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有弦月 - xp1024.com
《世有弦月》




真正有趣的男子,他应该知道怎么修理草坪,耐心种一盆花,养活一缸鱼,手工做一个木书架,或下厨煲出一锅烫。

这一切远胜过流恋于青楼酒肆,左拥右抱。他应是安静的,不多话,多话的男人多有孩童的幼稚心态。但他又保留有童真,那是对自我的一种认同和坚定,不受世间标准的界定,来去自如,生性逍遥。

师父说:遇见这样的人,可以托付

是夜,月黑,静得没有一丝风,胆子稍的孤身一人也会觉得可怕。这样的日子总感觉会发生点儿什么事儿呢

会是个什么样的故事呢,那咱何不跟着他们的脚步走下去

听,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一派嘈杂

“小贼,站住。”

“你们还愣着干嘛,都给我追。”

“公子,不可啊,小的们就可以追回”。

“走”!

“呼,终于走了。嗯,秦王子府?”

入坑须知

这个故事是一个历史大乱炖,小樵用了历史背景,但不是具体某个朝代的故事,而是小樵很喜欢的,各大历史事件,参杂一起,成为了这个故事,所以时间线上,有些对不上,这就是个新故事。借用角色们重新演绎,事件相同,结局也许会一样,也有可能藏着小樵美好的愿望。

还有小樵就是披着言情的皮在搞事业。有介意的友友,可以不用再追了,因为这是小樵想了很久很久的故事,不会有变动。

众志成城,万众一心。小樵就不出门去添乱了,在家安心码字,希望能有存稿。

本书前面三章,是几年前的稿子,当是一个念想,也不再修改。么么哒~(^3^)-☆

祝福大家:除夕快乐,新的一年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第一章:命里有时,终须会有

偌大的王府,找不到一支燃烛。黑暗笼罩,双眼这一刻变得不那么重要,洛惜贤立刻屏住了呼吸,摸索着前进。当一个人在黑暗中,恐惧会放大,危机感也加重。突然,洛惜贤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不由得心里一咯噔,于暗中翻一白眼儿,心道骂一句:”真心背,倒八辈子血霉了,居然遇上了这人”

当下也不隐藏行踪,施施然的便走了出去。按江湖规矩拱拱手行了个不伦不类的礼,脸上挂着笑容,颇有几分玩世不恭的味道。

只听她接着说道:“昭世公子,今日办事借道路过,他日定当回报,可否行个方便呢。”声音很是镇定,当然忽略那狂躁的内心不提。

空气静止,过了好半晌,在洛惜贤以为自己会在这无声的威压死去时,昭世公子挑了挑眉,终于开口说道:”怎么,你很怕本公子。”

当听到这让人恼火的话时,洛惜贤来不及思考,身体已做出反应,一抬头一挺胸,好似为了壮胆,特大气的说出一堆拍马屁的话来:“怎么会呢,世人都说公子昭世,俊美无双,容颜如玉,生而高贵,有无数人的爱慕,更是家家户户女婿首选。你就是秦国朝延的天神啊。”言罢还眨眨双眼,以示她话语的真诚,虽然这黑暗中不一定看得见

秦昭世闻言,嗤笑一声:“世人愚昧,胆敢来本公子府邸借道的小贼也这般蠢钝么。既然不怕,看在你又这么爱慕本公子的份上,就留下与本公子把酒言谈一翻吧。”听着这话,洛惜贤想死的心都有了,马屁拍到马腿上。你相信会有人与突然到访的陌生人把酒言欢么,换个人也许洛惜贤还肯相信一两分,但是眼前这人,是半分也不能信的。呜呜呜,谁家养的这怪物啊,快来领回家养着

到底要怎么办呀,打得过固然好,打不过,想想都觉得今晚出门肯定没看黄历,那能输么,世人虽愚昧,可也不是空穴来风的说道。刚才只是为了能竖着出门,夸了这秦昭世前半段,后半段,呃,以后再讲,逃命要紧啊想到这里不由得内心骂起追杀她那位公子了,说起这位爷。那又是一把辛酸史,再次肯定今晚出门肯定没看黄历,不然你说一重病的爷都能把她追杀成这样,能不为自己掬一把同情泪么

“嗯,本公子是久居府邸,已经没威慑力了么。”洛惜贤的思绪被拉回,暗啐一口,居然在这位爷面前走神,不要命了。洛惜贤:“怎么会,爷,你就是天神,照亮世间的一切,我们广大百姓需要你的普照呢。”

秦王:“哦,本公子竟不知,洛国百姓何时也需要本公子照料了,是洛王不行了么。那也该洛王去照料,你特地来这里,是想本公子篡位再吞了你们洛国。你说,以意欲通敌,买通他国公子篡位,攻打本国之罪逮捕你如何?”

洛惜贤真是快哭出来了,咬碎一口牙,不是说这位爷不爱说话么,嗓音好听,可是那就像是被修罗盯上,寻常人估计早趴下了。洛姑娘呀,你说猎人打猎,没有足够的耐心那能成吗。硬撑着头皮,洛惜贤回了句:“昭世公子,你是不是说错了,我可是你秦国子民呀。“好想跑过去抱着昭世公子大声哭呀,昭世公子求普照平民呀,当然也只能想一想

目前还是认真想想怎么从这王府里出去吧

哎呀,师父呀,我想你了

“啪啪”,一个鼓掌间,门外站满了侍卫,高举着火把。秦昭世再次拉回神游的洛惜贤。这一次终于洛惜贤看清坐在那客厅中央主位上的男子,传说中的昭世公子

第二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只见其人,发丝并未束起,绸缎般垂直着。身上着黑色锦袍,配着黑色长靴。再看面容:霸气凌驾九霄,尊贵举世无双。无须修饰,他站在那里,就是人间绝色。

此刻的洛惜贤似乎相信了各国关于秦公子昭世的传言:“不识人间真绝色,只因未逢秦匡机”

很多人会说,男子怎能用绝色。洛洛只想告诉你,去看看秦昭世,一切答案尽在不言中……

在洛惜打量秦昭世的同时,对方也在盯着她。对方见着她,着实也有些吃惊。寻思着,这女子,怎会是她,略一思索,脑海里一个主意生成。

美色当前的洛惜贤,好似被猛兽盯着一般,一个激灵。神思清醒过来的她,在几番吞咽之后。洛惜贤姑娘收回心神,刚回润的脸色立马变得又黑又白,煞是怪异

悄悄擦拭掉额角的冷汗,洛惜贤姑娘默默的鄙视了自己一把。这么危险的时候,怎么能因美色误逃生呢。还有刚怎么能只想起赞美的话呢,坊间流传还有一句:“惹天惹地惹皇帝,莫惹秦国秦匡机”

此刻她是真的想哭了,就算慌不择路,也或者说被那传说中的病公子追捕,也好过这位正好整以暇,一只手枕在面前的几案上,撑着下巴,一双眼深深凝视着她的秦公子,还有周围一动不动的侍卫们。

此时此刻,如果有人此刻问洛惜贤觉得这辈子最背的事情是什么?她肯定答:进了昭世公子府,遇上了秦昭世。

很多年以后,洛惜贤才觉得,虽然这开端真的是让人最悲催的事情了,但是后果却让人甘之如饴

那是后话,姑且不提…

秦昭世起身绕过几案,踱步走近洛惜贤:”哦,姑娘你是我秦国子民。”“是的,公子。“洛惜贤一脸谄媚笑答道

沉吟半响,秦昭世并没有继续追问道,而是提出另一个问题:”洛国确定要举国向秦国投诚,应该用他来做什么呢,姜国最近很活跃,洛国去攻打如何?”洛惜贤被一口气咽住,颤抖的手指晃晃悠悠的对着秦眧世,最终还是放下去了

面色平静,内心近乎崩溃。洛王舅舅知道她差点给洛国引来战乱,会作何感想呢。哎,逃命也能逃出一条战火之路,看来我还是很有大才的人嘛。啊啊,要让我逮到今晚追杀的人,非得让他们明白,不止秦昭世不能惹,我洛惜贤也不能惹,哼哼(某人:“啊嚏,感冒了?后背这么凉,早告诉某爷了,这么晚还做着追杀,对身体不好

近天明,才见洛惜贤出来。除了两位当事人,无人知晓,这当中发生了什么事情

后来有人得知这段往事,曾向当事人问询,当时究竟如何,而这两人对视一眼,女子莞尔一笑,男子笑得宠溺温柔,但落在提问人的眼中,他倒霉了,未来的日子不会清净了,至于到底如何,一起去他们的故事里寻找吧

第三章:事出有因,辗转天涯

天很晴,风很清。云,万里无云,一碧如洗的天空。时不时拂面而过的清风,使人昏昏欲睡。让人生不出任何反抗的心思,即使如洛惜贤这般逃亡人士也不禁放下心来。躺着一农夫的牛车,嘴明叨着一根狗尾巴草,哼着小曲儿,抖着小腿儿,怎么看怎么惬意。洛惜贤看着是海阔天空,内心的波涛汹涌,也只有她自己才明白了。只要每每一想到那协议,就头皮发麻,恨不得一头撞晕过去。你说这半夜抽的什么风,去偷东西呢,偷东西就算了,为什么还要乱走呢,乱走就算了。为什么要碰上那么个人,最后把自己卖了还要帮人数银子呢。内心又是一段抓狂“算了,不去想了,车到山前必有路。”洛惜贤径自嘀咕。随后轻身跃下牛车,在原来躺过的地方有一绽银子,在阳光下异常明亮。这一切我们的洛姑娘是不知道啦。某府邸某王爷,听不出情绪的声音低沉一声:“呵,她倒是识趣。”

齐国陶丘县

这是一个热闹非凡的县城,入目便是一幅天然的画卷。镇上来来往往的百姓。有的为了生计;有的邀三两好友,临湖品茗;也有的正和小商贩讨价还价,生机勃勃,趣味天成。将这小镇的热闹带上更高一层。

洛惜贤到这时,见着的便是这样的情景。不由的羡慕起来这样的生活。啧啧两声,也就转身进了间名叫悦来的三层客栈,毕竟出身还是决定了她的不能自由。

刚进客栈,便感觉到了一种和谐而又诡异的气氛。

粗略的打量一番,一楼江湖中人,三五成群。看得出来,这些人分好几路,奇怪的是,虽然有些人相互看不惯,却也没有闹事,毕竟,江湖人嘛,一言不合就开打,是定律。二楼左边俱是雅客(没出事前都雅客,哈哈),莘莘学子,两两作伴,三人成师,端的是祥和一片。二楼右边就是厢房了。三楼皆事权贵,各有厢房,大体如此。这厢打量完毕,已行至台前。至于阁楼……

“小二,两碟拿手小菜,一碗米饭,再来一间上房。”

“好勒,客官你里面请上座。”洛惜贤一边吃着一边想着自己的未来,想想还是忍不住的一顿抓狂,如此一来,吃着东西,动静便有些过大了。吸引起了一群正呼朋唤友,待入厢房的公子哥儿们的注意,打眼一看,咦,是个清丽的小姑娘。

“姑娘,陪咱几个一起喝喝酒呗。”洛惜贤垂下眼眸,内心着实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出门走江湖:流氓,地痞,英雄,美人儿。果然是一大特色,老江湖门果真诚然不欺我也。

“臭丫头,不把我哥几个看在眼里是不是,哥几个请你是看得起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一阵话语,打断了洛惜贤的瞎想。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能不能有点儿新意,说话都跟背台词一样。接着又是一阵沉默

第四章:人不好奇,枉为少年

洛惜贤越是如此,反而激发人们的好奇心。其中一位华服年轻小公子摸着小巴,兀自揣测,“这姑娘莫非是个哑巴?”

众人:“好像还真是…”

眼看着围观群众越发的多,洛惜贤努力憋出一副害羞带怯的小模样:“公子,你们想做什么呀。”

刚才说话那话年轻小公子闻言,乐了:“姑娘,你认为本公子想做什么呢?”

洛惜贤佯作一脸不解问道:“小女子初来贵宝地,如有得罪,敬请谅解。”

年轻小公子一挑眉,道:“哦,既是得罪,如何赔偿?”洛惜贤:……

年轻小公子:“怎么,想要赖账?”

洛惜贤深吸一口气,谄笑道:“我观公子仪表堂堂,风流倜傥,应当不会让小女子难做的。”

年轻公子一声:“啧……。”话语未毕。

另一白衣青年抢话道:“冷兄,为何我有种这姑娘在讽刺我们乃纨绔之感?”

冷姓公子:“白弟,她就是这个意思,有意思,胆子如此大,本公子也是许久未见,上一个如此之人,如何了?”

一名叫松子的小厮忙上前答:“公子,上一个敢如此之人,咔。”话落,一个抹脖,其中威胁之意甚是明显。

二楼靠近护栏一桌,有一青衣公子当即站立起来,似是想要出言相助抱不平,同桌一黑衣公子道:“莫急,看下去,今日倒是看了一出有意思的戏,学海无涯,当真苦作舟呐,生活果然需要调剂。”

如此,那青衣公子,倒是复坐了下来,脸上虽有急色,却也安稳落座,似是对黑衣公子的话极为信服。

这厢洛惜贤诈听冷姓,由自回想,原来为首的青衣少年姓冷,冷,约莫知晓是何许人了。

正当想要应对之际,一楼客坐间,竟是先起了硝烟,一人形如桥拱,砰然落地。

寻声望去,待看清飞出之人。洛惜贤此时也不由感叹一句: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慨叹完,洛惜贤朝着那地上之人走去,扶他半坐,喂下一粒丹药,止住了其人口吐鲜血之状。

“嘶,龙元丹,姑娘,他是你何人,竟舍得如此藏品丹药。”只见那动手之人,急步上前,说不清是为药或是人。

龙元丹,相传为神大师,与龙搏斗,夺其元丹,加以炼成丹药,故名龙元丹。具体数量已不甚明了。功效,现今只知活死人肉白骨,其余俱已失传。

可是他们看到了什么,这姑娘怕是个傻的吧,就这样给了他人。就算是相亲之人,未到急命之时,也得思虑一二。简直痛心疾首啊。

洛惜贤还未有答话,那厢的冷家少年,蹬蹬蹬已近至跟前,两眼放出,好似有万丈光芒。稍欺身,问:“姑娘,你这丹药,还有吗?需要多少银子,少年我都包了。”

闻得此话,此起彼伏的笑声传来,便是不知为何之人,也跟着发笑,所谓从众脱责也。

冷家少年听得笑声,哪里还不晓得,自己闹出了笑话,一张脸憋气得通红,仍旧执着于眼前的姑娘,想要一个答案。

这时,白家少年也切怯生生,挤了过来,站至冷家少年身上,私语一番龙元丹的来历及其功效道:“如此贵重之物,想来也不会再有,即使有,又如何会随意买卖,况且,我们才得罪过人家。”

冷家少年听到来历处,已心痒难耐,哪里听得见后面的话,径直上前,直问洛惜贤。

洛惜贤,刚确认那受伤之人无碍,松了一口气,听了冷家少年问话,也是有些呆愣,不由傻眼。这冷家,怎的,养出来的孩子,竟是这般模样。长到现在安全无虞,也是一种奇迹。

洛惜贤思及此,看向少年的眼神就变得有些古怪了。接着问他:“要这丹药何用?我身边目前只一枚。”

围观的人群,轰然作鸟兽散开,各自落座,漠不关心,不想,竖起的耳朵出卖了他们。见得此景,竟是让人哭笑不得,。

冷家少年嘁了一声儿,又回头问道:“姐姐,你这丹药哪里来的呀,还能再拿到吗,我也想要一枚,想看看龙元究竟长什么模样。”说罢挠了挠头,想起了什么似的:“姐姐,闹了半晌,你作何称呼?”

洛惜贤此刻有些抓狂,这真是个懂礼貌的孩子啊。她道:“洛七,至于龙元丹……”

“怎么样,怎么样?”一副猴急模样,与刚才的纨绔相奇迹般重合。叫人忍俊不禁。

洛惜贤突然起了心思作弄,便道:“此乃家传之秘,不可外传,不过……”

“不过什么?”异口同声,居然是一楼的江湖人士齐齐发问。

冷家少年不乐意了,刚才一副与我无关的模样,现在看自己问得话来,好似给他们跑腿一般,直叫嚷道:“各位有话不妨自行上前来问,本少爷可不做某些人的腿子,想让本少爷跑腿的人还没出生呢。”

说完,对着洛惜贤一脸傻笑道:“你说对吧,洛姐姐,本少爷这叫人不好奇,枉为少年。他们那叫什么。”

洛惜贤听得直挑眉,重新审视了一遍冷家少年,对他的说法不置可否,却也并未否认。倒是让某些人着急了起来。

环视一圈过来,洛惜贤道:“今次与大家相逢,即是有缘,愿与你们说上一说……”

这下好些人坐不住了,再次站起身来,争先恐后道:“洛姑娘,此间大秘,这样说来不妥,可与我私下交谈,我这里用其他宝贝作交换。”

正待开口,二楼下来了两位公子,正是那青衣黑衣公子。

拱手一礼道:“姑娘,我师兄弟二人,也想听上一听,可否。”

洛惜贤笑了,清丽的容颜,愣是让人群呆住了,吓的。为她即将开口说的话……

第五章:路行遇虎,诚不欺我

只见洛惜贤缓缓说道:“私下相交与一人,我岂不是亏大发了。都想要知道,我也想要大家所谓的宝贝,先换者先知,不愿者也不强求。”

众人:……这哪里来的姑娘,竟敢如此大开血口,想着身上携带的宝贵之物,叫人好生肉疼。

这些人他们也不想想,想换的龙元丹乃何物,只想着索取,而不给予,世间哪有如此美妙之事。

只看脸色,便知心中所想。她也不犹豫,接着说:“没人愿意交换吗,那我可要歇息去了。冷公子,可否帮忙,把这受伤之人,送回厢房?”

被洛惜贤话语惊得已是呆竹子一根的冷家公子,恍然梦醒般,张大着嘴,比手划脚,囫囵着,一言发不出。还是松子看不过去自己公子的模样,上去应了一句,遂帮忙送去。

有了这一打岔,冷小公子总算回过神了。当然忽悠他那飘忽不定的眼神不提,还是可以的。

不复先前的活波劲儿,亦步亦趋的跟在洛惜贤身后,倒让旁人有些看不太懂,平日里的小霸王,怎得突然得了鹌鹑病。

一旁的白小公子,见好友如此举动,一心想要找洛惜贤理论,突然发现对方,眼睛都快眨抽了的举动。哦,一副我懂了的眼神。

( ̄ ̄)

冷小公子,简直没眼再看对方,立马想冲过去暴走好友一顿,傻子白,再不走,别怪我没提醒你。还懂了的眼神,你懂甚。又心想着:算了死贫友不死道友,多个人分担,嗯,不对共患难,好朋友一起走。好歹,福祸与共,说不定感情更好呢。

浑然不知的白小公子,突滴一个激灵,又去无踪影,也不再去思索。跟着好友一起站于洛惜贤身后。

洛惜贤一看,哪里还不明白,看来冷呆竹认出她来了。想到这里,莞尔一笑,这让冷家小子抖了一抖,祈祷不是自己倒霉。事与愿违,说得就是这呆竹子吧。

如此这般,旁人已有不耐者,一个虬髯大汉喊道:“姑娘,不知是何物才能与你交换?”

听了问话,洛惜贤,心里大舒一口气,面上不显。回那大汉:“合我心意即可。”

“嘁,不合意者,就拿不到吗?”一个面色发赤的大汉,其人言语之中,暴虐气息甚重,让人相信,如果洛惜贤应一句是,估摸会出现一些血腥之事。

“哈哈……大叔严重了,当然不是,只是换个方式而已,别气呀,血气上涌,容易走火入魔啊,神志不清,有人摸鱼,你可就惨了呀……”洛惜贤一通好心劝导,倒让大汉平静下来,面色好像都退了一层脂粉。倒是有几个鬼祟者,心虚好一阵,不敢看面赤大汉。

“既然有人问,那我便再提醒一下,与我换龙元丹之秘,有几个方法,任君抉择。”

“是什么,快说。”众人异口道。

洛惜贤:“这交换结果有两种,其一:龙元丹之秘;其二:龙元丹。交换方式也有两种,一:合我意者,龙元丹之秘;二:就是珍宝珍藏,只要算得上一个珍字,便可。”

“简直狮子大开口。”

“就是,你怎么不去抢呢。”又是一阵乱嚷,一道温和的声音响起,厅里为一个一静。

“呵呵,姑娘,我愿换龙元丹之秘。”原来说话者乃是那看戏的黑衣公子。

只见那黑衣公子从身上取下一张纸,递予洛惜贤,洛惜贤接过,低头看了一眼。

这次是仔细打量了一下黑衣男子,嗯,生得一副好皮囊,好皮囊黑心肠,此话果不假。不过,最坏的,不是,是最好看的,已经见过,没有什么惊艳之感了。

黑衣男子当真有些好奇了,看着他痴呆的不是没有,如眼前无人的,还是头一回。当然他目前不会知道,以后还会有很多回。

两厢打量之下,洛惜贤开口了:“陆家清尘公子,久仰久仰。”只是那表情,有些一言难尽。然后顺手递回一张纸。

陆清尘接过那张纸道:“洛姑娘好生眼力,今次多谢,他日有事,可寻我,算我欠你一回。”陆清尘心知秘密换秘密,自家的抵不上人家,故有此一诺。端的是一股君子之风,不愧是陆家子。

起先那面红大汉,见如此轻巧,也有些意动。正想拿出自家宝贝交易。就发现最早闹事的虬髯大汉,故态复萌,想要再次挑事,结果被人挑了。

挑虬髯大汉者正是那陆家清尘公子,虬髯大汉见他得了龙元丹之秘,竟然想硬抢,见陆清尘一副书生弱流,行恃强凌弱之事。可惜,挑到了硬茬,被倒打一回。

此刻,捂着胸口后腿,陆清尘倒像那调戏良家妇女的公子哥儿,而那大汉,呃,好吧,怎么也看不出来被调戏了,就是被打的角色不太对。众人这才重视起了陆清尘,随行之人,轻而易举就打败了武功以刚猛行走江湖的王猛,王猛人如其名,可这随行,深不可测呀。

想透了这一点的江湖人士,齐齐收回了踏出去的脚步,又怕动静太大,惹恼了,这凶残随行,做出了让人忍俊不禁的一幕。

个个缩着脖子,弓着身子,好似夜里欲要去翻墙邻里摘杏一般。铁打的江湖,纸糊的人士。今日一见,也是别开生面。

洛惜贤对着陆清尘一揖道:“清尘公子先回,我与诸位大侠还有事相商,先前承诺之事,作废吧,换王猛一回。”

陆清尘对着王猛道:“今日看在洛姑娘面子上,放你一马,日后,不可再碰我手里。”接着又说:“洛姑娘,承诺依旧,放他,于私,看你面子。”一揖:“洛姑娘,告辞,再会。”

陆清尘的存在,不止江湖人士,便是二楼的书生,也是颇为忌惮。他的离去,让客栈冷却下来的气氛,又热了起来。

众侠士纷纷上前对着洛惜贤表示感谢,也不再肖想龙元丹,行完一礼,接踵离去。

嘶,冷家小公子,倒吸一口凉气,魔王功力日渐增长。得了便宜,人家还倒贴。

真是出行遇虎,公子命苦,不听老人言,倒霉在眼前呐,现在跑还来得及吗?

第六章:刚出虎口,又入狼窝

洛惜贤看到某个偷溜的背影,清咳一声:“呆竹子,上哪儿去呀?”

冷小公子苦着一张脸转身道:“洛姑娘,还有何事吩咐啊?”

“呆竹子,你当真不记得我了,要不要帮你回忆下。”洛惜贤右手摩挲着下巴问道。

冷小公子,想到了某些不好的回忆。一个哆嗦。差点儿跪下喊姑奶奶。要哭不哭的喊洛惜贤:“洛姐姐,真的是你呀,你怎么会在这里?”

洛惜贤笑吟吟道:“冷小帅,想起我来了?特地来此寻你得。”

此言犹如滚油炸锅,冷小帅,立马炸了起来,一蹦三尺远。隔空喊道:“找我作甚,我可没有刚得什么宝贝。”话落恨不得一巴掌抽死自己。

洛惜贤更好奇了,他口中的宝贝到底是啥。不过,看着呆竹子这可怜的样子,不由反思,难道以前欺压太过了。这次就放过他吧,不久以后的洛惜贤,每想到这次,都为之扼腕叹息,为何当时不揍一顿让他交出来呢。当然这是后话。

眼下两人,一人想着自己难得的善心欣慰不已,一人为逃过一劫而开心。

当然,开心太早的冷小帅,马上就想哭了。

洛惜贤说:“呆竹子,跟我去个地方”

冷小帅傻眼:“去……去哪儿?”

“去咱们该去的地方。”洛惜贤如是说道。

“明日出发,我在客栈等你。你回家准备一下。”说罢,也不管呆愣的冷小帅,径直上楼回房去了。

说是回房,也不尽然,洛惜贤上楼去看了刚才那重伤之人,见他除了面色还有些惨白之外,看着恢复得还不错。

遂提溜一张凳子,坐在床前。洛惜贤问:“公子贵姓?”

那人抬头看了她一眼,不回反问:“你是谁,为什么救我?”

洛惜贤回:“当然是因为,你需要。我说得对吗,玄家应离,应使人离。”

玄应离面色大变,脱口而出:“你是如何得知,又如何认出我来?”

“这你不用管了,关键在于你还要继续这样吗?一代天骄,而今落草为寇,你想一直如此,那今日你我不曾相见。”说罢,转身就要离去。

“不,你等等。”玄应离急急起身,身子未痊,有些不得了,又重重躺了回去。

洛惜贤听到身后的动静脚步未停,快要出门时。玄应离慌喊道:“我能帮你,可否谈一谈?”

洛惜贤唇角一个浅勾,回身之后又归于平淡。

再次坐在床前的洛惜贤歪着头看着玄应离,似乎在等着他的下文。

玄应离看着洛惜贤一字一顿道:“你既然认出了我,相必也对我的事很熟悉了。”

洛惜贤点了点头,表示应和。

玄应离又接着说:“既然这样,我用我自己一身本事交换,如何?”

洛惜贤颔首:“可,我只等你一晚,你还可以有反悔的机会,明日一早启程,与我们同行。”

“我们,还有谁?”

“明日你便知晓了。”

一阵沉默,洛惜贤起身离去。玄应离看着她的背影喃喃自语:“反悔,如今我还有什么机会反悔,希望你不会让我失望……”后面说了什么,已消散于风中。

回了房的洛惜贤,刚想要跳跃、呐喊一下,以示激动之心。想起了隔壁的玄应离,改握拳立于眼前,给自己一个鼓励,聊表庆贺。咳咳,做人要稳重。

翌日,收拾好行李的洛惜贤开门与正要敲门的玄应离碰了个正着,玄应离的手还未来得及收回。他感觉有些傻乎乎的,猛得放下。然后说道:“我今日与你同行。”

洛惜贤听了点头,也不再说一句话。径直去结账,准备离开客栈,玄应离也不再发言。

两人的沉默没有持续多久,就被一个爽朗活波的声音打断了。

“洛姐姐,哎呀,我想死你了。真是一晚不见,如隔三秋啊,你有想我吗?我猜,肯定想我了。”

原来是那昨日的呆竹子,玄应离如是想到。

“他不是昨天那个被打的吗,怎么跟着你呀?”未得到回应的冷小帅又指向一旁的玄应离问道。

洛惜贤看着他这连珠炮发似的问话,也有些头疼。不禁深深怀疑,自己带着他一齐上路的想法是否有误。不过想来路途不无聊,也是件不错的事。凡事两面嘛,人生长恨欢娱少啊,还是开心惟好。

这么一安慰,洛惜贤也高兴答道:“是呀,想你了,想死你了。”

“我就知道你最想我了,走吧,我都准备好了。”一边说着,就伸手去接洛惜贤的行李。带着二人出门去。

待看到门前的奢华之意尽显的马车,洛惜贤的拳头蠢蠢欲动。这呆竹子以为是去郊游吗,还是怕不够醒目,肥贼瞧不见。就差在身上书写大字:“我有钱,快来抢。”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人是自己选的,稳住稳住。

“冷!小!帅!,立刻把马车叫人给我拉回去。”这破竹子,太气煞人了。

“真当阖家出游呢,懂不懂什么叫赶路,你这是躺着让路赶你呢。”

冷小帅被吼傻了,呆呆的说:“咱们不是出去游山玩水吗,我还准备了好多野外露宿时的物品,等你表扬呢。”说完一副委屈嘴脸。

真是让人又喜又想揍啊。

洛惜贤运气道:“昨儿个让你准备,伯父没提点你什么吗,就这样放你出来了?”

冷小帅回忆起昨晚与父亲谈话的情景。

“爹,打明儿个开始,我要出去周游列国啦,你在家好好带弟弟妹妹呀。”

“你再说一遍,去哪儿?”冷爹掏了掏耳朵,不敢置信的瞪眼问他。

“周游……列国……”冷小帅吞了口口水,结结巴巴的回了冷爹。

“我打死你个不孝子,父母在不远游,你还周游列国,昨晚睡得黄粱树么。”冷父一边追赶一边骂道。

“爹呀,等等,是洛姐姐叫我去得,她没说,但我猜肯定带我出去玩儿得。”气喘吁吁的冷小帅忙求饶。

“洛姐姐,哪个洛姐姐?”冷爹正疑惑。

冷小帅翻了个白眼儿:“我就一个洛姐姐,爹你老糊涂了么。”

“那个鬼丫头啊。去罢,她不放行,你不用回来了。”冷爹摆了摆手,不再回头的出了书房,也无只言片语叮嘱。看着像是对洛惜贤十分的信任。

冷小帅那生无可恋的圆脸,让洛惜贤明白了他口中伯父的不靠谱与信任。

重新打点一番,仔细说上路事宜。待听得行路,俱用脚时,冷小帅感觉到了悲惨命运的开始……

为何不在家里,吃饭睡觉揍弟弟,何苦来哉。离家浪迹天涯的欢乐,被洛惜贤给抹杀得一滴不剩。

“啊,命苦啊。”

“走吧,别叫嚷了。”

第七章:三人同行,必有我狮

三人一路行来,倒是熟络了不少。当然是玄应离与这二人相熟了。

冷小帅自来熟姑且不论,洛惜贤本身就对这两人特别了解,单方面让玄应离这块儿自闭木头适应两人,还是比较容易得。

只是这熟悉的方式,让冷小帅叫苦不迭。果然自个儿一语成谶啊,这哪里是出游,简直就是练就成杂学一派了。

晃晃悠悠一路,日上竿头三尺。

“呆竹子,快去打水,知道怎么打吗?”

“知道。”

“快去,再打点儿野味来,今日给你们吃点儿不一样的。”

“真的?”吃了两日干粮的冷小帅,嘴里淡如水。闻得此话,双眼亮了起来,盯着洛惜贤,强烈到能把人灼出一个窟窿来。似乎,她说上一句不是,就能扑过去把人给吃了。

“真的,比真金还真。”洛惜贤肯定的说。

“你们等我呀,我去打个大猎物回来。”说完不等回应,就径直往林子里去了。

剩下的两人,围着柴火。

玄应离看着洛惜贤,肯定说到:“你对他真好,为什么呢。”说完也是一阵羡慕。

“没有为什么呀,他既然叫我一声洛姐姐,总要担得起吧。”

“看着你和他年纪相差也不大,差别真大。”

“可能是我比较聪明懂事。”

玄应离:……

“何况你不是这样的人,不是谁叫你,你都会对他这般好……”玄应离说到这里有些落寞,思绪渐渐飘远。

“哦,那不如你叫一声儿洛姐姐,看我对你如何?”

“咳咳,我比你大两岁。”年方十五的玄应离被强拉回了神游太虚,乱咳不止。

“我说认真的。”洛惜贤一脸不解的看着他。

玄应离:……

“年纪轻轻的,别跟个小老头儿似的。过去的不能改变,只能努力做好未来。来,从叫声姐姐开始。”一本正经的劝导急转直下,玄应离感觉自己差点儿就中了她的蛊。

有些欲欲跃试,也有些忐忑的玄应离问:“那我可以叫你,小姐姐吗?”

“好啊。”如此干净利落的回答。消散了玄应离内心的那点儿小心翼翼。

“小姐姐。”

“嗯?”

“那我和他一样了吗?”

“你说呢?”

“呆竹子,那个锤石。你想和他一样?”

玄应离噎住。

“洛姐姐,你怎可背后说我坏话?亏我打了这么多猎物回来,哼,我还发现了一个秘密,你不说句好听的,不说予你听。”双手环胸的冷小帅,圆圆的白脸,颇有几分胭脂色,气呼呼的嘟着嘴。

这副小可怜儿样,玄应离都有些看不过眼,看着洛惜贤一脸谴责。

洛惜贤:……

“我们小小竹,这么可爱,洛姐姐说谁也不会说你呀。刚才是对阿离说,不可欺负我们呆竹子,不然就捶死他。”揉了揉冷小帅圆脸的洛惜贤一脸正色,说得那叫一个大义凛然。

背对着玄应离的冷小帅,没发现嘴角直抽抽的他。也就错过了发现真相的机会,还沉浸在洛惜贤的花言巧语,不对,甜言蜜语中。不过也无伤大雅吧,洛惜贤心想道。

奇迹看懂了她脸色的玄应离,这下眉眼都快跟着抽了。可真够无耻的,也就这傻小子信。

傻小子不知这两人间的“交锋”,被洛惜贤的好言好语说得心花怒放,一脸的得色,朝着玄应离炫耀。

被炫耀的玄应离直想掩面,如此纯粹之人,世间少有。

他有些好奇这小少爷了,虽做派纨绔,也并未为非作歹。但是带上他能做什么呢,虽未曾知晓将要去哪儿,不妨碍他操心这颗大白菜,进了市场,不知会被挑拣的采买之人翻捡成何种模样。

再看年纪,噫。

“冷小弟,今年多大了?”

“我就比洛姐姐小两岁,还有谁是你小弟。”冷小帅一脸斗鸡相,狠狠瞪了玄应离一眼。

“她是我小姐姐,我们现在是兄弟,你小,自然称你做弟弟。”玄应离看着这呆竹子的模样,也忍不住心里烫热,起了作弄他的心思。日子总不能一成不变,从前还是过得太狭隘了。

冷小帅果不其然的,气得当即跳脚,挽起袖子作势就要打人。

戏看够了的洛惜贤轻咳一声儿,瞬间控制住了即将爆发的冷小帅。

“好了,你最小。要和应离哥哥好好相处知道吗。”洛惜贤摸了摸他的小脑袋,小声安抚道。内心也是有些汗颜,这小破竹子,太能折腾了。

“都别闹了,一齐过来,把这野鸡清理了,还有大肥兔子,呆竹子真厉害。”洛惜贤看着即将被吃的小动物,毫不吝啬的对着冷小帅竖起了大拇指。

“那是当然。”这人如果此刻有尾巴,只怕要与镇海神针一般直冲天际。

“洛!姐!姐!这就是你说的不一样吗,它不一样在何处?”冷小帅看着烤好的野鸡,颇有种咬牙切齿的意味。

“对啊,露宿野外,烤只鸡,别有一番风味在心口。你没体会到吗,呆瓜竹子。”洛惜贤对着他眨了眨眼。

玄应离再次感叹,真无耻啊。长路漫漫兮。

“呆竹子,呆竹子,真生气啦。”

“哼”

“好啦,逗你的。你看这是什么?”

背对着二人的冷小帅耳朵动了动,等着洛惜贤的下文。

“呆竹子,回头看看。”洛惜贤诱惑道。

“啊……”百米之速,在玄应离目瞪口呆的时候,冷小帅已经冲上了最近一棵树。

“哈哈哈……呆竹子,是假的,快下来。”说罢,扔下了手上的“蛇”。

玄应离过去捏了捏,发现确实是假的,也是长舒一口气,就是想不明白她何时准备的。

再次评价:真恶劣。

见着玄应离触碰毫无反应的“蛇”,冷小帅哪里还不明白,他又被骗了。

下了树的他,噔噔噔的跑过来,站在玄应离身旁,眼刀子不要钱的送给洛惜贤,可惜后者俱是来着不拒,且展颜以对。

无可奈何的冷小帅,以为这就是人生中最惨之事,殊不知,即将到达的地方,才是更上一层楼。

第八章:初来乍到,繁华之都

齐国临淄城

一路游玩,半月之后。从家兔变成野兔的三人,哦不,只冷小帅一人。总算到了目的地附近,临淄城。

进城门时,难民形象的冷小帅,很是吸引人。另外两人居然抛弃了他,一副这是谁,同大家一起围观,还指指点点,同身旁之人交头接耳。简直令人发指,也不想想他为何成了这样。

入城长队,在三人饥肠辘辘时,前头总算短了去,回头一看,呵,好家伙,幸亏赶早,还能用上午食。

待守城士兵检查放行,皆是松了口气,冷小帅兴奋得差点儿跳起舞来。

只有他,从头到脚,被人看了一遍又一遍,而始作俑者还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路人做派。

却说那日,天清气爽。真是个好日子。当然以上是洛惜贤单方面认为。

事情就是在这样的日子里发生的,自那日被作弄之后,冷小帅真是“刻骨铭心”,时刻想出鬼点子作为回报。不知道他最怕蛇了吗。

一路打闹,木头人玄应离也活络了许多。还会帮着冷小帅出谋划策,可谓进步神速。

从未成功的两人,当真较劲上了。

这天的冷小帅,一人进林寻找猎物。发现了一个小型“城池”蜂窝,灵光一闪,脑子里有了主意。

慌忙跑回来,亮晶晶的双眼,好似清晨的滴露。对着洛惜贤和玄应离比划着:“你们知道吗,我发现了好大一只野猪,看起来甚是美味。你们陪我一起去猎回来。”

“好,走吧。”洛惜贤笑吟吟的应下了,回身把行李重新拾掇了一番,还往袖子了放了东西,过于急切的冷小帅没有注意到,那行李有一包好像是他的。

“嗯。”玄应离也开口回应他,提上剩下的行李跟上。

带二人进了林子的冷小帅,左顾右盼,时而偷偷打量二人,生怕知道两人他的鬼主意。嘴里还嘟囔道:“哎,到哪儿去了呢,刚还发现它在这儿休憩。”

见着两人越发靠近那棵树下,嘴角压不住的笑意。

近了近了,咚咚咚……

冷小帅数着自己得心跳,今日就要一雪前耻,还能看看木头人抱头鼠窜。真是值。再也控制不住的咧着笑,猛地对着大树上的蜂窝,一个石块砸去,转身就逃。

“哎,呆竹子……”剩下的话,冷小帅听不见了,因为他着急逃命,居然不知蜜蜂会顺风追。

“这个傻竹子……”可不是么,原地站着的两人,在洛惜贤掏出袖子里的东西那一刻,玄应离就立刻站她身旁。

“你怎么会准备这些的?”

“哦,你说这个打火石啊。几年前与人同游,恰巧路过此地罢了,固有此准备。原本只做炊火,奈何呆竹子太过于明显。”

“走吧,别让呆竹子被蜜蜂蛰死了。”

闻声,一路追赶过来的两人,发现冷小帅,正躺在路边泥坑里,余下两只眼珠滴溜滴溜转动。不然怕是要错过了。

玄应离上前拉起了他,冷小帅就要上前找玄应离拿换洗衣物。

“那个,呆竹子。给你讲一件事。特别重要,你一定要稳住,先别激动。”

“什么事,等我去河边洗澡换好衣服再说。”

“就是,呃,那个,我不小心把你衣服都烧掉了。”

“哦,烧掉了。”

“什么?”冷小帅伸出去拿衣服的手还未收回,就被这噩耗打击得七荤八素。不敢置信的看着洛惜贤。

“就是刚才,一堆行李。为了驱赶蜜蜂,烧火时,你的衣服全被烧着了。阿离的也只剩下一套。”

这话一出,旁边的玄应离那叫一个嘴角直抽抽。难怪刚才让我只剩下一套衣服,原来坑在此处。

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冷小帅跟霜打的茄子一般,就着一身衣服,去滚了趟河水。

经此这场闹剧,余下路程相安无事。

直到城门被围观。

“今日人可真多呀。”

“也不知发生了何事?”

“不管什么事,我要住店,洗澡!”

“好,先安顿。走吧。”

七弯八绕,总算在偏僻之处寻了一间还有住房的客栈。

呼,再找下去,谁也吃不消,就是这样也是差点儿与另一拨人打了起来,才抢到的上房。

临淄可真热闹啊,这是两个土包子的想法。

梳洗一通,感觉自己活过来的冷小帅。这才有了好脸色。

三人嘴里吃着饭,耳朵听着八方话。

“李兄,一年不见,你可也是来临淄稷下的?”

“张兄,你也是。准备得如何?”

“不及李兄文采风流。”

“哎~哎~李兄何必谦虚呢。”

……

……

洛惜贤抬头看了一眼,还是陌生的熟悉之人呢。原来说话的李兄正是方才抢房的另一拨人。

“你们看,那不是龙头村的神童吗。他也来了。”突然一声惊呼,打断了众人的高谈阔论。

一股紧张气氛油然而生。

玄应离环视一周,皆是学子,算算日子。总算知道了热闹的原因。

“小姐姐,这就是你的目的吗?”

“洛姐姐,什么目的?”吃得津津有味的冷小帅,忙不迭搭腔。

“没有,你听错了。”洛惜贤答得奇快无比,给这个锤石知道了,还不得闹翻天。等去了,也就不怕他知道了。

玄应离一脸同情的看着吃得正在兴头上的冷小帅,而后者毫无知觉。

这些日子也算对这呆竹子了解了七八分,正是因为了解,所以才更加同情他接下来的遭遇。

“阿离,过会儿你出去帮忙探听下确切下消息。呆竹子,用过饭,我们去逛逛,这临淄城。”

“出去玩儿。”冷小帅听得这话,呼啦啦猛吃几口,放下筷子,抹了抹嘴。

“洛姐姐,我吃好了,走吧。”说罢,急急忙忙的拽着洛惜贤出门去了……

那边玄应离也随后跟上,出了客栈,与两人分道,随后没入人群,眨眼间不复踪迹。

各国奇人异士齐聚的街道,显得有些拥挤。颇有几分挥汗如雨之状。

走在繁华街道的二人,看着这与陶丘大不相同的临淄城,不约而同的探着脑袋,四下打量……

第九章:首次合盟,秦王遗言

话分两头。却说,那日与洛惜贤密议之后的公子昭世,遇到了生平最大,也是倾国的危机。

寅夜时分,揉了揉眉头,处理完一日的繁务,回寝正准备歇下的他,忽听得寝门外的急扣声。

“何事?”

“公子,宫里急召……”

勤伯话音未落,一阵脚步声,秦昭世便开了房门出现在他眼前。

“君父出了何事?”急走的昭世公子,问向身边的勤伯。

“宫里人催得急,未加细问。”勤伯回。

“昭世公子,快,秦王回来,伤重,急召。”内侍远远瞧见公子昭世,忙迎上前去不待他发问,便已道明缘由。

知晓公父伤重的昭世公子,不再发一言,出得府门,夺走了马车的马匹,抛下了内侍,一路疾行。

未几,到了宫门前,下马。守门其中一人欲拦,被守门将领直接拉开站在一旁,给昭世公子行了一礼。着急的公子昭世,看了一眼那将领,便给众人一个急行背影……

守门将领见人已渐行渐远,回去一个巴掌拍了过去:“那是昭世公子,你怎得这般没眼色,想死别连累他人。”

“又不是秦王,怎能如此横冲?”新来的小兵一脸困惑。

“秦王曾经有过口谕,昭世公子,可随时入宫,无须检查,直接放行。你今日这一拦,倘若成了事实,可知犯的错多大。”守城将领一脸严肃的说道。

“妈呀,如此严重,谢谢项大哥今日救我。”新兵吞咽了口水,有些后怕的感谢道。

项将领也是有些吓着了,听得此话,没好气的瞪了其人一眼:“下次仔细些,别以为守城门,可以混水摸鱼,有这种想法,趁早回家抱孩子。”

“得令,项大哥。我记住你的话了。”新兵拍拍胸脯保证道。

到得秦王寢殿的昭世公子,自然不会知晓二人的一番言论。

他忧心的看着床榻上的秦王,大踏步行至床前,双膝跪地,握着秦王的手,轻声唤:“君父,昭世来了。”

睡得不甚安稳的秦王,听到了呼唤,睁开了双眼。

看着往日里英姿勃发秦王,而今,抬手都吃力的秦王,秦昭世心痛得难以复加。

“君父醒了,可有何不适。太医,太医,小路子,快去,传太医。”

“太医就在隔间候命。”一旁候命的小路子回答。

“那还不快传。”

“昭世吾儿,是为父不让传的,自己的身体,为父知晓是何种情况。”

“小路子,去外面,请诸大臣候着。”秦王吩咐道,虚弱的声音,令人不容置疑。

“诺。”小路子应声而退。

“公父,你……”

“昭世啊,为父徒有心力有不及啊。国家将来会如何?最重要的一件事,还没能看到你娶妻生子。”秦王面露不甘,一字一顿道。

“君父,你不会有事的。”秦昭世通红的双眼,隐隐泛着泪光。紧了紧握着秦王的手,安慰道。

“昭世啊,为父要先行一步了,不能再看着你们成长。你定要与兄长一起好好治理秦国,他回来了吗……”秦王殷切看着门外,好似那里立刻能出来长子的身影……

“君父,儿晚归,请恕罪。”大公子文谨一身风尘归来,俯于床前。

“文谨,回来便好,为父有话要留予你兄弟二人……”

“为父死后,昭世为王,文谨协理。文谨已有妻儿,昭世还未有定下,你二人可有中意人家。”气若游丝的秦王问道兄弟二人。

“君父,大哥,儿臣……”对着二人耳语一番。

“二弟,大哥助你。”

“好!我儿志当如此。文谨,未来就靠你助昭世了。去罢,宣诸臣。”

“小路子,宣诸大臣。”

“扶为父起来。”

“宣,诸臣觐见。”

乌拉拉伏地一片,诸臣齐声道:“参见大王。”

秦王对着众臣道:“传寡人遗命,本王死后,昭世公子继位,文谨公子统帅三军。”

“射伤寡人者,切勿报复其人,良将难得,寡人去时,放其归国。”

“诺。”大臣整齐回应。

“君父。”文谨、昭世二人,大呼一声秦王。

可惜,秦王永远闭上了双眼,再不会睁开。

逝者已逝,留给生着的,除了无尽悲痛,还有一应后续。

秦王身后事了,谥号:武公。

政事厅

“大哥……”秦昭世剩下的话,被一阵急报打断。

“文谨公子、昭世公子,臣刚接到魏国斥候急报,六国君王带着一行军队伍在魏国首都大梁齐聚密议……”,行礼完毕,主候秦一急忙说道。

“消息可否准确,来源是否可靠,可还有具体消息,传信之人何在?我想亲自询问。”秦昭世问道。

“因消息着实重大骇人,斥候一路疾行,现已昏迷。”

“再探,再报。”

“诺!”

“二弟,你说这六国齐聚魏国大梁,瞒着秦国,是何用意?”秦文谨揉了揉额头问道。

“会不会就是密谋我们秦国。”秦昭世略一思索后回答。

“他们竟然如此狼子野心,这该如何是好。”秦文谨想到六国齐齐来犯,有些急躁了。在政事厅里不停的来回。

“大哥,可还记得我前段时日,在君父床前说的事。”

“记得,可是这有什么关系?”

“待渡过这次劫难,这件事,关乎秦国以后的大治。”

“她在稷下可以吗?”

“嗯,大哥。我知晓她的能力。”

这事可以先略过不提,首要之急是六国合盟,如何化解秦国此次危机。”

“宣诸大臣,共议。”

“参见昭世公子、文谨公子。”

“诸卿,此次传召是因为魏国斥候急报,六国合盟,或许意在图谋秦国。哪位爱卿可有良策。”秦昭世见诸大臣皆已在列,遂发问道。

“什么,六国谋秦?他们为何谋我秦国,不曾有任何风吹草动。”一位老者闻得昭世此言,大失常态。

“王史丞,切勿情绪过激,现在不是问这些的时候,消息来源是我国斥候,拼了命传回来的消息。据实可靠。”

“此次劫难,我有一人,或可解危。”位列三公之一的秦伯赢,突然想起来一人……

第十章:临危受命,秦王新立

“叔公快说,究竟是何人,能解此危机?”秦文谨着急道。

“叔公,可是他?”秦昭世问道。

“不错,正是他。”秦伯赢摸了摸胡子,满意的点点头,赞许道。

“究竟是何许人也,你二人就不要再打哑迷了。”

“看来这即将上任的大将军,又耐不住了呀?”秦伯赢打趣道。

“大哥,允许弟弟先卖一个关子,晚些时候,你就自然知晓了。今日多亏叔公提醒,昭世也算是一叶障目了。”秦昭世也跟着打趣道,有能人可以化解危机,大家都有些放松下来。

“昭世公子,何日举行接任仪式。”奉常斗师突然开口发问。

秦昭世见诸大臣皆等着回答。

“太史令史爱卿何在,择最近一日吉日?”

“老臣谨遵公子令。”太史令史图颤颤巍巍的出列接道。

“如无要事,今日就到这里,诸卿退下吧。大哥,你等等。”秦昭世一番安排之后留下了秦文谨。

待诸臣三三两两散去。

“大哥,今夜小弟带你去看那人,保证让你大吃一惊。还有今日为防走漏风声,故不在大殿提及。”秦昭世一脸神秘的对着秦文谨说道。

散了朝会径直回府的太史令司图,便吩咐府内众人,他要焚香沐浴,斋戒三日。

三日后黎明时分,太史史图坐于桌前,依次看过去。此次新王上位,乃国之大事、要事、重事。故择吉用:蓍草、龟甲等。

开始择吉:

先选用推演之术:

太乙之法,预测秦国国是;

再用六壬之法,预测秦昭世是否堪用大任。

蓍草者:大衍之数五十,其用四十有九。分而为二,以象两;挂一,以象三。揲之以四,以象四时。归奇于扐,以象闰;五岁再闰;故再扐而后挂。……四营而成易,十有八变而成卦。

龟甲者:占卜时,以火灼烤龟甲时会发出噼啪之声,卜者需要仔细聆听神传达的旨意。刻录卜辞内容时还有龟甲的裂缝,也称“龟甲灼卜”

太史史图复一一堪验,核对,确认无虞。所得结果,让其大惊失色,未待整装,便匆忙出得门去。

“昭世公子,太史令急见。”

“快宣。”

“公子,公子,昭世公子。老臣有了结果。”气喘吁吁的太史史图忙道。

“史爱卿,快讲,如何?”国丧之后的秦昭世比之前显得更加沉稳,此刻也不由有些着急问道。

“公子,此次老臣推演出,下月九日大吉。”

“史爱卿可着手去办。”

“不过,老臣还推演出了其他事,危关秦国存亡。”太史史图一脸凝重。

“危机之事不是六国合盟之事吗,昨夜与大哥,去请了那人相助,那人已寅夜乔装出发。太史何有此一说?”秦昭世皱起了眉头,声音有些沉重了。

“公子,此次危机是在六国合盟之后。今日凌晨老臣推演出了天火同人卦,此卦,预示着秦国新秦王,会让秦国大盛,兵强马壮,民生安定。这是卦之其一。”

“此外,他还有一个隐卦,这是其二。这便是老臣的忧虑所在。”

“隐卦,是哪一卦?”

“山地剥卦。”

“此卦中潜藏的危机是继任秦王之,化解六国危机之后,方才会出现,秦国大盛,需化解山地剥挂中的不利因素,否则国灭秦亡。至于是何因素,暂且不明。公子身边暂时未有显现,待日后方才能体察出。”太史史图一脸忧愁的说道。

“太史不必着急,继任秦王之后,你再详加推演一番,定能逢凶化吉。”秦昭世沉稳的说道。

复又道:“太史切记,此事不可外泄,引起国人恐慌。”

“老臣,谨遵公子令。”太史史图应道。

“史爱卿,辛苦你了。今日早早回府歇息。”

继任大典

转眼便是太史推演的吉日,秦王继任的日子。

距离六国听闻秦国的巨变,到派出出使之人参加继任典礼,也都带着贺礼陆续到了秦国,在驿馆等候新秦王继任仪时参加朝贺。

魏国特使:“你们如何看待这新继位的秦王。”

韩国特使:“不过是一个空有颜色之人罢了。”

楚国特使压低声音道:“嘿嘿,不管他是绣花的枕头也好,还是有经纬之才也罢。待我六国合盟完成之时嘿嘿。”

其余三国特使,皆了然一笑。

“诸位特使大人,请随我一同入宫,朝贺时间快到了。”原是礼部官员来馆迎接六国特使。

秦国继任仪式开始:

上大夫秦仲赢于大殿前,宣告先秦王的临终遗命,复传符印于秦昭世。

上大夫秦仲赢唱喝道:“钟鼓大乐,新王登位。”

手持秦国大剑的秦昭世,一步一步,直到登上秦王座位,钟鼓大乐停下。

上大夫秦仲赢再唱:“诸大臣参见新王。”

诸大臣伏地叩拜:“恭迎新王继位,臣等誓死报效,拥戴新王。”

上大夫秦仲赢三唱:“宣来使入朝恭喜贺”

“六国使者齐齐恭贺秦国新王继位,受本国君侯所托,为新王带来的贺礼。”

唱礼毕。

新秦王,带着诸大臣,去祭告宗庙,保佑社稷,福泽万民。

继任大典新王祝词。

新王秦昭世展开双臂,像似在拥抱河山。道:

“赳赳老秦,共赴国难,

赳赳老秦,复我河山。

血不流干,死不休战!

西有大秦,如日方升,

百年国恨,沧桑难平!

天下纷扰,何得康宁!

秦有锐士,谁与争锋!”

诸大臣:“赳赳老秦,共赴国难”

相较于秦国人的惊喜,还有被勾出来的热血仿佛沸腾了起来。

六国来使却是再不复来前的志得意满。秦国新王,似乎很了不得

思及此处的六位来使,俱是匆匆辞别秦国,要与自家君侯道明秦国新王的消息。

“秦王,你昨日为何在六国来使前说出那样的祈愿,六国已经合盟,此番祝词,六国惊恐来犯,当如何是好?”秦伯赢焦急问道。

“叔公,他国来犯,文谨去打便是。”秦文谨出列接话道。

“叔公,上将军。切勿急躁,本君自有用意…”秦王昭世神秘一笑道。

第十一章:秦王昭世,求贤令出

政事厅。

“诸卿,现正是秦国疲弱时期。只需一国,便已是摇摇欲坠。哪位爱卿可有何强国安民之良方啊。”秦昭世坐在大殿之上,率先问出了秦国当前最大的困难。

殿内一片死寂。殿内众大臣,你看我一眼,我回望他一眼。

秦昭世看着殿内除了大哥秦文谨,俱是白花花一片人头,有些难受的揉了揉眉头。

难道秦国已到了式微之时吗?怀疑的念头一闪而过,就被他拍飞到了九霄之外。

“秦王,老臣以为应当先练兵。”一位大臣突然出列道。

有了一个发言,下一个开口似乎有了目标。复又一人出列道。

“应该先安顿民生,百姓衣食无虞,还要知法明礼,晓得团结,减少国人争端。这才是国之中坚力量。”另外一位大人颇有些不服气道。

“两位大人皆言之有理,只是应当如何做,交给何人去做?诸卿可有合适人选?”秦昭世又问道。

“秦王,臣可去练兵。”上将军秦文谨雄赳赳气昂昂的说道。

“可军中只你上将军一人,诸事无论大小,抽身不开,这也是一件麻烦之事。”三公秦仲赢道。

“仲叔公,言之有理。”

“秦王,老臣有一计。不知可否。”

“伯叔公,快快请讲。”

“老臣仔细思索过秦国现在面临的局面,可谓内忧外患。外患大家俱已知晓。内忧呢,可有何人晓得?”秦伯赢说到这里一顿,摸了摸长长的胡须,看着殿内众人问道。

“内忧,不是方才提及的民风不化吗?”一位老臣疑惑不解道。

“这只是内忧其一,还有其二。”秦伯赢摇了摇头,再次回道。

“其二,可是诸卿退去之后,无以为继之事。”一直沉默的新秦王昭世语带肯定,想来这也是他心中一直存有的难题。

“王说得极是,但凡有大才之人,前头说的强兵治民一系列问题都将迎刃而解。”秦伯赢看着秦昭世眼里是浓浓的欣慰,秦武公算是后继有人了。

“王,可在七国内求贤。”一位佝偻着的老臣说道。

“对,求贤令。王,秦国一直以来还有求贤令。王可下令,颁布檄文。遍传七国。”一位老臣突然激动了起来。

政事厅突然炸开来了似的,众臣你一言我一语。

秦昭世看得场面,想到诸卿虽老,还是志在千里。

“求贤令,志在求才,大才皆有傲骨,定要拿出秦国求贤若渴的诚意。让诸国贤士意属秦国,孤已有腹稿,上大夫,你且记下……诸卿以为此檄文如何?”秦昭世问道。

“我王,圣明。”大臣齐齐回道。

翌日,一道求贤令檄文。于秦国内部首要传开来,内容如下:

昔我缪公自歧雍之间,修德行武。东平晋乱,以河为界。西霸戎翟,广地千里。天子致伯,诸侯毕贺,为后世开业,甚光美。会往者厉、躁、简公、出子之不宁,国家内忧,未遑外事,三晋攻夺我先君河西地,诸侯卑秦,丑莫大焉。武公即位,镇抚边境,徒治栎阳,且欲东伐,复缪公之故地,修缪公之政令。寡人思念先君之意,常痛于心。宾客群臣有能出奇计强秦者,吾且尊官,与之分土……

“这新秦王如此魄力,我老牛也想去试上一试。”一位牛姓男子如是说道。

“嘁,老牛,你去给秦王王宫翻土种豆养瓜吗。如此,我老鱼也想试试,看能否得上个官。威风威风。”

“哈哈哈哈……老鱼,何苦埋汰老牛,他家境况不好,有些异想天开之话,也是在所难免。不过,如果这檄文所言非虚,有能者,倒是真可试上一试。”一位路过,在此为众不识字之人,念檄文的,古道热肠的年轻公子说道。

“这位公子此话但是有些道理,谁人有本事尽管去试试。”那位叫老鱼的人,听了这话,不住点头,遂接话道。

围观众人也听这年轻公子说得,俱是热了心肠,奔走相告。口口相传,一传十,十传百……

只是好像效果不甚显著,混水摸鱼着甚多……

旬月后,诸国收到秦国檄文,也渐渐流传开来……

正在魏国大梁会盟的各国诸侯收到檄文反应,到时各有反应,心里自有一番成算,说出的话语倒是大相径庭。

距离秦国最近的韩国韩王轻蔑的笑了笑:“乳臭未干的小子,动静如此之大。真当我韩国无人。”

现今七国各方面占尽上风的赵国赵王道:“只需赵国铁骑出动,便可直捣黄龙。”语气甚是平淡,却也能听出来对秦国和秦国新王的轻视,对于此次的求贤令不以为意。

与秦国生活习性最为相似楚王哈哈一笑道:“黄毛小儿,比之我楚国差之远矣,我楚国尽是血气英勇男儿,定能杀他个片甲不留。”

作为东道主也是会盟盟主的魏国魏王也说道:“我魏国榄尽天下财富,他秦国,用新王秦昭世的皇宫卖了去招揽贤才不成。”语气中的优越之感,其余诸侯除了赵王,听了魏王的话,也是有些不自然。毕竟谁还不是个穷国。

作为曾经揽尽天下人才,而今余韵犹存的齐国齐王,内心其实有些不屑这土气魏王做派,却也说道:“天下出众英才尽在我齐国,他求的是虾兵还是蟹将,不如去那太湖,捞上一捞,倘若是个大鼍,将来还可为秦国披麻戴孝,岂不妙哉。”

势力最弱的洛国洛王,谄笑附议道:“诸王言之有理,秦国小子,初生牛犊不怕虎啊,太拿自己当回事。”内心却又是另一番不足与外人的景象……

魏王道:“看来大家看法一致,再商议下,会盟细节,诸君看如何?”

“好……”

话说,在齐国带着二人的洛惜贤。自那日逛街之后,将冷小帅与自己的所见所闻,还有玄应离探听的消息拿到之后,便闭门不出,直到听到秦国传来了檄文。

洛惜贤看到檄文时,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成日里捉弄呆竹子,也不是个长久之计啊。总算等来了…

第十二章:分而击之,商人之计(一)

在求秦国贤令檄文流传的同时,一个年轻的商人也在悄然流转各国之中。

韩王从弟,乃是一个不学无术,颇有些小聪明。爱好非常人所能及。

这日,韩国迎来了一个富商。韩王从弟,正巧于城门处,打马经过,碰见了带着大队马车,装有不少货物的他,眼珠子咕噜一转,有了主意。

韩王从弟府内,经过一番相互的友好交流,韩王从弟,知晓此人名叫殷勤,殷勤也明白了对方是谁。原是韩王从弟,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殷勤对韩王从弟道:“小民今次前来韩国,是特意来为韩王献宝的,祈求韩国给小民开一条方便之道,做一做养家糊口的生意。”

韩王从弟听得献宝,脑子咯噔一声儿。后面的话,全然忘却。

“殷勤兄弟,是何宝物,可与我开开眼界呀?”韩王从弟有些急切问道。

殷勤有些略有些迟疑道:“这是小民进献给韩王的,这样是否不太妥当?”

韩王从弟有些不耐的嘟囔道:“有何不可,本公子先替我王掌掌眼,看是否可以呈给我王。且,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他人如何会知晓。”

殷勤略一思索道:“如此,那就请公子掌一掌眼。”

“嗯,如此甚好,快快拿出来瞧瞧。”你来我往一番,越发急不可耐的韩王从弟催促道。

“公子稍待,小民去去就来。”说罢径直出得门去。

韩王从弟仰着头,往门外张望着,去而复归的殷勤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副画面。

“公子,宝物已经取来。可否隐蔽一二?”殷勤一副宝物,不能被其余人亵渎的模样,成功取悦到了韩王从弟。

“殷兄,且随我来,其余人等留在此处。”言罢,转身带着殷勤七弯八绕去了一处极隐秘之地。

“殷兄,现在是否观看宝物了?”神色已是极不耐。

“公子,还需最后一步。”殷勤将韩王从弟的神色瞧在眼里,知晓火候已到。

“还需做甚?”韩王从弟语气已带上了不满道。

“此宝物需要黑暗之中方能显出它的奇特之处,此时正值艳阳高照,用门帘遮掩一番便可。”殷勤语带神秘道。

韩王从弟与殷勤一阵悉悉索索之女,殷勤自怀里取出了那宝物。

宝物瞬间放射的光华,韩王从弟不禁看呆了去。

好半响,才回过神来,仍旧目不转睛的看着此宝物,仿佛一个好色之徒,对着绝世美人一般,垂涎三尺不止。

一旁的殷勤,虽有缘得见一次,也是再次惊奇了一番,内心对其也是万分不舍,为了国之大计,也只能忍痛送予他人。

“殷兄,此宝何处得来,竟是如此神奇。”盯着眼前宝物的韩王从弟,问道殷勤,头却回也不回,生怕一个眨眼,宝物就会插翅而飞似的,看得殷勤心中大定。

“公子,此乃小民一次出海行商,偶然得之。可惜……”殷勤回道。

“殷兄,何事可惜?”

“可惜的是,偏生此宝物,于宝物中乃各中之翘楚,有人不识,真是白瞎了小民一番功夫。”殷勤扼腕叹息道。

“哦~究竟是何人,竟然不识如此宝贝。”这下韩王从弟倒是有些心神,分得开来,与殷勤寒暄道。

“当然是那蛮子秦国人,自家拮据,还诬赖小民,说是宝物作假,也不肯试小民的办法。小民还差点儿被打,真是有眼无珠。也幸得他们的无知,才让小民有此机会给韩王献宝。”殷勤将献宝前因后果娓娓道来。

听得韩王从弟一颗心,七上八下。知晓最早是送给秦国,而不是韩国,就有些生气,后又听得此人夸自个儿慧眼识宝,暗自窃喜。

说到最后的献宝于韩王,让他忘了前面的两点。满脸的贪婪之色,此番宝物,合该由我这识宝之人拥有才是。

思及此处的韩王从弟,抬头对着殷勤笑了笑,比之前热情了许多。

“那个,殷兄,方才忘了问。此宝何名?”韩王从弟,搓了搓手,略猥琐的笑问道。

“还未起名,宝贝就应让懂它的人来起名,方不辜负它的宝贝之处。公子觉得如何?”殷勤反问道。

“哈哈~有理,有理,甚是有理。”韩王从弟拍手,哈哈大笑回道。

殷勤道:“公子,何时可带小民献宝于韩王?”

“呃,那个,殷兄啊……有件事想与你相商……”韩王从弟有些为难道。

殷勤笑意满满接话道:“哦~公子有何事要与小民说。”

“这个可否送于小弟,实在是太喜爱了从未见过如此宝物。至于你想在韩国行商或是落脚,小弟便可帮殷兄着手,使殷兄无后顾之忧。”韩王从弟将他的小算盘拨得噼啦啪啦直作响。

“可是,这样会不会有不妥当之处?”殷勤有些犹豫道。

“此事万不会再有第三人知晓,殷兄大可放心。”韩王从弟一副大包大揽的样子,看情况是对此宝物志在必得。

殷勤达到目的,也不再犹豫。爽朗一笑道:“如此,今后就拜托公子,多多照顾小民了。敢问,公子给此宝起甚名?”

“唉~殷兄客气了。既然,它能在黑暗中大放光明,与弹珠外形相似,不若,便称之为‘夜明珠’,如何?”得了宝贝的韩王从弟一脸笑意道。

“妙极,妙极。”殷勤抚掌大笑道。内里却是腹议道:这韩王从弟,除却不务正事,鉴宝能力可堪上等。

“公子,小民看到这夜明珠想起一件事,韩王近日是否不在韩国内?”

“哦,此事殷兄从何得知?”

