,从而给了他们最多的心理安慰。同时,这.个宗教又鼓励他们通过努力为社会创造价值,并改变自己的命运”;

对中层来说,这一宗教符合科学,法治,道德的要求,体现了人文主义鼓励他们承担公共责任,开拓进取,友爱互助,团结一致又利用“昊天选民”将他们凝聚在一起,达成一致诉求;

对上层来说,这一宗教一方面满足了他们的荣誉感,缓解了他们对死亡的恐惧,也符合他们稳定社会秩序的需要,另一方面也告诫他们要更多服务于公共利益,开拓进取而不能依靠压榨和盘剥同胞来满足奢侈腐化的需求。

这是宗教,却绝非传统意义上的宗教。它实质上是一种披着宗教外衣的现代文明,其内核实际上是科学,法治和人本。它用宗教性来满足人们对超自然力量的敬畏,对人生意义的思索,对死亡的恐惧;他用科学性和进步性来满足人们对自由的追求,对人性解放的追求,对自身价值的珍视。

这样一个宗教在政府的推动之下,会给这个国家,乃至这个历经千年不绝如缕的文明带来多大的冲击?又将在多大程度上改变这个民族这个国家的面貌?

看着这份手稿,郑宇的心中涌动着各种各样复杂至极的情绪。

张雪宗把最重要的《天道》《问难》《苦旅》《天人》等几篇择重点讲述毕,静静地看着面前的皇帝,表情坦然。

“这些话,父亲早年也曾讲授于我。”

许久之后,郑宇的声音幽幽地响起。

“他秉承昊天的意志而来,把走入歧途的华夏文明拨乱反正……他是昊天选择的圣者,给华夏子民带来天道的启蒙之火······”

“是,陛下。”

“嗯······关于许帅,已故的穆铁陈磊,还有家母,此经有何说法?”

张雪宗表情虔诚:“先帝是昊天选定的圣者先知,先帝的妻子自然是昊天灵性所钟,乃是先知的臂膀。而先知圣者的门徒自然也是灵性非凡之人······不过,人性有契合天道的神性一面也有背弃天道的魔性一面,内心的魔性也在时时诱惑着人。穆铁,陈磊,虽然辅佐先帝开创了大业,却终究没有抵御住内心中魔性的侵蚀,最终背弃了天道,也获得了惩罚。”

“那家父的辞世……”

“是为了警醒世人。”张雪宗深深一鞠躬,“先帝所立之大信愿,就是以华夏新学启蒙我华夏之民。可惜华夏之民背弃天道已久,魔性泛滥,西方之民进迫日急,陈磊入魔,穆铁又魔性泛滥,先帝毅然抛弃肉身,以自我之牺牲唤醒民众,并由新一代的圣者继续启蒙大业。”…,

“新一代的圣者?”

“陛下,您就是新一代的圣者。”张雪宗的声音充满了神圣的虔诚,还隐隐带了狂热,“昊天教的圣者,乃是引导华夏之民体悟天道,贯彻昊天意志的先知。圣者的血脉代代相传,对于天道的感悟有特殊的能力……”

郑宇静静地看着这位昊天教经文的具体撰写者,第一位传教士,半晌之后又问道:“先帝身边之人还有很多健在······这些东西他们不会质疑?”

“也许会,但不会有多严重。”张雪宗毫不犹豫地说道,“先帝来历神秘,每每未卜先知,高瞻远瞩,原本就一直有传言,说先帝和许帅等人乃是星宿下凡,乃昊天所降救世之主,甚至有人提出先帝就是昊天上帝行走人间的化身······昊天上帝,原本在神州传说中便是天帝之中的至高存在,也就是所谓玉皇大帝。”

“不如此,不足以解释先帝几人的来历,以及开基立业的一系列神奇之事。”张雪宗说道,“对于民众来说,先帝早已就是神灵。现在以圣者先知的身份,为昊天意志的化身,正是应天顺人······”

郑宇沉默半晌,淡淡地说道:“那传教之事······”

“鄙人等总计十三名教士愿为世间播撒我昊天之光辉,传播圣者先知之启蒙。”张雪宗的表情肃穆庄严,“只要身为天道圣者的陛下您发下许可,我等必定为我昊天教之事业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昊天之光辉至高至善,凡人的理解难免有所偏差,故而传播昊天的神意并不急于一时。”郑宇平静地说道,“张兄弟,你等的虔诚我已经知晓。我将安排一所学院,五百名最有灵性的昊天子民将会接受你等的启蒙,以为昊天教未来之骨干,暂时定名为昊天研究院吧……至于广泛传教,先不要急····…经是好的,可越是如此,越要避免传教之人念歪了经文······至于经文本身,这几天我会根据先父所传,近年所思再行推敲,以求反应昊天真意。”

张雪宗深深一鞠躬。

“…···是,圣者。”纟

第六十四章 商品交易所

天津。

作为中华帝国京畿地区最主要的港口,再加上最近公布的环渤海经济开发规划又一次把天津定位于“环渤海主要物流中枢”的地位,天津的地位再一次被提升,隐隐然已经不再甘于成为北京城的附庸或是“后院”。

接替徐世昌出任天津市长的段贵宁已经发出豪言:“五年内,天津就要成为北方上海!”

天津新政府拟定的天津市五年发展纲要已经在天津市参议院高票通过,未来五年要重点扩建天津港,建设配套的仓储和道路设施,扩建国营天津船厂,全面整修市政道路,推进城区自来水化和照明电气化,各新建住宅区和已建公寓区都要通煤气。天津城市的新规划则贯彻了帝国中央城市规划设计院和帝国大学建筑设计系提出的“卫星城”概念,废弃了传统的按功能划分城区的思想,改为多个子城区环绕内核中心区,子城区自己具备工作居住和商业娱乐功能在内,具备自足能力,以分散未来的交通压力,提升利用效率。

所有的工程都采取了公开招标,但与以往“价低者得”的中标方式不同,这一次采取了“价中者得”的方阵,也就是按照各家标书计算平均数,与平均数最接近的投标者获得优胜。此一方法一出,从政府到商界乃至民间全都目瞪口呆,不少地方议员纷纷质询。不过市政府的解释也很堂皇,往年招标价低者得,难免中标者为了保证利润偷工减料,最后看似节约了些许成本,工程的隐患却更大,往往又要花费更多资金加固乃至重建。

按照天津市政府的解释,基础设施建设求的并不是节约一点点成本,而是要实现“全寿命成本”最低,故而确保其质量实在比节约一点成本更重要。针对部分议员提出“确保工程质量是政府的任务”等质询。市政府的回应是“现实就是现实,把一切责任交给政府并不能保证一定获得完美的落实”,“基建工程的招标中暴露出来的**,似证明有改进招标方法的必要”。

尽管还有些议员试图利用这一事件“声名鹊起”,还有些咬住不放,但很快传来了小道消息,招标方式的改进“来自宫内的提议”,于是反对声浪很快销声匿迹。

在一片喧嚣之中,与这个国家从南到北的很多城市一样,天津城很快就变成了一个“大工地”。寒风之中。各国营和民营建筑公司的起重机,装载机,翻斗卡车,混凝土搅拌机纷至沓来,山南海北的各路建筑工人云集津门。残破衰败的棚户区和贫民窟被拆除,居民住进了通水通电通气,整洁干净的公寓楼。

优质的美洲天然沥青以船运到天津港,河北钢铁公司承德铁厂出产的优质含钒螺纹钢和结构钢经铁路运输而来。海河和渤海湾的优质沙,各种标号的水泥也顺着铁路和公路滚滚而来。城市道路清一色地铺上了沥青混凝土路面,一座座风格各异的新式建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拔地而起。

这就是已经声名鹊起的所谓“中国模式”:

借助强有力的财政和金融体系,以中央政府的总体方针为核心,各地方政府和议会制定各自的发展规划,由财政向各级公共事业公司拨付资金,由银行组织配套信贷。然后由各公共事业公司进行项目招标。项目资金统一存放银行专户。专款专用,并随时接受地方参政院预算监督委员会和中枢的检查。每一个地方项目在政府,议会,银行和公共事业公司四方面都有一个对口责任人,互相监督,也是互相促进。

尽管不能排除决策失误等问题,但这种统一规划与分散操作相结合,政府,银行。议会和公共事业公司捆绑在一起的模式,确实在基础设施建设方面起到了非常积极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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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于城东南的金河大道两侧,寒风瑟瑟,光秃秃的法国梧桐也没了往日茂盛葱绿的模样。…,

在一个十字路口的地方,一栋宏伟的十层大楼很是惹眼。大楼后方巨大的停车场内已经停满了汽车,而且不断有各式新老款汽车从各个方向赶来,维持秩序的保安跑得满头大汗。喊得口干舌燥,似乎连周遭的气温也升高了少许。

一层一进门,就是宽阔无比的交易大厅。

在大厅对着门的一侧,高台之上悬挂着一张张的黑板,一个个忙碌的工作人员用粉笔书写着最新的报价和成交。在两侧。报单员声嘶力竭地喊着买卖信息,下面众多红马甲面红耳赤地举起手。做着各种手势。旁边的电话室和办公室电话铃声不断,不时有红马甲跑进跑出。

这是刚刚开业的中国第一个商品交易所:天津商品交易所。

与1848年成立的芝加哥商品交易所类似,天津商品交易所以标准化方式提供期货合约,涵盖了小麦,玉米,大豆,棉花,螺纹钢五个品种。

借鉴了这个时空芝加哥商品期货交易所,以及另一时空期货市场的经验教训,郑宇一手策划的这一期货交易试点,从一开始就具备了同时代其他期货交易所难以望其项背的交易监管规则体系,目标直接针对各种操纵市场,内幕交易等不当牟利。

为了防止期货交易演变成对民众财富的掠夺,尤其是避免普通居民将生活费,养老金等投入赌博,中华帝国国会在复兴党等执政同盟的力推之下,以立法形式设置了高门槛,开户保证金不得低于五万华元,且除了获得批准的基金,严禁自然人和法人实体以期货投资为目的对公众募集资金。

为了监督和规范期货交易行为,中华帝国国会通过了《金融监管法》,决定设立一个新的监管机构-

金融监管总局。该机构独立于于内阁,直接对国会负责,下设银行,保险,证券,期货等专业委员会,并在各地逐步设立分支机构。与央行合作,监管各金融机构的运作。

在期货领域,中华帝国国会正式表决通过了酝酿已久的《期货法》,并对天津商品期货交易所和广州商品期货交易所分别颁发了执照,成为中国第一批商品期货交易所。

郑宇之所以如此迅速地推出商品期货交易,主要的目的还是为了争夺大宗商品定价权。

在郑宇的规划之中,未来半个世纪,将是世界政治经济军事文化版图大变革的时期,也是新老列强,东西各大国逐鹿。争夺世界新秩序主导地位的关键转折,是各民族国家实体综合国力的全方位比拼。在这一场竞赛中,参与者不可能存在任何侥幸思想,而必须竭尽所能利用一切手段争取最终的胜利。

要打破英法为代表的欧美强国主导世界的旧有体系,最终建立中国主导的世界新秩序,中国可用的手段无非不流血和流血两种。而在实际操作之中,无论侧重哪一方,最终也必然是两者结合起来使用。

在后世。美国能够一步步主导世界经济,金融秩序,进而问鼎世界霸权,除了历史机遇和主观努力等摆在明面上的东西,与美国掌握了世界商品定价权是分不开的。作为世界最大的农业出口国,最主要的矿产地,最大经济体。美国各商品交易所。各证券交易所,乃至后来的金融期货交易所早早就建立了世界范围内的定价主导权。

借助这一主导权,早在二十世纪初,美国已经成功地成为了世界经济的“晴雨表”,实现了“美国打个喷嚏,全世界都要感冒”的目的。美国各大垄断财团,利用商品期货定价权这一“利器”,在世界各地呼风唤雨,利用其资本优势和定价权的垄断。庞大的生产能力,所到之处血流成河。

在这个时空,郑宇早早就把美国定位为中国未来最危险的敌人,并且处心积虑地布置种种安排,一步步削弱美国对中国乃至世界的控制力,未雨绸缪地提升中国在经济和金融领域的话语权。…,

这一场国战之后,中国成功地消饵了卧榻之侧的军事威胁。肢解了俄国这个几百年来的梦魇,收服了日本和暹罗两个桀骜不驯的邻国小强,并且利用东亚联合体在整个西太平洋地区构建了中国的专属势力范围。

这个新诞生的经济体,以中国为核心,拥有五亿人口。近两千五百万平方公里的土地,经济总量超过美国四成。每年的生产和消费规模惊人。更重要的是,这个国家正在进行一场史无前例的大开发运动,从城市的大规模翻修改建,到工业电气化和规模化,再到基础设施建设的全面上马,乃至农牧业领域的移民实边,屯垦开荒,一切的一切,都在以人类历史上前所未有的速度消耗各种大宗商品,并且在同时飞速增加着大宗商品的生产力。

规范运作的全国性商品期货交易所,可以利用市场的力量直接博弈生产生活资料的价格水平,为全国的物资生产和消费提供至关重要的价格信息,避免因信息不通畅和滞后带来的物价混乱,生产和消费脱节,引发大规模的经济危机或通货膨胀。

在另一个历史时空中,很多国家在商品交易所问题上的迟钝,往往混杂着“以农补工”,片面依赖“工农业剪刀差”来完成工业化资本积累的用意。但长期由国家垄断一切价格信息,通过国家统购统销剥削农业,虽然完成了部分原始积累,但对于农业生产力的阻碍,尤其是对农业产业化的妨碍,对农业生产经营管理人才的扼杀,却往往导致该国农业的长期落后。

在郑宇看来,国家对农业的干预更多应该体现在启蒙教育,协调开发和推广农业科技成果,完善和维护市场机制,避免农产品价格暴涨暴跌上,而建立商品期货交易所,正是完善农业,也包括工业的市场体系,以低成本实现交易信息透明化的重要手段。

对全社会来说,成熟完善的商品交易所体制,可以极大地降低市场交易各方的信息获取成本,从而极大提升交易效率,大大提高全社会的运转效率。

为了带动商品交易所的价格示范效应,黄博的正华报业率先在最畅销的几个日报上开辟了期货信息专版。并且在酝酿发行专门的金融信息日报。

喧闹之中,没有人注意到,在二楼回廊的某个地方,一群人正默默地注视着下面。

一位身穿黑色风衣,半张脸包在围巾之中,戴着黑框大眼镜,看不清岁数的男子背着手,饶有兴致地看着,有些瓮声瓮气地说道:“交投倒还算活跃……听说最近日交易额已经达到一千二百万华元了?”

戴着口罩的中年男子有些自豪地说道:“是……少爷。咱们国人喜欢时髦,图个新鲜也在所难免。不过这几天下来。大伙对交易所提供的各项服务还是很满意的。报价及时,交易规则透明,各会员单位虽然要交会费,但交易所提供的培训支持很到位。现在每天光交易所手续费就能收上来五六千华元,就这样大家还觉得价格很便宜,交易起来很划算。说实话,我们这个费率真比芝加哥那边低多了。”

“低费率才利于推广。”风衣男子一笑,“名三。你既然做了这个交易所主席,就不要老想着在美国金山银山捞钱的做派。这毕竟是咱们自己的同胞……交易所说白了是各服务机构,最大的意义在于为商品交易提供便利和高效的服务,至于利润,够人吃马喂和发展所需就好。我也好,政府也好,国会也好。可没指望靠这个聚敛民财。”

“是。是……”戴口罩的中年男子自知有些口误,尴尬地笑了笑。

“好了,你在美国期货做得好好的,调你回来做这个交易所主席也的确有些……”风衣男子说道,“你要是的确有困难,或者不愿意,我可以换人。”

戴口罩的中年男子赶忙说道:“不,就这样挺好……说实话,虽然早先还有点犹豫。可最近做下来,眼看着一个不次于CBOT的交易所在咱们自己的国土上建立起来,这种成就感可不是天天在盘上买进卖出能比的……”…,

“你知道就好。”风衣男子笑了笑,“不过你可要卖卖力。五年后交易所理事会要选举,你做的不好,可是会下台的。”

风衣男子顿了顿,又说道:“和林克明他们最近往来如何?”

戴口罩的中年男子心头一凛。赶忙说道:“他们是主要的会员单位,自然少不了往还。不过我既然是交易所主席,难免有瓜田李下,平时私下的往来也就免了,公事是公事。万万轻忽不得。”

风衣男子盯着他看了一会,点了点头:“你知道就好。你们这些人在美国那边一向同气连枝。不过既然回了国,就不能再按照原来的玩法。毕竟现在是在咱们自己的国家,这期货交易所开起来不是为了掠夺民财,不是设局坑骗。你们这些虎狼要是敞开胃口,国内这些绵羊哪够你们三两下划拉的……到最后民怨沸腾,千夫所指……”

戴口罩的男子赶忙应是。

“你们本来就是风口浪尖,千万要谨言慎行,不要授人以口实,到时候把整个……都连累了。”风衣男子叮嘱道,“你是个识大体的,这些话不需要我重复。金融是个流金淌银的行当,也最容易腐蚀人心。父亲在世的时候,早先的几波人能善始善终的没多少。你们是我信赖的人,咱们在前边几次事情上合作都不错。我和你们算是有了善始,也希望能有个善终。”

戴口罩的男子看着这位身份特殊的存在,想着对方一脉相承的手段,还有当年那些犯了事的前辈生不如死的下场,背后冷汗直冒,赶紧点了点头。

“各地仓储物流方面的建设要加紧。”风衣男子又说道,“现在的五个品种只是个开端,未来还要增加动力煤,焦炭,螺纹钢,热轧卷板,冷轧卷板,石料,沥青和工业酒精等等,这边的仓储和物流压力会越来越大。这个交易所不是空对空的投机场所,是为了经济发展直接提供助力的,一定要实现较高的交割率……”

戴口罩的男子认真地点了点头:“已经在二十四个交通枢纽城市建立了交割库,具体的物流交割配对都已经安排,全部的运筹规划由专业部门进行,确保物流成本最小化,效率最大化。”

“嗯。”风衣男子说道,“四月份的交割,我准备安排几大企业入场,到时候要是出了差错……”

戴口罩的男子肃然说道:“请……放心,职与诸位同仁必定全力以赴,确保万无一失。”(未完待续。)

第六十五章 生财有道(上)

一行人顺着楼梯下了大厅,两个保镖模样的精悍男子左右护卫,风衣男子饶有兴致地在大厅内驻足观察,倾听,时不时和周围耳语几句,甚至和正在讨论的红马甲插几句话。

此时此刻,在交易大厅的一个角落,几个人也正在交头接耳。

“舅舅,你就别犹豫了·……”一个身材有些矮小,同样用围巾裹着半张脸的青年看着旁边的中年男子,“再不进场就来不及了······”

“小夜,最近现货已经回升了不少,这期货比现货还贵,又是十倍杠杆……”中年男子有些苦恼地说道,“你可要知道,这一单下去,钢材一吨掉一块,这五百张合约就要亏五万块,掉十块就要亏五十万!战事结束,战争期间扩了那么多厂子,政府的五年规划又准备开那么多钢厂,这钢铁的行情……”

“舅,我算过,未来一年,钢材缺口至少在两百万吨以上!”矮个子的青年轻声说道,“舅舅,您只看到国家对钢铁业生产力的规划,却忽视了两个方面:”

中年男子微微一愣。

“首先是国外方面,这两年每年国家要从美国进口以百万吨计算的钢材来满足建设所需,不过美国的基建和造船业已经出现高热,重工业在法国竣工订单的刺激之下也纷纷扩产,再加上几大国之间军事竞赛加剧,美方对我国的钢材出口能够维持就已经不错了。”矮个子青年说道,“其次是国内方面,现在中央放松信贷,提供贷款贴息,乃至拨付大量资金和配套信贷建设重点项目,各地都已经摩拳擦掌推出一系列的地方发展计划。事情已经明摆着:基础设施越完善越发达,对国内外资本的吸引力就更大,就越能获得工商产业的投资,发展地方经济。这一股浪潮起来·就算钢铁产能再翻个几倍也是不够用的。”

“还有一个问题,就是钢铁产能从设计到建设,再到竣工,然后是工艺调试·达到设计产能,需要两三年以上的周期,可不是说扩产就扩出来了。”矮个子青年嘻嘻一笑,“现在钢价虽然在持续上升,但下游的利润率依然很高。既然有利可图,各行各业就不会因为钢价而停产,对钢材的需求就还要持续上升。这期货价格说到根子上还是未来的供需状况决定·有这些因素在,您又担心什么呢?”

中年男子无奈地苦笑一声:“小夜,你这个孩子呀······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虽说就算都亏掉也没什么,但这些钱已经足够你舒舒服服过上一辈子了。

人都说知足常乐,你怎么就非要掺乎这个期货交易?美国不知道多少人玩期货玩到倾家荡产,这行当可不是正经营生!”

矮个子青年听完,眼神一黯·踌躇片刻之后低声说道:“舅舅,我不是喜欢赌博,而是不希望自己总是被人看成······”

中年男子看着这个孩子·叹了口气,露出了慈爱:“小夜,你不说舅舅也明白。你这个孩子心气高……可这些都是老祖宗定的规矩,几千年来都是这样。你想要证明自己,舅舅不反对,可你真的要亏了,到时候怎么和你娘,和你父亲交代?”

“真要亏掉了,我就任他们安排。”挨个子青年抬起头,倔强地说道·“他们想怎么处置我就怎么处置,我认了······可要是我赢了,舅你可要站在我这边。外公一向最疼我,再加上您能当外公半个家,这事情就有转机……”

中年男子看着对方,老半天之后叹了口气:“小夜·你知不知道,就算最后你外公,你父亲,你祖父都答应了,可这事情传出去……脸面不脸面的,你舅舅我也无所谓。可你父亲呢?你祖父呢?就是你自己,到时候成为笑柄,以后可怎么见人······这辈子怎么过啊。”

矮个子青年神色一黯,微微低下了头。

“我倒是觉得,买多钢材这一单,只要把握好卖出时机,肯定亏不了。”…,

正这个时候,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传来。中年男子几人转头看去,却见一个身材挺拔,同样围巾蒙面,戴着黑框大眼镜的男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身后。

中年男子注意到对方身后几人的神态,暗想不知道这位似乎年纪不大,可看架势来头小不了。身边几个显然是保镖模样的无疑都是军方出身,而且属于绝对的精锐,似乎连自己父亲和那位姐夫身边特聘的保镖比较起来也是黯然失色。

中年男子混迹官商两界,自然知道京畿藏龙卧虎,背景深不可测的人物不知凡几。尽管心中有些烦躁,却不敢失了礼数,当下客气地说道:“这位兄台,鄙人周维元,敢问兄台贵姓高名?”

说罢,这人熟练地递过一张名片。

前来天津微服考察的郑宇也不作态,也从里怀掏出自己的“名片”递还过去,低下头看着手中的名片。

“渤海银行总经理······敢问周相宇周男爵是您什么人?”

“正是家父。”周维元说道,“乾圣研究所······原来是陈兄,失敬失敬。”

周维元此刻心头凛然。

乾圣研究所隶属皇室,一直被公认为皇室决策的重要智囊之一,在各界有着形形色色的各种传言。

眼前这一位顶着“主任研究员”的名头,自然是皇帝身边非同小可的智囊一流。虽然自己的背景也是不凡,但对于这类人物,自然是笼络亲近为上。

郑宇的脑海中迅速闪过了相关资料。

渤海银行并非帝国八大银行中的一员,甚至在二流银行中也不算前排的,只因其创始人周相宇经营思想较为保守,尤其是抱定了“君子不党”,没有如同其他银行一样与实业界结成财团。不过郑宇也知道个中原因的复杂,渤海银行早年是清政府“新政”的产物,最早是“官督商办”,后来又仿效南方改为“民办”。周相宇本人是举人出身,看惯了满清官场倾轧,各官办企业搅和到官场斗争的漩涡之中弄到面目全非,自然不想再淌浑水·干脆就打着“专业银行”的招牌,一切以商业原则运作。

不过,他的女婿刘建荣却一直有心组建财团。

这刘建荣是江苏巨富,经营纺织产业起家·在南北对峙的时期已经成为江北纺织业巨擎,人称“纺织大王”。刘建荣本人也是举人出身,早年科举不第,干脆专心经商,对身为状元及第,又在上海以纺织业面粉业起家的张謇很有些看不过眼。刘建荣发妻难产去世之后,这人越发风流不羁·在一次社会活动中入了就读女高的周相宇之女周婉茹的法眼。周婉茹一心嫁入刘家做续弦,刘建荣心知自己的产业要发展必须借助银行之力,有这等送上门来的漂亮女孩子当然不会拒绝,故而处心积虑一番运作,终于抱得佳人归。

自此周相宇的渤海银行和刘建荣的佳美纺织集团合作愈发紧密,一方面渤海银行的触角深入了江浙一代,辐射山东,河南·安徽等省,另一反贻佳美纺织得到充足的资金支持,业务拓展一日千里·隐隐然开始和上海的张謇并驾齐驱。

郑宇看了看矮个子青年,心想这看来就是刘建荣和周婉茹的宝贝儿子,只是不知道放着好好的少爷不当,非跑到天津来炒期货,是什么道理?不过听这小子说了这一番话,倒是颇有几分门道,想必也是家学渊源。

他看着这个和自己一样裹着围巾的矮个子青年,不知为什么就多了几分亲近之意。

“在下陈良,不知这位小兄弟如何称呼?”郑宇沉着嗓子,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越发深沉厚重·“在下于商贸之事颇有些兴趣,方才听闻小兄弟的一番话倒是有些感触,还要请教。”

矮个子青年拱了拱手:“小弟刘宣业,方才所言怕是遗笑方家了……”

“徐兄弟过谦了······方才兄弟所言很有道理,我倒也很看好钢材价格。”郑宇瓮声瓮气地说道,“徐兄弟能从供需·尤其是国内外的供需层面分析期货价格走势,实在是令我大开眼界······恐怕就是玩惯了期货的专业经纪,也未必如兄弟一般看得透彻。”…,

矮率子青年身子微微一震,看着这个半边脸被围巾遮住的男子,眼中隐隐透出某些莫名的光彩。

“不知兄弟对棉花怎么看?”郑宇说道,“我有些朋友是做这一行的,他们觉得棉花会有一轮多头行情,而且持续的时间会很长···…兄弟可有高见?”

矮个子青年看了看身边的中年男子,踌躇片刻,终于开口说道:“棉花,我也是很看好的····…甚至从长期来看,我比钢铁更看好棉花。不过短期来看,我觉得还要等待。”

郑宇微微一愣:“这是什么意思?”

“我家里······棉花这一行,我有些切身认识。”刘宣业说道,“棉花主要供给棉纺业。早先棉纺业最大的障碍主要是产能。现在国家机床业发达,新式纺纱机层出不穷,各家工厂纷纷采取新织机·改进工艺,提升效率,而下游的需求是近乎无限的,几亿人的穿着····…可想而知,未来对棉花的需求有多大。而棉花的供给,坦率地说,并不是说提高就可以马上提上去的。棉花种植上头,有地域要求,还有专业限制,虫害等风险更是直接。”

“不过,现在却不是投资棉花的好时机。”刘宣业有些骄傲地扬起脸,看着半边脸被围巾包裹起来的郑宇,“一方面,这两年为了供应军需被服,国内纺织产能上得太快,战后转产民用,市场还需要消化;另一方面,美国西部一直是全世界最高等级的棉花产地,这一季风调雨顺,已经是大丰收,是定然要向帝国大举销售的。赶在这个当口,做多棉花可要谨慎一些为好。”

郑宇惊异地看着这个矮个子青年,这才意识到,尽管自己已经给与了充分重视,却依然还是小看了这个和自己一样“低调”的年轻人。

周维元虽然见多识广,也惯于察言观色,无奈这位“陈主任”半边脸围在围巾里,实在看不出喜怒。他固然有些自豪于自己晚辈的见识,却也不得不考虑一旦触怒这位来头不小的皇室亲信可能带来的麻烦,当下半是作态半是认真地皱了皱眉:“小夜·你那点见识还在先生面前卖弄……”

“不然不然。”郑宇摆了摆手,“刘兄弟这番话很有道理,我是佩服的。”

刘宣业显然也颇为自豪,略有挑衅地看了看自己的舅舅。周维元看着这位“陈主任”·又看了看自己这个从小就有些与众不同的外甥,心里七上八下,有些迷茫。

一番交谈下来,这个似乎年纪不大的刘宣业对商贸和投资方面居然是如数家珍。虽然和郑宇这个怪物相比,甚至就是和他身边的一些老江湖比起来难免有些稚嫩,但也的确称得上出类拔萃了。

郑宇看着这个比自己矮了半头,身材也有些瘦弱的年轻人·越看越是喜欢。他忍不住想着,这么个宝贝要是再锤炼几年,岂不是当代的索罗斯一流?到时候在自己的支持下纵横欧美,金融战线上何愁不胜?

只可惜自己那几个妹妹都已经名花有主,要不然······不知怎么,他的眼前又掠过了那一夜的小猪面具和蓝色长裙,心中不由得一动。

“刘兄弟既然于此道有如许见识,不知可曾打算从业于此道?”郑宇看着这个围着围巾·戴着一顶棉帽子的年轻人,“我们这边几家期货公司正是求贤若渴,若是兄弟有意……哦·差点忘了。”

他看了看周维元:“差点忘了,刘兄弟应该是佳美纺织的少东,自然不会把这些看在眼里,倒是我孟浪了······”

矮个子微微低下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不务正业,不务正业啊。”周维元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外甥,对着郑宇苦笑了一声,“这孩子在经商上头似乎有些想法,不过他这个年纪,参与这些下边每根的东西终归不是正路。难怪他爹老担心这孩子早晚败家……”

“我才不会败家呢。”矮个子忍不住嘟囔了一句·抬起头看着周维元,“舅,你们都觉得期货不是正途,我倒是要问问你们,如果摸不准期货价格变化的规律,不能善用期货工具·像佳美这样的大企业会损失多少?”…,

“我举个例子来说,现在棉花价格如此,佳美是囤货还是随行就市?如果我们预期到未来棉花价格要上升,我们固然有些合作的棉商可以供货,但量上能保证吗?一家一家谈,像我们这么大的需求量,要消耗多少人力物力?”矮个子说道,“万一到时候棉价飞涨,原来定下来的供货单子难以满足棉花需求,佳美这么大的量靠市场解决,棉价会被炒到什么位置?”

周维元目瞪口呆地看着外甥。

“商品交易所,为我们判断未来棉价行情提供了一个最好的窗口。”矮个子指了指对面的黑板,神色凝重,“更重要的是,它提供了一个锁定价格的工具。像佳美这样需求量巨大的企业,一定要利用商品交易所的期货合约锁定一部分未来的原料需求,以规避原材料价格剧烈波动带来的风险。”

“我其实很佩服政府诸君。”矮个子轻叹一声,“父亲曾经说过,对佳美来说,最大的威胁其实是美国人操纵棉花价格。好在这些年虽然有几次风波,最后总算都是有惊无险。

现在日俄垮台,中美隐隐也是隔空对峙的局面。看美国朝野现在的动态,至少共和党已经对帝国提高了戒备,未来美国一旦利用这些手段遏制帝国产业发展……”

郑宇越听越惊讶,看着这个矮个子的眼神也愈加凝重起来。

早在郑鹰时代,那位雄才大略的穿越者就已经未雨绸缪,在美国的金融业务中已经包含了对美国各主要商品交易所期货交易的渗透。近年来,随着中国对美贸易工业品出口的激增,以及对美国农产品,原材料和初等产品进口的大幅度增加,美国方面已经有多股资金试图利用商品期货从中国身上榨取好处。

中国皇室产业方面在美国的金融投资部门,在期货市场上扎扎实实地和美国人碰了几仗。为了应对美国人惯用的逼仓伎俩,华人财团甚至动用了大批的商船队从亚洲和南美输入大宗商品完成交割,把美国方面不少呼风唤雨的期货大佬打到一败涂地,甚至一贯以凶悍的逼仓扬名美国期货界的“老哈钦”—本杰明=哈钦森,也在小麦逼仓之战中惨遭屠戮,破产自尽。一场场血的教训,终于奠定了华资在美国期货市场上的江湖地位,也稳固了美国大宗商品的价格。纟

第六十六章 生财有道(下)

对于美国期货市场上的逼仓和操纵市场,美国方面其实也恶痛绝。这些操纵市场掠夺民财的投机者,在美国舆论中被描述为贪婪无厌的饕餮。

在另一时空的历史上,美国各州政府曾多次采取立法举措,以遏制逼仓和操纵市场。

对于华资联合部分美国农场主和农业贸易公司对抗操纵市场的投机商,美国各州政府和联邦政府实际上乐见其成。既然法律手段难以降服这些嚣张的投机者,那就干脆放任这些市场力量互相对抗。而结果也让政府非常满意:老哈钦这类操纵市场,残酷盘剥美国粮商和农场主的投机者被清洗出局,期货价格回归正常的市场供需轨道上来,也稳定了美国的经济发展,稳固了美国农业的秩序。

华资作出的这一努力,给美国农户实实在在地带来了利益,在农业为主的美国南方自然赢得了相当多的好感,尤其令民主党的很多派系颇为赞赏,也逐步推动了华资与民主党,乃至民主党背后几大财团之间的默契与合作。

这些郑宇自然心知肚明。

可他万万没想到,这个似乎年纪很轻的矮个子年轻人,居然也有如此见识。

郑宇看着矮个子,不知为什么,虽然这人的声音隔着围巾有些瓮声瓮气,可他总是觉得对方年纪很轻,恐怕最多也就是将将成年。对郑宇这个整天和一群老头子和半大老头子打交道,板着一副“明君”面孔的皇帝来说,这样的年轻人,又很瘦弱,实在是个很需要关怀和爱护的小弟弟。

他越发觉得对面这“孩子”侃侃而谈的样子很有些违和,终于忍不住伸出手去虚抚了一下对方的帽子,感慨地叹了口气:“这个脑瓜里···…装的到底是些什么东西呀?“

矮个子似乎被吓了一跳,旁边的另一个蒙面矮个子也忍不住拽着矮个子青年向后一步,低声说道:“先生…···”

旁边的周维元已经看傻了呆呆地看着这个“陈主任”,大张着嘴,一时竟不知道如何是好。

郑宇这个时候也有些尴尬,没想到自己一时激动居然作出这样很有些冒犯意味的事情。他终于难得地红了下脸,哈哈一笑:“不好意思,一时激动,有些忘形了·……我的确和刘兄弟一见如故,还请各位见谅……”

周维元苦笑着点了点头:“这孩子说话有的时候有些不知轻重……陈先生,我们还有些急务,恐怕要先行一步…···”

郑宇微微一怔看着对方的神态,又看了看好奇地看着自己的矮个子青年,耸了耸肩膀:“那也好……既然如此,我也不多叨扰了。等几位回到北京,在下得暇,还要多多请教。”

矮个子青年看着这人的动作,眼中陡然闪过某种光彩。

北京,中华宫。

已经恢复了皇帝装束的郑宇翻弄着手中的文件。

“刘宣业男,二十二岁,就读于帝国大学经济系······身高一米八二酷爱篮球?”郑宇抬起头看着柯山,“你确定没搞错?”

“肯定没问题。”柯山有些摸不着头脑,回答地却是斩钉截铁,“这是断然不会错的。”

郑宇又拿起几分文件:“这是他的弟弟妹妹······”

半晌之后,这位皇帝抬起头,神色精彩异常。

他闭上眼睛,好半天之后突然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卓峰,你说这欺君之罪,该不该罚?”

柯山对这位故弄玄虚的做派早就习以为常,干脆利落地说道:“该罚。”

“成了。”郑宇站起身嘴角微翘,“明天晚上,咱们吃他刘建荣的大户去。”

华灯初上。

位于南锣鼓巷的刘建荣府邸。

客厅之内,刘建荣浅啜着茶,心中有点忐忑。

对面这位柯卓峰是皇帝身边的亲信,听闻已经逐步接手了大部分皇室产业的协调权力。刘建荣虽然有些自负但自知自家距离帝国那几个顶级豪门还颇有不足。往日里他倒也没少花心思与皇产和宫内拉近关系,但进展始终比较缓慢。可今天天上却掉下个大馅饼,这位炙手可热的青年新贵突然到访,着实让刘建荣惊喜之余也不由得有些犹疑。…,

刘建荣借着喝茶的当口悄悄打量了一下柯山身边的青年人。

对面那人戴着眼镜,肤色有些黝黑,嘴唇上边的短八字须修建得整整齐齐。这位陈良自称皇帝的幕僚,看柯山的神态,两人的地位想必也相差不远。

刘建荣思来想去,却也猜不出这些人突然来到有何贵干。

“刘爵一向执皖省纺织牛耳,于政府财政税收,国民就业多有贡献,国战前后更是多有捐赠,堪称商界楷模。”柯山好整以暇地说道,“皇产方面,于纺织产业本身和上下游产业多有涉猎,与刘爵这边也很有些业务往来。鄙人恬居壑产统筹之职,与刘爵虽有一面之缘,奈何总是来去匆匆,未及重加请教,今日到此,正为弥合遗憾,再加沟通往还,以利未来之协同发展。”

刘建荣心头一动。

皇室产业近期频出动作,在商界之内多有风声,言称皇产准备整顿布局,从某些领域逐步退出,回笼资金,以专注更加前瞻和战略性的产业。对于皇室产业规模不小的纺织及想关的合成染料等产业,刘建荣早已是垂涎三尺。只要能一口吃下来,张謇的大生纺织不但在规模上要瞠乎其后,在各项生产技术,管理水准上恐怕也再难望佳美的项背。一念至此,这位前清举人差点要笑出声来。

“卓峰大才,愚兄早有耳闻。”刘建荣此刻看着柯山,如同看着一位善财童子,可脸上却是一派的镇定从容,“往日来去匆匆,未及深谈,堪称憾事。今日与贤弟对坐畅谈,正可一偿生平所憾。卓峰但有垂询愚兄自然是言无不尽。若于贤弟有二三借鉴,于国事有所补益,愚兄也算恪尽帝国国民之责,可称无憾。”

柯山与刘建荣聊了一会产业刘建荣见缝插针地把自家纺织产业的生产技术,产品质量,未来规划娓娓道来。旁边的郑宇看着这位面容清癯,风度翩翩,儒风中带了西式坦率,言谈话语中透着自信的商人,暗道这人倒也的确算得人才。可比起他那位惊才绝艳的······就显得没那么炫目了。

说着谩′着柯山逐渐把话题转到了刘建荣的家人身上。

说到后辈,刘建荣很有些自傲的资本。他本人才华不凡,一向自命儒商,秉性风流,对“风雅事”来者不拒,故而一生情债无算。

不过,这人虽然自得其乐,但也算不得不负责任。目前这位身边有一妻八妾最小的那位前年才过门,却是在北京就读女校的一位安南才女,其父母一直想攀高枝百般安排之下,刘建荣对此女一见倾心,女孩子也是含羞带怯半推半就,很快就纳采过了门。

不过,刘建荣最自豪的,还是他一手栽培的后人。嫡子刘宣业是南华学园出身,明年就要从帝大毕业。刘建荣消息灵通,知道原本皇室产业内部的商学院已经对外招生,早早联系准备让儿子报考,以便将来接手产业。

另外五个妾生子按照中华帝国的嫡长子继承法是无法继承产业的,但法律也规定了对妾生子不得歧视,除产业继承外一视同仁,刘建荣倒也在子女教育上下了力气,老二刘宣校陆中毕业后赶上国战,早早在东北前线挂了彩归队后俄军已经败战,跟着部队追亡逐北,也捞了不少勋章,尤其是一枚二等玄武,一枚三等白虎更是羡煞旁人。老三刘宣卫读的是海军,由于海中没毕业,战时抽调高年级学生被调到了商船队,没赶上执行作战任务,现在已经回校继续就读,准备毕业后加入作战舰队。

除此以外,几个妾生子也都是学有所成,没什么所谓的纨绔。刘建荣自感家教得力,管束得法,一向于此道很是自豪,当然没少了吹嘘一番。

正好在家的几位刘家公子都被叫出来见礼。除了老二刘宣校随部队在西伯利亚驻防,老三刘宣卫回了海校,老四刘宣明就读盛华学园不在,老大刘宣业周末在家尽孝,老五刘宣勇还在襁褓,都出来见礼。…,

一番寒暄,柯山对这刘宣业这个并无多少豪门子弟做作的青年倒也多了几分好感。虽然这刘建荣混迹官商两界多年,又是前清大染缸出来的人物,难免有些趋炎附势和功利的毛病,但这些后辈子弟倒的确称得上管束严格,教养得力。

一旁乔装改扮的郑宇看来看去,却知道这刘宣业确实绝非那一天在天津遇到的“刘宣业”。

他回想了一下,看来那位“刘宣业”应该不是刘家这几位少爷中的一个,可偏偏又叫周维元“舅舅”,想来应该是刘建荣正妻的女儿了。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可郑宇这个时候也不由得越发好奇。不知道那样一个见识不凡的女孩子,是怎生在这样一个家庭中成长起来?

柯山和刘建荣说着说着,话题就说到了女公子。

“刘爵的家教,在下早有耳闻,确实钦佩。”柯山笑着说道,“不过最令鄙人佩服的,还是刘爵破弃陋俗,开帝国商界风气之先,以女公子就学,着实羞煞同侪。贵府几位女公子,一向为京城名媛,无论是学问还是见识,鄙人都早有耳闻。我等已经见识过令郎的风采,不知可否再见见几位女公子,一偿夙愿?”

刘建荣闻言,眼珠子差点掉出来。

他万万没想到,这位皇帝身边的亲信,重权在握的权贵,居然会当面提出这种要求。饶是帝国文化更新已久,女权运动,女权主义已经深入民间,风气大开,但直接要求见别人的女眷,终归有失礼之嫌,更别提柯山本人并非长辈,实际上也只是个二十七八的年轻人。这样一个人当面提出要见主人未出阁的女儿,简直称得上是骇人听闻了。

刘建荣盯着柯山看了片刻,倒也没看出来什么异样心情渐渐平静下来。听闻这位柯卓峰一直未婚,也是京里各家盘算的“佳婿”之一。此来莫不是求亲的?可自古以来,就算男人对某女情之所钟,也没听说过自己跑到对方家里要见心上人的。这柯山莫不是读新学读昏了头整个是个二愣子?可这位怎么看怎么都是个成熟老练的厉害人物啊?

刘建荣转念又一想,这柯山身份特殊,人才出众,要是真对自己家的女儿有心,倒也不失为一桩美事。可“早有耳闻”,“一偿夙愿”是什么意思?莫非自家女儿有什么不端,居然在外面和这人有过苟且?!

刘建荣一念至此心头又是怒火中烧,恨不得马上把几个女儿抓过来审问一二。就是这般七上八下之中,他看着对面的柯山笑吟吟地盯着自己,不由得又想起了这人的身份和权势,最后一咬牙,点了点头:“开风气之先是不敢当的。女子就学乃是帝国国策,我刘家受封男爵,更当为民表率。不过鄙家几个女孩子相貌粗鄙学识浅薄,性情顽劣,还请卓峰担待。”

柯山一笑:“哪里话···…刘爵千金大家闺秀秀外慧中鄙人并无他意,纯粹是想要长长见识罢了。”

刘建荣随即安排家人请几位小姐前来。几人又闲聊了半晌,脚步声响,几个衣着各异的女子款款而来。

当先的一个少女,下身穿着淡蓝色的汉式襦裙,上身是偏襟圆摆的白色中袖上装,手里握着手绢,刘海齐眉,两条发辫垂在耳侧,双目微垂鹅蛋脸白皙光洁,身材合度,看来十七八岁的样子,领着几个年纪略小的姐妹来到厅中,盈盈一礼:“父亲大人。

刘紫夜微微抿着嘴,脸色有些苍白。

她是刘建荣的嫡长女十二岁送到英国就学罗丁女校。她从小就对商业很感兴趣,原本计划在英国就读大学,可半年之前却被父亲刘建荣强行从英国带回,接受家庭教师的淑女教育。按照刘建荣的想法,这女儿是必定要嫁给非富即贵的世家,以稳固和拓展渤海-佳美财团的实力。他本人是靠了和周家联姻光大了佳美的产业,在女儿的事情上自然也不会放任自流。…,

不过刘紫夜本人并不满足于早早过上相夫教子的生活。

在罗丁女校,她的成绩出类拔萃,在商业上,很多想法事后都证明非常有预见性。舅舅周维元常常感叹,如果她是男孩子,只怕未来的成就还要远在刘建荣和自己之上,甚至未必下于帝国商界的几大巨

可偏偏她是个女子。

尽管为了科学生育,帝国建立后颁布了婚姻法,约定男十八以上,女十六以上才可婚配,可自古以来中国女子婚配甚早,往往十二三岁就要嫁人,十七八岁已经是大大小小一堆子女。虽然刘建荣很有些新派作风,但在儿女婚事上头是半分不敢懈怠的。

刘建荣从小给女儿进行新式教育,其实也是为了赶时髦,防止女儿“落伍”,嫁不到好人家。后来送到英国读女校,更是因为帝国新派人物多仰慕大英帝国,于留英人物往往高看一眼。可到了女儿成人,刘建荣却发现这孩子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尤其反对包办婚姻,早婚早育。深感作为父亲的尊严和权力受到挑战,刘建荣当然要“断然”采取行动。一方面严厉拒绝了女儿继续就学的请求,一方面“积极寻找未婚的世家子弟”,谋划联姻。

刘紫夜当然不会“束手就擒”。借着去天津散心的机会,她撺掇舅舅周维元买了期货,准备以此证明自己的“实力”,以便说服父亲同意她出国就学,或者干脆接手一部分商业。甚至她还做好了准备,只要父亲不逼迫她马上嫁人做主妇,哪怕找个什么人订个婚,只要能让她拥有自己喜欢的事业就好。

今天她已经知道有贵客来访,而且“来头大得吓人”,老妈子神神秘秘地说是“里边的人”。刘紫夜自然知道这“里边”的意思,却也没有多想。但到了父亲让她带着妹妹们出去见客,却让她顿时上了

在她看来,恐怕又是某位贵人“选妃”来了,而自己那位现实的父亲恐怕也存了联姻的心思。一念至此,刘紫夜简直心丧若死。饶是自己苦读多年,对本身的智慧和见识很是自信,可在别人眼里,终究不过是个头发长见识短的小女子,只是个联姻和生育的工具罢了。

刘紫夜进来之前倒也小声打听过,听说来的是两个年轻人为首,而且卖相也不难看,倒是莫名地松了口气。可现在身在场中,被人像商品一样品头论足,着实让她浑身难受。纟

第六十七章 窈窕淑女

刘紫夜一声“父亲大人”出口,一旁的郑宇却是身子微震

这个声音,让他一下子回到了某个雨夜,想起了月下荷塘的对话,眼前仿佛又出现了小猪面具,浅蓝色汉服长裙轻轻摇曳。

虽然那个声音是隔着一个面具,可那股吴侬软语中透着活泼自信,轻轻柔柔如同清泉一般的感觉,却实在是他刻骨铭心的一份回忆。

郑宇抬起头,静静地看着这个敛容肃立,仪态端庄,一派淑女到不能再淑女,传统到不能再传统的女子,却无论如何都难以把对方和那一夜言笑晏晏的女孩子联系在一起。

“紫夜,来见过两位····…先生。”刘建荣的“叔父”两字到了嘴边,猛然想起来可能的“联姻”,赶紧又咽了回去,“这两位都是京城俊彦,为父甚是佩服。你们兄妹将来要和两位多多亲善,你可晓得?”

刘紫夜转过身微微一礼:“见过两位先生。”

柯山摸着下巴看了看,迅速地瞥了眼郑宇,笑着说道:“刘姑娘客气了…···久闻你有才女之名,我们也是闻名已久,故而恳请刘先生请出您一见,如有冒犯,还请见谅。”

刘紫夜微微一愣,心说自己什么时候有了这么大的名气?京城女眷往来,多半是谈诗论道,要么就是说些政经秘闻,名人轶事,自己更好社会经济之类,对这些“名媛”的沙龙和茶社虽然也有参与,却绝非风云人物,也实在算不得什么“著名才女”。

可她也实在想不出对方有什么必要有意吹捧自己,当下不再多想,恭敬地又一礼:“先生见笑了。才女之名愧不敢当。紫夜于诗词歌赋造诣甚浅,若冒称才女,只怕遗笑方家。”

刘建荣微微一皱眉。

他这个女儿虽然于诗词歌赋之道说不上精通,但毕竟自幼下过功夫,几任西席也都是学贯中西的饱学之士刘紫夜自小浸淫,于琴棋书画诗词歌赋也拿得出手。这孩子的聪明他是早有见识的,可现在一门打灯笼难找的婚事摆在面前,自己的女儿却是拼命往后缩。他又仔细看了看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不施粉黛,素面朝天,衣着也实在素淡,整个就是个普通女学生的打扮,摆明了就是对自己无声的抗议:你不让我上学,我就坏你好事。

刘建荣表面上一派云淡风轻,内里实在已经有些火大当下淡淡地说道:“往日为父就告诫过你,大家闺秀,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才是正途。你有求上进之心是好的,但也不必太过自谦。这两位都是难得的才俊,你水准如何别人自有品鉴。

“是,父亲。”

郑宇看着这个女孩子长长的眼睫毛微微颤动,抬起头看了自己和柯山一眼。修长黛眉之下,一对秋水般澄澈的瞳子透着淡淡的忧愁脸上却是标准的淑女敛容,素面朝天,鹅蛋脸略略带了点婴儿肥整个人透出一股素淡优雅的气质。

郑宇心头微颤,眼看着女孩子一扫之下又微微垂首,只觉得有些看不够,鬼使神差一般地说道:“听说紫夜姑娘于期货投资颇有造诣,不知可否请教?”

刘紫夜心头一震,抬头看着这个面容陌生,声音却偏偏有些熟悉的青弈男子,一时间有些恍惚。

那一个雨夜荷塘边很是奇妙-的对话,近来老是搅得她心神不宁。虽然自认两个陌生人戴着面具,无非是萍水相逢日后难有相见可偏偏却忍不住老是去揣测那个银面具之下到底是个怎么样的男子,背后又有着什么样复杂的故事。

午夜梦回,她也不止一次梦到过某些场景,无非也就是话本和小说里边男女主角萍水相逢,后来在某个场景之下突然相遇之类,醒来之后脸庞也止不住有些发烧。

刘紫夜不住告诉自己绝不能向“陈规陋俗”低头,要勇于追寻自己的生活,不能草草嫁人做主妇,这才勉强稳下了心神,可却也是十几年来从没有过的体验。…,

今日突然听到这个声音,饶是她打定心思不能就范,却依然忍不住眼巴巴地看了过去。

对面那个男子,坐在椅子上,身形依然是笔挺如剑,稳重如山,脸庞微黑,戴着眼镜,留着中青年男子比较流行的短八字须,相貌虽然说不上英俊异常,倒也清秀可亲,尤其是那一双精光四射的眸子,如同一眼能看到别人的心底,让她没来由地有些心慌,心脏也不争气地加快了跳动,手心有些发湿。

“刘紫夜!你怎么这么没出息!”刘紫夜忍不住暗自给自己打气,“不过是个来历不明的男人,还不知是不是那个······就算是他又如何?难道自己就该像个牛马一样在这里凭着他们品头论足?可······真的是他吗?”

郑宇看着这个女孩子在自己一言出口之后,身子微微地一颤,当下就知道,恐怕那一日在期货交易所的矮个子青年,就是这刘紫夜女扮男装了,也难怪对方要如同自己一样围巾蒙面,戴着大帽子。

一念至此,他倒是越发对这个女孩子上了心,越看越觉得有趣。

他身为皇帝,各种盛会,舞会参加得也不少,中外佳丽名媛,各国绝色见识得太多。他身边的女子,无论是有过亲密关系的苏菲,还是最多有些暧昧的秦明月,还有之前朝夕相处的母亲李芸,都堪称绝色佳

相比较而言,对面的女孩子,容貌上头虽说也是难得的美女,却也算不得顶尖。不过,这女孩子却从里到外透着聪慧可爱,透出来的心神气度也如同莲花一般干净。更难得的是,这个女孩子虽然在场面上柔顺稳重,但隐隐却透出了独立自尊的个性,绝非一般大家女子要么全无主见任命运摆布,要么自怨自艾,要么偏激娇纵。

刘紫夜无法确认这个青年到底是不是那个“太阳兄”,可至少知道对方想必就是天津交易所遇到妁那位和自己同样围巾蒙面,戴着大眼睛的“陈主任”。

可她怎么看,这人都不过二十四五之下,也不知道怎么混上的那个“主任”。她想着这个年轻人在众人簇拥之下侃侃而谈·极有自信的模样,视线中的这个人渐渐地就与荷塘边那个同样举手投足间带着权威和自信,却在自己面前一再吃瘪的身影重合到了一起。

她的一颗心砰砰砰地越跳越快,一些莫名其妙-的念头涌了上来·心中酸甜苦辣也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头有些发晕,鬼使神差地就接过了话头:“商品交易上头的学问堪称博大精深,我也不过知道些许皮毛。先生既然为家父推崇,想必精通此道。想来小女子和先生相比·就如同萤火虫之光比之太阳,不自量力了。”

旁人听得懵懂·刘建荣更是心中恼怒,暗道你个死丫头该不会连太阳和月亮都分不清吧?萤火之光比之皓月的典故,被你自作聪明弄成了比之太阳,意境全无,简直是丢人丢到天边去了。呆会下来不罚你抄十遍烈女传,这事情没个完。当下他又一转念,疑窦更生。

期货?自己这个女儿怎么成了名声在外的“期货专家”?天津……难道之前这孽畜死活非要去天津散心,居然是跑去那个期货交易所下单赌大小?

刘建荣想到这里·已经忄`得要一掌拍死自己这个宝贝女儿了。傻子都知道,一个女孩子不懂诗文,满脑子铜臭·这下别说联姻,恐怕传出去就是京城笑柄,将来连自己在这四九城里都再难抬头做人。

刘建荣虽然是弃文从商而成巨贾,可骨子里的四民之念却是根深蒂固。他本人从商,可几个儿子却是布局到军政两界,而在女儿的教育上更是生怕授人以柄。他现在看着这个忤逆女,一直从容淡定的脸庞上已经是青气森森,扶在太师椅扶手上的手掌青筋直冒。

郑宇这个时候也已经呆住了。

他自然知道,这句别扭的“比喻”是对面的女孩子有意试探自己,或者也可以认为是向自己传递一个信号:我已经知道你是那天戴银面具的人了。…,

虽然对于对面女孩子的身份早有猜测·但这一刻,郑宇仍然感到了一阵眩晕。小猪面具,摇曳的长裙,侃侃而谈的矮个子青年,与面前这个规规矩矩的美貌少女融合在一起,渐渐变成了一幅别具一格的画面。

在这一刻·旁边的人和物似乎都消失了,郑宇的眼前只剩下那一夜的荷塘秋雨,天空中飞舞的萤火虫,一男一女两颗寂寞和忧郁的心静静地倾诉,小猪面具之后言笑晏晏的少女。他呆呆地看着女孩子,四目相对,竟然就这样默默地对视。

旁边的刘建荣看着自己的女儿放肆地与男子对视,原本已经要忍不住发作,可再看看那位“陈先生”也是一副呆若木鸡的样子,直勾勾地看着自己的女儿,一股火已经如同要爆炸一般。

大庭广众之下,一男一女就这样直勾勾地对视,成何体统?!成何体统?!

他正要呵斥,却听柯山微笑着说道:“陈大弟,没想到你和女公子倒是有些投缘······平日陛下常说,你这人哪里都好,就是读军校有些读得痴了,心气一上来就有些不分时间地点……你这些期货经先放放,哪有见了别人家的女公子就不管不问讨教经商心得的。”

刘建荣闻言心头一动,知道这是这位柯山在提醒自己的同伴,也是提醒他刘建荣。

那个始终沉默不语,现在看来还有点“傻气”的青年,恐怕才是今天的主角。这柯山敢公开讲对方和皇帝的关系,想来也是点醒旁人那位“陈先生”的背景身份。刘建荣虽然愤怒,却也知道孰轻孰重。

他看着自家女儿垂下头,双颊微红,心里虽然已经恨极,却也知道这不是发作的时候。他看了看那位赶忙喝茶掩饰的“陈先生”,回想着方才两人的神态,又看了看柯山,心中忍不住开始了盘算。

自己对这个宝贝女儿期望甚深,原本就准备攀个权贵世家,好真正糟固住自己的家族事业。现在看来,面前这个柯山只是个牵线搭桥的,正主怕还是这位“陈先生”。看看女儿的神态,再看看这位猛喝茶水的“陈先生”·刘建荣再迟钝,也知道这两人是看对了眼。虽然有些感慨于世风日下,今天这男女后生劳什子的“自由恋爱”着实荒唐,可刘建荣也不得不盘算·这“陈先生”看来也是新皇信重的新贵,不管对方是通过什么途径知道了自己的女儿,甚或两人此前恐怕还有些往来,但既然有了这层意思,如果真成了好事,想来也亏待不了自己的女儿,而自己也算是和皇帝身边的新贵直接挂上了勾·也未必就逊色于和那些老牌世家联姻。话说回来,现在新皇地位稳固,国内很多老臣在此前的整肃中人仰马翻,众多新贵上位,真交结了其他豪门世家,一旦政治上风云突变,只怕自己借光不成反倒要吃瓜落。与其如此行险,倒不如干脆顺水推舟搭上这门亲。这新皇身边的新贵·将来自然是要一代新人换旧人的,年纪轻轻已经如此得力,将来入阁拜相也未必遥不可及。

一念至此·刘建荣再看着这位肤色微黑,戴着大眼镜,有点沉默寡言又透出点憨气的青年,居然越发觉得对方深沉内敛,前途无量,连带着连自己这个长女也越发顺眼起来。这一男一女,在他看来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双璧人。

“其实我们都是萤火虫,”郑宇看着女孩子,微笑着说道,“人的生命很短暂·在这短短的几十年中,我们每个人都要努力绽放出自己的光彩,照亮世界,在这里留下自己的印记。对于天地,这几十年不过是一瞬间,而对于我们每个人却是生命的所有。珍惜这几十年的弹指一挥间·履行上天交托给我们的责任,如此而言,人生就无憾了。至于最终留下了多少功业,原本并不是最重要的。”

“过程本身就是目的。”郑宇盯着女孩子,视野之内就仿佛只有眼前的这个倩影,“按照自己的想法,很认真地过完一生,这就是人生的目的。来了,做了,用心了,一辈子很努力,我们在死的时候就不会有什么遗憾。”…,

女孩子抬起头,微笑着看着这个面孔陌生,却又仿佛熟稔到极点的青年:“可我们的生命不仅仅是属于自己的。我们对父母承担责任,也对自己的······家庭承担责任。如果只是想着自己的想法,对他们又如何交代呢?”

“父母都是希望我们幸福的。”郑宇说道,“有什么比看到自己的子女能够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做着自己喜欢的事情,与自己喜欢的人相守,每天充实而快乐更让父母欣慰的呢?关键是要对自己的选择有信心,要勇于坚守自己的本心。只要你相信这些就是你想要的,那就应该勇敢地坚持下去。”

女孩子默默地看着郑宇,半晌之后很认真地点了点头。

一旁的刘建荣听得目瞪口呆,完全不知道这两个人到底在说些什么。不过看样子,这两人彼此投契是没什么疑问的。眼看着这桩美事已经“十拿九稳”,饶是刘建荣“养气”功夫不凡,此刻也不由得心花怒放。

不过,在女儿和“后辈”面前,他的尊严体面是丢不得的。之前郑宇等人是皇帝亲信,在他这个长者面前也是平辈论交,可现在眼看着这位将来就是自己的“贤婿”,刘建荣也顺理成章地开始以长辈自居,说话就难免带了些自矜。

“······这孩子,从小顽劣,两位见谅……”刘建荣嘴上训斥女儿,脸上却挂着笑意,“小夜,你出言莽撞,有失家风,为父罚你回去思过半日。不必多说,下去吧。”

刘紫夜偷眼看了看郑宇,看这人还在不知死活地盯着自己猛看,心头又是羞恼又是甜蜜,心里七上八下乱纷纷地不知道是什么滋味。想一想自己刚才鬼使神差一般冒出来的那些话,简直想要找个地裢钻进去。听了父亲的话,赶紧给众人行了礼,如蒙大赦地返回了后院。

郑宇这个时候也有些不好意思,不过他这人天生脸皮厚,当下喝了几口茶稳了稳心神,马上又恢复了之前的从容镇定。

“攸之啊,听卓峰大弟说,你今年不过二十二岁,不知家中还有什么人?”刘建荣盯着郑宇看了半天,越看越爱,忍不住开口问道,“可曾……有子嗣?”

郑宇还没开口,旁边的柯山已经笑着接过了话茬,“刘爵说笑了……陈家兄弟尚未婚配,哪里来的子嗣?他这人勤劳王事,这些事情上头说不得要我们这些人帮着费点心……刘爵要是有意,也不妨帮着留心一二。”

刘建荣和柯山四目相对,各自了然。纟

第六十八章 君子好逑

华灯初上。

中华宫,西苑。

夜幕之下,西苑灯火辉煌,映照在后海之上,远远望去如同璀璨无匹的水晶宫,又仿佛暗夜之中的光明圣殿。

新开辟的大型停车场yijing停满了各色汽车和豪华马车,全套军礼服的禁卫军肃立如林,红男绿女三五结伴,装束各异,戴着各色面具,拿着烫金手写的请柬,通过三轮检查之后,鱼贯而入。

庞大的西苑之内尽是燕语轻歌。

按照这个时代各国的惯例,各国皇室都会定期或不定期地经常举办舞会和宴会,以加强统治阶层的互动,增进彼此的关系。

中华帝国皇室,在郑鹰时代,也以每月一次的皇室舞会收拢上层的人心,增加互动。郑宇巡游欧美回京之后,也由皇室出面组织了规模空前的酒会。

不过,到了郑宇时代,由于一上来就赶上国战,整个国家都转入战时轨道,再加上大本营在西山,又是对外封闭,整整一年的时间里皇室舞会寥寥无几,除了惯例的新年舞会和小规模的祝捷酒会,中华帝国上层几乎没有举办什么大规模的娱乐社交活动。

等到打完仗,又是一连串的政改,经济改革,外交战役,波斯危机,勃泥独立战争,中英,中法,中德,中美外交战役扑朔迷离,难得有些余暇。除了那一次许凡特别安排人组织,有所用意的假面舞会,居然也没有什么盛会。

这一次,借着圣诞将至的由头,皇室在西苑召开了盛大的假面舞会,尤其强调“加强年轻一代的互相了解”,摆明了要把北京的年轻一代精英分子聚拢起来进行交流。

难得有新皇参与,北京上流社会的各家名媛佳丽,青年俊彦,自然是趋之若鹜,都想亲自见识一下这位被传得越来越神的青年皇帝有何风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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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紫夜有些黯然神伤。

自从前些日子在家中见了那人,又得知在荷塘雨夜,乃至在天津所遇的年轻人就是此人之后,少女一颗芳心早已系在对方身上。午夜梦回,回味着对方的那些话语,刘紫夜越发觉得这个特立独行的男人,yijing在自己的心里深深扎了根,再也难于磨灭。

这个人有才华,有气度,见识不凡,更难得地理解自己,尊重自己。和其他偏激狂妄的青年纨绔不同,也和圆滑世故的中年男人不同,更不同于故作深沉自视过高的政治暴发户,这个人自尊,自重,自矜,却也同样尊重他人。他并没有因为她是女人而蔑视她的智慧。她看得出来,这个男人是zhende很欣赏她。

这让她难得地有了一分知音的感觉。

他是寂寞的,她也是寂寞的。

她所追求的东西,在这个时代注定不为大部分人所理解。她想要的生活,也注定很难从这个时代的父亲,丈夫那里获得。

可终于有一个他,愿意而且能够给她这样一种生活,可以让她自己选择自己的道路。

当父亲告诉他这人未婚,且前途远大之后,她最大的担忧也被消除。她感觉得到那位青年男子对自己的好感,而自己那位父亲显然也不反对自己和那人走到一起。

幸福就这样到来了吗?

仕女假面后的刘紫夜嘴角微翘,心中却是七上八下。她始终没有看到那张期待之中的银假面,心中不由得有些焦虑。

难道那个人不在受邀之列?听说他是皇帝陛下的亲信,想来会和陛下一起出现?

她忍不住看了看宴会厅的二层环廊。

今天她特意穿了一件和那一夜一样的蓝色汉服长裙。她原本就是身材修长合度,皮肤又晶莹如玉,更衬得风姿绰约。尽管脸上戴着假面,可照样吸引了很多青年男子。不少风度翩翩的世家子弟邀请她一舞,却无一例外被委婉地拒绝。

刘紫夜一直在等待那个银假面的出现。

旁边的侍女姚春香在刘紫夜耳边轻声说道:“小姐,您今天这么漂亮,会不会被皇帝看中……人家可说了,今天是皇帝陛下选妃呢。”…,

刘紫夜轻轻捏了她一下:“姚春香,我看是你想做灰姑娘吧……陛下选妃用假面舞会?你能不能再幼稚一点?好看?每个人戴个假面,能看出什么来?”

姚春香嘻嘻一笑:“看来小姐是一门心思嫁给那位银假面大哥了……不过好像那人皮肤有点黑哦,不知道你们生出来……”

“死丫头,看我不撕裂你的嘴……”

舞会yijing进行了一个多小时,乐队的曲子yijing从《皇帝圆舞曲》到《维也纳森林的故事》再到《蓝色的多瑙河》,一路下来,yijing开始重复演奏之前的曲子了。

银假面依然没有出现。

刘紫夜心中苦涩。虽然她生性开朗坚强,可情之所钟,心之所系,依然免不了如同世间一切恋爱中的女子一般,开始胡思乱想了起来。

他是不是一时心动,现在又后悔了?或者是皇帝给他安排了一门更好的亲事?也许他只是被派到外地有什么任务?

就在她脑子里乱纷纷理不清头绪的时候,啪啪啪的击掌声,随后急促的鼓点声响起,众人都赶忙停下了交谈,目光转向二层环廊。

全套军礼服的皇家禁卫军乐队奏响了安东尼奥?萨列里的“

imperial

fanfare(皇帝的号声)”,全体来宾都肃立沉默。

一位身穿陆海军元帅礼服,斜披皇帝绶带的军人来到二层环廊处,身后跟随着几位戴着银假面的近侍,以及更多的禁卫军军人。皇帝只是默默地看着场中的众人,微微颌首,一旁的银假面男子开口说道:“非常感谢诸位光临西苑,请诸位尽情享受这美好的时光,祝愿这个夜晚留给诸位美好的回忆。”

刘紫夜知道这个声音应该就是那位皇帝近臣柯山,心中不由得有些失望。她仔细看着那几位银假面,乃至后面那些禁卫军军人,却没有找到太多熟悉的感觉。

正在这个时候,她却隐隐感到了一对灼热的目光。她抬起头,却正看到了那张金甲面。

年轻的皇帝如同天空之上的神祗,俯视全场。虽然看不清金甲面透出的两点眸子,但不知为什么,刘紫夜却觉得皇帝在注视着自己,那两道目光透着不容抗拒的威严和**。一种前所未有的震撼让刘紫夜身子微微颤抖,头晕目眩。

皇帝从身旁的侍卫手中接过酒杯,在柯山的祝酒词中一饮而尽,《皇帝圆舞曲》奏响,欢乐的舞会重开。可大部分佳丽的目光,却紧紧追随着金假面的身影,目光中透出的灼热仿佛下一刻就要融化黄金假面。

皇帝的步伐坚定而有力,所到之处,众人分立两边,让出道路。刘紫夜看着皇帝一步步接近自己,心脏再次不争气地跳动起来。她仿佛求救似的看向那些身形陌生的银假面,又看向二层回廊,却绝望地发现,那个曾经要保证自己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也让自己曾经看到过无限可能的身影没有出现。

皇帝yijing越来越近。

刘紫夜惊惶地向四周看去,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周围的人都yijing退到旁边。她想找姚春香,却发现姚春香居然也闪到一边,目光痴迷地看着金假面。刘紫夜定了定神,也学着他们退到了一旁。

金甲面的脚步停住了。

低垂头的刘紫夜感受到了那两道灼热,一颗心沉了下去。她的目光从大马靴,抬高到马裤,然后是整齐的军装,绶带,勋章,最后是那张金色假面。

皇帝静静地看着她。

不知为什么,刘紫夜感觉到那张假面后面,似乎是一个嘴角挂着坏笑的年轻人,心中更多了几分别扭。

金甲面一招手,身后的银假面变魔术一般变出了一朵娇艳欲滴的玫瑰。

也不知道这冬天里,这些人从哪里弄到的鲜花,金甲面在周围一阵阵的倒吸冷气声音中,摘下白手套,微微一欠身,把玫瑰递到了刘紫夜面前。

刘紫夜浑浑噩噩地接过来,嗫嚅了半天,只吭哧出几个字:“谢谢……陛下。”

这个时候,四周射过来混杂着种种意味的目光有如实质。…,

皇帝轻轻拉起刘紫夜的手指,在唇边轻吻一下,那只手很明显地颤抖了一下,想要回缩,却被皇帝牢牢地捏住。

皇帝潇洒地一躬,作出了邀请的姿势。

刘紫夜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看着这个“该死的女人”敢怠慢皇帝陛下的邀约,旁边的女孩子们yijing快要群情激奋了。皇帝起身,就这样直接地拉着刘紫夜的手,环视四周,微微颌首,禁卫军军人随即把众人引向四周,腾出了巨大的空间。

《皇帝圆舞曲》响起,金甲面的皇帝扶着仕女假面的刘紫夜,在乐曲中轻快地旋转起来。

刘紫夜这个时候浑身无力,只是任皇帝摆布,机械地踩着舞步。她想要抗拒,却实在无力抗拒,也知道自己无法抗拒。对面的这个男人,强悍的气场让她呼吸不能,那两道锐利而灼热的目光更是让她根本无法生出抗拒之心。

如果说那一夜荷塘边有些孤独,又有些自命不凡的银假面如同入鞘的利剑,对面的皇帝就好像是出鞘的魔刀。刘紫夜感受着皇帝灼热的目光,一颗心越来越沉沦。终于,再也无法忍受这种荒谬与疯狂的她,咬着牙把可能给自己家庭带来的影响抛在一旁,近似于殉死一般说道:“陛下,我……yijing有意中人了。”

一出口,刘紫夜就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嘴巴。什么和什么啊?

金甲面的皇帝舞步丝毫不乱,动作一丝不苟,依然沉默不语。

刘紫夜这下zhende要疯了,不知道这个从头到尾一句话不说的皇帝到底是什么样的生物,居然是油盐不进。她一咬牙,忍不住把嘴凑到皇帝耳边,又加大了声音:“陛下,我yijing有意中人了!”

皇帝沉默许久,突然低声说道:“我知道你有,而且……我也有。”

刘紫夜目瞪口呆。

她终于被对面这位皇帝彻底地打败了。她刚想说什么,却猛然意识到这个声音……似乎有些耳熟。

“雄性萤火虫在黑夜中发散光明来吸引配偶,在短暂的一生中要绽放出最多的光彩。”金甲面后面的皇帝轻声说道,“某种意义上,你可以把他看作一个小小的太阳,一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都要放射出光和热。”

刘紫夜呆呆地看着对面的金甲面,身子近乎脱力一般地瘫软。大喜大悲,几起几落,让她在这一刻失去了支撑的liliang,全靠着面前的男人扶着才没有软倒。

“注意脚下,小姐。”皇帝轻声说道,“这是舞会。”

刘紫夜机械地移动着脚步,半晌之后轻声问道:“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是我?”刘紫夜抬起头,看着那张该死的假面,“你是皇帝,身边都是绝代佳人,为什么要选我这个普普通通的女孩子?”

“为什么不是你?”皇帝的声音带着戏谑,“在我看来,你是这个shijie上最可爱的女孩子,聪明而独立,自尊自信,敢于坚持自己的梦想,也勇于承担责任。我实在找不到比你更适合我的人了。”

刘紫夜心头一甜,早先的惶恐和无助,在大悲大喜之下早已变成浓得化不开的柔情。

尽管她心气很高,有自己的理想和追求,但终究和这世间所有的女孩子一样,在爱情面前会变得敏感,痴迷,在爱人的甜言蜜语之下会沦陷。前一刻,这个金甲面在她的眼中还是一个无法抗拒,却仿佛要吞噬自己的神祗;这一刻,这位依然顶着皇帝的光环,高不可及的人物却变成了触手可及的意中人。

而且是她早已心许之,情属之,意盼之的意中人。

这种变化之速,让刘紫夜头晕目眩。

她终于认命似地叹了口气,把头轻轻靠在皇帝的肩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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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夜?”

“嗯?”

“你这样让我很吃力的……”

“你不是军人吗?哪天谁说自己身体很好来着?”

皇帝一愣,苦笑着点了点头:“我没问题了。”

“太阳兄……”女孩子沉默了半晌,又轻声问道,“你zhende喜欢我吗?”…,

“不喜欢你的话……我今天犯神经?”

刘紫夜没xiangdao这位皇帝说话如此有趣,一下子xiangdao了那一夜举手投足间霸气十足的……呆头鹅,忍不住噗哧一笑。

“可这样一来,我可要惨了。”刘紫夜想了想,又有些头疼,“不知道要有多少明枪暗箭……”

郑宇不得不承认,他还是低估了自己挑选的这位未来皇后。对方的聪明练达,远远超过他的预期。短短的震惊之后,她yijing能够思考出未来一定会遭遇到的风险。

“你只要当它们不存在,他们自然就不存在。”郑宇平静地说道,“这些东西对你有没有用,说到底在我。我说一句消失,这些自然就会消失。”

刘紫夜眼波流转:“陛下,你怎么就这么自信呢?”

“自信来自于实力。”郑宇说道,“我有压倒一切的liliang,而他们都有求于我,当然也就必须服从我的意志。在很多事情上我愿意倾听别人的意见,但这里不包括私人生活。你是我选择的皇后,而不是他们选择的……我当然就要保护你。”

“从现在开始,侮辱和诽谤你,就是触犯到帝国皇帝。”郑宇说道,“有了今天这个安排,所有人想在暗中对付你,就必须要面对来自我的打击。而这个代价,这个帝国中没有任何人可以承受。除非对方是疯子。”

“所以你采取这么直接的手段?目的就是根本不给潜在反对者一点反对的余地?也让那些可能针对我的图谋不得不退避三舍?”刘紫夜看着这个和自己年龄相近的年轻皇帝,也不得不佩服这人的魄力和手段,“不过,陛下您的布局恐怕还不止这么一点。”

“嗯?”

“您也让我没有犹豫和拒绝的余地啊。”刘紫夜抽了抽鼻子,“你这人真霸道……刚才我不知道你就是太阳兄,都准备找个身体不舒服的名义离场了……不过想着‘他’是你的亲信手下,又实在怕连累到他,还有父母。刚才真是愁死了……”

郑宇扶着女孩子后背的手轻轻地拍了拍,示意安慰。

“太阳兄,你抽烟吗?”

“还没学会……以后估计也学不会。”

“你说的会让我过自己想过的生活……能具体说说吗?”

“除了履行皇后的责任,作为妻子和母亲的职责,你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情。”郑宇说道,“经营实业也好,投资也好,就学也好,都随你。”

“太阳兄,你为什么这么宽容?”

“因为这样你会更加快乐,我也就会更加快乐。”

刘紫夜看着这张表情僵硬的黄金假面,眼中的柔情仿佛能够融化钢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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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我的人生

第六十九章我的人生

柯山默默地看着场中的身影。吉鸿兴和他轻碰了一下酒杯,一饮而尽,叹了口气。

“怎么?”

“早先我和小邱打了个赌。”这位重回总情局的皇帝近臣有些落寞地说道,“现在看来,我们俩都输了。”

“这事情不要告诉明月。”柯山说道,“我怕她会疯掉。”

“这里这么多人都看到了。明天一早,这个消息就会传遍北京。”吉鸿兴摇了摇头,“明月疯不疯我不知道,但我的心里不太好受。”

柯山沉默。

“不公平。”吉鸿兴低声说道,“明月为了陛下出生入死,尽心尽力,到头来还比不过一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黄毛丫头。这事情,不公平。”

“感情的事情,没什么公平不公平。”柯山淡淡地说道,“这是陛下的私事,我们这些人就不要参与了。难得陛下有了意中人,早日成婚稳固国本,这是于国于民有利的事情。”

吉鸿兴叹了口气,低头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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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宇嗅着女孩子淡淡的发香,心中起伏。

从不经意的相逢,到那一刻的感动,再到莫名的偶遇,几次不知身份的会面,终于走到今天这一刻,一切都仿佛在梦中一般。

直到今天,两个人相处的时间加起来不过几个小时,彼此之间却仿佛相处了几十年,互有默契。

这个自尊独立的女孩子并非苏菲那样风华绝代的绝世佳人,也没有秦明月那样和自己几次出生入死彼此生死相托的信重。说到外柔内刚,罗安娜也未必逊色;而纯洁温婉,她未必及得上周小雨。说到优雅的性感,这个还有些青涩的黄毛丫头拍马比不上阿菊。

但郑宇知道,这个女孩子是自己所需要的。

她会不会成为一个最优秀的皇后,郑宇并不能完全肯定。但他清楚,这个女孩子能让他不再孤独。她理解自己,尊重自己,却不依附于自己。

那些托庇和附庸于自己光芒的人,本身已经成为他自己的一部分。所以即使有了他们,郑宇依然孤独而寂寞。

她有足够的智慧可以胜任各项事业,她也有充分的大局观和责任感来面对大是大非。另一方面,她对感情有自己的坚持和忠贞,她聪慧而并不功利,她渴望自己的一方世界却并不因此忽视自己对他人承担的责任。

在有关这个女孩子的厚厚卷宗里,郑宇看到了一个女孩子完整的成长轨迹,看到了她过去的种种。有关她的信息,从她生命中不同阶段的同路人那里以各种形式汇聚过来,形成了一个立体而完整的影像。

也许对这个时代很多自命不凡的男子来说,这个女孩有很多有点离经叛道的思想,似乎不合传统意义上的“妇道”。

但郑宇确信,这是一个值得珍惜,错过了就会后悔的女子。

在很多重大事件之上,郑宇都会咨询许凡的意见,乃至国务方面还会与书记处,幕僚组,内阁,党部,军部多方沟通。

但这一件事情,他却没有与他人商量。

他相信自己的选择。

虽然他是皇帝,但他首先是一个人。他并不希望自己的一切人生都完全彻底地政治化。他要迎娶自己选择的新娘,并且要以此向所有人宣布:作为皇帝,他依然保有一定的自由。他有着不容触碰的私人空间,在这一切问题上,他有不容挑战的底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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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层回廊之上,宫内厅的官员们早已目瞪口呆。

按照郑鹰的理念,皇帝是全体国民的表率,不但要履行于国务上承担的责任,更要在道德,品行,礼仪等方面为国民表率。皇帝不但是贵族等上层的代表,更是全体国民的代表,故而对于其言行也需要以一整套条例加以约束,避免后代皇室成员肆意妄为,有损皇室威信,乃至动摇国家体制。

宫内厅就是负责执行这一套皇家礼法规范,监督皇室成员言行的机构。

按照原本的规定,皇帝和皇子在公众场合不可以对未经审核的异性公开表现出过于亲密的举止。郑宇从俄国带回苏菲的事情,让宫内厅更是深受刺激。在皇后的允准之下,宫内厅又特意针对这位有点不按常理出牌的皇太子加强了约束。

可宫内厅的官员们万万没有想到,今天在这众目睽睽之下,这位一直有些特立独行的二世皇帝居然直接对一个年轻异性公开表达了爱意,并且表现得如此亲密!

目睹此情此景,宫内众仿佛挨了晴天霹雳,一时间都丧失了语言和行动的能力。

眼看着周围的来宾虽然呆着假面,但很明显都是呆若木鸡地看着场中的一男一女起舞,那个戴面具的女孩子更时不时和皇帝耳语几句,宫内厅的大叔大婶如梦初醒,赶紧开始商量对策。

当着这么多宾客,这些人自然不会愚蠢到给皇帝难堪。可这些郑鹰特意选拔出来约束皇族子弟的宫内众,基本上都属于“一根筋”的类型,超级讲究原则。郑鹰在世的时候,这些宫内众必要时候都敢给皇帝“上笼头”,自然也不会畏惧这位新皇帝的权势。

很快,一曲完毕,全场掌声雷动,郑宇看刘紫夜明显有点脱力,似乎还没有完全从极大的震撼和大悲大喜中恢复过来,很体贴地拉着她到一旁休息。一位衣冠楚楚,四十岁上下的高级女官却在旁边恭敬肃立:“陛下,请借一步说话。”

郑宇看了看这张程式化的笑脸:“知道了。”

转回头对着刘紫夜说道:“请稍候片刻,我处理些事情。”

刘紫夜拉着裙角一欠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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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层的客厅之内,郑宇看着面前这些垂首而立的宫内厅官员,不等对方开口,直截了当地说道:“你们想劝朕什么,朕都清楚。朕现在就告诉你们:这件事情上头,朕自有主张。”

宫内厅众人愕然抬头。

“各位勤于王事,朕一向是深佩的。”郑宇看着这些无疑属于宫斗剧中的“嬷嬷“一流的宫廷欧巴桑和欧吉桑,“也请诸位理解:在皇室的问题上,父亲有父亲的规矩,朕也有朕的规矩。说到底,如何服务国民,做好这个皇帝,朕有自己的方式。不必和我讲祖宗成法之类的东西。朕继承先皇,继承的首要在于精神,而不是简单的条文。尤其在朕的私人生活上头,朕也要定出朕的规矩来。”

这一下,宫内众再也无法沉默了。

“陛下,规矩就是规矩,先帝开基立业,定下这些规矩,就是为了给后人立一个规范。”宫内厅主管章钧深深一躬,“这些规矩,是先帝先皇后御准的,您既然继承先帝基业,为国民表率,当一体遵从……”

“子曰:父在,观其志;父没,观其行;三年无改于父之道,可谓孝矣。”宫内厅一级主事林良慨然说道,“陛下,我帝国皇室欲长治久安,孝道实乃至关重要……”…,

群情激奋。

郑宇静静地听着。

“若是陛下您可以随意破弃规矩,那后世子孙也自然可以破弃您的规矩。”宫内厅副主管薛强说道,“如此一来,条文形同虚设,一切随兴而来,那皇室就等于没有规矩。后代子孙率性而为,又如何保我皇室千秋万代?”

郑宇盯着这个中年男子,半晌之后点了点头。

“你们说的都不无道理,不过,朕有朕的考虑。”郑宇说道,“皇室礼仪,本来就是皇帝定下来约束自己及其家人的规范。世易时移,时代不同,形势不同,也自然要有所变化。父亲在世,他定的规矩,作为皇室成员自然要遵从。现在皇室以朕为尊,自然就要朕来定规矩。”

“朕不会让你们难做。”郑宇说道,“朕会以谕令修订皇室仪礼规范。未来我的子女,只要我在一天,就要服从我这些条令。后世皇帝,认为确有必要,这些关于他本人和他家庭私人生活的约定,需要调整也可以调整。”

宫内厅众人听得目瞪口呆。

祖宗定下来的家法规矩,后辈想改就能改,那还叫什么规矩?皇帝以此乱来,那岂不是要遗笑千古?将来的史书怎么写他们这些人?

“陛下三思啊……”

“朕意已决,这些事情,你们就不必多言了。”皇帝对着侍卫们点了点头,起身环视宫内厅众人,“从今天开始,请诸位注意一个问题:关于朕的私人生活,要按照朕的规矩来。在这个事情上头,你们可以建议,但一切都以朕的决定为准。”

宫内厅众人看着这位皇帝扬长而去,完全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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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紫夜默默地坐在椅子上。

尽管舞池中又恢复了轻歌曼舞,可无论是正在跳舞的,还是依然在旁边闲聊和围观的,大部分的目光都集中在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女孩子身上。一些和她相熟的同龄女伴知道她的身份,已经忍不住围拢过来,叽叽喳喳地问个不停。

“小夜,你怎么认识的陛下呀?”

“好你个刘紫夜,居然不声不响地迷上了陛下!”

“紫夜姐,你们打算订婚吗?”。

“小夜,有什么散手,教教姐姐……”

旁边的侍女姚春香听着有点不像话,也知道小姐现在心乱如麻,当下拽了拽身边的禁卫军军人,对着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的女孩子们说道:“抱歉,诸位女士,小姐现在有些疲倦,需要单独休息一下,请各位先稍候。”

几个女孩子还想坚持,旁边的禁卫军已经拦在刘紫夜身前:“请各位不要打扰女士休息……”

姚春香坐在刘紫夜身边,抚了抚胸口:“这些姑奶奶可真够呛……”

过了一会,她也忍不住凑到刘紫夜的耳边:“小姐,皇帝陛下都和您说什么了?您会不会成为未来的皇后呀?哎呀……老爷不知道会乐成什么样子……还有夫人,那该是什么太君之类的吧?不少字”

刘紫夜没说话。

姚春香注意到刘紫夜似乎有些愁思,禁不住有些奇怪:“小姐,你该不会还在想着那个什么皇帝陛下身边的近臣陈先生吧?不少字哎呀,要我说,他哪里比得上陛下?陛下那样的男子,真是……”

刘紫夜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姚春香,不瞎讲话你会死吗?陛下就是陈先生。他那次是微服改扮的。在天津的,还有那一晚荷塘雨夜的,都是他……”…,

姚春香大吃一惊,差一点惊叫出来,赶忙捂住了嘴:“什么?那小姐你怎么还愁眉不展的……要是换了我,早高兴死了。”

“有什么可高兴的?”刘紫夜轻叹一声,“我宁愿他只是一个有本事的年轻人,却不希望他就是皇帝呀。”

“啊?”

“承担的责任太多,有一天也会被压垮的。”刘紫夜的神色有些黯然,“身为皇后,你就不能再为了自己和亲人活着,一举一动都要考虑太多……又怎么谈得上有自己的生活呢?”

“我会让你有自己的生活。”

刘紫夜和姚春香愕然抬头,却看到了一张清秀的脸庞,挂着自信的笑容。

“我不会勉强你来接受这一切,但我希望你相信,我有履行自己承诺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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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抱歉,让你久等了。”

夜。

中华宫。

被紧急通知前来陛见的调查局局长助理秦明月对着推门而入的皇帝一鞠躬。

“你们都出去吧。”

郑宇对着侍卫们摆了摆手。贴身侍卫微微一愣,但看着皇帝的神色,没有多问,默默地走出去,关上了门。

郑宇静静地看着这位跟随自己最久的女子。

从圣彼得堡开始,这位前总情局创始人秦光的女儿,一直在自己身边默默地履行职责。尽管秦光安排她接近自己,更多是希望这个女儿成为自己的女人,获得自己的信任,以此保住他这个知晓太多皇室秘辛位高权重的大功狗,但郑宇对秦光也好,对秦明月也好,有的只有感激。

他毫不怀疑秦光对父亲的忠诚,也并不怀疑秦明月对自己的忠诚。甚至对于他本人对秦明月用了太多的手段,利用了对方很多人性上的弱点,郑宇始终有些愧疚。

这个美貌而聪颖的女人已经二十二岁,却依然没有婚配。有关她和皇帝之间的绯闻,一直流传在北京某些小圈子里。在很多人眼中,这个女子已经是皇帝的女人。甚至许凡也曾经郑重其事地劝说郑宇,希望他娶秦明月为妻,从而和郑鹰时代的老人,总情局体系,乃至军方建立更加直接而紧密的联系。

但郑宇并没有答应许凡。

一方面,他在私人生活上有着不容触碰的底线,即使那个人是许凡;

另一方面,他也对迎娶秦明月充满疑虑。

从小在孤儿院长大的郑宇,由于那位青梅竹马的孤儿女友留给他太多伤痛,已经对这类从小缺乏父母之爱,敏感而多疑的女孩子充满了戒惧。

秦明月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杀伐果断的行事风格,狠辣无情的铁腕作风,多疑的特性,更让郑宇有些本能的抵触。他的生活中已经有太多的灰暗和不可解,实在不想连自己的枕边人也是一个满脑子阴谋和政治斗争的人物。

他清楚秦明月希望成为自己的女人,甚至他几乎可以确定对方对自己的情感已经超越了下属对上级的忠诚,一个女人对一个有本事的男人的仰慕,而是某种更加深刻和强烈的感情。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对秦明月抱有某种愧疚。

他盯着秦明月看了许久,直到对方隐隐有些慌乱,头也垂得更低了。

“明月,我准备要订婚,和刘建荣家的女儿。”

郑宇清楚地看到,秦明月的身子摇晃了一下,整个人隐隐如同喝醉了酒,抬起头,就那么惊恐地看着自己。他甚至清晰地看到这个女孩子的脸上血色尽褪,眼中闪动着某些光亮的东西。…,

郑宇只是坦然地看着她。

许久之后,秦明月深深地一鞠躬,声音微微颤抖:“是,陛下。”

“明月,我答应过你要替你的父亲好好照顾你,这句话我从来没有忘。”郑宇顿了顿,又平静地说道,“我一直不把你看过普通的下属,而是看成自己的亲人。这个消息,我要第一时间告诉你,因为我信任你,希望和你分享。”

秦明月垂着头,片刻之后低声说道:“是,陛下。”

郑宇看着这个女孩子,心头有些黯然,却又强行压制住了心底那一丝柔软,声音转冷:“明月,你是不是不好受?”

“我……没有。”

“不,你有。”郑宇冷冷地说道,“我说过,对我有什么想法,你都可以说出来,没必要隐瞒什么。我知道你有话想说。我给你机会,让你现在说出来。如果你现在不说,那以后就都不要说了。”

秦明月身子微微一颤,抬起头,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不健康的嫣红:“陛下……”

“不要叫我陛下。”郑宇的声音缓了缓,“现在我只是你的……兄长。在我心里,一直把你当作我的妹妹来看待。”

秦明月脸色惨白地看着郑宇,泪水终于流了下来。

*



。,

第七十章 心思

“明月,我知道你心里很苦。”郑宇叹了口气,盯着对面的女孩子,“你从小被秦局长寄养在孤儿院,只能靠自己打拼。总情局的训练太严酷,你又早早经历了太多的尔虞我诈,真真假假。你经历的太多,也太复杂,别人在父母膝前承欢,在学校书生意气,你却早已在生与死之间搏杀。”

“所以我怜惜你。”郑宇说道,

“我可以让你过上你想要的任何生活:你想要做总情局长,我安排;你想掌管调查局,我也可以安排。要是你厌倦了,我随时可以让你过上安稳自在的生活,只要你想要尝试什么,我马上就可以安排;哪怕你想要改头换面,以一个新的身份开始新的生活,我都可以安排。”

“因为你值得我如此。”郑宇一字一板地说道,“无论你作出什么选择,我都可以给你。我只要你一句话。”

秦明月抬起头,看着郑宇,眼中的却只有深深的悲伤和绝望。

郑宇看着这个悲哀凄美的面孔,心中也不由得一恸。他深深吸了口气,语气依然平静而诚恳:“明月,我知道你心里有些想法。但你要明白,那样对你不公平。”

“你一定会找到一个诚实可靠,全心全意爱你一人的优秀男子。”郑宇缓缓说道,“我也年轻过,我也肆意过,可到了现在我yijing知道,什么是我所需要的……”

“谢谢您。”秦明月突然开口说道,“zhende很谢谢您给我谋划了这么多,考虑了这么多。”

她盯着郑宇,拳头攥紧,一步步走近郑宇,一直到差不多脸对着脸。

郑宇面色不变,只是坦然地看着她。

“可你有没有问过我?”秦明月盯着这个至高无上的权力者,声音陡然提高,“你们口口声声说着为我好,可到底有谁真正问过我,我到底想要什么!”

郑宇看着这个隐隐有些歇斯底里的女特工,秦光的女儿,心脏猛地一颤。

“你们谁都没有问过我!你们总是在给我安排这个安排那个!你们从来都是自以为是!你和他都一样,都是自以为是的混蛋!”秦明月用力抓住郑宇的衣领,眼泪刷地流了下来,

“我的父亲,一生下来就把我扔在外面,以为这样就能保护我……他从小让我进慈宁培养人脉,让我在总情局系统里接受最好的训练,千方百计让我立大功,安排我接近皇太子。甚至我一生下来,他就yijing决定要培养我成为未来皇帝的女人!明月兰!月在日边明,他早就想好了让我给未来的皇帝做女人,因为只有那样才能保住秦家!”

“总情局?这样的利器,只有掌握在皇帝的女人手里才是最放心的!”明月兰用力捶打着皇帝的胸膛,往日的冷漠镇定早已荡然无存,“我的一辈子就这么被他安排好了,可他从来没问过我到底同不同意!我没有威严的父亲,慈祥的母亲,只有严酷的孤儿院嬷嬷!我没有漂亮的洋裙,可爱的布娃娃,只有匕首和手枪!我没有生日舞会,郊游和踏青,只有惨无人道的训练,黑暗之中的秘密行动!”

“我什么都没有!我什么都不是!这就是我父亲给我安排的一生!”秦明月撕心裂肺地哭了起来,“我甚至一直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我如同傻子一般以为自己是皇帝陛下的幼鹰,是天生要为帝国献身的勇者……我的一生就是个笑话!”

“还有你,英明神武的皇太子,宅心仁厚的皇太子,风流潇洒的皇太子,大爱无限的皇太子!”秦明月恶狠狠地盯着郑宇,“你知道我是皇帝的耳目,秦光的亲信,所以你信任我,善待我,给我讲故事,讲道理,让我放手做事,给我前所未有的权力和信任!可你也是在利用我!你们都是利用我!”

“现在你是皇帝!至高无上的皇帝!你可以决定所有人的生死!你不但要决定生死,还要决定别人的命运,决定别人的人生!你口口声声说的是为我,其实你为的只是你自己!”…,

看着这个女孩子声嘶力竭地哭着,喊着,打着,郑宇面无表情,内心中却在隐隐作痛。

他不想反驳,也无法反驳。

他知道,在这个人面前,一切掩饰都只能起到反效果。

“你一直想要给我安排生活,想要补偿我,因为你心里有鬼!”秦明月双手捧起郑宇的脸,红红的眼睛死死盯着这个皇帝,“你在逃避,你不敢承认!你自己心里清楚,你是喜欢我的!”

郑宇如同被闪电劈中,一下子呆住了。

虽然他不止一次地理性地分析过自己和这个女人之间的诸多可能性,并且一再坚定了自己的判断,但他却从没想过,自己对这个女孩子的情感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从一开始,他就在利用这个女孩子。

皇帝的耳目,总情局的探子,这么复杂的身份,让他始终以半真半假的态度笼络着这个女孩子,甚至不惜动用了金庸和琼瑶这样的大杀器。用信任感化,用暧昧拉拢,用大义说服,用情感笼络,他始终在理智而冷静地控制着自己的一举一动,一步步把这个女孩子拉到自己一边,最终成为自己的得力助手。

当他和阿菊抵死缠绵的时候,当他和苏菲亲亲我我的时候,当他和凤菲弹琴论道的时候,这个女孩子却一直在默默地为他出生入死,游走在刀光剑影之中,明枪暗箭之下。

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早已习惯了这个默默陪伴自己的身影。

他甚至没有办法想象这个身影突然从自己的人生中消失,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景。

看着这张梨花带雨的俏脸,看着这个往日被称为铁腕冰美人的调查局局长助理在这一刻卸除了全部的伪装,变成了一个普通的女孩子,一个曾经被最亲的亲人抛弃,而当得知自己父母的身份之时却发现他们早已死去的可怜人,心脏外面坚硬无比的外壳终于绽开了点点裂痕。

他用力环抱住女孩子,任凭女孩子踢打,抓挠,踩脚,扭动,却只是抱住,不说话,也不松手。

“流氓,混蛋,骗子!你放开我!”秦明月用力地挣扎,却全无章法,似乎把总情局严格训练出来的杀招阴招全都忘到了九霄云外,只是使着蛮力,试图摆脱郑宇的怀抱,“男人都是混蛋!都是骗子!秦光是个老混蛋,你是个小混蛋!你们都一样!”

秦明月就这样哭喊着,厮打着,和郑宇纠缠在一起。不知过了多久,似乎是累了,也可能是发泄得差不多了,郑宇感到怀中的女人力气渐渐小了下来,感受着各处传来的各种剧痛,苦笑着说道:“喂,好歹我也算是皇帝,这样不太好吧……”

“我管你!”秦明月这一刻就像一头发飙的小母狼,一口咬在郑宇手上,疼得郑宇赶忙松开手。

秦明月红着眼睛看着郑宇,看着对方的手上,裸露在外的皮肤上,满是各种红印和淤血,整齐的礼服被自己弄得乱七八糟,肩头还挂着不知道是鼻涕还是眼泪的湿湿一片,一时也有些尴尬,紧接着眼圈一红,又落下泪来。

“你们这些男人我早都看透了,都靠不住。”秦明月咬着牙说道,“以后我只靠我自己……苦也好,累也好,伤痛也好,我自己扛。我谁也不靠……”

“明月……”郑宇看着这个女孩子咬牙切齿的模样,心中一痛,“你又何苦?就算秦局长有对不起你的地方,就算我有一厢情愿的地方,可并不是这世间的男子都对你不住……”

“你们两个人,一个害了我的一生,一个利用了我这么久,还要接替他继续安排我的一生,你让我怎么信任这世间的男子?”秦明月说道,“难道我们女人就是天生被人安排,被人利用,被人骗的……骗了一次不够,还要继续骗;被一个人骗不够,还要被更多人骗。”

“我只要一句实话。”秦明月眼睛通红地盯着郑宇,“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郑宇看着这个女孩子,沉默许久,终于叹了口气:“明月,我不否认自己对你的好感,可我也必须坦白,我并不觉得你我zhende适合成为夫妻。我是皇帝……对于伴侣,我有我的考虑。我喜欢你,怜惜你,却更xiwang你拥有属于自己的幸福生活。我想你应该能够理解我……”

秦明月低下头,双肩微微耸动,传来低低的抽泣声。郑宇取出手绢,默默地递过去。秦明月一声不吭地接过来,仔细地擦好了眼泪汪汪的俏脸。

“你一定会找到一个甘愿为你牺牲一切的好男人……明月,你要相信我。”

“谁说我想嫁给你了?”秦明月抬起头,声音冷淡,“陛下,我有说过吗?”

郑宇一愣,半晌之后揉了揉额角,苦笑着点了点头:“看来……是我会错意了。”

此刻,他的心头反倒莫名其妙地有几分失落,暗自骂了自己一个贱字,平复了一下心情,对着秦明月诚恳地说道:“明月,你放心,既然你不xiwang我干涉你的生活,这些事情我不会再提,一切都以你的意愿为准……”

“就算你自己不想依靠别人,但如果你有要求,我还是会帮你。”郑宇说道,“一切你做主,我只是听你吩咐。”

“你要真为我好,”秦明月冷冷地说道,“就答应我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郑宇一愣,看着秦明月的目光隐隐带了警惕,“如果是要我不和别人结婚之类,恕我不能答应。”

“这个要求和别人无关。”秦明月斩钉截铁地说道,“而且你一定能做到。”

“别以为我会强迫你娶我。”秦明月扬了扬下巴,“我没那么……你想都别想。”

郑宇苦笑着点了点头。

秦明月盯着他看了一会,走上去帮他整理起了衣服,脸却依然绷着。

郑宇懵懵懂懂地看着这个特立独行的女孩子,没来由地一阵恶寒,略微缩了缩脖子。

“放心,我不会让你做什么亏心事。”

秦明月整理好郑宇的衣服,满意地点了点头,突然闪电般地在郑宇的唇上印了一下,随后跳出几步:“这算是订金。”

郑宇目瞪口呆地看着秦明月。

“给我做事可不是白做的。”秦明月扬了扬下巴,“不给你点订金,你又怎么会好好做事?”

郑宇这个时候yijing被弄得五迷三道,心里更有些不争气的胡思乱想,赶紧掩饰地笑笑:“那也不错……呵呵。”

秦明月盯着他看了一会,突然转身就走。

“……你的要求还没说呢?”

“先欠着。”秦明月头也不回,只是摆了摆手,“等我什么时候想了,自然会提出来……陛下。”

郑宇晕忽忽地看着这人扬长而去,和刚刚推门进来,同样莫名其妙的侍卫大眼瞪小眼。

“小丁,问你个事情?”

“陛下,什么事?”

“你说女人……有没有可能不属于人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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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海道。

热气蒸腾的温泉之中,邱海阳懒懒地靠在池边,头上盖着毛巾,表情无比舒爽。

怀里的周小雨慵懒地翻了个身,找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轻轻抚摸着丈夫的胸膛。

“照你这么说,陛下和明月还zhende没什么。”邱海阳的神色有些古怪,“没道理呀……那么一个大美人,以我对陛下的了解……”

“不许说我哥坏话。”周小雨在他腰间用力一拧,“别人那叫尊重,懂不懂?”

“尊重?”邱海阳嗤之以鼻,“面对一个爱死你的女人,两年了居然还不动手,这才叫最大的不尊重,会严重挫伤女人的自尊。”

“我是针对未婚男人说的。”邱海阳一看老婆神色不对,赶紧讨好地说道,“我发誓,第一眼看到周小雨,我就yijing想着要……”

“男人都是流氓,骗子,混蛋!”

“我不是的呀,老婆……”

“你就是最大的那一头……”

“好吧,既然如此……那我就流氓给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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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的防弹轿车驶过长街。

司机刘一飞在内视镜里看到后排的秦明月眼圈有些红肿,暗自嘀咕莫非是秦助理被陛下训了?

虽然是秦明月身边的亲信,刘一飞却依然忍不住xiangdao了那个北京上层圈子流传已久的流言:关于某皇帝和某局长助理之间不能不说的二三事。

秦明月静静地看着车窗。

由于黑夜反光,在车窗中浮现出的那张秀美脸庞就这样若隐若现,分外带了几分诡异的魅力。

秦明月轻轻抚摸了一下自己的嘴唇,眼前仿佛又出现了那个惊愕和不知所措的面孔。

那位在外人看来如同神祗的皇帝,在这一刻,也不过是个有些自恋,喜好美色的青年男子罢了。而且很明显,自己对这个人有着很强的吸引力,只是对方在刻意压制,试图把这种冲动隐藏得更深。

但在那一刻,那双眸子里爆发出来的……**,yijing足够了。

这场战争还很漫长。

对付这样一个精于计算,多疑而冷静的对手,单纯的理性显然只会越来越远离那个目标,而单纯的感性则注定会成为对方的附庸和牺牲品。

如果说,之前这个对手更像一个防御严密的堡垒,那现在的他在自己面前,yijing开始露出了一丝缝隙。

男人的怜惜本就是最大的弱点,而对一个女人的愧疚更是引发某种情绪的滥觞。

总情局王牌特工,在俄罗斯圣彼得堡大学就读心理学,精擅心理分析的总情局局长助理,皇帝亲信,二十二岁未婚女青年秦明月嘴角微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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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苑舞会上的那一幕,在第二天就传遍了整个北京上层圈子,随即又通过各条渠道传到了媒体,然后是民间。

各大报社的王牌记者们纷纷接到了来自主编和社长的严令,务必抢在别人面前挖到这条“头等新闻”。刘建荣家的外面yijing多了禁卫军的警戒线,以“军事秘密”的名义严禁记者混入,却更坐实了这个猜测。

中华宫外面,打扮成各色人等的专业狗仔队频频出没,观察动静。

内阁也是闻风而动。

舞会的第二天,唐绍仪yijing借着“国务”的名义进宫打探口风,郑宇也不隐瞒,直接把自己的想法讲了出来,信誓旦旦地表示一切都是为了国家。

远在东北主持商务开发的李志雄第二天就接到了电报,风风火火搭火车赶了huilai,一门心思要“说服”这位外甥,力推他在李家族内精挑细选的几位绝世美女,以便“亲上加亲”。

远在东京的许凡虽然沉默,却透过皇帝在日本的亲信传来了信息:元帅得知此事之后,面有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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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序幕,经济国战开启

三月的北京,一边是阳光明媚,一边却走着倒春寒,早晚温差极大。

可一切都阻止不了这个帝国心脏的勃勃生气。

年初开始,一款名为“收音机”的物件开始在市面上旺销。

这款由春华无线电公司生产的收音机外形像一个木头匣子,有两个旋钮,一个可以“调频”,一个可以调节音量。

之所以热销,并不是因为北京,武汉,上海和广州已经开始试播了无线电节目。最重要的原因,是因为报纸上说了,皇帝陛下拟于五月五日,农历三月二十三大婚,电台要现场直播!报纸上说了,只要买了这个劳什子的收音机,就能和在现场一样,听到播音员的解说和现场的声音!