“市井之间有所传闻,六国会盟啦。要去瓜分秦国。”殷勤一脸小心翼翼的靠近韩王从弟道。

“这般传言下去,秦国怕已是早有准备,且秦国俱是不贪生之辈,六国怕是讨不了好。”

“殷兄有理。”韩王从弟点了点头附和道。

“更有甚者,小民来韩国,起因便是秦国,穷,且不识宝。如此秦国,攻之无益。小民本想面见韩王告知此事,如今得遇公子,也算是两全其美之事。公子德高望重,韩王定会听取意见,不做无谓之事……”

“殷兄善哉,如此为我韩国着想。本公子定会将此事利害说与我王。”心中却想:这般好事,定要自个儿来,好教韩王看看自家本事,将来得之委以大任……

第十三章:分而击之,商人之计(二)

却说那殷勤其人,在韩国与韩王从弟一番友好交流之后,复又转道赵国。看着倒像是准备在各国长期行商……

收到消息的韩王从弟,最后一丝疑虑也无。

到了赵国的殷勤,真真是特别殷勤。同是商人做派,却不再是一副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姿态。

赵国上将军,赵德民。是日,正于赵国上将军中,与姬妾数人在园中嬉戏,一番风流之姿,好不快活。

忽得阍者来报:“上将军,有位商人,欲面见将军。”

上将军赵德民,酒在兴头,色在眼前。突然被打断,自是恼火。对着阍者就是一顿劈头盖脸。

阍者得了个没脸,出了门去。对着殷勤,也是没得好脸色,板着一张脸道:“上将军今日不得空会见客人,你且自去罢。”

殷勤堆起满脸笑意,年轻的脸又显得英俊了几分。说道:“小哥,可否再通传一次,就说,小民特来献宝,上将军定不会后悔。”

阍者见着殷勤满脸的笑意,还有他口中的献宝,生怕耽搁了上将军赵德民的大事。转身前,留下一句:“公子,稍待。”便一溜烟走了。

去而复返的阍者,使得赵德民想将其踹出千里之外,耳根子便能清静一般。

“如无要事,定将你军法处置了。”赵德民如是说道。

“上将军,那商人是有重要宝贝献上。您看了,定会喜欢。”阍者低着头道,后背却是冷汗涔涔。

“如此,请进府来罢。”赵德民虽有一点儿小兴趣,却还是着眼前之丽色。挥了挥手道。

阍者退下,到得府门前。

“公子,请随我来。上将军同意会见。”阍者口里请人入门,面上却有些不以为意。

不在乎的殷勤依旧满脸笑意,跟着入门去了,当然带着其中一辆载着宝贝的马车入内。

进得府门,殷勤跟着阍者绕过院子,转眼便来到后花园。不论其人如何,简洁大气,倒是别有一番将军风范。

“上将军,久仰大名。小民特来拜访,多有打扰,请见谅。”入目见得赵德民的荒唐行经,殷勤面不改色的行礼道。

“哈哈~何事来访?”上将军赵德民手里端着一爵酒,甚是狂放的躺着,头枕着一姬妾的腿,其余姬妾揉腿者,捏手者数人。当真是好不快活。眼睑半合,问道殷勤。

殷勤听得问话,垂下眼帘道:“上将军,小民特来献宝。”

赵德民闻言挑了挑眉,看着眼前的年轻人道:“哦,是何种宝贝?不来献于我王,而是献于本将军。”

“上将军,宝贝当然要献宝对人,方才不至于明珠蒙尘。你说,是也不是?”殷勤笑了笑道。

赵德民这才感兴趣的抬头看了眼前的殷勤一眼道:“本将军能识得的宝物,可是不多见。”

殷勤道:“上将军,你想在何处观看此宝贝?”

赵德民抬了抬手指道:“就在此处,如何?”

殷勤应道:“如此,请上将军稍待。”复回过头来吩咐随身小厮。

小厮一溜烟去得园子进口处,牵着那辆载着宝贝的马车,进得园子后,回到殷勤身后。

“上将军,马车里的就是此行所献之宝,还请上将军移步马车中鉴赏一番。”殷勤指着马车说道。

赵德民终于起身,行至车前。殷勤为其撩开车帘,赵德民钻了进去。

一刻钟过去了,赵德民的姬妾数人与殷勤面面相觑,也不见人出得马车来。

半晌,赵德民,下得马车来。只见他一脸红晕,两眼放光。激动之间,好似不会走路了似的。

到底是何宝贝,竟让一国上将军,如此失态。

下了马车的赵德民,仍旧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这马车厢内当真是风景美如斯耶。回想起方才掀开帘子入眼的一撇,宛若惊鸿。

车厢内的“宝物”,端坐着,原是一名绝色。肤嫩如葱白,眉目如远山,发如丝绸,着素色服饰,不着一色,便是绝色。赵德民掀开帘子见着的便是眼前一幕。

车厢内的春姬听得动静,微微抬起了头,含羞带怯,盈盈双目瞧了一眼赵德民,又低下了头。一个动作间,后者便想到了天上银白月光,瞬间照亮其胸膛。

呆愣半晌,还是春姬开了口道:“上将军,可是春姬有何不妥?”

赵德民听得仙乐,耳朵暂时复明,复又沉醉其中,不知今夕何夕。

春姬纤细的食指点了一点赵德民的大掌道:“上将军?”

触碰间,激灵得赵德民回神过来,一把握住了春姬探出的右手。双目通红。似乎要吃人一般。

春姬好似被吓坏了,愣愣的挣扎着说道:“上将军,此刻在马车里呢。”

赵德民满脸红晕的点头,下了马车之后,就是方才大家见得的一幕。

一阵清风拂来,吹散了红晕,也清醒了思绪。醒过来的赵德民,笑吟吟的望着殷勤,同时遣散了其余姬妾。

“殷勤小兄弟,你这宝物,从何处得来?”赵德民不复先前的散漫,多了几分热情。

殷勤观其面色,听得问话。心中大定。淡然回道:“前不久,小民经商途经秦国,于一家豆腐作坊路过,乍然一见,惊为天人。闻贵国上将军尤爱丽色,特带了人来访。”

赵德民听得哈哈大笑,一脸自得之色道:“本将军就这一点爱好,竟然广为流传啦。”

殷勤也跟着笑道:“喜事应当为众人传颂,上将军以为如何?”

赵德民道:“殷勤小兄弟,诚意甚深呐。本将军今日设家宴,与殷勤兄弟畅饮一番。”

席间。觥筹交错,相谈甚欢。春姬跪坐于赵德民身旁,为其添酒夹菜,好一副英雄美人图。

殷勤坐在下首,看着有些醉眼朦胧,举杯遥敬赵德民道:“上将军,小民在得了美人儿的同时,还知晓一个消息。”

同样酒不醉人,人自醉的赵德民回道:“是何消息?”

殷勤忙道:“听说贵国欲派上将军攻打秦国。”

“何时之事?”

“不久之后,便会出征。”

赵德民闻言,想着赵王赴盟前的叮嘱。心中已是信了七八分。

春姬笑意盈盈的上前,为赵德民空着的酒杯添酒,后者看了一眼,心中火热。想着出征秦国,如斯美人,该如何是好。倘若不出征呢…岂不是日日美人窝里,好不快活。

“上将军,上将军…小民有些不胜酒力,先告辞了。”殷勤起身摇摇晃晃道。

赵德民含糊应了一声儿,脑海里一直想着方才的事,寻思着赵王回来,如何应对……

第十八章:分而击之,商人之计(七)

齐国临淄城

洛惜贤三人,自那日探得消息。便一直在临淄准备着。

尤其是洛惜贤见着那秦国招贤的檄文,开始了她忙碌的生涯,这只是玄应离的感受,而那颗呆竹子,依旧乐呵呵,丝毫不知‘危险’靠近他。

这日,正准备出门的洛惜贤三人,与一队人马擦肩而过,互相望了一眼。

洛惜贤看着对方,仔细打量,脑海中回想着日前收到的书信,应该便是这一行人了。

对方同样也在打量洛惜贤三人,一个姑娘带着与其年纪相仿的两个男子,姑娘隐隐是头的样子。锦囊中提示要找的人,和眼前的好似对上了,正要上前去说话,见着到那姑娘的眼神,止住了将要踏出的右脚,复立于原地。

洛惜贤收回了打量神色,直接开口与对方说道:“公子,请随小女子来。”

殷勤带着殷家三兄弟还有一位老者,跟着进了客栈,随行之人皆在外等候。

洛惜贤坐下之后,略通八卦,观你面色,似有所需。如何,相见即是有缘,本姑娘免费为你排上一卦?”

对面的年轻公子当真呆住了,为何这姑娘是个神棍,送锦囊之人,未曾告知他。

想他这一路从各国行来,见过的人,诸如好颜色的赵德民、好宝物的韩王从弟、嗜好美酒的项徽、还有那易怒的魏无双,都没有眼前之人让他无从下手,姑娘好好讲话便是,何苦来哉,听不懂啊,心里着实有些慌。

原来眼前之人,是带着那一队马车,消失在魏国大梁夜色中的殷勤,辗转到了齐国临淄。

殷勤不知该说什么好:“姑娘,我…”

“我什么我,公子,你念着心里的某件事,拿着这三枚铜钱,摇上六次。”洛惜贤不容置疑的将铜钱塞在了殷勤的手中。

殷勤提线木偶似的想着即将想要做的事,摇出了卦象。

……

“小子,你运气不错。上离下乾,为大有之卦,此卦亦是异卦。”洛惜贤看着记录下来的六次卦象,闭了闭眼,随后睁开眼来,指点着那卦象说道。

小子,这姑娘还真是,得意起来,像极了某人家里的阿黄,有尾巴那定必然是要一飞冲天。

洛惜贤身后的玄应离嘴角不自然的抽动了一下,那冷小帅转过身去,背对着众人,肩膀一抽一抽的。

瞥见二人动作的洛惜贤,不再与殷勤谈话,一个潇洒转身,带着二人离去。

过了一个拐角进得巷口的洛惜贤,对着二人就是一顿暴揍,嘴里还念叨着:“好啊,你俩,差点儿让本姑娘下不来台,让你俩笑…”二人一边逃窜,一边求饶,随后出了客栈的殷勤远远的听得不太真切,还以为三人在嬉戏,遂不去理会。

正准备启程,队伍中一直不曾露面的殷老,突然开口道:“公子,速去城的南方。”

“殷老,为何?”殷勤疑惑道。

“方才那姑娘,解的卦象,便是此行目的的回答。”殷老回道。

“卦象乃何意?”殷勤也不急着走了,就在这客栈大门前问道。

“上离下乾,离为南,南方又属火,老人在八卦中为乾,意指南方穿着红衣的老人家。”殷老为殷勤细细拆解了卦象。

殷勤的双眼有些迷离之色,显然玄学不在他所学之中。

殷老凑近殷勤压低声音道:“可还记得此行目的?”

目的?他是何人,来此地做甚?对啊,寻人…

“寻人,意指是去城南寻穿红衣的老人家,我终于明白了,殷老,快,上马车,我们赶紧,可别错过了。”一行人急急忙忙朝着城南方而去。

待一行人离去,墙角后探出三颗圆溜溜的脑袋,齐齐松了口气。洛惜贤暗道:好不容易显摆一回,竟遇上个牛,教我差点儿白弹一回琴。后俩人,顶着那乌青的眼睛,悄悄的离某人远了些。

“洛姐姐,为何要帮他们呢?”

“因为我乐意呀。”

“呵呵…”玄应离皮笑肉不笑得样子。

“阿离,还想挨揍是吧?”洛惜贤又举起了拳头。

“小姐姐,阿离知错了…”

……

三人嬉闹间,殷勤一行人到得城南方,遥见城外一红衣老人家,衣衫松垮,左手摇着一把羽毛扇子,右手拿着酒葫芦,正仰头喝上一口,骑着那小驴子,悠哉悠哉,好不快活。

那老人家渐行渐远,殷勤忙带着从人打马去追。

在城外的临淄河边,看着那红衣老人家的驴子正在嚼着地上的青草,那老人家躺在旁边的草地上,眯着双眼,翘着小腿,哼着曲儿。

殷勤走上前去,一拱手道:“见过齐老。”

地上被唤作齐老的老人家,睁开眼,看向眼前的俊俏后生。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殷勤问道:“齐老,为何点头又摇头?”

齐老起身,殷勤忙去扶,只听耳边回道:“小子,老夫点头是觉着你为人不错,摇头是叫你回去罢,老夫帮不了你们。”

殷勤不急不忙的说道:“齐老,小子今次带了一些藏品,可否随我一看?”

殷勤带着齐老到了一旁的马车前,随后上得马车的殷勤,从马车内只拿出了一卷《逍遥游》,齐老的眼睛就粘在了上边儿,不再转动了。

齐老,齐国大儒,喜好庄周老子各先辈的思想,一心想要从中寻得大道,故外形有些潇洒不羁。总是不得其法,以为乃是手抄临摹本出了误差,一直想要寻得正本,今次猛然得见,怎不叫其神魂颠倒。

殷勤一脸笑得像只狐狸问道:“齐老,可还喜欢?”

齐老闻言,狠狠瞪了他一眼:“老夫还能推辞吗,这七寸都被你捏住,分毫不差。”

“哎~齐老,小子这一卷乃是赠您的,马车其他,才是您帮忙的报酬。这便是小子的诚意。”殷勤不惧齐老的怒视,依旧笑兮兮答话。

“哼,老夫倒要看看,还有甚?”

“《道德经》、《山海经》…”马车内的齐老惊呼不断。

目送齐老带着马车回城,殷老问道:“可行否?”

“齐老乃是齐王胞弟,又是齐国大儒,此事除了他,无人可行…”

第十九章:不欢而散,名存实亡

与此同时,远在大梁的六国会盟,业已进入焦灼之态……

轰然一声巨响,楚王暴烈的脾气上了头,血气翻涌,一脚踹翻了身前的案几。

厅内骤然静下来,余下五王皆惊愕的看向楚王,大家都知晓楚王易怒,却没想到,在这样的地方,竟是直接便撒了出来。

楚王踢了几案,紧接着说道:“我楚熊不会同意如此划分,距离秦国的最近的除了韩国便是我楚国,韩国无力,发兵秦国,我国亦是首当其冲,当仁不让的,这些都无甚可说。”

见五王齐齐点头承认,楚王又说道:“出兵以后,我楚国当居首功,这分的甚渺无人烟之地,这是让我楚熊领着军队去流汗流血,各位好坐享其成呀。”

韩王韩代,守着祖先基业,一代不如一代,依旧是一副高人一等的模样,撇了撇嘴道:“这七国哪一寸土地不是曾经的韩国的,韩国也得大头。”

好一出空手套白狼,听得韩王此话的五王,齐齐划过这一个念头。

赵王赵琪忍不住笑了,好容易止住了笑,说道:“我赵国,兵力最强,其余皆也隐压你们六国一头,说来,我国合盟有些吃亏,秦国中心栎阳城,我赵国要定了。”

魏王魏岚也有些坐不住了,作为此次会盟的东道主,如何甘于人后,他接住话茬范:“此番会盟,乃是我魏岚提起,盟主也是我魏国,否则何来的六国会盟,秘分秦国。这中心之城,我魏国当之无愧。”

齐王齐驩心里不屑极了,一群莽夫,如何懂得治理那不知教化的秦国。几代之前,齐国稷下学宫的建立,天下人才皆会聚齐国,岂是这群匹夫可堪比拟的。

想通此处的齐王,甚至有些想放声吼嚷俩嗓子。更加坚定道:“我齐国为大才之国,能更好的治理秦国国都。”

洛国洛叶嘿然一笑道:“既是独争一处,我洛叶少不得也要掺合一二了。栎阳,洛国也想去治理治理。”

原来君王们,吵起架来,也如同巷口,那张大娘、李二婶一般,七嘴八舌,乱嚷嚷一片,不知该听谁的话好。门外的阍者如是感慨道,不过为何突然就吵得如此激烈呢,就差挽起袖子大干一场了。

半个时辰前

六国君王知晓今日商榷的内容,可谓是春风得意,各个龙行虎步,恨不得打上两套拳的样子,欣喜之色,好似快要溢出魏国大梁了。

“啊呀,韩王~几时到的,怎得不等着与我一起啊?”齐王驩见着韩王代早早到了,径直上前与其招呼。

“嘿嘿,是齐王啊~今日晴空万里,难得好日头,特早出来一步,观赏一番。”韩王代回道。

“哈哈…”两王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咦,还有比我先到的吗,韩王、齐王~二位聊些什么呢,如此开心?”洛王叶踱着轻快步子,朝着二人走来。

韩王代、齐王驩一齐望向前来的洛王叶道:“洛王,难道你就不开心了?”

“哦,谁惹着洛王兄了?弟弟教人去休整休整。”楚王熊大跨步行来,嘴里还念叨着替人撑腰。

“楚王这是动了什么怒火呀,可是我国人有何礼数不周全之处?”东道主魏王岚姗姗来迟,问道众王。

众人嘿嘿一笑,揭过此话不提。复各自落座。

“今日商讨的目的,都已知晓了吧。那我便不再多说了。诸位请过来看这份舆图。本王已划线做了记号。”魏王岚指点着身前几案上的舆图与五位王说道。

“好,待我楚熊先开一回眼。”楚王熊第一个起身应和道。

“我也来看看魏王是如何个安排法?”赵王琪不甘落后,紧接着便跟上了楚王熊。

“好!”余下三位,洛王叶、韩王代、齐王驩齐口应声,同时上前去。

正要细看,楚王熊、赵王琪已是指着舆图之上的秦国首都问道:“秦国栎阳为独自圈出?”

魏王岚回道:“国都,一国之心脉,魏国恰为此次东道,归属魏国,岂不遥相呼应。余下东、南、西、北四个方向的城池,五位,可各取所需。西城之大,可两国共同拥有。”

“军事如何划分?”洛王叶沉吟片刻后问道。

“魏岚觉着,楚国可借道韩国,作为前锋军队,先给秦国一个重创。;而韩国,可就地供给粮草锱重;齐国、洛国再后继发力,教那秦国做一回被痛打的落水狗;彼时魏国再领三军强势来袭,到时,那秦国新君小儿,嘿嘿,必然屁滚尿流,痛哭流涕,来向咱们六国痛哭求饶…”魏王岚缓缓道出了此行计划。

“狗屁不通…”楚王熊不想再听下去了,一脚踹向了几案。

六王大动肝火的缘由,便是在此。楚王熊踹翻了身前几案,余五王皆持反对理由。

门外的阍者正寻思着如何是好,那厢房门突地开了,门内走出一人,正是那楚王熊,正要上前见礼,便见其怒气冲冲的离去。

偷偷觑得一眼,只一眼,吓得他心惊肉跳,立刻合上房门,装作不曾发生过任何事一般。

房内的几案无人收拾,一地狼藉,魏王岚见算盘不成,也只得无奈作罢,相机再谋。

今日无心再周旋的魏王岚,与齐王驩、赵王琪、洛王叶、韩王代一一致歉,并相约改日再谈。

吩咐阍者叫人收拾议事厅,魏王岚便直奔楚王熊落脚驿馆,得知的是门客回话,楚王并未回驿馆。

一番打探,楚王熊去了城外田猎,满腔怒火,看样子,是要朝着牲畜发力了。魏王岚心道:如此一通追赶打杀,火气该消了吧。

欲出城去寻楚王熊的魏王岚,一脸轻松的又回了王城。只是他忘记了,破裂过信任,终究有缝隙。

过了几日,几位君王相继辞行。魏王岚亲送出城,一番好言相留,五人皆言:久不归国,迟则多事。方才作罢。

人生如大戏,你方唱罢了,我方登场来。有心人探得六国不欢而散的消息,又将会是何反应…

第二十章:五行生克,流沙聚散

异常肥美的一只信鸽子,颤颤巍巍的盘旋在齐国临淄一家客栈上头,白色的羽毛几近灰色。也不知,这肥鸽经历过什么风浪。

正要出门闲逛的冷小帅见着,两眼放光,猛地转身便要跑回房间,取出一张弹弓来。将将探身往下的肥鸽子,立时便扑棱着,再次飞上天际,于客栈旁的大树上歇息,那翅膀还拍着肥肥的胸脯。

此刻的肥鸽眼里全是劫后余生的庆幸,看着冷小帅,犹如洪水猛兽,惊恐的小眼神里全是不可思议。人类竟是如此可怕的生物,早知便不代替爹娘出得这次远门,这一路上数不清的人类,觊觎它的美貌,吓死小鸽了。谁曾想,都找着人了,还有人类看上它,人类都是如此肤浅的生物吗。

如此眼神落在冷小帅的眼里,当即跳了脚,好你个肥鸽子啊,居然敢挑衅小爷。今儿不吃了你,小爷不信冷。奈何,鸽太高,跳脚的冷小帅都够不着。

“阿离大哥,救命呀。”冷小早朝着玄应离的房间大吼一声儿,抖起来的肥鸽子,吓得紧紧的抱住了肥胖的自己,冷小帅更气了,这死肥鸽,还敢嘲笑他。

应声来到的玄应离,还以为冷小帅,遇着什么生死大事了,急急赶来,却发现,只他一人。左右张望一眼,除了墙外的树上有一只肥鸽子,也不曾发现任何不妥的迹象。

只得张口问道唯一的人类:“小竹子,发生了何事啊,我急急忙忙的赶过来,可是有歹人,逃走了?”

冷小帅咬牙切齿的说道:“今日我就要吃那只肥鸽子,阿离大哥,助我打下它来。”待梳理好吓得全身乱炸起来的羽毛,肥鸽子发现又多了一只人类。

还来不及反应,玄应离已将其打了下来,被拿捏住的肥鸽,扑腾了起来,挣扎半晌,遂放弃了,眼里好似写着:吾命休矣。

“咦,小竹子,等一下。”玄应离挡住了冷小帅伸过来拿肥鸽子的手,后者不开心极了。

“阿离大哥,你最好真的有要紧的事,不然我跟你翻脸。”撂下一句狠话的冷小帅,收回了他的右手。

玄应离无奈极了,伸出另一只手拍了拍冷小帅的肩,以示安慰。随后抽出了肥鸽子腿上的锦条:“小竹子,你看,这上面是别人的信件,现在该如何是好?”

“‘五行,流沙。’除却一个古籀文印,再无支言片语。怎么瞧着像是杀人组织一般,天啊,阿离大哥,你摊上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了呀。”冷小帅,言罢,一蹦三尺远,一副与他不相识的模样,玄应离见着嘴角直抽,这小姐姐竟是把个小竹子染成水墨了,言行颇有其三分影子。

当真是:夜里不说鬼,白日不讲人。正想着洛惜贤便出来了,揉着惺忪的双眼,迷迷糊糊的看向二人:“发生何事了,大早上的吵吵嚷嚷,还让不让人休息了?”

大早?早已过了正午,日头便要下山了,此人是有多能睡。

“小姐姐,你看,我们将人家的信打下来了。”

“什么我们,分明就是阿离大哥打下来的,跟我可毫无关系。”

“是吗,看来今日的鸽子,只能我与阿离享用了。”洛惜贤一边看着手中的锦条,一边插话,手中还摸着那肥肥的鸽子,嘴角有些亮晶晶的,应该是夜里睡觉所致吧,玄应离不甚有信心的想道。

“小姐姐,这可如何使得,看着像是重要信件,如此丢失,恐损害他人之益。”玄应离忙阻止洛惜贤。

冷小帅虽然心疼肥肥的鸽子,还是闭着双眼劝道:“对呀,小姐姐,快放了它,任其自去吧。”

洛惜贤叹了口气,带着俩又回到了落脚的院子:“俩呆子,这书信就是你们小姐姐的,记住这个印的模样,以后去得哪里见着了,有需要时,尽可去求助。言罢,便燃起了火折子,毁去了锦条。”两人遂不再说话。

当真是:雁过不留痕,鸽来徒余骨。鸽生空余恨,此恨无绝期。

头也不抬的冷小帅问道:“小姐姐,这肥鸽真香,是何做法?”

洛惜贤抬头,亦是吃得满嘴油光,双眼蹭亮,与方才的迷糊,浑似两人:“家中姨母,教的做法。想学?”

见两人齐齐点了点头,洛惜贤接着说道:“此法甚是简便,首要便是,家中卤味用过的汁,将其在这中过一遍,待入了味,复用油炸上一会儿,起锅,凉上一凉,便可入口。”

玄应离有些害羞的笑了:“小姐姐,难怪我吃出了一股子卤香,还以为是嘴馋了,原是如此。”

鸽子再肥,也填不了三张嘴。不大会儿,桌上的盘子便是空空如也。

三人吃完抹嘴,冷小帅犹自回味中。玄应离问道:“小姐姐,这肥鸽是来找你的,可是阿离不太清楚,这其中的含义。”

洛惜贤反问:“可还记得内容?”

“嗯,未曾忘记。五行,流沙。”

“流沙可了解其存在?”

玄应离挠了挠脑袋:“略知一二,好似在沙漠,基地不稳处,人若是陷于其中,很快便会沉入其底,可若是神秘组织一类,阿离便不知晓了。”

洛惜贤接着道:“组织一类什么的,小姐姐也不是很清楚。沙漠上的流沙,聚散于无形,这便是写信之人,与我传递的消息。至于五行,相生相克,此中道理,想必你也是清楚的吧?”

玄应离突然有些低落的应了一声儿:“嗯。”

洛惜贤叹了口气劝慰道:“哎阿离,将来再回去,让那些憎恶你、欺压你的人,再恐惧你吧。而今便好好度过当下每一日。”

“阿离大哥怎的了,你可是我冷小帅叫做哥的人,谁人敢欺你,小帅去揍他。”听了半晌的冷小帅凑了上去,挥着他的拳头说道,只是那板着的白白的小脸,无甚威严,两人见着扑哧一声儿。

冷小帅的一番插科打诨,玄应离那点子低迷早已不复存在,复又接着问:“小姐姐,这消息,莫非与你来此有关”

第二十一章:去学宫啦,稷下学宫

洛惜贤并未否定,轻声应了一句:“嗯,明日你俩与我一同去一个地方”阿离虽历经不少磨难,心性依旧善良,而脑子也很是灵光,不然如何平安成长。

“去往何处?”两人齐声发问道。

“去了便知”

稷下学宫

翌日,站在稷下学宫门前的冷小帅,见着进进出出的学子,面色极其难看:“小姐姐,来这学宫做甚?”知晓他不怎地爱看书本,带他带书院作甚,这小姐姐莫不是疯了罢。

洛惜贤却是晃若未闻,直勾勾的盯着这所学宫。眼里是掩饰不住的敬仰,无怪乎,齐国当时为天下第一人才之国,当之无愧啊。

齐国现在虽是衰败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就冲着眼前这一座学宫,那也是吸引人列国人们不断前来。

稷下学宫乃是齐国先祖齐小白所设立,当时的稷下乃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地方,只是齐国的一处城门,只因齐先祖齐小白设立的学宫,而闻名于世。

比之其他学府,稷下学宫更贴切于‘游学’一说,教学的经费惧是齐国国库所出,学宫里的先生称之为‘稷下先生’,从各国远道而来,自由教学,并不会固定,多为各派知名学者,其人还可任齐国官员。而稷下先生门,可自主广收门徒,门徒称作‘稷下学士’。

由此可见,稷下学宫可谓是囊括着各国数不尽的人才,上知天文下晓地理者,中通人和。各家齐聚,便会出现百家争鸣之景象,因此,稷下学宫三不五时便有一场论战,你来我往,学术论点,层出不穷,有幸一观者,受益无穷。

许多大家之作,便是由稷下学宫流传开来,而那慕名前来之人,便与日俱增,为人者、为学者、为着一战成名者比比皆是。

玄应离疑惑的问道:“小姐姐,你来此想一战成名吗?”

“噗对不住,阿离大哥,如此文人盛地,你想小姐姐去举着拳头争上那武人之首吗。哈哈~~”冷小帅言罢,自个儿捧着肚子,哈哈大笑了起来。随后得了洛惜贤一个爆粟。

洛惜贤不管那冷小帅哀怨的眼神,开口道:“非也,临睡前,小姐姐昨夜观星象,卜上了一卦。”

冷小帅的哀怨变得一脸苦菜之色,大声吼道:“你说甚,又卜卦。小姐姐,那不是你用作哄骗他人的手段吗,竟是真的?”这一声吼,引得过往学士皆侧目而视。

洛惜贤与玄应离合力上前,一人拖住一侧,齐齐捂住冷小帅的嘴,对众人,扬起一笑:“小弟今日有些脑子不舒服,说着糊话呢,诸位莫见怪啊。”学士们亦回以一笑,便不再作何停留。

待冷小帅安静如鸡时,两人一齐放下钳制其的双手。刚放下来,后者便嚷道:“你们才脑子不好使呢。哼,小帅我屈指一算,今日大吉,晚上宜吃鸡。你们依是不依?”

被问道的两人,还未答话,一人突地笑出声儿来:“洛姑娘,应离公子,小帅公子,你们还是如此有趣。”

三人打眼望去,竟是陆清尘。

“咦,清尘公子,幸会幸会,何时来得稷下学宫的?”洛惜贤三人扬起一脸僵硬的假笑,与陆清尘见礼。

陆清尘掩唇咳道:“你们还记得,一个夜黑风高,月牙儿都躲起来的日子,在落脚的客栈三人做了何事吗?”

三人一瞬间变了的脸色,落在了陆清尘的眼里,然而望着他,却齐齐摇了摇头,俱不承认。

怎的才多久不见,都变得如此无耻之极。无奈极了的陆清尘,揉了揉额头只得又说道:“清尘便住在三位的隔壁,那晚正好在客房中温书。”难怪方才不提再见之情,对方早已见过他们数次,而自身却是一无所知,真是失策。

洛惜贤一脚踩上冷小帅,制止了他将要说出口的话,背后捅了捅玄应离,后者硬着头皮对上了陆清尘:“清尘公子说笑了,那日夜里,夜黑渗人,且无风。我等不曾出门,俱在房中休息,想必是夜色惑人,清尘公子见着的人三,应是树影一类,或是瞧错了罢。”

旁边的洛惜贤立马便想跳起来,给玄应离两个爆粟尝尝。这与呆瓜竹子相处久了,怎得脑子不灵光了。也不知是何人,昨日里才夸过玄应离的聪敏。

对着陆清尘再度扬起那一张虚伪的笑脸,做出请人稍待的动作,拉着两人,跑远了几步,压低声儿,对着玄应离说:“笨蛋阿离,方才那话,岂不是明摆着告诉人家,是我等三人出的门,不然如何知晓人家见着的情景,现今唯有抵死不认,否则哪里来的钱财赔给人家。”

冷小帅不满意极了:“小姐姐,你方才踩我做甚,脚还疼着哩。还有阿离大哥说得如此好,为何还怪他。”

显然三人忘了,习武之人,耳力甚佳。几步之遥的陆清尘听得眉头一跳,看向三人的目光一言难尽,当日在客栈相遇,分明是一古道衷肠的姑娘,一暮气沉沉的少年,变得真是无耻啊。还有一个,这个倒是无甚变化。

此刻的洛惜贤有此忧愁,这两人是与那猪同游过吗,为何如此扯人腿。

见两人尚不知,哪里出得问题,一日为姐,终身是姐啊。洛惜贤认命的转身,朝着陆清尘走去。

笑出两颗小虎牙的洛惜贤,走近了陆清尘,拱手一礼道:“清尘公子啊,家中两位弟弟,言语有些不周,望见谅。实是近日里,俩人偶得风寒,人成日里,有些糊言糊语。”一语惊得四方浪,不止陆清尘,便是‘病中’的两人,都有些目瞪口呆了。

陆清尘见此情况,便知无论如何,面前之人是不会承认的了,也只得作罢。告辞一声,转身便朝着学宫里走去。

见状,松了口气的三人,一齐伸手拍了拍受惊的小胸脯,示意受到了不少惊吓,余光瞥见的陆清尘,走得更快了。

两人回过神来问道洛惜贤:“小姐姐,前几日里翻的是清尘公子的院子?”

“闭嘴,咱们都在房内歇息”

“哦”两人还是一脸羞愧之色,清尘公子如此的好人,他们竟然对他

第二十二章:清尘噩梦,四方齐聚

寅夜,正在房中温书的陆清尘。见灯油将近,有些疲倦的,按揉下太阳穴,正要吩咐从人添些灯油来,却隐隐觑见房间外,好似有几条人影在晃动。

悄悄靠近房门,发现真有其人,几人正在悄悄议论着什么,以他的耳力,屋外的动静简直一清二楚。房外的三人,正在进行一番‘争吵’。

“我们到底来别人的院子里做甚?大半夜里偷偷摸摸的成何体统?”其中一人出声道。

“正是如此,阿离大哥说得对极了。”另一个接话道。

“你俩小声点儿,既然来了,便在此逛上一逛,看下邻人是何品味?”一个女声响起,极其无耻,又略带熟悉。

陆清尘皱着眉,略微思索道:好似在哪儿听过的声音,他想起来了,之前在来齐国路上,那个客栈里,就是那三人,其中一人还与他有交易,只是他们来他房外做甚。

正有些纳闷的陆清尘,突然闻到一股清香的烟味,等意识到是什么时,他已经慢慢的失去了意识。

三人一阵摸索进了房门,冷小帅率先进去,差点儿了一个趔趄,待见着门口晕倒的陆清尘,心中简直无语之极。他们为何像个小贼一样,溜进了别人的院子不说,还用上了迷香。

当时小姐姐说了什么来着,哦,她说:要带着阿离大哥与他夜观星象,教他们俩日后,出门风雨无需愁,他俩便迷迷糊糊的跟了上去。

岂料,昨夜雨后,墙上过于湿滑,三人刚跃上墙头,便一个摔进了隔壁院内。刚爬起来的俩人,欲再次上墙,却听得那洛惜贤道:“且慢,方才一摔,小姐姐新得了一个卦象。墙上有水,为兑卦,摔人入地,则是坤卦。上兑下坤,乃是《易经》六十四卦中四十五卦,泽地萃卦。”

“然后呢?”俩人有些跟不上洛惜贤的思想了。

“此卦乃荟萃聚集之象,此行大吉,跟上,咱们来一次夜探邻舍,最近几日待在房中有些憋闷坏了吧。”言罢转身,竟是当真要夜游别人家的园子,虽是客栈的房舍,可也不是自家呀。

俩人无奈跟上,借着房檐上的灯笼细细打量,隐约瞅见园子里各种奇花异草,虽不认识,却也知道,打理得这么精细,定是名贵物种,这园子里住的是什么人呀,出门在外,还如此讲究。

越发好奇的三人,朝着还有微光的厢房走去。偷偷摸摸的靠近着,见房内一人就着微弱的灯光看书,许是累了,隔得有些远,光有些暗,大概只瞅见他揉了揉额头。

洛惜贤从怀中掏出一物,是一支竹管子,悄悄戳在方才偷窥的小孔之中。旁边俩人有些目瞪口呆了。遂发生了方才三人在房外‘争吵’的一幕。

冷小帅将陆清尘拖至一旁,任其趴着。三人就在房中转悠打量,正对着房门,一张书案,案几右侧书卷几多,左侧一香炉,正燃着袅娜的轻烟。

旁侧是一架屏风,上绣着一株兰草,架子,看着像是檀木所雕刻而成。真是浪费呀,住个客栈而已,如此讲究。

屏风之后便是陆清尘的床榻,三人皆不甚感兴趣,便又转回头去瞅那晕倒在地的人。哦,不是,洛惜贤只一眼盯着人家的腰间,发现鼓鼓囊囊的,感情贵重之物,俱在身上呀。

宽袍大袖着实麻烦,洛惜贤复又从自身腰间掏出一把匕首,直接切了那陆清尘的衣服,只余一条裤子,拿出了对方腰间的东西。

看了一眼,发现是个印章之后,不再细查,又扔回了陆清尘身上。拍拍双手,洛惜贤就要招呼二人离去,却发现二人,早已呆在原地。朝着二人一人拍上一回,俩人总算收回了张大的嘴。

“小姐姐,如此不太好吧。”玄应离简直不敢再看地上之人,真是惨不忍睹呀。

冷小帅也吞了口唾沫:“小姐姐,园子是如此逛法吗?”

“嗯,俩呆子,走了。”洛惜贤率先出得门去,剩下两人赶紧追上她的脚步。

回想着当晚景象的三人,此时此刻当真悔呀,为何不将人的脸看清再走呢。再则好歹也将人挪床上呀。如此这般,恐怕梁子结大了。

而入得书院的陆清尘,也正在回想着自个儿清晨醒来,浑身直哆嗦,自学武之后,再也没遇过如此情况。

一摸身上,光溜溜的,吓得他赶紧摸索着腰间的重要之物,不复存在,正要出门寻从人,脚底好似踩着什么东西了,东西还在。松了口气的陆清尘,真是又气又想笑。

方才有心仔细环顾,入目一地碎布。料子熟得不能再熟悉了,那是出门前,娘亲亲手为他所制的衣裳,今日才穿上得。

低低发笑的陆清尘,吸引了同行之人的注意:“清尘兄,何事无故发笑呀,可是圆圆小弟有何不妥?”

问话之人叫白圆圆,与陆清尘素有交往,俩人俱是文采风流之辈。若是洛惜贤三人在此,便会察觉出眼前之人的熟悉之感,之前与陆清尘相遇的客栈里,与冷小帅的狐朋狗友白小月有七分相似,想必是家中亲友了,亦或者更亲。

“无事,想起家中几只老鼠捣乱之事。”陆清尘收起了窃笑,对着白圆圆微微一笑道。

白圆圆一脸疑惑:“老鼠有何可笑之处?清尘兄越发让人瞧不懂了。”

“无妨,咱们快些吧,今日有辩学。早些占个前座,好瞧瞧大家的风采。”

“嗯。”俩人加快了脚步。

还未入得学宫的三人,此刻也随着稷下学士入学宫中。

冷小帅突地想起方才在大门前,洛异贤说的卦象:“洛姐姐,昨晚夜观星相,得出了什么卦象呀,你还未告诉我和阿离大哥呢。”

“有朋友自远方来,不亦悦乎。昨夜与前夜两卦象,显示的俱是同一个卦意。走吧,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呀”一边走着一边欣赏着稷下这残余的盛况。

冷小帅摇头跟上:“那到底是何意呀,说了半晌,我还是不懂,果然还是骗人的吧。”

落后两人的玄应离笑而不语

第二十三章:故人相遇,稷下辩学

一行人远远便瞧见,一群人层层围坐在一座高台周围,高台上盘膝相对而坐两人,正闭目养神中,今日应是这俩人辩学了吧。

找着一处不前不后的空处,盘腿而下。玄应离点了点身前的人道:“兄台,请问今日是哪两位大家辩学,是何题目啊?”

前面那人转过身来,玄应离三人,齐齐变了脸色,这厮竟是那陆清尘。真是见鬼,何处不方便落座,偏坐在了他的身后。

“三位,真有缘份啊。”陆清尘笑得如沐春风。

“呵呵,清尘公子,确实有缘啊。”熟悉的话语,让三人脸都快笑僵了,朝着陆清尘一拱手道。

见陆清尘好似还有话与他们说,三人立即装作认真注视台上的一举一动,台下之人,那是看不见的。

奈何人算不如天算,想装鹌鹑,也得看下命运是否给你机会。陆清尘的好友见他一直扭身讲话,好似与身后之颇为熟悉,遂也转过头来。

白圆圆转过头来,冷小帅站起身炸呼道:“好你个白小月啊,早来了,也不通知我一声儿,害我在这齐国独自一人,好不孤单。”

还要再说话的冷小帅,发觉有好似有人在拽他的袖子,低头一看,是阿离大哥,而那洛惜贤,早在冷小帅大呼,众人皱眉望过来时,便与身旁不相识之人熟悉了。冷小帅只得坐下来。

“小竹子,你仔细再看一眼,这人好似老一些,他俩长得也是有些不一样的。”冷小帅按着玄应离的提醒,仔细看了,咦,别说,好像真不是他的好友白小月。只是还是很面善。

这两人间的来往,弄得那白圆圆,眉毛直跳:什么叫老一些,他分明还是个年轻俊公子呀。

“你是圆圆大哥,我想起你来了。”冷小帅更加激动了。

“是是是,我是圆圆大哥。”白圆圆颇感头疼,幸运自家倒霉弟弟不在,不然俩人凑一起,还真是让人受不住。

人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远远听见有个熟悉的声音在叫:“大哥,大哥,我是小月呀,我在这里。”

白圆圆简直欲哭无泪了,他俩怎得又凑上一块儿了。认命的堆起笑脸,迎上了他的小弟白小月:“小月啊,你怎得也来了。”

“如此好玩儿的事,我怎能不来,大哥,你冷兄弟,你也在啊。”丢下了白圆圆,便与冷小帅勾肩搭背去。

俩人对读书之事,皆不感兴趣,与众人说了声儿,便双双离去。齐国临淄这日迎来了一场‘灾难’,平静的稷下,掀起了层层涟漪。

待二人离去,洛惜贤总算恢复了正常。上得前去,对着那白家大哥一拱手:“圆圆大哥,今日台上两位大家是何人啊?”竟是当完全见不着一旁的陆某人。

虽是看着一本正经的,总觉得眼前之人,又在笑他的名字了。哎,都怪他爹,将这圆圆的脸又生在他与小弟的脸脸,想着白小月,白圆圆总算有了几分安慰,不是一人受得此苦。

稳定了心神的白圆圆一拱手还礼道:“惜贤妹妹,他二人可是当今后起之秀其中之二,这左边这位便是魏国无双长公子胞弟无忌公子;右边这位大有来头,他是隐世郁家的雨竹公子郁雨竹。”

无忌公子常年被那好色荒诞的无双公子压上一头,郁郁不得志。如今来这稷下学宫,是不愿再忍耐了还是另有所图。

隐世郁家雨竹公子,莫非这便是师父说的那个郁家。洛惜贤摸着下巴,心中暗忖道。

“久未出门,消息不甚灵便。这不,第一次来这齐国开开眼,让白大哥见笑了。”洛惜贤笑得那叫一个腼腆,几面之缘的陆清尘在一旁都都些看不过眼,这姑娘脸谱见人便换上一副。

陆清尘哪里知晓,这白家大公子白圆圆,那可是几个小魔头人人躲避的对象,从小便是一副先生教学的模样,吓得几个魔头,见了他就想逃走。虽说如今都是长成了少年模样,白家大公子也不似从前那般板正,可这刻进骨子里的习惯还是一时半会儿改不了的。

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白圆圆又问道:“对了,我听你们几人方才与陆兄谈话,可是早已相识。”

“不认识。”洛惜贤与玄应离二人,快速的否认道。

“有过几面之缘”慢条斯理的陆清尘落后两人一步回道。

听得两边口大相径庭的答案,白圆圆有些忍俊不禁。再一看洛惜贤二人那心虚的脸色,便知晓,约莫不是什么好的相遇,但见双方又不曾武力相向,或许也无伤大雅。

“动了,他动了。快看,无忌公子动了。”旁人的惊呼,叫几人不再寒暄,收回了注意力。

“雨竹公子,也睁开了他的双眼。总算是要开始了。”另一人因激动而涨得脸色通红,双手紧紧交握,对着身旁之人说道。

“咦,那人又是谁,当得如此重任。”如此问话,倒是招来不少学士的白眼,好似不认识此人便大极大的罪过一般。

陆清尘看了眼身旁问话的洛惜贤,略微思索,还是决定以实相告。遂压低声音道:“是家中祖父,清尘此次便是来寻他的。”

洛惜贤挑了挑眉,一家之主离家出走,来此做一判官。这陆大家主的性子还真是别具一格啊。深知祖父性子的陆清尘,见此也是颇为赞同的。

“今日论辩的又是何题目啊?”洛惜贤紧接着问道。

“小姐姐,方才问过了,是‘列国纷争不休,治国须用何道’?”玄应离插话道。

“如此,他二人持何道?”洛惜贤再次问道。

“这个我也打探过,学士中传:无忌公子以‘霸道’作一方,而雨竹公子便是‘王道’了。因此处二人相争之道,这才引得那陆老家主前来。”玄应离也有些按捺不住,未曾想竟遇着如此场面,今次定要睁大眼睛,好生学习一二。

陆老家主面对着台下泾渭分明的学士挥了挥手道:“今次辩学乃是老夫主持,两方俱以自身观点呈上,至一方无可辩为止。”端的是一派仙风道骨。

台下未做得判官先生余人,知晓他这判官如何得来的,无不眉眼直跳,这陆逢年也只剩下这一张皮着实能见人了,着实厚脸皮,这谁人争得过去。

第二十四章:逢年此人,不可说也

两日前

稷下学宫议事厅里,一群均是年过半百的老头子,正齐齐吹胡子瞪眼的盯着其中一位老者,而后者一脸得意之色,让人真想扒掉那层老菊皮。

几位老者于议事厅中商议何人做两日之后的判官之事,个个争得是脸红脖子粗的,因着年岁大了,其中平日不注重养生的一人,还喘上大气了。

卫姓老者喘着粗气,一脸倨傲道:“齐院长,此次稷下难得的盛况再现,我老卫想要一展拳脚。这判官,便交给我去罢。”

“齐院长,老卫此话便不对了,老卫身子骨如此弱,与我们几个老头子议事还能气喘吁吁,还是叫他安心回家养养身子骨吧,免得到时学士们大点儿声嚷嚷,你便倒下了。”魏姓老者摸着胡子,脸上透露出的志在必得,好似判官是他的囊中之物一般。

陈姓老者嘿嘿一笑:“非也非也。二老,莫急。为着这判官一事,我老陈已筹备多日,好叫前来听学的列国学士看看我稷下风光,齐院长,可教我老陈试上一试。”

三位老者一齐眼巴巴的望向那齐院长,只见其人翘着腿,摇头晃脑的,右手两指还在身旁的几案之上,颇有节奏的击打着,感情几人说得半晌,竟被齐院长当作宫庭奏乐似的,乐在其中。若是洛惜贤等人在此,便会发现,这齐院长便是那日所见的齐老。

几位老者齐齐哑了声儿,俱发不出一言。万般怒火,哽在喉头,上不去下不来。

“哈哈,老夫还未来晚吧?”人未到,声先至。说话的老者龙生虎步,跨进了议事厅。众人见来者,脸色更加难堪了几分。

“齐院长,近日可安好,可否欢迎老夫前来呀?”老者对着齐院长拱手一礼问道。

那摇头晃脑的齐院长,这下睁开了他的双眼,盯着老者好一会儿道:“陆逢年,你来,亦是想参与此事的?”

陆逢年笑眯眯的:“齐院长,真是个聪明人,老夫还未开口,便已知晓此行目的。”

“陆逢年,可千万给老夫戴如此大的一顶帽子,老夫受不起呀。”齐院长一脸的神色莫名。

旁边的三位老者一听此事,便有些急了。观此人好似与院长颇为熟悉,叫他拿走了差事,旁的人还不知怎的笑话他们呢,辛苦忙活多日,竟教半路出来的人摘走了桃子。

卫姓老者上前一步对着陆逢年一拱手:“陆老是吧,不知你可有何本事,想要参与判官之选?”问完话的卫姓老者,盯着陆逢年的眼里满里挑剔。

陆逢年毫不介意的,任眼前之人打量,对其回拱手回之以礼:“老无本事平平,就是想来一争。”

“你,无本事便回家含饴弄孙去罢,何苦折腾,平白惹了一身笑话。”卫姓老者听得此言,不屑极了,因着齐院长在此的原因,神色间极是忍耐,生怕落下不好的印象。

陆逢年听得对方如此妄语,也不恼,只回道:“逢年无甚本事,可家中夫人有呀,夫人近日听下人说了一则消息,准备有闲暇与尊夫人说道说道。”

“哼,妇人之见,有何值得深究的。”卫姓老者已是不愿忍耐了。

不再理会卫姓老者的陆逢年,自顾自的说了起来:“哎,我家夫人说:近日家里门人,有去得那什么楼的,见着一个小桃红,甚是稀罕,居然有人养着她哩,好似还”

话语未竟,那卫姓老者竟是再不顾礼数,一把拽着他出得门去。门外的他一脸苦苦哀求:“老夫今日不再参和这判官之选,可求尊夫人别去找我家夫人说出此事呀。”原来此人是个怕妻子的,养了外室,也不敢让家中知晓。

两人再次回到议事厅,卫姓老者对着齐院长道:“齐院长,我身子有些不太爽朗,此事,还请你另选他人吧,我看这位陆老就挺挺不错的。”言罢拱手行礼便径直离去,背影好似还有些落荒而逃。

余下两人见少了一位竞争人选,那颗心更加火热了,只是方才那卫老的离去,让二人心中警铃大作,均视对方为大敌之人。

二人对视一眼,魏姓老者率先站出来,对着陆逢年一拱手:“陆老,方才卫老的离去,不能表示我二人也放弃,你可还有何法宝?”

“嘿嘿,本事没事,法宝还真不少,你二人,与我一同,还是一个一个来?”这神来的猥琐一笑,让二人后脊一凉,遂相携一同与陆逢年出得大门去。竟是都把那决策之人齐院长给忘得一干二净,叫他一人坐在厅里,好生郁闷。

等了半晌,三人复才回来,陆逢年那脸色,简直能用人逢喜事精神爽来形容了,而另外两人,跟那霜打过的茄子似的,再无之前的趾高气昂。

一一上前与齐院长辞别,步上卫姓老者后尘的二人,俱是灰头土脸的离去。

“哈哈老陆,你这老小子,越来越会整人了啊。”齐院长再不复先前的得高望重形象,扑哧一声儿破了功。

“逢年掐指一算,此行当真是为齐老哥你解忧而来啊,这三人,方才不是正头痛如何解决吗,分明一人都未瞧中,还让我来做这”陆逢年嘿嘿一笑。

“哼,算你有功,判官就你来吧。”对其颇有了解的齐院长,深怕这陆逢年对着自己也再说其他大煞风景的话来。

“嘿,老夫来此,本是避开家中那些个烦人之事。这下子倒好,旁人倒是不敢说,我家那大孙子,肯定是会来逮着我的,齐老哥,到时可得让逢年下得来台呀,我陆逢年可是为了你呀。”陆逢年笑嘻嘻的问道。

齐院长简直是无言以对,一家之主做成这样,也是让人有些哭笑不得的。

“你且放心罢,老夫俱已安排,只待你这东风刮上一刮,如无意外,你陆逢年还可接着再逍遥许久”判官之事,就此落幕。而陆逢年的行事作风,再次掀起许多人的回忆,此事且先不提。

第二十五章:千道万道,何以为继

“稷下学宫第一百零五次争呜论战,学宫令开宗明义。列国士子们,稷下学宫素以学风奔放,自由争鸣而闻名天下。”

判官陆逢年话落,公子无忌、公子雨竹两人起身双互行一个拱手行礼,复同时盘膝落座。

陆逢年环顾四周,见着人群中那陆清尘,深吸一气道:“各位,相信今日俱已知晓,辩学题目乃是‘列国纷争不休,治国须用何道?’相信不止列座诸位,乃至一城一国,甚至是列国,都欲要知晓的答案。”

顿了顿,复又接道:“诸位可畅所欲言,说出各人心中的道。那么,老夫也不再多言,便请今日辩学先由魏国辩手魏无忌代替‘霸道’、郁家辩手郁雨竹代替‘王道’论辩。诸位也可向两位挑战。现在有请两位辩手开讲。”

辨学两人,闻判官话落,魏国无忌率先讲出了他的主张:“无忌此次前来,是想向诸位证明应重‘霸道’之术。”

郁家雨竹公子随后道:“非也非也,此次雨竹来是向诸位证明应重‘王道’之术才是。”

两位辩手一前一后说道,场面瞬间便变得剑拔弩张了起来。

所谓的霸道之术,指的是仗恃国家实力的强大,假借仁义的名义,来称霸诸侯,征服天下。而所谓的王道之术,是依靠道德礼教而实行仁义,经仁义教化征服天下。

截然不同的思想一经碰撞,便擦出了火花。

无忌公子再次说道:“列国连年来纷争不休,周边小国俱不服管束,总是缕缕来犯,这厢大军压境,那边立刻服软,待大军离去,复又故态复萌。是以施行‘霸道’之术,小国方臣服。”

“无忌公子,彩。”围坐人的群一时皆沸腾了起来。

雨竹公子紧接着道:“列国征战不休,皆因礼乐崩坏,不服教化。应施行‘王道’对诸国民做仁义教化,才是真正的治国之道。”

“雨竹公子,彩。”围坐人群发出与方才同样的喝彩声儿。

待喝彩声淡去,便听一清朗的声音道:“无忌公子、雨竹公子,清尘对此有不同的见解。”言罢,对着两人一个拱手行礼。

两位公子见着出言之人,微微一笑如春风拂面,端的是温润如玉,俩人齐齐与陆清尘见礼道:“敢问清尘公子,有何高见?”

“依清尘之见,列国征战,民生无状,应当行法家之道,依法治国,可整国纪。国纪有纲,民生不乱,世道便清明。”陆清尘与众人一个见礼道。

“清尘公子,彩。”围坐众学士更加沸腾了起来。

郁雨竹对此却不屑极了,一声冷哼道:“法术一派,何时成道了?”

“确是如此,法术一派何堪大道。”魏无忌也是同样的不屑。

而作为判官的陆逢年,见着自家大孙子如此,心下无奈,却也只得隐晦的摇了摇头。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如此坚持,也不知是像了谁去。陆家自许书香世家传家,却出了个如此变数。也罢,南墙多撞得几回,或许便会回头了吧。

陆清尘见此也不以为意,复又道:“两位公子,好似有些偏颇了,不与清尘论辩,却首要批判清尘的道,是何道理?”

不待两位公子回答,陆清尘接着说道:“法纪上可至君王,下可至百姓。”

“清尘公子,讲讲是何道理?”“是呀,为我们讲解一下。”围坐的学士听得这陆清尘的,大感新鲜,遂发问道。

陆清尘对着众人复行一礼道:“若是一国行法,则国富兵强。‘儒学’尚且为‘虱子’,‘礼乐’、‘诗书’、‘仁义’、‘修善’、‘孝悌’等等都是祸国殃民的东西”

一石可谓激起了千层浪,这下子,众人可再坐不住了,后边的陆清尘说了甚,也无人在意。平日所学,竟教人如此贬低,谁人愿意。

“这清尘公子说的甚,我的耳朵都要惊掉了。”

“正是,如此大放厥词之徒,如何配得上稷下论辩。”

“快快下得台来,我们要听雨竹公子与无忌公子的辩学。”

那陆逢年,更是惊得拽掉了几根胡子。见有群情激愤者,正欲上前去,引陆清尘离去。却发现,有人比他更快,那是一群少男少女,抢人之快,叫一干人等,目瞪口呆。

一战成名天下知,可惜皆是骂名。此时全然不知的一行人,正带着陆清尘扬长而去。

逃至洛惜贤他们落脚处,关上院子门时,一行人便摊手摊脚便坐在了地上。

“行啊你,清尘公子,看不出来,平日里斯斯文文一人,竟然如此的离经叛道啊。”洛惜贤一脸调笑道。

“是啊,清尘生于世家,长于世家,未曾想竟成了个‘外人’,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但若是不去做,清尘此生难安。”陆清尘也是一脸放松的笑意道。

毕竟方才同患难过,玄应离也关心的问道:“清尘公子,接下去有何打算?”

陆清尘耸耸双肩,坐出一个不符合世家子礼仪的动作道:“还未曾想好,去往何处,家暂时也是不回了。”

“清尘兄,不是说跟着我一起去洛国的吗?”白圆圆突然急了,连跳出来拉人。

“哎!你何时跟上来的?”作为院子主人的两人齐齐问题。

“我,是与你们一道回来的啊,还是他拉的我。”言罢手一指,正是那玄应离。

玄应离大吃一惊,回想着方才回来的路上。好似,一直拉着一人,可他以为是这陆清尘公子呀。

玄应离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呃,我好似回来时,是一直拉着一人。”

陆清尘哈哈大笑了起来:“圆圆兄,清尘此次捅了天大的篓子,我便不再与你一道了。”

“我”想起了自家洛国洛王向来是以礼服人的白圆圆,也再开不了口。

旁听半晌的洛惜贤,忽听她开口说道:“不若我为你卜上一卦,定下去向如何?”

陆清闻言,双眼瞬间迸射出的光,仿似能亮煞旁人,接着与洛惜贤行了一个大礼道:“咦,惜贤妹妹还懂卜卦,那么清尘便多多仰仗你了。”

后者暗道:几面之缘而已,好似很熟似的,不知晓方才是正常的才对吧。

“清尘公子,你想测字,亦或是摇卦?”

第二十六章:玄武指路,清尘离去

陆清尘略一思忖道:“清尘有此遭遇,皆因一身所学,那便测一测这‘灋’字吧。”

“清尘公子,且看这‘灋’字。灋由:由‘氵’、‘廌’、‘去’三字结合成成。此字的意思是:刑也,平之如水。左边从水,所以触不平者去之,从去(离),会意。会意从水,表示律法,法纪公平如水的表面。“

洛惜贤也不卖关子,紧接着便道:”而‘廌’,乃是神兽獬豸,传闻能辩事非曲直。清尘公子此行,如若方向对了,那将会如鱼得水,结果是显而易见的。”

大喜过望的清尘公子立马追问道:“那该去往何处?”

洛惜贤回道:“这‘廌’且先不提,先与你讲讲这‘氵’、‘去’二字,顾名思义,便是去水边。东方属木、西方属金、南方属火、北方属水,意为去到水边,你的法便会如鱼得水一般自由自在的施行起来。”

“北方,那不是秦国吗。如此虎狼之国,清尘兄去了,焉能得好,惜贤妹妹,你可别害了他啊。”白圆圆大呼出声,教全神贯注的几人吓了好大一跳。

洛惜贤更是没好气的道:“你们不信任我,大可现在离去,怀疑我的心性,但是请不要怀疑我的所学,这是对我师门的尊重。”

白圆圆也知是自己太急了些,可仍是担心好友,不死心的问道:“除此之外,别无他法了吗?”

“有,找个无人居住之地,做一个闲云野鹤的隐士,无人过问,也无人管辖,多好。”洛惜贤仍旧没好气的回道。

陆清尘消化了方才的消息,听得好友与洛惜贤快要吵起来了,便上前拉住了白圆圆,并对着洛惜贤深深一躬身道:“惜贤妹妹,今次得你提点,清尘如醍醐灌顶,茅塞顿开。告辞”言罢,拉着白圆圆,一个纵跃间,回了自家租住的院舍。

“小姐姐,你没有欺骗人家清尘公子吧?”玄应离也有此些怀疑的上前悄声问道。

洛惜贤抬头便是一个拳手,揍在了玄应离脸上,正要开口回答。忽听哐当直响,玄应离盯着乌青的右眼,由门缝里见着,原来冷小帅带着白小月归来。忙开了门,让两人进得院子,哐当一声儿再次关上。

进了院门的两人吓了大跳,回头一看:“哈哈,阿离大哥,你这是又上哪挨了揍回来的,跟洛姐姐同样的狠呀。”冷小帅毫不留情的嘲笑了一番。

同行的白小月,本也是低低笑着,忽然撇到身旁一姑娘的衣角。立马回过神来,想要拉住冷小帅,无奈晚了一步,好友的话已脱口而出,本着死贫友不死道友的精神,白小月默默远离了他。不愧是纨绔好友,见势跑得比兔子都快。

“哎,白小月,你怎得跑那么远了?”冷小帅发觉有些不对了,想要溜走。

“呆竹子,想要哪去呀?”洛惜贤笑得一脸温柔,轻轻的唤了一声儿冷小帅,而后者打了个激灵。

冷小帅转头笑兮兮说道:“洛姐姐,我正要去找你呢。”

“找我做甚,准备告诉我,洛姐姐下手特别狠对吗?”洛惜贤依旧笑得春风满面。

冷小帅抖得跟筛子似的:“洛姐姐,哪儿能呢,你那拳头,跟棉花似的,我一点儿都未曾感觉到疼。”

“那就好。”

好什么?冷小帅还未想明白,洛惜贤此话何意,便感觉左眼剧痛。夭寿哦,早知道便与白小月再玩上他一会儿了。

“好了,此刻,你可以看着阿离尽管放肆的大笑了。”洛惜贤拍了拍手正要回房。发觉一旁站立的白小月。

白小月以手代口,对着唇做了个无声的手势,洛惜贤见了,不再停留,径直回房去了。

三人见她离去,顿时齐齐松了口气,好似还有些肚子饥饿之感。

“阿离大哥,洛姐姐今日为何如此暴躁。吓死我了。嘶,疼疼疼……真疼。”不小心碰着左眼的冷小帅嗷嗷叫了起来。

“唉~我好似惹着小姐姐了,我竟然没有相信她。”玄应离有些沮丧道。

冷小帅急了:“到底发生了何事?玄应离我告诉你,洛姐姐从来没错过,你要再这样,以后就不跟你好了。”

玄应离闻言一怔:原来如此,无条件的信任,竟是如此纯粹美好。

玄应离突然抱着了眼前的冷小帅:“呆竹子,谢谢你。还有,小姐姐无事,以后阿离大哥再也不怀疑了。”随后放开了他,也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被抱住的冷小帅傻眼了,这究竟是何情况?有没有人来与他解释一番。

一旁被人遗忘的白小月上前拽了拽冷小帅:“冷小帅,人都走光了,你还站在此地做甚?赶紧带我去你屋子里研究今日街上新得来的画册子罢。”究竟是何册子,不可说不可说。

这厢人尽散去,各自回屋。

隔壁院书房里,却是气氛凝滞。陆清尘突然开口打破了这个氛围,只听他说道:“圆圆兄,我知晓你为着我好。可是一展所学,所学于人有用,便是平生抱负。”

“可这是九死一生之事呀。秦国人皆血性,一言不合便是要命之事,如何安生?”白圆圆说出了他的忧虑。

“正是如此,清尘才有施展抱负的机会,当今天下七国只秦国方可。”

“为何非他不可?”

“可还记得秦国新君王秦昭世发的求贤檄文,这便是我的机会。其余六国,你觉得哪一国如今能接受清尘的法治之道?”陆清尘反问他道。

白圆圆沉思半响,陆清尘也不去打搅他,静静等待好友能想通。

“清尘兄,我也不拦你了。只是一点,今后要活着与我相见。你可应下?”

“识得我之人,俱夸我文武双全,不要小瞧我呀。”陆清尘见好友低沉,竟然打趣了起来。

“好好好,你陆大侠,神功盖世也~行了吧。”白圆圆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胸中郁气确实少了许多。

翌日

一辆马车出得稷下城门,缓缓离去…

第二十七章:殷勤复命,信鸽安在

秦国政事厅

齐国稷下临淄任是如何的热闹,也无法影响那一路疾行之人。是日,一行人风尘仆仆的进入秦国。

众人不及换洗,便先径直入得王宫内,踏着大步朝政事厅而去。

“王,秦婴秦大人回来了,正在政事厅外,一行人等候召唤。”宫内的侍者悄然凑近秦昭世耳边说道。

“快快宣其入内。”激动的秦昭世站起身来,忙对侍者说道。

“喏。”

“诸卿,今日议事便到此,若无紧要之事,明日再议。上将军留下,本王还有要事相商。”秦昭世如是说道。

如潮水来去般,政事厅霎时变得空寂寂,只余秦昭世与秦文谨二人。俩人听得“嗒嗒”声,齐齐抬头看来。

“臣弟秦婴幸不辱命,已完全此次任务。”秦婴进得政事厅便对着秦王昭世行礼道。身后众人俱一同行礼。

“婴弟,快快请起。”秦昭世急忙拉起秦婴,待其站起身来,一脸年轻清秀的脸庞便露了出来。若是冷小帅与玄应离二人在此,定会惊呼得起来。这人不是在齐国临淄稷下遇着的俊俏公子吗,小姐姐还忽悠了人家,哦,不对,是为其算上了一卦。

“婴弟,说说你此次前去六国,有何收获?”秦昭世有些急了,忙问道秦婴。

“哎~我的好二弟,你也太急切了些。此次婴弟辛苦,你我二人先为他接风洗尘一番。兄弟聚上一次,再来把酒谈事如何?”秦文谨忙对着秦昭世说道。

“还是大哥这上将军思虑周到,我这是急糊涂了呀。”秦昭世抚掌大笑道。

余人皆笑道:“我王辛苦哩。”

宴中,每人宴桌前一鼎羊肉炖汤,一锅炖肉,和着几个肉饼子,饥肠辘辘的众人,闻香不不由食指大动。见秦王动了起来,均呼呼大吃起来,看得秦昭世与秦文亦不由胃口大开。

未几,大快朵颐的几人,便恢复了往日里的精气神。不待秦王昭世回话,便径直起身回话道:“王,臣弟此次收获颇丰。”秦婴笑得贼眉鼠眼的,若是不相识之人,定以为坏胚子一个。

“是何收获?”只听秦昭世问道。

“王兄,臣弟此次去得六国,并分以利诱之,无不应承。臣弟先行韩国,以那宝物相赠韩王从弟,他已收下,并允诺日后韩王回国,他会好生劝导韩王不对我国发兵;再去得那赵国,见赵国上将军赵德民,以美人诱之,这厮眼睛都直了,就差粘在那美人身上。臣见着他亦是不想再出兵了;接着再去了那楚国兰陵,以家传的无名美酒相赠,请得那楚国早已致仕,却余威犹存项徽出面盘桓,他亦是老了,想安稳度日;臣弟接着取道魏国,见了魏王长子魏无双,是个骄奢淫逸之人,臣弟挑起了他对四国的怒火,想必,他亦是会对此次合盟盟主好生说道说道的。说道这齐国,那齐老,叫我好生一通追赶,终于见着了他,一车子书,他便入了迷,说甚都愿意应下。”秦婴一口气说道六国所见所闻与自身所做之事。

秦昭世与秦文谨对视一眼,皆有些沉默。秦婴忽又开口道:“说起这齐国,臣弟还要再说一件怪异之事。那齐国齐老踪迹捉摸不定,小弟正于临淄稷下一筹莫展之时,遇着一位姑娘,见我面儿便一通卦朝我砸来,晕晕乎乎便从了她的话,去得城外寻着了人。当真是神了。”

两人惊的猛抬起头来,问道细节,秦婴亦一一复述道。待听完秦婴的话,秦昭世说道:“此人,我已知晓是谁,是我传信让她帮你的。大哥,婴弟,你二人上前来,昭世有话对你二人说”三人一番嘀嘀咕咕,余人面面相觑,复又埋头大吃起来,俱不闻眼前之事。

听得秦昭世说着来龙去脉,三人分开落座之时,秦文谨与秦婴二人的脸色,如同天上七彩的虹桥一般,瞧着精彩极了,比戏台子上的还好看。

为了打破如此尴尬的局面,秦王昭世轻轻一咳道:“没有道理呀,按理说,本王的信鸽已有月余。而今婴弟已回得国来,如何信鸽还未有回音,莫非回程之时,中间出了岔子?当日本王还瞧着这鸽子精神,本不想用它,谁曾想它一个扑棱到了本王的手里,想着它体型肥硕,应是耐长途跋涉之鸟。竟是如此贪玩成性,险些误了本王的大事。”

若然有灵,在天的信鸽,此刻估计已是泪眼朦胧,大呼冤枉了。而造成此果的几人,浑然不知。

见秦王越说越偏,几乎不成样子了。秦文谨忙打断道:“王弟,臣觉得婴弟此次收获颇丰,只是尚有不足,若是这几人出了问题,此次谋划便会失败了。”

“大哥言之有理,婴弟应该还留有后招吧。”秦王昭世转头看着秦婴问道。

“王兄,臣弟确有后招,且放宽心,必能成功搅和此次的六国合盟。”

“是何办法?”

秦婴走近秦王昭世,对其说道:“王兄,且附耳一听”

“果真,此法甚是妙啊。”秦王昭世听得拍案而起,眉目生辉,显得其更是俊上了几分。

“嘿嘿,大哥,你也来听听。”秦王昭世唤上秦文谨,三人复又嘀咕了起来。

渐渐得秦文谨亦是眉目间疏朗了起来。犹记得月余前,伯叔公与二弟当时神秘莫测的推举秦婴,他还是存疑不敢相信。夜里跟着二弟,入了那秦婴门户,见得自家那外出游学多年的堂弟那学富五车的样子,心下稍安,今次总算是放下了心来。

当时堂弟说了甚来着,好似记得他说:“两位哥哥,秦婴此次出得远门,便是殷勤,既能时时记得秦国,亦能不忘提醒自己不可懈怠”

“婴弟,此番归国,你功不可没,大哥在此敬你。”秦文谨说罢,角鼎之中的酒便一饮而尽,当真是痛快淋漓。

“皆是为了秦国,何谈功臣,大哥,这话,小弟不爱听了。该罚。”秦婴复又给秦文谨倒满了一角鼎。

“大哥,婴弟。你二人可真是滑头啊,当着我的面,合力起来骗酒啊。”

“哈哈哈哈”此处的秦氏兄弟三人笑作一团。

而会盟散去的几位君王却是目俱欲裂

第二十八章:棋局已开,人皆棋子(一)

楚国

楚王熊自那日不欢而散,便憋着一股气回到了楚国。

翌日,不朝。

楚国郊外,楚王熊领着宫中一队侍卫正在进行田猎。接连着射杀了许多猎物的楚王方才觉着胸中之气畅通无比。

正欲再次入林的楚王熊,忽听得侍者来报:“王,项老来了。“

“项老,他来有何事?”随手将手中弓失扔给随身侍卫,接过另一侍者递过来的毛巾,一边擦拭着双手一边问道。

“不知,项老未说,只要求见王。”侍者答道。

楚王熊无法,只得让人去宣项徽前来觐见。前代楚王临终前交代,需善待老臣,心中再是恼火,也只得忍下不耐。

坐在高台上的楚王熊远远见着一老头儿摇摇晃晃走来,眯了眯眼问道身后随

从:“这项老怎得,如此老态了。”

“嘿嘿,王,老臣虽自称老臣,可并不是老了,尚能饭,何谈老。”项徽跨着大步子,几步便到了楚王熊面前。

“哦,项老未老,如此作态,又是何故?”楚王熊懒洋洋的问道。

项徽在袖间里摸索了一阵,掏出一个小瓶子:“王,请观之。”

侍者接过项徽手中的瓶子,恭敬的呈给了楚王熊。后者揭开瓶子,轻轻一嗅,瞬间捏紧了手中小瓶。

陶醉其中的楚王熊,沉迷于其中不可自拔,那模样竟与当日的项徽奇迹般的重合。而此刻的后者,摸了摸长长的胡须,一副了然于胸的点点头,复不发一言,立于一旁候着。

“项老,此酒何处得来?”楚王熊紧紧捏住手中小瓶,盯着项徽问道。

“王,此兰陵酒酒乃是秦国使者送来,欲与楚国同盟,特意派遣使者前来示好。足足五坛,秦国向来落魄,可见其诚意。”项徽如实道来,却又不尽如实。要知道当初秦婴可是送了足足五车,到得楚王面前,却只余五坛。

“兰陵酒,可是以我楚国兰陵郡起的名啊,怎的成了秦国送来的,项老,你有何解释啊?”楚王熊对秦国求和一事置之不理,却怀疑起了兰陵酒有疑。

项徽忙跪地一伏身道:“王,此酒乃是秦国家传之酒,几世无名。老臣一时情急想要压制秦国,便用兰陵起了名,岂料,那使者,竟无半点不同意,拍手称快。老臣亦不好再改口说道。”

“原来如此,项老,是本王误会你了,快快请起。”楚王熊递给侍者一个眼色,侍者忙去扶起项徽。

复又接着问道:“方才听项老讲道,秦国求和,是个怎的回事?”

项徽闻王此楚王熊问得此言,便道:“王,六国合秦之事,疑已泄秘,秦国俱已知晓。特派使者前来示好,老臣想着秦楚两国如此亲近,若是六国成事,秦国万一狗急跳墙,我国首当其冲,危矣。”

楚王熊猛的一拍几案,气势冲冲的指着项徽说道:“我堂堂楚国何惧,竟如此畏畏缩缩,真教人笑掉了大牙。”

项徽被楚王熊一语顶得回来,一张老菊脸气得通红:“王,楚国如今兵弱国贫,他国示好,我国安有拒绝之由。”

被道出楚国的不足,楚王熊面子上有些挂不住,却也不再对着项徽吼吼嚷嚷,复又落座了回去,听其细细分析。

“项老,此次会盟会见,确实不顺利,那魏国歁人太甚,本王一气之下,便回来了楚国。你可得教教我,应该如何做?”

“王,不若先应下应下秦国的求和,不再参加会盟,也不与秦发生争端,坐山观虎斗,好教我国养精蓄锐,做上那韬光养晦之国,彼时,可再图谋。”

“项老说得在理”

与此同时,其余五国发生着同样的事件,层出不穷的上演。演绎着诸如此类的对话。

“王兄,你可算是回来了。”韩王从弟见着韩王代归国,当日便趁着夜色,进了王宫。

“愍弟,是你啊。有何要事,非要紧着现在说道。”韩王代见是从弟韩愍,不甚在意的点了点头。

见韩王代如此态度,韩愍有些不服气,只能憋屈的说道:“王兄,此次会盟,可还顺利。“

韩王代诧异的抬头望了他一眼,问道:“不甚顺利啊,愍弟何时关心起了国事,不去淘你的宝贝啦?”言罢还顺代打趣了韩愍一番。

“王兄,正是淘宝,臣弟此次听说了一件大事,关乎韩国安危的大事。”

偷鸡撵狗的韩愍,这是懂事了?竟还懂得关心起了国事,韩王代倒是起了点儿兴趣:“究竟是何事,教愍弟如何在意?”

“王兄,臣弟此次结识了一行商之人,他行经秦国,探得秦国已准备出兵打我六国,军备具是上等,韩国危矣。”韩愍说的同时偷看了下韩王代的脸色,只见其面色大变,惊坐了起来。

他紧紧抓住韩愍的双手问道:“此事可属实,秦国何故发兵?”

“好似秦国已知晓我六国合盟之事,欲下先手。”韩愍拽不出双手,只得咬牙应道。

“该如何是好,距离秦国如此之近,向五国请求援手已是来不及。”韩王代喃喃道。

韩愍眼珠子一转,计上心来:“王兄,不若先与秦国结盟,渡过眼下难关,你看如何?”

韩王代乍然听得如此提议,略一思考,复觉可行,赞赏的拍了拍韩愍的肩道:“愍弟长大了,知晓为王兄分忧了。此次记你大功一件。不若求和特使,便由你去,如何?”

韩愍嘿然一笑道:“王兄,尽管放心,臣弟一定办妥。”

话说那赵王琪回得赵国,亦是满肚子的气,魏岚那厮简直歁人太甚。思来想去,与其合盟,不若自家打秦国去。当今第一强国,有何惧。思及此处,遂叫侍者去召来上将军赵德民。

侍者到得上将军府邸之时,却并未及时得见此间主人。府中下人见是宫中来人,忙去请人。

“上将军,王派人来了。”房内的赵德民,正欲抱着春姬一亲香泽,突被人打断,顿时火冒三丈,已不去细分,下人说了何话。

谁知春姬伸手一推他,嗔笑道:“上将军,宫中来人了,快去吧。”待赵德民出了门,春姬的脸色落了下来,轻声唤道:“小蝶”

第二十九章:棋局已开,人皆棋子(二)

屏后的小蝶应声而出,低着头道:“姑娘,有何吩咐?”

“小蝶,你自归家吧,剩下的交由我来。无须再提心吊胆了。”闻得此言的小蝶,猛的一抬头,竟是与面前的春姬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般。

春姬顿时泪游流满面,对着座上的‘春姬’一扣首:“此后再无春姬,只有春婷。姑娘你便是春姬。”

“记住,不可再以真面目示人,如无去处,可自去寻那殷勤。”春姬一脸肃容的说道。

“春婷记下了,殷勤公子离去前,曾为春婷留下了联络的方法。”说完脸色一红,想着那张俊俏的脸庞,春婷不可抑制的害羞了。

正在沉思的春姬,倒是未曾注意这一点,只接着说道:“如此便好,你今日便离去,离去时便与门人说道,春姬姑娘思家,欲叫你回去探望一番。”

“姑娘,珍重呀。”春婷感动得无以复加。原来当时殷勤说的借一借她的皮相,便是如此说法,寻得她来,自那日赵德民,于马车中的相见,便已目眩神迷。进得上将军府邸当日夜里,身边的小蝶便化作了她,而她便作了小蝶。

入宫的赵德民,自是不知府中的一番风云,径直入得王宫的他,升起一浓浓的不安。很快,见得赵王琪,这股不安,便有如实质,扎得他坐立不稳。

“上将军,上将军可是身体有何不适?”赵王琪见赵德民一副神思不属,又坐立难安的样子,关切的问道。

“王,德民无碍,你接着再说。”赵德民勉力一笑道。

“赵爱卿,果真无事,我见你面色如纸,能撑住罢?”赵王琪还是不太放心,复又问道。

赵德民本欲再次表示自身无恙,到嘴的话却突地一转,只听他说道:“王,德民恐身体有疾,此次不便出行。出兵击秦国之事,还请再三思之,另作他选。”

“罢罢罢,赵爱卿,早些回去歇息呗,如今我赵国良将,只赵将军一人,若是不去,本王俱是不甚放心。”赵王琪有些无力的挥退了赵德民,而后者,心中一阵窃喜:我果真是天降良将是也,如此将计就计之谋,堪称急智,一翻思忖,已是到了王宫门前,上了自家马车,连番催促车夫赶快些回府。

回了自家府邸的赵德民,借着装病之机,闭门谢客,如何的荒唐,自是不必再说。

与几位君王分别的齐王驩亦是闷闷不乐,想着自家那盛名七国的大儒弟弟在稷下,便欲去寻他解解烦忧。越想越觉得可行的齐王驩,掀开马车帘子吩咐道:“转道临淄稷下。”

一行人去时静谧无声,归时尘土飞扬。收到消息的齐院长,背着包袱,正要偷溜得出门去,侧门辅一打开,却见门外俱是甲兵围守。

齐院长嘿嘿一笑,正准备缩回头,听得一声:“乐弟,哥哥专程来寻你,还要往哪里走啊?”语气中充满着无奈,齐王驩对着自家这一把年纪还如此跳脱也是无语至极。

“王兄,是你呀。”齐院长齐乐见偷跑不成,只得探出身来,对着齐王驩拱手行礼道。

“怎得,我还来不得你这书院了吗?”齐王驩在侍者的扶持下得马车时,一边看着齐乐反问道。

齐乐笑哈哈的挠了挠头道:“怎会,王兄言重了,齐国尽归王兄所有,何处去不得?”见着自家弟弟,一副顾左右而言他,就是没个正经模样,气得伸手直接给了他一个爆粟。

“乐弟,别胡闹了,哥哥此次有些难解之事,故来寻你散散心。”齐王驩言罢揉了揉久未舒展的眉头。

齐乐见此,也只得收敛起了嘻笑,一脸肃容:“王兄,可是此次会盟,有何不妥之处?”

齐王驩听得齐乐如此问话,复又叹上了一口气:“哎,乐弟,你是不知晓啊,齐国余威尚存,竟是教人小瞧了去,那魏国歁我齐国无人”一番诉苦,齐乐也知晓了自家齐王哥哥为何愁眉深锁。

齐乐听罢也是无语,自家这哥哥,别的都好,就是这自大的性子,何时能改得了哟。自身又不能放下不管,只得对着齐王驩道:“王兄,何苦与他们结盟,那秦国已是提前洞悉六国计谋,前不久已有人来寻得臣弟,以示两国交好。”

“王兄,天下大势,分分合合,今有强国示好,我们齐国应顺应潮流,先与秦国合之,将来之事再图之,你且看,秦国诚意。”

“哦~《山海经》,竟是乐弟你的心头好。这算是何诚意,一孤本珍藏而已,有何奇特?齐国又不是没有。”齐王驩见了,不以为意道。

“不止如此,王兄,这只是其中之一,如若然全搬得出来,得赶上你这出行队伍哩。秦国如此交好我国,而魏国如此无礼,应当交好秦国,教那魏岚哭爹告娘去。”

齐王驩听得前头还是频点头,到后头却是无语至极:“乐弟,你乃是大儒,用词怎的如此不拘。”

“王兄,还有心思操心臣弟用词遣词,想必已是有了主意罢。”齐乐也不恼,复又问道。

齐王驩但笑不语

出得魏国大梁,饯行队伍复返魏国王都时,洛王叶便与身旁侍者低语道:“传信,依计行事。”侍者领命,依言退去,洛王叶望着渐行渐远的魏国大梁,露出神秘一笑。

是日寅夜,作为东道主的魏王岚,将自己精心盘算的会盟,一手打乱,正是烦心不已,忽听侍者来报:“王,无双长公子来见。”

“宣。”

“喏。”

未几,魏无双便到得魏王跟着,见面便是一脸惊恐之色道:“君父,六国可曾合盟成功?”听得问话的魏王岚,双眸蹭蹭火焰直涨,正欲砸下一本册子,好教这长子住嘴。

魏无双接着又道:“不可结盟啊,君父,除却那胆小的洛国不说,余四国皆歁我国太甚。”魏王岚拿着册子的手松了下去,浑不知逃过一劫的魏无双,仍旧喋喋不休的说着。

“君父,你可知,那秦国知晓我魏国主盟,已是带上求和之礼”

第三十章:冲冠一怒,为红颜呀

“哦,何礼?“魏王岚不甚在乎,想他魏国揽尽天下财富,何物不得。

魏无双见魏王岚满不在乎的样子,接着又说道:“那使者沿途经过几国时,这礼尽数被拦了下来,无双只得了这个。”说罢一摊手,露出了手中的‘夜明珠’。

魏王岚仔细看得一眼,就是一颗珠子,无甚稀奇,遂以呵欠示意:“无双啊,这五国无状,明日君父派信谴责一番便是。”

魏无双不由急道:“君父,此珠,可暗夜生辉,本是一对,教那韩国得了一颗。秦国使者将另一颗藏了起来,方才到了无双手中。”

魏王岚呵欠顿住了,一番试探,方知魏无双所言非虚,主动出言问道:“除此之外,还有何礼?”

“还有那齐国抢盗了无数孤本书籍,楚国拦下了家传名酒”说到最后,见魏王岚还是不见甚怒色,知晓自家君父与自己如出一辙,欲要夺回那春姬美人,只得如此。魏无双咬牙切齿道:“君父,还有那赵国上将军赵德民,竟将秦国使者欲送你的春姬亦是夺了去。”

魏王岚还以为是甚呢,看着魏无双那一脸的咬牙切齿,安慰他道:“不过是一个女子罢了,我魏国还愁无女子吗?”

“君父,春姬,是那个春姬”

魏王岚满脸笑容瞬间消失,冲至魏无双面前,揪住他的前襟道:“你说甚,居然是那个人人为之向往的春姬,从来只听得其传闻,却未曾有人寻见。”今次却被那赵德民抢了先,叫魏王岚如何甘心。

扔下了魏无双,魏王岚大吼一句:“竖子无礼。”随即道:“来人,传上将军来见。”魏王双跌坐于地,也不甚在意,听得魏王岚的吩咐,心下十分欣喜,一番谋划计上来。

少顷,魏国上将军刘义应召而来,与魏王岚、无双公子见礼之后问道:“王,夤夜召臣,可是边关有何异动?”

“刘爱卿啊,本王近日丢失一件宝物,据打探,乃为赵国上将军赵德民所窃取,你且去为本王取回来。”魏王岚见着上将军刘义,莫名气虚,不若方才那般理直气壮,不敢直言相告。

而那刘义乍然听闻魏王丢失宝物,眉头便是一皱。叫他一国的将军去取回来,那便是要起硝烟之事。更有甚者,王宫内守卫如此严密,也未曾有过捉贼的事发生,显然魏王在说谎,突然他想起了什么似的,转头看像长公子魏无双。那眉头都能夹死苍蝇了,这事明显便是这无双公子捣鼓出来的。

无双公子的无能,刘义也是略知一二,既然此事乃是他鼓动的魏王,想必也是不甚要紧之事,心下大定:“王,国内空虚,此时不宜妄动干戈啊,若事无紧要,遣信于赵王,让其代为解决,也勉伤两国和气呀。”

哪知,魏王岚一句也未曾听进去:“我说刘将军啊,你说的这些本王也知晓,只是要他国将军归还本王之物,何来的大动干戈?上将军且去准备吧,三日后便出发。”不容置疑的语气,刘义只得无奈领命。

旬月之后

赵王琪方才发完好大一通火,下首跪着医者数人,惧不敢发一言。原来那日赵德民称病,便不再好起来。赵王琪急于出战,一时之间,却难换人。

其中一位稍显年轻的太医,正要起身与赵王琪说出上将军赵德民的一些情况,却听传信兵急急前来:“王,八百里加急,魏国上将军刘义带着大军压境了。”

举座皆惊,赵王琪更是一脚踹飞方才那站着的年轻太医。好你个魏岚啊,前脚思合盟,后脚他赵琪回国,便大军压境,好得很呐。

禀报的传信兵也是吓得不行,硬着头皮接着说道:“王,那魏国上将军刘义压境时,只说了一句:‘烦请贵国上将军赵德民,归还我国魏王的宝物。’”

事关病中的赵德民,赵琪脸色稍缓,复又变得难看了起来,忙吩咐侍者:“速去传上将军前进,若真是病得不行,抬也得上殿来。”侍者见赵王琪的脸色,便知上将军此番定是不复从前宠爱,明了该当如何行事。

侍者一路疾行至上将军府邸,阍者见是王宫中来人,急去唤赵德民。

那赵德民,正在闺房之内为春姬描眉,好不快活。忽听阍者来报,一笔便给那春姬画作一字长眉,如厮美人,却被亲手破坏,赵德民恼了:“本将军吩咐过病中拒不会客,何人如此没眼色。”

“上将军好大的威风呀。”原是那传令的侍者久不见人来,急于回王宫赴命,等不及来见,便径直叫府中下人径直领着上了赵德民房外,正好听见这一句,冷哼一声接话道。

赵德民听出是宫中侍者的声音,心道一声:坏了。慌忙佯作生病卧床,而那春姬急急被藏入了衣柜之中。

“是方公公啊,咳咳请进,德民有恙,恕不能来迎。咳咳”慌里慌张躺床上的赵德民,虚伪的咳着请侍者进屋内。

那方公公进得房中,也不打量,径直去了赵德民床前:“上将军,赶紧收拾一番,与杂家进王宫去吧,来前,王吩咐过了,若是你不便,杂家可是抬也要抬进宫的。”

赵德民面色大骇,惊坐起身,对着侍者方公分说道:“公公,请稳步厅中用茶,德民片刻便好。”

方公公见赵德民态度不错,面色稍缓,却是不忘赵王琪的命令,回道:“上将军,杂家,便在房门前候着,请你速速准备。”

房中的赵德民,松了口气,起身便去拉开衣柜,捏了捏春姬玲珑般的鼻子,随后急急更衣,边说道:“小美人儿,等爷归来。”言罢,已整装出得房门去。

一行人急奔王宫,而那春姬从柜中出来,坐于妆奁前,轻轻擦拭眉中的那一条黑线,拿起妆奁上的焦柳,便自行描细细描画了起来。想起方才柜中所见情形,缓缓笑得开来,镜中之人也同样展颜一笑。春姬见着,轻抚着脸喃喃道:这皮囊,当真是美艳不可方物啊。

第三十一章:两国交锋,一人定局

这厢春姬如何,赵德民是不得而知了,况且此刻也无暇顾及。

随着方公公入王宫的赵德民,进得政事厅,只见那赵琪正满脸怒色的盯着他,双膝一软,便跪了下去。见他跪在地上,赵王琪仍不发一言。赵德民不由反思:难道装病之事,竟被赵王得知了,这该如何是好?

跪在冷冰冰的王宫地板之上,后背冷汗涔涔。犹自陷入沉思的赵德民,突地听见惊雷炸响在耳际:“上将军,对于魏国发兵的理由,你还有何解释啊?”言罢,几案上的八百里告急公文,扔在了他的脸上。

赵德民膝行两步,捡起地上的公文,看了一眼面色大变,忙道:“我王,这定是魏国的计谋,既有出兵我国的理由,又能挑拔我赵国的君臣关系。至于其中的德民行窃魏王宝物,更是子虚乌有之事。”

赵王琪闻言脸色倒是缓和几分,见着自家爱将,拖着病躯跪了如此之义,有此心疼,便跟着点点头道:“上将军此言倒是不假,这魏岚确是歁人。德民爱卿,身体可还要紧,这魏国来势汹汹,还需得仰仗你呢。”言罢,亲自上前扶起了赵德民。

接着说道:“此次魏国不管何种理由,上将军定教要那魏国知晓知晓赵国的威风,免得他做了一回东道主,看不清谁才是当世强国。。”

心知不能再推辞的赵德民,只得答道:“王,德民身体无碍,定教那魏国刘义有来无回。”

赵王琪哈哈一笑道:“好,这才是我赵国上将军。速去准备,今夜便出发。”

赵德民应声退去,可心里直犯愁。近日里,脑子里尽是春姬的一频一笑,乍然便要分离,实是难舍。

王宫至上将军府邸时,赵德民仍旧一筹莫展,临下马车时,见着低眉顺眼的从人,计上心间。

夤夜行军,赵德民身边多了一个模样俏丽的门客。见着其翻身上马的利落身姿,赵德民心下诧异,也无暇多想。吩咐急行军,往边关赶去。

三日日夜不休,赶赴边关的赵德民,进了幕府,商量军情,也忘记了打量春姬跟着急行军,脸上那丝毫不变的颜色。以致一步错,步步错的结果。

翌日,两军对垒。

赵德民站在城墙上望向对方安营扎寨,一副持久战的样子。叫来亲兵,前去送信约战。

信中内容大致为:“魏国刘义上将军,我军上将军赵德民约与明日一战”

那魏国上将军刘义见信,便回道二字:“可矣。”

翌日两军辅一交锋,那赵德民本以为只是小打小闹,谁知对方气势如虹,竟教他军损失惨重。

终日荒诞的赵德民,脑子不甚灵活。经此一战,不由得有些慌乱,强自镇定下来。

怒气冲冲回至幕府,军士眼中颜色那俏丽的门客,为赵德民端来一壶茶。

春姬说道:“将军,听说此次交战,乃是为着你的缘故,何不,遣人去得那魏国军中质问一番,再交锋起来,我赵国更加名正言顺,好教天下人瞧见他们的无耻嘴脸。,若是误会,寻机解开,岂不是更好?你觉得呢?”

赵德民正寻思如何应对这魏国的来势汹汹,乍然听得有人出谋献策,捏了捏春姬的下鄂道:“此法甚妙啊,你可真是可人精,春姬此次带你来,可真是对了。”

遂急传三军将士入幕府商议,该当如何行事。将士急急赶来,此时春姬早已退去,俱以为乃是赵德民的计策,不疑有他。

一番商议,内容一经拟定,便去书信一封,送至那魏国大营。

魏国上将军刘义,看着手里的书信,有些气笑了。久闻赵国上将军乃是一员猛将,怎的今天次见面,如今竟变得如此窝囊。

刘义当即派遣亲卫,痛斥赵德民的懦弱无能,敢做不敢为,速将魏王的宝贝送来。

赵德民气得几欲吐血,此次交战,本就落于下风,叫手下的军士有些看轻了他,现在这魏国竟还如此诬赖与他,军士见他眼神都有些不耻了。

气得他在幕府中直跳脚,春姬在一旁好言劝慰,倒是慢慢平静了下来。幸得春姬同来,赵德民看着对方再次感慨。

春姬美眸流转,熠熠生辉,轻启朱唇:“将军,看今日魏国如此做派,你是否真有何不当作为?”

赵德民听得春姬如此问话,目眩神迷的他,不假思索喃喃道:“定是那魏国贼子,故作玄虚,为的便是侵扰我赵国。”

“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将军近日可有收过甚不合礼数的礼物不成?”春姬抽回了她的双手,也拉回了赵德民的思绪。

赵德民皱起了眉头:“收礼?本将军只收过一回重礼,也不算得不合礼数呀。”

春姬忙问道:“是何礼?”

赵德民深情款款望向了春姬:“爱姬,是你呀。你怎的就成了那魏王老匹夫的宝贝了。分明就是有心人泄露,叫那老匹夫知晓,特前来抢你了。”

春姬闻言,美目中满是错愕,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怎的是妾身惹的祸端呢,妾担待不起呀,这该可如何是好啊?”

赵德民轻轻拍了拍春姬的后背,以示安抚:“爱姬安心,本将军是断不会将你交出去的。”

春姬颔首,回抱住了赵德民,隐带哭音:“将军抬爱,妾省得,烦将军为妾担忧了。”言罢抬首,哪里见得一滴泪呢。

“上将军,那刘义又派人在叫嚷了。”一人来报,打断了此间‘脉脉温情’。

赵德民听得来报,来不及细嘱,只一句:“爱姬,安心。”便出得门去。

春姬见赵德民出得幕府,眸光一冷。回得住处,一番收拾,拿着赵德民的手书,便朝着城门口而去。

正要开战的双方,忽见得城门大开,俱是一惊。一者惊愕,一者惊喜。

缓缓走出一女子,为着肃杀的战场,添了几分暖色。

此女正是春姬,飞快的与赵德民对视一眼,便向着那魏国军士走去。

“将军,民女本是那韩国遣使者送与魏王的,岂料这赵国贼子,见妾色,生歹意,遂掳了去……”一声低泣传来。美人垂泪,真是闻着伤心,见着落泪啊。

第三十二章:魏军班师,红颜何处

赵德民远远望着,见春姬去了那对方军营。且哭了起来,别提多心疼了。

只是听不甚清,那春姬说了甚。偶一转头,望一眼他,那一眼的百转千回,依依不舍,着实揪人心。

只是听得春姬泣诉的刘义,情绪却并没有太大的起伏。淡淡的看了一眼春姬,正要挥军前进。身后却传来一声急呼:“上将军,上将军,魏王密旨”原是那卫监军,领着魏王密旨,一直在军中不作为,若不是此时出现,刘义早已忘了此人。

“卫监军,王有何密旨?”自那春姬出现,刘义心中一股不详之感,待卫监军此时携密旨而来,不详的预感瞬间遍布全身,让他难受极了。

那卫监军听刘义问话,上前近身附在其耳侧,嘀咕好一会儿,听得刘义眉头简直能夹死只苍蝇了,看了眼身旁的春姬,暗道:真是红颜祸水啊。

略一迟疑,便叫那卫监军领着人带走了春姬,无奈只得罢兵的刘义,是如何的郁闷,且先不提。

赵德民见魏军来势冲冲,去势亦不减。甚至带走了他心心念念的春姬姑娘,作势便要去追。身旁的将领忙拉住他:“赵将军,万万不可冲动。误中敌军疑兵之计,还是回幕府从长计议为好。”

气得他一脚踹翻了那将领,怒气冲冲的回了幕府。见着案几上的茶盏下压着什么,走近一看,竟是春姬留的锦书,只一句:

“德民吾爱,妾不欲陷将军于不义。春姬留。”拿着书信的赵德民,呆呆的坐在几案旁,当真是肝肠寸断呐。重拾心情的赵德民,即刻吩咐信兵明日约战魏国。

翌日欲要再次送信约战的赵兵发现,魏国军队已人去营空。感情昨日是真退去了。

信兵忙回禀,赵德民闻讯,再也忍不住,一口鲜血吐了出来:“魏岚贼子,欺我太甚。”

此刻的他并不知晓,战场之事,已八百里加急,送回了京都处。班师回朝的等待他的就是赵王琪雷霆之怒。

“好啊,好他个赵德民,枉费本王掏心掏肺,而今为了个女人,竟是如此回报本王。想来,前段时日他的病也是作假了?”赵王琪来回踱步,仍是不解气。

“方才,你说,赵德民藏的是谁来着?”赵王琪问起方公公。

方公公忙回道:“王,乃是那个春姬。”赵王琪眼都气红了,不知是为了那曾经就在眼皮子底下的美人,如今到了魏王的手里,更是难得;还是气那赵德民的欺瞒。

赵国的连番带打,撤退回国的魏国上将军刘义自是不知晓。他这一路上俱是在寻思着,是否除去这妖姬,临撤退前,赵德民的色迷心窃,他可是瞧得一清二楚。怕是入了魏国也是一桩祸事。

而同行的卫监军,似是知晓这上将军刘义素来的为人,从不肯假手他的人伺候春姬,均是他一手办理,竟叫他刘义无处着手。

心怀鬼胎的两帮人,面和心不和的,回到了魏国大梁。

是日,魏王岚闻讯,上将军刘义,竟真的夺得了春姬,欣喜异常。连番赏赐诸多下人。安静下的来他,坐卧不稳的时不时的望着王宫外,好似能看出来一个美人来似的:咦,本王这是睡着了不成,怎的那卫监军身后跟了个绝色美人。

王监军见着魏王岚,躬身行礼道:“王,礼幸不辱命,将春姬给你带回来了。”魏王岚恍若未闻,径直上前退开那卫礼,盯着那春姬上下打量,目不转睛的。

春姬俏脸微酡,与魏王岚微微一俯身行礼:“春姬,见过魏王。”真是宛转如莺啼呐。魏王岚握住了春姬的手,欲要与其同游。

卫礼见状,忙道:“王,春姬姑娘安危未定呐。”魏王岚停住了脚步,回头看着卫礼。后者接着道:“这一路行来,躲过了多少的明枪暗箭。俱是朝着春姬姑娘来的。更有甚者,那刘义大将军,也曾对着春姬姑娘露出过杀意。”

魏王岚知晓如此绝色,竟受了如此多的苦难,对那下狠手之人,是欲除之而后快。听得上将军刘义的杀意,真是气不打一处来。欲要犒劳三军的魏王岚顿时打消了此一想法,只赏赐了同行监军卫礼,此是后话。

“本王知晓了。”言罢拉着春姬扬长而去,卫礼目送两人,想着方才魏王岚的神色,得意非常。

出得王宫的卫礼,被一人拦住了。那人低声道:“卫监军,无双公子有请。”

卫礼随着那人到了无双公子府邸,见魏无双一脸急色的在书房中来回踱步,心上前一拱手道:“见过无双公子。”

“卫监军,快快请起。”魏无双上前扶起卫礼,一副礼贤下士的模样,让卫礼内心一阵惶恐,这长公子莫不是被鬼魅附了身罢。

“无双公子,今日召礼来,可是有何急事。”卫礼有些紧张的问道。

魏无双拍了拍他的肩,安慰道:“卫监军莫怕,不是甚大事,无双就是想问上一句,今日你带入宫的女子,可是那春姬?”

卫礼听魏无双如此问道,脑中过了千万条思绪,只听他回道:“无双公子,确是如此。那春姬当真是绝色呀,魏王今日已让其在王宫中住上。”言罢见魏无双脸色难堪,眼咕噜一转,接着道:“无双公子,这一路行来,礼已是与那春姬姑娘熟悉,你可是有甚书信,礼可代为转交。”

魏无双大喜,握着卫礼的双手,直言:“卫监军,实乃魏国良臣呐。”

魏国王宫,魏王岚牵着春姬的小手,在王宫内歇息。他盯着春姬面色良久叹息:“爱姬,此番苦了你,竟教那赵国贼子掠夺了去。”

春姬闻言,盈着一双泪眸,欲语还休:“王,春姬当日真是想寻死啊,可是念着韩王特告知的‘魏王伟岸雄才,实乃春姬良人。’这才忍到了今日,若是王嫌弃,春姬当自行离去罢”

春姬言罢,起身欲要出殿门,魏王岚忙搂住她的腰身道:“本王是心疼爱姬,受了如此苦楚,来日定要为你讨回来”

第三十三章:狐狸交手,招招是毛

赵魏两国一场荒诞的战事,来去如潮。余诸国皆相安无事。听闻战事之因,皆耻笑魏国的无耻。再者,听闻春姬入了魏国王宫,也不知多少人家踹翻了几案。

当然身在稷下的洛惜贤一行人,是毫无影响,并且有些春风得意的。

此刻的她正看着眼前的老顽童,后者无奈道:“小姑娘,想必你是认错人了,放老夫走吧。”

洛惜贤闻言,眼珠子往天上翻去,对着陆逢年说道:“行吧,老人家,那本姑娘可就真走啦,至于那什么清尘公子,就让他死在那什么偏远之国,不得回家吧。”

眼前的老顽童,也就是陆逢年,气得吹胡子瞪眼。看着眼前的洛惜贤,有些不想说话了。对峙好一会儿,为着自家大孙子,陆逢年还是有些忍不住了:“鬼丫头,你把我家大孙子弄哪儿去了?”

洛惜贤哈哈大笑起来,复又一脸懵懂的瞧着陆逢年:“老人家,你家大孙子,与我有何关系,怎会找孙子,寻到我头上来了。”

陆逢年瞧着眼前死不承认的洛惜贤,大感头痛,只是却觉得有些眼熟,这行事作风好似在哪儿见过似的。

“小姑奶奶,老夫便是你要找的陆逢年,那被你诓骗了去的便是老夫的大孙子。”陆逢年心知太极再打下去,估计他家大孙子坟头草也许明年与他一般高了,无奈只得承认。

洛惜贤就等着陆逢年这一句,她并未正面回陆逢年的话,而是扯出身旁的玄应离说道:“他可助你家宝贝大孙子,逢凶化吉。”

玄应离突地被拽出来,忙拱手与陆逢年一行礼。陆逢年摸了摸胡子,眯了眯眼道,上下巡睃了玄应离一遍:“这小子能做甚,死气沉沉的,还没小姑娘你来得可靠。”

玄应离无语极了,他是久未与人相处,现在的可靠竟是靠那点儿子活蹦乱跳来评论的吗,近日与小姐姐相处,分明他也很可靠的好吗,已然走偏的玄应离不自知。

洛惜贤嘿嘿一笑:“老人家,这次你可错了。这孩子他姓玄,名应离。”被称为孩子的玄应离这下子是真的嘴角抽搐了,她是不是真的忘记了,在场的人中,她是年龄最小的。

“哦,玄家应离小公子呀,老夫这次可真是眼拙喽。”陆逢年看着玄应离点点头道。

“哼!”一旁的冷小帅冷哼出声儿道:“小姐姐,我可比阿离大哥还厉害,怎的不夸夸我。”

洛惜贤还没来得及回答,那陆逢年看着眼前这白白嫩嫩,圆圆的冷小帅:“这莫不是个小姑娘吧?”

洛惜贤在陆逢年问出这话时便拽着玄应离退避三舍,生怕殃及了池鱼。

果然,那冷小帅火冒三丈高,拍得石桌石头沫儿,满天飞扬,怒指着那陆逢年:“好你个糟老头儿啊,小姐姐三请四请,你装模作样就算了,居然还如此侮辱我冷小帅,是可忍孰不可忍,今日我才不管你年纪大与不大。”言罢,一撸袖子,当真要揍人似的。

陆逢年被惊得不行,他哪里知晓,一句戏言,刚好说得冷小帅的痛楚,从小为这事他打了多少架呀。

想要求救的他见着另外两人,正无声无息的站在一旁的角落里不发一言,眼里透露着浓浓的看戏,简直让他今日把一生的浑话都要骂尽了。

眼见着冷小帅快要揪着陆逢年的前襟,洛惜贤咳咳道:“呆竹子,莫要伤了老人家。”冷小帅收回了伸出去的双手,冷哼一声回到了洛惜贤身后。

收放自如的冷小帅,让陆逢年高看了不止一眼,他是看了许多眼。见冷小帅眉头皱了起来,好似被他看得不开心了。陆逢年斟酌着问了一个应该不至于挨揍的问题:“这小公子,既然叫冷小帅,又为何你们称其为呆竹子?”

冷小帅的脸蹭的涨得通红,瞪着洛惜贤,意在威胁她,不可胡说。旁边的玄应离也竖起了双耳,他也好奇极了,只是一直不曾敢问。

洛惜贤也怕真惹恼了这呆竹子,跑出去惹出祸事来。只简单一句:“童年戏言也,老人家喜欢哪个,称呼哪个便是了。”

陆逢年点头示意知晓了,也不再追根溯源,只道:“小姑娘呀,老夫这下子是相信你们了,只有一个要求可行?”

“老人家,你请讲。惜贤听着。”洛惜贤抬手示意,表示洗耳恭听。

好了伤疤忘了疼的陆逢年,得意的一笑,身后若是有尾巴,想必是摇得极其欢快的,他盯着洛惜贤:“我说惜贤小姑娘,我家大孙子尚未婚配,老夫瞧着你正适合,你意下如何?”与此同时,某地的陆清尘突然一个激灵。手中的水袋,差点儿掉落在地,从人见着还以为公子生病了。

“老人家,你家大孙子,能入赘吗?”洛惜贤反问道。

明白言下之意的陆逢年,当真可惜呀。这么好玩儿的小姑娘,大孙子娶回家,他老头子,瞧着都能多吃一碗饭。

“罢了罢了,何日启程。”

“嘿嘿,老人家就在我们这院子里落脚歇下。明日一早便出发。”达成目地的洛惜贤笑得一脸讨好。

陆逢年摆了摆手,被这小姑娘摆了一道。如今,他在刀俎,为人鱼肉,只是将就一晚,在哪已是无所谓:“你们且安排吧,老夫要出去逛逛这稷下城。来了多日,还未曾见识过此地风光。”

后者痛快点头:“好呀,呆竹子、阿离,陪着老人家出去走走,可别让什么不长眼的人冲撞了他。磕了碰了,届时咱们不好给清尘公子交待呀。”陆逢年简直不想见着这一张脸,生怕他跑了似的,分明他已是回应了。就算要跑,也得他找回自家宝贝大孙子呀。这小丫头,年纪轻轻的,怎么的就如此鬼精呢。

陆逢年无法,只得带着两只小尾巴,去见识这稷下的无限风光。洛惜贤见此,笑眯了双眼,那可爱的模样,让陆逢年也跟着笑眯了眼。

第三十四章:棋盘暗语,村庄感悟

翌日一早,四人便启程离去。住了多日的院子,玄应离还回头看了几眼,隐有些依依不舍之意,难得享受的一次家的感觉。

但是那冷小帅乐呵呵的,简直没心没肺,一颗赤子之心,也可说拿得起放得下。

陆逢年看着二人,但笑不语。洛惜贤亦不发一言,两人皆聚精会神着眼马车上的棋盘。

按陆老爷子的说法,擅谋者,必然擅长对弈。此刻的洛惜贤正莫名其妙的坐在棋盘前,抓耳挠腮。

陆逢年见此,欣慰一笑,总算有一种扳回一局的快感。见着洛惜贤如此模样,他落下一子后问道:“棋子非黑即白,小丫头属于什么?”

正所谓眼不见心不烦,洛惜贤索性一闭眼随手下了一子,接着道:“是黑是白,又有甚关系,那得看下棋之人,是否适合。”

正要睁眼再下的陆逢年,发现自家棋子系数被围堵,无路可走了。他双眼瞪圆了盯着洛惜贤,后者腼腆一笑:“陆老爷子,此局乃是惜贤胜了。”被其无耻击败的陆逢年,简直洗刷了一遍他的认知。

陆逢年心道:好个搅局人啊。嘴里却问道:“小丫头,棋子如此之多,你如何确定,你的棋子不会帮着对方将你围住呢?”

洛惜贤闻言眉开眼笑:“陆老爷子,这个着实简单呀。都变成我的不就成了。”

陆逢年看不过年她这模样:“小心人心不足蛇吞象呀,小丫头片子,口气怎的如此之大。”

浑不在意的洛惜贤仍旧笑意吟吟:“嘿嘿,口气不大,陆老爷子怎会上了我的马车呢。”

马车里头你来我往,刀光剑影的。马车外的人两人一头雾水,不是,是冷小帅一头雾水。他挠了挠头,问道身边的玄应离:“阿离大哥,你说小姐姐他们说的都是些甚啊。不就对个弈,神神叨叨的。”

玄应离看着冷小帅这天真无邪的眼神,回道:“你小姐姐他们呀,中午吃撑了,有些无聊,俩人消消食呢。”

“哦。”冷小帅也不甚在意,只是一路太无聊,问着打发时辰罢了。

车厢里的两人听得玄应离如此回话,嘴里的茶喷了对方一脸。陆逢年简直悔得肠子都青了,这才一日,剩下的日子如何是好哟。为何一时心软就答应了,真应该让自家这大孙子自求多福啊。悔之晚矣。

而对面的洛惜贤,捏了捏拳头。一撩帘子,踹飞了俩人,而马车内的陆逢年看得是目瞪口呆。

一身是泥的两人,颠颠的跑了回来。重新坐上了马车,俩人亦不敢多发一言,接着赶马车。

陆逢年挺好奇的问道冷小帅:“我说那谁,呆竹子对吧,你没犯错,这小丫头为何踹你呀?”

冷小帅回道:“你才是呆老头儿子,我小姐姐喜欢踹我,我还就喜欢让她踹我,你管得着吗?”

陆逢年一个用力扯断了几根胡子,不可思议的看着洛惜贤,感情得罪了这小子还没被谅解啊。

可是他不能理解的是:为何这小子跟被这小丫头灌了迷魂汤似的。挨揍也乐意。

马车载着一行人一路打打闹闹,与稷下也是渐行渐远。

秦国栎阳城外,翻过一座山,行上几日路程,此处的一座小山村里。

是日夜里,来了一辆马车,夜半狗吠,几户人家燃起了灯火,家中男子探得头来,见马车上下来一俊俏清秀公子,作书生打扮,通身气韵不俗,只带着一书童,好似松了口气。

其中一户人家的男子,胆子颇大,径直开了房门,朝着那清秀的书生走去,大大咧咧道:“公子,你这么晚了来我们村里做甚?”夹着着浓浓的口音,听得不甚明白,想来也是询问夜间到访之事。

被问着的清秀公子一拱手向着这汉子行礼道:“大哥,小弟陆清尘,想去那栎阳城。无奈赶路不及,如今天色已晚,前后不着村落,想在此借宿一宿。”言罢,又是深深一个躬身。

那汉子有些手忙脚乱,忙去扶起陆清尘。回头朝着屋子一顿嚷嚷,只听那屋里一阵悉悉索索,出来得一妇人,想必是这汉子的妻子。

那夫人乍然见着陆清尘,恍若神仙,忙摸了摸发髻,整了自家衣裳,脸色微红。猛然回头对着汉子嚷嚷回去,又转头请了陆清尘一行人进得自家屋子。

一番变脸,好不迅速。陆清尘与书童有些呆滞,愣愣的跟着进了屋子。

妇人迎了陆清尘进门,忙里慌张端了两杯温热的清水来,还送上了两个发硬的馒头。

“多谢嫂嫂。”陆清尘忙道谢,书童赶紧上前接过。

“农家人的,不打紧,我家汉子姓牛,叫我牛嫂子便是,村里人都如此称呼。”这妇人虽是带了口音,好歹能听懂意思。而那那牛姓汉子知晓对方听不懂他说的,亦不再说话,只跟着牛嫂子点头应是。

“多谢牛大哥,牛嫂子。”陆清尘与书童二人对着夫妻二人复再行一礼。

世家子的陆清尘,亦是能吃苦之人。见着这硬馒头和温水,想着夜半突然造访,来不及准备,是应当的。可当他吃下第一口时,夫妻二人盯着他直咽口水时,他才察觉好似跟他想的不一样。

抬眼看了要两夫妻,他这馒头怎么也吃不下去了,又不知如何拒绝他俩那殷切的眼神,眼角突然巡睃着门口一片带着补丁的衣角,牛姓夫妻二人随着他的目光,瞅着那衣角。

牛嫂子一个健步过去,拖着那衣角主人便要去偏屋里去。

陆清尘已是随在身后,原来是个怯生生的小姑娘,此刻双眼正直勾勾的盯着他,手里的馒头。

牛夫人见状,忙对着那小姑娘凶道:“赶紧回你的房睡觉去,别扰了客人。”

陆清尘哪里受得了如此恩惠,忙唤住这母女二人,将手里的馒头塞在了小姑娘的手里,并递给了她一杯水。

牛嫂子忙要拒绝,陆清尘赶紧说道:“牛嫂子,小弟不饿,只是连日赶路,有些疲倦,可否先行歇息。”

牛嫂子亦不再推辞,心疼的看了眼自家狼吞虎咽的孩子。将一切看在眼里的陆清尘在心底叹了口气。

第三十五章:知晓情况,清尘决心

牛大嫂忙去收拾客房,说是客房,不过也是,一间以木板隔起来的房间,隔壁牛大嫂与牛大哥的私语听得一清二楚:“当家的,明日的饭食给了这公子,明日里该如何是好呢。”

牛大哥又回了甚,不是很能懂,只能就着牛大嫂的话语来揣度。听得陆清尘的心都揪了起来。

一夜无眠,脑子有些晕晕乎乎的陆清尘,听得隔壁动静,亦跟着起身。

那牛嫂子见陆清尘精神差,忙对着牛大哥道:“快去隔壁村村长家,借几个鸡蛋来,为客人做朝食。”

牛大哥点投便转身出得门去,陆清尘来不及阻止。

陆清尘经过昨夜之事,知晓牛家夫妇二人的生活已是差到极点,却仍是为着他这样一个陌生人挤出吃来,甚至去借。

他有些不太理解,既是有了疑问,也不再着急赶路。安排书童将马车收拾好,放在不起眼处,准备在此落脚,住上几日。

夜间急行路,无意山间色。此时此刻渐渐,朝色渐朗,拉开房门,细嗅山间泥土和着草的芬芳,几户人家袅袅炊烟,缓缓上升与雾色融为一处,好似数位仙人翩翩起舞。晨光点点透过白雾洒满大地,遍地金黄,犹如黄金落满人家。

昨日夜里因着难受而有些压抑的情感,一去二三里,如斯美色,叫人忘忧矣。

一方山水,一方人,亦不用再去探听他们的善良。如此美卷,便是最好的证据。

陆清尘浑然忘我的融入此间山色,突然揉了揉眼,远处一片黑色,朝着他们而来。以为自己看花了的他,转头与身旁的书童对视一眼,俱从对方眼中看出了不可思议。

那早间一大早离去的牛大哥,正带着黑压压的一群人,朝着他们而来。这从何而来的人呀,此处不过几户人家。

牛大哥一边与那领着之人谈笑着,偶回头一指陆清尘,那领头之人便跟着点点头,似乎很是满意。

还未行至跟着,陆清尘见着对方,忙上前一行礼:“老人家,如此阵仗是为了何事啊??”

那老人家,近了再次仔细打量陆清尘,被盯着的他有种毛骨悚然之感。陆清尘忽略那不自在之感,欲要再次开口,老人家开口了:“好孩子呀,是个好孩子呀。”言罢伸出了那只骨瘦如柴的右手,想要摸一摸他的脸颊,陆清尘见对方抬不起的手,忙低头将脸凑了过去。

粗糙的右手,在白嫩的脸上摩挲着,微微有些刺疼。书童见着黑白分明的两种颜色,在没得到公子的允准,亦不敢上前打扰。

在牛大嫂的一声:“开饭啦”,老人家收回了他的双手。

不一会儿,牛大嫂端出了朝食,果不其然,便是陆清尘晨间听得的鸡蛋宴。他与书童人各两枚。而牛大嫂一家三口,碗里不认识的野菜和着水,如此两厢对比之下,他有些吃不下去。

陆清尘将鸡蛋分给了昨夜见着的牛小姑娘,书童见了也将他的分予了牛大哥牛大嫂。

一家人推辞不敢受,还是那老者发言道:“客人厚爱,你们不要再推迟了,拿着吧。”听闻老者话,牛大嫂一家双眼好似泛着幽绿色的光,忙点了点头。

那老者复又道:“清尘小公子,村里的情况相比你已是知晓,万勿见怪。”

陆清尘忙摇了摇头道:“老人家,牛大哥牛大嫂,容我夜间安顿,已是大善,小子怎好再得寸进尺,有所不满。”

老人家笑着点点头,又道:“老儿是隔壁青羊村的村长,此处乃是牛家村,牛家村村长前不久已是病故。老夫便管着两个村哩。这小夫妻俩昨儿个夜里,见着神仙一样的陆公子,生怕粗手粗脚,让公子不适,特大早来寻得老夫。”

陆清尘闻得此处,忙站起身与青羊村村长行礼道:“老村长,实在是厚爱清尘小子了,小子实是惶恐。”

青羊村长摆摆手道:“不足道哉,见人求助,理应出手相帮。他夫妻二人若是不出手,倒会叫村里人看不起。”

陆清尘闻言,对着在坐的人,复又行一个大礼,为着这两个村子的心地善良。各国连年征战,那些个各扫门前雪之人,不计其数。

陆清尘落座之后,问道青羊村村长:“老村长,小子想问一下,此处距离秦国栎阳还有多少距离呐。”

那老村长闻言,颤颤巍巍就要站起身来,陆清尘见状,忙与书童一左一右将他扶了起来。老村长转过身来,挣脱陆清尘的搀扶,右手摇摇一指对面的青山:“小公子,绕过这座大山,走上一条稍宽的路,便一直直行,走上三五日,便是栎阳城了。小公子此去栎阳城,可是因了新秦王的招贤榜呀?”

此处与国都虽相去不远,可一个村落,为何消息如此通灵,陆清尘惊讶极了,:“老村长,你怎的知晓小子是奔着招贤榜去的呀?”

老村长还未答话,身后传来一阵哄笑。回过身来只见,那牛大哥的黝黑的脸上,漾起了憨憨的傻笑,中还带着一起害羞。

青羊村一汉子出声道:“神仙小公子,你是不知晓吧,咱们的牛大哥,那是差点儿做上秦国宰相哩。”

牛家村的一汉子亦是哈哈大笑道:“鱼家兄弟,你不也是差点儿捞个上将军来当当。”方才出声的鱼家汉子,亦是闹了个大红脸。陆清尘听得亦不由跟着哈哈笑了起来。

老村长轻咳一声:“闹够了罢,若不是那新秦王宽厚,你俩还能不能全乎着出来哩,还敢如此瞎胡闹。”

陆清尘见状,忙问道是何缘故。两个村中的人,你一言我一语,叫陆清尘总算明白了是为着何故:招贤榜贴出来的当日,俩人俱是在场,抱着试上一试的心态,跟着差人入了王宫内,肚子中无甚墨水的二人,见了新秦王的天人之资,吓得两人跌坐在殿内,不发一言。前秦王只是摇头叹气,不复先前见着二人的笑颜。

夤夜,没了白日的欢声笑语,陆清尘辗转难眠,想着日间里,那牛大哥鱼大哥的经历。一颗心砰砰直跳…

第三十六章:初入秦国,昭世知晓

若是新秦王如此求才若渴,他陆清尘是否亦有此机会呢。紧绷着的弦突然之间散了,困意来袭,陆清尘一夜好眠。

翌日,早早起得床来的陆清尘吩咐书童去将那马车牵来,他要去与村民们告别。

短短几日的相处,在他的心里刻画了重重的一笔,秦国口口相传为虎狼之国,如今亲眼所见,果为虚假。

与村民们告别之后,陆清尘带着他的书童,俩人再次赶路。

车上装载在一些牛家村,青羊村民们送的青菜鸡蛋之类,看着村民的善心,陆清尘坚定了此次的信心。

带着希冀,越过了那座老村长所指的高山,踏上了仅容两俩马车并行的‘宽阔’道路。

一路颠簸,摇得陆清尘胃中翻滚。书童陆一听得车中动静,忙停下车来,将陆清尘从马车上扶了下来。

下得马车的陆清尘,踩着脚下踏实的土地,破有种劫后余生之感。只是这踏实的土地,好似也不甚踏实,道路两旁枝繁叶茂的,有此调皮的枝叶,俱向着道路之中生长,好个家族繁荣之茂啊。

而这道路呢,泥泞一片,混着些小石子,方才能让他的马车通行,否则便只能弃马车途步而行了。

距离秦国约莫只剩下一天的日子,道路竟也是如此难行。这秦国究竟…究竟是何种模样?

“公子,午食已好。”书童陆一唤道那快要进道路两旁林子深处的陆清尘。

陆清尘遂作罢,退出了林子,看着陆一准备的午食,他眼角一抽:“陆一,这些便是午食?”

陆一面色带了几许为难道:“公子,咱们带的干粮昨日便用尽了。多亏了乡民们送的青菜、鸡蛋,方才能在这荒无人烟之地,吃上午食。”

陆清尘听得陆一如此回答,也不由感叹老秦人的先见之明,否则今日这五脏之庙如何度过这场灾难啊。

用过午食的两人再次启程,继续走上那磕磕碰碰的道路。这一次两人不再停留,走出了长长的荆棘之道。

一日一夜兼程赶路的两人,总算见得秦国栎阳成的城门了。

黑黝黝的城门,整齐划一的黑服守城将士。虽是严整肃穆的一幕,可陆清尘还是发现了其不妥之处。应说是七国俱有的弊端:守门的将士,只检是否携带兵刃入城之人。

倘若是心存不轨之人,入得城内,恐不好区分开来,有事发生,亦不好推测出是何人。

随着入城队伍缓缓入得城内,陆清尘带着陆一,寻了家客栈,巧了,亦是望月楼。

入了客栈的二人,定了一间厢房,吩咐小二送上两桶热水,陆清尘他要洗洗这一身臭汗。

待盥栉以后,小二特别贴心的送上了清粥小菜。

“两位客官,请慢用。”言罢便退出客房门。

陆清尘见此,以为这便是秦国客栈的习俗,不以为意。

暖暖的清粥入腹,整个人好似鲜活了过来。

“陆一,用过饭,今日早些回房歇息,明日出去打探一下,秦国招闲榜的近日情况。”

“诺,公子”

想要打探消息的陆清尘不知,客栈上方飞过一只乌鸦,错了,乃是一只灰色的鸽子,腾空而过。

灰鸽子径直入了王宫深处,一位侍者接过扑腾腾的鸽子,便往政事厅处去了。

秦王昭世接报,宣侍者来见,侍者抓着那乱扑腾的灰色鸽子,有些大汗淋漓。

秦昭世见着使者如此模样,又见那灰色的鸽子。暗道:这当真是他之前用作送信的鸽子么,难道是被收信之人虐待了去,否则如何解释瘦了一大圈的鸽子,就连这颜色都暗淡了去。

眼见着秦王昭世接过鸽子与信,侍者大松了一口气:这秦王也不知怎得,寻常人家收了信便是,他竟是要连鸽带信的,当真是捉摸不透呐。

察觉逗留时辰过久的使者,见秦王昭世全然只注视着眼前的鸽子发呆,便悄悄退了去。

未曾弄懂鸽子遭遇的秦昭世,索性不再考虑,而是展开手中手信,开篇便是不甚谦虚的言辞信中内容大致如下:

‘近日本姑娘夜观星象,掐指一算,嘿嘿,察觉某人近期有难,特送上排忧解难之人。如无意外,信到之时,人或已在眼下。如需言谢,将来再有回信,烦请务必两只鸽子一同前往,毕竟肉质肥美、鲜嫩,回味至今,还不知是如何喂养的,数量可多?最后,再叨扰一句,我家小灰,方才幼年,万望善待。’

将信读完的秦昭世,总算明白,为何鸽子怎么瞧着怎么不对劲了。

简直要被信里的言辞给气笑了,厚颜无耻,也不比这般做法。

还有那甚么排忧解难之人,姓甚名谁,长的什么模样,亦是只字不提,通篇尽是提了吃去。

心中直骂人的秦昭世,将鸽子交给侍者,交待仔细看管,莫要与其他鸽子养混了。

待使者领了鸽子退去,秦昭世将信从头到尾再看了一次,起身,抽出几案前的盒子,郑重收藏起来。

正要传唤人来,忽听得人来报:“王,城中今日来了个年轻公子,住进了望月楼。”

“哦,这有何值得注意?”秦昭世问道。

那侍者一拱手回道:“王,据斥候回报,那年轻的公子,长得如神仙一般,叫人一眼难以忘怀。”

秦昭世不悦的皱眉道:“秦国为难之际,作为百姓便罢了,领了官职竟还有此心情,盯着男子相貌作甚。”

侍者有些惊恐,急急伏地回道:“王,据斥候回报,早年有幸,于齐国游走之时,得见过此人一面,记忆犹新,实乃是那公子之姿,虽是如此,与王还是相差许多的。”

秦昭世见来人半天不在重点,已是有些不耐,还拿着他的容貌说事,正要上前踹飞那侍者。

侍者低着头浑然不知,接着道:“斥候道那人便是齐国世家,陆家的嫡长孙陆清尘。”正是这一句话,挽救了被踹的侍者。

秦昭世立刻想到了方才的书信,排忧解难之人,与今日入城的神仙公子陆清尘不谋而合,此乃天意也…

第三十七章:昭世夜访,相谈甚欢

不管是天意,或是人为。按信上所说,此人便是转机。秦昭世有些等不及,决定立刻见陆清尘。

正要入睡的陆清尘,忽听得敲门儿声。陆一在门外说道:“公子,秦国王宫来人啦。正在门外候着。”陆一的话惊得陆清尘的困意全无。

打开房门的陆清尘,见着眼前之人。并不是侍者的模样,而是一位比他这神仙公子还要俊上几分的年轻公子。

大开房门,请人进屋子的陆清尘略一思忖。想着各国之前流传的传言。他想他知晓了,眼前之人是谁。复上前对着年轻公子一行礼道:“陆清尘见过秦王。”

秦王昭世哈哈一笑,亦回之一礼道:“清尘公子果然聪慧。昭世本该让公子今夜休息,只是有些等不及了。故夤夜前来,还望清尘公子不要见怪呀。”

一直担心招贤榜是否为真的陆清尘,此刻喜还来不及呢:“秦王过于言重了,清尘此次入秦便是相要面见秦王。只是一身风尘,故不及相见。”

秦王昭世在陆清尘说话之时,正打量陆清尘,见其果然如同神仙公子一般,且谈吐不俗。

陆清尘言罢,亦是停下来打量眼前的秦王昭世。以前在齐国之时,只听过眼前之人的美名,名义上的美名。而今初次相见,不愧是能继位新秦王的人,思及此,亦不由得对此行有了些期盼。

两厢打量,俱是满意极了。秦王昭世开口道:“清尘公子,此行可在秦国住下?”

陆清尘微微一笑,对着秦王昭世一揖道:“清尘此行,秦国便是我的家。”

“说得好。”秦王昭世大赞道。

秦王昭世单刀直入,直指中心的问道:“清尘公子,此次可有何良药,来医治我这秦国。”

陆清尘接着回话道:“秦王,请容许清尘讲一讲入秦国时的遭遇,以及感受。”

秦王昭世闻言点点头:“清尘公子请畅所欲言,昭世此来便是想要听听你对秦国有何看法。”

陆清尘便径直说了下去,他说道:“清尘在来到秦国之前,在距离秦国栎阳城不远的一处山中,见着了两个村落,借宿了几日。”

陆清尘说道此处,顿了顿,复又接着道:“那牛家村、青阳村村中之人,淳朴正直善良……”

陆清尘缓缓说道那几日的情形,陷入回忆中的他脸上带着真诚的笑意,想必确是被村民感动了。

秦王昭世亦是一脸感动,治下百姓如此善良而为人所推崇,教他特别欣慰;距离国都如此近距离,却还有如此贫穷难过的百姓,他亦是深深的自责。

陆清尘将山中故事说与秦王昭世,见后者脸上并无不耐,且一脸与有荣焉,还有满满的羞愧之色。他便接着说道:“清尘想为这样的百姓谋求福祉,为他们开辟一个有饱饭的日子……”

秦王昭世跟着点点头道:“清尘的想法,亦是昭世的。”

陆清尘又接着说道:“还有一件事,清尘出了村子之后,走上了入城的路。那路距离栎阳不远,为何如此难行?”

秦昭世闻言,好看的脸上皱起了眉头:“此事,便是秦国所存在的弊端所在,上行下不效,粮力、财力亦是有所不足。”

说及此处,面色更是难堪的秦昭世还是接着说道:“老秦人个个拎出来,俱是一员猛将,做活的好手,可若是放在一起,谁也不服谁,总是闹做一团,最后甚事也做不成,还枉费不少人力与钱财,长此以往,便越来越没落了。”

秦王昭世见陆清尘听了进去,再接着道:“秦国土地,亦是有些荒芜,百姓总是种不出来多余的粮食。实在是苦恼……”

秦王昭世亦是朝着眼前这相见恨晚之人,说起了秦国现在状况。

陆清尘凝眉,秦国比他认知的还要严重,只是不是他国严重的,人皆豺狼,人皆虎豹,而是为着老秦人的苦,他一定要为老秦人,做些什么。

更是为了眼前殷殷期盼的人,如此信任的眼神。

可是他还有一个问题想不通,既然有疑问,他陆清尘便开口了:“秦王,清尘今日方入城,为何你能如此确定。我便是你要找的人,且消息还如此迅速?”

秦王昭世突然笑出了声儿来,他道:“此事,清尘公子可还记得,是如何来的秦国?”

陆清尘依着秦王昭世的话,思绪回到了那日在齐国临淄稷下,在稷下学宫辩学,由一开始的踌躇满志,到后面的狼狈如鼠窜。

再到后来,便是被一个特别奇怪的姑娘带走去了他落脚处的隔壁,也就是那姑娘住处。再后来,那姑娘说甚?

对了,那姑娘为他算测了一回字,他便过来了。

想明白缘由的陆清尘不由问道:“秦王与那神神叨叨的姑娘可是认识?”

“清尘公子且附耳过来,听我一言。”秦王昭世嘿嘿一笑。

陆清尘依言而行,秦王昭世便在他的耳旁,嘀嘀咕咕了好了一阵。

辅一开听的双目徒然圆睁,再然后憋笑不止,清咳一声,示意秦昭世接下去。

“原来如此,失敬失敬。”陆清尘不伦不类的行了一礼。

秦王昭世有些无语的看着面前跌落凡尘的神仙公子,也不知,那洛惜贤对他做了甚,如此明显的幸灾乐祸。

“啊嚏……阿嚏……”喷嚏不断的洛惜贤,引来冷小帅与玄应离两人的关怀:“小姐姐,你无事罢。”

后者亦是纳闷:近日并无不适,莫非谁在念我?

聊得甚是投契的二人,俱是有相见恨晚之感。

秦王昭世吩咐从人,回去安排明日不朝之事,他决定留在客栈与陆清尘秉烛夜谈。

同样意犹未尽的陆清尘亦是吩咐书童陆一,除却饮食与添灯,一律无须管。

二人安排妥当,秦王昭世与陆清尘说道秦国眼下的重重危机,而陆清尘一一补充,应当如何。

两人越来越默契,聊至兴起处,还会手舞足蹈一番,亦是难以表示其内心的激动……

第三十八章:入秦王宫,细陈痼疾(一)

一见如故的秦王昭世与陆清尘,聊至天将将放明,亦是觉着不时日太短,仿佛方才见着对方。大有再来上三日三夜畅谈之感。

秦王昭世见天亦放明,便邀陆清尘同往秦王宫。二人携手而行,一路之上并未有半点的遮掩,大大方方同往王宫。收到消息的余皆臣子如何反应不可而知,秦王昭世的大哥秦国新上任的上将军秦文谨,径直入得王宫来。

在政事厅门前便见着谈笑风生的两人,脚步一顿,复又提步上前。行至春王昭世身前,躬身一揖:“王弟,这位公子是何人?一早便听得人议论,大哥还以为你”

陆清尘听懂了秦文谨的未竟之语,心下只跳,眼皮子都抽了抽。忙与他见礼道:“陆清尘,见过上将军。”

秦文谨回之一礼,问道秦王昭世:“陆清尘,可是齐国陆家的那位天之骄子。”

秦王昭世闻言点点头道:“确是陆家清尘公子,今次来秦国为咱们老秦人出力来啦。”

秦文谨闻言,神色一缓,不似先前的慌张。复又望向陆清尘,再次一揖问道:“清尘公子,可是有何良策。”

陆清尘见着这急性子的秦国上将军,想着昨夜的秦王昭世,不由暗自嘀咕:不愧为手足,这迫不及待的模样,倒是十足的相似。

嘀咕归于嘀咕,正事紧要。陆清尘回之一礼道:“清尘此次便是携策而来,还请上将军耐心听我说来,秦王亦要再听上一回清尘的絮叨了。”

秦王昭世含笑点头道:“清尘之心,细如发丝,况昨夜匆忙,本王倒是觉着远远不够。”

秦文谨亦是稳稳落座,说道:“清尘公子但说无妨,文谨愿洗耳恭听。”

陆清尘便接着说道:“昨夜清尘与秦王粗略说了一遍,在来栎阳城时,路上的所见所闻,而对秦国的一番认知。今日,是想与秦王还有上将军,细述一番这各国皆有的漏缺,以及清尘的解决问题之法。在清尘备细陈述之时,想问一下秦王以及上将军,为何老秦人,一直以为勤勤恳恳的做着田地间的活儿,却总是食不裹腹。”

秦文谨一拍案几道:“应是那田地间,粮食一亩种出来的,收成不够,亦或是我秦国土地难以种粮食。”

秦王昭世促眉思索一会儿道:“应不止如此,只是昭世平日里,甚少亲理民事,此事确是本王的一大疏忽,不过想来清尘如今会给昭世,乃至老秦人一份积弊已久,却不自知的问题所在。恳请公子教我。”言罢与陆清尘一个躬身行礼。

如此礼下于人的秦王昭世,让陆清尘着实感动,信心亦是强上不少。

陆清尘复一拱手道:“方才上将军说得在理,但不尽然,亦不是源头所在。”

“哦,此中还有何说法?”

“上将军可知,秦国土地是何模样?”

“井田分配法,这有何不妥?各国亦是如此。”

“这便是清尘接下来要说的了,井田具体指的是:‘长、宽各百步的方田叫一“田”,一田的亩积为百亩,作为一“夫”,即一个劳动力耕种的土地。井田规划各地区不一致。而以九块方田叫一“井”。将九块方田摆在一起,恰好是一个“井”字形,井田的名称便是如此而来的。一井的面积是方一“里”;一百井是方十里,叫一“成”,可容纳九百个劳动力;一万井是方百里,叫一“同”,可容纳九万个劳动力。

在井田的田与田、里与里、成与成、同与同之间,分别有大小不同的灌溉渠道,叫遂、沟、洫、浍;与渠道平行,更有纵横的通行道,叫径、畛、途、道。各种渠道的大小、深浅和通道的宽窄,皆俱有一定的要求。’”

说明了土地的分配之法,陆清尘复又接着道:“接下来,便是源头所在了。各世族宗亲,俱分得井田土壤上优的土地,为着他们做活计的百姓,一成分不到不说,因供养着主家土地,自家的无甚时日去打理。百姓们勤奋渡日,却是整日里惶惶不可终日。”

秦文谨听得头有些许大了,他不甚明了,便直接问道:“这些本是祖上传下来的规矩,如何使得?”

还未等陆清尘作答,秦王昭世出言道:“此事法子是有,只是如何从那些世族宗亲大臣手中夺得食物?清尘公子是否便是这个主意。”

秦文谨率先跳起脚来,这次的他听懂了,可正因如此,他才如此心惊:“如此方法,不亚于虎口夺食,那些个世族向来连成一气,宗亲亦是倚老卖老之群,他们如何肯退让?”

秦王昭世亦是转头望向陆清尘,不发一言,心中想着从前世族与宗亲暗地里欺压大父、君父之事,恨得是牙痒痒,却不敢轻举妄动,牵一发而动全身,伤秦国之根本,倒是本末倒置。

两厢对峙的局面,显然此事他亦知难行。而此番前来秦国的陆清尘,仿若那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之人,俱是踩在秦国的痛点,亦或者是七国痛点之上。

两双相似而并不神似的眼睛同时期盼的望着陆清尘,后者好似不忍辜负如此目光,回答方才秦文谨的问话:“若是世族、宗亲、大臣们于礼无法推拒呢?”

“这如何才能做到?”秦文谨再次问道。

陆清尘接话道:“上将军,此法关乎另一件事?”

秦王昭世亦开口道:“秦国还有何不妥之处?”

陆清尘对着秦王昭世再次一拱手道:“秦王,可还对昨日夜里清尘所讲述的上行下不效,若是秦国有着能像军中之人那样的令行之法,那么方才的问题便会迎刃而解。”

砸吧砸吧嘴的神仙公子陆清尘反问道眼前两人:“秦王与上将军意下如何?”

秦文谨本是新上任的上将军,吃了不上兵蛋子暗度陈仓的苦头,方才有一丝见色,经陆清尘一提,联系起来,竟是察觉到了其中的妙境。

顿时抚掌大拍道:“妙啊,甚是妙啊!”

第三十九章:入秦王宫,细陈痼疾(二)

秦王昭世却是在思考另一个问题,他开口问道:“是何办法?”