这一下,三十华元的售价也已经阻止不了收音机的热销了。

就原理来说,这款原始的矿石机实在算不得精巧。

广播,究其原理而言,就是用麦克风设备把声音讯号转变为电压讯号。由于人的声音变化就是无线电波频率的变化,故而这种电波属于变频,而非无线电报机的等幅电磁波。皇家赫兹研究所开发的电报机,尽管越来越精巧,却并不能用于收听调幅广播。

郑鹰等人都深知无线电台对于军事作战指挥,以及国家信息发布的重要性,几乎与无线电报机同时就开始了研究。在国家意志的推动之下,早在1898年,赫兹研究所的一位研究员薛春华利用一些天然矿石自身带有的半导体特性,申请了第一个“硅晶体检波器”专利,经过公示后。被帝国知识产权局授予专利。该专利主要是以俗称“猫须”的尖细导线在矿石的灵敏接触点上得到最好的半导体效应。

不过,无线电原理的发明,距离出现商业化产品还有距离。为了推动无线电事业,皇家赫兹研究所成立了专门的事业部,调配大量资源加速研发。

由于人听力范围的局限,人耳容纳的声音讯号频率大约在20赫兹到20000赫兹之间。而这样频率的信号无法进行长距离传输。为了解决这一问题,薛春华等人发明了“混频”,把这些声音讯号加上高频弦波讯号,也就是俗称的“载波”,两个讯号叠加。得到了可以长距离传播的AM讯号。这种AM讯号的频率很高,而其频率的摆幅就是声音讯号。

解决了长距离讯号传播的问题之后,薛春华的“硅晶体检波器”就派上了用场,即通过这种原始而简单的设备对载波进行半波整流(检波),截掉讯号的负半周。只留下一半的讯号。然后再把高频载波以滤波器过滤,于是剩下的就是声音讯号。

到了这个阶段,皇室产业的无线电部门已经介入。他们从商业化的角度向研究所提出了要求,并给与研究经费,签订未来的专利授权,而研究所除了获取研究资助外。在未来的产品出售中可以获取专利提成,达成“双赢”的产研结合模式。

皇室产业提出了选台和过滤杂音的问题。

最终的解决方案是加装“带通滤波器”。也就是过滤掉低频和高频,只保留一段频率。而且其截取范围可调。

接下来是天线。

早期的这种矿石收音机,天线的安装实在是很大的一门学问。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春华在几大城市甚至配备了专门的“天线安装队”,售价的很大一部分倒是用于这部分人工费用。制式化天线如同一个十字架,把铜丝缠绕上去,固定住,架在屋顶。

春华公司还专门对要求高的“贵宾”客户单独出售一种高质量天线,采用永磁体制作线圈架子,在绝缘体中固定,再以超细包线缠绕上千圈,甚至可以收听到上千公里外的广播信号。

春华本身就是皇产无线电产业下属公司,命名为“春华”是为了褒奖和纪念薛春华这位无线电收音机的发明人。

这家公司是商业化运作的公司,税前利润的25%分配给管理层,经营人员都是商业学校教出来的高材生,自然而然地运用了皇家体系中的一系列标准化商业策略。…,

首先是产品线策略。春华的商业化产品早在1905年就已经推出并进行了试销,随后根据市场反馈进行了改进。作为官方喉舌的“中华广播公司”几乎同时成立,并于1906年初正式获得了宣传部颁发的广播特许执照,定于1906年十月开始在北京,上海,武汉和广州同步开始无线电试播。

第一个商业化运营的无线电台“天涯广播公司”也得到了皇室产业投资部门的资助,并在中华广播公司之后获得了广播特许执照。

早期的广播节目从早七点到晚十点,内容包括新闻联播(必须的),天气预报,相声,音乐,评书,广播剧等,很是丰富。但无线电台真正的收入来源,还是广告。

在郑鹰等人打造的商业帝国之中,专业化分工的基础从一开始就已经打下。广告业的起步几乎是与皇室产业同时,并与各种媒体的发展形成了良性互动。一开始是利用广告来宣传产品,后来逐渐发展到宣传企业,提高企业影响力和企业形象。

与国立的中华广播公司相比,商业化运营的天涯广播电台更加注重市场,广播节目经过了精心选择,各种栏目丰富,还与纸媒合作,在各城市主要日报上定期发布节目时间表以吸引听众。广播剧方面则早早买断了国内一些知名小说作家作品的广播剧版权,精心录制广播剧。

随着“皇帝大婚”引发的收音机购买热潮,天涯广播电台“一百兆赫”成为街头巷尾的话题,很快获得了商家的青睐。

经过专业市场调查公司的调查,目前的广播受众主要集中在“20-40岁的居家妇女,55岁以上的老年人”。而12-30岁的男子在没事的时候也会收听。到了夜间八点之后,往往是全家在客厅收听广播加上闲聊。

于是,各种家具厂商,家用化工品厂商,地产开发商,汽车厂家等纷至沓来。开始抢占“声媒”阵地。

等到了华兴三年(1907年)四月,天涯广播电台已经开了第二套节目。

整个广播公司目前还处于“烧钱”阶段,依然持续亏损。但郑宇亏得起。每年十几万华元的亏损对他来说算不得什么,而无线电广播事业的发展,对于整个社会的进步。尤其是对于信息传播,推动公民社会发展,却实在是至关重要的推手。

这并非简单的经济账能算得过来的。

当一个国家的商品经济进入有序发展,民众的智慧被开启,只要政府不刻意地进行愚民统治。钳制思想。市场本身的经济杠杆就足以激发创造力,引发一个个的奇迹。

更不用说在两代穿越者前后主政的中国。

皇家南海汽车公司在其新推出的“伯爵”系列豪华轿车中首先安装了车载调频广播,使这个娱乐利器比另一时空提前了十六年进入了汽车。

首先推出的伯爵A型车采用了七升六汽缸V型配置的汽油发动机,采取了压力润滑系统,由皇家罗伊斯发动机公司精心打造,性能超越了另一时空1904年问世的劳斯莱斯银色幽灵。公路最大时速高达一百四十公里。

为了提高安全性,这款豪华轿车配备了新型安全带。加装了保险杠,配置了钢化玻璃。内饰精美,线条庄重流畅,一推出就成为南方富裕阶层的新宠,并迅速蔓延到北方和南洋侨界。

在美国和欧洲,根据当地消费者习惯改进的美版和欧版伯爵车也在一个月后发布,一举征服了挑剔的欧美绅士阶层,尽管售价高达八千美元却依然供不应求。

伯爵车的热销,还在于一项出人意料的远程赛车活动。

1906年年底俄罗斯内战结束,从亚洲蔓延到欧洲的战火渐渐熄灭。但各主要强国大规模扩军备战引发的军备竞赛和紧张情绪,却依然让各国民众难以安寝。

1907年春节之后,中国报纸刊登了一个爆炸性新闻:前国防军上尉,三届广州-库伦汽车拉力赛冠军马少武宣布,他已经获得了皇家南海汽车公司的赞助,准备完成一项史无前例的壮举:以一辆改装的伯爵A型轿车,由他和南海公司的试车员,前拉力赛冠军赵文松驾驶,从广州出发,经武汉轮渡长江,然后抵达北京,再一路向西,由迪化一路穿越中亚,经俄罗斯,德国,法国,再从布列塔尼上船,纵穿英国,然后轮渡到美国纽约上陆,横穿北美,再轮渡到日本,由仙台一路开到长崎,然后轮渡到釜山,再一路开回北京,全程近三万公里。…,

这个史无前例的伟大尝试,甚至超越了另一时空1907年劳斯莱斯银色幽灵创造的记录:不间断行驶两万四千公里(维修费用只用了三英镑)。

而这一活动的口号,则是“和平之旅”。

皇家南海汽车公司的发言人宣布,南海公司资助这一活动,目的是“加深各国之间的了解”,“表达中华之民对于和平的期盼”。为了这一壮举,皇家南海汽车公司安排了一整支车队运送汽油,补给和配件,以及进行中途检修,一切费用均以市场价单独计价,并由随行的各国记者和观察员全程监督。

这个声明顿时引爆了整个欧美社会。

各大报纸长篇累牍地报道这一“和平之旅”。尽管有人居心叵测地提出“这是中**事间谍为未来政府欧洲进行的军事地理勘测”,但欧美民间的主流声音纷纷嗤之以鼻。

法国左翼喉舌《不妥协者报》,以及因创始者克列孟梭出任首相而影响力陡增的《震旦报》纷纷驳斥这些谬论,认为这“完全是右翼军火商的卑劣伎俩,目的无非是恫吓纳税人”。美国南方的民主党传统舆论阵地也和英法左翼遥相呼应,用最为直接的表达引发读者对于政府歪曲事实的忧虑,引导他们思考到底是什么力量在推动政府把万里之外的古老国家抵御侵略和复兴民族的努力丑化为征服世界的阴谋。

在强劲的舆论声音之下。各国右翼不得不降低了调门,甚至公开称赞这一“和平努力”。

这一场环球汽车之旅,在之后的半年多成为各国报纸上的热门话题。

“……银色闪电穿行在菩提树下大街,这是东帝国与西帝国友谊的见证……我看到了什么?闪电穿越了勃兰登堡门……驷马车,胜利女神……是的,也许某一天它有机会成为女神的座车……”

“……这就是伯爵车!来自中国的神奇小子!多么流畅优雅的线条。胜过了最好的纯种马……”

纽约,波士顿,伦敦,巴黎,柏林。维也纳,阿姆斯特丹,布鲁塞尔……南海汽车公司与伯爵车的推出同步,按照后世4S店的模式建立的各个“区域旗舰店”中人头滚滚,衣冠楚楚的富豪大佬们。挽着珠光宝气的贵妇佳人。纷纷一掷千金订购伯爵车。

正如海报上所展示的,名车,佳人,才代表着成功人士。

伯爵,卖的不是车,而是品味。财富和成就。

预售开始刚刚一个月,这款价格不菲的豪车在海外已经被订购了六千多辆。

南海汽车公司总经理还来不及高兴。就已经陷入了更大的烦恼。

现在最大的问题是生产时间表。伯爵车的供给不足引发了限量供应,而限量的结果是更加热烈的追捧。

伯爵车。开始被视为“贵族中的贵族”最好的标签。

即使不算国内订货,一个月的海外订货已经预订了这款汽车未来八个月的产能。

最大的瓶颈还是发动机。

尽管皇家罗伊斯公司已经在战争前后疯狂扩张了产能,但军工订单已经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民用方面的单子也是恐怖无比。眼看着市场爆发,皇家罗伊斯不得不将更加简单和标准化的军工生产以委托加工模式分包给其他发动机厂商,自己专注于最高端,利润最高的产品。

水涨船高,原本中国汽车在海外已经成为高品质,高可靠性的代名词,而这一场亚洲战争中摩托化纵队的拉风表现更成了活广告,中国汽车在战后刮起了更加猛烈的“中国旋风”。

尽管某些国家官方对中国的宣传转向一定程度上遏制了中国商品的流行,但中国方面调停俄罗斯内战的举动,以及这一次的“和平之旅”无疑给了各国“黄祸论”沉重的一击。正如克列孟梭在日记中自嘲地写道,“如果说中国政府调停俄罗斯内战是扇了我们的左脸,那和平之旅就是反手扇了我们的右脸,而我们偏偏还不得不跟着叫好”。…,

中国汽车,就在这连续不断的风潮之下,如同一股无比猛烈的旋风席卷了欧美社会。以皇室汽车产业为纽带的中国汽车业,从一开始就吸取了后世某国各行业各自为战,甚至不惜诋毁本国竞争对手以争夺市场,导致某国商品在海外一度沦为“质量低劣”,“缺乏道德”的残次品的覆辙,也没有再次陷入另一时空某国商品内部残酷的价格战。

早在中国汽车打开出口市场初期,中国汽车业已经成立了欧洲中华汽车联合会,美洲中华汽车联合会等康采恩组织,协调产品定价等。各汽车厂则尽量走差异化道路,有的偏重大排量豪华车,有的偏重普通轿车,有的偏重商务车,有的偏重越野车,有的偏重卡车,有的偏重农用车,在各产品市场内部也按照品质和价格拉开档次,定价上则往往以康采恩协调的方式加以解决。

这种差异化竞争策略形成了微观上的各有侧重,重点开发,宏观上则构建了完整的产品线,并实现了对“中国汽车”这一总体品牌价值一定程度的共享。

汽车业终究是资金,技术和劳动力三重密集的行业,而对于这类核心支柱产业,中国方面采取了准入体制,对汽车生产商从资本等方面设置了门槛,并采取车型审核,从安全,可靠性等方面进行审核,以避免劣质产品损害整个中国汽车制造业的形象。

为了配合车型检测,中国政府率先开发出了一整套车辆检测标准,并建立了国立的汽车检测中心作为官方样本。很快,一些民间机构也进入了汽车检测领域,并获得了官方认证,展开了激烈竞争。为了确保其权威性,各家中心不得不严格控制检测质量,在市场的大浪淘沙之中最终存活下来的五家民办检测中心,把整个检测体系,从标准,流程到设备都推向了更加完善的新水平。

按照郑宇的规划,汽车不仅仅是带动中国经济总体发展的火车头,也是中国工业品塑造“优质”形象的最好工具。

以“和平之旅”为契机,以“中国汽车”的形象为突破口,以提升中国工业品的形象和整体影响力为目的,一场空前的国家品牌塑造工程拉开了序幕。(未完待续。)

七十二章 世纪婚礼(上)

北京,或者说整个中国,在兴奋与躁动之中迎来了华兴三年的五月。

皇帝大婚将至。

一切皆仿唐旧例。

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都做了。

彩礼是郑宇自掏腰包,金银器物,纯种马,精美的苏绣,皇室产业的汽车和电器,缅甸的红木家具,足足运了几卡车,由郑宇安排舅舅李志雄亲自带队送到刘家。

两人八字相合是不需说的(必须合),婚期定到五月五日,是因为这天是黄道吉日,而且宜婚姻。

婚礼的过程安排,则是宫内厅多年来参考古例,又借鉴了英国王室的婚礼安排,结合本国实际情况制定的一套礼制。由于先帝郑鹰登基的时候已经结婚十五年了,这一套东西始终没有机会用上,这次宫内厅都是摩拳擦掌,准备大大秀一次专业水准。

郑宇则有自己的见解。

在他的力主之下,婚纱照成为婚礼之前的重点事项。

正是晚春初夏,万物生长,北京郊外一篇葱绿,白花盛开,郑宇带着如花般精致的未婚妻,四处拍照,倒是难得的放松。

不过,按照这对夫妇的习惯,拍照自然也不会仅仅是留个念。

用郑宇的话说,军事上的国战虽然结束了,但经济上的国战才刚刚拉开序幕。而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后者甚至比前者更重要,难度更大,更加复杂,效果也更为长远。

当世界的目光正围绕着俄国内战,各国精英把注意力转向俄国猝然倒下引发的欧洲势力失衡和远东中国独大等问题上之时,当英法正因为左右翼之间围绕苏维埃俄国和本土-殖民地关系问题陷入政治混战的时候,中国已经悄然布局了一场经济领域的超级战役。

以郑宇的意志为核心,内阁和皇室产业为中枢,从中央到地方,从政府到财阀。从媒体到知识界,相关力量再一次以某种“总体战”的模式被动员起来,开始了全方位的“国家工业品牌优化”运动。

继和平之旅活动后,中国制造的品牌推广重心转向了皇帝本人。

早在春节之后规模空前的皇帝订婚仪式上,男女主角都穿上了中国轻工企业的几大品牌。

郑宇的礼服是佳美集团新推出(说白了就是为郑宇度身定制)的高端男装成衣品牌“皇冠”,华服样式,英武挺拔;男鞋是意大利设计,福建晋江生产的“尊豪”皮鞋,手表则是广州的“梅花”表。

女孩子那边,刘紫夜一身汉式改良长裙出自南洋李家旗下的“华风制衣”。戴的首饰是“美琪翡翠”和“和田美玉”,女表则是上海的“飞天坤表”。

这一次的婚纱照,郑宇夫妇当然也是毫无意外地开始了“国货”植入。

各种风格的国产品牌时装,国产名车,乃至雨伞,女包等小道具,无不是用心良苦。

这些照片,未来自然是要在全世界广为流传的。而身为俊男美女的皇帝夫妇就是最好的超模。

中国商界,对这对不收分文免费打工的善财童子已经是感激涕零。

不过,郑宇也知道自己不能做得太过分。

虽然刘紫夜是个识大体的女孩子,在商业上面更有一种特殊的痴迷和喜好,某些时候也隐隐有些和他气味相投的童心,但真要是把那个庄严神圣的时刻变成电影《大腕》的场景,恐怕开明温婉如刘紫夜也会因此抱憾一生。…,

五月五日。上午。

帝国昊天教圣庙布置得格外喜庆。悬红挂彩,红地毯从大门一路铺到正殿。

正殿前面的广场秩序井然。

昊天教首席大主教张雪宗在黑色长袍外披上了红黄两色的法衣,胸前挂着盘龙万字神符(华夏象征福寿的万字,不是纳粹的反万字),表情庄严而神圣。

昊天教上清主教团的各位大祭司肃立两侧。

禁卫军宫禁部队的军士们穿上了红色军礼服,挎着军刀,肃立如林。

自从华兴二年,皇帝郑宇批准了昊天教开始传教,在皇室。政府和社会组织的共同推动之下,这个以郑鹰为先知圣者,尊崇昊天上帝的现代本土宗教,迅速风靡北京,并开始向各大城市传播。

为了推广昊天教,除了利用信徒捐款(最多的当然是皇帝)开始动工兴建昊天教圣庙之外,政府将北京太庙特地划拨给昊天教作为临时的圣庙。

经过一番改造。因昌平的华夏祖庙落成而沦为普通景点的太庙焕然一新,越发宏伟神圣。

皇帝郑宇,早在华兴三年新年之时就正式宣布,自己出生之时已由郑鹰主持受灌顶礼,皈依昊天圣教。而刘紫夜。作为未来的皇后,自然也要夫唱妇随。在订婚前就宣布皈依昊天教。

皇帝婚礼选择在昊天圣庙举行,自然有帮助推广昊天教的打算。尤其是这场婚礼还有“现场直播”(广播),更是传教的大好时机。

广场两侧,各界名流,各国政要,使节,主要新闻媒体,战争英雄,乃至部分幸运的平民,翘首期盼。

这一场世纪婚礼,同样是各国着力博弈的战场。

东亚方面,勃泥总理陈正华,琉球首相罗平旺,朝鲜国临时总理金忠国,暹罗首相潘永明,中亚几个卫星国的总理,以色列总理赫茨尔,乃至新入伙的文莱苏丹国等自然是要出席的,日本国方面则是退居上皇的明治出席。

日本方面还提出了一个提议,让六岁的皇太子裕仁作为婚礼的花童,郑宇征求了一下许凡的意见,也就答应了。

欧洲方面,一心和中国拉近关心,并且决定深入了解中**事艺术的德国威廉皇太子本来就在中国陆军大学就读研究生,自然也就顺理成章地作为嘉宾列席。

英国也出了血本,派出了皇储,按照历史将于两年后继位的乔治前来捧场,“顺带”洽谈一下中英同盟续约和修约的问题。

法国方面没有皇族,但法利埃总统却决定亲自来一趟东方,“进行国务访问”。

俄国方面来的是改任外相的维特。他的任务主要是四处筹款,以帮助“俄罗斯重建”。由于此人与中华帝国皇帝陛下在圣彼得堡有些渊源,这一次特地被派到中国“加深中俄友谊”,并承担着试探一下“战争赔偿减免”,“优惠贷款”,“安全互信”等问题的使命。

意大利方面来的是王储维克托?伊曼纽尔三世。

西班牙国王阿方索十三世本来也想来一趟,顺便逛逛中国,无奈一方面是国内风起云涌,另一方面政府财政拮据,最后只能打消了念头。

荷兰方面来的是威廉明娜女王的丈夫。荷兰配王亨利?符拉迪米尔?阿尔布雷希特?恩斯特亲王。

奥匈帝国,自然也不可能冷落这个“日耳曼民族的东方盟友”,斐迪南大公夫妇联袂前来,给足了面子。…,

芬兰方面,来的却是郑宇的老熟人:奥托?古斯塔夫?曼纳海姆,现任芬兰外交部长。

此外,丹麦,挪威。比利时,罗马尼亚等欧洲小国也都派出了特使来贺。

美国方面,来的是新任国务卿艾利胡?卢特,乘坐的却是中国飞艇。

早在华兴次年圣诞前,中国方面就开通了与德国柏林之间的飞艇航线,以改装之后的重型飞艇承担起空中交通的任务,极大地解决了西伯利亚铁路遭到俄国破坏之后引起的亚欧陆上交通不畅。

好感时髦的美国人自然不肯落后。很快。在美国的“强烈要求”之下,北京-纽约的空中交通开启,以改装后的重型飞艇“太平洋之子”号穿梭于中美之间,两国富豪纷纷一掷千金,过足了空中旅行的瘾。

原本艾利胡?卢特还顾虑乘坐飞艇有可能被民主党攻击为“滥用纳税人税金”,不过在中国方面慷慨地给与免费招待之后,艾利胡?卢特欣然坐上了太平洋之子号。

如此一来,这艘飞艇更是名声大噪,在美国的行情扶摇直上。

好赶时髦的美国商人。甚至成立了几家航空运输公司,购买中国飞艇,经营跨大西洋航线和南北美航线,连带着飞艇空港,飞艇库等的建设,让中国方面着实发了一笔。

非洲方面,最后一个独立国家埃塞俄比亚也派出了特使:孟尼利克二世皇帝的亲密伙伴。埃塞俄比亚陆军指挥官马康南公爵。

很显然,作为阿杜瓦的老对手,失败者意大利人把埃塞俄比亚人当作了空气,却并不妨碍阿杜瓦的英雄马康南公爵有意无意地挂着阿杜瓦战役的一大串勋章在意大利人面前晃来晃去。

上午九点。

礼炮声响,圣庙之外欢声雷动。沿着大街,几十万民众纵情欢呼。

身穿红色军礼服。骑着黑马的禁卫军骑兵为先导,皇家旗帜高高飘扬。

一辆特制的1907年新款飞鹰敞篷跑车缓缓而来,车头的飞鹰标志烁烁放光。一身洁白婚纱,头戴脸庞在雪白的面纱后若隐若现的刘紫夜坐在后排,身旁是一脸骄傲的父亲刘建荣。

队伍停在太庙门口,刘紫夜起身,对着群众缓缓招手。先导车上的伴娘帮助新娘捧起长长的婚纱下摆。迎接新娘的是一身红色禁卫军礼服的宋端。这位尚未婚配的皇帝义兄,代替皇帝在门口迎接新娘一行。

在两名昊天教主教的左右陪伴之下,刘紫夜挽着父亲的胳膊,缓步走入太庙。

几乎在刘紫夜踏入广场的同时,正殿中走出了全套红色禁卫军礼服,挎着佩刀,手持皇帝节杖的郑宇,在他的身边,则是手捧先帝和先皇后神牌的两位华夏祖庙大祭司。

两人四目相对,嘴角微翘,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九十九名昊天教唱诗班的少年唱起了《昊天赞美诗》中的《神圣之日》,已经皈依昊天教的信徒们纷纷跟着唱起圣歌。

两人从东西两侧迎面走来,一路之上,无数的花瓣从天而降,如同花雨一般。

刘紫夜的身后,伴娘姚春香自然是压抑着激动,而邓子萌则是一脸从容。四个身穿小号禁卫军礼服的男孩子中,一个个子矮小的少年神色镇定,正是日本皇太子裕仁。而另一个岁数小些却是虎头虎脑很是粗壮的孩子。却是许波的长子许雷。

两人来到正殿前面,一起转身,一左一右,走向昊天教首席大主教张雪宗。…,

张雪宗对着郑宇深深一鞠躬:“见过圣者先知。”

“张兄弟,在昊天的光辉面前,一切昊天子民,在人格上都是平等的。”郑宇虚抬了一下手,“今天,我将以一个昊天子民的名义,向昊天上帝申请。与这位女子结为夫妇,相依相守,患难与共,请张兄弟为我等见证。”

“是,圣者。”

张雪宗在另一位大主教捧过来的金盆中洗净手,在丝巾上擦干,又恭恭敬敬地请出《玄华经》,置于胸口。

张雪宗看着两个人。缓缓说道:“郑宇先生,你来到这里,是否是出于你自己的意愿?”

“是。”

同样的问题又问了刘紫夜。

“请问,你们的结合,是否获得了你们父母的祝福?”

郑宇对着父母神牌深深三鞠躬。

随后,郑宇闭上双眼,片刻之后睁开眼睛。点了点头:“我已经得到了昊天的启示。家父家母已经同意了我的请求,他们祝福我和刘紫夜小姐的婚姻美满幸福,百年好合。”

同样,刘紫夜的父母也当场表示同意。

张雪宗点了点头,面对郑宇:“郑宇先生,以昊天上帝的名义,我希望你对自己的信仰说出你的真实意愿:你是否愿意接纳这位刘紫夜小姐成为你的妻子,恪尽一位丈夫的责任,在她危险的时候不离弃。在她为疾病困扰的时候不抛弃,在她因岁月流逝失去昊天赋予的美貌之时不嫌弃,和她相依相守,白头偕老,直到自己生命的最后一刻?”

郑宇注视着刘紫夜,缓缓说道:“我愿意。”

泪水,在这一刻涌出了刘紫夜的眼眶。

刘建荣掏出手绢为女儿拭去了泪水。

“刘紫夜小姐。以昊天上帝的名义,我希望你对自己的信仰说出你的真实意愿:你是否愿意成为郑宇先生的妻子,照顾他,恪尽妻子的责任,在他危险的时候不离弃。在他为疾病困扰的时候不抛弃,在他穷困潦倒的时候不放弃。与他同甘苦,共患难,祸福共担,生死与共,白头偕老,直到自己生命的最后一刻?”

刘紫夜哽咽着说道:“我愿意。”

“以昊天上帝的名义,我希望你们能够信守诺言。”张雪宗说道,“祝愿你们能够百年好合,白头偕老。”

刘建荣把女儿的手交到了郑宇的手里。

“作为你们婚姻的证明,郑宇先生,请为你的新娘戴上她的戒指。这枚戒指将代表着你们彼此的承诺,请谨记。”

刘建荣和华夏大祭司分别把钻石戒指放在玄华经之上,由张雪宗亲自加持,随后先由郑宇给刘紫夜戴上戒指,紧接着由刘紫夜给郑宇戴上戒指。

圣歌再次响起,漫天花雨,落英纷纷,全体来宾向这对新婚夫妇致敬。

婚礼仪式之后,却是册封皇后的仪式。

郑宇站在正中,手中捧着一顶白银镶钻的皇后冠冕,左边是华夏大祭司,右边是昊天教大主教张雪宗。

刘紫夜站在郑宇面前,微微垂首。

“我的妻子,请问你是否愿意承担起帝国皇后的责任,服务于你的丈夫,帝国皇帝,服务于你的国家,中华帝国,服务于你的国民,中华民族?”

“我愿意。”

“请问你是否做好了准备,在你所服务的丈夫,国家和民族遭受危险的时候,在任何情况下,都能够和你的丈夫站在一起,共同承担起自己的责任,履行自己的义务?”…,

“我已经做好了准备,并将承担起自己的责任和义务。”

“请问你是否能够做好了准备,在道德上,在语言上,在行动上,作为这个国家全体女性的表率?”

“我已经做好了准备。”

“请问你是否能够一生服从于自己的丈夫,做他忠诚的妻子和助手,帮助你的丈夫履行作为帝国皇帝的责任,传播昊天的荣光?”

“我能够做到。”

“以中华帝国皇帝的名义,朕册封你,刘紫夜,为我的皇后,并拥有站在我的身旁,与我并肩接受国民朝拜的权利。”郑宇点了点头,“请受封。”

刘紫夜单膝跪倒。

郑宇把皇后冠冕亲自戴在刘紫夜的头上,并扶起了刘紫夜,两只紧握在一起的手高高举起,两枚硕大的钻石戒指烁烁放光。

圣歌响起,全体来宾抚胸致意。

“皇帝陛下万岁!”

“皇后陛下万岁!”

人群之中,柯山偷眼看了看身旁的秦明月,却见对方面色平静,心中苦笑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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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歌声中,花瓣如雨,皇帝与皇后缓缓步出圣庙。

“伟大的昊天创造世界,

给人间带来光明。

为了履行昊天赋予的责任,

男人和女人将许下神圣的诺言,

结成一世的夫妻。

他们的血脉代代相传,

如同神圣的启示中所说,

昊天的光芒,

终将照耀整个世界。”(未完待续。)

第七十三章 世纪婚礼(下)

禁卫军骑兵的队列徐徐前行,缓速前进的花车之上,皇帝夫妇对着道路两侧狂热欢呼的民众挥手致意。

龙旗的海洋,人山人海。

人们心中那个隐隐的忧虑,随着皇帝完婚,终告烟消云散。

这两个人的结合,象征着这个国家的传承,也预示着所有国民的生活,将在未来百年甚至千年之内,沿着这样一条道路飞速发展下去。

继横空出世,又倏忽间流逝的郑鹰之后,这位刚刚成年的皇帝表现出了与其地位相称的才能和心胸。

现在,他yijing建立了自己的家庭,并将把自己的血脉代代相传,让这个突然崛起的国家,能够以一种无可非议的秩序传承下去。

有什么比这样一个事实更令国民们欣慰的呢?

唐绍仪抬起头,看着碧蓝的天空中冉冉升起的太阳,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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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下午,在中华宫西苑,举办了盛大的午餐会,随后是婚礼酒会。

优美的小夜曲飘荡在空气之中,各国名流觥筹交错。

身为主人的郑宇夫妇,尽管贵为皇帝皇后,依然要答谢来宾,以尽地主之谊。

当郑宇夫妇出现在众人面前,所有人都是眼前一亮。

此刻的郑宇,一身剪裁合理的白色华服,收腰立领,把他挺拔精悍的身材展示无虞,更显得这位青年皇帝英朗帅气。

不过,更抢眼的还是刘紫夜。一身蓝色仿汉式长裙,并没有太多华丽装点,却显得格外素雅自然,手里还提了一个小巧精致的淑女包。

一番寒暄之后,很快,不少宾客都把话题转到了衣服打扮上。

“这个鞋子好精致啊……没xiangdao用皮子就可以制作出这么精美的鞋子……”

“这双?哦,这还是贵国的一位设计师设计的,不过他现在获得了我们的资助,正准备七月份在巴黎召开发布会……如果您喜欢,我的女官会提供给您那边的联系方式……”

“皇后陛下,这个提包真漂亮……是哪里订做的?”

“也算不得订做……”刘紫夜嫣然一笑,“是国内公司的产品,意大利裔设计师强尼?马尔蒂设计,限量版,刚推出来的新款。”

“真是很精致呢……不好意思,陛下,我失礼了……不过这件长裙可真漂亮……您的裁缝是位天才……”

“这是飞凤纺织的春季新款,之前在巴黎发布会上应该有展示……”

“这个手表好精致……是铂金吗?还有这些钻石,zhende很漂亮……”

“这是飞天表,飞天嘛……就是东方的天使,女天使。”

郑宇看着这些眼睛里闪着小星星的各国贵妇,心里不由得感慨,看来女人这点喜好,绝非时代变迁所能改变得了的。

到了男士为主的圈子里,情况又是不同。

这个场合,女人是不好谈的,直接谈国家大事又很煞风景,话题自然就落到酒上面。

酒会之上,除了欧美名酒,更多的还是国产佳酿:白酒中的茅台,泸州老窖,洋河大曲,西凤酒等,黄酒中的绍兴佳酿,丹阳黄酒等。

这些味道迥异于浓烈的威士忌,白兰地,伏特加和香槟,香味浓烈的中国酒,引起了很多欧美男宾的好奇,纷纷向皇帝本人求教。

早有准备的郑宇自然是一通神侃,从中国历史悠久的酒文化说起,由酒圣杜康说到诗仙李白,又把白酒酿造的细致工艺,千年酒窖等等一通吹捧,直接把中国白酒上升到了承载东方文化传承的高度之上。…,

一通五千年,三千年,两千年的历史砸下来,路易十三都yijing是了不得的“古董醇酒”的欧洲人当然是五迷三道,而本国历史乏善可陈的美国商人yijing跃跃欲试准备试试“代理”些东方美酒,看看能否在新大陆打开局面了。

既然是要借机推销中国商品,郑宇自然早已把中国商人们也请到了现场。很快,中国几大酒业集团的总经理周围yijing围上了一大票欧美巨商,而皇帝夫妇yijing告退,回去更衣了。

这一场酒会之中,郑宇换了多少次衣服,基本上他自己也记不得了。据某些新闻记者统计,大约在二十四次左右,而每一次,皇帝夫妇都是一种全新风格的服饰搭配,偏偏又是珠联璧合。

当然了,每一次出场,就代表着几个新的中国服饰品牌。

按郑宇的说法,这是“皇后yijing提前开始履行自己的职责”。

按刘紫夜的说法,这叫“夫唱妇随”。

但按照邱海阳的说法,这对夫妇“根本就是在过时装模特的瘾”。

郑宇,在这个酒会上成为了中国商品的形象代言人兼商务代表。

见缝插针地,他以现身说法向欧美来宾展示着中国商品的精巧设计和优良品质。这位皇帝的推广范围从汽车到吸尘器,再到风扇和滚筒洗衣机,空调,冰柜,手表,自行车……总之是几乎任何话题,说着说着都会在不经意间被此人植入“广告”。

当然,郑宇也不会全然把精力消耗在商品展示上。

关于下一步的安排,他早已有了腹稿。

与德国皇太子威廉轻声密谈几句,再和英国王储乔治耳语片刻,一番游走下来,觥筹交错之间,一场将会直接影响到欧亚格局的会谈就这样敲定了。

总算是曲终人散,送走了最后一批宾客,勉强撑下来的刘紫夜yijing连动根手指头都费劲。

回到中华宫的那座别墅,把侍卫们打发到外间,偌大的卧室套房只剩下两个人。刘紫夜看着郑宇赖着不走,满面通红,语气中带了娇嗔:“人家要换衣服……”

郑宇嘿嘿一笑,拦腰就抱起了刘紫夜,刘紫夜大羞,赶忙轻轻捶打着郑宇的胸膛:“干什么呀……”

郑宇把女孩子轻轻放到床上,却没有做什么,而是一本正经地说道:“你着什么急……仪式还没完呢。”

刘紫夜微微一怔,随即红着脸低头轻啐:“谁着急了……”

郑宇轻轻拍了拍手,门开了,宫内厅的女官捧进了食盘。

“根据《新唐书?礼乐志》,皇帝皇后要吃同牢席,西窗下设有餐桌,象征着未来陛下夫妇要在一起吃饭。”女官说道,“而且一边吃一边要祭拜天地和祖宗,每祭一次吃一次饭。”

女官说完,深深一鞠躬,转身走了出去。

郑宇拉着刘紫夜,一本正经地说道:“皇后啊,这规矩是老祖宗定的,轻易坏不得……”

“正好饿坏了,吃就吃呗。”刘紫夜嫣然一笑,“本来还想弄点宵夜的……”

这顿饭吃得有点慢,一本正经的刘紫夜真地吃两口就祭拜一次。郑宇知道这是这位有些童心未泯的小妻子有意逗逗自己,却也并不说破,乐得配着刘紫夜玩的不亦乐乎。

两人吃得微饱,到了喝交杯酒的时候,刘紫夜脸红得仿佛要滴血,但面对郑宇满脸的凝重,说这些情深意重的话,却也不由得不感动,拭去眼角的泪水,红着眼睛喝了酒,心中也是一阵阵的甜蜜。…,

“皇后,天色不早了,不妨早些歇息,明日还要接受内阁和国会,各界代表的朝贺……”

郑宇看着如花美眷,心中也是一阵阵的翻滚,不得不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和镇定。

尽管两世为人,可偏偏都没经历过洞房。即使在前世和这一世都和所爱的女子有些婚前越界,但经历了这么多的风风雨雨,他想的只是有一个平静的港湾。到了缔结婚姻之后的这个夜晚,郑宇也和天下的普通青年男子一样,很难压制自己内心的某些激荡。

刘紫夜只是静静地看着这个刚刚成为自己丈夫的男子,半晌无语。

灯光之下,女孩子面带桃红,就这么满含柔情地看着他,任郑宇平素尽是一副严肃刻板的面孔,此刻也不由不心醉神迷。他忍不住一把把女孩子抱入怀中,紧紧噙住了那对唇瓣,舌头伸进那张柔软的小嘴,放肆地吮吸着,一只手插入衣襟,就开始毫不客气地感受着内里肌肤的细腻嫩滑。

女孩子感到自己胸前的丰挺yijing被一只灼热的怪手握住,想要惊呼,嘴却yijing被封住,只能徒劳地捶打着意乱情迷的丈夫。

郑宇清楚地看到两滴泪水留下刘紫夜的脸颊,暗自懊悔。这一夜对于自己很重要,对于这位纯洁的女孩子自然更加重要无比,又怎么可以就如此……他终于恋恋不舍地离开了那双红唇,仔细地打量着妻子娇艳欲滴的俏脸。

“你……你zhende会一辈子对我好吗?”

刘紫夜默默地整理了一下衣襟,轻抚了一下头发,静静地看着郑宇,忍不住伸出手婆娑着对方的脸庞。

郑宇深深吸了口气,抓住这只手,斩钉截铁地说道:“不管未来的命运如何安排,只要我还有呼吸,就会好好对你。”

“那……你会爱上其他女人,然后抛弃我吗?”

郑宇微微一怔,看着这个女孩子,摇了摇头:“我是不会抛弃你的……”

“我并不指望你一辈子只爱我一个。”刘紫夜沉默半晌,轻声说道,“从遇到你的那一次开始,我就没有奢望过独占你的感情。不过,你要对我好呀……如果你离开我,我想我会死的……”

郑宇身子微微一震,看着这个神色微黯,眼泪汪汪的女孩子,久久不语。刘紫夜看着面前的男子神色复杂,甚至隐隐带了点愧疚的神色,却并没有生气,反倒渐渐露出了宁静和平和。

“我先去洗一下,你等等我。”

刘紫夜轻轻地在郑宇腮边吻了一下,转身来到卫生间,清洗着自己的化妆,取下首饰,拧开热水龙头。

郑宇也到另外一边洗了澡,换了睡袍,神色复杂地望着窗外。

在这一夜之后,他将成为这个女孩子一生中唯一的男人,她的一切喜怒哀乐,将首先围绕着他郑宇。她的一生,也将首先是一个妻子,一个皇后,而并非她自己。

当刘紫夜再次出现在郑宇面前之时,郑宇被惊呆了。

身无寸缕的刘紫夜微微颤抖着来到床前,铺下雪白的巾单,偎依在郑宇怀里,声音如同蚊蚋:“请夫君怜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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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七点。

生物钟早已被锤炼得无比精确的郑宇睁开双眼,一转头就看到了自己的妻子如同一头小猪一样偎依在自己怀里,脸上隐有泪痕,一头长发披散开,嘴角却带着笑意,颈边还留存着自己昨夜几度疯狂留下的咬痕,心头微微有些愧疚。…,

自从苏菲离开之后,一年多以来他都没有和女人有过亲密接触。

国战的重压,民族未来和国家的命运,让他发了狠地磨砺自己。他很清楚,如果还是前世那个多少有些随性,或是今世之前那个在女色等问题上头有些意志不坚,少年得志便轻狂的青年,他的未来,这个国家的未来,不问可知。

工作狂,运动狂,规律生活,从不暴饮暴食,或放纵自己的**,郑宇在这一年多就过着近似苦行僧的生活,并在这种磨砺中让自己在精神和**上都变得越发强大。

但在这一夜,面对柔顺温婉的娇妻,面对这个让他痴迷的完美躯体,他却毫无悬念地沦陷了,甚至不顾女孩子刚刚破瓜,一直折腾了多次,直到自己畅快淋漓,才相拥而眠。

现在看来,女孩子实际上早就在默默忍受着身体的不适,只是为了让自己的丈夫拥有一个完美的初夜。

看着枕头上湿湿的一片,郑宇暗自叹了口气,在妻子的脸上轻轻吻了一口。

不经意之间,他的视线又落到妻子丰美挺拔的胸脯上,忍不住咽了下口水。似乎……比昨夜大了一点点哦。

“只是为了证明我的判断”,郑宇如此安慰着自己,忍不住伸出手去把玩这对弹力惊人的肉笋。

到了这个时候,刘紫夜睡得再沉,也只能被折腾醒了。

看着这位皇帝丈夫如此做派,刘紫夜脸颊绯红,心中却是暗暗骄傲,知道自己在对方的眼中首先是一个令人着迷的女人。并非只是一个精神上的伴侣,或者是商业上的得力助手。

郑宇有些尴尬地看着妻子,讪笑着抽回手:“睡得好吗?”

刘紫夜闻言,饶是她yijing习惯了郑宇式的厚颜无耻,也不得不啐了一口:“哪有你这样的皇帝……”

“从此君王不早朝,说谁来着?”郑宇嘿嘿一笑,“有这样的皇后,不早朝就不早朝了,又算得什么?”

刘紫夜听了这话心中跟吃了蜜糖一般,嘴上就带了娇嗔:“哪有这样的……那我不成了红颜祸水,当代妲己……你欺负人……”

郑宇嘿嘿一笑,翻身压到刘紫夜身上:“欺负人?我就欺负你了,如何?”

刘紫夜一看这人要来zhende,身子发软,赶忙讨饶:“不要……人家还疼呢……”

郑宇看着面色晕红的妻子,眼前浮现出了昨夜第一次癫狂之后,女孩子郑重地收起染血的白巾,脸上梨花带雨中透着骄傲的情形,心头的一点点躁动化作了绕指柔,手指拈着女孩子的头发,在小巧挺直的鼻子上轻轻划了划:“既然不让欺负就先放过你……你再好好休息会,现在太早了……我出去一下。”

刘紫夜一愣,心中顿时有些空落落的,忍不住问道:“你去哪里……”

“晨练。”郑宇抚摸着妻子的长发,在光洁的额头上一吻,“每天雷打不动的……”

刘紫夜不知道xiangdao了什么,脸又红了。

郑宇轻挑地抬起妻子的下巴,在那对唇瓣上吻了一下:“我可是承诺了和你百年好合的,身体不好可怎么行?你看,我多有诚信。”

刘紫夜噗哧一笑,想了想,脸又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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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北京和会(上)

神清气爽的皇帝,在一大票禁卫军的护卫之下展开了晨跑。

无视挤眉弄眼的邱海阳,郑宇直接把目光转向了柯山:“都接到谁的邀约了?”

“法国总统法利埃简单提了下标致汽车的问题,希望我们考虑下和阿尔芒?标致家族的合作……美国国务卿海伊希望进一步参与鞍本重工业区的建设,尤其是股权层面。朱尔典希望建立橡胶价格同盟,他们在巴西的橡胶产业被我们挤兑得比较厉害……德国皇储邀请我和他一起打猎,估计又是谈军工合作……对了,那个埃塞俄比亚的亲王也请我去喝咖啡,据说非洲最好的咖啡豆出在埃塞俄比亚。”

“卓峰,看来你人气见涨。”郑宇笑了笑,“汽车合资……不是不可以。就按照预案办:车型输出,但一定要注意比本国开发的车型晚一两代,而且核心零部件都要在本土生产船运过去,价格嘛……不能便宜了他们。法国人既然要提高汽车业关税保护本国汽车业,我们就给他来个散件组装……”

“利用合资,依靠价格和性能优势扼杀法国本土车厂,扩大合资伙伴对我国核心技术和研发平台的依赖。”郑宇说道,“不过你要注意,对法国本土零部件的采购绝对要保持一个底线:不能超过全车价值的百分之六十。核心部件一定要掌握在我们手里。另外,生产线方面,不能输出太多技术,管理制度也一样。合资厂家的选择要把握好,最顶尖的厂家不要介入,本土汽车产业的核心车间要做好保密……这事情做得不好,就是贻害千古,务必要谨慎。”

“是。”

“鞍本重工业区,美国人的钱,最好还是债务融资,这是未来国家的工业根基,而且还是初始阶段。实在不行,可以按企业性质差别对待,高价转让少量股份,但最多不能超过两成。”

“是。”

“橡胶方面……我们的价格战已经把英国人打得够呛,也差不多该收收手了。和他们谈谈吧,价格上头有个统一战线,对大家都有好处。军工上头,看看德国人打的什么算盘再说。至于埃塞俄比亚亲王,应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这帮人对欧洲殖民者原本是一厢情愿地相信对方真是打算带来文明进步的朋友,结果被意大利人好好坑了一把。我听说意大利人之前在条约的文字上动了手脚,把一个友好条约玩成了保护国条约,结果引发了阿杜瓦战役,反倒自己吃了个大亏……这埃塞俄比亚不是好相与的,周围又是几大强国的殖民地,我们不要轻易去趟这个浑水。送点礼品没什么,甚至出售点军火,派遣点观察员和探险队也都可以。但千万不要卷入太深。”

“是……陛下,另外还有一件事。”

“嗯?”

“松基三号井……昨天井喷了……”柯山的脸上也不自禁地流露出狂喜,“油田,我们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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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场被东西方媒体争相报道,现场直播(广播),万众瞩目,甚至被制成了电影纪录片的“世纪婚礼”,成为了中国商业界的盛宴。

皇帝和皇后夫妇如同善财童子,分文不取,积极主动地把中国数得上号的各大品牌全都拉到婚礼上露了脸。婚礼现场成为中国商品最好的展示平台,各国首脑,王室,政要,商界巨子,东亚各国名流,亲身感受到了中国工业品的精美别致,纷纷成为中国众多高端品牌的忠实拥戴。…,

不过,更令整个世界震惊的,却是婚礼之后传出来的又一个爆炸性新闻。

中华帝国皇帝郑宇呼吁在北京出席婚礼的各主要强国领导人,共同举行一次“友好会议”,协商国际安全合作事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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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时候,国际形势的演变已经复杂到了极点,足以令一切经验最为丰富的外交家都为止棘手不已。

一九o六年六月,奥匈帝国皇帝弗朗茨一世在奥匈国庆日上宣布“正式接纳”原处于奥匈帝国托管状态下,法律上为土耳其奥斯曼帝国领土的波斯尼亚和黑塞哥维那地区为奥匈帝国正式领土。这个突如其来的举动不但让沉浸在高加索“光复”之中的君士坦丁堡方面瞠目结舌,也让柏林方面措手不及。

德国首相皮洛夫当即约见奥匈帝国大使,询问相关事宜。奥匈方面的态度也很坦率:这只是承认既成事实。

德国一方面把奥匈视为可以在决斗场上“并肩拔剑”的伙伴,一方面又不想得罪土耳其,左右为难之下只好居中和稀泥,拉着奥匈方面对苏丹提供了一笔新的贷款,算是勉强稳住了奥斯曼帝国。

不过,巴尔干的激进分子们已经忍耐不住了。

俄国陷入内战,德奥开始向东扩张,英法的外交老手们立刻开始四处活动。

1878年的巴尔干战争之后,东南欧巴尔干地区的众多小国脱离土耳其奥斯曼帝国获得独立。此前,这些斯拉夫人为主的国家基本上奉俄国为宗主国,以对抗德奥支持的土耳其奥斯曼帝国。

现在俄国自顾不暇,土耳其奥斯曼帝国蠢蠢欲动,奥匈又咄咄逼人开始了鲸吞蚕食,巴尔干国家不得不开始自救。

老练的英法外交家们趁虚而入。

绅士们打开皮包,拿出一叠叠的文件,而慷慨的英法银行家也掏出了真金白银。在他们的串联之下,一个泛巴尔干同盟开始形成。除了罗马尼亚与德国连成一气之外,以巴尔干传统强国保加利亚,希腊和塞尔维亚牵头,各小国纷纷加入,结成了一个“北抗奥匈,南对奥斯曼”,维护巴尔干地区安定的军事政治同盟。

巴尔干斯拉夫人并非莽夫。

保加利亚的外交家们借助国王(出身德意志萨克森-科达-哥堡公国)与德国的联系,向柏林传递了“善意”的信号,提出巴尔干同盟“只为自保”,并非针对柏林方面。

德皇对于维亚纳的擅自行动也有些不满,也并不希望奥匈方面独吞这块“肥肉”,也只是含糊其辞,继续观望。

塞尔维亚王国则采取了和另一时空类似的“猪肉战”,在联盟内宣布对奥匈“猪肉禁运”,导致奥匈帝国的咸肉价格短期内就翻了一倍(史实),维也纳因此大伤脑筋。

不过,巴尔干国家并非疯子,他们深知德国对奥匈的偏袒,故而明智地把主要矛头对准了相对较弱的土耳其奥斯曼帝国。

巴尔干的大联合首先刺激到了仍处于土耳其奥斯曼统治之下的马其顿,阿尔巴尼亚等地区。由于德奥一直站在土耳其的一边,这些分裂主义分子对于德奥原本就很是不满。眼看英法方面积极主动地给与帮助,巴尔干的“民族主义革命者”们迅速开始了行动。

一时之间,刚刚因为高加索的“胜利”而欢欣鼓舞的奥斯曼帝国收到了一系列不详的信息:…,

巴尔干地区民族独立分子日渐活跃,大肆袭击当地政府乃至驻军,截留税收,鼓动抗税。

本来明面上处于德奥同盟的意大利王国,这个时候也有些态度暧昧。

意大利之所以加入德奥同盟,原因是1882年与法国争夺突尼斯失败。面对更加直接的意法矛盾,乃至与法国之间在萨伏伊和尼斯方面的龃龉,意大利不得不寻求德奥同盟的支持。

意大利本身一直对奥匈帝国方面占据蒂罗尔地区不满,也垂涎于奥匈控制的达尔马提亚沿海地带,奥匈与意大利联合则主要是出于对抗俄国的压力,为的是在俄奥发生战争的时候,南面的意大利不拖后腿。

现在俄国陷入内战,奥匈压力陡减,顿时露出狰狞面目,一举吞并了波斯尼亚和黑塞哥维那,又开始进一步做着蚕食塞尔维亚的准备。

俄国的威胁已经消除,奥匈对于意大利这个三心二意的“盟友”也开始转变态度。

奥匈帝国皇帝弗朗茨在心里是痛恨意大利的。

普奥战争之中,狡猾的普鲁士人与意大利结盟,南北夹击奥匈,奥匈虽然在南部战线打败了意大利的军队,却最终败给普鲁士,不得不向意大利割让了维尼托地区。

尽管在1882年迫于俄国在巴尔干的咄咄逼人,奥匈帝国接受了意大利的同盟请求,但弗朗茨一世其实始终在惦念着自己手里丢掉的意大利诸省。

他本人对意大利的痛恨,还有一桩私人恩怨:他挚爱的妻子,人称“茜茜公主”的皇后伊丽莎白就是死在意大利人的刺杀之下。

为了遏制巴尔干同盟,原本因为波斯尼亚事件而有些不睦的奥匈和土耳其不得不携起手来。两国的接近,让与土耳其在利比亚问题上矛盾重重的意大利更是愤恨不已。

就在此时,法国外交家们在罗马频频活动,向意大利的政府高官送上大笔的法郎,鼓励意大利人把“利比亚这一意大利的天然殖民地”从土耳其人的手中夺过来。意大利工业几乎2/3的煤炭来自法国,面对眼前的形势,意大利的态度暧昧了起来。

英国见机果断加入,很快与法国人一起,和意大利大使在伦敦签署了《伦敦密约》。该条约规定,一旦意大利与土耳其方面发生冲突,英法将迫使德奥中立,否则就会站在意大利方面对抗德奥。

得到了英法力挺的意大利人开始在利比亚表现出了咄咄逼人的态势,甚至出动战舰,频频窥视土耳其人占领下的阿尔巴尼亚地区。

德国人面对此情此景顿感头疼不已。

意大利人和奥地利人宿怨很深,意大利人拉着奥匈对抗法国人,奥匈为了对抗俄国人稳住意大利。现在俄国自顾不暇,奥地利人锐意向南,法国人又极力拉拢意大利人,意大利人则对土耳其人的利比亚和阿尔巴尼亚垂涎不已,巴尔干人又结成同盟对抗奥土的蚕食,中间又混杂着英法俄各国,局面之错综复杂令威廉二世和他的臣僚目眩神迷。

眼看另一时空于1911年爆发的意土战争就要提前上演,奥匈帝国派出特使—

斐迪南皇储前往斡旋。不过皇储在斡旋途中,为了视察新领地而选择了经波斯尼亚前往罗马,结果在波斯尼亚街头遭到塞尔维亚秘密激进组织“国防会(即后来刺杀斐迪南大公的“黑手会”前身)”刺客的袭击,虽然没有受伤却受到了很大的刺激。…,

奥匈帝国皇帝弗朗茨一世被这一事件惊吓,七十七岁的老皇帝险些晕倒。

他是个不幸的人。

1889年,他唯一的儿子鲁道夫皇储与情人殉情而死。1899年,他挚爱的妻子皇后伊丽莎白被意大利人刺杀。

斐迪南皇储是他三弟的儿子。现在这个唯一的继承人又险些被塞尔维亚人刺杀,老皇帝简直愤怒欲狂。

正直无畏的斐迪南大公依然坚持前往意大利斡旋意土争端,但老皇帝却不容奥匈的尊严被“小小的”塞尔维亚所玷污。

皇帝立即向巴尔干同盟发出外交照会,要求他们清查极端组织,“停止一切针对奥匈帝国的敌意宣传和活动”。

这一次,柏林也不得不重视奥匈老皇帝受辱的自尊和情感,威廉二世一再发电慰问,并责令德国驻贝尔格莱德公使“与维也纳保持一致”。

面对德奥的强大压力,巴尔干同盟内部倾向于妥协。塞尔维亚人虽然民族情绪高涨,却也知道孤掌难鸣之下难以成事,不得不忍痛接受了奥匈方面的要求。

不过,土耳其青年党方面也抓住这一机会发动起了对北部马其顿和阿尔巴尼亚等地民族独立势力的镇压。科索沃的阿尔巴尼亚民族独立武装与来势汹汹的土耳其新军,库尔德人“哈米迪耶”武装展开激战,并且得到了北面塞尔维亚王国的支援。

土耳其人面对巴尔干同盟,不得不寻求奥匈方面的合作,但奥匈本身并不想与土耳其方面分享巴尔干太多好处,乐得看土耳其吃瘪,自然是口惠而实不至。巴尔干半岛的三岔口扑朔迷离,开始卷动进越来越多的力量。

巴尔干叛乱让原本就由于高加索军事行动国库如洗的土耳其雪上加霜。为了弥补亏空,苏丹宣布了庞大的“税收重整”,一方面把矛头对准了二等公民的基督徒和犹太人,一方面对伊斯兰社会下手,征收名目繁多的各种税收。

哈米德二世轻率的举动引爆了潜藏的火山。

这位以**残暴著称的苏丹,在统治初期用“立宪”稳定了局势,却很快背弃承诺关闭国会,废除了宪法。尽管他依靠庞大的特务组织肆意镇压反抗,排斥异己,土耳其国内的民族主义势力却始终没有停止活动。

土耳其青年党,在此之前已经成为土耳其奥斯曼帝国之内不可忽视的一股力量,甚至让苏丹本人也深为头疼。该党以建立近代民族国家为宗旨,反对苏丹**体制,维护国家统一。

尽管苏丹利用“收复高加索”的军事冒险赢得了一部分声望,但巴尔干的乱象,苏丹的横征暴敛,尤其是放纵库尔德人血腥屠杀亚美尼亚人,让土耳其青年党,尤其是其中的自由主义派别深为不满。

苏丹的特务组织察觉到一些苗头,刚愎自用的苏丹立即对土耳其青年党展开行动,扣押了多名领导人。

到了这一步,土耳其青年党人和土耳其的其他革命组织已经无法等待。

一九o七年元旦,土耳其青年党发动兵变,推翻了哈米德二世苏丹的统治,宣布恢复1878年宪法,以国会作为国家最高立法机关,并推举恩维尔帕夏出任首相。

另一时空一九o八年的土耳其立宪革命提前暴发。

土耳其的内乱让巴尔干分裂分子看到了机会,也让英法方面欣喜若狂。

他们深知土耳其青年党和德国渊源甚深,并没有把赌注押到新政府上,而是四下串联,撺掇意大利人和巴尔干联盟“行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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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个时候,德法两国因为“第二次摩洛哥危机”发生了严重冲突。

一九o六年的阿尔赫西拉斯会议实际上是法国人占了便宜,这让自视甚高的德皇深为不满。

而法国方面,民族情绪高涨的法国民众对于政府的“妥协”也是深感不满。法国政府正为左右两翼在苏维埃俄国问题上尖锐对立而苦恼不堪,在此情况下决定利用摩洛哥来提升政府威望,遂占领了摩洛哥的乌季达,随后又在卡萨布兰卡强行登陆。法国人的步步紧逼引发了摩洛哥首都反法起义,愤怒的摩洛哥民众殴打法国侨民,焚烧法国国旗和商品,法国趁机宣布“护侨”,占领了摩洛哥首都非斯。

第七十五章 北京和会(下)

第七十五章

北京和会(下)

法国人在摩洛哥的扩张让德皇深受刺激。

德国大使立即会见法国外长,要求法国“赔偿一部分法属非洲殖民地于德国作为补偿”,遭到法方拒绝。

一九o七年三月一日,德皇宣布“护侨”,派遣炮舰“豹”号前往摩洛哥的阿加迪尔,处于随时可以截断英法远洋航线的有利位置。

这一“豹的跳跃”震惊了欧洲,英国已经被刺激得沸腾的帝国主义情绪立即被引爆,激动的议员们甚至要求政府“立即与德国人断交”,不惜一切代价“维护海权”。

英国首相班纳曼宣布“英国不会退让”,而英国海军大臣费希尔元帅立即动员海军,派遣舰队。

眼看德法剑拔弩张,意大利人深信自己的行动将不会受到干涉,再加上土耳其内乱自顾不暇,立即在利比亚发起了针对土耳其的军事行动。

一九o七年三月十五日,意大利军队在的黎波里登陆,随即向代尔纳和班加西进攻。到了五月下旬,意大利已经占领了的黎波里和昔兰尼加等地,并控制了罗德岛等一系列岛屿。

面对意大利人咄咄逼人的攻势,措手不及的土耳其人节节败退。土耳其青年党忙于应付内部保守派的反攻,也抽不出太多力量对付意大利人,却又不愿认输,双方的战事迁延日久。

意大利人尽管在正面战场暂时占据了上风,背后却受到了利比亚人的激烈反抗。在奥匈帝国的暗中支持下,骑着骆驼的利比亚步枪手四出打击意大利人的后方补给,让意大利军队苦不堪言。

意土之间的战争也同时刺激到了巴尔干同盟。

尽管塞尔维亚面临着奥匈的虎视眈眈,保加利亚和希腊却没有这样的后顾之忧。在两国的力主之下,巴尔干同盟宣布因土耳其合法政府被“推翻”,1878年《伦敦协议》和柏林代表会议的结论需要“重新审视”,并立即发出了各自的领土要求:各国要求分割马其顿地区,塞尔维亚要求阿尔巴尼亚地区,希腊要求萨洛尼卡地区。

巴尔干同盟的领土要求震惊了土耳其奥斯曼帝国,而青年党政府更是措手不及。

民族主义的激进军人们要求“坚决拒绝巴尔干人的无理要求”,但政府方面却犹豫不决,担心两面作战。

此外,北面俄国内战逐渐平息,国家在形式上重新统一,布尔什维克派分子再次流亡国外,土耳其也不得不担忧新沙俄政府“秋后算账”。

争吵来争吵去,巴尔干同盟已经率先采取了行动。塞尔维亚的大军挺进阿尔巴尼亚,希腊人则与保加利亚人一起向阿德里安堡进军。

混乱的局势越演越烈,连俄国国内也悄然涌动起一股暗流。急于雪耻的军人们要求趁机废除和土耳其的条约,夺回高加索地区。

欧洲的乱象,几乎让所有强国陷入了进退两难。

德国政府意见分歧严重。

尽管德**部已经成功地使威廉二世皇帝相信“战争已不可避免”,但德国的整个计划却是在五年后完成基本战备,十年后开战。但现在的局势,却是英法美都开足马力开始扩充陆海军,而两大阵营在欧洲日益紧张的对峙,两国边境紧张态势的不断升级,第二次摩洛哥危机甚至在德占的阿尔萨斯-洛林引发了法裔居民的民族情绪,整个局势开始迅速滑向失控的边缘。…,

没有人能确定,西欧边境上对峙的百万大军,北海上炮口相对的舰队,不会在某一刻擦枪走火,引发欧洲文明的浩劫。

德国政府不得不正视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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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皇帝提出的和平建议正中下怀。

威廉皇储秉承威廉二世的谕令,立即作出积极的回应:

“……战争是一头怪兽,没有人知道它的胃口有多大……感谢上帝,德意志的东方朋友在危险的边缘拉住了马车的缰绳,这充分表明了东方朋友对于德意志的友谊以及对和平的热爱。&*..最快更新**”

奥匈皇储斐迪南大公和意大利王储维克托?伊曼纽尔自然要紧跟德意志的脚步。

奥匈方面目前正集中精力消化俄属波兰的奥占部分,国家又被塞尔维亚的“猪肉战争”搞得民怨沸腾,实在有些头疼。

接着是英国王储乔治五世。

英国人对欧洲战争的态度是矛盾的,也是消极的。一方面他们对德国实力的迅速膨胀感到警惕,对于中国的崛起更是忧心忡忡,另一方面,他们却希望在不触动本国根本利益的前提下,以和平协商的方式解决争端,延续大英帝国主导的世界秩序。

作为既得利益者,英国人对于战争有着天然的抵触。

现在,中国方面提出了和平倡议,德国已经表达了支持,英国方面自然没有理由反对。

紧接着是法国和美国。

法国人完全是被德国的步步紧逼和俄国的崩溃赶鸭子上架。面对后顾无忧的中欧集团,法国人根本无法想象战争一旦爆发法国将面临什么样的噩梦。眼看着中国皇帝本人主动提出和平协商,法国总统法利埃已经恨不得抱住这位新婚燕尔的青年皇帝亲上几口。

至于美国,尽管对于欧洲战争,他们在某种意义上心底反而有些期待,但面对这样一个情况,显然不可能出来唱反调。

在事关欧亚两大洲的和战问题上,俄国原本是重要的主宰者之一,可现在却沦为了酱油男。尽管郁闷,但维特也只能接受现实,举双手“欢迎和平的曙光”。

郑宇在这方面也充分发扬了“国家不论大小一律平等”的精神,在名义上的“北京会议”上除了欧洲强国,土耳其和一大票东亚小弟,还把西班牙特使,荷兰配王,芬兰外长奥托?曼纳海姆,丹麦,挪威,比利时,罗马尼亚,巴尔干各小国等国特使都拉到了会议上列席,甚至还捎上了埃塞俄比亚的马康南大公。

当然,明面上的会议只是形式,真正起作用的,还是几大强国组成的“小俱乐部”。

中国皇帝郑宇,德国皇太子威廉,英国王储乔治,法国总统法利埃,美国国务卿艾利胡?卢特。

某种意义上,这可以看作是这个时代的“五大流氓”。

就这样,各怀鬼胎的老少狐狸们在会客厅,马场,高尔夫球场上谈笑风生,传递着各种明暗信号,进行着各种坦然或龃龉的利益往还,都试图为自己的国家以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利益。

德国人对待这次会议的态度,在某种意义上可以认为是“真诚”的。

性情耿直的德国皇储近乎直言不讳地指出,一切问题的根源在于殖民地占有问题上的不公。德意志认为,一切的资源占有“必须与实力挂钩”,抛开实力的变化以及国家的需要,只谈现状,那么一切“努力”都“毫无意义”。…,

他提出,本次会议既然是要给人类社会带来和平,就必须“解决占有不公这一冲突的根源”,重新划分势力范围。

英国王储乔治则以英国式的矜持和冷漠回应了德国人的质疑,他明确指出英国“可以对德国在某些‘未定’区域的合理诉求给与谅解,但绝不会放弃英帝国的臣民和领土,不会抛弃大英帝国对这些地区的人民许下的诺言,不会抛弃自己的责任”。

心领神会的威廉皇太子试探性地问了一下“各位对埃塞俄比亚地区有什么见解”,早已做了决定的英法两家都表示“无意干预埃塞俄比亚内政”,美国则表示尊重埃塞俄比亚的独立自主,但无意为此承担“任何义务”。

郑宇对埃塞俄比亚人的印象其实不错,甚至也考虑过在东北非做一些安排。但在这个背景之下,他不可能为了一个埃塞俄比亚而直接与德国敌对。

面对英法美的沉默甚至默许,郑宇倒是含蓄地表达了自己的意见:埃塞俄比亚是一个独立的民族国家,尽管在文明程度上比之目前文明社会的各强国有很大距离,但这个国家毕竟是非洲文明的代表……希望各国在埃塞俄比亚问题上能够审慎行动。不过,郑宇也同样表示“不会对埃塞俄比亚承担起国际义务”,两国间的关系“将限于正常的外交,经济,文化往来”。

德国方面随后开始与意大利方面秘密串联。

有了这样一个缓冲,五大强国终于可以比较坦承地面对最核心的问题:现实的战争。

在德国威廉皇太子面前,郑宇可以侃侃而谈“战争需要充足的准备时间”,“准备越充分,胜算越大”,但在这里,他却充分表现出了对于和平的衷心企盼。

“最坏的和平胜过最好的战争。”郑宇很诚恳地说道,“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比反侵略的战争,比收复祖先故土的战争更加正义,但也没有什么比战争更残酷。中国的欧洲政策就是促进和平—

建立在公平合理基础上的和平。”

中国皇帝的发言引起了很多国家的强烈共鸣,而英法美也不得不对这样高屋建瓴和充满着人文精神的呼吁表示敬意。至于那些打酱油的小国,甚至也包括俄国,也对欧洲战争充满疑惧。即使是对于俄国来说,一场欧战尽管可以给它带来机遇,但也同样很可能引火上身。这个国家需要足够长,也足够稳定的时间来疗治身体上的伤痛和精神上的分裂。

首先是意土战争。

德国人的态度是矛盾的。土耳其是他一直以来极力争取的潜在盟国,本身也下了重注,更肩负着未来“沟通中德陆地交通”的重任,自然不能放弃。

意大利是德国人牵制乃至进攻法国的重要工具,能争取在自己一边有着重要意义。

面对这两个国家之间的战争,德国人只有装聋作哑。

英法的态度也很明确:幸灾乐祸。他们巴不得意大利人和土耳其人打声打死,甚至把德奥等国都卷进来才好。

斡旋最为积极的是中国,意大利和土耳其也都急于结束这场战争。

对于意大利人来说,自己所要求的目标都已经被占领。如果不尽早结束战争,国家负担沉重,得不偿失。一旦土耳其方面大举反攻,胜负就难说了。

对土耳其人来说,其统治中枢毕竟在欧亚交界的伊斯坦布尔,其次是小亚细亚。孤悬北非,在英法夹缝之中的利比亚其实是鞭长莫及。既然意大利人已经占领,目前也实在没有太好的办法。…,

最终,在中国的斡旋之下,意土两国达成协议,意大利人得以正式占有了班加西和昔兰尼加,建立起了他们梦寐以求的意属非洲殖民地。而土耳其人则得到了安慰奖:意大利承诺不会支持巴尔干同盟的战争,认同土耳其方面进行反击,并向利比亚支付五千万法郎的“外交馈赠”。

调停意土战争的成功让中国方面威望大增。

下一个是巴尔干战争。

在前线,土耳其军队集中了几乎全部精华与巴尔干联军展开激战。完成了对阿尔巴尼亚占领的塞尔维亚军队也加入了战线,战斗空前惨烈。危急时刻,德国一手训练的土耳其新军从高加索地区调动到了欧洲前线,终于在决定性的亚德里亚堡战役中取得胜利,稳定住了战局。

伤亡惨重的巴尔干联军重整部队,给了土耳其人喘息之机。

到了这个时候,塞尔维亚人首先喊出了和平的调门:他们已经拿到了阿尔巴尼亚,对面的土耳其精锐部队战力不俗,自然不愿意为了保加利亚人和希腊人的利益打声打死。

保加利亚方面则受到了柏林的口头“提醒”,建议他们“尊重土耳其奥斯曼的主权”。

这个时候,土耳其新政府已经向柏林方面输款,加大了向德国人的开发力度,并承诺扩充德式新型军队的规模,委任更多的德国顾问。心满意足的柏林方面立即宣布“调停”,在北京和会上表现活跃。

对英法来说,目前最大的危机是摩洛哥危机,两国都是被情势逼得没了退路,但这些老练的精英们自然不会和愤怒的民众一样草率。他们都清楚,目前不是真正开战的时候。而在巴尔干这样的问题上与德国人针锋相对,只会让情况越发走向失控。

在表达了对巴尔干同盟“民族解放”的“理解和支持”后,英法方面也宣布“调停”。

就这样,明面上是开大会,实际上却是“五国俱乐部”的内部讨论,最终方案是土耳其人保住了东色雷斯,马其顿的大部分,阿尔巴尼亚保持独立,既不属于塞尔维亚,也不属于土耳其奥斯曼帝国。保加利亚,黑山和希腊分割了一部分马其顿和色雷斯地区。

最后是最棘手的摩洛哥问题。

经过反复的利益往还,在中美两国的极力弥合之下,英法德顺势下驴,法国人将一部分法属刚果殖民地转让给德国,德国则承认法国对摩洛哥的“保护”,算是皆大欢喜。

一系列的问题得到解决,欧亚非三大洲的战火逐渐平息,迫在眉睫的欧洲大战得以缓和,这次的和会居然被公认为有史以来“成果最为显著”,与会各国“最有诚意”的大会。

一时之间,“和平”成为了与会各国政要的口头禅。

眼看着各国的和平调门越来越高,美国国务卿艾利胡?卢特又提出了一个提案:裁军。

美国方面提出,如果各国都同意采取行动,美国愿意大幅度削减计划中的造舰计划,并且愿意放弃拟议中大规模扩编陆军的计划。

英国王储乔治看着这位大洋彼岸的殖民地后裔,心中一阵腻歪。

美国人的舰队刚刚开始成型,为了海军法案的事情,西奥多?罗斯福已经成为美国民主党和各民众团体的众矢之的。在美国,各州和国会对于联邦政府手中的武装力量一直极为警惕,担心这样一支中央武装会导致美国地方自治传统面临威胁,甚至破坏三权分立。最近一段时间,很多州已经对联邦政府扩充常备陆军和海军陆战队表现出了极大的敌意,肯塔基和德克萨斯等州的州长和议会甚至公开宣布“反对联邦政府试图扩张中央强权”,在美国参众两院,南方各州的议员也多有微词,美国报界已经为此爆发了几次大论战。

如果说之前白宫还靠着渲染中国人和德国人的威胁来说服国内群众,现在中国主动表现出了调停和斡旋的姿态,充分表现出了对“和平”的向往,美国人如果站出来反对,那就实在是没法交代。

至于中国,他们目前执行的依然是最早制定的106年国防大纲,在后来的扩军狂潮中也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如果说裁减扩军计划,恐怕这个本来就在战后对武装力量尤其是陆上力量进行了大裁减的国家也不需要进一步牺牲太多。

可英国呢?

英国不像美国有两大洋作为天然防御,可以不太担心陆上安全。英国和欧洲大陆的最近距离只有二十九公里,面对中欧集团的咄咄逼人,英国孱弱的陆上力量必须加强,而海上力量在中国的广州级横空出世之后也面临更新换代。

出身皇家海军的乔治很清楚,如果几大国都什么都不做,那未来英国在陆上无法抵御德奥意,在海上难以对抗中国,这才是最可怕的梦魇。

不过,面对“和平倡议”,他也实在说不出来“反对”两个字。

就这样,美国的提议居然在一片附和中变成了正式“议题”。

第七十六章 好商品,中国造(上)

(24点)

北京会谈开始正式讨论“控制军备扩张”的消息,瞬间引爆了欧美亚的各路媒体。

英法的左翼,以及美国根深蒂固的孤立主义传统之下的中下阶层,对于战争始终抱有警惕。正如报刊上娓娓道来的一样,他们坚信战争是掌握国家和控制生产机器的财阀政客们的盛宴,而流淌的首先是工人农民子弟的血。

在欧美,反战最为积极的左翼阵营首先掀起了“支持中国”,“和平万岁”,“要面包不要大炮”,“要贸易不要战舰”的热潮,而中国的形象,也从右翼民族主义者们精心打造的“斯巴达式军事帝国”摇身一变成为了“致力于恢复传统光荣的古老文明”,“世界和平的虔诚祈祷着和忠实维护者”,“弥合文明社会裂痕的负责任的新成员”。

无论“北京和会”之上各方如何心怀鬼胎勾心斗角,至少郑宇的主要目的已经达到:中国的国际形象得到极大改善,在欧美民间的声望与日俱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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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战争的危局中走出来的欧洲各国,终于可以松一口气,恢复到原本的纸醉金迷之中。

以精心策划的皇帝婚礼为引爆点,中国商品的热潮在世界各地此起彼落,经久不息。

大婚之后不久,国际奥委会宣布,由于1908年奥运会的主办方意大利罗马市出于财政困难放弃承办1908年奥运会(史实),经过友好协商,中国北京将接替罗马市承办1908年奥运会。

与此同时,国际奥委会还欣然宣布,已经与中国皇家智胜广告集团达成合作协议,将未来一百年的全部广告代理权转让与智胜广告,而后者向国际奥委会每年支付十万英镑,并将广告总收入的百分之十支付于国际奥委会作为运营资金,百分之二十支付于召开奥运会的城市。

这个时代的国际奥委会还是个姥姥不亲舅舅不爱的角色。

1904年的美国圣路易斯奥运会受到了空前的冷遇。开幕式和闭幕式上,举办国美国的罗斯福总统和国际奥委会主席顾拜旦都没有出席,而参加本次奥运会的国家甚至只有十四个(历史上是十三个,多了一个当然是中国),也是奥运史上最少的一次。美国的圣路易斯市政府原本承诺派船接送欧洲选手,结果随着经济危机的蔓延变成了空头支票。

远隔重洋,旅费昂贵,再加上亚洲三国对峙,战争随时爆发,欧洲只有七个国家,共41名运动员参加了比赛,甚至很多国家的选手只是侨居美国的侨民或者留学生来代表本国参赛。

圣路易斯当局对比赛的态度也很草率,比赛场馆过于简陋,而见钱眼开的市政府更希望把奥运会办成滑稽讨喜的杂耍,以便其同时举办的商品博览会销售商品。比赛场上观众寥寥,连主会场的田径比赛观众都只有两千人。比赛过程中,甚至还发生了马拉松选手中途搭乘汽车,骗取了金牌的事情,让人哭笑不得。

这个时代的奥运会实在缺乏影响力,国际奥委会的运转甚至只能依靠主席顾拜旦的个人财产,而举办国也没有多少经济利益可言,反倒要承担过于高昂的费用。在另一个时空的历史上,1908年奥运会由于罗马市政府财政紧张而突然没了主办地,最终还是富甲天下的英国接手,把奥运会和1908年世界工业博览会一起举办,并从此大大提高了奥运会的影响力。…,

现在,由于中国的加入,捉襟见肘,落魄不堪的国际奥委会终于有了底气。

中国方面承诺,1908年的北京奥运会将是有史以来最成功的一届奥运会,并将“向全亚洲直播”(如果有收音机,且能收到遥远的无线电信号)。

中国还宣布了雄心勃勃的计划:将足球,篮球,棒球,橄榄球,板球,马球,马术,散打,刀术,拳击,摔跤等项目加入奥运会,并承诺比赛场馆将“非常专业而现代化”。

足球纳入奥运会,引起了国家足球联合会的注意。

这个由比利时、法国、丹麦、西班牙、瑞典、荷兰和瑞士倡议,1904年成立于法国巴黎的国际体育组织,现在还没有多大影响力。尽管1905年英格兰,苏格兰,威尔士和爱尔兰足球协会宣布加入国际足联让其声势一震,但还不过停留在一个组织些国际比赛交流的松散组织上。

由于和法国关系微妙,中国之前并未加入国际足联,而是一直独立运作自己的中国足球联合会,组织国内比赛,并且在战后迅速成立了亚洲足球联合会,总部设在上海。

作为“和平”攻势的一部分,中国足联提出了“改组计划”,即原国际足联改组为欧洲足联,和亚洲足联一起成立“国际足联”,总部设在中国。

英法自然不会同意这样一个方案,但对于欧亚两大足联合并的提议却很感兴趣,坚持在已有的“国际足联”基础上吸收亚洲足联,总部还是放在瑞士。

扯来扯去,最后选择了一个折衷方案:国际足联改名欧洲足联,两大足联联合设立一个协调机构,暂名为国际足联,主席由两大足联轮流提名,集体表决,每八年轮换一次。在中国商界的银弹攻势下,国际足联的第一任主席由原中国足联副主席赵家麟出任。在赵家麟的主持之下,国际足联通过了一系列组织规定,国家足球比赛分级体制,裁判体制,并成立了专门小组,对国际足球比赛规则进行统一规定。

在赵家麟等人的倡议之下,也是响应中国方面的“和平”口号,国际足联决定在1910年召开第一届世界杯足球赛,比赛地点安排在中国。

有郑鹰等人在,自然不可能再让篮球和另一时空的历史一样,一直到1892年初才由美国的詹姆斯?奈斯密斯博士发明。早在安南时期,郑鹰等人已经在其割据地区推广足球,篮球,排球,棒球和橄榄球等运动,由于所需场地和人员较少,篮球在军中和民间都最为普及。

到了南洋时期,篮球比赛已经成了重要的娱乐活动,并于1886年召开了第一次“全国篮球锦标赛”。成立于1885年的中国篮球联合会,在1906年正式升格为亚洲篮球联合会,下属成员包括中国篮联,朝鲜篮联,日本篮联,琉球篮联等,声势浩大。

趁热打铁,中国方面拉着德国,奥地利,意大利,芬兰,瑞典等国成立了国际篮球联合会,体制仿照国际足联,也是轮值主席制度,总部在北京和柏林之间轮换。

第一届国际男篮锦标赛定于1909年在北京举办,各成员国也都开始摩拳擦掌选拔队伍。对此德皇信心十足,因为自从此人第一次亲自上场试验比赛之后,就直接宣布这项运动“非常适合日耳曼人”。

道理也很简单,任何人看一下日本人和德国人的身材,几乎已经不需要再看比赛就可以预知结果了。…,

几个国际性体育协会的成立,国际体育比赛的敲定,中国风越刮越劲,某些欧美右翼试图妖魔化中国,煽动*祸恐惧的努力也自然走向破产。

按中国方面的表述,“以体育比赛分胜负”,“以和平的方式解决争端”。对其他民族的妖魔化宣传,都敌不过面对面的交流。

这一股国际体育运动热潮之后,紧接着就是文化交流的热潮。

在郑宇的理念中,一个国家对其他国家政治,经济等方面的影响力,根源在于文化上的亲和。前边的组合拳,目的是逐渐消融中国猝然崛起在传统列强中引发的恐慌,通过各种媒体上的文宣,生活中的渗透,让欧洲人接受中国的存在,使他们习惯于中国的声音。而接下来的文化牌,目的则是使这些或明或暗地相信“欧洲文明中心论”,“白人至上论”的白人们逐步接受“中国是文明先进的国家”,“中国人是文明人”,“中国是文明社会中的重要成员”这些事实,从而把“敌我矛盾”逐渐转变为“同阵营内部摩擦”,以消饵欧美对于中国的本能敌意和疏远,打消他们在仇华宣传之下对中国商品的抵制。

在欧洲推广中国文化的先锋,正是那位著名的辜鸿铭。

辜鸿铭本名辜汤生,字鸿铭,出生于马来西亚的英国种植园,父亲是福建华侨,母亲是葡萄牙人。由于种植园主布朗夫妇没有子女,就将辜汤生收为义子,并且将他带回了英国。辜汤生自幼聪明,尤其在语言和文学领域甚有天赋,先后就读于爱丁堡大学和莱比锡大学,后来又回到中国苦学国学经典。自1883年开始在《字林西报》上宣传“中国文化”以来,他撰写《中国札记》,翻译中国国学经典,在西方引发了极大轰动。

1895年中华帝国肇建,中国开始走上国际政治舞台,欧洲开始用混杂着恐惧与好奇的复杂目光注视着这个东方大块头。尽管嘴上喊着*祸,但利益却是实实在在的。很多欧美精英分子如饥似渴地吸收着有关那个新帝国的知识。尽管英文教师出身的郑鹰也做过很多引进来,走出去的文化交流工作,但他的身份决定了他并不能直接投入太多精力,而精通东西方文化历史的辜鸿铭就是最好的载体。

秉承来自帝国皇帝的意志,辜鸿铭成为东方文化的形象大使之一。

击败法国,收复安南,兰芳,收回主权,统一国家,战胜日本,让这个国家的上上下下在面对欧美之时更加自信,也更加从容。

郑鹰提倡的华夏新学,本身就包含了辜鸿铭的心血。这位才华横溢的文化守卫者,在这样一个背景之下,自然也不必再以近乎滑稽和可悲的方式,以狂傲来掩饰内心的失落与悲痛。

有了一整个强大帝国作为后盾,辜鸿铭在国际文化舞台上越发从容不怕,妙语连珠。在他的生花妙笔之下,中国文化中符合人文精神,充满智慧和辩证的内容得到了极大的放大,并与西方诸哲人交相辉映,而华夏新学的务实精神,更成为中国几十年沧桑巨变的最好注解。

这一场亚洲战争的大胜,让辜鸿铭更是心醉神驰。以其为首,中国的一大批文化名人或是著书立说,分析解析“中国模式”的成功经验,或是游历欧美,与西方学界交流心得,说白了也就是带着政治目的的公款吹牛。…,

按照辜鸿铭的解释,中国的成功在于务实,进取,创新和秩序。而这一切的基础,在于中国人固有的“博大、深沉、淳朴和灵敏”。他认为,美国人博大、纯朴,但不深沉;英国人深沉、纯朴,却不博大;德国人博大、深沉,而不纯朴;法国人没有德国人天然的深沉,不如美国人心胸博大和英国人心地纯朴,却拥有这三个民族所缺乏的灵敏;只有中国人全面具备了这四种优秀的精神特质。也正因如此,辜鸿铭说,中国人给人留下的总体印象是“温良”,“那种难以言表的温良”。在中国人温良的形象背后,隐藏着他们“纯真的赤子之心”和“成年人的智慧”。辜鸿铭写道,中国人“过着孩子般的生活:一种心灵的生活”。

在辜鸿铭的宣传之下,“春秋大义”迅速风靡欧美。在中国方面动员一切力量进行的全方位包装宣传之下,辜鸿铭这个名字在欧洲已经隐隐具有了某种魔力,所到之处万人空巷,他的演讲更成为欧洲名流互相吹嘘的资历。在上流社会的酒会和沙龙,如果你不懂点春秋大义,简直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文化人。

经过这样一番功夫,在欧美,中国的形象成功地得到了转变。从野心勃勃,对西方充满仇恨,斯巴达式冷酷无情的军事帝国,逐步转变为拥有光荣的历史传统,灿烂的文明,却在命运的安排下遭遇了野蛮人的入侵和压迫,暂时沦入黑暗,而最终奋起复兴的伟大民族,拥有与西方相比毫不逊色,甚至很多方面更为优胜的文明。

这个国家的秩序,来源于他们的淳朴,而非灭绝人性的高压统治;这个国家的快速发展,来源于他们的灵敏,而非无耻的剽窃和抄袭;这个国家对东亚的影响力,在于他们文化的博大,与民族性的深沉,在于如欧洲文明于西方一般,在东方拥有天赋的领导责任,而非扩张成性。

这个国家是迷人的。

它传奇一般的强国经历,辉煌的军事胜利,经济上的突飞猛进,一切的一切,都在不断提醒习惯于丛林法则和进化论的欧洲社会:无论他们承认与否,请愿与否,这个国家在东方的地位已经不可动摇。

文化的感染力,也许看不见摸不着,也许需要随着时间来持续显示它的作用,但其效果却是最坚实,也最持久的。

亚洲战争的残酷,让本土长期未经战火,在经济文化的繁荣之中习惯于歌舞升平的欧洲中产阶级和上流社会对未来的大战有了一种本能的恐惧。

出于商业利益,政治前途,以及大国沙文主义的虚荣,他们会高喊激进的口号,发表充满火药味的言论,但发自内心,他们更希望以外交和威慑来解决问题。眼看着以威慑为目的的扩军演变成了死亡螺旋式的军备竞赛,而欧洲列强间,尤其是英法与德奥意之间的战争味道越来越浓,各国精英也不得不着手寻求一定程度的降温,避免擦枪走火。

利用民族主义和大国沙文主义煽动起来的民族仇恨,混杂着历史和现实的诸多因素,要化解,转移注意力就是最佳手段。

无疑,中国,这个万里之外,散发着神奇东方魅力的国度,就是最好的“新玩具”。

在英法德美上层的默许,甚至有意识的推动之下,中国文化在欧洲掀起了越来越猛烈的热潮,逐渐分散了国民对于邻国扩军的注意力,而民间那些歇斯底里的战争言论也逐渐退居二线,几大强国内部的躁动逐渐平息。…,

对新文化和新商品的追逐,让各国民众逐渐找回了对和平生活的依恋,对中国的观感自然也上了一个台阶。

有了文化的渗透,承载着更多文化元素的华造高端消费品在欧美顿时成为抢手的俏货。

首先是制衣。

在这个时代,成衣制造业还远远不成规模,主要的纺织品进出口主要是生丝,棉纱,棉布之类,而制作衣服的主要是裁缝和家庭妇女。

郑鹰作为穿越者,比任何人都知道成衣制造业的利润有多么恐怖,而更重要的是,这个市场是刚需,且涵盖了从高端到低端的各个档次,甚或可以很大程度上抵御经济危机的冲击。

早在南洋时期,郑鹰已经开始了规模化成衣制造业的尝试。当中国第一条流水线上开始源源不断地生产出缝纫机之后,生产设备成本的大大下降终于引发了第一次成衣制造**。在短短的六年时间里,中国的成衣制造业规模企业就业人数从五万人迅速膨胀到六十万人,而随着备战开始,军需被服需求暴增,各大成衣企业纷纷订购机器,增加雇员。到了1906年底,中国的成衣制造业从业人数已经超过一百二十万人。

借助遍布欧美的华裔裁缝铺,中国的经济研究所收集到了最全面的欧美各国各民族身材信息,并据此制订了标准型的衣装规格,也同样分为S,M,L,XL,XXL,XXL等。从1906年中国与英美法等国签署贸易协定之后,中国的标准规格成衣开始了海外拓展。

与另一时空的手段类似,郑宇主打的是“时装”牌。

这个时代,欧美的传统设计师,如沃依等人,主张的是“塑形”,即衣服要达到塑造人形体的目的,欧美的淑女阶层也在这个理念之下饱经衣服的“荼毒”。

郑宇继承郑鹰时代的遗泽,在文艺复兴的大本营意大利,以及法国等地搜罗了一批不满旧权威的新派设计师,提出了一个新的设计理念,即“打开人体的束缚”,提倡自然。

郑宇麾下的商业团队,照例为这些“新派时装”注入了众多“文化元素”:从中国传统黄老之学的“天人合一”,到古希腊斯多葛学派的自然法体系,一股“回归自然”,“复苏人本”的“文化革新”以服装为载体,开始在西欧掀起了风潮。

华兴三年元旦,中华帝国的一批主力服装设计团队开始在巴黎,米兰,维也纳和伦敦举报时装发布会,并破天荒地引入了T型台,舞台灯光和超模团队。这些精心挑选的东西方美女,在迷离的灯光下演绎着曲线美和服饰之美,尽情发散着魅力。

塑像一般的面孔,宝石一般的眼睛,按照黄金分割比例精心挑选的上下身比例,完美的S曲线,以及带着后世风格的化妆,这些超模的登场,让应邀来访的各国名流顿时目眩神迷。这其中,一位来自法国的超模获得了很多掌声。她体态优雅,表情冷艳,充满了迷离的魅力,混合着天使的圣洁与魔鬼的诱惑。

她的名字,叫加布里埃?香奈儿。

时装发布会的成果是惊人的。

发布会刚刚结束,几大服装公司的商务团队办事处已经挤满了前来下订单和要求代理的各路商家,甚至还有不少浪荡子弟甚至世家公子找到模特公司要求“结识”某个甚至某几个模特。不过,这些人都和中国皇室下属的模特经纪公司签署了长达十年的工作合同,并设置了巨额的违约金。

整个一月,中国服装设计团队的发布会隔三差五,一个接着一个,不断将中国服装文化热潮推向白热化。

到了二月,男装发布会开始,帅气的男模身着各种服饰走上T台,尽情展示着雄性魅力,让前来捧场的各国贵妇心动不已,而男士也是两眼放光,幻想着自己穿上这些时装之后的帅气模样。

女装方面,T台表演开始走向民间。在巴黎香榭丽舍大道,美国第五大道,中国的服装公司搭起了T台,配以音乐,以最为直观的方式展示着中国服装的风采。

超模,舞台灯光,精心设计的音乐,声光配合,精致的海报,一切的一切,对仍处于严肃,传统和保守漩涡的欧洲社会,构成了极大的冲击。这些自然,时尚的元素,混杂着中国文化的传统厚重,也给东方文明增添了更多神奇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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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优等品,中国造(中)

面对如此“人性化”的服饰革命,一向主张自由的欧洲左翼投注了极大的热情。

法国的罗曼=罗兰,德国的亨利西=曼,英国的萧伯纳等人纷纷撰文赞扬这一“文化革新”。一向崇拜战争和力量的“进步作家”萧伯纳也自然不忘夹带私货:“·……战争能够带来人类的进化,而秩序带来的是真正的创造和更大的自由,来自东方的服饰文化充分说明了这一

很快,中国几大时装品牌的专卖店在巴黎,伦敦和纽约等城市的主要商业大道开门营业。这些装潢精美,时尚,布置科学,员工训练有素,把时代感与传统文化结合起来,富有中国元素的旗舰店,很快就风靡了欧美上流社会,成为名门贵妇和新贵们趋之若鹜的所在。

参考后世品牌专卖店的运营策略,精明的中国商人们推出了“贵宾卡”,“会员打折”,“会员专刊”,“合作商户折扣”等一系列措施,还和中国的旅行社合作推出“中国游”之类的附加服务,更是引发了欧美上流社会的消费狂潮。

每天,位于纽约第五大道的几家中国品牌专卖店都是门庭若市,人流滚滚,甚至还要“排号”。伴随着这股旋风,中国的专卖店迅速扩展,不但很快酒杯称为“中国街”,并且迅速扩张到了美国各主要城市。

同样的故事也发生在巴黎,纽约,维也纳,罗马,马德里,柏林,布鲁塞尔,阿姆斯特丹……

作为整个商业计划中至关重要的一环,股票交易所已经在华兴三年元月正式开业。

吸取了另一时空各国证券市场几度浮沉的经验·郑宇设立的金融监管局类似前世英国的FSA,从一开始就针对了金融业的混业经营。

金融监管局下属的证券监管委员会为首,组织一批专业人士,按照郑宇提出的一整套监管框架(其实就是后世各国的一些法律框架)首先提出了证券领域的一整套立法:公司法修订案·证券法,基金诰,以及一整套专业条例:证券交易条例,证券公司准入条例,保荐人职业操守手册,保荐人业务流程规范,上市备案流程规范等。

在交易所方面·考虑到中国领土过于广袤,几大经济中心距离过远,而通讯交通和信息传播没有后市那么方便,金融监管局最终批准了三个证券交易所:北京证券交易所,广州证券交易所和上海证券交易所。

在北京证券交易所方面,郑宇挑选了一些候选人,并让他们自愿参与主席竞选。最终,经交易所理事会表决·前皇室投资业务英国负责人张尊友出任第一任交易所主席。由交易所常务委员会提交,理事会表决,通过了《北京证券交易所章程》·《北京证券交易所内控管理条例》,《北京证券交易所挂牌交易流程规范》,《北京证券交易所信息披露规范》等一系列文件。

有了这一整套初具规模的规范体系,郑宇的底气也就足了很多。

他完全确信,中国的证券市场,从一开始就将走在世界证券界的前列。毕竟,在这个时代,各国证券交易还处于自由市场发展阶段,缺乏有效监管,甚至连信息披露都缺乏足够要求。至于政府监管·则更多是三十年代美国的《格拉斯-斯蒂格尔法案》出台之后的事情了。

在郑宇的体系中,证券市场的参与者不能包括普通平民,而只能由有足够富余资金,也就是闲钱的富裕阶层,以及机构投资者和外国投资者组成,并且一定要实现信息的透明化·实现公平,公正,公开。…,

之所以如此谨慎,是在于郑宇比任何人都清楚,在中国这样一个权力至上的社会,一旦股市对全社会开放,必将沦为权贵阶层和同盟者掠夺平民财富的工具。

他很清楚,平民并不会因为自己没有太多余钱就不去参与这种合法的赌博。越是平民,赌性反而越重。他们每天生活在底层,却并未丧失过希望,经常性地会幻想着自己某一天成为身边某个“成功人士”,“老爷”,过上无比幸福的生活。

当他们拥有了一定的积蓄,他们就很容易被各式各样的“发财故事”所迷惑,争先恐后地投入股市这个血腥的屠宰场,带着希望进入,遍体鳞伤地离开。

在郑宇看来,股市从投资者的角度来说,更适合富余阶层以闲钱为资本,承担一定的投资风险。而专业性的投资机构,则可以承载包括平民资金在内的财富,利用其专业技能,在专业部门监管下开战投资活动。

在这个政策框架内,富裕人群可以选择自己投资,也可以选择通过购买投资基金的份额,或合伙成立专业投资公司投资。而平民,只能通过购买基金来间接投资于股市。

对于投资基金,郑宇没有采取后世美国发展起来,并推广到全世界的公募基金模式。

在他看来,这是美国式养老金体制下的特殊产物,只适合于美国和欧洲发达国家这类成熟市场。这些闹家,资本主义体制已经非常完善,历经数百年的经济和文化沉淀,有一大批久经考验的老牌蓝筹股,尤其是跨国公司,业务模式成熟,管理规范,适合长期投资。

反之,在经济快速发展,社会剧烈转型的社会中,企业普遍浮躁,缺乏文化积淀,往往急功近利,在某些阶段一帆风顺获取暴利,并热衷于规模扩张,而当经济周期转换,或经济模式和科学技术快速更新换代,这些企业几乎无一例外会沦入深渊,破产倒闭。

更可怕的是,共同基金管理者本身也缺乏文化积淀和公共责任感,而共同基金“大锅饭”式的收益模式更让这些人根本没有动力去为投资人创造更高收益。

在共同基金模式下,管理者只能提取管理资金规模的百分之一到二作为收入,这也导致了基金经理普遍的不作做和羊群化。道理很简单:只要随大流,成绩基本就是中游,不会被淘汰·每年都可以舒舒服服过日子。如果特立独行,自己抛开市场主流玩自己的品种,一旦差错,就可能成为末流遭到淘汰。

这些因素累加在一起·导致几乎在所有后起国家,共同基金模式都遭到了失败。

参考后世经验,郑宇引入了两个策略:

第一条是指数化投资,即通过发布各种股票指数,由各基金公司发布指数化产品,也就是被动配置,单纯复制指数内的股票组合·以复制股票指数的走势。这种被动投资基本保证共同基金能够获取平均收益,而提成自然也少得可怜:0%,对基金经理等要求也当然很低:会算数就可以。

第二条是收益提成。

除了被动型指数基金,其他基金则采取主动投资策略,也就是自己选择股票投资标的的基金,一律采取收益分成策略,即基金一个季度一结算,收益的由基金公司提取。但与此同时·郑宇还规定了基金公司利益提成的一半必须再投资到自己公司的基金里,甚至基金经理个人奖金收入的一半也要投入到自己管理的基金里,以最大限度避免基金的冒进:在“牛市”拼命追逐高利润·获取高额收入,然后再随后的熊市中赌性不改,输掉基金持有人的大部分投入,而自己却无须赔偿任何损…,

有了这个强制规定,基金公司和基金经理的冒进行为将得到一定的遏制,并且实现了他们和基金持有人利益的一致性,避免“赚一票走人”的行为。

与此配套,中国金融监管局下属证券监督委员会也建立了从业人员考试体制,证券公司和基金公司管理人员测试体制,基金经理牌照体制·保荐人资质认证体制等一整套人员考核,监督,审查和淘汰机制,实行了问责制,并且与调查局和警政部合作,建立了证券金融犯罪联合调查体制。

不过·尽管金融监管局看似无所不管,但其权力仅限于制定法规,监督法规执行等方面,它没有权力审核公司上市申请,也无权决定证券公司,基金公司,交易所等机构的人事安排。它只有根据相关法规条例对涉案和违规人员处以非刑事类处罚的权力,而刑事处罚由法院负责。

不过,中国的《证券法》,参照后世美国的法条,对于证券投资领域的违法制订了极其严厉的惩罚措施。凡利用内幕信息牟取证券投资利益的,不但要追回所得,还要处以三倍的罚金,并处以刑事责任。操纵市场的行为,除了没收所得并处以三倍罚金外,最高可以处以二十年徒刑。

这个刑罚之严酷,令原本兴致勃勃准备“大显身手”的刘紫夜也不由得直吐舌头,甚至打趣郑宇说“明显是针对我来的”。

郑宇却并不在意。

对刘紫夜,他原本就没准备让她负责国内投资。除了替自己监督好整个皇室产业,以便他把精力更多投注于社会,政治,文化等领域,履行皇帝职能外,刘紫夜在投资方面的战场,其实是海外。

他砧一开始就没想要让刘紫夜做一个花瓶,而是实实在在准备让她一显身手。

当然,现在刘紫夜,还肩负了一个重要任务:传宗接代。

这不仅是郑宇的期待,也是几乎全体中国国民的期待,以及刘紫夜本人的期待。无论于公于私,哪怕仅仅是出于对于丈夫的爱意,她早就打算早早生儿育女,建立一个完整和美满的家庭。只有实现了这个目标,她才可能安心地投身于商务领域等她感兴趣的方面。

这是后话。

第一批上市的企业,三个交易所一共有六十六家,行业涵盖了造船,汽车,钢铁,煤炭,化工,建筑,金融,纺织等各个领域,甚至还包括了两家房地产开发类公司。整体筹资额,则达到了惊人的六亿华元·整个时间跨度达到三个月,每个月每个交易所都有七八家,差不多每周两家。

郑宇对上市的安排,是有其通盘考虑的。

一次性推出的上市公司过少·则形不成规模,也缺乏可供挑选的标的,降低了证券交易所的吸引力;一次性推出公司过多,■容易出现问题,而投资额过大,则可能导致民间剩余资金丕影响发行定价甚至出现认购不足的情况。

而第一批的拟上市公司,虽然只需要在金融监管局备案,由交易所完成形式审核,但郑宇依然坚持了精品原则,并通过幕后协调,确保拟上市公司质地优良。

简单来说,其实这些企业基本上都是皇室产业控股或参股的优选企业,以及各财阀精挑细选出来的一批门面几乎肯定能在未来几年内快速发展。

这证券交易的第一炮,只能打响,绝不能打臭。…,

按照交易所发布的信息披露规范各家公司都发布了详细的招股文件,招股说明书,法律意见书,审计报告等样样不少,基本上就是后世的那一套历经百年已经完备的东西。

这些文件除了给主要的投资机构和超级富豪们免费邮寄外,还以一定价格对其他投资者出售,并置放于各交易所公众阅览室供投资者免费阅读。

借助如此完备的投资信息,投资者都可以作出初步判断。而与后世路演类似的上市路演安排,则更加方便了投资人以交互的方式加深对企业的理解,作出审慎的投资决策。

这个以系统性立法的方式通过三足鼎立的金融监管局,证券交易所和刑事调查机构进行监督,并利用资质认证,高收入和严厉的法条迫使证券从业人员自律,以严密的信息披露规范强制上市公司披露信息的证券市场,甫一推出就成为了欧美金融界密切关注的焦点。

这个时代的欧美证券丑闻层出不穷,而上市公司甚至常年不披露财务报告,某家公司突然股票暴跌,然后很快宣布破产的事例层出不穷,股市更像是赌场,到处充斥着操纵市场和内幕交易。

在美国,随着西奥多=罗斯福把大棒指向垄断组织,上市公司的丑闻层出不穷,实业大亨和金融大亨,无论是洛克菲勒还是摩根,在底层民众的眼中谁背上的癞都不比别人少多少。

在英法,苏维埃俄国革命激发起来的左翼思潮,更引发了舆论界的大动荡,抓住这个时机试图扩展政治力量的左派,纷纷把矛头指向贪婪无厌,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金融大亨和工商大佬,指责他们操纵市场,蓄意掠夺国民财富。

中国证券市场从一推出,就赢得了各国舆论的赞誉,纷纷称其为“真正规范,清洁”的证券市场,是“其他国家的典范”。

中国上市公司根据信息披露要求刊登的招股书,发布的信息披露,尽管为了避免“单向透明”,避免其竞争对手借助披露出来的商业机密损害企业竞争力,对供应商,下游客户等重要敏感信息加以隐藏,但终究是开天辟地,前所未有的创举。

在阅读了这些文件之后,在华的欧美各界名流也是怦然心动,纷纷选取证券公司开立股票账户,并根据自己的判断开始购买股票。

当欧美报纸有选择地刊登了一些中国上市公司的招股文件之后,阅读着招股文件中的行业分析,企业业务状况,未来规划,财务报表,目睹这些公司的管理规范,利润丰厚,发展态势良好,欧美富裕阶层纷纷呼朋唤友,询问如何投资中国股市。

风险?

别人的招股文件中靠前的部分就是“风险提示”,这是什么精神?这是比基督徒还要诚信,一切从保护投资者利益出发的精神,是毫不利己专门利人的精神。

如果这样投资还会亏钱,那只能说是自己运气太差。

投了?

投了。

非常体贴的,中国各大证券公司,尤其是皇室控股的华盛,几位前皇室产业投资部门业务骨干合伙设立的威高,庆余银行下属的庆余,安南李家的隆盛等大券商,在欧美几个主要城市都设立了海外分部,接受远程开户和远程买卖,以电报和电话接收国内几个交易所的交易数据,在公司内的交易厅发布,并可以利用这些远程通讯工具下单。

作为中国企业形象代表的上市公司,就这样与欧美商界建立了直接联系。伦敦,巴黎和纽约的报纸,开始越来越多地报道中国的股市行情,而这些运作规范,信息透明的企业,颠覆了欧美各阶层对中国企业的传统印象。

他们开始直观地感受到了中国商业文化的先进。而其中最关键的,在于诚信。

既然中国的公司是如此运作规范,讲求诚信,那中国的商品质地如何,自然也无须多说了。很多欧美商界人士,出于心悦诚服,或者也是为了自己投资的中国股票,开始自觉地成为中国商品的推销者—当然这不包括和自己的事业相竞争的那部分商品。

这是郑宇布置的经济国战的下一步:让欧美商界直观感受到中国企业的诚信,提升中国商界在商业道德和文化领域的形象,从而整体提升中国商品的定位和吸引力。纟

第七十八章 优等品,中国造(下)

随着中国经济五年规划的推进,经济快速发展,上市公司◆后也是捷报频传,欧美商界掀起了投资中国的狂潮。网..