陆清尘嘿然一笑道:“秦王莫急,先请听清尘说道问题,再谈此法。”

秦王昭世复又一躬身道:“但闻清尘公子言。”

“清尘还想再问一问秦王与上将军,秦国如今的法度如何?”陆清尘面上一派坦然,实则内心惴惴不安,总算走到了今日这一步。

俩人闻言,惧不发一言,过了好半晌,才听秦文谨说道:“听得清尘公子这弯弯绕绕的,文谨有些晕晕乎乎的。只道军中实不好待,下边的兵蛋子,难以出头。剩下的清尘公子不若便与文谨直言了吧。”

秦王昭世接着出言说道:“大哥说得在理,余者昭世认为,清尘公子之意在世族、宗亲、大臣相关,这其一嘛,便是他们的爵位官职,世代承袭,不俱后代人身好坏,俱可为官为职;其二,国人功过,奖罚不甚分明;其三,携械私斗,无端浪费国中人力;其四嘛,昭世有些坐井观天了,还请清尘教我。”

二人的回答,让陆清尘双眼骤亮。他一躬身道:“秦王方才所述,句句在理,每一条皆是实情。只是还有几点,不若便让清尘补齐了。”后者回之一礼,摆摆手示意陆清尘接着说道。

随后便说道:“这其四嘛,便还是清尘此次来秦国之时,所见之事的感悟。在来之时路过一所村庄,清尘在其借宿几日,孩子不论多大,具是与父母同室而眠,甚至同榻而眠。清尘认为,此种风俗当改之;其五便是:列国只要毛遂自荐的人,不论是否有才,只听其吹虚几句,但奉为上座之宾,而真正的大才之人,却无路可去,此法亦应废除。不知清尘可否说得在理,但请秦王与上将军评上一评。”

陆清尘话落,两个不同的,其中皆夹着惊喜的声音同时响起:“清尘公子,大善!”

陆清尘心中的大石块总算是全部落在了实地之上,露出了神仙公子真正的笑容。随后便忧虑的说道:“只是此事牵一发而动全身,关系着许多老秦人的利益。恐前路难行。”

秦王昭世亦是明白此是列国,乃至古往今来皆有的痼疾,他接着说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此事虽是损了世族、宗室之间的利益,于民却是上善之事。”

陆清尘点点头,接着又道:“秦王说得在理,但还有一点很关键之处,百姓若是不劳作,王公大人们还有世族公亲,如何安枕无忧,都撸了袖子,下得田去,自家种了吃吗。看似损坏了这些人的利益,于长久之计,实则乃是互惠互利之事。”

“清尘公子言之有理,只是,着眼长久之计,不是谁都有清尘公子这般眼光。”秦文谨亦是赞叹道,随后蹙着眉道:“将来若是谁人敢阻拦清尘公子行事,文谨便打掉他们的牙,叫他们再胡咧咧。”

陆清尘心下大为感动,正要出言相和几句,突来的‘咕噜、咕噜‘之声儿,打破一室的肃容。随即便见他的俊脸之上,一片绯红,若是有个姑娘在此,怕不是就此死心相随了。

“哈哈清尘公子,你”正要再笑话一二的秦王昭世,亦步上了后尘,‘咕噜’了两声儿。止住了他将要与其一见如故的陆清尘之间的相互嘲笑。

面面相觑的两人,颇有此不甘的望着唯一相安无事的秦文谨,后者不负众望的,敲起了宣天的锣鼓。

秦王昭世轻咳一声儿道:“不想竟是投入至此。”言罢对着政事厅外朗声喊道:“苗伯,传膳罢。”

门外的苗伯应声退去,不一会儿便上来了热腾腾的几个大鼎。

三人面前的几案之上,一一排列而上。待一应排好,苗伯与三人见礼之后便再次退去。

秦文谨突然哈哈大笑道:“清尘公子生长于齐国,久居文人盛地,今日便来猜上一猜,秦国请你的第一顿是何风味。”

秦王昭世亦是拍掌附和道:“不错清尘公子不防猜上一猜。”

陆清尘闻言,强压下腹中伸出想要抓食的手指,轻轻的嗅了下鼎中传来的,若有若无的香气,细细的感受一番。便与在座的俩人一拱手道:“清尘大概知晓是何物了。”

“哦?如此之快,清尘公子不再想一想吗?”秦文谨那双看好戏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陆清尘。若是细看,秦王昭世,眼中隐隐流露出来的神色,亦是不差的。

陆清尘干脆应道:“上将军,清尘自认已是确认无误,无需再更改。”

“哎,那赶快说说,是何物。”秦文谨着实好奇对方是否能猜中,有些急切的催道。

“这依次而来,第一鼎中的是烤羊肉、这第二鼎中的是疙瘩汤、第三鼎便是那胡饼子啦。”陆清尘指着面前的鼎大右往左依次指道。

“清尘公子,请打开面前的鼎,验证一番方才,你所说可对。”秦王昭世语带笑意的说道。

陆清尘闻言,依次揭开面前的鼎盖,当打开第一鼎之时,烤羊肉的香气,扑面而来,那肚子应和着唱的大戏也是愈发响亮动听;随后再揭开剩下的两鼎之时,陆清尘觉着世家子的风度,今日莫不是要丢尽了。真是一朝英名丧尽,尽是为着几鼎,居家之时寻常见的吃食。

在陆清尘动手之时,秦王昭世与秦文谨俩人,亦是齐齐揭开。霎时之间,烤羊肉香、疙瘩汤香、还有胡饼子的香气,交织在一起。整个政事厅之中弥漫着的香气,好似爱恋之中的两人,你浓我浓,教人沉醉其间。

三人举着手中的大羊腿,同时喊道一声儿:“咥。”几人在咬下一大块羊肉之时,秦王昭世含糊问道:“清尘如何猜中盘中之物的,又是何时学会的我秦国地道的说法?”

陆清尘亦是含糊以对:“清尘自来秦前,特特研究过舆图。知晓秦国应是大致处于北方,与那夷狄蛮貊常年相持着,吃食应是大致相关无几的。而那传来的香气,亦是验证了清尘的揣度。”

第四十章:欲行新法,首要立信

秦王昭世闻言,眸子精光乍现。他尤其感兴趣的问道:“清尘公子竟还研究过我秦国舆图。”

陆清尘点点头道:“清尘家中曾有人外出游学,所绘列国大致方位的舆图,画的多是沿途风景,或者名家胜景一类。因是家中珍藏,不便相携。还望秦王见谅。”

秦王昭世明了乃是家中珍藏,虽是遗憾,亦是不再勉强道:“清尘公子,尽可放心。本王不做那等强人之事。”言罢举了手中的疙瘩汤,遥遥相举:“咥。”

后者亦举着疙瘩汤遥遥相对,随后说道:“至于说法嘛,还是那山村中的际遇了。”陆清尘嘿嘿一笑道,他亦是有些不敢相信,一次夜间借宿,教他对秦国知晓了不少平日里不会注意之事。

“哦,是何际遇呀。”秦文谨正埋头吃着大羊腿头也不抬的问道。

“这个清尘以后自是会提的,今日且容清尘保密一回。”陆清尘神秘一笑道。

秦文谨见状,哈哈大笑起来:“清尘公子,莫不是在山中遇着了妖精吧,被迷去了三魂七魄吧。“

秦王昭世被自家大哥突如其来的笑话,给呛得差些将那口中的疙瘩汤喷了出去,看着自家大哥形容不羁的模样说不出话来。

陆清尘亦是哽得不轻,一个冲动之下,好容易才止住,那差些便将遭遇说出来的嘴。这上将军其人,真是不可言说也。

一顿飨宴之上,几番笑闹结束,几颗心亦是靠拢了几分。

“清尘公子,方才你大陈我秦国痼疾,每一条皆是切中要害,如今可有何法子治愈?”秦王昭世敛起笑意,一脸肃容的问道。

说道正事,秦文谨亦是停了下来。看着陆清尘道:“清尘公子,还请教秦国如何自处?”

二人如此肃容,不禁让陆清尘心下大动。朝着二人一揖:“秦王、上将军,欲知此法,清尘想先卖上一个关子。二位可知清尘所崇尚何家派别,还有清尘这一身所学?”

被问道的二人均是摇了摇头,秦文谨追问道:“清尘公子所崇尚的派别与一身所学,与此次所谈有甚关系?”

陆清尘点点头道:“关系匪浅,清尘自小便爱钻研刑名之学,以法治来治国之事。此次要献的法子便是:变法!”

“变法?”秦王昭世坐直了身子问道。

陆清尘好不含糊答道:“对,变法方能求存。若是再不对秦国做出改变,秦国必定会被他国吞噬。”

秦王昭世心中悚然一惊,面色不显,与陆清尘一躬身道:“这变法,应当如何做,恳请清尘公子教我。”

“清尘心中已有条目,大体分为五点,秦王、上将军可先行听一听,是否能治疗秦国的痼疾。”陆清尘还之一礼,后徐徐向二人说道。

听闻五点便可解了秦国困境,秦文谨有些激动道:“但闻其祥。”

“清尘公子快快说来。”秦王昭世亦是有些激动道。

陆清尘再次对着二人一拱手道:“变法其中之一:应加重刑罪之法,施行连坐之法;其中之二:应废除世卿世禄制,对军士有功则赏,禁止国人私下斗争,战斩一首赐爵一级,欲为官者五十石;其中之三,应重视佃农,多种布帛和粮食者,可让其人免除劳役和赋税,还有那垦荒者,尤要重赏;还有那商人,应重征其商税,抑制其走动的范围;其中之四,禁止游宦之民,教国人莫要偏信儒典;其中之五,家族之中的成年男子必须独立出户。”

陆清尘话落,秦王昭世抚掌道:“清尘公子,大善。”

落后一步的秦文谨亦点头道:“清尘公子,大善。”

“只是……”与方才谈及自家所学的自信相比,此刻的陆清尘有些迟疑。

“清尘公子可是还有何疑虑?”秦文谨问道。

秦王昭世突然问道:“清尘公子,可是担心新法推行不便,与老世族之间的相持不下。亦或是其他的。”

陆清尘点点头道:“秦王说的皆是清尘所担忧之事。”

秦王昭世接话道:“清尘公子勿须忧虑,且放手去做,昭世全力助你。”

秦文谨亦接话道:“清尘公子,我文谨亦全力助你。若是谁人不听,我打上一顿便是。”

秦王昭世听得自家大哥如此回话,爽朗大笑道:“大哥。打一顿怎够听话,还得仰仗你多多出力罢。”他那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平,时里多是板着的脸上,此刻则满是狡黠。若是叫某些人瞧见了,定要大呼真是欺骗世人啊。

陆清尘亦是笑若春风满面,他道:“秦王、上将军,清尘所虑当下最要紧之事,便是如何让老秦人相信,乃是真的要推行新法。”

“如此,确是需要揣度一番,若是无人信,岂不是乐舞与那聋盲者。”秦王昭世点头道。

“不就是教人信新法,只要有一二人信了,余人便都信了。”秦文谨对此倒是不以为意。

秦文谨的随口之语,却教陆清尘放在了心上。

他一拍几案,神仙之气荡然无存,此刻也无暇顾及,冲着秦文谨一揖后说道:“上将军高见,清尘已有了法子。”

秦文谨一头雾水,他说了甚?这清尘公子,莫不是诓他罢。

秦王昭世亦有所感,说道:“清尘公子,尽管行事,有何需求,上将军从旁协助。”

陆清尘忙与秦王昭世行礼道:“秦王,清尘需要金子,还有一根大木头。”

秦王昭世好奇极了,他问道:“哦~金子与大木头,能做甚?”

“秦王明日便知,还请大将军为清尘将那大木头,明日清晨放置于栎阳城之南门,余下交给清尘便是。”陆清尘对着二人神秘一笑道。

秦王昭世点点头,不再多言。

秦文谨接话道:“清尘公子放心,明日一早,文谨定让那大木头出现在城的南门。”

“秦王,可需传晚膳?”门外突地响起苗伯问话的声音,不知疲倦的三人回过神来。

往政事厅外望去,天色已晚,不知不觉竟是畅谈了整日。

“苗伯,且去安排。大哥、清尘公子,用了这晚膳再谈……”

第四十一章:南门立信,不孝子孙

翌日一早,城南的老秦人沸腾了起来。只因秦文谨送去的大木头,合几人围抱之姿。

送去便罢,竟还教甲士看管着,不许旁人接着,教人如何不好奇。

奔走相告一番,瞧热闹之人越发的多了,将那中心的甲士里外三层的层层围住。

围观之人,指指点点,甲士不为所动。皆是满脸肃容,不容亲近的模样。

推推搡搡间,一人被推到在地,余人惊吓间皆退后一步。

地上那人正彷徨不知所措之时,甲士突然转头枪头,齐齐朝着一个地方行礼:“见过副丞相。”

众人循着那个朝向望去,揉了揉眼,哇神仙公子呀,不过,秦国何时来了个新的副丞相。

但是他们的新秦王颜色更甚,奈何继位之后的他已经许久都未出来让百姓们一饱眼福啦。古有看杀卫玠,他们可是舍不得下此狠手,害得如此人物就此烟消云散哩。

甲士见着老秦人一副涎水欲横流的模样,板正了脸,本就够黑的脸更黑了,只听领头之人说道:“诸位让一让,此乃秦王昨日新立起的副丞相。”

陆清尘徐徐走过,淡定从容。待行至大木头前,站定,对着围观之人一拱手道:“诸位乡亲,今日清尘特在此处设立一道题目,若是有人愿上前完成,便可得十金。”

此话一出口,围观的百姓嚷作了一团。

“十金,我老铁一年挣不了几个钱”

“老铁,你就是吹嘘,让你猫着腰子再赚上一辈子,也是拿不到这么多金哩。”

哄然笑作一堂,老铁憋红了脸,显然让人当场戳穿,有些此心虚。

陆清尘亦跟着围观众人笑了笑,复又说道:“诸位已是见着清尘身后这大木头了,清尘只需要诸位做一件事,若是有人将这大木头,从这栎阳城的南门扛至门城的北门,十金便给予此人。”距离他近些的老秦人,被那笑给晃花了眼:秦国新来的副丞相可真是仙人一样的公子呀。

周围的百姓,方才只是凑着热闹,如今听这陆清尘如此说话。却无一人上前。

陆清尘见此顿了顿,复又道:“若是有人将这大木头,从这栎阳城的南门扛至门城的北门,便给予此人五十金。”

被这五十金给震得似乎聋了的老秦人,鸦雀无声。

突地,平地起一声惊雷,那人群之中传来一位壮汉的声音:“副丞相,小民愿一试。”众人齐齐回首,望向那位壮汉。

“咦,原来是老铁。”

“莫非是方才吹嘘被人落了面子,准备扛个大木头,赚上几十金呀。”

“哈哈”

老秦人心直口快,笑罢,俱直勾勾的盯着那老铁。老铁吞咽了口口水,鼓足勇气上得前去,在一片殷勤的目光之下,径直行得陆清尘面前,行了一个大礼道:“丞相,俺老铁愿试上一试。”

陆清尘含笑以对,温和的说道:“老铁乡亲,大可一试。”言罢侧身让开,露出身后的大圆木头,对着老铁做一请的姿势。

老铁深深吸上一口气,朝着那大木头走去。蹲下身子,一提气,扛着木头,一溜烟便消失在一众老秦人的眼前。

有那好事者数人,亦是跟着上前。好一会儿,老铁与好事者俱奔走回来,好事者朝着老秦人大声嚷嚷道:“副丞相,那老铁可是一口气未曾歇下,送至了城的北门。”身后跟着的甲士悄悄的对着陆清尘点了点头。

陆清尘一伸手,从人抬来一口大箱子。当众打开,箱子里的金子,叫老秦人瞧得眼都红了,方才怎的不是自个儿上前去扛那木头,他们亦是力气大有之人呀。

甚至有老秦人直言道:“副丞相,可还有木头需要我们去扛的呀。”

陆清尘接话道:“倘若将来再有,乡亲们大可再来一试,今次便到此为止。”

悔得肠子都青了的老秦人,只能惟惟应是。俱是想着:副丞相说话如此言而有信,以后莫不是都要信上一回。

这厢秦王昭世与陆清尘如火如荼,准备着新法推行之事。而那秦国来路之上的四人,正悠哉悠哉的围着火堆,啃着大肥山鸡腿。

陆逢年啃着手中的烤山鸡腿,嘴唇之上满是油光。望着洛惜贤一行人,像是发现藏宝山洞一般,他掏出布巾随意的抹了嘴,说道:“我说小丫头,这烤山鸡是如何做法,老人家我可谓云游四海,甚少在吃食之上如此功夫。”

见陆逢年,如此好奇,洛惜贤的双眼亮煞旁人,冷小帅瞧见了,忙拽着玄应离离去,临行之时,对着两人随意说道:“我与阿离大哥再去林子里转悠转悠”话音落下之时,两人便不见了踪迹。

林中的玄应离挣脱了冷小帅的手,说道:“如此距离,可以说了,何事?”

冷小帅似是仍有此不放心,不过见眼前的玄应离如此说,便低声说道:“你没瞧见方才洛姐姐那般神色?”

玄应离不解,疑惑的问道:“嗯,瞧见了,只是第一次见着,有些新奇,正要再瞧上一瞧,便被你拽了过来。”说及此处的玄应离,有些不满冷小帅的举动,后者接下来的话,却让他有些后背发凉。

冷小帅接话道:“阿离大哥,别不识好歹,小帅我可是救你一命。这些时日,你已是知晓,我与洛姐姐从小便相识,对她可谓是知之甚详。方才她那般神色,便是不分敌我,一一拽入她的‘陷阱’之中。”

一路行来的玄应离,亦是吃亏不少,闻言一阵庆幸,望着冷小帅,一种难兄难弟的情谊从心间弥漫开来。

两人‘抛弃’的陆逢年与洛惜贤,仍旧笑意不减,一老一少,端的是子孝爷慈。万赖俱寂的林子之中,一副天然的画卷徐徐展开,真是其乐也融融呀。

“我说陆老爷子,此乃惜贤家的独门秘方,可有何宝物来交换呀?”洛惜贤认真的问道,和谐之色顿时消散于无形。

闻言吹胡子瞪眼的陆逢年不可思议道:“如此之物,竟好脸皮说道是家传之物。老人家我可辛苦陪你这月余,不兴送我老人家甚物什?我老人家瞧着这山鸡做法便不错。”

洛惜贤直接反驳道:“那可不成啊,陆老爷子可还记得,你老人家可是为了自家宝贝孙子,才肯陪惜贤走上这一遭,做何赖我?”

“不孝子孙,竟教我老人家如此奔波,竟是连个山鸡如何做法,都不肯拒实相告”陆逢年如此骂道,也不知说得是谁,言罢竟是掩着袖子呜咽起来。

第四十二章:欲行新法,四人入秦

谁曾想那洛惜贤,竟是一点儿不吃这套,看也不看陆逢年,只盯着手中的烤山鸡。说道:“我说陆老爷子,眼泪都不曾流上一滴,诓谁呢。”

从袖中偷偷察看的陆逢年,一时无语。只得说道:“小丫头,作何不心疼我老人家,小小年纪,如此狠心呐。”

洛惜贤专心致志的拿着木柴,拨弄着眼前的火堆,闻言,看也不看对方,便回道:“陆老爷子,这可是我年轻之时,玩儿剩下的把戏。”

看着对方的年轻,仿佛掐得出水的面容,再摸一把自家长胡子。陆逢年有些怀疑,对面坐着的莫非身体中住着一只山精老怪。

忙甩甩头的陆逢年,觉着自家脑子莫非不行了,如此怪力乱神之事,也亏他想得出来。

余光觑见其动作的洛惜贤,自是不知在陆逢年眼中自家俨然已成了山精老怪。

她好奇问道:“陆老爷子,头晃来晃去的,可是赶路累了,身体欠佳?”

陆逢年闻言,靠着身后大树,自是闭目养神,一副不想再与眼前之人交流的模样。

冷小帅与玄应离回来,见着的便是眼前景象。不由两人不由吞了吞口水,相视一眼,俱从对方眼中看出疑问:究竟谁赢了?

一老一少见离去的二人已是回还,一齐起身,吓得二人到退一步。

俩人相互瞪视对方,眼中浓浓的谴责:都怪你,长得如此吓人。

又回瞪那不经吓二人,异口同声道:“怎的胆子如此之小,还真当自家面粉做得了。”

玄应离只做无辜之状,冷小帅当即跳了起来,指着二人道:“小姐姐,你居然合着这个老头儿一起欺负人。”

被指责的二人,前者摸摸鼻子,后者真是气不打一处来,朝着冷小帅嚷道:“什么叫老头儿,我陆逢年年轻之时,亦是迷倒了不少小娘子,否则如何有个神仙孙子,如今亦是风采不减当年。你这臭小子,年纪轻轻的,可怎么的就瞎了哟。”

见着两人快要打起来的模样,洛惜贤晃晃悠悠的说道:“陆老爷子,再不赶路,可来不及咯。本姑娘方才掐指一算,你家宝贝大孙子,可是有大难哟。”

陆逢年立刻放弃了与冷小帅再争论一二,忙问道:“小丫头片子,快说,你究竟算出了何卦?”

“陆老爷子,方才我用这火堆卜了一卦,本是上佳之卦,岂料一阵风吹来,变卦了。”

“仔细说来”陆逢年神情肃穆,玄应离亦是一脸严肃,冷小帅虽是听得不甚懂,也是端坐认真听道。

“陆老爷子请看,火堆燃于地,火上地下。此卦便是,上离下坤之卦,亦称晋卦。此卦上离为日,下坤为地。太阳照大地,万物沐光辉,若君子观此卦象,从而光大自身的光明之德。”

洛惜贤话锋一转道:“可是”

陆逢年有些疑惑道:“如此吉卦,有何不妥之处?”

“可还记得,方才我说的后半句,一阵大风吹过,火熄灭了。风运行于坤地之上,此乃风地观卦,亦作观卦。喻有周游观览之意。阴长阳消,正道衰微,万物难行。一片光明之时,谨防有小人作祟,危及自身。此卦又主身体之相,清尘公子近日要做之事,恐将祸及自身性命。观又为大艮大止,有静观不动之意。”洛惜贤不慌不忙的说道。

陆逢年又问道:“小丫头,可有何解?”

“陆老爷子,你再看一眼,这火堆可有何发现?”

陆逢年闻声低头朝着火堆望去:“咦,隐隐有着小火苗在跳动着。莫非”

“陆老爷子猜得没错,转机正在于此。”洛惜贤肯定陆逢年的话道。

“走啦,若是不早早赶到栎阳城,你家宝贝大孙子,将来估计生死难料咯”

一月后

秦国栎阳城政事厅中,副丞相陆清尘正与那秦王昭世、上将军秦文谨商议新法如何推行,自是不知他家老爷子,为他操碎了一颗老人心。

秦王昭世手中拿着陆清尘拟定的新法条例,好半晌方才看完,不作一声,便传予一旁的秦文谨。

秦文谨接过看完,亦是不发一言。

陆清尘上前一揖,问道:“王,可是清尘拟的新法有何不妥之处?”

秦王昭世点点头复又摇头道:“副丞相拟的新法极好,若是施行于秦国,亦是利于秦国之大事。只是这与前段日子中所说的更为严苛,若是一朝不慎便震动秦国根基呀。”

秦文谨复接话道:“正是此理,若是秦国动荡不安,谈何新法。”

陆清尘复又道:“王,若是不施行新法,秦国又何安?”

秦王昭世点点头道:“副丞相说得极是,尽管放手去做便是,务需担忧,一切后果本王一力承担。”

秦文谨接着道:“我秦文谨亦是一力支持,若有需要,尽管差遣便是。”

陆清尘一身所学,尽被眼前二人所肯定,不禁有些泪眼朦胧。

甚至于激动说不出话来,复朝着二人一个躬身,以示内心的感激。

秦王昭世瞧着陆清尘如此模样,突然扭头对着自家大哥秦文谨说道:“大哥,你看世人所传的神仙公子陆家玉郎,到了这秦王宫,做了副丞相,竟然是个爱哭胞…”

秦文谨听得如此话语,止不住点头,可不正是如此么。

“哈哈”两人相视一笑,复又一齐戏谑的瞧着陆清尘。

陆清尘见二人如此,方才的感动真是奔流到那太湖再也不复还。

三人商榷刑苛,间以嘲谑,听者忘疲。当真是其乐融融。

“王,王宫外有一老者,一姑娘,两个少年求见。其中一人自称来寻自家大孙子。”苗伯轻叩政事厅大门道。

“哦,苗伯,进来吧。可有言明是何人?”秦王昭世问道。

苗伯顿了一下,复又道:“听得宫人来传,按模样,好似寻的是秦国的副丞相。”

苗伯回话的功夫,陆清尘全身布满了鸡皮疙瘩,有种拔腿便跑的冲动,再不复稷下寻祖父之时的那骨子英勇就义

第四十三章:逢年揍孙,才能初显

“副丞相,可是身体有何不适?”秦文谨望着冷汗涔涔的陆清尘关切问道。

陆清尘勉力一笑,与秦文谨一揖道:“多谢上将军关怀,清尘无事。”复又转头又苗伯道:“苗伯,带清尘去迎人罢,来人是清尘祖父。”

“哦,原来是陆家老太爷到访,大哥,走,咱们与副丞相一齐相迎。”秦王昭世见着陆清尘快崩不住的笑容,起身与秦文谨说道。

秦文谨亦跟着起身道,随着二人出得政事厅。

三人方才出了王宫大门,便见着了那一行人。

秦王昭世瞧着那老者正怒目而视他身旁的神仙公子,后者脊背紧绷。

余三人,以洛惜贤为首,俱是看得津津有味。显然这三人,惯做此事。

秦王昭世忙迎上前去,躬身一道:“陆老家主亲来秦国,昭世有失远迎。”

陆逢年一心扑在自家宝贝大孙子身上,见是秦国新君王,甚是敷衍回了一礼道:“秦王客气,老夫不请自来,还望海涵。”

后者也不甚在意,知晓对方心思不在此处,便拉着自家大哥退至三人处,他笑道:“陆老太爷,你请随意。”语气也甚是亲和。

而那陆清尘原本想着,有着秦国君王、上将军一处,总会安心许多,哪曾想,竟是被这般抛弃,孤零零一人,承受着自家祖父的怒火。

正寻思着如何求饶的陆清尘,便听得自家老太爷,一脸温和的笑意:“宝贝大孙子,此来秦国可有吃得甚苦?”

陆清尘见着祖父笑脸兮兮,精神不由为之一松,忙上前拜见,与陆逢年行礼道:“祖父,清尘此来,秦王颇为照顾,已是秦国副丞相,劳烦祖父挂心了。”

陆逢年摸了摸胡子,对于陆清尘的话不置可否,复又问道:“宝贝大孙子,身子骨可还健朗?”

陆清尘只当祖父关心他,忙回道:“祖父,清尘一向习武,又不曾吃苦,身子骨甚佳。”

陆逢年笑得更开心了,一张老脸好似菊花瓣,他道:“那就好。”

“秦王,你数三下。”洛惜贤忽然转头与一旁的秦王昭世说道。

后者不明其意,便照着做了,待数至第三声之时,还未落音。

就见陆逢年朝着玄应离一个眼色过来,后者忙递上了赶马的鞭子。

陆逢年看着玄应离满意的点了点头:人瞧着是木头了些许,可脑子挺好使唤。

望着祖父拿着手中长鞭,陆清尘大惊失色,连忙跳开,一蹦三尺远。

陆逢年眯着老眼,瞅准了自家大孙子的确切位置,亦是蹦了过去。真是老当益壮啊,围观众人心头齐齐略过此看法。

眼见陆清尘被惊得‘花容失色’,秦王昭世不甚有诚意的喊道:“陆老太爷,下手可别太重,免得打坏了我秦国新丞相呀。”

陆逢年一路追赶,原本快降下去的火焰,被这秦王昭世一声‘提醒’,砰的直接涌上了天灵盖。

作为始作俑者,甚至于一脸关切的喊道:“清尘公子,本王的新副丞相,跑快一些,陆老太爷就在你身后了。”

一旁的秦文谨早已是乐不可支,他哈哈大笑道:“王弟,神仙下凡竟是如此模样,今日王宫里外俱是大饱眼福啊。”

冷小帅附和秦文谨道:“这位大哥说得很是在理,陆清尘瞧着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还是如此教人舒服。”

玄应离抚额,忙上前拽住其袖,真是个见人三分熟的孩子。可如此话语,清尘公子知晓,怕不是要秋后算账的,小姐姐到时,定也只会瞧热闹罢。

陆清尘听着秦王昭世如此‘挑拨离间’,简直欲哭无泪。

更有那落井下石者二人,真是交友不慎呐。

秦王昭世见陆清尘还有空暇望着他们,复又道:“陆副丞相这轻功堪称一绝呀,竟跑得如此之快。”随后便见陆逢年追得更紧,陆清尘再无暇他顾。

“噗嗤……”洛惜贤笑出了声儿。

秦王昭世扭头瞧了一眼道:“惜贤何故发笑?”

洛惜贤还未回话,那边的秦文谨听着这名,顾不得看热闹,忙凑上前来,一揖道:“姑娘,你便是洛惜贤?”

玄应离还未曾有反应,冷小帅母鸡护崽似的,将洛惜贤牢牢挡在身后,一脸戒备的盯着眼前的秦文谨。

秦文谨摸摸鼻子心道:小了,你怕是盯错人家了。可是,眼前这小子的反应

秦文谨一揖身,随后激动的问道。“这位小兄弟,我瞧着你这身手不错,反应敏捷,可是在军中待过?”

冷小帅见此人,只对自家有兴趣,况且似乎并无恶意。遂还之一礼,不甚热情道:“这位兄台,小弟并未去得军中,自家练过几招罢了,瞧我年岁便知不可能罢。”

秦文谨见状,知晓并未对他打消戒心,方才还拉着他手换大哥呢,真有些伤心。思及此处,都怪自家王弟呀,回头狠狠的瞪了一眼秦王昭世。

秦王昭世对上秦文谨突如其来的恼意,一脸莫名。

秦文谨收回视线,复又回话道:“原来如此,还未曾请教兄台姓甚名谁?”

“冷小帅。”

“当真好名,小帅兄弟合该如此姓名,不若与我去校场切磋一番,文谨见你一时手痒。”言罢便要将冷小帅带走。

见此的洛惜贤并未阻止,只道:“阿离,你跟着去看看,别闹出人命便是。”

秦文谨心下疑惑,也并未多想。一行三人去得校场,余下两人,接着围观这祖孙的一声玩笑剧。

秦王昭世忽然之间转头,问道:“惜贤,一别数月,可还好?”

洛惜贤闻言,眼神幽幽的望着对方,不发一言,好似在控诉:我好或是不好,你自己心中没有一点计较吗。

后者被这一眼瞧得,干咳数声,略心虚道:“惜贤,你看,那清尘上王宫顶上了,得叫他赔偿本王的修缮银钱。”

被转移目光的洛惜贤,思道:王宫大门处,确实不是好的谈话之地。遂跟着望向了,仍是精力充沛的祖孙两人道:“陆老爷子,浑身珍宝”

第四十四章:再次相见,两两谈心

闻弦歌而知其雅意,秦王昭世亦是同意的点点头道:“如此瑰宝,可堪国宝。”

丝毫不知被人论斤称两的祖孙二人,正你追我赶不亦乐乎。

洛惜贤只是点点头,不再回话。突然的沉寂,让此刻的秦王秦昭世有些难言的不自在。

少顷,秦昭世对着洛惜贤一揖,说道:“惜贤,不若陪我走一遭这秦王宫,可好?”

洛惜贤闻言歪着脑袋看着眼前的秦昭世,噫,初见之时,那骨子吓人的劲儿哪里去了?

若是秦昭世知晓她的内心:必然大呼冤枉,夜半三更忙得晕头转向,正要休憩之时,被人闯入府邸,泥捏的人儿也有三分性子罢。

没了初见之时的吓人劲儿,洛惜贤还是很愿意与对方走上一遭这秦王宫的,毕竟美色养眼也。

洛惜贤顿首以示赞同,两人便就着这秦王宫走了起来。

陆逢年与陆清尘祖孙偶然一个停歇,却发现,王宫大门只余守城门将士,其余人等早已不知在何处。

秦昭世自是不管那祖孙俩的打闹,眼下的他有些语无伦次,亦或说是慌乱。

那沉静果断的秦昭世恍若世人的幻觉,因得那洛惜贤正愁着王宫一处园子里的花问道:“昭世,惜贤与此花孰美?”

闻言侧身望去的秦昭世,只见洛惜贤以手轻点着一朵娇花,眸光若水,清澈如露珠,含笑向他望来。

随后便是秦昭世,手脚有些不听使唤,脸颊滚烫,那热传至了脑后,灼红了他白皙的两只耳朵,亦是荡起了心间涟漪。

久久不待秦昭世回话的洛惜贤,疑惑的望像身侧之人。

见对方活似木头人一般笔直矗立着,脸颊绯红色一片,耳际亦是没能放过,只当他不舒服。

遂关切问道:“昭世,可是身体有何不适之处?”

秦昭世见其清澈的双眸写满了对他的关切之意,稍有些下降的紧张,再次侵袭心脏,好似快要破膛而出,红晕亦是跟着悄然爬满全身。

此刻的秦昭世好似快煮熟的蟹一般,洛惜贤说罢见状不由分说便要去牵其右手,以探其脉。

秦昭世慌退了一步,急急道:“无碍,想必是今日日光灼了头,燥热起了血气翻涌,一会儿入得房内便好。”

洛惜贤望着空空如也的手,不由蹙眉,后者以为不让其握手,有些生气,斟酌一番,便道:“惜贤,不若先行用过晚食,若是我还有异样,再探脉如何?”

洛惜贤正疑惑着,也不管身旁之人说了甚,胡乱点了头。

夕飱方彻,待苗伯安排人撤去了食鼎,屋内一室静默无语,昏黄的油灯,印得人不甚明确。

虽是习武之人,下意识之中,俩人俱不想在此刻用着,俱是灯雾里瞧人,隔水罩雾。

秦昭世大气也不敢出,隐隐有些悔意,做甚不白日里让她瞧了便是,此刻双眼的模糊,让他的紧张之色更甚。

洛惜贤不知在想甚,从园子里回来,便一直是这副模样,晚食亦是不曾多用几口。

如此气氛,着实闷人。秦昭世欲打破一室沉寂之时,洛惜贤开口道:“昭世,手来。”

秦昭世有些愣愣不知所措,傻傻便伸出了手去。后者温润的指尖方才探上去,秦昭世不可抑制的又紧张了起来。

透过昏黄的油灯,洛惜贤的轮廓,有些不太真切。可此刻的秦昭世仿佛看清了一切,她在蹙眉,为他尔蹙,得了此番推论的秦昭世莫名有些难掩的开心。

少顷,洛惜贤松开了探耐的右手,腕间骤然失温,秦昭世心里说不上的失落。

洛惜贤却突然之间开口说道:“你这脉象,乃是弦脉的症状。”

于歧黄之术一道一窍不通的秦昭世,便问道:“何为弦脉?”

洛惜贤答道:“于《素问》有载:‘端直以长,故曰弦’,我观你面色赤红,手心发烫,应该是怒气所致,怎的如此大动甘火,需知怒大伤肝呐。?”

秦昭世闻言不由有些晕乎,他此番见人,欣喜还来不及,作何有怒气,来不及思考便道:“既见惜贤,云胡不喜。”话落便有此懊恼,不该如此莽撞。

洛惜贤闻言,低低的笑着,眉弯如月,清秀的脸上亦是写满了欢喜。叫秦昭世的后悔霎时飞散于天际,不见踪影。

脸上仍是带着笑意的洛惜贤说道:“昭世之心,在此。惜贤方才已知。”言罢,点了点秦昭世的右手腕脉处。

豆蔻的年华,虽未完全通窍,常言甜言可哄人,那脉相却是实打实的,思及此处的洛惜贤弯月更甚。

秦昭世闻言,哪里还不曾知晓,面前之人方才竟是在作弄于他。对此,他亦是不恼,眸中流光点点的注视着眼前之人。

秦昭世亦是知慕少艾的年纪,只是国的危难,与君父的亡故,教他肩上的担子沉沉如也。今次难得放松一回,一切皆归眼前人。

虽平日时常遭眼前之人,来信捉弄,此刻他却有些庆幸,多亏了飞鸽的相助,方才有今日的无隔阂。

此刻的温情脉脉,叫人无比自在放松。沉寂其中的二人,隔昏黄的油灯举目相望,一阵轻风拂来,吹灭了眼前的灯。

骤失眼前人的秦昭世,欲起身唤人掌灯。洛惜贤却教这黑暗唤醒了她的记忆,只听她道:“莫动,此情此景,我方才想起一遭事来。”言罢,有些懊恼的敲了敲自家脑袋。

遂一五一十的说道来秦途中,所遇所测之事。秦昭世闻言,亦是神情凝重起来,打眼望了一眼外间。

瞧着夜色正浓,想着日间赶路,眼前之人定是神色倦怠。他起身道:“此事尚不急,我心中已有了计较,天色已晚,我先护你去得驿馆歇息罢。”

洛惜贤闻言,亦是心中大定,放松下来,便有些累了。便点点头道:“那明日再谈,走罢。”言罢起身,秦昭世忙跟着,黑灯瞎火之中,慌忙抓住对方的一只手道:“虽是无灯,可有我。”

牵着洛惜贤于夜色之中,一路畅行无碍,将要行至驿馆时,秦昭世突然轻轻的抱了一下对方,在耳边轻声道:“早些歇息”

第四十五章:新法缓推,逢年决定

洛惜贤尚在愣怔间,秦昭世便放开了她,转身便跑了许远,好似落荒而逃一般。她摸着些许发烫的脸颊,望向秦昭世离去的方向低喃道:“早些歇息”

次日一早,秦昭世自驿馆接了洛惜贤入王宫。

洛惜贤见他身旁无人,驿馆昨日夜里亦是只她一人回了。

便好奇问道:“昭世哥哥,呆竹子与阿离现在何处?”

秦昭世闻言有些想笑,以手抵唇掩饰一番道:“惜贤去了王宫便知晓了。”

心下存了疑惑的洛惜贤与秦昭世入了王宫,也未见着冷小帅二人。

便转头望向他,秦昭世会其意,便说道:“惜贤,你今日可曾发现我大哥了?”

后者左右巡睃一遍,隐隐有些明白过来,不过仍想知晓一些详情。她问道:“可是,昨日与呆竹子他们一起,发生了何事?”

“几人尚在上将军府,小帅不放心大哥,应离则是陪着他。”秦昭世说道。

洛惜贤知晓,应是有些严重,便道:“不若叫上那活泼的祖孙俩一起,咱们探望上将军去罢。”

秦昭世点头道:“好。”遂叫人去请陆逢年与陆清尘。

一行人至上将军秦文谨的府邸,随着阍者领着众人往后院之时,洛惜贤好奇的打量一番这府,相比陆清尘的讲究,这秦文谨当真是不‘讲究’,府中并无甚花草,只开僻了宽大的校场。见无甚可瞧的洛惜贤收回了目光。

后院之中,渐渐清息的声音传来,冷小帅喊道:“秦大哥,起来,把这碗喝药了。”未有回音,只一阵悉悉索索的余音。

阍者敲响房门,正要禀明秦文谨来人。秦昭世及时制止了他,并让其退去。

浑然不知门外发生一切的几人,听着门外动静,玄应离忙去开了门,随后便瞪大了双眼,一言不发。

冷小帅见玄应离去开门也许久,便来寻人。见着门外一行人,亦是惊人。忙跑回内室道:“秦大哥,秦王来探望你了,如何是好?”

秦文谨此时全身上下,只余口、鼻、眼尚在裹布之外,余处全被包裹着,不能动弹。张了张嘴正要回话,秦昭世已是领着人进了内室,便瞧见了秦文谨的模样。

秦昭世大惊,一个箭步跨去,冲向床侧,望着床上之人,却不知从何处下手。他道:“大哥,昨日里见过,并未如何严重,何以如此了?”

秦文谨见了秦昭世,忙想起身,无奈动弹不得。只得躺着道:“王弟,莫急。此乃小帅兄弟的主意,亦是为了我好。”

循着秦文谨的话望去,洛惜贤正拉着冷小帅问道,是何缘故,冷小帅一脸羞愧道:“昨日秦大哥,与我在王宫校场切磋武艺,不料,小帅失手伤了秦大哥。太医说了,秦大哥要卧床静养,可他哪里待得住,今早便想起床,再与我切磋,小帅哪里还敢与他打”

到后面,声音渐息,冷小帅低低道:“我与阿离大哥合力,将他如此这般,他俩不能动弹了。”

“哈哈大哥,你也有今日。秦国将军还需仰仗大哥,你便嘱太医嘱咐好生静养罢。”秦昭世明了经过,乐不可支。

洛惜贤亦是对着冷小帅,投了一个赞许的眼神。冷小帅本以为会挨揍,未曾想还得到了夸赞。

不由得有些得瑟起来,哪知,念头方才转过,便被洛惜贤踹出了房门,玄应离随后接上,叠在了冷小帅身上。

洛惜贤,面沉如水的跟了出去。秦文见此,便想起身,秦昭世见此,低身道:“大哥,稍安勿躁。”

来此一直做壁画的祖孙二人,陆逢年闻言,点头说道:“上将军,听秦王的。”秦文谨见是陆清尘,神仙公子秦国新丞相的祖父呀,心中稍安,复不再挣扎。

内室静默无语,皆竖起双耳听着外间动向,只听洛惜贤说道:“呆竹子,胆子越发大了啊,初入秦国,便将一国将军打得如此凄惨,真是好样的。还有阿离,不好好劝导一番,由他胡来不说,竟还帮着他一起作弄人。”

俩人一时被训得哑口无言,玄应离则是在想着,当时小姐姐不是说:看着不出人命便好吗。今日怎的变卦了,可他望着暴怒中的洛惜贤,有些不敢问。

冷小帅则是有几分心虚,更是不敢顶嘴。

训完了人,洛惜贤便不再管,转身入了内室,中与陆逢年一个视线交锋便错开。俩人一起低着头跟再身后,活像两只鹌鹑。内室几人,看得则是津津有味。

陆逢年忽然之间朝着秦王昭世一拱手,说道:“秦王在上,逢年倚老卖老,想要问上一件事。近日我家清尘是否有说道关于法度的事。”

秦王昭世先看了一眼洛惜贤,后者还之一眼。心下了然,随即收回视线。回之一礼,便道:“陆老太爷,说得极是。只是不知,今日有此一问,是有何不妥之处?”

陆逢年摸着那发白的胡须,道:“法度并未有任何问题,只是不太合时宜。”

秦文谨道:“此时不合,几时才可,现秦国内忧外患,正当合宜才是。”

陆清尘亦道:“祖父何出此言,秦国此时正当需此法度才是。?”

陆逢年只是盯着秦王昭世笑而不语,后者亦笑道:“大哥,你病重了,需要好好休养。秦国暂时无须大哥操劳。”

秦昭世一番话语,秦文谨急了,嚷道:“王弟,大哥身子骨健着呢。”陆逢年笑容更甚:这秦王真是聪慧过人呐,一点便透,想必当时观局者迷罢。若是一直如此,与宝贝孙子常住亦是妙事。秦王昭世自是不知晓其人心中所想。

陆清尘听得秦王如此提点,哪里还不清楚。只是不知为何,与秦王昭世一个见礼,便径直问道:“为何要推迟新法?”

洛惜贤一脸寂,对着神仙公子的脸,亦是毫无波澜的说道:“天机不可泄露,你只须知晓,此时推行,弊大于利,便可。”

天之骄子的陆清尘哪里肯受得如此含糊其辞,待要再发问,秦王昭世已是自一旁接过话。

第四十六章:卦象异变,风云莫测

他道:“说是推迟,亦不甚确当,只是新法,无需全然一股脑推出,循序渐进。大哥此伤正得时宜,前些日子里欲行新法而放出的风声,正好以此打消。陆副丞相以为如何?”

陆清尘一时之间,真是悲喜两重,方才以为此法度,又将等不到面见世人的一天。为着一时急着推行,而险些误入囹圄。面上带有惭色。

秦王昭世见此,亦不再多言。一行人,傍晚才各自回得住处。俱在张望的各府,便自以为的了解,大将军此次应是伤重无疑,他们可有时间来准备一二了。

却说秦王昭世送洛惜贤回到驿馆,便径直回了政事厅,处理一日下来,堆积的政务。不一会儿,苗伯在门外回禀:“王,太史司图求见。”

秦王昭世凝眉道:“宣。”

苗伯应声:“喏。”

太史司图入了政事厅,方稽首,上首的秦王昭世但见史图面带喜色,只当人是逢喜事的劲头上,秦王昭世并未多想,便道:“史图爱卿,快快请起。近来喜事,本王在此恭贺令郎新喜呀。如此良辰喜事,史图何不在家中团圆,何以夜来入王宫?”

见秦王提及家中长子,史图眉眼皆开笑,复又回话道:“史图替长子北亮,谢过王挂记。”

“王,此次臣前来是有要事禀告。”

“史图爱卿,但说无妨。”

史图并未直言,而是先问道:“王,可还记得你承袭王位一月前之事。”

秦王昭世望着眼前的太史史图,略一思索道:“可是有关那隐卦之事?”

“正是。”

“有何问题。”

“王,老臣家中喜事,你是知晓的。因着人有些兴奋,便独自一人,去亭中饮酒,就着夜色赏那明月,岂料便是这一赏,老臣发现卦象有异。”

史图顿了顿,复又接着说道:“此卦之异有二,其二尚不明其义;其一,已变为雷地豫卦。”

“此封异变好是不好?”

“这其一,乃是好事;其二,仍有隐忧。”

“豫卦,此卦乃万物回春之象。平地一声雷,或春雷一声,震惊百里,惊天动地,影响大,名气响亮。利建候行师,主顺而动。顺应天时,豫顺以动,故天地如之。而况建候行师乎?天地以顺动,故日月不过,而四时不忒。圣人以顺动,则刑罚清而民服,豫之时义大矣哉”史图徐徐说道。

静静聆听的秦王昭世,反问道:“顺时而为,法治可明?”

“回秦王,卦象显示,确是如此。”

“本王已是知晓,史图爱卿辛苦,且先退下罢。”

“喏。”太史史图应声而退。

政事厅中的秦王昭世,指尖有韵律的敲打着几案,几息之后,他道:“苗伯,速去传陆副丞相,还有陆老太爷一道请来,务必要快,本王有要紧事相商。还有”

苗伯候命而入,道:“王,还有何事?”

“无碍,苗伯速去。”本意招洛惜贤一并入宫的秦昭世,见夜色已深,遂打消了此想法。

苗伯退出去,喜忧参半的秦王昭世,思索着方才的太史史图的卦象。望着半阖的窗棂外,风打动树枝,晃动的俏影,月儿悄悄上了那柳梢头,轻灵的风拂过几案上的灯火,油灯晃晃悠悠无甚韵律的舞动回应着,连轴转的他有些放松了下来。

渐渐飘远的思绪,望见了远方的六只雄狮,蛰伏于黑暗之中,随时准备扑上前来,咬断他的喉咙,分割他的骨血,教他尸骨无存。

猛然惊醒的秦王昭世,一身汗透夹背。一方静谧安逸,一面却被黑暗侵袭,秦王昭世用力握了握拳,若想一生平稳,享受方才的安逸,便要强大自身,让人无可歁。再去抬头,眉目俱是坚韧。

放下手中一直不曾放下的书简,落在几案的响动,惊了外间人儿。苗伯轻声问道:“王,可是醒了?”

秦王昭世揉了渐次疏展的眉眼,忙问道:“已是几时?

苗伯回道:“回王的话,此刻已是子时三亥。陆老太爷与陆副丞相已在偏厅等候。””

“陆副丞相与陆老太爷何日入得王宫,怎得也不唤醒本王。”言罢,竟是不待苗伯回应,便径直去了偏厅。

入了偏厅的秦王昭世,向着陆逢年一个躬身道:“夤夜请老太爷前来,多有见识。”

后者罢罢手,不甚在的道:“短短两日相处,已是知晓秦王的为人,若是无紧要之事,必不会如此着急。”一副德道老者的模样,与那日怒而追孙的人大相径庭。

陆清尘接道:“秦王,可是出了何事?”

秦王忽然之间哈哈大笑了起来,吓了祖孙俩一大跳,陆逢年无甚语言的抖着胡子,见秦王如此,想必已是好事,他便安心了。

陆清尘见自家祖父不开口,便问道:“秦王,何事如此开心?”

秦王昭世对着调笑道:“陆副丞相,本王可是为你高兴也。”

陆清尘一时着了道,反观自身上下,无甚可笑之处,而一旁边的陆逢年,见着自家孙子,一身神仙,此刻俱飘散出来一个字:蠢。有些伤着眼一般,不忍再顾。

秦王昭世笑意更甚,足可用放浪形骸来形容的笑。

陆清尘望了眼自家祖父掩面动作,再望向秦王昭世。亦是有些嫌弃自家方才的呆傻行径,只能干咳一声,以掩饰道:“王,可是新法有何进展?”

敛了笑容,仍透露着喜意的秦王昭世道:“陆副丞相,确是如此。今日太史史图与本王禀了一些事,本王已能确认,此次若是顺势而为,再举出新法,必将成形”

秦王昭世话语不甚重,仿若平日中交谈一般,却教陆清尘心下大定,眼前之人于他有特达之知之恩,此刻又如此肯定于他,教他甘心追随,遂稽道:“王,清尘知晓该当如何做了。”

陆逢年见此心下大叹,不怪乎自家孙子如此,闭目沉思,少顷便睁眼,说道:“秦王,老夫陆逢年亦想尝一回秦国米粮,见识一番秦国风貌。不知可有荣幸?”

第四十七章:娇客临门,喜气盈盈

陆逢年此话,不可谓是久旱逢甘霖。秦王昭世深深一躬道:“陆老太爷,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年前的新秦王,脸上俱是诚恳之色,一揖到底,叫陆逢年尤其欣慰。

他上前扶起了秦王昭世,赞叹的说道:“秦王,秦国有你,乃是大幸之事。”

“得陆老太爷一语,小子亦是幸甚。”秦王昭世谦恭的笑道。

钟声已鸣四更,正是子丑交逢之时。秦王昭世回头对着陆清尘道:“陆副丞相,还请代本王送秦国客卿陆老太爷回夜歇息。”

夤夜一番交谈,三人之心俱是已落得实处。

同一时刻,秦婴府上迎来了一位客人,家中阍者瞧着来客信物,忙去通禀自家主子。

秦婴自睡梦中被惊醒,见了信物,一时以为有大事发生,急忙起身,披散着长发,径直跟着阍者便往堂屋去。

着急忙慌去得堂屋的秦婴只见着一个背影,衣衫褴褛,手上全是荆棘划拉出的伤口,浑身脏兮兮的,顶着一头堪比小鸟巢穴般的乱发,抱着身上同样脏兮兮的包袱,小心翼翼的张望着四周。

“咳”秦婴见此出声一下,只见吓得那人一瑟缩,宛若惊弓之鸟。

有此摸不着头脑的秦婴只得道:“请问你是何人,手持我的信物,来寻婴有何事?”

来人听见秦婴说话,回首猛的扑进了秦婴的怀里嘤嘤哭了起来。秦婴一时不察,被人抱了个满怀,只得安慰怀中之人道:“莫怕,慢慢说,现下已是安全。”

怀中之人渐渐平息下来,也不曾放开秦婴,缓缓仰起了头来,印入秦婴视线之中的是一双秋水剪过的瞳目,远山描摹的黛眉,情不自禁的伸手抚去他脸上的脏污,如此眼神,应是无垢的人。

“秦婴大人,可还记得我呀。”辅一出气,便是记忆中熟悉的吴侬软语,怀中之人竟是女娇娥,吓得秦婴一下子便推开其人。

骤失怀中温软,秦婴有些失落。复又说道:“你是春姬,怎得如此模样了?”

春姬惊喜的抬眼望着她,那双秋水瞳里,全是秦婴一人。徐徐答道:“如今春姬已是春婷,大人安排的小蝶,于赵国上将军府邸之时便替了我去。”

“小那春姬如今是甚情况,你又是因了何故如此?”

春姬道:“春姬如今的情况,春婷不甚情楚,只是当日春姬要我离开赵国之时,因不甚放心,便在赵国多逗留了些时日,只晓得那上将军赵德民,在魏国来犯,他出征之时,便带着春姬去了,哦对了,出征前日,春婷曾悄悄去见过她,春姬托我送一封信给大人。”

春姬松开那一直紧紧抱着的包袱,当着秦婴的面便打开,里面除了几套换洗衣物,别无其他。春婷便在衣物其间摸索起来,找到一个荷包,交给了秦婴。

秦婴伸手接过打开,里面只一块锦条。看清是何内容的他,惊喜已是溢于言表。方要跑出堂屋的他,猛然一拍头,道:“是婴的疏忽,应让春婷先行盥栉才是。”言罢吩咐家中女婢带春婷去客房。

见眼前之人站着不动,紧紧拽着包袱,一副防备姿态。复又道:“春婷姑娘安心,此处无人伤你。”

“秦婴大人,可否陪着春婷,春婷已是许久未见人了,这段时日里,日日担惊受怕。”春婷面带祈求之色,秦婴不忍,点了点头。

安抚住了春婷,唤来门人,叫人将锦条送去王宫,低声吩咐道:“送信之时,与秦王回禀,便说婴的计划已小有所成,王可着手安排。”

门人点头应是,秦婴望着门人离去,便亲自带着春婷去盥栉。送春婷入了房内的秦婴便在门口说道:“春婷姑娘大可安心,婴便在门口处候着。”

关上房门的春婷,轻声应了一句,便绕过屏风。衣衫褪尽的春婷,沉入了木桶之中,温热的水,还有房门外的人,给予其身心极大的温暖。

门外秦婴望着稀稀落落,点点光明升起的长空,有些出神了。

好似有人在拽他袖子,秦婴回过身,眼前的春婷,水蕴过的双颊,像是三月里的桃花,周身还带着水的氤氲,像是广寒宫中下得来的仙子般,叫人瞧得不太真切。

僵着手脚的秦婴,有些傻傻的望着春婷,春婷瞧着他的眼里只有对美的欣赏,坦坦荡荡,并无那赵国上将军赵德民恶狼般的目露凶光,微微松了口气。

天将破晓,门人来传朝食。春婷肚子里瞬间唱起了大戏,脸上飞来红云一片,娇羞的低下了头,秦婴只觉着眼前之人着实可爱。

用着朝食的两人,一时无话。秦婴见春婷用得差不多,方才开口道:“春婷姑娘,你这一路究竟发生了何事?”

春婷亦是放下手中筷箸,望着秦婴说道:“春婷因得了春姬姑娘的命,怕丢了信件,而春婷如今这张脸,亦是不便见人,于是佯装一番。因怕信件遗失,俱是行的山间小道,山路有些难行。故有些狼狈,倒叫秦婴大人见笑了。”

秦婴忙起身与春婷行了一礼道:“春婷姑娘如此为我秦国,如何敢取笑,也别叫甚大人了,便唤我作秦婴大哥罢。”

春婷还之一礼,一双秋水眸子直直盯着秦婴道:“秦婴大哥,春婷有事相求,不知可否应了春婷。”

秦婴不做他想,挥手道:“春婷姑娘有何事,说无妨,但凡我秦婴能做的,一定帮你。”

一时不察,春婷突地稽首道:“春婷如今无可去处,愿留在秦婴大哥身边。”

佳人在地,秦婴忘记了伸手去扶她,春婷以为眼前之人不愿,咬咬牙复又道:“春婷愿无名无分,常伴秦婴大哥左右。”

如同惊雷炸开秦婴的脑子,他方才明白春婷的言下之意。他扶起春婷,话语极尽温柔道:“如何使得,秦婴愿意娶春婷姑娘为妻,只是纷争未停歇之日,你便只得一直困于婴的府邸,春婷可愿?”

第四十八章:乱国之事,锋烟乍起(一)

春婷惊喜的望着秦婴,眼里全是他。叫秦婴越发觉着眼前之人,可爱至极。犹豫着伸出手,春婷见状,投入其怀。

秦婴佳人在怀,与其细细述说衷肠,一室温情脉脉。

秦王宫中方才要入睡的秦王昭世,忽接苗伯来报:“王,侍者传来秦婴大人的信。”言罢恭敬递过。

秦王昭世闻言接过苗伯奉上的盒子,打开只见里面一块锦条。只是展开才发现字迹不是他所熟悉的,便问道:“苗伯,方才你说此乃婴弟之物?”

苗伯点点头道:“来信之人,确是秦婴大人门中之人。”

秦王昭世若有所思道:“苗伯,今日早朝照常,本王有紧要之事商议。速去通传诸大人。”

朝堂大殿之上,陆家祖孙二人位列三公之后,望着上首的秦王昭世,不知又是何事。余人偷觑一眼,忙低下头,心中一番计较,秦王今日这神色,喜怒难辨呀。

秦王昭世将各人神色尽收眼底,开口说道:“诸卿可知,近日列国动向如何?”

下首之人,你望着我,我望着人,无一人站出来。陆清尘、陆逢年、秦婴皆被秦王昭世以眼神示意,制止了站出来的动作。

失望的秦王昭世,复又开口道:“伯叔公、仲叔公,烦请你上前一看。”言罢将手中锦条交给苗伯。

三公秦伯赢、秦仲赢闻声出列,郑重接过苗伯递来的锦条,二人起初面沉如水,至后来便是哈哈大笑道:“我王当真深谋远虑啊。”

哪知秦王昭世却接话道:“其一,此人乃是本王王弟婴所献,其二,此计乃是所献之人所谋,昭世不过受二人所谋庇护罢了。”

余人皆想一窥锦条中所书为何,悄悄踮着脚,眼睛不住往上瞥。谁晓得秦伯赢与秦仲赢二人,却直接略过他们,传与陆逢年与陆清尘二人。

两人接过锦条,细细端详,亦是不住点头,陆清尘道:“王,若是此计成功,此人应计首功。”陆清尘见秦王昭世不提其名,亦是隐去其人名。想必是为了春姬姑娘的安危着想。

而未被传阅之人,心中作何想法,观其面色便可知。

秦王昭世颔首,望向秦婴道:“婴弟,此计无论成与不成,切记着人护其性命。不可寒了为秦国劳心劳国之人的心。”

秦婴出列,挺直了身板,说道:“王,婴弟省得。”

秦王昭世望了苗伯一眼,后者会意,递了上另几道消息。诸臣相互传阅,而后齐齐稽首道:“王,大气运,福泽千里。”

几道消息,上书云:

魏国赵国近来相争不断,韩国亦牵涉其中,齐国、楚国与魏国亦是多有摩擦,洛国隔火观望,寓意不甚明朗。

不置可否的秦王昭世道:“此乃天佑秦国。既是天赐良机,诸国已乱,秦国便有喘息的机会。秦国当如何处之?”

星目灼灼,众臣不不敢与之直视。陆清臣朗声道:“秦国此时应当蛰伏,韬光养晦。”

“如何行事?”

“养兵息统,安生民事。”

秦王昭世再次点点头,环视一周问道:“诸卿还有无补遗?”

秦婴接话道:“王,不若交好列国。”

陆逢年一拱手道:“老臣附议。”

岂料,话音方落,一位老臣跳将出来道:“如此虎狼之国,欲吞我秦国,未有征战便是我秦国的宽容仁。主动交好,如何使得......”自以为总算得了话头的老臣,转头见着秦王昭世无甚表情的脸,还有几位同僚那略带同情的目光,不知为何,他有些慌。余下的话语尽在喉头,不敢再发一字。

秦王昭世淡淡的望了其一眼,便转头对着几人赞许的点点头道:“诸卿若无事,便先行退下罢。”

“陆副丞相、客卿陆老大人、婴弟留下......”一行人径直离去,谁也不再沾那方才犯傻的老臣,空荡荡的大殿,教他如梦方醒,忙不迭的跑了出去。

三人跟着秦王昭世入了政事厅,苗伯安排几人落座,于门外侍候时,秦王昭世便道:“诸位,昭世这里,还有一条消息。”

秦婴上前接过,眼睛猛然瞪大。他有些不敢置信的道:“如此做法全是春姬的手笔?”

陆清尘、陆逢年惊起,亦是上前观之。道:“春姬真乃女中真豪杰也。”

秦王昭世亦道:“如此人才,婴弟之功。”

秦婴忙摇了头道:“婴只道春姬祸了赵国上将军赵德民,而后去挑拨了魏国无双公子,谁曾想魏岚父子,竟是如此荒唐。春姬姑娘如此作派,应是随机之变。”

陆清尘道:“如此之变,竟教局面变得愈加混乱,给了秦国可趁之机。”

摸着发白胡子的陆逢年,笑意吟吟的说道:“后生可畏呀。”

......

却说春姬,那日自入了魏国王宫,魏王岚当日便赐了其春姬殿,夜间便宿于其殿中。而那无双公子,自是在宫墙之外,黯然失神。

欲要去那环采阁寻头牌怜春,醉饮一回,寥慰相思。

府中门人来报:“王礼监军,上门来访。”

思及上次匆匆一别,王礼的话语在耳中响起:与春姬姑娘甚熟。

喜形于色的魏无双,立马笑开了,道:“快快有请。”

王礼很快被请入内,门人引着他去了公子无双的书房。公子无双见着来人,忙吩咐道:“准备本公子前些时日收藏的茶来。”

王礼内心一阵窃喜,果然赌对了,这无双公子,拿他当做上宾呢。忙拱手一礼,口中却说道:“无双公子使不得,礼何得何能。”

魏无双开口止住了卫礼的话,他抬眼望了窗外,压低声音道:“卫礼大人,此来,可否是春姬姑娘有话予我。”

卫礼亦是低声道:“公子,礼此次确实信所托。”言罢,自袖中掏出一块叠得整齐的绢布来。

魏无双嗅着娟布上的香气,思及春姬的模样,不由有些痴迷,卫礼喝着茶,低头不语,嘴角含笑,只当未曾瞧见眼前一幕。

盏茶光阴的魏无双展开娟布,入目字字锥心。

第四十九章:乱国之事,锋烟乍起(二)

娟布上只寥寥数语:公子,妾心甚苦矣,但望怜见之。

大起怜爱之心的魏无双,忙问道眼前的卫礼:“可有何办法与春姬见上一面?”

卫礼眼珠子转了转,朝着四方张望,生怕人探听了去,他低声道:“无双公子,礼有一策。”

后者亦是移步上前,附耳过去,只见卫礼,上下唇不断的开合,末了道:“无双公子,你觉着如何?”

魏无双眼冒精光,小心回应一句:“妙,着实妙也。卫礼大人,速去办了此事。若是成了,你便是本公子的心腹之人。”

知晓对方心急,卫礼也不再久留,一番计较之后,便告辞离去。

.......

荀月后一日,春姬与魏王岚百般撒娇,她说道:“王,妾听闻王监军夫人的女工,若是习得一二,为王作衣裳,岂不妙事。”

魏王岚自春姬入魏王宫以来,已是半月不朝。春姬见他那痴迷神色,心中一声不屑,面上却道:“王,已是多日不朝,妾恐成红颜祸水,届时如何面见世人呀。”

小鹿眸子,秋波潋滟,望着魏王岚,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真叫其断魂也愿。不过是习个女工罢了,还能跑了不成。遂点了点春姬的灵秀鼻尖道:“本王依了你还不成吗,爱姬这般模样,倒叫本王心肝都疼了。”

翌日,春姬如约而至,卫礼上得朝去,而魏无双一折病假折子递至魏王岚几案前,一切井然有序的进行着。

卫夫人亲迎至门前,昨日里,自家夫君已是告知她,此行应当如何行事,她已是知晓了。满面笑容迎上春姬,瞧着春姬的容貌,卫夫人自愧弗如,甚至有些自惭形秽,不自在的扯了自家衣裳。

幸好此等绝色,入了王宫里,而今,又教那无双公子惦记了去。否则,真进了卫家门,她真当不知如何处之了。

而那被卫夫人心中念叨的无双公子,正于卫家偏院之中,来回踱步,眉梢带喜。

卫夫人带着春姬一路行至偏院,王宫从人皆于院落之外候命,卫夫人笑容不落,与春姬见礼道:“春姬夫人,此处院落便是臣妇平日习女工之地,还请与臣妇一道入内。”

内间的魏无双屏住了呼吸,仔细聆听佳人会做何答话,未叫他失望的声音响起:“好,多谢卫夫人,此番多有叨扰了。”

闻声自其人,内间的魏无双心神荡漾,谈话声渐近,魏无双忙躲起来。

打开房门的卫夫人左顾右盼一番,见侍者皆是,远远背对着院落,放下一颗心来。关上房门的卫夫人,领着春姬入了暗室,内间的魏无双见状亦跟着入了内。

卫夫人见二人得见,便退出了暗室,揉捏着嗓子,学着那春姬与其交谈,倒叫人生不得半分疑虑。

暗室中二人,乍然相见,春姬那双欲说还休的眸子,千般可怜,清楚的倒印在魏无双的眼里,脑海中轰然炸开,他捂着心口道:“春姬姑娘,可叫无双念得好苦。”

春姬闻言一怔,今日才是初次相见罢,不过罢了,魏无双此言,倒教她好行事。而后魏无双便见那双眸子,当真是欲语泪先流,我见犹怜呐。他不能自已的上前抱着了春姬,后者略微挣扎,见挣脱不得,遂作罢。

春姬这才细细述来:此来魏国王宫,受了多大的委屈,当日韩国本欲叫她来是予魏国长公子无双,自闺中便细细描摹眼前之人的眉眼,只盼与其相聚,谁知竟入了魏国王宫,做起了那祸国妖姬。

春姬满眼信任的望着眼的魏无双,她朱唇轻启道:“也不知是哪里出了甚问题,如今叫春姬如何是好?”

眼前人如此信任的望着魏无双,后者内心极大满足,只是想着如今春姬的处境,面上还是不免带上了几分难堪。

复又拍着其肩,轻言轻语安慰道:“春姬姑娘,本公子定将带你脱离苦海。”

后者闻言,轻声应道:“嗯。”

不问其如何做,话语间极是依赖,好似眼前之人乃是她的天。

魏无双揽着春姬,以眼神询问,后者会意,遂点头,与之通。

院落外的侍者得了魏王岚的吩咐,见时辰已近回宫时辰,便行至房门外催促道:“春姬夫人,回宫时辰到了。”

卫夫人不慌不忙的以春姬之声应道:“容本夫人与卫夫人收整一番。”遂敲响暗室之门道:“春姬夫人,宫人来催。”

暗室的春姬应道:“知了。”

临行前,春姬拉着魏无双,犹似依依不舍,魏无双亦是,春姬只得道:“公子,妾身于王宫中等着你。”

见魏无双点头,春姬一副伤心模样,出了暗室。

卫礼夫人打开房门,见侍者民已候在门前,便转身欲扶春姬出门。

春姬上前与卫夫人委身谢礼,一语双关道:“此番多亏夫人,春姬在此谢过。”

卫夫人忙扶起身道:“春姬夫人真是聪慧灵巧,能有幸指点,是臣妇的福气。若是愿意,臣妇愿时时待春姬夫人的到来。”

同出暗室的魏无双听卫礼夫人如此作派,心下满意极了。自此,亦是常往来卫府之中,与春姬通之。

魏王岚自是不知此处之事,难得早朝,被朝臣的折子险些将其淹没,未来得及处理,便听边关急报,自那日与赵国起了摩擦,赵国好似盯上了魏国一般,死咬着不放,其大将正是那赵国上将军赵德民。

真是教人头痛极了,魏王岚揉着眉头,寻思着那双,柔弱好似无骨的双手,为其按揉眉宇,烦恼顿消,真叫人痛快呀。

朝臣之下的魏无忌见自家父王如此,皱眉而后疏展开来,还以为有了良策,忙问道:“君父,可是有何良策?”

魏王岚见是次子无忌,大感头痛,此子正直出了名,若是叫他知晓方才自家根本无甚建树,甚至没放在心上,只怕又要不依不饶起来。

只得胡乱答道:“赵国欺魏如此之深,不若教刘义上将军打回去罢。也教那赵国吃吃苦头。方显魏国之威......”

第五十章:乱象丛生,夹缝求存

歪打正着的魏王,倒教下首众人放心下来,如此看来魏王还是很圣明的。

魏无忌稽首道:“君父圣明。”

刘义亦稽首道:“刘义领命。”

朝臣亦是随之稽首道:“我王圣明。”

魏王岚算算时辰,挥退朝臣,径直回宫了去。

不知何故,魏王岚与魏无双父子一致对那赵国恨之入骨,与赵国锋烟不断。齐楚赵三国亦是对韩有所不满,俱是认为韩国献礼不周,如此作派,叫人不满,列国大乱斗。

此昭世二年元月春日,诸国乱起也。

列国大乱,各起销烟,得以喘息的秦国,自是一番谋划。

而这表象之下的安逸,倒叫有些人心思活络了起来,这一活络放松,便容易出得那岔子。

秦国栎阳城一日,迎来了一名恶霸。此事说来话长,还要从洛惜贤一行人进了秦国的望月楼说起。

秦文谨被近养伤月余,整个人仿佛发了霉的土豆,硬是拽着冷小帅玄应离二人,去逛逛这秦国王都城。

本意不想再一次上演月前的事件的洛惜贤,亦是跟着去了。这一去,便引出了轩然大波。

后世有人查阅这段时期的历史,俱是惊奇不已,此事乃是一件小事,犹如蝴蝶振翅,余波万里,成为一个大的转折点。

此话揭过不提,洛惜贤正蹙眉瞧着眼前肥头大耳之人,一脸听错的表情,左顾右盼一番,见左右之人已是同样惊得不行。

只是这惊也分不同,冷小帅则是惊奇,竟是有人敢招惹他家洛姐姐,如此之花,乃食人花也,当真要佩服眼前之的勇气。

玄应离则是惊喜,总算有人叫小姐姐‘难堪’了,当真叫他想要再叫上二两牛肉,一壶酒,看个过瘾,可惜,只敢心中嘀咕一番,否则叫她知晓,自家又得倒霉不可。

而这秦文谨惊讶的便是,他已认出眼前之人,便是那当朝廷尉之孙陈士林,见他如此模样,想必也是没有认出他来。

陈士林见四人一副呆头鹅,欲要伸手去牵洛惜贤,嘴里说道:“姑娘,随本公子回去做我爱妾罢。”

岂料横空一只手伸来,秦文谨一掌挥开,怒道:“放肆,国都城中,君王脚下,谁敢教你如此歁人,当真目无法纪。”

此言一出,笑坏了那陈士林,他道:“知道本公子吗,本公子乃是当朝廷尉之孙,陈士林是也,法纪是个甚玩意,本公子说了便是法。”

一边说着朝洛惜贤又道:“姑娘跟着本公子吃香喝辣,保你无忧。“

洛惜贤制止了几人动作,她着实有些好奇,就她如此模样,说句其貌不扬亦是不为过,眼前之前莫不是患有眼疾,只是此刻的她忘记了眼疾更甚之人。

若是知晓洛惜贤内心想法,陈士林也是想要大呼冤枉,这不今日方才趁着自家祖父不在,溜了出来,前些时日,不知自家祖父发甚疯,让他不许出府。

今日好不容易出得府,见着清粥白菜,那也好歹是菜呀,虽是比往日那些莺莺燕燕差了些,可好歹也是个女的不是,尤其那双眼,清灵出水,叫人真想带回府邸藏起来。

洛惜贤望着眼前的陈士林,暗道:名字倒是不错,只可惜了。

双眸之中尽是无辜之色,眨巴眨巴,望着陈士林道:“公子,好厉害呀,这秦国国都脚下,竟是你一个说了算吗,那秦王能做甚?”

陈士林本欲摇头,只是望着洛惜贤身边几人,好似要压一压他们的气焰,遂点头回道:“本公子当然做得主,秦王不过一毛头小子,就一张脸叫列国传扬而已。”

秦文谨已是暴怒,洛惜贤压着他,对着客栈众人说道:“诸位友人,今日,想必已是听清这位陈公子的言论,还望诸位,若是有人来问,如实作答。”

被洛惜贤如此吆喝,陈士林心中一慌,遂又作罢,眼前几人待会儿进得他家中,还不是他说了算。

沉浸美好瞎想之中的陈士林,猝不及防,叫人一拳砸中下颌,刚要唤人,便见从人,俱已倒下,而那动手之不是冷小帅与玄应离又是谁。

至于动手砸他之人,乃是秦文谨,如此目无法纪,目无秦王,真叫他气大。

将陈士林一行人揍得嗷嗷直叫,方才作罢,末了也未告知他们自身身份,只与望月楼众人道:“亏得他祖父还是廷尉,竟是如此教孙,真乃国之不幸,若教此等人掌了朝纲,不知又有多少人家遭殃。”

多多少少受了陈士林欺压的百姓,闻言俱是心神一震,皆在心中下了决定。

而那洛惜贤几人因此事坏了兴致,出了望月楼,路上秦文谨问道:“惜贤姑娘,为何要引着那小子,说出此番话来,说出秦王不堪大用,也不过是口舌罢了,还能治他罪不成。”

洛惜贤亮煞人,围着秦文谨转悠了一圈,方才开口道:“文谨大哥,惜贤还以为你揍人之时,已是明白惜贤的意思,原是误打误撞。我问你一件事,陈士林是谁?”

秦文谨不假思索道:“陈举那匹夫之孙。”

洛惜贤再问:“陈举又是谁?”

秦文谨有些回过味儿来,他道:“掌管刑法与审核的当朝廷尉。可我还有一事不明,方才陈十林乱吠之事,应如处理。”

洛惜贤狡黠一笑,转身与玄应离道:“阿离,速去将方才发生的事,原原本本的告知陆老太爷,错了,是客卿陆逢年还有陆副丞相。他们会知晓该如何处理。”

玄应离应声而去,秦文谨又问道:“如此,没你我之事了?”

洛惜贤瞧着冷小帅与秦文谨,慢悠悠说道:“怎会无事,揍了当朝廷尉之孙,岂会无事,你二人,速脱了衣裳.....”

秦文谨抱胸后退,一脸控诉:“光天化日,如此有伤风化。”

而一旁不作声的冷小帅,已是只着中裤,他瞧了一眼秦文谨,说道:“再不快些,洛姐姐动手,可就不止这点了。”

秦文谨仍是不依,洛惜贤接着方才的话说道:“你二人,速去秦王宫,与秦王请罪.....”着二人附耳,又悄悄吩咐一番,两人听得已是眉飞色舞。

言罢,她右手拈起,大拇指掐着食指轻吟道:“风将起矣......”

第五十一章:风起之时,扶摇而上(一)

留下一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洛惜贤晃晃悠悠的回到驿馆。传来驿长,一个锦盒,入了秦王宫政事厅中。

知晓送礼之人乃是洛惜贤,秦昭世满是笑意揭开盒子。僵住的笑容,望着苗伯关切的眼神,他道:“苗伯,且先行退下罢,本王无事。”

盒子之中,安静躺着一枚果子,与一块锦条。秦昭世先将果子与盒子放罢一旁,拿出盒中锦条,条上只一句:“今日应有风起,君可顺势而为矣。”

秦昭世好心情的瞧了那果子半晌,拿起来瞧了,与平日里王宫中的果子,并无甚不同,可他偏觉得香甜至极。

一口下去,天人容颜几乎皱出了褶子,真真涩人也。皱着眉头将果子吃下的秦昭世,只觉得牙已离他而远去。

仍旧将锦条细细珍藏起来的秦昭世,方要传呼苗伯,询问近日栎阳城中,发生了何事。

就见苗伯,慌慌张张来禀:“王,上将军与小帅公子赤着上身跪在大殿门前,已是引得王宫中人指指点点。”

秦王昭世豁然起身,问道:“苗伯,可知晓发生何事?”

苗伯答道:“回王的话,已是传开了。上将军与小帅公子,跪在大殿门前,嘴里一直说道,对不住那廷尉之孙,不应动手,心下忐忑,特来请罪。”

欲起身前往大殿,瞥见桌上那盒子,脑海中回想着锦条上的话,生生止住了脚步。身后的苗伯亦跟着停下了脚步,疑惑道:“王?”

停下身的秦王昭世,方要吩咐苗伯去传廷尉陈举。听得门外宫人道:“苗伯,小高子有事禀告。”

秦王昭世以眼神示意,苗伯轻声道:“此乃老奴弟子。”

后者点头,苗伯便道:“小高子,你且进来。”

得见天颜的小高子,有些畏畏缩缩,苗伯皱眉道:“何事,快此说来。”

小高子忙稽首道:“王,大殿之前又多了一人。是前些时日入宫的应离公子。”

秦王昭世不见喜怒的挥退了小高子,苗伯见此叹了一口气,如此上不得台面,罢了,以后便在他身边养老罢。

而那退至大门的小高子,哪里有方才的唯唯诺诺,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今日得见秦王,又禀了如此要紧之事,总算能扬眉吐气一回了。

许是想到了不快之事,眉目渐冷。复又低下了头,变成了那任人可欺的小高子。

挥退小高子的秦王昭世,复又对苗伯道:“苗伯,速去传廷尉陈举前来,本王今日做上一回那判官。”

苗伯速去着人传唤廷尉陈举,而那陈举犹不知外面的风起云涌,望着床上凄凄哀哀的孙子陈士林,心痛不已。

其余从人,虽也带伤,可奈何同人不同命呀。跪于陈士林床前,大气不敢出,与人前跋扈之姿判若两人。

他方要审问究竟发生了何事,就见自家阍者来报:“老爷,王宫中来人,着你速去。”又张望着里头猪一般的陈士林,呐呐不敢开口。

陈举见着这副模样就来烦躁,一脚踹上其心窝子,接着骂道:“婆婆妈妈,还有甚事,一并说来?”

阍者嘴角溢着一丝血迹,不敢擦去的他,艰难起身,稽首道:“宫中还有话,着少爷一同前往。”

陈举豁的转头,望向了陈士林。后者吓得直哆嗦,忙又叫了起来:“哎呀,好疼呀。”

罢了,如此模样,想来自家孙子也不会遭太大难。放下心来的陈举,着人抬着那嚎叫不停的陈士林一齐入了王宫。

宫人引着去了大殿,待他到时。倒吸一口凉气,那好事的,亦或不好事的秦国官员,已是将大殿门前,围得水泄不通。

宫人一声:“廷尉大人到。”平日里与他相好,或者相仇,亦或者下级,更有甚者,齐齐转头向他望来,目光中的意味不明,让他脚步一滞,真想倒头便回。

然众位大人,目光交错一翻,拥挤的大殿门前,竟是给他让了一条道,望着道的尽头,他有些不敢上前。

前方的秦文谨、冷小帅、玄应离三人,仿佛有感应,齐齐回头望向了他。

陈举一个倒退,勉力强笑。再望着上首面无表情的秦王昭世,他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了麻烦。

谁曾想秦王昭世还未曾开口,他身前的陆清尘转身朝着他一笑,刹那间百花齐放,叫人迷了眼。

可当事之人,却是脊梁阵阵发寒,无心欣赏。果不其然。

神仙公子现在的陆副丞相开口,说道:“怎的,廷尉大人。如何裹足不前?廷尉大人的孙子,今日不是曾言‘秦国乃是他说了算。’大人应当比之陈公子,更加威风才是罢。”话落已是满面寒霜的神仙公子,方才给人的感觉仿若昙花一现。

雷霆一击,不管是否真假,陈举双膝一软,整个人匍匐大殿门前,他道:“王,圣明。此乃有心之人污蔑。”而那污蔑之人是谁不言而

秦王昭世依旧不发一言,陆清尘嗤笑一声儿,接着说道:“陈大人用廷尉,秦国刑法审核官员,却连审也不审查,但直言有人污蔑,难道大人平日便是如此作派。”

陈举涨得脸色通红,正要张口回话。陆清尘话锋一转,接着说道:“不巧,本丞相手中正好有那目睹之人,王,请允准他们前来,证明臣方才所言非虚。”

秦王昭世颔首,允准。

一刻钟过去,宫人领着黑压压一群人前来。陈举瞧着尽是些书生打扮还有百姓,略微放心了些。如此之人,也敢与他抗衡,真是可笑。有此想法的,还有地上躺着的陈士林。

当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个门,瞧着这一幕的陆逢年,暗自摇头。复又暗自感叹:还是自家乖孙可爱。

陆清尘望了眼人群,对着秦王说道:“王,还差一人。”

“陆副丞相,可是小女子呀。”一道女声响起,循声望去,正是那洛惜贤遥遥一拱手。

陆清尘还之一礼,复又与秦王昭世道:“如此便是人齐了。王,开始罢...”

第五十二章:风起之时,扶摇而上(二)

秦王昭世再次颔首,允准。

几人之暗地里望对方一眼,各自定下心来。

陆清尘望向人群最末的陈士林开头道:“士林公子,清尘此处有话想问上一问你。”

陈举见陆清尘略过自己,径直向自家孙子发问,心里一咯噔。来不及思索,他便拦话道:“陆副丞相,老臣的孙儿今日被人揍得已是难受,不若让老臣代为回答。”

陆清尘似笑非笑的望了他一眼,果不其然,循声望来的陈士林真没让人失望,见陆清尘身边跪着的三人,他直嚷道:“祖父,就是这三个浑人,教孙儿吃尽苦头。一定不要放过他们,孙儿要教他们尝命,嘶,哎哟......”

许是太激动,陈士林牵动了身上的伤口,愈加憎恨眼前三人,叫他错过了祖父那一眼的灰败之色。

“啪.....啪......”有节奏的掌声响了起来,大家望向鼓掌的女子,正是那洛惜贤。近日来过秦王宫一次,领着俩少年,听说揍了上将军,上将军险些残废,有消息灵通的大臣,交头接耳起来。

只是不知此时她是因何此时拊掌起来,不过并不防碍众人看大戏便是了。

洛惜贤连拊三掌,后道:“此人难不成是新继位的新秦王,如此大的王威。当着一众朝臣便可置人于死地之外。”

众臣一脸姑娘莫胡闹的表情,洛惜贤便拱手退下。

陆清尘接着道:“方才惜贤姑娘,虽是有些大不韪,不过,却也点出一件事来,那便是这士林公子当真胆大,秦王面前尚且如此,若是背地呢。众大人,以为如何?”

众大臣闻言不约而同的皱眉起来,又望了上首跪着的上将军秦文谨,后知后觉发现这陈士林好似缺的不止是心眼,脑子亦是被这陈举养废了罢。

寻常人等,如何能随意进出王宫,又得以面禀天颜。众人思及此齐齐缩回一步,与陈举划出一个圈来,将他与陈士林围在里边。

陈举已被自家孙子的口出狂言惊得不行,哪里注意得这许多。就要上前打上一掌,让他住口,可瞧着满身上,就连脸上亦是无从下手,他又落下了苍老的手掌。暗道:秦王或许念着士林小小年纪,又受了如此的重任,应当会网开一面罢。

抱以侥幸的陈举,复又稽首望向秦王昭世道:“王,孙儿被那贼人痛殴一回,人有些糊涂,言语之间的冒犯,请饶恕他这一回罢。”

言词里间,竟是不知发生何事,自进了王宫,一颗便在那伤重孙子之上,亦是去望一眼大殿门口跪着之人,只以为揍了他家孙子,特来认错罢。

秦王昭世依旧不曾开口,只是望了一眼便作罢,没弄清此眼是何意的陈举,被一声打断了思路:“放过这一回,那上回之事,作何解释,差点忘记提醒大人,令爱孙当时还活蹦乱跳着呐。”

“上回之事,上回有何事,又与你这小丫头片子有何干系,老夫乃是大秦官员,岂是你能审问的。”陈举挺着胸膛,仿佛找回了平日里生杀夺予的派头,一脸倨傲的瞧着洛惜贤,而后者浑不在意。

对此,秦王昭世只不动声色的望了一眼陆清尘。

“惜贤姑娘是本案受害之人,她若是没有权力审陈大人,那本官呢。”面带薄怒的陆清尘问道他。

“陈大人,做为一个邢案之首官,本官便教你好好学习一回,如何才是真正的邢法,真正的审案。大人睁大眼好好瞧着今日来的这些人罢。”

陆清尘言罢,便转头望着陈士林,问道:“陈公子,本官今日你因何事何人而伤?”

陈士林扭头望着陆清尘,嘴角有可疑水迹淌过,在自家祖父用力捏着他手后,复又抬眼望向前头至今未起的三人,他道:“就是那人打了本公子。”

陈举亦是怒气冲冲的望了过去,想要瞧瞧是何模样,以待将来再收拾了去。那方抬起的怒火在触及秦文谨那张熟悉的脸上之时,生生憋回了胸口,险些呕出一口老血来。

如此,陈家算是没落了。此刻他是真的想要亲手掐死旁边,猪头一般的孙子。

对何事却避过不提的陈士林,陆清尘示以理解,并不再追问,后者悄悄松了口气。虽大多官员不认识,可秦王在此,他是有幸得见过一次,至今难忘的,比眼前这位神仙公子还叫人难以忘记。

陆清尘与地上三人发问道:“方才那陈士林公子所言是否属实?三位可认下?”

三人齐齐点头应下。

陈士林正要咧嘴笑起来,便被陆清尘接下来的话卡在了咽喉里,他又问道:“上将军、冷小帅公子、玄应离公子你们因何事而大打出手,将人伤至体无完肤貌?”

上将军,秦国只一位上将军,便是新秦王的大哥。陈士林惊得去望自家祖父,却见祖父早已颓坐于地,他有些心慌了。

“陆副丞相,此事还是小女子来说罢,此事说来亦不复杂,今日我与上将军、冷小帅、玄应离三人在望月楼用餐,岂料这只,这位肥头大耳之人,便想当着三人之面强抢小女子回家,说是能跟着吃香的喝辣的,小女子未曾吃过辣,不知是何口味,当然不肯,双方一时相争之下,便动起了手来。”低着头的洛惜贤,双肩一怂一怂,好似受了天大的惊吓。

陆逢年瞧着眉眼直跳,这小狐狸,吃了人,还叫人数了骨头问着够否。双眼里噙着笑意,不可否认,满意极了。就是自家孙子不太争气,狠瞪了一眼陆清尘,后者一脸莫名。

“如此听来也不是甚大事,因何闹得这般大?”

围观的众人沸腾起来道:“神仙公子,这位姑娘应当是被吓着了,因此有遗漏。可我们知晓,是因为那陈士林公子,大放厥词,有侮辱秦王之意,那上将军才动手的。”

“哦,可还记得是何话?”

“记得,这今日还未曾过去呢,那陈士林公子,如此道‘本公子当然做得主,秦王不过一毛头小子,就一张脸叫列国传扬而已。’”

本就脸色灰败的陈举,此刻当真是心下俱骇,再无一丝侥幸,说不出一句话来。

第五十三章:风起之时,扶摇而上(三)

最让人惊骇的一句话传来,大殿门前有小二亦有书生,俱是记忆超群之人。你添一句舌,我补一句尾,竟是将当日之事,活灵活现了起来。

到后来,每添一句,陈举便丧气一分,陈士林亦是不敢再出大气。

陆清尘不用再审,便已是真相大白。洛惜贤突地惊呼一声儿:“哎呀,上将军,你怎得晕了过去,莫不是上次的伤还未痊愈?”

跪着的秦文谨正要回话,他身子骨好着哩。身旁两人暗中使劲儿,将他拽住,玄应离悄声道:“上将军,今日只差你这东风了。”

无奈的秦文谨应声而晕了。

有那溜须拍马的官员,欲表现一番,朝着秦王昭世拱手一礼道:“王,不若叫大夫前来检查一番,免得上将军落下病根。”

秦王昭世望了那官员一眼,后者暗喜之时,今日首次开口说道:“如此目无法纪,如此惩罚一番也好,否则倒叫他国笑话,也叫秦国中人笑话本王徇私,空有脑子。”得意之色便僵在了脸上。

秦王虽不曾言一字不满,却是字字戳在了陈举的心上,做了那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扑通......扑通......”接二连三的倒地声,众人循声望去,竟是冷小帅与玄应离跟着‘晕倒’了。

如此闹剧,事情既已明了。

陆清尘便着人遣那作证众人先出了王宫去,众人离去之时还望与陆清众说道:“陆副丞相,下次还有如此作证之事,还记得叫上我们呀,我们一定随传随到。”

后者点头应是,含笑目送众人。

徒然空走一片,陈举却觉得更加难待。甚至觉得方才那些人若是在此,应当会好过些吧,不像此刻,就像凭空被人掐住了脖子。

如此难受的气氛,好些个臣子,快要撑不住时,那陈士林又哎哎了起来,趁着众人目光转移之时,各自悄悄抹了一把汗。

陆清尘望着最后一人出了王宫,转过身来朝着秦王昭世拱手道:“王,上将军三人已是受法,廷尉之孙知法却是犯法,不知应当如何处置?”

秦王昭世并未去看陈士林,他有如实质的目光落在了陈举的身上,后者如坐针毡。

“陆副丞相,不若问上一问,咱们秦国的廷尉大人,看下他是如何处理,正好也叫本王瞧瞧他陈家的威风?”

陆清尘见着抖如筛子的陈举,好似瞧不见,仍旧朝着他温和的问道:“廷尉大人,以为此事当如何?”

陈举哆嗦着回道:“其罪当......当......罚。”咬紧牙关总算说了出来。

“是甚刑罚?”陆清尘追问道。

陈举再也说不出如何处罚自家孙子的话来。

得不到回话的陆清尘亦不再管他,转头望着诸位大臣。

他问道:“有哪位大人,可知应做何处置?”

久无一人作答,位列三公的秦伯赢、秦仲赢两人相对太息,摇摇晃晃的站了出来,二人欲上前行礼,秦王昭世忙道:“伯叔公、仲叔公何须如此大礼。”

二人不理会秦王昭世的话,齐声说道:“王,礼不成法自废,礼法不可废。”

秦伯赢又接着说道:“王,陈士林其人之罪,不当死。”

秦仲赢亦点点头道:“陈廷尉持家不严,持法忘法,此大罪矣。”

只是此罪当何,众人交相接耳,亦是说不出个道理来。

陆清尘环顾一周,后回望了自家祖父一眼,见陆逢年点点头,又望向秦王昭世,后者亦点头。

陆清尘向秦王昭世一拱手,说道:“王,不若就陈廷尉祖孙二人之事,拟上一个新法如何?”

“哦,陆副丞相以为如何?”秦王昭世好似感兴趣的问道。

一旁站着的洛惜贤与地上躺着的三人,俱是对这两人有些无话可说,这俩人怎么不弄一个戏台子,上去喝上一回呢,唱得似模似样的。

陆清尘回道:“王,百姓亦可谈论政事,这是祖上传下来的规矩,清尘自是不会擅自违背,可若是人人如此无的放矢,将来国人有何诚信可言。再加上自身便是持法之人,却不加以管束,纵容庇护,长此以往,恐国将不国。”

“清尘爱卿,此言有理,接着说下去。”秦王昭世肯定的点了点头道。

“王,平日里陈士林公子,若只是胡言乱语,并不致罪,可他有强推民女的罪行,往日里只是进司法狱几日,若是有钱人家还可赎罪,此法当加重之,此次是惜贤姑娘是幸好有上将军还有两位公子在一旁,若是教他得逞,那姑娘岂不一生无安。”陆清尘渐渐凝重起来。

秦王昭世亦是重了眉头,大不悦的望身了陈士林。

“还有这陈举大人,教孙无方,任其做恶,持身不正,持位不正。真教老秦国心寒呐。当连坐之。”一股肃杀之气由这神仙公子身上散出,教众心有戚戚者一阵胆寒。

陆清尘再接着道:“王。清尘恳请将刑法加重,那庇护之人亦应连坐之。”

秦王昭世见火候已到,便说道:“即日起,加重刑罪之法,施行连坐之法,诸位爱卿可还有何疑议?”

秦伯赢、秦仲赢稽稽首,齐声道:“老臣附议。”

众大臣见位列三公的两人,德高望重的宗亲,俱跟着稽首道:“臣附议。”

洛惜贤突地出声道:“秦王,惜贤能将两位弟弟还有秦大哥带走了吗?”

陈举眼眸腥,话语中带着一股疯狂之意,他道:“王,若是我陈举有罪,这三人亦是有罪。随意斗殴,岂不同样目无法纪。”

“呵呵......”洛惜贤笑道。

“你个小丫头笑甚?”

“本姑娘,听了半晌,亦是知晓有罪方才做罚。你们既然有罪了,他们三人惩罚有罪之人,何罪之有,大人莫不是还未学会,陆副丞相的一番苦心教导,如此看来,大人当真不适合做这廷尉之官,否则冤死之人,恐填平那太湖耶?”

“你......噗......”陈举一口鲜血喷了出来,而那一旁陈士林本就不能动弹,已吓得魂不附体。

洛惜贤一个箭步后退,生怕脏了自家衣服似的,末了,还抖了抖自家衣裳。

一场闹剧,换来新法。众大臣有些疲倦,欲回家好生整理一番。

岂料,秦王昭世的一句话,将众大臣的脚步钉在了原地,再不能动弹。

第五十四章:万千繁花,为君而绽

众位大臣正要散去,秦昭世望着笑意吟吟的洛惜贤道:“惜贤,过来。”

洛惜贤闻之眉心一跳,仍是依言朝着他走去。

此间万千繁花绽,一程只为你而开。

待洛惜贤站至其身旁,秦昭世牵着她的手,与众大臣道:“此乃本王王后,乃是君父生前为朕生前聘下,本不欲早早说来,只因王后年幼,不宜成婚。待王后及笄,本王便去洛国迎亲。故未宣告秦国众人,竟是教人险些欺负人去。”

下首还‘晕’着的三人,眼角抽得一个比另一人还厉害。

秦文谨暗道:如此拿已故的君父做文章,也不怕夜里君父托梦。

剩下的二人则只余一个念头:就这食人之花,谁能欺了去。

此刻眼中倒影只余秦昭世的洛惜贤,自是无甚闲暇顾及三人,否则倒要叫他们好看了。

言罢朝着陈士林望去,开口道:“陈士林此番,不止是险些冒犯一位姑娘,而是险些抢走我秦昭世的王后。”

一雷惊四座,老秦国的朝臣教这惊雷有些魂不附体,更有家中备着妙龄闺女的心头阵阵失望。

秦昭世口中年幼的洛惜贤,得体的笑容之下也是有些惊着了:这就谈婚论嫁了,前些时日可才确定心意呢。

尚有清醒的臣子,上前问道:“王,洛国迎亲?这位姑.....王后,是洛国人?”在秦王昭世的直视之下生生改了个口。

秦王昭世接话道:“不错,正是洛国,君父生前,便欲结两国之好,怎知变故突生,君父亡故......”

提及先君,众臣不知该如何反驳。

一心中有鬼的大臣出列道:“王,洛姑娘可是洛国公主?”

秦王昭世摇摇头道:“非也……”

那心中有鬼的大臣忙道:“如此身世,与王后之位不堪匹敌。”

秦王昭世望着他,语带凉意道:“此乃洛王嫡亲妹妹与妹婿的掌上明珠。”

不甘心的他,又望向了洛惜贤。洛惜贤真想要大笑一场,如此之人,秦国如今是何情况,内忧外患之时,竟是如此拎不清。

略一思索,洛惜贤望着他,拱手一礼,开口道:“大人可是秦国的治粟内史沈长安大人?”

此人正是秦国的治粟内史沈长安,掌管着秦国的财政之权,倒是和那陈士林一般肥。腰包之足,好似底气亦强人半分。

“洛姑娘,好眼力,不过随意打听一二,便能知晓本官模样,也不算得甚本事。”沈长安有些倨敖的回上一礼道。

不气不恼的洛惜贤,竟是点点头,表示附和。沈长安见此,更是不屑,她闺女比之相貌强上百个,竟教如此无盐之人做了王后,教自家闺女屈居之下,做个嫔妾当真是委屈了。

洛惜贤好似瞧不见他的神色,徐徐说道:“惜贤观长安大人,阙中之穴,隐有黑色之气环绕,主水之位,以后来居上之势,灭了大人的火呢。大人应及时抽身治理才是。”

“本官听不懂,洛姑娘究竟在胡说些甚,未来秦王后竟是你这般模样吗?”

秦昭世并未理会沈长安的无礼,而是悄声与洛惜贤道:“惜贤予我风来。”洛惜贤明了的点点头。

而后缓缓说道:“长安大人,此非你所学,不懂亦是人之常情。惜贤早想结识秦国的太史史图大人了,听说大人卜卦例来无虚。今日便请大人为惜贤解释一番可好?”

太史史图见洛惜贤指出了他,内心早已是激动坏了,可不是吗,瞧了半晌的戏,他也能上去抖一抖威风了。

史图出列向秦王昭世与洛惜贤一拱手道:“老臣愿为王后代劳。”

复又绕着沈长安一圈,待确认心中所想,便说道:“王后,先说哪一件?”

王后?洛惜贤有些无言以对,望向身旁之人,只余一个侧脸,好似并未发现她的眼神。罢,眼前之事要紧,遂回话道:“史图大人,身体之事,长安大人自家应是有感觉,不若只谈其二罢。”

史图复又上下瞧了一阵沈长安,眼中满是戏谑,后者更像是在史图眼中赤条条一般难受。

“咳......史图大人,本丞相也想听上一回,这其二之事,为何?”陆清尘接收到秦王昭世的暗示,趋步上前问道。

史图恢复正经之色,回道:“陆副丞相,这其二嘛,还是方才王后说的主水之位,后来居上于火而引起的后果。”

“水火,可是一卦了?”陆逢年自忖月余已来,已是小有所学,便开口问道。

“客卿所言极是。此乃水火既济之卦,此卦乃是中上之卦。”史图摸着胡子笑道。

“那便是好卦呀,王后方才所说,又是何意?”陆清尘再次问道。

“《既济卦》的卦象是离(火)下坎(水)上,为水在火上之表象,喻以火烹食,食已熟,象征事情已然功成;作为君子应有远大的目光,在功成之后,就应考虑将来可能出现的种种弊端,防患于未然,做好自家防护之事。”

顿了一顿的史图又接着说道:“水火既济之卦象征功成,告诉世人之理便是盛极将衰。”

末了,史图问道洛惜贤:“王后,老臣说得可在理?”

洛惜贤诚恳回道:“大人所学,惜贤自愧弗如。”

史图满意的与秦王昭世与洛惜贤行礼,复退回朝臣之列。

若说方才史图卦解最后一句未曾说出口,或许大家还有些懵懂,洛惜贤些话乃是何意。这是不满沈长安,对她的批驳,教沈长安收敛一些吗。

可瞧着不太对呀,这洛惜贤做了王后又不防碍他财政之权,何必如此步步紧逼。

心中明镜之人,自是明白沈长安作何打算,这沈长安自家闺女,怕是早就私下里偷瞧过秦王了,如今一心想着秦王王后之位哩。

掌着秦国财政之权,却是不满足,想着更上一层楼,也不怕步那神物饕餮后尘,吃掉了自家性命。

心思几转之下,大臣之中便有人回过味儿来了。这新王后可真厉害,又瞧了一眼,那不动声色的秦王,暗自掐下了心中的火焰。

只是不太懂得,便是沈长安如此无理,亦不应治罪才是。如何才了应了这盛极将衰的结果。

第五十五章:盛极而衰,此阴阳也

众大臣心思各异之时,苗伯匆匆来报:”王,内史求见。”

“宣内史来见。”

见天色已晚,秦王昭世便吩咐道:“苗伯安排伯叔公、仲叔公落座,今日辛苦二位叔公了。”

地上的‘晕倒’的三位:......

少顷,便见内史一脸急色,甚至因着一路跑来,脸上布满了细细的汗。

哪怕因了跑路之故,发丝亦是丝豪不乱,衣裳连个浪褶都未曾翻将出来,眼前之人便是秦国栎阳城内史,周正其人,人如其名,浑身周正,无一处不是一丝不苟。

秦王昭世与洛惜贤因是与他面对面,还发现他站定那会儿子,不经意的糊了口水在那长胡子之上,使其乖觉。两人略微嫌弃的对视一眼,读懂了对方的想法。

秦王昭世:……几案上的折子……若此时换一个内史,是否来得及。

洛惜贤:……今日过去,好似愈加难行。

两人:……

丝毫不知被无情抛弃的内史周正,依旧勤勤恳恳的做着活儿。

见无失礼之处的周正,紧接着便向秦王一拱手道:“王,正此来,有要事禀告……”

后面的话语消失在秦王的手,手中拉着的姑娘的手之上。

惊愕的周正,猛得拽了一把胡子,环顾一周,这是甚仪式?地上躺着三人,还有架子上裹着一只,一人,那人身旁还瘫软着一人,好似眼熟,可瞧得不太真切。

为了今日之事,一双眼好似熬坏了,苦矣。不知秦王是否给他升一升俸禄。

瞧见有些失态的周正,陆清尘提点了一番:“周正大人,王身边之人乃是秦王王后。”

王后?秦国何时有的?一肚子疑惑,可无人为他解惑,只得依着陆清尘的介绍,周正与洛惜贤一揖:“内史周正见过王后。”

周正眼下也无暇等人解惑,他今日有大事,天大之事。

“王,你请看。”随后见周正从袖子掏出一封折子,递与苗伯,苗伯呈至秦王昭世。

秦王昭世接过展开一一看下去,众大臣只见其从一开始的面无喜怒,至后来的山雨欲来。当真是心惊胆颤,今日可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啊。

而秦王昭世是真的生气,这折中内容,件件令人发指,原来还以为拿此人试刀,有可能会卡着刀身,竟不知背地里如此荒唐。

不知内情的众大臣,内心着实有些慌乱,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秦王,如今却是大动肝火,想来是有人触及了秦王的逆鳞,万望莫要累及自身才是。

将折子看完的秦王昭世,将折子扔了出去,正中侍立一旁沈长安的头顶。后者一惊,双膝一软,伏于地上。

未瞧见折中内容的沈长安,问道:“不知王何故发怒?”

怒极反笑的秦王昭世,回道:“何故?好你个沈长安,好好瞧瞧这折子。”

一股不安笼罩着他,始终不敢伸手去捡地上的折子,总觉着那是洪水、是猛兽。

“瞧这长安大人,好似身体不佳,本丞相来助你。无须言谢。”陆清尘踱步上前,将地上的折子拾起,递与沈长安。

沈长安一身冷汗,顾不上擦拭。展开手中的折子,只看一眼,双目圆瞪,像是要将折上的字灼出火来,又恨恨的瞪向周正,好似要将他生撕活剥了。

再往下看,沈长安已是魂不附体。

秦王昭世耐心等沈长安看完,便望向那些好事的大臣,朝着陆清尘点了点头。

陆清尘会意,用力拽出沈长安手中的折子,先递给秦伯赢、秦仲赢两人。

两位老臣,只看了开头,秦仲赢便指着沈长安骂道:“如此蠹虫,活该千刀万剐。”

秦伯赢亦是愤怒不已,他道:“我道秦国官员,怎的如此参差不齐,竟是你这小人在背后作鬼,教人以财换官。”

秦仲赢接着数道:“贩人之事亦是牵涉其中,还有那民田侵夺,赋税亦是有偷挪......”一桩桩一件件。

鬻官,鬻人,偷挪赋税,当真是胆大包天呐。一石惊起千层浪。

史图更是好奇的瞧了年前的沈长安,人至中年,便作恶如此之多,当真是人不可貌相呀。

“沈长安,不如给本王说说,究竟是何事,需要如此大的钱财,竟让你不择手段了起来。”秦王昭世盯着沈长安,不放过他脸上一丝一豪的变化。

沈长安大呼:“王,臣冤枉啊,此乃诬陷,子虚乌有之事。”

“好个冤枉啊,长安大人,周正手中可不止你犯下的事,还有人证,最主要还有此物。”言罢,周正晃了晃方才从袖中拿出来的册子。

看清册子上书的字迹,沈长安最后一丝气力也无。

秦王昭世接过苗伯呈上的册子,原是一本账册。沈长安所敛之财之数目,尽在此册,往下看末尾的财物合计,竟是占了半个国库的量。

“陆副丞相,沈长安、陈举、陈士林三人,以今日新行之法,当以何罪处之?”

“王,治粟内史沈长安,应夺其官爵,处以斩首,家人同罪,三世不再录用;廷尉陈举,知法犯法,罪加一等,应夺其官爵,一世不再录用,陈士林,身无官职,竟也敢至上将军头上,还口出狂言,可见其目中无王,无秦国,应施以劓刑。”陆清尘每说一句,下边三人,便心惊一分,乃至最后,已是全身湿透。

“依陆副丞相之言行事,空缺之职廷尉便由陆副丞相暂代,治粟内史便由客卿陆逢年老大人暂代。内史周正协陆副丞相将涉有此事之人,逐一查之办之。若是无事,诸卿便退下罢。”言罢,便拉着洛惜贤离去。

洛惜贤临走之时与沈长安说道:“长安大人,可信本姑娘看的面相了吗?”

面相,众大臣回想起周正来之前,洛惜贤与沈长安说道:阙中之穴,隐有黑色之气环绕......

可不正是应了最后的盛极而衰也,一唱一喝的新秦王与这新王后真是教人胆颤心惊。

众大臣望着渐行渐远的两人,不约而同的长舒一口气。随后便陆续散去的众大臣,有那心思通透之人,别有深意的瞧了一眼沈长安与陈举,可真是两个傻子啊。

第五十六章:乘风直上,青云几万(一)

可真是两个傻子啊,谁认为不是呢。

陆清尘瞧着被众人遗忘的三人,轻咳一声儿,道:“你们三人可是要在此处睡过去?”

三人闻言,一个鲤鱼打挺,复立于陆清尘面前。

冷小帅甚至小声儿嘀咕道:“累煞人也,还是与秦大哥切磋来得痛快些。”后者摸摸仍旧手臂,感觉仍旧有些疼痛。

有那未远去的大臣,鬼使神差回头望见一眼,脚下如有生风,行得更加快了。

陆清尘望着面前‘受罚’三人,许是地上躺了半日,四肢有些不灵便,不甚文雅的舒展着筋骨。

见三人已是停了下来,陆清尘与秦文谨道:“上将军,明日还请你‘带病’与清尘走一遭了。”

秦文谨闻言,活动了一回那躺着险些睡着的脑子,回道:“文谨省得,副丞相安心。”

下一刻,冷小帅与玄应离便架着秦文谨消失在夜色里,陆清尘亦是随同,叫宫墙之外的有心之人,探不出虚实与用意来。

王宫月夜之下的秦昭世与洛惜贤,仍是并肩走在一起,苗伯远远跟随,并遣退了宫人。

远远瞧着苗伯一番动作,夜间安静极了,可秦昭世仿佛听见了自家心跳,极快极快。

有心化解忐忑的秦昭世,偷偷望了眼旁边的姑娘,见其垂眉不语,他道:“惜贤不与我说话,可是生气,今日那番话?”

洛惜贤抽出犹自未曾放开的手,绕着秦昭世走上三两圈,不答反问道:“昭世哥哥,莫非今日你不曾与镜相顾?”

呢喃戏语,教猝不及防的秦昭世一时愣怔,眼前之人月牙弯弯的洛惜贤,似在认真等待回话,两两相顾无言。

月影扶疏,宫墙之内,倒有几分错落有致,几分光影映照于眉眼如勾的洛惜贤脸上,生出几分俏皮来,秦昭世情不自禁的抬手,去触碰那之上飞舞的光影,后者心鼓如雷,险些忘记了吐纳。

月上柳梢头,合该人约黄昏后。怎奈木头不解风情,一声轻唤,惊走万千孤影,也打碎这一厢温柔。

“咳......王兄,不若婴弟明日再来罢。”被秦婴惊了的两人,一副心虚之姿,望着眼前来人。此刻秦婴再傻,也知晓他来得时机,好似有些不合时宜。

“哦.....是婴弟啊,惜贤不是旁人,乃是你未来王嫂。此时前来有何事?不防直言。”

秦婴闻言,眼中喜意是藏也藏不住。今日之事,他因出了栎阳城办事,未在朝中,回时亦是听闻了,他道:“秦婴见过未来王嫂,此番婴弟有事相求。本是求王兄,如今王嫂在此,亦一并相求了。”

本以为乃是政事,不想还求上了洛惜贤,秦昭世有些好奇,道:“哦~婴弟何事,竟是劳烦你家王嫂。”

洛惜贤乍听秦婴相求于她,为着近乎,未来王嫂二字,竟是生生叫其吞了去。便借着月色,细观其人。此刻听秦昭世问话,她接话道:“我观婴弟面色红润,经外奇穴饱满,乃是桃花之相,姻亲之事将近。婴弟莫非为此而来?”

秦婴被洛惜贤一语道破此来目的,登时闹出了大红脸,头顶几乎冒起了‘炊烟’。善解人意的月色,想必亦是不忍为难,悄然移走了几分。

“王.....王.....王嫂,你怎知?”惊愕的秦婴结巴了起来,有些手足无措的问道。

洛惜贤一脸高深之色,回道:“此乃天机,不可泄露也。”

一旁的秦昭世笑了起来,好似方才来人之前,局促之人不是他一般,竟嘲笑起了自家兄弟来。

秦婴顾不得许多,硬着头皮道:“王兄,婴要娶妻了,特来求王兄王嫂为婴主持一件事。”

“成亲之事,婴弟自可找礼部与宗亲助你,莫非,你这将娶之人,是哪家抢来的,恐其父母不赞同,特教本王为你做说客去了?”树影之下一脸戏谑的秦昭世一本正经的说道。

望着面色难辨的秦昭世,秦婴大骇,道:“王兄,此言相去不远矣。”

“咳咳.....咳咳......”两人被呛,望着月影中人,好似水中月一般不真实。

秦婴知晓说错了话,左顾右盼一番,忙道:“此抢非彼抢也,王兄王嫂,且近一步来,附耳一听。”

一人陈情,二人聆听。如此这般,讲述了春婷春姬二人之事,洛惜贤神色复杂的望着秦婴,若此事传扬开来,那赵国上将军赵德民,魏国魏王岚等人,还不气煞上天了去。

“如此,婴弟是想从简行事?”

“王兄,正是如此,此事婴已与春婷商议过,只能委屈春婷一二。故想请王兄与王嫂那日前来,为婴主持,再者,为春婷上秦氏族谱,欲请季叔公出面。”秦婴一口气说出了与春婷的打算。

“婴弟,只消说何时成婚?”

“旬月之后,便是吉日,婴寻思若不早些,瓜田李下,总是不好。”

“哈哈,惜贤,你看这婴弟着急娶妻,竟是如此理由都用上啦。”秦昭世见秦婴如此急切,竟是又笑了起来。

“绝色配急色,天生一对呐。”洛惜贤亦是忍俊不禁,煞有介事的说道。

慌乱的秦婴有些口不择言起来,他对着两人说道:“婴好歹月余不足,便可成亲,你二人路还长着哩。”

嘲笑二人,一时哽住。暗中的双手相互用起了力来。

秦昭世深吸一气,低声道:“婴弟,此番你成亲之后,本王有事吩咐你去做。”

秦婴亦收起玩笑之色,悄声问道:“王兄,有何事吩咐婴?”

“此番你再去一趟六国,求合盟之事,不必六国皆盟,取二三国便可。为秦国近来的动荡寻求时日,待秦国腾出手来,再与之较高下。只是如此折腾,你与弟妹新婚便别离。”秦王昭世有些内疚道。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王勿忧,此番成大事,婴自有逍遥之日,届时王兄,可教婴自由呀。”秦婴有些得意的说道。

“如此,说定了。本王送你王......未来王嫂回驿馆,婴弟早些回去准备。”秦昭世如是说道。

......

第五十七章:乘风直上,青云几万(二)

一日之间,处置两位官员,且牵连甚广,叫好些安逸度日之人,惶惶不安。

翌日,秦国再出新法。其中之一的内容:重视佃农,多种布帛和粮食者,可让其人免除劳役和赋税,还有那垦荒者,尤要重赏,只教百姓拍手称颂。其他新法,教这一条喜悦,迷了眼,亦是不曾细看。

这只是百姓高兴的原因其一,其二嘛,便是那秦王居然早已订下了王后,可堪称奇。与秦王同岁的家中,孩子已是咿呀学语,偏生秦王毫无动静,可把老秦人愁坏了,天仙一样的王,怎可真去得那月上孤住。

前些时日里,秦国新来的神仙一样的公子,方才入城,便与王秉烛夜谈,后同入王宫,随即便有了新副丞相,成就了百姓的茶余饭后谈资,王莫非是好龙阳啊。

可真吓坏了一群老秦人,心当真是痛极了。如今这新王后的出现,堪称是枯木再逢春,柳暗又花明啊。

百姓做何想法,秦王宫中的人是不得而知了,若是不小心听上几句,怕是也要附和两声儿,叫道一句:说得好。

只是眼下的他们无暇顾及此谈资,个个是忙得晕头转向,不开可交。

只因新法初行,除却借是发作两位官员,连带之人之外,后来的法,可谓是寸步难行。便是秦王出面,亦是阻碍颇多。

就好比眼下的陆清尘,虽说新法颁布下来,百姓亦是奔走相告,异常欢喜,可眼下的情况,着实让人看不出欢喜的样子来。

几分审问之下,为着几块荒地,竟然是两方人在私下斗殴,且皆有伤患。真当秦国新法,是那酒楼说书人的册子啊。

陆清尘望着眼前的百姓,额头流着血,不说缺胳膊少腿,亦是行动多有不便,起因便是争荒地。果真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啊。

前因后果明了,陆清尘当即着人,拿下了闹事者,那起哄之人,重判之,余者,皆次之,无一人落下,因开荒而带来的喜悦,瞬间被冲刷干净,剩下的只有对法的敬畏。

将闹事者判了的陆清尘,与余下百姓一拱手道:“乡亲们,清尘想知晓,为何荒地如此之多,却无人愿意开垦,即便无现在的新法,亦当能养活一家子才是啊。”

被方才那行刑场面镇住的百姓,对于陆清尘的问话,无一人敢上前回话。

百姓皆视其作那天降惩罚之人,故不敢靠近,几番推搡之下,一位年青人被‘挤’了出来。

青年泛着一张白脸,试着与陆清尘搭话,见对方始终不落的笑容,心底的害怕,慢慢淡了些,他有些紧张的与其拱手道:“回陆副丞相的话,实是因荒地难耕,而良田却与我们无关。”

陆清尘再躬身一揖,后问道:“敢问兄弟姓名。”

那青年显然是一愣,显然是面前之人的铁面之下,如此随和,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脑袋,随后答道:“小民名叫黑子,生来有几分黝黑,父母便如此起了名,倒叫陆副丞相笑话了。”

“爹生娘养,名字乃是父母的爱赠,岂是清尘好笑话的,黑子兄弟不必过分小心。”陆清尘佯怒,一脸正色道。

黑子显然是头一回听人如此说来,有几分感动的意味在里头,是以接下来的问话,他当真是用尽全力在回报。

“黑子兄弟,方才你说的荒地难耕,而良田却与你们无关,是何道理,可能与我细说一番。”说着话的陆清尘拉着黑子,席地而坐,后者开始还有些如坐针毡,在陆清尘的引导之下,渐渐安稳下来。

黑子一脸难色中夹杂几分灰败之色,口中徐徐说道:“陆副丞相,这田地不是开了便能种的,比如眼前这一片,方才虽是你争我夺,可也是无奈之举。”

“哦,何以见得,还请黑子兄弟与我细细说来。还有一事,黑子兄弟,清尘见你年纪比我略小,不若便叫我清尘大哥罢,这丞相二字,亦不过称呼罢了。”

黑子一脸局促,想要起身,陆清尘将其拉了回来,道:“黑子兄弟,清尘是真心相交。不必如此。”

激动得脸都红的了黑子,深吸一气,接着说道:“那黑子便恭敬不如从命了,清尘大哥。”

“好,黑子兄弟。”陆清尘亦是一脸的喜意。

彻底放松下来的黑子,又陆续说道:“清法大哥,方才说开垦荒地,实是无奈之举,究其根本,只有两点,其一:便是家无良田,其二:便是秦王的新法重赏了,即便荒地不好种,大家伙儿亦是想要拥有一分自家的地的。”

顿了顿的黑子,望了一眼陆清尘,见对方望着他,并无打断之意,又接着说道:“家无良田,因着皆在那权贵人家手中,到我们手上的,真是少之又少啊。”

说这话之时,尽管压低了声音的黑子,还是偷偷瞧了眼,见并无他所形容之人,松了口气,又接着道:“荒田地难耕,其一:便是那土地不肥了,至于要怎么个肥法,嘿嘿,还需多多的老秦人,夜香才够肥土呀。”言及夜香,黑子自觉有损神仙公子的颜面,却不想,后者亦跟着大笑起来。

“哈哈,黑子兄弟,还请接着往下说。”

黑子便接着往下说道:“清尘大哥,这其二:便是田中水,旱者便滴水皆无,涝者几乎能淹没全部的庄稼,当真是难为。这样的田地比那道路还差上几分,教我们如何安生。”

道路二字,使陆清尘忆起初到秦国的路上,所见所闻,他问道:“为何会如此,多水之地灌溉过去,岂不两全其美哉?”

黑子真心的笑了起来:“清尘大哥,当真十指不沾阳春水也,若是如此简单,我黑子怕是家中余粮早已满仓哩。”

被人取笑的陆清尘,不怒反笑,起身一拱手,后道:“还请黑子兄弟不吝赐教。”

黑子亦跟着起身,还礼道:“清尘大哥,赐教万不敢当,你做官行,黑子我种地行。只要你想问,黑子都说与你听。”

第五十八章:荒地之由,何人可行

陆清尘笑着颔首,道:“黑子兄弟,说得极是。”

黑子有些羞涩的挠挠头,接着说道:“清尘大哥,你看我,年青力壮,是否能种很多地也,可黑子也是年年堪够,饱食更算不上了。”

“这是何故?”陆清尘大感好奇的问道。

“清尘大哥,荒地开垦,几年也不见得有能成,我们还要为地主耕种良田,自家所得去十存一,已是不错了。”

“且为地主耕种,乃是首要之事,有闲余时辰,方可为自家耕种。可自家又无良田,只得开荒田地,可那些时辰,哪里能够呀。方开垦一点,再为地主种植一回,又荒了上去。还不如就让它荒着哩,此次也是为着秦王的开荒赏金来的。”黑子说到最后有些难受的捂住了他的脸。

陆清尘的心中亦是堵得慌,他亦不知如何才能安慰面前的黑子小兄弟,从小衣食无缺的他,尚不知原来种地也是有讲究在里头。果然啊,这世间万千,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弄清楚来龙去脉的陆清尘,不再逗留此处。临别前,特意问了黑子的住处,说来也真是天下之大,无巧不成书也,黑子所居之处,正是他此前来时,住过的牛家村隔壁的青羊村。

......

秦王宫

自那日秦王昭世将洛惜贤的身份说了出来,白日里便不在驿馆,常在王宫里,与秦昭世会面。至于谈了些甚,外人无从得知。

正好与洛惜贤在政事厅中,为着冷小帅何去何从,两厢‘争论’的秦昭世,而一旁的冷小帅,只能干着急,玄应离不知何故,未出言安慰。二人正要再争,忽接苗伯来报,副丞相陆清尘求见。

二人暂时止罢,等着陆清尘的到来。却是谁也不瞧谁的模样,颇有几分孩子赌气的模样。

行色匆匆的陆清尘,来时,呈现在眼前的画面便是如此。

一时之间摸不透是何故,遂先不作理会。径直上前,与二人行礼道:“王,惜贤姑娘。清尘此来,有要事相禀。”

置气二人,回身望了一眼陆清尘,两人都噗嗤一声儿笑了起来,眼前的神仙公子哪里还有神仙模样,分明是来了凡间历劫了。

冷小帅也放弃先前的纠结,与陆清尘一拱手,后道:“清尘大哥,如此模样的你,百年难得一见呐,不过,你是怎么会弄得如此的,何不盥栉一番,再出得门来。”

玄应离虽未说话,也是满眼好奇之色。心知眼前四人,若是不听他说个一二来,正事是轮不上了。

话在舌尖绕了一圈,只捡了几句要紧的,半是无奈的说道:“今日清尘去看那荒地开垦,与一位小兄弟聊了些时候,曾席地而坐,故有此模样。”

秦王昭世轻咳一声,起身与陆清尘躬身道:“陆副丞相为秦国,昭世取笑,无礼矣。”洛惜贤亦是起身,一脸正色与其躬身。

冷小帅与玄应离见状,忙齐齐行礼。

陆清尘哈哈一笑,说道:“王,无伤矣。”

秦昭世接话道:“陆副丞相此番急色,是否也是为此而来。”

“王,正是如此。”遂将栎阳城外,今日所生之事,与善后事宜,一一道来。末了还将与黑子的谈话一并道来。

秦王昭世听罢,一时无话。余人皆不作声。只闻秦王昭世手指有韵律的在几案上响起,声声扣入心弦。

半盏光阴,秦王昭世开口说道:“良田一事,需徐徐图之,荒地之事,可先行之。陆副丞相可有把握?”

陆清尘道:“王,清尘亦是作此想法,奈何,清尘于农事一窍不通,此时再学,若是人教之,犹未晚矣。”

“农事向来与沟洫有关,沟洫又牵连甚广,若是农事有人,善沟洫者,我可举荐一人。”自陆清尘进得门来,一直未曾开口的洛惜贤开口说道。

“哦,惜贤,是何人啊,竟是不知,你手中藏龙臣虎也。”秦王昭世忙问道。

洛惜贤指着身后的玄应离道:“阿离,自家会的,可说上一二。教他们瞧瞧,自个儿是多么的目中无人。”

玄应离被指之时,身体一阵僵硬,当是回忆起了那些不愉快的经历,可听完洛惜贤的话,他又放松了下来。

探出身来与秦王昭世一拱手道:“秦王,应离自身能辨吉凶,亦会修沟洫。”简单明了,众人都听懂了,又不是很懂。

冷小帅完全不懂,不懂,他便开口问道:“阿离大哥,你何时会的这些呀,还有这些究竟是怎么做呀?小帅与你同行,竟是不知。”

玄应离望着冷小帅,眉眼温柔,语气几乎轻不口闻:“呆竹子,那是阿离大哥遇见你们之前,便会的啊。”

秦王昭世与陆清尘二人对视一眼,对玄应离的来历,有了大致的猜想。深知他不愿再提,亦不过问。

秦王昭世略微思索,后问道:“应离公子,何时可相助我陆副丞相。”

玄应离不假思索道:“即时便可。”

陆清尘登时拍掌叫好道:“如有应离公子相助,如虎添翼也。”

“应离公子,本王便封你做那都水丞,如何?”秦王昭世如是问道。

玄应离与秦王昭世一揖道:“应离谢过秦王。”

“只是这农事之人,该由何人来掌?”陆清尘又问道。

洛惜贤道:“最好是能识得字之人,无需经纶满腹。”

“农事不就是种田地吗,为何一定要识字,?会农事者还需识字者,千里求一呀。”陆清尘接过话问道。

洛惜贤回话道:“好比你识文段字,有不懂之处,是否会记下来,寻求辩证呢。农事亦是如此,诸事亦是如此。”

陆清尘与洛惜贤一拱手说道:“清尘受教了,是我有些障目了。”

“如此之人,无异于大海捞针,可若是像之前一般,再次招贤,你们看如何?”秦王昭世突然开口问道。

“招贤,王当真是一言惊醒梦中之人呐。如此,便可等人‘自投罗网’了。”陆清尘笑赞道。

“那便如此行事,陆副丞相,此事便交由你了......”

第五十九章:再见招贤,列国耻笑

翌日的秦国栎阳城,百姓们再次沸腾了起来。不为其他,新秦王再出招贤榜也。

此次招贤与以往大不相同,大意为:

今有善农事,且书者,特招之,与共事。

百姓们围着这招贤榜,有些摸不着头脑:若说求一会农事者,那除了懒惰之人,基本是会的,善农事也是不少的,可这善书,便少了,寻常人家,若是有那会读书识字之人,莫不是拘着寒窗苦读去。

即便奇怪,谁也不曾怀疑这道招贤榜的真假,毕竟秦国新来的神仙公子,便是应招而来。尽管不曾理解,也是奔走相告一番,好说道说道。

“哎,子季兄,可曾听闻今日秦王新出的招贤一事啊?”一位书生模样的人向身边的男子问道。

“道然兄,子季已是有所耳闻,想必秦王自有打算。”叫子季的男子缓缓回道。

那叫道然的男子听罢,不予置评,只盯着这子季,说道:“子季兄,道然好似想起一件事,你家不是有那农事一类的书吗,何不一试。”言罢,语气之中透露着自己都不曾察觉的轻视。

想他朱道然从小便跟着学堂念学,却比不上这后来之人,分明只是一农户人家,学识却超出他许多。

杜子季不知晓对方的心思,却也不曾理会对方,每次与他说话,总是暗藏不屑,他又不是愚笨之人,何曾不知晓。

此刻的满腹心思,在于今早曾见过的招贤榜,本无他想,这朱道然倒是提点了他,若是他去试试会如何?

......

秦国再出招贤,不止国人沸腾,他国态度各有纷纭。

整日里沉醉温柔乡中的魏王岚,不甚雅观的掏了一回耳朵,他问道下首之人:“卫礼爱卿,你方才讲了什么,本王未曾听清。”

卫礼满脸笑意的回道:“王,秦国秦昭世出招贤榜着人种地啦。”

总算不是自家耳朵出了问题的魏王岚,还是有些不可置信,他道:“秦昭世那小儿,欲把六国赠予我六国吗,如此不思进取,可见当真是个不顶事的,如此也好,待将赵国收拾了,再回头收取这秦国。”

隐隐有些察觉不妙的公子无忌,一时也说不上来,只得闭口不提。

近日来魏国攻势甚猛,有不下赵国不回程的架势,倒让赵王琪一时腾不开手来,望着手中消息,他道:“如此秦王,不思进取,不足为惧,亦不为虑,眼下只消考虑,如何收拾这魏国刘义便是,着人传信与上将军。”

与秦国相距最近的韩田韩王代,倒是第一时间收到了消息,可他前些时日,莫名其妙中便得罪了几国,现下被列国盯着的,好似不是秦国,是他韩国了。

瞧这秦国如此模样,倒让他松了一口气:“秦国如此,我方能安歇息。着人派礼,加快与诸国求和,断不可叫诸国记恨我韩国。到时可再图谋。”

向来是文华之地的齐国,齐王驩闻听此事,甚是不屑,与其弟欢道:“这小秦王前些日子的招贤令,还值得教人一看,如今嘛,不过尔尔。”

齐乐不甚赞同,想着家中现今还未通览一遍的古籍,他有些忧心自家王兄,如此过于眼高,便劝说道:“王兄,如此行事,怕不是大有文章在,万莫掉以轻心啊。”

齐王驩不甚在意的回道:“如此行事,招个善农事,又识字者,是叫人去他家王宫种地吗?真是笑掉人大牙,除此之外,他还能做甚。”

齐乐见自家王兄油盐不进,还对他一番连消带打,有些心灰的道:“王兄说得有理,只是还望多多注意秦国动向才是。”

“欢弟,你也太杞人忧天也。前些时日里,你不是还教本王亲近秦国吗,如此反番,是何道理。不过本王会好生叫人注意的。”齐王驩说道。

齐乐哪里能说出,他收了秦国古籍之事。又心知齐王驩能应下,叫人注意一二,已是不错,便不再强求,遂转身离去,出了王宫。

齐乐的离去,并未带起多大的波浪,齐王驩与左右侍者说道:“你们说,这欢弟莫不是书读多了,痴了去也。招农事者的榜也就叫他如此小题大作,真是胆小如鼠矣。叫人莫瞧着秦国了,近来魏赵相争,可叫人瞧瞧,能从中渔利否。”

左右侍者一脸陪笑道:“王,真是圣明。”

齐王驩心满意足的邀上左右侍者,带着几位王王公贵臣,一同田猎去了。

楚王熊知晓此事时,私下里已是准备与秦国做合盟,好停下手来,壮大楚军。

项徽自那日入楚劝说楚王熊之后,便不曾离去,与楚王熊道:“王,此时合与不合,皆适合楚国安息养兵矣。”

楚王熊问道:“趁着此时那秦昭世着手农事,不若我先拿下他秦国,教他国眼红,如此岂不更好?”

项徽忙回道:“王,不可,之前与五国合盟图秦,若此时你独自下秦,将是为他国作嫁衣。”

“怎会如此,此时几国正闹得不可开交,我楚国下秦国,不是正合时宜?”楚王熊说道。

项徽道:“当初几国分秦,不欢而散,想来大家皆想占秦国大头,可此时王独下秦国,岂不叫几国将怒火尽归我楚国了?”

见楚王仍在听,接着又说道:“楚国拿下一个秦国不在话下,可若是几国合在一起,欲分我楚国,该当如何?当世兵力最强便是那赵国,如今与魏国打得不可开交,韩国亦牵涉其中,不若叫他们先行对仗,我楚国修整些时日,再来图谋,彼时此消彼长,岂不轻而易举矣。”

楚王熊点了点头道:“项公有理,熊受教了。”

“是王圣明才是。”

与几国相差无几,洛国在接收到此消息的同时,捏着手中的另一则消息,了然的摸了摸胡子,与诸大臣道:“我国做壁上观即可,此时,非到强自出头的时机。”

诸大臣知晓自家这位君王,历来,无甚争心的模样,也不开口劝,齐声应了是。

第六十章:榜下何人,应离共事

接连数日无人问津的招贤榜,是日,迎来了一位书生模样的人士。

这位书生自称前来应榜农事。

仍旧为了冷小帅去向的二人,吵闹得不可开交,忽接报有人应报,眼里俱是写满了惊喜,遂将此事先放过一边。

那人随着侍者的脚步,踏进了王宫内。一路行来,心无闲暇的他,无心他顾。寻思着此举是否有失妥当,当真要如此做法,内心万分纠结。

侍者将其领至政事厅,与门外的苗伯交待了一声,便退了下去。苗伯领着人进去之前,望了一眼门口的小高子,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也不知究竟是发生了何事,之前瞧着小高子胆怯的模样,秦王已是不喜。本欲好好栽培一二,将来接他的衣钵。

可不知怎的,一日,未来王后在门前撞见小高子,凝视良久,一会儿掐指,嘀嘀咕咕,最后只道一句:“如此之人,如此便好。”王也就应下了。

倒叫他也忐忑了不少时日,可后来观察,见两人并无处置小高子的意思。也就安心下来,好好安慰了小高子一番,后者被如此安排,多少有些惶恐不安。

可他却做不了什么,如此下来,小高子便一直在政事厅门前候着,无升无降。

寻思间,领着应榜之人,已是见着秦王,不再多想的他,一拱手与秦王道:“王,此人便是此次前来应榜农事之人。”

秦王昭世吩咐道:“苗伯,速着人将陆副丞相请来。”

苗伯应声而退。

安静下来的政事厅,几人发现此人有些局促不安的站着,秦王昭世便开口道:“敢问公子名姓,公子此番来应榜农事,可有何良策?”

只听他开口道:“小民杜子季见过秦王,此番应榜,因家学之故。”答出此话的杜子季,瞬间便松懈了下来,最坏也不过如此了,既已下定决定,便放手一博罢。

原来此人便不是久前,与那朱道然交谈过的杜子季。

秦王昭世接着道:“原是子季公子,此番前来,真是昭世之幸。”言罢与之一躬身道。

杜子季未曾想过秦王竟是如此礼贤下士之人,顿时有些激动了。忙还上一礼,与秦王昭世道:“秦王,子季公子此次有幸为秦国出力,是我的荣幸。”

行礼之时,睢见了洛惜贤三人,有些不解,三人未着宫人之服,也不是当权之人,何以在此。

循着杜子季的眼神望去,秦王昭世道:“此位秦国未来的王后,其弟冷小帅,玄应离。说道这应离公子,你与他应是大有共同之言。”

正要与杜子季大谈农事的秦王昭世,与好奇之心被勾起的杜子季,方要询问,两人便见方才离去的苗伯去而复还。

不待开口,苗伯上前与秦王昭世见礼道:“王,陆副丞相已在门外候着。”

秦王昭世道:“陆副丞相何以如此之迅速。莫非有要紧之事。快快有请。”

陆清尖大跨步进来,与秦王昭世行礼道:“王,清尘方才听说有人应榜了,特此赶来。”

以为有甚要紧之事,原是赶来看人,秦王昭世介绍一旁边的杜子季道:“清尘爱卿,子季此次是便是应榜而来。”

陆清尘转身望着身边的杜子季,与其行礼道:“子季兄,此来秦国,农之一事,还望多多仰仗于你。”

先有秦王昭世,后有陆清尘。杜子季对于此行,更添了几分信心。

他笑着与陆清尘见礼道:“陆副丞相,子季久仰大名,今次得见,果不虚传。”

秦王昭世瞥见作壁画的三人,与交谈的二人道:“清尘爱卿,子季公子,应离公子于堪舆风水一事上颇有见地,三位不若一起探讨一番,此次当如何行事。本王也好从中学习一二。”

忽然之间被退出来的玄应离,有一瞬猝不及防,瞧着小姐姐鼓励的眼神,他还是定了定心神,与二人见礼道:“清尘大哥,子季公子,应离便有劳二位照顾了。”

三人就着秦王昭世的面,言及自身所长,各人相互补足对方所欠缺之处,一时之间,称得上是热火朝天,叫其不住点头。

大致如何行事,已商定了下来,三人一起告辞,出了政事厅,陆清尘便邀二人,同往他的府邸,再详细商议一番,方便往后着手行事。

政事厅中余下的三人,瞬间便恢复了,大眼瞪小眼模式。

洛惜贤开口说道:“昭世哥哥,我不同意小帅去军中,此次伯父将小帅交托于我,若是他有何闪失,我对不起伯父,更对不起小帅对我的信任。”

秦昭世回道:“惜贤,你可还记得大哥受伤一事。”

“记得,那又如何。”洛惜贤反问道。

如同哄孩子一般,秦昭世放低了声,慢慢说道:“大哥上次受伤之时,便发现了小帅行军作战的才能,不费吹灰之力,便将大哥打败。可见小帅是个天生的将才。”

“仍是不妥,小帅此次只是跟着我来秦国游玩,不日便要归国回家,如何能长期逗留在此处。”洛惜贤眉头都皱了起来。

二人你来我往,各执一词,互不相让,好似下一秒就要动手了似的。

一旁一直瞧着默不作声的冷小帅,突然开口道:“洛姐姐,小帅想要留在秦国军中,与文谨大哥一同作战。”

‘争吵’中的二人,同时打眼朝着发声的冷小帅望了去。

秦昭世是两眼泛着感动的水光,洛惜贤便是气愤的怒火了。俱是等着他的下文。

冷小帅硬着脖子说了下去,他道:“洛姐姐,你是秦国未来的王后,阿离哥哥也做了秦国的都水丞,只小帅一人,无所事事。”

见洛惜贤面上的不赞同,他又道:“洛姐姐,小帅并非不懂事,见你二人有事,便着争要做出一翻事来,而是小帅确实喜欢军中生活。我与文谨大哥也是惺惺相惜,有相见恨晚之意。”

说了这么多,洛惜贤还是不曾开口,冷小帅有些急了,直接上前拽着她的袖子,说道:“洛姐姐,你就依了小帅罢。”

第六十一章:小帅何从,农事之初

洛惜贤见不得冷小帅如此模样,只得析着脸道:“好,今次便应了你,你定要好好的,伯父等你回家。”

得了准信的冷小帅开心起来了,像个得了好吃的孩子似的。

也不等秦昭世开口,便告辞离去,他要去和文谨大哥分享这个好消息。

匆匆离去的冷小帅并未发现,身后两人的相视一笑,笑中带着几分计谋得逞的惬意。

冷小帅的身影消失在王宫大墙外时,政事厅中的两人已是乐不可支。

秦昭世说道:“惜贤,你是如何知晓小帅会如此抉择的?”