在这个时候,由于列强的备战,俄国重建,中国开发,以及某些力量通过种种手段从欧美市场吸走了大量资金,另一时空历史上的1901909年那一场因投机泡沫急剧膨胀之后猝然破裂而爆发的全球性经济萧条未能出现。

股市泡沫还没有那么严重,而经济的增长基础还比较扎实。繁荣的经济推动了信贷的宽松,大批的欧美剩余资本除了追逐欧美证券,也蜂拥向东方“淘金”。

而在东方,五年规划正在有条不紊的推进。

国战胜利提升了国民信心,大片新增领土带来的大规模移民开发浪潮,良好的国家信用体系和金融体系源源不断地吸收着剩余资本,并把这些资金投向工商界,变成工厂,道路,市政工程,铁路,学校,医院。

这率生机勃勃的东方国家,在欧美投机泡沫破裂引发的萧条之中没有受到太多冲击。

国内市场,尤其是利用《东亚关贸协定》建立的东亚自由贸易区,大片的新增领土开发,社会保障体系的建立,宽松的信贷,股市和商品交易所的推出,部分皇室产业下属企业通过股市出售旧股,实现皇室股份逐步退出,筹集资金投向其他重点项目,都让这个国家在外界的萧条中保持了高速成长的态势。

真▲支撑这个国家经济成长的,首先是内需。

除了五年规划,政府投入和宽松信贷引发的投资热潮,国内消费以前所未有的猛烈向经济注入了活力。

在收入分配领域,以国会立法形式发布的《社会保障法》明确了一整套医疗,失业保险和强制性养老金制度,而在强制性国家保障之外,商业化的保险公司也推出了更多的补充性保险。复兴党内的劳资关系研究会开始发出越来越强大的声音,而新修订的《工会法》《农会法》以立法形式保证了工会和农会在解决劳资纠纷,租佃纠纷等问题上的合法权利。

自1906年五年规划发布,国会系列立法之后,国内劳资之间几经较量很多矛盾冲突也上升到了政府不得不介入,甚至动用军警平息事态的程度。

不过,原本笃信政府自然要站在自己这个“大纳税人”,“地方支柱”一边的企业主,紧接着却不得不面对残酷的现实:政府只是维持秩序,却并不打算用暴力强迫工人就范。

而政府派出的地方劳资关系协调委员会代表明确告诉工人:警察过来不是来镇压你们,而是避免双方的冲突演变成违法的暴力流血实际上是为了保护他们,避免他们走上违法的道路。

工人一方选择了接受。

尽管苏维埃俄国革命的“成功”曾经让国内怀着某些心思的政治异见分子,或某种理想主义者怦然心动,但由于俄国人在华的恶劣形象,再加上英法等国政府,以及俄国沙皇政府对苏维埃革命进行了夸大性的丑化宣传,尤其是中国的工会组织牢牢掌握在复兴党劳资关系研究会,或者说掌握在皇帝手里部分过激分子的煽动并没有引发真正的武力冲突。尤其是苏维埃革命最终失败,帝国政府的强势,都让最为胆大妄为不甘寂寞的草根野心家们也不得不承认他们至少在目前还根本无力对抗政府。…,

面对以中立姿态强力介入的国家暴力机器,工人们选择了回到合法框架内进行协商。

事态最终以妥协的形式得到解决:工人合理合法的要求基本得到满足,但冲突中导致的业主损失也要集体赔偿,轻微违法行为被宽恕,而比较严重的违法行为依法得到惩处。

至于领头闹事者,政府没有“秋后算账”。只要一切合法,这种“抗争”,或者说传统意义上的“闹事”,政府并不会强行干预。

这些事例,让劳资博弈中的各方力量清楚了政府的态度也明白了游戏规则。

一切的基础,在于法律,而斗争的方式,首先要合法。

为了维护自己的利益,一些原本没有工会组织的产业和地方,工人们也开始了串联。帝国几大工会组织如华北铁路工人联合会,华南轻工业女工联合会,华东纺织工人协会等组织纷纷在各地设立分部,招纳会员。工会组织有自己聘请的律师,有外部审计,财务公开,内部则实行民主选举。

这些工会组织中出现了越来越多脱产的工会领导,但这些领导人的一切资金往来,在帝国金融领域采取的金融实名制体系之下,也是在工会组织制定的领导人财务公开体制之下,处于公开状态。他们根本没有机会私自收纳实业界的贿赂,而一旦被发现有这类行为,将受到《反商业贿赂法》和《工会法》的双重制裁。

这些工会领导者都受过三年六年甚至更多的基础教育,并且在工作之余自修了一些文化课学习了法律和商业知识,通晓沟通艺术。他们大多有着政治上的野心和自己的理想,把工会看作了自己的事业,笃信自己在从事一项道德崇高的正义事业,并乐于同时收获上升的影响力,稳定的收入,成就感和道德上的满足。

从普普通通的生产线工人或普通白领,变成一个受人尊重,与实业界大亨们平起平坐,连政府也要高看一眼的重要人物,他们很珍稀自己来之不易的一切。

所以他们格外注重言行。

尽管作为工会组织的领导,他们已经有了稳定的不菲收入,出入高门,平日往来的对面之人往往都是绅商巨子,名记,议员和政府官员,但这些工会领导人依然穿着简朴整洁,作风淳朴,保持着劳动者的本色。

他们清楚,一旦自己因脱离劳动阶层·追求奢侈享受被报界曝光,变成工会会员眼中的“叛徒”,“寄生虫”,自己将毫无意外地成为下一次选举的弃儿·甚至直接遭到弹劾罢免,就地被打回原形。

他们无法想象自己重新回到生产线,默默无闻,承受着鄙夷和不齿的情形。

就这样,国民收入增长计划得到了实实在在的落实,面对国家权威明确表现出的对劳工阶层的政策倾斜,工商界尽管疑虑重重·终究只能接受。面对生机勃勃的国内外市场,没有人愿意因为与劳工组织之间的利益分歧而放弃更大的蛋糕。

廉租房事业,在各主要工业地区得到了快速推广。

原因并不复杂。

首先廉租房事业是政府五年规划中的重点,政府也拿出了真金白银,而效果如何,在战争期间的战时经济管制中已经显露无遗。

对地方来说,政府的预算决策权和监督权都控制在地方议会手里,而地方议员大多是退伍军人·社会名流和绅商巨子。对退伍军人来说,推动廉租房建设,为退伍军人们谋福利是天经地义的;对社会名流来说·这样于国有利,于民有利,大大有利提升名望的事情自然也是要做的;而对绅商巨子来说,用政府的钱建廉租房解决工商业骨干劳动力的居住问题更是顺理成章。…,

毕竟,这个时代的中国不是如某个位面一般在信用货币体制下玩印钞加土地增值的财富游戏,整个国家根本谈不上被房地产绑架。这个时代的所谓房地产,还基本停留在解决少数高收入阶层居住问题的层面,无论是规模还是水准,距离后世相差不可以道里计。

就这样,廉租房建设本身带动了从水泥·钢铁,玻璃到家具,日用品,电力电气等需求,而工人租用廉租房之后,得以过上比较正常而舒适的家庭生活·也就从此在城市安顿下来,不再是以攒钱回家买地为目的的匆匆过客。这些新的城市居民开始消费,开始为子女的成长和教育储蓄,他们的余钱进入银行,通过乘数效应变成信贷,又回流实体经济。他们的消费为需求端注入了强劲的动力,活跃了市场,刺激了商品生产的提升,而这些产能投资又增加了投资品的需求,活跃了运输市场,促进了运力投入和基础设施建设。

一个家庭如此,影响很小。可当数百万家庭如此,这种影响是可怕

到这一步,中国的劳工阶层,早已不再是传统意义上的包身工或

他们加入了工会,每个人只需要缴纳很小的会费,而工会为他们向雇主争取合法权益。这些工会并非单个企业的工会,而是以地域和行业划分的大型工会。他们并非为单独某个企业的工人争取权益,而是通过集体性的磋商,迫使整个区域整个行业的资方接受劳工统一的要求。他们规模巨大,善于在法律框架内运用自己的力量,甚至精通和媒体打交道。

工人们缴纳少量的保险,企业缴纳另一部分,而更大的部分由政府支付。工人们工伤有保险金,失业有救济金,医疗有保险金,退休有养老金。某种意义上说,也许这个群体得到的社会保障谈不上“从摇篮到坟墓”,甚至金额也比较微薄,但终究打消了工人对未来生活最大的担忧,也让他们真正在城市中落下了脚,不再时时刻刻把自己当作一个匆匆过客。

借助工会的力量,法律的保护,政府政策的倾斜,工人不再是企业主的附庸,农民也不再是地主的附庸,他们经济独立,人格独立,更加自信,而且有了自己的组织。

他们开始学会什么是自尊,自信,独立。

人格独立,对未来抱有憧憬的劳工阶层,开始一步步地融入了工厂生活,逐渐把自己看成了工厂的一部分。拥有了主人意识的工人,秉持着那个时代传统的道德意识,对政府和工厂都多了一些感恩。在新型薪酬机制的激励之下,在情巅′的支持下,在其他工人因改进工艺获得物质精神褒奖的鼓舞,工人们也开始有了更多主动性,自动自觉地提高劳动效率,寻求工艺改

企业生产管理的提升,则主要来自于专业管理咨询机构的出现。

郑鹰规划的大工业体系,除了流水线标准化,制度化,还有一个重要原则是专业分工。从流水线上的生产流程分工,到整个国民经济内部的专业化分工这是一个从微观到宏观的多层次标准化分工体系。

原本出于保密考虑主要服务于皇室产业和少数财阀核心产业的专业化管理模式,在战后随着郑宇的推动,开始向其他企业组织扩散,而模式则走了专业化分工的道路。

原本属于皇室产业的一些专业性企业管理研究所,开始从皇室产业独立出来,转为商业化经营。仿效后世的专业咨询公司,他们采取了合伙人制度依靠对企业提供专业的管理咨询服务,业务流程优化,生产管理模式优化等专业服务收取费用。…,

对于皇室产业长盛不衰的奥秘,众多企业早已是垂涎三尺。眼看着这些娈室产业的管理专家出来“创业”,自然是门庭若市。

能够付出高额费用引入专业管理模式的,自然是有心把企业做好做强,专注长远发展的企业家,而不是只是想着短期投机的暴发户。

不过皇室产业的很多管理理念,也并非其他企业都可以接受,或者是能够接受的。流程控制过程检测,产品检测,供应链管理,物流管理,企业内控,营销导向,公众关系,品牌深化,产品线延伸……这些令人眼花缭乱,超越时空的管理体系对很多企业来说简直就是难以想象的天方夜谭,更是没什么必要的自寻烦恼。

但终究有人严格执行了,而且逐渐收获了成果。

当然,这些东西也并非放之四海而皆准,更非包治百病的灵丹妙-药。他们都有特定的适用背景,而在各个行业都有着不同的形变。这些管理咨询公司既然专门从事这项事业,由顶着之前属于皇室名下的名头,当然也不会愚蠢到砸自家招牌。他们为企业带去全新的管理体系,同时也在不同的企业业态中,在管理优化的实践中汲取养分,不断提高,对原有的系统不断丰富,加以完善。

如同郑鹰旗下各情报机构和民间经济研究机构从前的做法一样,这些管理咨询公司有专门团队构建和管理庞大的资料库,把自己从事和收集到的企业信息,案例情况,跟踪回访数据等等分门别类地进行收集整理,以备未来调用。

这些机构也并非包打天下,他们还需要获得其他专业机构的支持。比如管理优化涉及到很多行业的,市场的,上下游的信息,这些基础资料需要花钱从市场调查公司,专业的经济情报研究所购买,甚至花钱雇佣他们专门进行相关调查。

对很多有过军旅生涯的企业管理者来说,这也的确是很好理解的事情: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从郑鹰到郑宇,对情报的高度依赖,情报网络的高度系统化和专业化,也同样影响到了这个国家的商业运作和企业行为。

有这些内因,中国企业的经营效率得到了极大的提升,产品质量自然也就水涨船高。

中国企业高质量的内在品质和外在形象,就在这些因素彼此的互动之下形成了一个正向循环:出口上升-企业业绩提升-上市公司示范效应-更多国内外资金涌入实业-企业购买先进设备,改善工艺,开发新产品,提高工人待遇-产品质量提升,国内市场兴旺,出口提升。

以皇室产业与各财阀为核心,通过各行业内部在政府协调之下组建的各种康采恩组织,中国企业在这个时代并没有陷入各自为战,争相诋毁和恶性竞争的死亡螺旋。

作为后起工业国,中国的工业生产力资源的积累是一个渐进的过程。为了加速国家工业发展,郑鹰那一代人充分借鉴了后世日本等国家的“重点赶超”模式,即通过有效的产业规划和引导,集中优势资源优先发展钢铁,造船,汽车,机车和纺织等几大骨干产业,并借此带动相关产业集群,在几十年内实现了工业生产力和技术储备的快速提

以这些内在实力为基础,郑宇谋划的一整套国家制造业品牌整体提升,企业品牌推广和维护计划取得了异乎寻常的成功。

不过,他也比任何人都清楚,品牌的提升只是开始,真正的品牌塑造是一个长期的,系统的,复杂的工程,而绝非短期炒作和事件营销那么简单。

但至少,在这个时代,中国制造业已经取得了至关重要的制高点。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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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华夏社会主义(上)

“我们一切行动的出发点和目标都是人本身。我们认为,人天生富有理性和道德,彼此应以友爱相待。他们生而自由,生而平等,生而有尊严……我们认为人同时具有社会性和个性,而不能用其中的一项特性去抹杀另一项。人的存在必须符合自然界的基本要求,而人的个性只能在社会中得到发展……”

“我们认为,人并非注定成为好人,也并非注定成为坏人,他们都有学习的能力和运用理智的能力。人都可能会犯错误,可能误入歧途乃至倒退到丧失人性的状态……故而我们坚持,宪政,法治,民主,是人类完善社会组织,达到更好地发展个性,实现提升人的价值这一目标……我们致力于建立一种社会制度,他对维护人性尊严富有义务,而这种尊严具有个性和社会性上面的双重意义。”

“我们对实现人的权利承担义务。国家和经济发展的目标是实现人的权利,而不是相反……我们认为,实现人权本身就是保障人权,宪政和法治。民主既是人权本身,也是保障人权的手段。只有在公民的政治参与权利得到尊重,从而允许进行意见争论和积极从事政治活动的时候,人们才能真正享有充分的吃、住、工作和接受教育的权利,才能实现人作为一个有尊严有灵性的个体,而非作为他人的奴隶而生存。”

“中华社会党谋求建立这样一种社会:在这个社会里,每个人都能够发展自己的个性,并能负责地参加政治、经济与文化生活。”

“我们认为,为社会成员提供社会福利保障是政府的责任,只有那些感到自己在社会福利方面已得到充分保障的人。才能利用自己实现自由的机会。而为了实现自由,我们也要求平等的生活机会和全面的社会保障。”

“我们认为,公正建立在所有人具有同等尊严的基础之上。它要求法律面前人人平等,要求在政治和社会参与、以及享受社会保障方面具有同等机会。”

“平等的生活机会并非意味着千篇一律,而是意味着所有的人都有发挥个人爱好和个人才能的发展空间。没有团结互助。就没有人道的社会。团结互助。含有超越法定义务的彼此之间承担义务的意愿,但不能逾越法治采取强制的措施,不可以用消灭个体权利的方式来实现。团结互助既是弱者争取自身权利斗争的一个武器,同时也是从人与人相互需要这一认识中得出的结论。陷于困境的人必然会指望得到社会的团结互助。”

“我们尊重传统,尊重那些让我们今天的社会持续进步。获得秩序与公平,让个体才能得以发挥的传统元素。我们承认上天赋予不同个体才能禀赋上的差异,也承认个体努力的差异,我们反对以简单粗暴的方式平分财富,并警惕一切以此为号召煽动暴力,摧毁法治的政治运动。我们呼吁并实践社会改革,而这一切活动要建立在合理,合法,非暴力的基础上,并且服从于我们的最高理念:维护国民整体利益。”

“我们认为。真正的公平建立在公共契约的基础上,建立在公平合理的市场秩序基础上,建立在公民拥有平等的受教育权利的基础上,建立在政府帮助市场实现公平竞争而不是扭曲公平竞争的基础上。”…,

“我们认为。皇帝陛下是中华国体象征,并代表国民作为宪法和法治的维护者,调解国内冲突,凝聚国民意志,维护社会平稳进步。我们承认宪法和历史赋予皇帝陛下的合法权利,并愿意为维护这一权利而不懈努力。我们认为,权利和义务是对等的,皇帝陛下所享有的权利来自宪法。来自历史,而其合理性的根基在于他可以承担起对等的义务。”

“我们并不认为在社会学领域存在着放之四海而皆准。传之万世而不移的绝对真理,我们从不认为任何一个人所说的一切话。所写过的一切文字,所创造的一切思想就是真理本身。人的认知可以接近真理,但永远不可以替代真理。我们以客观公正的态度面对古今中外一切有识之士的思想和论断,而不偏废某一人,某些人。我们的客观和公正建立在我们最高的信仰基础之上:实践是检验一切的最有效的标准。”

“我们为中华帝国国民的整体利益而服务,并愿意为此而奋斗终生。”

(中华社会党党章(一九O七年八月十八日,第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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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O六年七月十日。

贝加尔湖湖畔。

春天的贝加尔湖正是蓝天碧水,壮美绝伦。

东岸的克鲁塔亚港湾正在进入一年中最富有魅力的季节。

山花烂漫,五颜六色的野花给大地和丘陵披上了华美的外衣。萨彦岭的皑皑雪峰在阳光下反射出炫目的光芒,在碧蓝的天空之下如同最为瑰丽的云海。冰川的融水让整个贝加尔湖清澈无比,海鸥欢快地飞翔,鱼儿聚拢在水草附近,轻轻摆动着身躯。清新的湖风拂起粼粼波光,浩瀚的水域中心传来隆隆的声响:那是如同海洋一般由于温差而形成的风暴。

这一片地区在战后,已经被皇室标购下来作为渡假消暑和招待宾客的胜地,旁边还有一系列的私人领地。而西岸则作为对公众开放的区域,对外招标运营权,未来将成为新兴的中产阶层消暑渡假胜地。一条条公路,支线铁路正在延伸,皇室产业甚至计划在两年后开始定期组织工人家庭来此地享受渡假:一切由产业买单。

已经被命名为“北苑”的皇室消暑庄园,此刻进驻了禁卫军的宫禁部队,乃至调查局专司保卫的特勤人员。新婚燕尔的皇帝夫妇正在此地消暑度蜜月。按照皇帝的惯例,帝国各地,各领域。各行业,乃至各督导国,藩属国的杰出人物则在御前书记处的安排下,纷纷从天南地北赶过来受邀小住些日子,并参加皇帝夫妇的午餐会。下午茶和晚间沙龙。

一批又一批的客人来了。见了,谈了,满意或是意犹未尽地离去,带上了皇帝馈赠的礼品和交谈中得来的重要信息。

而这一次的客人似乎有些不同。

偌大的北苑,客人就只有这些前后脚前来的政治人物:复兴党劳资关系研究会的成员。以及部分工会领袖。

客厅之中,此刻却是唇枪舌剑。

“……既然是社会党,我们当然要以《资本论》为最主要的理论依据,我们的目标最终是要消灭剥削,消灭商品经济,消灭民族和国家的差别,实现人类大同。而要达到这一目标,就必须依赖于无产阶级的代表掌握政治权力……”

劳资研究会激进派的代表张力扬正在慷慨陈词。…,

“目前国家的基础很好,皇室产业和国有产业从广泛意义上来说就是公有制,财阀实际上也是部分的公有制。他们是在国家协调下,通过集体行动来对生产和投资加以控制,我们这个国家天然可以平稳过渡到国家垄断资本主义,然后通过政治经济改革。可以顺理成章地实现公有制,建立一个没有剥削,真正按劳分配的社会,一切成员实现平等。没有了剥削,没有了阶级差别,作为阶级统治工具的国家也就消亡了,而各民族利益完全一致,民族差别也就自然没有了。这就是社会党所要实现的目标:人类大同。”

旁边的周明根听得直皱眉。

这个张力扬在劳资关系研究会里属于异类。自诩“正统派”,坚持“纯正的马克思主义”。主张一切公有,国际大联合。无产阶级专政。而复兴党党员,乃至整个帝国的绝大部分知识分子,其实本质上或多或少都是国家主义或是民族主义分子,对这类虚无缥缈的人类大同发自内心地不认同。

即使是在法国留学的周明根,内心深处其实并不认为中国的劳动者和欧美劳动者有多少真正的共同利益,甚至他更偏向于认为利益是冲突的。

做了这么多年的政府官员,他很清楚,中国劳动者待遇的改善是依赖于中国工商业和农业的发展,而这和美国在经济上是冲突的。从这个角度来说,中国劳动者拿的多了,基本上就等于美国劳动者拿得少了。

他其实不想让张力扬加入到这一次的建党讨论里面,但皇帝却轻描淡写地让他带过来,他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有照办。

“劳动价值理论揭示了现代经济的真谛—

利用资本榨取劳动者的剩余价值,从而导致了一系列的社会不公。我们不能重蹈欧美社会的覆辙,应该尽早实现生产资料公有,消灭剥削。”激进派的肖磊看了看皇帝,“陛下作为国民的代表,也可以以陛下的名义拥有全国的生产资料,全体国民作为平等的劳动者按统一标准接受劳动报酬。事实证明,生产资料在陛下的手里比在那些资本家手里效率更高,分配也公平地多。陛下就是国家,国家就是陛下。”

“另外,我不同意国家和民族的消亡。”肖磊说道,“我中华就是中华,为什么社会党就是要把我中华国民与英美,日俄这些人混为一谈?平等应该是国家之内的平等,我们在帝国之内建成社会主义,是为帝国国民的整体利益服务,不是为什么全人类的大同。和那些人大同,有必要?”

“这就是背叛了《**宣言》,背叛了社会主义运动!”张力扬有些激动地说道,“身为无产阶级,为绝大多数人的共同福祉而奋斗,怎么可以片面地追求少数人的解放……”

“好了好了,要我说,力扬的思想境界很高,不过这东西至少现在还不切实际。”旁边的老资格复兴党员程敬言出来打圆场,“要我说,真想实现力扬说的这个国际主义也不是不可以。只要帝国把地球都占下来,基本上只剩下我中华族裔,再搞这个人类大同也不是不可以嘛……”

“你这是要压迫和奴役其他民族。本质上就是马克思和恩格斯先生一直批判的拉萨尔主义!”张力扬说道,“这是和国际社会主义运动背道而驰的!”…,

“哦?”程敬言眉毛一扬,“拉萨尔主义又怎么了?拉萨尔主张由政府主导对劳动者提供保障,至少这一点是有道理的嘛。现在我帝国政府所做的实践不是证明了这一点的有效?英国,法国。美国。都在学习德国和我国政府考虑更多的劳动保障立法,这不是说明了拉萨尔主义是有意义的?我就不明白了,我们中国人放着自己的同胞不亲近,非去和外人玩一家亲,捧洋人的臭脚。你到底怎么想的?”

张力扬没想到这位老资格真较起真来如此词锋锐利,一时也有些不知道怎么辩解,只是随口说道:“……总之资本主义国家机器的长期存在必然导致资本分赃不均,然后就是战争,侵略,死亡,破坏,不从国际主义入手发动社会主义运动,就无法解决这些问题……”

“要我说这问题太简单了,谁敢和我帝国国民为敌。把他消灭不就得了。”程敬言冷笑一声,“张力扬,我看你再这样下去,离卖国也就不远了。”

“你说谁卖国!”张力扬当场就红了眼。“我这才是要救国!”

这人的书生狂态也发作了起来,转身对着皇帝:“陛下,你看看这些人,张口闭口就是灭人国家。这批人真建了党,执了政,天天想着武力征服,想着把我们国民的幸福建立在其他民族的痛苦之上,这是要出大问题的……”

“张力扬你别乱讲。谁说要天天打仗武力征服了……”

“就是……我看这小子就是个书呆子,布尔什维克和蓓蓓尔派的狂热分子……”

郑宇看着下面这些人七嘴八舌。一阵阵地脑仁发疼。

明年就是大选,酝酿了一年多的社会党也到了要亮出牌子。脱离复兴党独立的时候了。可看看眼前这些“精英党员”,郑宇也不由得有些郁闷。

说到根子上,这个时代的国际社会主义运动本身也是派系林立,大的方面有修正主义,无政府主义,“原教旨主义”也就是正统派,第二国际开了几次大会也无法弥合冲突。现在“原教旨主义”的代表之一布尔什维克在俄国发动革命并一度夺取政权,原本让欧洲的“原教旨主义”势力大张,蓓蓓尔等人甚至还曾经计划在德国发动起义乃至掀起“全欧大革命”。结果却是布尔什维克失败,又在战后遭到沙皇政府等欧洲**代表,如德国,奥匈等的清算,各种真假资料纷纷出笼,各种“真相”一再表明布尔什维克的“残暴,**,灭绝人性”乃至“荒淫暴虐,无耻下流”。

蓓蓓尔等人的正统派陷入低潮,修正主义势力大张,但修正主义内部又爆发了冲突。伯恩施坦和考茨基的德国社会民主党与法国的饶勒斯派,盖得派等又发生对立,而法国左翼内部也是泾渭分明。英国的工联主义正在推动成立工党,也提出自己那一套结合费边主义的“社会主义思想”,奥地利的社会民主党最近在奥匈帝国众议院议会选举中成为第二大党,结果也出来宣布“自己才是正宗马克思主义”。

在中国,基于郑宇的意志而发起的“劳资合作运动”,固然有一些基本的原则理念,但并没有一个真正称得上重量级的“学术权威”作为灵魂。郑宇本人国务繁忙,战中和战后也实在没有精力去撰写这类东西,再说他自己知道自己的事情,他可以说出很多道理,但要他系统性地提出一整套完整的理论体系,要消耗的精力和时间都是他无法承担的。…,

周明根,汪铭汉,廖恩煦等人都曾经被他寄予厚望,这些人也写了不少文章,但各自也有自己一摊事情,写出来的东西距离一个完整的思想体系也差距较大。

思想上的混乱和空虚,就让这些成员不得不在“指定读物”中寻求理论支持,结果就让这个未来的中华社会党成了欧美形形色色各种“社会主义理论”的大杂烩。不仅仅是派别杂乱无序,甚至很多个人自己也是不少流派思想的大杂烩,又把这些融合到原本郑鹰给复兴党提出的那一套民族主义和国家主义理论中,结出来的果实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千奇百怪。

郑宇的目光转向了另外一侧,看向了那个他一直很注意的人。

“要我说,我们中华所需要的社会主义,就是民族-国家-皇帝三位一体。”社会党“三位一体派”领袖,前陆军中校孟希圣长身而起,对着皇帝深深一鞠躬,声音无比坚定,“我中华欲实现社会主义,就必须从我华夏自身的历史和现实出发,绝不能照搬欧美那一套玩意。今日世界列强林立,中华如不能肃清外敌,则无从谈社会主义;不行社会主义实现内部公平,也无从谈肃清外敌。故而我中华之社会主义,由外而内,由内而外,实在是一而二,二而一也。”

“凡改革,最大之障碍在于守旧力量之掣肘。欲行绝大之变革,摆脱千百年的治乱循环,非有大智慧,大魄力,大实力,大决心之皇帝乾纲独断而不能成功。故而中华之社会主义,当诚心拥戴并追随陛下,以行雷厉风行之改革凝聚举国力量,进而扩展我华夏民族之生存空间,确保我国民得以公平分享资源,避免外敌之威胁。故而我华夏之社会主义就是对内拥戴陛下实现公平,对外以铁血之帝国主义建立绝对利益圈,故而当为帝国社会主义。”

..

..

第八十章 华夏社会主义(中)

刘紫夜心头一沉,有些忧虑地看了看身旁的丈夫,却见这位壑帝只是眯着眼睛不置可否,心里一时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周明根的心里咯噔一声。

虽然他本质上是一个民族主义者,对于孟希圣所说的一些观点也不是全然反对,甚至他也清楚,这个劳工合作运动,或者说中国的社会改革,从实际上来说是要依靠皇帝本人的意志和力量来推动的。但像这样裸的“帝国社会主义”,他总觉得和当年穆铁的那一套有很多相似之处,也本能地认为这一套理念最终会和他向往的民主,法治,平等背道而驰,担忧最后会走向军国主义和统治。

他不是不信任皇帝,而是并不能完全信任人性。

“我认为,我中华社会党最根本的理念就是一切为了中华民族的整体利益,而要达到这一目标,就必须在皇帝陛下的权威和意志之下把全民族团结起来。要团结整个民族,就要在民族内部实现政治经济文化的平等,建立一个公平合理的社会分配体制。

从提高社会保障,增加税收,完善再分配入手,逐步实现对国家经济的改造,让国民充分分享到国家扩张和经济进步,资源开发利用的成果,让他们更加坚信,只有全民族团结一致才可以实现共同富裕,共同进步。”

孟希圣坦然说道:“很多同志说我这一套就是穆铁当年那一套,我要说,这种看法是不符合实际的。不可否认,我参考了当年穆铁和铁卫军的一些主张,但手段有差别,目标也不同。他的目的是推翻陛下,自己另搞一套个人独裁,我们是拥戴陛下,不搞内战。他是为了少数军人的私利我们是为了全民族的整体利益。他是一切为了战争,而在我们看来,战争只是手段,目的是实现民族整体利益的提升从而更好地让个体获得发展。”

“我们的基本政治主张,就是人民选举,人民监督,陛下则作为国民总代表掌握最后仲裁权,行使战争统帅权,拥有最终决定权。社会党上对陛下汇报,下向人民负责并受到人民和陛下的监督。社会党失丢了人民的信任,就要下台;社会党违背了陛下的意愿,也要下台。因为那说明社会党背弃了自身的宗旨:民族国家—皇帝三位一体

“我们在经济领域追求公有制为主体,私有制为补充,但一切企业组织都要受到政府和人民的监督;我们在文化领域强调民族文化为主导,吸收借鉴外来文化中的有益成分;我们在外交领域强调以我为主,一切从民族利益出发,外交的最高目标是为民族拓展生存空间提升民族整体福祉;我们在军事领域强调公民有服役的义务,并且要无条件地响应国家的号召,为了国民的整体利益勇于牺牲小我;我们在社会生活领域强调秩序和纪律个人的权利要服从于法律,服从于国民整体利益;我们在宗教领域强调昊天教为国教,但并不歧视和迫害其他宗教信仰;在民族领域,我们承认凡被接纳为我帝国国民,并忠诚于帝国,服务于国民整体利益的个体为民族一份子,无论其血缘如何,无论其外表如何。”

“这就是我理想中华夏帝国社会主义的基本纲领。”孟希圣语气深沉地说道,“我华夏社会党对内团结国民,拥戴陛下对外征讨敌人,开疆拓土,惩罚不义,是为我帝国之皇道大义,也是当代华夏主义之精髓。”…,

郑宇并不是第一次知道这些观点。

这位社会党中的国家主义激进派兼保皇党,一直都在调查局的重点观察之下一举一动都会定期呈报到幕僚组。

在郑宇看来,这无疑是本土化和改良之后的温和版东方国家社会主义,其来源其实首先是郑鹰的国家主义和民族主义思想,又借鉴了欧美的近现代社会主义中的很多流派,比如拉萨尔主义,甚至还吸收了穆铁的不少想法,乃至陈磊那个小册子,又根据郑宇这几年所做的实践和提出的思想加以改良,融合出的一套很有华夏特色的东西。

其实细查起来,很多观点和复兴党正在做的是一致的。比如强调纪律和秩序,公民有响应国家号召的义务,强调国家民族整体利益,支持昊天教,推进法治,拥戴帝制,民族主义,对外扩张利益,对内怀柔对外铁血等等。

要说区别,基本上就是程度不同吧,另外就是公有制。不过要是把皇产也算作公有制,其实“公有制为主体,私有制为补充”大体上也没错。

郑宇摸着下巴,目光扫过一个个神色各异的政治精英,落在了汪铭汉的脸上。

汪铭汉此刻已经皱起了眉。

他这个人虽然民族主义情绪很重,但其实骨子里是个文人,有着知识分子最本质的自由主义倾向。他经常得到皇帝的一些指令乃至训导,对很多事情往往比这些人知道得更多一些也自认大体上把握了皇帝的某些想法。

尽管孟希圣所说的观点相比穆铁当年裸的“民族社会主义”要温和许多,但久经郑宇熏陶的汪铭汉却本能地感觉到了危险。

他确信,对于带有鲜明政治目的的社会理论来说,手段和目的往往是很难分开的。

这个“帝国社会主义”的真正威胁,在于一旦推行起来,手段往往就变成了目的本身。因为过分强调纪律,秩序,权威,以此为手段来争取“国民整体利益最大化”,在实践中往往就会变成手段本身成了目的,也就是为了维护纪律,秩序和权威而行动。

不爱监督的权力有多危险,经过穆铁兵变,汪铭汉已经隐隐有了感觉。

在他看来,郑宇这位皇帝对于这种权力的放纵其实是很警惕的。所以皇帝本人在穆铁事件的善后中坚持走法律程序,在战后如约重开国会,乃至在确定了大政方向之后就会选择远离具体国务,放纵许凡在日本进行民主实验,乃至刻意培植反对党,分化瓦解自己做总裁的复兴党。

但他也不得不思考:皇帝的内心深处到底是怎么考虑的?又或者他本人之前确实倾向民主法治·可经过了这么多事情,现在又组建了家庭,很快就会有后代,他还会是之前的皇帝吗?尤其是一旦许凡不在…···

他感觉到皇帝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心中有些忐忑,却也知道不能再沉默。他沉吟片刻,开了口:“在我看来,咱们大部分同志的根本目的其实是一致的:为了提升全体国民的福祉而努力。我赞同我们的党服务于全体国民。当然,我们首先要考虑劳动者的利益,但我不认为我们仅仅只代表劳动者的利益,甚至是以损害其他阶层的利益来满足劳动者的要求。我们之所以提倡重视劳工·提倡扶持劳工,是因为这符合全体国民的整体利益。”…,

“我们先确定了这样一个最高信仰:为全体国民整体利益服务,剩下的就是手段和路径问题。”汪铭汉看到周明根露出赞赏之色,心中笃定了些许,“大家对各派社会主义都有自己的看法,在我看来,伯恩施坦先生的民主社会主义似乎更适合于作为我们的主要思想借鉴。我们要扶持劳工,实现社会公平·不能走《宣言》那一套暴力革命,突击夺权。无论是巴黎公社的实践,还是恩格斯先生在第二国际几次会议上·以及后来的著作中反复强调的,那一套实践已经不适应时代的要求,而那个时代的‘曼彻斯特主义,型的商品经济早已被股份公司,国家干预和福利制度所取代。布朗基式的突击革命必须被抛弃,布尔什维克的失败再次证明了这一点。”

没有人反对。

“其实大家说的都有合理成分:力扬说的从现有国家逐步向公有制平稳过渡,这个是有道理的嘛。肖磊兄反对搞全世界无产阶级大联合,坚持我社会党的独立性,这也是符合我们为全体国民整体利益服务的最高信仰。”汪铭汉侃侃而谈,“程兄所说的由政府通过福利保障维护社会公平,推动社会改革·这个我认为是非常适合我国现实的,也已经被实践证明是可行的······孟中校的很多提议,其实也都非常有道理。我们华夏的社会主义要坚持以我为主,我华夏社会党也没必要跟着欧洲的社会党国际或是什么人的屁股后面转。拥戴陛下,铁血卫国,对内实现公平·对外扩张民族利益,这些原则我看也没什么错。”

郑宇意味深长地看着这个另一时空的宣传家。

“其实我觉得大家彼此间的差异并没有那么大,完全可以结合起来。”汪铭汉说道,“我们都认同私有制产生剥削,公有制有利于避免剥削实现公平,而陛下是国民代表,是秩序的维护者,改革的推动者,社会公平和正义的实施者,领导国民,凝聚国民意志,皇产也是公产,公产也是皇产。我们完全可以按照这样一条思路来走:拥戴陛下,推动公有制成分逐步扩大,国家通过税收实现转移支付,劳动者要越来越充分地参与政治,民主选举立法机关民意代表。但我们一方面要强调整体利益,一方面也要通过民主法治来避免行政权力的滥用,达成对民意代表和政府的监督。我们的最终目标是实现一切归公,天下为公,实现国民内部的真正平等。”

“那以什么作为指导思想?”

“伯恩施坦先生的著作,再就是《资本论》。”汪铭汉踌躇满志地说道,“社会党的理论基础,最根本的在于劳动价值理论和剩余价值理论。商品的价值由劳动者所付出的劳动决定,而资本的提供者获取了劳动者劳动价值的一部分,也就是支付工资后剩余的价值。这部分被资本家无偿占有,部分用于扩大再生产,部分用于自身消费。我们的目标,就是通过公有制改造,实现国家掌握生产资料,国家对剩余价值进行公平分配,使劳动者实现按劳分配,从而提升民整体福祉,实现社会公平和正义,这就是我们一切政策的基础。”

郑宇依然还是不置可否又转向了周明根。

周明根知道皇帝的意思,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我赞同伯恩施坦的很多观点,也认同铭汉所说我们可以把很多理论和思想中合适的部分加以吸收。但我反对以现行的《资本论》,甚至伯恩施坦主义作为我们的指导思想。”…,

此言出口,满座皆惊。连汪铭汉在内,全都惊诧莫名地看着这位劳资研究会的领导人,劳动部部长。

“因为我认为,劳动价值理论的理论基础是错误的,也是片面的。”周明根平静地说道“他只看到了商品价值形成过程中的一部分增加值,而刻意忽视了其他投入;他只看到了商品价值形成的过程,却忽视了价值交换和消费的过程;他甚至弄错了商品价值的涵义。这并不是马克思个人才智的缺陷,而是他本身是在用有色眼镜,带着特殊目的去解析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因此得出的整个理论体系建立在错误的基础上。”

全场震惊。

郑宇眯着眼睛看着这位侃侃砀谈的阁员,表情平静。

因为这本来就是他解析给周明根的。

“商品的价值形成,实质上是一个投入多种商品的使用价值结合出具有新的使用价值的商品这样一个过程,而劳动只是其中的一种投入,劳动本身在这个过程中就是商品。”周明根坦然地说道“这个过程中还投入了机器,土地,资金,科学技术,工艺,管理经验·……这些都作为商品进行了投入,也都具有使用价值,并且都应该分享回报。片面强调劳动者的劳动投入,尤其是体力劳动,而完全抹杀了其他使用价值或者说商品的投入,这是根本不切合实际,也是完全错误的。”

“商品的价值,从根本上来说,是由于价值形成过程而产生,但其价值的衡量却不是由价值形成过程决定的是由其使用价值,尤其是针对特定使用者的使用价值来决定的。商品不存在绝对的价值,更不存在所谓恒定的内在价值。”周明根说道,“同样一个面包,在我快要饿死的时候对于我的使用价值,和对于我已经很饱的时候的使用价值完全不同,而这种不同是内在的,是由使用者和商品自身的性质决定的,而不是由于供需失衡这些外在因素影响。所以包括劳动投入在内的一系列使用价值的投入形成了新的使用价值,也就出现了商品,但商品的价值由其使用价值,尤其是针对特定使用者的使用价值而决定,与劳动投入并无直接关系。”

“换句话说,比如你把一个砖头从这里搬到那里,又搬回来,来来回回搬了一个小时,你付出了很多劳动,但你没有形成使用价值,所以你的劳动也没有任何价值。你废了一个小时的工夫作出了一个非常难吃的面包,而另一个劳动者用半个小时作出了一个非常好吃的面包,能认为这两个面包‘内在价值,一样吗?这显然是完全错误的。你卖了一分钱,也许还没人买。别人卖了两毛钱,很多人买。这个差别不是因为供求,根子是在于你的面包内在价值太低下,才导致别人不愿意付出很多钱来买。所谓的供求差异,是由于内在价值的差异而产生的,这种内在价值就是使用价值。”

“再比如,龙卷风来了,在你的院子里掉下来无数的鱼,你花了十分钟装到口袋里去卖;同时有一个渔夫,花了一天时间打到同样多的鱼也拿来卖。都是一样的鱼,重量一样,你的价值是比他少几十倍吗?显然不是。你的鱼和他的鱼价值一样,因为使用价值是一样的:吃起来都能满足同样需要。”

“周部长,马克思说的是形成商品所需的无差别的人类一般劳动,劳动有抽象和具体之分,劳动二元论……”张力扬脸色阴沉地说道。

“马克思试图用劳动二元论来解释这一问题,但这也是错误的。”周明根淡淡地说道,“首先,还是之前说过的问题,他根本忽略了其他使用价值的投入。光靠所谓人类一般劳动,根本无法创造使用价值;其次,也是之前说过的,他根本没有搞清楚什么是价值,商品价值的衡量不是来自投入,而是在于其相对使用者的使用价值,也就是其现实意义。其价值从根本上只存在相对概念,不存在绝对概念,并不存在什么所谓内在价值和价格之分;最后,这个世界上不存在什么一般无差别劳动。劳动是千差万别的,也是无法简单地用劳动时间来衡量的,更是根本不可能用人为强制规定的方式简单计价的。”

第八十一章 华夏社会主义(下)

很多人瞠目结舌地看着周明根。

“马克思在《资本论》中的所谓商品的价值是凝聚在商品中一定数量的无差别人类劳动,这是完全错误的。”周明根继续说道,“首先,商品的价值根本不是由其中凝聚的劳动衡量,而在于其能够满足人类某种需求的特『性』,即使用价值。单纯的劳动毫无意义,能够满足人类某种需求的劳动才有价值。购买者愿意出多少价格购买商品,根本的原因从来不是这个商品耗费了多少劳动,而首先在于商品对于购买者的使用价值,即满足其某种需求的能力;其次,人与人之间才能禀赋和努力程度的差距很大,劳动也是千差万别,根本不存在无差别劳动的说法。脑力劳动和体力劳动不可互相替代,体力劳动内部,钳工和车工,焊接工人和卫生工人也不是一回事。熟练的技术工人更不可能和背麻袋的力工等量齐观。受过严格教育和培训,技术熟练高超,有特定专长的工人,与懒惰而不求上进,只能进行简单体力劳动且效率低下的工人,也根本没有任何无差别劳动可言。”

“张力扬,我问你,你让一个只会扫地的清洁工接替陛下来来做皇帝,你认为他能和陛下做得一样好?你认为他们是无差别劳动?你认为皇帝陛下付出的劳动和清洁工扫扫地付出的劳动是无差别的,一般的人类劳动?”

张力扬张口结舌,好半天说不出来话。

“如果按照马克思的理论去指导实践,只会把社会生活导向灾难。”周明根说道,“商品价值只是由于劳动的投入而产生,只有劳动有价值。而这种劳动无差别,劳动的价值在于劳动的时间,劳动的时间决定了商品的价值……结果就是没有人愿意主动学习知识,学习技能,也根本不会有什么技术进步和创新。劳动者从根本上来说没有进步动力。也不会高效地劳动。每天只要干满时间就应该拿同样工资,他们不会有任何提高劳动效率的动力,整个社会只能生产出一些一成不变缺乏进步的劣质商品,而所有人都由于低效和没有进步的劳动处于贫困的状态。『政府』也不得不依赖于简单的指标化和命令式管理,对完不成指标的给与残酷的惩罚。利用这种高压恐怖统治来管理社会生活。可惜靠指标和命令来管理是无法带来创新和进步的,也无法解决人的需求越来越多样化与社会管理简单化教条化的矛盾,社会只能在低效率重复劳动和简单劳动中走向衰败……”

“劳动者是有觉悟的!”张力扬面红耳赤地嚷了起来,“他们会主动地学习知识,推动社会进步,主动提高生产效率,因为社会主义社会是平等的,他们都是社会的主人!他们是在为自己生产!”

“社会实践是严肃地,客观的,不是你拍拍脑袋幻想出一个新世界。然后就兴高采烈地拿国家民族去做实验。”周明根盯着这个“正统派”,“马克思还讲究唯物主义,讲究客观,你自己想想。你喊的这些玩意是不是客观的?是不是唯物的?你凭什么就认为劳动者都会主动自觉地做这些,而不求针对他们个人的回报?”

“那你凭什么……”

“因为人『性』。”

一个平静的声音传来。

众目睽睽之下,皇帝放下茶杯,好整以暇地开了口。…,

“不需要很多劳动者偷懒。每个人都在看着别人怎么做,当你发现一些人不费这些心思,拿得和你一样多的时候,当你发现这样做没有任何惩罚,不受损失的时候。不会有几个人能坚持做‘傻瓜’。”皇帝淡淡地说道,“一切社会理论都来自实践。而社会实践也必须在符合实际的理论指导下才有意义。空想是毫无意义的……”

“你要说实践,朕就给你讲实践。”皇帝环视全场。“布尔什维克为什么组建‘全俄肃清反革命及怠工非常委员会’,也就是契卡?怠工怎么来的?所谓取得了革命胜利的工人们,面对反革命力量的反扑,怎么还会大面积怠工?为什么苏维埃清除了那么多工人才恢复了生产秩序?为什么苏维埃打着建立人民民主政权的旗号,却不得不依靠暴力来维持秩序?农民们为什么被强制征收余粮?为什么发生那么多乡村暴动,武力对抗征粮队?为什么他们没有自觉地牺牲自己一些利益来维护苏维埃?”

“因为工农们觉悟不高,需要教育,需要无产阶级『政府』不断地帮助他们,提高他们,清楚怠工分子是正确的,这些坏分子必须坚决镇压,否则会影响越来越多的无产阶级工农大众……”

“所以就不再把他们当人民了,必须把这些‘**’成分清理掉,然后谁不服从就干掉谁,让人民像奴隶一样接受改造,强制劳动,再一次又一次地洗脑,把他们从心灵到**彻底封闭和固定下来。强制生产,限量消费,文化管制……”皇帝淡淡地说道,“这套玩意就是所谓的正统社会主义?就是『共产』党宣言要实现的美丽新世界?

“阶级斗争是社会前进的动力,对于阶级斗争必须残酷无情……”张力扬话一出口就有些后悔,但已经开了头,就只有硬着头皮咬牙往下说,“只有消灭和改造了敌对阶级,才谈得到社会进步……等到公有制了,没有阶级冲突了,经过充分的教育和改造,就不会需要依赖暴力……”

“如果你满脑子都是这种荒诞不经的思想,我劝你不要加入社会党,也不要去试图参加甚至组织任何政党。”郑宇平静地说道,“所谓消灭人与人之间的差别,根本就是一个空想,就和人世间不存在任何黑暗与罪恶一样荒诞不经。既然人生而能力有差别,后天努力有差别,既然人生而**有差别。那么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就无可避免。从社会发展的角度,社会进化的方向从根本上就是越来越复杂,分工越来越多,而不是越来越简单,重新回到原始社会的单一生产模式。作为一个社会。天然会有人群之间的差别。而阶级也好,阶层也好,利益团体也好,就必然存在,也就天然会有矛盾冲突。”“正所谓人『性』本私。妄图通过消灭和改造其他阶级,人为创造一个没有阶级的社会,以此来消灭所有的罪恶,天然就和人类社会的发展方向相违背,也是必然无法成功的。即使真的通过所谓的生产资料公有,或者说『政府』所有建成一个‘无阶级’社会,掌握一切政治经济权力的『政府』官僚们也就自然成为了更加可怕的特权阶级,社会则以权力层级为基础成为一个更加不公正的等级社会。”

“所谓阶级斗争是社会前进的动力不能说完全没有任何道理,但要看什么样的斗争。真正推动社会进步的,从来不是你死我活的暴力流血。而是全社会在妥协的基础上达成了共识,由各主要阶层一起推动而进行的改革。中国的历史,一次又一次的治『乱』循环,所谓的农民起义一次又一次。却从来没有推动社会有什么进步,只是带来更多的混『乱』,流血,相似的过程,同样的结局。推动社会进步的,是秦汉的郡县制度,是隋唐的科举,是造纸术。是水车,是农具发展。是艺术上的成就。”…,

“阶级的对立纯粹是社会的病态而不是常态。我们这个国家之所以在三十年中取得了这样的成就,原因不是由于我们进行了你死我活的阶级斗争。而在于我们通过文化,制度的改革,把社会各个阶层都纳入到了社会进步这个过程中。全社会达成了共识,一起推动改革,把社会推向进步。”

“所谓的觉悟,从来不是属于某个阶级的觉悟,不是属于某些所谓落后分子敌对分子的觉悟,而是整个国家在正常秩序之下在思想文化上的整体进步。所有的阶层,所有的群体,都积极参与这个进步过程并且受益,反过来又一起推动这个过程。”

郑宇看到张力扬面『色』苍白,呼吸艰难,并没有丝毫快意,只是平静地打量着屋内的每一个人。

刘紫夜眼神『迷』醉地看着自己的丈夫,仿佛永远也看不够。

“我之所以要组织你们建立社会党,不是让你们去从西边找到某些圣人,或者圣贤遗作奉为圭臬,拿中国做试验品。也不是让你们按照书本上的圣人之言,在中国划分阶级,分清敌我,对社会进行手术式的清洗。我让你们下基层,搞调研,写报告,做研究,为的是让你们从国家的实际情况出发来考虑问题。”

郑宇微微叹了口气,神『色』有些怅然:“现在看来,朕还是过于乐观了……你们的思想上头还是不够成熟,还缺乏足够的政治头脑。现在朕倒是有点后悔……”

“陛下……”

“说来说去,这个党的思想,看来还是要做些正本清源的工作。”郑宇对着周明根点了点头,“

既然说到这里了,朕也不得不做些抛砖引玉的工作。”

所有人都屏气凝神地看着这位最高统治者,社会党幕后的实际控制者和真正的缔造者。

“中华社会党通过为劳工争取合法合理的权益,实现社会发展的公平公正。他不仅服务于劳工阶层,也服务于国民整体。他的理论来源于东西方尤其是中国的历史和现实,并以这些实践对古今中外一切思想文化成果进行了检验和扬弃。中华社会党认为实践是检验一切的唯一标准,反对任何形式的教条主义。”

“中华社会党认为,评价社会政策的标准在于是否有利于推动华夏社会的整体进步,而一切政治经济文化纲领都要服从于这一标准。社会主义是人类社会文明进步的下一个阶段。社会主义不是一个静止的状态,不存在一个静态的,绝对的定义。社会主义本身是一个过程,是一个从不平等到越来越平等,从不自由到越来越自由,从缺乏法治到越来越法治,从不公平到越来越公平。从依赖暴力到越来越文明的过程。”

“中华社会党认为,社会主义不是中华社会党的目标,而只是手段。中华社会党以提升国民整体福祉为目标,并通过实践来检验并完善自己的信仰和理念。中华社会党反对以一个终极目标来作为最高信仰,反对以人作为工具来为目标服务。中华社会党认为。人本身就是目标。”

“中华社会党认为。社会主义这个过程是动态的,发展的,也是因国家民族的差异,因当时国内和国际实际情况而有明显不同的。在现阶段,中华社会党相信。君主立宪体制,私有制和公有制并存的混合经济,民族主义,市场体制,劳资协商对话,国家和社会共同建立的社会保障体制,以国家干预为主的社会财富再分配,保障国民受教育的平等权利,允许不同思想的存在和交流,鼓励创造。在法律框架内解决矛盾,是社会主义发展的必须条件。”…,

很多人都是耸然动容。

“各位有什么问题?”

“陛下,私有制……”汪兆铭嗫嚅着说道,“是不是还是强调一些以公有制为主体?”

“为什么一定要强调公有制为主体?”

所有人都是面面相觑。

“剥削……私营企业主自私……”

“剥削是不可能被消灭的。”郑宇摇了摇头。“如果说私有制条件下是资本家占有生产资料剥削劳动者,那公有制就是国家占有生产资料剥削劳动者。”

“可国家是全体国民的……”

“真正掌握国家的,还是『政府』,或者说,官员。”郑宇平静地说道,“他们也是有私心的……『政府』需要掌握一些产业,但不应该是主体。『政府』进入的领域太多,在民营和国营之间。『政府』又是运动员又是裁判员,市场的公平就会被破坏。市场机制被扭曲,变成低效战胜高效。并且滋生**。”

“如果国家未来要逐步走向民主法治,公有制就更加不能进入竞争『性』的领域。”郑宇说道,“公有制在**背景下演变为官僚经济,而官僚只能依靠行政管制和强制垄断才能应对市场竞争;公有制在民主背景下则演变为无效率的民主,因为公有制企业的管理者既没有**背景下的特殊权力来确保决策高效,也没有动力去提升效率。在这种民主加公有制的体制下,公有制会演变成真正的大锅饭,最后就是在沉重的负担和无所不在的低效之下变成福利社,然后走向崩溃。”

“不要把私有制想象成某个大亨残酷压榨几万劳动者过着纸醉金『迷』的生活。”郑宇笑了笑,“那种曼彻斯特式的资本主义早已是过去时。恩格斯本人说过,股份制的发展让这种实际上的公有制主导了资本主义。通过股份制,工人和其他劳动者同样可以享有很大一部分产出剩余。国家的再分配调节,民众参与的立法,都是对私有经济的制约。”

“最关键的,公有制无法解决效率和进步问题。”郑宇坦然地说道,“生产资料国家所有,说到底就是『政府』所有,从管理者到劳动者都没什么归属感。在一个公有制官僚社会里,管理者唯一的动力是升官,那样他只会注重完成上级安排的生产任务,而无须关心长远的发展,也就谈不到持续创新,持续提高效率;在一个民主体系的公有制社会里,公有企业管理者做好了也升不了官,利润是国家的,也自然没有动力把企业做好,没有持续创新的推动力。自然也谈不到效率。”

“公有产业适合在一些新行业中作为榜样,为私营企业的进入提供参考和激励。”郑宇说道,“再就是一些不以盈利为目的,关系全社会总体效率的公共事业,适合公有制。不要指望公有制来解决效率本身,他只能为发展效率提供辅助,而不能作为市场竞争的主体……”

“以私营企业,尤其是股份制企业的利润冲动去进行市场竞争,实现效率提升,而以公有制为其提供保障和支持,再以『政府』,民意机关的立法和社会组织进行二次,三次分配,在效率提升的同时实现公平。”

“让最合适的组织形式去做最合适的事情,这样才能持续提升全体国民的福祉。”郑宇坦然说道,“不要『迷』信所谓的金科玉律,更不要『迷』信一个建立在错误基础上的理论大厦。皇产搞了这么多年,公有制的效力和问题,如何综合发挥两者间的互补『性』,弥补其对立,我想我比你们都有发言权。”…,

众人面面相觑,沉默不语。

“中华社会党认为,未经实践检验的社会改革不能一蹴而就,也不可以让国家发展为了某些政治目标服务。社会党反对形而上的意识形态化,反对以简单粗糙的方式解决复杂的社会问题,反对以暴力推翻合法『政府』的手段来实现所谓的公平和正义。社会党反对以消灭对手作为解决国家内部矛盾的做法,社会党坚持认为劳工阶层和其他一切阶层都应该不断进步,并通过合法手段争取合理合法的利益才能够获得越来越大的自由。”

“中华社会党认为,社会内部的阶层差异是正常的,也是无法消灭的。矛盾是社会进步的推动力,人为地试图消灭矛盾,把不同阶层对立起来,用强制消灭的办法来扼杀矛盾是不可取的,而且只能导致社会发展的停滞不前。”

“中华社会党认为,『政府』的责任不是消灭社会内部矛盾,而是把矛盾引导到有利于社会进步的轨道上。在国民内部,中华社会党坚持在法治的框架内,依据科学理『性』的精神,通过协商和对话的手段加以解决,并持续提升国民的整体利益。”

“中华社会党认为,人最基本的自由是思想自由,没有自由的思想,就不会有社会的发展进步。中华社会党尊重一切国民的思想自由,而此自由的行使以不损害其他国民的合法自由为前提,并服从于社会党的最高信仰:国民整体福祉最大化。”

郑宇一条条地说下去,旁边几个人运笔如飞,奋力做着记录。

“中华社会党认为,帝国境内凡合法注册,合法行动的政党都应该受到法律的保护,并愿意与一切主张以国民整体福祉最大化为宗旨的政党展开合作……”

“中华社会党认为,华夏的社会主义,必须建立在国民内部的民主,法治和公平基础上,并服务于华夏国民。这里的国民既包括抽象的整体,也包括具体的个体。华夏社会主义以民主确保民权,以民权保障民生,以民生作为实现民主和民权的基础。中华社会党的路线就是走有华夏特『色』的社会主义道路,无论对内还是对外,坚决维护华夏国民的整体利益……”

刘紫夜越听越惊讶,实在想不出来这个人怎么会有这么多稀奇古怪偏偏听起来又很有道理的想法!

“党的组织原则,可以参考复兴党,要把纪律『性』和党内的民主生活结合起来。”郑宇继续说道,“社会党与复兴党在组织上的区别,就是社会党要更加民主,更能够起到教育劳动者和组织劳动者的作用,把劳资关系的协调引导到良『性』对话,共同发展,实现整体利益最大的轨道上来,避免激化矛盾和暴力冲突。”

“社会党和原本的复兴党之间,主要的区别在于原本的复兴党是一个超阶级的全民政党,并不代表特定的某一个阶层,并且主要是从整体效率入手发展国家生产力;而社会党首先以支持劳动者的合法权益入手,从实现社会公平入手来推动效率的提升。未来的复兴党,要逐渐转变为以中上阶层为主要基础。这两个党是对手,也是伙伴,共同服务于国家民族的整体利益,并且将长期共存。”

“这就是我的初步建议。”皇帝环视全场,“我希望各位可以多花些时间,我们在这里把党章,内部组织,行动纲领,乃至初步的人员安排都敲定下来。一个月之内,党必须正式成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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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京华烟云(上)

华兴三年,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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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这个飞速发展中的国家一样,盛夏的城市,各个部分似乎都升腾着火一般的热情。

自从华兴次年以来,北京城也和其他主要城市一样,开始了规模庞大的城市基础设施翻新。电气化的道路照明体系取代了仿自英国的煤油路灯,每到入夜,复兴大道,凯旋门,各主要商务区,被精心布置的各色霓虹灯装点得如同水晶宫一般。从空中俯瞰而下,整个城市如同灿烂的光海。

原本有些破旧的三合土路,水泥路,砖路,统一改建了沥青石子路面,道路被大大拓宽,城市道路系统也得到了升级改造。各家住宅都通了自来水,家用电,装上了抽水马桶,炼焦煤气也得到了更大普及,取代了传统的蜂窝煤炉灶。

城市布局规划得到了完善,保护完好的老城区改建继续保持一贯的谨慎,而新城则大刀阔斧地采取了全新设计。城市的居住与办公,购物,教育,得到了更加紧密的配合,整个外围新城发展为了如同棋盘一般的卫星城,自成体系。

尽管很多工程依然在建设之中,赶上起风,城里更是尘土飞扬,但眼看着这座古城就这样一步步向着现代文明过渡,旧城的历史文化与新城的现代工商文明完美结合,北京城的居民依然感受到了一种极大的满足感与成就感。

这就是我们的首都,这就是我们的国家。

国战结束刚刚两年,很多东西却仿佛已经非常久远。战时体制下充满斯巴达军事色彩的学校教育已经悄然让位于战前的军国民教育,考卷上也没了“战争应用题”,“战争作文”之类杀气腾腾的内容。大街上几乎再也见不到慷慨激昂的爱国演讲,大街小巷也没了为国募捐的义务宣传队。走在街头,军人们经过之时不再受到民众的鞠躬致敬与欢呼。每个人又恢复了战前的状态,行色匆匆的依然行色匆匆,悠闲自在的还是悠闲自在。但每一张面孔上,却都流露出更多的自豪,更多的自信,以及更多的期待。

随着国家的大裁军,众多军人重新回归了日常生活,来到自己熟悉或陌生的岗位上,为了每天的油盐酱醋奔波劳碌。在公园,在大街小巷,经常会有一些伤残老兵戴着荣誉勋章,拄着拐杖或推着轮椅,路人无不报以敬意。

战争已经结束,军人们的精神却不会死亡。对于这些曾经为国家流了血,负了伤,牺牲了一生正常幸福的老兵们,人们依然是感恩的。

皇帝大婚之后,马不停蹄地主持了“北京和会”,随后就带了一票人马“度假”去了。

这北京和会,虽然各方并没有确定明确的裁军方案,但也算是发表了“联合公报”,表达了对和平的共同企盼,各国也的确着手制订削减军备扩张的方案。

到了这一步,中国国民原本绷着的一根弦也总算松懈了下来。

既然都不想打,想必也就不一定打得起来了。

尽管有不少人,尤其是年轻后生和后辈军人都难免怀念那一场轰轰烈烈的国战,恨自己没有机会上阵,或者没有捞到足够的功勋,但大多数国人内心深处,其实还是不想再次卷入这样危险莫测的战争。

这个国家,已经掌握了整个东亚,扩张了一倍的国土,成为世界有数的强国,甚至掌握了欧美强国两大阵营胜负的关键。经济正在快速起飞,国家各项制度逐步完善,民众生活大有改观,文化上也是一派欣欣向荣,有谁有真的希望这一切在大炮轰鸣之中化为一片瓦砾?…,

看着舒适的住宅,崭新的汽车,衣柜里花样繁多的衣物,如花娇妻,粉雕玉琢的孩子,职员和市民们不想再打仗;

看着三十来亩地里绿油油的庄稼,数着手头攒下来的华元,想着年后盖几间大大瓦房,给大儿子娶房媳妇,买匹挽马,小儿子有出息,已经读了初中,还不用花钱,想着日子越过越好,农民们不想再打仗;

看着窗明几净的公租房,看着老婆孩子脸上的幸福,工人们不想再打仗;

看着手里的股票不断上涨,自己的公司业务越来越红火,对外出口越来越顺利,企业主们不想再打仗。

毕竟,这一仗要打起来可不是踩个把蛮夷小国。报上分析得清楚,一旦开战,就是全世界都要卷入的生死之战,胜利的就是世界霸主,失败的就是万劫不复!

有几个人愿意在这样的好日子之下去冒那个风险呢?

明年就是国会改选之年,而这一次的改选,与往年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早在几个月前,历经反复辩论,反复修订,新的《议会选举法》终于获得了参众两院的通过。

根据新的选举法,选民的条件大大放宽,年纳税额额方面的条件从五十华元下降到三十华元,或者是服过兵役且年纳税额在十华元以上,或曾经一次性捐助超过三百华元。

尽管依然是一家只能有一个选民,但根据测算,帝国的选民数量依然从之前的七百六十万激增到了一千八百万。

选民基础的急剧扩大,主要来自于普通工农劳动者和市民阶层收入的提升,以及选举权门槛的下降。选民结构的变化,让来自社会底层的声音获得了越来越多的重视。

复兴党中越来越庞大的劳资关系协调会,终于在六月初宣布独立建党,定名为中华社会党,周明根任秘书长,主席空缺,以中央执行委员会行使领导职能,致力于“提升劳工阶层的福祉”,“提升全社会的公平与正义”,“促进社会更好地协调发展”。

与此前自由党,农民党,炎黄党等的独立不同,社会党的独立让复兴党从上到下发生了前所未有的地震。

原因无他,只因社会党的潜力实在是过于可怕。他的前身劳资研究会,本来就囊括了复兴党内最富有理想,最有才华,也最有实干精神的大半中青代骨干,以及大批的中下层办事员。这一独立,很自然地会得到各大工会,甚至农会组织,以及青年团的拥戴,等于生生挖走了半个复兴党。

更加令人匪夷所思的,如此明目张胆的拆台行为竟然没有遭到阻止和严惩,而如此大规模的党内串联,居然没有被复兴党中央提前制止。

对于记者的追问,复兴党秘书长郑金根只是轻描淡写地说道“复兴党员有离开的自由,这是他们的选择”,而身为党魁的郑宇却跟皇后去了贝加尔湖渡假消暑,内阁的唐绍仪等复兴党元老干脆以“事务繁忙”为由拒绝置评。

这背后的意思,让很多人浮想联翩,也让不少人忧心忡忡。据说已经有人吹风,近期还要筹备修宪,原本参众两院议员的委任方式要有调整,民选比例扩大,地方参政院也是一样!

这一连串的疾风骤雨之下,很多复兴党的干将老臣很自然地担心起了下一年的国会改选。长期的一党独大,执政联盟中实际的一党主政,让复兴党早已在潜移默化中把自己等同了政府,等同了国家。尽管郑鹰离世之时,郑宇曾经对复兴党进行了一番狠狠的敲打,从上到下进行了大清洗,也扩大了其他少数党派的势力版图,但复兴党一家独大的局面,甚至在国战后期所谓的“华兴分党”运动中也没有得到实质性的改变。农民党也好,炎黄党也好,自由党也好,尽管都逐步建立起了自己的国民基础,在一些地方扩大了自己的影响力,但总体来说,与复兴党根本不是一个量级。…,

国战胜利,以及之后一连串的扩张,改革,经济发展,文化革新,乃至宗教改革,皇帝郑宇的声望已经高得无以复加,而以郑宇为党魁的复兴党也自然而然地重振声威,唐绍仪内阁之中复兴党的一家独大就是明证,也没有人想过在下一次国会改选中复兴党会遭遇真正的挑战。

但挑战偏偏就这样突兀地来了。

尽管在社会党的独立声明之中,身为复兴党元老之一的周明根狠狠地吹捧了复兴党,谦逊地表示“只是要为劳工阶层争取更多的合法权益,为帝国国民出力”,但任何人都看得清楚,这个在两个月内膨胀到一百万党员,并且还在继续膨胀的政党,已经成为复兴党最大,也最直接的对手。

尤其是在新选举法颁布之后,所有人都看得明白,这些新增加的中下阶层选民,面对中华社会党这个以“劳工阶层”为直接服务对象的政党,首先在情感上,其次在理性上,都有着天然的亲近。

尽管社会党公布的党章在很大程度上与复兴党相似,在劳工权益问题上并没有直截了当地提出数字化的要求,但意思已经足够明白:更加公平合理的劳动薪酬,更加科学的劳动时间,更好的劳动安全保障,更加完善的社会保障制度,更多的参政议政权利,更多关注社会公平与正义。

还没有正式公布竞选纲领,这个新成立的政党就已经获得了不少工会的捐款,自然也就等于掌握住了那些数量惊人的选票。政治观察家们心里清楚,他们选择这个时候独立,针对的就是明年的国会改选。当他们亮出竞选纲领的时候,也必然会引发国内政治版图的急剧变化。

不过,即使是对复兴党有着很多负面观感的评论者也不得不承认,这个新独立出来的社会党无论是组织结构,运转规则还是思想理念,都和复兴党有着太多相似。抛开在劳工政策方面的侧重,甚至可以把两个党看作孪生兄弟。甚至连宣传策略也都一模一样:群众大会,宣传车,传单,演讲,游行,标语,党报党刊,社论……

尽管表面上是一派井水不犯河水,但在基层,两个党的竞争,尤其是文宣上的明争暗斗已经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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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兴三年的这一场政治风潮,卷进来的远非一个复兴党,一个社会党那么简单。

以自由主义为号召的自由党,也开始极力扩张自己的政治版图。

尽管在战争期间,梁敦彦等自由主义者因其“反战”立场遭到了皇汉派等派别的严厉抨击,但战后“复古兴汉派”遭到重创,随着国家工商发展,国会复会,舆论管制放松,战后反战思潮的暗涌,新兴的资产阶级和中产阶级天然的自由主义倾向,都让自由派开始获得了越来越宽松的发展氛围。

自由党的早期骨干,除了梁敦彦等复兴党内部的自由派,还有很多大学和高中教师,著名学者,尤其是有过留学欧美背景的各界精英,以及国内受过新式高等教育的中上阶层。他们之所以宣扬和支持自由主义,除了出于信仰,也是基于其自身利益。

尽管他们也对国家的强盛心醉神迷,也同样对两代皇帝拥有无须讳言的敬仰和崇拜,但他们依然很难接受目前这个名为君宪,实在皇帝威权统治的体制长期持续下去。政府固然在改革选举制度等方面正在进行着改革,但自由派并不满足于这些成果,并且渴望在这个过程中获取更大的话语权,对国家和社会发展产生更大的影响,从而在资源分配方面自然而然地获得优势。…,

与建国前的郑鹰,国战期间的汪铭汉,周明根等人所做的类似,梁敦彦等自由主义者也引入了欧美自由主义学者的大批著作,并自费印刷广为散播。英国的托马斯?霍布斯、威廉?戈德温、约瑟夫?普利斯特里,托马斯?潘恩,洛克,大卫?休谟,亚当斯密和埃德蒙?伯克,法国的孟德斯鸠,卢梭等都成为了知识界的宠儿。

借助大学这个天然的论坛和学术自治场所,自由主义在青年之中潜移默化地生根发芽。尽管各学校的热血学生,尤其是民族主义的各社团也针锋相对地发动反击,甚至不惜扣上各种各样的帽子,以道德上的攻击煽动听众的情感,但自由主义在交锋中却并未落于下风。利用各个自由主义报纸和刊物,自由党开始了大规模的文宣工作,把主攻方向放在了国内的中上阶层。

不过,梁敦彦作为复兴党熏陶出来的精英,并没有落入自由放任主义,也就是“laissez-faire”的窠臼。作为深受郑鹰影响,并且久经政务实践的政治家,梁敦彦很清楚单纯的自由放任于国无益,尤其是在中国并没有什么基础,也很清楚自己的对手很习惯地会通过煽动民族感情,把一切外来思想扣上“西方”,“洋奴”的帽子来加以否定,并且把学术讨论演变为人身攻击,从直接否定对手的“立场”入手来避免错综复杂的学术辩论。

这位老练的政治家和思想家仿效当年郑鹰的“华夏新学”,提出了“华夏自由主义”,并且处心积虑地从各种古书中收集只言片语作为支撑。黄宗羲的那本《明夷待访录》让梁敦彦如获至宝,但其中直接攻击皇帝制度,乃至提出皇帝是国家大贼的言论却也让他颇为踌躇,最后只能删减出版,以为自由主义的本土“渊源”。

在这个“华夏自由主义”理论中,梁敦彦建议在政治上提升民权,抑制“不受制约的最高权威”,避免国家陷入对权力者的迷信,而被某些“才干不足,野心勃勃,眼高手低”的权力者利用,把民族带入深渊。

不过,梁敦彦也承认,在国家跨越式发展的时期,“一定程度的决策集中体制”有其优越性,在明智的统治者和统治团体的掌控之下“更有效率”。

梁敦彦指出,这种“集中决策”固然可以保证国家快速发展和转折期的决策效率,但如果长期下去,就会导致国家在这个至关重要的转折期中留下压倒性的*主义传统,从而为未来国家的长治久安和协调发展埋下隐患。

他认为,国家发展的目的,乃至整个人类社会的发展方向,是实现范围越来越广,程度越来越深的人权自由。要确保这一目的的实现,从长期来看,宪政,民主和法治是必要的手段,而寄希望于开明统治者个人的英明也许一时能够快速见效,最终却很可能自食恶果,日本就是例子。

梁敦彦举出了英国,美国和法国的例子,认为这些国家都实现了国家富强,民众安定富裕,民权自由的统一,而德国则“*主义过于浓厚,国家的命运被操控在少数统治者手中”,“随时可能卷入危险的争霸战争”。

梁敦彦接着分析了中国的现状,认为目前国家的强盛依赖于威权统治下的军事强大和工商业发展,但这一切的根基都依托于皇权。随着民智开启,平等意识越来越浓厚,这种“神授”性质的皇权必然受到越来越多的质疑乃至挑战,届时一旦爆发冲突,多年辛苦打造的秩序可能毁于一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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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京华烟云(下)

梁敦彦还指出,目前的中国,看似除日布新,枚四家日新月异,但某此根深蒂团的传饶不过是改头换面。

国家虽倡导法制,但法律的颂布,推行,实施依然赖于权力,而无法真正实现三权分立。司法独立尽管喊了很多年,但即使在中枢,也有很多违反法律的潜规则在默默地发挥作用“而在很多地方,权大于法基本上是明目张胆,。

梁敦彦还指出,在早先的战时管制休制之下,地方权力机构越权干涉司法乃至立法的情况屡见不鲜。尽管地方政府经历了大清洗,但中枢派下去的干部和调杏组却实际上成为了地方的最高权力机构。以一切为了国战,的名义,这此新的权力者往往无视法律,破弃正常程序,办事直截了当。这种办事方法固然捉升了办事效率,也支持了前方的国战,但留下的隐患在战后却难以消除。

梁敦彦甚至隐晦地指出,之前中枢政府的很多举措,甚至至今依然安效的一此法规,政策,都有违宪的嫌疑,而最高法院似乎并未真正雇行宪法赋予的权力,。

梁敦彦意味深长地指出,尽管华夏有幸生逢郑鹰和郑宇两位开明君主治政,可谓天估“但如果这种破坏法制如司无物,违反宪法而不加追究,以政府权力为国家信条,破坏三权分立根基的做法变成传饶,流传下去,必定在未来生根发芽并最终结出毒果。

梁敦彦认为,民众一切的权利,最根本的保障并非圣明君主。毕竟人的生命是有限的,尽管大家都希望伟大的皇帝万岁万万岁,但事实上,皇帝们能够有效饶治国家的时间不过几十年而纵观历史,大部分时间却是不称职的皇帝在任。

梁敦彦还直接弓用了曾经被满清派遣出使英国,并因为称赞英国休制而被满清清流,辱苏汉奸却被郑鹰延聘为顾问的郭嵩素之言三代有道之圣人,非西洋所能及也圣人以一身为天下任劳,而西洋以公之臣庶。一生之圣德不能常也,文又武又成又康,四圣相承,不及石年而臣庶之雅秆无穷,愈久而人文愈威。,

梁敦彦认为华夏之所谓三代之治,以璧竹书纪年当观之,依然不过是力强者胜,人心不古,所谓圣人也多是皋雅狠林,所谓禅让不过是强力其权的说辞。而我帝国之先帝,今上,治政之明,爱民之切眼光之锐,格局之阔,虽三代先王,古之令主不能及之万

梁敦彦认为,如此等超迈古今的圣君,实在是古今中外千中难寻一二。华夏能连逢两代圣君,可见民族气运复兴,女庸讳言。不过,观之历史,汉朝之高祖文景,唐的高祖太宗宋的太祖太宗,明的高祖成祖,至少比之其后代堪称英锐,而之后君主车庸弱之辈。可见这圣君,运气好的时候碰得到,但终究不是常态。如果国家民族始终把希望寄托在一代一代的君主都是千载难逢的圣君,那最终是必然会失望的。

一个才干不足之辈,掌握了不受制约的权力,弓发的灾难必然超过一此才干虽然不错,权力却受到足够制衡的精英。故而在梁敦彦看来,威权主义可以救华夏于一时“而终难救华夏于千秋,。中国之革新,步英法美后尘行民权自由,虚君立掌休制才是长治女安的根某所在。

洋洋洒洒一番列举分析之后,粱敦彦终于捉出了华夏自由主义,的内核尊重传饶,开启民智,宣传平等自由和博爱理金,逐步开放受管制的人权自由,争取在二十年内达到英法美等国的水准,以民权,来确保民众的自由,逐步p蝴皇权,最终实现虚君立宪的议会内阁休制。…,

梁枚彦大作一出,神咐纸贵,各大高校,知识界,中上阶层纷纷传阅,可除了叫好之声,却也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反时声浪甚至攻击谩骂。

哭黄党的璧汉风誉之上,最近因为文化论战落败有此姜靡的复古兴汉派干将们纷纷如司打了鸡血,争先恐后地开始狠扯梁敦彦。

章炳弗痛骂梁敦彦忘恩负义“从梁敦彦被先帝郑鹰一手捉拔栽培说起,又讲到此人在国战之时无视皇恩,临阵脱逃,在国战尚未结束的时候分裂执政司盟,自组自由党,可见其豺狼之性,帛投之s为毒何烈,C

章炳弗笔钱一转,又从此贼就读英国之伦敦大学,素受英夷亲重,与英夷多有私下往还,说起,列举其rs以夷变夏,的劣迹斑斑,隐隐攻击其居心巨侧,并公然以当年清流嘲讽就嵩素的时联加以讥讽出乎其类,拔乎其草,不容于充舜之世;未能事人,焉能事鬼,何必去父母之邦。,姚弗则指出,所谓自由主义,无非西人无君无父,豺狼习性,喜好强凌弱,弱肉强食之自由“而华夏上下敦畦,各安其位,圣天子在朝,诸贤尽职,正是天下大治,。金此善政,妄行西夷之自由主义,使礼教大崩,社会混乱“则华夏不亡而亡。姚麟还进一步抚出,有些人就是看不得中国强,就是看不得我华夏之民安居乐业,处心积虑加以破坏“此等奸谋虽黄发垂慧知其不可行“而梁敦彦则信之若圭其,。

公民党的梁启超,却是旗帜鲜明地支持梁敦彦,在璧新民丛报誉上连连发表文章,呼吁重视民权,。

梁启超捉出,中国经过几十年的积累,已经到了关艇转折“到底选择什么样的一条道路,也必将决定这个国家,这个民族未来千百年的命运。他认为,国家之强,根基在于民众之强“而民众之强,在于民权大兴,人人自尊自信自强独立,而非其他人权力之下的奴仆,如此才称得上是真正的强国。

没有民众之强,没有民权大兴,一切的强威都如司过眼烟云转瞬即逝,俄国,日本,就是此等侧子。

梁启超表达了时帝国两代皇帝的尊敬与尊崇之后,也谨慎地捉出治国当谋千秋万钱之根基,而国家民族之长远未来实赖民权“而民权的保障,并不能依靠圣君和皇权,靠的是宪法和法治,是教肯普及。

只有从小教肯国民自尊自信,做一个遵纪守法,懂得权利和义务的公民,并且以宪法和法律加以强制保障,国民才能拥有真正的人权,国家的枚序也不会因人亡政息而走向衰败和混乱。

已经受聘帝国大学社会学系的李达也参加了这场论战,并且不出意料地为二梁,摇旗呐喊。

李达,这位曾经被视为地方自治主义旗手,却在北京事变之后游历全国,随即富布修正观点“甚而被人私下视为骑墙派,的学者,在这一刻按放出了光彩。

李达明确捉出,所谓自由,并非绝时的,不受制约的自由。在西方首先发展起来的自由概金,即所谓L四匪口几,指的是社会中他人的强制被尽可能地减少到最小限度“也即是作为个休的人摆脱他人压迫的状态。

他明确捉出,那些攻击自由主义的人所扯评的彻底的自由,其实正是专制休制之下权力者依靠权力肆意录夺和侵犯他人自由的状态,而这种所谓的彻底的自由“时于社会中的绝大多数个休来说却芳最大的不自由,。反时派们有意歪曲自由的含义,其实攻击的恰恰是他们所拥护的东西。…,

他捉出,自由是天然权利,人生而自由,这种权利不可放弃,也不可录夺,除非这此人违反法律侵犯了他人自由而受到惩罚,。

李达回顾历史,提出中国的历史当中,人民在绝大多数时间里处于被奴投的状态“没有公正的法佯,没有平等,也没有思想,语言,工作乃至行动的自由,在不司的朝代之下,只有受奴投程度的深浅,即使是饶治阶层的r员,在奴投他人的司时,自己也是具高权力者的奴仆。

正是这样一个以奴投与被奴投为主要关系的社会结构,导致了中国历史上一次又一次的治乱循环。

李达指出,中国传饶社会没有真正的法治,法律不过依附于权力,是一种人奴投人的规则。在这样的社会中,没有人权,只有与权力挂钩的特权。所谓稳定,本质上是依赖于专制强权的压迫,是依靠用权威压迫,以愚民思想洗脑来维护人压迫人,人奴投人的制度。而这种制度之下,由于人天然向往自由平等人时人的压遭和奴投积累到一定程度必然弓发社会的崩诸,而被压迫者也就变成了暴民,彻底的民主,之中,人人的自由都无法获得保障,人民也就心甘情愿地渴望新的奴投,以实现有限度的人权保障“至少是生存权,。

在这种社会状况下,无论革命的口号喊得多么美好,这种制度的内涵都是人奴投人,人人缺乏自由,而社会形态也只能依靠高压维稳,自然也就谈不到大司世界,甚至连基本的稳定都不过是奢望。

李达进一步指出,早在古希腊与罗马时代,民选政府已经通过公共立法来保护人权,尽管那个时代的人权自由仅限于少数拥有公民权的自由人,而这此人的螓富,甚至可能没有中国传饶社会很多时期的中上阶层那么丰富,但他们在人权自由方面却芋有更多的保护,而彼此之间也更少会侵犯到他人的自由,可见人权本身是不应该和螓富挂钩,也不因民族和国家不司而加以区分的。

李达认为,在传饶专制社会中,饶治者之所以否定人权,强调特权,是因为他们拥有最大的权力,并且反对一切限制自己权力的障碍口他们否定自己和被饶治的人民有什么共司持性,把被饶治者看作持羊,加以放牧,并且千方百计地时其进行愚化教肯。在这样的社会中,只有饶治者暴虐的特权和人民无边的苦难。

这样的社会,权力主宰一切,也就自然只有人治而没有法治,所谓的法律只有严苛的刑法和执法者的特权,却毫无时弱者的保护,也根本没有法律的精神。一切对饶治者的束持,只能寄托于道德,这就好比和虎狼讲道义,让他们不去吞噬猪羊,是根本不可能做到的事情。这样的制度,用法律和规则来保护掌握权力的强者,而极力损害弱者的权利,弱者只能被动地接受,或者作为造反者被消灭。

李达大胆地捉出,国家的根基是宪法和法律,而法律的目的却是保护个人自由,而非破坏个人自由。这肿保扩,首先要明确个人权利与公权力的界限,其次要明确个人自由的行使不得以损害其他人自由为代侨。

在公正的法律休系中,法律时个人和政府,时领导人和平民百始要有司样的约束力,政府不可以随侦行事。实现了这样的法治,社会也自然而然地可以实现稳定。反之,依靠权力来维持高压饶治,肆意侵犯个休权利和自由,必然弓发被压迫者的故意和反抗,整个社会只能陷入高压维稳和越来越大的反抗这一死循环,最终走向崩诸。…,

李达进一步捉出,所谓民主也好,专制也好,都是实现国民自由人权的手段,不可本末例置。国民在建国之时选择了君主立宪,这是国民的裁择,而政府也应该尊重国民的选择,也就是要尊重宪政休制,尊重法制,尊重三权分立。

李达坦承,之前国家由于种种内忧外患,干生多时候政府不得不采取从权,的策略,事实证明,国家的问题也因此获得了比较好的解决。但这种状况并不能用来说明威权休制将永远持续下去,更不能作为进一步破坏国家宪政根基,加强威权专制的理由。

李达的文章,一石激起千层弗,顿时弓爆了整个北京的典论格局。

自帝国肇建,尽管宪法有保障言论自由,但在实际棵作过程中,通过新闻牌照许可,富传部典论弓导,典论界司心为国“复兴党吸纳典论界精英入党,政府和执政司盟各党力抚,某此笔扑等措施,政府时于典论始终有着一定的控制力。

由于郑鹰本人时典论态度较为开明,总休的典论开放程度依然是很高的。只要不触及某此底线,几乎可以算得上是畅所欲言。当然,你的言论弓发社会反弹,或者不被主流认可,那是水平和认识问题,无关其他。

到了郑宇时代,接距而来的兵变,新政和国战,稳团地位和加弗权威的需要,都让这位新皇帝选择了加强典论掌控。借助战时立法,郑宇成功地启动了敏感新阅出版审杏,休赫,实现了时典论的强力弓导。

虽然在战争中的几次和战裕战,战中和战后时国家大政方针的讨论,乃至在其默许乃至主动推动之下,典论界对地方甚至中央政府施政的扯评和建议都表现出了很高的典论容忍度,但心照不富的,始终没有人敢于或者说能够公开发表时皇帝威权饶治的质疑。

可现在,李达做了。

这位德高望重,甚至被两代皇帝推许,和郑宇多次详谈的学者,在这个时候发出了惊天动地的一炮。

这是时中国传饶威权主义的攻击,甚至可以被认为是针时目前皇帝威权饶治而来。短期的错仔之后,很多人,即催某平责反时蒂这之人,都不得不佩服这个人的勇气,也自然而然地担忧接下来来自最高权力层的反击。但出人意料的,正在贝加尔溯畔新建的庄园渡假的皇帝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甚至中华宫,内阁,乃至被视为在野清流之望“却在上层被传为皇帝哨舌,的璧华夏时报誉的大笔扑北竹,也都出人意料地保持了沉默。

这种沉默,在某此时候可以被视为默许,但时于了解那位最高权力者一贯谋而后动,后发制人,凤格的人们来说,却意味着未来的暴风骤雨。

眼看着突然之间万马齐啃,最后连梁敦彦和梁启超都s里没底,托人打听宫内,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却始终不得要领。

复兴党上下,虽然一直保持沉默,但眼看党魁,郑宇始终沉默,却渐渐有人开始按抚不住。

几位复兴党的文胆也开始捉文反击,历数国家三十车夹日新月异的尊仆决笛寸苏酮弗百业弗名车枚抚政粹护,并指出国家正在步步地完善宪政休制和三权分立。他们认为,自由和人权圆然重要,但前捉却是国家主权得以维护。没有了主权,在故国的军靴与刺刀之下,在饥饿面前,根本谈不到什么自由与人权。如果混靖了这种主从关系,先后关系,国家施政就会识入歧途,最终强调自由人权的结果就是没有了自由人权。

在唇枪舌剑之中,国民们也在观察,在学习,在思考,而某此心思各异之人,却也在默默地寻找着机会。

很少有人意识到,一场政治风暴已经开始了酝酿,并将在不久的将来,席卷整个神射,并再一次改变这个国家,这个民族的历史。(未完待续。

第八十四章 西北飓风(一)

甘肃省城,兰州。

黄河穿城而过,滚滚浊流把城市一分为二。一座宏伟的铁桥飞架于黄河之上,桥头悬挂着巨幅标语:“敢为天下先!”

黑色轿车驶过铁桥,从老城区进入了黄河北岸的新城。

新城的道路比南岸更加平整宽敞,一色的沥青石子路,斑马线和车道的间隔线都是一丝不苟,道路两边不时可见路牌和交通标识,倒似比内地的大城市还要规范不少。陆上行人都是行色匆匆,马路上除了马车,汽车,自行车和边三轮摩托,不时还可见到内地刚刚兴起的物事—出租汽车。

亚洲战争结束后,为了推动汽车的普及,帝国政府颁布了一项新政策:由中央出资,在各主要城市设立出租汽车公司,采购国产轿车对市民提供服务。

这一举措出台之后,喜欢追逐新鲜物事的市民很快就亲身体会到了汽车的好处,进而开始大举买车。几家主要的汽车公司也先后推出了适合中等收入阶层的低价汽车,很快掀起了国民购车热潮。

尽管限于经济发展水准,中国拥有购车财力和意愿的人群比重并不大,但在这样一个人口大国,绝对数字加起来依然足够可怕。这个快速工业化,且拥有充足石油供应的国家,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开始向着摩托时代迈进。

道路两侧的楼房,大多是新建的新华风洋灰砖混楼,不少楼房看起来就是名闻遐迩的“兰州公租房”。这是兰州市响应中枢精神,率先大力推广的善政:以政府出资兴建公寓楼,廉价出租于工人和其他无房市民家庭,以解决其安居需要。

借助这一善政,加之兰州军工和重化工业的快速发展,大批外省移民和本省农民潮水一般涌入兰州城,短短三年之内,兰州人口已经翻了一倍多。

巨樱宣传海报之上·几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学习兰州好榜样。”

“这是陛下的题字。“司机颇为自豪地说道,”咱兰州这些年变化不小,多亏了……”

他似乎发觉自己说错了话,尴尬地笑了笑。

赵丰杰冷笑了一声:“欺世盗名之辈……借着陛下的天威做护符·在这里关起门做一方天子,生杀自专,林正道有何德何能让国民给他唱颂歌,捧臭脚。”

何子清看了看这位脸色涨红的当地名人,微微一笑:“赵先生,作为律师,我既然接了这个案子·就要为当事人的利益尽心尽力。这是我们律师的职业操守,和某些官员是个什么人没关系······他是清官也罢,是包龙图在世也罢,或者是各欺世盗名的大奸大恶之辈也罢,都和我没关系。”

“我只是依法为当事人辩护。”何子清拍了拍皮包,“赵先生,你完全没必要担心我会因为对方的官声如何而临阵退缩。真相只有一个……既然有人诬告你们,我自然有办法让冤情得雪。”

“我是律师·”何子清一笑,“有我的职业操守。”

赵丰杰诺诺称是,心里却是一阵不屑。

说得冠冕堂皇·其实还不是看在那五十万华元的律师费上!如果不是大哥和那些朋友都已经身陷囹圄,随时可能弃市,而几所皇家律师行又不接收这个案子,怎么轮到你来赚这个钱!

不过,他可绝不敢轻这位人称“剃刀”的刑事诉讼律师。

道上的人已经说得明白:这案子,如果皇家律师行不接,能有些胜算的,也就是这位纵横南北未经一败,后台通天的“剃刀”律师!…,

车队驶过长街。

所到之处,市民们自发地行注目礼·很多小孩子都面露兴奋之色,交头接耳地议论着,眼中透出羡慕。

这是甘肃省长林正道子爵的车队。

在这个时代,林正道,已经成为了甘肃的化身,甘肃的代表。

甘肃·目前属于“训政省份”之列,并未享有“宪政权利”。

之所以仍处训政,原因还是本地情况的复杂。

甘肃历来是民族混杂,族群冲突激烈的地区。早在咸丰年间,甘肃就经历了一场前所未有的浩劫:陕甘回乱。先是回民发动暴乱,对汉民展开血腥屠杀,随后左宗棠统帅的湘军入甘,又对回民展开残酷的大屠杀。反复的战乱之后,甘肃血流成河,白骨皑皑。根据另一时空的统计,甘肃宁夏地方,在1861年人口近2000万人,到了188年只剩不到500万人,可见屠杀之惨烈。

到了1880年镇**北上,满清实行新政,大批内地贫苦农民移民陕甘,总算带来了些许人气。

到了甲午年镇**北上,却引发了陕甘地区的一场大战。

早在左宗棠进陕甘,甘肃地方的回教叛军就与湘军恶战,其中马化龙降而复叛,被左宗棠所杀。马占鳌却在新路破一战成名,打死左宗棠麾下悍将傅先宗、徐文秀,进驻新路坡的四十营湘军全部溃散。

不过,马占鳌此人颇有心计,击败清军之后反而力主投降,提出“自古大盗远如张角葛荣黄巢闯献之徒,近者咸丰初年之洪秀全,皆无下场……去一左宗棠,将有无数左宗棠在其后,河州弹丸何能与天下抗,君子见机而做,不俟终日。今日之事,舍降别无生机。吾意已决,诸君勿复言。”,乃使其子马安良等“十少爷”赴安定请降。

左宗棠见此人知情识趣,也着实惧怕河州军的凶残能战,故而也就接纳投降。为了牵制马占鳌,左宗棠又同时册封了马占鳌的助手马海宴和清廷这边的马福祥,马家为首的河州势力从此在陕甘地区坐大。

等到了镇**北上,西路军兵锋直指陕甘,饱经荼毒的汉蒙居民箪食壶浆,已经成为地方霸主的三马自然不能束手待毙,集合大军前来征战。

不过,带领镇**西路军的林肃仁一战成名,提兵一师十荡十决,杀得西北联军尸横遍野回教军血流成河,威震西北几十年的河州马队一战而摧。饱经荼毒的当地汉蒙趁机起义,配合镇**攻打残忍冷血的河州军,对马家族人和河州回人进行了残酷无比的大屠杀。林肃仁原本就是个狠人对此也采取了默许,百年来的血仇之下,汉人对当地回民进行了“封山靖海”,几乎诛绝了当地回民。

不过,自此一役,甘肃当地治安大崩,多有地方结社很多会党势力复起。尽管在战后帝国清洗会党,但碍着此地民族混杂,又是控制新疆的咽喉要冲,甘肃事务纷繁复杂,竟成了一个烫手山芋。后来,时任国务总理的陈磊见形势不妙-,终于派出了得力亲信。这些人倒也不含糊,在甘肃大刀阔斧除旧布新倒也有些新气象。可到了1901年的大清洗,甘肃省长和几位亲信吃了陈磊的瓜落,自然是拘捕进京。这些人在甘肃施政也难免打击了甘肃当地的传统势力。到了这个时候,眼看着陈磊垮台,树倒猢狲散,这些人趁机上京告状,列出大批罪状,正中当时中枢政府的下怀,自然也就笑纳了这些陈磊的“累累罪行”。…,

有了这个前车之鉴,后来的甘肃省长班子基本都走了“无为而治”的道路,与当地势力结好,反正只要大面过得去中枢的军政要务支应得力,地方不出乱子,一切都好商量。

就是这样一番和光同尘,在1901年-195年的基建狂潮和投机热潮之中,甘肃官场也难免卷入了这些利益分肥权力寻租的游戏。到了亚洲之战前郑鹰借助黑龙江马江ˇ李平事件清洗官场,甘肃的黑幕也被掀开省长和几个亲信直接被调查组“双规”,甘肃官场一时又是群龙无首。

说到后任,当时人人都以为,按甘肃形势之复杂,理政之难,经济之落后,以及地方之重要,非经验老辣久经政务之人无法坐镇。但最终推出来的人选却让人大跌眼镜:皇帝亲信,慈宁系文臣之首的林正道出人意料地脱颖而出,以三十六岁的年纪雄踞甘肃省长的高位。

随后,被称为“林旋风”的一场政治风暴,就以雷霆万钧之势席卷了甘肃官场。

林正道不是一个人来的。

他从自己在洛阳的一整套骨干班底带到了甘肃,又从中枢和其他地方抽调了大批精兵强将,一到兰州,就谢绝了当地官员的“接风宴”,直接开会。

面对着已经被清洗得有些面目全非的甘肃官场,林正道当场开会,当场拿顶子。

当时的情景,后来被记者捅了出来,读之令人耸然动容。

随行的禁卫军和宪兵全副武装控制了整个会场,林正道的副手,前禁卫军上校张铁坚面无表情,一条条念着罪状:

“兰州市市长谢亚鹏,涉嫌收受巨额贿赂,廉价出卖国家资产,在重大工程招标中串谋舞弊,证据确凿,马上逮捕

“省工商发展厅厅长李僧贤,涉嫌瓜分国家资财,贪墨国家工商业补贴款项,数额巨大,证据确凿,马上逮捕!”

“省农业厅厅长尤尔烈,涉嫌收受巨额贿赂,导致劣质农业生产资料混入农业供应渠道,造成严重损失,证据确凿,马上逮捕!”

短短两个月之内,甘肃中层以上干部,足有六成半进了班房,并且很快就在法庭上被雷厉风行地定了罪,马上服刑。剩下的官员,大部分都被降级甚至开除,大批赃款赃物被追回,天价财产被充公。

这一场剧烈的政坛地震在甘肃首先掀起,正合了郑鹰和郑宇父子挽回民心,塑造“众志成城”,“一切为了国战”的心意。在皇室的推动下,也是在内阁的直接鼓动下,林正道成为了帝国官场中的一股清新之风,并且成为了媒体宣传的楷模,一颗冉冉升起的政治明星。

到了郑宇平息北京兵变,掌握政权,在国家公审现场发布施政演说,重点强调清理吏治,改革官场体制,兰州更成了重点宣传的样板。

郑宇亲手题写“学习兰州好榜样”,一时神州纸贵·林正道大名风靡大江南北。

一番大清洗之后,林正道主持的甘肃政府一扫之前的和光同尘,执行中央新政不折不扣,大刀阔斧推行新政·配合战时体制,确保西北前线的供给,并大力动员本地预备力量,整饬治安,完善基层组织,扩大工农业生产,建设公租房·发动文宣,鼓动募捐,扩大义务教育,样样都走在帝国各地方的前列。

为了配合中枢政府打造“新政样板”的需要,各大银行对甘肃政府也是慷慨解囊,砸下了金山银山,认购了天量的地方债券,提供了海量的项目贷款。…,

就这样·短短一两年的时间,兰州发展日新月异,往日略带萧条的老城区焕然一新·更扩建了第一任甘肃政府重点推行的“新城区”,城市人口暴增,秩序却大大好转,城市卫生在一系列的严厉惩罚措施和严格执法之下也大为好转。

另一方面,甘肃政府秉持林正道“放水养鱼”的政策,对工商业投资给与税收优惠,坚持大比例的赤字财政,依靠“金融创新”解决融资问题,着力“改善基础设施,提高城市居住条件·打造宜工宜商宜居的三适宜城市,把兰州建设为大西北的总枢纽”。

在复兴党内,林正道一直被视为铁杆保皇党,也是最为强硬的激进派,一向主张全民奉公,强力政府。这一次在甘肃大展拳脚·又得了前后两任皇帝的嘉许,复兴党内几大党报更是将其作为样板典范大加颂

一时之间,这位作风强硬,政绩卓著,偏偏又外形俊朗,学识渊博的高官成为了媒体明星,甚至连不少欧美报纸也有所评论,都认为此人前途无可限量,“很可能在下一次改选后入阁,作为中国新皇帝掌握控制国家政权的得力羽翼”。

不过,战后随着五年规划,举国建设,皇帝大婚等一系列事情,林正道的热潮也逐渐降温。原本的媒体宠儿和帝国新星,在宣传中渐渐失去了踪影,只是偶尔能够看到一鳞半爪。

很少有人想到,甘肃的风暴,到了这个时候却只是一个开始,还远远没有到终结的时候。

亚洲战争结束两年之后,深感战争之后人心懈怠,工商业发展中很多历史遗留问题再度发酵,尤其是发现这些问题与传统的民间会党多有联系的林正道,又提出“扫荡会党残余,从源头上解决**和治安问题”,并依靠自己在甘肃的强大影响力和控制力,推动地方参政院通过了一系列的地方法规,将矛头指向了“会党残余”势力,“斩断伸向国民权力的黑手”。

一时间,甘肃报纸铺天盖地都是林正道省长率各部门举行“誓师大会”,坚决清洗掉“会党残余”势力的新闻报道。

很快,甘肃打击“会党残余”的行动就取得了令人瞩目的进展。

一个个“会党骨干”被揪了出来,各路泼皮混混,地方豪强,打着宗族旗号欺行霸市的反动势力,地下会党组织,以结义为名结成团伙买卖人口和鸦片的团伙纷纷落网。报刊媒体也是长篇累牍,到处都是一片赞誉。

乡绅百姓也照例送来了“万民伞”,“青天匾”,而省府则宣布“打击会党残余黑恶势力取得了阶段性成果”,但“这只是开始”。

是的,这只是开始。

永远走在时代风口浪尖,“敢为天下先”的甘肃很快宣布,打击会党的重大战役“发展到新阶段”,进入“深水区”。

一名又一名的“会党龙头”落网。

名单一出,神州纸贵。

看着这些表面上为“地方代表”,甚至多有曾任地方参政院议员的头面士绅纷纷落网,被披露出一连串的恶行,国民们愤怒了。

没想到这些榨取国民血肉的奸商,一边用小恩小惠维持着表面光鲜的“实业家”,内里居然是如此贪鄙无耻,残忍无良!

什么是会党?

表面上看,会党似乎只是地方上游手好闲的泼皮无赖,或者是欺行霸市的团伙,甚至他们收受好处的时候还“蛮讲规矩”,很有“道上的规则”,但实际上,不就是与政府对抗,甚至如华夏民主党和青年党一样谋逆的逆贼!

那些喊着“民主”,“自由”,“共和”的人是个什么嘴脸,在国战前和战中干的事情,大家还历历在目。现在看来,这会党隐藏之深,用心之险恶,实在是令人触目惊心!

更可怕的是,很快,这些人之前的劣迹斑斑,尤其是与之前政府的勾结往还,在公检法系统寻求庇护,黑白勾结的劣迹也被政府揭露了出来,帝国上下更是群情激奋。

如此逆贼,不杀之何以告慰先烈!纟

第八十五章 西北飓风(二)

第八十五章

西北飓风(二)

省政府。

这座十二层大楼曾经是兰州市的地标建筑,是第一任兰州市政府投入“巨资”建成的。不过,林省长对此并不满意。早在华兴次年亚洲战争结束,省政府就宣布了新办公楼的建设计划,并获得了地方参政院的专项拨款。新省府大楼将建在新区,圈地一千亩,主楼高达四十五层,是西北地区当之无愧的第一高楼。

省长林正道是个威严中透着温和的中年人。他的眉宇之间带着一丝疲惫,嘴总是坚毅地抿着,斜飞入鬓的双眉之下,一双深邃的眼睛隐隐透出一丝微嘲。

“何子清……看来有些人终究是坐不住了。”林正道合上手中的文件,递给秘书,点了点头,随后转向面前的张铁坚,“铁坚,你不必太担心,这些事情是我的注意,上面要查,也自然是我来顶。你是国民的一柄利剑,要斩断这世间的一切罪恶,就绝不能怀疑自己的选择。放手去干,我们绝不能向一些黑恶贪腐势力低头。”

刚刚走出门口的秘书听了,眼圈微红,心中一痛。

虽然自家跟随首长只有一年多,但眼睁睁看着这位外面如同烈火烹油的省长每天殚精竭虑,一方面要照应地方上的一应事宜,一边还要应付各路的明枪暗箭,此时此刻听了这么一番剖心沥胆的表白,秘书更是心中感慨:政府里,终究还是有着如此秉持公心,为国而忘身之人秉政的。而这样的人,才是这个国家,这个民族的希望。

坐在林正道对面的省警政厅长张铁坚却是满脸凝重,眉宇间微现憔悴。

“首长,我不是怕他们对我下手。至于何子清,不过是个无良的讼棍,我对付他并不难。这些人想败坏我们扫除会党清理**的大计,破坏我帝国澄清社会的标杆样板,那就必然会粉身碎骨遗臭万年。”张铁坚绷着脸,皱着眉,声音中带着隐隐的不安,“我真正担心的是北京……直到现在,我还查不清到底都有哪些人要对付我们。这股风,恐怕不仅仅是对着我,甚至不仅仅是对着您,这是……是对着陛下。”

林正道眉毛一挑,片刻之后点了点头。

“铁坚,你能想到这一层,政治上头确实成熟了。”林正道说道,“这股风,闻着味道就不对。前几天北京的报纸上有人指桑骂槐地说‘某些地方政府无视法治,某些人是现代的来俊臣和周兴”,还有人说“某些城市嘴上喊着发展经济,实际干的却是借着各种名义迫害士绅,掠夺家产”,看来咱们的打黑除恶是碰到了某些人的痛处,甚至让某些人忍不住要反击了……”

“不过,他们注定翻不起风浪。”林正道的话让张铁坚眼睛一亮,“铁坚,我听说,他们之所以请何子清,是因为皇家律师行拒绝接手这个案子。你想想,这说明什么?”

张铁坚脱口而出:“这样说来……陛下是站在我们这一边的?”

“你说呢?”林正道微微一笑,坦然地盯着张铁坚,“铁坚,咱们这位陛下可是眼睛不揉沙子的!一切忠奸面孔,什么人是一切为了帝国,什么人是私利当先,陛下心里一清二楚。你我做的这一切,俯仰间无愧天地,说到哪里也是站得稳,挺得直腰板!”

“可法律……”

“铁坚,你我在陛下麾下这么多年,枪林弹雨过来,到了这一步,还有什么看不明白的?”林正道起身,踱到张铁坚面前,静静地看着自己这位得力助手,“这个人世间,最重要,最崇高,也最宝贵的,不是别的,是正义。&*..最快更新**”…,

“义之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林正道吐出了一口气,挺直了胸膛,语气坚定,“为了我们心中的正义,法律也好,规矩也好,该破的时候,也要敢于破弃。只要我们一切为了帝国,一切为了陛下,一切为了这里的国民,为了实现我们的正义,又有什么看不开的呢?”

“铁坚,你要明白,对待帝国的敌人,就要如同寒冬一样冷酷无情,千万不能有妇人之仁。先帝是怎么遇害的你忘了?”林正道盯着张铁坚,“陈磊的残党,会党的残余,在国战前后搅起那么大的风云,甚至在战事正酣的时候还策动反战,煽动内乱,在舆论上头造谣污蔑,破坏国家大局!这些无良奸商,对民众敲骨榨髓不说,还百般逃税,对上谄媚拉拢,腐蚀我政府官员,对下表面上捐款建校,暗地里阴毒贪婪,实在是国家民族的蛀虫。”

“这一切都是为了帝国的大局。不管中间有没有些许夸张,但这些人为富不仁,与会党多有联络是事实,向官员行贿,腐蚀我帝国政府机构的旧账也跑不了。”林正道缓了缓语气,“除恶务尽,这句话,铁坚你老早就说过,我也是很赞同的。国家百废待兴,正是大转折大发展的时候。如果不尽早除掉这些隐患,难道还要流毒子孙后代,眼睁睁看着这些黑恶势力和会党残余一代代地侵蚀国家和民族利益?”

张铁坚看着神色坚定的省长,缓缓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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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州西北,一座废弃的农场。

木房之中,一个全身**的男子一只手上铐着手铐,吊在钩子上悬于半空,神色委顿,手腕之上虽然缠着毛巾却满是血水。

一个精悍的警察提了一桶盐水,用力泼到了被吊男子的身上,男子疼得一皱眉,痛呼了起来,凄惨无比。

“这是审讯时间,赵先生。”一旁桌子后面坐着的检察官冷冰冰地说道,“这才七十二个小时,你已经睡过去十四次,这是对帝国司法部和警政部的蔑视。你实在太不配合我们工作了。看来……”

“赵先生,政府的政策一向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另一位警官却是面露怜悯,“你应该明白,硬挺下去是没用的。早些认罪服法,才是你唯一的出路。”

“我……我……我真的不是会党。”被吊的男子气息微弱,艰难地说道,“……求政府还我清白,放了我……我只是普通商人,那些会党的事情我根本不晓得……我做生意,总难免要有些交际应酬,也总有些借贷往来。那些人从我们这里收保护费,不给的话就会有麻烦。我们被会党敲诈勒索,是受害者……怎么现在反倒成了会党头目?王法……王法……你们刑讯逼供……违法,王法……”

“王法?”检察官豁然站起,走到男子面前,用马鞭挑起男子的下巴,看着对方灰败的脸色,“你以为什么是王法?你也配和政府讲王法?你不过是个会党!注定挨枪子的会党!”

“在政府的铁拳面前,你这样的垃圾是一定要被扔进茅坑,遗臭万年的!”检察官冷冰冰地说道,“王法?王法是什么,不用你来教我。我可以告诉你,司法部,警政部,政府,这就是王法!”

看着对方露出的迷茫和绝望,检察官指了指自己胸口的徽章:“看清楚了……我是帝国检察官,代表的是帝国的公诉权力!站在你面前的还有帝国警政部的同志,我们这些人之所以抓你,是因为你是会党头目!我们说你是,你就是!因为我们就是王法,你不过是个会党!”…,

“在政府面前,你什么都不是,只是这个。”检察官从胳膊上抓住一只往上爬的蚂蚁,放到男子眼前,用力捏死,语气轻蔑,“我们捏死你,就如同捏死一只蚂蚁,而你不但要死,还会遗臭万年。你的罪行从贩卖鸦片到买凶杀人,从欺行霸市到巧取豪夺欺男霸女,数不胜数。你就是会党中的头目,还多次试图腐蚀我帝国政府官员,居心叵测!认清现实吧赵丰材!”

男子看着被捏得粉身碎骨,触角还在微微颤动的蚂蚁,心头冰冷,忍不住悲号了起来:“苍天开眼啊……政府打击黑恶我支持,扫荡会党残余我双手赞成,可我只是个商人,真的不是什么会党啊!”

旁边的警官叹了口气,有些惋惜地说道:“赵先生,你还是面对现实吧。你的事情已经定了性,这是不可能改变的。虽然我们相信你不太可能直接参与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但你在其中负有责任是一定的,对不对?你那位密友顾大林在外面公开讲你是大龙头,他只是‘二驾’,你的办公室里还私藏枪支,你的手下在外面多次与人打架斗殴,还有这么多强买强卖的事情,你说你不知情,你说你是受害者,我们信,别人信吗?”

赵丰材面如死灰。

“赵先生,认清现实吧。”警官拍了拍赵丰材的肩膀,“你再挣扎下去只是白白受苦,而结果不会有任何改变。政府是不会冤枉一个好人的。就算你想减轻点罪名,可这公诉谁来做?审判谁来做?证据谁提供?政府说你有什么罪,你就有什么罪,这点事情你还没看明白?”

“对这样的反动会党,还谈什么道理。”检察官冷哼了一声,“既然死不改悔,想必后面还有大鱼!看来案情还有玄机,不用大刑是不行的……”

“检察官,金汁已经准备好了。”旁边的警察指了指刚搬进来的铁桶,捏着鼻子说道,“包管新鲜,吃不死人!”

赵丰材身子一颤,绝望地看着检察官,浑身抽搐着说道:“不,不……我不想再吃大粪了,别让我吃!别……”

警察一把握住赵丰材的下巴,冷笑一声:“你这样的无良奸商,榨取老百姓血汗的时候没想过有今天?平时锦衣玉食,现在知道大粪不好吃了?想少吃几口,就老老实实交待问题,懂吗?”

“不,不,我不要吃大粪……”

“检察官,先等一等。”警官笑着做了个手势,警察停住了手,“虽然会党恶徒冥顽不灵,可我们终归是为了治病救人,总要给他们一些改过自新的机会……”

检察官冷哼了一声。

警官来到赵丰材面前,盯着对方的眼睛:“赵先生,我再好好提示你一下……你到底是遗臭万年,还是将功赎罪,也就看接下来你的表现了……”

赵丰材恐惧地点了点头。

“我们都知道,你和省参政院的刘晋元,马志和,郭天伟来往密切……”警官顿了顿,“他们是不是给你经营会党组织充当了保护伞?是不是和你点过他们在上面,在外面都有人?他们是不是以庆生,祝寿的名义从你这里收取贿赂?是不是给你带过京城某些人的话,安排你在甘肃暗中破坏安定团结的局面,败坏政府的名誉?”

赵丰材的脸这个时候已经完全没有了血色,整个人剧烈地颤抖了起来,脸部肌肉扭曲地如同恶鬼:“……不,不,不……这都是没有的事啊。他们都有大学问,社会名流,我就是偶尔送点字画,其实也不值多少钱……我是贿赂过政府官员,那年头谁不干这事?但这两年肃贪,我是不敢再干了,再说这些只是求个平安,当年肃贪的时候也协助调查了,罚款也交了……但和这几位真没有这事!我和他们最多就是谈谈生意,聊聊文史,至于京城,破坏安定团结的局面,败坏政府声誉……这完全都是没有的事情啊!”…,

警官脸色一变,厉声喝了起来:“赵丰材!我看你还是没有看清楚局势!你们这些会党分子暗地串联,为的还不就是和那些勾连海外敌对势力,意图破坏国家大局的自由派勾连在一起,图谋篡权乱政!你以为你们计划巧妙行为隐蔽?其实政府早就在盯着你们!别看梁敦彦那帮人蹦得欢实,帝国的铁拳早晚就要把你们这些卑污下作之辈一扫而光!”

“对这种奸党还有什么好说!”检察官冷笑一声,“别浪费时间了……开始!”

“来了!”警察冷笑一声,打开铁桶,刺鼻的臭味扑面而来。他用木勺盛起热腾腾的一勺,旁边两个警察已经强行捏开赵丰材的嘴,警察一把就倒进了赵丰材的喉咙。赵丰材满脸满口都是粪汁,已经条件反射一般剧烈呕吐起来,在空中扭来扭去,如同一只虾米。

警官和检察官都已经恢复了平静,嘴角微翘,静静地看着赵丰材痛苦地挣扎,呕吐,扭来扭去。

“他娘的,审案子审成这个样子,简直窝囊至极。”警察呸了一口,转向检察官和警官,“两位大人,属下是真不明白,像这样的无良奸商,会党头子,混入谘议局的败类,直接枪毙不就得了,审个什么劲?跟这种人废话简直是有辱警政部的威名。”

“老丁,跟你说过跟多次,我们是纪律部队。”警官微笑着摇了摇头,“作为帝国执法部门,我们讲究的就是一切走法律程序,要讲求证据。这也是陛下一再训导的。现在已经拘押了太久,在案情和证据方面始终没有大的突破,这样下去会耽误打击会党残余的整体大业,这个责任,你我可都担不起。”

“是,是……”警察一听“陛下”两个字,赶忙一哈腰,“刘警官说的是,说的在理,是我孟浪了。”

“以后这些犯忌讳的话少说。咱们是**律程序的,和这些会党不一样。别看轻了自己……”

“法律,最重要的在于精神,而不是这些繁文缛节。”检察官在旁边冷哼了一句,“你们也都看到了,这种刁恶会党有多隐忍,多顽固。如果真按照条文和他们讲什么公理正义,法律程序,这些人还以为法律就是任他们玩弄的护身符,也体会不到帝国政府铁拳的威力。只有让他们亲身感受到国民的伟力,他们才能明白自己的渺小与龃龉。”

“不必有什么顾虑,只要不折腾死,可劲弄就好。”检察官说道,“不过要注意,离开庭还有三个月,别把人弄残了,痕迹也少留一些……虽说是拒捕,可总不能弄到遍体鳞伤吧……”

“不,不……我没有拒捕!我没有!”赵丰材挣扎着想说什么,却被警察捏住嘴,又灌了两勺大粪,顿时又是一阵剧烈的呕吐。

正在这个时候,外面匆匆进来一位警察,附在刘警官耳边小声嘀咕了一阵,刘警官面色微变,拉着检察官嘀咕了几句。

“把他放下来。”

检察官看着赵丰材,语气带了些微嘲,“赵先生,看来你的后面的确有人……活动能量倒不小,居然还进京告状去了。”

赵丰材的眼中闪过一丝光亮。

“不过你别高兴得太早。”检察官恢复了冷冰冰的模样,“在帝国政府的铁拳面前,一切的挣扎都是徒劳的。你不要忘了:皇帝陛下,一直在看着我们,也在看着你!”

赵丰材身子一颤,面如死灰。

第八十六章 西北飓风(三)

“这些人是奔着打击会党残余的战役部署来的,为的就是甘省乃至帝国清洗会党残余,彻底肃清官场**的大局。”

会议室内,张铁坚的声音反复回荡。

警政,监察院,文宣,税务,乃至地方警备区的各路人马,都是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位“甘肃打击会党残余办公室”,也就是“打会办”的常务副主任。

林正道目光炯炯地环视会场,目光所到之处,人人挺直了胸膛。

“这一次的打击会党残余,清理**温床,虽然是甘肃首倡,但实在是坚决贯彻了中枢的精神。”张铁坚坚定地说道,“身为帝国官员,一切为了帝国不只是一句空话。我们甘省自林省长履任,始终坚持的,就是一切为了帝国,一切为了陛下,一切为了国民。”

“秉持着这个信念,我们就可以战胜任何敌人。”张铁坚说道,“官场上总有人说,要做事,先做人。要做人,先学会和光同尘。可在我们甘肃政府,和光同尘四个字就等于背叛,背叛了帝国,背叛了陛下,背叛了国民!我们要做好帝国的公务员,首先就要与敌对势力划清界限,对待敌人如同寒冬一样冷酷无情!要做到公而忘私,大公无私,天下为公,就必须敢于斗争,敢于舍弃,绝不能因循苟且,坐视国民的利益一再受到侵害!”

“不管他们背后有谁,我们无所畏惧。”张铁坚深深吸了口气,神色无比坚定,“最近总有同志问,咱们的后台有没有别人的硬。我在这里就公开讲一下:我们,没有后台!”

安静。

“我们没有后台,是因为我们不需要后台。”张铁坚缓缓说道,“因为我们秉持的是天地间的正气,我们一切都是为了帝国·为了陛下,为了国民!有这样的信仰,我们又何需什么后台?

张铁坚说完,坦然地坐下。

“张主任所言极是。”

“就算这些龃龉之辈处心积虑有备而来·我甘省同仁怕得谁来?”林正道傲然一笑,起身,转过头,对着墙上的画像深深一躬,“仗陛下威灵,又何惧群魔乱舞?”

一左一右的画像之上,年老的皇帝与年轻的皇帝都是手扶军刀·面容威严,表情严肃。一样深邃的眼睛中,透出同样锐利的目光,仿佛要看破这世间的一切黑暗。

“这案子我不做了,订金退回。”

何子清看着面前的赵丰杰,语气平静。

赵丰杰一愣,随即脸色大变:“何律师,你可不能反悔呀···…还有个把月就要开庭·你这样,我哥就彻底没救了!”

“早先你们怎么说的?”何子清面无表情地说道,“只是一个普通的刑事案件·是有人落井下石诬陷你们……可我到了兰州,这算怎么回事?”

“我到这里第一天就被人跟踪了。”何子清说道,“紧接着有朋友挂电话过来,说这件事情背景很深,劝我‘洁身自好,,没必要和会党分子搅和在一起。后来又接到匿名信,警告我不要妄图颠倒黑白。”

“我去看守所见当事人,警察死活不离开,非要在现场盯着。我让他们走,却根本没人理我·我找警政部投诉警察违反执法规定,却被人用地方警政办事规则顶了回来……”

“报纸上开始揭我的底,说我专门给罪大恶极有钱有势的恶人张目,和政府做对,还说我在这里那里有别墅…···甚至前几天还有人以我的名义叫了妓女,我把人赶出去·他们在外边却组织了报社的狗仔拍照!还没庭审,我都已经成了荒淫无耻道德败坏的无良讼棍!”…,

“报纸上有人含沙射影地说,这一次扫除会党余孽是威胁到了中枢某些人的小辫子,我是这些人圈养的恶狗,专门给他们张目,这一次明里是辩护,暗里是针对林正道,针对甘肃政府······”

“你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何子清现在肠子都悔青了,自己好好的一个大律师月入斗金,何苦贪图那五十万元卷进这么一场无妄之灾!

赵丰杰咬了咬牙,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咚咚咚地磕起响头。何子清一下就懵了。

“何律师,这都是我他娘混蛋,我不是东西,是我没对您说实情!”赵丰杰抬起头,额头已经是血肉模糊,整个脸上肌肉扭曲,格外狰狞,“是!这事情没那么简单。我们也打听过了,是林正道这个王八日的伪君子,一门心思要讨陛下欢心,煽动民意,所以要搞这么一场‘打击会党残余,的运动,借着打击会党,清理贪腐,在甘肃排除异己,搜刮富户财产,抬高自己的声望,迎合穷人的仇富心理!”

“我大哥是和些江湖人有些往来,但他是没办法!”赵丰杰喘了口气,脸色涨红,“这年头,在地方上做生意,怕的一是官,二是匪。这些无赖混混不打点好,三天两头到你的场子去闹,好好的生意也能给你折腾黄了!”

“那你们怎么不去找政府”

“甘肃这地面民情复杂,民风彪悍,又碍着新疆军务大局,政府也是投鼠忌器。”赵丰杰说道,“再说了,早年政府里也有不少人都是喂饱了的,谁愿意趟这浑水,反倒是出首的会遭到道上的仇视,以后就再无转圜。我大哥那些年里也学乖了,和这些人称兄道弟,你们做高利贷,我不缺钱也借一部分,总之让你们有赚头。我的场子要人维护地面,让你们来。你们家里有什么困难,我接济。你们人进了警局,入了班房,我出钱托关系打点。人心都是肉长的,一来二去,这些江湖人也感念我大哥的仁义,就真的成了朋友。大哥的生意做得大,社会上有名望,这些人也乐得抬高自己的身价,逢人就说大哥是龙头,大哥也只当朋友间的乱吹捧,再加上这也确实对自己拓展生意有好处·也就没辟谣。”

“我实话实说,后来事情是有些变味。”赵丰杰叹了口气,“下面有些年轻的后生仔,也以跟着‘大龙头,为荣·和别人有些摩擦,也免不了抬出‘大龙头,的名号,乃至找那些江湖人‘摆平,,也确实干了些事情,但这些事情绝不是我大哥指使。他后来知道了,把那些人大部分都开除了,自己也怕得不行。还有不少事情·甚至他都一直不知道。那个所谓的会党干将顾大林,也就是这一片的帮会头子,倒是个讲义气的,他说这些事情他担着,不必告诉大哥。”

“林正道启动打击会党残余,打来打去都是小猫三两只,他大概是觉得成果不够显著,就开始盯上了这些有名望的士绅。正好顾大林等人犯了事·其中还有大哥公司下面的一些年轻人卷入,这下林正道他们如获至,就决定对大哥下手·办一桩‘大案子”。林正道还说了,他不管这案子牵扯到谁,都要一查到底。就这样,大哥进了局子,到现在我们都见不到人。”

何子清看着这个面色凄苦的中年汉子,心中百感交集。…,

他本人精通心理学,能感觉得出对方不是在说假话。

之前经过千难万难,动用了众多关系,终于可以在看守所与赵丰材免谈,一看那人他就知道肯定是受了酷刑。对方看着那些警察们的眼神明显就不对·畏畏缩缩,如同惊弓之鸟,手腕上戴着护腕,行动明显不方便,整个人精神似乎受过重创,而且说出来的东西明显也是被人强行灌输的一套说辞。

何子清这些年办辩护·对这个国家各地警政系统的作风算是了如指掌,对此既没有义愤填膺,也没有少见多怪。但接下来兰州警察对他提出回避的反应却让他错愕不已。

按照帝国警政的办案规则,律师会见当事人,警察是必须回避的,可兰州警察却是一定要留下,而且放言“这就是甘肃的规矩”。

等到了他联系北京的朋友,准备对这边的警政系统施加压力的时候,他才感受到了事情的棘手。媒体方面的朋友本来答应得好好的,但很快就回复说由于报社的领导认为事情“过于敏感”,还是先放一放;警政部的朋友说得更直白一些,这事情“牵涉到林省长”,而那位大人物是两代皇帝的亲信,“动不得”;皇家律师行的几个同行大律师私下也通过中间人带了话,说这案子是“上面”有意不让他们接,所以这些事情就不好介入了;最高法院的师兄学长也坦承这事情“太棘手”,并且直截了当地劝他“放开手”。

何子清又透过京里的关系了解了一些“江湖谣传”,更是冷汗直冒。赵成材交往甚密的几位官员,居然牵扯到之前曾在甘肃任职的前复兴党内阁重臣,现自由党党魁梁敦彦。想一想明年就是国会改选,几个从复兴党分出来的新党都要大展拳脚争夺选票,而因为分裂元气大伤的复兴党也在谋划着稳固阵地,再想一想最近北京闹得沸沸扬扬的“自由主义之辩”,尤其是想到这后边隐隐约约现出来的那位最高权力者的影子,何子清早就是心惊胆战。

作为帝国法律界的后起之秀,何子清早年留学牛津法学院,和最高法院几位牛津系的**官关系密切,在多年办案经历中也不可避免地编织了一张关系网,在方方面面都有不少资源,乃至这位不过三十四岁的律师很多时候难免有些少年得志的轻狂,下到地方上面对一些没见过世面的公诉人也说过一些过头话,庭辩风格公认“过于凌厉”,但当真正面对这样一股无可抵御的庞大势力,何子清终于感受到了可怕的威胁。

周旋于帝国权力中枢外缘的他很清楚,那位已经被传为“圣君”,新近又被那个昊天教宣布为“先知圣者”的青年皇帝,在一圈圈的光晕之下隐藏着什么样的枭雄心术。这个人在十八岁的时候就能脸不红心不跳地阴死了陆帅穆铁,把日俄两国乃至英法德美各路豪强玩弄于股掌,不动声色地利用了内部各路反对派和异见分子,随后又一反手让这些人死得凄惨无比,连带着还要遗臭万年回过头来,全国上下还都发自内心地拥戴和崇敬这位“圣君

想一想,这是何等的枭雄心思·又是什么样的狠厉手腕!

如果真的是皇帝要对付梁敦彦,连带打击自由党,乃至瓦解战后兴起的这一股民权民主风潮,巩固名为君宪实为皇帝威权的体制·而林正道,就和当年收拾陈磊之前的马江一样,只是皇帝推出来的一把…,

何子清早已没了赚那五十万的心思,只想有多远躲多远。

他看着满脸是血,涕泪横流的赵丰杰,心中有些不忍,却也知道这个时候一念之仁·很可能就是身败名裂的下场,当下深深吸了口气,摇了摇头:“赵先生,也许你说的都是事实,也许这件案子后面有很多我们难以想象的秘辛。但问题是,我真的无能为力。”

赵丰杰呆呆地坐在地上。

“我只是个律师。”诃子清苦笑一声,“这件案子,恐怕比你讲的还要复杂百倍·牵扯到的东西根本就不是你我这个层面的人可以接触。我也做了些了解······我劝你也死了这份心。其实,我倒是觉得,你哥与其硬挺着遭这份罪·还不如早点配合调查,别人让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好了,也许这样反倒能保住一条命。

赵丰杰难以置信地看着何子清。

“别怪我,赵先生,订金我如数奉还。”何子清说道,“这件事情我是真帮不了你。对不起。”

说罢他起身就要走,恨不得马上就逃离这个可怕的漩涡。

“何律师!您走出房门,我就死在这!”赵丰杰一把拽住何子清,猛地抓起旁边的水果刀对准自己的脖子,脸色狰狞·“我大娘已经为这事情吐了血,病危在床,我嫂子连气带虾也犯了痨病,您要走了,我们这些人都得死,我们满门都要死绝!留我一个人活着没意思·您要走,我先死!”

何子清愣愣地看着这个决绝的中年男子,半晌无言。

“何律师,你一定要救救材娃子!他不是个坏人啊!”

病床之上,哭瞎了眼睛的白赵氏,赵丰材的母亲婆娑着何子清的手,老泪纵横:“他是个心肠实诚的,虽然这些年做生意也难免和人家斗,但他心里是厚道的,就是有时候容易犯糊涂,交友不慎哪···…他是苦孩子出身,这些年为了家里和周济乡亲忙活,也没过上几天舒心日子。眼看着生意越来越红火,他还念叨着要给国家再多捐点款子,多开些工厂,多雇些人······怎么政府就非要他死呢?我们家祖祖辈辈的庄稼把式,好容易出来一个有出息的,咋就造了这个孽······老天哪……”

何子清看着这个骨瘦如柴,双目失明,形销骨立的老人,忍不住就想起了自己在英国留学期间,在家悄然病亡,临终还在喊着自己名字的母亲,一颗心终于动摇了。

做了这么多年“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活计,为了自己这个“不败”的名声精心挑选案子,依靠编织起来的关系网内外使力影响审判,他做了这么多事,赚了这么多钱,可这份孝心却已经没有地方去尽了。

这么多年下来,他办案子,无关正义,也无关真相,无非是你拿钱我办事。十年了,自己到底有没有真正面对良心做过些事情?一个律师,是不是就一定只能为了钱财去给当事人谋利?面对这样的人间惨剧,身为律师,就真的只能选择逃避吗?

“疾风知劲草,板荡见忠臣。”

省政府大楼,省长办公室。

林正道背着手,看着墙上那副《劲草图》,声音平缓。

“某些人就看不得国家走上富强之路,看不得复兴党长盛不衰,处心积虑要破坏安定团结的大局,拿一些鸡毛蒜皮的东西来说事,想要翻历史的旧案。”

他轻蔑地笑了笑:“梁敦彦以为自己洁身自好,就可以像英美政治家一样民选上台,操纵民意,贩卖他那一套舶来品,在中华搞什么自由主义,简直是愚蠢至极。”

“英国人,美国人,法国人一直想办而办不到的事情,偏偏他这个老党员却屁颠屁颠去为人前驱。”林正道摇了摇头,“就甘肃这个样子,还自由主义?我敢说,不出一个月,政府政令就不出省府,整个甘肃就是无法无天的天下大乱!一切的建设根本就是痴人说梦!”

“这么简单的道理,他绝不是不懂,而是装着不懂!”林正道说道,“他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一门心思想要实现他的组阁大梦!对这样的十足政客,我林正道没太多可说的,咱们走着看!”

复兴党纪律监察委员会甘肃省会书记,老资格的复兴党员薛俊权眉头紧锁:“可这事情关乎国家稳定的大局,陛下还没发话,我们这么做……”纟

第八十七章 西北飓风(四)

“老薛,你的眼光要看得开一点,想的也要再深一点!”道顿了顿,“现在是什么时候?梁敦彦他们那一次分党,已经让党的中上层伤了元气,这一次周明根搞社会党又分出了泰半精华,眼看着明年就是大选,如果再让梁敦彦这些人搅和一下,恐怕整个党就要四分五裂,一败涂地!”

“陛下为什么不说话?因为陛下在等待,等待我们这些忠贞之人站出来,明确表现出自己的态度!”林正道斩钉截铁地说道,“复兴党是先帝一手打造的民族政党,是国家复兴的希望。

这么多年,多少先烈付出了血和泪,才有了今天的国家,有了今天的党!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党毁在我们手里!我也相信,陛下作为党魁,作为先帝事业的继承人,也不会放任这些人毁掉这个党!”

“陛下在国战之前送了我这幅画,我每天都要好好观赏。疾风知劲草,疾风知劲草!”林正道说道,“现在疾风骤雨来了,正好看清楚谁是劲草,谁是墙头草!我受两代皇恩,从小吃先帝的米,睡先帝的床,读先帝发的书,这条命早卖给了皇家。这个时候我如果不站出来,那就是忘恩负义,要遭天打雷劈!”

“话是这么说,可梁敦彦毕竟是复兴党元老,先帝信臣,这事情……”

“此人大奸似忠,正是巨奸涂面,所谋不小。”林正道摇了摇头,转回身盯着薛俊权,“你想想,华夏民主革命党那帮人,也是宣传民主自由,平等博爱,抨击帝国政府是‘**政府,,和梁敦彦的歪理谬论何其相似!梁启超本来就是伪清余孽,一贯见风使舵·李达是地方分裂主义的吹鼓手,这些人到底是何居心,已经是昭然若揭。”

“先帝在日,一再强调·做干部,要识大体,重大局。”林正道深深吸了一口气,神色坚毅,“现在国家体制生死存亡,党到底是分裂毁灭还是从此中兴,就在于我们与梁敦彦这些人面兽心的豺狼谁胜谁负。我林正道是发了誓要尽忠的·老薛,对你我不强求,但我求你一件事:别拆我的台!”

薛俊权看着这位私下里被称为“甘郡王”的甘肃最高权力者,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首长,这样好吗?”

省长办公室。

张铁坚有些忐忑地问道:“……我是学警政出身的,法律上的事情我心里有数。这么做······这可是违反了太多法条了,也违反了警政系统的规定和纪律……这要是被人揪住……”

“出了问题·我负责。”林正道淡淡地说道,“铁坚,你不必有什么顾虑。何子清是个什么人?无良的讼棍!跟这些人有必要**律吗?我们就是要让他永世不得翻身!就是要让他名誉扫地!就是要让他背后的人看一看·我们党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何子清不是一个人,他代表的是那些居心叵测的自由派!”林正道盯着张铁坚,声音坚定,“铁坚,你还没看清楚?这些自由派,比革命党更可怕!革命党是在明处活动,喊口号,搞运动,一切都生怕别人不知道。可这些自由派却是打着‘民主,,‘宪政,和‘法律,的幌子·堂而皇之地在帝国政坛上窜下跳蛊惑人心!法律?法律就是这些人定的,你能指望法律治得了他们?”

林正道冷笑一声:“梁敦彦叛变了党,叛变了革命,一头栽到欧美殖民主义者的怀抱里,跟着喊一些民主自由的陈词滥调,对政府开炮·其实矛头就是对着我们复兴党!这些野心勃勃的买办,终于要露出他们的本来面目了!”…,

“国家形势刚有些起色,有些人就忍不住要行动起来,务必搞乱我们的国家秩序,让我们党威信扫地!对这种行为,别说违反点纸面上的法条,就算犯了天条,我林正道有何惧哉!”

“可中枢……”

“铁坚!你最近怎么越来越瞻前顾后了,跟个娘们一样!”林正道有些失望地摇了摇头,沉默片刻,叹了口气,“算了,我知道你的压力一直很大……”

“首长……”

“铁坚,你不必顾虑太多。”林正道缓缓说道,“实话告诉你,刘马周肖赵李六位中执委是一定会站在我们这一边的······这一次不是我们甘肃一家的事情,而是我们整个党的事情!”

张铁坚的身子猛地一震,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林正道。

“铁坚,你疾恶如仇,坚持党性,一直是组织上重点考察的干部。我早就在推荐你回中枢,警政部正在改革嘛。赵部长也是很欣赏你的……”林正道顿了顿,“铁坚,你知道,下次改选之后我就要回中枢,到时候我们还有很多更大的事情要做……不过做到我们这个层次,最重要的是要识大体,重大局,一切言行都要从总体,从大局上面把握。现在什么是大局?打退自由派的猖狂进攻,维护住党的领导地位,确保国家继续坚持复兴之路,这就是大局。”

半个小时后。

林正道喷出一口烟雾,把手中上好的古巴雪茄掸了掸,脸色阴沉地:“盯住他······有什么情况,随时汇报。”

对面的两个中年人深深一鞠躬:“是,首长。”

林正道摆了摆手,两人迅速离去,关上了门。

林正道出了会神,站起身,与对面墙上的皇帝画像无声地对视,嘴角抽动了两下。

兰州高等法院第一审判厅。

长达三个小时的庭辩之后,何子清已经是胸有成竹。

对面的公诉人号称“血北第一公诉人”,也的确有着极高的专业水准,尤其善于制造各种心理压力,技术陷阱,也看得出来为了这一场万众瞩目的庭辩做了充分的准备,但何子清很清楚,庭审的节奏一直被自己巧妙-地把握住,对方已经开始表现出情绪化的言辞逐步进入了自己的节奏。

这不仅仅是技术水准孰高孰低的问题。

何子清确定,他已经掌握了事实的全貌。

自从下定决心为赵丰材辩护,这位律师以前所未有的热情展开了工作,使出了浑身解数。北京的媒体终究也不是铁板一块在他的运动之下,终于有些不甘寂寞的报纸将兰州在“打击会党”案件中种种反常和不妥的行为刊登了出来,尤其强调了兰州警方监控辩护律师与当事人会谈,乃至可能涉嫌刑讯逼供,违反刑法规定,以非法方式搜集证据的问题,引起了北京方面的重视。

不出意料的自由党,公民党等在野党派纷纷借此发力,质问政府“是否准备包庇刑讯逼供事件”,是否要“诬良为盗”。

梁敦彦,梁启超等人更是纷纷撰文,呼吁“查明真相”,“挽救国民的人权”。到了这个时候,眼看着明年的大选风云变幻一些其他党派也纷纷借此发难,邀买民意。

复兴党中央方面,面对如此风潮也是措手不及。到了这个时候他们中的一些人才意识到,被两代皇帝褒奖的甘肃,看来是遇到了一些问题。而这一股风潮,恐怕也并非是一个洗冤那么简单。…,

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面对各方压力,中枢方面很快宣布“将密切关注情况”,并与甘肃方面联系,要求“确保公正,合法”地进行处理。在京的主要媒体也组成了“观审团”,就近观察甘肃的庭审确保公平。

有了这些势力的介入,甘肃方面已经不可能再把一切强行按在自己手里。何子清再次提出单独会见当事人的请求,终于得到了回应。在这一次会谈之中,经过他再三解劝,包括展示了北京报纸的报道,讲述了外贻有很多“大人物”“大记者”都介入了这个案子,终于打开了赵丰材的心结。

看兽赵丰材从犹疑,到激动,再到号啕大哭,饶是何子清见多识广,也不由得有些黯然。

赵丰杰没说谎,赵丰材确实不是什么会党龙头,充其量也就是些行贿之类的罪过。他是穷苦人出身,又是在甘肃这么个复杂的地方,一贯秉持和气生财,广交朋友的信条,和官面上也来得,与江湖人也来得。

顾大林原本是对赵丰材敲诈勒索,可后来见此人很有义气,也舍得用钱,在官面上根基也不浅,一来二去反倒成了朋友。顾大林虽然官场上也有人,但终归有些上不得台面,眼看着赵丰材的生意越做越大,名望越来越高,对外反倒以赵丰材的二驾自居,一来二去,赵丰材的“龙头”名号倒是在甘肃江湖里传扬开来。

这一次赵丰材被牵涉入案,让他本人很是措手不及。原本他还以为很快就能出去,没想到却遭到了严刑审讯,非逼迫他承认自己是“会党龙头”,甚至暗示他要“把参政院,中枢,国会内的会党分子”,“谋逆篡权的奸谋”供出来。

赵丰材虽然对官场上层的事情不甚了了,但也隐约感觉到自己可能卷入了一场可怕的政治阴谋之中,更是抵死不认。警方把他弄到郊外的秘密看守所,动用了各种匪夷所思的刑讯方法,折磨得他生不如死,一直要逼迫他写供词,乃至在庭审上作证。

何子清看着这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哭得死去活来,看着对方身上还未褪去的伤痕,知道对方没说假话。

早在四年前,帝国国会已经通过修订刑法禁止“非法取证行为所获取的物证、书证”作为证据,并明确规定“不得以肉刑或变相肉刑,通过折磨犯人,加大其痛苦程度来获取供词或其他证据”。在帝国《国民检察法》中则规定,“帝国司法部根据需要可以派员参加警政机关对于重大案件的讨论和其他侦查活动,发现违法行为,应当即时通知纠正”。

尽管针对“有明确证据意图颠覆国家,推翻合法政府,暴力破坏社会公共安全”的“危险组织”,《刑法紧急修正案》和《帝国国家安全条例》规定了可以“适当放宽取证行为,但以合理,适当与人道为准则”·但以上修订案和条例在战后很快就已经取消,新的永久性修正案和《国家安全法案》草案正在起草,还没有公示。

根据依然在生效的现行法规,拥有“不受司法部监督”·可“自行把握取证方法”的,只有对皇帝陛下直接负责的帝国调查局。

而赵丰材的案子显然是警政系统和司法部系统办的,帝国调查局没有插手。

有这些法条做依据,根据多年来与公诉和警政机关对垒的经验,何子清相信,胜算已经在握。…,

给赵丰材鼓舞了一番士气,做好了思想动员·何子清建议对方在庭上如实说明自己受到刑讯逼供的情况,并保证中枢方面“会保证其人身安全”。

何子清一番安排之后,开始精心调查取证,组织辩护策略,撰写辩护纲要,模拟庭辩,一门心思要打赢这场官司。除了受到赵丰材母亲和妻子的触动,这位律师也被兰州方面一连串的打压和无所不用其极的恐吓威胁刺激起了豪气。

倒要看看你们可以一手遮天到什么程度!

通过巧妙-的庭辩策略·公诉方的起诉书,乃至公诉方精心准备的证人,并没有起到定鼎的作用·反倒被何子清抓住了很多破绽,颇为狼狈。虽然公诉人依然是义正辞严,但很多媒体记者已经开始对何子清报以越来越多的关注,甚至掌声。

何子清注视着公诉人的眼睛。

尽管对方始终坦然地与自己对视,但何子清知道,这位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同行,其实已经逐渐陷入焦虑。

这种状况让他信心倍增。

他相信,气氛已经被烘托得差不多,赵丰材应该也到了下定决心出手的时候,而他布置的一切后手·也将如同雷霆一般彻底击垮公诉人的抵抗,并把整个事件引入自己的轨道。

一切都按计划进行。

“…···判长、审判员:依据我国《刑事诉讼法》等的相关规定,本律师为依法维护当事人赵丰材的合法权益,特发表如下辩护意见……辩护人认为,本案从侦查,到起诉·再到审理,违法事件层出不穷,法律程序千疮百孔。如果这样的做法成为常态,法律尊严何在?法庭威信何在?公诉机关和警政部门还有何公信力可言?今天可以把一个无辜的赵丰材定成会党,明天就可以把在座的各位都以莫须有的罪名送进监狱。”

“辩护人认为,本案程序严重违法。在此前辩护人已经提出,在开庭前的调查取证阶段,案件卷宗显示,被告多次在凌晨到清晨六点的时间被记录下供词,甚至有连续数昼夜审讯的痕迹。且几处看守所皆非常规编制,推定系临时秘密看押,严重违反《刑法》和《帝国警政讯问条例》,而此前被传讯的警方证人却矢口否认。”

“辩护人认为,从讯问笔录来看,本案有明显的诱供行为,根据《刑法》和《帝国警政讯问条例》,这类供词存在重大争议,不能作为呈堂证供。即使警政方面,如同他们已经表现出来的,缺乏足够的法律素养和常识,公诉人应不存在这样的问题。请问公诉人到底是如何理解的法律?又是如何面对这些供词?”

“辩护人认为,本案侦察期限过长,严重违法《帝国警政讯问条例》,而依据《帝国司法部法》,司法部负有对警政部门的监督权,但非常令人遗憾的,检方在本案的侦查和起诉乃至庭审阶段,都表现出了与警政方面高效的配合。试问司法部到底还是不是独立的监察机构?帝国司法部什么时候开始和警政部合署办公了?”

“辩护人认为,警政方面多次拒绝辩护人与被告单独会谈的合法要求,并在辩护人调查取证过程中多加阻挠,乃至使用各种社会力量威逼利诱辩护人,已经严重超越了法律的界限,对辩护人履行自己的责任构成严重阻碍,对本案的辩护造成了不利影响。辩护人认为,以上情形应提请法庭注意:谁给了警政部门这样的权力?”

“由此可见,整个案件,从侦察,到起诉,再到审判,连基本的合法性都没有,这样的案件却被冠以‘事关大局,,‘关乎国民安全,的帽子来胁迫被告和辩护人,如果继续如此荒谬的案件,未来必将遗笑大方。”

“各位法官,你们坐在法庭上,代表的不是你们自己,甚至也不是政府,而是神圣的法律。法律之所以成为法律,是因为其依据国民的意志而确定,具有普遍性和公正性。我虽然是辩方,但和你们一样,都是法律的维护者,我辩护的目的并非是为了谋取私利。”

“我今天在这里说一句,我和赵丰材家人之间的辩护合同已经作废,本案,本律师将分文不取。”何子清平静地说道,而四下里的闪光灯已经闪成一片,“我并非问心有愧,也并非认为自己的劳动不值钱,更不是要充什么圣人。”纟

第八十八章 西北飓风(五)

“我只是为了维护法律的尊严,为了维护律师的尊严。www..”何子清对着法庭的审判席深深一鞠躬,“我希望自己可以让这个国家的国民理解到,律师并非讼棍,更非见钱眼开的刁民。我们为当事人辩护,为的是维护法律的尊严,为的是保护每一个个体在权力与法律面前,能够依法得到保护。我这个人,未来还会接受法律援助的请求,每年为至少十位被告提供免费的辩护。”

各种意味深长的目光,就落在这位律师的身上。

“下面我还要提请法庭注意一个重大问题。”何子清顿了顿,加重了语气,“经过本律师与当事人赵丰材的会谈,本律师有充分的理由相信,赵丰材遭受了惨无人道的刑讯逼供,其主要证词系惨遭折磨之下被逼而得来。”

一石惊起千层浪,台下顿时一片哗然。

何子清静静地看着赵丰材。

“因此,我提请法庭接受赵丰材本人作为证人,并接受本辩护人的当庭闻讯。”

“对不起,法官阁下。”就在这个时候,公诉人突然开口,“我方也正好有一个重要情况要提交法庭注意,而这个问题,原告认为,有必要优先查看。”

何子清的心一沉。

他感到了一股莫名的危险似乎正在向自己袭来。他盯着赵丰材,试图从他的脸上看出什么,而对方却始终没有转过头看向他,只是低着头,沉默不语。

何子清的心开始了下沉。他把目光转向了公诉人,却看到了一丝意味深长的微笑。

公诉人的助手已经将一份新的卷宗呈递了法官,几位法官传阅之后,各自点了点头。

“请检方继续发言。”

“赵丰材,请你讲述一下你在三天前对检方汇报的情况。”公诉人盯着赵丰材,“你放心,帝国司法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你完全没必要担心某些人事后对你的打击迫害。”

赵丰材的身子一颤。

他把目光投向何子清,面无表情,可目光中透出的复杂至极的情绪,却让何子清从后脑勺凉到了脚后跟。

“之前何子清律师在约见我的时候,给我讲了很多东西,当时我还不太清楚为什么要按照他说的这些话来讲,但他跟我说,这样讲就可以脱罪……后来检方的同志和我聊起来,说起做伪证的罪,我才知道,这是要命的事情……虽然我是犯罪嫌疑人,但我对于检方和警方的同志们一心为国的情怀也非常钦佩,更不希望他们因为这些莫须有的罪名遭到迫害……有罪的是我,不应该殃及他人。”

“何子清律师告诉我,我这个罪证据确凿,是很难翻案的。尽管他有很多办法为我减罪,但真正要起作用,还是要在庭上全盘翻供,而理由必须是刑讯逼供……帝国法律是禁止刑讯逼供的,这样获取的证词不能作为呈堂证供……”

何子清静静地听着,脸上从惊愕,到愤怒,再到绝望,最后却是淡淡的悲哀。

他计算了一切,却没有算到对面这个人,熬过了那么多酷刑,却在最后出卖了自己。

他为的是什么?他到底想要得到什么?

但这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他,何子清,在辩护生涯中几乎称得上唯一一次“良心发现”,也倾注了最多心血的辩护中,被自己的当事人出卖了。…,

而且是彻底的诬陷。

何子清看着赵丰材说完,再次低垂头颅,甚至微微扭向另一侧,不敢与自己对视,半晌之后叹了口气。

“正如被告所说,检方认为,鉴于辩护律师有教唆被告作伪证的重大嫌疑,本案的辩护阶段已无继续进行的必要。”公诉人身躯笔直,神目如电,“我方提请法庭展开合议,并进行宣判。”

“辩方还有什么新的证据和证人传唤?”

何子清深深吸了口气,摇了摇头,一字一板地说道:“我没有了。但我要说,我是冤枉的。我不知道当事人为什么会这样说……”

法官敲响木锤,面无表情:“休庭十分钟,合议庭退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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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

警政部长赵秉钧宅邸。

四十八岁的赵秉钧已经是面容苍老,冷眼看去倒像是六十岁心神俱疲的老翁。他喝了口茶,闭上眼睛养了养神,脸上也看不出是什么表情。

“智庵,这事情你做的实在是孟浪。”复兴党元老谭人凤看着这位警政系统的开山大佬,沉沉地叹了口气,“这案子牵涉太广,陛下的态度又不明,你这么着急去给林正道火中取栗,又是何苦?”

“石屏贤弟,我做了什么?我其实没做什么。”赵秉钧的嘴角挂上一丝自嘲的笑意,“我不过是对他们讲了句话,让他们在兰州的事情上多费点心,这年头办事的人遭人恨,能保全要保全。我这话说到哪里去,都占住了一个理字。”

“智庵!”谭人凤看着这人的做派,心里着急,忍不住就提高了声音,“你这话骗鬼可以,骗陛下,可能吗?陛下看的不是你表面上的话,看的是你的心!在这种事情上头,你一个警政部长巴巴跑去卖好给封疆大吏,还是林正道这样的枭雄!你让陛下如何看你?你赵秉钧一句话,警政部就是闻风而动,你又让陛下怎么看待警政部!这警政部到底是陛下的,还是你赵秉钧自己的?!”

“警政部是我的。”赵秉钧在这一刻睁开眼睛,盯着谭人凤,目光锐利,“可我是皇家的一条狗,所以,警政部就是陛下的!”

“那你还……”

“林正道,不管其内心里边到底有什么样的念头,至少他现在是忠于陛下的!”赵秉钧说道,“石屏,有人已经逼上门来,陛下是圣人,完人,不能和这些龃龉事挨上。我这样的忠狗,皇家养了几十年,这个时候不冲上去,还有心吗?”。

“智庵,可你也不能……那是坏良心的事情……”

“我这辈子,坏良心的事情多了。”赵秉钧冷笑一声,“我办事,从来不问良心,只问忠心。陛下没给话,是因为这话他说不得。身为陛下的近臣,我不体天心,谁来?”

“可……”

“我干了半辈子复兴党和警政,遇到先帝,是我赵秉钧九世修来的福分,现在位居一国阁员,一手打造了帝国警政,身肩社会安全的重托,还有什么不满足的?”赵秉钧闭上眼睛,神态安详,“现在他们把矛头对准复兴党,对准先帝的基业,乃至对准今上,我赵秉钧虽不才,也要让他们看一看,我们这些先帝旧人只要在,想翻案变天,就是做梦。”

“可万一陛下……”

“真出了事情,大不了我赵秉钧卷铺盖回家。”赵秉钧无所谓地笑了笑,“三十年的情分,我赵秉钧这一次豁出去报恩,无论如何,这恩情也算报上了。”…,

“石屏,你可要明白,这事情并不是我自己找麻烦,实在是我不能不出手。”赵秉钧顿了顿,又是自嘲地一笑,“这一次真让他们遂了愿,只怕警政部就是众矢之的。以刑讯逼供为突破口,说不得还要顺手拿下调查局。没了这些利器,你让今上如何自处?这些人真把积年密档翻出去,折腾出些旧案,只怕先帝都要……”

谭人凤也打了个寒颤。

虽然不知内情,但警政部和总情局系统这么多年累积下来的黑幕,非法取证,严刑峻法,乃至更加龃龉的暗杀,绑架,威胁等“脏活“到底有多少,连他心里也没底。如果这些东西都被抖出来,别说复兴党名声扫地,很多现在台上的大人物要狼狈不堪,只怕先帝的形象都要蒙尘。

这是国家,是党可以承受的代价吗?

“真有那么一天,一人做事一人当。”赵秉钧抬起头,表情平静,“我这条命是先帝给的,大不了还了去。人死灯灭,一死百了,我倒看看他们还有脸皮折腾出什么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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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宁省,海参崴。

已经结束休假,正在展开对东北和东西伯利亚地区巡访的皇帝郑宇

,正趴在皇后隆起的小腹上听着。

“真的有心跳啊……”

刘紫夜看着这人乐此不疲的做派,心里安静喜乐。这么快就有了身孕,让她悬着的心也落了下来。想一想两个人在旅途上,在贝加尔湖畔的那些旖旎事,刘紫夜俏脸微红,轻轻地抚摸着丈夫的头发。

“我怎么听着有两个心跳呢……”

“你真傻,那个是我的呗……”

“不是啊,除了你那个敲鼓一样的心跳,这个小的好像有两个呢……是先后跳的,很有规律……”

“啊……”刘紫夜一惊,“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呀……”

半晌之后,黄宽放下听诊器,擦了擦汗,展颜一笑:“恭喜两位陛下,依我看,皇后陛下怀的恐怕是双胞胎。”

郑宇看了看刘紫夜,已经乐得不成样子了。

“双胞胎呀……”

等到黄宽离开,年轻的皇帝搂住皇后,狠狠地亲了一口:“你看,我多厉害……”

刘紫夜满脸通红,却是一脸幸福:“最好是龙凤胎呀,一个儿子像你,一个女儿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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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胁迫。”

夜。

郑宇放下手中的卷宗,抬起头看着杨永泰,嘴里冷冷地吐出几个字。两层楼之上,刘紫夜已经熟睡,嘴角带着甜甜的微笑。

“他们是逼我下手清洗自由派。”郑宇自嘲地一笑,“看来这个复兴党也是一家独大惯了,终于忍不住要集体暴走……是担心失去政权?看来古往今来都是如此,并不因为叫做政党还是其他就有什么区别。”

杨永泰静静地听着。

“你怎么回的他们?”

“属下说,皇后身体略有小恙,陛下正在照顾,我会转呈陛下定夺。”

“嗯。”郑宇点了点头,“现在都有哪些部门卷进去了?”

“目前直接或间接对甘肃省府提供支持的,有警政部,司法部,复兴党纪检委,税务总局,文宣部……而且基本都是决策层的参与。复兴党内,中执委里……党派方面,统一党已经直接介入,宪政党态度暧昧。”

“看来这些人是心有灵犀了。”郑宇哼了一声,“十一个中执委,六个人站了过去,这么多强力部门都要力挺,说的冠冕堂皇,还搬出朕做挡箭牌。想的无非还是保住这复兴党的专政局面,保住政府手里的特权罢了。”…,

“陛下,我虽然也很愤怒,但冷静下来想想,却也不得不承认这恐怕是最好的解决办法。”杨永泰沉默片刻开口说道,“如果这件事情掀开,警政部就是首当其冲,甚至内阁都可能要被迫辞职。以现在复兴党的分裂局面,恐怕马上在国会就是一场风波,连带着就是遍及全国的国务大讨论,很多东西都可能被翻出来。”

“更棘手的,林正道是陛下的信臣,又多经陛下您嘉奖,这些年被媒体着力打造,已经是治政楷模。”杨永泰平静地说道,“林正道垮台不垮台,不过是甘肃再来一次清洗罢了,但对陛下您,乃至先帝来说,这个打击不可谓不沉重。”

“也许很多自由派也是出于为国为民之心,但好心办坏事的前例不知凡几,更何况这些人也都不是什么单纯的良善之辈。现在国家蒸蒸日上,正是陛下您带同诸贤集中事权放手施政的关键时刻。无论如何,稳住局面,稳住政府手里的资源对国家是有好处的。”

郑宇静静地看着杨永泰,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你通知他们一下,这件事情都不要继续介入了,我马上回京,一切等我来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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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年的晚秋,注定要载入史册。

兰州会党案,如同一场精彩纷呈的大戏,让所有旁观者都是目不暇接。先是甘肃政府宣布打击会党残余“取得阶段性成果,向纵深发展”,然后是律师何子清质疑甘肃警政方面阻挠辩护人,发动舆论抨击警政干涉人权,自由派也借机批评政府践踏人权,破坏法治,并列举了一系列有疑点的历史旧案。复兴党,统一党和炎黄党等则是反唇相讥,两边唇枪舌剑互不相让。

在公开的庭审上,公诉方和辩护人一场大战,眼看着辩护人胜券在握,又揭发警政方面刑讯逼供,检方采信非法供词,没想到被告人被人却反戈一击,揭发辩护人教他做伪证,编造证词,试图连带攻击检方和警政部门,形势自此急转直下。

很快,合议庭最终宣判被告终身监禁,而辩护人何子清在走出法庭时即被警方带走讯问。公诉方的动作神速,很快就完成了调查取证工作并提请诉讼,以“教唆伪证”起诉何子清。

舆论界还在五迷三道,一些自由派媒体已经本能地提出“阴谋论”,但随即,帝国中央税务总局宣布调查何子清及其律师行的偷税漏税问题,帝国律师协会也在部分大律师的建议下对何子清超额收费等事项展开调查,更有一些过去何子清的当事人站出来指正何子清“以恐吓手段收取高额律师费”。兰州的各色小报上,还登出了各种绯闻故事,一些妓女出来绘声绘色地描述何子清在兰州如何“荒淫糜烂”,绘声绘色地回忆“大律师”开口闭口都是“京里”,“后边有人”,“要办大事”。

一时间,何子清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法庭上以“免费辩护”建立起来的“正义形象”沦为“无良讼棍”,“自我炒作”,甚至隐隐有了很多说法,是此人之所以巴巴从北京跑到兰州和林正道省长做对,其实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是受了某些党派的指使要在大选之前败坏复兴党的新政!如果让这些人得逞,甘肃,乃至整个国家的大好局面就毁了!

甘肃检方和警政方面趁热打铁,又突击逮捕了一大批的“会党残余”,公诉搞得轰轰烈烈。某些地方看得眼热,一场“打击会党残余”的全国性热潮隐隐就要展开。

到了这个时候,自由派也清楚,自己这边恐怕已经掉入了一个危险的陷阱,而这种威胁并非仅仅来自甘肃地方,或是政府某个系统,而隐隐囊括了大部分中枢,甚至是直接来自执政同盟。

面对这场危局,自由派的笔杆也开始了奋不顾身的回击,把焦点集中在甘肃警政的程序违法,何子清曾经在庭上指出的种种问题,他们甚至直言不讳地提出,“怀疑被赵丰材受到政府的威胁,在压力之下诬陷辩护人”。

牛津,耶鲁等欧美法学院归国的律师们则自组了“法律救亡会”,公开提出,如此公然践踏法律,践踏律师权益的行为如果不能得到制止,“法律不亡而亡”。如果真的是政府以“减刑”,“免死”来诱惑当事人诬陷自己的律师,未来还会有律师敢给当事人辩护吗?到了那个时候,律师这个职业自然就消失了。没有了律师,一切被告在强大的政府公权力面前就如同**的婴儿,又如何保护自己的合法权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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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 西北飓风(完)

牛津,耶鲁等欧美法学院归国的律师们则自组了“法律救亡会”,公开提出,如此公然践踏法律,践踏律师权益的行为如果不能得到制止,“法律不亡而亡”。如果真的是政府以“减刑”,“免死”来诱惑当事人诬陷自己的律师,未来还会有律师敢给当事人辩护吗?到了那个时候,律师这个职业自然就消失了。没有了律师,一切被告在强大的政府公权力面前就如同**的婴儿,又如何保护自己的合法权利?

这些律师们公开呼吁,“今天救何子清就是救法律,就是救律师,也就是解救我们自己”。他们广泛地撰写文章,发表演讲,并且组织了浩浩荡荡的律师团前往兰州为何子清提供辩护。

面对这股风潮,甘肃方面拒绝了律师团,表示“将由法庭方面提供法律援助,而何子清已经‘接受,”。

这一表态更令自由派和律师界愤怒不已,几位大律师公开指出“这根本就是无视任何法治的野蛮行为,也是对帝国法治基础**裸的摧毁”。

到了这个时候,报纸上的交战已经白热化,甚至蔓延到了学校和社会下层。在一腔热血的青少年学生中间,大部分人还是站到了“政府”一边,认定何子清只是个“无良讼棍”,实在是罪有应得。即使是相对理性者,也觉得虽然不排除案情有隐晦之处,但何子清这样嚣张跋扈贪鄙无德的所谓律师,实在有可罚之处,而赵丰材显然也不是纯良善人,就算真的有些过了头的讯问手段,也无可厚非。

对付`党这样的逆贼,难道还要讲什么文明礼貌?

不过,在大学校园,尤其是自治程度比较高的部分高校,辩论却是越演越烈。

尽管帝国开国以来·连续两代“圣君”和“大帝”,让整个国家原本就很浓厚的“明君情结”更上了几层台阶,但郑鹰几十年来引入的西方启蒙思想,宪政理念·复兴党内自由派和公民党,以及现在的自由党多年来的潜移默化,尤其是大学自治空气之下众多外教带来的西方尤其是英美法的社会文化,依然让这个国家思想最活跃,碰撞最激烈的高校成为了自由主义的温床。

这些激烈的辩论最终演变为了对社会力量的发动,很多学生从校内辩到校外,尤其是法学院和政法学校的学生·在大街上公然发表演讲,宣砖自由主义的台子与对面宣传政府威权统一的台子直接叫板,两边的拥戴也是互不相让。

这一场论战,甚至牵动了海外舆论。

伦敦舰队街的英国报纸纷纷解读这一很具有中国特色的政治事件,纷纷指出“这是关系中国未来走向的关键一刻”。

《每日邮报》刊登政治评论文章指出,中国目前发生的这一场政治大论战,其根源可以追溯到郑鹰时代,而最为直接的来源则是目前中国政坛隐隐的双雄并立局面。

作者认为·早在郑鹰时代,以英法启蒙思想为号召的郑鹰集团一步步掌握住了国家政权,可实际上执行的却是一党专政·在政治上以形式上的多党掩盖事实上的集权。到了建国,郑鹰等人干脆建立了名为君宪,实为开明**的东方式政体,徒有西方的外壳,而内里还是中国的明君政治。

到了北京事变,郑鹰遇刺,皇储在海军元帅许凡的鼎立支持下重夺权柄,统帅国家打赢了国战,奠定了权劝基础,却也留下了“双头政治”的悬念。…,

在中国·许凡元帅是众所周知的民主派,一向注重民权自由,而前皇储现任皇帝郑宇尽管是许凡的学生,从施政上却似乎有专断的嫌疑。许凡出镇日本,自成体系,隐隐与中枢东西并立。而在中国政府内部·首相唐绍仪身为留美学生,与自由党的梁敦彦等人交往密切,隐隐与许凡共同牵制着东方的最高权力者。

这一次的甘肃案件之所以迅速演变成复兴党强硬派和自由主义者的大论战,其实根子上恐怕在于中国的“郑派”和“许派”之争,也是中国未来的路线之争。

作者毫不掩饰地表达了对于何子清等人的支持,公开提出“甘肃方面的所作所为是公然践踏法治,破坏民主政治”,而中国的民主进程“必须排除这些干扰”。

在上海公共租界地,英国人创办的《字林西报》更是直言不讳:中国的人权状况处于高度危险之中,要挽救中国的法治乃至政治,就必须看清楚甘肃问题的本质:**政府无视人权,践踏法律。

作者认为,“很多人曾经被中国人这些年提出的一系列政策所迷惑,为中国社会的进步而着迷,认为中国已经走出了传统**政治的窠臼,走出了一条有东方特色的民主宪政之路”,现在残酷的事实说明,“这个国家依然没有真正的法治,而他的政治依然是肮脏而腐臭”

作者认为,打击何子清只是一个工具和幌子,真正的目标是自由党,公民党等民主自由派别。如果他们取胜,“以逾越法律的手段迫害政治异见分子,甚至只是单纯对政府有所微词之人”就会成为常态,而种前所未有的暴政也将降临到中国,“和历代的文字狱没有太大区别”。

英国人的介入,让论战双方有了新的话题。

复兴党强硬派的喉舌们立即展开了铺天盖地的舆论攻势。

《铁魂报》主编张佑林撰写文章,以罕见的严厉口吻“警告英国报界必须对中国给与足够的尊重”,指出这种“殖民者式高高在上的口吻让全体中国人感到愤怒和失望”。

接近着,张佑林笔锋一转,开始质疑自由派为何“与英国人如此合拍”,并从自由派几位干将的履历写起,质疑这些人“有媚外之嫌”,“以不当言辞祸乱国家,恶毒攻击政府,用心何在”。

《新报》则刊登了评论员文章,公开呼吁全国民众“奋起抵制买办言论警惕西方帝国主义国家忘我之心不死,擦亮眼睛,看清楚在我们的身边都活跃着哪些心怀叵测的人民公敌”。

一时之间,国民心中在国战获胜之后已经越发强烈的民族主义情绪受到刺激不少人开始跟着指责自由派“媚外乱国”,“谄媚英夷”。不少人还翻出了当年英国极力阻止帝国对日俄穷追猛打的旧闻,乃至中英在“同盟”的名目之下彼此之间的一系列暗战,包括英国公然吞并了大半个缅甸,煽动了尼泊尔叛乱等等事件,更让国内群情激奋,自由党隐隐就成了汉奸一流。

重磅炸弹接踵而至。

一直力挺林正道被视为复兴党“继续革命”派喉舌的《求实报》刊登著名记者乔正松的文章,列举了林正道执政甘肃以来的政绩,列举了其打击政府**,清理社会毒瘤的事实,直接质疑自由派“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显然是“有些问题”。现在这些人打着“法治”的旗号恶意攻击甘肃政府,一方面是要不择手段阻止林正道等正直的官员入阁,避免自己的一些问题被揭露出来另一方面则是要把中国引向英国式的自由主义道路,让国家政权沦为工商巨头的玩物。…,

乔松以盖棺定论的口吻宣布历史大潮浩浩汤汤,这些站在国民的对立面妄图与整个中华民族为敌的一小撮人,一切的痴心妄想都注定只是螳臂当车。中国人民,从我帝国建立的那一天开始已经站了起来,不会再接受殖民者伪善的施舍,也不会被一小撮利益代言人所迷惑。人民的眼睛是雪亮的,与人民为敌者必然会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

中华宫。

御座之上,年轻的皇帝略略低头,俯视着表情各异的二十多位重臣。

“我知道陛下您一向反对一党专权,更反对某些小集团擅自行动,何况是以形势来逼迫陛下。”复兴党秘书长郑金根深深一鞠躬“不过,现在的形势就是如此,如果党内各力量不行动起来,放任这些人抓住这个突破口攻击政府动摇全局,那些长期被政府压制的各路野心家动起来,翻历史旧账只怕就要大乱。到时候大选如何进行?如果推迟大选,国家宪政体制就要瓦解,那个时候国家的大好局面毁于一旦,您规划的国家蓝图又如何实施?”

郑宇静静地看着这位复兴党的具体事务的实际领导者。

“所以这些人就闭着眼睛死挺林正道,哪怕明知道他是在罗织大狱,编造案情?”陆军部次长岑春暄冷笑一声,“甚至还配合他做伪证,威逼利诱被告诬陷辩护律师,用一个更大的冤案来圆原本的冤案?”

“如果继续下去,是不是还要制造更多更大的冤案,一直这样扯谎下去!”岑春暄的语气陡然升高,脸上现出了怒容,“政府就是这样做事的?这样下三滥的手段也能用的出来,而且是用在自己的国民身上!”

“几位同志已经表态,不会再有其他冤案。”郑金根坦然说道,“各方都已经表态,这件事会让几方面都有交代,不会再有人闹腾。而自由派,只会因为牵涉到会党而声名狼藉,检方和警政方面并不会真的把他们送进大狱。”

皇帝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又转向唐绍仪:“首相有什么高见?”

唐绍仪起身对着皇帝一鞠躬,脸色有些苍白,片刻之后叹了口气:“这……虽然有些不合律例,但要从政治的角度来考虑,确实也是目前最好的解决办法。我个人有些不同意见,不过中执委如果做了决议,我支持。”

“不同意见?你有什么不同意见,就在这里说出来。”皇帝面无表情地说道,“既然是讨论,又何必瞻前顾后?”

“我觉得这一次如何处置下面这些人还都只是小节,但影响到帝国的多党体制,舆论自由,乃至破坏国家法制,那就是大节上的问题了。”唐绍仪咬了咬牙,抬起头,尽量平静地说道“自由派这一次就算说了过头的话,乃至有借机抨击政府,争取改选上位的事情,但现在还没有发现真有什么违法的事实。如果这一次真的这样走下去无论林正道和中枢的各部门做得多么天衣无缝,自由派也不会袤手待毙,总会挖掘出各种内情。那到时候怎么收场?”

“封杀舆论,抹黑其他党派,煽动民族主义情绪,暴力攻击……”唐绍仪深吸一口气,“我觉得这才是我们要警惕的。如果我们政府习惯了如此处事·国家体制就要崩坏,先帝一手打造的国家秩序不问可知

“我还是那句话,这件事情中执委只要做了决议,我唐绍仪身为复兴党中执委就要坚决执行。”唐绍仪说道,“不过我必须提醒诸位,我们的所作所为就是在给其他人做样板,也是在给后世提供样板。一时从权并不难,但如果过了界·上了瘾,最后也许就难以收场。”…,

郑宇转向郑金根:“秘书长对于首相的看法有何高见?”

“我们的提案,已经充分考虑了各位委员的意见·最大限度减少负面影响,稳定大局,也做到公平合理。”郑金根说道,“赵成材方面,家产能保住一部分,甚至本人也因为检举揭发有功而免除死刑,也不会株连他的家人。他揭发梁敦彦亲信的供词都是精雕细琢的,不会有什么破绽,甚至也没法定罪,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那些人在会党的事情上脱不开干系。至于梁敦彦和会党,乃至青年党和华夏民主党的关系,尽可想象。”

“何子清,他这人本来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之前多有抓住警政和公诉方的破绽,帮助一些罪犯逃脱法律惩处的劣迹。”郑金根继续说道·“对于这类眼里只剩下钱的无良律师,偶尔发一次善心,恐怕还是自我炒作的成分多些······就算这一次他多少有点冤屈,但也并不算是诬良为盗。他最多关个两年也就出来了,而且不会遭罪。他周围的人也并非都是不明事理,到时候恩威并施,他是聪明人,一时的热血抵不过一辈子的前途,他会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该讲什么。”

“林正道擅自行动,罗织大案,几位中执委都建议,这件事情之后把他的宣传调门降低,派员去甘肃接管他下面的实权,把他架空,后年找个身体健康的由头把他拿下来养病就好了,算是给党内上层一个警告。”郑金根说道,“至于张铁坚,他基本上都是秉持林正道的指令办事,虽然有错,但最多不过是胁从。他这人执法严明,算得上是个干员,建议先内部调动工作,平调回中枢警政部任个闲置,然后再把这些年他犯的错误整理一下,加以惩治。

不过他这人还是可以挽救的,应该有所保全。”

“至于这一次擅自站出来力挺兰州的几位阁员,就请陛下圣裁。”郑金根深深一鞠躬,“以几位中执委的意见,这些人擅自行动自然要罚,反正明年国会改选,内阁自然是要大换血,到时候让他们归家反省,以观后效便是了。”

“啪,啪,帕……”

轻轻的击掌声响起,郑金根面色不变,心头却是一沉。

“好个八面玲珑,思虑周全的提案。”一直沉默的皇帝拍着手,嘴角边挂着微嘲,“受害者也要感激涕零,雷霆雨露都是恩嘛···…始作俑者得到惩罚,大局得到了维护,党和政府的利益得以保全,一切都是合情合理。这处置意见果然好得很。识大体,重大局,讲道理,难能可贵,难能可贵。”

“既然诸卿能为朕分忧,朕又有何虑?”皇帝站起身,淡然说道,“复兴党诸位有此魄力,我看我这个主席也不必尸位素餐。即日起,这些事情,郑秘书长和中执委的各位看着办吧。”

一席话了,众人错愕之间,却见皇帝已经拂袖而去,只剩下禁卫军人沉默的背影。

面面相觑。

“你们擅自行动,也难怪陛下着恼。”郑金根沉默片刻,苦笑一声,“改日我们向陛下小心赔罪吧,现在先把眼前的事情抚弄平了再说。要是再出乱子,恐怕影响的就不单单是复兴党,甚至不单单是执政同盟了。到了这一步,咱们早没了选择,只能一条道走到黑。”

“这事情我是不会参与的。”岑春暄起身环视众人,斩钉截铁地说道,“先帝苦心维持多党局面,建立法治秩序,虽然一些省份由于实际情况还在行使训政,可这不等于是要我们专权擅政打击异己。林正道挟持整个党下水,你们就乖乖地上套,自以为可以把林正道这些人玩弄在鼓掌之中,只怕别人早布置了后手!”

“现在英国人已经掺乎了进来,打的什么算盘,一看就知道!”岑春暄冷笑一声,“你以为你们可以援引战时新闻审查的旧例控制舆论,别忘了英国人你们可管不到!到时候防民之口甚于防川,英国人却是大爆猛料,再夹杂些私货,我看到时候声名狼藉的不是别人,就是我们复兴党!”

唐绍仪表情复杂地看着这位陆军部次长,宪兵司令扬长而去,和郑金根对视一眼,无声地叹了口气。

第九十章 雷霆

“看起来是八面玲珑,顾全了大局,也照顾了细节……可朕倒要问问,正义呢?公平呢?法律呢?”

中华宫,御书房。

郑宇盯着杨永泰:“为了大局,赵丰材和他的一家牺牲掉了,何子清牺牲掉了,是,相对国家的全局,他们是微不足道的,只是些个体,牺牲就牺牲……可法律呢?公平呢?正义呢?”

“这些才是一个社会最宝贵的基础,没有了这些最基本的原则,我们建立的社会秩序又有什么意义?政府又到底算是什么?可这些社会的基本准则,就在几位大佬和党内派别的心照不宣中被牺牲掉了。”郑宇说道,“如果一个执政党,为了自己的利益,可以随意践踏这些支撑一个社会平稳发展的基石,践踏法律,无视公平和正义,打着一切为了国家,或者是打着一切为了朕的旗号来弄权,打着一心为公的旗号为自己的小团体牟利,那这个政党,这个团体,这些所谓的政治家们,到底是把国家置于何地,又把朕置于何地?”

“我不否认,这里边的很多人也许都存着一些公心。”郑宇看杨永泰似乎想说话,轻轻摇了摇头,“可是用龃龉卑劣的手段,标榜自己为了高尚的目的,这种行为还称得上高尚?还称得上正义?为了自己心中的所谓正义,就可以随意践踏这些人类社会最重要最基本的准则,这样的正义,还算得上正义吗?”

“陛下,无论如何,这些同志的确也是为了党,为了政府……”

“朕感谢他们。”郑宇的话让杨永泰一怔,“朕感谢他们,让朕再一次感受到了当初削弱一党专权,几次分党的必要性。如果再拖延下去,这个党恐怕就敢拉着整个国家,整个民族陪绑!”

杨永泰脸色微变。

“看看他们现在做的一切……在他们心里,复兴党就是政府,就是国家,他们在,这个国家就在,他们不在,国家也就不存在了。所以不惜一切代价,一定要维护住复兴党的历史和现实,维护住手里的权力。自由党提出不同的政见,他们就是洋奴,是要祸乱国家,是居心叵测,那么就要不惜一切代价,不择手段地搞臭他们,搞掉他们。别人的德行上没什么缺陷,就从身边人找突破口。找不到大罪名,就罗织大案,把案情往谋逆作乱上靠,并且以此逼迫党内力量都站出来支持,以维护党的形象和面子。”

“就是这样野心勃勃私心泛滥,满脑子小团体甚至个人权力本位的,居然也成了你们口中的功臣。”郑宇摇了摇头,“朕看错了人,信错了人,可不等于朕就要被他们吃得死死的,要一直这样掩耳盗铃下去!”

“到了这个时代,我们这个国家,还要依靠这些上不了台面的权谋手腕,阴私心思,黑箱操作来维护秩序,这是多么大的悲哀!”郑宇叹了口气,“我很早就和你们说过,一个政府,如果总是习惯于在幕后用各种权谋手段,阴谋诡计来维护统治,那他也就等于站在了国民的对立面,而且失去了自信,未来只能是不断编造新的谎言来圆谎,最后圆不了了,就要对国民亮出屠刀,钳制言论,用暴力维护统治,也就离垮台不远了。”

“父亲他们在日,为了建立这套秩序,花了很多心思,用了很多手段,也为此付出了太多代价。陈磊,穆铁,甚至父亲和母亲,成千上万的复兴党员,以及党外的志士,都用自己的鲜血染红了这一条复兴之路。他们的牺牲让我明白,一个国家的政府,当面对自己的国民之时,不能过于倚重这些权谋,而要堂堂正正,问心无愧,做到一切依法而行,做到公平,公正和公开。没有了这些,政府就变成了权力者的幕后俱乐部,变成了愚昧和玩弄国民的小团体,为善为恶无非是看权力者个人的喜好,那还有什么公平正义可言!”…,

“现在,我们这个党,这个政府,居然也明目张胆地开始走上这条道路!”郑宇的语气转为森冷,“马上叫秦明月和聂宪藩来见我,另外,把那些人……在京的都召集起来。朕倒要看一看,国家是不是只能给某个党派陪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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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喧嚣之中,兰州方面何子清伪证案一审判决宣布有罪,监禁两年。何子清当庭宣布上诉。

结果一出,“倒何派”欢天喜地,“挺何派”群情激奋,又是一阵隔空交火。

不过,很快兰州方面又爆出消息,何子清已经“认罪服法”,“放弃上诉”,而兰州方面则鉴于其态度“良好”,提请法院“给与减刑”。

报纸上铺天盖地地登出了何子清的“认罪书”,倒何派顿时趾高气扬,纷纷宣布“胜利”。可没多久,挺何派就发表了石破天惊的结论:所谓认罪书,其实是一篇设计精巧的藏头诗!把每一段的第一个字和最后一个字连起来,赫然是用同音或近音字写出来的一句话“被逼认罪减刑,出去坚决上诉”。

这一下,挺何派如同被打了鸡血,而倒何派则是迎头挨了一闷棍,顿时有些找不到方向。甘肃方面的新闻发言人也一反之前的气定神闲,回答提问之时甚至有些气急败坏。自由党和宪政党在报纸上冷嘲热讽,嘲笑甘肃方面“事情做得够绝,但书还须再读”。

事情发展到这个阶段,很多卷入其中的复兴党大佬已经是骑虎难下。进,很只能就只有一条道走到黑,挺着脖子不认账,到时候不是你死我就我活;退,恐怕就是万丈深渊,声名扫地。

自由派方面也不好受。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复兴党被逼到了墙角,他们也同样被逼到了墙角。没人敢于想象,一旦逼急了政府,那些早已习惯于独断的复兴党强硬派会作出什么事情。警政部也好,复兴党纪律检查委员会也好,尤其是那个始终冷眼旁观,但任何人都无法轻视的帝国调查局,甚至被皇帝控制得死死的宪兵队,乃至禁卫军和国防军,到底打着什么样的算盘委实没人说得清楚。

一切的关键,就在于那位最高权力者的态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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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州。

k1257次列车缓缓停下。

今天的情况有些特殊,火车站突然被一群调查局的特工封锁,站台上空空荡荡,只站着几位黑军装的特工。

车门拉开,全副武装的禁卫军和宪兵从各个车厢鱼贯而出。后面的火车车厢上,系在装甲汽车挂钩上的钢丝绳被解开,装甲汽车轰鸣发动,从与月台平齐的平板货车底板直接开上了月台。

冷艳的女中校走下车厢,来到几位特工面前,打开一份文件,总情局的钢印和局长签名异常醒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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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州。

机动警察兰州总队大楼。

总队长赵长群最近有些心神不宁。

这些年来,虽然林正道和张铁坚要求苛刻,但赵长群认准了一个肯干,敢干,从基层平步青云几年工夫走到现在,和林正道,张铁坚合作默契,一直被张铁坚视为得力助手。

不过最近他明显感觉有些暗流涌动。

他在中枢警政系统也有人脉,知道些普通人不知道的东西,他隐隐感到上层也有很多不同的声音,并且直觉地感到情况越来越复杂。

想一想自己这些年所做的一切,固然很多是为国为民,但也有不少过界的事情,也知道林正道太多秘辛。

他知道林正道是个什么人。

所以他现在总有些提心吊胆。…,

就在这个时候,楼下传来一阵急刹车。

赵长群的手一抖,香烟落地。

他赶忙起身来到窗前看过去,只见一长溜的装甲汽车闯进院子,领头的一色短枪,全是清一色的黑色禁卫军制服。

赵长群的身子不由自主地剧烈颤抖。

那面旗帜已经说明了对方的身份:

北京,调查局。

赵长群的心里已经只剩下一个念头:完了!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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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州。省政府大楼。

“情况有些不对头。”

张铁坚脸色苍白,眼窝深陷,平日挥洒自如的镇定早已荡然无存。

“北京的消息,警政部那边似乎出事了……有人看见调查局的人进了总部大楼,赵部长已经请了病假。”

“看来是有人在陛下那里进了谗言。”林正道深吸一口气,盯着张铁坚,表情严肃,“铁坚,无论如何,我们自己要稳住步子。现在情况不明,各种消息很杂,不排除是敌人放的烟幕弹,让我们自己露出破绽来。如果我们贸然行动,那这场仗就不用再打下去了。”

“省长,那我们这边……”

“把手脚清理一下,不要留下什么破绽。”林正道平静地说道,“还是那个思路:我们对刑讯逼供不知情,事情都是下边人做的。何子清的事情也一样……知情人要交代好,做事情干净利索,有些比较危险的,可以考虑些特殊措施。”

“特殊措施?您的意思……”张铁坚有些迟疑地说道,“省长,我可以做很多安排,但大家都不是傻子,这样肯定会寒了同志们的心……再说了,这事情上头,这么多媒体介入近来了,我们可以瞒住老百姓,可调查局的人不是吃素的,陛下能容我们这样的……”

“铁坚,你要看清楚大局。”林正道坚定地说道,“身为陛下的臣子,首先要识大体,要做到公忠体国。至于那些同志,作为党的一员,既然发誓要为党的事业奋斗终生,为国家复兴大业献身,那现在为了大局,就是他们履行承诺的时候……我们这个层次的官员,一定要有全局观,重大体。现在什么是最大的大体?是党面临分裂,是自由派对党发难,是各种形形色色反党反华的势力要对党下手,翻历史旧案,破坏国家安定团结的大好局面!这些人看起来是对着我们,实际上却是剑指先帝,剑指陛下!”

“陛下是有全局眼光的圣君,现在党也好,陛下也好,面临如此危局,以陛下的圣明,即使一时听了些谗言,事后也一定能想清楚轻重缓急。”林正道说道,“调查局是陛下手中的剑,虽然现在可能有小人从中作祟,但只要我们把事态控制在甘肃内部,控制在党内,调查局对我们是不敢太过逼迫的。真把事情闹到光天化日之下,败坏了党的形象,破坏了明年的大选,甚至影响到先帝和今上的大局,大家都要难看!”

“现在问题的关键是我们要周旋住,不能让这些事情被那些记者捅到明面。”林正道正色道,“单单是一个刑讯逼供,甚至何子清的案子,其实算不得什么大事。我们为国家立了这么大的功劳,甘肃这么复杂的局面也要靠我们来支持!现在国家新入领土那么复杂,内外波涛汹涌,正是用人之际,我们这些功狗,陛下真舍得舍弃?”

“如果我们处理得当,搞不好也就是个党内处分,最多平调个职务。”林正道说道,“我看这些事情真捅出来,对大家都不好。至于自由党和宪政党,先帝和陛下容他们不过是图个门面。这些人,到了真格的时候,折腾不起水花来。”…,

“省长,话是这么说,可陛下眼里不容沙子啊……”张铁坚叹了口气,“不是我张铁坚碎嘴,以陛下的表现,还有他的年纪,看来多少有些疾恶如仇。甘肃的事情复杂无比,哪里是一个对错,一个法律可以说得清楚的。我们这些事情,真到了陛下那里……”

“铁坚,我做这些事情,没有一件是为了自己。”林正道坦然一笑,“我是先帝一手栽培起来的,这条命是皇家的。之前为先帝尽忠,现在为陛下尽忠。政治就是个大染缸,我们这个国家的政治,更是染缸里最肮脏的那一个。我林正道从走上这条路,就没想过要做个圣人。我只想做个清官,做个能办事的能臣,做个为陛下尽忠,为党尽职的官员。”

“荣辱成败,对我来说不过是过眼云烟。”林正道深深吸了一口气,“我现在唯一担心的,还是大局,是党,是陛下面临的危机。先帝的一世工业,不能毁在我们手里……铁坚,我们……”

正在这个时候,楼下传来一阵刹车声,紧跟着就是一阵嘈杂。

林正道心中一紧,赶忙喊了起来:“秘书,怎么回事……”

乱七八糟的楼梯声。

张铁坚和林正道对视一眼,坏了!

很快,门被推开,一群黑色华服的调查局干探涌了进来,领头的却是个绝顶美貌却冷若冰霜的女中校,一上来就亮出了证件和调查令。

“林省长,张局长都在,我们倒是省了功夫。”来人点了点头,“跟我们走一趟吧,规矩你们都懂。”

“我是甘肃省长。”林正道面色不变,声音沉稳,“说抓就抓,你们未免孟浪了些。”

“调查局局长的命令还不够?”

“我怀疑调查局擅权……”

“这是上谕。”旁边的一位中校展开一份诏谕,“鄙人聂宪藩,宪兵司令部公干,奉上谕协助调查局办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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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兰州官场遭遇了一场前所未有的突袭。

调查局甘肃站,北京过来的精锐探员,抽调协助的宪兵,禁卫军,甚至当地驻军抽调的支队分组直奔目标,就地控制。甘肃省,兰州市两级政府主要领导干部,警政系统和司法部的检察公诉系统,甚至法院法官纷纷被捕看押。

调查局的干探翻箱倒柜,拉走了一车又一车的文件,往来信函,秘密档案。带队的秦明月知道,这一次他们的任务不仅仅是要获取会党案和伪证案的涉案资料,更要把之前历年发生的很多事件留存的资料掌握住。这样一来,调查局,或者说其背后的皇帝,在处理这次事件乃至一连串连锁反应的时候就可以掌握更多主动权。

她很清楚,那位皇帝在任何情况下都不会放弃对整个事态的掌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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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不希望这件事情变成一场毁灭一切的政治风暴。”

中华宫。

年轻的皇帝坐在御座之上,语气平静。

“这件事情,错在甘肃。凡是涉案者,都会依法惩处。中央的一些同志也有责任,也会得到处置。”郑宇环视下面的众人,“这事情本该是司法部门的职责,可现在看来,我们这个体制运转,在很多时候还是只能依赖于我这个最高权威。”

台下的自由派大佬也好,执政同盟的领袖也罢,此刻都只有静静地看着皇帝。

“虽然心有不甘,但朕不得不承认,尽管父亲那一辈人付出了那么多的心血,我也没少花心思,但我们这个国家距离比较健全的宪政体制,差的不是一点半点。不仅仅是形式差,内核也差,整个秩序,本质上还是依赖于权威主义,而非民主主义。”

“可这就是现实。我们不可能脱离实际去凭空施政。”皇帝平静地说道,“不过,这一次朕不会强迫你们,只是发表朕的意见。毕竟这事情是你们闹起来的,如何收拾局面,首先是你们的问题,而不是朕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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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风雨

第九十一章风雨

坐在左边的自由党,公民党,民生党的党魁们与右边的复兴党中执委对视一眼。(

“复兴党方面,朕已经提出了辞呈,未来将不再担任复兴党主席一职。”郑宇的话所有不知情的大佬们都是耸然动容,“既然帝国是多党制,朕就不好长期担任某一党的主席。不过,复兴党是家父遗泽,朕就勉为其难做个名誉主席好了。继任人选,我推荐唐绍仪伯爵,在中执委正式选举通过之前,由我暂时履行职责。”

“从现在开始,复兴党也好,自由党也好,对朕来说,都是一视同仁。”皇帝平静地说道,“朕在这里就做个裁判,如果你们接受这个裁决,就一起解决这个问题。不接受,就提出理由和解决方案,一起讨论。”

众人起立,一起鞠躬:“是,陛下。”

“你们各自的要求,朕已经都听过了,朕就提个议案,算是抛砖引玉。”郑宇等众人落座,缓缓说道,“此案将由最高法院根据法条直接接管,无党派*官亲自主持审理,并由几位无党派的*官组织合议庭。除了严格依法调查此案,依法审判之外,这件案子就不再向外延伸了。甘肃的历史旧账,不是太过离谱的,暂且到此为止。真要都接出来,影响莫测,对国家未必是福。”

自由派的某人似乎想说什么,却被梁敦彦在桌子下面狠踢了一脚,顿时沉默。

“借助这个机会,国家要对警政,检察和司法体系进行一次大的整改。”郑宇说道,“从明年开始,所有上岗的检察,司法部门的在编业务人员都要定期参加全国统一司法考试,通过了才能上岗。警政部的人员也要加强在岗培训,定期考试,凡是业务知识低下者,该淘汰淘汰,该转岗转岗。另外,中枢会组织力量集中清理一批冤案嫌疑较大的冤假错案,包括甘肃的……涉及到责任人的,一律依法处理。”

“司法体制要启动改革,欧美的陪审团体制,帝国最高法院也研究过多年,以后不妨选择一些宪政省份,至少是主要城市开始试点。要相信我们国民的素质在不断提升,也要相信我们这个社会是有正义和公平存在的……现在至少要提高媒体对司法审判的曝光,加强舆论监督。”

“地方警政部,此前只在宪政省份归属了参政院,现在要扩大。警政部门都归了民意机关,自然无法再肆意侵犯国民权利。”郑宇继续说道,“像甘肃这样的省份,固然是情况复杂,但参政院也不能总被政府牵着鼻子走。林正道敢于如此妄为,我的放纵固然是原因,但制度上的缺陷和文化上的问题才是关键。中枢在这方面要加强监督制衡,本部的省份,哪怕是**青海,也不能搞一言堂。那些地方天高皇帝远,独断专行就会导致越来越多的冤假错案,积累矛盾,为了掩盖矛盾和错误又要高压压制,最后就是越来越危险。至于那些民族问题比较复杂的地区,参政院先设一个架子,由中央委任参政议员就是。”

“从现在开始,复兴党虽然还是执政同盟中的领导者,但凡是涉及到党政不分的,公权力为党,为小团体所用的,一律都要扭转过来。”郑宇继续说道,“这一次朕不会要求唐阁总辞职……不过内阁也必须拿出足够的诚意向国民交代。”

“警政部的赵秉钧,税务总局的邱金华,司法部的耿雪忠,宣传部的唐才常……都要去职。”郑宇的话让很多人都是浑身一震,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私自弄权,制造冤案,以国家公权力为党派小团体谋私利,这些人也就只能回家抱孙子。”

“自由党和公民党,还有各自由派团体,也要控制一下宣传调门,不要抓住这个机会穷追猛打。”郑宇的目光落在另外一边,“朕希望你们都能跳出狭隘的传统党人习性,摆脱争权夺利你死我活的政争思路,能够真正把国家民族的利益放在党派利益之前,否则先帝和朕苦心建立的多党体制反倒是害了国家。”

“陛下,敢问所谓宣传调门具体是……”梁敦彦小心翼翼地说道,“我等愚钝,但也是识大体的,国家民族利益优先也是本党的信条。不过具体如何界定,还请陛下示下。”

“这件事,绝大部分责任还是在甘肃省府这帮人,以林正道为首。”郑宇点了点头,“既然如此,就不要过多株连其他,不要执着于党派之争,更不要上升到人身攻击。各位都是国家栋梁,虽有党派之别,路径之别,但为了国家复兴这个目标上是没有差异的。既然如此,各位只是对手,却非敌我,没有你死我活的关系。要想真的掌握权柄治理国家,首先要懂得‘相忍为国’四字。你们晓得吗?”

自由党的几位大佬面面相觑,都有些不甘。但看着这位话里有话,威权无二的皇帝,这些人也明白,这些桌面上的政争,在很大程度上可以被认为是这位权力者捧起来的游戏。真要惹恼了这位国民偶像,最高权威,什么主义也好,思想也好,理念也好,很自然地就会化作笑柄。

面对这样一个威权无二,名声如日中天,几乎就是当世神祗的皇帝,要玩这场政治游戏,需要有足够的智慧,也需要足够的耐心。

一切,都不过是刚刚开始。

梁敦彦和唐绍仪目光一对。

急转直下。

没过多久,帝国调查局已经向御前提交了兰州会党案和伪证案查获的大批资料,触目惊心的照片,信函,内部文件,涉案警政和检察人员的供词纷至沓来,事实的脉络逐渐清晰。

为了掩盖事实,打击辩护人,兰州警政部门不惜以赵丰材家人的人身安全来威胁赵丰材,并承诺在其反戈一击后给与“减刑”,由死罪改为无期,并且保住一部分家产,确保其家人安全。

不仅仅是赵丰材案,打击会党的其他案件中也发现了大量的毒打,虐待,疲劳审讯,人身威胁等问题,从现有的卷宗来看,大部分人都算不上会党残余。

涉案警员,检察官,乃至法官纷纷供诉,林正道在甘肃打着忠于皇室,忠于帝国的旗号,以训政和非常时期为借口,大搞一言堂,对强力部门进行了反复清洗,顺之则昌逆之则亡,干预司法,把警政,检察官和法官强行捏到一起组织“专案组”,“三长协商”,串通一气强行定罪。

至于查案,方法基本上就是先抓人后收集证据,尽量罗织,总之你经营企业就有了组织,要开展业务就要和官员议员打交道,这自然就是“有组织的会党犯罪,向政府渗透寻求保护伞”。有些非重点人物,抓就抓了,政府终归不能抓错,实在算不上会党,就按诽谤政府,要不就是非法经营,行贿,偷税漏税,乃至破坏国战大局,总之总能找到罪名出来。

事实逐渐清晰。

大部分被抓的,虽然也不乏有违法的,或者在法律边缘游走的事情,但真正称得上会党的,或者哪怕是搭边的寥寥无几,大部分人反倒是地方流氓无赖的受害者,无非是花钱买平安。大批已经定案的案件被发回重审,司法部,警政部门和司法部门与政府勾连的铁证如山,大批涉案人员被解职送交调查。

没有不透风的墙。

随着甘肃光环的瓦解,林正道的偶像形象开始坍塌。来自上面的风向变化,让很多受压已久的异见人士也开始从冬眠中醒来,迅速开始了行动。

地方参议局的议员控告林正道干涉民意机关正常运行,甚至勾连执法部门乃至地下会道门分子进行暴力威胁,而后来这些被利用完的会道门分子又被林正道和张铁坚作为“会党骨干”直接击毙灭口。

甘肃大举借债发展经济的事实也被逐渐清晰,各级政府负债累累,而重重政治任务压力之下,很多地方超常规的发展有着大量的水分,也积累了很多社会矛盾,全靠着张铁坚等人的高压政策来维持。

政府内部也出来了不同声音。林正道等人独断专行,破坏政府的制衡机制,在甘肃很多次重大的决策失误被掩盖,和政府有分歧的,屡次提出正确建议却让林正道失了面子的大批正直干部被打击调职,甚至不乏安排些龃龉案子抹黑陷害的。

甘肃的新闻媒体也在林正道掌控的文宣部门与警政部门严控之下,完全沦为了歌功颂德的工具。民意被操控,真相被掩盖,在训政的掩护下,在一切为了国家的名义之下,政府的一切,林正道的一切都被涂抹上了光亮的油彩,而一切晦暗都得到了掩盖。

当锅盖掀开,内里的腐臭漂浮出来,人们才愕然发现,曾经被描述得无比辉煌的伟大功绩,背后其实有着如此不堪入目的一面。而所谓“一心为国”的政治明星,其实也不过是一个功名心切和不择手段的官僚。

世事之荒谬,莫过于此。

当这一切还仅仅在政府中上层低调地流传,外间的传言已经是越演越烈。

世间终究没有不透风的墙,政治的内幕,很多时候都在这些玩笑一般的交谈中被如实地传递。

政府宣传口径的突然变化,甘肃“官媒”们的集体熄火,林正道等甘肃重要人物突然从人们的视野中消失,众多林正道时代遭到打压的政府官员逐渐复职,一切的一切,都在传递着某种信号。

在民间,一股暗潮已经开始了涌动。

国民也许知识有限,视野偏狭,也缺乏足够的政治洞察力。但他们同样有着自己的观察和思考。各式各样的猜测逐渐汇成了一个主基调:林正道,出事了。

很多思想敏锐之人很快就把这些事情和会党案,伪证案联系在一起。可更加奇妙的,就是答案往往是两极分化。一部分人认为林正道确实有诬良为盗,刑讯逼供,罗织大案,诬陷律师的问题,也是罪有应得;另一部分人则认为林正道出事,是因为这位耿直的省长打击会党残余触动了中央大佬的利益,结果被人斗倒,是真正的悲情人物。

但所有想到这些的人几乎都达成了一致意见:真相如何,也许永远都搞不清楚。

因为政治,实在是太过复杂,对普通人也太过遥远。

那也许不过是几位大人物们一场下午茶,就谈笑间确定了“真相”的事情。

“这就是自由的空气。”

走出兰州西城监狱的大门,何子清深吸一口气,摸了摸新剔的大光头,露出一丝苦笑。

“原本没想过,自由的呼吸有多么重要,现在终于明白了。”

律师协会理事长,皇家金钰律师行管理合伙人,牛津大学法学院毕业的肖月阳笑了笑:“子清,这下知道厉害了?要是没有陛下神目如电,还不知道你会在里面呆多久。”

“谢陛下。”何子清对着东方鞠了一躬,又对着肖月阳诚恳地说道,“也谢谢各位师兄弟的支持。”

肖月阳看着这个一向有些恃才傲物的师弟,脸上也露出了欣慰:“你小子,总算也有些长进。以后你到了那边,也要好好做人,认真做事。这是你和陛下的一场情分,也是缘分,可不要白白浪费了。”

“我知道。”何子清笑了笑,“经过这一次,我也看透了。做律师,并不仅仅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那么简单。陛下要设法律援助机制,让我带头倡导,组建法律援助协会,这些事情都是我双手赞成的。我虽说和几位师兄比不得,但好歹算是衣食无忧,将来不吃不喝也是一辈子……不趁着自己还能做事多积点功德,还待何时?”

两人说笑着走出来,却见迎面几人迎了过来,当先一人噗通跪倒,砰砰砰地磕头。

何子清一愣。

赵丰杰抬起头,满脸都是泪水,混合着地上的积雪,格外狼狈:“恩人!您对得起我们赵家,我们赵家对不起恩人您!您死活不收钱,我们无以为报,只能给您当牛做马!将来您有什么事情,刀山火海,我赵丰杰没有二话!”

何子清看着这个人,神色有些恍惚。心里对于那位当堂指证自己作伪证的赵丰材懦弱苟且的一丝恨意早已化作轻烟。他摇了摇头:“这事情也怪不得你们,总归是我自己以前做人做事多有不当之处。转告你大哥,我已经不恨他了。他在里边好好服刑,等他出来,有机会碰到,请我吃顿羊肉泡馍就好了。”

赵丰杰不知是羞愧还是感动,呜呜只是哭。

“那些钱,如果你们真想给我,不妨就捐了吧。”何子清看着远方的皑皑白雪,用力伸展双臂,露出了笑意,“我准备建议昊天教会搞一个法律援助的公益基金,专门用于帮助经济有困难的当事人,提供较高质量的法律援助。虽然律师可以不收或者只收一点点律师费,一些差旅费开支总是要花的。你们要是有心,不妨把钱捐给基金会。”

肖月阳拍了拍学弟的肩膀,赞许地点了点头。

随着越来越多的信号被释放出来,尽管民间还在议论纷纷,校园里还在唇枪舌剑,媒体却几乎齐刷刷地转了向。

复兴党强硬派喉舌第一个掉转了枪口。

《铁魂报》以通栏标题刊登了主编张佑林的文章,表达了对林正道欺世盗名,滥用职权的“极大愤慨”。

“在这一刻我无比沉痛。”张佑林写道,“我没有想到,一个曾经矢志报国的同志,居然在权力*面前堕落得如此迅速……这充分说明我们的革命事业必须要坚持下去,绝不能马放南山,天下太平。祖国复兴大业需要的是几年前的林正道,而不是现在这个被权力冲昏了头脑的林正道。”

《新报》的态度则依然有些暧昧,一方面批评林正道等人“胆大妄为,无视党纪国法”,一方面呼吁国民警惕自由派借着这个机会上纲上线,打击国家的复兴大业。

《求实报》的乔正松公开宣布,如果林正道确实欺世盗名,其必与林正道“彻底决裂”。不过他也谨慎地提出,如果不是自由派“咄咄逼人”,林正道等人会不会犯下这样的错误?请中枢调查清楚,给涉案人员一个公道,也给国民一个公道。

其他媒体就没这么多复杂心思。

眼看林正道的垮台已成定局,各路媒体纷纷落井下石。

从林正道当年在西南等地任职开始,一路追溯其发家历程,甚至还加上了很多言之凿凿的桃色新闻,成功地把这位原本的政治明星描绘成了欺世盗名大奸似忠的当代李林甫加陈世美。

“所谓甘肃路线,根本就是强行掠夺勤劳致富的企业家和士绅来贴补财政,收买某些地方的国民,再以此作为‘政绩’来鼓动民意,谋求捷径上位。”自由派公共知识分子邱伟俊大声疾呼,“这样的路线如果推行开来,国家还有谁敢经营实业?工商强国就成了笑柄!”

一时之间,林正道跌落尘埃,一跃而为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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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忠臣

第九十二章

忠臣

北京。调查局。

“你们到底明不明白,你们这是在毁掉党,毁掉国家,毁掉领袖!”

林正道盯着对面的调查局官员。

“我个人的荣辱成败无所谓,我这条命是先帝给的,大不了还回去。可党怎么办?”林正道深深吸了口气,语气沉重,“多少先烈流血牺牲打下来的江山,先帝刚离世这才几年,国战英烈的血还未冷,就要被你们败掉了!你们就是党的罪人,是国民的罪人!”

“回答问题。”美貌至极却偏偏又冷艳绝顶的女军官面无表情地说道,“刑讯逼供到底是你下的命令,还是张铁坚自作主张?”

“纠缠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有什么意思!”林正道忍不住拍起了桌子,“这些刁民不好好教训教训又怎么会说实话!现在的问题不是这个,而是自由派妄图以夷变夏,推翻党的领导!身为复兴党人,如果没有这点担当,还谈什么革命!我林正道……”

“回答问题。”女军官冷冷地说道,“刑讯逼供到底是你下的命令,还是张铁坚自作主张?”

“你到底有没有听明白我在说什么?”林正道的声音拔高了几度,“我是复兴党高级干部,革命元勋,是先帝和今上的忠臣!我的心可见日月!这一定是党内败类勾结自由派妄图变天,陛下被他们蒙蔽了!调查局既然是陛下的利剑,怎么能眼睁睁看着敌人在党内做耗!马上联系,我要亲自面见陛下!”

“想见陛下?”女军官冷酷地一笑,“陛下是你说见就见的?别搞错了,你现在是调查局的犯人,涉嫌威胁国家安全!不过你提醒了我。”

林正道一愣。

“对你这样的刁恶犯人,不好好教训教训是不会说实话的。”女军官对着身边点了点头,“让这位犯人尝一尝什么叫刑罚,也让他体会体会,那些在他的命令之下受尽折磨的国民到底经历了怎么样的痛苦。”

“你不能,你不能,我是复兴党高级干部,你们不能刑讯逼供……”林正道眼看着这些精悍的军人开始动手,脸色越来越白,

“我会控告你们违法违规……”

“调查局有权以特殊手段取得证据。”女军官冷笑一声,“记住,我们不是警政部,也不是司法部。最大的区别,在于他们这么做非法,而我们合法。另外,我们比他们,更专业。”

五天之后。

精神恍惚,神志不清的林正道全身完好无损,但原本的趾高气扬早已荡然无存,整个人如同被惊吓过度的鼹鼠,畏畏缩缩地靠着墙角。

“姓名?”

“林正道。”

“有过几个女人?”

“……大概有七八个。”

“除了你的那双儿女,还有孩子吗?”

“有……何雪华有个孩子,说是父亲早死,其实是我的儿子。”

“她们为你堕胎几次?”

“平均四五次。”

……

“对赵丰材刑讯逼供是你下的令吗?”

“是。”

“也是你下令诬陷何子清?”

“是。”

“为什么这么做?”

“如果赵丰材案被揭开,我的前途就完了,生不如死。”

“打击会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为了陛下,为了国家…”

“扯谎!”

“不是,是……不是,是为了成大事,立大功,获得陛下赏识。我忠于陛下,我为陛下效死……”

“只是这个?”

“……”

“你就没想过陛下到底会不会支持你?”

“我……”

“好一个忠心耿耿的林正道。”

中华宫。

皇帝郑宇把手中的材料扔回到桌子上,冷笑着踱到窗前。

“让他缓几天……然后安排他来见我。我要亲自见见这位‘忠臣’!”

“我是忠于先帝和陛下您的。这句话说到哪里,我都可以理直气壮。”

中华宫。

郑宇静静地看着对面神色憔悴,脸上带着不健康的晕红,却似乎被什么东西强行支撑起来的林正道。

“陛下,我承认,这事情上头我专断了,我违反了法条,我甚至违反了党纪,我还多少存着些争强好胜的私心,可我对您是忠诚的!”林正道的声音低沉而诚恳,“我从小流浪,是先帝的慈宁孤儿院收养了我,教育我十几年,我一辈子就知道跟着皇家干革命,复兴国家,复兴民族。我知道咱们这个国家沉疴已久,很多时候必须用猛药。我也知道皇帝必须是完人,是聚合国民的胶水,所以很多脏活苦活必须得我们这些人去干,绝不能让陛下沾染到这些。”

“我只当自己是把刀,默默地为陛下您清理前进道路上的荆棘!”林正道神色坦然,“谁挡您的路,挡了我们党的路,我就清理谁!因为在我心里,国家民族的复兴,靠的是先帝和您,靠的是你们一手打造起来的复兴党!”

“先帝说过,干革命要的不是好好先生,凡是要苟且的,难得糊涂的,没资格跟着我们走下去。”林正道说道,“我一直就是按照先帝的教导做的。社会上的因循苟且,勾串谋私,腐化堕落,我见到了就一定要清理。我就是要做先帝,做您的快刀,快刀斩乱麻,乱世用重典!会党挡您的路,我扫灭会党;自由派妄图乱国篡权,我就清理自由派!谁站在我们的对立面,我就坚决把他们打倒!”

“我问心无愧。”林正道喘了口气,眼圈发红,“我知道我也有错,这些年大权在握,我也有违反党纪的地方,生活作风上有些出轨,玩了个把女人,对一些同志的处理不够民主,也有偏激的地方,但我对皇家是忠诚的!”

“陛下!他们攻击我,攻击甘肃,只是找一个突破口。他们真正的目标是我们这个党,是您!”林正道看郑宇依然只是静静地看着自己,不由得有些着急,“为了大局,我林正道死不足惜,哪怕我把所有的罪过都担过来也无所谓……可陛下您怎么办?我们党怎么办?我林正道做错了就该受罚,但他们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你知道你做错了什么?”郑宇盯着这个有些激动的复兴党慈宁系干将,自己和养父多次表彰的政治明星,声音平静,“你讲一讲,你到底有什么罪。”

“生活作风不够严谨,党内民主生活和民主制度执行不够,办事有些急切,伤了党内同志们的感情,对一些同志批评过于严厉,”林正道一口气说了不少,顿了顿,又诚恳地说道,“最大的问题是我看错了张铁坚,放纵他践踏法治,打着打击会党的旗号私自弄权,是我用人不察,我一定会深刻反省。”

“另外……”林正道看着郑宇依然是面色平静,语气又沉痛了几分,“这一次我擅自行动,让陛下,让党陷入被动,违反了组织纪律,也造成了很坏的影响。我知道自己罪过深重,不求其他,只求陛下给我一个公正的评价,我就算……就算死了也没有遗憾。”

林正道神色黯然,但很快又抬起头:“不过无论如何,不能让自由派把污水泼到整个甘肃上头,泼到我们党上头。我林正道一人做事一人当……一切的错误只是我个人的问题,和甘肃的同志们无关,和党无关,和内阁无关,更和陛下您无关。”

啪,啪,啪。

轻轻的鼓掌声。

林正道看着对面轻轻拍手的皇帝,心头一沉。

“好一个大公无私忠心耿耿的孤臣。”郑宇盯着林正道,嘴角微翘,“不愧是慈宁系里的麒麟儿,难怪父亲如此欣赏你,连朕也都对你青眼有加。你果然是……够绝,够胆,够光棍!”

“你在胁迫朕。”郑宇的语气平淡,但听在林正道的耳朵里却如同炸雷,让他整个人的汗毛都竖了起来,“看来朕没看错人,你林正道不是凡人,是个枭雄!”

“你是打定了主意,只要你大张旗鼓地把矛头指向自由派,把事情做绝,朕也就只能力挺你,支持你!”郑宇盯着林正道,语气平静,“你处心积虑地研究先帝,研究朕,处处都搔皇室的痒处,事事替皇室分忧,为王前驱,可你并不是满足于做一把刀的人,你想的是有一天要变成手,要摆脱刀子的命!”

“你之所以这么做了,是因为你仔细研究了朕。”郑宇嘴角微翘,“你以为朕是靠了反击兵变上台的,你看到朕之后清理官场,收拢地方权力,整顿政府,以为朕是个专权之人,以为朕表面上喊着宪政法治,内里是盘算着一步步建立个人的绝对威望,以为朕是口是心非,实际上要走独裁**的道路,又偏偏爱惜羽毛,不惜以民主开明的做派来诓骗天下人;你以为我从小接受的是军事教育,在政治上终究差了点火候,对你内里的一些阴私盘算琢磨不透;你以为我对你这样的慈宁系一定会倚重,要用你们这些人逐步替换掉父亲留下来的老臣;你以为朕只是在敷衍许帅,以为朕骨子里是想着排除异己,做一个真正的传统意义上的皇帝!”

“所以你自作主张动手了,你确信,这个时候我就不得不力挺你,甚至我还会心中窃喜,认为终于有人给了我一个名正言顺的机会来清洗自由派,乃至打压许帅的威望,借着国战的余波把国家推到一人独裁,一党专政的路线上去。”郑宇冷冷地说道,“看看你的盘算:你把自由派逼到没有退路,自由派也自然要拼死反击,抓住你,甘肃,乃至复兴党和政府的问题反唇相讥,这样一来复兴党内的强硬派和中间派都不得不站出来反击,力挺你。如果我不支持你,自由派得势,复兴党就是声名扫地,明年的改选结果自不必说。你知道作为皇帝,我要顾全大局;作为复兴党主席,我要保护复兴党的声誉和地位;作为国家最高权力者,我有足够的理由要压制住自由派,不让他们的主张在政治上得势!”

林正道已经是脸色惨白,却咬着牙说道:“不是这样的,陛下,我只是要为您,为党,为国家清理这些居心叵测的狂徒和叛逆……”

“你心里害怕了。”郑宇冷冷地说道,“因为你察觉到朕已经对你有怀疑,你发现宣传上头对你降温了,你知道按照惯例,这往往是对一个人冷处理的前奏。你接受不了自己这条大功狗做了这么多事,擅了这么多年的权,最后落个用后即抛。你认为朕放纵你干了脏活,清理了甘肃,回头又要把你晾到一边,甚至可能要借你来警告一些党内过了界的,你认为这不公平……你怕了,你接受不了,所以你铤而走险,孤注一掷,向我表忠,也逼着我不得不支持你。再用自由派的反击来恐吓我,让我相信放纵这些人会出问题,让我相信我离不开你这样的刀!”

林正道如同被雷击了一般,呆呆地靠在椅背上,浑身已经是冷汗直冒,直勾勾地看着对面的皇帝。

“你林正道不愧是个枭雄。如果朕只是个出身宫苑,思想简单的军人皇帝,如果朕真的是被这些年的权力斗争晃花了眼,一门心思把所有权力抓在自己手上,如果朕真的因为这么多次的腥风血雨变成了疑心重重的独裁者,那你的盘算很可能就成功了。”郑宇冷冷地说道,“你林正道会成为挽狂澜于既倒的英雄,成为复兴党内公认的强人,一年后入中执委是铁定的,内阁里也肯定要捞到个部长的位子,而且很可能就是司法部!在所有人眼里,你是朕的大功臣,忠心耿耿,大公无私,甚至是朕的恩人……朕不能亏待你,甚至即使知道你别有心思,也就只有力挺你到底。千金马骨嘛……亏待了你,慈宁系会心冷,臣子们会认为朕薄情,甚至国民都会觉得朕不待见忠臣,可偏偏内里的情由又不能公开。”

“只要你接下来不逾越本份,再摆出一副忠心耿耿的样子,朕就动不了你。”郑宇说道,“朕还要嘉奖你,提升你,信用你,你会成为慈宁的领袖,国民心目中的青天,你在司法部会大展拳脚,廓清寰宇,再安排你那些笔杆们大加吹捧,几年后入阁为相,乃至掌握住复兴党都未可知。”

“可你算到了一切,就是没看清楚朕是个什么样的人。”郑宇看着林正道的身体微微颤抖,心中却异常平静,“你看不清楚朕,是因为你这样的人早已成了权力的奴隶,而朕不是!”

“权力对于我来说,只是工具。”郑宇的心中从未像这一刻一样平静而明朗,“我用他实现我的理想,实现我的抱负,我要用他服务于国家,服务于国民,而不是为了我自己舒舒服服地做个最高统治者,可以随心所欲地把国家揉来捏去,看着芸芸众生如同无知的羔羊一般任我驱使。”

“而在你们的心里,你们和普通国民根本不是同一类东西。你们是特权者,是超越普通人之上的,只有你们才算人,老百姓只是猪羊,天生只是为了你们而服务的。为了你们的权势和荣耀,为了你们心里边的**,猪羊可以随意牺牲和驱使,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因为你们是天地,他们是刍狗!”

“对你来说,做一个普通人是不可想象的,因为你根本不认为那还算是人!”郑宇冷冷地说道,“你早就习惯了拥有特权,用特权来占有一切,解决一切。离开了特权,你就没法活。有了地位才有特权,所以地位就是你的命。不进则退,对你来说,要活下去就是要往上爬,离开这个,你的生活就什么都不是……法律也好,道德也好,不过是你们手里的玩物罢了,一切都要服从于你们那一套权力逻辑,一切为了更大的特权……所以你为了往上爬可以没有底线,不择手段,可以虚伪透顶,可以不择手段!”

“揣摩上意,操控舆论,愚弄国民,打压同僚,排除异己,无法无天。”郑宇缓缓地说道,“你林正道,表面上道貌岸然,内里阴私诡谲少了?玩女人?对你来说那不过是一时裤腰带没系紧,可你却害了那些女子,也是在利用公权力谋私。这些年你安抚你那些情妇乃至献妻邀宠的手下,你善用职权,以公共资源谋取私利,这也算得上是忠心耿耿可鉴日月?”

林正道强撑着坐在椅子上,已经是汗如雨下。

“你这样的人,不过是个政治流氓。”郑宇有些厌恶地撇了撇嘴,“野心勃勃的戏子,每天都在演戏。别人想看什么你就演什么罢了……”

一片寂静之中,林正道粗重的呼吸渐渐平缓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林正道的脸上开始露出了癫狂。

“你说的对,你说的好,我是政治流氓!”林正道哈哈大笑,直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他死死盯着皇帝,“那陛下你呢?你没有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你不喜欢权力吗?你没有玩女人?那个审我的漂亮娘们不是你的情妇?!”

“大家其实都一样!只不过你的权力比我大,胜者王侯败者寇,我现在是你的阶下之囚!我林正道是伪君子,权力的奴隶,您是明君!是圣主!是民族英雄,千古万人!”

“我恨你。”林正道盯着郑宇,语气渐渐平静了下来,却透着彻骨的冰寒,“我恨为什么不是我坐在这里!大家都不过是先帝收留的孤儿,谁比谁高贵多少?凭什么是你坐在这里!我林正道哪里比你差!”

“我还有一点用意你没算到,看来你也不是什么算无遗策的天人!”林正道死死地盯着郑宇,“你和我们都一样!你的眼里也不过都是权力二字而已!你在老百姓面前整天一副为民公仆的样子,玩什么民主法治的把戏,我就不信,真到了有人威胁到你权力根基的时候,你还能装得下去!我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看看,到了关键时刻,你也不过和我们都一样!你也不过是在假仁假义罢了!”

“我只是没想到,居然有人年纪轻轻就伪诈到这个程度!”林正道的语气混杂着嘲讽和悔恨,“一步走错,满盘皆输!难怪穆铁也栽在你的手里!没想到到头来,我也跟穆铁一样,成了你赚取名望欺瞒天下的垫脚石!看来先帝的那一套手段,你算得上是青出于蓝了!”

郑宇看着这个面容扭曲,再无往日那股凛然正气的政治明星一反往日的沉稳,在自己的面前大发癫狂,脸上却是如水一般的平静。

“如果我坐在你的位置上,我只会感恩。”一直到林正道停下来气喘吁吁地死死盯着自己,郑宇才平淡而坦然地开了口,“在一个心地阴暗的人看来,一切人都是出于各种阴私的念头来做事,整个世界就是肮脏不堪的。而在一个懂得感恩的人眼中,一切瑕疵的存在,只是在告诉人们天赋的使命—

让世界变得更加美好。我们被赋予生命,享有了生而为人的权利,就必须承担起相对应的义务。对我来说,这种义务,或者说责任,才是最重要的东西。父亲选择我,是因为他知道我和他本质上是一类人,和你这种人截然不同。”

“所以你只能做把刀。”郑宇平静地看着林正道,“而我才能做拿刀的人。现在你想越界,我就要把你扔到垃圾堆里,让你得到应有的惩罚。感谢昊天,我有这个能力。”

林正道脸色苍白。

“直到现在,你都不懂什么才是真正的政治。”郑宇站起身,来到林正道面前,低下头看着这个被捆在椅子上,依然强撑着精气神的前复兴党政治明星,“政治,是国民的政治,不是你这样一小撮特权者争权夺利的阴私游戏。朕很快就会让你看到,什么才是真正的政治,什么才是光明的政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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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光与暗

第九十三章

光与暗

中华宫。(

“陛下,您一定要三思!”

唐绍仪,郑金根,江胜,林肃仁,岑春暄,刘光第……中华帝国的几位核心重臣,听皇帝讲完了他的计划,全都是目瞪口呆。

“陛下,不是我食古不化,这事情的后果真的是难以预料。”宣传部长刘光第神色凝重,语气深沉,“这样的事情,恕我直言,就是先帝在位也不敢公开去讲。咱们这个国家太大,太复杂,国民愚昧,更有用心险恶之人潜伏其间,时时想着做耗。有些事情是只能做,不能说的。国政上头千头万绪,连我们这些人操持起来都是如履薄冰,更何况是大字不识一箩筐的老百姓?就是那些学生娃,也多有热血过头为人偏激之辈。这种东西一旦公开出去,实在是祸福难料!”

“陛下,我知道您一向主张国民参政议政,可这件事非同小可,隐情过于复杂,实在不适合对外扩散。”唐绍仪也是眉头紧锁,“万一被奸人添油加醋,借机煽动……恐举国骚然,于国无益!”

“从古到今,国政都是士大夫为之……前宋名相文彦博有言,君上非与百姓共天下,乃与士大夫共天下。此言虽有偏颇不合时宜之处,但就实际而言,也确乎有道理所在。此等复杂难断之事,连我等老于政务之人都感棘手,何况无知的平民?”

“一旦寒了忠勇臣子的心……陛下,这事情可不是一个说什么那么简单!”

……

“我只问一个问题:”一直等到几人说完,郑宇才缓缓开口,“我们这个政府,到底有没有勇气和信心来面对真相?如果没有,那政府还有没有资格继续领导国民走下去?”

死一般的沉默。

一道道复杂的目光盯着皇帝。

“这件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政府在观察民间的反应,民间何尝不是在审视着政府。”郑宇平静地说道,“几千年来,对绝大多数老百姓,甚至普通政府官员来说,朝堂政争永远都是一团迷雾之下影影绰绰的东西,他们知道有,却永远看不清真相,所以就会有各种谣言,有各式各样的猜想。但这绝不等于,他们真的满足于只是茶余饭后磕嗑牙。”

“在权威面前,在刺刀面前,国民可以选择沉默,但这绝不等于他们会永远沉默。”郑宇说道,“一个政府如果在这样重要的事情上可以打着‘大局’的旗号说一套做一套,就自然会越来越习惯于说谎话,习惯于文过饰非。如果他们在这样重大的事情上习惯于操控媒体,打压真相,不但谣言会越演越烈,政府信用也会破产。一个政府,要建立起信誉需要很长时间,可丧失信誉也许却只需要几件事情。如果政府,在国民的眼睛里变成了遮遮掩掩鬼鬼祟祟的小偷,你们喊再多的口号,写再多的文章,又有什么用?”

“既然我们自己说自己是对国民负责的政府。”郑宇一字一板地说道,“那为什么就不能说到做到,以负责任的姿态站出来,坦然地公开真相?既然国民是国家的主人,我是国民认可的皇帝,我为什么不可以对他们说出真相?”

夜。

内阁总理唐绍仪皱着眉,桌上的烟灰缸已经积满了烟蒂,室内烟雾弥漫。

“总理,下决心吧!”梁敦彦烦躁地碾灭了手中的古巴雪茄,“你知道我是对的!陛下为什么会突然采取这样的举动?政治上的事情,怎么可以让老百姓人人皆知?胡闹嘛!”

“咱们这位陛下绝不是这样的糊涂人,更不是什么天真的理想主义者!”梁敦彦叹了口气,“陛下这个人谋算太深,也太会利用民意。当年的穆铁事件,一场危机被他发动民意,变成了他个人的大舞台,反倒把他一举推上了全国的最高权威,成了国民的众望所归!”

“国战完胜,他已经是功盖千秋,各个地方都在给他盖庙宇,修圣祠,还有那个昊天教,眼看着咱们这位陛下已经不是人,要变成神了……”梁敦彦说道,“老天爷也帮他,林正道这个蠢货居然看不清真正的危险,还要以如此拙劣的方式向陛下表忠。成也好,败也好,都不过是陛下获益最大。”

唐绍仪静静地看着梁敦彦。

“我算是看透了,这事情,原本就是陛下的默许!”梁敦彦这个时候也红了眼,什么犯忌的话,关上门,当着这个老同僚也是口无遮拦,“林正道赢了,自由党公民党都是汉奸一流,自由主义彻底和洋奴,造反划了等号,陛下正好威权自专,甚至修宪也说不定;林正道败了,陛下借此鼓动民意,把矛头对准多党制,包括复兴党在内,他要堂而皇之地取缔一切政党!”

“少川,你别他娘事不关己,你以为陛下会剩下你个复兴党独大?做梦!”梁敦彦看着这人无动于衷的样子,心里越发不爽,语气不善,“当年北京事变,陛下说过什么?为什么要不遗余力地打击复兴党?那个劳资关系研究会,现在的社会党是怎么突然蹦出来的?陛下早就打定了心思,要挖倒复兴党这棵大树!因为这个党,说到根先帝个人意志的产物,元老太多,和过去的纠缠太多,彼此的关联太多!陛下这个人,看起来襟怀坦荡,可内里最怕的就是下边人架空他,谋他手里的权!”

“你别忘了,他是几次死里逃生,多少次被人逼到绝路的!”梁敦彦顿了顿,加重了语气,“这么个人,能容你我这些老资格指手画脚,尤其是控制着复兴党这样一个等同于国家主体的怪物?他不会!与其留着复兴党给他添堵,还不如另组新党,完全对他个人效忠!就比如那个社会党!社会党的党主席为什么空着?为什么陛下这个当口辞去复兴党主席的职务?他是要借着这次的机会,以党政误国为名,借着林正道等人的错误,把复兴党带其他党一网打尽,接着以社会党为主体,打着为劳工阶层谋取最大利益的号召煽动民意,取缔其他政党,建立效忠他个人的一党专政!”

“说来说去,陛下要做的,和穆铁当年没什么区别!”梁敦彦涨红了脸,语气森然,“真让他走了这一步,煽动起了民意,咱们几十年的努力就毁了!国家未来就是穆铁计划的那个样子,一个国家,一个民族,一个领袖!什么劳资合作主义?还不是打着一锅端的念头,劳方资方,都是他的菜,都要听他这个党的摆布!”

“就算陛下真有那个意思,”唐绍仪沉默半晌,冷静地问道,“你又能做什么?他才是这个国家的真正权力者,他有民望,有绝对的地位,军队效忠他,国家的财经命脉也在他的手里,甚至还有那一大批御用文人!复兴党,说白了不过是先帝个人意志的附庸,到了这一代,又不得不蛰伏在陛下的光辉之下。无论你承认与否,陛下他确实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思改造这个国家!没有人可以阻止他!”

“许帅可以!”梁敦彦斩钉截铁地说道,“名望,实力,许帅都仅次于陛下。他是宪政民主的绝对拥戴,是国家民主自由精神的灵魂!甚至许帅并不需要动用他的力量,只需要利用他对陛下的影响力!陛下才二十岁!对陛下来说,许帅几乎可以被认为是父亲一样的存在!”

“崧生,我考虑过了,绝对不可以联系许帅。”

“为什么?”梁敦彦的脸上流露出巨大的失望,“除了许帅,还有谁可以挽救这一切?再拖延下去,就全都不可挽回了!”

“你难道就不明白?”唐绍仪语气转为严厉,“如果陛下真的要这样做,许帅是不会阻止他的!”

梁敦彦愣愣地看着唐绍仪。

“陛下现在要对国民公布真相,你凭什么就说他一定要抓住机会废黜其他党派建立一党专政个人独裁?”唐绍仪看着梁敦彦,“你有什么证据?猜测?就凭猜测,你就要把许帅拖下浑水?许帅会因为你的这些没有根据的猜测,就来和陛下打这个擂台?”

“许帅为什么就这么呆在日本?”唐绍仪说道,“你真不明白?说白了,许帅这个人,够聪明!他是怕,要求个避祸而已!”

“他怕什么……”

“怕功高震主,怕皇帝猜疑,怕天无二日!”唐绍仪斩钉截铁地说道,“就算他和陛下有一场师生情分,可当年陈总理和先帝不是师生?许帅和穆铁当年是什么情分?在皇权面前,谁能免俗?”

“我实话告诉你,刘相去职前,已经和我谈得很明白。许帅在外,我们在内,就是最好的局面!”唐绍仪的话让梁敦彦当场震惊,“许帅在日本统帅驻日大军,手里又有舰队,有自己的经济根底。我们在内主持内阁和政党,一外一内互有默契,这就是对椅子上那一位最好的牵制!许帅不动,我们就是安如泰山。”

“陛下不是莽撞人。”唐绍仪叹了口气,“现在他的地位越来越稳固,国家形势越来越好,就算他看着复兴党,还有你那个自由党有些碍眼,但还不至于这么急迫地就要来个孤注一掷。取缔一切政党,这些事情,陛下现在不是做不到,但没有必要冒这个险……”

“许帅的身体……”唐绍仪的话让梁敦彦的脸色骤变,“其实许帅留在日本,也有养病的意思。这事情你知道就可以,他的病历是国家最高机密。总之,那一次受伤之后,许帅的身体其实已经在走下坡路了。这个事情,陛下是知道的。”

“即使陛下有那个心思,只要许帅还在,无论于情于理,他都不会走出那一步,最多只会试探。”唐绍仪也是一声苦笑,“陛下这人虽然性情坚韧,甚至比先帝还要冷狠些,但骨子里还是个性情中人。他的心肠,其实也是太多的阴谋和鲜血逼出来的,他自己何尝想与天地为敌!现在他亲近的长辈无非也就是一个许帅,这事情,他会掂量。”

“现在的形势,许帅……身体每况愈下。国内,陛下的声望越来越高,军队借着战后整军又进行了一番大整顿,国防军被削弱,禁卫军被加强,宪兵队,警政部,调查局,总情局,都是陛下一手把持。外有德奥土三国皇室为外援,有朝鲜勃泥这些藩国遥奉正朔,内有炎黄党统一党死硬保皇,其他党派也都争相要讨陛下的欢心。这样一个局面之下,陛下如果真的想走到那一步,他只要走稳步子,等到许帅去世,他就可以给几个政党安些案子,找个由头举国戒严,先来个一视同仁全部取缔。等差不多了,举国大赦,但只能成立统一的新党,我们都得任他翻云覆雨。”

梁敦彦已经是目瞪口呆:“那……”

“现在的问题在于,首先这一切都只是毫无事实根据的猜测,许帅也好,其他人也好,并不会因此就冒险去和陛下对抗。”唐绍仪叹了口气,“其次,现在我们根本没有力量和陛下对抗。无论是声望,影响力,军事力量,还是其他,陛下都处于压倒优势。我们唯一可以做的,只能等到陛下真的违反了宪政体制,损害了国民权利,我们说服一些力量站过来,限制陛下进一步的行动。如果不能一步步削弱陛下的威望,我们就无法真正限制住他的权力。”

“现在这种情况之下,贸然对抗陛下,就是自寻死路。”唐绍仪盯着梁敦彦,“最终的结果,只能逼迫陛下清洗我们,导致两败俱伤,最后于国无益。”

“那我们就眼睁睁地看着他这么做?看着国家走上穆铁的那条路?”