“想要知道吗?你不妨猜上一猜?”洛惜贤颇有闲情的打趣道。

秦昭世:......

这厢两头欢喜,那厢三人忧愁。

陆清尘邀了玄应离、杜子季二人去他的府邸,三人各自落座。

率先开口的陆清尘,与二人一躬身,他说道:“应离公子、子季公子,你二人此番,将如何做,能将这荒地变良田?”

杜子季还之一礼,遂接话道:“清尘公子,若是想要治理荒地,还需要先了解土地的面貌。”

“哦,原闻其详。”陆清尘侧耳以示倾听。

杜子季道:“陆副丞相有所不知,这地便向那人似的,不止良田与荒地,它也是分好与坏。”

陆清尘道:“子季兄、你比清尘年小一此,不若与应离一般叫清尘兄长罢。”

杜子季犹豫片刻,点头应下。道:“清尘大哥。”

“子季贤弟,清尘想问,如何分土地的好与坏?”

“在解释之前,子季想问一句,清尘大哥从齐地而来,可有感受到与秦国的不同之处?”

陆清尘闻言回想起来,这两地之间的差异。杜子季也不再说话,而是静静等待对方思考。

俄顷,陆清尘回过神来,与二人说道:“齐地文华盛地,秦地热血真挚。”

杜子季接话道:“是也,一方水土孕育一方百姓,莫说齐秦两地,便是秦地之内,许多地方,亦是不同俗。”

二人认真听着,果然有几分道理,不住点头。精神大振的杜子季,往下说道:“种地的土壤,同样的道理。良田,无需子季再多说,它就是适合庄稼生存。而荒地之外,还有坏田,坏田与良田之间的田。好比官身一般,良田也分阶级,你可看作上等、中等、下等。还可再详细划分,到时去得田地之上,再与二位兄弟细谈。”

“子季贤弟,当真是秦国农事的福运之人。清尘以后还望子季教我。”陆清尘言罢,与杜子季一个躬身。

杜子季忙起身还礼道:“清尘大哥,但凡有想知道的,子季当倾囊相授。只是还有一些困难之处,子季只擅长如何救活土地,可是当地田地成片之时,该当如何连法,从何处相连,若是水源不足之地,又当从何处而引?”

“这,该当如何是好?”

“嘿嘿,清尘大哥,子季大哥,你们二人聊至兴处,莫不是忘了我的存在。”一旁的玄应离突然开口道。

倒是叫全神贯注的二人,吓了好大一跳。

陆清尘反应过来,且以戏谑口吻说道:“阿离小弟,当真是世外高人呐,悄无声息,便潜了进来,吓唬我们这些平凡之人,何苦来哉。”

杜子季哈哈大笑了起来,说道:“清尘大哥,也许应离贤弟,是想借机观花呢。如今谁人不知秦国新副丞相,乃是一位神仙,下凡间历劫呢。”

戛然而止的笑声,陆清尘转移道:“秦王,可是比清尘容貌更甚呐,阿离小弟怎不去秦王宫一窥究竟。”

与洛惜贤在政事厅正私下窃喜的秦昭世,冷不防一个喷嚏。

洛惜贤道:“昭世哥哥,我替你探一探脉。”

把完脉的洛惜贤眉头深锁,道:“不应该呀,昭世哥哥,脉象并无甚问题,你可是感觉身体有何不妥?”

秦昭世听话,仔细的感受了一回身体,发现并不不妥之处。与之摇了摇头道:“惜贤,无碍。”

后者狐疑的应下,始终不曾放下那颗提起来的心,空穴来风,未必无因。

丝毫不知情的几人,自发的揭过这个话题。玄应离说道:“清尘大哥,方才子季大哥担心的问题,应离能办到。”

杜子季双眼放光,猛然上前,十分激动的拉住了玄应离的双手,待完成这一动作之时,他的双眼都有些通红了,颤抖着声问道:“应离贤弟,此话当真。”

不明白为何此人为何突然变得如此奇怪,但玄应离还是认真的点了点头。回道:“子季大哥,此乃应离家......自身所学,立身根本。”

激动之中的杜子季并未发现玄应离的异样,一旁的陆清尘倒是瞧见了,但眼下并不是谈这些的好时机,等有时间再与阿离详谈一番。

得到玄应离肯定的杜子季,几番手舞足蹈起来,此刻未饮,好似带了几分醉意。

当杜子季冷静下来时,他这才说道起来:“今日倒叫两位兄弟看了笑话,实在是过于激动,抱歉。”

玄应离问道:“子季兄,何以如此?”

“此时要从祖上说起,子季家中祖上仍是耕作发家,于种地一事,可谓是驾轻就熟。后来机缘巧合之下识了字,便收集起了一起书籍,可无论如何,只能在种地一事上,做出成绩。后来祖上,便想着引洪,浇灌农田,不幸与洪流一起消失了。”

“以至于,后来的每一代,都会出各种各样的怪事,子季大父便被山石埋住,父亲心灰意冷,便只做了那耕田之人,不再识字。他认为此是皆因识家惹的祸。”

“子季心不服,读书识字之时,亦悄悄摸索过,始终不能参透,为何会如此。不过,近日,招贤榜一事出现之时,阿离便翻了家中有关农事的典籍,发现祖上留有一封信。”

“信上写道:杜家后人启,杜某人于某年月日,遇大师,得之点化,记之。切记:静待有缘人。直到昨日,子季一直不明白是何意。”

“今次见了阿离贤弟,应当是命中注定之事罢。”

第六十二章:工欲善事,必先利器

陆清尘点头说道:“那位大师,真乃神人也。”

玄应离心中疑惑,想了想,还是作罢。只道:“两位兄长,何时去陌上实地查探一番?”

杜子季忙接道:“自是越快越好。”

陆清尘赞同的说道:“今日天色已晚,不若明日再一同去罢。”

三人约定好第二日的时间,便各自散去,自是回家准备一番。

翌日,三人碰头之时。

陆清尘说道:“子季贤弟、应离贤弟。你二人这般隆重,倒显得大哥我像是去郊游踏青似的。”

隆重的二人,瞧着对方身上挂着的物什,当真是高兴又好笑。

启程的路上,陆清尘实在好奇得紧,虽说家中不拘着他,由他自主学习,可有些东西,当真触摸不到。

实在忍不住了,便问道:“二位贤弟,你们这携带的究竟是何物啊?”

杜子季乐呵呵的说道:“清尘兄,此乃祖上所传之法,经祖父改良所制之物,具体是甚,祖上未曾言明。”

了然的陆清尘接着问道:“此物有甚作用?”

杜子季道:“可堪测土壤,是好是坏,根据所测,便能好好治理这土壤。其实这是走了捷径,一般来讲,善农事者,几乎都会改善土地。只是不知何故而已。”

陆清尘若有所思,他道:“是否就如同人生病一般,对症一药。”

“然也,清尘大哥所言极是。”

陆清尘与杜子季一拱手道:“今日便要仰仗子季贤地,来救治秦国土地啦。”

杜子季望向一直沉默的玄应离,也着实好奇,便问道:“应离贤弟,你此次携带的又是何物呀?”

玄应离这才开口道:“此乃磁石所制的罗经仪。”

“哦,可是‘山上有慈石(即磁石)者,其下有铜金。’中所言的磁石?”

玄应离有些吃惊道:“子季大哥知晓此物?”

杜子季挠了挠头,嘿嘿一笑道:“家中收集典籍,有幸见过对此物的着墨之处,可惜所言不多,具体是甚,无从得知,今日一见,有种醍醐灌顶之感。”

“可不知此物,用在何处?”

“其实此物就像那君王寻龙穴相差无几,加以计算,便可寻出最好的地方,便可稳妥开山,引水灌良田。为子季大哥的农事添一分彩。”

陆清尘突然问道:“若是修筑道路,此法可还管用?”

玄应离肯定的说道:“修筑道路此法亦可,清尘大哥莫不是想修筑道路?”

陆清尘点点头说道:“于农事、堪舆风水,我或许不擅长,可我发现一个问题。秦国的路尤其难以行走,往来栎阳城的路便很差,可想而知若是田地之间,道路难行,想来应是也影响庄稼之事罢。”

杜子季接话道:“清尘大哥,此言非虚,确有此事。”

正要再说话的几人,忽然感觉马车停了下来,辇夫道:“几位公子,地方到了。”

三人止住了话语,下了马车之后,陆清尘领着俩人径直朝一个地方走去。

还未到约定的地方,神仙公子陆清尘的衣裳,已是一片泥泞。三人只能在心中暗叹道:路当真难行也。

正要出门的黑子迎头撞上三人,开心的喊道:“清尘大哥来啦,黑子一直在等你哩。”

陆清尘三人见到了黑子,也不再管那泥不泥的了。直接与黑子说道:“黑子兄弟,可否带我们去你家田地,还有你家附近的荒地处。”

黑子道:“清尘大哥,早已准备好,就等你们来哩。”

原来昨日三人相谈之后,陆清尘左右寻思,便想着前几日见过的黑子,遂着人与他传信。叫其好生准备一番。

其实也不用做甚准备,只消带为他们领路便好。

黑子与陆清尘已是熟悉不少,兼之对方又甚是亲和。一路上与他们絮叨了起来,转眼间便到了地方。

一路上遇见不少人,瞧着三位公子,有些不太好意思上前。倒是有人远远的喊一句:“黑子,你家来客人啦。”

黑子喊话道:“三位公子,今日来帮黑子种地哩。”众人以为黑子在扯大旗,便不再多问了。

行至一处荒凉地,黑子道:“清尘大哥,此处便是家俺家乡的田地哩。”

几乎看不见庄稼的田地,陆清尘有些不敢确认的问道:“此处便是你家的良田?”

黑子点了点头道:“是的,今年收成应该不错。”

三个对视一眼,情况比想象中的还要严重。

杜子季蹲下身来,用手指捻了一撮土,就这便拿在手上观摩,好似有些缺水。具体的还需测量一番。

玄应离二人见状,亦跟着蹲身下去。摸摸这泥土。

倒是只剩下黑子一人,好似还未回过神来。这几人瞧着不像是做农活之人,倒是也不嫌弃这泥土。

更有甚者,他瞧见那叫子季的公子,直接趴在了地里,不知道放了甚物什在田地中,也不再做其他的动作,只一心观察者。

几人大气也不敢出,只静心等杜子季的结果。

半晌,杜子季起身,说道:“此处田地,确是有几分缺水,过于干旱。且不聚水,即便是自家担了水来,不消几日,便如无底洞般,消失得无踪无影。”

黑子道:“子季大哥,真是神了。你是如何知晓的,这田地,我家种了几代,一直如此。只是不知道是何缘故。”

杜子季答道:“泥土出了问题,就像人生病似的,虚不受补,你浇再多的水,也是无济于事,前几日里,还容易淹死自家作物。”

黑子大吃一惊,问道:“子季大哥,你是如何知晓的,真像是亲眼所见一般。我家田地确实如此。”

黑子还要再问,陆清尘直接问道:“子季贤弟,可有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对对对,子季大哥,能解决吗。”

杜子季嘿嘿一笑,道:“此事说来简单,不过先要咱们的应离小弟帮忙了。”

黑子这才望向一直不作声的玄应离,问道:“应离大哥,你也会种庄稼吗。”

玄应离回道:“不会,但是我能帮子季大哥,他能帮你们。”

第六十三章:二人合力,小帅哭唧

玄应离接着再说道:“子季大哥,何时开始?”

杜子季回道:“随时可行,越早越好,若是来得及,或许还能再补一次种子。”

对二人有了一定了解的陆清尘,与二人道:“二位贤弟,需要多少民伕?”

二人齐口道:“若是只黑子家,所需不多,可若是整个青羊村,那便需要许多民伕了。”

陆清尘道:“此事,我需与秦王合计一回。两位贤弟再准备,将所需的与我列明。我好着手准备。”

玄应离、杜子季齐齐应了是,便携手商议接下来应当如何行事了。

陆清尘也不去打扰二人,径直跟着二人身后,观看如何做。

杜子季指着面前的田地,与玄应离说道:“应离贤弟,此处若是几条沟洫,田地的问题,将迎刃而解。至于去何外引洪而来,我已是定好了。”

玄应离问道:“子季大哥,既是如此,还有何遗漏之处?”

杜子季回道:“此事需要应离贤弟的帮助,堪测从何处凿洪,经何处,方能安全无虞,否则一旦洪泄,将是大难。”

玄应离点点头道:“是何处,我们现下便赶过去罢,早些堪测好,也好叫秦王知晓,定下计划。”

二人商定,几人便再次起身,去了杜子季口中的引洪之处,原是一山林中湖泊,需穿山而过,方才可引洪。

玄应离纵观湖泊,先探其局,心中一番计算,拿出了马车上介绍的罗经仪,寻其湖泊生门,几番验证之下,已是确定好水流的路径。

一行人收获颇丰,便与黑子告辞,回归栎阳城去。

秦王昭世、洛惜贤二人,正与秦文谨交待冷小帅入营之后的事宜,听闻三人来报,忙宣三人入内。

陆清尘领着二人入内,秦文谨见三人跟泥人似的,大感新奇。这神仙公子近日是频落凡尘矣。

不知秦文谨作何想的陆清尘与秦王昭世一拱手,说道:“王,此次我三人,对田地一事,已有应对之策。”

距离杜子季应榜不过短短两日,竟带来如此喜讯。秦王昭世不由大喜过望,忙问道:“三位爱卿,此次都有何收获啊。”

陆清尘再答道:“此番多亏了子季、应离二位贤弟,他二人合作,已是做出了最好的计策。”言罢将手中的折子呈递与秦王昭世。

后者接过,一条条仔细看过去,其间几人并未出声相扰。

一旁的洛惜贤若有所思,与秦文谨使了眼色,后者会意,快步走近。

洛惜贤与悄声道:“一会儿尽可让小帅一试,正好磨一磨他那耐不住的性子。”

秦文谨有些不解,又不好出声,复又静了下来。

秦王昭世看完折子,不禁拍案大声道:“好,如此甚好。”

又望着三人道:“三位爱卿,若成事,此番有大功矣。”

秦王昭世顿了顿,复又道:“只是,现时日,正是春耕春种之时,若是征用民伕,未免本末倒置,恐得不偿失啊。可若是冬日里,死伤定是无数。”

被问到的三人,一腔热血,浇了个透凉,浸入心底。

此时就好比空有宝山,而不知,徒劳而饿死。

秦文谨于民之一事,一窍而不通。不好开口,便一直矗立一旁。直到被人跺了一脚,他如梦初醒。

与秦王昭世说道:“王弟,臣有一人,可解此难。”

秦王昭世视之,原是秦文谨,道:“大哥,快快说来,何人有此能耐。”

陆清尘也跟着问道:“上将军,快说来大家听听,是何人能为我等解决难题。清尘好去拜会一番。”

一旁的杜子季亦是好奇得紧,想跟着上前一问。感觉袖子被人偷偷拽住,回身以眼神示意出手之人玄应离:是何意。

玄应离方才瞧见了洛惜贤一番动作,联系秦文谨出来说道。想来也是与小姐姐在关,且见她满眼笑意,总感觉呆竹子又要倒霉了。

便轻声与杜子季道:“子季大哥,莫急。此人应离应是熟识之人。”后者遂停下了动作。

果不其然,秦文谨接着说道:“王弟,此人便是小帅小弟。”

秦王昭世略一思索道:“大哥,此意是有意叫军士来充作民伕了?可为何是小帅?”

秦文谨接着道:“小帅此人有将帅之才,可性子现下太过活波了些。且与军士不甚熟悉,不若趁此机会,叫小帅与军士同甘共苦一番,如此岂不一石二鸟之计。”

陆清尘也道:“秦王,此一石三鸟之计也,正好解决民伕不足的问题。”

秦王昭世闻言点点头,以示赞同此言。

杜子季越发好奇冷小帅是谁,便问道身边的玄应离。

玄应离小声回道:“那日你应榜而来时,也是见过的。我身旁站着的人便是小帅了。”

杜子季回想了一下,那日见着的少年,只觉得冰雪可爱,不曾想竟是如此能耐之人。

正想再问上一问小帅其人如何,便听秦王昭世问道:“大哥,小帅此时在何处?自昨日同意他去军中,让他高兴得找不着南北,说是寻你去了。便不曾见过他。”

秦王昭世的问话,秦文谨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径直笑了起来。

思及昨日里,冷小帅兴冲冲来寻他,可入军中之时,那闪闪发光的眼神,像个讨食的小狗,不过为了考验他,秦文谨并没有立马应下。

再三考验之下,冷小帅都过了关去,只是有些萎靡不振。待入了军中,好似鱼儿得了水,整个人又活了过来。

听见秦文谨的笑,秦王昭世问道:“大哥,可是小帅又闹出了甚事?”

秦文谨忙回道:“无碍,小帅现如今正在军中,王弟可是要宣他来。”

秦王昭世点头,道:“大哥,总要教他知晓,好早些做准备。小帅去了哪一个营帐之中,。”

“城外蓝田大营。”

“任何职?”

“按新法所制,小帅任公士。”

秦王昭世了然,唤道:“苗伯,着上将军令,去城外蓝田大营请公士冷小帅出营,本王有要事相商。”

门外的苗伯应声而去。

第六十四章:挑拨离间,昭世怒火

城外蓝田大营,冷小帅正与军中士兵熟识之中。

乍然听人传唤,还以为听错了。昨日方才入营,今日便传他出营,莫不是同意他来军中的几人,有人后悔,要将他撤出军中了吧。

有些忐忑的冷小帅,跟着传信的小高子,一路往王宫行去。

冷小帅是一个闲不住的人,即使眼前是个陌生的人,他也能与人一副熟悉已久的模样。

他问道身边的小高子:“还未请问这位大人如何称呼呀?”

小高子忙回道:“哎呀,我的小帅公士,兆高何德何能,敢担大人如此称呼。”

冷小帅又道:“兆高,好兆头啊,吉星高兆啊。”

谁知这一通夸,眼前之人却有些灰了面色,他小声说道:“当初,我师父苗伯也是如此,才看中了我将来好继承他的衣钵,可不知怎的,近日好似惹了秦王不快,一直在政事厅门前候着,师父有重要之事,也不再交待予我。今次领了来接小帅公士的差,也算是不差了。”

冷小帅眼珠咕噜咕噜的转,他明白眼前之人的意思,好似他不重要,才叫这小高子过来传唤,遂接着问道:“小高子,无须心灰,我瞧你是个有大才之人,定能得到重用的。”

兆高见冷小帅一副完全没听懂的模样,不由有些急了。暗自凑近对方,压低声音道:“小帅公士,你知晓今日为何来接你吗?”

洗耳恭听的冷小帅以摇了摇头,示意不知晓是何缘故。

兆高接着又说道:“小帅公士,小高子候在政事厅门前,听见里面在大声争吵着,好似是因清尘公子他们都不想做某件事,然后你推我攘的。最后我听是秦大将军举荐了小帅公士你,余人皆无人反对,这才着我来请你。”

冷小帅这才正眼瞧了小高子,心道:这兆高真厉害啊,若不是知晓秦大哥与清尘大哥的为人,真叫这人给骗了去。

思及此处,不由有些怒气,若是真的不相信他们,信了眼前之人的话,后果将不堪设想。虽不曾明白是甚后果,但想着洛姐姐一定明白,他心中又放松了几许。

见冷小帅动了怒,兆高嘴角飞快的划过一丝笑意。却不想冷小帅的余光瞥见了。

不动声色的冷小帅又问道:“大家同是为秦国效力,为何做点事,竟然三推四阻,岂不叫人笑掉大牙。”

小高子颇有种计谋得逞之感,回道:“隐约好似因了民伕一事,应是叫小帅公士去做那农事一事,想来几位公子自恃身份尊贵,不想纡尊罢了。”

好似完全被牵着鼻子走的冷小帅,不可抑制的怒道:“他们便是尊贵了,我冷小帅差在了哪里。”

小高子不想此人气性如此之大,不过如此反而更好,见冷小帅好似要冲出马车,忙拉扯住,劝慰道:“小帅公士当然是尊贵的,小高子一直如此认为。”

被安抚住的冷小帅也不再说话,只是瞧着双眼里,好似有着一团火,随时要将人燃烧起来。小高子偷觑一眼,满意极了。

马车一路疾行,很快便到了秦王宫。

冷小帅下车,甚至不等兆高,便独自一个入宫去,后者佯作追不上的样子,紧追慢赶,等他到了政事厅门前,只见自家师父在等着他。

兆高上前与苗伯见了礼,复立于一旁,静观动静。

却说冷小帅,冷着一张脸,好似谁人欠他银子未还似的,但当他入了政事厅,见着自家洛姐姐,一脸笑吟吟望着他,哪还有方才的怒气。

与秦王昭世见礼之后,便小声问道:“王,此次召小帅回来,有何要紧之事啊?”

不知冷小帅何故如此声小,却见其瞥了一眼门外,会意的他,跟着低声问道:“小帅,此次招你来,是为着民伕一事。”

冷小帅道:“可小帅已入军中,如何担此民伕一事?”

“嘿嘿,小帅小弟,这你得感谢文谨大哥我呀。”秦文谨嘿嘿一笑,上前搭了冷小帅的肩,浑然一副邀功的架势。

冷小帅简直想再同这秦文谨打上一架,脸皮厚得宛若门墙。明知他爱军中生活,好容易才进去,这又给打捞了出来,能不生气么。

秦王昭世就见着冷小帅,咬牙切齿的问道自家大哥:“敢问文谨大哥,究竟为小帅讨了好等好差事呀?”

后者洋洋得意道:“小帅小弟,你初入军中,与军士几不相熟,这次便教你领了军士做民伕,一来锻炼教军士瞧瞧你的能力,二来能尽快的融入军中,岂不两全齐美。”当然,磨炼其心志事,秦文谨聪明的选择不说。

冷小帅倒真是有几分感动,欲找对方切磋的心思遂放下了。秦文谨丝毫不知,他躲过了一劫。

“可方才,小高子不是如此和我讲的呀,怎的这意思差了这许多。”

涉及王宫内侍,陆清尘、杜子季、玄应离三人未曾开口,秦文谨还未曾反应过来,他道:“小高子,他一直在门外候着,如何会知晓我们的商谈内容。”

洛惜贤与秦王昭世相视一眼,后者点头。洛惜贤开口道:“呆竹子,将你来时,路上发生的事悉数说来。”

冷小帅点点头,便将方才来时兆高一路上所言所行,皆道了出来。

洛惜贤将兆高的话在脑海中过了一遍,语带轻快道:“未曾想,这兆高竟是如此人才,却不做正经之事。”

秦昭世问道:“惜贤可是想到了什么?”

不答反问的洛惜贤道:“昭世哥哥,可还记得,这兆高因何一直留守于政事厅外?”

霎时间,秦王昭世天人般的玉颜之上,布满了阴云,压抑着怒火道:“这兆高,当真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报复于你。”

只二人明白兆高为何如此,此时也不是解释的时候,秦王昭世接着又道:“大哥,烦请你将苗伯、兆高传唤过来。”

秦文谨应声而去,正支着耳朵听动静的兆高,却听不见任何人说话,心中有些惶恐,正要再凑近大门,不想秦文谨拉开了大门,兆高跌了进去。

第六十五章:逐出秦国,以绝后患

兆高大惊失色,忙翻起身与秦文谨行礼道:“上将军。”

秦文谨不甚在意的摆了摆手道:“苗伯、小高子,秦王传你二人入内。”言罢转身入内,苗伯紧随其后,兆高神色不定的走在最后。

领着二人进来的秦文谨,将二人置于政事厅中,便径直朝着冷小帅走去,与他并列一起。

苗伯被唤入内,还有些摸不着头脑。见众人都望着他与兆高,忙与秦王昭世行礼道:“王,不知何事召见?”

哪知,秦王昭世并未答话,而是直勾勾的盯着兆高,后者吓得是魂不附体。一个激灵之下与其稽首。

苗伯总算品出些味儿来,他试探的问道:“王,小高子可是犯了何事?”

秦王昭世点了点头,道:“苗伯,你且先听着,让他自己说说,今日犯了何事。”

兆高心中咯噔一声儿,便知晓了,定是今日挑拨冷小帅之事,被秦王知晓了,定是那冷小帅告状,暗中狠瞪一眼冷小帅,后者茫然不知,倒是教上首的秦王昭世见了个正着。

见秦王昭世怒火愈甚,他有些迷惑,秦王此次为何会生如此大的气。如此大的怒火,兆高心道:定不能承认。忙辩解道:“王,可是今日与小帅公士所言之事,小高子是担心小帅公士未有准备,可能会心生怒火,冲撞了王,不得已方才与其说了为何传他入宫之事。”

死不悔改的兆高,让苗伯失望透顶,移步去了一旁,后者忙着与秦王解释,不曾注意到他。

兆高接着道:“王,莫叫小帅公士受人蒙蔽了,小高子可是一心为你啊。”言语之间,若有所指,望着洛惜贤一副言欲还休的样子,明眼人都能知晓他话中那挑拨之人是谁了。

洛惜贤笑望着他,丝毫看不出慌张。兆高慌了,只听啪一声,秦王昭世猛的一拍几案道:“兆高,本王看在苗伯的份上,本想饶过你一次,不料你竟是如此的死性不改。”

“陆副丞相,着人将其斩首。”秦王昭世如是吩咐道。

陆清尘还未来得及应声,苗伯便扑通伏倒在地,失声求道:“王,念在小高子年幼,且是我一手带大的,饶过他这一回罢。”

两鬃斑白的苗伯失声痛哭,他知晓兆高定是犯了大错,可兆高是他倾注了毕生心血的孩子。比之自家姑娘苗苗,着实优秀许多,他不忍见其落得如此下场,遂痛哭出声。

秦文谨不忍君父身边的老人如此伤心,遂也求道:“王弟,不若饶他一回性命罢。”

正要回话的秦王昭世,见洛惜贤突然起身行了一礼说道:“昭世哥哥,惜贤有一法。”

便问道:“哦,惜贤有想法?”

洛惜贤道:“不若,逐出秦国罢,教其不再入秦。”言罢与秦昭世递了一个眼神。

后者会意,点头允准道:“便依惜贤所言。”

苗伯踢了一脚兆高,道:“还不快谢过未来的秦王后。”

兆高在洛惜贤开口之时,便咬牙切齿,听完她的内容,简直是恨到极致,他如今模样还不是眼前之人害的。

为了活命,竟还对其委屈求全。心中暗恨的兆高与洛惜贤谢过,便被秦王昭世挥退,苗伯将其送了出去。

待苗伯带着兆高离去之后,知弟莫若哥的秦文谨开口问道:“王弟,这小高子究竟还犯了何事,我可是许久不见你生这么大的气了啊。”

秦王昭世回道:“这小调子离间小帅与我等,若是小帅当真信了他的话,回来与大家闹腾,后果将会如何。大哥,你可曾想过?”

秦文谨凝眉,低下头去思索。一旁的陆清尘接话,道:“王,若是清尘推算不错的话,这小高子,意在直指未来的王后身上。”

众人望向陆清尘,秦王昭世也示意他接着说,陆清尘接着道:“虽不知他为何如此,但若是此次小帅若是发难,带着他过来的王后,将会被第一个连累。”

秦王昭世道:“白日里惜贤便在政事厅里,与我等议事,晚间便回了驿馆,若说有牵扯,也只一件事,正因如此,本王才会如此生气。”

言及此处,秦王昭世转头望向洛惜贤,道:“惜贤可还记得,前些时日里,你第一次见小高子,便对他下了断言一事。”

洛惜贤颔首道:“确有其事,但你可知为何?”

秦王昭世道:“我知你不会无的放矢,便依你所言,留他一直守着政事厅大门。不曾让他再近身伺候于我。这也就是他怀恨在心的根由所在,只是不知究竟是为何如此安排他?”

对于秦王昭世的疑问,洛惜贤也不再迟疑,回道:“此乃天机也,不过可适当与你们透露一二,此人有祸乱紫微之相。”

嘶,紫微,紫微星是众星之主,紫微星是北极五星中的帝星,紫微帝星,帝也,岂不眼前之人。思及后果的众人,无不为之倒吸一口凉气。

洛惜贤又接着说道:“本想着放在秦王眼皮子底下,好生观察一番,毕竟此人倒真是有几分才能,谁曾想.....”

秦王昭世此时方才知晓,洛惜贤竟是为了他,如此煞费苦心,当真让他心中熨贴至极,瞧着对方,眼神都能溺出水来一般。

“谁曾想,兆高此人竟是如此的小肚鸡肠,就因惜贤一句话,便记恨至此,若是本王将来如不了他的意,岂不,连同本王一道恨上了?”秦王昭世接着说道。

你一言我一语,将整件事串连了起来,大家也都知晓是为何了。冷小帅更是暴跳如雷,气得牙痒痒:“就这浑人,竟想害我洛姐姐,我这就宰了他去。”

“呆竹子,不可妄动,此天机,不可改也。”见秦文谨快要拽不住冷小帅了,洛惜贤忙开口说道。

冷小帅一脸不快,口气却软了下来,说道:“好吧,就依洛姐姐所言。若是他日,这厮落在我手中,定让他死得不痛快。”

“哟,呆竹子,去了一日军中,脾气便涨了不少嘛。”洛惜贤戏谑的说道。

......

第六十六章:明修栈道,边关急报(今日上强推,求收藏,求推荐票)

冷小帅被安抚住了,秦文谨暗暗松了口气,这小子力气忒大了些许。

既是已明了兆高的所做所为,也定下了处置。此事大家便默契的揭过不提,暂将此人抛之脑后。

陆清尘与秦王昭世躬身道:“王,现下小帅公士应如何做?”

经陆清尘的提醒,方才想起,兆高之祸,便是此次召他回来的由头。也好奇的盯着秦王昭世,问道:“王,此次召小帅,究竟何事呀?”

秦王昭世直觉不好,便道:“此事乃是你文谨大哥提出的,你大可直接与他谈论细节,本王方才知晓,便召你来了。还未及详议。”

不知有陷阱的秦文谨,道:“小帅兄弟,这次你得感谢下你文谨大哥,也就是我鼎力推举你,主持此次民伕一事。”

冷小帅不可置信的望着秦文谨,后面还要再说甚,他听不见了,因为他已经与其扭作了一团。

围观的几人:险些就让那兆高得逞了去,幸亏处置及时。

毫无悬念的结果,冷小帅大获全胜。

几人就静静的等着二人分出结果来,秦文谨方从地上起身来,便道:“小帅兄弟,如此也太不厚道了也。哥哥好心举荐,作甚如此动怒。”

冷小帅的拳头在隐隐作响,他又想揍人了,难怪洛姐姐爱揍人,他也快要爱上此中美妙了。牙齿咯咯作响,问道:“不去,我要在军中,那才是我冷小帅应该在的地方。”

总算摸着一点儿边的秦文谨忙道:“小帅兄弟啊,军士皆做充做民伕,你一个回了军中有甚作用呀?”

显然不知此中关键的冷小帅,因了兆高的成心隐瞒,秦文谨方才出口,便叫他暴跳了起来。

众人见着如此表现的冷小帅,越发觉得此次差事,交予他,当真是天时地利人也和。

不知众人做何想法的他,只呆呆的回道:“是整个军中一起充做民伕,文谨大哥,小帅懂得少,你莫要诓我。”

秦文谨指着自己眼眶的淤青,无奈说道:“小帅弟弟,不诓你已是如此下场,若是真诓你,莫不是,又要养上半个月了。”

冷小帅这才害羞起来,挠了挠头,有些别扭的回道:“文谨大哥,对不住呀,这一时气血上了头。”

秦文谨当然不会真与他计较,本就是为了磨砺他而作出的举荐。只是嘶,真疼。

秦王昭世开口道:“小帅公士,此次本意为你积攒功劳,你却如此鲁莽,出手伤人。”

指尖点点几案,又接着说道:“军士做民伕修筑沟洫引洪一事,你且将功赎罪,若再犯错,数罪并罚,你可知?”

冷小帅点点头,答道:“王,小帅领命。”

秦王昭世的一番处置,教人挑不出一点毛病。既能教人明白,秦王不是一个徇私之人。又能让冷小帅严阵以待,以达到磨砺其的目的。

杜子季从头到尾未发一言,见大局已定,他莫名的便多了几分信心。如此君王,何事不成,这也是他杜家的机会。

领命而去的冷小帅与玄应离、杜子季二人相互合作,修沟洫,筑堤坝、引洪,灌溉数之不计的荒田地,还有那下等田地......

招摇东北指,大火西南升。弹指间,便已耗时一年之久,见着这些田地,慢慢恢复了生机,秦国臣自是发自内心的喜悦。

这期间的冷小帅,也学会了许多以前不曾懂得的东西。

人沉稳了不少,也黑了不少。

内心暗自点评冷小帅的洛惜贤正要开口问他学会了些甚,突闻急报来。

与秦王昭世相世一眼,俱从对方眼中看出了震惊,莫不是边关出事了,此次征调军士作民伕,叫人发现了,钻了空子。

思绪电光火石间,急报已由苗伯上逞来,秦王昭世接过急报,快速的看了下去。

待将急报读完,已是大喜形于色,平时眉头深锁的秦王昭世,有些沉闷,此刻开心起来,好似跌入凡间的天仙再返天上。洛惜贤有些不想承认,可必须得承认,她被这笑给晃痴了。

暗拍了拍发烫的脸颊,好教自家清醒几分的洛惜贤,开口问道:“昭世哥哥,何事如此开心?”

秦王昭世回道:“惜贤,六国会盟的盟主之国,魏国此时大乱矣。”

“哦,因何如此?”

秦王昭世却没有立马回话,而是盯着她瞧了好一会儿,心中暗道:还好方才,想要与她一同分享此消息,发现了她的小动作。否则,岂不错过了如此美景。

心情大好的秦王昭世,起了逗弄的心思,便道:“惜贤,不若猜上一二。”

闻言认真思索的洛惜贤,与认真等待的秦昭世,二人早已将冷小帅忘到了九宵云外。左顾右盼的冷小帅,见没自家事,便道了一声告退,与苗伯一同退了出去,他好累呀,几乎一年多未曾好生休息了,作甚还要留下来费这脑子。

洛惜贤浑然不知她的弟弟早已不在,想通了的她,双眼真是亮煞人,道:“昭世哥哥,可与春姬姑娘有关?”

秦王昭世回道:“非也,然也”。

见他如此作派,洛惜贤又道:“与春姬姑娘有关又无关?”

“嗯,正是如此。惜贤不若卜上一卦,看看魏国究竟,发生了何事?”秦王昭世竟是挑了一回眉问道。

洛惜贤并未接这个话,而是向他伸出手掌,后者一脸莫名之时,便听道:“秦王呀,算卦耗费心神,我这只收十文一卦,你先将卦银付予我,我再算不迟。”

突如其来的银货两清,倒叫秦昭世哽住了。生怕再逗弄出甚来,便直接将那急报递予洛惜贤,后者接过慢慢看了下去。

待将急报全部看完,慨叹道:“春姬当真是真英雄、真豪杰是也。”

秦王昭世也叹了一气,道:“是啊,本王何其幸,能得大家的鼎力相助。”

洛惜贤扭头看了一眼,张口便道:“昭世哥哥如此貌美,远胜那神仙公子,不助你助谁啊。”

“咳咳.....不若再来说说这急报,苗伯,着人速去宣副丞相、客卿、上将军来见。”耳根子通红的秦昭世,轻咳一声,如此吩咐道。

第六十七章:魏国惊变,秦国应对

齐聚政事厅的众人,皆望着秦王昭世,等他道明何意。

秦王昭世也不卖关子,直道:“方才本王接获急报,魏国君王魏王岚已薨,其长子无双继位,次子无忌不知所踪。诸卿有何看法?”

此昭世二年秋也。

一石激起千层浪,陆家祖孙率先反应过来,齐齐问道:“可是最早那则消息,所示之人的所作所为?”

秦王昭世颔首,以示肯定。

陆清尘立马追问道:“可有更一些详细的消息?”

秦王昭世在几案上拿出了另一则消息,有些等不及的秦文谨,第一个上前接过消息。待将消息阅览完毕,不禁拍掌哈哈大笑了起来。

沉浸在兴奋之中的秦文谨道:“这春姬姑娘,真乃人才也,若是教她去了军中,是否也有一番大作为。诸位以为如何?”

无人理会他,因了众人争着要抢先看一眼这消息,究竟是何等风采。

众人本着敬老之心,这第二位接过消息的理所当然成了陆逢年。

接过消息的陆逢年摸着长长的胡子,好似听曲儿一般,摇头晃脑的,不一会儿便将这前因后果了解清楚的他,道:“王上,秦国此番有何打算?”

秦王昭世回道:“逢年客卿,此事本王先前已有安排,今日有此消息,当真是如虎添翼。”

余人也将消息阅览完毕,陆清尘问道:“王,春姬姑娘,如此作为,魏国是否会有疑心她之人。”

这一点不需秦王昭世回道,陆逢年便接过话,回道:“应当小心的,该是那魏国新王魏王双才是,为了美色,竟做出弑父篡君一事,如此无道之君,想来诸候应多讨伐才是。”

陆清尘再次说道:“据消息所述,魏国无忌公子被新王无双猜疑,欲私会春姬姑娘,被驱赶出了魏国。至今下落不明。魏国的无忌公子又将去往何处?”

“嗒、嗒、嗒”突然传来的响动,教众人不约而同的探了脑袋过去,原是洛惜贤的指尖有节奏的落在了几案之上。

秦王昭世问道:“惜贤,可是有无忌公子行踪的消息。”

洛惜贤回道:“昭世哥哥,方才你开口道次子无忌失踪,我便暗自为其算了一卦。不过卦象不太好,显然他将要做的事尤其危险。”

众人伸长了脖子,等着她的下文,果然听着她道:“此封乃艮卦,其向直指东北方。艮卦在卦中也指幼子。”

“无忌公子正是那先魏王岚的幼子。”陆逢年道。

洛惜贤点了点头道:“那便错不了,此卦上下两座山,山有阻挡之意,意指事物到此便止之意,若是就此止步不前,及时回身,便可免于灾难。”

卦象一出,秦王昭世便陷入了沉思之中,他突然问道:“清尘爱卿,东北方是否便是那韩国?”

陆清尘肯定道:“回王的话,确是韩国。王的意思,无忌公子去了韩国?为何?”

秦王昭世便,秦婴以春姬乃是韩国送礼一事,与诸人再细细说了一遍。

望着若有所思的众人,陆清尘说道:“王,如此说来,这无忌公子当真是去了韩国,伺机以图报复?”

陆逢年仍旧摸着胡子笑眯了双眼说道:“错不了,乍然失去君父,又被自家兄弟驱逐,无忌公子倒是真看得清,未将此祸栽在春姬姑娘身上,而是直指源头。”

倒是那秦文谨有些直脾气,他道:“罪魁祸首,不正是咱秦国吗?嘿嘿,韩国竟是做了咱的替罪之羊呀。”

秦王昭世轻咳道:“大哥,你可是忘了,方才惜贤卦中所示,此次无忌公子有危险,此良才,如此折损,岂不是秦国一大损失。”

秦文谨问道:“王弟的意思,要将无忌公子招来秦国?”

秦王昭世颔首道:“此乃其一,其二可有人知?”

陆逢年老神在在的,陆清尘回道:“王,这其二是否担心无忌公子的打草惊蛇,使得韩国知晓秦国谋划,泄露于列国,秦国将再次出现在诸国眼中,安生不得。”

秦王昭世回道:“清尘爱卿正是此理,如今知晓他在何处,便可着人去救下无忌公子了。若得无忌公子相助,接下来的事,无疑将会更加顺利一些。只是不知何人可堪此任?”

秦文谨道:“王弟,不若招了小帅小弟来,正好他闲了下来。”

乍一听冷小帅的名,秦王昭世与洛惜贤相对默然:这厮何时离去的?

为防教这几人看出些什么,秦王昭世赞同的说道:“大哥,小帅确实乃适合人选,他的能力是一面不说,另一面便是小帅见人自带三分熟,十分讨人喜,由他去再好不过了。不若大哥现下便去与小帅商议如何行事,此事宜早不宜迟。”

秦文谨领命而去,秦王昭世又道:“清尘爱卿,诸国显而异见的乱象,你可从中再次谋划。”

陆清尘闻言,望向秦王昭世的眸若星辰,激动的回道:“王,此事便交给清尘了,死不旋踵。”

秦王昭世望着下首的陆清尘,大为感动,道:“清尘爱卿且放手去做。”

听着自家孙子,赴汤蹈火的决心,陆逢年有些坐不住了,立马接话道:“王,老臣愿同往。”

秦王昭世面上尽显喜色,道:“那俩辛苦逢年客卿了。”

祖孙二人亦领命而去,筹划一番了。

政事厅中,诸人尽退。

秦昭世与洛惜贤,像是两个偷了吃的孩子一般,相视一笑。

洛惜贤开口道:“昭世哥哥,你可真是坏极了。”

放松身心,靠向身后椅背的秦昭世眉梢一挑,回道:“昭世妹妹何出此言,本王如何就坏了。”

并未理会秦昭世的反问,而是嘀咕道:“陆老家主真可怜,一朝入得虎穴,终身以肉饲虎呐。”

秦昭世哈哈大笑道:“惜贤可曾听过一句俗语?”

洛惜贤以眼神示意:是何?

秦昭世戏谑道:“一山不容二虎,除非......想来,一国应如是。否则,那陆老大人,是如何进了这龙潭虎穴之中的。”

洛惜贤瞬间面色充血一般,紧握双拳,以示镇定,她颤抖着声音问道:“昭世哥哥,此番魏国如此,诸候将乱,秦国应作如何谋划?”

第六十八章:内修外交,暗渡陈仓

听对方谈及正事,秦王昭世正色道:“惜贤,是否发现最近有一人不常见了?”

洛惜贤心中一一数过众人,又思及那个月夜风清的夜晚,道:“是秦婴大哥,难道真出去了,新婚燕尔的秦婴大哥,真可怜呀。不过,这春婷姑娘是真美啊。”

洛惜贤想到了那日,她与秦昭世去为秦婴春婷主持婚礼,乍见绝色,她险些走不动道来,还是秦昭世唤醒了她。

秦王昭世满脸的诚恳之色,道:“惜贤无须如此艳羡他人,你若是穿上新嫁娘服,想必最是动人的。”

洛惜贤先是一羞,后反应过来道:“如此好吗?”

秦昭世道:“有甚不好,一举多得呢。最主要的是,惜贤已过及笄之龄,可与人结两姓之好,你看我如何?”

洛惜贤倒是配合起来,认真的打量,道:“如此玉颜,教人相思。舍我其谁,造化苍生呐。”

言罢,两人都笑弯了眉眼。

洛惜贤还是有些不放心道:“如此,真没有问题吗?”

秦昭世回道:“嗯,惜贤,你听我说。此番趁魏国犯了大忌,诸侯讨伐之情正盛,我秦国与诸国可谈盒盟一事,此事交予婴弟已多日,想必已有成效。”

戛然而止的话音,叫洛惜贤好奇的望着对方,后者眼神有些飘移道:“惜贤,婴弟此次首要去了洛国,想必送亲队伍已在来秦的路上。你即将成为我昭世的妻子。”

硬撑着说完后一段话的秦昭世,偷觑一眼,发现后者陷入沉默当中,不禁有些慌了,他道:“惜贤可是生我气了?”

洛惜贤努力板着一张脸道:“昭世哥哥,今次不把话说清楚,那我可就走了,教你没了新娘,看你如何是好。”

秦昭世哪里还敢藏着揶着,直言道:“此乃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之意。若是教他国知晓,秦洛两国真心相交,恐有祸患,不若面上,假结两姓,迷惑六国。实乃昭世,真心求娶。”

和盘托出的秦昭世,自觉比之从前,君父考校学业还让他紧张,眼睛眨也不敢眨的盯着洛惜贤,后者被其一副呆相,给逗破了功,噗嗤笑了出来,索性也不再装了,她道:“昭世哥哥,闻听新人婚前不宜见面,故而,惜贤今日回去,近日便在驿馆了呐。”

秦昭世:......还当真生气了呀。

‘不欢而散’的两人,两地静待佳音。

却说秦婴,先交洛国,与之互通友好,再换结亲文书。洛国洛王叶同意后,秦赢便将三公秦仲赢留于洛国做迎亲首领之人。

至于秦婴其人,悄无声息的消息,不知所踪,想来此刻也不会有人注意。

欲讨伐魏国新王魏无双的众王,一时间教秦洛二国的了联姻消息,打得七荤八素的。

那楚王熊去信,便是直言道:“我说洛叶老儿,虽说你那侄女儿,听闻姿色平平无奇,可好歹也是你洛国王室血脉,怎得叫那叫秦国小儿娶了去,何不与我楚国联姻。”

洛王叶只好与其回信道:“好女不嫁二夫,这已是同意了,如何再反悔。只是我那侄女儿瞧中了秦王昭世的一张脸,也只得随她去了。再者如今魏国内事不定,我五国正要讨伐,如何好去招惹那秦国,徒生事端。待六国一举拿下了秦国,楚王还愁何事不成吗。”

言外之间,秦王昭世不过一张脸值得人相看,倒教楚王放下心来。

而那赵王琪,去信只道:“洛叶兄,可要瞧瞧形式才好。莫不是想要我赵国铁骑,去你洛国护你安危?”

洛王叶再回赵王琪,道:“赵王兄,误会误会,不过一个侄女而已,何必如此大动肝火,此时再值六国多事之秋,不若先安抚外敌,才好共襄盛举。”

虽然对着这贫弱之国,不甚瞧得上,可若是在后边扯着他的腿,亦是不太美妙的,得了洛王叶如此回话,方才教他安心下来。

齐王驩素来自恃文华盛地之国,亦是瞧不上秦国这粗鄙之国。便去信道:“洛王兄啊,可莫要沾惹上了粗鄙之气,叫老哥哥我闻不太习惯呀。”

洛王叶真是教这齐王驩气得不行,暗自运气一周天,吐出一口浊气,方才谄媚的回信,道:“我说齐王老哥哥,怎会如此,嫁出去的女儿,便是泼出去的水,何况一个侄女,这去了秦国,便与我洛国无所干系,怎会习得他国风俗不是。”

齐王驩见洛王叶如此回信,自是满意不提。

而那新王继位的魏国,虽是新君,却也是傲气得很,自以为君父乃是六国盟主,毫不客气的去信训斥了洛王叶一回,他道:“洛王叔,当真是小人行径呐,本王这厢方才上位,诸候不思结交,欲改秦图我魏国,而你洛国竟是这小人出类拔萃第一人,竟是与昔日六国合盟之国做起了姻亲。”

洛王叶当真是快呕出一口大血了,暗道:黄口小儿,也敢托大。无奈之下,也只得回信,道:“魏王贤侄当真是教洛王叔,好生伤心呐。贤侄上位之事,已是诸侯遍传,若我洛国不欲与秦结交,恐讨伐之国,将多一国,魏国可堪抵挡?”

魏王无双知晓,这是最好的回音了,近日诸国频生事端,他也不敢再多求,遂回信与其道谢。

韩王是除楚与秦国相距最近的国度,在知晓秦国一番动作之后,韩王代尤为不屑,一国之君,不思复辟周礼,竟是忙于种田之事。

与之结亲的洛国也不得他的好脸色,与其去信,道:“洛叶小弟,何苦自降身份,与秦国搅和在一起,叫诸国平白的看了笑话。”

这五位君王,真是叫人如哽在喉,却又不得发出,真是气煞了洛王叶,再难也得,好言回信道:“多谢韩王兄提醒,此事实乃洛叶的缓兵、疑兵之计,如今六国合盟不成,韩王兄,前面出兵御赵魏,楚国亦有掠夺之意,难道教秦国腾出手,从后头欺负咱韩王兄吗。还望韩王兄,能理解洛叶一番苦心。”

韩王代倒像那被顺了毛儿的猫,舒心极了,便将秦洛结亲一事,搁置一旁,不予理会。

六国暗涌,丝毫不影响他人行程,是日,一大队人马,到了秦国渭水河边驻扎。

第六十九章:使团入秦,两姓之好

来使正是洛国结亲使团,领首之人,便是洛王之子,洛国洛子婴,无婴长公子。

远处乌泱泱一片,四周飞扬的尘地,可见来面前的队伍行路之急,打眼仔细瞧去,竟是秦王昭世亲自来迎。

宛如天人的的秦王昭世,身旁跟着一位神仙公子,倒向是神仙办喜事一般。众人望着这二位天人玉颜,未曾注意一位丫环打扮之人,偷溜上了使团公主的车撵。而那瞧见之人,皆是心照不宣,默契不提。

偷溜上辒车的洛惜贤,松了一口气,与丫环互换衣裳。估摸时辰差不多的秦王昭世,以眼神示意一旁的陆清尘。

后者会意,掏出了一份秦王的结亲诣旨:

日出东南隅,照我洛氏楼。洛氏有好女,自名为惜贤。今秦有昭世,一见难忘之。故而诚聘之,愿结两姓之好。

后世载:秦王昭世卜得吉兆,纳征定婚后,亲迎惜贤于渭水之滨。

公子子婴亲自将洛国文书交予秦王昭世,以示洛国结亲之诚意。

两国队伍正要打马往栎阳城方向而去,却见秦王昭世独自打马上前,隔着辒车帷帐,道:“惜贤妹妹,昭世欲与汝结两姓之好,尔可愿否?”

虽千万人,四周静若一人,洛惜贤少见的听见自家心跳如鼓雷,抚着要飞出胸膛的心,她轻声应道:“昭世哥哥,与尔结两姓之好,吾之所愿。”

洛国使者领头之人公子子婴,是少有的知情人,知晓秦王昭世看重洛惜贤,不曾想竟如此看重。

顺利的迎上送亲队伍,两国队伍徐徐向着栎阳城进发。

一路行来,洛子婴可说是目不暇接,在栎阳城外,大感好奇的洛子婴。便向使团随行的秦仲赢请问道:“敢问秦仲叔公,栎阳城,因何之故,大变了模样。”

原来洛子婴,少时与君父洛王叶同游,曾来过秦国栎阳城,只是这与记忆之中,天差地别。曾经道路两旁,绿树参天,盘根错结,杂草丛生,一马之车,勉强通告,如今竟化作了反向两条驷马车道。

如此变化,怎叫人不好生奇怪。

秦仲赢得意的一笑,也不藏私,嘿嘿道:“此乃我秦国新丞相所为。”

“新丞相,可秦国不是只有一位新副丞相,何来新丞相?”洛子婴再问道。

秦仲赢道:“子婴公子,此间大道,还不升宰,更待何时?”

洛无婴拱手道:“原来如此,失敬失敬。”

因何变化如此之大,洛子婴正要细问,便见栎阳城门开来,也罢,来日方长。毕竟眼前之事,送妹妹出嫁方才是第一事。

便跟着秦王昭世一行人进了栎阳城。

栎阳城中,墙还是那黑色的城墙,只是内里却变得大有乾坤了。秦人不说如齐人那般文华盛地的风采,那股子勇武之劲尚在,却少了几分逞勇斗狠之心。

秦王昭世迎着新王后归来,百姓皆发自肺腑的笑赞着,城中两道,祝福之词,声声入耳,延绵不绝。

乱世相逢,三生有幸。如此淳朴的百姓,从未泯灭的善良,秦国只是稍有改善,便如此待他(她),教人怎忍心不管不顾。

走过了长长的街道,到了秦国驿馆,那些祝福之声,几不可闻,深深刻进了刻血,烙在了心底。总要多做一些,才当得礼尚往来啊。

一对新人如是想道。

至驿馆,辒车载着洛惜贤先行盥栉洗尘,洛子婴便与秦仲赢商议大婚事宜。

洛子婴拱手一礼,道:“秦仲叔公,敢问贵国定于几日与秦王完婚?”

秦仲赢还之一礼,道:“经我秦国太史司卜算,一月之后,便是大吉。不知贵国是否有疑议。”

洛子婴回道:“巧也,我洛国太史所卜,亦是同一日子,看来秦王与我王妹当真是天作之合呀。”

秦仲赢亦是不住点了点头,好些事,秦王透露过于他,现他亦是盼着早日将王后迎回秦国。

如此便算是商议完了两国的大婚事宜,洛惜贤只安心待嫁,诸事皆由秦国上大夫着手安排。

而被安排的两位当事之人,又是何种心态呢。

夜深人静,假寐的洛惜贤,闻听窗外有动静,起身支开了守夜的阍人,方才将窗户撑开,便见窗外站着一人。

心上之人沐浴着月光而来,成日里,总是在不经意之间,皱起的眉头,此刻犹如花枝舒展。其下湛湛星眸,叫人一眼望不见尽头。

他轻声吟唱道:“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

秦昭世一首《关雎》吟唱下来,窗户里面的洛惜贤,如痴如醉,平日灵动的双眸,尽显朦胧之态,迷迷糊糊唱和道:“山有扶苏,隰有荷华。不见子都,乃见狂且。山有桥松,隰有游龙,不见子充,乃见狡童。”

一户之隔,却隔不断两人之间的藕丝。娇嗔嬉戏,尽在两心。君不见,那海底之月乃天上之月,眼前之人乃心上之人耶。

秦昭世有些不自在的挪动了身子,他道:“惜贤,还有一月,便是我俩大婚之日。今日于渭水之滨,已是问过。我现下乘着夜色来,便是想要私下里再问上一句,可无悔乎?”

未曾如同白日里,立马听到回音。洛惜贤望着夤夜前来的秦昭世,有些恍惚,与对方真正相识,在两年之前的夜色里,定下了不为人知盟约。

可不知何时,两人之间互生了爱意,或是初次相见,让她惊为天人,又或是后来无数次的飞雁传书,总之她也不清楚,谁先跌入了爱河之中,双双沐浴。

秦昭世的珍视之意,在意料之中,也在意料之外。换作是她,人同此心,心同此理。如此,无甚可犹豫的。

想通的洛惜贤,大大方方回道:“昭世哥哥,记性可真差呀,白日里不是才说了,愿结两姓之好,怎的,你还想结哪里的好,这是特来叫我悔吗。”

秦昭世心中有甜,又有些无奈。

只好在身上一阵摸索,后十分不雅的,一拍脑门儿,道:“瞧我这记性,当真差矣。”

第七十章:两姓缔结,秦晋之好(为书友“春婷”加更)

秦昭世从怀中,掏出一块绢布包裹着,不知乃是何物。视若珍宝的,慢慢展开了绢布,里面只有一对,纯色的和田古玉镯子。

将古玉镯子拿在手上,透过它望去,好似月色也温柔了几分。

秦昭世深吸一气,说道:“此乃母亲遗物,我与大哥人各一对。谓赠结发之妻。”

言罢伸手,将洛惜贤的右手从窗户只牵了出来,将两只镯子都戴了上去,道:“今日昭世亦作一回梁上君子矣。惜贤妹妹莫怪我如此猛浪。”

洛惜贤倒真是赏脸,噗嗤笑了出来,又恐人来见,忙掩住嘴,当真是乐不可支。可谓花枝乱颤的洛惜贤,望见对方温柔的神色,倒是后知后觉的有些害羞起来。

月色下的石阶清凉如水,窗户内外的两人,静静凝视着双方。

洛惜贤不经意抚上手腕的镯子,触之温润,清凉的月色,叫她想起来,自家亦是有所准备。

同样自怀中掏出,却是一面绣兰草荷包。

洛惜贤徐徐打开荷包,里面是一枚玉佩,她照着葫芦画瓢一般,亲自佩戴在了秦昭世的身上。

若隐若无的异香传来,秦昭世眼中充满着惊奇,道:“惜贤妹妹,此玉佩可是传说的药石之玉。”

洛惜贤点了点头道:“昭世哥哥,此药玉,乃是家师所赚,谓赠惜贤有缘人。”

接着再说道:“昭世哥哥,成日里忙于政务,我总觉着长此以往,身体似有隐患,你且将此玉佩戴,莫要离身。”其实她还有一层担忧未层说出口,便是秦昭世的身体确有隐患,只是现下不甚明确,她也说不太准。

正是藕丝连,月上中天时。

洛惜贤率先打破这个氛围,道:“昭世哥哥,早些回去歇着,莫要熬坏了身子骨。”

秦昭世见时辰确是不早了,便回道:“惜贤妹妹,也早些歇着。等我来迎你.....”

......

飞逝的光阴如那白驹过隙,转瞬间便到两国相约之日。

秦栎阳城驿馆,洛惜贤早早便被宫人唤起,盥栉之后,换上准备好的新嫁衣,宫人为她细细描摹,一番打扮下来,费时颇久。

就在洛惜贤以为,自家会做成一尊望夫之石时,听得一老妇人言:“好生灵动一姑娘,今次秦王请我为你梳妆,现下看来倒是我老身的福运呀。”

眼前之人正是秦仲赢的夫人伯赢夫人,秦昭世请动了她来梳妆,想必是费了不少心思的。想通此关节的洛惜贤,不可抑制的害羞起来。

伯赢夫人握着洛惜贤身后的长发,口中道:“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三梳梳到头,多子又多寿。

再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二梳梳到尾,比翼共双飞。三梳梳到尾,永结同心佩。有头又有尾,此生共富贵。”

伯赢夫人的声音尤其柔和,望着铜镜中模糊的身影,洛惜贤紧张的心也渐渐平静下来。

此时另一老妇人的声音响起,道:“伯赢姐姐,莫要误了吉时呀,快将盖头盖上。”

伯赢夫人笑道:“仲赢妹妹,就你多事,今日如何催得,安心便是,姐姐省得。”又转头与洛惜贤道:“姑娘,老身这边为你盖上盖头。”言罢,便将盖头复了上去。

未曾想竟是两位叔公的夫人来送嫁,眼前突来的黑暗,洛惜贤却生不出惶恐之心,满心都是即将要嫁之人的模样。

另一旁的秦昭世,亦是早早便起了身。由着宫人为其做着同样繁复的动作。

威风凛凛的秦昭世,打量自身玄色礼服,想着即将要迎娶之人的模样,神情不由自主的柔和了下来。

偷觑的宫人,内心啧啧称奇,对新王后更是多了几分好奇,还有几分不自觉的敬畏在里头。

时光总是在忙碌之时飞奔而过,依着太史卜算的时辰,应当出去迎亲了,忽然便有些紧张的秦昭世,暗自深吸了一气。骑上了青骢大马,向着驿馆行进。

到得驿馆之时,门前的几人此刻有些头疼,早知如此,便不将陆清尘交出去了,此时的他正与冷小帅、玄应离充做洛惜贤的娘家之人。与一般人家嫁闺女之时无二,要考校他这个新嫁郎。

三人的热切,衬托那洛国子婴公子,好似外人一般。待秦昭世过五关斩六将,总算到了新嫁娘门前。

正是‘人约黄昏后’,当是上佳之时,他轻叩新房之门,道:“惜贤,我来接你了。”应了如月余之前,分开之时的话语。

秦昭世就在新嫁娘门外,屋内的洛惜贤情不自禁的,便又紧张了起来。好在,盖头之下的她叫人看不到差红的双颊,只是紧攒的双手泄露了她的紧张。

过来人伯赢、仲赢两位夫人,见状,想视一笑。也不再多作声,便扶着洛惜贤出了房门。

公子子婴早已候在了门前,见洛惜贤出来,便蹲身下地,叫人扶上他的后背,与秦昭世一道出了驿馆大门。

秦昭世行在公子子婴一侧,悄声与洛惜贤道:“惜贤莫要紧张,安心便是。昭世今日一直陪着你。”

“嗯,昭世哥哥真好。”洛惜贤轻声回应道。

充耳不闻两人语的洛子婴,恨不能此刻是那千里驹化身,眨眼间便能出了驿馆大门前。有幸,上天垂怜,两人不再言语,驿馆也到了尽头。

将洛惜贤送上了玄色軿车,秦昭世接上新嫁娘,便直奔太庙而去。

一行人在驿馆目送一对新人渐渐消失在了眼前。

太庙众人,视线中逐渐清晰的迎亲队伍,脸上不自觉洋溢着笑容。一对新人行至太庙,二人并肩而立。

上大夫秦仲赢唱和道:

“今秦王昭世与妻洛氏惜贤,于太庙成婚。愿先代列祖庇佑。”

再次唱和道:

“新人,一拜天地之灵气,三生石上有姻缘;

新人,再拜日月之精华,万物生长皆由它;

新人,三拜春夏与秋冬,风调雨顺五谷丰。”

接着道:

“礼成。祝愿秦王王后百年好合,早生贵子,福佑大秦。”

二人相握的手,早已是汗涔涔,闻之礼成,皆松了口气。还未回过神来,便由宫人牵着入了秦王寝宫。

早有那管事之人,教新婚的夫妻二人共牢而食,合卺而酳,所以合体。同尊卑而亲之,成男女之别,立夫妇之义。

第七十一章:使团离去,齐国暗报

翌日,秦昭世领着他的新王后洛惜贤,于王宫中召来诸亲,正式认亲。

秦昭世来到秦伯赢夫妇面前,道:“此乃伯叔公,伯叔婶。”

洛惜贤从善如流的跟着唤道:“伯叔公,伯叔婶。”

秦伯赢笑着摸了摸胡子,望着新婚的君后二人,道:“你二人,可要齐心力保秦国呀昌盛呐。”

二人齐声应道:“谨尊伯叔公教诲。”

到了伯赢夫人,见她笑眯了眼,周身福运之色,道:“愿君后二人早日为秦国诞下后嗣。”

二人齐齐闹了个大红脸,结巴道:“谨尊伯叔婶美意。”

到了秦仲赢夫妇面前,秦昭世道:“此乃仲叔公、仲叔婶。”

洛惜贤大大方方唤道:“仲叔公、仲叔婶。”

秦仲赢常年主持太庙之事,面上总是带着几分严厉之色,出口的话,却是详和到让人生明,他道:“昭世自幼母妃便不在世,先秦王又早早离去,给予昭世沉重的担子。今后你二人齐心,好好的便是。”

洛惜贤闻言有些心疼的拽紧了秦昭世的手,两人眼眶微红道:“谨尊仲叔公教诲。”

旁边的仲叔婶,忙嗔了秦仲赢道:“人家小夫妻好好的,你非说这么伤感作甚?”

又接着说道:“毋须理他,成日在家便板着个脸,家中孙儿也不敢多亲近他,真是气煞人也。”秦仲赢被自家夫人挤兑,脸色通红,却也不再反驳。

那仲叔婶话锋一转,又道:“你二人,可得早日生个大胖小子,仲叔婶还能帮你们瞧一瞧。”

脸上红晕再起的二人,无奈齐声应道:“谨尊伯叔婶美意。”

再往下便是秦文谨,他倒是比二人还要拘束,不为其他,自家亲弟,已是成婚,而他还没着落,昨日被不少宗亲数落,今日倒真是有些紧张。

二人上前与他见礼,道:“大哥。”

秦文谨望着二人蜜里调油的模样,忽然之间便有些艳羡,便道:“以后大哥的亲事,便拜托王弟与王弟妹了。”

脑子一热,便脱口而出的话,叫一干人大跌眼镜,秦昭与、洛惜贤二人,更是掩口轻笑起来。

随后回道:“大哥安心,昭世(惜贤)使得。”

余下宗亲,一一见过。

二人径直去了洛国使团所在的秦驿馆,与洛子婴惜别。

洛子婴,与新王后洛氏惜贤道:“妹妹,此次洛国有急务传我,哥哥于秦国留不得了。此时一别,好生照料自身。哥哥有闲暇便来看你。”

又与洛惜贤身旁的秦昭世道:“秦王,妹妹便拜托于你了,望你好生照料,若她有甚不好之处,君父曾言,请谴回洛国,我们自家来教。”

秦昭世闻言面色大变,忙道:“子婴兄长,但请安心,惜贤与我,夫妻一体。”

“妹妹、秦王留步。山不转水转,后会有期呀。还有那冷小帅,便当是陪嫁了。你不回,他便一直在秦国待着。这是伯父托我带的话。”洛子婴挥挥大手,带着洛国队伍一行人,行色匆匆,毫不留恋的走了。

本是有些伤别离的洛惜贤,教这陪嫁一事弄得有些哭笑不得。

夫妻二人再次回到秦王宫政事厅。

辅一坐定,主候秦一来报。

秦一与秦王昭世、新王后惜贤见礼之后,忙道:“王,齐国斥候来报,齐国近日出了件大事。”

秦王昭世问道:“主候,何事如此慌张?”

秦一望了眼面前的新王后洛惜贤,又思及远在魏国搅动风云的春姬,他决定直言,道:“齐国齐王驩,前不久寻了一批勇士,这王是知晓的,可后来这勇士,恃勇斗狠,恃宠而骄,教这齐王忍无可忍。着人明察暗访,寻了一贤士偃英做齐相。”

正要再说这齐国新齐相可真了不得的秦一,被突然的问话打断了,只听新王后道:“这三勇士,何许人也?”

不明所以的秦一,望了一眼秦王,见他并无甚反应,知是默许了的。便回道:“此三人分别是共孙捷、顾冶子、阗开疆。三人力诛猛虎、斩妖鼋于黄河、开疆之功。先后为齐王驩立下大功,使齐王亲之。”

洛惜贤道:“如此勇武力士,若是安份守已,或可相安无事。”

秦一闻言有些诧异的偷望了洛惜贤一言,暗道新王后好敏锐的洞察之力。

口中接着说道:“此三人,现今皆不复存。”

“因了何故?”洛惜贤再次问道。

“为了两枚据说出自海外度索山的万寿金桃,亦称蟠桃,三人同一日内引颈而受戮。”秦一快速答道。

大感好奇的洛惜贤直言道:“哦,此三士莫非便是这新齐相偃英的手笔?”

秦一悚然一惊,再不敢小觑,首次忽略一旁至今不曾开口的秦王,道:“回王后的话,正是如此。”

洛惜贤又问道:“可有详细的消息,这齐相是如何做的?”

秦一额头已是布满了细汗,因这消息,他无法详细做答。

只能嗑嗑碰碰回道:“据斥候回传,此桃乃是齐相偃英亲手所摘,三力士为了二枚万寿金桃,相持不下。其余的,不曾传出来。”

洛惜贤得了想要的消息,便陷入了沉思。

秦昭世挥退了秦一,指尖于几案轻点,道:“惜贤如何看待此事?”

洛惜贤收回了神思,道:“道,昭世哥哥已有了主意,且已施行了去,何苦再为难于我。”

秦昭世嘿然良久,道:“知我者,莫若惜贤也。”

洛惜贤脸上霎时便布满了红云,嗔道:“少贫嘴,快与我说道说道。何时开始的?”

偏生这秦昭世好似与这红云过不去似的,轻触其脸颊,星目只余一人,轻声在耳边呢喃道:“惜贤,可还记得,如何嫁入我秦国来的?”

脑子轰然炸响开来,好似二月的霜叶,面色娇胜花朵。洛惜贤结结巴巴道:“好.....好......好似婴弟带着秦国文书去的。”

“哦,还有呢?”秦昭世好以整暇的瞧着洛惜贤的失态,只觉可爱至极。

迷糊之中,正要再细细思索的洛惜贤,瞧见了秦昭世的神色,她佯怒道:“秦昭世,我觉得春婷姐姐方才新婚,便孤单一人,今夜想去陪她。”

“你的计策与丞相他们说去罢。”言罢,便要起身离去。

秦昭世无奈起身,从身后圈住洛惜贤,道:“惜贤莫走,想听甚,都与你听......”

......