“崧生,还是那句话,现在下结论太早。”唐绍仪摇了摇头,“陛下还年轻,他做的事情,也不能排除是出于他的某些执念。他这个人有时候喜欢标新立异,尤其喜欢用国民,民意来加强自己的名望,也不排除他只是单纯地想要利用这个机会提高他的声望而已,还没有你说的那么严重。”

“可真等他有了那样的名望,只怕连他自己也控制不住自己了!”

“真到了那一天,该怎么做,我们就怎么做。”唐绍仪摇了摇头,“至少现在我可以明确:他即使有那个想法,也不会马上去那样做。社会党才刚设立,基础并不牢固,也缺乏足够的威望,甚至基层组织也还需要整合。许帅还在,元老们还在,他一手提拔的亲信还只是中下层。在这个时候,冒着国家陷入混乱的危险,他没必要。”

“别忘了,他才二十岁。”唐绍仪说道,“他的日子足够长,甚至长到把我们这些人全熬死了,他还风华正茂。”

“那按你的意思,我们就只能坐视?”

“坐视又如何?”唐绍仪又燃着了一根香木,点燃了雪茄,“两年前,我们就在这里坐视了他打倒穆铁;一年以前,我们坐视他横扫日俄,称霸东亚;这一次,我们再坐视一次,如果他还能给国家带来惊喜,坐视便坐视,又有何妨?”

梁敦彦看着这个老神自在的复兴党元老,半天说不出来话。

“蒙昊天的启示,胎教对于胎儿生长发育非常重要。”

刘紫夜看着脸上一派肃然的郑宇,将信将疑地打了个哈:“是哦……那请问先知大人,这个胎教具体是怎么回事呢?”

“就本人所知,胎教主要包括音乐,抚摸,还有光照。”郑宇就这么把当年死党喝酒吹牛时候炫耀的“育儿”圣经现炒现卖地搬到了一百年前,“胎儿大约在六个月的时候,大脑细胞和感官的基本发育已经成型,这个时候通过一些合理的外界刺激,可以加速胎儿的健康发育。”

他看着刘紫夜有点将信将疑,画了个万字:“这是昊天的启示。”

刘紫夜横看竖看,也看不出什么破绽,平素也见惯了这人的惊人之语,其实心里虽然有点别扭,但也不得不承认这一位是有些神神叨叨的门道,当下也就任他折腾。

放上一张小提琴乐曲的唱片,郑宇爱不释手地抚摸着妻子圆滚滚的肚子,感受着里边两个小胎儿微弱的心跳,心里一片满足。

“婴儿馆已经修了一大半,到时候这俩孩子可有福了。”郑宇嘿嘿一笑,“到时候我再找些孩子来和他们一起玩,热热闹闹的才好。”

刘紫夜心里甜蜜,忍不住抱着丈夫献上热吻。

郑宇笑了笑,闭目养神。

刘紫夜摸着这人的脸颊,把头枕在他肩膀上,心里有些黯然。

虽然她怀孕期间郑宇从来不说外面的事,甚至报纸都不给她看。但她能感觉得到,。这个人只怕又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情。

在这个国家,甚至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人,什么事,能够让这个年轻人真地犯愁?那个让他忧心忡忡,睡不安寝的敌人,又到底是什么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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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章 坦然(上)

第九十四章

坦然

十二月下旬的北方,气温已经比较寒冷,原本郁郁葱葱的城市绿化带,公园,到处都是一片萧瑟模样。偏北的地方已经下了今冬第一场雪,蒙古和西伯利亚,滨海,楚科齐和北冰洋沿岸更是数九隆冬。

寒流正在这个国家广袤的领土上四下肆虐,带来寒风和冰雪,却无法熄灭那一股火热的蓬勃生机。

时针指向下午六点。

原本到了这个时间,马路上应该熙熙攘攘,到处都是潮涌而出的下班人流,自行车流,但这一天却是一反常态,街道上颇为冷清,甚至很多行人也聚集在新建起来的大喇叭下面,静静地等待着。

政府机关,高校,高中办公室,工厂办公楼,车站,码头,银行大厅,广场,人们聚集起来,静静地等待着。

收音机和大喇叭中的准点报时,在寂静的城市中回响,仿佛和人们的心跳汇合在一处。

“同胞们,国民们,现在将由帝国皇帝陛下向各位发表讲话。”

所有人,或激动,或镇定,都只是凝神静气地听着。

这一安排早在五天前已经通过报纸传遍全国,连续五天刊登,务必让大部分国民都知道,皇帝陛下将要对全国发表一次重要谈话。

这是这个国家有史以来第一次,由最高领导人直接以无线电波的形式对全国现场直播发表讲话。

没有人知道,这位已经被神化的最高统治者,被大部分国民视为精神支柱的青年皇帝,会说出什么样的东西。

收音机和喇叭中传来了明显的停顿,只有杂波滋滋拉拉的声音。

等待。

“同胞们,中华帝国的国民们,这是我第一次直接地面对你们所有人讲话,我的心情是如此激动。因为在这一刻,我就仿佛站在你们大家的面前,感受着你们每一个人的心跳,每一个人的呼吸,和你们共命运。”

沉稳而温和的声音传出,没有想象中的居高临下,也没有青年人的稚嫩和青涩,更没有机械的刻板。

这声音,就好像一位饱经世情,睿智而自信的智者,正在与他的同伴和学生分享自己的观点。

很多已经跪在地上,泪流满面磕头不已的老农,老学究,也忍不住抬起头,有些狐疑地面面相觑。

“这就是陛下啊……”

“声音真的很好听,比议员老爷的沉稳多了……”

“议员和陛下能比吗?你这想法就是混帐行子……”

“光这声音,我看陛下这人就差不了!准是个爱民如子的圣君!”

“都别说话,我都听不清楚了!”

……

一阵短暂的惊愕之后,又是一阵骚动,随后重归寂静。

“在决定与你们直接通话之前,很多人曾经对我说,皇帝位高九重,如同天人,高居紫宸即可,一旦让老百姓随随便便就能听到皇帝的声音,看到皇帝本人,他们的敬畏就会消失,就会觉得皇帝也无非和自己一样两个眼睛一个鼻子,没什么太特殊的。这样老百姓就会胆大妄为,就不再会畏惧皇权,国家就会陷入混乱。”

“我也知道,在此之前,很多人都有种种猜测,他们担心我以如此的方式来发表讲话,也许是国家出了什么问题,是不是我们的国家又要经历一场动乱,折损元气。”

寂静。

“但我今天还是站在这里,与你们呼吸可闻,就这样明明白白地向你们表达我的所思所想。因为在我的心中,没有什么比国民两个字更重要,没有什么比民意两个字更崇高,也没有什么比责任更沉重。我也可以非常坦白地告诉你们,国家的秩序完好无损,国家的安定无庸置疑,政府运转良好,国家依然大步走在那一条复兴之路上。”

很多人不自禁地松了口气,彼此看看,有些绷紧的脸也松弛了下来。

“身为国民的皇帝,我虽然是承继父亲的遗泽,但从根本上来说,我华夏皇帝受民意于天,是昊天的意志让我有机会秉承民意成为你们的皇帝,我也就自然要面对心中对昊天的信仰,面对我本人对国民承担的责任。作为皇帝,我首先要对国民负责。既然如此,我为什么就不能坦然地面对你们,坦然地说出自己的所思所想呢?”

整个城市,在这一刻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皇帝的声音就这样回荡在每一个角落,而所有人似乎都陷入了震惊与迷惘。

“在我们的传统文化中,皇帝是真龙天子,九五之尊,是神人下凡,命格就和普通人不一样,有紫微星庇护,二十八宿护持。这些事情是不是真的,我也不能断言,但在我的心中,我从来都认为,我与各位一样,首先是炎黄子孙的一员,是这个国家的一个国民。也许我的身份决定了我是最特殊的那一个,也许我肩头由昊天赋予和国民认可的责任决定了我是影响力最大的那一个,也许过往的事实证明我即使在才能上也非常与众不同,但我始终坚信,我和你们都是昊天的子民,生而有灵性,我们在灵魂的本源上并没有高低上下之别,只是被昊天赋予了不同的责任和才能的偏重。”

“在昊天的光辉面前,我们生而有灵性,生而平等。作为人来说,当我们面对昊天的光辉,我们都是诚惶诚恐,而且充满了感恩的。对于我,你们的皇帝来说,每当翻开先代圣者先知留下的经文,体会到自己肩头的责任,我的所思所想就只剩下了最重要的一点:服务于国民,致力于国家的强盛与国民的整体福祉。”

“这就是我今天要向你们分享的第一点:我是皇帝,受民意于天,秉承昊天的意志履行自己的责任,我与诸位一样生而有灵性,是昊天的子民,尊崇昊天的意志。在灵魂上,身为皇帝的我,与其他身份的你们,是平等的。在我的眼中,也是在昊天的光辉之下,你们也都是平等的。”

在这一刻,很多人的眼中闪烁着莫名的光彩,他们思考着皇帝表达的意思,也有了些许明悟。很多人的脸上开始现出忧色,他们担心在皇帝主动宣布自己是人而非神之后,某些人会陷入一种可怕的信仰崩塌,担心整个社会会不会在这种权威光环消退的过程中走向不可解的瓦解。

很多跪在地上泪流满面的老人,中年人,却是大张着嘴巴说不出话来。

但没有几个人真的因此而对这位坦然的皇帝有什么不敬。

时代,毕竟已经不同了。

比起那些装神弄鬼,拿腔作势,依靠愚民宣传而把自己刻意神化,用各种矮化别人抬高自己的礼教秩序来维护权威的君主,他已经无须刻意神化。

他的才能,已经被他的丰功伟绩,为这个国家的变化所证明,也被内外敌对势力的尸山血海所背书。

这绝不是一个愚蠢和懦弱的人,而是一个意志坚定,高瞻远瞩的统治者。

很多人的心中莫名其妙地轻松了不少,反倒对皇帝生出了更多的敬意。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希望,在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一个活人神存在的。

在很多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心中,始终有一个隐忧,那就是这位皇帝,在重重光环的背后,是不是一个冷酷而理性,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的“大有为之君”。那样一个意志如钢,独断专行,以自己为神的统治者,尽管能够给国家带来一时的辉煌,但最终带来的是什么,想一想,很多人的心中都有些不寒而栗。

在这一刻,这位青年皇帝解开了他们的心结。

这是对这个国家两千多年延续至今,甚至在两代皇帝的伟大功绩之下又进一步得到强化的皇权传统进行的否定。

很多人隐隐约约地感受到了某种信号:一个新的政治传统,已经开始露出了曙光。

“接下来,我要和你们讲述一下什么是政治,什么是我们这个国家,这个民族赖于维系秩序的规则。”

重磅炸弹。

很多官员,议员,在这一刻都是瞠目结舌,或者是神色凝重。

政治,这个国家传统文化中被神化,被与大多数民众的认知隔绝,始终处于自我封闭的状态,并且一直执行着一套心照不宣的潜规则,属于“肉食者谋之”,“劳心者治人”的专属事务,居然要被这位最高权力者拿到大庭广众之下,向全体国民讲述。

工人,农民,甚至是那些还跪在地上诚惶诚恐的学究和老农,看向彼此的目光都透出了狐疑。

“我没听错?”

“这朝堂上的玩意也是咱这一脑子高粱花子能听的?”

“政治,这玩意和我们说什么劲?陛下说咋办咱们咋办不就是了……”

……

“在我们的传统文化中,政治是‘肉食者谋之’,属于少数有功名的进士,举人老爷和天子近人的专属领域,而绝大多数的老百姓,只是政治摆布的对象,是政治的接受者。因此,在我们的传统文化中,三纲五常,君臣父重要的,为官要做父母官,为民则奉养官员如父母,而天子则是全体国民最大的父亲。我们传统社会的政治,大体上就是父母告诉孩子们做什么,孩子乖乖照做,不做就要挨打。至于父母之间是怎么回事,父母有没有什么说错的话,做错的事,身为子女是不得过问的,过问了也同样会挨打。”

“我无意在这里评价传统文化中政治的涵义是对是错,也无意褒奖或贬低几千年的政治习俗。我只想与各位分享我对于目前,在我们这个国家,政治的涵义。”

“我们这个国家属于全体国民,国民都是国家的主人。国家的兴衰,与每个人,每个家庭的命运息息相关。而政治,作为维系我们这个国家社会秩序的根本规则之一,也自然与每个人密切相关。在我们这个国民主权的国家里,政治不再是少数肉食者的事情。正如先人所阐述,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政治为国民服务,而国民需要了解政治,参与政治。没有国民的参与,就不会有政治的健康发展,也不会有国家的长治久安。”

“很多人都说,之前我们国战的胜利是天佑。是的,我也相信,昊天的意志眷顾了我们这个国家,我们这个民族,让我们获得了难以想象的辉煌胜利,击败了看似不可击败的敌人,恢复了我们先祖的光荣,并且把这种光荣推向了一个新的高峰。”

“不过,在我看来,我们之所以能够获得昊天的眷顾,能够取得国战的胜利,最关键的在于,在这一场战争之中,我们的全体国民,在政府的良好组织之下,以非常合适的方式参与了我们的政治。在那四百个日日夜夜,我们中的每一个人,都以国家的兴亡为己任,恪尽职守,以自己的方式为国家,为国战作出贡献,前方流血,后方流汗,没有这种众志成城,全民参与的情况,怎么会有后面辉煌的胜利?”

所有听众,在这一刻,都自豪地挺起了胸膛,连坚持跪在地上的老人们,也都昂起了头。

“国民对政治的参与,并不仅仅限于战争时期了解战况,支持前线,也在于平时的努力工作,努力学习,在于我们每个人都为国家,为社会尽到职责。甚至我们作为家庭的一员,为自己的家庭履行责任,也都是我们参与政治最基本的表现。因为政治就是我们这个社会运转的基本规则,国家的政治,根基就在于每一个人在社会中的点点滴滴。”

“但我今天想要强调的政治参与,相比这些我们已经做到的,还要更加广泛,那就是作为国家的公民,无论是否已经获得选举权和被选举权,诸位在履行好自己对于家庭,对于工作岗位,对于邻里亲朋的责任之余,如果有余力,还应该真正领会政治的精髓,关心时事,以更加广泛和深刻的方式,按照合法的途径参与到国家的政治中来。是的,这就是我,你们的皇帝,对你们提出的希望。”

无数复杂的目光,就这样注视着收音机,注视着喇叭,注视着墙壁上悬挂的画像,注视着街道上的海报。

那个表情泰然,目光锐利的皇帝,仿佛就站在他们面前,把自己的心声娓娓道来:我,希望你们参与到政治中来,和我一起。

“这种政治参与的涵义,并不是说,每个人都要去做官,做议员,做老爷,执掌生杀,出入警哔。也不是说,每个人都要上街游行,喊些口号,发些传单。国民对政治的参与,随着我们这个国家一步步的发展,形式越来越丰富,法律规定的途径也越来越多。我需要你们做的,就是首先加深对政治的理解,学会如何参与政治,然后根据法律的规定,秉持公正的信念参与政治。”

“对选民来说,选举和被选举是参与政治的形式;对理解政治的涵义,经过自己的思考有了心得的国民来说,与他人分享自己对政治的见解也是参与政治;对民意代表,发挥对政府的监督作用,制订和修订法律法规也是参与政治;对舆论媒体工作者,披露真相,对政府提出批评建议,也是参与政治。”

“这种参与只要是合法的,就要加以保护,而不因为参与者是官员和议员就得到特殊的支持,而平民百姓的合法政治参与却要被扼杀。我们这个国家的权力机关,搞的不是说一套做一套,而是知行合一的,表里如一的,对我们的国民是开诚布公的,也是负责任的。尽管在几千年的政治传统影响下,我们要完全落实这些要求需要一个过程,但至少我是这样要求的,而且也始终以此来指导我本人的行动。”

“曾经有很多人对我说,你的国民,或者说我们的国民,几千年来从来没有真正参与过政治。他们缺乏知识,也没有参与政治的经验,他们每天只是为了生计奔波,他们不懂得宪政和法治,也不懂得政治的一切规则。他们一旦参与政治,整个国家就会一片混乱。最好的办法就是由政权机关来运转政治,而国民需要的就是按照政权机关的指令去做就好了。”

“我并无意否定,也不想用语言来强调我们的国民如何富有政治经验,因为我们要面对的是现实,我们所做的一切并不能基于空想和吹捧。但我很清楚一点:那就是一切经验的累积,政治文化和政治传统的形成,都需要这些主体的参与。如果政治永远只是少数人掌握的游戏,政治的参与者只能是国民中极少数的群体,那么国民整体又如何积累政治经验?如果说他们在政治上极其幼稚,那么到底什么能够让他们逐步成熟起来?”

“回顾我们这个新中国,政府在国民参政议政的道路上已经走了很远,做了很多。与中国传统社会相比,我们普及了基本教育,有了发行量很大的各大报纸,有了深度分析的各种刊物,有了专业的新闻媒体,现在有了无线广播。我们有众多理念各异的政党,有地方参政院和国会,有责任内阁,而最根本的,我们有宪法和法律,以法律的形式来保障国民合法参与政治。”

“但我们并不能因此而自满,更不能认为,这一切都只是为了敷衍,为了掩盖重重面纱之下的政治实际:只有少数人真正明白政治如何运行,而多数人只是看到支离破碎和模糊不清的外表,而对政治始终懵懂无知,也毫无热情。”

“这一条国民参与政治的道路,我将坚定不移地引导整个国家走下去,一步步地真正落实国民对政治的合法参与。”

“这就是我与你们分享的第二个重要观点:什么是国民政治,国民如何参与政治,以及我和我们大家这个政府,如何来保障国民的参政议政权力。”

听到这里,很多受过高等教育,甚至只是受过高中教育的中青年已经发出了低低的欢呼。他们尊敬皇帝,甚至崇拜这个青年,但在他们的内心深处,那些近现代民主宪政思想,人文思想,国民主权思想,却依然在顽强地唤起他们的天性。他们也同样渴望参与到国家政治生活中来,渴望对社会产生至关重要的作用。

这个战功赫赫,威权无二的皇帝,固然让他们感受到了大国的尊严,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却也隐隐让他们感到了一丝压抑。在那些巨大的画像,新落成的雕像,无所不在的宣传面前,人们本能地感觉到了自身的渺

在理智上,他们接受这一切;但在情感上,他们却依然隐隐在期待着某些改变。

改变,就这样到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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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坦然(下)

第九十五章

坦然(下)

“下面我要和你们分享的,是目前国家发生的一些事件,我所了解到的一些重要信息。”

“在正式这些信息之前,我要向诸位说明的是,我选择在这个时间,用这种方式,向你们说出这些事情的原委,并非因为我别无选择,也并不是出于什么特殊的原因,而是因为你们是这个国家的主人,因为政府对你们负责。而我,是你们的皇帝,也同样服务于国民的整体利益。尽管历史传统文化中,有所谓的‘家丑不可外扬’,有所谓‘为尊者讳’,有所谓‘肉食者谋之’,但我坚信,服务于国民的我们可以坦然无惧地面对自己施政过程中出现的问题,有足够的自信来面对国民的批评和建议。我也同样坚信,我们的国民能够理智地思考,理智地回应。”

全国上下,在这一刻,陷入了更深的寂静。

“最近在甘肃发生了一些事情,在政府内部,在我们的民间,也有着各式各样的猜测,有着五花八门的说法,也让我不得不钦佩国民们的想象力和创造力。但我无意给出什么评价,我也非常理解这一切的原委。好奇是我们生而为人的天性,对于政治的好奇,更是身为国家主人的全体国民应该具有,而且也确实具有的特性。”

人们面面相觑,一些人忍不住搔了搔脑袋,露出有些微窘的笑容。另一些人,却是神色凝重,不敢有片刻分心。

“我了解的信息,也许比你们中的大部分人总体上会多一些,我想各位也可以理解。政府的运转在很大程度上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在没有充足的证据,掌握到事情的全貌之前,一些不负责任的推测很可能会导致不必要的混乱,伤害到国民的整体利益。而现在,我选择以这种方式对你们公开我们掌握到的一些信息,是因为这些事实在很大程度上已经可以得到确认。”

“事情也许比一些国民想象的要复杂,也许比另外一些国民想象的要简单,概括来说,甘肃政府中的一部分官员在一些问题上触犯了法律,也违背了身为政府官员应该秉持的一些基本原则。其中的一些人是复兴党员,他们丧失了作为复兴党员应该秉持的立场和某些基本原则,给一些国民造成了不必要的伤害。”

“甘肃省长林正道,经过调查,涉嫌刑讯逼供,人为罗织案件,擅用职权打击异己,越权干涉警政,检察和司法部门的工作,甚至侵犯立法机关的职权,正在由司法部整理案情资料,即将提起公诉。”

“他身为复兴党甘肃省党部主席,同时违反了复兴党党章,违反了复兴党纪律监察条例,违反了复兴党中高级官员自律声明,按照复兴党党内纪律,经复兴党纪律检查委员会提请,中央执行委员会批准,取消其复兴党员资格。”

“甘肃省警政厅厅长张铁坚,经调查,涉嫌组织刑讯逼供,制造伪证,勾结民间非法组织和某些个人打击政敌,胁迫民意代表,乃至勾串检察和司法部门,破坏司法和检查系统的**性,违反警政体系相关条例,正在由司法部整理案情资料,即将提起公诉。”

……

听到一个个原本光鲜无比,俨然如同包龙图在世的“清官”,“能臣”也带上了种种罪名,人们在最初的惊愕之后,心情各异。

有的人本能地怀疑里面有“猫腻”,却又难以说服自己皇帝是特意来说谎的。众所周知,林正道是皇帝和先帝都曾经嘉奖过的能臣,也都公认对皇室忠心耿耿,更有民间传言林正道是皇帝的“义子”,甚至经常有人信誓旦旦地说未来林正道“必定入阁为相”。

这是一朝天子一朝臣的历史重演吗?是不是林正道做了什么皇帝犯忌的事情?是不是林正道存了异志?

有的人却是心中畅快。

他们之中有些是官员,很自然地有些“白乌鸦”情结,对于林正道的做派总感觉说不出的别扭,对这样“洁身自好”,“全无污点”,“满嘴忠诚,服务”,一副为民请命,对上孤忠做派,偏又平步青云的高官发自内心地怀疑。

尽管这些人平日里可能也喊着“学习林正道”之类的口号,但在内心深处却始终隐藏着某种酱缸情绪。看到林正道和他的一班亲信,以如此戏剧性的方式从天堂跌入地狱,心里充满的,居然是畅快无比和幸灾乐祸。

新闻记者们的心情却更加复杂。

有人长长出了一口气,自己最担心的**,新闻打压,看来是见不到啦。

但也有些记者心中惋惜。原本还指望着搏一次,用“独家新闻”出头露脸,哪怕因此被政府打压也值了,只要不被彻底封杀……可万万没想到,抢了自己风头的居然是陛下本人,这事情,可也算得上是天意如此。

不过,既然政府如此表态,后续的新闻总还是有文章可做。总之一切看大家的本事,先抢先得!

但绝大部分人,对于这位似乎就站在自己面前坦然公开一切的皇帝,心中都油然而生了一种特殊的敬意:有别于之前那种对伟人的功业,对赫赫皇威的诚惶诚恐和感激,这种敬意,更多了一种发自内心的钦佩,那种更像是对身边呼吸可闻的人,因了解而钦佩,更亲和,更有感染力,也更加真实。

甘肃的主要涉案人员已经交代完毕。

案子的来龙去脉,其中各人扮演的角色都已经交代,没有什么刻意隐瞒的痕迹,一切都是逻辑通畅,而且也足够令人震撼。

林正道,张铁坚,一位位政治明星的光环逐渐坍塌,而甘肃媒体,甚至很多其他地方媒体跟风宣传之下的“讼棍”,“会党残余”,也并非十恶不赦的坏人。他们都有各自的问题,有做错的地方,有不道德不光彩的一面,有肮脏和龃龉,但其中也可以看到可贵的坚持,也有淳朴的正义,却又有着软弱和背叛,有对他人权益的侵犯。

这是一幕精彩异常的悲喜剧,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角色,也演出得异常精彩。

很多在政治上有些敏感,也有着自己见解的人,心中在感慨之余,也不由得有些得意于自己的先见之明:这些事情,果然和自己猜测的一样。

很多人彼此对视,各有默契。陛下的爆料,到了这个地步,也满可以交代得过去了。至于背后那些隐藏更深的真相,就留下些想象空间吧。

神仙打架,小鬼退散。

“我还需要向诸位坦承,这件事情,还涉及到了中枢的部分官员,根据初步调查,可能涉及警政,司法,文宣,税务等权力机关。另外,复兴党中执委也已经根据党纪对涉案执委作出调整,即将有正式的决议下来。”

重磅炸弹。一片哗然。

原本已经踌躇满志,相信自己掌握住了整个脉络的人更是惊愕万分。

还要……继续爆吗?

记者们已经摒住了呼吸。

这是比所谓头条新闻更加爆炸性的消息。

而官员们已经是五迷三道。陛下到底是发了什么痰气?垮了一个甘肃还不够,还要把中枢掀个底掉?这上面的神仙打架要到了何等程度,才会让皇帝陛下本人把这些事情全翻腾出来?

“对中枢官员的涉案事实,目前正在调查中。国会中的复兴党议员,已经联合执政同盟其他党派,提请国会成立调查委员会,并委任**检察官进行严查。涉案者会被追查到底,而复兴党执行委员会也已经作出决定,全力配合调查,给国民一个真相。”

“在这里,我还要向各位坦承,根据涉案的林正道,张铁坚等人供述,他们之所以犯下如此罪行,主要的动机在于过于看重党派利益,为了确保复兴党的执政地位,为了明年的国会改选,而采取的政争手段。”

“根据目前掌握的资料,此事系林正道个人独断专行,而并未受到中枢其他人的指使。林正道认为,之前自由党,公民党和很多社会人士提出的政治改革思想,矛头直接对准复兴党,对准执政同盟,严重威胁到了政府威信,威胁到社会安定。但林正道并没有采取合法途径进行反驳,而是基于他本人对权力的迷信,采取了另外一条道路:借打击会党残余为名,将自由党和公民党和之前的华夏民主党,青年党等叛国组织画上等号,甚至通过罗织案情把他们联系起来。他认为自己这样做了,就可以打压下自由党和公民党的声浪,并且帮助复兴党赢得明年的国会改选,并利于政府加强威权。”

震惊,彻底的震惊。

对于大多数普通人来说,党派之争依然只是些模糊概念,直观的认识大致上是历年竞选之时不同党派宣传机器对竞争对手一些政见的批评,对过往所作所为的列举。像这样匪夷所思的高层政争,甚至不惜以发动大规模的社会运动来抹黑敌对党派,这样的情节只是在某些历史演义小说里读过,何曾想过,这样隐秘的事情会在这一刻,堂而皇之地掀开在国民的面前!

很多官员完全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

到了林正道这样的层次,一举一动关系的已经不仅仅是个人。尤其是他这样的政治明星,按照过往的惯例,如果要压,基本上对外就是养病,家庭原因一类的借口,平调之后慢慢销声匿迹;如果要打,基本上就是扣上叛国的帽子,或者从道德上下手,而万万不能把背后的政治博弈抖出来。

即使是皇帝,揭开此等秘辛,又要承受何等莫测的政治后果?

可这个人,却说了。

光明正大,坦然无畏。

“以上是我在今天要与诸位分享的第三个重要内容:甘肃案件我所能够确定下来的情况,以及我们将如何面对这一事件,采取什么样的行动来减少进一步的损失,查明真相,向国民负责。”

“下面我将要与各位分享的,是本次事件为什么会发生,而它又给我们带来什么样的警示。”

“首先,就林正道本人的看法,他认为,这是对复兴党,乃至对我本人的最大忠诚。我无意评价他的观点对错,也无意评价这和我们传统文化的关系,我只想在这里,向全体国民表达我的看法:忠诚,对于党派,对于我,都是非常重要的。忠勇仁义礼智信,帝国七德,忠字当头。”

“但一切忠诚,都大不过对于国家的忠诚。我是国民的总代表,是国民的皇帝,要忠于我,从根忠于国民。复兴党致力于国家的复兴,党员对党的忠诚,也不能高于对国家,对国民的忠诚。以对党,对我个人忠诚的名义,人为地把党的利益,把我作为皇帝的利益,与国民的利益割裂开,这是一种错误的做法,也是危险的做法。”

“有人曾经多次对我说,林正道对我是忠诚的,对党是忠诚的,如果这一次不保他,就会人心离散,党垮了,这个国家也垮了。”

“可我要在这里说一句:忠诚,并不是用来换取无原则庇护的工具。一切的忠诚,是基于一种信念,本质上是一种奉献。这种奉献以合乎法律为限度,也会获取合乎法律的回报:忠诚的对象,也会被给与忠诚者回报以赤诚。”

“林正道,因为他自己理解的‘忠诚’,即将受到法庭公正的审判。他的很多属下,同僚,涉及到触犯法律的,无论他们动机如何,也都将依法获得惩罚。但我相信,对忠诚有着类似理解的人,远远不止他们,而以忠诚之名践踏法律,破坏公平和正义的行为,也远远不止在甘肃一个地方曾经发生。”

“但这一切,都不能成为我们姑息放纵的理由。纵观东西方的历史,一切最大的罪恶无不是假崇高的名义而行。标榜以崇高的目标,行牺牲他人而肥少数人私利之事。正是在一个个冠冕堂皇的幌子之下,作为弱者的黎庶被一次又一次地推入苦难的深渊”

“忠诚,乃至一切崇高的名义,并不可以作为破坏社会公共契约肆意妄为的借口。即使是那些曾经一再表现出对国家和民族拥有高度忠诚,可堪信任的官员,我们也必须对他们假崇高的名义肆意破坏规则的行为给与最大的警惕,并采取行动。一旦放纵这种行为,就等于诱惑他们一步步走向不归之路。今天,他们以忠诚的名义进行党争,践踏法律,抛弃公平和正义,以党派利益的名义肆意妄为,明天,他们就会以忠诚的名义操纵国家愚弄国民,站在国民整体利益的对立面,成为国家权力的窃贼。”

“我相信,今天我在这里说出了这些话,有些人会质疑,认为既然如此,那我何必要忠诚于你,何必要忠诚于复兴党。我很清楚,我无法强迫你们一定忠诚,甚至人们可以嘴上喊着忠诚,而实际上干着不忠诚的事情。但我在这里可以坦然地说,我并不惧怕自己因此而失去忠诚。因为一种无视公平和正义,无视法律的忠诚,并不是我所需要的忠诚,也不是华夏新学所提倡的忠诚,更不是昊天真义所提倡的忠诚。”

“在我们的传统文化中,忠,往往和义联系在一起,也就是忠义二字。单纯的忠,毫无原则的忠,往往被称为‘愚忠’。时代变迁,忠也好,义也好,其涵义都在不断演变。今天的义不等同于昨天的义,今天的忠也不等同于昨日的忠。但至少这个原则是一致的:忠诚,要服从于一定的原则和条件。打着忠诚的旗号,以为某某尽忠的名义,为自己谋取名利地位,这样的行为就更加需要受到坚决的抵制和惩罚。”

“林正道,也许全然是出于忠诚,也许是他相信他的‘忠诚’可以获得足够的回报,但我能够确信一点,那就是我不需要以违反法律,违反公平和正义为代价而给与的忠诚,我也不会对这样的‘忠诚’提供庇护。而复兴党执行委员会的各位同仁,也已经表达了同样的看法。”

“至于对我个人的忠诚,相比较出于其他目的,我更希望你们对我的忠诚是基于我秉持的精神,以及我已经做到和正在从事的事业,基于我作为国家的化身,服务于国民,而不是我能够给予你们超越法律的特权,给与你们不可思议的财富和荣耀。”

“这就是我要与各位分享的:忠诚,不是践踏法律,践踏公平和正义的借口。他基于信仰,是一种奉献。忠诚所牺牲的对象是自我,而非以别人的牺牲来体现自己的忠诚。他所收获的回报只是结果,而并不能成为忠诚的目的。”

“否则,那将不再是忠诚,而是投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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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章 公正的支柱

第九十六章

公正的支柱

“下面我将和大家分享的,是有关我们这个国家最根本的治理手段:权力和法律。而这,也和我们每一个国民的切身利益息息相关,”

皇帝的声音,就这样回响在城市的上空,随着无线电波向着四面八方延伸开去。

“我相信,你们中的很多人都知道包青天。坦率地说,我也很佩服这位先辈:铁面无私,明辨忠奸,不惧权贵,为民洗冤。尽管历史上的包青天到底是怎么样我们还无法完全确定,但至少演义和戏台上的他,有足够的智慧和胆识来对抗黑暗,自然也就被一代代的人民赋予了越来越高的赞誉,也被寄托了我们对于政府的期望。”

“不过,虽然我们被包青天的故事所感动,但纵观历史,这个民族绝大部分的官员,是不是真的具有包青天的才能和品德?那些嘴上说着‘为民请命’,‘官清如水’,‘明镜高悬’的官员们,自称以开封包拯为楷模,也很乐于被称为‘青天大老爷’,但他们真的当得起这个称呼吗?”

“非常不幸地,尽管我们都期待着政府的上上下下都是包青天一样的清官,但事实就是如此残酷:历朝历代,绝大部分官员都不是包青天。他们或者才能不足,或者德行有亏,或者想做包青天却被权贵打压,郁郁而终,不得伸展抱负。可见,包青天虽好,却不常有,甚至可以说过于少见。也是因此,人们才越发向往包青天。”

“可这样一个稀罕物,能作为我们国家政治的依靠吗?我们的国民,要保护自己的权利,能够真地依靠如同包青天一样的官员吗?如果一个社会要依靠包青天来对抗权贵,为民请命,在一片污浊之中我自清,那对国民来说到底是一场喜剧,还是一场悲剧?又是什么让我们的传统社会中,真正的包青天少之又少,反倒是‘衙门口朝南开,有理没钱别进来?’”

“总结一下历史,结论是残酷的:

我们只能依靠包青天,又偏偏很难真正遇到包青天。偶尔出来几个,又被这个强大的体制淘汰掉了。”

人们面面相觑,很多老学究心有不甘,却又偏偏无可奈何。

事实就是如此残酷:千百年来,无非就是那一个包青天,或者再多算上一个海瑞。清官有多少?大部分官员是真的不贪,还是吃相没那么难看?所谓的正义,到底要去哪里去找?

“说到这里,很多人都会记起来,当年林正道在甘肃主持刷新政治,打击黑恶,也曾经被称为‘林青天’,‘当代包拯”,张铁坚被称为’当代展昭’。在这里,我并不讳言我对林正道和甘肃很多官员们的感谢,是他们改变了甘肃的面貌,为甘肃带来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也提升了甘肃国民整体的福祉,这毋庸讳言。但问题是,为什么这个现代青天,这么快地,就从法律的维护者变成了法律的破坏者?为什么可以无视公平和正义,粗暴地损害无辜国民的利益,却能够在一段时间内获得庇护?是什么让‘青天’变成罪人,让我们一次又一次地对形形色色的‘青天’失望,最后产生怀疑?”

“我思考了很久,终于在昊天的启示下明白了一些东西。”皇帝平静地说道,“在这样的高压社会里,一切的民间矛盾,都只能诉诸于求助权力。被权力迫害的,就求助于更强的权力。人们歌颂的也就只是包青天,而从不期望于公正的法律。因为法律只是权力的附属物,是权力者个人意志的玩物,法律没有自己的尊严。”

“在这种社会环境下,国民维护自己的权利就只能依靠官员的个人觉悟和能力。包青天也就应运而生。他们本身有英雄情结,以为民请命自许,担负着对抗体制的责任。而在这个权大于法的社会里,他们要对抗权贵,就只能依靠更高等级的权贵。因为法律说到底是依附于权的。包青天如果没有皇帝撑腰,他也只能被人玩弄;其他青天如果不能获得最高权力者的庇护,最后也无法实现自己的抱负。”

“这样问题就来了:包青天要有很高的道德,很高的才能,很强的勇气,他要为民请命,对抗权贵,甚至无法依靠法律达到自己的目的,只能依靠更高等级的权力来支持。那么包青天又要会做事,还要会讨权力者的欢心,会做人,还要刚直不阿,能对官场里盘根错节的各种关系给与无视。他还要善于辨别权力者的忠奸善恶,手腕魄力,辨别权力者能否长期保持自己的权力,还要面对自己的靠山一旦谋取私利,自己到底要不要继续追随这些靠山,或者被抛弃,身败名裂的艰难选择。这样彼此冲突的要求之下,有几个人能做到包青天?这其中又有谁真地能一直做包青天?”

在各个镇子,县城的广播点,很多大字不识的老百姓早已听得稀里糊涂,完全不明所以。一些听得有点明白,又有点糊涂的在旁边添油加醋地解说。

但很多官员,知识分子,军人们,都听懂了。

“我们不妨试想一下,如果社会不再依托权力,而是依靠严密的法律系统,只要按照法条和判例,罪行可以得到审判和惩罚,国民的利益可以依法维护,官员们并不需要有太高的才能,他们只需要按照规定做事,因为他们违法了也会很顺理成章地被法律惩处。在这样一个社会里,还需要包青天吗?需要那些光芒四射,一个人去对抗一大群权贵,对抗整个官场的英雄吗?这样一个法治社会,和一个法律附属于权力,国民只能徒劳地寻找包青天的社会,到底哪一个对国民整体利益更有保障?”

“很多人对我说,法律不可靠,远远不如陛下您可靠。包青天没有,但陛下您就是最大的青天。法律是死的,人是活的。法律往往照顾不到情况的变化,而人可以。所以说,法制要搞,但法律还是靠人,根子还是在于人治。陛下您选拔优秀的官员,并且勤加教育和训导,让他们感动于您的忧国忧民,学习您的治国思想。官员制订和掌握法律,这样彼此协调,就可以兼顾这些问题。”

“我并不否认,官员们需要有更高的道德水准,需要更多自律,需要更高的专业技能,需要对国家忠诚,需要对国民有朴素的感情。但我要与各位分享我的看法:这一切是我们所需要的,但不能称为我们所依靠的。国家,不能把政治运转依托在官员的个人素养之上,而是首先要依靠法制。至于我本人,虽然我一向以服务国民,忠于国家民族为信仰,却从不认为自己完美无瑕,也并不能确定自己可以永远没有任何一点点私心。我从不谋求毫无制约的,凌驾于一切法律、道德、原则和信仰之上的权力,而只希望自己可以合理合法地履行自己的职责。”

“不可否认,政府尽管已经有了巨大的进步,也在始终学习依法治国,但距离真正实现这一目标还有相当的距离。兰州事件给了我们一个警示,同时也是机遇。在未来,我希望我们的国民,都能够秉持法律观念,遇到自己的利益受损,无法解决,首先应该考虑以法律的手段维护自己的利益,其次才是诉诸于权力,包括政府,包括民意代表机关。”

“当然,这是一个过程,不可能一蹴而就。但我们努力的方向已经明确:司法**必须得到严格执行。警政,检察,司法彼此的监督制衡,也绝不容易破坏。任何人,无论打着什么旗号,公然践踏法律,破坏社会的公正,就必须得到法律的制裁。”

无线电波,在天空之中激荡,在云层与地面之间反射,汇合成强有力的脉搏,仿佛巨人的苏醒,血管中奔涌着前所未有的活力。

“在这里,我还要问一问我们所有的法律工作者:到底是什么让千百年来我们的同胞只能寄希望于包青天,甚至不那么贪的‘清官’?为什么国家建立这么久,法治搞了这么久,国民心中的‘青天’情结还是这么重?这一切的责任难道就仅仅在于政府中的某些人,在于政府的某些施政?”

律师们,法官们,检察官们,警察们,都是面色凝重。

“我们的法律,到底能不能保护广大国民?你们作为法律的维护者和参与者,到底有没有对国民提供足够的服务?为什么国民宁愿乞求并不靠谱的青天大老爷,而不愿意去相信法律才能保护他们?为什么他们会为某些官员肆意践踏法治的行为叫好,而对某些人维护法律的行为视若仇仇?”

“这里面的原因,我想有很多。首先,我们的社会处于从人治向法治的转型之中,法律体系也是从不完善到逐步完善的过程里,一步步向前发展。与其说法治不可靠,不如说现在的法律有缺陷,还不完善。那我们要做的就不是抛开他,或者对官员有利的时候就用法律,不利的时候就不用法律;对某些无权无势的人就用法律,对其他有权有势的就不用法律。官员也好,普通人也好,在法律面前都是平等的。即使是帝国皇帝,我也受到相关法律的约束,受到宪法的约束。面对这样的情况,我们应该持续努力完善法律,贯彻法治,改善立法,加强执法。我们不能嘴里说着法治,却做着践踏法律的事情,而其他人对此视而不见,甚至大开方便之门。”

“又有人说,兰州问题,摆明了法庭也不可靠。司法**只是空话,还是和政府穿一条裤子。警政,检察,司法,原本是互相制衡监督的体制,搞到现在却是一家亲,这样的体制不如彻底抛弃。与其这样遮遮掩掩,不如光明正大地合到一起。”

“我的看法也并不复杂:与其因噎废食,不如坚持改革。法律有问题的,我们修订法律;宪法有阻碍,有漏洞,有不合乎时代要求的,影响了国民福祉的,我们根据宪法中修宪的规定,谨慎地修宪;执法部门有人执法犯法的,司法部门有人罔顾法律的,检察部门有人丧失公正立场的,那就依法追究责任。”

“这就好比我们每天要吃饭才会健康,不能因为现在做出来的饭难吃,就改不吃饭了,而是要争取越做越好吃,身体才会越来越健康。”

听到这里,不少农民都发出会心的微笑。

老农们吧嗒着烟袋,听了这么久,就这句话最懂啦!看来陛下说的这法律是个好东西,回头找先生讲讲,咱们能不能也给陛下帮把手?既然这玩意比包青天靠得住,那硬是要得!

法政专业,尤其是几所法政大学的学生,此刻已经是压抑不住的激动。当年先帝提倡法治,开设法学科,乃至建立法政学校,很多热血青年投身法律事业,可这些年多经现实与理想的差距,也经常从些师兄处听闻法律界的重重黑幕,不尽如人意之处,不由得也多了几分郁闷。甘肃伪证案逐步露出冰山一角,这些热血青年无不愤怒不已,可大部分却是缄默不语。

这事情,毫无疑国法律界的一大丑闻。可又能如何?毕业之后,很多人要去法院,去司法部,去各级政府部门,如果履历里留下污点,前途怎么说?

到了现在,皇帝已经把官僚政治的大锅盖掀开,把法律界重重的幕布揭开,以最为直接的方式,对这个国家的民众表达了自己的态度:依法治国。也拿出了自己的诚意:涉嫌触犯法律的权贵们,都将依法被惩处,而未来,法律将大于权力。

最高法院。

首席**官田振明抬起头,看着墙上的画像,回忆着二十八年前从牛津法学院博士毕业的场景,回想着自己在英国事务所,在香港事务所的经历,以及在国内历经坎坷的风风雨雨,露出了一丝笑意。

一切的努力,几十年的心血,数不清的妥协,忍辱负重,巧妙周旋,在两代统治者光芒之下的坚持,一切的一切,从这一刻开始,终于得到了背书。

皇帝,对他的全体国民,以最为直接和公开的方式许下了承诺。

那这就是这个国家的意志,无可改变。

“有人说,我是穷人,花不起钱,请不起律师。没关系。我已经委托帝国律师协会,设立了法律援助组织,并建立了法律援助基金,利用这个机制,对需要法律援助,符合法律援助条件,但没有经济实力承担律师费用的国民提供免费的法律援助。我个人将首先捐献五千万华元。这个法律援助基金,将通过购买我国上市的本国股票,债券的方式获取收益,以收益支付法律援助相关的费用。律师协会已经通过了规定,所有的注册律师,每年都必须完成至少三个法律援助项目。如果法律援助没有完成指标,或者其法律援助项目被当事人投诉,并经律师协会判定有重大责任,则第二年无法通过律师资质检查。”

“这个体制马上就会启动,我国共计四万六千名注册律师,都会进入到这一体系之中,成为面对全体国民的法律援助者。未来,我们的法律教育还会得到最大的重视,我们的法律教育系统会扩大,律师也会越来越受人尊敬。”

“请各位牢记:律师,并不可以简单地概括为无良讼棍。我们固然不否认,的确有无良律师的存在,但这并不妨碍律师整体对于社会承担有重要责任。在未来,这种责任还将越来越重大。当有一天,国民们在自己的合法权益受到损害之时,第一时间想到律师,而律师也可以很及时地介入,并且能够帮助国民合法地维护利益,法庭依法给与公正的判决,那么,我们这个社会就是真正的和谐社会。”

“说到这里,我也要提醒我们的律师,乃至一切法律从业者。”皇帝的声音顿了顿,而某些听众则是神色一整,“作为律师,虽然你们的工作从形式上看起来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但这并不等于你们可以抛弃自己在道德上应该承担的责任。尤其在社会的转型期,你们很大程度上代表了国民对法律的道德判定。如果你们片面追求利益,忽视最根本的公平与正义,就会导致国民对于法律体系产生道德上的恶评,对整个律师群体产生恶评,而最终恶化国家整体的法治环境,也会让你们自己付出沉重的代价。”

“在司法方面,我已经与最高法院方面进行了交流,帝国司法将引入公民陪审团制度。也就是最终审判将不再由法官作出,而是以随机抽选的,与案件没有利害关系的,一定数量的有选举权的国民担任公民陪审员,以投票表决的方式作出审判决定。”

“这一制度将首先在部分城市试行。未来,司法的**与公正,也将依赖于我们的公民。来自公民的审判将取代法官的审判,而它还会受到媒体的监督。这将是我本人,以及最高法院勾画出的未来帝国法治的蓝图。也许他还不够完善,还需要很多的工作,但我们的目标已经明确:依法治国,司法**,公民审判。”

“这就是我与各位分享的第五个问题:国家治理的首要手段是法律,法律高于权力,而我们将共同努力,把这些落到实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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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政治斗争的界限

,下面我要说到的问题,是我们这个时代的政治实践中无法回避的东西:党派分歧,政见之争,权力的获取与失去。”

最高权力者的声音,随着无线电波,在天空的云层中jī荡,在整个〖中〗国的上空回响。

这个声音是如此平静,如此的坦然无惧。

所有的国民,面对着这样开天辟地的事件,面对如此闻所未闻的政治秘辛,感受到的却不是恶心,甚至也没有愤怒。

他们心情平静,只是静静地听着,想着,很多人渐渐露出了会心的微笑。

原来如此,不过如此。

当锅盖掀开,一切大白于天下,此前的一切猜疑,想象,演绎,一切黑暗到极点或肮脏到不可思议,只能意会不可言传的想象,最后也就是归纳为有错必罚,有法必依,知错要改十二个字罢了。

说者坦然,闻者平鼻。

一切原本可以没有那么复杂,只是形形sèsè的人出于种种sī心,有意无意地将事情弄到复杂无比。

“这一次的事件,有林正道和其他人个人思想认识,品xìng等方面的问题,但也有一个更加深刻的问题需要我们注意,那就是政治传统。

“在我们这个民族的历史上,政治,作为少数菁英份子的游戏,千百年来,尽管有王朝更替,其外形乃至内涵也在不断演进,但有一些传统却顽强地延续至今。比如,党争。”“很多学习历史,或者对历史有了解的国民都会知道,汉朝衰亡,亡于党人,外戚和宦官争权:唐朝的衰亡亡于宦官和文官争权夺利,藩镇割据:宋朝,亡于新旧党之争,南宋则是主战派主和派之争,文武之争:明朝亡于东林党,阉党和文官政府内部的党派之争,文武之间的斗争。”

“曾经强大的王朝,几乎都是倒在党争之下,而令华夏子民遭受涂炭。那是不是可以消灭一切的党派分歧,只保留一个党派,没有了党争,我们就会没有内耗,轻装前进了呢?”“这一次的事件之后,很多关心国事的朋友都曾经和我讨论国家的复兴与强盛,几十年来,是基于复兴党这个代表全民族根本利益的党掌握了国家的权力,并且明智而合理地利用了这种权力。建国之后发生的一些事件,却往往和多党并存政见分歧有关,至于华夏〖民〗主党和青年党更是走入歧途,不惜牺牲国家民族的根本利益来谋求党派sī利。

既然如此,我们重新把所有党派统一为一个党派,消除政见分歧不就可以了?”人们静静地听着,想着。即使是有些懵懂的老学究,这个时候也忍不住叨咕些“在理”

唐绍仪和粱敦彦狐疑地对视了一眼。

“历史告鼻我们,姿争并不是因为人为地划分党派而产生。每一个政权兴起,政权内部都有一个从早期的团结一致到后来的政见不合,这是社会发展的必然是人与人的利益有统一,也有冲突的必然结果。”“现代国家,国家内部根本利益一致,但依然不能简单地认为党派没有存在的必要。以我们的国家为例,社会发展迅速,分工越来越明细,军人,工人,农民,学生教师,手工业者,零售业者,商人,律师,医生,官员每个阶层,每个团体,在国家整体利益之下都有着自己的利益,彼此之间有共通,也有分歧,甚至有冲突的存在。

这一切是我们否定不了的也无须否定。”

“面对利益上越来越多的分歧,一方面我们要保障国家民族作为一个整体,可以聚集起无比强大的力量,为我们每一个家庭,每一个个体,在这个世界上争取到我们的天然权利:但另一方面,面对差异如此巨大的利益取向,一个政党来代表全体国民,难免有些无法兼顾,即使我们这样做了,政党内部也会因为利益导向的冲突走向分裂。因此,随着社会分工的越发复杂,我们民族内部人群的多样化,一定程度的多党制是我们必须正视的一个现实。”“我不想否认,无论是国内还是国外,多党制都带来了很多问题。

我还可以坦承,目前国家出现的一些事件,也和目前国家的党派政治从复兴党的绝对主导走向多党并立有直接的关系。甚至我还可以直白地告诉诸位,作为复兴党〖主〗席,复兴党创始人的继承者,如果想要进一步扩大自己的威权,维护和加强复兴党的绝对优势地位才是最好的选择。”“但我不会选择这样做。并不是因为我仇恨自己的党,更不是因为复兴党做了多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我热爱复兴党,仅次于热爱我的国家,我的家庭。我对他的感情,超过对其他一切党派。但我却依然要坚持宪法赋予国民的结社〖自〗由,维护议会选举体制,维护宪法赋予舆论的〖自〗由,维护司法的**,无论这种维护是否会危害复兴党的利益。

因为我首先是国民的总代表,是你们的皇帝,是国家秩序的仲裁者,是宪法的保卫者,在这其次,我才是复兴党的〖主〗席。”

“我非常愿意与你们分享我的观点:我认为,复兴党对于国家的贡献,是不可以加以抹杀的,任何恶意丑化复兴党奋斗历程的行为,就是对民族和国家的背叛,是对我们千千万万为了国家复兴流血牺牲的英烈的羞辱。有人这样做了,他就会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复兴党员们,军人们,烈士的后裔们,那些在民族〖革〗命和之后为了国家而流血牺牲的国民,每一个人,听到这里都挺直了胸膛,脸上写满了自豪。

“但这一切都是历史”皇帝的声音出现了停顿,但很快就以之前的平静继续了下去“它们并不赋予复兴党超越宪法的权利,也没有给他超越国民整体利益之上,超越国家民族的资格。先烈的鲜血只是增加后代的荣耀,却绝不可以被用来使后代享有特权。其他国民给与他们的尊敬也好,利益也好,都必须出于他人的自愿,而不能是出于强迫。如果他们以强迫的方式借助自己的权力和其他资源践踏法律,破坏公平和正义,侵犯国民利益,那么将不会增添先烈的光荣,而是让先烈为他们蒙羞。如果他们这样做了,那么被钉在历史耻辱柱上的就不是别人,而是他们自己。他们将愧对复兴党的党旗和党章,愧对他们心中的信仰,愧对自己的先辈,也愧对国家和民族愧对历史。他们不但将被国民抛弃,也会被党抛弃,被历史所抛弃。”“这一次的甘肃事件,看起来,是〖自〗由党公民党的〖言〗论引发了国民内部的思考和讨论,而这种争论在或明或暗的演绎中,被赋予了越来越多党争和政争的sè彩,而最终引发了这一场jī荡的政治风云。复兴党内部的一些人以党争的手段回应,以破坏法律,践踏公平和正义为代价,力图回击这种政治上的“挑战”维护住党的威望和地位。

责任到底在哪一方?是发动了这一场讨论的〖自〗由党,公民党,乃至很多**无党派人士还是作出回击的复兴党?”很多听众的脸上都浮现出了困惑。对于他们中的绝大部分人来说,这一问题实在已经超出了他们的理解范畴。

党派?娄争?

对大部分普通人来说,他们最关心的只是温饱,只是家庭,只是自己的生活。至于国家大事,那都是大人物们操心的事。只要不碍着自己这一亩三分地,苹他们斗得死去活来?

他们中的绝大部分人基本上只有着最朴素的政治观念:谁对老百姓好,谁就是好官,好皇帝。

无论如何,横看竖看左看右看尤其是今天这么一听,这皇帝确实好得不能再好,甚至连这些事情都跟咱们坦白了唠,光冲这一点,这皇上,还真是万岁万岁万万岁才好。

复兴党员,乃至其他党派的成员,以及很多关心政治的无党派人士却是各自有着自己的思考。

“我认为,这一次的党争作为个人,林正道等人等涉案人员做错了。他们的错误,在政争和党争方面,首先就是触犯法律践踏公平和正义,侵害了国民利益也背弃了国民的整体利益。但作为组织,〖自〗由党也好,公民党也好,乃至复兴党也好,他们并没有整体xìng地违反法律,也并没有背弃我们的最高目标:国家和民族的复兴。他们的分歧在于理念,在于对国务的看法。他们作为一个组织的所作所为,我尚未发现有超越宪法和法律的约束。”听到这里,不但〖自〗由党和公民党的党员和支持者松了口气,连复兴党员也很明显地松了口气。

尽管复兴党的独大局面已经延续了三十年,但所有人都很清楚,在郑鹰的时代,这个党只是郑鹰个人权威之下的附属物,而维系复兴党的凝聚力,其实在很大程对于皇帝个人的忠诚,以及这个执政党的地位。忠于党就是忠于领袖,就是忠于国家,这才是复兴党长期保持一党独大,保持内聚力的关键。

到了这位皇帝的时代,复兴党累经削弱,早已无力对抗这位执掌党争军财宪特警文,威权无二的皇帝。

只要今矢皇帝在广播里说一句复兴党要解散,很可能党内就是四分五裂,各自组建新党或是投奔其他党派。

“不过,这并不等于我们的多党体制已经运转完好,也不等于这些党派已经可以自如地以合乎时代要求的方式参与到国家政治生活中来。

复兴党这一次暴露出来的问题是个人的问题,但问题背后的思想根源,政党文化,却绝非可以用个人责任几个字就可以推脱得掉的。”“同样,〖自〗由党,公民党,乃至其他的各个党派,也都需要以此为借鉴,对自己过往的举动,对自己的思想进行反思。当你们进行政治活动的时候,为了选举与其他党派的候选人和舆论工具对垒的时候,当你们宣传自己,批评别人的时候,是否也真正做到了首先从国民的整体利益出发是否自觉地遵守了宪法,法律,坚持了公平与正义?你们有没有把竞争对手视为仇敌,不择手段地诬陷抹黑,造谣中伤的行为?你们对国家政治提出的主张和见解到底是首先出于对选情的迎合,还是真正坚持了自己的信仰和底线?”“在我今天面对你们讲出这一切之前,很多人曾经劝说我,既然党派政治带来这么多的麻烦,既然这些党派人士有这么多的sī心,那就把党派取缔好了,就把那些人都关起来好了。为了国家,最好的办法是陛下您组织一批心怀国家的爱国志士另立新党,大家都忠于您,忠于国家这样就好了。甚至干脆不用再留什么党派,您亲领朝政,大家同心协力建设国家不就好了?

“父亲曾经多次对我说,〖中〗国的皇权**时代已经过去了,而且未来最好也不会再出现。之所以采取君主立宪体制是民意,也是为了给国家的政治生活秩序的构建提供保障,缓冲和仲裁。作为皇帝,我有义务维护这个国家基本秩序的正常运转,有责任在政治上的分歧导致我们的国家走向分裂,走向jī烈对抗之前加以弥合,也有责任维护宪法,以及在必要的时候,组织国民和民意代表,对我们的宪法与法律修订展开讨论。”“既然我们的政治生活中还有如此多的问题既然党派之间的争端发展到了践踏法律,破坏公平与正义,损害国民整体利益的程度,我就必须站出来,把一切在陷入危机之前拉回到正常的轨道。”“在我看来,如果这一次我不站出来对国民说明一切,我们的各个党派,有可能会以某些更加jī进的方式来利用这个机会,在野党也许会利用这个机会质执政同盟过往的一切,质疑他们在国务上的决策’乃至否定他们对国家的贡献。他们也许会自觉不自觉地鼓动起更加jī烈的反对浪潮,乃至鼓动民众走上街头,以某种jī进的形式要求内阁总辞职,乃至要求提前大选。至于我们的执政党,也有可能会主动或被动地给以强硬的回应,以维护自己的权威和法统。随着双方对抗的升级,双方各自煽动起国民对于对方的仇恨,我们这个社会可能走向分裂,最终以超越宪法和法律的形式用暴力来解决分歧,以一方消灭另一方而告终。”几乎所有人都是目瞪口呆。

“很多人也许会认为,我是危言耸听。也许他们已经忘记了两年前北京所流的血,忘记了我们这个国家建立以来那些残酷的现实。是的这就是政治,这就是我们这片土地上曾经一次又一次出现过的现实。

在今天如果我们不能坦然地面对,开诚布公地谈出这一切,认真地反思,并且理xìng地作出我们的选择,冰冷的现实也许又会重演。”“在这里我还要多说一些,因为这个问题虽然表现为党争和政争,而根子却在于我们的社会传统文化,是一种非常危险,极其错误的争论方式。”皇帝的话又让很多人悚然动容“文化的影响,每一天都会反映在我们的一举一动之中。如果说〖中〗国传统文化中有哪一种对于社会政治转型和文化转型的危害最大,那就是我们的争论往往缺乏客观的精神,而偏重情感的宣泄。很少就事论事,往往都是就事论人。

很少从实际出发,逻辑严密地推导结论,而是先主观地把对方定位为某种忠jiān面孔,然后处心积虑地搜集甚至编造一堆东西来作为佐证。”“以这一次为例,〖自〗由派也好,复兴党也好,众多参与论战的政党也好,固然一开始是就事论事,但很快就都开始陷入了以事论人,醉翁之意不在酒的窠臼。他们看似在讨论某些事情,实际上却把矛头指向了对立的党派,动辄以民族大义相加,给对方扣上各种各样的帽子,煽动各种极端情绪。他们并不是要阐明道理,而是要打倒对手,而且要让对手再无翻身之地。他们不是从道理上阐述,而是专注于在〖道〗德上把对方置于传统〖道〗德的对立面,然后对方所说的一切,所做的一切也就成了不值一驳的破烂。”

“这种争论方式,这种解决问题的方式,实在是〖民〗主法治的大敌,也是国家最大的危险所在。”皇帝平静地说道“〖自〗由派的不少人,一方面在强调〖自〗由,强调人权,可自己在争论之中却毫不犹豫地以与自己的信念背道而驰的霸道方式压制对立的〖言〗论,挥舞〖道〗德大棒来打击对手:而他们的很多对手,也毫不犹豫地将对方首先定xìng为洋奴,定xìng为野心家和卖国贼,专门从这些方面抹黑对手,把一场〖自〗由的辩论变成了人身攻击乃至对骂。”人们面sè各异。

“在此,我要向全体国民表达出我的观点:党争也好,政争也好,这些都很正常。不同的党派之间有理念的分歧,不同的人之间有认识的分歧,不同的人群之间有利益的分歧,有了分歧就自然会有争论,乃至斗争,这都是非常正常的。想要通过消灭一切争端,或者说,强行压制一切争端来实现所谓的团结,只是徒劳无益地盲动。而这种高压和愚民之下的“稳定”其实只能说明社会处于极端的不稳定。一旦秩序瓦解,马上就会是血流成河。”

“所以,在我们这个新国家,合理的争端并不会被权力强行压制,一切斗争行为,只要在法律范围内,就应该受到法律的保护。民不要怕告官,官也不用怕被民告。犯了法就要被追究,犯了错就会受到指责和惩罚,为了自己的合法权益与他人斗争,采取合法的手段,就不能被称为刁民,而应该获得社会的尊重。因为他首先敢于站出来维护自己的合法利益,其次,他懂得利用合法的手段来维护自己的利益。”

“而这些深度参与到政治之中的国民,我也要求你们学会就事论事,放弃就事论人,从〖道〗德入手攻击他人,而对事实如何,客观道理如何并不真正在意的从政方式。

如果你们始终学不会这一点,那你们就不能被视为合格的公民。”

“这就是我耍和诸位分享的,第四个重要观点,政治斗争是正常的,但不能逾越法律的界限。国家的多党体制会坚持下去,我们的宪法和法律会得到更多的保护和更加全面的贯彻,我们每一个人都要学会正确地面对政争,面对党争,尊重法律,尊重国民的整体利益。”〖总〗理府。

几位阁员,党团大佬彼此对视,粱敦彦面带愧sè,苦笑一声:“少川,我……………”“这位陛下,还真是与众不同得很。”唐绍仪喝了杯茶,坦然一笑“晚上我会去宫内陛见,看来咱们又要有的忙了。”

楗军总参谋部。

窗乒外面隐隐约约传来阵阵欢呼,这是街头大喇叭周围和〖广〗场上聚集的市民,以自己的方式表达着〖兴〗奋与喜悦。

总参谋长林肃仁眼看着姚武的脸上露出无法掩饰的巨大失望,心知肚明,主动走过去递了根烟:“闷?”

“闷。”

姚武狠狠抽了一口,干脆利落地回答。

“明天有对抗演习,吃过饭一起去吧。”姚武一跺脚:“成!”

参谋一看两人要走,赶忙说道:“陛下还没讲完”

“没我们什么事了。”林肃仁摆了摆手“回头我和陛下打招呼…”!。

98章 未来之光

第九十八章

未来之光

“下面我要和诸位所说的事情非常重要。”皇帝的声音让人们又提起了精神,“我们这个国家一切的基础,很大程度上要依靠我下面所说的这个问题来保障。”

“大家都应该知道报纸了。即使是不认识字的国民,至少应该听过报刊宣讲员朗读报纸,听过宣传队讲解报纸。那么各位是否都清楚,家父为什么要早早开办报纸?为什么这么多年来不遗余力地支持报纸的发展?为何我们要经常强调舆论的**性,而且坚决制止宪政体制下地方政府对舆论媒体的干涉?”

“大家大概都听过一句话,防民之口甚于防川。这句话说白了,就是老百姓要能够自由地表达自己的想法,不要想靠着堵住别人的嘴,不让人申冤的方式来维持政权。历朝历代,百姓的民情上达,民情传播是没有有效工具的,只能靠拦轿喊冤,告御状之类找上级官府。中枢要了解地方的实情很困难,老百姓要了解其他地方甚至本地的情况也很不通畅,往往只能靠口耳相传,也就有各式各样的真假消息。老百姓因为信息闭塞,自然就无法辨别消息的真假,最后就造成了人民容易被假消息煽动,而很多真消息政府又不敢让人民知道。如此循环下去,人民就对周边的世界缺乏认识,对这个世界上,社会上发生的事情懵懂无知。”

“这样的国民,无疑只是愚民,他们既无法履行自己身为国民的责任,也无法正确行使权利。他们不能履行自己作为国家主人的职责,那么国家就成了少数人的国家,而我们的国民又如何指望,在这种彼此割裂的状态下,可以放心地依靠少数人来保护每一个国民的合法权益?人们常说,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可如果国家的兴亡之事大家根本懵懂无知,一直要到快亡国了才突然知道,那又怎么谈得到有责呢?”

“到了我们这个时代,先父开始发展报业,目的就是让国民们了解我们这个世界,我们这个国家,乃至他们生活的城市发生的事情。在家父看来,国民们是国家的主人,委托政府来管理国家,那政府就有必要如实向国家的主人汇报情况。新闻媒体,就担负着这样一个责任:报道真相。”

各大报社的记者,编辑,乃至普通员工,都挺起了胸膛。

“不过,这一次的甘肃事件,让我对我们的媒体有些失望。”皇帝顿了顿,语气一如既往地平静,“兰州的问题不是一天两天了。中枢要考虑全局,对很多事情不可能面面俱到。兰州的地方媒体,这么多年来眼睁睁看着林正道等人犯了这么多错误,为什么始终缄口不言?”

“有人说,兰州媒体的失语是因为国家的舆论引导机制,是因为甘肃还处于训政阶段,还没有完全变成宪政省份,故而地方政府对媒体有很强的影响力,可以干涉到报纸的报道。这一点我不否认。”

“是的,国家设立了舆论引导机制,以文宣部协调引导媒体报道,这是受到最高法院裁决符合宪法的,也是非常必要的。毕竟我们的社会处于从传统社会向现代社会转型的过程之中,国民的认知能力正在提升的过程中,即使是我们的媒体从业者,对于如何履行自己的社会责任也还不能认为已经具备完全的经验与能力。在这个阶段中,政府通过舆论引导机制,对媒体正确履行自己的责任加以指导是必要的。”

“但这种引导,并不等于就是控制。甘肃的报纸,目前来看,已经完全沦为地方政府的政治工具。对政府施政的不当视而不见,每天就是歌功颂德,不但掩盖了问题,还助长了地方政府领导者的自满情绪。地方政府对自身的问题无法得到清醒地认识,中枢方面也无法及时获取地方的重要情况。这固然是地方政府对媒体的不当管制导致了严重问题,但媒体方面是否就没有责任?面对地方政府的这种做法,媒体从业者就只能在权力面前放弃自己的责任?”

“我们抛开舆论引导在甘肃发挥的作用不谈,再回到媒体在这一次事件中的表现。甘肃的报纸,把何子清描绘成了一个十恶不赦的无良讼棍,而其他地方的很多报纸也跟着按这个调子去发报道。这是否是一种正确的态度?且不说甘肃报纸报道的很多东西本来就是诬陷,单说很多报道之中,把矛头对准律师全体,乃至律师制度,说律师无非是有钱人雇佣来脱罪的狗头军师,眼里只认钱,把律师说成是道德败坏的贪鄙恶棍。我们不能否认律师中也会存在败类,有各种各样的问题,但这样的报道,是否背离了公正客观的精神?距离报道真相,帮助国民客观地认识和理解现实,到底是起了什么作用?”

“这样的报道出来,如果不能拨乱反正,未来国家法治何在?大家都不找律师,律师人人喊打,那又谈什么依法治国?依靠政府自律?兰州的事件已经很清楚,如果走前朝大老爷问案的道路,我们只能离法治社会,离公平公正越来越远。”

“为什么这么多媒体选择了抹黑律师?我不妨猜测一下,也许不够准确,仅供参考:首先,因为这样的报道迎合了政府。律师是为被告辩护的,看起来就是和政府做对的,因此他们认为打击律师,其实就是支持政府;其次,因为这样的报道也迎合了很多国民的心理。律师是有钱人脱罪的工具,嫌贫爱富,道德败坏,这样的帽子扣上去,恨多国民会拍手称快,会被鼓动起来,媒体就成了‘为民请命’,于是就受欢迎了。”

“后边发生的事情更清楚……眼看着林正道倒了台,之前一次又一次吹捧林正道的,同样的报纸,同样的记者,同样的评论家,全都转了向,和林正道划清界限,异口同声把他描绘成十恶不赦的恶棍。这就是媒体?这就是客观公正?这就是‘真相’?”

很多新闻记者和编辑,此刻如同芒刺在背。他们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这位皇帝就这样在全体国民的面前,如此不留情面地掀开了盖子,让他们无地自容。

“我并无意否定我们的媒体工作者这么多年为国家作出的贡献,而且会一如既往地支持你们履行自己的职责。我只是建议你们,要避免这种谄媚他人的倾向,无论是对政府还是对国民,都要做到不阿附,要保持自己的**性,确保客观公正地报道真相。要做到这一点,你们首先要**,要有自己的原则:客观,公正,如实。其次,你们要提高专业素养,对于自己所报道的问题有深刻理解,对于其社会影响也要有足够的认识,要具有社会责任感。”

“我在这里提出一个建议:媒体,绝不是一个耍笔杆子的行当,他对于从业者的要求非常高,作用也很关键。这个行业中的记者,必须要有公共责任感,有良知,有知识和经验积累,要足够专业。他们应该是以专业的方式进行分工,专攻一些自己擅长和熟知的领域。这样的专业记者,甚至专业媒体,才能更好地履行媒体的责任。”

“这就是我与各位分享的第六点:媒体是国民最主要的信息渠道,他为国民服务,要做到如实,客观地报道真相,要有自己的**性,有原则和底线,不能去阿附某些力量,某些人群。政府对舆论的引导,并不等同于控制,政府要正确地行使舆论引导的职能,而媒体也要保持自己的底线。”

“另外,我也要在这里通知各位:内阁即将提出议案交国会表决,帝国本部各省,仍处于训政状态,采取媒体出版管制的,将提前解除媒体管制,未来他们将只受到文宣部的方向引导和事后追责,而非事前审查。”

“以上就是今天要向你们各位说明的东西。”皇帝顿了顿,语气稍稍缓和,“这六点,归根结底,是要向各位国民讲述一下我对一些政治问题的理解,希望能够有助于你们了解如何履行国民的责任,了解你们的权利所在,也希望能够让你们对国家的政治有一个更加直观的认识。”

“很多人都说,政治是黑暗的,是肮脏的。这是一种主观判断,我无意去评价对错。但我希望各位相信:我们的国家,无论之前的政治是如何黑暗,如何肮脏,但他正在向着光明和洁净的方向发展,而且将一直走下去。我,以及政府,国会,还有千千万万的国民,都将致力于让我们的政治更加公平,公正,公开,让国民们可以看到,听到,也能够理解到政治的运行。”

很多人听着,想着,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政治透明。

在中国的历史上,何曾有过如此离经叛道的说法!

没有了那层神秘的面纱,没有了隔离层,政府还能拥有权威吗?如果政府的运转就这样**裸地大白于天下,每个官员的错误都会受到指责,那……

“有人说,不可能。因为政治几千年来,在中国都是黑暗的,肮脏的,说不清道不明,一旦说明了,国家就会秩序崩溃。可我并不这样认为。”皇帝的声音坦然而自信,“之前的政治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为政者没有自信。他们犯了太多错误,也侵犯了太多的国民权益。他们的政治只为极少数人服务,本质上是在愚弄国民,压榨国民。这样的政治一旦公开,就完全经不起推敲,而国民们则会对他们彻底失去信任。所以在这样的社会里,政治的真相必须被掩盖,所有参与者都要众口一词地编织出一整套与真相截然不同的东西,把一切黑暗和血腥隐藏在花团锦簇的谎言之后。”

“在我们这个国家,我相信,我和政府中的多数同仁都恪尽了自己的职责,履行了对于国民所承担的责任。我们有足够的自信接受国民的监督,我们也相信,这种监督能够帮助我们更好地履行自己的职责。”

“让我们国家的政治变得光明。这就是我的承诺。我将为此而努力,并恳请你们和我一起。”

没有人怀疑皇帝的决心。

以这样的方式当众许诺,无论成败,这个人的决心与魄力都值得钦佩。

他会成功吗?或者说,这个国家会成功吗?

告别的音乐响起,国民们却是意犹未尽,恋恋不舍,依然凝神静气地盯着喇叭,仿佛能够看到那位侃侃而谈,面容严肃的年轻皇帝,脸上洋溢的自信与坦然。

“今天非常地感谢各位,听我说出自己想要表达的东西,希望这一切对你们大家有所帮助,对我们这个国家的未来有所帮助。”皇帝的语调一转,隐隐带了一丝喜悦,“最后,我还有一点与各位分享。”

所有人都摒住了呼吸。

“蒙昊天恩赐,我的妻子,美丽善良而充满智慧的刘紫夜女士,已经怀有双胞胎,并计划在四个月后生产。届时不出意外,本人将以自己的方式与各位分享这一收获的喜悦。”

“好啦,今天就与各位聊到这里。祝你们有个好心情。”

皇帝的声音戛然而止,随后却是一首有些陌生却很优美的歌曲,但众人一听就知道,这是唱给即将到来的新生婴儿-

国家的下一代。

巨大的欢呼,从这个国家广袤领土的各个角落上迸发出来。人们欢呼雀跃,彼此拥抱。

有这样英明,爱民,开明而公正的皇帝陛下,现在又马上会有两位小皇子或是公主,这个国家,算是可以薪火相传,再没有人可以动摇啦。

对于普通国民来说,毫无疑问,日子还会一天一天地好下去,而按照陛下所说,未来的社会,会比包青天还要靠谱些。

那会是个啥子社会?

很多官员,中上阶层,乃至学生们,听到最后的那几句话,原本充盈着豪情和希望的心胸猛地一松,不自禁地露出会心的微笑。到了这个时候,这些人才恍然意识到,这位始终在引导国家在强国之路上扎扎实实走下去的最高权力者,其实还只不过是一个二十岁的青年。

今晚会有好心情吗?既然陛下说有,那想必就是不会错的。

“能见陛下一面,死了也值。”

海军航空学校的操场上,解散的学兵脸上还带着激动,旁边伸过五根手指晃了晃。

“罗安杰,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罗安杰郁闷地叹了口气,“想着要改称呼,有点不习惯。”

“这小子,越来越能讲了。”

日本。

温泉之内,许凡舒服地靠在木质靠枕上,余雪小心翼翼地给他揉着肩膀。

“虽然有点剑走偏锋,但大体上也算是光明磊落。这点,他比我们这辈强。”许凡接过小孩子递过来的冰镇红酒美美地喝了一口,舒服得眉毛都展开了,“不过,我最佩服他的还是枪法。”

“比我老师强。”许凡一伸大拇指,“比他老师……好像也不差。”

余雪羞红了脸,忍不住啐了一口:“当着孩子,胡说什么?”

许凡斜睨了一眼小孩子,摸了摸小孩子柔顺的头发:“裕仁,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吗?”

“仲父大人说的是大皇帝陛下很厉害。”六岁的裕仁跪坐在地上,深深伏倒,毕恭毕敬地说道,“父亲大人也说过,他和祖父大人都很佩服大皇帝陛下,也很佩服仲父大人。”

“安了。”许凡揉了揉小孩子的头发,“现在就我们几个人,不用这么多规矩。那我问你,你知道大皇帝陛下为什么这么厉害吗?”

“因为他是仲父大人的学生,是先大皇帝陛下的儿子。”

许凡一愣,半晌没说话。

裕仁年纪虽小,却是个玲珑剔透的性子,一看还以为自己说错了话,吓得赶紧伏倒:“请仲父大人管教……”

“虽说我是他老师……”许凡好半天才开了口,语气有些怪异,“可……我怎么觉得这小子好像比我和老师懂的都多?这昊天……莫非……还有?”

夜。

月光漫在宽阔的卧室中。

“很多事情说起来简单,但做起来才能见真章。”郑宇抚摸着妻子圆润的脸颊,声音平静,“许诺不难,难在如何兑现。我之所以要公开说出这些,为的是让很多人没有退路。”

“谁?”

“所有的官员,政党,议员。”郑宇轻声说道,“我现在公开对全体国民讲了这些东西,他们就无法再用另外一套东西来敷衍国民。”

“永远不要迷信人的自律。政府,并非什么一群道德高尚的杰出之士基于崇高的责任感站出来领导社会。他们一样自私自利,一样会变化,会被权力和金钱腐蚀,会天然倾向于不劳而获,少劳多得,不会甘于主动放弃损公肥私的机会。可偏偏这些人又站在那样一个位置上,可以支配全社会的公共资源乃至私人资源,这也就更加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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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责任(上)

“人的行为模式,最根本上其实是一条经济定律:成本和收益的比较。**付出的努力和可能受到的惩罚都是人行动之前需要考虑的成本。一旦某种行为可以获取重大利益,而成本却相对很低,那么人就会天然倾向于采取行动。”

“制度的安排会日复一日地影响人的行为选择和思维模式。统治阶层的成员之间根本利益存在一致xìng。个别个体可能背叛这个阶层,但这个阶层却决定不可能整体地背叛。因此对政fǔ来说,指望自我监督自我净化是根本不切实际的东西,也是被千百年古今中外的历史所一再证明的。政fǔ自订规则,自我监督,自我执行,不受制约,关起mén来玩自己那一套政治把戏,这样的闹剧已经玩了几千年,还要一直这样玩下去,重复治làn循环的那一套?”

“这是一个死亡螺旋……一旦政fǔ长期处于缺乏制衡的环境之下,习惯了黑箱cào作和独断专行,久而久之就必然演变成无所顾忌的寄生虫。到了那个时候,政fǔ已经做了太多见不得光的事情,有了太多经不起翻案的劣迹,滋生出太多盘根错节劣迹斑斑的寄生共同体,统治的终结就会导致内部主要成员的身败名裂乃至血流成河……尤其是长期的一党专政,党政不分,整个社会统治秩序与某一个政党捆绑在一起,党的下台就意味着整个统治阶层面临清算……到了那个时候,对政fǔ来说,屁股优先还是脑袋优先已经是不需要去考虑的问题,一切都必须出于维系自身统治地位的需要,越发只能依靠谎言,洗脑和高压来维持统治,生怕政治透明化和放开舆论会引发整个统治秩序的崩溃……政fǔ每天考虑的已经是生死存亡的问题,结果就是把整个民族绑架到一个死亡螺旋之中,社会一步步走向割裂,矛盾逐步累积,最终在一场彻底的火山喷发中彻底崩溃……

“愚民的时代正在过去。我们要摆脱千百年来靠谎言,洗脑和高压来维系统治的命运,摆脱一放就làn,一管就死的宿命,建立一个可以健康持续进步的文明社会,就必须敢于主动捆住政fǔ的手脚,尽早实现政治的透明化,让政fǔ的主要运作主动接受国民的监督,做到言出必行,走得光明正大。还要实现政党和政fǔ的剥离,避免一个政党的腐化和犯错导致整个国家秩序的崩溃瓦解,并且利用政党之间的竞争推动社会统治集团整体上的进步。今天我面对全体国民宣讲这一切,就是要让所有的政治参与者们在方向上实现一致,让他们没有退路,只能向着这个方向努力。”

刘紫夜沉默许久,不知想起了什么,幽幽地叹了口气。

“又在担心什么?”

“其实……没退路的又何止是他们?”刘紫夜沉yín片刻,低声说道,“这一次你直接面对全体国民讲出了这些,你自己又何尝不是没有了退路?未来一旦食言而féi,那就是……”

郑宇平静地说道:“小夜,对任何一个人来说,绝大部分敌人,你都不能说一点战胜的机会都没有……但至少有一个敌人,是你永远无法彻底打败的。”

刘紫夜抬起头,静静地看着自己的丈夫。

“你可以打倒挡在自己面前的所有敌人,但一直到死,你最大的敌人都永远不会彻底倒下。你必须一直和他战斗,而且稍一松懈就会成为失败者。”郑宇缓缓地说道,“人的一生,说到底,就是一场和你自己的战斗。你无时无刻不在对抗着自己内心中各种危险的,不切实际的,有违底线和后果莫测的各种**,对抗着自己的弱点和心魔。一个真正流芳千古的人,一个经得起时间考验,不需要依靠重重mí雾和累累谎言来包装的人,必须是一个在和自己一辈子的战斗中始终占据上风的人。”…,

“看到林正道,我终于明白,我还是低估了权力对人的yòò力。现在我年轻,我有理想,我一心要继承父亲的遗志,要真正改变这个国家沉积下来的很多弊病,要缔造一个新时代……可在权力的面前,日积月累下来,我能保得了自己一时,又能保自己一世吗?”

“所以我不再需要缓冲,不再要习惯xìng地给自己留后路……在这些原则问题上,我必须以这么决绝的形式,让自己再没有退路可言!”

刘紫夜伸出手轻轻抚mō着丈夫的脸颊,眼圈微红,把头又靠在结实的xiōng膛之上,感受着xiōng腔内有力的跳动。

“国家民族就处在这个至关重要的转型期,我这个最高权力者的每一个选择,都可能影响到千百年的国运,影响到几亿几十亿上百亿同胞的命运……我知道我是自sī的,我知道我也有感情,有人xìng的弱点,我也会渴望权力,渴望自己主宰一切,那些可悲的权力逻辑在我的身上也一样适用……”

“做为一个人,举手投足间可以让世界风云变幻,甚至可以决定整个人类文明的历史走向……挡在我面前的敌人已经一个又一个被自己打倒,历史证明自己所做的一切判断都是对的,所做的一切都是有道理的,结果都是有利的。没有人比我的权威更大,没有人比我更英明,没有人比我更接近神……不,在他们的眼中,我就是神!”

“到了那一步,我还要追求什么?站在那样的巅峰,成为了神一样的存在,我还需要考虑自己有犯错的可能吗?我还会甘于主动捆住自己的手脚,受宪法的约束,受国民的监督吗?不,我坚信只要是自己做的,就一定正确。别人理解要执行,不理解也要执行,反对我就是站在真理的对立面……我是命中注定要领导人类社会实现檀变的人物,承载着历史的责任,必须成为史书上万千个名字里最为耀眼的存在……世界大同,消灭一切黑暗,肮脏和软弱,改造全人类,开创一个全新的文明社会,前人做不到的,不代表我做不到。只有我,不但是中国的救星,更是全人类的救星!”

郑宇深深吸了一口气,眼中的一点mí茫一闪即逝,又恢复了坚定:“我清楚这一切……我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一切!”

刘紫夜已经抬起头,脸sè苍白,目光复杂地看着郑宇。

“我必须现在就亲手扼杀掉这个‘未来’……因为我知道,威权越大,能力越高,野心越大,自信越强,这样的统治者就越可能给国家带来更大的灾难!对这个国家来说,也是对我来说,我自己才是最危险的敌人!站在我这个位置上,尤其是这样一个历史背景,这样一个特殊的时代,就绝不能再用老一套的东西来要求和约束自己。时代对于统治者的要求,已经不再是重复千百年一代代权力者的那一套东西,不是简单地打倒一切反对者,建立一个严密的权力金字塔,用愚民政治和暴力机器打造一个高压下的‘稳定和谐’。我要清洗千百年的积弊,推动社会走上一条可持续进步的道路,实现整个文明的檀变,真正改变民族的命运……”

“要实现这一切,就必须付出代价,作出牺牲。而站在最高处的人,就必须有勇气首先作出最大的牺牲……如果我现在都不能坚定地对抗权力的yòò,从自己开始践行一套全新的行为逻辑,打破人治高于法治,家族利益高于国家利益,权力压倒一切的老规则,身体力行地推动现代社会的规则,那我们所做的一切,就成了毫无意义的mén面摆设,不会再有人相信。”…,

“如果我二十岁的时候都没有勇气去舍弃绝对的权力,那等我到了六十岁,就更不可能去改变什么……时代的责任,历史的重托,不能真正地做好,那就是历史的罪人。到了那个时候,对国家和民族犯下的罪,不是一句人之常情,孰能无过就可以清洗干净的。”

郑宇说完就沉默下来,轻轻抚mō着妻子光滑的肌肤,眼神灼灼地盯着天ā板,一时间,卧室内呼吸可闻。

许久之后,刘紫夜轻轻地叹了口气,幽幽地说道:“我知道这一切都是千秋万代的根基,是咱们这个国家长治久安的基础,也是……父皇,是许帅,还有你一直追求的。不过……”

她说到这里犹豫了一下。郑宇轻笑一声,抚mō着妻子圆润的肩膀,俯下头轻轻亲了一下:“早和你说过了,我这没什么后宫干政之类的说法……既然是国民政治,你当然更没有什么不能说的。”

刘紫夜沉默片刻,轻声说道:“是不是……太急切了一些?”

“我确实着急……”郑宇顿了顿,语气加重,“因为我们的时间并不多。”

刘紫夜愕然抬头盯着丈夫,脸上流lù出惊疑之s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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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章 责任(下)

..

郑宇知道自己这个妻子从小在大家庭里长大,心思本就比这个年龄应有的状态要复杂许多,而孕期的妇女更是多疑和偏执,连忙笑着说道:“我的意思不是说我们有什么危险,而是留给我们这个国家推动改革的时间,已经非常有限了。”

他又抬起头看向天花板,缓缓地说道:“大家都觉得国家形势一片大好,都觉得生逢两世圣君,外患已平,四海澄清,东亚已经是囊中之物,太平盛世已临,从此就是康庄大道……又有几个人真正明白,我们走的这条路有多艰难,多危险,而前途又是何等莫测。”

他又顿了顿,突然问道:“小夜,你知道为什么历史上的改革,都是失败得多,成功者少?而且改革力度越强,失败得越惨?”

“改革是要打破旧有的陈规陋俗,伤害到很多人的利益,所以总有阻力,有掣肘……”刘紫夜轻声说道,“不但开始难,坚持下去更难。一旦有所挫折,马上就是非议四起。”

“对。”郑宇笑了笑,心中也有些惊讶于刘紫夜的才智见识,“你说的一点没错。改革,说白了首先是打破原有的利益分配格局,而首当其冲的受害者就是原有利益分配格局下的既得利益者,因而自然面临巨大的阻力。大部分改革,都是国家到了不改不行的时候才能开始,而且一定是国家最高权力者从自身安危存亡的角度出发去力挺才能开始,就是这个道理。”

“但这样问题就出来了,”郑宇吸了口气,缓缓说道,“等到不得不改革的时候,国家形势往往已经非常危险,换句话说,国家已经很自然地处于下落过程,不改革的话基本就是死路一条,而改革,也未必能马上见到成果,更不可能从头到尾都让所有人受益。对改革中的受害者,也就是原有格局的既得利益者来说,国家自身的趋势就是越来越差,因而很容易地就可以找到一大堆的炮弹来攻击改革,把一切问题都归咎于改革。他们不但能操控朝野舆论,还可以煽动民众。对绝大部分人来说,他们看到的只是改革之后的日子似乎真的比改革之前坏了,至于不改革是不是更坏,没有人想得明白,或者不愿意去想明白。”

刘紫夜静静地听着。

“这个国家沉疴已久,一时的振作不难,难的是从根本上扭转上千年累积下来的病变。一时的事功不足凭,一场内部的政争就可能导致急速扩张的国家分崩离析。外患看似平息,可一旦欧洲列强争霸告一段落,西方世界重新达成利益划分,我们就要面对整个外部世界的打压。”

“我们这样一个庞大而复杂的国家,任何一个重大改革都是异常艰难复杂的过程,需要内外部环境的高度配合。如果我们还是走老路,还是打着稳定压倒一切的借口,心安理得地混日子,一直等到国家形势走了下坡路,不得不改的时候再去改革,那可以想见,我们的改革很有可能就是失败的。”

“进化论一样适用于人类社会。到了这个时代,社会进步一日千里,谁更有远见,更有行动力,谁才能在民族的竞赛中抢到先手。到了这个时候,我们的改革必须是一个常态,不能等到山穷水尽不得不为之再动手,而必须主动谋划,果断行动。没有改革的条件,我们就去创造条件。父亲那一代人处心积虑布局十几年,为的不仅仅是打赢一场国战,收复一些领土,而是要为了这个国家根本性的改革创造出一个千载难逢的良机!”…,

这个时候,刘紫夜也有些骇然。

那些彗星般崛起,改变了一个民族命运,早已成为传奇的巨人,难道早在几十年前就在谋划这一切了?

郑宇的声音并不大,但在刘紫夜的耳中,却仿佛金属轰鸣。

“要保障改革的成功,就要在国家处于上升期的时候大胆施政,推动那些根本性的,难度最大的改革,在发展中推动改革,而绝不能在最好的改革窗口中满足于小打小闹的装点门面,把难度大的改革放在后面。只有在国家的上升期推动根本性的改革,才能最大限度保证国民总体利益的持续提升,也才有余地在改革中实现利益兼顾,减少改革的阻力,坚定全体国民对改革的信心。这也是一再被历史所证明的:凡是大力度的改革能成功并且留存下来的,往往都是在国家处于上升期的时候由最高统治者坚持推行下来的。秦的商鞅变法,正是抓住了三家分晋,而魏国在削弱了秦国之后迁都向东,转而与关东各国征战的时间窗口,而此时秦国崛起未久,统治集团普遍有进取之心,虽有小挫但筋骨未伤,反而内部众志成城,因此方得成功。隋文帝建三省六部,开科举,之所以能成功,也是抓住了隋初国力蒸蒸日上的宝贵时机。”

“历史不会给我们太多机会。父亲他们布局几十年,天时地利人和才打赢了这一场国战,欧洲英德对峙,美国还处于孤立主义,列强矛盾重重剑拔弩张,而国内我的威望正是如日中天,民气也高,中上层普遍有进取向上之心,整个国家都做好了除旧布新大步向前的准备。如果不抓住这至关重要的十几年完成国家内部的整合,实现至关重要的檀变,一旦列强排完座次,步步进逼,届时内有附属国蠢蠢欲动,反对派和野心家搅动风云,政府乃至整个上层心满意足因循苟且,外有列强文攻武卫,我们哪里还有空间来推动这些脱胎换骨的改革?”

刘紫夜的头枕在丈夫的胸口,静静地听着,感受着略显急促的心跳渐渐平缓下来,轻轻拉起了丈夫的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之上。

郑宇知道妻子的意思,沉默片刻,轻抚妻子圆润的肩头,柔声说道:“小夜,其实我能下得了这个决心,也是要感谢你,感谢咱们的孩子。”

刘紫夜没说话,只是把头靠得更紧了,轻轻抚摸着丈夫的胸膛。

“以前我只是一个人,我最关心的,其实还是现在,是如何按照自己的理想做下一番事业……如果我一辈子都只是这样,也许我也会在一个个成功面前迷失下去,一心都是在生前创下前所未有的功业,打造一个旷古绝今的大帝国,让所有人崇拜我,仰视我,在生前为神,在死后为圣。”

“可我有了你,又有了他们……我是你的丈夫,是他们的父亲,我要考虑的不但是自己,更是你们,是下一代,下一代的下一代……同样,我要考虑的也不仅仅是当下的成就,更是未来一代代的中国人。”

“如果我们还是玩人治那一套,搞力强者胜,那历史上一代代的亡国之君,前朝皇族,也就是我们后代将来的下场,亿万国人,也永远摆脱不了治乱循环的梦魇。有了你们,我才真正想通了,有能力也有信心放权的,其实只有我。”

“我有威望,有资源,有信心在放权之后依然可以稳得住局面,而国家此刻也正是蒸蒸日上,民族情绪高昂的时候,焦点还没有转到内斗上……可我们的后代……他们没有这一切,而国家恐怕也早已是外患平息,新的官僚集团和利益共同体越发牢固……到了那个时候,且不论他们以我为榜样,一心也要操威权于手开创功业,就算他们真的想放权,他们有那个信心吗?真放了手,国家又真的能平稳过渡吗?”。…,

“法律可以约束我们,但也同样可以保护我们。现在虽然我更多要依靠我的威望,依靠皇产,依靠禁卫军,依靠我打造和控制的党与社会组织来保护自己,保护你们,可这一切都不可能长久。到了我不在了,我们的后代还能一直牢牢掌握这一切吗?”。

“如果他们能力不足,野心却很大,带给这个国家的又是什么?如果我在这个时候还是坚持力强者胜,成王败寇的那一套权力逻辑,打造一个家天下的**秩序,未来有一天英明天子的神话被戳破,这片土地上又会发生什么……俄国刚刚发生的一切也就是我们这个国家的未来。一个曾经辉煌的大帝国转瞬间分崩离析血流成河,那千万人流血牺牲,更多人殚精竭虑吃苦耐劳,历经的一切苦难,又到底算是什么呢?”

“绝对的权力,带来的最终只有野心,腐化,狂妄与毁灭,甚至也让一代代的皇室没了亲情,只剩下冷冰冰的权力之争。回顾历史,一代代所谓的雄主和他们的后代,兄弟堰墙父子叔侄反目屡见不鲜。从胡亥杀扶苏到李世民杀兄屠弟,他的儿子们又斗到一塌糊涂,再到赵光义毒兄杀弟,甚至连侄子都不放过……再到朱棣靖难……”

刘紫夜脸色苍白,静静地听着。

“父亲是开国之君,没有重蹈这些覆辙,只收养了我一个儿子,而我也不算让他失望……可这个国家秩序要稳固地传承,皇室作为国家的胶水和冲裁者,终究不能一代只赌那一棵独苗。这话虽然听着有些别扭,但从国家民族的角度来考虑,却算得上是至理。也许这一次我就会有两个儿子,以后我们还会有更多……可是小夜,你希望我们的儿子们,在绝对的权力面前重蹈前人的覆辙,天天琢磨着**算计,每天明争暗斗吗?希望看到我和我那些野心勃勃的儿子们每天表面上演着父慈子孝的游戏,暗地里却是互相猜忌吗?”。

刘紫夜沉默片刻,轻声说道:“所以,你不但让官员们没了退路,让你自己没了退路,也让我们的后代也没了退路……”

“对,我就是要让这个国家未来所有的权力者,都没有退路,都只能在我定下的这个方向和秩序里走下去,直到一些我无法预测的东西出现……”郑宇深深吸了口气,平缓而坚决地说道,“我所做的一切,都是未来这个国家传统和传承的一部分,是一切后来权力者的标杆……我的功业越大,威望越高,这些根基就越无法动摇。”

“可像我这样的皇帝,以前不会有,以后也不需要再有了。一代人有一代人的责任,父亲不希望我成为第二个他,他是历史上独一无二的,而我也是如此……我不需要我的儿子孙子们成为和我一样的皇帝。他们不需要建立太多的功业,也不需要推动这么多开天辟地的改革。他们不需要面对这么多危险的敌人,算计着一切可能威胁到根本秩序的苗头。他们也不需要有太多超越时代的胸襟和智慧。他们要做的,只是一个超然于具体国务之上,把自己和国家整体根本利益牢牢捆绑在一起,能够冷静客观地面对国家形势,在必要的时候站出来把一切拉回到正确的轨道上,避免国家的分裂……”

“可那样的皇帝,还是皇帝吗?”。刘紫夜轻声说道,“难道你不希望我们的后代青出于蓝,一代更比一代强?”…,

郑宇低下头,和妻子四目相对,感受着那两道目光中蕴含的意味,心中明了。

“我不需要他们比我强。”郑宇缓缓说道,“我只希望他们有能力有信心也有勇气承担起时代赋予他们的责任,秉持心中的正义,充实地走完自己的人生,让自己活得更像一个人,而不是一头野兽。”

刘紫夜轻轻点了点头,又伏在了宽阔结实的胸膛上。

“我不会对他们有太高的期望,也不会给他们太多的压力……社会秩序的根本转折,必须在我的手里完成。到了他们那一代,一切都已经稳固下来。一个与时俱进,开放自信的文明社会已经形成,新的社会组织们可以各司其职,各阶层能够在法律框架内协商各自的利益诉求,法律,道德和宗教能够制约个体和群体的**,受到监督的权力机构不需要强力的干涉就可以自然运转,而国家的外部只有竞争对手,没有你死我活的大敌……”

“到了那个时候,皇帝是一个苦差事,因为他的权力受到法律,政治传统和社会文化的强力约束,却要对国家的整体利益负责,一举一动受到公众的监督。在这个位置之上,更多的是责任……既然是苦差事,当然就不会引来太多的觊觎。而真正心甘情愿坐上那个位置的,也自然是责任感比较强的。”

“如果有人有野心想做真正的皇帝,他就必须要超越我。”郑宇又自嘲地一笑,“以我的功业和威望,只要我主动放弃绝对的权力,我的后代们再想把权力抓回来,除了要面对上面所说的一切,还必须要超越我这座大山……那个难度会大得让所有人退缩不前。”

“比超越华盛顿要难得多……”刘紫夜语气复杂地说了一句。

“对,难得多……也许他们中有人在很多地方都比我强,甚至强得多,但有一条他们很难比得上我:时机。”

“我能走到这一步,是因为赶上了这个得天独厚的时机。内外焦灼的局面,老一辈人殚精竭虑几十年打下的基础,民族崛起的关键时刻。只要我能一步步走下去,这样的局面未来就很难再次出现了……即使我们的后代中有人想要效仿我,历史恐怕也不会给他们这样得天独厚的机遇,让他们走上这一条道路。”

“这样一个未来,根基就在于我们现在的努力:善用手中的权力,资源和威望,一步步推动至关重要的社会进步,打造一个不再建立在人治基础上的社会秩序。作为皇帝,我要亲手挖空**皇权的根基,打破千百年来被奉若金科玉律的等级尊卑礼教秩序,更多依靠我个人的影响和力量来推动和保障改革,把一个新的社会秩序稳固下来。等到了我的下一代,他们要做的只是履行好法律所规定的义务,甚至他们在规则和传统的限制下也只能做到这些。”

“这一切,就是我要对国民履行的责任,也是我作为一个特殊的父亲,对我特殊的子女们要履行的责任,是一个特殊的丈夫,要对自己特殊的妻子履行的责任。”

“你一直说,传统是为现实服务的,而不是反过来……”刘紫夜咬着嘴唇,踌躇许久才说了下去,“那如果有一天,你留下的传统也开始成为社会发展的阻碍呢?你的功业越大,你作出的牺牲越多,这个阻碍会不会也大到让所有人都无法突破?”

郑宇沉默良久,自嘲地一笑:“也许真的会有那么一天吧……我终究不可能解决所有的问题,更不可能掌握未来的一切。我行事,但求立足长远,问心无愧。我的思虑所及,便是告诉我,目前所做的一切是在正确地履行一个国家最高权力者的责任,也是履行我作为一个丈夫和父亲的责任,那便去做……我并不奢望自己能把后代所有的问题都解决完。

“小夜,你要相信,只要我们能够从制度安排上一步步改变官僚社会屁股压倒一切的局面,逐步推动国民启蒙,赋予国民个体思想的自由,鼓励他们理性地求知、思考和行动,那社会就具备了持续进步的基础,我们的后代也一定可以在认识上超越我们……如果千万年之后,这一切反过来成为了社会继续进步的阻碍,那自然有后来人去解决。”

“我希望未来能有那么一天:我们的后代有人站出来推翻我今天所做的,建立一套更加适合文明进步的新秩序。到了那个时候,也就证明我今天所做的一切都是正确的,也是值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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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章 国(上)

北纬七十五度,北冰洋,鲜卑利亚群岛(原俄罗斯帝国新西●利亚群岛)。//*..*//

无边无极的黑夜之中,天顶附近闪烁着迷离的极光。

不锈钢壳,永久性半地下的建筑内,技术人员正在悠闲地过冬。

这是中国领土上最北端的一个气象站兼哨所,构成人员包括海军军人,气象学家,地质学家,测绘人员和海洋生物学家,动植物学家。

他们承担着形形色色的任务:

监察附近海域动向,巡视海岸线,修订地图,寻找地下资源。

还有一个更加重要的工作,或者说,是这项工作的准备:为进军北极进行准备。了解水文地理,作为探险队的前出基地,提供支援。

北纬六十二度。

东鲜卑利亚,雅库茨克。

这是全球公认的最冷城市,一月份平均温度零下五十一度,甚至超过北极。极度深寒达到零下七十三度,在另一时空,直到1960年才被南极东方考察站的零下八十八点三摄氏度打破。

这座城市,作为俄国人的居民点,已经有了两百七十多年的历史。整个城市建筑在坚如岩石的永久冻土上面,表面的土层夏天融化,房屋的根基要牢牢打到地下三四米深的地方,房屋的底层不能直接建在地面上,以免因冻土融化而碎裂。

中国方面接管城市后,新修的自来水管直接铺在路面上,避免冻土带的热胀冷缩,还要用各种办法防止冻结,破坏水管。

俄国人已经和他们的军队,政府一起撤离,现在这片土地上除了土著居民,以放牧为生的尤卡基尔人和埃文基人之外,就是新进入的中国人·和他们的军队,以及轰鸣的机器。

信奉萨满的土著居民,在沙皇时代被宣布为魔鬼崇拜着,萨满巫师遭到了东正教会的严厉迫害。当中国人到来之后·面对这些相对友善,对他们的猎物也公平买卖,和他们同样黄皮肤黑头发的新主人,土著居民很快就献上了忠诚。

冰原之上,随处可见大群的驯鹿。驯鹿牧人熟练地驱赶着南下的野生驯鹿群。在前一年的十月份,猎手们已经捕获了足够多的紫貂皮,中国商人们则带来了更多的烈酒·可口的蔬菜罐头,煤油,肥皂,火柴,各种生活必需品,双方都很满意。

中国式的学校已经建起,羡慕这些友善的新邻居文明的生活方式,也不必担心东正教士的迫害·猎手们把小孩子送进了学校,以两张紫貂皮做学费。总之是寄宿制,一切就交给学校了。以后能让孩子过上城里人的生活方式·倒也不错。

街道之上,已经开始出现了繁盛的景象。借助发达的水运,勤劳的中国移民迅速进入了这个西伯利亚腹地的主要城市。西伯利亚的各种珍贵毛皮,鹿茸,猛犸象遗留的巨型象牙,珍贵木材,都是能赚大钱的货物。

城市之中,也开始有了越来越多的靓丽风景。爱美的女人戴上了北极狐皮制作的皮帽子,穿着兔皮大衣,驯鹿皮的靴子·在冰雪的映衬下更是英礀飒爽。

中德美各国技术人员组成的几只地质勘探队也驻扎在这里。

气温升高之后,他们将恢复勘探工作。

按照郑宇的认知,这附近就是后世全球最大的钻石需:雅库特钻石需所在地,还有丰富的煤需资源。

无论如何,这片土地,已经属于了他命中注定的主人。…,

楚科奇半岛。

从科拉半岛到白令海·这座八万平方公里的半岛隔着白令海峡与美国阿拉斯加相望,海岸曲折,苔原带。

雪原之上,楚科奇族的土著居民正在照料着自己的驯鹿。

这里的生活还处于原始状态,黄皮肤的土著居民依然处于噬毛茹

最南端的新莱州,即原阿纳德尔港是楚科奇的最大城市,也是中国统治机关所在地,最大的移民点和移民港口。//

中国人的到来带来了繁荣。

这座后世远东地区最有名的“金城”,俄罗斯主要的金需产地,也迎来了中美两国的地质勘探大军以及生命力坚韧无比的中国农民。

中**人的冬季军装和雪地风衣,在交通要道两侧沉默地移动。

新鲜卑利亚城,原俄罗斯帝国新西伯利亚。

西鲜卑利亚地区的最大城市,早已恢复了往日的繁盛。

大规模的殖民浪潮,给鲜卑利亚的土地带来了勃勃生机。中国移民走铁路,再坐卡车,拖家带口地进入到这片肥沃的土地。黑钙土,森林土,多年未经认真开发的土地迎来了勤奋的主人。

在开拓团的家庭农场,新出现的农机服务公司主要出机械和驾驶员为各农场提供服务,目前主要是翻土和收割。

在镇边军的工业化农场则是另一番景象。

基本上是农牧结合,牲畜以圈养为主,牲畜的粪便沤制后用来肥

目前种植的作物主要是玉米,小麦和土豆,新建立的农科站已经在实验田上开始了杂交试验,试图培育出更加耐寒,抗倒伏和高产的品种。

伴随着移民的进入,政府机构的入驻,工商文教都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飞跃发展。

中国正式接管一年半之后,新鲜卑利亚市内的定居居民已经超过二十五万人。尚未毁掉的俄式房屋得到改建,新建的中式建筑已经占据了大片的面积,整个城市的各个角落都在昼夜不停的施工。

警察局,银行,法院,学校,医院,商店,自行车行,旅馆·报社……一个全新的中国城市出现在俄罗斯帝国之前在西伯利亚的统治中心,目之所及,尽是黄皮肤黑眼睛。

城内已经出现了两份本地报纸,《新鲜卑利亚日报》和《西疆早报》·前者主打时事新闻,后者侧重商贸信息。

面对这片充满活力的土地,德国商人,美国商人,英法商人的身影也越来越多。对面属于俄罗斯帝国,却由各强国联合管制的自由贸易区,接受各国居民自由往来·倒是不妨试试水。不过俄国政局不稳,在此之前不妨在中国这边打个前站,多收集些商务信息。

被俄国方面破坏严重的西伯利亚铁路,正在以惊人的速度恢复着。

三十万日本“罪犯”和旗人劳力,在警政部劳动营富有效率的组织下,在奖惩结合的刺激下,也是在刺刀和子弹的威压下,以最大的热情投入了这一场激情四溢的劳动改造活动。

中国的技术工人开动各种施工机械和运输车辆。

劳动营分包的服务商则在营地开设各种服务设施·主要供那些工资很低,但毕竟还有些余钱的特殊劳动力们可以通过劳动竞赛评比的优胜消费解闷,也刺激他们更加努力地工作。

以分段施工的形势·沿着老废墟就地重建的西伯利亚铁路,不但从单线变成了复线,而且已经完成了三成路段的通车,整个工程已经过半。…,

按照交通部的铁路专家和独立第三方的工程验收机构评级:这是一个奇迹,但他就这么发生了。

黑龙江,松辽盆地,大同镇。

一个新城市,已经隐隐显出了雏形。

随着五个月前松基三号井发生井喷,这一片原本会在半个世纪之后震惊世界的东方油海渐渐揭开了面纱。

借助改进的钻探设备,以及中美各专业公司的各项新技术·尤其是泥浆涡轮钻头,大庆油田的达产速度超出想象。

原本历史上,发现大庆油田的当年,其年产能力就达到了五百万吨。在这一时空,由于郑宇坚信这一地区的石油储藏,配套的输油管道·炼油厂,油罐列车,油库早已配套建好,打井更是不惜功本,几座高产井先后投产,仅仅五个月时间,新命名的大庆油田已经出油高达三百二十万吨。

从地底奔涌而出的石油,为北方的工业发展和交通运输注入了新鲜血液。炼油剩下的沥青和油渣直接舀去筑路,就地支援了大规模的公路建设。

鞍山。

一座现代化工业城市,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拔地而起,大机器的轰鸣打破了原野的寂静。

根据皇室产业的整体规划和东北开发计划的总体安排,鞍山作为辽宁最主要的重工业基地,依托周边丰富的煤铁资源,辐射整个辽宁,各主要企业几乎同时开工建设。

借助在国战期间已经试验成功的焙烧还原技术,鞍山钢铁公司第一期八十万吨钢材,一百万吨生铁,配套的采掘,洗选,磁选,以及石灰石需,硫酸厂和炼焦厂等已经投入试生产。

作为重点项目之一,皇家万里农机公司在沈阳新建的农业机械生产线已经投产,暂时还要从关内运输板材,未来将直接采用鞍钢轧制的钢

阜新和抚顺的煤需已经投产。

抚顺煤层,是世界上罕见的高厚度煤田,煤层厚度惊人,开采经济,产量高,投入小。尽管主要产品都是动力煤,很难作为焦煤,但用于北方的机车,发电,工厂动力是再合适不过了。

廉价的抚顺煤装上了列车,向着北方的各工业区和居民区滚滚而去,如同巨人的血管中奔腾的脉搏。

一个大型汽车生产基地,已经完成了规划选址,就放在沈阳。

丰沛的水流,肥沃的土地,便利的交通,充足的劳力,让这座东北的心脏,辽东古城焕发出了勃勃生机。

浑河两岸,崭新的工厂区,廉租房,工厂宿舍,新式住宅小区都已经拔地而起。正如后世所一再验证的,区域产业集群将极大节约基础设施建设,人才培训,经验扩散和物料运输的成本,并形成智力和资本的聚集效应。

未来的沈阳,将成为东北地区名副其实的汽车城,并带动起一整套的资本密集型·智力密集型产业链条。

大连。

这座海滨城市,借助海洋的调温作用,在冬季依然保持了相对适宜的气候。北方,尤其是东北的大开发·也为这座海港城市注入了前所未有的活力。

作为帝国海军北方主要驻泊港口之一的旅顺,由于东北亚国防局势的根本改观炮台的大炮已经陆续拆除大半,转运到作为中国租借地的目榀军港。大连湾得到了极大的扩建,新建了更多的深水泊位,扩建了货栈和港口铁路,仓库远洋货轮和油轮出入不断,整个城市的人口也如同吹气球一样膨胀了起来。…,

旅顺海军船厂,和这个时候整个国家的其他所有船厂一样,到处是叮叮当当的锤击声。很多造船技师身边都跟着两三个学徒,打着下手,也仔细观摩着师傅的举动。

尽管通过流水线拆解大大简化了工序,但造船工人对于技艺和经验依然有着很高要求。

由于气候相似,大连的海军船厂吸收了大批原日本造船工人和技师经过技术交流,这些人熟练的技艺和严谨的工作习惯,认真负责的态度都得到了高度认可。中国方面还特地组织人员进行观摩学习,切磋经验。

这些日本技师们,很快也开始带上了日本过来的学徒工,而旁边的中国团队,也在以混合着骄傲,警觉与钦佩的复杂目光观察着这些保护国的同行。

在某种意义上,日本人希望把战场上输掉的荣誉,在这场没有硝烟的竞赛中夺回来。

而中国人也不希望这么快就丢掉身为战胜国国民的优越感。

上海。

这座另一时空的亚洲巴黎,东西方文化完美融合的典范,在这一时空随着国家经济的快速腾飞,正在焕发出更加迷离的光彩。

根据中英,中法,中美分别签署的外交备忘录,1906年底,公共租借地被退还给了中国除了香港和澳门问题仍在谈判之中,国土之上,租界已经称为历史名词。

上海的地理位置得天独厚。

他位于中国南北的中间位置,是长江的出海口,又有便利的港口,深水泊位,而且与吴淞,舟山,杭州构成了港口群和城市群。这里自古以来文风常胜,农业,手工业和商业都很发达,物埠人丰。

在这个时代,借助开埠较早,海运发达的优势,早在镇**一统江南之后,上海位居南北交界,东西华洋混居之所,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发展机遇,并且迅速成为了华东经济中心。

从开始的纺织业,面粉业,银行业,到后来的造船业,纺织缝纫机械,自行车,乃至后来的汽车,化工,上海由商业中心而工业中心,进而成为金融中心,文化中心。

今日的上海,市区总人口已经超过两百四十万,城区如同蛛网一般向周边快速延仲。

这座城市,与广州和北京一起,剔除香港,被公认为中国最为国际化的三座城市。在闸北,一片建筑风格独特的街区,主要以蓝白两色色调为主,圆弧形风格的犹太教堂上,大卫六芒星更是显眼。

这是上海犹太聚居区。大批尚未归化中国国籍,或者依然保留着以色列国国籍的犹太人,就住在这一片街区中。

他们中的大部分生活富裕,在中国从事商贸,新闻,金融,文教,法律,会计等活动,收入不菲,也早已习惯了东方的一切,生活得惬意悠闲,并且有着在欧洲所没有的尊严与安全感。

同样的,外滩依然是外国在华上层人士的乐园。没到夜晚,那些庄园和别墅里依然是莺歌曼舞,灯火辉煌,英国人,法国人,德国人,意大利人,美国人,甚至俄国人,奥地利人,从政治家,外交家,军人,商人,银行家到各式各样形形色色的冒险家和掮客,在觥筹交错之间交换着政治经济军事和商务信息,为自己的国家,组织或个人赚进金山银海。

国立和私立的华校随处可见,新式幼儿园也不再是什么稀罕物。相对应的,力图在华扩大文化影响力的英法美德,也获得教育部门的批准,开设了一些国际学校,用于培养留学预备生。

四通八达的道路之上,到处都是拔地而起的新式建筑,商业楼宇,随处可见圈起来的建筑工地。

街道之上,多达十万辆注册汽车,已经让原本规划完好,甚至过于奢侈的城市交通系统也开始出现了个别的塞车。新的城市规划已经开始落实,对市政系统的改造和完善,随着金山银海的投入,也正在争分夺秒地推进。

新任上海市政府在政府工作报告中已经对市参政院做了承诺:本届政府四年任期之内,力争将城市人均收入提升一倍,城市经济规模提升两倍,城市财政收入提升三倍。

这个被称为“上海一二三”的计划,显然也同样刺激到了周边城市。

南通,苏州,杭州,常州,南京,纷纷追加了投入,增加了地方发展的优惠政策。

长三角这个条件得天独厚的地区,在这个时空,面对着同样难得的发展机遇,也同样焕发出了最为璀璨的光彩。

发达的金融体系,富有活力的经济体系,广阔的市场前景,良好的产业规划组织,资本的商业嗅觉经过多年磨练,很自然地能够挖掘到自然禀赋之下埋藏着的商业机遇。

第一百零二章 国(下)

西藏省,拉萨。**

随着**和班禅两位至尊联袂进京朝靓大皇帝陛下,西藏的特殊自治被取消,变成了中央政府行使训政的省区。

作为中国的西南边防重地,中国最主要的水源地,西藏获得了帝国政府异乎寻常的重视。

中英外交备忘录签订之后,中国方面的驻藏军迅速膨胀。器械精良,薪酬丰厚的职业军人们进驻了白雪皑皑的哨所,精干的摩托化部队从青海-西藏的战备公路滚滚而来,同行的则是庞大的筑路部队。

公路先行,平行的铁路也在进行勘测。边境另一侧的英印军队,尼泊尔王家陆军墩尔廓营队,心情无比复杂地注视着北方这个强大邻居的一举一动。

根据中英外交备忘录,作为西藏传统藩属的锡金政权也已经恭顺地归附了中华帝国。在西藏改省之后,藏军新编的第四代本和国防军骑兵部队进驻锡金,锡金统治者入贡,留居北京,受封伯爵,并获皇室赠送田庄和企业股份,过起了富家翁的生活,并逐渐以联姻的方式彻底归化入了中国的贵族世家系统。

后来,锡金纳穆加尔王室改封的锡金伯爵家族出了一位陆军中将,这是后话。

在尼泊尔,国王沙阿家族对利用兵变篡权上位,以世袭宰相掌握尼泊尔实权的拉腊家族一直深怀不满。无奈拉腊家族背后站着英印当局,国王再有意见也只能做好橡皮图章这份很有前途的本职工作。

中国的崛起,让国王看到了另一个路径:利用中英之间的矛盾斗争夺回尼泊尔政权。

尽管中英备忘录再次确认了英国和尼泊尔之间《塞哥里条约》的有效性,但拉腊家族面对北面越来越强大的压力,尤其是英印当局在中国面前采取“绥靖”的现实,让拉腊也不得不正视北方邻国。

善于投机的拉腊家族也开始和国王的沙阿家族缓和关系,并且主动和西藏方面建立互信,约束边境军队,甚至主动送还参与西藏叛乱的外逃者。

随着中英重回“盟友”状态·尼泊尔偃旗息鼓。在叛乱之后遭受又一次清洗的西藏,也开始被被迫,半主动地走上了现代文明之路。

千百年后由僧侣主导的西藏社会,也开始尝到了现代文明冲击之下的“甜蜜的痛苦”。学校教的是汉语标准话·市集上卖的是物美价廉的中国商品,越来越多的汉人移民,以镇边军和开拓团为组织,从西藏,云南一步步向西移民恳牧,经商谋业。这些彪悍的汉人手持步枪,以军事形式加以组织·以聚居方式进行农场作业,农闲的时候就参与修筑公路,一步步把自己的势力向西延伸。

在雅鲁藏布江流域的林芝,气候温和,雨水丰沛,林木茂盛,更成了汉人的乐园。处于原始状态的珞巴人,门巴人·也开始带着惶惑不安的心情,感受到了一些文明气息的冲击。

处于不同发展阶段,全然不同的两种文明·开始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碰撞,并将最终走向融合。

新疆。

在十几年之内遭到两次大规模战事的南北疆,幸存下来的回教居民,正在半惶恐,半好奇地开始接受一种似熟悉,又陌生的宗教:巴哈伊教。

根据郑宇制定的宗教改革计划,巴哈伊教当代先知阿布杜巴哈率同教团来到了中国,开始在传统的回教地区发动“改宗”工作。…,

这个源出伊斯兰教什叶派,却根据近现代社会发展,人文主义精神进行了大量改良的现代宗教·借助帝国政府的强制力,开始了对逊尼派为主的西北穆斯林,甚至也包括河中地区穆斯林的大改造。

根据帝国法令,首先从新疆和河中总督区直辖地区开始,伊斯兰教阿訇必须持有政府颁发的牌照才可以传教。.....而政府的牌照一年一审,并且开始收紧。

事实上·只有改宗巴哈伊教者,才能够获得传教牌照。

虔诚的穆斯林们,在如此压力之下,不得不偷偷摸摸地联络阿訇进行法事。但好在伊斯兰教与基督教不同,主张信徒和安拉之间可以直接沟通,无须教士作为中介,日常宗教礼拜倒是不需要阿訇参与,故而影响实际上还没那么显著和急迫。

但改变终究已经开始。

在政府的实际操作下,巴哈伊教教徒生活更便利,更容易被政府,军队和经济部门接受,而巴哈伊教在当地也拥有了越来越多的礼拜场所,影响力与日俱增。

新疆与河中的穆斯林们,面对国防军的刺刀,实在鼓不起反抗的勇气。

林肃仁十年前在新疆的一场“京观比赛”一直杀到西北回教子弟心惊胆颤,小儿不敢夜啼。当时林肃仁的处理还历历在目:被俘者十中抽一当场处死,其余全部发苦役十年。

十年之后,亚洲战争中某些死不悔改之人又来了一次,结果被杀得更惨,而俘虏者的待遇变成了五中抽一就地处决,其余二十年劳役。

林肃仁的话没明说,但傻子都看得分明:每多一次反叛,处罚翻倍。

虽然数学的乘方对很多人来说有点高深,但掰着指头算一下,大家都明白下一次是个什么概念。

随着西北铁路与俄国早先建造的中亚铁路对接,中国已经逐步稳固了对于西北地区,尤其是新疆和新入领土的统治。

继新疆的大型钠硝石矿被发现,并称为支撑中**事和化学工业的根基之后,帝国政府也对新疆的地质勘探工作投入了更多资源。

郑宇很清楚,后世的“煤海”吐鲁番盆地,“油海”塔里木盆地,大型镍矿,铜矿,金矿,铁矿,就隐藏在地表之下的岩层之下。虽然并不清楚具体位置,但他知道这一切对于发展国家经济对于稳固西部边境具有什么样的意义。

但在现阶段,新疆与河中的经济支柱,基本上还是农业。

在新疆,叛乱分子的土地牧场,牛羊,资财被没收,镇边军为骨干的军垦进一步扩大,并以开拓团的组织引入了民垦作为血肉。

随着国家纺织产业的快速发展,市场需求的急速膨胀,在这些农牧结合的组织里美国长绒棉得到了广泛种植。新疆气候干冷,日照长,正适合优质棉花成长。通过品种改良,改善种植技术,新疆的棉花单产已经从一开始的每亩十公斤,上升到了超过二十公斤。

棉花产业的发展,吸引了越来越多的内地贫民移民新疆从事种植业和贸易活动。

新疆的牧业,也逐渐从分散游牧和缺乏组织的自足经济走向工场化生产。

与哈萨克草原地带因苏联时期的过度开垦导致土壤含水层丧失而沙化不同新疆的戈壁化更多是由于过度放牧和漫灌。

正所谓马吃一茬,骆驼啃一茬,羊再吃一茬从草叶到草根再到草籽就什么都不剩了。深知这种危害的郑家两代皇帝,自然不可能去重蹈覆辙,毁掉这片华夏民族母亲河的源头。…,

新疆牧业也采取了圈养为主的模式。大农场,或是集约化家庭农场模式,使农牧业机械有了用武之地。畜力拉动的地轮割草机很早就已经引入,而拖拉机牵引的大型自动割草机也在已经开始进入。

小尾寒羊等优良品种也批量引入了牧场。

郑宇的一整套纯种繁育,二元和三元杂交,利用统计学和数据库,指标化不断优选的理念得到了贯彻,一座座新型工业化育种场养殖场开始出现。

按照郑宇这一套思路建立起来的各个育种场,已经逐渐开始繁育出了后代,建立了数据库的架构,摸索了更多的育种培育经验。而纯种牲畜的育种之外,科研人员还在试验不同种群的同类家畜进行杂交混血的效果。摸索最佳方案。

这种科学和系统化的方式,正在潜移默化地改变着传统的经济模式并将最终演变为畜牧业的革命。

这座新兴城市,借助发达的水运和铁路运输,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随着东北亚国防态势的稳固,台湾开发的加速,已经开始出现了一些近代化大城市的雏形。

尽管整个城市城区人口只有二十五万,作为一个新生省份的首府,台北几乎是从头建成,比起内地的大城市没有什么负担,也就很自然地更加现代化,更加井然有序。

台湾岛的经济支柱,目前主要是农业,盐业,榨糖,硫磺,渔业,化工和造船。岛内的资源说不上丰富,但还算全面。在台湾政府的力争之下,国家也投入了部分资金在台湾开采了煤,铜,金,硫磺等矿产,铁路网络也得到了完善。

借助优越的地理位置,台湾的民船制造业已经逐步发展为岛内至关重要的支柱产业。作为对国家民族政策的落实,台湾省政府利用中央贴息资金为高山族人提供义务教育,免费食宿,并组建专门组织帮助下山的高山族人定居,转入农场和工场,还提供食品补助,以吸引这些尚保持渔猎习俗的土著居民下山,逐步融入现代社会。

台湾人口在这一年终于突破了四百万人。

菲律宾,马尼拉。

回归中华一周年,在菲律宾社会,尤其是占据绝对主导的华人社会,引发了持续而热烈的浪潮。

在菲律宾,越来越多的有些微薄华人血统,甚至几乎是纯土著的土著人,都开始自称华裔。

这在法律上并无阻碍。

因为整个中华帝国,法律明确规定只有一个民族,中华民族。

你可以说自己是德裔,是中德混血,但民族,依然只能是中华民

这已经是一个开放而自信的民族。

他们恢复了先祖的荣光,甚至实现了千百年未曾实现的梦想。他们的国土从南到北纵贯整个亚洲,从东到西也横穿了整个亚洲。他们打赢了迄今参加的一切战争,他们的威力笼罩了半个太平洋和大半个亚洲。他们的舰队被公认为这片大洋的绝对霸主,他们的陆军被各**事界认为最强,甚至没有之一。

他们在任何人面前已经不需要去刻意强调自己的强大。

对于强者来说,自信是一种常态。

而对于贽深强者来说,炫耀,只能说明他正在走向虚弱。

在这个时代·这个新崛起的强国,就和它的国民一样:信心十足,略带警惕地尝试着各种新事物,对一切善意的表达给与积极的回应,对于某些不怀好意的挑衅则往往报以过分强硬的反应。…,

他正在逐步适应自己这个一等强国,东方独霸的身份,并且开始越来越熟练地运用自己的威慑力·为自己的国民谋取最大的利益。

在去年中西两国移交菲律宾的过程中,选择留在菲律宾的西班牙裔,对此有了最为切身的感受。

他们那些黄皮肤的中国邻居,面对这些白人,毫无亚洲殖民地人民的卑怯和谄媚,也没有某些日本人那种有些歇斯底里的民粹病。他们只是把这些白人看成和自己差不多的普通人,好奇于对方的生活习惯,宗教信仰·语言文字,却也仅此而已。

在这些人面前,反倒是“国小力弱”的西班牙裔·内心中隐隐感觉到了身为小国族裔,在一个民族主义的大国之中生存所特有的自卑感。

时代,不同了。

巴厘巴板。

作为勃泥共和国的首府,这座石油港口逐步具有了更多人文色彩。

勃泥独立带来的最大影响,首先就是中国移民的大批涌入。这个新生的华人国家,人口在一年中膨胀了四成,新涌入的移民迅速填补了离去的土著居民留下的空间。

这个国家的大部分领土还处于原始的待开发状态。

蚊虫肆虐,饮水不洁,雨水和台风频频,热带疾病泛滥。

就在这样的条件下·顽强的中国移民依然以其民族固有的勤劳与智慧,与自然展开了一场长期而艰苦的战斗。

水稻农场,甘蔗园,烟草种植公司,橡胶种植园,家庭农场·农产品加工和贸易企业,商行货栈,如同雨后春笋一般建立起来。

尽管他们必将经受血与泪的洗礼,但最后的胜利终将属于他们。

因为历史已经无数次证明,只要他们来了,除非被当地政权施加暴力,否则他们在数代之后都必然成为这里的成功阶层。

更何况这个国家属于华人:它的国王就是中华帝国皇帝陛下本

关岛。

这座面积不到六百平方公里的岛屿,早在五年前已经开始了要塞化,并成为了中国海军在西太平洋中部的主要前出基地。

这座岛屿四季如春,全年平均温度在26到27摄氏度。现在正值雨季,最高峰兰兰山上的菖蒲随着海风波涛起伏。

岛上的原阿普拉港已经被改名为东关港,被陆地紧紧环抱,是天然深水良港。这座港口尽管戒备森严,巨炮林立,却已经是军民两用。港湾之内的商船桅杆上飘扬着各国各色旗帜,但最显眼的,却是几艘巨舰。

正在海试的长沙级战列舰长沙号,岳州号,巍峨的宝塔式舰桥上飘扬着帝国海军的金龙闹海旗。

这种最新型的巨舰标准排水量高达两万七千吨,最大设计航速二十四节,单弦齐射火力达到十门十二寸炮,舷侧主装甲带最大厚度高达十五英寸。

这支以两艘长沙级和两艘猎豹级改型为核心的临时编队,在舰队油船的支持下,可以从关岛直扑东面三千七百英里外的夏威夷,或是南面三千五百英里之外的悉尼。

遂行防御作战之时,该编队可以得到关岛基地驻屯的潜艇部队,以及岛上机场驻扎的飞机和飞艇的全力配合。

一个大队的长程侦察机和一个中队的飞艇,负责关岛附近海域的警戒,而潜艇的巡逻路线已经前出到了夏威夷以西两千海里。

加罗林群岛,特鲁克岛。

美丽的泄湖,如同一汪纯净的翡翠,被环抱在珊瑚礁岛屿之中。

加罗林群岛一直是菲律宾群岛的附属岛屿。

由于历史的改变,西班牙没有在美西战争中丢掉菲律宾,也自然就不会在几年后把这些群岛卖给德国人。

在亚洲战争之后,面对中国在婆罗洲掀起的风潮,西班牙选择了转让菲律宾群岛,退出亚洲,保全名誉,并获得丰厚的赎金。

特鲁克迎来了新的主人:中华帝国海军。

为了避免刺激澳新,引发中英之间的猜疑,中国海军并没有直接在特鲁克建立军事基地。

这个天然泻湖,就作为南太平洋的优良中转港得到了发展,而大批为“规避台风”而修建得坚固异常的“民用建筑”,则以气象台,仓库,观察站,办公楼,医院等名义拔地而起。

这个工程,将持续很多年。而最终的特鲁克,将不仅仅是一个繁荣的港口城市。

它将作为中华帝国前出南太平洋的主要锚地,并将彻底要塞化。

它就是这个帝国的南端。

北纬七点四度。

第一百零三章 1907年(上)

1907年注定是一个非同一般的年份。

这一年,中德合资的汉高公司第一次用硼酸盐和硅酸盐制备了洗衣粉—

威白洗衣粉,并在中德两国广泛设厂开始生产。德国的拜耳,中国的联合化学,沪上家化,津门日化纷纷购买专利使用权,添加其他材料,开发生产自己品牌的洗衣粉。

洗衣粉的上市极大促进了家用洗衣机的旺销。

早在1900年,中国广州的蓝天实验室抢先注册了电动洗衣机的专利,并推出了第一台样机。但真正推出大批量生产的家用电动洗衣机已经是1906年。

随着各国经济的进步,中产阶级家庭越来越多,家务电气化和自动化也逐步开始。

物美价廉的洗衣粉大规模推向市场,配合电动洗衣机,开始启动了这一场家务劳动方面的革命浪潮。

获得专利授权的各家中国家电企业各处奇招,开发出了各式各样的家用电动洗衣机,并不约而同地搭配洗衣粉进行销售。借助出口协会体制和专利授权的约定,几家中国制造商没有盲目地进行价格战,而是按照产品分档,采取了相似的定价水平。

接着是电动吸尘器的家用化。

工业用真空吸尘器早在1896年就已经被中国方面的金木实验室注册了专利。这是一个庞然大物,由气泵,装尘钢罐和过滤器组成,以手推车推动,需要两个人共同操作。

很快,获得授权的厂家推出了“洗尘服务”,即组织很多队伍推着吸尘器沿街叫喊,哪一家要吸尘的,由他们进去服务,一个人负责用气泵抽气,另一个人拿着长管子吸灰尘。

随着电机的进步,吸尘器逐渐开始了小型化,现在已经可以由一个人操作了:尽管依然非常巨大。

面对欧美市场的吸尘器借助一系列的措施总算勉强可以家用:至少可以适用于那些深宅大院的贵族和商人。

家用吸尘器的推出受到了欢迎。习惯于铺设地毯,挂毯的欧美绅士家庭,很快就发现吸尘器对于改善室内卫生,预防疾病有着非常重要的作用。

在中国,各家实验室还在根据几大经济研究所“未来的世纪是中产阶级崛起的世纪,是家庭生活电气化的世纪,是室外活动机械化的世纪”这一判断,大力研发家用电器产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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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一年,中国的联合化学根据德国拜耳在1872年的试验发现,也就是“苯酚和甲醛在酸存在下,能形成树脂状物质”,结合德国拜耳公司提供的一些试验资料,经过反复的试验,终于宣布发现了一种全新的材质:塑料。

这种塑料被命名为“酚醛”,联合化学很快建成了利用煤焦油提炼并合成酚醛的生产线,并开始广泛应用于电气行业,成为最廉价的绝缘材料。

酚醛的推出引发了一场工具革命。

原有的木质,钢制材料,大批量地被低廉方便的酚醛替代。酚醛首先在中国,随后在德美,最后在整个工业社会得到了极其广泛的应用。

酚醛塑料的发明极大地促进了煤化工和石油化工的发展。联合化学在塑料上面获利之丰厚,也刺激了一大批工业实验室和化学公司乃至大学致力于煤基和油基新材料的研发,尤其是所谓“高分子聚合材料”的研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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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一年,中华帝国皇室颁发了第一届“华夏皇帝奖”,也就是1906年度华夏皇帝奖。…,

华夏皇帝奖下设数学奖,化学奖,物理学奖,社会学奖,经济学奖,文学奖,美术奖七大奖项,以华兴皇帝郑宇本人捐献的四千万华元为本金,以其投资所得为奖金,每年由十五名帝国科学院顶尖专家组成的评审会进行评审并公示,第二年的三月宣布前一年的获奖名单,每个奖项奖金高达二十万华元,远远超过了瑞典诺贝尔奖十五万瑞士克朗(相当于六万华元)的奖金额,且获奖对象仅限于中国籍,或长期居住于中国的定居者。

这一奖项的推出轰动了世界科学界。

对照着获奖名单,很多自恃水平更高的学者也开始转动了念头。

中国五年发展规划中的引进海外高端科技教育人才计划,因此获得了更加强劲的动力。

这其中,争议最大,却也可以说最没有争议的获奖者名叫阿尔伯特?爱因斯坦,时年二十九岁。

之所以争议大,是因为他太年轻,而且移民中国只有六年,并具有以色列和中国的双重国籍。

之所以最没有争议,是因为他1905年发表的《论动体的电动力学》,光量子假说,在东西方科学界得到了越来越多的支持。

在中国,一切的疑问,在中国皇帝公开宣布“我为相对论所倾倒”之后,全都烟消云散。

很多人都在猜测,按照中国的惯例,这位德国犹太人很可能成为中国科学界最年轻的贵族之一。

果然,阿尔伯特?爱因斯坦很快就受封男爵,并被正式评选为帝国大学物理系教授,在中华帝国的科技史上,以受封的年纪可以排入前五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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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在这一年科学技术方面的进步中,说起对当时的局势影响最大的,却是德国化学家弗里茨?哈伯。

作为中德重点合作项目,也是两**工系统最高密级的合作项目—

人工合成氨项目的重要参与者,弗里茨?哈伯与中德两国的众多科研人员经过反复试验,终于建成了第一套实用性的工业化合成氨生产线。

作为炸药的重要原料,硝酸盐一直以来主要来自天然的钠硝石矿。南美的智利因为生产钠硝石矿,在十九世纪后期和二十世纪初获得了难以想象的财富。而中**工业的爆发式成长,和中国从新疆青海的戈壁中发现了世界最大规模的钠硝石矿有着直接关系。

人工合成硝酸盐的努力始终没有停歇。

在郑鹰时代,自1890年开始,人工合成氨就始终处于最高密级,是国家最为核心的研发项目之一。郑鹰等人的思维一向简单而直接:既然硝酸根就是氮氢化合物,那就首先看看如何直接以氮气和氢气合成氨气。这种简单式的思维,却误打误撞合乎了另一时空人工合成氨的发展历程。

1895年和1900年,中国化学家马定轩和法国化学家勒沙特列先后完成了理论计算,提出氮气和氨气可以在高压下直接合成氨。但在实验过程中,两边却都发生了爆炸。根据勒沙特列的实验结果,德国物理化学权威能斯特通过理论计算,提出合成氨根本不可能进行,勒沙特列也放弃了进一步的试验。

在中国方面,郑鹰却坚决主张继续推动人工合成氨。

道理很简单:他知道历史。

不过,有充足的天然钠硝石矿做后盾,中**方对人工合成氨实际上并未投入过多精力。一直到1902年,中国方面才查明,之前爆炸的原因是氢气和氧气的混合气体中混有氧气,在高压下与氢气反应发生了爆炸。…,

在德国,弗里茨?哈伯却没有放弃合成氨的努力,而他的努力也获得了德皇的支持。

作为一个没有钠硝石矿,而国家又建立在军事力量基础上的国家,德国比中国更加渴望人工合成氨的成功。

哈伯首先进行了一系列实验,探索合成氨的最佳物理化学条件。在实验中,他发现自己取得的某些数据与能斯特的有所不同,但他并不盲从权威,而是依靠实验来检验,终于证实了能斯特的计算是错误的。

哈伯设计了一套新的流程:在炽热的焦炭上方吹入水蒸汽,可以获得几乎等体积的一氧化碳和氢气的混和气体。其中的一氧化碳在催化剂的作用下,进一步与水蒸汽反应,得到二氧化碳和氢气。然后将混和气体在一定压力下溶于水,二氧化碳被吸收,就制得了较纯净的氢气。同样将水蒸汽与适量的空气混和通过红热的炭,空气中的氧和碳便生成一氧化碳和

二氧化碳而被吸收除掉,从而得到了所需要的氮气。

不过,整个流程却依赖于精确的参数:温度,气压,催化剂的选择。而这一切,都建立在大量实验和计算的基础上。

1906年开始,中德军工合作步入正轨。获得了中国方面钠硝石矿源源不断的支持,德皇也没有太多藏私。双方军工专家团在交流之后,经两国上层敲定,人工合成氨成为重点合作项目。

中国方面的思路,实际上和哈伯相类似。

两边的实验数据互相比照验证,进程顿时一日千里。

1907年5月,研究团队终于确定,在600摄氏度的高温、200

个大气压和锇为催化剂的条件下,能得到产率约为8%的合成氨。

这个转化率并不高,甚至根本毫无经济效益。但哈伯并没有气馁,他提出了一个新的思路:在高压下实现循环加工,通过永无停歇的反复化合完成工业化的人工合成氨。

1907年8月,在不眠不休的努力之下,中国联合化工建成了第一套工业化的中试生产线。1907年11月,报告同时递交到了中国皇帝和德皇的案头:工业化人工合成氨已经符合量产标准。

不过,新的问题随之而来:原本确定的催化剂是锇,非常难以加工,却很容易与空气化合为易挥发的四氧化物,且锇储量极少,价格过高。中国方面在工业化生产的试验装置中采用了铀,却无法解决铀对氧气和水过于敏感的问题,且铀的成本同样过高。

此外,作为高压反应容器的低碳钢,对氢气过于敏感,很容易脱碳腐蚀,在未来的大工业化生产中也迫切需要得到解决。

合成氨的真正大工业生产,依然还有着非常现实的问题。

两国的科研团队又开始了艰难的公关。

但路径终究已经明确。

新时代的曙光,已经出现在地平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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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一年,中国举办了第一次北京-迪化汽车拉力赛,众多海内外汽车厂家单独或联合组队参赛,推销车型,也涌现了一大批人气车手。

在这一年,中国举办了第一届全国运动会,选拔出来的优胜运动员开始为1908年奥运会进行集训。

在这一年,中国接替了因维苏威火山爆发而陷入财政困难,不得不放弃奥运会主办权的罗马,宣布承办1908年第四届奥运会。

在这一年,中国举办了第一届东亚围棋锦标赛,中日韩琉暹几国经过角逐,来自中国的林宁书在决战中三比二击败日本的本因坊秀荣,荣获冠军。本因坊秀荣败北后宣布隐退,将本因坊家号传与弟子田村保寿,是为本因坊秀策。…,

在这一年,中国围棋界宣布成立中国围棋协会,向全世界推广围棋运动,弘扬中华文化。

在这一年,在官方资助之下,中国举办了第一届北京国际美术节,法国的雷诺阿、德加、莫奈、马奈,塞尚,英国的莱顿,美国惠斯勒等名家的作品云集参战,莫奈等也亲自到场参加论坛。中国方面,各大国画流派,包括融合西方油画技巧的“新华夏”画派,“中西”画派等名家也是精锐尽出。

这场美术盛会持续的时间比想象的要长得多。

在北京纵论艺术之后,又由东道主的中国美术协会组织前往日本,琉球乃至关岛旅行,遍赏美景,很多名家更是挥毫泼墨,交流画技。这些作品都由中国美协现场购买,随即作为典藏珍品。

在这一年,中国的电影业获得长足进步。

继1896年第一家实验性的电影放映室在广州开业之后,到1904年,全国的电影院只有十二家。到了战后,劳动者收入大增,居民消费力显著增强,新文化的普及,尤其是一些电影导演抓住爱国主义和民族主义大潮,拍摄了一大批以亚洲战争和当年几次对外战争为题材的影片,获得民众的狂热追捧,掀起了观影热潮。

庞大的市场需求刺激了电影拍摄的发达,很多社会资金开始流向电影产业,帝国戏剧学院和帝国艺术大学也增设了导演专业,表演专业中也开始更多教授电影表演艺术。

在这一年,影片《铁血军魂》第一次采用了同步播放影片胶带和唱片的方式,实现了有声电影,引发了轰动。尽管还需要播放员经常调整一下唱片,时而有所打断,但有声电影的魅力已经展现无遗。

一大批中国战争电影和反映中国人生活的影片进入了欧美市场,配合着越演越烈的中国商品热,在欧美掀起了中国热潮。

在这一年,由中国艺术家组成的一个个中国艺术团体开始了环球巡演。

古乐府,古琴,编钟歌舞,秦王破阵乐组舞,京剧,变脸,在刚刚摆脱战争阴影的欧美引发了此起彼伏的热潮。

这一股中国艺术热从十月开始进入顶峰。

由一大批最顶尖中国艺术家联袂奉献,经过精心编排设计的大型综合艺术表演《华夏魂》首先在柏林上演,引发了德国上流社会的轰动。

柏林的报纸长篇累牍地赞美这一场美轮美奂的演出:“……神秘而璀璨的东方艺术,在这一个夜晚照亮了整个柏林。这种美是壮阔的,但他同时精致;这种美是含蓄的,但他同时绚丽;这种美是高雅的,但他同时引人陶醉。这就是东方艺术,是人类最宝贵的文明遗产……”

维也纳,罗马,阿姆斯特丹,布鲁日,伯尔尼,巴黎,马德里,伦敦,纽约,芝加哥,费城,旧金山……

《华夏魂》成为了中国的活广告,所到之处万人空巷,从世袭豪门贵族到普通中产阶级,人们纷纷一掷千金前往观看,以便在社交活动中作为吹嘘的主要资本。

“神奇的变脸,这是东方的魔法……”

“中国歌剧非常富有原生态,他们脸上的油墨让我想起了远古时代的苍凉与神秘,又偏偏充满了文明底蕴……”

“东方杂技令人惊叹,他们是夜空中飞翔的小精灵……”

“宏大的中国古代歌舞,让我仿佛置身于上千年前的东方,那是一个足以媲美罗马文明的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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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一年,中华帝国皇家国民汽车公司,东方汽车公司在欧美分别推出了各自的国民轿车系列:公民骑士系列和雄鹿系列。

公民骑士系列国民轿车零售价格为九百九十九美元。该型车采用了前卫的两厢结构,线条明快流畅,采用三十马力的四缸直列汽油发动机,最大公路时速八十公里,后轮驱动,配用电动打火装置,三档加一个倒档,通过方向盘,离合器和刹车进行操纵,简单易学。

该型车也安装了保险杠,前后灯,后视镜,以及刚刚申请专利的十字形安全带。虽然做工称不上非常精巧,却也是有板有眼,难得没有明显的缺点。虽然比其他汽车低廉一倍以上,功能上却并未缩水。

第一百零四章 1907年(下)

雄鹿系列与公民骑士系列相比,马力更加强劲,越野性能更佳,还特地针对美国农民的需求实际采取了皮卡式的设计,既有轿车车头和驾驶室,又有敞开式的货车车厢,减震性能更好,更加耐用,价格也相对较高,达到一千两百美元。

这两款国民轿车分别针对了美国的市民阶层和农场主,价格低廉,功能实用,并且可以通过多家银行提供汽车消费信贷服务,甚至还聘请了各国名人担任形象代言人。其实付出代价也很简单:免费赠送汽车。

早已被中国商品冲击得五迷三道的欧美市场,面对如此物美价廉的大众商品,还能提供贴心的信贷支持,潜藏的恐怖购买力立刻被引爆。

以后世的观点,这两款汽车很大程度上改变了各国的社会发展史,改变了国家和家庭生活的面貌,并且潜移默化地影响了后来众多汽车车型的设计思想。

这是后话。

这一年,英国正式与中国达成协议,中国以一百万英镑的价格收回香港和上海租借地,1908年元旦正式执行。

美国和法国也相继宣布放弃在上海的租借地。

这一年,俄国内战终告平息。

一九o七年元旦,俄国南北双方宣布停火,开始谈判。

一九o七年三月一日,南北双方谈判濒临破裂,双方在接触线发生大战。

一九o七年四月一日,双方达成初步协议,苏维埃方面承认沙皇政府为俄国合法政府,沙皇政府承认对苏维埃统治期间发生的事件“从宽处置”,并宣布赦免一大批孟什维克,社会革命党人和布尔什维克中的温和分子。

一九o七年四月三日,布尔什维克派领导人列宁,布隆施泰因加米涅夫,马克西莫夫等人乘船前往丹麦避难,中途发生火灾,船只在恐怖的爆炸中四分五裂无一幸存。事后经过俄国方面联合调查,系舱内作为“革命资料”的赛璐璐电影胶片自燃,引爆了军用物资。

一九o七年四月六日,乘另一艘船抵达丹麦哥本哈根,惊魂未定的季诺维也夫,朱伽什维利,布哈林等人指责沙皇政府“背信弃义谋杀了布尔什维克的领袖”,沙皇政府当即予以驳斥。

马克西莫夫的遗嘱被公开,其遗产共计三十五万英镑,全部捐献成立“马克西莫夫慈善基金”,以救济俄国的贫苦犹太人,包括支持他们前往以色列国定居。

一九o七年七月十五日,在中华帝国皇室产业位于贝加尔湖的农场附近来了一位富有的东欧移民,买下了大片土地过上了庄园主的生活,并很快娶到了一位南方来的汉人女子。每年冬天,这位哈米洛夫先生都会和几位固定的朋友出去旅行一直到五月才回来。

这一年,中德,中美,乃至中英,中法贸易都创了新高。

在德国,遭受经济危机重创的经济获得了充足的养分。潮水一般的订单从德国陆海军和中国采购代表团涌入德国,各种紧缺的原材料被中德两国的货轮运输到汉堡和不莱梅的码头,再通过蛛网一般的铁路线运输到德国各地。无数的工厂开足了马力,工人们加班加点,以狂热的劲头加入到这场热潮之中。

这一年中国山西,河南和贵州的需产勘探捷报频传。中德,中美,中英等组成的勘探队伍纷纷发现了大批的铝土需,煤需,铜金需等。…,

这一年根据皇帝郑宇“铝和镁的合金可能达到较高强度”的提议,中国的皇家林汉金属实验室发现铜铝镁锰以一定比例混合,可以达到比之前的铝铜合金更好的强度和抗氧化性,并着手开始应用到发动机和飞机骨架和蒙皮上。

在这一年,在中国广州皇家高等航空学校学习的罗马尼亚人亨利=康达制作的,以固体燃料火箭发动机驱动的飞机模型(另一时空在1905年到1906年首次制作完成,19no年试飞),在学校的资助之下成功地进行了试验,随后被闻讯赶来观看的帝国陆军部航空司官员约见。**在高额薪酬和优惠待遇面前,康达很痛快地接受了邀请,加入了军方背景的天鹰动力实验室,进入一个名为“一o一号”的绝密研究组,专注于喷气式飞机的理论设计和流体力学的研究。

在这一年,中国海军的一艘水机母舰进行了特殊改造,安装了水平的顶部甲板,一架“海燕”i型双翼侦察机完成了第一次舰上起降。

这一年,中国的天鹰动力实验室改进了风洞设计,第一次实现了匀超声速流场实验,在技术上再次领先于德法两国;

这一年,中国陆军总结亚洲战争的经验,认为原有的堑壕枪—散弹枪射程过近,使用范围严重受限,新的m13号招标决定参考自动手枪,设计一种新型便携自动?p>鹌髯?庞糜谇岛咀髡剑撼宸媲梗??蟠酥智剐的芄环奖阈???鹆π酌停??ⅲ??懔桨倜啄诘淖髡叫枰??p>

几大军械公司都舀出了自己的设计:

皇家勃朗宁实验室联合南方军械集团舀出了由华夏七年式轻机枪轻量化和便携化而来的mh31a,采用华军标准步枪弹,很部件可以和华夏七年式轻机枪通用。但问题也很明显:依然笨重,庞大,后坐力大,必须双手射击。

武汉的华中军工集团的设计令人耳目一新:全新设计的减量枪弹,7740毫米,大大降低了后座力,从而降低了枪械的强固要求,枪械重量得以降低,射速高达每分钟六百发。

由于枪弹威力依然很大,该型设计没有采用自由枪机。设计师林伟创造性地加大了枪机重量,在枪机上增加一个铜制h形延迟后座块,在发射瞬间通过不同角度的摩擦阻力延迟枪机后座·形成了独特的半自由枪机结构。该型设计可以用一百发弹鼓或三十发弹匣,五十发弹匣供弹,主要零部件采取铸造,不弹时重量依然高达五公斤。

北方因设计手枪而声名鹊起的枪械新贵警戒火力公司提交了一种全新的设计:自由枪机·开膛设计,采用了多孔结构的枪管以帮助散热,结构异常简单,并采用了该公司的qp19手枪弹,射速每分钟四百发,以前冲方式击发,带五十发弹夹总重五公斤。

经过反复比较·最终陆军部决定选择第三种方案,但又进行了一系列改进:加强枪机,提高射速,多采取冲压件以提高生产效率,进一步减轻重量,增加一百发弹鼓装弹。

失望的华中集团又找到了海军部和海军陆战队。

测试之后,海军部方面却对其的子弹产生了兴趣。

海军陆战队根据自己的作战实践,认为其步兵手持武器主要射击距离位于五百米内·而登陆战对于火力的猛烈要求很高,海滩和筑垒地形复杂,也需要既能适应近距离猛烈射击也可以作为中等距离武器的装备。但海军陆战队的作战方式·决定了其弹药携行量要尽可能地多,要能够在补给不足的情况下持久作战。…,

抛开枪械,至少这种减威力枪弹正符合海军陆战队的需要。

在这一年,在几处军事禁区中,一款新式战车进行了严格的测试。

作为一款早期产品,曾经在亚洲战争中大放异彩的斗犬轻战车并不是中国陆军心目中的理想装甲武器。

早在1900年制订的绝密计划中,军方已经提出同时发展两款战车:三号方案,也就是六吨半的无炮塔轻战车;四号方案,十吨的旋转炮塔轻战车。

同时预研一款战车,即二十吨级的主力战车。

三号方案后来发展出了斗犬。

这款战车轻巧快捷·能够有效地防御步机枪火力和破片杀伤,结构简单,可靠耐用,火力也足以对付普通的步兵夜战阵地,尤其擅长奔袭包抄。

但在陆军的测评中,这款类似后世苏联sz6突击炮的小型战车却并非合适的进攻性武器·而更适合承担侦察和步兵防御的任务。

由于没有安装旋转炮塔,斗犬在突入复杂筑垒之后无法有效对抗四面八方的威胁,车体脆弱,越野性能也只能算差强人意。尤其是当装甲带来的冲击性逐渐减退,各国陆军纷纷有针对性地发展步兵战防火力,开发类似并且战斗力更强大的装甲战斗车辆之后,斗犬注定要被时代所淘汰。

在德国人慷慨地洒下订单,准备在斗犬的基础上组建德国自己的摩托化兵团之时,在1904年中标十吨战车方案的中国皇家威翔防务集团已经提交了第一批十辆qzc4“草原狼”,分别在冰原,热带和沙漠地带展开检测。

qzc4草原狼轻战车,战斗全重十吨,每侧履带为四个大直径负重轮加两个导向轮。履带极宽,以提高在泥泞地带和雪地的越野能力。该型战车车体前部装甲厚度二十毫米,炮塔厚度正面厚度十五毫米,为了防御空中打击,炮塔顶部装甲也达到了十毫米。

该型战车操纵较为方便。其变速箱采用了四个前进档和一个倒档,以拉杆操纵转向,最大公路速度二十四公里,公路行程三百二十公里。乘员四人,主战兵器为一门四十五毫米战防炮,载弹一百六十发,同轴77毫米勃朗宁重机枪一挺,备弹两千五百发。

威翔防务集团的野心远不止一款十吨半的轻战车而已。

借助草原狼轻战车的底盘,威翔防务集团还针对陆军部的“一o五毫米装甲自行火炮”招标推出了新型的zxp1型七十五毫米自行榴弹炮。

该型自行货盘的底盘与草原狼完全相同,但没有安装炮塔,该为在车体顶部划开一个隔间,加装一门三十倍径的七十五毫米榴弹炮,备弹六十发,以为装甲和摩托化部队提供同步的面杀伤火力支援,也可用于反战车作战。该型战车还在顶部安装了一挺“蛇2,型风冷十二点七毫米重枪管重机枪,以打击步兵和空中目标。

事实上,贯彻了某人“合成装甲打击力量”精神的皇家威翔防务集团·一口气推出的不是两种履带式装甲车辆,而是五种。

zxg1型二十毫米双联装自行高炮,地盘与草原狼相同,安装一座双联装二十毫米高平两用机关炮·主要用于装甲部队行进间的防作战,提供低空防御火力,并可有效地打击敌步兵集群和轻装甲目标。

zxw1型维修战车,采用了草原狼底盘,只安装了一挺七点七毫米自卫机枪,可伴随装甲兵团前进,为装甲车辆提供维修作业。…,

zxb1型步兵战车·也采用了草原狼的底盘,安装了一挺“蝮蛇hh”重机枪,可搭载六名步兵,装甲可抵御轻武器射击,具备较强越野能力,可为装甲部队提供伴随步兵支持。

所有这些装甲车辆,都将在各种迥异的环境下接受极其苛刻的连续行驶测试,并将在拟真的战场环境下进行渀实战的战力检测。

在这一年·中华帝国联合化学公司第五研究所秘密进行了一系列芥子气杀伤试验。

早在1872年,德斯普雷兹就发现了芥子气。1886年,德国化学家维克托=梅耶在指导他的学生俄国人谢林斯基研究一种噻吩化合物的衍生物时·发现了这种学名叫硫化二氯二乙烷、散发着芥末味的棕黄色液体。谢林斯基成为这种有毒气体的第一个受害者,几乎丢掉了性命。随后,梅耶师徒又利用兔子进行了试验,发现了同样的症状。梅耶意识到这种气体可能具有极大的危害性,随即停止了试验,但却把芥子气的制造方法收录在了不久之后出版的化学手册上。

亚洲战争之后,缓过一口气的郑宇开始梳理记忆中的线索。

尽管身为海牙陆战公约的缔约国,中华帝国承诺不在炮弹和炸弹中装填有毒性气体,但事实上,其化学武器研发已经有十多年的历史。

任何有基本化学常识的·都知道一氧化碳和氯气几乎是最简单的毒气。而一个念头也很自然地出现了:如果将两者合成在一起呢?早在1900年,帝国联合化学第五研究所就通过一氧化碳和氯气在200摄氏度的高温下化合得到了光气。经过一系列的试验,研究团队最终确定该种气体能够引发严重的肺水肿,进而可能导致死亡。由于生产简便,联合化学和禁卫军下属的化学工厂秘密生产了多达一千八百吨的光气,秘密贮存·准备在关键时刻用于作战。

这是皇帝郑鹰心中最后的底牌之一。

亚洲战争进展基本顺利,光气并没有机会发挥效力。

战后,当郑宇开始梳理头脑中的线索,并亲自观看了一次秘密的光气炮弹射击演示之后,他想起了前世的毒气之王,一战时期让整个欧洲闻名色变的芥子气,也就是二氯二乙硫醚。尽管郑宇对于芥子气的了解′除了“芥子气”这三个字本身,就只限于“溃烂”,“致死”,但他也有他的办法。

一声令下,中华帝国皇室庞大的情报网络开始调查世界化学界各种和“有毒气体”有关的资料,终于从德国的化学手册上找到了梅耶师徒当年的试验情况。

参考梅耶的合成路径,中国开发的芥子气工业化生产装置在1年中试达产,并立即生产出了大批芥子气供试验分析。

经过一系列的秘密实验,芥子气强大的杀伤能力震惊了所有观摩的军方代表。

这是一种作用于皮肤乃至一切体组织细胞,杀伤力极其巨大,且难以防御的毒气,在这个时代,已经堪称完美。

通过动物实验,研究团队已经掌握了芥子气的机理:通过皮肤和呼吸道进入人体,可以直接和核算以及部分蛋白质发生烃化反应,使得细胞的代谢和功能发生障碍,产生变性、炎症和坏死。

皮肤中毒后,一般有数小时的潜伏期,患者没有明显的主观感觉和症状表现,往往会忽略对其救治和监护。潜伏期过后,染毒部位皮肤出现红斑,中毒后12小时~24小时出现水疱,水疱破溃后形成溃疡和坏死,病程较长,且容易感染。人体的一切脆弱部分,包括腋窝,阴部,眼睛,呼吸道,消化道都会痛苦难当,溃烂崩溃,重度中毒者将在各种难以忍受的折磨中痛苦死去。

一份详细的报告书呈递到了帝国皇帝的案头。

很快,一份命令传达到了几大研究所:立即就未来欧战中双方使用芥子气在内的毒气进行战斗的可能性进行分析,并提出相应对策。

芥子气的工业化生产设施,已经开始了秘密规划。

在这一年,根据“皇帝下午茶”的提示,着力研发“直升飞机”的皇室航空产业秘密进行了一次飞行试验。一位痴迷于航空器,在俄罗斯内战中离开基辅工业学院前往中国这个航空强国发展事业的年轻工程师伊格尔=西科斯基,试验了他简陋无比的样机。

结果毫无悬念:彻底的失败。

西科斯基并未因此而受到嘲笑和讽刺。项目负责人陈佳亮好好鼓励了一番这位俄国年轻人,并且部分兑现了自己的承诺:两瓶茅台酒。

早在第一次喝到这种美酒的时候,西科斯基已经无可救药地迷恋上了这种味道醇厚的美酒。

第一百零五章 双子星

华兴四年,西元一九O八年五月一日。

东方隐隐现出红霞,黑蓝色天幕之上,暗红色的光辉缓缓延伸。

中华宫特设的产房之外,禁卫军如临大敌,一身军礼服的皇帝本人来回踱着步,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几位幕僚聊着国务,目光却时不时飘向封闭的大门。

一声有力的婴儿啼哭传来。

皇帝很明显地身子一抖,露出一丝笑意。

“出来一个了。”

杨永泰一手扶额:“恭喜陛下!”

郑宇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转过身对着大门。

又一个啼哭声响起,与前一个啼哭声彼此交汇,如同世间最美妙-的二重奏。

皇帝这个时候脸色明显一松,抬起头,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东方朝阳初升,光芒万丈,晃得他眯住了眼睛。

“恭喜陛下,是两位皇子!”

郑宇对着身旁的宋教仁点了点头,宋教仁满脸是笑地迎过去:“各位辛苦,忙乎一夜,已经备下酒宴,还请稍后进餐······另有礼金奉上,务必笑纳。”

刘紫夜看着丈夫脱了军礼服,只着着衬衫,搂着两个新生婴儿,左看看右看看,一会高兴,一会皱眉,一会又咬牙切齿的模样,眼看着孩子哇哇大哭,心里不禁有点没底,忍不住问道:“别吓到孩子···…”

郑宇小心翼翼地把孩子交给姚春香和护士,来到妻子床前,握住妻子的手。姚春香和护士对视一眼,去了旁边的婴儿房。

房间里只剩下夫妻四目相对。

“这俩小子,真是折腾死你了。”郑宇这个时候吐了口气,苦笑一声,“我本来想抽他俩一人一嘴巴,不过看他们已经抽抽成这个样子,怪可怜的·就没下去手。”

刘紫夜气得拧了他一下:“你敢……”

“得,刚有了孩子,心就不在我这了。”皇帝此刻笑得跟傻根一样,“看来这女人有了孩子就是不一样·算我命苦······好容易讨了个老婆,结果又被俩小子抢走了。”

刘紫夜看这人自怨自艾,眼波流转,扑哧一笑:“行了,你别在这哭了。明明受累的是我,结果搞得好像你吃了多大亏。”

郑宇看着妻子有些憔悴和疲惫的神色,轻轻抚摸着略显丰腴的脸颊·收敛笑容柔声说道:“辛苦你了。”

刘紫夜愣愣地看着丈夫,眼中波光闪闪,温顺地嗯了一声。

“你先养养身子,明儿开始我扶你下地走走。

中华宫外,不少市民静静地坐在周围,一些老人还在不停地跪拜焚香,嘴里不断念叨着平安。

皇后临产的消息不知从哪里传了出来,很多人就干脆围拢在这里等消息·连带着给皇后祈福。

不少人心中念叨,这皇室现在就陛下一根独苗,万一有个好歹……这好日子·怕就又得回到混乱不堪了。想一想穆铁兵变时候的场面,很多人都是心里惴惴。

门开了。

皇后的侍女带着一队侍卫走了出来,众人赶紧屏气凝神。

姚春香深深一躬,声音带着喜悦:“昊天庇佑,皇后娘娘已诞下两位皇子,大小平安。陛下和娘娘请我代他们向诸位致谢,谢谢啦。”

“万岁!”

“皇后万岁!”…,

“皇子万岁!”

两位皇子降生的消息,很快就通过无线电报,广播,电话·传遍全国,并进而遍传欧美。

各国皇室,政府纷纷发电,各国使团也是纷纷前来陛见致贺,在陆军大学学习的德国威廉皇太齤子还亲往中华宫见了两个小婴儿,送上了自己随身的一些小物件。

帝国全境·从本土到北方边塞,南到加罗林群岛,北到新西伯利亚岛,东到中太平洋的南鸟岛和关岛,西到里海,到处都是一片欢腾。很多商家打出了“皇诞打折”的招牌,一些餐馆酒楼顺势推出了流水席面,到处都是欢声笑语。

原本皇室人丁单薄,只有今上一人,很多国民嘴上不敢多说,其实心里隐隐都有担忧:一旦皇帝有个意外,这国家会不会分崩离析,再来一场内战?要么就是党争不断,混乱不堪?

现在一下子两位皇子出世,这国本,算是稳下来啦。

不少老人得着消息,直接就奔了祠堂上香,这好日子看来是稳稳的了,都是祖宗积德啊。

在各藩属国齤,保护国,督导国,也是一片欢腾。

在日本,大部分国民已经逐渐习惯了这种没有军队征兵,没有报国团强行募捐,没有右翼社团每天歇斯底里煽动仇恨的平静生活。日本走了很多正当壮年的移民家庭,政府进行了强制分地,没了沉重的军费战费负担,没了沉重的租子,没了人头税,仅仅是缴纳一些田赋,用以支付对中国方面的战争赔款和国债还本付息,日子算是比战时好了些,至少物资更多了。社会生产逐步恢复正常,通过纳入中国主导的经济体,国家经济有了很快的发展。各级地方议会,国会已经越来越像样子,政府也放下了身段,摆出了亲民的姿态,革除了不少积年弊政,整个日本社会比之从前要宽松得多,也好平和得多。

这都是上国的功劳。

日本各大神社里,为皇帝夫妇和两位皇子祈福的男女穿梭往来,都是一脸虔诚。

在朝鲜,“大儒”们纷纷挥毫泼墨以贺,在京的琉球国王,锡金伯爵,前缅甸王子等人也纷纷前来朝贺。

南洋的渤泥王国本来就奉郑宇兼任勃泥国王,当然也备了重礼遣使道贺。

中亚的一大批新独立的督导小国,暹罗,以色列,也都纷纷遣使携礼前来道贺。

西藏的十三世达齤赖,蒙古的哲不尊丹巴活佛,也动身前来北京弘法祈福。

身为昊天教先知圣者·郑宇本人当然也要依据教规行灌礼。小孩子生下来一周后,郑宇在中华宫内建起来的宫廷昊天明堂举行了灌礼仪式,由自己亲自主持,以金盆盛稀释后的酒精·为婴儿行了灌礼,也就是全身清洁,象征着这些灵魂和肉体已经以最纯洁的状态皈依昊天的光辉。

圣歌之中,婴儿放声大哭。

从这一刻起,昊天教会又增加了两个身份特殊的信徒。

中华宫。

“恭喜陛下,这两位小殿下的八字,是吉利得不能再吉利了。”

被帝国大学中文系聘请过去讲《易》的唐一心满脸喜色:“今儿是黄道吉日·青龙值日,六曜大安,小殿下出生又是癸日乙卯时中间生人,癸以乙为学堂食神,卯位使癸水居长生之处,乙木处临官禄地,可谓食神干旺······通月气,有依托·主人聪明而且长寿,做官俸禄a果有己土,难以显贵。生于春月·行北方运,尤为显贵······这是大富大贵之命格呀!”…,

郑宇看着这人,笑吟吟地喝着茶。

“北方癸水,水主智,其性聪,其情善,其味咸,其色黑。水旺之人面黑有采,语言清和,为人深思熟虑·足智多谋,学识过人。小殿下宜水,智慧国人。”

“农历三月生,此月生人,前年六月受胎,清明节后出生。志气不凡·内心强固,交际巧妙-,脑智明晰。

宽宏大量,福禄永在。”

“农历廿六日生此日生人,为人仁德,慈悲心重,受人爱慕,长上提拔,立身处世,先苦后甘,作事无虚,勤俭积蓄,金运满载,幸福无疆,福贵之命。卯时中生人,父母全,男子居宦女有福,一生富贵庆有馀,六亲兄皆如意。”

“臣敢为陛下贺,此二子乃先天福禄寿三全之命,可见是上天佑我赤县神州,我华夏得三代圣君,何幸也…···”

郑宇等他说完,点了点头:“既然唐先生说好,朕自然是信服的……不过朕请先生来,还是问个名字。”

唐一心深深一揖:“但请陛下垂询。”

“这两个孩子是前后脚的孪生兄弟,朕想着,皇家总是要多子多福才好,这名字也要有个说法。”郑宇缓缓说道,“帝国七德乃我华夏新学德行之概要,朕便想以此命名,先生以为如何?”

“甚好。”

“嗯。”郑宇点了点头,“我帝国承继华夏传统,力求国家复兴,弘扬中华文明。我和父亲开拓基业,便也罢了,从他们开始,重要的便是继承与弘扬,便以继往开来,承前启后,八个字为辈分。这一辈便以继,字,老大便叫郑继忠吧,老二便叫郑继勇,希望他们能够忠勇仁义礼智信俱备,不负国民之望。”

唐一心默默地点了点头,闭上眼睛掐指盘算,半晌之后睁开眼睛,面露喜色:“陛下,好名字!郑继忠,其人格乃富贵荣华的变化无穷数,家庭安宁自在,子孙昌盛,可望安康。其人命格有开花之象,祯祥吉庆之数。可享天赋的幸福,与朋友合作成大事大业。真是进可以攻,退可以守,可造福于子孙的吉运。”

“郑继勇,其人格同其兄长,命格主智谋优秀,奏功受福之路。财力活动力俱备,成就大业之兆。”

郑宇看着这位唐大师一手带大的徒弟,听着这些话,虽然将信将疑,却也很是开怀。

“既然先生有此言,便以此命名吧。”

郑宇看着两个熟睡中的小婴儿,摸着下巴,嘴角微翘。

自己这辈子算是被牢牢困在这张椅子上了。

这两个小子,也绝不能清闲得了。

想做混吃等死的二世祖,那是根本不可能了。

小子们,等你们懂事了,自然会知道什么叫虎妈狼爸。

想着盛华学园里边的斯巴达式教育,当年在陆大少年班的严酷训练,皇帝摸了摸下巴,露出一丝不怀好意的笑容。

不过还没等他酝酿好感情,旁边宫内厅的特别护理员已经皱起了眉:“陛下,小孩子太脆弱·您每天和那么多生人往来,难免带了病菌,杀也杀不干净,还是先不要停留过久。”

郑宇看着这位摸样清秀的女官·虽然心有不甘,却也无可奈何,只好打了个哈哈转身离去。

为了照顾两位小祖宗,宫内厅组织了六十多人的庞大队伍,从奶娘,医护,保洁·到专业换洗尿布的,保安的,负责恒温恒湿和通风换气的,乃至负给小孩子唱儿歌的,负责调配饮食的……儿歌也是中英法德轮唱,从襁褓开始已经开始了教育。…,

不知道是不是郑宇之前那一套神神叨叨的“胎教”起了效果,两个孩子很快就开始咿咿呀呀地跟着乱哼,也不知道是听懂了还是没听懂逗得刘紫夜前仰后合。

看着两个小孩子黑豆一般的眼睛来回乱转,小手到处乱抓,刘紫夜早把郑宇抛到了九霄云外整个心里只剩下了两个宝宝。

看着自己老婆天天围着两个孩子乱转,郑宇心里到也没有太多不爽,不过将来操练二小的念头已经是越来越强烈。

夺妻之恨,将来是一定要算总账的。

“这能行吗?”°

刘紫夜狐疑地看着郑宇抱着浑身赤裸的小婴儿。

“放心,婴儿多泡泡水,对发育有好处。”郑宇嘿嘿一笑,双手抱着小孩子浸到水里,“你别小看这小东西,他们生下来之后,在大概八九个月之内都能保持在母体之中的本能就是闭气。母体就是一个水系统,生出来之后,多泡泡和体温近似的水是有好处的。”

刘紫夜看着这个郑宇命令建设起来的“婴儿馆”泳池,知道这人花了很多心思,心中也是一阵感动。毕竟在中国传统文化里,父亲都是“严父”角色很少对子女这么细心的。这人平时操劳国务有多辛苦,她这个枕边人最是清楚。

“这水都是都是地下深井打的,用细沙和活性炭多层过滤,定时循环,定期换水······温度三十二到三十四度,最适合婴儿。小孩子脑神经还在发育,现在多泡泡水,对他们智力发育有好处。”

刘紫夜看着此人滔滔不绝地讲着,也将信将疑地把已经被命名为郑继勇的婴儿抱在水中。

“按我这一套幼教体系来,准没错。”郑宇一笑,“咱的目标是培养全面人才……”

“他俩才一个月,你就开始惦记起来了。”刘紫夜有些不满地说道,“小孩子哪里懂事……”

“你可别小看他们,”郑宇摇了摇头,“这些小家伙可不笨,我们说的话,搞不好他们懵懵懂懂都能明白。”

“等六个月之后,我还要引其他一些小孩子来和他们一起玩,让他们学会和同龄人打交道。”郑宇笑了笑,“这也算光屁股的交情了……等他们长大了,这点情分总归是不同的。”

刘紫夜看这人盘算如此周全,心中感动:“夫君,谢谢你···…”

刘紫夜被对方灼热的目光凝视,脸一红,忸怩一会轻声说道:“你想让我怎么谢,我就怎么谢啊。”

郑宇看着妻子妩媚柔顺的样子,心神一荡,险些把小孩子掉下去,赶紧定了定神,咬着牙说道:“等会······看我怎么罚你。”

云收雨歇,刘紫夜小心地给丈夫擦着汗,双颊似火,身体软绵绵地没力:“你怎么这么猛啊……”

“猛?”

郑宇摸着妻子光滑修长的大腿,苦笑一声:“我也不想啊,但你这两条腿死死夹着不让我离开。”

“坏人。”刘紫夜红着脸拧了他一下,又忍不住把头埋进郑宇的胸膛,“夫君······要是咱们一家天天这样多好呀,不用去管那么多烦心事……”

“你放心,将来日子会越来越清闲。”郑宇抚摸着妻子的后背,轻声说道,“国家的秩序逐步稳定下来,这些人找到了各自的位置,习惯了政治运行的规则,媒体和国民逐渐能够行使监督职能,我就可以逐步放权。国家一定是从人治逐渐走向法治,这是必然趋势。我的存在,主要是控制住这个过程不要失控,同时即是粘合剂,又是压力阀。真到了必要的时候,我可以强行泄压,把一些力量搞下去。如果没有我,那个时候可能就是激烈的对抗甚至内战。”

刘紫夜点了点头:“那样就好……这两个孩子,其实我真担心他们以后要面对那么多事情。”

郑宇抚摸着妻子的脊背,笑了笑:“他们既然生在这个家,就该承担起自己的责任,不想干也得干。不过我们自然也不会亏待他们就是了。”

“希望等到他们将来做皇帝的时候,不用操心这么多事情。”刘紫夜轻轻叹了口气,“我们多操点心也就算了,他们······还是过得简单些好。”

郑宇心中苦笑,知道这只是奢望,却也不想扫妻子的兴头。

等到刘紫夜沉沉睡去,郑宇却依然没有睡意。

来到这个时空已经四年了。

经历了这么多风雨坎坷,刀光剑影,现在自己拥有了完整的家庭,留下了自己的血脉,并且一步步改造着整个国家,也在创造着历史。

他与这个时代,早已经血肉相连,无法分割了。

为了自己的理想,为了这个国,这里和自己讲着同样语言的人,为了自己的家庭,无论如何,他只能沿一个方向走下去。

第一百零六章 北京时间

北京。

七月的北京,已经开始展示着北方火炉的酷热。

崭新的柏油路上,各色汽车穿梭往来,每隔一公里左右就可以见到公共汽车站,喷吐着黑烟的大型公共客车与有轨车交错而过。

自行车道上是滚滚的自行车洪流,车铃声不断。

人行道上,穿着各异的市民行色匆匆。

街道旁边有些地方被紧紧地圈住,地下隐隐传来钻机的声音。

这是北京正在修建的地铁线路:分段施工,逐步对接。

内城绿树掩映,随处可见红砖绿瓦的古建筑,巍峨的城门楼子,古朴的砖城墙,曲径通幽的园林古宅。

内城外面的新区,满是新式的新华风住宅,乃至西洋风格的洋楼,与老北京四合院交相辉映。

白皮肤的游客们吃着糖葫芦,喝着豆汁,一边翻弄着北京市旅游部门统一印制的多语版北京交通旅游图。导游们说着各国语言,用自豪的语气宣传着东方帝国的历史渊源和物华天宝。

长城,故宫,颐和园,明十三陵,清东陵,各色民俗胡弄,随处可见兴致盎然的欧美游人。

这是一个不寻常的年份,也是一个不寻常的月份。

一年多以前,中国接替了因维苏威火山爆发而陷入财政困难,不得不放弃奥运会主办权的罗马,宣布承办1908年第四届奥运会。

这一届奥运会,原本并不为欧美报界所看好。

首先,在1906年,雅典举办了一次所谓的“期间奥运会”,以弥补1904年圣路易斯奥运会欧洲选手大多无法参赛的遗憾。这一次奥运会参加人数众多,水平也很高,埃及,芬兰等都是第一次参会。

时隔两年要在遥远的东方举办一次奥运会,不说水土不服,单说交通,无论是时间还是开销都令自费或依赖赞助的欧美运动员望而却步。

其次,这个国家太过神秘,与欧美文明差异太大,而且刚刚和邻国发生了一场惨烈的战争。长期的黄祸论宣传,据说让这个国家对欧美社会始终有着某种警惕。在那里,真的有奥林匹克的竞赛精神存在吗?

最后,所有人都对中国人举办奥运会的组织能力抱有怀疑。1904年的圣路易斯运动会美国人让参赛者吃尽苦头,国际奥委会则出尽了洋

中国人呢?听说他们是精明的商人,这一次奥运会会不会重蹈圣路易斯运动会的覆辙,变成奥运史上的又一个笑料?

北京方面以最快的速度成立了奥运会组织委员会,而国会则迅速通过提案,拨付高达三千五百万华元的特别预算支持北京承办奥运会,北京地方参政院则批准发行高达六千万华元的奥运特别债券,用以改善基础设施和建设体育场馆。

当皇帝郑宇本人捐款一千万华元用于设立“国家体育发展基金”之后在中国掀起了一股热潮,这一基金的金额很快就超过了五千万华元。国家体育发展基金的管理委员会很快宣布,将以此部分资金投资所得出资为报名参加奥运会的各国运动员支付来往旅费,由中国的航运公司承运。

中国各航运公司也推出了奥运会运动队的特惠团购,顿时引起了欧美方面的报名热潮。

以中国最顶尖的公共关系公司牵头,各公关智囊组成的北京奥运会推广协会精心策划,展开了一整套的公共关系宣传计划。

很快,中国方面宣布启动“火炬接力”,即从雅典的奥林匹亚山上取下象征奥运精神的火种,以接力方式环球传递,以弘扬奥运精神。…,

这一创举顿时成为欧美报界热炒的对象。当精神饱满,体格健壮的中国火炬接力队员们横穿整个欧洲大陆的时候所到之处万人空巷,人们纷纷惊奇地注视着这些东方来客,也好奇地注视着这些据说来自雅典诸神居住之地的圣火。

奥运五环和北京标志的运动装成为欧美的一道风景线,而运动装上面的飞虎标志,及其生产商“飞虎运动装集团”,乃至那些精美的“耐力”专用跑鞋也成为了欧美各界口耳相传的时尚。

为了推升奥运会的热度,中国各使馆也简化了奥运期间来华的签证办理,甚至准许上岸签证。

中国国内发动了民间智慧,以悬赏方式征集奥运会吉祥物和宣传口号,最终入选的是以熊猫为基础形象创造出来的吉祥物“阿宝”,以及后来脍炙人口的口号“同一个世界,同一个梦想”(onewarld,aned

几乎与此同步,中国方面开始长篇累牍地宣传大熊猫,并且启动了“环球巡展”。

这种憨态可掬,相貌很有喜感的可爱动物成为欧美报界的宠儿,而1869年法国传教士戴维在中国西南的大山中探险,发现大熊猫,一生致力于收集整理中国动植物信息的事迹也被翻了出来,更引发了一股“东方探秘”的热潮。

1908年10月开始,北京奥组委在欧美各主要报纸上开始刊载奥运会宣传广告,印制精美的奥运—北京宣传手册,都让很多欧美有闲阶层对这个东方国家产生了兴趣。

这个制造出伯爵汽车,生产了漂亮服装的东方国家,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所在?马可波罗游记的记载到底是不是真实的?

北京奥组委公布的奥运场馆和基础设施建设之庞大让所有已经举办和准备申请举办奥运会的城市汗颜,甚至让国际奥委会的委员也难以置信。

北京方面宣布,除了建设一个容纳十万人的大型综合体育馆外,还要建设一个室内游泳馆,两个中型足球场,一个曲棍球场,一座羽毛球馆,一座网球场,一座体操馆,一座拳击馆·扩建六所大学的体育场,在六所大学中新建新式篮球馆,建设一个奥运村以负责运动员的食宿。

全部工程都要在1908年5月前完成竣工验收。

相比另一时空临时承办1908年奥运会的英国用十个月的时间建成了七万人的体育馆,中国方面的速度更加惊人。借鉴另一时空的举国体制·北京奥组委在充足的资金支持下,充分发挥了国内在基建方面的丰富经验和充足人力,以及先进的施工机械,就近取材,在198年四月就完成了主要建筑的竣工验收。

国际奥委会的委员们对于体育场馆的水准之高,配备之精良竖起了大拇指。

这些被法国,美国等国家漫不经心的待遇和混乱的组织搞得焦头烂额的ngo(非政府组织)首脑,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高效。

面对欧美主要媒体,国际奥委会主席顾拜旦坦承,“我对北京无可挑剔”,“我向上帝发誓,这必将是有史以来组织最严密,条件最好的一次奥运会”,“任何人错过这一次盛会都将是终身遗憾”。

当北京奥运会开幕式彩排的照片被“偷拍”,由美报纸刊登出来之后·欧美社会再次轰动。

上万名学生和市民组成的演出阵容是庞大的,场面是壮观的。正如顾拜旦所说,这将是“前所未有的盛会”。…,

一系列措施之后·报名参加本次奥运会的国家数量创造了奥运会的记录:共计42个国家参赛,除了传统的欧美主要国家,还括东亚的朝鲜,琉球,日本,暹罗,以色列,勃泥,大茹兹,中茹兹·小茹兹,土库曼斯坦,乌兹别克斯坦等,东欧新独立的爱沙尼亚,拉脱维亚,立陶宛·芬兰等,作为英帝国一部分单独参赛的爱尔兰,加拿大,澳大利亚,新西兰,南非等,拉丁美洲的厄瓜多尔,海地,委内瑞拉,巴西,阿根廷,智利,秘鲁,乌拉圭,巴拉圭,玻利维亚等,乃至非洲的埃塞俄比亚,埃及,利比里亚等国,以及欧洲的马耳他。

参赛运动员总计人,其中中国代表团高达六百二十五人,美国其次,为三百二十二人,英国二百四十三人。

广泛的参与度提升了欧美游客的兴趣,而这一场盛会也越来越如同北京提出的口号一样,“同一个世界,同一个梦想”。

兴致勃勃的欧美游客纷纷购买船票,登上中国邮轮,前往东方观摩奥运会,并“深入了解一下这个东方国家”。很多商界人士也准备借此机会顺带考察一下商务机会。

五月之后,中国入境的欧美人士数量暴增,大批欧美游客来到北京,住进了各种星级的酒店,普通家庭旅馆,更多的人则住进了各式各样的酒店式公寓,甚至在住户处借宿。

北京新城整齐宽阔的道路系统,林立栉比的新式摩天楼,完善的道路照明和排水系统,精巧完备的交通标识,旧城区保存完好的古建筑群,风格各异的园林,古博物馆,都让这些欧美游客流连忘返。

接踵而来的各国运动员和随队人员住进了环境优美的奥运村,享受酒店级待遇。尽管开支不菲,但为了不在中国人面前栽了面子,欧美各国政府也忍痛出血,破天荒地为本国代表队提供了高额经费,运动员们也乐得舒舒服服地备战。

奥运村通往各比赛和训练场地都有专用班车,让各国运动员也亲身体会了中国的汽车制造水平和道路质素。

从六月初开始,另一个被宣传得很厉害的“东亚工业博览会”也在北京举办。新建的工业博览会场馆建筑群按照后世国际展览中心的标准模式建造,使用面积达到三十五万平方米,除了展馆,还配备了酒店,餐饮,娱乐,健身休闲等设施,无论是规模还是功能性都远远超过了英国的“水晶宫”和法国的工业博览会馆。展厅之内,以中国为主,东亚各国的工业品琳琅满目,各种精美的汽车,船模,飞机,电器,车床,服装等应有尽有。

北京,成为这一年被讨论得最多的城市。

在万众瞩目之中·开幕日终于到来了。

八月八日晚八点八分,帝国奥运体育场高朋满座,各式电灯把场馆照如白昼。

在奥运会主题曲《和平颂》之中,上万名参演学生和市民表演了令人眼花缭乱的队列行进。在灯光之下·反光板拼出了巨大的“仁”,随后转成“义”字,接着又变成了“和”字,然后是英文“peace”,接着是德语“friede,法语“lapai。

“…···这充分说明了中国人民对于和平的向往,他们的一切努力·都是为了拥有光荣的和平。”收音机内传来直播播音员激动的声音,“在经受了亡国的屈辱,几百年的沉沦之后,这个国家,这个民族比任何其他人都理解和平的可贵。他们渴望和平,但从不祈求和平。对他们来说,以尊严为代价来换取和平是不可想象的。这就是中国人不因力量的强大而滥用……”…,

“继发起和平之旅呼吁世界和平之后·中国政府发起北京和会缓解了国际紧张局势。现在,借助奥运会,他们再一次发出了和平的呼吁……是的·和平!我们不需要战争,我们需要的是公正的和平。”

随后的歌舞表演堪称恢宏的杰作:

三千人的先秦巫舞《炎黄》,以男巫女巫向天地祈福,占卜,祈求诸神保佑为题材,结合了大量的魔术手法和艺术设计,精彩纷呈,观众不时发出惊叹。随后,又仿照涿鹿之战,大禹治水·牧野之战,诸夏封建,强秦一统,汉征匈奴等情节展示了中华先民开拓国家的一连串历史。

随后是五千人的汉乐府大型舞蹈《长歌行》,乐团配乐通过精心布置的扩音喇叭组成音场,传递到体育场的各个角落。

“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这是世界上古老的,也是最动人的情诗之一,是一位痴情女子对爱人的热烈表白。”无线电波向四面八方传递着播音员激动的声音,“主人公设想了三组奇特的自然变异,作为与君绝的条件:山无陵,江水为竭—山河消失了;冬雷震震,夏雨雪—四季颠倒了;天地合—再度回到混沌世界。这些设想一件比一件荒谬,一件比一件离奇,根本不可能发生。这就把主人公生死不渝的爱情强调得无以复加,以至于把“与君绝”的可能从根本上排除了。这种独特的抒情方式准确地表达了热恋中人特有的绝对化心理……这是中国诗词艺术的代表之一,也是世界文化艺术的瑰宝·····.”

随后是八千人的唐乐府,可诗词却是闻所未闻:“苍山做客栈,几度明月照风骨?林涛涌夙愿,何沐丽日啸旷古?始祖投生长江尾,雄霸亚洲会龙王。当头王字诏天命,满衣斑斓写苍黄。一朝神秘出山岗,万籁肃穆不敢仰。挥尾众谷越额下,威猛飞腾伏鹿獐。蹑足群峰拥瞳外,智勇纵横降熊象。放吼三界鬼魅散,纵风五行草木惶。血溅口中百颤肉,石崩足下千踏响。勇慑龙江潮代步,力领两岸首常昂。威震四海敬为圣,气雄四象傲无疆。”

“这是一首歌颂猛虎的诗词,名字应该叫做《猛虎行》。”中国各地的收音机传来了播音员的声音,“虎是一种强大的动物,也是亚洲百兽之王。虎的精神就是无所畏惧,能够承担起森林之王的责任,勇猛智慧……”

一场场精彩的歌舞,在灯光变幻之下美轮美奂,令人如醉如痴。

表演的尾声,一个巨大无比,填充了氢气的球形气囊缓缓升起,外面是精美的世界地图,特殊的反光材料在灯光的照射下放出迷离的光彩。

这个冉冉升起的地球,将全场气氛推向了高潮。

大型歌舞表演结束之后,运动员入场。各国代表团第一次打出本国国旗以分列式入场。

在经过主席台之时,所有国家的代表团成员都行注目礼,旗手将国旗下垂,以表达对中华帝国皇帝的敬意。

日本代表团经过之时,清一色的汉语“大东亚共存共荣板载!”

朝鲜代表团也不甘落后,“皇帝陛下永远健康”如同山呼海啸。

美国代表团在经过之时集体作出v字手势,口号则是荒腔走板的汉语“北京,顶好!”…,

全场掌声雷动,中国人对这些直率和富于幽默的牛仔很难不抱有好感。

眼看着美国人出风头,一直和美国人有些别苗头的墨西哥代表团领队临时抱佛脚,赶紧打听“汉语怎么说‘特别好,”,不知道是北京人爱开玩笑还是有意陷害,几个墨西哥运动员回答说,当地人告诉他们,在中国,“”是“很棒”的意思。

于是,非常奇幻的一幕就这样出现了:墨西哥代表团经过主席台之时,领队一声令下,所有人异常严肃地转过头,中气十足地喊了一声“中国—!”

很多中国人错愕之后当场笑喷,郑宇的嘴角也抽搐了几下。

“‘丝,一词,据说最早是在1908年北京奥运会后,美国运动员用以打趣墨西哥代表队,也就是在‘,字后面加了个复数,即‘dqa,进而先是在京,继而在全国民间流传起来,变成了对墨西哥人的别称······到了后来墨西哥迪亚斯政权被推翻,国家陷入长达十年的内战,各路‘革命领袖,把墨西哥从南美的巴黎打成了穷困潦倒的四流国家,丝又进一步演变为对潦倒子弟的戏称,乃至一步步发展为对自己社会境遇不如意的自嘲。到了大战之后,新移民们正大光明地自称‘丝,,而‘丝,题材也终于成为了银幕之上‘中国梦,的代表,进而风靡世界······到了今天,‘丝,已经发展为一种文化,代表了百折不挠,逆流而上,奋斗不息的精神,代表了‘中国梦,的这恐怕是当年第一个喊出‘丝,的美国运动员所无法想象的。”

(《丝时代》,1982年,李梦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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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七章 奥运风(上)

运动员入场完毕之后,北京奥组委主席,市长陆浩东发表了简短的讲话:“……北京之所以申请举办奥运会,是因为我们认同奥林匹克精神,认同我们的口号:同一个世界,同一个梦想……北京也有北京的精神,那就是负责,进取和包容,我们与奥林匹克的精神非常吻合。奥运会的使命在于促进世界各国文化的交流,我们真诚希望中华民族悠久的历史文化,充满生机活力的城市和农村,热情好客的人们能够给朋友们留下美好的记忆。朋友们,北京欢迎你!”

欢声雷动。

按照规程,奥委会主席顾拜旦紧接着发表了热情的讲话:“……这一次的奥运会将被铭刻历史,因为第一次,来自五大洲的代表汇聚一堂,奥林匹克梦想真正穿越了一切国家和文化的藩篱。是的,正如尊敬的市长先生所说,奥林匹克的精神,就是同一个世界,同一个梦想。奥林匹克代表着人类彼此之间的友谊,理解和包容,他呼唤和平,反对战争。我相信,这一次的盛会,将以体育比赛为载体,将人类共同的发展推向新的高峰……我和你们一样期待着这一次的盛会,并且衷心祝愿北京可以带来更多精彩,我也衷心相信这一点。北京,加油!奥运,加油!”

接下来是重头戏。

已经成为传奇的年轻皇帝,东亚最高权力者向全世界致辞,声音透过无线电波穿破夜空:“……今天很多朋友从世界各地来到这个国家,和我们肩并肩,观赏这样一场象征着世界和平与友谊的盛会,这是中国的幸运,也是世界的幸运。东方与西方。几千年来通过各种各样的形式进行了文化交流,我们的四大发明。帮助欧洲带来了文明和开拓。而欧洲和美洲伟大的近代文明,也帮助了东方国家走出中古时代的封闭。尽管我们彼此之间曾经有过冲突,有过纠纷,但人类不同文明之间源远流长的友爱和交流也不应当被遗忘……”

“……经常有朋友问到。崛起的中国,到底将如何面对世界。我始终这样回答:中国所要求的,是恢复我们传统的也是应有的光荣,并且对苦难深重的东亚民族。对我们传统上的藩属们恢复我们应有的责任。为亚洲文明和亚洲民族的继往开来贡献绵薄之力……我们呼唤公平和正义,并愿意为此付出代价,但我们从不奢求非份的利益。一个崛起的中国,为世界带来的是更多的机会和更多的梦想……很多欧美友人已经在中国崛起和发展的过程中实现了自己的梦想,正如我们国民中有着很多欧美裔人士,他们甚至受封了我国的爵位。成为令人尊敬的公民。是的,这是中国梦。这个梦想属于中国。也同样属于世界。正如我们所说,同一个世界,同一个梦想……”

“……众所周知,奥林匹克运动的魅力在于他巨大的包容力,今天参加盛会的只有四十二个国家和地区,未来还会有更多的同伴加入进来,因为我们生活在同一个世界上,拥有同样的梦想:不同民族,不同宗教信仰的人们,相聚在五环旗下,增进了解,加深友谊……奥林匹克精神的真谛在于追求以人为本,实现人的自我超越、和自我完善。每一个运动员将在公平竞争的环境中,展现精湛的技艺,迸发参与的激情,创造心中向往的辉煌。我衷心祝愿你们取得更好的成绩,能够更高,更快,更强,不断超越自我,创造历史。也祝福每一位观摩盛会的观众,可以欣赏到高水平的竞赛,并且希望运动员们展示出的不屈不挠,公平竞争的体育精神可以帮我我们更好地面对自己的未来……”…,

“最后,我想与中国的全体国民,世界的各个民族分享我的观点:我们生活在同一个世界上,彼此之间是竞争者,但也是邻居和友人。我希望各位能够以这样和平竞争的精神实现共同的发展,而不是以枪炮来奴役他人……正如我们展示出的,仁义为先,和为贵,这是华夏文化留给全人类的精神瑰宝,也是人类的希望。”

“奥林匹克精神不朽,华夏精神不朽!我宣布,第四届世界奥林匹克运动大会,开幕!”

海潮一般的掌声经久不息。肤色不同的观众们不约而同的起立鼓掌,欢呼。

中国的火炬接力队员,在亚洲战争中致残,失去双腿的特等白虎勋章获得者林虎跃少校手持火炬,乘轮椅进入会场,全场响起热烈的掌声。

林虎跃来到巨大的生活台下,将火炬交给助手,由其点燃涂抹了煤油的箭头,林虎跃张弓搭箭,以抛射技法将燃着的箭射入了圣坛,烈焰熊熊,奥林匹克生活照亮了北京的夜晚。

礼炮齐鸣。

无数的和平鸽拔地而起,各色反光涂料的气球冉冉升空,在夜空暗黑天幕之下,如同银河的繁星。

北京城上空已经被各色烟火笼罩,千树万树梨花开,夜空变成了灿烂的光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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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的进程,证明了顾拜旦所说的话一点也不过分。

这是世界上第一次政府投入巨量资源,甚至采取举国模式承办的奥运会。

在体育层面上,这是一次前所未有的真正盛会。

本次奥运会的运动项目有了质的飞跃。田径,射箭,拳击,击剑,体操,射击,自行车,有用,马拉松,体操,跳水,赛艇等传统项目之外,还增加了足球,篮球,摔跤,散手,马球,马术,刀术,橄榄球,网球和棒球等项目,甚至还增加了武术套路,跆拳道,唐手等表演项目。

所有的比赛都制订了完备的比赛和仲裁规则,建立了最高仲裁委员会,还在体育场馆配备了电影摄像机。照相机,电子计时器。布置了播音喇叭。安排了解说员,配备了专业的急救团队和安保团队。

由国际奥委会下属的裁判委员会甄别制订,来自各国的裁判团由中国方面统一出资邀请和招待,并给与报酬。

中国发达的传媒产业也让很多欧美传统纸媒开了眼界。

这个国家数量庞大的中等收入阶层(以中国标准衡量)支撑起了总量惊人的可选消费需求。而娱乐性报道在广告业,出版业的支撑下已经越来越丰富。也越来越发达。

各比赛场馆,水面比赛,马拉松比赛。都可以看到中国新闻记者的身影。他们拥有专用汽车和照相机,装备精良,组织严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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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方面的运动队参加了所有项目的比赛,成绩震撼了整个欧美社会。

这些主要出身现役军人和预备役的运动员,不但经过了严格的国内竞赛筛选,而且经过了系统性的强化训练。由国家配属的运动营养专家调配科学的饮食,并配备专业医师。按摩师,心理辅导师,等于是参考“举国模式”精选培育出来的运动精英。

他们中很多人来自禁卫军,或者是出身盛华学园和南华学园,身体强健,很小就接受系统的体育训练。这些精心培育的体育尖子,面对欧美仍处于个人爱好,业余训练状态的体育爱好者们,优势是压倒性的。…,

欧美方面,只能依靠马术,拳击,击剑,跳水和曲棍球等传统项目挽回颜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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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径赛场上,中国掀起了“红色旋风”,金龙踏日旗一次又一次飘扬在主会场。这些精挑细选,并经受了魔鬼训练,满心“为国争光”激情的运动员们创造了一个又一个的记录,而质地优良的胶底专业运动鞋,高弹性撑杆等专业体育器材,也在很大程度上支持了他们的优异成绩。

中国旋风,从田径赛场吹到了昆明湖的水面比赛。

赛艇比赛,由于中国方面派出了海军舰队,海军中学,盛华学园和南华学园分别组成的四支队伍,而英美德法意方面的队伍也都是现役海军军官和士官组成,吸引了众多观众,很多人都把这场比赛看作是几国舰队之间没有硝烟的“战争”。

决心捍卫光荣的英国皇家海军军人们从一开始就抢在了前面,而中国的海中代表队也毫不示弱。你追我赶之中,两边的体力飞速消耗。

最终的胜利者,却是开始不紧不慢紧随,后来突然发力的中国海军舰队军官团。

观众中的日本人和日裔移民欢声雷动。

无他,只因为中国海军舰队代表队中有一位日裔军官:井上成美海军少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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篮球场上,被称为“巨人队”的中国篮球队主要由军人组成,都是军队内的肌**子,平均身高达到两米,而且是专业篮球运动员,球技精熟,而其对手其实只有六个:美国队,德国队,英国队,法国队,日本队和朝鲜队。

结局没有太多悬念:相比主要由大学生和业余爱好者组成的美国队,临时拉了一群大个子业余集训的德国队,以及更加属于玩票性质的英国队和法国队,这些怀着必胜信念,立了军令状而来的中**人根本就是无敌战车。

发展了三十多年的中国篮球界,面对这些接触篮球不久的欧美业余选手,充分展示了篮球艺术:

精妙的灌篮;

空中接力;

跑轰;

挡拆;

后仰中投;

换手上篮……

黄皮肤的篮球健将们尽情施展技法,笨拙的欧美选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些中国人在自己的面前尽情表演。

最终,身高达到两米一二的中锋徐铁锁场均得分四十六分,篮板球十二个,摘走“最有价值球员”称号。

赛后,中国篮球明星们极富观赏性的表演,让他们成为了欧亚报界的宠儿。

中国篮协的负责人耿立忠借机为明年的世界男子篮球锦标赛做起了宣传,提醒全世界注意“那将是篮球界真正的最高水平的赛事”。

而BA,也就是“中国国家篮球联合会”,则趁机向报界宣传拟议中的中国篮球职业联赛的计划,引发了一股空前的篮球热潮。

人高马大的徐铁锁。以及外形俊朗的得分后卫林泰英成为几家体育用品公司的广告代言人,退役后又步入政坛。最后林泰英还跻身众议院。乃至一度被提名为驻美大使。

这是后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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旋风越来越猛烈。

足球赛场上,第一次出现在全世界面前的中国男子足球队,全部由脱产的专业或职业足球队员组成。这些全部军人出身的运动员,大部分从陆幼开始就是各级足球代表队的成员。接受了系统和严格的足球训练。而他们的教练,则采用了后世更加先进的足球战术。…,

组织核心。进攻核心,前场自由人,后腰。两翼齐飞。中央短传渗透,防守反击,全场紧逼……随着教练在场边做出手势,通过界外球和换人等传递信息,场上队员在队长的组织下变幻战术,打得对手一次又一次猝不及防。

最终的决赛。在现代足球发源地,以金牌为唯一目标的英格兰队。和古代足球发源地,同样不拿金牌不罢手的中国队之间展开。

在这个时代,正是英格兰布利队开创的“2-3-5”阵型横扫英伦的时代。当年布利队凭此战术把依然奉行九前锋战术的英格兰各队打得满地找牙,荣膺足总杯冠军。经过仔细研究,英格兰各队都认为这一打法攻守兼备,让“全场到处都有本队队员的身影”。不过,很快英国人就开始头疼。因为这种战术固然中后场都有了专门人员,但前锋也因此异常懒惰,干脆就站在守门员身边等着后场传球,然后在混乱的争抢中把球弄进球门。

鉴于这一问题,在与英国伊顿公学的交流中,中国盛华方面提出了修改规则,也就是设置“越位”,随即被英足总采用,并且也由国际足联和奥委会认可用在本次比赛之中。

不过过,中国方面的战术,早已是后世更加成熟的一整套体系。

针对英国人前后脱节的“长传冲吊”,中国方面采用了组织严密的442阵形,后场以造越位和链式防守,让英国人的进攻劳而无功,而训练有素分工明确的中场队员则全面控制了场上局势,攻防转换异常流畅,短传渗透和快速穿插配合,面对粗犷的英格兰球员,中国人的立体进攻打得行云流水。

刚一开场,中国方面就按照事前精心设计的进攻,先以向后倒脚吸引英国的前锋猛扑,随后以闪电一般的长传结合快速传切撕开了“2-3-5”孱弱的后场防御,由前锋张峰和同伴林海东以撞墙式二过一突破防守,假射真传越过门将,由林海东轻松破门。

失球后的英格兰队全线反击,结果又被中国方面结结实实地打出了防守反击:两个速度奇快的中国前锋频频“反越位”,而快速的传切让压上的英国人欲哭无泪。

英格兰队的守门员被中国人一次又一次的戏弄,几乎每隔几分钟就要从网里捡一次球,这位坚强的炼钢工人后代在哨声吹响之后,与队友们抱头痛哭,照片被刊登在了世界主要报纸头版。

12:0。

按照中国队教练高洪国的话,这是“看在中英同盟的面子上给他们留点情面”。

中国《华夏时报》的标题最为煽情,并且在后来被多次引用:英格兰不相信眼泪。

对此,被中国方面淘汰而屈居季军的德国代表队“甚感安慰”,正如德皇威廉二世私下所说,“英国佬自取其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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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这一次盛会也并非中国人的独角戏。

与1904年圣路易斯奥运会闹剧一般的场面,混乱的组织和层出不穷的作弊不同,由于组织出色,也是因为受到感染,奥林匹克的精神在这一次盛会之上得到了圆满的体现。

在马拉松比赛中,中国一群出身禁卫军的优胜者毫无悬念地把优势从一开始保持到最后,这些坚韧的军人赢得了敬佩。但最引人瞩目的,却是一个特殊人物的突然参赛:中国皇帝,郑宇。

尽管出于安保的考虑。这位爱好长跑的皇帝无法正式报名,只能以“陪跑”的形式参与:只计成绩。不参与排名。但当这位皇帝突然出现在起跑线上。广播喇叭也播放出了这个响亮的名字之后,整个观战现场在短暂的寂静之后,依然如同火山喷发一般迸发出了前所未有的狂热。…,

从比赛成绩的角度,这位皇帝显然称不上出色:全程三小时四十五分钟。在后世仅仅属于业余马拉松爱好者的一般成绩,比本次比赛的冠军-中国皇家禁卫军少校徐敬也晚了一小时零十五分钟。但他本人参赛并且跑完全程。本身就具有极其深远的影响。这不仅仅是是奥运精神的最佳写照,是人类健康生活方式的最好体现,也成为了后世真正意义上的“全民健身”最直接的样板。

而皇帝本人对自己的成绩显然也十分满意—这已经超出他平时训练的成绩。并且重奖了为了安保考虑全程陪跑的特勤侍卫人员。

不过。马拉松的故事远远没有这么简单。

也许中国皇帝的参赛让这届马拉松比赛成为了永恒的话题和经典,但相比之下更加震撼人心的,却是一个真正的小人物—

意大利业余长跑者,糖果商多兰多?皮特里。

这位穿着十九号运动衫的意大利人身材矮小步伐轻快,始终保持着追随第一集团的态势。但当他跑进运动场之时已经是筋疲力竭神志不清,先是跑错了方向。紧接着又几次摔倒。每一次,这位顽强的意大利人都爬起来重新跑。

看着这样的场面。一开始,很多中国观众和其他国家的观众都是哄堂大笑,仿佛在看一场滑稽表演,还有人吹着口哨。但渐渐的,人们不笑了。看着这样越来越悲壮的场面,看着这位顽强的业余运动员一次又一次地坚持起来,人们真正开始体会到了什么是奥林匹克精神,什么是运动竞赛的精神。

掌声响起。

主席台上,结束比赛之后已经更衣完毕的中国皇帝第一个站起身,毫不吝惜地鼓起了掌,紧接着是顾拜旦,德国威廉皇储,英国王储乔治,美国国务卿艾利胡?卢特……

掌声雷动。

在人们的欢呼声中,顽强的皮特里再一次爬了起来,拒绝了救护队的担架和搀扶,自己蹒跚着走到终点,甚至最后已经是近乎爬行……这位意大利人在重点线上微笑着,对看台双手致意,然后晕倒。

后来,在闭幕式上,这位顽强的意大利人被郑宇授予了特别金牌,以鼓励这样的体育精神。从此以后,这一奖项被命名为“多兰多?皮特里奖”,专门授予在奥林匹克比赛中表现出最完美的体育精神,获得世人尊敬的运动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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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泳比赛,尽管面临着中国海军现役专业游泳运动员发起的强有力的挑战,英国选手亨?泰勒还是获得了400米,150米自由泳金牌,而100米自由泳金牌则被美国的查?丹尼尔斯获得。面对这一局面,失利的中国运动员们并没有受到多少指责。正如报纸所刊登的专业生理学分析:白人的肌肉密度低于黄种人和黑种人,因此浮力效率高,在游泳方面具有先天优势。

不过,中国选手尽管难以在自由泳项目上与欧美白人抗衡,却在蛙泳上取得了压倒性的优势。亚洲人腿部先天的侧蹬优势,支持了他们将竞争对手远远甩在后面。

在射击赛场上,各国的神枪手很多出身军队,美国的业余射手兼职业艺术家沃?怀南斯在“跑鹿”双发射击中获得冠军,而六十岁高龄的瑞典人奥斯卡?斯瓦恩在“跑鹿”单发射击上力压群雄获取金牌更是让所有观众为之叹服。

第一百零八章 奥运风(下)

第一百零八章奥运风(下)

游泳比赛,尽管面临着中国海军现役专业游泳运动员发起的强有力的挑战,英国选手亨?泰勒还是获得了400米,150米自由泳金牌,而100米自由泳金牌则被美国的查?丹尼尔斯获得。

不过,尽管由于先天肌肉群和运动神经的缘故,中国选手难以在自由泳项目上与欧美白人抗衡,却在蛙泳上取得了压倒性的优势。亚洲人腿部先天的侧蹬优势,支持了他们将竞争对手远远甩在后面。

在射击赛场上,各国的神枪手很多出身军队,美国的业余射手兼职业艺术家沃?怀南斯在“跑鹿”双发射击中获得冠军,而六十岁高龄的瑞典人奥斯卡?斯瓦恩在“跑鹿”单发射击上力压群雄获取金牌更是让所有观众为之叹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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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手赛场。

座无虚席。

尽管欧美人普遍人高马大,肌肉发达,却并不妨碍中国观众对自己的选手寄予信心。

在他们心中,老祖宗传下来的拳法,掌法,内家拳,以柔克刚,点穴……就算受规则所限使不出来大部分,但只要拿出一点来,洋人就得出洋相。

但真正代表中国方面出战的拳手们却丝毫不敢掉以轻心。

他们已经领略了外国拳脚的可怕。

早在一年多以前,主要由军队选拔出来,并接受了严格格斗训练的军事运动员们就与只接受了简单规则训练的“武林人士”进行了多次散手对抗,结果“武林人士”惨败。

虽然众多成名已久的武术大师并没有上场,但代表他们参赛的也都是年当少壮,学有所成的弟子。

这些大师们很清楚,虽然自己武学根底深厚,但论起实际肉搏,这些弟子未必逊色于自己—终究是“拳怕少壮”。更关键的,由于要戴拳套,还限制了各种技法和部位,自己的“绝活”,“重手”,绝大部分都无法使用。

对抗的结果让代表队和武林大师们都充满了信心。

紧接着他们就遭遇了迎头痛击。

在和朝鲜以跆拳道为主,日本和琉球以“唐手”为主的代表队比赛之时,中国方面都占据了上风,甚至随着套路越来越熟悉,优势也在扩大。

但当与暹罗代表队比赛之时,中国队员几乎全面落败。

这个时代的暹罗,流行的正是后世所谓“古泰拳”,也就是最野蛮,最实用,训练最严酷的杀伤性拳法。泰拳手的训练严酷无比,几乎可以被认为是先伤己,再伤人,而习惯以药物辅助训练,逐渐失去了很多神经感觉,肌肉如铁的暹罗拳手,面对中国人的打击,也有着惊人的抗力。

尽管作出了很多限制性规则,但暹罗人凌厉凶猛的打击,凶残的力量和超凡的抗击打能力,都让中国方面苦不堪言。

比赛之后,中国方面紧急闭门总结,最后决定“与暹罗方面合作,全面改善技法,改革训练方法,提高训练强度”。

另一方面,中国国内的“国术研究所”也聚集了大批国术专家,开诚布公地讨论如何改进散手技法,从各家武术流派中去芜存菁,提取最为简单实用和杀伤力强悍的技法,以及特殊的训练方法,逐步形成了比较完善的散手体系。

到了现在,中国方面与暹罗的对抗,在同等量级的水平上总算可以打到有声有色,甚至在很多场次上可以占据上风。…,

但暹罗已经如此,这些人高马大如同野兽的西洋人呢?

不过,到了比赛场上,这种担心逐渐烟消云散。

这个时代的欧美,还没有后世空手道柔道等传入之后发展起来的各式各样的自由搏击技法和比赛,搏击比赛还是拳击。面对可以利用拳脚膝肘甚至头肩的中国散手,临时演练的欧美拳手显然很难适应。面对中国方面的组合技法,神出鬼没的摔法,近战中借鉴泰拳发展起来的肘击和膝盖攻击,西洋拳手远攻打不到,近战又吃亏,而这些明显也是经过大运动量和科学饮食训练和抗击打训练,身体强健的中国人,在同样量级之下,身体素质本身也并不逊色于白人太多。

一些猝不及防的欧美拳手甚至在对方诡异的组合打击之下被直接“ko”。

最后的决赛,基本变成了中国和暹罗的对抗,或者是两国内部的对抗。

最终结果中国略占上风:五个级别中获得三项冠军,暹罗获得两项。

尽管如此,这也是暹罗小国取得的前所未有的荣耀。消息传来之后,曼谷沸腾。

在中国方面,激烈的对抗和精彩的胜利,随后将竞技性散手热潮推向全国。原本以“强身健体”等为目的的武术,开始分出了一个讲求竞技实战,以简单高效为原则的流派。

这些散手参与者抛弃了传统武术中华而不实的表演性套路,追求更加实用的技法,采取科学的训练和饮食,并逐渐发展出了各种不同的技法和流派,衍生出了地方性和全国性的比赛制度,也具备了越来越多的商业价值。业余性质的演练和竞技在十几年后变成了俱乐部制的联赛,也出现了职业俱乐部和职业拳手,乃至更加复杂的拳手排名体制。

后来,在东亚出现了第一个国际性的常设搏击大赛:世界自由搏击大赛,并逐渐被公认为世界上水平最高,比赛最激烈的搏击赛事。

这是后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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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的奥运会,按照中国的建议增加了一项新的综合性比赛,而且从一开始就激起了全世界体育爱好者的狂热:铁人三项。

这一比赛,正如中国方面的提法,是“全新的,年轻的和充满活力的”,同时也是“艰苦的,苛刻的和筋疲力尽”的。

对于渴望挑战自我的欧美白人精英们来说,这一比赛注定有着无限魅力。

美国,英国,德国,法国,西班牙,意大利,荷兰,奥地利……各国精英荟萃,摩拳擦掌准备“摘下奥运奖牌中的奖牌”,成为“世界第一铁人”。

仿效后世的规定,这一次的铁人三项包括了游泳一点五公里,自行车四十公里和跑步十公里。比赛安排在了风景如画的北戴河,众多观众乘坐火车前往观战。

比赛异常激烈。

在游泳项目上,欧美选手依然有着明确的优势。美国的年轻军官道格拉斯?麦克阿瑟和英国海军陆战队军官爱德华兹一马当先。

但到了自行车比赛上,最引人注目的主角却是那些造型流畅简洁,速度感极强的赛车-清一色的中国制造。

作为世界自行车使用最为广泛的大国,中国在自行车开发制造领域的领先优势维持了整整二十五年,并且依然看不到有任何衰落的迹象。在北京奥组委创造性地将“体育比赛器材标准化”引入奥运会之后,铁人三项赛的专用自行车,即所谓“铁人车”也成为了各大自行车公司角力的舞台。…,

各国代表团也第一次享受到了赞助商免费提供体育器材的福利,并且从未担心中国方面会在这些比赛器材上动手脚-任何一个体育用品公司如果敢于这么做,在全世界面前自掘坟墓。

就这样,清一色的中国产自行车在公路之上狂飙而过,成为最为靓丽的风景线。

领先的第一集团,占据绝对优势的依然是中国选手-主要由来自海军陆战队的现役军人组成。

不过,这个时候,来自芬兰的铁人科勒麦赫宁显示出了超群实力。尽管这位运动员刚刚参加了五千米长跑并获得金牌,但这位另一时空的1912年奥运会上连获5000米,10000米和越野赛三项冠军的芬兰铁人,毫无疑问在耐力方面有着超人的天赋。

新独立的芬兰民族意识高涨,十九岁的芬兰铁人在如此激情的感召下,发挥了百分之一百二十的实力,逐渐赶上了中国军团。

最后的万米长跑,尽管中国的参赛队员全部是海军陆战队精挑细选出来的优胜者,经受了严酷的训练和死亡的磨练,为了这次比赛也进行了堪称残酷的集训,但后来被称为“波罗的海怪兽”的科勒麦赫宁依然如同永不停歇的机器一般奋勇向前。

中国方面,按照军方的一贯作风,早已在赛前广泛收集了主要竞争对手的情报,对这位波罗的海怪兽给与了重点关注,也制订了相关预案。但这位怪兽的临场表现,依然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

中国方面也不得不使出杀手锏-轮换领跑战术,以节约体力。

中国方面真正的杀手锏,是队内实力最强的李战敖。

李战敖出身于军人世家,从小就被施以严格的家庭教育,从九岁开始就不得不在早晚兼职送报赚取零用钱,外加补贴家用。到了十二岁,李战敖换上了新装备-用自己的积蓄购买的一辆自行车,以便承接更多的任务。

进入军校之后,李战敖很快就进入了军方的体育运动队,成为一位半专职的军事运动员。为了这一次的奥运会,他和队友们经受了长达九个月的专门集训。

一直以来,他都是信心十足。

直到那一个人,那一种感觉的出现。

压迫感。

如影随形。

李战敖早已不是120的状态,而是150。

他确信,这一刻他不仅仅是自己,他代表了陆战队,代表了中国海军,代表了这个国家和民族。

他不能接受失败。

在这最后的万米跑之中,他已经完全是在狂奔,如同一道闪电般划过赛道。

如影随形。

那一个身影就如同永动机一般,以令人绝望的稳定,如影随形。

最终,中国海军陆战队的李战敖与科勒麦赫宁几乎一同跑过终点线。

到底谁是冠军?

全场寂然。

“经裁判组裁定,冠军是……芬兰选手科勒麦赫宁!”

巨大的叹息。

李战敖的身子剧烈地颤抖了一下,缓缓坐倒,双手抱住了头,泪水刷地流了出来。

经过一次又一次的选拔,残酷的训练,一心希望在赛场上为国家赢得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国民对自己寄予厚望……

一切都没有意义了。

战争中的失败者。

失败者!

正沉浸在痛苦和悔恨之中的李战敖,感到一双手抚在自己的肩头,抬头一看,却是那个年轻而强壮的芬兰对手。

“你是好样的,“科勒麦赫宁用结结巴巴的英语说道,”中国人,芬兰的朋友。我们,是朋友。”…,

李战敖看着这位顽强的对手,许久之后终于坦然地笑了起来,两个人起身,紧紧拥抱,一起对着观众挥舞手臂。

体育竞赛,是战争,但失败者失去的只是一次机会。

四年之后,我们赛场见!

全场掌声雷动。

这就是体育精神-。

在这一场鏖战中,还有一位失败者引起了欢呼。

一位二十三岁的美国陆军军官,第九个到达终点,最后一段路程几乎是爬过来的:一次又一次地摔倒,又顽强地手脚并用。

抵达终点之后,这位顽强的青年只来得及说一句“我胜利了”,随即直接晕倒被送往医院抢救。

他的名字叫做乔治?史密斯?巴顿,为了证明自己的“武士精神”,请假自费参赛。

看台上的美国陆军驻中国武官潘兴上校,在第二天看望了这位令他很感兴趣的青年军官,而更加令人震撼的,是中国皇帝郑宇听说了这一事迹之后,在奥运会后亲自召见了巴顿,相谈甚欢。

这让巴顿在美国声名鹊起。

当然,这也是后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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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国代表队也并非全无收获。

继已经身为移民,并正在申请入籍的井上成美海军少尉跟随中国海军舰队代表队获得赛艇集体金牌之后,日本棒球队力克群雄,获得了棒球比赛的冠军。

这支球队的全体成员登上了《读卖新闻》,《朝日新闻》,《新日本》等报刊杂志的头版头条,成为日本的国民英雄。

在国战中败北,逐渐沦为附庸的日本,很难得地扬眉吐气了一次。

但面对中国方面的压倒优势,日本人依然坚定地把自己定位到了“东亚成员”。

中国的荣耀,就是东亚的荣耀,也是日本的荣耀。

日本人如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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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鲜方面一直申请的跆拳道,由于只有朝鲜人自己会,只被允许作为表演项目。

琉球和日本方面申报的“唐手”也是如此。

最后日本和朝鲜联袂申请,特地增加了一个项目:对抗表演,跆拳道对唐手。

但看着两国的代表选手打得你死我活,被裁判拉开还要试图再补两拳三脚的模样,实在没有人会相信这只是“表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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拳击赛场上,从世界第一体育强国直线跌落的英国终于找回了面子。

各个量级的赛场上,发了狠的英国拳手,依托自己作为近代拳击发源地,以及第一个制定出现代拳击比赛规则,拳击运动高度普及的优势,淋漓尽致地发挥了水平,不但打得技法相对生疏的中国和暹罗拳手甘拜下风,人高马大的日耳曼人,营养良好的美国人也只能退避三舍。

五个量级,英国人独揽全部金牌。

正如《泰晤士报》中国首席记者莫里循所说,“看来如果按照英格兰的规则,绅士们还是可以获取胜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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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术比赛,依然毫无悬念地属于英法骑手的天下。

近代马术运动起源于资产阶级革命之后的英国,并且随着博彩业的介入,在英国发展成为了一项产业,甚至获得了英国王室的公开支持。从19世纪后半叶开始,赛马运动向科学方向发展,乃至出现了《英国赛马年鉴》这样划时代的专业刊物,直接对知名赛马,马场,骑手等进行集中测评。

尽管中国方面在二十年前,通过与英国方面联合,成立了中国马术协会,并以此刺激骑兵发展,但专业马术方面,受限于马种,技术等多种因素,中国方面依然难以望英国项背。…,

英国绅士包揽了盛装舞步赛的个人金牌和团体金牌,障碍赛和三日赛的个人金牌,但三日赛的团体金牌被德国人获得,障碍赛团体被法国人获得。

另一位之前虽然失败,却已经小有名气的选手在障碍赛中获得铜牌。

他的名字,是乔治?史密斯?巴顿,美国骑兵少尉,他还获得了击剑比赛的第四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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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球赛场上,争夺却是异常激烈。

现代马球运动,与波斯和中国古代的马球一脉相承,后来通过蒙元传到中国西藏,又在18世纪从西藏传入印度,后来又借助英印这个纽带漂洋过海来到欧洲,再辗转传入美洲。

从镇国军时代开始,郑鹰就在骑兵部队中大力推广马球比赛。亚洲战争中骑兵立有殊勋,战后马放南山,意犹未尽的骑兵们更是只能把一腔热血撒到马球赛场上,马球联赛在各骑兵军团内部搞得热火朝天。

清一色骑兵出身的中国马球代表队,和士气高昂,矢志复仇的俄国马球代表队联袂打入决赛。这场比赛打得跌宕起伏,双方你来我往精彩纷呈,甚至发生了几起骑手落马的危险事件,但双方却毫不为所动,为了本国荣誉奋不顾身拼搏到了最后。

第八小节最后一分钟,眼看比赛要打成平局,中国骑手在激烈的对抗中奋不顾身地一记扫射,终于以一分的优势取得了胜利。

他被狂热的队友们抛向空中。

这位骑手今年二十三岁,名叫马占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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燃烧了四十六个日夜的圣火,在盛大的闭幕式之后熄灭。

最终结果毫无悬念:中国方面独得八十五枚金牌,总计一百六十五枚奖牌,双双雄踞榜首。

按照顾拜旦的说法,“中国人一举成为了世界体育最强国”,这证明“东方同样有着奥林匹克精神,奥林匹克无国界”。

而欧美报界不无酸意地提出,“在这支组织严密器械精良的军队面前,我们充其量不过是民团”,并且呼吁政fu“重视奥运会的准备工作”。

也是第一次依据商务原则主办的奥运会。

中国发达的广告产业,把奥运会变成了一次商务盛宴。各式各样的指定合作伙伴,授权,冠名权,场馆广告位,户外广告位,流动广告车,飞艇广告,令人眼花缭乱。尽管广告费收入和北京总体的投入相比仍然只是九牛一毛,但相对于此前已经是天文数字。

事后根据统计,从三月到十月,北京总计接待欧美人员共计八十万人次,总计接收欧美人员消费额超过一亿华元,而东亚工业博览会的出口签约金额高达十二亿美元,其他附带的潜在收益难以估量。

传统体育强国英国的失败,让英帝国上下充满了一种“屈辱感”和“挫折感”,很多人甚至认为这是中国人“在向大英帝国发出挑战”,而帝国“必须给与回击”。

在沙文主义的刺激之下,英帝国国会两院决定正式申办1916年奥运会,“向世界真正展示大英帝国的实力”,而英国王室则宣布组建“王家体育发展协会”,并全面扩大1891年开始的英帝国运动会,振兴英国体育。

在中国,全部获奖运动员都被授予了国家荣誉,其中金牌获得者由皇帝本人亲自接见并颁奖。

报纸上长篇累牍地报道这些运动员的生平事迹,电台的采访,数不清的荣誉,在中国掀起了一股“运动热”。…,

正如之前中国政fu提出的口号,“体育竞赛是和平时期的战争”。国战已经过去,如果还想捍卫国家荣誉,并为自己争得光荣,体育竞赛是一个很好的途径。

奥运引发的热潮经久不息,各级学校,工会,农会,也都纷纷增加体育方面的投入,有定期运动会的加强,没有的开办。以此为契机,政fu的《国民体育产业发展纲要》,《全民体育扶持纲要》陆续出台,以政fu协调和资助地方公共体育场馆建设,资助各体育运动协会,鼓励民间成立体育组织,发展竞技运动比赛。

更重要的是,皇室产业下属企业迅速响应,为各项体育赛事提供高额赞助,尤其是优胜奖金相当诱人,并直接刺激了一大批优秀业余或半业余运动员投身职业运动员生涯,而与运动相关的其他专业领域-体育运动教育,体育产业研究,运动生理学,运动心理学,运动损伤康复……也逐渐开始起步。

其他财团也很快窥到了个中商机,纷纷加大了在体育产业领域的投入。

经济杠杆永远是最有效的刺激手段。

京畿,江浙,辽东和广东先后宣布成立地区级别的足球联赛,篮球联赛和棒球联赛。在此基础上,在第二年又建立了全国总决赛体制。

随着这些定期比赛的发达,各报纸也都开设了体育专栏,甚至开始出现了以体育和文艺为主的专业报纸。

自宋之后一向以“文弱”示人的华人,经过民族主义思想启蒙,历次对外战争胜利的洗礼,亲身感受了奥林匹克精神的震撼,在国家的统一组织协调之下,终于逐步抛弃了“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之类轻视体能的陋俗。民间各类体育俱乐部如同雨后春笋一般设立起来,而“昊天教会”也按照郑宇的指令,宣布“募资在各地设立昊天体育会”以达成昊天的意志:作为昊天眷顾的宠儿,华夏民族要从身心两方面磨炼自我。

对体育的热爱,终于走出了少数的精英学校,普及到了整个社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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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章 罗斯福的副王

“伟大的思想只能对有思想的心灵诉说,而伟大的行动却可以对全人类讲述。网..”