第七十二章:偃英其人,苗伯之女

叫秦昭世好言好语哄住的洛惜贤,又坐了回来,不过仍是板着一张脸道:“说罢,惜贤听着呢。”

秦昭世并未直言,只是问道:“惜贤如何看待,这齐国的新齐相。”

洛惜贤沉吟道:“以秦一目前的消息来看,贤或不贤,且先不提。聪明人倒是真的。”

秦昭点点头,道:“嗯,确是如此。外人只知他摘桃,却不知此事乃是他精心设计的。你再回想一下,秦一当时述说的状况,齐王正在宴鲁国君候,却听宫人来报,园中桃子已是成熟。”

洛惜贤接着说道:“齐王自是十分欣喜,忙要叫人去摘得来宴宾。偃英却出列言明,他亲身去,以示对来人的亲近。齐王不疑有他的准了。”

秦昭世道:“而后面摘桃的数量,亦是一绝,此桃之珍稀,却也并不是缺至差一枚的程度,六枚,齐王与鲁国君候各一枚,又赐两枚予偃英与鲁国相爷,言二人操持会盟辛苦。”

言及此处,话音一顿,又道:“如此一来,便只剩下了两枚万寿金桃,这便是方才秦一所述的三士争二桃。寻常人家自是好分的,切作六份,三个各二份便是。但是.....”

洛惜贤接过话茬,道:“但若是齐相偃英又与齐王进言道,此桃如此珍稀,当配功深劳重之人,齐王依言而行之。如此便是问题所在,三力士皆以自身功绩为傲。”

秦昭世赞同道:“如此,三人便相持不下了。晚一步的那人,未分得桃,便以此为辱,引颈而亡;而首得桃之人,见功绩越过他,却未分得桃,而心有愧之,亦引颈而亡;剩下的一人便能更好的解释了,三人皆为力士,功绩相差无几,独余他一人,不忍偷生,亦跟着引颈而去。”

洛惜贤点了点头道:“齐国新相,当真厉害呀。步步为营,环环相扣,倘若是其中一个环节出了岔子,便也是行不通的。”

秦昭世闻言却轻笑了一声道:“他齐驩有张良计,我秦昭世有过墙梯。清尘爱卿可还是惜贤你给诓回来的呐。说起他来,本王与你大婚,他喝过喜酒,今日便又不见了踪影,倒是比我这个国君还要忙上几分。”

洛惜贤道:“不若叫这大忙人来分析一番,作为臣子,齐相这用意何在?”

秦昭世应道:“正有此意,想必此时婴弟已在齐国境内,我们要快些,为他传信去,因事急,若是迟了,恐生变。”

......

忙得昏天黑地的陆清尘,近些时日,已是与民同耕,自是挽起了裤腿,下了几回田地,初时,老秦人还有些不太适应。

如今,听闻有人寻陆丞相,便直言道:“喏,田间种地最好看的那位便是了,大人自去寻便是。”

来人谢过,应声而去。

望着漫无边际的田地,来人是有些诧异的,一直伺候于王宫之中,未曾出得宫来,这新丞相竟是如此大的能耐,教好些荒地,化作了良田。

只是如此一来,地广人杂,寻人便不好使了,着急领了新丞相回王宫复命,心中有些着急的苗苗,转眼间,便发现了不同寻常的一处。

只因委实不同寻常也,那一处劳作之人尤其多。

且时常传来欢声笑语,她这隔了许远都能听见,可见一斑。

苗苗望远处的人群而去,自发的将差事抛诸脑后。要不,怎说,好奇害死猫呢。

待行近之时,才发现,便无甚不同,不过人多一些罢了。

唯一不同寻常之处,便是大家好似都围着一年轻公子,只是那人背对着她,教她看不见面容。

观这公子衣着,并无甚出采之处,心下更是好奇,便绕至其人眼面前,一窥之下,叫她久久不能回神。

还是从人唤起,她才从这状态中醒转开来,问道从人:“秦国郊野之处,何时多了如此儿郎,好似神仙下凡一般,却籍籍无名。”

言毕,脱口而出的神仙公子,便让她猛然醒悟过来,眼前之人,应当便是秦国丞相陆清尘了,方才那指路之人道:“最好看的那位便是丞相。”她还只当是乡亲们的委婉之词,从前也只做老秦人的夸赞之词,不想竟是如此属实。

思已及此,携差事而来的苗苗,上前一拱手,道:“清尘公子,不对,应该是丞相大人,秦王有请。还请与我一同速回王宫。”

陆清尘自发现苗苗时,便觉眼前之人,古里古怪的,只当瞧不见那人的傻样,继续劳作。此刻听她道秦王有请,更是有些不悦,如此误事,如何堪登大任。

面上却并不显的与之还礼,道:“如此便有劳这位女公子了,敢问女公子如何称呼,苗伯又去了何处?”

苗苗见他温和有礼,心下欢喜,遂一股脑说道:“小女苗苗,表字春霞。家父因兆高一事,心中郁疾,已卧床数日,昨日秦王大婚,强撑着欢宴,夜里又是家中。”

苗苗回话之中带着几分喜悦,更是惹了陆清尘不喜,家中父病,不在家中看顾便罢了,言及病中,竟是略带喜意。

不愿再多盘桓,直与乡亲们道:“乡亲们,秦王有召,清尘便先行离去。”

乡亲们闻言,皆喜笑颜开,道:“丞相且速去罢,你的地,我们给你一起种下哩,莫误了秦王大事才是。”

陆清尘与乡亲们行礼后便转身离去,期间不再与苗苗攀谈。

自是不知惹了神仙丞相陆清尘不快的苗苗,忙不迭跟了上去。

陆清尘知晓苗苗耽搁了许多时辰,想必秦王已是等候多时,便一路疾行赶去了王宫。

当苗苗领着陆清尘踏入政事厅之时,陆清尘便知晓自己以为秦王的等候,多么离谱,望着眼前二人眉目传情,他颇有些心情复杂,这秦王日后不会色令智昏吧。

而苗苗偷觑了一眼陆清尘的背影,方才退下,而脑海中将方才见着的二人,幻想有朝一日,她与这神仙公子的画面,不由自主的咧开了嘴角。

而瞥见苗苗那如痴如醉神色的洛惜贤,却也未加以提点,只是瞧着眼前面带桃花之色的陆清尘,心中暗自咯噔了一下。

第七十三章:劫应桃花,四象齐会

被盯着的陆清尘有些不自在的。心下亦觉得,未整装容,如此是有些不雅,仍出口问道:“王后,可是清尘有何不妥之处,何以久视之?”

秦王昭世轻咳一声,问道:“惜贤,吾与清尘爱卿孰美?”

来不及思索的洛惜贤,脱口答道:“丞相不若君之美也。”

接连两道笑声,教洛惜贤拉回了沉浸的思绪。

陆清尘见二人好似忘了正事,只得再次问道:“王,召清尘来有何紧要之事?”

不待秦王昭世答话,洛惜贤先出口,道:“方才,我观丞相面色,疑似有劫,为桃花。”

笑声戛然而止,在陆清尘未出口之际,秦王昭世便问道:“召爱卿之事,不急于一时。惜贤先说道,此劫清尘爱卿可有碍?”

洛惜贤占了点头,复又摇了摇头。

直言道:“虽是丞相之劫,可瞧着于他本人却无碍。只是,不知为何,与先前我所卜的一个卦象,隐有联系,目前尚不知为何故。”

又道:“丞相要解此劫亦简单,后续的隐卦便先不提,我已是有了猜测,待有眉目再与你说道。”

陆清尘见王、后二人如此为他着想,为着长远之计,他拱手一礼,便出口问道:“如何化解些劫?”

洛惜贤道:“命格中“子,午,卯,酉”乃是地支中“正北,正南,正东,正西”四方位,当“四象交会”桃花便会盛开,此劫将迎刃而解。”

无意教二人迷惑,接着说道:“天上的星辰之相随着季节更替。每到冬春之交的傍晚,苍龙显现;春夏之交,朱雀升起;夏秋之交,白虎露头;秋冬之交,玄武上升,此“四象交会”也。”

“其中,青龙对应的吉,白虎、朱雀、玄武为凶。简而言之,桃花开时,劫自解。”

陆清尘躬身谢过,接着道:“清尘在些谢过王、王后二人,清尘酩感五内。既是劫难未到,便先揭过罢,王且告知,今日召清尘来,有何紧要之事罢。”

论及政事,洛惜贤自去一旁,研习卜算。

秦王昭世道径直将方才所得消息,以及与洛惜贤的猜测之词,竞相告知。

末了,道:“若清尘易位而处之,以臣思臣,当是以何心而处之?”

陆清尘闻言,便闭目沉思,将自身代入偃英之思当中,片刻时光,已是汗流浃背,待将思绪理顺之际,人已是虚脱了去。

喘着粗气道:“王,清尘已洞悉个中乾坤,且听我说来。”

秦王昭世颔首,道:“清尘爱卿,你缓一缓,再慢慢说来,不消急这片刻。”

陆清尘有些感动的望着秦王昭世,也不再着急。

俄顷,陆清尘道:“王,这偃英其人,着实不凡,可正因其不凡,倒是多了几分凡心,秦国可谋而图之。”

秦王昭世捕捉到了关键之语,疑道:“哦?凡心,何故?”

陆清尘回道:“王生而上位,不知下位之人如何心思,实属常事。可王仔细思量一番,若是一人胸怀大志,而有机会之时,此人当如何行事?”

秦王昭世,答道:“当是力争上游之士。哦,原来如此,既已是齐相,仍争上游,便是排除与之意见相佐之士。”

“然也。”

秦王昭世有些怅然,道:“如此谋士,竟作些鬼魅之术,祸国臣民,教人心甚痛矣。若是正道之士,于国于民兴之所在。如此,便毋须留情。清尘爱卿,今次辛苦你,为本王思虑。”

陆清尘回道:“王,此乃为人臣之本份。另外,偃英此人大谋之士,此时不宜与之硬碰,宜交好。”

秦王昭世哈哈大笑道:“清尘爱卿勿忧,此事本王心中早已有了计较,如今只是加以证实。还有一件事,逢年客卿大人,今日去了何处?”

陆清尘闻言,面色微赧。自昨日参宴秦王大婚,自家祖父,便盯着他思量起来,与他说道为他聘妻之事。

本以为只是有感而发,怎知,今日早早出了府邸,便是想要探访一二。

如此问话,实难以启唇,只得硬着头皮回道:“王,可是有事与祖父相商,今早祖父言为清尘觅贤人去了。”

“哈哈,清尘爱卿莫要紧张,本王此问,乃是出于好奇,为何疼孙子的他今日不曾与你一同出行。既如此,便予逢年客卿休沐,教他仔细相寻。若朝堂有急需,再召客卿便是。”秦王昭世半是戏谑,半是认真道。

神仙公子陆清尘面容之上染上了一层绯色,无奈谢过,接着问道:“王,可还有他事?”

秦王昭世道:“清尘爱卿,如今秦国历经两次变法,无论朝堂之上,或是民生于下,皆有好转。本王近日思虑一番,现下便是收获之季,国中所得,可有数乎?”

陆清尘略微估算一番,便回道:“王,今次国中所得三份之一份,可教民生歇上三载,确是好年。”

秦王昭世躬身一揖,道:“辛苦清尘爱卿,为秦大计,如此艰辛。”

陆清尘还之一揖,回道:“王,此清尘之愿耳。”

君臣二人相视大笑,倒教一旁的洛惜贤有些不‘安宁’,便道:“丞相大人胸襟如海也。”

陆清尘见王后洛惜贤开口,暮地便想起方才的桃花之劫。心神一动,又想起另一件事,问道:“王,清尘有一事不明,还望解惑。”

秦王昭世问道:“何事?”

陆清尘道:“今日来寻清尘的,为何是苗伯之女?”

秦王昭世望门外一眼,轻声道:“此乃昭世大父遗命。因苗家祖上于大父有活命之恩,只是如何施救,未有只言片语。后来大父便留苗氏于身边随侍,且信任之极,弥留之际,嘱君父善待苗氏及其后人,无论男女。君父又嘱于昭世,苗伯前些日子病倒,便由其女苗春霞嗣之。”

“哦,昭世哥哥,惜贤还以为苗氏乃是历代秦王心腹之人。未曾想有此秘辛。可这苗氏究竟是用了甚手法,救治了大父?”洛惜贤低声问道。

秦王昭世仍是压低了声,回道:“是何手法,无从得知。如此说来,这苗氏好似有几分古怪。”

第七十四章:静以窥动,修齐之道

“确是古怪,竟教清尘公子动了凡人之心呐。”洛惜贤暮地说道。

陆清尘颇有几分,不想再与面前二人谈下去的想法,欺他孤家寡人一个。

见已无甚大事,便起身告辞。

出政事厅之时,门前的苗苗,迎将上来,羞红着双颊,道:“清......丞相大人,慢走。”

厅中二人,相对太息。

秦昭世率先开口,压低声音,道:“惜贤,可是瞧出,苗氏果真有问题?方才你出言阻止我,可是为何?”

洛惜贤亦低声回道:“昭世哥哥,我至今只能窥测出,与丞相大人有关。好坏难辩,若是方才出言与清尘公子道明,恐其过分在意,而适得其反。”

秦昭世若有所思,望着眼前之人,低声笑道:“惜贤可是犯糊涂了,清尘爱卿方才进来,你便言其有桃花之劫,如今,又道苗氏与其有联系,想来此劫,便是应在苗春霞之身。”

洛惜贤一拍眉头,道:“呀,当真如此,可此劫好坏,还得看二人如何处之,方才能下定论。”

秦昭世伸手为其揉了揉眉头,道:“惜贤莫要操心太多,未发生之事,我们且以静观之,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将来再出手罢。”

洛惜贤依其,只是日后的一件事,叫她恨不得倒回至今日,将这苗春霞做那上古神话中,哪吒削肉还父,削骨还母一般收拾了去。

如今的她尚不知,只道其小女姿态。

依了秦昭世所言的洛惜贤,转身继续研究手中之物。

秦昭世见身旁之人放松下来,虽不知在做甚物什,待完成之日,自会有分晓。不再多想的秦昭世,伸出手指,在几案之上轻点三下,窗棂之外,似有风动。

未几,主候秦一秘密来见。

秦王昭世,自几案拿出方才写就的书信,交予秦一,道:“将此信,以最快之速,送至齐国,你亲送至秦婴手中。此事尤为重要,切记。”

秦一见秦王如此慎重,便道:“王,秦一必不辱使命。”

秦王昭世道:“秦一速去,万勿担搁。倘使婴弟有需,你无须着急赶回,留下助他一臂之力。”秦一领命而去。

秦一的离去,并未让秦昭世松懈下来,而是转身吩咐门外伺候的苗苗,道:“苗女官,速去请上将军前来。”

苗苗应声而去。

......

齐国临淄

却说同是新婚燕尔的秦婴,为国大计远走他乡,与妻子春婷,唯睹物思人,也算是有些甘甜滋味在心头。此时手握相思,心中尚有一份余温。

按说再次踏上齐国临淄这块陌生,且带几分熟悉色彩的土地。本应是有两分意气风发存在的,可是在即将到来的碰壁之境,倒教他有些疑惑人生。

自上次周游列国,与齐王驩之弟大儒齐乐,‘一见如故’,赠以心头好,与之相交。故此次初到,便径直上门拜访。

来运方巧,正逢齐乐宅家之时。多亏他早有准备,否则岂不失礼于人。

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眼齐乐住处,秦婴便收回了心思。心道:真是有辱斯文啊,这大儒私下里颇有几分放荡不羁啊。

跟着齐乐府邸的阍者,至山水环绕之处,入眼便层台累榭。一时风光无限,恍若四时与之同。

除却榭中那乱糟胡子老人家,当真是人间绝色地。齐地文华固盛,宅宇亦是上等。

心中如是道,面上却是喜相逢。

大步上前一拱手,道:“齐老,多日不见,思之甚矣。”榭中老人,正是齐乐。

他掀起眼皮,觑了一眼秦婴,抬手挥退阍者。道:“原是你小子,无事不登三宝之殿,今次又来找我老儿作甚呐。”竟也不起身回礼,想是上次遭这小子坑拐之事,有些不快罢。

秦婴:礼尚往来之事,若是你不贪图人间物什,何需受人坑拐。竟是如此看不开来。

当然此话决计是不可脱出口,否则此行目的,将毁之于一旦,成功于否,还得靠眼前之人。

遂上前再一躬身,道:“齐老,你这就与小子见外了呀,小子千里之途,特来求见,怎么也得心疼小子一二罢。怎的翻起了旧帐啊。”

齐乐闻此无耻之言,有些目瞪口呆。不甘的说道:“你小子,当真油嘴滑舌。听闻秦国近来喜事连连,近的秦王大婚,所聘之人,列国皆有耳闻,远的便是你小子,只道你大婚,却不知妇从何来,只道天仙迷途。今日一见,想来定是你小子,哄了人家闺女回家,藏着揶着罢。”

秦婴当真有些哭笑不得,他怎得就成了那诱惑人间的恶人了。

为防齐乐再出甚惊人之语,秦婴忙道:“齐老,小子知错矣。你且放过我这一次罢。”

齐乐冷哼一声,道:“礼下于人,必有重求。直说罢,又要做何事?”

秦婴当然不可能与之直说,道出真实目的来,便道:“齐老,婴此处有一份单子,你且先过目。”

齐乐伸手揭过,暗忖道:前次以心头之好,诱我也,今次,看他还能耍何花招。

佯作不屑的齐乐,入目第一眼,便已是失了心神。双手颤颤巍巍的捧着一尺长,半尺宽的绢布,有些不可置信的望着眼前之人,道:“你是如何寻得的?”

不复先前的风流作派,一副求贤若渴模样。秦婴心下大定,挑起嘴角,语带神秘,道:“齐老,且让婴留一分传奇,否则岂不教齐老断了婴生路去。”

恢复冷静的齐乐,捧起绢布视之再三,确认无差。

面上带了几分讨好之色,道:“秦婴公子,如厮重礼,若是老夫力不能及之事,如此.....”

秦婴乐呵,道:“成与不成,有甚要紧,此礼本是与齐老叙旧之托。”

齐乐放下心来,道:“秦婴公子,后生可畏啊。说罢,老夫尽力为你达成,只一件,不得有损齐国之事。”

秦婴忙回道:“当是如此,此行为结交而来,怎会自损城墙。”

顿了顿,面上似有难色,启口道:“婴远在秦地,闻贵国新相,乃是人间龙凤。故欲结交一番耳。”

不意秦婴为此而来,齐乐闻之色变,猛然一个起身。

第七十五章:锦囊妙计,偃英颔首(一)

如此动作,倒教秦婴吓了好生一跳。道“齐老,可是有难处?如此便作罢了。”

察觉自身失态,齐乐有些不自在,拱手一揖,道“秦婴公子,老夫失态了,切勿见怪。”

又觉不妥,忙补道“老夫方才虑事不周,故有此失态。”

秦婴忙回之一礼,道“齐老不必在意,倒是婴有些不经事。教齐老不自在了。”

齐乐无心再与之盘桓,与秦婴手书一封,唤来门中一人,客曰阳春。道“阳春,你携老夫手书,与秦婴公子同行,前往齐相门上拜访。”

秦婴自是长揖谢过,与阳春相携离去。

秦婴见阳春默默无言,竟有些无趣,便道“阳春公子,敢问尊夫人,是否唤白雪。”

阳春驻足凝神,运气一周天,道“秦婴公子,为何如此玩笑于春,春乃孤身一人。”

秦婴暗道不好,真是人逢喜事见人亦喜之。往后需得收敛之。

肃起面容,长身一躬,道“阳春公子,婴知错也,可并非为方才话中之意,而是不应如此唐突其事。且婴以为,阳春当配白雪,如此,曲高和寡,却也有知意之人。”

言语真心却非真心,却教面前之人红了眼眶,引秦婴为毕生知己,为其出生入死不在话下,此事以后再提。

眼下二人心思各异,眼圈泛红的阳春仍旧做领路姿态。

落后半步的秦婴,脑子里回想着方才齐老的失态,暗道莫非这齐相此人大有文章。

望齐相府邸而去的两人不曾知晓,齐乐在将他们送出门之际,松了口气,也勾起了嘴角,嘀咕道“豺狼与虎豹,就看鹿死谁手咯。”

思忖间,到了齐相府邸。

阳春上前一步道明来意,谁知,阍者接过手书,立时便回道“齐相不在府邸之中。”

如此便是尤为明显的拒之不见了,谁人不知齐相下朝之后,每每必先归家,再作其他。应时而来的两人,面面相觑,有些不知所措。

阳春问道“秦婴公子,可需春去请齐老出门?”

秦婴有些讶然,忙道“阳春公子,不必。你且回齐老府中,婴再另想他法。”

阳春以秦婴不欲他为难,遂感动的一揖,道“秦婴公子,若有需要,万死不辞,告辞。”

与阳春分别之后,秦婴去了望月楼。

将将推开,栖身之厢门,悚然一惊,屋内背向门外,端坐一黑衣人,一见便知是练家子。秦婴欲急速退出,却见来人转过身来。

秦婴拂拭额际之汗,上前道“秦一,这般再来三两次,婴这条命去也。”秦一不解的眨了眨眼。

罢了,与木头有甚可追究的,秦婴问道“秦一,你不在王兄身边候命,来齐做甚。还是王兄有急事欲寻我。”

秦一几次欲道来意,皆被眼前之人中断,好容易等他问出关键,松了口气,道“典客大人,王有秘信于你。”言毕,便从身上掏出秦王昭世交予他的密信。

秦婴接过密信,还未展开,见秦一仍是不动如山的坐着,便道“秦一兄弟,快去歇息罢。”

秦一依旧稳如泰山,秦婴纳闷儿,正要再问。

秦一支支吾吾道“连番赶路,腿脚有些不利索了,还望秦婴公子搭把手。”

秦婴忙将密信揣入怀中,上前扶起秦一,道“秦一兄弟,辛苦你了。”

秦一黝黑的脸上,泛起了红晕,不过因了肤色甚深,不甚瞧得真切。只听他回道“此乃秦一应做之事。但是有些无用,快马而已,如今竟受不住了。”心中道回了秦国,定要再对自家严厉一些。

秦婴一边扶着秦一,一边回道“秦一兄弟,不可妄自菲薄也。若此事教于婴之手,恐现时仍在秦国哩。”

将秦一送回住处,再予他一些外伤之药。

秦婴独自一人回了厢房,自怀中掏出了密信。

一时蔚为大观,望秦国所在之向望了一眼。

暗道王兄真乃神机妙算也。此行敲响齐老之门,得之于王兄不知何处寻来的上古书籍《三坟》、《五典》、《八索》、《九丘》……叫那齐老只见书名,便爱不释手。

若齐乐知晓秦婴亦不知来处,还故作神秘,当真要气煞了去。

秦婴捏着手中密信,又寻思道当真是,思欲眠之时,人赠被。

大喜过望的秦婴,按密信所述之事,好生准备了一番。

翌日同一时刻,秦婴再次来到齐相偃英府邸门前。

仍是那位不苟言笑的阍者,秦婴亦敛了笑容,口中不容置喙道“速去通传齐相,若误了你家丞相弥天大计,教你好受得。”

秦婴一通变脸教阍者,已是夺了其三分气魄,又接着道“弥天”、“大计”,七魄不复存矣。

阍者强自镇定,一丝不苟的脸上,堆出了几分笑意,道“贵客稍待,生这便去通禀。”

少顷,阍者去而复返,疾步前驱。行至跟前,道“贵客,请随生移步堂屋里。”

秦婴颔首,漫随其后,不经意问道“方才婴听闻,你自言作生,还未请教姓甚?”

那阍者冷不丁被人问道,脱口而出道“生,姓名皆生。”

秦婴轻笑,道“生生乃不息之意也。”

生生惊愕,追问道“婴贵客如何知晓府上有不息之人?”

换来的是秦婴错愕不已,顺口道“此乃天机,不可泄也。”

生生道“婴贵客,你是生第二位佩服之人。”

秦婴佯作不知,假意问道“哦,第一位呢?”

生生满面红光,骄傲答道“自是此宅府邸之主,生生不息,还是丞相为我兄弟二人起的名,道我兄弟二人命格极好,旺丞相之宅。特命我兄弟二人,前后门据守,玄幻王府以达生生不息也,此乃丞相当初亲口所言。”

秦婴毫不吝啬,大肆夸赞一番。只因堂屋近在眼前,不欲再过多攀谈。

而此时,秦婴从生生口中,更加确认秦王昭世的密信所言,十有八八为实据。

笑容满面的秦婴踏入了生生所示的堂屋,眼前一幕教其险些维持不住面上笑貌。

第七十六章:锦囊妙计,偃英颔首(二)

堂屋几案主位,已是有人先一步来到。一位中年人士,相貌平平,一身常服,端正跪坐,一丝不苟的仙风道骨。

若不是眼中乍泄的精光,叫秦婴瞧见,当真误以为,此人乃是一淡泊明志之士。

再观其身前的茶盏,正好用以迎客。想必是算准了今日,他定能前来。算无遗策,眼前之人,当真厉害得紧。

如此谋略,当真教人心惊。也是秦婴险些破功的缘由,接下来当真要打起十二分精神了。

暗控心神,秦婴躬身一礼,道“殷勤见过齐相大人。”

偃英对秦婴早已有所耳闻,如今却是初次相见。好以整暇的打量起来。

来人一身文士打扮,相貌清俊。此时与偃英见礼,端的是温和有礼。

嗓音温润如玉,叫人舒适极了。难怪如此年纪,便被委以重任。

偃英见秦婴客套,口中却是轻嗤一声,仍躬身还之一礼,道“上门求访,竟不敢显露真容。怎的,莫非此行问心有愧?”

丝毫不知秦婴已是对齐乐坦白姓名的偃晏,又接着道“齐乐那老儿,教你哄了一回又一回,如今却哄上我宰相门前来了,心比天高呐。”

秦婴见其虽是不满,却并不自大,一收一放如臂指使。

更兼有诛心之论,心下大骇。忙回道“齐相大人所言,小子不甚明白,容颜岂能有假。还有那哄人一事,勤小子却是不敢相认的,我与齐老一见如故,相谈甚欢,可谓人生得遇一知己,死而后已呀。”言毕,轻扯起了自家面皮,以示真伪。

偃英自忖见过大风大浪,却未见过如此没脸没皮之人。一时之间,竟有些无言无对。

索性不再提‘真容’一事,与之直言道“殷勤小子,何为弥天大计,嗯,可否与我畅言一番?”

殷勤佯作吃惊,双目圆瞪,道“此计,乃是齐相所出,与小子何干?”

偃英见殷勤清俊脸庞之上,双目睁圆,竟有几分可爱。可他却暗叹一口气,终日打雁却被啄。

后生当真可畏啊。

偃英揭过方才的大计不提,再次问道“你此次打西而来,所为可是东图?”虽是问话,语气却无比的笃定。

谁知,这殷勤仿佛当真是来拜访一般,他疑惑的望着偃英,道“齐相大人,你究竟在说甚啊,殷勤当真是听闻齐相大人有大才,且腹有经世大计,今次但求遇合。不作他想。”

偃英当真想将手中之茶,泼对方面上。

回过头来,觉出方才所想,与他平日的沉稳无关,复又沉静了下去。

秦婴察觉对方变化,立时提神。他知晓,接下来,才是此次求访初衷的开始。

偃英恢复至秦婴最初见着的那副‘道貌岸然’,一副长辈关切小辈的口吻道“殷勤公子,既然你不知何故东来,便让我猜上一猜,如何?”

秦婴面上一副不知你在说甚,却由得你去的表情。

偃晏只当瞧不见,自顾自的说将道“公子自西边来,西有秦赢氏。殷勤二字,取字秦婴罢。”

接着道“如此倒真是个忠诚之士,时刻不忘西方之土呐。”

言至此,直直盯着秦婴,但见其面色不改,颇有几分放松。偃晏神色间带了几分意味深长。

伸手为秦婴递上一盏热茶。

秦婴注目于其上,色浓郁,气淡雅。热茶自喉间几转,味甘后甜。涤荡肺腑里,直入九霄外。

秦婴似乎有几分些痴了。

盏茶间,流转心神。偃英话语一转,道“然而非也,赢秦皆作姓。本相倒是听闻一件事,想必公子已是感兴趣的。”

对于偃英卖关子的话,秦婴自是十分配合的接道“哦,东西两地相去甚远,齐相堪称有千里之耳也。如此,殷勤小子愿闻其详。”

秦婴的言语之间,俨如天衣。

然而偃英也不甚在意,因他对接下来要说的话,十分有信心。

他道“秦王秦昭世,有一胞兄,一从弟。二人乃秦王做世子之时的左膀右臂,人言其兄文谨,性尤刚烈,貌多勇武,已授其上将军耶。至于其从弟”

戛然而止的话,叫人抓耳挠腮。

然座中两人,一人装傻充愣,一人心知肚明。

装傻的秦婴又问道“其从弟如何?”

若是茶盏上的手未曾暗中用劲,偃英当真要怀疑自家是否所料有误,抑或是心志过人之辈。倘若后者,当真可怕也。幸而乃前者耶。

暗中泄下一气的偃英,回道“然其从弟,心智过人,能言善辩,貌清俊。有秦国第一辩士之称。文武兼济,秦王倒真是好气运啊。”

秦婴接过话,道“齐有齐相,岂不如虎添翼也。秦氏兄弟三人,闻齐相之言,不过黄口小儿,与齐相不可同日而与耶。”

看来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了,偃英道“秦王从弟,时人唤婴。如此殷勤公子,哦,秦婴公子,或是赢婴公子。”

秦婴一时慌乱,险将手中茶盏扔出去。忙借饮茶之机,牵袖以掩其色。

大权在握偃英,自是不会计较眼前之人的失态。反面十分欣赏。

盏中之茶,总有饮尽时。秦婴拱手,道“齐相大人,高见。婴甘拜下风。”

自认身份的秦婴,叫偃英生出几分高处不胜寒凉之感来。

偃英口中却谦虚的说道“雕虫小技尔,不值一提。”

秦婴一通赞赏之后,问道“齐相,遇合相交可也?”

偃英矜持的点点头,如同蜻蜓点水,几不可见。

再逢茶三盏,饮罢,秦婴借机有事,乃去。

偃英换上新茶,再饮,如此往复再三,心下满足的偃英,望了眼门外。暗道秦婴其人,谋略有之,辩才有之,只是如今心智略显稚嫩,如此才好相与。

待到日后,在秦婴手中栽了大跟头的偃英,方才知晓,今日大意之下,失去了什么。

而告辞离去的秦婴,径直回了望月楼,点了几个齐地小菜。邀秦一同食,眉目间神采飞扬。

偃英从人禀,至此不疑有他。

秦一艰难的挪动身体,望着大快朵颐的秦婴,不禁腹中空虚,遂跟着一齐狼吞虎咽。

食毕,秦婴直勾勾盯着厢房内地上铜盆,里面的一摄灰烬。

敬仰之情,由此而生。

第七十七章:以弱示人,柄授与之

铜盆中灰烬,便是昨日,秦一快马加鞭,送来的密信。

信中寥寥数语,教其茅塞顿开。

秦王昭世密信写道:偃英其人,所图弥天,故不轻信于人。欲与之相和,不若柄授之。

秦婴反复咀嚼几句话,清楚了了两件事。

其一,偃英有为不欲为人知的野心,因此身边可信之人极少;其二,他需要将他人把柄交附于偃英,方可换取对方的信任。

摆在他面前的路,现在也有两条,接近偃英亲近之人,徐徐图之;另一条便是以自身把柄为饵,引其出手。

秦婴能逗留的时日不多,这第一条路便弃之不取。余下的一条,倒是当如何自揭其短,且教对方无所察觉。

再三思量,教秦婴想起一条计来。

便是方才于齐相府邸,进门之时,先以势压人,教阍者生生通传,以迎主家待客之心;其次便是与那生生攀谈,教齐相偃英以为,秦婴所知不甚详细,只是捉住了其要领之处;再以殷勤之名探之,果不其然那齐相咬了钓饵。

初被揭露之时,他那紧张无处安放的双手,还有后来抽丝剥茧之后,那惊愕难以自持的脸色,想必已是让齐相深信不疑。

顿饭光阴,秦婴反复确认无遗漏。霎时松了口气。

抬眼望向对面正面气吞山河的秦一,道:“秦一兄弟,你可有准备何时返秦?”

秦一停下了动作,道:“婴公子,可是有需要秦一去做之事?秦一来此之前,秦王已有安排,如婴公子有需要,尽管吩咐。”

自家王兄,如何妥帖,教秦婴十分感动。然,他摇头道:“秦一兄弟,此间事已了,无需久留。婴不日也将离去。”

秦一见秦婴神色不似作伪,便道:“既如此,婴公子,秦一即时启程便启程。”

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的作派。

使秦婴有些担忧,他关切的望着秦一的双腿,道:“行动不便,你如何回去?”

秦一嘿嘿一笑,道:“婴公子,回程自是不急,王予秦一的时日足够缓行。”

秦婴便不再劝,只道:“秦一兄弟,勿要勉强自身。多多保重,方才长久与国效力。”

秦一觉得眼前的秦婴,比之从前认识的他更加温和。有些不太像他,却又一直是他。

难道是成婚的缘故?如此,还是不要成婚的好。乃至于后来,某人将此心思扔将那太湖之上,仿佛不是自家所想一般。

未察觉秦一的小心思秦婴,仍有些不放心,接着说道:“行路虽是不急,却也不可大意。你且抓几副药带着,以防万一。”

秦一一一照做,黄昏时刻便牵着马,步出了齐国临淄。

翌日一早,秦婴带着从人,与齐老、齐相辞别。

在此之前,秦婴悄自与秦王昭世传信。信中最后提了一句,叫收信之人,哭笑不得的话语。

自出城后,秦婴便隐去了踪迹。

……

数日后,一只不堪重负的肥鸽,从天而降,晕在了洛惜贤的怀中。

好容易有了闲暇,秦王宫中闲庭漫步的洛惜贤:……

洛惜贤瞅了一眼,确是秦宫信鸽。且不是她送来教秦王好生照料那只的灰鸽。

拎起肥鸽,打量全身,方才发觉鸽肥腿上的来信,这才收回了视线,暗道:肥鸽令人智昏啊。忙将取下来,匆往政事厅。

昏睡中的肥鸽,对于这一切浑然不知。

……

对于洛惜贤的去而复返,秦昭世有些诧异,放下手中方才收到的折子。暗道:方才捣弄物什,触碰到了瓶颈,便起身言走动一二。

莫非片刻光阴,便有了答案。暗忖道:来日遇不解之处,或可试之。

洛惜贤可不知眼前人如何想法,她拿出了来信。

原封不动的交予秦昭世,后者伸手接过,道:“惜贤怎得,一刻不见,便来信教我念叨了。”

旬日光阴,洛惜贤已是习惯此人偶不着调,因此回道:“是呀,昭世哥哥,好似三个秋不见你。心甚念之。”

秦昭世戏人不成反遭戏,有心再调笑几句,余光落在了展开的信条之上。

来人传信话尤其多,秦昭世乍然得见,以有大事发生。

将来信从头至尾,无一错漏。得出了通篇嬉语的结论,婴弟真是一如既往的热情如火呀。

简而言之来信一句话:王兄,事成矣。潜在之语便是他可放手一图了。

值得一提的便是落款之语,教人哭笑不得。

轻笑出声的秦昭世引来了洛惜贤的好奇,问道:“昭世哥哥,这是得了甚喜事,教你如此开怀。”

秦昭世将手中信条递过,道:“惜贤,你且看最后一处。”

后者闻言接过一看,也是不由开怀起来。

哈哈大笑道:“昭笑哥哥,婴弟为你查遗补漏,如此,甚好~甚好~”说罢,脑袋还晃荡起来,似读书之人一般韵律悠扬。

秦昭世带着几分无奈,回道:“惜贤啊,你莫要学他如此的不着调。婴弟本性温和,成亲之后,更是带了几分柔意。”

又道:“老秦人皆有血性,流点血泪,方显老秦人本色。”随着话语起伏,秦昭世眉目间,竟有几分血戾之色,叫人胆寒。

唯一的旁观之人,洛惜贤却并不畏惧,反伸手抚上去。因她知晓,面前之人,有血气,有争心,却并不嗜杀。

眉心传来的温润,叫秦昭世话语稍软,道:“当值群雄虎视耽耽之际,婴弟不会如此虽是心软,却并不会事非不分,他这是以秦一之事,朝着我这兄长,诉屈呢。”

洛惜贤与秦婴甚少见面,月夜那次,与昭世哥哥相会,叫他从中横来,昭世哥哥心上一计,给秦婴做了典客一职,诱使如今他东西奔走之事,叫她感觉秦婴此人有几分傻劲儿在里头。

再后来印象颇深的便是他春风得意,抱得美人归,欣喜得好似不会走路,叫他以为此人喜形于色,好捉摸。

现下听君一席话,倒叫她为自家的眼光产生几分怀疑。

垂眸凝想的洛惜贤开口,问道:“哦,是何冤屈?”

秦昭世盯着洛惜贤,久久不语,后者面色霎时绯云一片,后嗔怒抬手,佯揍人,却教秦昭世尽揽入怀中。

......

第七十八章:难逃魔爪,放荡不羁

二人调笑胡闹方罢。洛惜贤弯下腰,捡起脚边,仍未清醒的肥鸽,道:“昭世哥哥,既如此开怀,不若宴饮一回。便以它为主食如何?”

将醒未醒的肥鸽,好似感知了自身命运。拼命挣扎,终难逃离。

半晌,洛惜贤将自家做好的鸽子,与午食一道送了过来。

嘴里称赞色香味俱全的秦昭世,有几分不解,道:“惜贤,为何独爱信鸽?莫非,有不为人知的好处?若是如此,昭世可下令,着宫人可多采买一些,好教你多吃,补补身子。”

洛惜贤惊愕之间,一时品不出嘴里的肉味了。

一口吞咽了下去,面上有几分羞愧之色。慌解释道:“昭世哥哥,惜贤非是爱它,只是惜贤只会做这一道菜,且滋味还不错。每次见着肥鸽,便有些按捺不住。”

秦昭世借用食方毕,洛惜贤的解释,显然也让他有些错愕不已。

顺手提起一旁的折子,以掩其色。然瞧着内容,他暗道:莫说婴弟,便是他也教美色给糊了头。险些忘了告知洛惜贤。

秦昭世耐心等她用完了午食,教人撤去食鼎。

与其同游消食片刻,回来之时便拿出折子道:“惜贤,小帅那头要寻的人已有了眉目,近日便会有结果。”

洛惜贤闻言,亦是眼前一亮。

冷小帅离去,已有些时日,当日她大婚,也只是遣人送了礼来,未有只字片语。

总是叫人有些担心,如今有了消息,怎能叫人不安心一些。

两人拿着这份折子,仔细看了一遍,再重复看上一次,确认无虞。

二人齐齐发自肺腑的笑道:“小帅此去,正合也,如此不用担忧了。”

......

韩国

近日里韩国发生了一件异常怪事,教韩国百姓看足了好戏,过足了眼瘾。

巧了的是,今日那个可爱的小姑娘,又来寻兄长了,就在人来人往的市集,逢人便问。

却始终未寻找到她的兄长,反而惹了一身麻烦。虽是麻烦,却也无伤大雅。因此韩国的百姓们心安理得的看起了好戏。

当众人但坐观看之时,听着咚咚之声儿,心道:来了。

果不其然,一行人从远处行来,见者纷纷闪避。

来人驻足于,小姑娘跟前。

奇的是,小姑娘与来人身高相仿。至于来人直面小姑娘,道:“姑娘,今次可否同意与愍双双把家还啊,若是与愍回了府邸,姑娘的兄长,便是我的兄长,助你便是成全自己。来人正是韩王从弟韩愍。

而被他盯上的小姑娘,来韩国第一日,便被打马游街的韩愍遇见了,只要人出现,便每每来纠缠。

此刻乍闻韩愍这放浪之语,低头不语的冷小帅,抬起脚,便将他踹飞了出去。心中暗道:不怪乎洛姐姐喜踹人,他都爱上这感觉了。当然不要再遇见如此讨厌之人。

这小姑娘赫然正是冷小帅打扮的,他不知晓为何这韩愍会盯上他,来时特意打听过,韩国爱丽色之人,近日皆不在。

且从消息来分析,韩王从弟尤爱宝贝,何时爱上了丽色。

而韩国百姓见韩愍略带沉重的身躯,飘飘然越过众人头顶,重重砸在了远处的泥坑里。

韩愍的从人忙上前去将其扶起,也不见他有何恼怒之色,乐呵呵的就着从人的搀扶离去。

冷小帅望着韩愍离去的背影,沉默良久。

在从人护送下,径直回了府邸的韩愍。晃晃悠悠去了书房,挥退了从人。

书房中早有一人等候,来人见他如此模样。也不奇怪,自市集之上,寻兄长的小姑娘来了之后,韩愍隔三差五便会如此。

此刻的韩愍一改在市集之上的大方落拓,此刻一副强人嘴脸。他在几案之后落座,开口直言道:“无忌公子,此番你说的宝物何时能送来呀?”

四时运转,春日仍是春日,而韩愍也依旧是那个喜宝的韩愍。

被唤无忌的公子,神色间有几分难掩的惆怅。回道:“愍公子,此次无忌亡出魏国,特来投奔于你,便不会眜下许诺你的宝贝。只要愍公子,将本公子要见的人带来。宝物立马双手奉上。”

原来此人正是消失不见的魏国公子魏无忌,几乎与冷小帅同一日到达韩国。

冷小帅初至韩国,便扮作女儿身,以寻兄长为由,于韩国新郑主街上,逢人便问:“请问可认识一位放荡不羁的年轻公子,从魏地而来。”

有好事者便问道:“小姑娘,你寻这放荡不羁之人作甚啊?”

冷小帅挤出一副泪眼汪汪的模样道:“此人乃是家中兄长,出得匆忙,忘带画像,小女子又不擅作画。只记得兄长为人放荡不羁。”

恰逢同样乔装打扮的魏无忌,两人擦肩而过。

魏无忌心下大骇,却不敢作多余之事,叫人疑心上。

而冷小帅,皱眉望着身旁之人,正要唤住他,却见他朝着来人走去。

来人便是韩愍,便见此人上前与韩愍低声耳语,俩人便相携离去。

魏无双思及此,借以茶盏中氤氲中的雾气,掩去眸中异色。

韩愍有心发火,却无甚气力,只得回道:“本公子,以助人为乐为快事,宝物一事,且先不提罢。”

魏无忌是觉得眼前之人,委实过于无耻;而韩愍便是纯粹的认为,魏公子无忌也不过如此,太过于小气也。

书房内诡异的齐齐沉默了下来,二人正寻思如何打破,与如此志不同道不合之人,共处一室该当是好之时。

书房外阍者来报:“公子,门外有人来投。”

书房二人心道,来得正合时宜。

韩愍开口问道:“可有道明来处?”

阍者回道:“公子,来人声称是与你相识之人,只让邓子带了一句‘今寻兄之人前来’。道只要如实转达,公子便会知晓她是何人。”

韩愍闻言不由心花怒放,扭头看了一眼魏无忌,后者垂眸不知作何感想。

此刻的喜出望外的韩愍也顾不上他了,与阍者道:“且与我同去,迎接贵人。”心中道:可不正是贵人,能换来宝物的贵人。

第七十九章:春美如斯,与君同游(一)(为作者“郁雨竹”加更)

冷小帅站在韩愍府邸大门前,正暗忖是否应离去之时。

大门此时应声而开,冷小帅瞧见来人,不由眉眼一跳。

韩王从弟竟是如此不讲究之人啊。方才摔得一身泥,此刻还是那身衣裳。

他不由有些怀疑,是否揣测有误。

主人家既是迎出门来,还是不好转身离去,他上前一步,故作柔声道:“见过愍公子。”

韩愍一反常态,矜持的点了点头,道:“小月姑娘有礼,还请随愍一道入内。”

既然决定一探究竟,冷小帅不再犹疑,与韩愍一道往书房前去。

冷小帅进入韩愍的府邸那一瞬间,眼睛好似被晃瞎了一般。暗吞了口水,对韩愍的敛财之术有了新的认知。

无意再多瞧府中摆设,财物再美不是自家的,反而徒生艳羡与贪婪。冷小帅决定忽略掉自己吞口水的声音,他问道:“愍公子,小月此次前来,特寻吾兄,不知是否有家兄的消息?”

韩愍未曾忽略冷小帅望见自家宝物,那闪闪发光的双眼。心道:若是此女子,寻了人,便在此住下,也是无妨的。难得有人如此与他相投契,他并不会介意,将此人当宝物一般贡起来。

因存了他思,韩愍语带轻柔,道:“小月姑娘,愍此时便是带你去见人,一见便知是否是你的兄长。”

心思各异的二人,互有试探之意。乃至半晌方才行至书房外,魏无忌闻听外间有动静,立时作一副闭目养神状。

二人推门入内,见到的便是一位沉稳的清俊公子。虽历苦难,却不失大雅之态。

冷小帅认出正是当日在稷下辩学的公子无忌,正是他要寻找的人。

不带韩愍反应,猛得扑了过去,抱住了魏无忌,佯哭,道“无忌兄长,我可算找着你了。”

未睁开双眼的魏无忌,怀中突然扑入一人,他险些将人踢了出去,耳边突然传来的低语,教他默默收回了蠢蠢欲动的脚。

韩愍见状,轻咳一声儿,道:“既如此,你兄妹二人,便先叙旧,愍且先去为你二人做重逢之宴。”

冷小帅、魏无忌忙起身谢过,心情甚好的韩愍欢喜的带二人去了客院,便转身离去。

望着与之截然不同的韩愍,冷小帅将询问的目光放在了魏无忌的身上。

魏无忌低声道:“此时不宜谈话。”谈话当然可以,只是不宜在别人眼皮子底下谈一些不合时宜之语。

两人达成共识,魏无忌领着冷小帅同去寻韩愍。

重逢宴方准备完善,韩愍见二人来到,忙上前招呼,道:“正要去请二位,不想客人已是前来,是愍失礼了。”

冷小帅此时是一位以兄长为天的小妹妹,因此魏无忌上前与之盘桓,魏无忌道:“无忌来此,还未曾谢过愍公子的收留照顾,又助无忌寻到了妹妹。感激还来不及,怎好再多做他想。”

两方寒暄已毕,遂入座同食。期间,魏无忌提出:欲与其妹归去。

韩愍有意于冷小帅,故作挽留。二人恳辞,遂不再强留。

离去之时,魏无忌送韩愍一个匣子。道:“愍兄,此番多亏于你。”

韩愍丝毫不掩喜色的伸手接过,待二人离去,便径直回了家中藏宝暗室。

流光溢彩的宝物,直教人垂涎三尺,却也就此埋下了祸根。且事先暂且不提。

……

离开韩愍府邸互相扶持的‘兄妹’二人,去了新郑城外旷无人烟之地。

见无人瞧见,双方互为嫌弃的抛开了对方。

魏无忌突然哈哈大笑起来,道:“无忌以前只知女子是娇娥。今次与小兄弟一见,方才知无忌目光有多短浅。”

冷小帅朝着魏无忌瞪圆了双眼,气得话都不知该如何讲话,只得朝着头上的珠钗撒气。

一顿乱抓乱挠,好似小鸡炸起了毛。魏无忌此刻终于相信眼前之人,应不是魏无双派遣来害他之人。

趋步上前,道:“小兄弟,无忌方才言语不当之处,多有得罪,还望见谅。”

冷小帅挠了挠鸡窝似的头发,有些害羞的道:“无忌大哥,无碍,只是这事你可别说漏了去。否则,我洛姐姐非得笑话许久。”

冷小帅话里透露着许多消息,只是魏无忌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要问,便且先搁置一旁。

他望着冷小帅问道:“小兄弟,无忌听闻你自称小帅,还不知是何方姓氏?又未来来此逗留多日,只为寻找无忌,又为何识得无忌。”

冷小帅与其直言道:“无忌大哥,我叫冷小帅。你可还记得稷下辩学,当时小帅亦在学士之中,故而有幸见过无忌大哥的风采。”

魏无忌心道:原来如此。

冷小帅话落,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反问道:“无忌大哥,你怎知小帅寻了你多日?”

魏无忌嘿然良久,眼前之人,当真不记得了吗。还是真未认出他来,可为何又知晓去寻那韩愍。

魏无忌心生猜疑,假意问道:“无忌猜想那日,小帅兄弟应是第一日到得新郑之城罢。当时你碰见一人,便问:是否见过一位魏地而来的放荡不羁的公子。无忌大胆猜想,你所寻的人很可能便是我。后来,你与一人擦肩而过,而那人却与韩愍相携离去。可还有印象?”

经过提点,冷小帅立马跳了起来,指着魏无忌道:“无忌大哥,你怎么如何狠心,眼睁睁看着小帅耍了许久的猴戏。若是当日便告知于我,何苦来哉,洛姐姐成亲,我都没去上,竟是被你给破坏了。”

意料之外的反应,魏无忌有些傻眼,立刻意识道他可能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忙解释道:“小帅公子,是无忌不对,在此赔礼了。一切皆因我胆小怕事而起,当时以为你是王兄派遣来的追兵,故不敢相交。”

又接着道:“今次见你出现在韩愍府邸,无忌心想伸头一刀,缩头一刀,索性与你一道离去,将事摊开来,也好过如丧家之犬,惶惶不可终日。”

冷小帅也不是无理之人,来前便知眼前之人遭遇的变故,遂大方的原谅了他。

就着一身乱糟糟的冷小帅,上前将手搭在魏无忌肩上道:“无忌大哥,你看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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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春美如斯,与君同游(二)

花中蝶舞来去,树上啼莺长短。林下暮地传来一声厉问,划破此间安逸。

“什么,小帅公子你方才说了甚?”魏无忌不敢置信的问道,惊起一片飞鸟,他甚至有些怀疑自家双耳。

冷小帅毫不在意的再次说道“无忌公子,你看,这春光美如斯,不如我俩同游如何?”

确认不是听错的魏无忌,循声抬眼望向了四周。

绵延数十里的远山,恰似女子的眉黛,一腔柔情尽付渌水;踏上足下这片如茵绿草,柔弱无骨,仿佛恋人在轻抚脸颊;耳畔轻风拂过,尤如梁间燕呢喃之语。

林中嫩芽吐新丝间杂桃梨之色,置身其间,浑与此间如一体;天上时有飞禽掠过,傲然离去,似在俯瞰人世蝼蚁。

春色人间,人间春色。

魏无忌不可否认的有些痴了,可眼下当真不是游乐之时。他反问道“小帅公子,此次你往韩国而来苦寻无忌,究竟所为何事?且我二人,如此漫过时光,恐也不妥罢。”

冷小帅有些纳闷,道“无忌大哥,寻你便是寻你了,何来的事?况且此次已是错过要紧之事,早晚不急,不若同游一番如斯春光。”

与冷小帅的一番交谈,魏无忌知晓,冷小帅口中的要紧之事,应当便是他的洛姐姐了。

索性急也急不来,魏无忌便盘膝安然端坐于地,还不忘招呼冷小帅同坐,后者毫不迟疑的坐下。

魏无忌望着面前的冷小帅,面色还是很稚嫩,只是气势,却有些与面相不符。他哪里知晓冷小帅经过一年多的军士生涯,摸爬滚打,练就了一身军士之气。稚嫩的脸,教好些人吃了亏。

放松下来的魏无忌问道“敢问小帅贤弟,口中一直念叨的洛姐姐,究竟是何许人也?无忌倒真是有分几好奇了。”

冷小帅心中敲起了大鼓,脱口而出的回道“洛姐姐已是有家室之人,你可不能打坏主意了。”

魏无忌哑口无言,他嘴角都快抽了。知晓眼前之人对其口中的洛姐姐维护至极。

只得换种方式问道“小帅贤弟,你可误会无忌,如今无忌有家归不得,如何去作他想,只是一路走来,你口中一直念叨的便是这位洛姐姐,有些好奇罢了。”

冷小帅确认他真的只是好奇,而不是起了歪心思,遂放宽心思道“无忌大哥,其实你若是瞧上洛姐姐也无事,可她一定看不上你的。”

魏无忌暂时忘却了自身坎坷,上下打量自身,认真回道“小帅贤弟,你莫要如此瞧不上人呀,无忌好歹也是一位世间好儿郎,如何便让人瞧不上了。”

冷小帅倒也配合,起身围着他转了几圈,便问道“无忌大哥,你认为秦国现时当政的秦王如何?”

魏无忌不知他何以有此一问,仍是认真思索,后回道“昭世秦王,先前未继位之时,便有他的事迹传入各国。那时只道此人容貌俊美,为人如何却是各说纷纭。继位之后,招贤变法,强国强民,乃圣明之主之相啊。”

冷小帅闻言跟着不住的点头,又接着问道“无忌大哥,若是你与秦王相比,何如?”

魏无忌并不是真傻,否则也不至于遭到魏无双的嫉妒,而无法在魏国久待。

眼前之人口中的洛姐姐,再有方才关于秦王的问话。他要再不知晓,就白过活这二十来年。

前些日子传来的秦洛二国结了姻亲之

缘,想必便是此二人吧。

明白前因后果的魏无忌,回道“小帅贤弟呀,无忌与昭世秦王不可相提也,只因志向不同耳,无忌只愿一方百姓安乐也。”

复又反问道“小帅贤弟,你可是秦王派来寻我的?”

冷小帅点了点,道“正是如此,我王之意是无忌大哥如此人才,不应受此苦难。若是愿意,便与小帅一道去秦国。”

魏无忌虽有些心动,仍有些犹疑,他问道“秦王何以得知,无忌会前往韩国?”

冷小帅此时异常机敏,掩去了洛惜贤排卦的一节,直言道“王断言魏起祸事,皆因韩国起。若是所料不差,无忌公子当是寻机以图报复了。”

魏无忌当真心惊了,也忽略了那一点不合理之处。暗道秦王心智如此过人,而各国却不自知。忘记了当初合盟分秦的初衷,自家战乱不休。

暗叹一气,重振了精神。

魏无忌起身,道“小帅贤弟,你是否先去换身衣裳。”

冷小帅方才想起自家可还是一身女子衣裳,顿时没了方才那番心思,忙奔至小河旁,叫魏无忌替他望风。

扑通一声,水花四溅。

望着水中游来游去的人,魏无忌忽然便想透了为何会教冷小帅前来搭救于他。

眼前之人,至真至善,待人以诚,教人如沐眼前满天春光一般,无一丝不安之处。

尔虞我诈,你争我夺之下,被无辜牵连而奔走的魏无忌,却信任起了他。

若是秦王昭世换另外一人前来,他魏无忌或许不会着离开韩愍府邸,而是接着图谋,企图接近韩王代,伺机图报。

冷不丁的水扑面而来而来,教魏无忌拉回了思绪。

初春之水,仍带几分寒。

而河中的冷小帅,一腔男儿热血,连带着湖水都是一派暖意融融。

他泼了魏无忌一身的河水,口中喊道“无忌大哥,且下水同游哩。”

便时总角岁月,也不曾如此嬉戏打闹过的魏无忌,愣怔片刻,但应邀下了水。

伸出右脚探入水中,当真是寒凉沁骨。嘶了一声,还未来得及适应的魏无忌,便被冷小帅将他整个人拉扯淹入了水中。

相识不过一日的两人,好似两条鱼一般。一同遨游、一齐潜入水底。

“咦,昭世哥哥快来,你瞧,这两条鱼,其中一条先前快要死去,此刻竟如枯木逢春,好似得了生机。”远在秦国的洛惜贤,指在王宫后花园池中的两条鱼,吃惊不已。

秦昭世大踏步追了上去,顺着手指之处望了一眼,道“阴阳如戏,悲喜瞬间啊。”

洛惜贤暗道近日出了一件轰动秦国的大事,眼前一幕,必是触动了昭世哥哥的心。

手指暗掐,遂道“昭世哥哥,不若你我二人,明日携手同去王宫外走上一遭”

第八十一章:龙凤相携,风云再起(一)(上架啦,求首订。)

秦国栎阳城,主街之上,摊贩无虚位,站在街道的一头望不见尽头。

主街并不长,叫卖的百姓与采买之人,便将这街道,占得满满当当,更有那凑热闹之人,便将这街道围得叫一个水泄不通。

一位卖包子的老丈,摊前站着一对夫妇,那老丈热热情洋溢的介绍,道“公子可是与夫人出门游玩踏青,那可少不得要尝尝,我苟不理的包子了。”

站着的男子并未有什表示,女子噗嗤一声,笑道“老丈人,我且问你,既是狗不理,如何叫人吃了去。岂非我等牲畜不如也。”

卖包子的老丈,丝毫不懊恼妇人的戏谑。而是嘿嘿一笑道“夫人,你话可就说错哩。此苟非彼狗也,夫人可曾听过一句话‘生亦我所欲,所欲有甚于生者,故不为苟得也。’我老苟的苟便是此苟。”

苟丈人身旁传来几道低声笑语,夫妇二人只是略一打量,便收回了目光。

妇人讶然,转头再问道“苟老丈,你还读过书呐。”

岂知苟老丈,摇了摇头,道“老苟哪里如此福份,如今能吃饱饭,已是天恩啊。此话,乃是一位郁雨竹公子所写,偶然听之。觉得和我苟不理差不离,便用了起来,也就糊弄糊弄不识字之人。”

那妇人且将公子雨竹一事搁下,复又问道“苟老丈,如今风调雨顺,户户有良田,可谓安居乐业也,为何只能吃饱饭?”

不止老丈,周围的人皆是闻之色变,苟老丈更是惶恐不安。他道“两位若是不吃爱吃我这苟不理包子,便寻别处去罢,我老苟不做你们的生意也罢。”

年轻的夫妇叫这兜面一盆凉水,泼得不及掩面。二人对视一眼,妇人不再开口。

那年轻的男子上前问道“老丈人,内子天直不谙事。多有得罪了,今次乃是小子带夫人出门散心,夫人远嫁而来,还未曾见过秦国风光。”

老丈眯了眯略带迷离的双眼,好似见着了天人。对着仙人,口气理所当然的便缓和许多,甚至热心的为其指起了路来。

敬老丈紧张的搓了搓,身上围着的布裙,回道“公子,不碍事,不碍事,我老苟瞧着夫人天真配仙神,正好一对。若二位还想见识秦国风光,可从此街头行至巷尾。现下乃是秦国最繁华的一条街道,若是嫌挤,可径直出了城东门,见识下城外的千树花。”

年轻的夫妇,揭过方才那叫人色变的话,买了苟不理包子转身便离去。

老丈人苟不理依稀瞧见,渐行渐远的丈夫主,动接过妇人手中,热乎乎的包子。生所烫着了妇人,放在嘴边吹了几气方才递给了妇人。

二人当真如游玩之人一般,从街头行至了巷尾。

穿过了最后一片人群,二人径直出了栎阳城。

一夜春风放花千树,出得城外踏青的男男女亦不在少数,俱是青壮之年与豆蔻少女,双方应当是为了相看,故以踏青为由。

如此盛景,叫人目不转睛,想要多看几眼。这一打量,好似发现了几个熟悉的影子在里头。

妇人拽拽身旁丈夫的袖子,道“昭世哥哥,你瞧,那棵桃树下,是否是丞相大人他们。”原来这对年轻的夫妇,便是昨日里,相约出王宫游乐的秦王昭世、秦王后惜贤。

秦昭世顺着洛惜贤手指之处望去,果然发现了他的大哥秦文谨、丞相陆清尘、都水丞玄应离、田啬夫杜子季几人竟是相约踏青。

洛惜贤问道“昭世哥哥,你猜他们几人是否趁着春耕闲暇之际,出外寻找自家的良人。听闻陆老太爷,为了自家孙子寻媳妇,都快走火入魔了,许多户姑娘中意他呢。”

秦昭世挑了眉梢,正待问话。一旁突窜来一女子,秦昭世拽着洛惜贤一个闪身,那女子便栽倒在地,愤愤离去,一旁围观的女子指指点点,倒教女子昂首挺胸去也。

路人径相效仿,秦昭世只得出言道“诸位姑娘自有好姻缘,本公子已有夫人。且瞧那处”

指的便是陆清尘一行人,姑娘们见秦昭世已有夫人,遂不再强求于他。顺着秦昭世所指,脸上皆是绯云一片,踌躇不敢上前,方才的大胆,好似幻觉。

如此大的动静,早已引起别人的注意。陆清尘一行人,作为秦国的官员,自当前来查探,便见着自家秦王,在此引那春日的蝴蝶,招那采花的蜜蜂呢。

见无大事发生,便抱了臂膀,好以整暇的瞧起戏来。夫人在一旁,总有娇花来献艺,倒教秦昭世有几分无所适从之感。且那夫人同样做着壁上之观,叫他颇有几分哭笑不得。

遂拉着洛惜贤,与诸人见礼。余光瞥见看戏诸人,心生一计,一招祸水往东引,几人也着实感受了一回,当真是最难消受美人恩呐。

陆清尘一行人与秦昭世二人汇合,好容易才寻了处空地。

众人辅一坐定,洛惜贤便开口直言问道“诸位,今日莫不是来寻良人的,这春光无限,确是个好兆头。”

此起彼伏的咳嗽之声,陆清尘缓过神来,回道“回王后的话”

洛惜贤打断他的话,道“清尘公子,王宫之外只有公子与夫人。”

陆清尘从善如流的改口道“回夫人,我们此来借相看之机,实有暗访之事。”

秦昭世问道“可是关于民生缄口不提之事。”

陆清尘豁然转头,双目蹭亮,望向了秦王昭世。道“回公子,正是此事。原来公子已是知晓了,可公子是如何知晓的?”

秦昭世点头,复又摇头。道“一知半解,只知百姓有难言之事,却闭口不提。寻思带着惜贤出城,看是否有所发现。”遂将早晨于栎阳城市集,所见所闻与众人略讲一通。

秦文谨对于自家王弟,这见微知著的本事,早已是见怪不怪。其余三人也是一副秦王理当如此模样。

在座众人皆翘楚,否则如何甘心卖命。

陆清尘听闻秦昭世的见闻,面色凝重的开了口,他道“清尘与诸位亦是姻缘际会来到此处,与公子所为同一件事耶。”

第八十二章:龙凤相携,风云再起(二)

一阵春风拂过,孟春之气,尤带几分寒,众人不由打了个哆嗦,各自拢了拢薄衫。

秦昭世问道“清尘可是已有何收获?”

陆清尘点点头,道“公子,清尘已知晓是何故。且有了应对之策,还请公子做决策。”

众人闻言,豁的齐齐将目光投向于他,倒将陆清尘吓了一跳。

秦文谨更是大为好奇道“清尘公子,如此大的事,文谨仍是雾水满头。你何时有了应对之策的,怎的如此无声息。”

玄应离、杜子季齐齐点头,大为赞同,同样是生长在脖子上的物什,为何区别会如此之大。

秦昭世此时出言,道“清尘还是先与昭世说一说,究竟发生了何事。看来人不能闭门造车呐,当真要多出门走动见识,方才不至于做了那睁眼的瞎子,打鼓的聋子。”

众人一阵沉默,若有所思。

陆清尘哈哈一笑,道“王若是日日往来于其间,好比出海的船只,若是舵手离开船舵,那么船只由谁来掌握啊。”

秦昭世闻言起身,深深一躬,拱手道“是昭世着相了,清尘惊醒梦中人矣。”

陆清尘忙起身还礼,道“公子言重了。”

众人复又落座于地,几人动静惊动了不少行人。

出游踏青之人,皆有爱美之心矣,况且此处的美不同于寻常,自是教人早前便注意到了。

环肥燕瘦,各色花朵。径直朝着秦昭世几人而来,将陆清法接下来的话,摁在了喉咙里。

秦昭世见此状况,伸手牵住了洛惜贤。本着死贫友不死道友之心,与几人道“我与夫人先行一步,你们随后归来便可。”言罢,拉着洛惜贤扬长而去,姑娘们见是有夫人的,便也爽快的让了道。

望着二人头也不回的离去,秦文谨、陆清尘、杜子季、玄应离皆在心中问候了秦王昭世千百遍。

洛惜贤与秦昭世回头,望着被众人围住,争相送礼的几人手忙脚乱的模样,不厚道的大笑了起来。

洛惜贤收起了大笑,瞧着一副义正言辞的模样,道“昭世哥哥,好歹为你做事,你怎得如此害人。”

秦昭世轻点了一下洛惜贤的鼻子,道“你呀,也不知和谁学的如此模样,教我也近墨黑了。”

洛惜贤尤为不满的扬起了拳头,嘟着嘴,努起小脸,做出一副强盗架势,道“怎的,姑娘我这模样,是甚模样,若是不好生回答,后果便不是你我能料的。”

相貌实属寻常,五官亦无出采之处,可放在这张灵动的脸上,当真教人荡涤灵魂里。

仔细描摹其面容,爱极那双一汪清泉,清澈见底,此刻便一副生气模样望着他,细看还有几分狡黠在里头。

秦昭世笑意晏晏,道“你呀,当然是昭世最爱的模样了。”

霎时红透的脸庞,像熟极的果实。教人忍不住想咬上一口,秦昭世确实如此做了,后者心虚的东张西望,见确实无人,摸着滚烫的脸颊,这才长舒一气。

一通突如其来的表白,教洛惜贤再想不起之前的问题。

娇嗔了眼前之人一眼,哼了一气,便要离去,两人你追我赶,教人为之侧目。

二人好似真的出来游玩踏青,打打闹闹便回了栎阳城中,暗中注意之下松了一口气,暗觉新秦王也不过如此。

栎阳城一角,秦昭世二人目送着探信之人的离去,不再发一言,相携离去。

乘兴而来,扫兴而回。说的便是晚了好几步回来的陆清尘一行人。

若说借着以相看亲事为由,几人私下暗探秦国百姓三缄其口之事,当真是两全其美之事。可几人脸色可说是灰败来形容。

莫非他二人走之后,后面发生了什么,让几人不愉快之事。洛惜贤少见的有了几分愧疚,便将身旁的秦昭世推了出去,若真是出了事,也教他好生安慰几人。

秦昭世冷不丁被人推了出来,也略带几分内疚。面前几人,有兄弟、知交、也有为他卖命的臣子。当时虽说有几分看戏的成份在,由衷的认为几人,若是真的结交一位知心之心,应是极好的。

谁成想,几人归来如此丧气。

忙关心的问道“清尘爱卿,究竟发生了何事?几人因何如此?”

陆清尘竟未第一时间回话,秦文谨见此,复上前答道“王弟,此何还要从方才你二人离去之时说起,见你们远去,正要跟上之时。我们被这群人缠住,第一个被缠住的便是丞相大人,大家好意赠花,我们也不便多推辞,双方也算是相谈甚欢。”

望了眼陆清尘,秦文谨有些唏嘘,又接着道“岂料,变故突生。苗女官突至,打着客卿逢年大人的名号,将众人一通糊弄,言陆老太爷已将他和清尘公子的亲事早已私下订下,不管真假,当时闹得不甚愉快。丞相大人又不好当着众人的面,反驳苗女官的话,只得与我等一道回了城里。”

陆清尘仍是面色不虞,非是不喜女子,只是如此自顾自,又不以大局为重之人。他当真一点儿也不喜。当时第一眼见,家中老父尚且在病中,竟能笑面对人。

洛惜贤与秦昭世二人悄然对视一眼,皆明白心中所想。

秦昭世传唤苗苗进见,苗苗一副忐忑模样。稽道道“臣苗苗见过王、王后。”

主位之上并未传出,教其起身的话语,苗苗的头埋得更低了。

好一会儿,洛惜贤方才开口问道“苗女官,你因何坏败坏丞相大人的声名,胡乱传扬定亲之事,教丞相将来如何议亲。”

苗苗低垂着头,双眼之中,满是不甘之色。待抬头,已是泪流满面。道“王后容禀,实是春霞对清尘公子,哦不对,是丞相大人,一见之下,为之倾心。心怕那些姑娘教他动了凡心,这才有此一出。望王后恕罪。”

洛惜贤深深的看了苗苗一眼,方才开口道“人皆可存爱慕之心,若两厢情愿,便是美事一桩;可若一厢情愿,甚至罔顾他人之意,作出伤人之举,这便是作孽之事。既是作孽之事,便饶不得你。”

苗苗脑子里重复着那句一厢情愿,满是不甘。最终却伏于地上,道“春霞甘愿领罚。”

第八十三章:龙凤相携,风云再起(三)

寒往则暑来,暑往则寒来,寒暑相推,而岁成焉。

转眼便至炎炎夏日,这个教人动则汗流浃背,卧则不安寝的季节。

栎阳城主街道,仍是一派生机盎然之象,却比春日更多了几分活力。

虽则天气使人难受,却挡不住内心喜悦的百姓。

王宫之中摘星阁楼,几人谈笑风声,丝毫不以夏之炎为苦。俯瞰集市车水马龙,挥汗如雨的百姓。

其中一人放下手中杯子,道“王,如此景象,当真怡人也。盛夏之风,也能沁人心脾。”

秦昭世亦放下手中杯子,回道“清尘爱卿,有比今日。你之功也,本王替百姓谢你。”

正是秦王昭世几人。

陆清尘忙接话道“幸得王倾力相助,乃至于有此功绩。”言罢转头望向了一旁的洛惜贤。

洛惜贤停下手中吃食,道“丞相大人,可是有何事不解?”