(西奥多?罗斯福,美国第二十六任总统)

美利坚合众国,华盛顿,白宫。

秋日的阳光斜射入窗,西奥多?罗斯福放下手中的雪茄,静静地凝视着对面的密友。

威廉?塔夫脱有些艰难地转动着自己三百多磅的沉重身躯,身下的椅子发出悲鸣。

“特迪,你知道,我的未来不在这。”塔夫脱看着罗斯福,诚恳地说道,“从我走进耶鲁课堂的那一刻,我就打定主意要去最高法院……我是个不错的律师—感谢上帝,可我从来不认为自己可以做一个杰出的总统。”

“听我说,特迪。”塔夫脱看着罗斯福想要说话,很罕见地摆了摆手制止了对方,声音越发恳切,“你是我们之中最棒的,你无与伦比!是的,我不管国父到底做了两任还是三任,但我从来不觉得你再次参选是违宪的。合众国需要改变,社会要进步,我们需要你这头雄鹿,你应该参选,特迪!看在上帝的份上!如果我们没了你,众议院的坎农,马克?汉纳那些流氓政客会毁了共和党,然后让我们在这场隔着大洋的竞赛里输掉底裤!”

西奥多?罗斯福看着自己选择的继承者,心中涌动着复杂至极的情绪。

他是1901年在副总统任上接替遇刺的麦金莱总统接管白宫,成为美国历史上最年轻的总统。1904年他成功连任,至今已经在这里度过了七年。

这七年。对他本人来说是难忘的,而对美国来说则是至关重要的。

这个时代的美国。正处于其发展过程中至关重要的一个时期:进步主义改革阶段。

自从十九世纪八十年代开始,正处于传统社会向现代社会急剧转型的美国,随着经济的高速膨胀,金融业的快速发展,贫富差距急速扩大,权钱勾结层出不穷,**成为人所共知的毒瘤。

借助美国复杂的分权体系。对人权和自由的重重保护,无数大亨正如美国好莱坞老片中所描述,“抽的是雪茄,吸的是人民的鲜血”。

以美国的经济中心纽约为例:这座城市在很长的时间中都被形形色色的大亨掌控,官商勾结明目张胆,黑帮盛行,坦慕尼厅的主人威廉?特维德。则是所有大亨中最为强悍。也最为臭名昭著的一位:在18601870年整整十年中,他操纵了纽约州和纽约市所有官员的任命,借助黑帮的力量强迫大小选举合乎自己的意愿,以集团形式贪污了天文数字的公款,最终被《纽约时报》的发行人和改革派律师提登揭露,锒铛入狱。但这位手眼通天的大亨利用无所不能的金钱,不但在监狱中逍遥自在。甚至公然越狱潜逃西班牙,最终被引渡回美国。

特维德堪称那个时代美国肮脏腐臭的缩影,而这些不堪入目的现实,终于引发了美国思想界的一股强大浪潮:进步主义运动。他们呼唤公平,呼唤正义,呼唤打击**,打击托拉斯操纵国家,打击形形色色的权钱勾结。

在这一股风潮的反复洗礼之下。共和党也好,民主党也好。都染上了深深的“进步主义”烙印,走出了保守主义的窠臼。

西奥多?罗斯福就是这一运动在共和党的代表。而发起“平民政治”的詹宁斯?布莱恩,民主党自由派代表,则一再声称“西奥多?罗斯福实际上和民主党的要求一致”。…,

西奥多?罗斯福在上任之后,在第一个任期还比较收敛锋芒,只是暗暗布局。通过任命新的最高法院**官,整顿白宫幕僚和内阁,联络两院,舆论准备,动员党内进步力量,西奥多?罗斯福逐渐掌握住了局势。

在第一个任期,西奥多?罗斯福在美国煤矿工人大罢工中支持了工人的要求,从此美国工会势力大张,并成为西奥多?罗斯福的铁杆票仓。

1904年第二个任期开始,西奥多?罗斯福的政策开始急剧左倾,一改自己的朋友兼上司,前总统麦金莱的保守主义做法,开始大力抨击财团政治,把目标对准了一直以来鼎立支持共和党的托拉斯们,惹得共和党幕后党魁马克?汉纳大骂他是“该死的叛逆牛仔”。西奥多?罗斯福在任期间,一口气提出了四十多项反托拉斯诉讼,乃至公开签署命令,在司法部下属设立反托拉斯局,以行政手段调查托拉斯的违法行为。

西奥多?罗斯福很早就注意到了太平洋对岸的变化,并密切关注着中国的发展。与其他笃信自由竞争和小政府为金科玉律的美国精英不同,西奥多?罗斯福很早就萌生了“国家主义”的理念。在第二个任期内,他开始尝试在美国引入中国“强力政府”的很多做法,包括在1907年仿效中华帝国调查局设立了隶属司法部的联邦调查局,专门调查政府官员和国会议员的贪污违法行为,乃至从事国内反谍。

这一举动曾经在美国上下掀起轩然大波。在很多议员的煽动下,不少社会团体纷纷表示“白宫试图再次奴役美国”,而很多南方州也抗议联邦政府“侵犯州自治”。西奥多?罗斯福不为所动,率领共和党“进步主义派”,乃至团结了民主党的进步主义分子和保守派展开论战。尽管最终联邦调查局在强大的保守主义和惯性思想抵制下最终撤销,但司法部下面却成立了一个改头换面,权力受到国会制约的“联邦反经济犯罪局”,目标直指商业贿赂和贪污公款,甚至还组建了一个专门反谍的“联邦安全局”。

这一切。与罗斯福建成巴拿马运河,在世界范围内扩展美国影响力重合在一起。使其威望在美国与日俱增。

进一步地,罗斯福如同另一时空的他在数年后一样,提出了他的“新国家主义”。

罗斯福的新国家主义把国家利益摆在第一位,高于其他的任何利益。他认为政府对经济有干预的权力,引导经济为国家和人民的利益服务。而要实践新国家主义就必须正视美国社会存在的几个矛盾关系——人权和产权、平等和特权、特殊利益和特权以及改革和革命。

他提出,劳动是创造资本的工具,独立于资本而存在。理所应当的处在第一要位。如果没有了劳动,何来资本?另一方面,他也提出,资本一方也有自己的权利,他希望彼此能互相尊重创造出利益最大化。

他极力反对特权,认为机会应该给予每一个有准备的人。他们比特权者更加需要这些机会。而且,只有个人得到了发展,才能为社会提供更多的财富和服务,才能使社会向前发展。只要特权存在,就会对一切平等机会产生阻碍。

经过一番论证,西奥多?罗斯福得出结论:不拥有特权的人应该去摧毁那些特权。而美国当下最大的特权者就是大垄断资本主义者,他们不仅在工商界毒害劳动者。也在逐渐控制政治,官商勾结是个庞大的关系网,对国家有百害无一利。…,

人权高于特权,政府应通过干预来摧毁这些特权而保障人权,实现公平和正义,这就是西奥多?罗斯福的“新国家主义”。

尽管他多次声称自己的思想来源于林肯,但美国学界和政界的很多精英都认为,正如罗斯福曾经强调的。“中国……雄辩地说明”,罗斯福的思想受到了中国的很大影响。

罗斯福的“新国家主义”一出台。就引发了美国工商界,尤其是众多托拉斯组织的震撼。很多保守主义分子批判罗斯福“完全倒向了布尔什维克”。是“彻头彻尾的社会主义激进分子”,并且“注定要摧毁自由民主的合众国”。

但在进步主义知识分子阶层,中产阶级和下层之中,罗斯福的威望空前高涨。

得益于美国“进步主义”和“平民主义”思潮十多年的洗礼,尤其是之前借助亚洲战争在美国刮起来的“中国旋风”引发了美国知识界对中国的普遍好感,乃至解构,中国式的“政府干预”模式,通过打造强力政府,在宪法和法律,民意代表机关的制约下保障社会的公平,尤其是战争中推出的一系列直接惠及底层民众的社会保障体制,让整个美国社会的“进步主义”思潮和国家干预主义越来越强烈。

这个正处于转型期的年轻社会,开始些许地偏离了历史的轨道,提前加速了檀变。

在詹宁斯?布莱恩发起的“平民主义”运动中转变为进步主义政党的民主党,在这个时刻选择了支持罗斯福,甚至打出了更加激进的旗号。

以“黄金十字架”演说轰动世界,“感动美国”的平民律师,民主党领袖詹宁斯?布莱恩大力控诉纽约和匹兹堡的阔佬们腐化贪婪,公开宣布“建立强有力的国家干预体制,打击特权力量,遏制大型商业组织侵犯人权,是我们这一代人的天赋使命,一切进步的美国人都应该站出来”。

在满腹牢骚的美国工商界上流社会聚会中,“咱们那位总统”已经被“咱们那位陛下”所取代,美国小报甚至登出了政治讽刺画:貌似西奥多?罗斯福的壮汉身穿普鲁士式的军装,戴着王冠,左手拿着宪法,右手挥舞大棒,面前形形色色的市民,工人,农民,议员,法官和军人单膝跪倒,旁白则是“朕将给你们公正!”。

从1904年到1908年,借助亚洲战争,中国建设,俄国重建等众多因素,美国经济在经历了前所未有的高增长,从1904年的278亿美元猛增到1907年的353亿美元,而1908年,美国的名义GDP可能出现高达十个点以上的增长!纽约交易所的股市更是炙手可热。到处都是涌动的财富热潮,到处都是淘金的机遇。整个美国在一场前所未有的金黄色的盛宴之中奋力前行,甚至被直接称为“西奥多繁荣”。

亲手缔造了这一切。同时实现了社会公平和经济快速发展的西奥多?罗斯福,因此被美国人顶礼膜拜。被认为“开创了美国的新世纪”。

不过,迎接罗斯福的也并非只有鲜花。

在这个标榜言论自由的国家,始终有着很多声音在努力不懈地与罗斯福战斗。

1908年是美国总统选举年。

从春天开始,一股风潮就开始悄然兴起。很多声音提醒美国公民“警惕新国家主义变成新**主义”。《纽约时报》上的文章公开宣称,“西奥多?罗斯福将代表共和党竞选他的第三任总统任期,我们将欣然目睹合众国的死亡,一个帝国将在自由女神腐烂的躯体上重生”。…,

但美国的进步主义分子不为所动。激动的工会领袖们呼吁工人们“为了我们的口袋而支持总统”。很多著名记者也拜倒在罗斯福超凡的魅力之下,为了这位斗士摇旗呐喊。

而在另外一边,以“自由主义旗手”自居的人则将罗斯福是否继续连任上升到了美国立国根本的高度。

面对这样一场已经席卷了大半个美国的论战,和另一时空的历史上一样,西奥多?罗斯福作出了一个令自己身边的同僚们措手不及的决定:放弃竞选,转而支持战争部长。耶鲁大学法学博士。前古巴总督威廉?霍华德?塔夫脱。

“威廉,你总是习惯性地轻视自己的行政能力。”西奥多?罗斯福沉默许久,微微一笑,“在我看来,你做总统不但我很放心,对你也很重要。”

“怎么?”

“内莉(塔夫脱的妻子)不是经常说她绝对不会嫁给一个做不成美国总统的男人吗?(史实)”罗斯福哈哈大笑,“将来你就不必再为这句话发愁了。”

塔夫脱苦笑一声。

他并不是罗斯福那样热衷权力。野心勃勃的政治家。他从政很大程度上是受到妻子的影响和鼓励。对于自己这位朋友,他一直是自愧弗如,也没想过要取代对方坐上这把椅子。

可罗斯福却一直在鼓励他,也在鞭策他,妻子更是要他千万不要错过这个机会,“至少应该试一试”。塔夫脱尽管内心之中充满了惶惑,却也知道自己实在没有其他选择。

“好,特迪。你和她就是我命中的煞星。”塔夫脱苦笑了一下,“不过。说实话,你真的认为美国人会接受一个三百磅重的总统?”

“嘿。威廉,你可不是一般的胖子。”罗斯福笑着比划了两下,“是谁对萨利文说过‘我的威尔比你厉害?’(塔夫脱年轻时是拳击能手,他父亲曾对美国重量级拳王萨利文夸口自己的儿子更厉害)你是战争部长,古巴总督,身体强壮,擅长拳击和摔跤,你是一位真正的斗士,威廉,只有你可以和那些贪婪鬼战斗到底。我敢打赌,美国人一看到你,就可以放心了。”

塔夫脱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这位被某位大使称为“有时候如同六岁小儿(史实)”的总统。

“再看看你的出身:你的父亲是辛辛那提共和党部的创始人,著名律师,你出身耶鲁法学院,第二名,履历纯洁无瑕。”罗斯福说道,“你和你的妻子一见钟情,感情忠贞,从来没有任何绯闻。你在上诉院院长任职期内纪录很好,舆论界对你评价很高。你形象稳重可靠,不会过分刺激党内的那些老古董,也不会让工商界产生过于激进的联想……而在中下层,有我的支持,你赢定了。”

塔夫脱不得不承认对方说得有理。

“特迪,你总是能讲出这么多道理来……可你确定我不会在竞选会场睡着?”心情略微放松的塔夫脱也说了句玩笑话,“那样会让你丢脸,特迪。”

“不,”罗斯福哈哈大笑,“我会自豪地宣布:塔夫脱先生已经胜券在握,高枕无忧了!”

塔夫脱看着踌躇满志的罗斯福,心里依然有些莫名的惆怅。

他知道,罗斯福之所以选择他,是因为这位总统认为自己可以继承他的路线。罗斯福曾经和他讨论过,对美国的改造是一个持续的过程,政策的延续尤为重要。他本人,由于华盛顿立下的不成文惯例,并不适合直接出来竞选第二次连任,而塔夫脱就是最好的继承者。…,

塔夫脱也有一种隐隐的猜测:也许自己做完这一任总统,刚刚五十三岁的罗斯福还会重新回来竞选的:

这位泰迪熊,绝非一个甘于隐身幕后,或者心甘情愿做配角的人。正如他女儿爱丽丝所说:“我父亲恨不得在每一次婚礼上做新娘,在每一次葬礼上做尸首。”

“好,特迪,那我就听你的试一试。”塔夫脱自嘲地一笑,点了点头,“不过,我的归宿还是会在最高法院……你知道,我始终还是个法官。”

“威廉?塔夫脱?”

中华宫,御房。

郑宇放下手中的报告,闭上眼睛,沉思了许久。

马朝阳静静地等待。

“你们有什么计划?”

“联邦安全局对我们在美国的活动查得很严,目前对美国内部事务提早介入可能引发不可测的后果。”马朝阳说道,“目前主要的考虑是观察,收集,分析,提前预判住美国下一步的动向,为下一步的关键计划做准备。”

“就这样。”郑宇点了点头,“不出意外,下一任美国总统就是这个人了。东行,我们下面的计划,要加紧安排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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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章 大选(上)

1908年注定是一个让人眼花缭乱的年份,也是一个让后世牢牢记住的年份。k

更新

这一年,东西方的两个真正意义上的大国:经济大国,国土大国加人口大国,先后开始了至关重要的大选。

在中国,大选的涵义只有一个:国会选举。

中国的国会体制是一个前所未有的怪胎,一度在西方被称为“东方罗宋汤”。

中华帝国宪法(1895年版)其实是一个特定历史条件下的产物。

甲午年镇**北上统一中国,组成了“国家临时最高委员会”,宣布召开制宪会议,由各省份“代表”在北京讨论制宪。在南方镇**统治区的所谓“新政省份”,以现有的谘议局改组的地方参政院推举了立宪代表,而在北方,由于未行“新政”,采取“国家临时最高委员会”委任,登报公示的方式。

如此一来,镇**中间的大批北方籍干将,也作为北方各省的“代表”参会。

立宪会议是一次胜利的大会,结果并无悬念:在山呼海啸一般的“皇帝万岁”声中,陷入狂热状态的议员们以压倒优势投票通过了1895年版帝国宪法,确定了帝制,并在“新政省份”按“临时选举法”规定的选民条件进行选民登记,然后对这一部宪法进行投票。

在这部宪法中,国体被定为君主立宪,宪法却并非“钦定”,而是“民意代表投票”,“全体选民批准”,但第一部分却首先明确了“君上大权”,然后才是国民权利。

国会两院名为参议院,众议院,实际上参议院就是贵族院,参议员必须为帝国贵族(准爵除外),一共120名议员,其中三十三个省级行政区每地有三位,一位民选,一位由选民在皇帝提名的三个候选人中选举一个,还有一位是皇帝指定。此外的席位,是帝国世袭贵族担任,如因故无法出席,可以委托指定议员代行权利。未来每新设一个省级行政区,则增加同样的三个席位;

众议院有400名议员,其中300名议员按照各省选民数量分配,但每省至少保证三人。另外100名议员由皇帝指定。

任何立法,需要两院分别批准才可生效。

一直以来,由于复兴党树大根深,皇帝本人又是党魁,国会和政府变成了合作机构,争斗反倒多半是复兴党内部的派系斗争居多。在野党中成气候的都被拉入了执政同盟,其余的多半只能发发牢骚,提提建议,偶尔揭露点弊案已经算很不错。大的弹劾,往往都是执政同盟自己或主动或被迫地清洁队伍,甚至很多时候是先得了皇帝的首肯。

不过,这样一个体制现在却遇到了挑战。

先是复兴党两次大分党,农民党,自由党,炎黄党等纷纷开始活动,乃至各自寻找盟友,然后是复兴党内的劳资关系委员会独立出来组建社会党,复兴党中青代大批精英纷纷跳槽。接着是自由党和公民党以自由为主题发动论战,引发复兴党内的死硬派反击,举国轰动。可最后的结局却是甘肃复兴党一票大佬被抓,皇帝出来平息事端,以电台讲话的方式把政争直接亮到了全体国民的面前,对两边都做了批评,但尤其表示要依法严惩甘肃和中枢涉案人员。

随后就是最高法院介入,乃至中央多位复兴党干将引咎辞职,直接干预司法的多位中坚被判刑。…,

形势变化之快,让人目不暇接,而置身其中的复兴党众人更是目眩神迷。

这一番震荡之后,总算皇帝给复兴党留了情面,替他们在国民之间做了保票,复兴党总算稳住了阵脚,一方面整顿内部,一方面着力抓好政务,借助国家经济高速发展,承办第四届奥运会等事件,终于挽回了民心,在民调上头又领了先。

可奥运之后,皇帝突然又宣布,按照宪法,国会组织法等规定,他决定在这一次的大选中,将众议院那100个皇帝委任议员中50个本届改选的席位,委托给已经实行宪政的各省参政院分别推选。

而贵族院方面,皇帝在每个省的提名权都交给地方参政院,由他们提名,交选民投票。

举国轰动。

原本在1907年,国会表决通过了《地方参政院基本法修正案》,已经将地方参政院的民选代表比例提高到了三分之二,并在这一年的冬天按照新法完成了换届改选。现在皇帝又把国会两院的名额放了出来!尽管有议员试探性地提出,即使皇帝“愿意授权”,但终究与宪法和《国会组织法》有所冲突,希望“一向尊重宪政法治”的皇帝“慎重考虑”,甚至还有议员私下议论“陛下是否只是做做姿态”,但结果却让很多人大跌眼镜:皇帝拒绝“收回成命”,并敦促最高法院“给个说法”。他还直截了当地表示,如果最高法院“裁决违宪”,他将建议“修宪”,并修改《国会组织法》。

皇帝出人意料的强硬表态,终于让所有人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这一次,这位最近出牌频频“天马行空”的皇帝,确实是真的要放出手中的一部分政治资源了。

按照新办法划分选区,已经让地方参政院忙得脚打后脑勺。各路政治力量更是卖力博弈,四下活动,都准备在这一次的大选中崭露头角。现在一下子多了这么多名额,桌子下面的博弈很快演变成了公开的政治角力。

复兴党则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皇帝放出来这么多名额,等于进一步加大了复兴党的压力。这个从未感受到真正危机的第一大党,乃至中国现代政党“之母”,也不得不放下身段,开始以前所未有的认真态度来应对选情。

奥运会刚开始,各路人马已经四下活动,到处募捐筹款,宣讲主张,听取民意,加深沟通。根据1907年底正式实施的新选举法,选民基础大大扩张,大批受惠于社保,工商业发展,惠农政策的城乡居民获得了选举权,也开始逐步参与到了这些政治生活之中,逐步感受到了作为“选民”与普通“居民”的差异。

新出现的广播电台成为各党的新宠,而传统的纸媒也没有被忽视。各家的宣传机器火力全开,宣传主张,鼓动热潮,描绘未来,乃至抨击对手,一次前所未有的“大选”就这样热热闹闹地开始上演。

“各位公民,我是代表华夏农民党参选众议员的马力扬,我们的主张其实很简单:国家的基础是农业,国民的主体是农民,一切国策,应当注重保护农民的利益……”

“别净说好听的,来点实在的。”

“对!要实在的!”

“是……各位公民,我的竞选纲领是:第一,推动国家立法,每年固定拨款,修建水利设施;第二,对农民提供和城市一样的社会保障;第三,农户人口众多,在计算所得税时应特殊对待……”…,

“说的不错!”

“有道理啊!”

“这农民党是咋回事……往年咱这不是都选复兴党的吗?”

“喂,你不是复兴党的?”

“各位,我是农民党的代表,顾名思义,农民党就是为了你们农民服务……”

马力扬还没说完,农民们脸色微变,互相看看,有人起身拍了拍屁股:“得,还以为是复兴党的。我说,什么农民党,该不是想要造反夺皇上的权?”

“就是,这复兴党管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冒出来这么多这党那党……”

“我们现在也不用缴啥税,日子满不错……”

“粮价低了可以直接卖政府,还有车上门拉……”

“去年县里开工修路,都修到赵家屯了,你们要当了朝这路会不会不修了……”

“我不管什么这党那党……我就想讨房媳妇,听说日本娘们听话,你上去能给我管个日本娘们我就选你……”

“走人走人,什么农民党,瞎折腾有球用!农会的老丁知道我来听你们挖复兴党的墙角非活吃了我!”

“各位,这是民主选举,是合乎宪法和法律规定,受到政府保护的……”

“走了走了……复兴党的台子在哪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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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东佛山。

一身白西装的英俊青年面对台下的群众深深地一鞠躬,片刻之后抬起头,站得笔直:“工友们!我是代表社会党参加众议员选举的汪铭汉!我今天来占用大家的时间,就是为了听取你们的呼声!因为兄弟我这一次,是希望有机会代表我们佛山,代表我们广东,在国家的众议院做一名神圣的议员,参与我们国家的立法事业,不断改善民众的福祉!”

工人们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位帅得出奇的小老乡。

“有人问,什么是社会党?你们以前不都是复兴党吗?为什么现在不是了,要自己出来单干?这是不是造反作乱?”

工人们哄堂大笑。他们基本上都是老资格,收入较高的工人,甚至技师,绝大部分都受过基本教育,而且工会有组织文化补习,工厂也有培训,绝大部分都经历过去年的地方参政院改选,对什么是选举,议会,并不陌生。

“是,我本人之前也是复兴党员。一年前,我们党内很多志同道合的同志,决定一起来从事一项伟大的事业:建立一个属于我们劳工阶层的政党,为劳工争取合理的利益。我们做了,所以有了今天的社会党。”

“很多工友都知道,政府有劳资关系协调会,也就是现在的劳工部,我们很多同志原本就是那里的干部,一直在为劳工争取和落实权益。这些年我们走访了很多厂矿,调研劳工们的情况,听取意见。但是我本人一直在北京,没有机会回广东来。这一次我要参选,就是来听取你们的意见和呼声!我要亲耳听见家乡的工友们对于政府的要求,对生活的期望,对我们的这个国家还有哪些不满意的地方……”

“工友们,所谓抛砖引玉,我根据过往的经验说一说我们,或者说我以后到了众议院都要做哪些事情:第一,我们要推动立法严格禁止在一般行业和岗位使用童工,除非是技术性很高的岗位,为了培养学徒工。但是即使是学徒工,也必须要给与合理报酬,劳动强度一定要合理,尤其要保护好安全;第二,我们要推动降低劳动时间。目前的立法限制的最高日劳动时间是十二小时,每周休息一天,未来我们要争取在工资不降低的情况下,把十二个小时中的两个小时设置为加班,要多付工钱。工友们也是人,要吃饭,要休息,也要有事件聊天,喝酒,耍婆娘,大家不是机器,这一点兄弟要力主。”…,

“第三,我们要推动立法,针对危险行业设立安全巡视员制度。企业必须按照规定设计安全的操作流程,配备安全装置,符合安全标准,巡视员定期巡察,如果不合格,有权让企业停止营运,进行整改。比如咱们这的煤矿……”

“行了,汪先生,我们选你了!”

“对,都是老复兴党的,一看汪先生就是京里边读过大书的,难得还能和我们这群人摸爬滚打,不容易!”

“汪先生人不错!昨晚去我弟的厂子走访,我弟都说了,就选汪先生!”

“汪先生,我有个想法您看成不成……我们这的厂子怕我们偷东西,进出工厂男女都要搜身,太他娘有点受不了,被一个大男人摸来摸去……能不能国家立个法禁了?”

“可以。”汪铭汉点了点头,“这是有伤国民尊严的事情,厂子不是警察,不能随便搜查人……”

“那好,我就选你了!”

“同意!选汪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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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几次重要的法律修订,目前的地方参政院和国会,权力都已不再是原本郑鹰时代可比。

在宪政省份,地方参政院已经获得了预算批准,地方立法,政府行政编制,政府财政监督,政府要员弹劾等权限,甚至地方警政部门的预算也由地方参政院批准。权力大增的议员们开始对地方事务越来越积极主动地发挥作用。

各省,市,县参政院权力大增,也就必然获得居民越来越多的倚重。原本习惯于“拦轿喊冤”,“堵门跪报”的群众,也开始越来越多地拜访地方参政院,或者直接给议员写信。基层政府的一些弊政,考虑不周造成不当损失的措施,都开始被堂而皇之地搬出来讨论,地方舆论也是大展拳脚,都开始抓住机会争取资本。

这一次的大选,也自然获得了各派政治力量前所未有的重视。

在这一次的选举中,形形色色的社会团体开始发挥了越来越重要的作用。

在战争期间,强有力的战时管制体系需要大批形形色色的社会组织帮助政府把措施落实到基层,把整个总体意志贯穿到每一个角落。

在这种背景之下,各种构成,思想各异,宗旨不一的社会组织如同雨后春笋一般建立了起来。劳动互助,保护特定群体家庭的利益,维护一定范围内的公正等等。

随着战后舆论管制放开,尤其是选举法修订后选民基础大增,复兴党又连续发生分党,各色政治力量纷纷登台,各社会团体逐渐演变为政治性的民众组织,提出了自己的利益诉求。不但各地的参政院开始正视这些势力强大的民众团体,各党的参选人也不得不正视这种呼声。这一切都让1908年的国会改选越发精彩纷呈。

由于战争期间大批成年男性入伍或参与前线后勤,在后方城镇,很多妇女不得不走出家门寻找工作。当丈夫们归来,已经习惯了工作养家的妻子大部分保留了自己的工作,也逐渐取得了经济独立的地位。

这种经济地位的变化,逐步催生出了众多的妇女团体并走向联合。逐步地,妇女们开始以群体的面目出现,并提出了自己的政治主张:立法上加强保护妇女权益,制裁家庭暴力,严厉打击贩卖妇女儿童,食品安全,等等。甚至一些激进团体还提出了一夫一妻,乃至要求选举权和被选举权的问题,在社会上引发了男权主义分子的好一阵冷嘲热讽。…,

这两年快速发展,信众已经高达七百多万的昊天教会也成为各方着力拉拢的对象。但昊天教的宗旨是教会远离政治,只服务于传播昊天的荣光,把人们的信仰引导到昊天教的基本准则上来,因此没有介入选举中的任何一方。

选举的赛场上,各党派,各候选人都是奇招迭出,甚至爆出了不少设局抹黑,乃至美人计之类的新闻,不少候选人狼狈不堪地退出选举。

作为第一次算得上很正意义上“言论自由”的选举,原本掌握各强力部门,实质上控制舆论的复兴党在对手花样频出的打击之下显得颇为狼狈,一些参选者当年的事情也被有意无意地翻出来接受询问。

面对这样的局面,复兴党方面,及其聘请的专业公关公司,民调公司,也绞尽脑汁进行应对。

在多方混战之中,选民们早看傻了眼,被灌了一遍又一遍五颜六色的政治理念,行政举措,经济措施,茶余饭后半是炫耀半是认真地互相讨论,彼此问难,倒也产生出了不少“民间专家”,在不少底层群体中很有威信。

前所未有的激烈选战之中,各大报刊争相增刊,加印号外,派出人手四处挖掘敏感新闻。在如此背景之下,民众对政治也越来越司空见惯,有了越来越多的认知。

在一次又一次的辩论之中,他们也在思考,在比照,逐渐开始学会评价候选人,辨别政治观点。

因为陛下之前就教导过他们:身为国民,必须要学会政治,要懂得如何行使合法权利。

那么,就从现在做起。

第一百一十一章 大选(下)

~-~“不要浪费你

的时间;要创造,要行动,不论在何处你都要有自己的位置,要成为一

个人物:采取行动吧!”

(西奥多?罗斯福,美国第二十六任总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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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科罗拉多州,丹佛,大剧院。

1908年美国大选民主党总部就设在剧院礼堂。

“公民们!是谁,在那个混乱无助的黑暗时代,唤起了美国人的良知!”

“詹宁斯!詹宁斯!詹宁斯!”

“公民们!是谁,指出我们正在被某些人钉在黄金十字架上!”

“詹宁斯!詹宁斯!詹宁斯!”

“公民们!是谁,让共和党的扬基佬夜不能寐?”

“詹宁斯!詹宁斯!詹宁斯!”

“下面有请詹宁斯?布莱恩,为大家发表讲话!”

山呼海啸一般的欢呼声,经久不息。

或者说,是每到欢呼声要停止的时候,总有一批人再次激发起更加猛烈的欢呼。在如此的感染之下,终于所有人都陷入了狂热。

他们跺着脚,吼着,叫着,向着走上台的中年人挥舞着标语,如同迎接一位征服世界凯旋而归的统帅。

詹宁斯?布莱恩表情严肃地面对着台下从全国各地赶来的民主党拥护者。

他已经两次代表民主党参选,第一次败给了共和党的威廉?麦金莱,第二次还是败给了这个人。

这将是这位顽强的平民律师最后一次尝试代表民主党参选。

詹宁斯?布莱恩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理想主义者。他的信仰并不复杂:上帝,公正。

他是富有魅力的,在选民中也一直被视为正直,坦率和雄辩的化身。但这并不能保证他的胜利。

布莱恩很清楚自己这一次面临的真正对手:不是那个三百磅的“微笑比尔”。而是那位魅力超凡,才干卓越,永远信心十足,精力充沛,如同北美野牛一般斗志昂扬的“托拉斯爆破手”-

已经宣布不再参选连任,转而支持密友威廉?塔夫脱的现任总统,西奥多?罗斯福。

这是一个比麦金莱要可怕十倍。危险十倍的对手。

抛开党派之别,布莱恩对罗斯福实际上非常欣赏,甚至可以说惺惺相惜。

十九世纪末二十世纪初的美国正处于至关重要的转型期,传统的民主政治和自由经济在越来越复杂的托拉斯经济与金钱政治面前软弱无力,人民呼唤公正,呼唤以大众政治取代纯粹的精英游戏。

在这样一场风潮中,布莱恩称为美国“平民运动”最著名的旗手,在1896年。他所到之处都掀起了“布莱恩旋风”,受到平民阶层的狂热欢迎,但最终的选举结果却是大企业主支持的共和党人麦金莱获胜。

不过,麦金莱在第二任任期内遇刺身亡,副总统西奥多?罗斯福继位。这位总统身为共和党人,却和共和党传统势力格格不入,甚至直接把大棒对准了共和党最主要的幕后集团:托拉斯企业。

西奥多?罗斯福在共和党内掀起了改革的旋风,采取的主张甚至很大程度上超越了布莱恩所主张的。他提倡公平交易,加强对农产品加工的监督。严厉制裁托拉斯的不当竞争,在劳资冲突中强制资方接受劳工条件,与他的前任麦金莱镇压劳工的举动形成鲜明对

甚至公然推动了对洛克菲勒家族控制的标准石油公司的分拆。

西奥多因此获得了美国人的敬重和爱戴,也在共和党内积累了无与伦比的人气。…,

但更让布莱恩钦佩的,在于这个人同时又是一个现实主义者。当他意识到某些问题可能会带来棘手的麻烦时,西奥多?罗斯福会采取巧妙的策略。他似乎天生懂得如何达到自己的目标。

西奥多?罗斯福的出现,让布莱恩的支持者们逐步转变了态度:虽然平民运动在政治上失败了。但却在经济上胜利了:他们已经达到了自己所要求的。

但布莱恩别无选择:他依然要坚持这样做。

道理很简单:这位顽强的平民律师坚信。正是自己坚持的平民运动推动了精英们主动的改革,而他所施加的压力,就是推动他们继续改革的动力。

“公民们。”詹宁斯?布莱恩深深吸了一口气,环视场下的支持者。他很清楚自己的工作人员为了烘托气氛所做的安排,却并不打算指责他们。也许他的信念从未动摇,但他已经更加清楚什么是政治,“我非常感谢你们,也很钦佩你们。因为你们才是真正正直而敏锐的美国人!”

狂热的欢呼。

“我来到这里,只是为了告诉你们。也是为了告诉他们:正义,依然属于美国人民!”

“……平民运动是这样一场运动:他相信人生而平等,造物主赋予我们公平地享有一切的权利。每一位公民,无论贫贱还是富有,都应该公平地享有这一切。”

“直选必须得到普及,参议员应该由公民直接选举,而不是通过州议会……”

“私人大亨们的垄断必须被打破,国家应该得以组建国家所有的企业,如同大洋对面的国家一样,在重要的领域作为样板:为工人提供更好的福利,更好的安全保障,更短的劳动时间,更加清洁的工作环境……”

“我们需要国家对农业提供更加全面的保护:由联邦政府高价购买农民的粮食,保障农民的利益,再由联邦政府平价出售这些粮食……工业大亨们压低粮价,提高工业品价格,这样的做法是罪恶的……”

“金融体系需要重建,压榨农民的信贷业务需要取缔……交易所要严厉整顿,操纵农产品期货价格的行为必须受到严惩……中国人给出了很好的榜样,我们需要严格监管交易行为。人民不容愚弄……金融大亨的劣迹呼唤针对性的立法,人民需要公正的回应……”

四下里已经是欢呼四起。

“詹宁斯,带领我们狠狠地踢那些共和党扬基佬的屁股吧!”

“布莱恩先生,以上帝的名义,美国需要你!我们需要你!”

“我们要詹宁斯!”

狂热的欢呼此起彼伏,整个大礼堂如同狂暴的海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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纽约中央公园。

这片位于曼哈顿市中心的大型公共绿地,是著名新闻记者威廉?布莱恩特在《纽约邮报》上发起公园建设运动的产物。1873年建成。为了避免公共绿地被周围的地产大亨们侵占,设计师奥斯特德坚持特设了一个“禁止侵占的条例”。自此,这座公园被视为美国公平和正义的象征。

上万名拥护者聚拢在一起,高举着支持性的标语和旗帜。尽管站在讲台上侃侃而谈的是一位“美国目前出镜(--屋最快更新)率最高的胖子”,但人们的目光却经常溜到旁边的那个身影上。

“公民们,作为一名曾经的联邦法官,经常有人会向我质询:国家干预是否违背了宪法的原则?作为美国立国根基的自由到哪里去了?天赋美利坚的民主自由,是否将被**所取代?到底是谁赋予了政府干预私人自由的权力?”…,

“我需要和诸位分享的正是以下观点:合众国的宪法约定。政府的正当权利由被统治者同意而授予。那么它行使对经济和社会生活的干预,首先由你们—

伟大的美国公民来授予合法性,并且完全地,不可更改地服务于公平和正义,用来帮助你们行使你们的合法权利。美国的自由,并未赋予某些经济上或者政治上居于优势的人或组织以破坏他人合法权利的自由,如果有人这样做了,政府就要行使公民赋予的权利,恢复公正。我们坚信。对于国家的长远发展来说,公正和自由一样重要。”

“在过去的八年中,我和我的同僚们,尤其是我可尊敬的朋友特迪,一同为了实现公平和正义,为了合众国的立国精神能够得到真正的落实,为了个人自由不成为某些不道德和不规矩的特权者肆意行动的借口。我们付出了真诚的努力……我相信我们在从事一项对社会而言正确的事业。并恳请你们,美国公民,赋予我在未来的四年中服务于你们的权利……”

“……我已经注意到。我们的关税政策在某种程度上正在加剧公民生活的困难,高关税在保护工商界利益的同时也带来了高生活成本。社会的发展不能以牺牲更多人的利益来满足少数人,我将在任内推动这一问题的改革,我将交上令你们满意的答卷……”

“……我们并不认为集中就是罪恶,我们并不反对通过公平的市场竞争发展壮大。我们尊重平等权利,但认为这必须是基于公平竞争而产生的结果。我们将采取遏制非法牟利的手段来保障这种竞争的公平。我们给每一个美国公民提供公平竞争的机会,让你们可以发挥自己的智慧与才能……我们将严厉制裁托拉斯的违法行为。我们会建立公平合理的经济秩序,我们会让美国公民享受到经济繁荣的福祉,让你们每一个人都可以享受自由富足的生活……”

西奥多?罗斯福在讲台旁边看着塔夫脱侃侃而谈,脸上挂着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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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尔街。摩根大楼。

小杰克?摩根放下报纸,叹了口气:“这位微笑比尔看起来并不是一个甘于寂寞的人……俄亥俄州的前五位总统都算是温和的绅士,这一位会例外吗?”

“他已经算好的,约翰。”周童旭满意地吐出一个烟圈,“关键是民主党的那一位……如果他说的是俄语,我一定会认为是个赤俄分子。”

“布莱恩别无选择。”摩根银行高级合伙人亨利.戴维森摩根有些无聊地把玩着一个路易十四宫廷的金制高脚杯,“这场竞争的本质,不过是谁更能继承特迪的政策,因为美国人实在是爱死了我们的陛下。可偏偏特迪本人挑选了塔夫脱……布莱恩如何证明他本人比特迪自己挑选的继承人更能继承特迪的事业?他别无选择。”

“他的票仓在西部和南部的农业州,他必须讨那些红脖子和穷汉的欢心。对那些人来说。激进的政策更吸引人,更能让他们狂热。”戴维森哼了一声,“不过选举说到底还是金钱的游戏。他可以赢得很多欢呼,但就和1896年那一次一样,重要的是幕后老板选谁……”

“所以我们选择塔夫脱?”周童旭看着他,哈哈大笑,“让一个三百多磅的嗜睡者领导合众国?”

“对。该死的,我也不希望美国总统所到之处找不到能容纳他的浴缸……但我们别无选择。”戴维森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希望他不会是第二个特迪:当我们放松警惕的时候,给我们来个措手不及。”…,

“他不会是第二个罗斯福陛下。”周童旭顿了顿,“也许你们都小看了这个人。”

“什么意思?”

“他有完美无缺的履历,有雄心勃勃的妻子,现在又可以顺理成章地接受罗斯福留下的势力,掌握住一个强大的国家。”周童旭说道。“你认为,他会心甘情愿地做罗斯福的副王?”

“这个舞台上,没有人走到那一步还会心甘情愿地做配角……即使他本人曾经真诚地这样以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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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o九年三月四日。

白宫门前,华盛顿纪念碑广场。

天空中依然飘着雪花,数万人聚集在广场之上,迎接他们的新总统。

第二十七任美国总统,威廉?霍华德?塔夫脱站在讲台上,面对扩音器,表情严肃而沉稳:“同胞们:任何一个和我宣读过同样誓言的人都会觉得身负重任。要是没有这种感觉。就是没有理解即将担任的公职的权力和责任,或者缺乏誓言中所强调的责任感…”

“……我曾荣幸地作为杰出的前任总统的顾问,为他所开创的改革助一臂之力。为了忠于自己,忠于自己的诺言,忠于我竞选时提出的施政纲领,本届政府最重要的特征,就是维护并深化这项改革。改革旨在遏止投资铁路和工业以发展州际贸易的大型资本联合体的违法行为和滥用权力。”

“前任总统采取的措施和根据他的建议通过的立法已大有成效。全面纠正了那些引起民众恐慌的错误政策。并使企业界加强了对现行法律的重视。然而,要使改革得以持续,并同时确保不让那些使用正当和进步的经营方法的商人担惊受怕。有必要采取进一步的立法和行政行为。”

“在铁路方面,前任总统曾极力主张解除反垄断法对铁路的某些限制,我也极力主张这样做。另一方面,本届政府保证制定法规,进行适当的联邦监督和限制,以防止经营州际贸易的铁路公司滥发债券和股票……我们必须改组司法部、商务劳工部属下的企业管理局和州际商务委员会。以加强这些机构的有效合作,确保有关州际铁路和企业联合的法律能更迅速有效地执行。我希望能在明年十二月召开的国会第一次例会上。就反托拉斯和州际贸易法以及各有关行政部门在执行中所需进行的改革等事宜,提出明确的建议……”

特意赶到华盛顿参加新总统就职仪式的威廉拉?里默嘴角微翘:“罗斯福陛下的副王……果然是名不虚传。你说那位陛下会不会在非洲热带雨林里遥控白宫……这一切就发生在国父的纪念碑面前,真是绝妙的讽刺。”

小约翰?d?洛克菲勒看着这位安德鲁?梅隆能干的侄子:“威廉,政治的精髓在于妥协……我们从来不认为任何一位总统是我们的敌人。他们只是合作者:现实的或者潜在的。”

威廉拉?里默和他对视了一眼,心照不宣地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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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泽西。霍伯肯港。

西奥多?罗斯福身穿骑兵上校的军装,站在码头之上,身边站着身强力壮的次子克米特。

他已经接受了史密森尼学会和国家地理杂志的委托,前往非洲丛林收集动植物标本,完成一次伟大的探险。

这位前总统兼骑兵上校一个个地与从全国各地赶来送行的“勇猛骑兵团”老部下握手,这些曾经在上校麾下驰骋古巴的老兵们都是热泪盈眶。…,

“特迪……”国会外交委员会委员,资深共和党参议员亨利?卡伯特?洛奇神色复杂地看着自己的哈佛学弟,“真难以置信……那些伟大而令人愉快的日子已经完了,我们再也不会有任何这样的事情了。特迪,无论如何要多多保重,你是最棒的总统。”

西奥多?罗斯福看着自己这位哈佛学长带着哭腔,想起了之前白宫告别家宴上这位铁汉痛哭失声的样子,心中一阵黯然。

“时间不多了,亲爱的……”西奥多?罗斯福的妻子埃斯蒂为他整理了一下衣领,在他的脸颊上轻轻一吻,把头靠在丈夫胸口,“多保重。我永远爱你。”

西奥多?罗斯福抚摸了一下妻子的头,与众人挥手告别。

“等我回来。”西奥多?罗斯福环视众人,声音依然洪亮而自信,“我们再一起干些更刺激的事情……像真正的美国男人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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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了。”

白宫的庆祝酒会。

小约翰?d?洛克菲勒和威廉拉?里默碰了一下酒杯,一饮而尽。

“为陛下的健康!”

“为非洲的热带雨林!”

两人微微一笑。

“好啦,现在我们该去拜见那位副王。”小洛克菲勒对着大厅中如同众星捧月一般的巨型胖子,“趁着他还没睡着。”

小洛克菲勒的目光和远处另一个男人沉稳而强悍的目光一对。

小摩根举了举酒杯。

小洛克菲勒洒然一笑。~-~

第一百一十二章 鲜花着锦

1908年,是中国年,是奥运年,也是和平年。

在这一年,年轻的东方皇帝得到了昊天恩赐的厚礼:一对双胞胎儿子。世界上人口最多的国家和民族从这一刻开始,对国家秩序的传承不再有什么疑问;

在这一年,新近成为西方社会热门话题的中国,举办了一场人类历史上规模最大,水平最高,最为成功,也最令人难忘的奥运会,向世界全方位展示了自己的风采;

在这一年,曾经笼罩世界的战争阴云,在东方国家持续不懈的努力斡旋之下,逐渐开始转向平和。奥运会之后,各国舆论似乎达成了默契,大张旗鼓地发起了“和平”宣传。面对各国内部掀起的和平风潮,即使自信如德皇,也不得不作出相应的礀态。

经过反复的讨论,或者说争论,中英德法美奥意俄土八国在北京草签了《北京议定书》,约定在各国已经正式发布的扩军计划的基础上,不再追加进一步扩充军备的计划,而已经颁布的计划则由各国“斟酌执行”,有效期四年。

条约出台,笼罩在欧洲上空的战争阴云逐渐消散,剑拔弩张的西欧开始恢复平静;

在这一年,以中国,俄国,美国和德国为四大火车头,全世界的经济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高歌猛进,各主要股票市场联袂上涨,前所未有的繁荣降临在整个世界;

在这一年,日本新国会投票透过了新的《日本国宪法》,明确确立了“和平,宪政,民主,法治”四大永久原则,日本正式确立了现代君主立宪体制;

在这一年的十二月,瑞典皇家科学院宣布,将1908年度的诺贝尔和平奖授予中华帝国皇帝郑宇。以表彰其“缓和国际局势,调停国际争端,呼吁和平与发展”,“为人类和平事业作出了杰出贡献”。

在这一年。中国工业产值的名义增速高达29.4%,扣除工业品价格指数,实际增速也达到了破纪录的21.5%,人均劳动年报酬从1906年的20.04华元猛增到28.78华元,国内总产值已相当于美国同期的50.55%。

在这一年,美国名义gdp经过连续五年的高速增长之后,年名义增速高达13.33%。而实际增速也达到6.55%,国内生产总值高达创纪录的356.8亿美元,比1904年增加了38.3%;

在这一年,欧洲主要工业国的gdp名义增速平均高达6.15%,也达到了近二十年来的高点。

正如1909年元旦,《纽约时报》所宣布的:“……某种永久性的,不可被取代的,而且将持续下去的繁荣。似乎已经降临在我们这个时代……曾经被认为难以战胜的经济危机成为了历史的陈迹……和平与繁荣,将是二十世纪的主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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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兴四年,西元一九o九年五月一日。

北京。中华宫。

刚满一周岁的郑继忠和郑继勇穿着淡黄色的婴儿服,看着眼前表情各异的人们,黑豆一样的眼珠滴溜溜乱转,时不时发出咯咯咯的笑声。

邱海阳和周小雨刚刚一岁八个月的儿子小虎看着两个胖乎乎的小孩子,傻乎乎地笑着。吉鸿兴左看右看,忍不住问道:“左边这个……是老大?”

郑宇一笑,喊了一声:“继忠,起立!”

右边正傻笑着来回打量众人的小孩子连滚带爬地站起来,看着父亲。

“齐步走!”

郑继忠的罗卜腿来回倒腾,像模像样地往前走。

“厉害!”邱海阳一竖大拇指。“还是陛下的虎子!我这傻小子快一岁半了才会走,真是没得比。”…,

郑宇一笑,又喊了起来:“郑继忠,向右转!”

郑继忠左看看,右看看,顺着左边就走下去了。

旁边的人早笑成了一团。

“臭小子……“郑宇笑骂了一句。“算了,等回头再训练训练……”

刘紫夜白了他一眼,抱起儿子示威式地亲了亲,逗得郑继忠叽叽咕咕笑个不停。

郑继勇在旁边看了,张开胳膊往前走,嘴里嘟囔着:“抱,抱……”

郑宇嘿嘿一笑:“继勇,停!”

郑继勇转过头看着父亲,一脸的迷糊,傻笑两声,奔着郑宇就来了。

“郑继勇,停!”

“郑继勇,stop!”

郑继勇看着父亲,一个劲地笑,最后干脆连跑几步一把扑到郑宇怀里。

郑宇苦笑一声:“这孩子,比他大哥还迷糊……”

周小雨捂嘴直乐:“哪有您这么教孩子的,整个训练士兵呢……这才一岁,哪有这么来的

。”

“我可从来不打不骂。”郑宇笑了笑,“我对他们向来是利诱……不过这帮小子看来有点吃定我了,最近不玩活计……说不得改天得让他们长长见识。”

郑继勇抱起父亲脚上的休闲鞋就想咬,郑宇赶紧把他抱起来,捏了捏脸:“这个可不能吃……吃了会挂掉。”

郑继勇似懂非懂,只是一个劲地笑。

“陛下,仪式已经准备好了。”宫内厅的女官走过来一鞠躬,“请移驾。”

“各位,走吧。”郑宇对着众人点了点头,“看看这俩小子未来想干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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抓周仪式其实很简单,和民间差不多,无非是在小孩子面前一溜摆了一堆东西,让小孩子去抓。

郑继忠乌溜溜的眼睛看着面前一溜摆开的物事,总左看到右,从右看到左,呵呵傻笑,最后抓起了那把木头玩具手枪在手里把玩,双手抓着乱舞。

众人面面相觑,郑宇点了点头:“这小子看来是想从军哪……”

刘紫夜心中有些遗憾,但也知道这俩孩子其实肯定都会至少读几年军校,所以也没太在意。只是微笑着抱起郑继忠,把手上的木头手枪哄下来。

轮到郑继勇上场,这小子却是捡起一个又放下,来回几次。最后抱起一个算盘不撒手。

“这小子!肯定是个守财奴!”郑宇哈哈一笑,“行!不过看这小子这么迷糊,就不知道能不能守住了……”

“守财奴总比败家子强。”邱海阳凑趣地说道,“我这傻小子,抓周居然抓的是水果,就是个吃货啊……”

小虎也不知道听懂没有,傻笑一会。眼珠一转就奔了郑继勇。

郑继勇正在那把玩算盘,小虎走上去,冷不丁就去抢算盘。

邱海阳一看不对就要去拦,却被郑宇拉住摆了摆手。邱海阳脸都青了,看着自己的儿子恨不得踹两脚。周小雨刚要呵斥儿子,也被郑宇拦住。

小虎用力一拽,毕竟大了八个月,身体发育得也好。眼看着就被抢了过去。

郑继勇一愣,却是扑上去一把把小虎推倒在垫子上,把算盘夺回来抱在怀里。

小虎哇地就哭了起来。结果郑继勇也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哭。

邱海阳越看儿子越来气,郑宇却是笑了笑:“小孩子好动是好事,别管教过度……好啦,我看小虎这孩子挺好,你们做父母得别和养鹌鹑一样管教小孩子。”

邱海阳苦笑一声,周小雨抱过去哄了一会儿,小虎又破涕为笑。没多久,几个小孩就在一起你看我我看你,傻笑个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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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

西苑的皇子周岁酒会曲终人散,两个笀星早睡着了。劳累不堪的刘紫夜也早早休息,郑宇却在外间书房正襟危坐。

“……美国纽约银行清算所会员之间的同业拆借利率已经上升到8.3%,美国最新一期的金边债券(公债)中标结果是7.9%!美国股市虽然还处于强势,但实际上过去三个月已经出现剧烈的换手,最近这两周已经有走弱的苗头……”

“根据天演小组的分析,美国这一次投机泡沫的破裂应该就在最近三个月内发生。这一次的泡沫持续的时间长。实体经济的过热程度也很高,尤其是股市规模已经很大,太多信贷资金卷入,尤其是普遍性的杠杆融资……他们认为,一旦股市崩盘,可能会爆发连锁反应,最后可能引发美国金融机构的连续破产,并危及实体经济。”

郑宇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盯着柯山:“我国的经济会受到多大影响?”

“我国去年的出口高达26.6亿华元,其中对美出口达到6.3亿华元,看起来比重并不大,但他们认为美国的股市和债市里有太多资金来自伦敦,一旦出现破裂,会引发欧洲的金融混乱,并直接导致伦敦和巴黎市场的崩盘,这样也同样会影响我们对欧洲的出口。再接下来,工业国的经济停转会降低大宗商品的需求,各殖民地出口下降,进口也自然会受到影响。”

“这样一个连锁反应,最后会通过出口传导到帝国。”柯山深吸一口气,一字一板地说道,“出口部门关联到太多产业链条,而这些链条上的工人构成我们的国内需求很大一块。更不要说对信心的影响……”

郑宇沉默片刻,又开口问道:“国内呢?央行已经连续四次加息,股市居然还在涨,看来那些欧美资金是昏了头……我们该减持的资金撤得怎么样了?”

“市场资金已经按计划撤出来了。”柯山说道,“不过大股东直接减持目标太大,我们这些年都是一步步分批做的,现在只能是其他户头的市场资金出来。”

郑宇知道对方说的是实情。

他一手建起来的股市,其实是一个空前绝后的特异品种。

一方面是对上市公司信息披露和投资者资质严格监管,尤其严禁普通居民直接进入市场,将国内的参与者严格控制在专业投资机构和富裕人群,另一方面却对外籍投资者按国民待遇同等放开。

通过上市,很多重点扶持的优秀企业筹集了资金,而皇产一些属于皇室股份退出之列的企业则通过市场教育逐渐改变了股权结构,由原本的皇室绝对控股逐渐变成了多元结构,皇室股份逐渐退出。

这样一个市场的玩家主要是有相当经济能力,也具备一定认知力的中上阶层。再就是负责管理大众资金的专业投资人。这些人之间的比拼,比之散户主导的市场波动相对较小。

但郑宇知道,这种“波动相对较小”其实也不绝对。当机构投资人普遍开始腐化,开始执行“从众原则”。出现羊群效应之时,这种机构主导的市场反而可能比散户市场波动更加剧烈。

这几年国家经济,尤其是工业本来就上得快,而率先上市的企业又都是精心挑选的优质企业,很快就形成了赚钱效应,吸引了越来越多的社会资金进入市场。股市的上涨带来了财富效应,持有股票或基金的国民纸面财富持续上涨。就有更多的消费和投资信心,也对经济增长起到了正面作用。…,

股市的上涨还推动了北京,上海和广州一些核心区房价的上升,从而又在房产方面开始形成财富效应。

这些彼此互相影响的效应,一方面加速了国家经济成长,一方面也开始形成与美国类似的投机泡沫,而大批欧美资金涌入中国股市或投资中国核心城市的地产,也进一步助长了这种泡沫的形成。

财富效应。加上普通劳动者获得了社会保障,消费意愿增强,以及几年来工资水平的持续上升。导致居民开始消耗更多粮食,并开始改变饮食结构,食用更多肉蛋禽,而家禽家畜是需要粮食来喂养的,最终的结果就是农产品价格指数年内上升了4.65%。工资的上升和工业发展的迅速也同样推升了工业品价格指数,年内增幅高达6.5%。

工农业通胀数据虽然低于1905年的战时数据,但对比和平时期已经是前所未有的高水准。要知道,在这个金本位的时代,美国最近三十年的年均通胀才仅仅是0.07%。

对中国这样一个人均收入水准依然过低的国家,高通胀无疑是一场噩梦。而持续过快增长的工业。也正在酝酿着越来越多的危机。为了抑制通胀,给经济降温,中国央行已经将贷款基准利率从3.5%在一年内一口气推高到了5.5%,政府也开始有条件地取消了部分结构性财政贴息,以降低财政开支。

郑宇心里很清楚,这一次的全球投机泡沫。比历史上1907年的那一次持续时间要长得多,根基要深得多,但程度也要重得多,破裂之后的影响也注定更为深远。

之所以推迟到现在才开始走向破裂,一方面是中国在战争前后把很多原本历史上从英国流向美国的投资吸收到了中国,同时又从美国吸纳了大批资金,降低了前几年美国投机泡沫的膨胀速度,另一方面是俄国人的战争和随后的赔款与重建吸纳了太多的法国资本,让这个第二大资本输出国也没有太多余力向美国注资。再加上中国方面在欧美市场利用国债和股市的几次剪羊毛吸走了海量资金,这个投机泡沫虽然一直在酝酿,但却始终没有成形。

到了战后,中俄两国的重建先后启动,而中国推出的规模庞大的“五年发展规划”逐步推进,对美德等国的进口需求大增,再加上各国的扩军计划,终于把投机泡沫刺激了起来。

到了1908年,虽然中国几次和平“斡旋”和和平呼吁让欧洲的局势有所降温,但全球经济的火爆已经无法遏制。

这个超级泡泡,终于走到了破裂的边缘。

“天演判定,国内市场由于没有保证金机制,还是全额交割,股市杠杆率很低,且不允许股票质押,信贷资金卷入股市炒作的情况只是一些个例,市场出现大幅度的调整不会对信贷造成影响。但如果实体经济受到冲击且持续时间较长,可能引发银行持续收缩信贷,对这几年的一些相关房产贷款造成影响,尤其是以厂房土地抵押用于扩产,且重点针对出口的企业贷款冲击更大。”

“投资基金的仓位呢?”

“他们还是始终保持谨慎的。”柯山说道,“毕竟是在欧美市场经历过投机泡沫破裂,而且那些人和几大研究所也都有联系,再加上央行几次加息本身就是警告,目前主要的一百家投资管理公司舱位已经下降到一半,最机敏的十几家已经空仓了,资金很多转入国债。目前市场的买家其实主要是这几年赚钱赚到甜头的富裕个人和外资。”

“山雨欲来风满楼啊……”郑宇沉默良久,目光转向窗外的夜空,“该来的终归还是要来。既然如此……通知外面,也该要动手了……”

“我们国内还有不少老皇产出来的投资公司仓位不轻……”

“卓峰,我当年说过,国内市场他们要独立决策,别指望一哄而上,一哄而下,也别老惦记着打听中枢下一步的动作,这句话,现在还算数,以后也一样。”郑宇盯着柯山,“证券交易法不是摆设……我们赚了钱也是要用在国家身上,但别人,难说得很……市场说到底还是由规律决定的,就算是我们,也只能顺从规律而行。千万不要以为我们全知全能……决策正确还是错误,这些他们要对投资人承担责任。不要老琢磨从宫内,从政府身上套话。”

柯山深深一鞠躬:“是,陛下。”

“通知其他几个所,把最新的国际国内政治经济走势都仔细推演一下,一个月内舀出报告。这一次关系帝国百年大计,万万不能出什么岔子。另外……通知许帅,我在上海等他。”(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一百一十三章 风暴来袭

一九一o年,华兴五年。

二月的北京,西北风穿街而过,法国梧桐树光秃秃的枝子微微摇摆,发出低低的呜咽。行人都是面色凝重,步履匆匆。

1909年上半年的繁华似锦似乎还历历在目,到了下半年却已经露出了不祥之兆。到了1910年之后,情况不但没有好转,反而变本加厉。

家庭主妇们忙着家务,收音机里传来播音员有些苦涩的声音:“……截至中午收盘,北京综合指数下跌了二点六个点,跌幅百分之一点四……请问刘博士,您对最近的股票市场怎么看?”

“……我个人对目前的行情保持谨慎乐观。目前的不利因素主要来自外围,现在的问题集中在美国的银行破产潮,以及铁路公司破产引发的信任危机……目前看来,英国方面已经给与了比较充分的反应,毕竟他们有太多资金沉淀在美国的金融和铁路上面。其实经济本身的问题没那么严重,各国经济发展的需求还是实实在在的,最大的问题在金融体系……我觉得目前我们的金融体系总体还是健康的,毕竟国内银行都已经发布声明,没有投机美国的这些高收益债券,信托公司和小型银行……”

很多近些年新成立的民营银行门前,提款的市民排了长队,每个人都焦急地看着前面的营业窗口。如果不是警政部门乃至宪兵紧急出动维持秩序,甚至可能要发生暴力冲突。

北京市参政院的大厅里。各党议员吵作一团,纷纷指责政府施政不利。已经有议员准备提出提案,弹劾政府在前一年的奥运会准备工作中好大喜功,举债过度。导致政府负担沉重,而现在欧美游客骤减,国家经济降温,很多场馆的运营开始变成负担……

位于新城区的证券交易所,及其周边已经被称为“金融区”的街区,行人的脸色已经说明了一切。往日里人人兴高采烈自信满满的局面荡然无存,一些刚刚被解雇的金融业雇员在旁边的酒馆喝得烂醉如泥,身边满是横七竖八的酒瓶。

交易所里。计价员一如既往地敏捷而高效,但场下早没了往日热闹非凡的景象,也没有了众口一词的“升,升。升”的喊声。红马甲们一边作出买卖手势一边低声咒骂。

刚刚建起的昊天教明堂中,一脸无助的教众虔诚地听取主教的布道,诵读经文,渀佛这样就可以远离俗世的那些烦恼和忧愁。

工厂里,被减产乃至裁员的谣言弄到心神不宁的工人们一边工作。一边心事重重。工会领导人都已经被社会党方面召集起来紧急磋商,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统一行动!

同样的情形发生在上海,武汉,大连。沈阳,广州。天津……原本欣欣向荣的火热场面,在短短几个月之后就骤然降温。

这一股从欧美吹来的经济寒流。终于让连续多年高速增长,正在把“五年发展纲要”推向的东方减慢了前进的脚步。

早已习惯于大步向前,快速扩张的企业家们,对生活日益改善感到满意,刚开始尝试贷款买房的新兴中产们,住上了公租房,获得了基本保障,工资逐步提升,盘算着多攒点钱置办家具的底层劳工们,对这样突然的变化全然没有准备。

又要……苦熬了吗?上一次的危机,尽管没有这一次的严重,却最终以备战的方式加以缓解,最终用战争解决了问题。…,

那这一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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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时空于1907年开始破灭的投机泡沫,在这个时空,由于中国经济崛起和战后重建,推迟到1909年初,终于出现了破灭。

在另一时空,这一次的投机泡沫破裂直接原因是股市投机潮在高额信贷成本的压迫下破灭,而核心动力则是美德两国投机泡沫引发大批英法资本进入,两国生产能力急剧扩张,拉动全球原材料暴涨,通胀高企,从而抬高了信贷成本,最终泡沫破裂。

在这一时空,由于亚洲战争之后远东局势急剧失衡,中德走向合作,法国资本大量转向俄国用于重建,而英国资本则在战前大量流向中国,以及中国工业力和资源产出的扩展,甚至还有华资在欧美市场一连串金融操作吸收了大批资金,变相给美国的投机潮降了温,一连串复杂的因素让投机泡沫的破裂推迟了一年多才引爆。

不过,这一迟来的泡沫破裂,杀伤力却更加惊人。

仅仅半年的时间内,美国破产的信贷机构超过500个,8.56亿美元的存款荡然无存,大多数银行则停止支付现金。60多家铁路公司倒闭,他们发行在外的股票和债券高达17.65亿美元,铁路长度3.85万公里。还有4.15万家工商企业登记破产,共负债15.8亿美元。在美国,这次危机引起的生产下降比以往任何一次都严重。以月度数字计算,钢产量下降近69%,生铁53%,机车82%,货车车厢84%,新建铁路量63%,新建筑合同减少47%,钢托拉斯所属企业七成停工,失业率从3%骤增到9.6%。

与美国经济联系密切的英国首当其冲,危机深度仅次于美国。1909年上半年,黑色金属消费量减少37%,生铁产量下降24%,钢产量下降35%,新建船舶吨位减少62%,棉花消费量下降24%。

相对而言,德国受创较浅,但黑色金属消费量也下降了28%以上,钢产量下降19.1%,已竣工商船吨位骤然减少三分之一。建设业损失最惨重,业务量缩减49%。与此相应,水泥等建材工业产量下降超过一半。轻工业损失也不小。棉纱和棉布的出口减少24%,棉布价格下跌23%。不过,由于德国工业的垄断程度较高。以钢铁业为例,产品价格反而大大提高。借助与中国广泛的经济合作,德国经济正在努力爬出泥沼。

法国的受创程度稍浅。借助于法国资本在俄国的优势,俄国战后重建的庞大需求维持了法国工业品的市场,法国工业生产没有出现明显的下降,但一些轻工业出口也连带受到打击。

东方的中国,这个与世界经济越来越紧密地联系在一起,并日益成为世界经济举足轻重的领袖力量之一的东方经济体也不可避免地遭到了危机的沉重打击。

从1909年6月到1909年12月。短短半年时间,中国的出口下滑了四成以上,而正处于火热势头的中国股市,由于欧美资金纷纷抛售也出现了雪崩式的下跌。各路资金联袂出逃。很多银行纷纷收紧银根,民间开始出现挤兑。

复兴党,再一次被推上了风口浪尖。

在1908年的国会改选中,借助皇帝在1907年甘肃党争事件中的力挺,以及复兴党嗣后一系列挽救措施。复兴党总算挽救了摇摇欲坠的政治地位。随着国家经济快速发展,1908年奥运会的成功举行,复兴党逐渐挽回了原本有些落后的民调。

根据帝国四大调查公司的抽样调查,超过七成的受访选民普遍认为“日子越过越好。复兴党干了这么久也一直不错,还是不要冒险的好”。“这政府我看来不错”。在安定发展与潜在的动荡之间,大部分选民还是选择了前者。…,

甚至原本被视为社会党根基的工会组织。最终也还是选择支持复兴党。原因也并不复杂,工会领袖也好,普通成员也好,根子上还是现实的。复兴党执政多年根基深厚,虽说陛下说过党争不是你死我活,但这自古以来也没见过一方说交权就痛痛快快交权的。一旦站错了对,将来复兴党上台给自己小鞋穿可不是开玩笑的。眼看着皇帝还是表现了对复兴党的支持,再加上近年来的日子着实舒心,也实在没有太多动力冒险。

在这一次改选中,参议院的六十个席位,复兴党获得了三十席,社会党获得了十二席,自由党和公民党选情也有所提升,总共获得了五席,宪政党五席,统一党四席,农民党四席,连遭打击的炎黄党空手而回。在众议院,改选的二百个席位中,复兴党获得了九十四个,而社会党获得了三十六席,自由党和公民党十二席,宪政党和统一党一共只获得了二十六席,炎黄党获得了六席,农民党十五席,独立参选人十一席。

不过,令复兴党头疼的是,选举后不久华夏农民党就宣布支持社会党的农村政策,并宣布与社会党全面合作,组建“公平同盟”,社会党声威大震。

原本的国会里已经有不少复兴党员改换了门庭,选举之后,复兴党的优势被进一步压缩。

眼看社会党已经成为最主要的反对党,习惯于“代表全体国民”的复兴党还是决定按照郑鹰时代的惯例组建联合内阁,以弥合党争。

对于复兴党的联合组阁要求,社会党内部爆发了前所未有的争论。以激进派中执委,六年前宣布脱离华夏民主党的胡汉民为首,强烈反对加入复兴党内阁,认为“中国目前最需要的就是在野党而非执政党的附庸”。而秘书长兼代主席的周明根和大部分中执委则认为“加入内阁更有利于实践我们的主张”,而且“复兴党在劳工方面的政策和我们现阶段的要求差距并不大”。因宣传工作得力晋升中执委的汪铭汉等中间派则努力调和,最终胡汉民等人被劝服,中执委投票决定加入联合内阁,但提出更多内阁席位。

经过一番讨价还价,复兴党不得不作出让步。除了劳资部长周明根外,农业部长李清文主动去职,转而受聘出任中华农业大学校长,把部长职位让与了华夏民主党的农民问题专家林子航。

林子航本人属于华夏民主党温和派,主张实际上与复兴党提出的农民政策大同小异。只是更偏向于对农村水利和交通设施的投入,以及信贷优惠这些方面上。

比较出人意料的,社会党中执委之一,前禁卫军少将肖剑正式接手警政部。不过。想一想这人原本曾任御前侍卫,是郑鹰一手提拔的亲信,大家也基本理解了其中的意思。

除此以外,根据国会批准的政府年度编制,内阁将原本隶属于农业部的水利局独立成部,统筹协调全国水利建设,社会党中执委赵铁群出任水利部长,提拔了一批水利专家。开始筹划更大规模的国家水利建设。

经过一番变动之后,复兴党总算是把社会党这个复兴党分裂出去的最危险的竞争对手拉到了联合内阁之内,算是形式上维持了“举国一致”的总体面貌,正准备借着奥运会之后的东风大展拳脚。没想到却迎面挨了一闷棍。…,

迟迟未到的全球经济危机,还是来了。

这次被拖延和压抑已久的危机,一上来就以排山倒海之势席卷了整个欧美经济体。

一开始,已经习惯于经济高速增长,而且也有过上一次危机经验的中国并没有太当回事。中国的建设正是如火如荼。出口订单早排到了下一年,各处都是欣欣向荣,反倒是很多企业摩拳擦掌准备和上一次一样,抓住欧美的破产潮再低价进一批机器。

但到了八月。欧美危机并未出现缓解,反倒从投机泡沫破裂演变成了实体经济的危机。并且首先反映在了中国的对外出口方面。欧美渠道商大幅削减订单,甚至不惜放弃订金乃至支付赔偿。取消了后续订单。尽管中国方面依靠在欧美直接掌控的一些零售网络,以及美国马歇尔百货等合作机构,还能保住一部分出口,但经济萧条已经不可避免地反映在了原材料价格上,印度,拉美,中东,南洋和北非等原材料产地出口额骤减,也开始削减对中国商品的进口。

经过“国家工业品牌提升”的一连串动作,文化渗透,和平外交,一步步扭转了国家形象,又借助东亚工业博览会全面展示了中国工业的成就,中国商品在欧美迅速打开了缺口。据此,中国工业界对出口寄予了很高的期望,也据此进行了大规模的扩产,在欧美建立分销渠道乃至终端网络,寻找代理伙伴……

这一列刚开始疾驰的机车,却突然遭遇了断崖式的坠落。

复兴党为主的内阁面对危局,迅速商讨对策。

央行行长,复兴党干将马新宇主张进一步宽松信贷,降低利率,降低存款准备金率,同时由国家以财政资金对国有银行注入资本,为经济体输血。

社会党方面,周明根首先提出质疑,认为原本的信贷已经比较宽松,进一步放宽信贷无异于认为制造通货膨胀,而且这种放水是否可以冲销出口下降带来的需求缺口还无法确定。

财政部长,复兴党干将李登云倒是支持马新宇的看法,认为目前的情况和1900年那一次有些相似,应对也可以借鉴那一次的对策。信贷宽松是一方面,还可以紧急提升政府财政支出,包括扩充福利保障开支,追加基础设施建设投资,放开部分城市地方债的额度限制等等。

交通部长詹天佑对此自然是双手赞成:他这边的铁路和公路建设计划,桥梁建设,原本就有五年,十年乃至十五年的长期规划,很多项目提前启动就是了。

唐绍仪本人面对这种情况,其实是偏向按照前次的处理来做。但他也不得不考虑社会党方面的意见:一方面是社会党在国会的席位,以及在各工会组织具备的影响力;另一方面他也很清楚:一旦通胀飞涨,刚刚有所提升的民生就可能恶化,社会就可能酝酿不稳。

这对于刚刚起飞的国家来说,无疑是非常不利的。

争论来争论去,最终只能作出妥协:

首先是救急,国家财政向各国家控股的上市公司紧急注资,由这些上市公司宣布增持股份,稳定证券市场信心。央行停止加息和收紧信贷,同时通过公开市场操作向各银行回购债券以释放货币。

然后是提前宣布下一年度的投资规划,并将部分投资项目提前,稳定市场对未来经济成长的信心;…,

接着又宣布了国家收购储备粮油的计划,稳定农产品价格和农民预期。

尽管动用国家预算外资金的项目还需要国会批准,但这些计划宣布出来就对市场产生了一些影响,勉强稳定住了濒临崩溃的情绪。

但随着欧美危机的深化,越来越多的不利消息见报,国家投入的资金消耗殆尽,而形势并没有得到根本扭转。

到了十二月,国内终于发生了近年来第一次大规模的信贷收缩,大批这两年扩张过快,债务杠杆过高的企业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困境:下一年的贷款来源断绝,无法借新还旧,而企业的订单也出了问题。

裁员潮,从一开始的零零星星,逐渐开始在一些地方,尤其是出口占比很高的沿海地区变成普遍现象。很多地方的失业经济申领处,登记的失业工人排成长队,一些家庭甚至搬出了公租房,住进了教会提供的免费地下室。

一股前所未有的经济寒流,让多年来一帆风顺的国家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到了这个时候,从内阁到国会,各财阀,乃至民间,每个人都不约而同地期盼着某个声音。(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一百一十四章 东亚大巡游

1908年奥运会圆满举行

大选也很顺利

复兴党组建了联合内阁

一系列国策也得到了明确

第二年五月给两个双胞胎小子抓了周

一直想要抽空休假的皇帝随即领着一票禁卫军和浩浩荡荡的宫内厅人马

南巡

去了

原本他还想着带上一家子同去

但一对小孩子才一岁

刘紫夜担心路途颠簸生人众多

万一路上受了风寒或是传染病就了不得了

只好和孩子一起留下

说实在的

除了国战的时候去了趟朝鲜

华兴三年借着

蜜月

去了贝加尔湖

郑宇这几年都没离开过北京

南方他几年没去

而且还出了好几次地方上折腾联省自治的幺蛾子

他也早就想着巡视一次

一方面实际感受一下南方的情况

另一方面也要在南方实际展示一下

亲民由于传统原因

也是因为镇起自南方

南方的民间风起要比北方开放

也更看重民权

法治这些东西

传统的威权主义对北方比较管用

但在南方

却更加需要亲民一些

开放一些

郑宇这一次出行也做足了功夫:出身南方的几位幕僚一起出动

一直在南方历练的耿轩负责打前站

路线也是提前订好的

一批南方籍的禁卫军战争英雄也要随行

再加上皇产的头头脑脑

连洽谈投资

商务合作

再加上文化宣传都有了

去的时候走京沪线

从北京到天津

然后济南

徐州

上海

边走边看边谈

所到之处无不是万人空巷

各界反响热烈

在上海

郑宇见到了一别两年的许凡

看着这人似乎苍老了些许

心中很是唏嘘

两人一起关起门密谈了几日之后

郑宇在舟山海军基地检阅了即将随许凡环球出访的

和平使命

舰队

这是一支由两艘新入役的长沙级战列舰和两艘猎豹级战列巡洋舰为主

配属了四艘改进型战刀级轻巡洋舰

一艘维修舰

四艘舰队油船组成的临时舰队

肩负着随同许凡出访欧美主要国家

扩大国家影响力和展示中国海军风采的任务

观看了舰队演练

参观了军舰

与舰队军官团共进晚餐之后

皇帝本人亲自主持了舰队启航仪式

汽笛鸣响

钢铁舰队鱼贯而出

驶向了太平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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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宇年轻

身体又好

这样一番折腾下来

居然也还没什么问题

但身边不少人到最后已经是身心疲惫

到了厦门

郑宇体贴民情

干脆在鼓浪屿就地休整

到了十月

欧美股市持续下挫

乃至开始蔓延到实体领域的消息传来

但郑宇出人意料地没有采取任何行动

眼看着国内股市暴跌

银行发生挤兑

工商业开始出现产能过剩

内阁也只是做些修修补补的功夫

迟迟拿不出有魄力的解决方案

终究还是有人提出了疑问

郑宇不为所动

只是表示

我已经委托内阁处理随后就是继续每天钓钓鱼

划划船

和本地和外地赶来拜见的各界人士开开茶话会之类

日子倒是悠闲

-----------

一直到了十月下旬

这位才动身上船前往台湾

然后是吕宋省的马尼拉

接着是勃泥国

所到之处人山人海

各种族裔和肤色的居民挥舞着国旗狂热地欢迎这位东方的最高统治者

亲眼目睹着皇帝的年轻英锐

随行禁卫军的赫赫军威

即使是当地土著乃至西班牙裔

也都不由得产生了一种身为强国国民的自豪感

在暹罗

郑宇接受了远远超越一切君主的待遇:皇帝的待遇

照片上

身高一米八一的中国皇帝一身戎装

精悍英武

与一米六的暹罗国王拉玛六世亲切握手

看着暹罗王脸上有些不自然的笑容

总让人觉得是皇帝在本国首都接见前来朝贡的外藩酋长

…,

驻暹罗湾的海军

乃至大半个第二舰队都来到暹罗湾参加皇帝的阅舰式

在各国武官和暹罗政府文武大员的簇拥下

巨舰如墙而进

以空包弹齐射礼炮

声振寰宇

空中

各型战机和飞艇穿梭而来

更有海军航空队的

海燕

部队表演了组队特级

机翼上的拉烟器在空中拉出各色彩燕

精湛的飞行技术引起阵阵惊叹

暹罗国王在几名王室成员的陪同下不尴不尬地站在旁边

简直如坐针毡

围观的暹罗民众足有几十万

其中一半是华裔或混血

皇帝在暹罗引发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旋风

暹罗头面人物纷纷前来拜谒

甚至很多人都公然表达了归附华夏

化藩为省的意向

对于这些真诚的询问或者试探

郑宇依然还是保持着官方口径:帝国尊重各国的独立地位

也尊重东亚各民族的意愿

我们对暹罗的督导主要是为了实现东亚文明的共同进步

并无吞并暹罗的意思……

在南洋各督导国

属国

新入领地

这位擅长演说

魅力超群的皇帝都发表了激动人心的演讲

从历史讲到现实

从中华与这些周边文明的关系一直说到近现代殖民者入侵

亚洲文明的沉沦

再说道华夏复兴

终于将文明复兴之火传播到整个东亚

我们实在是一个种族:东亚种族皇帝坦然而诚恳地说道我们都是黄皮肤

黑眼睛

都尊重自己的文化传统

尊重先祖

信守礼义廉耻

笃信通过自己的勤劳和智慧而获取幸福与安宁

我们从未期待自己通过掠夺他人的财富而不劳而获

也不会对他人的此类行为怯懦地低头……这就是华夏

我们曾经沉沦

有过黑暗

但从我们复兴的这一刻开始

任何外来殖民者

如果要再次获取他们的非分利益

都会受到华夏人



是整个东亚人(EASTEN-ASIAN)的打击

狂热的欢呼

……华夏是一个开放的民族

我们从不因为彼此间容貌的不同而将对方视为异类

在华夏人的历史上

雪肤金发者屡见不鲜

黄须白面者有之

紫髯碧眼者大有人在

我们的文明是基于文化认同

基于国家民族的认同

你认同自己是华夏人

认同我们的历史文化

对国家和民族抱有忠诚

并且证明了自己的忠勇仁义礼智信

就是一个合格的华夏人

不会受到差别待遇……

华夏人认为

作为东亚文明的核心与代表

我们对东亚的和平与发展负有责任

并且勇于承担起这样的责任

我们并不因此而自负

也不因此而自视为高人一等的老爷

我们尊重自己

也尊重其他值得尊重的人群

对华夏秉持善意

抱有真诚的人都是华夏的朋友

在东亚未来的岁月中

我们都将坚持这一点:东亚人的事务

东亚人解决;华夏人将承担自己的领导责任

为这片土地和海域带来持久的和平与繁荣

欢呼声惊天动地

这一演说被称为

郑宇主义或按照美国人的说法亚洲门罗主义

不过

欧美各界对此只是简单地进行了转载

做了些半酸不酸的评论

也就渺无声息了

这不仅仅是因为欧美列强已经被金融危机和经济危机折磨得焦头烂额

更是由于这其实不过是事后确认

早在四年前

中国已经用实际行动向全世界宣布:东亚将是中国的独占势力范围

为了维护这一点而不惜一战

多年来的东亚一体化进程

到了这个时候

早已渐渐走上了轨道

接着是以色列

这是一个比较特殊的国家

它并非东亚华夏文明圈的传统成员

甚至在某种意义上可以被认为是当代的殖民者

或者是移民者

他占据了传统上属于安南的一部分领土

虽然原住民愿意搬离的都获得了慷慨的补偿

但以色列人与安南人中激进分子的矛盾始终让帝国政府和以色列国政府都是头疼不已

而采取的解决方式也依然还是经济补偿

迁移居民

…,

经过二十多年的移民开发

以色列建国后这几年的加速安置

除了因商务等原因侨居境内的华侨

以色列国境内基本上已经没有了非犹太教住民

大部分留下来的原住民都皈依了犹太教

甚至与犹太人通婚

一个聚居的犹太民族已经在此地形成

而与其他东亚民族不同

他们对于汉字

汉学

华夏文明圈的历史等等并无传统认知

不过

在以色列国

基于与中国传统和现实的关系

也是基于经济政治军事方面的需要

中国的印记也已经无处不在

甚至还要超过中国沿海和沿江地区犹太人留下的印记

在以色列的学校

犹太语言学家们参照古希伯来语精心设计的以色列语和中文被一起教授

摩西的十诫

《旧约》和中国的《华夏精神》

《华夏文化读本》等同时开课

精明的犹太人经过和中国人几十年的朝夕相处早已摸清了这些人的心理

在这种中国人看来

事关民族感情

的问题上

犹太人是从来不吝于表达自己的善意的

在某种意义上

正如以色列人自己宣布的我们依然是中华帝国比较特殊的一个自治区域

在欧美

中国人和犹太人紧密合作

从金融市场上源源不断地吸收着财富;

在海上

犹太海员在中国航运公司上服役

源源不断地把东欧和中欧的犹太人运往中国和以色列;

在中国内地

大批归化入籍的犹太人家庭与中国邻居混居

他们的孩子就读于中国学校

也在当地犹太礼拜堂诵读旧约

郑宇此次访问犹太国

也有自己的一系列安排

在东亚联合体中

犹太国的情况比较特殊

中国没有对其实施政务督导

而是更类似于中国传统的宗藩体制

犹太国自己拥有军队

财政自主

内政自主

外交上有商务谈判权

但又统一受东亚联合体的政治经济军事指导

对外的宣战和缔约权则由东亚联合体最高委员会掌握

实际上也就是由中国掌握

从自治区

一国两制

到现在的以色列国

双方的关系不断调整

而彼此之间的互相渗透也在进退中向前发展

经过这几年的磨合

以色列方面和中国方面都认为有必要对双方的关系重新加以定位

而近期快速恶化的经济危机

也让郑宇和以色列方面认为有必要进行磋商

抵达已经改名

锡安成为以色列国首都的原安南顺化之后

郑宇受到了隆重的欢迎

《华夏魂》与以色列国歌《希望之歌》声中

皇帝与以色列总统

总理

议会议长和国防部部长等一同检阅了以色列陆海军仪仗部队

随后前往当地的

华风(HUA-STYLE)也就是目前已经在欧美亚主要城市拓展网络

公认为世界最顶级酒店管理集团管理的超五星级酒店下榻

与以色列政府的几位最高层共进午餐之后

当天下午

毫无疲态的皇帝莅临以色列国议会

受到了全体议员狂热欢迎

从欧洲受迫害的三等公民

到现在受到东方大国的保护

获得独立地位

拥有广阔领土

并且让数百万犹太同胞在东方获取数不尽的财富

这些犹太复国主义者对于奠定这一事业的中国两代皇帝

包括现在这一位批准以色列独立建国的皇帝怀有真诚的感激

皇帝第一次在非华夏族裔主导的国家议会中发表讲话

……正如历史所一再证明的

也是现实正在向我们表达的

华夏民族与犹太民族紧密团结在一起

我们可以创造奇迹

为双方带来繁荣与富足……华夏民族不是穷凶极恶贪婪无厌的殖民者

他们着重于通过辛勤的劳动而收获幸福

他们以忠勇仁义礼智信为信条

他们对一切秉持善意的民族回报以真诚的善意…,

……当今世界依然是一个强者为尊的时代

我们在致力于自身发展的同时

也不得不对潜在的威胁保持警惕

昊天赋予华夏以智慧和力量

并且慷慨地给与我们擅用此等天赋的能力

让我们拥有足够的德行与克制来避免重蹈历史上众多强大民族滥用力量而导致衰亡的覆辙

感谢上苍

我们在成就面前没有停滞不前

而是始终保持进取和谨慎的态度

……展望未来

我依然充满信心

我曾经对国民们许诺

带给他们富足与尊严;在这里

我也将作为华夏人的皇帝

东亚人的领袖向你们许诺:华夏将以真诚回报真诚

我们彼此携手

将给双方带来富足与尊严

我们将走向更大的光荣……

正如《玄华经》所说

昊天眷顾诚实者

厌弃言行不一者

也如犹太教的福音书所说

正直的人的纯正

必引导自己;奸诈的人的乖僻

必毁灭自己

请不要怀疑朕的许诺

华夏的先祖教导我们信义为先

先父许诺你们以土地和自治

他履行了诺言;朕许诺你们独立的国家

朕履行了诺言;你们对犹太民族许诺以自由和繁荣

你们也履行了誓言

朕对你们现在所做的许诺

也必将实现

这是不可抗拒的意志

是昊天的意志……

以色列人的欢呼

几乎震破屋顶

没有人怀疑中国皇帝的诺言

而有了这个承诺

以色列这个新独立国家的安全与繁荣已经不需要加以怀疑

第二天开始

皇帝和重要随员与以色列最高层闭门会谈

以色列人坦承

目前

欧美亚金融和经济局势都很糟糕以色列和欧美犹太社群的商业利益也受到很大影响

以色列国的经济支柱依然是金融业

贸易

海运和文化教育产业以色列总理赫茨尔坦承这些产业恰恰是这一次经济危机受创最大的……我们之前的投资收益积累很大

目前主要靠存量资金支撑

但并非长久之计

郑宇直接了当地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目前困境的主要源头在于欧美金融信贷体系的冻结

商业信用的瓦解

导致终端渠道和中间商的信心下滑

国际贸易急速滑坡

国际贸易的滑坡又引发海运萧条

金融信贷从供求两方面剧烈收缩

从而导致了一个恶性循环……目前最大的风险在于欧美国家的以邻为壑

尤其在欧洲

英德都在指责对方引发了金融危机和经济危机

原本已经恶化的英德贸易在贸易报复和反报复中走向进一步的塌陷

德法原本就是矛盾重重

法国为了转嫁危机

又利用其殖民地体系对德国采取贸易壁垒

导致德国出口受阻

联合自己控制的东欧体系对法国采取贸易壁垒……

……俄国在其中反而受惠

大批德国和法国货物通过俄国中转以规避贸易壁垒

导致俄国的经济状况反而出现繁荣

可见目前最急迫的问题首先是解冻信贷

并避免贸易壁垒进一步扩散……

以色列方面当即表示赞同

目前我们需要做的

就是极力避免欧美发生信用体系彻底崩溃的局面

并防止贸易壁垒向东方扩散郑宇抛出了自己的计划在这一问题上

帝国已经在采取行动

后续还有更加关键的行动

而朕也同样需要你们的协助

发挥出犹太族群在欧美政治经济领域的影响力

共同化解危局(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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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

第一百一十五章 危就是机

结束了对以色列国为期一周的访问,郑宇的专列经安南铁路抵达河内,开始对安南省的视察。

原安南北部,以及上寮,下寮,琅勃拉邦,现统一成为安南省,并接纳了大批的中国移民。

作为郑鹰镇起家的老根据地,这个时代的安南省已经是中国经济非常发达的地区之一。借助优越的自然条件,安南,两广和云贵形成了一个经济大区,以云南,广西和贵州为纵深,安南和广东为双核,以前顺化犹太自治区,现以色列国为羽翼,辐射整个东南亚,与海外华人遥相呼应,安南在这个经济圈中已经具有举足轻重的地位。

作为中国最早推广基础教育,尤其是吸收了大批中国内地向往近现代文明,在镇时代就投奔革命的进步青年,以经济实力为基础,安南已经开始推行九年制义务教育,统一汉语授课,新型教育体系,并大力教授英语和德语,从高中开始选修以色列语。

原本处于近乎原始状态的老挝,上寮,下寮等地,借助快速延伸的公路,铁路和水路,现代工商文明一步步改变着当地的面貌。大批中国移民的涌入,急速改变着当地的人口结构,也带来了现代文明。

在这种无可抗拒的冲击下,处于原始阶段的当地文化很快就被吞噬殆尽,而长期以来对华夏中原政权的敬畏也让双方彼此间有了很大的缓冲和共同的情感纽带。

在发展中融合,在冲突与合作中融合。

安南海防是中国最重要的造船基地之一,以造船为中心,一系列的冶金,建材,化工,电气等产业星罗棋布,甚至还新建了轮胎工厂为广州的汽车产业提供配套。安南也是重要的橡胶产地,烟草产地。蔗糖产地和稻米产地,东南亚航运和货运的枢纽之一,沟通中国本部与犹太国,法属安南殖民地的中转。

郑宇很快就给当地工商界吃了定心丸:中国的经济发展不会停滞。帝国政府正在采取措施应对危机,而且海军的订单不但不会削减,还会进一步追加。皇家银行也不会继续收缩信贷,未来一定会确保经济无忧。

一路沿铁路北上,先到昆明,接见了各族裔的头面人物,听取意见和建议。当场接受《建言书》,然后是广州,开始调研广东社会政治经济问题,走访厂矿和农村,接见各界名流,发表演讲。

虽然还是有些不得要领,但眼看着这人如此沉得住气,原本热锅蚂蚁一般的广东官员和议员也莫名其妙地松了口气。

不过。北京那边已经实在是熬不住了。

内阁方面,以唐绍仪领衔,全体阁员联名发电。请皇帝“速回京主持国是”。

郑宇的回电也很简单:“南方考察刚刚过半,不宜仓促半途而废。国家事务庞杂,非一人之力可猝然而有定论……朕调查南方情形,正为将来国是之考虑。诸君皆国家栋梁,身负国民重托,望恪尽职守。重大文件需我签署,可发函前来……”

内阁一时搞不清楚这人打得什么算盘,眼看着一副大撒把的做派,也不得不开始考虑出招。

之前的一系列措施打了水漂,在舆论和国会的强大压力之下。内阁也不得不考虑更加激进的举措,并向皇帝方面发电提请审阅。

在这之前,从南方的“皇帝行辕”只传来了少量建议:停止贵金属出境,成立银行再担保公司,着手制订银行储蓄再担保办法,交易所涨跌幅日内限制收窄到+10%。另外立即联络德国方面,稳定双边商贸订单,外交部要加紧与英法美方面沟通,弄清各国的态度。…,

内阁没有异议,马上照办。

但这一位接下来却是依然故我:从广州而长沙而武汉,然后逆流而上到重庆,再到成都,接着是西安,然后一路向东。

其间,已经被望眼欲穿的皇帝还在成都盘桓多日。

这倒不是因为他要吃川菜或是留恋川妹子,主要是拉美出事了。

委内瑞拉副总统兼陆军总司令胡安?戈麦斯早在亚洲战争前就和中华帝国政府建立了联系,委派特使迪亚斯和中国方面达成密约:由中国提供资金,人员,武器和外交支持,帮助戈麦斯发动政变驱逐委内瑞拉总统,也是戈麦斯的老上司卡斯特罗。

亚洲战争之后,鉴于国际形势的快速演变,郑宇决定和美国在一定时间内保持比较密切的合作关系。尤其是美国时任总统的西奥多?罗斯福有强烈的扩张主义倾向,态度强硬,中国也不得不重新衡量委内瑞拉的轻重缓急,一再要求戈麦斯“耐心等待时机”。

到了一九一o年一月,眼看着西奥多?罗斯福去职,已经跑到非洲探险,在热带雨林里渺无音讯,而继任者塔夫脱已经被金融危机和经济危机折磨得焦头烂额无暇他顾,又看到中国那位无敌的海军元帅统帅了一支“和平舰队”从中国出发前往南洋,然后到美国西海岸,进而沿海岸线南下访问了墨西哥,南美,已经抵达布宜诺斯艾利斯,戈麦斯确信自己的机会来了。

一场近乎不流血的兵变之后,戈麦斯控制的军队,包括他那支由“夜鹰保安公司”,实际上主要由中国海军陆战队退役军人组成的军事服务公司秘密培训的私人武装控制了委内瑞拉的局势,卡斯特罗总统“主动宣布”辞职,并“满怀信心地把委内瑞拉交给才干超群的戈麦斯副总统”。

“革命成功”的委内瑞拉新总统戈麦斯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要求各国给与承认,并通过秘密渠道与北京方面联络,要求外交承认乃至提供军事保护。北京方面立即联络郑宇。

郑宇在成都盘桓了整整半个月,一番紧急措置,算是基本理清了事情,把各方面暂时安抚住。剩下的事情,就要靠许凡来处理了。

一路连走带看带谈,郑宇一直折腾到三月中旬才风尘仆仆回到北京。

听说皇帝回京,大批的市民自发地涌到火车站。走上街头,迎接这位年轻的权力者。

到了这个时候,即使是最激进的自由派也不得不承认:

这个国家,还是离不开这样一个意志坚定手腕强悍的最高统治者。

夜。

中华宫。

花开几度。小别胜新婚的夫妇紧紧相拥,刘紫夜把头深深埋在丈夫怀里,脸上的红晕未消,眼睛半眯半闭。

“你一出去就是半年多,现在孩子都快两岁了,一天没接到你电话,听不到你的声音就闹。也不知道怎么跟你这么亲……”

郑宇嘿嘿一笑:“父子天性嘛……儿子跟我亲你不满意?连这你都嫉妒?你还说你心胸宽广……”

刘紫夜在丈夫结实的小腹肌肉上轻轻捏了捏,拱在丈夫胸口的小嘴轻咬了一口,又伸出舌头轻舔,郑宇身子微颤,立马告饶:“好了,我错了行不行……你又来。”

“你就是个坏人,谁知道你有没有在外面乱来……”

“喂,那么多人跟着。我和谁乱来啊……”

“你还说……”刘紫夜恨恨地一捏他,“秦家姐姐一直不嫁人,别人给她说和也都说工作工作。我看她是一直等着你吧……听说你们俩……哼哼。”…,

“别,别和我说她的事。”郑宇痛苦地摸着太阳穴,“我早和你说过,我和她真没有那种关系……”

“就是因为没有我才担心。”

“嗯?”郑宇一愣,“为什么?”

“如果你们真的有什么,你娶了我,本身就是表态。可问题是你俩没什么。”刘紫夜咬着嘴唇,“这样才危险。万一你们两个以后有了什么……”

郑宇对自己这个妻子偶尔冒出来的奇谈也有些无可奈何,只好打了个哈哈:“孩子都这么大了……”

“你得了吧。”刘紫夜呸了一声,“我看你就是嫌弃别人比你年纪大。”

“我哪里有嫌弃她……”

“你看。你还说和她没什么。”刘紫夜又捏了他一把,恨恨地说道,“现在说实话了吧?你其实心里喜欢别人,只是……”

“……”

郑宇叹了口气,不说话了。

刘紫夜等了半天,一看这人目光炯炯地看着天花板。忍不住问道:“你又想什么呢?”

“想你们这些女人。真不知道你们每天都在琢磨什么。”

“好啦,人家就是和你开开玩笑。半年不见人,都不知道哄哄别人。”刘紫夜嘻嘻一笑,抚摸着丈夫的脸颊,半晌之后声音转低,“你不知道人家有多想你……”

“我不是不哄。”郑宇一本正经地说道,“只不过习惯用身体,不用语言。”

第二天,神清气爽的皇帝晨练结束,用了早餐,就开始接见留在北京的各路亲信,挨个听取汇报,批阅急件,中午和晚上则是雷打不动地与妻子孩子一起用餐,晚上还要带着满地乱爬的小孩子在婴儿馆玩到昏天黑地。

内阁总理府办公厅请求陛见的电话打了多次,宫内的回答都是“皇帝陛下正在处理急务”。

不过,说来也怪,自从皇帝回京,动荡的股市就稳定了下来,甚至开始了反弹。市面上各种有谱没谱的消息也少了很多,各工会,农会,青年团,学校,市民团体,有些躁动的局面也有所安定。

大家都在期待着这个人,能够如同四年前力挽狂澜,带领国家打赢国战,以及随后一手社会公平,一手发展经济,在短短几年里让国民的生活状况大大改观,社会政治文化氛围快速进步一样,再次巧妙地带领国民走出眼前的困境。

没人有把握,这位不太按常规出牌,但每一次却又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而且总能成功的青年,这一次会如何处理。

但所有人都相信:这个人,和他的父亲一样,都是可以改变历史,创造奇迹的人。

“我其实做了很多事情,只是没有放在台面上而已。”

上午批阅文件。下午会见了一天形形色色的人物,晚上又陪孩子疯了一会,好容易把玩到筋疲力竭的孩子交给姆妈哄去睡觉,关上房门。郑宇松了口气,开始面对妻子的疑问。

刘紫夜搂着丈夫的脖子,有些委屈地说道:“还说让人家施展。结果这么久都只能看看资料,旁听你们讨论,一点实际工作都不给人家做……”

刘紫夜知道这位丈夫在私人生活里很是宽容,也知道这人的性子,婚后被家里管束了十几年累积的情愫发泄出来。经常就会半玩笑半当真地撒撒娇。郑宇也知道自己的妻子虽然少年老成,但骨子里其实很有恋父情结,所以两人独处的时候也就随她去了。…,

“这不是孩子太小嘛。”郑宇对着妻子的罩门一顿揉搓,弄得女孩子面红耳赤才罢手。

“好啦,其实这一次回来,我就准备安排你逐渐接手一部分事务。”郑宇看着刘紫夜正色说道,“不过,你还得通过我的测试才可以。”

刘紫夜马上来了精神。把有些蓬乱的头发理了理:“想问什么,就考吧。”

“如果你是我,”郑宇缓缓问道。“你会怎么处理眼前的危机?”

“和当年先帝在的时候一样,宽松货币,宽松财政,降息,对银行系统注入资金,扩大政府开支,同时停止硬通货自由兑换,货币实际贬值以扩大出口。”刘紫夜毫不犹豫地说道,“除此以外,还可以给公务员涨工资以刺激消费。对农民卖不动的农产品由国家战略收购,统一储备。股市方面,降低印花税率。另外要按照你的那个银行再保险计划对银行存款提供限额担保,就像当年日本投降之后许帅在日本做的。”

“嗯。”郑宇点了点头,“就这些?”

“差不多了。”刘紫夜全无之前小鸟依人的模样,一脸的干练。“如果说除了这些内部国策还有外部的安排,我看你让他们联络各国,应该是为了避免各国以邻为壑提高关税,或者是铤而走险发动战争转嫁危机。”

“不错。”郑宇看着自己这位娇妻,越发感觉找到了一块宝,“倒是没枉我费了这么多心血……不过,既然这么简单,我为什么不早就去做?”

刘紫夜目光微垂,有些迟疑地说道:“你……你是想让他们都来求你。”

郑宇盯着她看了一会,摇了摇头:“你呀……怎么连你也这么想。”

刘紫夜听了,心中却是莫名地一痛,忍不住就抱住了丈夫,仿佛生怕这人突然从自己身边消失:“人家随口说的……那你说为什么?”

“其实,我一直等着这场危机。”郑宇的话让刘紫夜愕然抬头,“中国,也应该真正经历一次经济危机了!”

“火箭即将射出。”

中华宫御书房。

郑宇盯着马朝阳:“你确信这是目前最好的选择?”

“目前综合情报分析的结果,经过几个小组的推演,这就是最好的选择。”马朝阳坦然说道,“帝国在上一次经济危机所做的一切举措,取得的成就,乃至这几十年实实在在的成绩,都让一切昭然若揭:这一套财政和金融体制,可以在很大程度上帮助国家度过经济危机的困境,坚持到繁荣重新到来。目前英国的剑桥经济系,伦敦政治经济学院,美国的哈佛大学经济系,柏林洪堡大学,世界经济界已经在长篇累牍地解析我们行之有效的经济管理和反周期调控。”

“尽管如您所分析的,也许从中长期来看,这一切往往可能会演变成饮鸩止渴,但我们已经无法阻止其他国家,在如此绝望的情况下尝试复制我们之前的成功。”马朝阳说道,“更关键的是,这一切都正好符合了美国三十年来越来越深入人心的进步主义运动,以及西奥多?罗斯福一手掀起的‘新国家主义’浪潮。我们无力阻止,也不可能人为地逆转历史的走向。”

郑宇知道马朝阳说的是实话。

他可以利用自己超越时代的知识,利用自己无以伦比的财力,利用从郑鹰时代开始在美国扎根的华裔经济力量去争取很多利益,他还可以通过与他们有着错综复杂利益关系的美国财团来在一定程度上影响美国的一些具体决策,但他却无法真正改变美国这样一个国家自身的进化。…,

想要收获一些东西,就只有顺应潮流,谨慎地采取行动。

“在目前情况之下,我们就只有顺水推舟,力争把事情引向对我们相对有利的轨道。火箭是我们培养已久的,他和他的朋友会真心实意地推动这个改造美国的计划。但这一切都需要文化土壤和经济基础,在美国的社会环境下,面对根深蒂固的传统势力,这是无法落地的。当美国陷入新的混乱与恐慌,野心勃勃的火炬手会趁机打出底牌,攫取果实……但最终的王牌在蓝剑手里,到了那个时候就会底定整个局面。”

“蓝剑……你认为他是否足够可靠?”

“足够可靠。因为他是犹太人,又是德国人。”马朝阳说道,“作为德国人,尤其是雅各布?希夫的亲信,他很清楚自己在美国意味着什么……如果我们想要毁掉他,实在是再容易不过。而作为犹太人,他对利益足够忠诚。”

“我们给了他无法拒绝的东西:掌握一个国家的中央银行。”马朝阳继续说道,“甚至可以影响几任总统。他的家族将成为华尔街最显赫的家族之一。他还要求什么?”

“对我们来说,只要我们愿意付出代价,随时就可以毁掉他们兄弟。他很清楚这一点。”(未完待续。。)

..

第一百一十六章 风起美利坚(上)

>美国,纽约,华尔街。.CaIHonGWeNXue.

昔日人潮汹涌,热火朝天的景象已经全然不在,满街的鞋童也消失了大半。被撕扯地粉碎的报纸,文件,被风卷着四处飞舞,如同送葬的时候抛起来的纸钱。

交易所和各证券公司门前门可罗雀,纽约交易所的红马甲们如丧考妣。不少人的一生积蓄随着银行倒闭已经化为乌有。街边还有一些面带菜色的男人穿着像模像样的西装,努力拉住每一个行人,向他们推荐手中的“粉纸”股票,试图把这些谁都说不清楚公司情况的证券尽快脱手。

三一大教堂门前,领取救济食品的队伍足足排了上千人。

偶尔有豪华马车或时尚的〖中〗国产全封闭第一百一十六章

风起美利坚(上)轿车驶过,迎接他们的是铺天盖地的嘘声和咒骂。

“贪婪鬼都去下地狱!”

“是你们毁了合众国,华尔街的秃鹫!”

“应该让苏维埃的红鬼把你们拖出去枪毙!”

“该死的,华尔街只出产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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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的情况已经恶化到了所有人都无法想象的地步。

1909年5月初,高高在上,严重泡沫化的纽约股市因为一系列的市场传言突然出现暴跌,随后一发不可收拾。意识到风险来临的各路资金夺路而逃,道琼斯指数在一天之内下跌了百分之五点六,第二天又下跌了百分之四点三。

面对危机,纽约证券交易所理事会紧急发布消息,针对市场谣言进行辟谣。随后,即将卸任的财政部长乔治?布鲁斯?科特柳也以接受采访的形式向公众表示“美国经济非常健康,而且将持续健康下去”。

三天后,连续下跌了百分之十五的股市开始反弹,公众情绪开始趋于稳定。很多人开始认为危机已经过去。

不过,一周之后,更多第一百一十六章

风起美利坚(上)的坏消息传来。

在原本的投机狂潮中,过多的投机客采用了杠杆融资的方式。以保证金进行交易。突然的暴跌使很多投机客措手不及,他们中的一些人经过紧急的资金筹措避免被强行平仓后,不得不抓住短暂的反弹机会清仓立场,新一轮更加猛烈的抛压把股市推向了无底深渊。

尽管华尔街方面多方援手,股指依然不可避免地向下滑落。为了避险,很多资金转入相对坚挺,有“旺盛需求”支撑且分红优秀的资源类股票。

到了八月中旬。芝加哥商品期货交易所和天津,伦敦的商品期货交易所,矿产品价格出现跳水,终于引爆了资源类股票的泡沫。

连续下跌的资源类股票,终于推翻了多米诺骨牌。

八月三十日,投机商F.奥古斯塔斯?海因泽和查尔斯?W?摩尔斯操纵联合铜业公司股票失败,被苦心维持的股价崩盘,在短短两个小时内从60美元暴跌至10美元。这次股价暴跌使联合铜业公司很快破产。纽约铜股市剧烈振荡,市场上铜股票持有人损失惨重。

海因泽、摩尔斯本身还控制了很多小银行,股票经纪所和一些信托公司。并以此为他们操纵股票提供资金支持,他们本身又把被严重操控而高估的股票拿去质押获得融资,用于投机其他高风险的生意。

矿产品期货的崩溃让这些投机者损失惨重,而他们用来质押的股票也被贷款人强行平仓以挽回损失,结果引发了股票大崩盘,又进一步导致众多小型金融机构的客户保证金和资本金亏损殆尽。…,

当这些机构的客户们知道了这一可怕的消息,立刻发生了恐怖的挤兑。

挤兑的狂潮越演越烈,随着股市的持续崩溃,纽约的第三大信托公司——尼克博克信托公司(the

Knickerbocker

Trust

pany)也遭到存款人挤兑,并于一周后宣布破产。挤兑风潮很快蔓延到了其他信托机构。并开始向商业银行扩散,连内地银行和储户也已经开始从纽约提取存款。纽约货币市场的现金供应已经吃紧,股市一片惨淡。多家经纪行和成千上万的股票投机者破产。

面对危局,曾经在1873年和1884年两次金融危机之中拯救了华尔街的纽约清算所紧急召集会员单位,动用了一千五百万美元的资金用于支持遭到挤兑的几家银行。

效果只维持了短短的几天。

挤兑已经迅速扩散到半数的会员单位,而这些资金如同酷日之下的水滴一样消散无踪。纽约清算所不得不求助于纽约银行界最有名望的老杰克?皮尔蒙特?摩根和洛克菲勒。结果双方不欢而散,洛克菲勒宣布退出清算所,与梅隆家族的梅隆国民银行等机构建立互保机制。

摩根倒比较积极,召集了清算所的会员们,乃至整个“摩根托拉斯”的成员,自掏腰包拿出了两千五百万美元。其他人见状也不得不同舟共济,一共凑集了八千万美元投向市场(历史上1907年摩根组织的银团拿出了八千五百万美元交给清算所应付挤兑,缓解了挤兑危机)。

结果是出人意料的。

这些资金在短短的半个月内消耗殆尽,而危机已经从金融系统扩散到实体,又从实体反过来引发银行体系的连锁崩解。股票,债券,银行拆借,一个个市场开始发生连锁反应,金融体系和实体经济的资金流在连续的崩解之下停转,速度之快令华尔街的银行家们措手不及。

纽约清算所的会员单位已经再也不敢轻举妄动。

事实上,他们大部分也早已焦头烂额。

到了十二月,局面已经糜烂至难以收拾。

到了一九一O年新年之后,金融危机引发的实体危机早已引发了破产狂潮,进而演变成了不折不扣的萧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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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根银行大楼。

小杰克?皮尔蒙特?摩根放下手中的雪茄,转回头,闷闷不乐地说道:“这不是华尔街的幸运日……今天又有三家银行宣布停业。父亲,连我们的银行和老洛克菲勒的纽约国民银行都出现了挤兑……美国人难道疯了吗?他们这是在往自己的脖子上套绞架,他们迟早会毁了华尔街,而那个时候就是美国的毁灭。”

“他们只是孩子。小杰克。”老摩根有些疲惫地说道“永远不要把他们当作成年人来看待……你要明白,国家的命运不在他们手里,也不能在他们手里。只有我们这些人才可以真正替他们作出选择。合众国的命运不会取决于他们。而是取决于我们这些人。”

“父亲,话是这么说,可我们怎么面对眼前的问题?”小摩根认真地看着老父亲“现在谣言四起,到处都在说美国要破产了,银行要完蛋,华尔街要关门。全美国的居民都在提款……我们没有足够的资金周转的话,再有几天就得统统关门!”

“洛克菲勒的冷眼旁观,无非是想看着我们出丑。现在一切都明了了:他的儿女亲家奥尔德里奇的计划,该死的,洛克菲勒想主导设立美国的〖中〗央银行!那位塔夫脱看似西奥多?罗斯福精神上的傀儡,实际上却是处处针对我们。如果罗斯福先生没有从非洲回来(西奥多?罗斯福偏好摩根财团,在任时批准了摩根策划的美国钢铁公司合并案,却处心积虑要瓦解洛克菲勒的标准石油)。恐怕塔夫脱就要对我们下手了……我算是看明白了,那位一门心思想进最高法院却被西奥多赶鸭子上架的‘微笑比尔’(指塔夫脱)已经开始沦为洛克菲勒家族的傀儡,他会背叛罗斯福先生……他的矛头始终对着我们。对着金融财团!”…,

小摩根厌恶地吐出了一口气:“父亲,现在的问题已经超越了纽约清算所的能力……他们在1873年和1884年那两次确实表现不错,但问题是现在已经不是会员出问题,而是信托公司之类的非会员在出问题!而这些信托公司的倒闭已经把商业银行卷了进去,偏偏该死的清算所两次救援的力度太低,现在又没了弹药……那些理事全都是鼠目寸光之辈,现在已经不是什么余力不余力,更不是担心他人吃掉自己的时候。现在是要救火!大火已经快要吞掉整座房子了!他们永远不会明白同舟共济这个〖中〗国成语!”

老摩根看着自己有些激动的儿子,半晌之后缓缓点了点头:“你说的没错,小杰克。这就是我们现在面临的问题:全国性的挤兑。多米诺骨牌被推翻,银行家一盘散沙,清算所筋疲力竭,白宫和国会山的激进分子乐得看到‘该死的’金融托拉斯吃瘪,等着我们去恳求他们,从而接受他们肢解我们的条件……至于老洛克菲勒。他以为自己有石油产业源源不断的输血,有共和党的那些保守派站在他的身后,他可以自己组织一批银行互保,然后等待时机来收拾局面……”

“父亲,既然如此,那我们……”

“不要急躁,我的儿子。”老摩根笑了笑“我相信,现在有些人甚至比我们还要着急。最近我们在投资上面收益不错,这点挤兑伤不到我们……”

“可是,父亲”小摩根的眉头依然没有舒展“我们和其他银行之间有太多的同业拆借,现在他们都在催款,希望我们尽早偿还头寸。另外我们对外也有拆借,如果那些银行倒掉……”

老摩根沉默了一会,看着儿子,半晌之后笑了笑:“我的儿子,看来你已经开始着眼全局了……这是相当不错的进步。好啦,既然如此,那我们去打球。”

“打球?”

小摩根看着父亲,一时摸不着头脑。

“打球自然是要和朋友一起。”老摩根笑了笑“打电话给汤姆,我们尽快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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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于纽约哈德逊河河畔的圣安德烈斯高尔夫球俱乐部是美国最古老的高球俱乐部之一,也是哈德逊河沿岸各个豪门世家聚会社交的主要场所。

碧绿的草毯之上,刚刚打了一局的摩根等人正在喝茶闲聊。

“很好的挥杆,摩根叔叔。”

威廉?凯瑟姆?范德比尔特—

范德比尔特家族现任族长,

“老上校”康内利乌斯?范德比尔特的嫡孙,在其兄长早死后继承家业,是一位身材魁梧的壮硕男子,脸上总是挂着宽厚的笑容。

范德比尔特家族与摩根家族渊源甚深。

早在威廉?凯瑟姆?范德比尔特的父亲威廉?亨利?范德比尔特继承家业的时候,由于厌倦了商业经营。这位范德比尔特二代家主把纽约〖中〗央铁路股权转给当时刚刚四十二岁,却已经在华尔街崭露头角的杰克?摩根处理,最终成就了摩根的铁路-银行王国。

一方面是家族的渊源,一方面是性格投契。老摩根一向和这位举止爽直的范德比尔特第三代相处愉快。不过,他这次来,真正要会见的最主要的主角却不是这位富翁。

“这倒是多亏了小汤姆给我介绍的〖中〗国医生,他们的体操对我的身体很有些好处。”老摩根哈哈一笑,转过头看向了一位三十五六岁的中年男子“嘿,汤姆。你觉得怎么样?你还有没有其他什么秘方拿出来?”…,

周童旭听着这人在“秘方”两个字上特意加重了下语气,自然知道话外之音,当下微笑着说道:“我的底牌您已经都知道啦……不过,唐纳德也许有些好消息。”

他对着薛东成一笑:“唐纳德,怎么样?对于摩根先生的问题,您有什么良方?这里都是自己人,您也不必藏着掖着了。”

摩根看着这位〖中〗国皇室产业在北美的重要人物。

对这个人,他绝对不敢有任何轻视。

对于周童旭和对方的关系。他虽然没有证据,但却始终认为绝非前同僚和生意伙伴那么简单。不过他本人对此并不太关心,对于他这个层面的人来说。华尔街才是他的主要舞台,共和党和洛克菲勒才是最为危险的敌人。只要美利坚依然光荣而骄傲地保持和平孤立,他就看不出来自己有任何必要与招惹这样深不可测的敌人。更何况他已经从双方的合作中获取了太多利益,并且将继续合作下去。

“摩根先生,我想您的问题,与我和威廉讨论的也许有些关系。”薛东成笑了笑“既然让我出秘方,我就试着诊断一下。”

老摩根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我听汤姆说过,其实这一次我们大家并没有受到多少直接损失。不过摩根先生这里确实遇到一些麻烦。”薛东成说道“首先。这一次股票崩盘的肇始,和摩根先生您的银行减持了大批铁路股票有关……而且您早在崩盘之前已经按照汤姆的建议减持了很多头寸,转投金边债券(政府公债)。”

老摩根平静地说道:“我没做错什么……铁路运营效率降低,政府提升利率,铁路债券的回报率不足,我必定要卖掉。这是正常的商业行为。”

“事实确实如此。”薛东成点了点头。“不过,您要明白,共和党政府正在处心积虑肢解各种托拉斯,从石油托拉斯到金融托拉斯……尤其您本身又是〖民〗主党,如果白宫方面抓住这一点,利用媒体煽动民意,公众的矛头就会转向摩根家族,这是非常棘手的问题。要知道,愤怒的美国人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不仅仅是挤兑那么简单。”

老摩根的嘴角抽搐了一下,他知道对方隐含的意思:美国人有枪。

“其次,这一次的风暴,蔓延的速度超过想象。如果再继续下去,银行之间的同业拆借就会瓦解,进而导致整个信用体系的崩溃。纽约清算所一开始没有介入,但现在再动手已经来不及了:危机扩散的规模已经超过了他的能力,而他的会员在这样规模的危机面前,想到的已经不是援救别人,而是看好自己的头寸。”薛东成叹了口气“这一切的问题说到底,是因为没有人有绝对的威望,绝对的实力,可以提供绝对可靠的保障。即使是摩根先生您,到了这一步,恐怕也要谨慎从事才好。”

老摩根沉默不语。

老摩根知道自己犯了一个错误,而这个错误是他绝对不想承认的。

在危机爆发的初期,他没有及时把华尔街的金融机构联合起来,只是听任清算所轻率地采取了第一次救援行动。他本人不但没有主动稳定市场,反而在市场上快速抛出了手头大批高风险的有价证券,转投政府债券。这中间很大程度是出于商人的惯性思维,也是出于对之前周童旭等人操纵国债的仿效。

他是挽回了损失,甚至有些获利,但却也加剧了形势的恶化。到了局面越发危急,他不得不组织了第二次救援,却已经无法挽回局面。(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七章 风起美利坚(下)

现在的问题,一方面是洛克菲勒另起炉灶,共和党政府对他这个捣乱分子冷眼旁观,准备借机收拾“摩根托拉斯”,而洛克菲勒的代言人们趁机开始四下活动,准备借机夺取华尔街,乃至整个美国的金融主导权,另一方面则是他的团体内部出现了不信任,一些银行认为摩根浑水摸鱼落井下石,甚至怀疑他要借机大鱼吃小鱼。

与犹太人和周童旭的合作,固然帮他赚取了大笔利润,却也积累了不少嫉妒乃至敌意。共和党政府的财政部长们,无论是西奥多?罗斯福政府的乔治?布鲁斯?科特柳,还是刚刚履任的富兰克林?麦克维,都认为是他杰克?皮尔蒙特?摩根以及那些“摩根金融托拉斯大亨”引发了这一次的灾难,并且大获其利。

“美国不是中国。”老摩根沉默半晌,微嘲地说道,“你们的国家有皇帝,他可以解决中国的问题……但美国,你要知道,自从安德鲁?杰克逊总统关闭了美利坚第二银行,我们已经整整七十年没有中央银行啦。这里是自由的联邦,满怀民主思想和自由理念的政治家们对一切带有‘中央’两个字的玩意本能地感到恐惧。他们每天想的就是绝对不能让王权‘复辟’。”

“可现在的问题已经超出了民间的能力范畴。”薛东成一摊手,“无论是您,还是洛克菲勒先生,范德比尔特先生,都已经无法依靠自己的努力摆脱这个梦魇。您必须承认,如果事情继续下去,半年之内华尔街就要关门大吉,美国会破产。”

一阵无形的寒流,让所有人都忍不住微微颤抖。

“如果面临那样的危险,共和党政府的反托拉斯‘勇士’们会提出什么方案?”薛东成笑了笑,“成立国有的联邦储备银行,对华尔街进行监管。安排司法部对金融市场展开调查,甚至推动国会立法授予司法部特权……到了那个时候,华尔街会哀鸿遍野,而美国的实业界会闹翻天:如果这样下去。银行就会纷纷退场,美国会先破产,甚至都等不到那个救世主一般的国有中央银行建立。而民主党一定会拼死反抗这个旨在恢复王政的举措,各州政府会抗议联邦政府侵犯自治,美国会陷于混乱。”

“如果那个时候,有一位受人尊敬的共和党参议员,比如我们受人尊敬的奥尔德里奇参议员。国会金融委员会主席,站出来提出一个更加缓和的方案,由银行界来主导这个变革,成立一个由各地区银行牵头组建的联邦储备银行体制,”薛东成顿了顿,“而这个时候,一位华尔街上受人尊敬,实力很强的实业家。比如某位德高望重的苏格兰裔石油大亨站出来,决定牵头建立这样一个储备银行,朋友们。你们认为美国人会如何面对这个主意?”

“共和党保守派,以及焦头烂额的政府会妥协,企业界会迫不及待,华尔街会把他们看成救世主,争先恐后地投入进去。”薛东成说道,“至于对托拉斯愤愤不平,对华尔街恨不得生食其肉的国民,他们会从司法部三百多页的调查报告里,从国会山受人尊敬的共和党参议员那里,从白宫的反托拉斯斗士们那里得知真相:是以摩根银行。坦慕尼厅为首的一部分华尔街银行和堕落的民主党上层绑架了美国,是他们让美国陷入这样一场灾难。”…,

老摩根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

“好吧,我承认。”老摩根还在沉默,范德比尔特已经痛快地投降,“我们都不想让共和党的激进分子得逞,因为那侵犯了合众国的立国基础:自由竞争,而且他们与其说是打击托拉斯。不如说是打击某些托拉斯。我也承认,除非我们这些人现在变现所有资产,把最后一个铜板掏出来援救所有银行,否则就没有可能来挽救危局。而即使这样做了,我们也不一定会成功。我还必须承认,我对洛克菲勒这些人并无好感。”

“也许我们可以移民中国。”小杰克?皮尔蒙特?摩根看着父亲脸色沉重,随口开了个玩笑,随即被父亲狠狠瞪了一眼,马上就叹了口气,“好吧,我承认这个笑话有点冷……”

“那么,唐纳德。”范德比尔特没有理会摩根父子,对着薛东成一摊手,“你能给我们带来什么解药?谁会来挽救我们?上帝本人吗?”

“也许并非上帝本人,称他天使更合适。”薛东成笑了笑,“至于上帝本人,也许他还没有降临,到也不会太久啦……我建议打个电话,朋友们。等你们见到他,我想会有些不同的收获。”

“谁?”

“我们共同的朋友,真正的金融天才。”薛东成缓缓说道,“保罗?沃伯格,库恩?勒布公司的高级合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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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华宫的会议室大门紧逼,窗户都拉上了天鹅绒幕布,打开了白炽灯。

内阁重臣们都是面色凝重。

“……以上就是目前的情况。内阁的总体意见,之前内阁应对措施已经取得一定成果,但国家经济下滑的趋势并没有得到根本改观。目前内阁下一步的行动提案有两个:第一个主要是追加信贷投放和政府开支的力度:贷款基准利率从百分之四下调到百分之三,存款准备金率下降到百分之二,财政部可以发布1909年度第一期特别国债,以荷兰式招标法发行面值四亿华元的国债补充国用。”

“根据该方案,交通部,工商部,农业部等也分别起草了公共事业投资的追加计划,由内阁统一汇总,提请国会追加年度国务预算总计五亿华元,以进一步扩大社会保障覆盖范围,修建铁路公路和几座江桥,增建火力电站,加速公租房建设,甚至还给公立学校的教师涨了工资,以支持教育普及。”

“第二个方案在货币政策和财政政策上大体类似,但在政府开支方面将更偏重军备重整。1906年国防大纲将进行修订。国家军队总规模并不做大的扩充,但陆军开支需要有较大规模的提升。这些年,军人收入的提升虽然不算慢,但和不少行业的火热相比。难免有些风光不再之慨,各级陆军学校也都有声音,反映学员素质逐渐下滑……军队的装备,这些年也始终只是不断地测试,有扩大换装规模的需要。北方和西南的交通基础设施,军事设施要大力加强……而参加施工的将包括很多军事化编组的工程公司,不以军队的名义。但实际上主要招募失业工人,并在施工中间进行军事化训练和编组,扩充预备兵力……主要目的是进一步提升国防力,以应对经济危机可能导致的国际局势动荡。”

唐绍仪说完,鞠躬落座。

“多谢总理。”皇帝转向财政部长李登云,“财政部方面,国家收支和负债情况如何?”…,

“去年国家收支总体上有所改善,盈余一千五百万华元。而1907年则是赤字十亿四千一百万华元,主要是国家对国有产业注资投向固定资产的金额下降,战区重建投资结束。以及财税收入增加。”

“债务方面,目前中枢总债务已经达到八十三亿华元,其中有一亿英镑的外债要在年内还本。目前距离国会批准的发债上限还有十七亿华元的额度。”

“央行方面情况如何?”

“目前央行硬通货储备,包括贵金属和外汇总额超过八亿英镑,民间外汇估计不低于两亿三千万英镑。国家银行存款总额已经达到二百二十五亿华元,银行一级资本总额五十四亿华元。”

问了一圈下来,郑宇始终不置可否。

一直到所有人都说完,静静地看着这位事实上的最高决策者,郑宇缓缓开口:“朕知道,不少人私下觉得朕没有及时采取行动迅速扭转局面是失策。朕还知道。不少人,甚至包括在座的一些人,暗自里又在担心我要借这个机会大权独揽,削弱国会和内阁,攫取民望。”

众人偷偷交换了一下眼色,心里都是苦笑不已。虽然早就领教了这一位的犀利风格。但就这么被对方当面揭开,心里着实有些忐忑。

“你们这样想,朕并不会怪你们,因为这都是人之常情。不过,不等于朕会接受。”皇帝平静地说道,“大家在一起相处了这么久,终归还是要有些信任在的……不过我不强求你们。到了今天,我想,有些事情也应该交流一下了。”

“之所以等到现在才召集你们议定这个事情,原因有四。”郑宇说道,“第一,情况本身并没有那么严重。毕竟根子在欧美的银行倒闭和投机泡沫破裂,不过是国家之间和国家内部的一次产业洗牌和财富转移,并非经济本体的基础上头出了问题。这么多次经济危机来来回回折腾,隔几年就来一次,大家也犯不着为这个操心上火。”

众人听了这话,不由得也微微松了口气。

“第二,形势还不明朗,而我们手中的牌是有限的。贸然把子弹打光,后面一旦有问题,难以收场。到了那个时候,一旦发生一些预料之外的事情,就可能出大问题。”

“第三,中国,也到了该经历一场真正的经济危机,重新洗牌的时候了。”

众人齐齐一愣。

“这道理其实并不复杂。”郑宇说道,“比如你种田,田地里的杂草,你定期要清理一下。又比如你种果树,长的不好的,就要修剪,乃至淘汰掉。经济也是如此。长期的经济发展,尤其是掺杂了太多的政府干预,本身就容易导致市场信息传导失真,很多经济效率不高的经济组织不但得以长期存在,甚至还会出现畸形地快速发展。”

“长期的经济高速发展,也会导致企业普遍的不理性,贪大求快。这些因素累积起来,也就是盛世之中的危机,经济快速发展之下隐藏的腐烂。”

“过去的几次经济危机,政府无一例外都采取了所谓反周期调控,也就是通过放松信贷,扩张政府财政开支来扩张需求。但几个回合下来,财团也好,企业也好。乃至皇产和国有产业,也都难免得出一个结论:过剩不怕,政府总是要兜底的;低效不怕,只要企业足够大。政府总要救的。结果就是年景好要扩产,年景不好借钱也要扩产。如此循环往复,固然快速提升了国家总体生产能力,支撑了国家的工业化和城市化,乃至支持了一场国战,但长此以往,无异于饮鸩止渴。最后政府负债越来越沉重,企业惰性越来越强,经济体优胜劣汰无法完成,优势企业也无法以低廉成本吸收劣势企业的有效资产。在这样一个市场失灵的环境下,银行信贷无法真正兑现风险,结果是银行也懒了,对逾期的企业反倒是拼命去救,靠借新还旧去撑到政府救经济。松信贷,最后就是多重问题不断累积。”…,

“目前帝国的生产力,即使放之世界。也早已不是当年的沧海一粟。过往几年,主要靠了本土建设,新复领土的重建,俄国重建,欧美投机风潮,国内生产能力进一步快速扩张,固然是百业兴旺,但也难免良莠不齐。如果不及时加以清理,而是一味头疼医头脚疼医脚,整个经济体如同吸毒一样依赖扩大开支和增加债务。最终国家信用破产,经济崩溃。”



有人认为,这种清理,只要政府平时在投资引导等方面多注意就可以了。但回首过往,为什么国有产业在市场化程度比较高的领域,从来都竞争不过民营产业?为什么最终还是要靠政府保护。行政垄断才能活得滋润一些?皇产改来改去,实际上就是皇室一步步把手里的股份放出去。而政府的政策‘引导’也好,‘指导’也好,最后的效果都很有限,甚至起了负面的作用。官商勾结,企业不务正业,利用政策骗贷,骗补贴。反观那些政府没什么扶持的产业,由民间自己优胜劣汰,反而越发生机勃勃。”

“经济生产,归根结底需要持续的优胜劣汰。而这种选择,靠的不是政府官僚指手画脚,而是由公平竞争的结果决定。政府要做的事情,从根本上来说,就是确保国家内部有一个公平竞争的环境,实现国内生产力持续优胜劣汰。”

“所以说,危机本身就是一次清洗的过程,把这些腐烂的部分洗掉,并且让幸存下来的比较强壮和健康的部分产生抗体。他们未来会更加理性地面对经济全局,会学会审慎决策。”

皇帝的话让很多人陷入了沉思。谢忠和唐绍仪对视一眼,都是有些微惊。

“这一次的危机,就是要用血淋淋的事实给所有人提个醒。政府会明白,凡事不能乐观过头,任何时候都要留一手;企业主会明白,关键并不是一味求快,一味扩张,不是狂热地借钱扩产,而是要抓好产品质量,抓好内部管理,抓好市场渠道,抓好后续的创新;工人们会明白,经济不是一直向上的,企业也会有困难的时候,如果在工资福利上头要价太高,即使自己不出问题,企业也可能会在波动中垮掉,最后是双输的结局。”

话说到这里,在场的都不是笨人,全都明白了皇帝的意思,不由得心下叹服。

要说目光长远,这一位算得上是绝世的奇才了。

这种道理,连先帝郑鹰,先总理陈磊这些人都没有提出过。以往面对危机,基本上都是靠举债,修工程,扩张军备,减税之类的手段应对。而这一次,这人却提出了前所未有的新观点:利用危机清洗经济体内部的弱势部分,提升经济体的总体健康,改善发展潜力。

“危机本身是正常的,无须担心。美国经历这么多次危机,经济体反而越来越健康,这就是明证。”郑宇说道,“这一次,朕的想法,就是要利用经济危机达成经济的蜕变,真正摆脱多年累积下来的弊病和腐烂部分,实现轻装上阵。经历危机之后的帝国经济,将会更加健康,更有活力,也更加独立。”

“从现在开始,企业必须明白,不能片面依靠政府,而是要尊重市场规律,真正用智慧和毅力去提高自己的生存能力。”

“政府不是企业的保姆,而是清洁工。他们只是确保企业在一个比较干净整洁的环境里生长。真正的成长,还是在于企业自身正确地认识自我,认识市场,利用规律。从长期来看,企业才是经济发展的主体,政府只起辅助作用,而且必须着眼全局,着眼长远。”

所有内阁重臣不约而同地起身一躬:“如陛下所言,我等叹服。”

“其实还有一点,也同样非常重要。”郑宇的话让众人又是一愣,“很大程度上,这才是我今天约见你们的直接原因。”(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一百一十八章 金元时代(上)

第一百一十八章金元时代(上)

“经济学家与政治哲学家的思想,不论其正确与否,其力量之大,往往出于常人意料。实际上,统治世界的不过就是这些思想。许多实干家自以为不受任何理论之影响,往往恰恰沦为某个已故经济学家最坏学说之不自觉的奴隶……我确信,与思想的浸蚀作用相比,利益归属的力量被过分夸大了。错误的思想使人看不清自己的利益归属。在经济与政治的哲学领域,大多数人在25-30岁之后已不再接受最新理论的影响。公务员们、政治家们以及宣传鼓动者们对时事的看法,不可能都出自最新的思想。然而,或迟或早,对形成善良或丑恶的观念而言-更危险的是思想,而不是利益的归属。”(约翰?梅纳德?凯恩斯,另一时空美国《经济学人》杂志组织150位经济学家评选为20世纪最伟大的经济学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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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统微观经济学的权威们,如约翰?米勒父子,坚信让?巴蒂斯特?萨伊总结出的定律:产品生产自

能创造自己的需求。他们普遍相信这样一条金科玉律:市场经济的自我调节作用是完善的,因此不可能产生遍及国民经济所有部门的普遍

生产过剩,而只能在国民经济的个别部门出现供求失衡的现象,而且即使这样也是暂时的。他们认为价格和利息率的自动调整会趋向创造完全就业。在他们的理论框架中,政府唯一的功能是保障市场维持在完全竞争的框架之内……”

“相信经典经济学理论的绅士们,每当面对一个事实的时候,总是抛开科学而谈论玄学,总是抛开经济而谈论政治,总是抛开普遍

而谈论特殊

。他们无法解释为什么东方的中国人采取了另外一种全然不同的办法来应对遍及世界的全球

经济危机而取得了比西方世界更好的效果,他们也无法解释为什么按照李斯特国家特色经济理论,以重商主义扶持生产力,而非依赖市场自然淘汰来持续发展经济的德国在一次次危机中变得越发强大……”

“中国人在1900-1903年经济危机中作出的卓越应对。应该受到经济学界和各国政府的高度重视,而在我看来,经济学界需要受到的冲击原本应该比实际的更大……始终令我不解的,是中国始终没有针对这一开天辟地的创举。或者说,政府调控经济模式进行完善的总结,至今尚没有某一位经济学家,尤其是中国的学者,就此提出系统

的专著。”

“这实在是非常令人遗憾的事

。要知道,他们以实证的方式向世界说明了这样一个重要问题:市场自

有难以克服的缺陷,而经济危机就是市场缺陷的集中反应。一次又一次程度越来越深。结果越来越严重的经济危机不断地向我们传递一个信号:经济中不存在生产和就业向完全就业方向发展的强大的自动机制。在这方面,李斯特的经济理论也是有缺陷的,所以我们看到,面对同样的危机,德国应对的效果不如中国。”“通过研究中国人三十年来在经济方面进行的伟大尝试,我不得不得出这样一个结论:他们或有意,或无意地按照一个原则行事,就是宏观的经济趋向会制约个人的特定行为。而国家,或者说政府就是执行宏观经济干预,以弥补市场自发

趋利导致的一系列缺陷。通过这种政府干预。经济周期波动得以弥补,而这种弥补一方面固然在于增加产出,另一方面则依赖于增加需求,使产出与需求达到平衡。”…,

“中国人经济的快速发展往往伴随着赤字财政,这是一个非常有趣的现象……当白厅的绅士们为大英帝国长期的财政盈余弹冠相庆的时候,当上下两院为了布尔战争英法的财政赤字大伤脑筋的时候,中国和俄国,这两个近年来的经济明星,至少在财政方面却执行着另外一

体系:基于公债发行的赤字财政。而正是这种赤字财政,让他们得以对经济施加强大的控制力。通过政府财政手段来信贷杠杆创造出需求,以满足快速提升的生产能力,同时促进生产力发展……”

“我们因此而得出结论,一个负责任的民选政府,于经济方面不仅仅要承担维持市场公平的责任,还应该坚定而果断地承担起以下职责:维持经济增长。确保充分就业,以及控制通货膨胀。”

“当危机再次重演,当市场的魔棒,如同之前很多次一样,令古典经济学家的经典理论失灵,当现实让经济学家和政府专家们脸上无光,我谨慎地提醒诸位:请注意中国曾经发生过的事

,请审慎评估他们的努力以及成效。我们也许会从中发现出某些至关重要的东西,并有可能决定我们未来的命运。”

“……约翰?梅纳德?凯恩斯。”

华盛顿。

于一九O九年三月接替西奥多?罗斯福政府的财政部长乔治?布鲁斯?科特柳,继任为美国财长的富兰克林?麦克维把报纸放在桌面上,神色凝重地看着面前的几位经济学专家:“教授,您怎么看这个提议?”

“他是剑桥经济系的神童,阿尔弗雷德?马歇尔的得意门生,庇古的学弟。”应邀前来财政部承担顾问责任的哈佛大学经济学教授阿瑟?哈德利推了推眼镜,“老马歇尔和我介绍过他,认为他很不一般……我之前并不太清楚他这一

理论,听起来似乎很有些意思。不过……老实说,我并不认为这玩意适合美国。”

麦克维

子微微前倾:“阿瑟,你的意思是?”

“这一

在中国之所以管用,是因为他们本质上是一个威权主义国家。”阿瑟?哈德利笑了笑,“那个东方民族了几千年,始终是皇帝和官员说了算。在我看来,他们现在虽然改变了很多,但有些文化上的东西是洗脱不了的……与其说是他们发现了真理,倒不如说是传统使然。在古代的农业社会,他们就有‘常平仓’一类的惯例。丰年的时候政府出钱收粮食,实际上就是政府创造需求避免供过于求,灾年的时候政府拿粮食赈济灾民。”

“这种体制要发生效力,必须依赖于强有力的政府。”阿瑟?哈德利说道。“如果没有强力政府,国会会反对赤字财政,因为那意味着未来加税和削减福利,地方反对中央的决策,而且这些钱怎么花,花到哪里,都会引起各个团体的激烈争论。说老实话。富兰克林,我并不认为这一

东西能在美国管用。”

麦克维沉默不语,似乎有些失望。

“当然了,我并不是对目前的政府有什么意见,我只是说,这里是美国,民有,民治。民享的合众国,在这里,自由是受到保护的。联邦政府并不能侵犯各州和公民的自由权利。”阿瑟?哈德利安慰着麦克维,“这就是我要提醒你的,富兰克林……”

“现在的问题是,华尔街自发的救助手段已经打了水漂,合众国正在滑向无底深渊,我的教授。”麦克维脸色苍白,指了指对面大街上横七竖八的标语,“公民们正在失去耐心……如果我们不能迅速而有效地结束这一切,该死的经济危机就会吞掉我们。”…,

阿瑟?哈德利默默地看着麦克维,半晌之后叹了口气:这些共和党。西奥多?罗斯福精神上的继子们,还是想着要借这样一个机会加强联邦政府的权利,并且借机瓦解美国“邪恶,贪婪的托拉斯”。

也许这能够在短期内加强政府的威望,乃至挽回一些经济的下滑,但付出的代价却是美国无法承受的:自由的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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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坚决反对这个提案。”

众议院资深民主党议员。代表密苏里州的钱伯?克拉克表

严肃,对着在场的记者们斩钉截铁地说道:“民主是美利坚合众国的立国根基,自由则是合众国真正的灵魂。我们渴望公正,我们呼吁公平,但我们决不同意以自由为代价来换取这一切。是的,我们绝不能

许北美大陆再次陷入某一个政府的奴役之中!”

“克拉克议员,我是《纽约时报》的大卫?斯坦利,面对眼前的危机,既然您不同意共和党的方案,请问您有什么灵丹妙药吗?”

“我认为政府必须行动起来挽救我们的经济,但一切都不能逾越宪法和法律,不能以此为借口把手伸进国民应有的自由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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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份开始,美国就掀起了一股强有力的风潮:建立强有力的中央政府,把财政和金融权力从托拉斯的手中夺回来还给美国人民。

以强硬著称的共和党进步派参议员提出了一个激进的方案:仿效中国,建立强有力的国有中央银行,掌握发钞权,银行监管权,汇率决定权,外汇储备权,利率控制权和最后承兑权,彻底结束华尔街私人银行家们对美国金融体系的

纵,结束层出不穷的混乱和。

这个提案在西奥多?罗斯福的共和党进步主义派,甚至民主党激进派中间都激发起了一股

潮,也得到了很多中西部农业州议员,乃至民间的支持。

很多中下层民众都相信,正是华尔街贪婪的大亨们一手导演了这一场惨剧,而要解决这一切,只有依靠政府而不是某些银行吸血鬼。

“给盗窃公民财富的金融窃贼戴上手铐”,这个掷地有声的口号响彻美国。

这股风潮让华尔街颤栗,也让美国工商界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危险。

一个国有的联邦储备银行固然可以支持银行业缓和困境,但也将是政府伸向市场领域的利剑。当金融被政府掌握,托拉斯财团的一切行为就落在了司法部的掌控之下。他们的金钱往来,与政府要员之间的利益交换

地展示在政府,或者说公众面前,并不是所有人都敢于坦然面对这样的未来。

今天是国有中央银行,明天,政府就可以把手伸向其他领域,直到把整个经济控制在政府的手里。而那个时候,美国工商业者的“黄金时代”就会宣告一去不复返,取而代之的是白宫统治一切的新王朝。

代表美国工商界利益的喉舌。自由主义报刊,甚至民主党中的一些自由派迅速展开了反击,他们大声疾呼,“共和党政府正在用一个错误来掩饰他们的前一个错误。目前的困境正是他们一手造成,而他们还要转移矛盾,将这一切巧妙地引导到政府应该加强集权上来”,这是“对美国立国精神的背叛,是一种最大的邪恶”。

很多人权团体,或者说受到工商业资助的团体,纷纷呼吁“反击白宫布尔什维克主义的进攻”。呼吁自由的美国人“反抗新的奴役”。…,

很多记者试图参访处于风口浪尖的华尔街银行家们,但摩根和他的托拉斯巨头始终保持沉默。

小摩根面对围追堵截,最终只是简单地回答“我依然相信华尔街掌握在一些正直而有责任感的人手中”,随后就匆匆告别离去。

在一片无比猛烈的反对声浪中,顽强的共和党进步派议员们依然大声疾呼“为了公平和正义,为了合众国的长治久安,让我们放弃无畏的争执,抛弃误解。一个由国家所有的联邦储备银行才能够确保我们的公共利益不遭到私人银行家的挟持”。

华尔街则到处流传着“政府即将宣布对银行业强制国有化,仿照中国设立国有商业银行”的谣言,四下里人心惶惶。原本动

的局面进一步加剧。

眼看形势开始失控,参议院货币委员会主席,资深参议员奥尔德里奇提出了一个新的提案,立刻震动了整个美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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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的问题是解决货币不足,挽救金融体系的崩溃。我们需要让银行重新运转起来,为我们的经济注入血液。正如我们在医疗手术中所做的那样,当病患失血过多的时候,我们首先输血,然后再进行手术救治,否则病人就要失血过多而死了……既然银行没有这么多资金。那就有必要发行新的货币。但银行发行的货币如何具有保障呢?我们可以采取这样一种形式:由财政部发行国债,抵押给银行,而银行向财政部发行货币,财政部用来购买商品,服务,以及退税。这样我们的经济体将得到至关重要的输血。而随后我们可以进行手术……”

纽约,哈德逊河畔,范德比尔特庄园。

“一切都如我们所料。”薛东成把手中的报纸递给了小摩根,“洛克菲勒家还是忍不住出手了……他倒也不避讳,居然就让他的儿女亲家堂而皇之地出场。”

“那位参议员一向以清廉正派的形象示人,”威廉?凯瑟姆?范德比尔特吹了个口哨,“不过这不是自

干净不干净的问题……对美国人来说,最关键的是—他的女儿晚上和洛克菲勒睡一张

。”

“要发动舆论吗?这简直就是把自己的

股对着敌人的机关枪……”周童旭做了个手势,“扣动扳机,穷追猛打,他和那几个洛克菲勒会成为美国的‘国家窃贼’。”

“没这个必要。”薛东成摇了摇头,“进步主义分子和平民主义分子会让他们

股开花……当然他们也会有自己的舆论安排,就让他们好好地厮杀一阵。”

“唐纳德说得对,等到他们陷入僵局,就是我们出手的时候。”小摩根赞许地点了点头,“准备好了吗,沃伯格先生?”

一位有着明显犹太人外貌特征,衣冠楚楚的男子微微一笑:“薛先生,诸位,众议院的格拉斯议员,欧文议员,参议院的克拉克参议员,两党的温和派领袖都已经做过沟通,我们随时可以展开行动。”

“好啦先生们,”小摩根拍了拍手,笑吟吟地看着众人,“再耐心地等待几天,我们就可以着手从事一项即将改变合众国历史的伟大事业……一个前所未有的联邦储备系统将降临在这个世界,而我们亲密的朋友将从‘香格里拉’带来足够挽救整个美国的资金……我们这些最正直的绅士会成为合众国真正的金融领导人,一个全新的金融秩序将在太平洋两岸搭建一条牢固的纽带。”

“那将是两百年的繁荣与和平,一个民有,民治,民享的时代。”

小摩根高高地举起手中的酒杯,踌躇满志:“为了合众国的繁荣与和平!”

“上帝保佑美国!”

第一百一十九章 金元时代(中)

“为了制造高价格,美联储只需要降低利率,来扩张信用和造就一个繁荣的股市。..当工商业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利率环境之后,美联储又将通过任意提高利息来中止这种繁荣......它(美联储和拥有美联储的银行家们)可以用轻微调息使市场的价格钟摆温柔地起伏,也可以猛烈调息来使市场价格剧烈波动,无论哪种情况,它将拥有金融状况的内部信息和事先得知即将到来的变化......这是一种任何政府从未给予的,少数特权阶层所拥有的最怪异和最危险的(市场信息)先知权......这个系统是私有的,它运作的全部目的就是利用别人的金钱来获得最大可能的利润......他们事先知道什么时候制造恐慌来创造对他们最有利的情况。他们同样知道什么时候停止恐慌。当他们控制了金融的时候,通货膨胀和通货紧缩对他们的目的同样有效率。”

(美国众议员查尔斯?林德伯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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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新泽西,普林斯顿大学。

这个时代的普林斯顿大学远没有后世的辉煌。十年前,它刚刚从一所小得可怜的学院扩建为真正意义上的大学,也远未经历那个奠定普林斯顿地位的“辉煌世纪”。这里还没有爱因斯坦的足迹,也没有约翰?肯尼迪的身影,它只是北美殖民地的第四所高等学校,有两位校友曾出任美国总统。

但现在,它已经站在起飞的前夜:普林斯顿校史上最杰出的校长之一,伍德罗?威尔逊。

伍德罗?威尔逊笑了笑,看着对面总是带着微笑的高个子年轻人:“富兰克林,你觉得怎么样?”

“这就是我们的参议员,这就是我们的国会金融委员会主席。”富兰克林?罗斯福,纽约华尔街54号,著名的卡特—莱迪亚德—米尔本律师事务所中一位不那么著名的海事律师耸了耸肩膀。“以全体人民的财产做抵押,帮助银行发行债券,亏他想得出来……这就是共和党的老底子……坦率地说,这群人和我叔叔(西奥多?罗斯福是富兰克林?罗斯福的远房亲戚。兼其妻子的叔叔)的差别……我完全无法相信他们的名字都叫做‘Republican’。”

“共和党已经腐朽了。西奥多无愧于一位斗士,但他的同伴却随时想着左手接过钞票,右手出卖掉美国人民,以及他们自己的良心和信仰。”威尔逊笑了笑,“至于这位奥尔德里奇参议员,他那个一岁的外孙纳尔逊?奥尔德里奇?洛克菲勒(小约翰?D?洛克菲勒的儿子,奥尔德里奇的外孙)已经说明了一切—奥尔德里奇家族和洛克菲勒家族。共和党和纽约华尔街的第二股势力,国会山和托拉斯……这就是美国的民主政治,富兰克林……”

“我已经决定了,”威尔逊看着这位自己非常看重的年轻人,“我将会参与民主党这一次的提名,竞选新泽西州长。”

“我也决定了,威尔逊先生。”富兰克林?罗斯福也笑了笑,“我决定代表民主党参选纽约州议员。和那位共和党的施洛塞尔来一次比赛。”

威尔逊有些玩味地看着他:“你打算怎么和你叔叔交代?”

“明天我会给他挂电话。”富兰克林?罗斯福说道,“我想他会祝福我的。他早就说过,我这样的人早就该参加政治。”

“我敢和你打赌。特迪(西奥多的昵称)会在电话里骂你是叛徒。”威尔逊哈哈大笑,过了一会恢复了平静,很认真地盯着富兰克林?罗斯福,“不过我要说,你做了一个正确的选择,富兰克林。共和党的时代已经要结束了。”…,

威尔逊的话让富兰克林?罗斯福微微一惊,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威尔逊。

“他们已经做了太久的成功者……十二任总统,十位共和党,从1886年以来,民主党还从来没有赢过大选。不过。人民已经厌倦了。”

“可叔叔的威望……”

“他的威望是很高。富兰克林,你要明白,人民的厌倦不是针对某一个人,尽管这种厌倦表现为把票投给他的对手……人民厌倦的是现在的生活,他们需要某种改变。”

富兰克林?罗斯福静静地听着。

“贪婪无厌的托拉斯财阀,的政府。保守主义的政党,循规蹈矩的国会,这一切都令人厌倦。但这并不是最主要的。”威尔逊顿了顿,“关键是经济,是工作,是生活的惨淡让他们对这一切厌恶透顶……所以,你做了一个正确的选择。”

“是我们,”富兰克林?罗斯福深吸一口气,神色坦然,“我们做了正确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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纽约纽约中央公园。

匆匆结束非洲的狩猎,从喀土穆匆匆赶回国内的前总统西奥多?罗斯福伟岸的身躯站立在讲台之后,沉稳的目光扫视着面前成千上万聚集起来迎接他的支持者。

“……公民们,自由而富足的美国人,”西奥多?罗斯福的声音沉稳而坚定,“诸位都应该记得,在之前的很多个日子里,我们曾经虔诚地呼唤正义和公平,我们曾经向合众国的绅士们坦承一切:社会是复杂的,在很多时候也是无力的。是的,这就是我们今天的美国,一个不同于一百年前独立宣言发布之时,单纯的,扁平的,自由而充满激情的合众国……”

“正如我的朋友爱德华?罗斯先生曾经一再指出的:那些对社会犯下种种新罪行的人深陷在一种经营体制的网络里,他们大都是为人正派且高尚体面的绅士,并未意识到自己正在制造罪恶,这种情形加上司法机制的迟钝,导致一种实际责任无法确认和定位的‘社会罪恶‘。”

“在我们的周围,每一天都在发生着这样的事情:制造和销售不洁的食品、有害的药物、染菌的牛奶和贻祸儿童的玩具,可能会造成疾病或死亡,而那些参与制造和销售过程的人——零售商、批发商、制造商、广告人、公司董事——却没有哪一位意识到自己是在谋财害命。又譬如对防火、安全规定不加遵守,工厂、铁路和矿井没有安全设施。对不适于运营的交通工具未能查处,都可能使许多人丧生,但那些当事者决不会认为自己命案累累。还有如对银行、保险公司和信托公司监察不当,公司说明书弄虚作假。对股票、黄金或农产品进行投机,可能会给成千上万人带来贫困和苦难,但有关的人都不会承认自己犯了侵占财产罪。此外,收买选票,买通选举官员,贿赂议员,进行院外活动以求制定特别法案。或者公然违法行事或执法犯法,都有可能危及民主制度的根基,但有关人员几乎无人认识到,他们的行为等于是对代议制政府的损害和背叛!”

台下传来山呼海啸一般的欢呼。迷茫无助的眼神中开始出现了更多的期待,美国人注视着这位带领他们走出经济危机的泥沼,发展经济,提高福利,重拳打击遏制托拉斯垄断行为。向社会黑暗和不公勇敢宣战的前总统,这位著名的“托拉斯爆破手”。…,

“在我们这个社会,日益勃兴的各种托拉斯和垄断组织构成了全国工商贸易活动的心脏。其对自然资源和劳动力资源的掠夺性滥用,已达到无以复加的疯狂程度;社会财富分配的极为不均引起社会差别、贫富等级的日益拉大;种族平视和种族隔离现象依然如故,毫无改善的迹象;无节制的城市化趋势不仅带来了迅速蔓延的与其民区相伴而生的肮脏、疾病、骚乱、犯罪、恶习等社会问题,也给市政当局提出了举办新型社会工程的严峻任务;处处受制于党魁的肮脏政治使恣肆猖獗的堕落充斥于各级政府,致使全国市、县级和州级行政、立法机关成为无能者的天堂和特权阶层惬意的争逐场所,而过时、老化的行政管理体制仍被用于应付政府所遇到的种种新问题……”

“我们一再呼吁改变,而我们也付出了努力。我们在国会中一再呼吁,推动立法,我们坚定不移地奉行上帝赋予我们的使命,坚守我们心中对于公平和正义的信仰。但我们必须要面对这个冷酷的现实:以保护自由和权利为名。托拉斯们肆意践踏弱者的自由和权利;以保护人权和法治为名,托拉斯们一次又一次地发动政治风潮,压制我们正义的呼声。而很多人的短视,终于让我们付出了代价:今天的美国正在付出代价,我们大家,都在付出代价。”

“公平和正义。在这一刻蒙尘;上帝的公正声音被墨菲斯托的诡辩所取代。托拉斯们的肆意妄为正在毁掉美国,而付出代价的却是原本作为受害者的我们。公民们!自由的公民们!这合理吗?”

“不合理!”

“这公平吗?”

“不公平!”

西奥多?罗斯福的目光扫过一张张愤愤不平的面孔,用力地挥舞着粗壮的手臂:“公民们!现在就是我们行动的时刻,现在就是我们恢复正义和公平的时刻……以上帝的名义,作恶者需要受到惩罚,而政府必须主持世间的正义!”

“现在,有很多人以救世主的口吻告诉我们,一切的原因在于美国没有一家中央银行,而自由民主的美国,以天赋人权的名义,这家银行不能被野心勃勃的政客控制,也不能落到昏庸的官僚手中……他们提出,合众国有足够多正直可靠,精通金融学的银行家,他们可以把中央银行作为造福合众国的工具……”

“这是何等的谰言!居然有人在国会山讲出如此的一番话语……以上帝的名义,这说明我们之前所做的一切还远远不够,而我曾经警告过你们的……绝非危言耸听!”

“合众国的危机在于政府难以采取有效的行政手段对抗这些实际上掌握特权的强大力量……他们以各种面目出现,有着各式各样的组织和代言者……但我们不会放弃,我坚信,合众国政府可以为他的公民带来正义……我,西奥多?罗斯福,你们的老雄鹿,以上帝的名义。坚决反对奥尔德里奇参议员的联邦储备银行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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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奥多?罗斯福……他回来的很快嘛。”郑宇摸着下巴,目光幽深,“这个泰迪熊看来是早有打算了。他是想借这个机会摧毁托拉斯,给垄断资本套上笼头。并且借机加强政府威权,一定程度上仿效我们吗……”

“他是聪明的,也是有远见的。”杨永泰点了点头,“可惜美国现在真正能跟上他思想的人太少了,而真正要实现这一切,对政府的要求也不是现在的美国可以满足的。”…,

“让经济学家和政治家们发挥他们的想象力吧……我们要做的只是继续落笔。”郑宇点了点头,“许帅到哪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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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沃伯格先生的建议是可行的。而且比奥尔德里奇那个臭名昭著的提案更容易被美国人民所接受。”

白宫,会客厅。

哈佛大学教授A?P?安德鲁诚恳地说道:“……联邦储备委员会的总部是联邦最高储备局,位于华盛顿,直接受到白宫和国会的监督,他们无法被纽约的金融托拉斯左右……”

“您知道,总统先生,金融是很专业的行当。”这位正统经济学精英坦率地说道,“这个中央银行将是合众国的心脏。而白宫和国会山则是大脑。它必须由最专业,最正直的人来操作。而就我本人来说,我愿意接受挑战。但实在不能保证自己能够完美地履行职责—我们现在还需要华尔街。”

脸色憔悴的威廉?霍华德?塔夫脱总统有些沉重的喘息声清晰可闻。

“您的意思呢,格拉斯议员?”总统明显消瘦不少却依然巨大无比的身躯在椅子中艰难地挪动,仿佛下一刻就会压垮那张美国最显赫的椅子,“您是出色的银行家……我希望听到国会方面的真实想法。您知道,现在合众国的形势有多危急。”

“总统先生,从我的职业经验来判断,”格拉斯议员表情严肃地说道,“这是一个现实可行的方案。您知道,国会是不可能批准成立一家完全国有的联邦储备银行的,而最高法院也不可能准许这种情况发生……美利坚合众国拒绝一切形式的布尔什维克主义。”

财政部长麦克维脸色苍白。表情微微扭曲,沉默地看着这些人。

“总统先生,请看—整个储备系统由十二家区域性的地区储备银行组成,它将不会侵犯到各州的独立,不会恶化联邦政府的与各州的关系,中西部的议员也不会因此而拒绝这一重要的法案……”格拉斯议员说道。“这里面不可能有什么邪恶的东西。每年(联储董事会)与银行家的咨询委员会谈四次,每个成员代表自己所在的联储地区。我们还能比这种安排更加保护公众的利益吗?”

塔夫脱总统转向麦克维:“富兰克林,你的看法呢?”

富兰克林?麦克维看着心神憔悴,目光中带着期盼的总统,话到嘴边,却还是咽了回去。

“总统先生,您应该记得我们一直坚持的信念,特迪……”

“好啦,富兰克林。”塔夫脱摇了摇头,“现在我是在问你的看法,不是其他什么人……我懂你的意思了。富兰克林,现在我是总统。”

塔夫脱顿了顿,又补充道:“无论如何,我们必须做点什么,正如……特迪一直所说的那样。该死的,我们必须做点什么!”

这位总统恼怒地晃了晃头,转向一直沉默的年轻人。

“沃伯格先生,您代表华尔街而来?你们已经准备好响应合众国的召唤?”

“我只代表我自己,一位从古老的欧洲大陆移居新世界的普通移民。”保罗?沃伯格,库恩?勒布公司高级合伙人平静地说道,“不过我确实已经和华尔街的几位受人尊敬的先生沟通过,比如杰克?摩根先生,雅各布?希夫先生,哈里曼先生,主要的几家银行也愿意出资,包括摩根公司,大通曼哈顿银行,汉诺威银行……”

“另外,我想我们的方案虽然和奥尔德里奇议员的方案有非常多的差异,但基本精神还是相近的,只是我们更注重政府的监督。”保罗?沃伯格说道,“华尔街的其他银行应该也不会拒绝……总统先生,这是挽救华尔街,挽救美国的唯一途径。”

塔夫脱的目光从一张张神色各异的脸上扫过,半晌之后闭上眼睛,抬起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许久之后,他盯着格拉斯:“国会方面什么时候可以行动?”

“随时可以。”格拉斯严肃地说道,“我们希望尽快……合众国在走向窒息,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所以我恳请白宫方面和我们达成一致,我们承受不起反复的纠缠。以上帝的名义,我们要行动起来。”

塔夫脱沉默许久,终于还是叹了口气:“再等几天……我要好好考虑一下。”(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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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章 金元时代(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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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大多数美国人并不真正理解国际放贷者的运作方式。美联储的账目从来就没有被审计过。它完全运作在国会控制的范围之外,它操纵着美国的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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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宫。

白宫西侧楼是西奥多?罗斯福总统在位的时候兴建,1902年竣工。现在,这座“泰迪熊”的官邸已经迎来了第二任主人:威廉?霍华德?塔夫脱。

塔夫脱放下手中的报纸,艰难地转动圈椅,沉默地看向白宫对面,国家草坪上高达169米的华盛顿纪念碑。

现在的塔夫脱,在媒体的描述之下已经变成了“无能,臃肿,迟钝”的代名词。

而在工人阶层中,他又有了一个新绰号:见鬼的塔夫脱。原因很简单:几周前一位著名记者在白宫采访,问他如何看待这一次金融危机引发的失业浪潮,这位焦头烂额的总统回答了一句“鬼知道”,从此成为美国民间的笑料。

早在危机全面蔓延开的九月,一些幕僚曾经建议,由摩根或者洛克菲勒来挽救危局,靠他们的信用和名望组织银行家们共同出资解决挤兑问题,甚至可以由政府进行担保。

但塔夫脱始终难以下定决心:华尔街的大亨是西奥多?罗斯福,也是他一直以来抨击的对象。

他是一个称职的律师,也很赞同罗斯福的很多看法,但他却缺乏作为一个改革者最重要的两种品质:坚强的意志,灵活的手腕。

一直到前不久,他终于决定采取行动。

但那个人……回到华盛顿了。

桌上的信号灯亮了。

“总统先生,罗斯福先生已经到了一号会客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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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廉,你已经是个名副其实的美国总统了,“西奥多?罗斯福笑着面对自己这位身躯过于硕大的继承者,“白宫的滋味如何?”

“特迪。坦率地说,我认为这糟透了。”塔夫脱有些艰难地改变了一下坐姿,椅子发出危险的吱嘎声,“你去非洲前。这个国家在呼吸之间可以让世界颤抖,而现在,我们自己每时每刻都在颤抖……”

“不过至少你的体重降低了不少,这对你的健康有好处。”西奥多?罗斯福开了个玩笑,随后渐渐收敛了笑容。

“威廉,你准备怎么办?”

“富兰克林建议设立一家联邦储备银行。但不要以某及家私人银行来做,而是仿照中国人和英国人所做的,组建一家联邦政府监管下的中央银行统一发行货币,对银行提供同业拆借。另外,中国人已经宣布的银行再担保计划很有意思,他建议我加以考虑。这样既可以稳定住居民的信心,也可以控制住补偿性开支的规模。”

塔夫脱停顿了一会,似乎这些话耗费了他很多体力。片刻后才继续说了下去:“他还建议我们向国会提出立法,禁止企业主调低工人的工资,提高关税保护国内企业。同时仿效中国人之前所做的,由政府投资兴建新的州际公路网,改进市政,解决失业问题。”

西奥多?罗斯福不置可否地看着塔夫脱,一直到这位身材过于肥胖的总统说完,始终只是微笑。

“……威廉,我问的是你想怎么办,”罗斯福盯着塔夫脱,“不是富兰克林,是你。美国第二十七任总统,我信任的威廉?塔夫脱,一位坚持公理和正义的真正美国人。”

塔夫脱目光微垂,沉默许久开口说道:“特迪,你要知道,这些都是违宪的。有撤销第二银行的例子。中央银行不会被接受,各州也会反对……而其他措施都依赖于联邦政府扩大开支,而我们没有那么多的财权,国会也不会批准那么庞大的计划,那都是些无底洞……”…,

“既然如此,”罗斯福淡淡地问道,“你就什么都不做?”

塔夫脱低着头,沉默。

“威廉,一切都需要付出代价。”罗斯福说道,“问题很严峻,我们的时间越来越少……人民在丧失耐性,我们务必要做点什么。”

塔夫脱抬起头,看着罗斯福。

“要做些什么,威廉……我们应该动起来。”

塔夫脱和西奥多?罗斯福的目光碰撞,许久。

“我想我们需要帮助,特迪。”塔夫脱长出一口气,语气低沉,“我和你一样恨他们,但我是美国总统,你说的很对,我必须做些什么,为了上帝,为了合众国。美国现在不需要单枪匹马地战斗,我们也没有太多时间和资源来首先清洗美国……我们和他们斗了很久,而且以后还要继续战斗下去,但现在是同舟共济的时刻……美国正在处于可怕的危机之中,再向前走就是无底深渊。这个时候,我们应该和全体美国人团结一致……特迪,我们需要财团的帮助,需要托拉斯的帮助,需要华尔街!”

西奥多?罗斯福看着有些激动的塔夫脱,瞳孔渐渐收缩。

“是的,我恨这些伪善的家伙,但现在的问题是,我们需要他们的钱,而我们不可能像该死的布尔什维克一样用手枪顶着他们的脑袋!”塔夫脱面对着老友,似乎终于要发泄出郁积已久的怨气,“我们要推动立法,甚至可能面临最高法院……我们不能做得过于激进,我们需要和那些该死的混蛋联手,作出妥协,共同推动一些重要的改变……可你知道,特迪,我们那些‘斗士’,现在更感兴趣的是选票,是那些被打击托拉斯,清扫华尔街刺激到狂热的失业工人和苦哈哈!”

“保守力量依然强大,坦慕尼厅在遥控着国会山那些位高权重的民主党议员们……如果得不到这些人的支持,我们的立法就只能停留在纸上谈兵……民主党在指责我们无所作为,可我们要做的一切都属于‘侵犯自由’,‘违反宪法’。他们在等我们认输,等我们向那些人低头……他们站在台下,可以尽情地指责我们,因为一切都应该由台上的政府负责。该死的。这就是民主政治。”

“是的,上帝保佑美国!我们有宪法,我们有法治,我们有民主,我们有两院,可我们就是不能随心所欲地做我们认为正确的事情!”塔夫脱剧烈地喘息着,屁股下面的椅子发出哀鸣。“这就是美国,特迪……我承认,我也许不可能像你那样抱着炸药包把托拉斯大亨送进地狱,可我要挽救美国,用可行的方式。”

西奥多?罗斯福面色平静。

“我们不得不拯救华尔街……现在他们已经吃够了苦头,而我们也缺乏足够的资金来完成这一切。拯救必须建立在全力合作的基础上。银行提供渠道支持,我们提供信用保障。由摩根,或者其他哪一个该死的长老。或者其他什么出面……我知道,他们也很危险,大家都需要采取某种行动。把这艘船的漏水堵上。”

“少解雇员工,尽量不要降低工资,这都需要财团托拉斯的配合,也需要民主党的配合,离开他们,我们就只是空洞的政治表演。”塔夫脱顿了顿,坦然地与西奥多?罗斯福对视,“既然我们是执政党,他们是在野党,他们天然就有批评我们的权利。而我们只能靠一点一点地做好该做的事情。”…,

西奥多罗斯福依然只是平静地看着塔夫脱。

塔夫脱苦笑了一声:“特迪,情况紧急……我们已经和华尔街方面接洽过了。现在的问题,是美国确实需要一个中央银行,没有这个,我们的一切都是纸上谈兵,无源之水……中国人的崛起依靠了他们强有力的中央银行。德国人和英国人也一样。有了这个,我们才可以充分建立和利用国家信用,获得至关重要的货币,才可以有效地行使货币政策和财政政策。”

西奥多?罗斯福平静地点了点头:“我理解,威廉,请继续讲。”

“麦克维提出了他那个方案,”塔夫脱喘了口气,继续说道,“但你知道,特迪,这样一个完全由联邦政府掌控的国有中央银行将是华尔街的噩梦,会让他们夜里睡不着觉……而奥尔德里奇则抛出了反提案,以私营银行掌握联储。坦率地说,无论哪一个提案,都会让美国瞬间分裂,我们会陷入内战,特迪。”

“华尔街的代表也拿出了反建议,一个该死的犹太脑瓜提出了一个天才的主意,比奥尔德里奇的要容易接受得多:在全美十二个区域成立十二家联邦储备银行,每家银行都有董事会,联储总部设在华盛顿。”塔夫脱继续说道,“当然了,我知道他们的心思。但联储总部在华盛顿,而且它是联储……我们可以逐步控制住这个新玩具。至于华尔街的银行们,就让他们先自鸣得意一段时间。”

“他还提出,所有的这些区域性联储,首脑都应该由总统任命。”塔夫脱说道,“你看,这对我们很有利,也说明了华尔街确实有些诚意。”

“你觉得怎么样,特迪?”塔夫脱看着西奥多?罗斯福,“我觉得这是个值得考虑的提案,毕竟它代表了华尔街,代表了坦慕尼厅,这是他们伸过来的合作之手……虽然我们都清楚,将来一定要制服他们,但现在我们必须面对现实。而这个看起来依然由银行家主导的联储,未来会是我们手中的利剑。有了他,华尔街的银行们将不得不面临一个可怕的现实:他们的一切活动都要受到联邦机构的监督。想一想,特迪,这是多么令人着迷的事情!”

“当华尔街被驯服,那些托拉斯怪兽们就是砧板上的鱼肉!“塔夫脱说着说着开始兴奋起来,脸部的赘肉微微摇摆,“联储可以监控他们的资金往来,只要抓住把柄,我们要做的就很简单:提出诉讼,把托拉斯送上法庭,让最高法院的机关枪把他们撕得粉碎!”

西奥多?罗斯福看着自己挑选的这位继承者,目光中渐渐增加了越来越多复杂莫名的东西,却只是沉默。

塔夫脱坦然地与罗斯福对视。

“威廉。我知道,你为了我们共同的事业做了很多……”罗斯福似乎第一次如此认真地组织自己的措辞,“现在国家处于危险之中,你履行了自己的职责。无愧于美国总统。我相信你一定会坚持下去,带领国家走出危机。”

“特迪……”塔夫脱眼圈微红。

“听我说,威廉,你是总统,我不会干涉你的决策。”西奥多?罗斯福抑制着心中复杂至极的情绪,平静地说道,“不过。我还是希望你留神那些人……他们比我们想象的要狡猾而复杂得多……威廉,你是美国总统,而他们只是些商人。你为美国全体国民服务,并获得了他们的最高授权,是你,而不是其他人在做决定。”…,

“我……”塔夫脱脸色微变,看着罗斯福,片刻之后还是颓然叹了口气。

“我相信你能处理好……好了。威廉,我不会在华盛顿停留太久,这是你的地盘……”罗斯福笑了笑。似乎一切的不愉快和凝重都飘然而逝,语调轻快,“对了,听说那位中国元帅快到了?你准备怎么迎接他?”

“以国家元首的礼节。”塔夫脱说道,“希望他能够带来些好消息。”

“别小看中国人,他们已经和我们印象中的那些中国人完全不同了。”罗斯福认真地说道,“我总觉得他们一直盯着我们……也许他们正在打我们的主意。”

塔夫脱有些困惑地看着罗斯福:“你是说他们会……”

“好啦,我只是说说而已。”罗斯福笑了笑,起身拿起大衣,走到门口。回头说道,“为了合众国,威廉,作出你的选择,行动起来,打赢你的对手。”

“特迪。保重。我会照顾好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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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纽约国民银行和洛克菲勒家族依然会是大玩家。”

纽约,第五大道,洛克菲勒中心。

保罗?沃伯格微笑着说道:“从思考方案的第一天开始,我就没有想过要抛开任何一位值得尊敬的银行家,洛克菲勒先生始终是我的偶像,与摩根先生一样。”

小洛克菲勒看着这位雅各布?希夫妻妹的女婿,精明至极的犹太银行家,脸上也没有了以往对犹太人淡淡的嘲讽。

“你很不错。”小洛克菲勒抽了口雪茄,赞许地点了点头,“非常精巧的方案……我很欣赏你对各种细节的把握。”

“细节决定成败。”保罗?沃伯格微笑着说道,“要在美国这片自由的土壤改造一些东西,就不得不考虑得更周全一些……”

“如果我没猜错,希夫先生已经和中国方面讨论过了吧。”小洛克菲勒自嘲地笑了笑,“即使我们拒绝,中国人也会拿出足够的资金来保证联储有充足的备用金……希夫先生在亚洲战争中帮了中国人的大忙,你们在中国的生意做得不错。你们是些很精明的生意人,从来不做亏本买卖。所以我们别无选择,对吗?”。

“这是多赢的合作。”保罗?沃伯格不动声色地说道,“合众国获得拯救,华尔街重获信任,总统稳固了地位,而您与华尔街的其他先生一起正式接管了这个国家的金融权。一切都令人满意,不是吗?”。

“好吧,我想我已经理解您的意思了。”小洛克菲勒点了点头,“请转告我那些令人尊敬的朋友们:他们完全可以期待洛克菲勒与他们站在一起,并肩挽救合众国。”

保罗?沃伯格一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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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二十日,美国众议院三十四位议员—有共和党也有民主党,联名提交《联邦储备银行法》,,并经立法委员会初审通过,建议设立私有但接受政府监管的联邦储备银行系统。

纽约股票交易所的上市股票应声反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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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私人银行家掌控的联邦储备银行,终将把整个美国挟持到华尔街的金元战车上。”

中华宫,御书房。

郑宇有些怅然地放下手中的文件,转头看向窗外的夜色。

“美国诸贤开创的国家,从这一刻开始就会走上一条不归路。五月花的清教徒精神将让位于金融巨兽的贪婪,西奥多?罗斯福雄心勃勃的国家主义构想最终也不过化作一缕青烟。”

马朝阳静静地听着。

“一个被银行家挟持的美国,也许会在某些时刻精明得可怕,但终将自我吞噬。因为他将不再具有真正意义上的独立人格和高尚情操。从现在开始,任何的伟人也好,天才也好,都将在重重罗网中一筹莫展。”

“朕将期待那一天。那个曾经作为人类希望的新大陆,新国家,自由民主的殿,开拓者的乐土而存在的自由人联邦,在纸醉金迷之中华丽地落幕,坠落万丈深渊。而太平洋和整个世界,也将真正进入一个新的时代:属于华夏的时代。”亲!如果你觉得本站不错,还请记住本站帮忙宣传下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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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一章 太平洋的新时代

一九一O年五月五日,华盛顿,美国国会山。

“感谢塔夫脱总统的努力,也感谢诸位的诚意,我国人民对于和平的企盼,让战争之神没有降临在这个世间,欧洲安好,太平洋风平浪静,大西洋两岸依然还是和平与繁荣的……这是我们这个时代的幸运,也是我们每个人的幸福。如果没有这一切,我想我也不会有机会站在这里,与尊敬的各位分享我自己的一些浅薄之见……”

面对着下面济济一堂的美国国会议员,严阵以待的各路记者,长枪短炮,出访美国并应邀在国会发表讲话的中华帝国海军元帅,日国本政府总督导官许凡一身戎装,正在表情严肃地发表演讲。

“……在那个苦难的岁月中,我和我的老师,同窗,以及千千万万和我们肩并肩战斗在一起的同志,为了我们民族摆脱异族殖民者的压迫,为了恢复我们传统的光荣,为了让华夏民众生而可以为人而非奴隶,我们坦然面对一切挑战,以最大的坚毅和牺牲争取到了来之不易的胜利。”

“……这就是我的中国梦,也是我们这个民族的中国梦:自由,宪政,法治。”

“……我眼中的美国,是这样一个国家:他公正,因而强大;他强大,因而仁慈;他仁慈,因而公正……我并不想否认,中美之间由于文化和自然社会条件的差异,在很多地方有思想理念的不同,在一些地方甚至有着利益的分歧。我也不想否认,在这里生活着八千万基督徒,而在太平洋的对岸只有四百万。”

在场的全体美国人脸上都流露出了自豪。

这位被公认属于中国政界亲英美派和自由派代表的战争英雄。没有让他们失望。

“今天的中国梦与往日的中国梦相比,有相同,也有不同。于我个人,以及我们的国民们来说,今天我们作为个体的中国梦。就是更好地履行我们对于国家,社会和家庭的责任,并且充分享受我们应得的权利。没有责任,就没有权利,这是中国梦的基础;而对于我们这个民族来说。中国梦,就是让我们的国民可以得到完全的保护。在国家的法治之下,他们可以无须担心异族的压迫,可以放心地追逐自己的梦想,可以通过自己的努力获得对等的回报。”

“我希望和诸位分享的观点,在于无论是中国梦还是美国梦,他们首先都是法治之下的自由。宪法之下的自由,不侵犯他人合法权益之下的自由。正是这些共同之处,让我们能够分享了繁荣与安定,让和平的曙光始终照耀着两个隔海相对的伟大国家……我也无比坚信,这种互信与谅解。将在未来始终如同神祗的启示,照亮中美之间的友谊之路……”

掌声如潮。

很多人暗暗松了口气。

某些人所宣传的,也是人们所真正担忧的:那个东方帝国面对危局,会不会和上一次危机之时一样,通过备战,通过战争来解决问题?那个时候。他的矛头又会指向谁?光荣孤立的合众国,这一次还能不能置身事外?

现在看来,这个隐忧。算是暂时可以有所消减。

虽然没有人怀疑这个人对于自己民族的忠诚与热爱,甚至在某种程度上,很多人都将这个实际控制太平洋海权的中国海军之魂看成了美国海军在太平洋上最为危险的对手,但这依然不妨碍美国精英们对这位当代传奇人物抱有真诚的敬意乃至崇拜。…,

他是战争英雄,他是东方正义的代表,是美国价值观在东方世界的同路者乃至代言人。他的存在。鼓舞了那个东方帝国中的自由民主主义,维护了宪法的尊严。隐隐牵制了那位权力至高的皇帝。他改造了军国主义的日本,推动了1908年版的日本新宪法颁布,将自由,民主,法治与和平带给了新日本。

这是一位东方世界的布道者。

而在这个文明社会哀鸿遍野,甚至连合众国本身都陷入了一场空前危机的时候,这个人带领他的访问舰队开始了环球旅行,第一站就来到了美国。

人们相信,这是那个东方大国从太平洋西岸神过来的友谊之手。

更重要的:最为这个世界上唯一曾经有效地解决了经济危机的大国,他们能够给深陷泥沼的合众国带来什么样的帮助?

“自从抵达美国,我会见了许多新老朋友。就在我们在这里回顾历史,展望未来的时候,在大洋两岸,千千万万的工人陷入失业,他们的妻儿嗷嗷待哺;无数的农民正焦急地等待经济的好转:因为经济的低迷,他们的农产品正面临积压。成千上万的市民焦急地等待取款,他们担心自己毕生的积蓄化为乌有……工厂停工,轮船停运,社区中听不到欢声笑语。”

许凡顿了顿,环视在场的议员,神色无比郑重。

“这是我们这个时代最为严重的经济危机,它已经阻碍了我们前进的脚步。在东方,我的政府正在采取一些强有力的措施扭转局面,经济得以复苏,金融系统的紧张局面得以改善,坚冰开始融化但距离往日的繁荣还遥遥无期……在这里,我看到了美国式的乐观与务实,他们正在采取行动,努力把这个国家从泥沼中抢救出来。”

“这是我们这个世界,我们这个时代面临的共同难题,但我始终坚信:我们可以通过努力改变现实……也许我们所做的一切最终都将被证明是不足以解决问题的,也许我们今天所做的一切,未来的某一天会成为他人批评我们的依据。但我知道我们必须采取行动。”

“以中华帝国皇帝陛下全权代表的身份,我欣然向诸位宣布,”许凡环视全场,闪光灯此起彼伏。“中华帝国皇帝郑宇陛下,愿意以个人名义提供不少于一亿美元的无息贷款,用以支持合众国重整金融体系,为期十八个月,不需任何抵押物。”

全场寂静。

这个消息。让议员们全都目瞪口呆。

中国,尽管在一系列的措施之下大有好转,但任谁都看得出来,情况只是缓和而已,距离之前的繁花似锦简直是天渊之别。

可现在这个国家却要向合众国提供援救!

“除此以外。郑宇陛下将以其个人拥有的有价证券为抵押,由其名下的皇家华夏银行和皇家工商银行联合在美发行四亿美元的债券,年息百分之四点五。”

许凡的话让很多人有些困惑,不知道为什么要如此。

“同时,这笔资金将以同样利率和期限转借于未来美利坚合众国的联邦储备银行,以补充其备付金。”

原来如此。

这其实是等于委婉地表达出善意:美国的联邦储备银行正式成立和运转需要时间,而信用的建立也需要时间。美国的私人银行体系却已经丧失了信誉,难以向社会筹措资金,故而由信誉卓著实力强大的中国皇室银行出面,帮助未来的联储先行筹集美国民间资金,帮助未来的联储掌握到足够雄厚的资本。…,

这其中。中国方面承担的风险是显而易见的:一旦那个纸面上的联储垮掉,债券的偿付就是中国方面的责任。

但中国人却主动提出了这个方案!

震惊的议员们在这一刻终于再也控制不住兴奋,掌声如同海潮,一个又一个的议员主动起立,以最为庄重的姿态向这位代表太平洋彼岸的元帅致以敬意与感谢。很多议员已经是面色涨红,如醉如痴。

感谢上帝!

“这是中美两国真诚友谊的表现。也是为了感谢美利坚合众国曾经给与我们的帮助。”许凡平静地说道,“和平是我们的共同期盼,繁荣和富足是两国国民共同的目标……愿我们心中信仰的神灵能够永远庇护这两个伟大的国家。愿和平与繁荣永远属于我们大家!谢谢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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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从来没有想过要借助某个机会暗算美国。我们尊敬新大陆,敬佩它对于信仰和理想的坚持。我们渴望一场公平的竞赛:看谁能够带来更好的繁荣与富足。”

白宫。

塔夫脱静静地看着对面的中国元帅,心中百感交集。

美国的局势是严峻的。

在多方的努力之下,《联邦储备银行法》已经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向前推进,但形势恶化的速度也同样超出了预期。由于没有统一的中央银行,美国无法及时发行足够的钞票应付挤兑。而私人银行在这一次冲击之下的频频倒闭又让传统上依靠私营银行筹措资金的美国金融体系能力衰竭。

事实证明,单靠某一家或几家银行的自发联合已经不可能解决危机。但即使成立了联储。依然需要注入足够的资金来应付挤兑,包括向拟议中的联邦银行再担保局提供赔付保障。

这一切都需要海量的资金。

可恰恰美国自由放任主义之下政府的财政力薄弱得可怜,而复杂的州自治体系和三权分立又让加税困难重重,更不要说企业界还在呼吁“面对危机,减税才是唯一的出路”。

对美国来说,这五亿美元就意味着生存与毁灭。

“元帅,您和贵国的皇帝陛下早已赢得了美国人民的尊敬,而现在,他们已经不仅仅是尊敬了。”塔夫脱诚恳地说道,“我不得不承认,这笔钱非常及时。对我和我的政府,对合众国的人民来说,重要性无庸置疑。”

“总统先生,一切都是为了太平洋两岸的和平与繁荣。”许凡平静地说道,“西奥多?罗斯福总统明智地废除了排华法案,中美两国的经贸合作走上了前所未有的光明大道,我们的贸易关系突飞猛进,两国都受益匪浅。在这个时候,我们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帮助合众国,也是帮助我们自己。”

“这是一场公平的竞赛,友好的竞赛。”许凡笑了笑。“我们走在同样一条道路之上:发展经济,推动公平和正义,提升文明水准。我们是竞争对手,但也是彼此学习和互相促进的伙伴。总统先生,这就是我们对两国关系的定位:竞争性的战略合作伙伴关系。”

塔夫脱看着这个坦承的中国元帅。也露出了真诚的笑意。

“这是一个非常令人感兴趣的话题……中美之间的竞赛已经进行了很多年,而我们的关系没有越来越疏远,而是越来越密切,我想这已经足够说明问题啦。”塔夫脱顿了顿,“尊敬的元帅。您也看到了,尽管我们现在是一个穷国……穷到需要大洋对岸的竞争性战略合作伙伴来提供援助,但至少我们不会让朋友一起饿肚子……老实说,这是近两个月以来我第一次有这么好的胃口。”…,

“海伦,亲爱的,晚餐准备好了吗?”塔夫脱扭过头对第一夫人海伦?赫伦?塔夫脱笑了笑。

精明强干的第一夫人嫣然一笑:“一切如你吩咐,威廉。”

“非常荣幸。”许凡长身而起。对着总统夫妇笑着点了点头,“夫人的宴会一直享有盛名(塔夫脱夫人在丈夫任职法官期间曾经从亲戚处获取巨额贴补来固定召开宴会,以帮助丈夫积攒人脉),如此就叨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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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许凡的到访,尤其是在美国国会山发表的演讲。以及中国皇帝抛出来的真金白银,美国上下的沮丧逐渐被乐观的情绪所取代。

白宫方面很快就与中国使团发表了联合声明,宣布将致力于联手重振经济,并进一步加深两国经贸合作,尤其强调了“中美之间互惠互利的贸易关系不容改变”。

塔夫脱总统在白宫外的华盛顿纪念碑广场发表公开演讲,赞扬中国方面的友谊。表达了对中国皇帝陛下的感谢,并公开反驳了保守派共和党人之前关于“提升关税水准,加强对本国工商业保护。遏制外国商品进入”的建议,也就是《佩恩—奥尔德里奇法案》。这位在公开场合一向出言慎重的总统以罕见的讽刺口吻提出,“保护性关税的结果就是提升了本国居民的生活成本,保护了低效的企业,而随之而来的贸易报复则会打击美国健康的,具有国际竞争力的产业。最终的结果是国家经济基础逐渐腐烂”。

他回顾了自己在竞选时的许诺,辛辣地批评这些议员们的法案“将一切推向反面”。他同时也表示。“美元贬值,以加强出口”的方案虽然有其帮助工商业的意义,但必然动摇美元的国际信用,并恶化美国广大中下阶层的生活水平。”

“货币信用稳定,公平贸易,维护社会公正,以法治保护人权,这些才是美国经济长期稳定发展的根本。”塔夫脱强调,“中美之间卓有成效的经济贸易合作,在这一次危机中表现出来的开诚布公与互助合作深刻地证明,坚持公正信仰的国家终究将并肩而行,伟大的国家注定会彼此合作,走向更加伟大。”

“我已经与国会方面的两党领袖进行过沟通,也争得了金融界的支持,”这位总统庄严地宣布,“未来的美利坚合众国联邦储备银行将欣然接纳一位同时具有中美两国国籍,在经济调控领域具有丰富经验,享有国际盛誉的金融家出任咨询委员会委员。而合众国的银行界将以财团形式为中国皇帝陛下对联储的借款提供反担保。此外,这一次中国用于支持联储而在美国发行的债券,参加承销团的美方银行将不收取任何承销费……”

“……让我们两国像一对真正的对手,在太平洋的两岸展开一场友好和公平的竞赛,为了两国人民的繁荣与富足而携手……在竞争中合作,在合作中竞争。在未来两百年中,太平洋上将不会再有战争,而只有商业竞赛与体育比赛。”

“上帝保佑美利坚,上帝保佑一切正直的民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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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我们的经济来说,最大的威胁就是以邻为壑的贸易壁垒。”

中华宫,御书房。

御座之上的皇帝侃侃而谈,下面的内阁重臣表情严肃。

“帝国经济对贸易的依存度很高。东亚经济体国民收入水准普遍偏低,市场依然需要较长时间进行培育。至少在未来十五年内,我们还不可能在全球性的贸易壁垒之下独善其身……”

“目前帝国不能倚仗武力强行夺取市场。我们的经济体已经庞大到这样一种程度:只有大半个世界都处于开放的状态,才能够让我们的工商业毫无阻碍地发展。美国是一个至关重要的突破口,只要我们阻止了美国走上贸易壁垒,货币贬值的道路,欧洲国家就不会仿效。在互惠贸易体制之下,帝国至关重要的外部市场就稳固下来了。”

“但这并不适合于德国:英法至今未与德国达成互惠贸易协定,而两国的工商界也必然会借此推动对德贸易惩罚性措施,从而在中欧集团与英法帝国之间构筑起一道贸易鸿沟,并将欧洲局势逐步推向激化。”

“从这一刻开始,我们将不得不面对残酷的现实:两大敌意军事政治集团间的贸易冲突终将以战争的方式加以裁决。”

“而我们要做的,就是为了这一刻的到来而展开准备。也许这不一定是我们的战争,但我们却必须成为真正意义上的胜利者。”

第一百二十二章 特区风云(上)

美国哥伦比亚特区,华盛顿,朗沃斯宅邸。[.YZUU点]

尼古拉斯?朗沃斯是美国众议院资深议员,而他的宅邸这些年已经华盛顿上流社会最重要的聚会场所。

原因很简单:因为他有一位比他本人出名得多,也更有魅力的夫人:爱丽丝?李,罗斯福?朗沃斯,前总统西奥多?罗斯福的长女,以特立独行而扬名世界的“美国第一贵妇”。

今天的朗沃斯府与往日大不相同。

美国海军陆战队的军人们,一扫平日里的漫不经心和桀骜不驯,军容严整,表情严肃。而另一群蓝色制服,白手套,体形彪悍,全副武装的军人更是神色警惕,注视着一切可疑的动静。

不过,这一切都无法打消庄园内火热的气氛。

已经成为华盛顿上流社会社交宠儿的中华帝国海军元帅许凡,正被一群绅士淑女围拢在中间,谈笑风生。

此刻,站在他对面的却是一位美艳绝伦的白人贵妇。

“朗沃斯夫人,您的机敏是合众国的财富。”许凡微笑着呷了杯红酒,“我一向认为,您和令尊大概算是世界上最出名,也最有魅力的一对父女……活力充沛,充满智慧,对生活中的一切有着无比的激情……就像太平洋两岸的这两个国家一样。”

爱丽丝?李?罗斯福?朗沃斯嫣然一笑:“元帅阁下,我那位父亲实在是个不一般的人。他恨不得在每一场婚礼上做新娘,在每一场葬礼上做尸体,在每一场洗礼上做新生儿。他是个不折不扣的大明星,可我不是。”

这位华盛顿社交界的中心人物,二十六岁的美丽少妇顿了顿,饶有兴味地盯着这位魁梧高大,风度翩翩的元帅,露出不加掩饰的欣赏:“像我这样的议员夫人在国会山随手就是一打……不过,说到佩服。我钦佩您胜过钦佩我的父亲……他太高调,而缺乏您这种东方式的含蓄与谦和。所谓谦谦君子,我想说的就是阁下您这样的男人。”

许凡对这位作风直接而大胆的美国名媛并没有什么反感。在这个时代,爱丽丝这样特立独行的女性。即使在美国也是遭到主流社会多方排挤的,但这个人却始终坚持了下来,一直按照自己的想法说话做事,成为美国这个时代的象征之一,甚至一直持续到他生命的最后一刻。

这是一个超越时代的女性。

许凡笑了笑:“我只不过是机缘巧合之下做了一些事情的普通人。我能够被人称颂,大约是因为我所做的东西为我的国家和民族带来一些帮助,而这也是我的荣幸……夫人。我想您父亲的伟大也并不在于他给外界留下的印象,而是他为美国留下来的深深烙印—

西奥多?罗斯福的烙印。这个国家热情,自信,敢于创新,勇往直前,呼唤公正,勇于负责,这就是你父亲留给这个国家最宝贵的财富。”

爱丽丝微微一怔。看向许凡的目光越发带有了很多莫名的东西。

“我的小爱丽丝,看来你已经和我们的客人有了很好的交流……”一个爽朗的声音传来,“介不介意我借用一下你的这位新朋友?”

许凡转头看去。[.YZUU点]却见前总统西奥多?罗斯福大步走了过来,伸出手:“元帅阁下,很荣幸见到你。”

“总统先生,这也是我的荣幸。”

许凡对爱丽丝点了点头,与罗斯福的手紧紧握在了一起。…,

“特迪……”爱丽丝来到父亲的身边,调皮地拉了拉对方的衣袖,“我和元帅阁下正有话要谈呢……”

“好啦,我的小爱丽丝,我只是借用一下,”西奥多?罗斯福对自己第一任妻子留下的这个唯一骨血很是头疼。也带着隐隐的愧疚,“放心吧,一会就把你的朋友还给你。”

许凡看了看老罗斯福,又看了看爱丽丝,捧起爱丽丝的手吻了一下:“美丽的夫人,请原谅我必须暂时离开一下。我想罗斯福先生的邀请。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可以拒绝。”

西奥多?罗斯福饶有兴趣地看了看许凡,哈哈大笑:“我很喜欢你的方式,元帅。来吧,我给你引见几位朋友。你一定会喜欢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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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阿尔弗雷德。”

许凡与面前的美国老人紧紧握手,四目相对。

美国海军事务委员会主席,美国海军预备役少将,阿尔弗雷德?塞耶?马汉,《海权论》作者,前印第安纳波利斯海军学校校长,饶有兴趣地看着对面这位名声大噪,已经被誉为当代海军之神的中国元帅。

“许,我们神交已久啦。”七十岁的马汉已经显出了无法掩饰的老态,太久的案头工作让这位儒雅的老将有些微驼,视力也不太好,原本魁梧的身躯明显瘦削了很多,“你创造了奇迹,也让我的书受到了不少质疑……感谢上帝,有了你,有了太平洋对岸的那些同行,让我们这个时代能够演绎出如此精彩的传奇……马卡洛夫上将给我写过信,他认为你棒极了,能有机会和你作战,他很满足。”

许凡看着这位有些絮絮叨叨的老将,脸上只是温和的笑意。一直等到老头子说完,许凡才开了口:“那是一场难忘的战斗,我们这些过来人都会铭刻肺腑。斯捷潘(指前沙俄前太平洋舰队司令,斯捷潘?马卡洛夫海军上将)是个天才,可惜俄国太陈腐了。”

“至于你的《海权论》,阿尔弗雷德,那是一部不朽的著作。”许凡笑了笑,“虽然我们以大陆国家的身份同时击败了陆地的大敌和海上的岛国,但这依然是一个特例,属于东方,属于华夏的特例。你的海权论毕竟是针对欧洲历史和现实。中国是一个不可以用常理来测度的国家。”

“是的,那是一个我很难理解,却又不得不为之赞叹的国家。”老马汉有些出神,“中国呀……对了,去年秋山来美国的时候拜访过我,他对贵国海军帮助重建江田岛海校非常感激。”

“这小子干劲十足。”马汉对这位关门弟子显然很是得意,“战场上打输了,人才培养上还可以来日方长,将来要在商业航海事业上再较量一次。[.YZUU点]”

“秋山是个很有前途的年轻人。”许凡笑着说道。“其实让他做这个海校校长是屈才了。可惜他无心军旅……不过日本已经是一个和平的国家,他们需要的不再是枪炮,而是贸易,财富,让他们的人民过上和平富足的生活。”

“阿尔弗雷德,我们都老啦……”许凡看着马汉,轻轻叹了口气。露出一丝怅然,“那些民族生死存亡之战,国家的崛起,大时代的激荡,不应该再属于我,也不应该属于我们的后代。战争的激情也好,残酷也好,死亡也好。有我们这一代人来承受就已经足够了。”

马汉想起了当年亲自指挥的美西战争,也不由得眼眶微湿:“…,

Aweigh,

my

boysAnchors

Aweigh(起锚吧!我的伙伴们,启锚!)

Farewell

to

college

joys.

(告别学校的欢乐)

We

sail

at

break

of

day,

day,

day,

day(我们在黎明扬帆启航。)

Through

our

last

night

ashore.Drink

to

the

foam

Until

we

meet

onbsp;more

Heres

wishing

you

a

happy

voyage

home!(我们昨夜在岸上狂欢畅饮。直到我们再度相遇,祝福你有个快乐的航程直到回家)”

马汉低声吟唱起了美国海军的军歌,却听到了许凡也随即哼了起来,两人对视一笑。

“海军,战舰,白色的海鸥,水兵的起床号……真想念啊。”马汉顿了顿,“对了,许,你们在黄海海战使用飞机和飞艇攻击了战舰。老实说,我们很感兴趣。你对这个有什么想法?”

“坦率地说,糟透了,那是一次失败的实验。”许凡耸了耸肩膀,“我们几乎没有跟对手造成任何伤害,这还是对方没有防备的前提下……不过也许某一天飞机会变得更加致命。而战舰也会安上无数的高射武器,海战也许会面目全非……但这都是年轻一代的事情啦。对于我这样的老海员,还是更信任大炮和装甲。”

马汉饶有兴味地看着他,片刻之后也笑着说道:“不过我们这边倒有不少有意思的年轻人……他们觉得飞机会是未来战场的主宰,谁主宰了天空也就主宰了海洋和陆地。你说得对,许,这都是年轻一代的事情了。”

许凡只是微笑。

他知道马汉没有说谎。

由于亚洲战争中,华军空中力量在陆上还海上战斗中都发挥了重要作用,欧美各国在战后都以前所未有的重视加速开发空中兵器,研究相关战术。1908年5月,比历史上早了两年,美国人尤金?伊利驾驶一架“寇蒂斯”双翼飞机从美国海军临时加装木质水平甲板的宾夕法尼亚号装甲巡洋舰上顺利完成了起飞和降落。

在同一年,德国,英国,法国和意大利也完成了类似的实验。而对飞机和飞艇感受最深的俄国,也已经引入法国技师开发空中兵器,实验性的飞艇和飞机部队已经开始运转。

以新兵器,新战术震撼世界的中国武装力量,早已成为全世界的众矢之的,一举一动都被放在了聚光灯下。

国家的发展不进则退,他原本也没有指望靠着这些超越时代的理念就可以通吃一切。

“好啦,两位,我们的小富兰克林都已经等不及啦。”美国参议院外交委员会委员,海军少将戴维斯的女婿,马汉的门徒亨利?卡波特?洛奇笑着说道,“他可是特地从新泽西赶过来的。”

“很高兴见到你,富兰克林。”

许凡转身面对个子瘦高的青年,记忆中的图像与面前的身影渐渐重合。

“元帅,能见到您真是荣幸。”富兰克林?罗斯福的脸上浮现出真诚的激动,“您知道,特迪叔叔为印第安纳波利斯海校写过教材(史实)。而我从小原本是想考海军的(史实)。虽然现在我只是个海事律师,但我更希望自己是个海军军官,能够在您这样伟大的将领麾下,为了合众国的利益而战……”

“特迪。令侄已经迫不及待地为你的海军拉拢人才了。”许凡对着西奥多?罗斯福一笑,“真是位聪明能干的年轻人……我已经喜欢上他啦。”

西奥多?罗斯福笑了笑:“他的确非常优秀……我觉得他天生就是干政治的料。怎么样,元帅,有没有兴趣指点他一下。”

“我只是个军人。”许凡微笑着说道,“很多人认为日本的改变只是因为我,其实这是误解。改造日本的成功,关键在于日本人民对过去给与了真诚的反思。认识到了自己国家过往的错误。我只是按照日本人民自己的意愿推动一些东西,我并没有能力把一些不合适的东西强加给日本这样一个民族。”…,

“说的好极了,元帅。”富兰克林?罗斯福钦佩地说道,“这就是我佩服您的地方,能够让日本人这样小器而偏激的民族心甘情愿地接受改造,并且对您崇敬不已。战胜一个国家并不难,甚至彻底消灭一个国家也没有那么难。但要真正改变一个国家要困难百倍。可您恰恰就战胜了它,又改造了它……您是这个时代的伟人。”

“日本距离真正的民主制度还很远。我们还有很多工作要做……”许凡笑了笑,“我想这方面合众国也有很多值得我们学习和借鉴的地方。”

西奥多?罗斯福点了点头:“的确,要在一个传统的东方式国家真正建立民主制度绝不是一时半刻就可以办到的……”

这位前美国总统意味深长地看了看许凡:“元帅。我想我们还有很多重要的问题需要好好交流一下……有没有兴趣跟我和亨利到旁边喝杯咖啡?”

“荣幸之至。”许凡转身对着马汉和富兰克林?罗斯福笑了笑,“抱歉,失陪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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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需要一个解释,元帅。”

会客厅内,西奥多?罗斯福吸了口雪茄,缓缓呼出,盯着对面的元帅,脸色严肃。

“您知道美国的底线……美洲事务不容别国插手,即使是十分强大的帝国。”西奥多?罗斯福缓缓说道,“威廉现在有求于你们。而且他这个人……可我们需要交代,合众国需要一个交代。这是非常严肃的问题。”

“如果处理不好,”这位前总统身子微微向前探出,“可能会发生一些难以预料的事情。”

“您说的美洲事务……”

“委内瑞拉,元帅,我们没必要拐弯抹角。”西奥多?罗斯福盯着许凡。“你们的手伸得太长了,这是不能被接受的……戈麦斯早就和你们联络过吧?他那些装备精良的私人武装……元帅,你知道我的意思。门罗宣言!美洲是美洲人的美洲!正如我曾经说过……”

“长期的不当之举或软弱无能,导致文明社会的纽带普遍轻驰,最终要求某一文明国家加以干预,在美洲跟在其他地区都是这样:在西半球,当出现上述臭名昭著的不当之举与软弱无能时,美国出于对门罗主义的信奉,将不得不极不情愿地行使国际警察的权力。”许凡平静地吐出西奥多?罗斯福曾经的名言,表情平静,“帝国对您的这一主张表示理解,也并不打算控制某些拉美国家。”

“可你们已经伸手了。”亨利?卡波特?洛奇的脸色有些阴沉,“元帅,我们非常珍视贵国与合众国一直以来的密切合作,也不希望看到太平洋走向战争。但我们必须要得到一个交代:你们插手了委内瑞拉!”

“我们虽然还没有什么确凿的证据,但我们都知道这事情的背后是你们。”西奥多?罗斯福说道,“夜鹰公司!贵国退役的海军陆战队军人……是他们训练了戈麦斯的私人武装对吗?我们确信,这支部队的薪饷来自贵国提供的资金,他们的指挥官和基层军官都是黑鹰的雇佣军!”

“现在这些情报还按在白宫手里。”洛奇说道,“一旦被舆论披露出去,合众国会闹翻天!到了那个时候,威廉也很难面对国会的责难,合众国必须作出回应!中美关系的走向会非常危险莫测,而那绝不是双方所期待的。”

许凡静静地看着两位表情严肃的美国政治巨头。

按照原本的历史,美国在这个时候并没有专业的外情机构。虽然美国海军情报部和陆军情报部在1882年和1885年先后设立,但主要是收集整理国外军事情报,并且陆军情报部还在1908年被陆军参谋长富兰克林?贝尔撤除,一直到1917年美国参加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后才重新恢复。

至于类似总情局那样综合性的外情机构,要一直等到西班牙内战后的1938年,富兰克林?罗斯福才批准建立了情报协调局,并在1942年改组为战略情报局,随后在1947年根据《国家安全法》设立了国家安全委员会,并下设中央情报局。

可现在,退任总统西奥多?罗斯福和这位美国外交界影响力巨大的资深参议员洛奇,却掌握了中国在委内瑞拉的一些幕后动作。

这让许凡生出了某种警觉。(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一百区二十三章 特区风云 下

“就我所知,”许凡字斟句酌地说道,“敝国应该没有插手委内瑞拉的局势1,。/[]至于戈麦斯将军的私人武装与黑鹰有无关系,我还无法确定。黑鹰的确主要是退役的海军陆战队员组建,主要提供军事服务,但他们并不受海军参谋本部或者海军部的指挥,他们是一家商业公司,一手拿钱,一手交货……这个事情我会去了解一下。不过即使有,也只是某些华人企业的商业行为,和敝国的政策无关。”

“至于说戈麦斯将军的军费,这个我的确不清楚。”许凡摊了摊手,“不过就我而言,我实在想不出来我国有什么理由在委内瑞拉发动一场政变,挑战合众国在美洲的秩序。我想我们的态度是明确的:中国希望与合众国保持友谊。而委内瑞拉……坦率地说,我不认为他有什么东西值得我们以中美之间的合作为代价来掌握,也不认为我们可以掌握它—在合众国的眼皮下面。”

西奥多?罗斯福和洛奇参议员对视了一眼。

这也是他们最大的疑惑。

委内瑞拉是一个穷国。当年好容易在委内瑞拉和英属圭亚那边境发现了黄金,结果又被英国强行夺取。按照原本的历史,直到1913年壳牌才会在马拉开波湖开始勘探,直到1921年才开始出产石油,而第一口高产油井要到1922年12月才会出现。新泽西标准石油甚至一直到1920年都不相信委内瑞拉可以出产多少石油,并且没有派出什么力量。

在这一时空,壳牌早被中国皇家石油公司吞并,荷兰皇家石油公司也成了中英荷三家合资,委内瑞拉依然只是一个贫穷落后的农业国1,。

如果说军事利益,委内瑞拉位于南美洲东北角,东面是英属圭亚那,西面是哥伦比亚,美**队从东海岸随时可以大举南下登陆。而中国却需要长途跋涉绕过整个南美洲才能支援—或者是通过处于美国控制之下,正在建造中的巴拿马运河。要说中国在这里培植一个傀儡政权作为进攻美国的前沿阵地,根本不会有任何人相信。

“好啦,这件事情我会继续查证。”许凡笑了笑。“这些年我一直在rì本,国内的事情也许有什么我并不清楚,也说不定……总之请不要怀疑帝国对于合众国的善意,而且我可以再次重申:帝国尊重门罗宣言和罗斯福先生的表态,而且非常珍视双方在过去几年中建立起来的合作关系。正如塔夫脱总统所说,我们是竞争xìng战略合作伙伴。这是一场竞赛,以繁荣和富足为目标。跨越太平洋的竞赛。”

西奥多?罗斯福沉默片刻,又开口说道:“弗朗西斯科?马德罗,我们会支持这个人。他承诺会保护你们在墨西哥的油田开采和银矿。不过白宫不会派兵……我们会通过其他途径推动墨西哥的mínzhǔ改革。作为朋友,我需要提前通知你们一下。”

许凡点了点头。

他清楚西奥多?罗斯福的意思:今年的墨西哥大选,美国,或者说罗斯福和他身边的美国政治经济巨头们,将会支持弗朗西斯科?马德罗参加竞选。

墨西哥,在此前的三十四年中一直处于dúcái者迪亚士的**[]

在迪亚士的统治期,墨西哥四分之一的土地被迪亚士和他身边的权贵家族所掌握。而95%的农村人口没有一点土地,还有20%的土地属于外国人。在墨西哥的经济领域,97%的矿山属于外国资本。其中美国占了65%,华人,犹太人的资本占了25%,英法资本10%。墨西哥的橡胶贸易基本被英国人掌握,而石油则被华资,罗斯柴尔德和美资拥有的加利福尼亚石油公司和其主要竞争对手—洛克菲勒家族的标准石油瓜分1,。

在迪亚士的统治者,墨西哥劳工的工资常年不变,而物价却已经上涨许多,劳动强度高,居住条件极其恶劣。整个墨西哥被迪亚士和他的同族cāo纵。其他民族几乎毫无政治地位可言。

早在1906年,墨西哥各地已经开始出现农民暴动,打击迪亚士的亲信,破坏种植园。(.)

弗朗西斯科?马德罗是墨西哥最大的地主之一,主要从事棉花和橡胶种植,并兼营煤矿和铁矿。由于迪亚士放纵外国资本进入墨西哥。英美公司采取低价倾销的策略,导致马德罗家族的棉花种植举步维艰,怨声载道。马德罗本人曾经留学美国和法国,一直主张宪政,mínzhǔ和zìyóu,逐渐入了美国西奥多?罗斯福等人的法眼。

罗斯福早已判断,迪亚士在墨西哥的dúcái统治已经接近尾声,要进一步确保美国资本在墨西哥的利益,稳定美国南部的政治局势,最好的选择就是扶持马德罗上台。

在墨西哥,华资的势力渊源已久。

早在十九世纪,大批中国贫民在“猪仔”贸易之下来到美洲,称为种植园和修筑铁路的主要劳力。墨西哥迪亚士统治时期,大批中国劳工投身墨西哥的铁路,矿山和种植园产业。到了镇**统治逐渐稳固,经济发展,华资和犹太资本开始了对美洲的渗透,迪亚士统治下的墨西哥也成了重点目标。随着中国国际地位逐渐提升,迪亚士也有意引入更多华人资本制衡美国,导致华资力量逐渐加强,和美资开始构成竞争。

多年的发展之后,到了1910年,华资在墨西哥已经拥有了大批种植园,油田地块和矿山。墨西哥最主要的出产-白银,以及新发现的石油,开始为大洋彼岸的帝国源源不断地输入硬通货。

墨西哥石油开采,很大程度上是得益于华资主导的加利福尼亚石油公司。

早在加州石油公司发现油田并逐步提升产量之后,墨西哥国家自然资源局局长曾经请两位地质家分别到坦皮科地区和“黄金带”地区进行考察1,。这两处都有很多油苗露头,但两个人的结论截然相反。

奥道尼斯认为:“既然有这么多油苗露头在地表,不难想到,地下圈闭中会有大量石油”;而另一位维拉里罗却说“既然已经有这么多油苗露头,不难想像,地下的石油已经所剩无几。”

这样直接相反的结论让墨西哥自然资源局局长无所适从。

墨西哥地质研究所的主要地质专家也普遍认为墨西哥石油前景“非常悲观”。[]

这些论断,让石油公司对墨西哥石油投资疑虑重重。

1902年。墨西哥zhōngyāng铁路公司决定考虑用石油作为机车燃料,邀请主要由中华帝国皇室,罗斯柴尔德家族和美国地方财团控制的加州石油公司前往勘探。

深知后世墨西哥石油前景的郑鹰力主加州石油公司大胆介入,并由皇室产业追加投资。与加州石油公司合资成立了墨西哥石油公司,勘探重点放在了东海岸靠近墨西哥湾的坦皮科地区。

1903年,宾罗?德拉佩兹1号井出油,但rì产量只有七桶。

在随后的四年中,墨西哥石油公司在周边花费了五百多万美元钻井,却只得到了一批不能自喷的低产油井,四年一共只出油三十万吨。而且都是重油,连zhōngyāng铁路公司都拒绝使用,只能拿来修筑柏油路,公司亏损累累。

这样可怜的成绩让主要竞争对手洛克菲勒家族大肆嘲讽,并公开庆幸自己“有先见之明”,进一步加强了“墨西哥贫油”论断的说服力。维拉里罗公开宣布,“裸露的油苗说明在过去的岁月中石油已经被消耗殆尽,而中国人的实际经历说明这一论断是经得起考验的”。

这个时候1,。持股25%的zhōngyāng铁路公司总裁鲁滨逊提出退股。皇室产业以原价评价收购了其持有的股份之后又宣布“继续勘探”,并“加速建设输油管道”。

这一来,加州石油公司的美方股东和罗斯柴尔德家族也都提出异议。最终墨西哥石油公司的股权结构变成皇家石油公司65%,加州石油公司35%。

中国皇帝一意孤行在墨西哥加大投资勘探石油,在欧美石油界引发了普遍的嘲讽。小约翰?d?洛克菲勒认为,“中国皇帝为了维护自己的面子,不惜拿出真金白银来打水漂”。

甚至在皇室产业内部,也有人私下议论“松辽和库页岛油田勘探的成功,看来让陛下有些过于自负了”。

到了1907年12月,墨西哥石油公司位于圣迭戈特的多斯博卡斯1号井突然发生井喷,rì产原油在万吨以上,墨西哥石油公司的雇员们在从天而降的油海中欢呼雀跃。

初战告捷。墨西哥石油公司信心倍增。加州石油公司也重新振作了jīng神,聘请了俄克拉荷马大学的几位地质学天才学生前来加强勘探,而皇室方面也把参与东北石油会战的两个勘探队伍调来了墨西哥。

1908年6月,由俄克拉荷马大学在读地质学天才德高里尔定位的彼特雷罗德拉诺4号井突然井喷,喷出的油气柱超过百米,一天一夜之内就喷出了一万六千吨原油。

这一产量仅次于德克萨斯纺锤顶的高产井震惊了全世界。

从这一天开始。彼特雷罗德拉诺4号井的超级井喷持续了八个月,喷出了高达一亿两千万桶的原油。

不过,墨西哥石油的神奇故事依然没有结束。

1909年10月,中国皇家石油公司第一勘探部第三组定位的塞罗?阿苏尔3号井发生了更加猛烈的井喷,rì产原油高达三万七千吨,彻底改写了世界石油史1,。

墨西哥石油公司的成功将全世界的石油资本吸引到了墨西哥。

标准石油公司早在彼特雷罗德拉诺4号井井喷之前已经发觉事情不对,从亚利桑那的油田调集人马进入墨西哥大举勘探,并很快收获了多口高产油井。

墨西哥的石油大发现改变了世界经济格局。

海量的墨西哥原油涌入了拉美,北美,乃至漂洋过海涌向欧洲和亚洲。由于汽车的快速普及和燃油动力舰船的大规模应用,中国大规模修建沥青石子路乃至采用燃油动力机车等因素引起的世界石油价格上涨得到了极大的缓解。

华人势力在墨西哥的不断上升引发了洛克菲勒财团为首的不列颠裔家族的不满。但墨西哥总统迪亚士有意引入华方来平衡美国势力,美国对墨西哥事务又一向谨慎,洛克菲勒等人只能连同一部分美资在墨西哥与华资方面展开明争暗斗。

不过,双方都是根基深厚的势力,也都是下手狠辣之辈。洛克菲勒有共和党的支持。有地利之便,而中国方面也有摩根等美国财团暗中支持,更有整个帝国zhèngfǔ和盘根错节的皇室力量,专业的特工网络和强悍的武力。最终也没有分出胜负。

这个时候,双方在石油,加油站,橡胶领域的价格战已经打到白热化。连续恶斗下来,彼此也都有些吃不消。最终在中间人的撮合之下,经过一系列的秘密谈判,双方终于达成了一致意见:价格同盟。

在石油产品。橡胶等领域,双方作为西半球的双寡头决定采取“价格协商,产量配额”机制,放弃两败俱伤的价格战。

价格和产量同盟的缔结,很快就见到了效果。原本如同火山喷发一般不断向上跳跃的石油产量得到了控制,双方在西半球忠实地履行了协议,一路走低的石油价格迅速回升,而双寡头以价格同盟实现的垄断也让双方的钱包迅速鼓了起来1,。

不过。早被罗斯福zhèngfǔ的反托拉斯大棒打到七荤八素的洛克菲勒家族也不敢太过张扬,价格恢复到正常水准之后就没有再提升。

但石油价格的提升也带来了一个严重问题:经济回落。

之前,海量的低价原油不但推动了汽车的旺销。也带动了沥青石子路的修筑,乃至州际公路的快速扩展,进而带动了一系列的相关产业。现在石油价格迅猛回升,很多产业景气度下降,加之物价快速上涨,产出过剩,最终诱发了经济危机。

经济危机带来了社会动荡,墨西哥的局势越来越混乱,这几年先后爆发了卡纳内阿联合铜矿公司工人暴动,奥利萨巴工人罢工等事件。并都出现了武装冲突,死伤多人。1909年,萨帕塔领导穷苦农民在莫雷洛斯州揭竿起义,袭击大庄园,夺回土地,声势浩大。很快就占领了阿亚拉镇和库阿乌特拉大部地区。

为了保护生产设施,以及工作人员的安全,华资财团在墨西哥招募了大批华裔和印第安裔组成保安部队,全副武装进行巡逻,把几个油田和矿区为主的华人聚居区变成了封闭的国中之国。

面对乱局,中方也好,美方也好,都开始了各自的盘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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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国只关心目前帝国和东亚联合体在墨西哥的合法利益,这些利益必须受到保护。”许凡字斟句酌地说道,“帝国无意干涉墨西哥内政,也很尊重合众国在泛拉丁美洲地区的特殊利益。只要马德罗先生可以确保帝国和东亚联合体的合法利益不受损害,我们对此并无异议。”

“感谢您的理解。我们之所以支持马德罗先生,并不是要控制墨西哥,而是要结束这个邻国持续的暴政和混乱,把这个国家引导到正常的轨道上来。”洛奇参议员说道,“合众国是慷慨的。作为对贵国理解的支持,我们会努力确保贵国和整个东亚联合体在墨西哥的利益1,。”

许凡喝了口咖啡,点了点头。

“元帅,您对目前中美双方的贸易争端怎么看?”

西奥多?罗斯福看似漫不经心地问道。

许凡看着这位前总统,逐渐收敛了笑意:“特迪,这些争端从来不是因我们而起,而是贵国的一些议员……奥尔德里奇议员这两年连续推动了多个提案,对帝国的汽车,轮胎和塑料制品征收特别关税。作为贸易反报复,我们也不得不对贵国的部分商品征收惩罚xìng关税。这一切的责任并不该由我们来承担,对吗?”

“我认为,这位参议员不愧为可尊敬的美国人,但在经济方面欠缺一些真正的远见卓识。”洛奇参议员字斟句酌地说道,“贸易战对于中美两国是可悲的,尤其在这个需要互助的时代。我和很多同仁都有意把中美贸易重新推向正确的轨道,但是您知道,我们需要中方表现出足够的诚意来说服国会……”

“五亿美元的援助,这样的诚意还不够?”许凡盯着洛奇,“您要知道,现在的中国,也正在为重振经济而努力,可我们却拿出了这样一笔资金来帮助贵国。我们不是慈善家,而是政治家。洛奇参议员,这本身就是帝国善意的表达。”

“我们还需要一些贸易方面的善意,元帅,您知道,议员们都有自己的选举基础。“洛奇说道,“坦白地说,贵国的一些商品对合众国的本地商业有很大冲击,并且直接引起了一些经济和社会问题。我们希望看到贵国更多采取在美投资,在美生产,雇佣美国工人,这是一举两得的事情……”

许凡看着洛奇,心中涌动着复杂的情绪。

那个饱经苦难的国度,经过四十年的发展,终于走到了这一步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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