陆清尘道“那日,可是作了何处罚?苗女官未曾再纠缠于我,可她盯着清尘的举动,之前只是有些不自在,现下叫清尘心中心寒。”

洛惜贤犹疑了下,回道“各中详情,不好多与你说道,你只知晓如今仍让她做女官,自有用意,不可动她便是了。丞相大人无须在意。”

见此,陆清尘也不好再多问,虽说那日,教苗女官险些坏了大事,却阴差阳错的,得到了出奇的效果。

自栎阳城外,苗苗将陆清尘一行人逼得不得不返回城中,脸色实在难堪。

倒教国中老世族相信,几人真是出城踏青游玩相亲。未有其他举动,如此便放松了警惕。被揪住了狐狸尾巴。

秦国老世族盘根错节,相互其掩护。此次为了捉住尾巴,唱了一段日子的大戏。

是日,陆清尘几人和往常一样,出门相看去。

给出的理由也是现成的客卿逢年大人着急孙子成婚,秦文谨是自身着急,成日里叫自家王弟刺激,另外两人纯粹是为这二人来壮胆子而来。

且陆逢年当日便已澄清,并未给自家孙子结亲。如今还未订下亲事。这叫一干仰慕陆清尘风采的女子激动不已。

相看的两方人,男子大大方方任其观察打量,时而回一个微笑,和着春风,叫人心迷。

女子遮遮掩掩娇羞不已,仍止不住时时偷偷望对方一眼,也许对方将来便是自己的夫婿了呢,思及此处的姑娘们羞红了脸颊,为无限春光再添一份瑰丽色彩。

相安无事,双方告别之际。

一声呐喊划破天际,似要刺穿众人的耳朵。

“来人啊!!!快来人呀,快来帮忙救人呀。”是一位老媪在尖叫哭喊。

陆清尘一行人,什么心思都没有了,忙上前查看,发生了何事。

循声追去,发现那老媪拽住一中年人的腿,观那人的衣着,似是哪家的从人。而两人不远处,有一位老者倒在地上,不知死活。

懂略歧黄之术的玄应离上前查看,随后向众人摇了摇头,道“若是早个片刻,或许还有救,现在老丈已无生机。”

老媪闻言悲痛万分,手中的腿抓得更紧了,眼神之中更是传递着,恨不能将手中的腿生吞了。

几人过来,恐怕老翁之死与眼前的中年从人有关。

陆清尘示意玄应离将老媪换下来,亲自捉住那人。而后陆清尘朝老妪伸出了手,老媪见这好看的小公子,好似并不是来帮那从人的,便松开了手中的腿,借着陆清尘的力量站了起来。

陆清尘轻声安慰道“老人家,没事了。请你放心。”温和的神仙公子,教老妪有片刻不记得了伤痛。

随后望着地上的老翁,她这才又悲痛了起来。道“求求公子,为老妇人做主啊。”一边说着就往地下跪去。

陆清尘挽住了老媪的胳膊,老媪跪不下去,便放声痛哭起来。其声之切,真是闻见伤心,见者流泪啊。

几人面色都沉了下去,看来事情并不简单。

见妇人仍在悲痛之中,陆清尘将老媪交给秦文谨,便走向了那被玄应离抓住的中年从人,行至跟前,道“你是何人,究竟与这二位老人家发生了何牵扯。”

那中年从人一脸倨傲之色,似是不屑回答年轻之人的问话,在他眼中,眼前之人不过一毛头小子,根本不值得他多看一眼。

老媪的悲痛暂时无法开口,中年从人的据傲,陆清尘一时好似陷入了困境之中。

正在此时,与他们一同相看的女子中站出来一人,指着中年从人,道“清尘公子,此人好似有几分面善。啊,我想起来来了,是司徒杜訾大人家的从人。雨晴姐姐,你瞧瞧是否你家下人。”

陆清尘亦是一揖,道“还请姑娘相指认,此人是否杜家从人。”

被唤雨晴的姑娘,是杜訾大人的掌上明珠。雨晴出生之日,大雨初晴,遂娶名杜雨晴,杜訾称风回云断雨初晴,返照湖边暖复明。这便是他杜家的气运,彼时式微,他朝腾飞,果不其然,如今做上了司徒一位,牢牢把控。

前两年,陆清尘提变法,此人便是三首之一,跳出来反对得厉害的人物,最教人传诵的一句话便是“法古无过,循礼无邪。”

陆清尘针锋相对地指出“前世不同教,何古之法?帝王不相复,何礼之循?”又道“治世不一道,便国不法古,故汤武不循礼而王,夏殷不易礼而亡。反古者不可非,而循礼者不足多。”从而堵住了其人的嘴。

推杜雨晴出来的姑娘,叫公孙柔,乃是老太师公孙假的孙女。两人一直有些不太对付,此时倒是乐得看好戏。

杜雨晴一时未曾准备,便教人推了出来,只得踏步上前。道“回丞相大人的话,此人确是杜家从人。”

中年从人在公孙柔开口提到清尘之时,便心知糟糕,又得自家小姐指认,他有些灰败,可却并未放弃失望,只得与杜雨晴道“杜子自知罪孽沉重,还望小姐垂怜,帮忙与老爷带句话。”

第八十四章:龙凤相携,风云再起(四)

渭水之畔,绿柳扶风。

渭水河两岸的青年男女,玩起了游戏。

年轻的男男女女,分两岸对坐。众人渭水河的上流放置酒爵,酒爵顺着渭水河流而下。酒爵停滞在谁人的面前,那人就取杯饮酒,此举为除去灾祸不吉。

新的一年在于春季,谁人不想一个好彩头。

唯一不和谐之处,便是那一处,总有哭啼之声传来,不过相距甚远,哭声模糊不清,好似从人在求主子宽恕之意。便也不多作理会,捞起眼前的酒爵一饮而尽。

杜雨晴不忍父亲身旁的老人,落得无人问津的下场。遂道“杜子伯伯,你且说,雨晴替你将话带到。”

杜子望着眼前天真的小姐,有些不忍,可瞧着自身目前的处境。仍道“小姐只与老爷说道,杜子还想活下去便好。杜子在此谢过小姐。”言方落,便被秦文谨带走了。

而陆清尘扶着老年,玄应离、杜子季二人抬着老翁一行人,在众女面前渐行渐远。

杜雨晴望着一行人离去,亦觉事有不妥之事,匆匆辞别众人而去。

众女觉着听不见她们讲话,这才有人开口道“柔姐姐,雨晴姐姐家莫不是要出大事了?”

公孙柔思及家中祖父常谈的话,回道“棠妹妹,无甚大事,不过一从人犯事而已。雨晴姐姐也是太过操心罢了。”

甘棠这才不问,心中却是不屑极了。祖父常言他们三人乃是一体的,如今却作伯劳飞燕,各奔东西,也罢,林子大了,想要自家成长了。她是时候提点提点祖父了。

陆清尘他们的离去,留给众女的,便是索然无味。即使春日再鲜活美丽,志不在此,便也三三两两的散了,也有几人真心踏青游玩的,便融入了渭水河两岸一起玩耍起来。

陆清尘将人径直带回了治粟内史府衙,那老媪已是有几分平静下来。

瞧着摇摇欲附的老媪,陆清尘吩咐人为老媪看座。

坐在堂上的陆清尘,望着下首一站一坐一躺。他点着面前几案,率先问道老媪,道“老人家,今日发生了何事。可尽管如实说来,本官会为你做主的。”

老媪方才平静下来的心,又起了熊熊怒火,望着身旁老翁的尸体,不禁又悲从心来。

大喜大悲之下的老媪死死的咬紧了牙关,这才开始一字一顿的讲述,究竟发生了何事。

据老媪所述杜子乃是受主家司徒杜訾大人指使,前往她家收田地,因二人不许,道自家便可耕种。一方强要,一方不给,双方发生了争执,失手将老翁推到,脑袋磕着石头,当即便晕了过去。后来的他们听见那声惊叫,赶去之后的事了。

杜子不发一言,那心虚的模样。已是叫人信了大半,陆清尘仍是问道“杜子,你可认老人家方才所述?”

杜子当然不傻,如今这丞相,得了秦王宠信,寻常人自是不敢招惹。只要坚持到老爷带人带营救便好了。

虽有几分害怕,仍是抖着声音,道“丞相大人,冤枉啊。这老妇人扶着那老头子,突地出现在杜子面前,言急需银财,需要卖掉家中土地。正推脱不得,那老人便撞死在杜子面前,引来了丞相大人。杜子真是百口莫辩呐。”

漏洞百出的回话,只教陆清尘愤怒,他们与秦王努力将国中荒地变良田。不思进取之人,竟只图眼前鱼肉之力,如今还闹出了人命。若是他们看不见的地方呢?岂不有更多的百姓遭殃。

老媪更是气昏了过去,昏迷前直嚷道“世族无道,世族无道”着人将老媪带下去休息。

陆清尘望着手中,近日方才收集起来的证据,深深的自责着。若是早些时日查明,眼前的老翁也不会失去生命,还有那许多看不见的生命。

他自习法典起,便知律法能约束人类,无疑教人类会自由许多。若无律法约束,便是恶的天地。倘若律法不能约束之人,方才是真自由。他无疑想做到开端,教后来人承继。

既是有了开始,便永不会畏却。

还未经传唤,杜訾便亲来治粟内史府衙,陆清尘瞧着不请自来之人,也想听听,此人前来究竟还有何辩解。

杜訾本身不欲前来,可杜雨晴传上来的话,叫他担心杜子泄露了什么,杜子几乎是他的左膀右臂,若是他开口攀咬,后果不堪设想。

上前与陆清尘见礼,仍带着几分倨傲,口中更是不客气,道“丞相大人,听闻杜訾家中从人惹了官司,特来教训一二。”

若无心之人,怎会祈祷他会变成良善之人。陆清尘不再犹疑,直接便拿出了证据,便是杜子指使圈地的契书,以及经手之人的口供。

铁证如山之下,杜訾有口难辩。他扭头望着地上的杜子,与陆清尘道“丞相大人,此事杜訾毫不知情,定是这欺上媚下之人私下行事,以司徒名义行事。”杜訾心道叫杜子一力扛下所有罪行,到时再偷将其换得出牢狱。

毫不留情的杜子被主家盖上一个天大罪名,他慌恐极了,也未曾看见杜訾的示意,反口便紧紧咬住其人,道“丞相大人,杜子可以作证,证据皆实情。老爷便是幕后主使,合谋之人乃是太师公孙假大人、太傅甘隆大人。”

杜子眼神透露着狠戾,俨然已疯狂,既然他被无情遗弃,他当然要拉着大家一起。

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势,陆清尘将三家老世族以新拟刑法处置了。举国为之震荡,人人为之惊惧,方才觉着刑法不是糊弄人的,自此更加乖觉,连着盗匪都了无踪影。

陆清尘在请示过秦王之后,便大刀阔斧的收拾起了那些不尊新秦法之人,首要便是世族圈地一事,有了三大世族带头伏诛,后头之人也简便许多,人人缩起尾巴,不敢伸头。

处置之后,便是传来好消息,百姓由衷的发出了欢呼。

将圈的地收回,又经由朝廷发还百姓,且言明,此地不可转卖,若是无法耕种,自有朝廷收回。

此昭世三年仲春也。

第八十五章:风尘仆仆,如何抉择

酷暑难耐,平日里的摊贩,午时至辰时烈日高高罩在头顶,便收了摊子回家喝着深井里打起来,带着丝丝凉意的井水。

大街之上除了个别卖西瓜或者凉茶摊贩,基无他人。

两骑快马,便是此时入了栎阳城中,甚至来不及注意街道冷清与否,便扬长而去,直奔秦王宫。

三三两两的瓜贩与卖凉茶的凑一起,评头论足起来。

其中一个瓜贩道“哎,你们说秦国是否要出大事了,这人衣衫褴褛,瞧着像要饭的人似的,却骑着高头大马,莫不是又有急报传来。”

另一个瓜贩接话道“哎,三年前,六国合起来欲打秦国之事,叫如今的秦王化解了,当时听说这事,我家那口子,撺掇着我险些就逃跑了,幸得家中老母坚持。”

卖凉菜的小贩嘿嘿一笑,道“如今的秦王,我瞧着可有能耐了。天大的事,我老孙信他,若是缺人了,老孙我明儿便拿刀切人去。纠纠老秦,共赴国难。”

“纠纠老秦,共赴国难”

“纠纠老秦,共赴国难”

呼啸而过的两人,自是不知落在旁人眼中,会生出许多猜想。

两人行至秦王宫前之时,其中一人只觉得自身已是毫无气力。

翻身下马一个趔趄,还是另一个伸手扶住,方才不至于摔落于地。

伸手之人开口,道“无忌大哥,你也太弱了些,以后不若跟着小帅习武。”

二人正是前去阻止韩国阻止魏无忌做傻事的冷小帅,另一人便是魏无忌。

冷小帅嫌弃魏无忌身子弱,他有心回几句,若不是你一直无心赶路,一路游山玩水,一度偏离回秦的道路,中间还去了一度天险之地。

奈何身子骨确实弱他好几分,气还未喘匀。便大度的不与其计较了。

天可怜见,一道无甚情绪的声音自身后响起,道“呆竹子,还知道回来呀。”竟是玄应离,魏无忌奇迹般的,从中这刻板的声音中听出来了几分关心。

后反应过来,呆竹子叫的便是眼前之人。冷小帅瞧着魏无忌望他的眼神,当即有几分不满了,道“阿离大哥,小帅现在可是军士了,怎得还叫我呆竹子。叫人看了笑话。”

玄应离伸手拍了拍冷小帅的后脑勺,道“知了,快去找小姐姐罢,她在等你呢。”

冷小帅闻言,道“洛姐姐怎得不出来?”

玄应离神色一言难尽,与魏无忌做了个请的姿势。再望向冷小帅,二人随着他一同前往政事厅。

满怀疑问的冷小帅,在到了政事厅之后,仍未见着洛惜贤时,达到了顶峰。

此时只有陆清尘、杜子季、秦文谨三人与秦王昭世正在讨论着什么,气氛甚是凝重。

三人上前一拱手,冷小帅率先出口问道“王,小帅领命而归。无忌公子随臣归来”

厅中为之一静,秦王昭世径直由首座行至魏无忌面前,拱手一躬,道“久仰无忌公子大名,昭世久慕之矣。”

魏无忌忙还之一礼,道“秦王抬爱,无忌受之有愧矣。”

望着经年一如往昔的秦王昭世,对待贤士仍旧以礼相待。陆清尘觉着秦王昭世便是他此生的伯乐。遂上前与魏无忌一躬身,道“无忌公子莫要妄自菲薄,清尘亦是久仰矣。”

若说秦王昭世教他瞧见了圣明之象,陆清尘无疑教他大吃一惊了。无他,只因此人便是三年前于稷下辩学之时,与他以及雨竹公子二人大争之士,当时第一次听说法典之论,教他心神为之一颤,久久不能平静。

好似昙花一现的人,再也寻不见。未曾想便是近年来,声名鹊起的秦国丞相陆清尘。与冷小帅赶路以来,六国与秦国的不同,他已是实在的感受过。首功当归于眼前之人,亦要归于年轻秦王的识人用人之能。

如此君臣教人为之艳羡。再观彼身,颟顸的君父已故去,兄长亦不遑多让。教兄长驱逐出了魏国,连报仇的能力都不曾有,如今还能做何事。

一只手搭上了他的肩,冷小帅一张尤显稚嫩的脸凑在了他的面前,问道“无忌大哥,是否身体不适,不若先回去休息。都怪阿离大哥,咱们这还未来得盥栉呢,便被带来了王宫,瞧瞧这身儿衣服脏得。”丝毫不记得自家回了王城,本身就是需要复命的。

心下已有了主意的魏无忌,与陆清尘一躬身,道“清尘公子,都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也。此话果真不假,三年之前,君在台下,今日无忌在台下。世事轮转如飘蓬转啊。”

几分慨叹,世事多无常。教人不胜唏嘘。

秦王昭世打破一室沉寂,问道“无忌公子,此来可愿久居秦地?”

魏无忌望着求才若渴的秦王昭世,有一瞬动摇,可魏国的经历,教他不敢轻言相信。便直言回道“秦王恕无忌无礼,无忌一条命乃是小帅公子所救,为报无门,无忌此生愿与之同在。”

秦王昭世见此,也不再勉强。只教冷小帅着手去办便是。

冷不丁收了位门客的冷小帅,却不甚开心,好容易将人带回来,以为总算完成了任务,最后居然还转到了自家头上。

教他难过的最主要原因之事,便是回来了这般久,还未曾见着洛姐姐,这教他尤为不痛快。莫非他不在的日子里,洛姐姐受了委屈罢,不能再深想,冷小帅教自家的想法吓了好大一跳。

此刻的他倒是忘了,洛惜贤这朵食人之花的厉害。

有些等不及的冷小帅,开口问道“王,不知洛姐姐在何处?为何今日不在?”

秦王昭世闻言不知想起了什么,脸上挂起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随后便吩咐,道“清尘爱卿,圈地一事,你三人按新拟律法,着手处理便是。大哥、子季爱卿从旁协助。”三人领命而去。

又遣了宫人,伺候魏无忌盥栉。

独余冷小帅一人,秦昭世与之说道“小帅,你随本王来。本王带你去见惜贤”

第八十六章:天作之和,鸾凤和鸣

祥云自东而起,和风细雨,扶帘幙,吹绿枝,花红乱颤,廊柱新洗,顷之,细雨微停,台下水深不及尺,台中无处沾湿。

从者神迷,昭世和之,与惜贤绕于廊室之间,良久,祥云散尽,从者离去。

“呆竹子,傻站着做甚,不认识人了?”洛惜贤笑意吟吟的望着冷小帅说道。

冷小帅好似一脚踏入云梦之泽,瞬息又回了原地。

不可思议的望着拨弄七弦之琴与吹箫的秦昭世,方才便是二人合奏,叫他恍若梦中。

好似还未回过神来的冷小帅,支支吾吾的说道“洛姐姐,你为何不来接我。”

洛惜贤暗瞪了秦昭世一眼,这才起身道“这事当然要问你的昭世哥哥了,是他不许我来接你的。生”

洛惜贤话音未落,余音仍在,冷小帅便冲着秦昭世去了。一拳不着,接着再打。幸而未得宫人在一旁,否则见着冷小帅与秦王动手的模样,又该多嘴了。

将冷小帅擒下的秦昭世,颇有几分头疼,暗叹一口气。望着洛惜贤说道“惜贤,快些说罢。”

洛惜贤一副看好戏的模样,秦昭世如此模样,十分难见,平日里过于沉闷。欣赏够了,方才慢吞吞,懒洋洋的说道“昭世哥哥,要说甚,本就是你将我拦着不许去接人的呀。”

眼见着冷小帅要挣扎开来,秦昭世连忙说道“小帅,惜贤已有孕月余,如今还未稳妥,我此举亦是防着你,毛手毛脚的若是磕着她了如何是好。”

逐渐冷静下来的冷小帅不再挣扎,两眼有几分晕眩之状,犹人醉酒一般。

洛惜贤哈哈大笑起来,道“呆竹子,如此呆,以后可怎娶媳。”

如在空旷的群山沐浴一场新雨,洛惜贤的笑声及打趣之语,叫冷小帅清醒过来洛姐姐真的有宝宝了,那他

想要上前,又想起方才秦昭世说的话,怕伤着人,不敢上前。隔着几步之远,遥问道“洛姐姐,如何说来,我要当舅舅了?”

洛惜贤摸着目前尚未有感觉的肚子,轻轻的道“是啊,呆竹子舅舅,可有准备好礼。”

冷小帅目瞪口呆,他不知晓,未来得及准备呀。只给洛姐姐、昭世哥哥买了几样当地特色食物。

这呆相逗笑了二人。秦昭世又说道“小帅,惜贤此次有孕,未及三月,切记不可声张,给人以可乘之机,且她如今不敢再卜卦,恐伤及腹中胎儿,你将来行事,需三思,不可将自身置于险地,莫让惜贤担心了。”

冷小帅点了点头,眼珠转了一圈,计上心来。道“洛姐姐,小帅知晓给外甥准备什么礼物了。不过需要一此时日,还需要昭世哥哥配合。本是为洛姐姐准备的,如此也算是两全了。”

洛惜贤倒有几分好奇,却只是问道“哦,叫昭世哥哥帮忙,礼究竟算是谁的呢。”

气呼呼的冷小帅,把头扭做一旁。两人对视,暗自发笑。

果不其然,未几,无人哄的冷小帅自己又将头扭了回来。

凑了只脑袋过来,好奇的问道“洛姐姐,方才你和昭世哥哥奏的是何曲子,小帅好似入了仙境一般,脚都踏不着实地了。”

秦昭世只是望着洛惜贤不说话,后者扑哧笑道“此曲,不可说也。”

冷小帅哼声道“有何了不起的,我也会吹笛子。”

洛惜贤嘿嘿一笑,意有所指的与秦昭世说道“哎呀,有人想娶媳妇儿了呀,盼着人家姑娘与他相和呢。究竟是何人呀,怎的瞧不见。”

秦昭世亦是循声装模作样的东张西望了起来,似乎真的在寻找此人一般。末了,满脸无辜之色,问道“惜贤呀,本王不曾瞧见是何人啊。”

二人齐将冷小帅臊得满面通红。

冷小帅瞧着自家洛姐姐在秦王宫过得如鱼儿得水,且有滋有味,那股子着急劲儿去掉,便只剩下了疲倦,站着都能睡着似的。

就着风尘仆仆的一身,靠着秦昭世就要睡去。洛惜贤只剩下满眼的心疼与无奈,秦昭世瞧着仍有几分孩子气的冷小帅,亦有几分笑意,蹲身下去,亲将他背回了王宫偏殿寝殿,着宫人仔细着照顾。

二人缓缓远去的背影,刻在了冷小帅最后的睡梦中。

迷糊之中,好似听见有宫人在谈论着什么,只依稀听得几句“王与王后近半年矣,越发恩爱了自王后有孕王平日里忙完政事便来寻王后可真羡煞旁人啊”

沉重的眼皮教他听不见宫人余下说了甚。

心中只余一个念头鸾凤和鸣矣,当真乃天作之合。

倒头至夤夜,深觉腹中饥。冷小帅欲偷摸进膳房,与黑夜中的一双眼撞上了。二人就着微弱的火光打量对方,对方正是魏无忌。双方皆松了口气。

俩人正欲齐齐溜去膳房,忽然间亮如白昼。正是宫人点亮宫中青铜灯,青铜灯将心虚二人,尽显于庭。

嘿嘿傻笑的二人,将双手举起,露出一口白牙,相望一眼,着对方傻兮兮样子,遂放下了双手。

宫人暗自窃笑,轻咳道“两位公子,宵食已备好,还请移步随我一道前往。”

随着宫人前往用膳之时,魏无忌瞪了身旁的冷小帅一眼,好似在说竟教你带坏本公子的风姿。后者只当夜黑瞧不见,奔着香气而去了。

至厅中之时,秦昭世早已等候多时。二人压下香气袭来的困扰,上前与其一拱手,正要再见礼。

秦王昭世忙说道“二位赶路苦辛,不必如此多礼。还请就座,趁着热乎先用膳。”

闻言不再客套的二人,揭开面前大鼎,不由食指大动开来,一翻狼吞虎咽。腹中饱食,桌上如风卷残云。

魏无忌面皮犹似薄葱,瞬间通红。接二连三如此礼,真想钻个地缝啊。

好在秦王昭世主动挑起了话,将其窘迫之态揭了过去。

秦王昭世望着惬意的冷小帅问道“小帅公士,今日在园中,欲言又止是为何故?”冷小帅一时未曾反应过来,秦王昭世唤的是何许人也。便睁着双眼,有些懵懂的望着对方。

第八十七章:征伐之论,行军蜀道(4K为书友“一片绿叶”打赏加更)

更深露重,万籁俱寂。

睡去半日不曾察觉困意的二人,与秦王昭世面面相觑。

冷小帅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啊,他是秦国公士了。一旁的魏无忌早已没了言语。

好奇的问道秦王昭世“王,怎知小帅还有话未曾言明?”

秦王昭世回道“昨日黄昏之时,可还记得教本王配合一事。当时未曾直说,恐怕是担心王后会为此事忧心。本王说得,对也不对。”

冷小帅张嘴便想否认,那是子虚乌有之事。可在秦王昭世的目光之下,点了点头。

秦王昭世点了点几案,道“可是要要行军了?”

冷小帅已经惊愕得没了底气,他双手一摊,道“王,此事你从何而知,此事小帅只在心中隐隐规划,还未与任何人商讨过。”

秦王昭世微笑道“此去韩国,近半年时光,小帅总不至于带着无忌公子游山玩水去了罢。”

魏无忌闻听此处,方要点头道果真如此。

便听冷小帅已拍案而起,颇有几分家中圈养动物炸毛的模样,道“王,莫非是小帅肚中蛔虫吗?”

魏无忌点了一半的头,便僵直在了那里。不可置信的望着二人,怀疑起了自家人生的路。

秦王昭世知凡事过犹不及的道理,点到为止便好。

因此他问道“小帅公士,是有何打算?”

冷小帅仿佛斗胜的公鸡,又恢复了士气。他回道“王,此次小帅假借游玩之名,探了不少虚实。”

恐是真游玩假探路罢,未免其人恼羞成怒,在座的两人都未挑破此话。

秦王昭世探过身子,道“哦,是何虚实,可与我细细道

冷小帅一正神色,道“此言正合我意。王,小帅欲出兵蜀地。”

魏无忌忽然开口说道“不若伐韩。”

秦王昭世道“但闻二者其祥。”

魏无忌接着说道“应当亲近魏国结交楚国,以示秦国的亲善之力。出兵泾、渭、洛,堵塞轩辕、缑氏两个隘口,阻挡通屯留之路,交好二国之时,相机占领二国的土地。此时诸侯已是自顾不暇,秦可夺上古九鼎,以令诸侯,诸人莫敢违背,如此可立秦王之大业也。而今,蜀国乃偏僻之国,且以戎狄为首领。”

接着道“若此时出兵蜀国,教士兵疲劳,且百姓劳苦,却并未建立起名望;取其地,亦并非大利。且无忌听闻争名夺利者,便要在朝廷、市集之间。如今与诸侯相争,便是以天下为市集、朝廷,若秦王不去争夺,反倒去了那蛮貊之地与之争抢,秦王之大业,相去甚远矣。”

魏无忌话落,冷小帅慨然出声,道“不然。小帅听闻若是想要富足一个国度,需要广开其地;若是想要强兵,则需要教百姓富足;若是王欲东出广纳百姓,则定要广施王的恩德。若三则兼备,王的大业可实现矣。而今秦国弱且民不足,小帅愿王凡事从最易着手之处开始。”

接着道“蜀国,乃是西方偏避之地,奉戎为首,譬如夏桀商纣之乱。此时,若以秦士攻之,犹似以豺狼虎豹追赶羊群耶。取之蜀地足以广国,其财足尽富民,整治武备且又不伤害百姓,蜀国便已归降矣。而夺下蜀国,诸候皆不以为秦暴,取尽蜀国财富,天下不以为秦贪,如此可一举两得,名利双收之事,且有除暴、平乱、安民的好名声。如今韩乃六国食合盟一国,若贸然进攻,必引起天下的人刀剑相向,秦国危矣!”

再道“如今兵出韩国,且为上古九鼎,秦名声败坏矣,且无利可图,再者担上不义之名。”

复又道“还请王允臣详说其故。”从头至尾不发一言的秦王昭世颔首,允准。

再道“上古九鼎,如今乃是天下人之九鼎矣;”韩与诸国相亲也。若上古九鼎教秦国得了,诸侯必来伐,六国之力,因上古九鼎而再合,相互扶持,秦国危矣!此小帅所虑之危,万万抵不过夺蜀之地来得万无一失耶。”

秦王昭世闻得此论,肃然起立,躬身一揖,道“小帅公士,上善!昭世愿从之。”

魏无忌亦是对冷小帅佩服得五体投地,他仍着眼于眼前,而对方已是看见了长远之时。一时激动提出的建议,早已在冷小帅陈词之时,忘在了九宵之外。

魏无忌亦起身与之深深一躬,道“无忌愿为公士马前之卒。”

冷小帅教二人的大礼,弄得有几分不好意思,挠了挠头,呆愣愣的说道“算不得甚事。”

知晓冷小帅本事是一回事,可当面体验便是另一回事。当真教人蔚为大观。

秦王昭世问道“小帅公士,可有出兵详细计划?”

冷小帅点了点头,道“王,小帅已有制定。为防人多口杂,便不与王细说。且宜速出兵,时日一久,恐生变故。”

秦王昭世回道“如此,此事便交由小帅公士,本王也好生瞧一瞧,近三年时光,军士训练结果如何。莫要教本王失望。”

冷小帅神采飞扬的说道“王,小帅定不辱使命。”

翌日,朝廷之上,秦王昭世以数功并赏,将冷小帅提升为上将军,而原上将军擢升为大良造。且宣布其秘练军士,短时日内无须还朝,诸臣不疑有他。

秦王宫园子里,一处名陶然的凉亭中。

冷小帅望着亭中二人,一人正面于他,另一人背对他,始终不敢提步上前。

亭中二人似乎在说着甚,面向他之人,好似在好言宽慰那背向之人。后对他轻轻颔首。

松了一气的冷小帅,颠颠的便跑了过去。

上前便拉住背向之人的袖子,道“洛姐姐,小帅知错了。”

亭中二人正是洛惜贤与秦昭世。

洛惜贤仍是不肯回头,只回道“哦,错在哪儿了?”

冷小帅望了秦昭世一眼,后者点头。便说道“小帅不应该不与洛姐姐说一声,便出兵。”

洛惜贤冷声道“如今,你胆子大了,既是知错,不若便不去了。”

冷小帅立马回道“那可不行。”

“哼……”

“洛姐姐……”

洛惜贤无奈说道“呆竹子,我曾许诺伯父,要将你安全带回。”

冷小帅立马拍拍胸脯,道“洛姐姐,小帅定全须全尾的归来。”

洛惜贤可有可无的点了点头,道“记住你今日说过的话,去罢。”

冷小帅开心的应下径直离去,自作一番准备。

待冷小帅离去之后,秦昭世问道“惜贤,何以如此?”

洛惜贤回道“若是不如此,诈他一回,他出兵定是兴奋得不知东西与南北,军中大事他稳操胜券,可自家安危,恐不会自顾。”

秦昭世好奇道“如此一番,便能教他顾全己身?”

洛惜贤轻笑道“呆竹子打小便重自身之诺,言出必践。”

“原来如此……”

“昭世哥哥,也不知怎得,如今心软了不少。今日若不得呆竹子许诺,兴许当真不会放他出行,自孕事以来,卦皆不甚准。心中难安。”

秦昭世眉眼温柔得伸手,摸了摸其腹部,道“许是如今有孕,人亦变得有些心软几分,好事耶。惜贤无须多虑。”

“嗯……”

……

自那日早朝宣布冷小帅秘密练兵之后,其人翌日便失去了踪影。

上将军秦文谨,三不五时便与秦王昭世讨论冷小帅练兵一事,诸臣伸长了耳朵,却也只听了一句,甚好矣。

并言明,不久便可东图,一展秦国雄风。

末了,叮嘱道“还望诸大臣对此事守口如瓶,若是不小心泄露,恐惹来祸患。”

诸大臣信以为真,皆对所图之事,翘首以盼起来。

各自收回打探冷小帅行踪的探子,担心此举会造成军事泄密,而遭秦王打击。

近年来,秦王昭世与丞相陆清尘联手,国中世族元老好些人,都砸在了他们手中。

譬如那公孙家、杜家、贾家,三大元老之族,犹如大厦倾塌,昼夜之间,门户便更了名姓。

有心之人收起了手脚,教兄弟二人松了口气。

是日,秦王昭世与秦文谨、陆清尘二人秘谈道“大哥,如今诸大臣,倒是老实不少。教国中暂无内忧之事。”

秦文谨嘿嘿一笑,道“若是再不老实,大哥夜里去捆了他们,扔坟地去。”

陆清尘噗嗤一声儿,口中茶水,尽归天地间。他道“上将军如此做,不怕那些老家伙,日日念叨报复于你。”

秦文谨接道“尽管来便是,此前只要其目光不在小帅身上便是好事,文谨愿做那鱼饵。此事若教有心之人知晓,便麻烦了。”

陆清尘道“上将军,万莫失足,且多留意。”

秦王昭世亦说道“大哥,定要仔细些……”

“知了……”

……

夤夜时分,一支黑骑冒着夜色行进。

黑骑军士人皆衔枚,马皆裹蹄,似疾风掠地,却无半分声息。

此黑骑军队,正是冷小帅一行人。欲往西征巴蜀之国。

将至黎明之时,冷小帅吩咐三军将士,原地歇息,取下自身头顶盔甲,便将面粉和了水,烫成面饼,就着水吃。此面饼便是后世的锅盔。

翌日三更之时,一处山谷密林之下,黑压压的步兵军士与林中荒草融为一体,喘息之声几不可闻,唯余潺潺溪水之声。

冷小帅立于山岗之上,不禁轻声赞叹道“好,可谓动如脱兔,静如处子也。”

身旁一人身着轻便的黑色软甲,乃是此行步军主将甲丁。正同冷小帅齐齐望着山下,他禁不住问道“上将军,何时出发?”

冷小帅嘿嘿一笑,神秘的说道“甲将军莫急,此行再等一人。距离约定时间尚有两刻钟。”

甲丁好奇极了,却生生忍住了。眼前之人,平日里嬉皮笑脸,毫无心机。

可若是在治军一事,简直判若两人。此刻,未曾提及乃是何人,却也不敢多嘴问一句。否则后果定是他不愿意深想的。

为防止此次出兵行动暴露,已是轻兵从简,冷小帅定制了“以溪水为路线,隐匿行军踪迹。”若教他轻言毁坏,无疑是种灾难。

悉悉索索的声音传入耳中,夜色笼罩了双眼,声音越发清晰起来。似是蛇虫鼠蚁一类动物在爬行,军士呼吸声都收了起来,观望此动静。

啪嗒,一枝树枝被折断的声音再次传来,尤为清楚。

夏日里的蚊虫总是前仆后继,深山密林处更甚。

数位无名卒兵,忍受着脸上传来的瘙痒之意。被突如其来的折枝声惊起,大气不敢喘得闻听自家狂跳的心动之声。

如弓在弦,一触即发。

一道爽朗的声音响起,来人怒吼道“冷小帅,若是再不出来,爷我可就不奉陪了。”

“嘿嘿……”密林一处传来冷小帅的笑声。

随后来人借着朦胧视线,望着一个墨点,由远及近,飞奔而来。

瞬息之间,便到了跟前。

冷小帅觍着脸,道“曲七,一别数日,又见面了。”

“哼。”来人曲七一声冷哼。

冷小帅不甚在意,指着曲七与甲丁说道“甲丁将军,此人乃是此次行军之向导,此次将由他带大军穿出这座密林,后至汉水山谷。”

曲七应声与甲丁打了招呼“曲七见过甲丁将军。”

甲丁忙回“曲七公子,此次便有劳你了。”

甲丁安排行军之事,曲七凑上前来,悄声问冷小帅“我说冷小帅,你交友皆是如此般带着目的而来吗?亏得本公子还以为,结交了位知己好朋友,原来,只是本公子自以为是呀。”

冷小帅嘿嘿一笑,上前勾住曲七的肩膀“曲七大哥,怎么会呢。小帅亦将你引为知交好友,蜀国一别几日,恍如经年。便立马飞鸽传信与你,特来相见。”

曲七和着浓浓的夜色,眼珠望向上空,珠下余片白。奈何夜色太浓,对方不曾瞧见。

甲丁复归来,与二人言明三军已备,可随时行进。

曲七望向了此行主事之人冷小帅,以及幽暗密林中,更显黑魆魆的秦军,皆等他一声号令,便可急行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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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西地首征,南山之难(一)

冷小帅令甲丁传令三军,即刻行军。

借曲七传令之机,冷小帅与曲七郑重说道“曲七大哥,此次事关重大,待他日回来,小帅再与你赔不是。”

曲七收起了漫不经心,回道“小帅贤弟,等你请喝酒。还请甲丁将军带人跟着我走。”

甲丁吹起了一声不知名的哨音,林中不见人,处处是风影。

曲七心下惊骇,面上露出大惊之色,幸而夜色遮掩过去。秦兵竟是如此神出鬼没,难以捕捉其踪迹。令行禁止,教他大为佩服。

丝毫不敢掉以轻心,若是问题出在他身上,岂不,损坏了如此良兵勇将。

凭着自己对山林的熟悉,曲七仔细确认每一方位,他要确保此次作为秦军向导,所行之路万无一失。

曲七领着秦军,昼伏夜出,尽没山路。

蜀道之难,秦国先人口口相传。天然屏障,将秦蜀两国隔绝起来,几无相通。若无前段时日提前探路,否则也是难以相信哩。

如今又是夜间急行军,难度可想而知,比白日里更甚。

深山密林之中,不可生火,恐泄露其迹。这便掩去了队伍的双目,充分放大其耳。一时感风声如鹤唳,一时虎啸又狼嚎。一只鸟儿,扑棱一声儿,掠过上空,心弦之弓,瞬间张至最大。若非此黑甲步兵有过人的意志,恐难再进一步。

黑甲步兵人皆汗水浸透衣背,说不清是急行所致致,或是心弦紧崩所至,亦或两者皆有。

天色灰蒙之时,近在咫尺的南山,打量众人无一人脸上有退缩之色。

冷小帅见此心中十分满意,与甲丁示意,后者以哨声传令黑甲步兵原地待命。

众甲士望着巍峨南山,领命歇息,衣不卸甲,两班之人轮流换岗。仍和着水食用头盔面饼,以备一股作气。

冷小帅心中有疑问,悄声问曲七“曲七大哥,因何此时停留?”

曲七比划着南山,起起伏伏的那条脉络,指着说道“世人皆言南山难,蜀道不可攀。实则非也,凡事皆有例外。”

山势乍起伏,宛转如龙蛇。

冷小帅眯起双眼,眼也不眨的盯着山脉,骤然瞳孔一缩,无他,山脉之上,竟有几道黑影在缓慢推进着。

曲七便点着那黑影说道“此处山脚之下的樵夫,昼出夕归,若秦军冒然上山,很难保不会被人发现。小帅贤弟,可愿诛戮手无寸铁之人。”

冷小帅想也不想的摇了摇头,眼神坚定的回道“小帅虽爱兵事,却不爱杀戮,由来兵家之事,但凡大争,只为止戈。军士拿起武器,先是爱民,其次方才是起戈。若只享受其中屠戮快意之感,何不去做了那西市里的屠户。小帅只想以手中之器,护一方土地、一方百姓。或许只是一村、一里、一镇、一国、抑或是更广之地,而在这之前,便是每一寸土地之上的任何一人。”

顿了顿又接着说道“若与心中之道,背道而驰,小帅如此行事还有何意义所在。行军虽急,却不在人命也。”

山间雾气若轻烟,时有晨风吹过,迷雾散去又新起。

借着微蒙的光线,若隐若现的曲七,着一身普通的短褐,容貌好似依旧隐在了雾色里。和着清风,与冷小帅深深一揖,竟让人觉出几分仙人之气来。

白日里不能上山,冷小仙令黑甲步兵隐去身形,夜间再翻度南山。

曲七领着冷小帅、甲丁二人,径直绕着南山脚底转悠起来。

此山何其雄伟,险峭。高耸入云宵,若非曲七长于山中,知晓密林小道,凭着飞鸟才堪过的小道,如何渡此山。即使有密林小道,亦如天梯,稍有不慎,便会跌落山底一般。

南山之巅,观之可阻神之六龙之车,可见其势之巨;九曲十八弯,水势排洪状分泄万支,可见其势之威;即使大鹏展翅,尚且难过,足见其势之高;那山中猢狲,亦愁于攀援,可见其势之广。

密林兜兜转转,折叠盘旋,柳暗花明又一弯。静下心来,依稀可辩南火之雀,以手抚平心中的激荡。

南山群峰皆与天相亲,攀登之难,宛若凡人欲登青天。

倒挂山峰绝壁间的枯松老枝,好似在嘲笑山峰之下不自量力的凡人;瀑布飞转漩涡之间,争相急下,不屑为眼前驻足之人而停留;水石相击,使得宁静山中,多了几分雷鸣般的喧嚣。

其势险要,高耸入云处,通道狭窄,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力。

倘若占据此处,有东出之据点,亦不教人在背后出击,可安秦心。

二人跟着曲七,对南山之难的了解又多了一分,十分期待黑夜的降临。

日落西山阴,众草起寒色。荷樵满载归,黑甲步兵启。

黑甲们虽听令行事,心中仍是不解,为何要轻便,粮食只够三五日,若后继无力,岂不也。照着平日里冷小帅的为将之风,却教他们打消了此等疑虑。

一朝登顶半山处,满身酸楚无处诉。仍是咬牙登绝顶。

望着上将军仍稚气的脸庞,万余黑甲越发的信服冷小帅,如此谋而后动之将,当是他们之福。男儿流血不流泪,他们心甘情愿流血,再苦再累也是愿意,却不愿枉送性命。

……

正是月黑风高夜,翻山越岭行动时。

攀过绝顶,再顺势而下。隐匿其踪,安营扎寨。

曲七此行目的已达到,欲独自离去。

冷小帅出言相留“曲七大哥,听人说一千道一万,不若亲眼见一次,小帅究竟是否值得你深交。”

曲七寻思左右无事,心中应了其邀,口中死鸭子嘴硬“谁稀罕与你深交,本公子好奇,你一洛国公子哥儿,如何挥动秦军这豺狼军士。”

冷小帅闻言给了曲七一个暴栗“曲七大哥,见好就收啊。你倒是给我说道说道,秦军如何就豺狼,如何就虎豹了?”

又自顾自的说下去“昔年周天子遭戎戏,还是秦祖上挥兵东出,以解其围。秦居西地,扛住戎狄、蛮貊……使其不敢出关,踏入中原半步。如此功绩,叫那些比划不过之人,厚颜无耻的喊着秦与戎狄相亲,乃豺狼虎豹。”

“如此做派,岂不笑掉人大牙吗?”

瞬息光阴,林间恢复往日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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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西地首征,南山之难(二)

千山鸟不绝,万径人踪隐。林静惹遐念,人闲思不落。

曲七深思不语,半晌。好以整暇的望着冷小帅“此番言论,你小子打从哪儿听来的,如此有见地的话,可不像出自你之口啊。”

冷小帅不以为怒,反是满眼激动之色,拍拍胸腹“此话乃是我冷小帅的洛姐姐教的,她绝世聪明。”

曲七大感惊讶,一时心驰神往“是位姑娘吗,真想见识一回。如此见地,超出我辈许多。”

冷小帅开心又难过“她只是我一人的洛姐姐,你可不许抢,小心姐夫揍你。”

曲七眉眼一跳,好家伙。咋跟小鸡护食似的,还没瞧见人呢。



江水连天一色。利刃破空而来,划江天两道开。

倏忽间,利刃四平八稳的出现在眼前,竟是一艘艘商号之船。

荒无人烟之处,何人行商。

曲七甲丁二人疑惑不解,径寻冷小帅而来。

甲丁问道“上将军,商船数艘,随行人员数众,若教他们于此地交易,恐漏秦军踪迹。该当如何处置是好?是否下令尽数驱逐?”

曲七则全然不同的想法,他道“小帅贤弟,不若先探其虚实,如此巨头商业,应当探明交易是何物资,若是粮草,不若秦军先行劫下,再遣其商队速速离去,不至于等秦军运送粮草,苦等一番,秦军恐夜长梦多罢。”

二人一边问话一边领着冷小帅至江边,一手指着相距甚短的黑魆魆商船“上将军,你瞧,船只之众,恐生巨变呐。”

一脸凝重之色的冷小帅,顺着手势望去。

船只已是靠岸停顿,领头商号着一“卫”字。卫乃古国之名,乍然出现在三人眼中,可想而知的震惊了。

三人未见动作,领头商号下来一人,颇有几分风流名士模样。甲丁、曲七二人心中嘀咕风神俊逸之人,怎得来此处,做这暗不见天日的买卖,也不晓得遮掩一番。

而冷小帅一个箭步飞奔而去,二人以为面前之前,定要被冷小帅痛揍一顿,然后以擒王之姿,威胁商号惟命是从。

接下来一幕,教二人目瞪口呆,想象中的景象未曾出现,反而出现了另一幕。

冷小帅牢牢抱住对方,口中激动道“无忌大哥,你总算来了。此一行可还顺利?”

来人正是魏无忌,不注意便教冷小帅抱了个紧实,有些透不过气来,轻拍了对方“小帅贤弟,先松手再说罢。”

冷小帅依言从之,魏无忌悄悄的深吸了几气。后点着商船道“小帅贤弟,为兄幸不辱命,教你有吃的了。”

甲丁这才反应过来,如此商号巨贾,竟是为他们此行送粮草辎重而来,难怪他不曾知晓此次后续押送是何人。

曲七大感佩服,常言道三军未动,粮草先行。作为一名合格的将领,冷小帅又怎么会犯下如此无知的错误。秦军有此将领,如虎添翼矣。

冷小帅尤为好奇,连忙问道“无忌大哥,粮草辎重从何处得来,竟如何迅速,可有教人生疑,此行是否苦辛?”

魏无忌乐呵呵的回道“小帅贤弟,你瞧,此河经秦国顺流至蜀国,中途经魏国。魏国亦有无忌往日交好之人,无忌称不做昔日王子,改做商绅,欲从这粮草生意。还是有人愿意帮忙的,疑惑自是有的,只是捅破天,也不知是为小帅你而敛,亦不知做何用途。此行如商船顺流,径直而下。”

冷小帅不疑有他,乐呵呵的令甲丁指使黑甲卸下粮草辎重来。

一旁的曲七心惊不已,此人原是魏国公子无忌,以为此人早已不在,却不想竟也奔了秦国,瞧模样,还有几分任劳任怨。

堪舆相地之事,秦国至魏国,不消说个中坚辛,其地势之图,紧要无比,竟如此大方便交脱了出来,且放下身段,用上昔日情面,不可谓不用心良苦。

且若曲七没瞧错,分明便是冲着冷小帅而来,何等交情呀。偏生面前之人,有几分傻样,完全不懂似的,说他憨傻,行军又如何精明。

而这魏无忌,也全然不在乎,如此付出,不教人知晓,怪也。此行之后,不若顺势去秦国把玩一趟,好生瞧一瞧,究竟发生了甚事。

冷小帅与魏无忌勾肩搭背的去了江边,后者浑不在意一身泥土夹着汉臭的冷小帅,与之并排坐在江边。

曲七鬼使神差的跟着坐了过去,二人好奇的望着他。曲七望了江上周围,轻咳“此处风光无限,索性眼下无事,便来领略此江风情。”

二人并未拆穿,毕竟江岸之宽,何处不可。

魏无忌自打接了为此行军押送辎重一事,心中便一直有一直疑惑未曾解开。今日总算有了机会,他问冷小帅“小帅贤弟,若是此行,为兄未曾及时抵达,或者暗自溜走,亦或是悄声送信与他人。岂不教你们此行无功而返,此其一还属轻的,若是教人堵了去,岂非溃不成军,且有送命之危。”

冷小帅一脸莫名“无忌大哥,说甚胡话呢,小帅若是不信你,怎会轻言相托,此商船便是最好的证明,况且你人都过来了,还有甚好问的,是否行船凉着了,烧着脑子了?”

“咳咳”曲七实在忍不住了。

这魏国无忌公子,竟是抛了媚眼给瞎子一般。险将他笑坏了。

眼见着平地起了楼阁,粮草辎重之丰。

冷小帅略微估算可供黑甲一年之久,当真天时地利人和也。

魏无忌猛然拍了一下脑门儿,道“此次随行之人,有几分生疑。里头真有商贾之士,且与望月楼,好似有深交。”

望月楼,各国皆有,背后之人能力甚大,只是从无人知晓是何来头。

一时之间,无人接话。江风吹来,荡走忧思。

冷小帅给了魏无忌、曲七二人后脑勺一巴掌,二人还未生起恼怒,便听他说道“明日愁来明日忧,今朝只管眼前事。如今粮草辎重已是送达,管他做甚,若是担忧泄密,大可不必,待此间战事一起,天下何人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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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西地首征,南山之难(三)

叔夏之季,瓜熟蒂落。夜梦正酣,忽响惊雷。

蜀国都内人心惶惶,怎的突然之间会有后马杀来。好在守城之将李天明,尚有几分能力,勉力守护着这最后的国都芙蓉城。

内心揣度,究竟是何国,趁着夜色袭来,莫不是六国又合盟了罢,前几年听说合盟欲下秦国,后不了了之,几国自家为着一些事争端不休止。

莫不是六国止戈,便将手伸向了蜀国,好补充战事消耗之生息。可瞧着这甲兵,凶猛倒像是楚国之军,其他几国的兵士何在?

翌日,天将放明,瞧见对方衣甲之色,尚知非楚乃秦。

李天明双目几要瞪将出来,楚国尚在蜀都前方,秦国便敢来袭。当真是胆大包天,且领兵之将,尤显稚嫩。非是孟、西、白三族,竟是眼生得很。

此人行兵老练,只观其人面,简直不敢相信,究竟是从何处袭来。

背靠南山天堑,数百年未曾与秦通。此秦将瞒天过海来到蜀国后方,连下十几州,如今直逼芙蓉城。教人胆寒,他得谋划一二。

甲丁望着腾飞往各处的信鸽,毫不犹豫的任其飞行。

无他,冷小帅此次行军教他打从心底里信服。听闻他吩咐,任由送信之人与信鸽离去,便依言照做了。

究竟此次冷小帅出了何奇兵呢?

此事还要从半月前说起

那日,得了粮草辎重的冷小帅,可谓底气十足。

好似年节之日,得了压岁钱脱离开大人,呼朋唤友的溜至市集走街串巷,东家摸摸西家摸摸,看上便能带回家的模样。

遂号令黑甲分三军行进,左军由甲丁统率,主进攻;右军由乙丙统率,主截杀;中军由冷小帅亲自统领,用以接应二军。

当日夜里,出发之前,甲丁接到冷小帅一通命令围城不可尽围,留了一处生门。若有逃兵,不必分兵去追,只消攻城便是。

经过轻甲出行,粮草运送一事,甲丁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绝对听从上将军冷小帅。

而乙丙者是接到另一则命令,在甲丁放出的生路沿途截击蜀,降者可留,非降者杀无赦。乙丙一个激灵,不敢再小瞧眼前的年轻将领。

魏无忌此行只负责良粮辎重,目的已达到,便只是随中军转移而已,曲七亦是如此。

盛夏的上将军幕府,教人心口出其的闷。

军中闲下来的二人,倒是惬意得很。闲中岁月话长短,悠悠春秋指间过。

魏无忌转动着手中的粗陋茶盏,好似端着上好的羊脂白玉一般,似笑非笑的望着曲七“曲七公子,从何处而来啊?”

曲七浑身不自在极了,好受浑身被人看透一般。握在手中的茶盏,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只得回道“我自这南山中而来。”

魏无忌又接着着问道“可无忌不曾听说过,南山之中,尚有人家。曲七公子,莫非是那山中精灵也。特显化人形来为秦军指路。”自古便有那山中木石、草灵、动物一类遇天下大事,便会显出人形来做指引者。

谁曾想曲七,竟是异常肯定的接口道“无忌公子如何知晓,曲七乃是这山中精灵耶?”

魏无忌心头一哽,对方竟然顺着他的话说了下去,这还教他如何问下去。

实在不放心,仍是开口问道“曲七公子,可是真心结交小帅贤弟?”

曲七不再直言作答,而是说道“无忌公子,可是看好冷小帅此行?”

魏无忌点了点头,满眼赞叹色“小帅贤弟乃是无忌平生所见所闻,于行军一事中的佼佼者,秦国幸矣。”

曲七既不赞同也不附和,只道“曲七只观他此行,后事如何。这便是他诓我来作向导的代价,若是教曲七不满意,此生便不再相识。”

魏无忌隐有几分明白,对眼前之人,生出几分惺惺相惜之感。

二人口中的冷小帅,此时正攻城掠地,夜下数城,毫无准备的城池悉数被攻下,好似不费吹灰之力。

每攻一城,于百姓秋毫无犯,只将蜀军降军作了俘虏,非降者皆在抵抗之时一一绞杀。攻入的城池中插上秦国旗帜。为防后院起火,俘虏随军前行,秦军留下百余人监守。

如此月半有余,已是绕着芙蓉之城围将了起来。

蜀国物产丰腴,芙蓉城尤甚。这便造成蜀国君臣无甚大志,无须操心国中大事。

蜀王杜虞,便是这夜夜笙歌,白日田猎的领头之人。

冷小帅的大军围城之时,杜虞正领着百官于王宫中欣赏舞乐,好不快活。

守城将领李天明,着门下之人李一急急来报,却让那看门之人拦住,急得如火上蚂蚁一般团团转悠。却又不敢硬闯。

只因了蜀王虞,尤好音色。若突然中断,必是大怒的,前几年有宫乐之人拔弄弦音,漏了一个音律,岂图蒙混过去,却教蜀王虞听辨了出来,当即便处了刑去。

至此蜀国宫人,乃至百官,音色方面,从不敢行差踏错,白搭了性命。国君有所好,下莫不从焉。人皆鼓弄笙箫,乃至失去了斗志之心。

宫墙门外的李一纵是急得无可无何,却只能眼巴巴的等着。

一曲终了,李一已有几分麻木之色,李二已是后发先制,急匆匆便进了宫墙内。

入目一派详和,宫中乐师调停拨弄,欲再起新曲,而蜀王虞置于上首软榻之上,手指在空中轻晃,不亦乐乎,神色流连忘返。

胸中一股憋闷之气李二,暗道如此之君,不若亡国罢。

随即摇了摇头,甩掉这如此不道思想。忙禀明蜀王虞“王,秦国黑甲已围住国都。”

沉浸仙乐之中的蜀王虞,叫这破锣嗓子一吓唬,什么心思都转瞬间化作了泡影。

蜀王虞神色不虞,欲令宫人拿下李二治罪,李二再次说道“王,秦国黑甲已围住国都。此刻正猛烈进攻,将军遣李二前来通知王,及时做打算。”

总算听清李二在说甚的蜀王虞,惊得立马坐了起来,身子上松动的肉抖了抖,复又软跌了回去。

蜀王虞有些不敢相信,秦军如何就来了,定是在做梦罢。

望着下首的李二,蜀王虞走近他,做了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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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伐蜀告捷,新程再起

十里战火连天色,晚霞红透芙蓉城。

蜀王虞自歁欺人的上前猛掐李二,李二冷不防被掐,疼得冷汗直流,仍不吭声。而后者突然兴奋的大笑起来“方才本王听闻秦国围城,果真是幻听。今日是何人奏曲啊,如此真实,教本王心中一阵后怕。”

李二实在忍受不了了,将军李天明,正浴血奋战,君王仍在梦中不自知。抬手便是一掌过去,蜀王虞教这一掌打懵了,也醒了。

再无闲暇治李二罪的蜀王虞,有几分手忙脚乱,不知如何自处。

百年不曾相通的秦国,如何飞过了天堑南山,到得了蜀国,围住了蜀国国都芙蓉城。

慌乱不已的蜀王虞来回踱步,李二候立一旁,等待结果,至于墙外未曾进来的李一,已是回去复命了。

突然蜀王虞不动了,吩咐李二附耳过来,李二依言上前。

嘀咕好一会儿,李二领命而退。蜀王虞眼神瞬间变得阴鸷若教我杜虞做了那亡国之君,也得教你秦昭世小儿尝尝,步我后尘。

究竟蜀王虞出了何毒计?

先暂且不提,看冷小帅如何破了这蜀国芙蓉城。

却说李一急匆匆回去复命,将蜀王的作派添油加醋报与守城将军李天明。

后者欲出言加以阻止,已是来不及。在座的几位将士,已是听了进去,不觉心已凉透,面上不自觉便有几分显露。

李天明知晓大势已去,仍有几分茫然,自呱呱坠地起,家族便赋予了守城的荣光。隔城想对的秦国黑甲气势如虹,他又能坚持几时。

他国丰收月,芙蓉血染天。

秦国借住第一辆云梯车攀上城墙之时,蜀军便有些慌了。随着越来越多的秦军涌上城墙,蜀国已节节败走,当秦军从内将城门打开之时,蜀军已是溃不成军。

此行秦队仅剩半余,有战亡者,守城池者,大军入了芙蓉城池,多年未经战乱的百姓,家家户户闭门不出,躲在自家房中,有塞床底,有入水缸、米缺者,抑或是入了地窖中,生怕秦军一通掠夺。

冷小帅率大军入城,望见的便是芙蓉主街,如蝗虫过境一般。皱了皱眉,遂开口说道“诸位,今我秦军破了蜀国,入主芙蓉之城,乃是当世大争乱世,弱肉强食之理。秦军乃铁骨铮铮的热血男儿,断没有难为老弱妇儒之理。除却江山易主之外,余者皆可依循旧例。”

随军的魏无忌与曲七二人,望着冷小帅此刻的模样,神色各异。

门中偷窥的蜀国百姓,回想起方才两军厮杀的场面,仍心有余悸,此刻闻言虽不敢轻言相信,却也少了几分忐忑。

不知是谁率先开了房门,欢呼一声,接二连三的人从房中踏将了出来,望着森森黑甲,百姓虽不敢接近,知晓不会受到伤害,却也不怎的害怕了。

如此一来,好似蜀都亡国,百姓立于街道两侧迎凯旋之师一般。冷小帅安抚住百姓,便不再过多停留,径直去往蜀国王宫中。

芙蓉城乍破之际,蜀王虐仍在王宫中,着宫人打点宫室藏宝,欲携宝一同出奔。

芙蓉城破城之后,一行人缓慢而又急促的奔走着,不消片刻,冷小帅的大军便追了上来。

将蜀王虞带回了蜀王宫,清点蜀者财富粮食,冷小帅不禁感慨,难怪蜀都被围两月,未曾有饿殍传出,此地果然丰腴富饶,竟有几分超出他所想。

翻出蜀王虞的随行车辆,藏宝珠玉令人咂舌。

每翻抬出一件宝物,蜀王虞便暗瞪一眼冷小帅若不是此人破他蜀都,他仍是高高在上的蜀王,何曾如此遭人侮辱。

最后在王架车撵上,黑甲翻抬出了青铜编钟及其他宫舞乐器,蜀王虞目眦欲裂,欲摆脱黑甲的钳制,扑将上前去,然并未成功。

冷小帅瞧着着实好奇,出奔逃亡还带着此物,莫不是此青铜编钟有不为外人所知的作用,欲一探究竟的冷小帅。

上前随意敲击了两下,秦军倒未曾有甚反应,蜀王虞有几分疯癫起来“贼子,你住手,五音不识,莫要糟蹋了我杜虞的心爱之物。”

竟真是玩物而已,冷小帅歇了再探的心思,颇有几分嫌弃“此乃亡国之音,听闻蜀国君杜虞,不事生产,只知玩乐逗乐,今日一见传言果不欺我。今已亡国,犹不知悔改,可见此物害人矣。”

又道“然则,物乃死物,皆因人不能控制自身的欲念,方才丧了志。将此物置于蜀国王宫门前,用以提醒后世之人,不可玩物而丧志也,蜀国君杜虞便是前车之鉴。”

心爱之物竟被如此对待,杜虞气红了眼,口出狂言道“小子,莫要太得意,早晚与本王同样下场。”

冷小帅岂是遭几句话便吓退了的人,闻此毒言,只看了一眼他,杜虞只觉这一眼教他好似跳梁小丑一般。

挥退黑甲,带着蜀王虞退了下去。而城破之时,守城将李天明,亦遭俘虏。芙蓉城中顿时空寂了起来。

冷小帅突如其来的有些慌,蜀国都已下城池治理当如何是好,思前想后的,着人快马加鞭归于栎阳城,还是教秦王昭世遣人前来接管。

算算日子,急于回程的冷小帅,左盼右望,三日之后总算得人来报,秦国栎阳来人了。

喜出望外的冷小帅不等来人细说,便亲迎了出去,待望着眼中墨点逐渐放大,惊喜变成了惊吓。

来人自是不知冷小帅作何想法,只道“呆竹子,怎得知晓我来,如此热情。”言罢上前将冷小帅抱了个满怀,如此熟络又如此唤人,不是玄应离又是谁。

冷小帅苦着一脸,望城外又望了一眼,见再来人,便问道“阿离大哥,怎是你来,如此时刻,你应当在栎阳城紧守哩。”

玄应离压低声音说道“呆竹子,栎阳城中出了大事,你且带着一半黑甲回去,此处交由我便好,阿离大哥有王令在手。”

冷小帅有些吓坏了,玄应离忙拉着他“并非是你所想的那样,只是同样严重,你且速回”剩下的话,城门的将士一字也不曾听见。

第九十二章:剥卦初显,人生百态

朝霞微露,光阴婆娑,透过窗棂。点点洒在屋内床榻之上,教人从心底里懒散起来。

天清气爽的仲秋之季,肚腹越发鼓胀的洛惜贤,心间却有几分烦躁起来。

闭着双眼,欲撑起身坐立,手往床榻边际伸去。

与成日里的触感不同,此刻,如碰火炉一般,从手心直烫心底里。

睁开双眼,瞧着身旁之人,眼底青黑之色,大概昨日夜里又与丞相几人忙至深夜了。

上有所好,下必效焉。秦王昭世的连轴转,教其下首之人亦是忙得不亦乐乎。

今日安静的睡在一侧,往日那张不怒自威的天颜,尽显乖巧。霞光透过窗棂,调皮的打在脸上,衬得是面色愈加如冠玉。

注视良久,竟毫无动静。洛惜贤俯身欲捉弄一番,霎时之间面色大变,跟着腹中一阵绞痛。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镇定下来。脸贴在其胸腹之上,耳边一阵阵强有力的韵律传来,微松一气。接着手指哆嗦着上前,按在其脉络之上。

竟然毫无规律可循,教她无法断诊。

起身行至寢殿大门处,洛惜贤吩咐宫人“着人传丞相大人、客卿大人以及上将军,速入王宫,王急召。还有,直接将人带来甘泉殿。”

宫人领命速去传报。

洛惜贤转身急回床榻前,复探秦昭世的脉络。比之方才,无甚变化,略松一气。

翻出一粒丹药,喂给秦昭世。做完这一系列事,洛惜贤有几分虚脱。

仍不敢放松的她,音色暗哑“守好此处,不容许任何人进来。”

窗棂好似开了又合,瞬息之间,恢复原样。宫人以为日头晃花了双眼,出了幻觉,遂打起了精神,聚精会神的守着寢殿门。

昏迷不醒的秦昭世教她不敢离开半步,等待的时光,愈发心急起来。

好在三人知是急召,不一会儿便急色而来,径直到了甘泉宫殿。

近数月不见的陆逢年,日常在外奔波,美其名曰未孙儿谋妻。

多番走动之下,比之入秦之时更加多了几分清癯。

三人只见怀着身孕的王后,不见秦王。心里咯噔了一下,暗道不好,心知事情定然超常的严重。

自打王后诊出有孕以来,王便不让她插手任何费心之事,虽偶有旁听,亦只是捣鼓一些他们看不懂的物什。

如今急召不见王,应是王出了大事。

秦文谨耐不住的上前问询“王弟妹,王弟何在?”

洛惜贤打打宫人出去,着人守好寢殿正门。

之后不再言语,带着三人入了偏殿寝室处,引着几人绕过屏风,赫然露出睡梦之中的秦王昭世。

陆逢年惊愕“王后,王发生了何事?”

陆清尘压下内心惊恐“王后,王究竟怎么了?”

秦文谨早已扑将上前,握着秦王昭世的手唤道“王弟,我是大哥。你醒醒呀。”

洛惜贤唯余叹息“哎,今早醒来,便如此了,我已为昭世哥哥探过了脉,脉相无大碍,只是不知因何而昏迷不醒。”

秦文谨险些昏倒,还是陆清尘过去扶住了他。

正在此时,宫人来报“边关急报。”

秦文谨勉力撑住,出门接了急报,待宫人退下,便急急展开急报。

入目便是冷小帅告捷一事,随后便是请求秦王派遣人前去了接手一事。可他竟不知如何处理,当派遣何人。

还是王弟妹当机立断,谴人宣了都水丞玄应离前来。

王弟自小便不需要别人为他过多操心,甚事都自发自的做好,如今突然这样躺了下来,才教他知晓,王弟为他扛了太多的重担。

将来定要好好照顾王弟才是,只是眼下当如何是好。

陆清尘望着亦君亦友的秦王昭世,心中难过不已。

几年下来,他陆清尘一身所学尽在秦国施展开来,秦王昭世便是他背后的倚靠,无论何时都在;那些老世族进了谗言,秦王昭世始终信任于他。若他有事,陆清尘是否也就此暗淡了断了去。

同样难过不已的陆逢年,不知晓自家宝贝孙子如此心思,若是知晓,怕是也阻止不了的。

此时望着比自家孙子还出色几分的秦王昭世,不知列国何人可容他祖孙二人如此大刀阔斧、任性妄为。

如此治世圣王,当翱翔九天之上,不应在此沉睡。若此次秦王安全无虞,便教陆家举族迁移亦未尝不可。

宫人急宣,玄应离未几便匆匆前来。

洛惜贤将秦王昭世的情况,与玄应离备细述说了一遍,随即叮嘱“阿离,此次你去镇守蜀国,可知当如何行事?”

玄应离点了点头,道“小姐姐,阿离知晓如何行事。只是呆竹子,是否与我同在蜀国都。”

洛惜贤摇了摇头,道“阿离,你此次前去还有一件事,便是换呆竹子回栎阳城来,一半黑甲即可。阿离,你即刻便启程,行李我已着人替你打点好了。”

玄应离不敢再耽搁,出了殿门接过宫人的包袱,便径直离去。

秦文谨知晓王弟暂时无大碍,便放松了一点心思。

闻听洛惜贤调遣黑甲,不由道“王弟妹,不若大哥去蓝田大营调来。”

洛惜贤反问道“大哥,今日你糊涂了罢,蓝田大营不远处便是函谷关,若教有心之国探听了去,岂不将秦国大门敞开了,请君前来。”

秦文谨越发觉得自家没用起来,连王弟妹都比不过,甚也做不好。

一腔心火憋闷,导致后来一战失控,列国闻风而丧胆。

陆清尘也回转了心思问道“王后,敢问此事可要隐瞒?”

“无须隐瞒,也需隐瞒。只道王偶感风寒,不日可痊愈,朝堂之上交给你们,朝堂之下交给惜贤。”洛惜贤摇头说道。

末了,拿出一道召令,乃秦王昭世亲手所书召令日后倘若,本王出了任何不测之事,着王后与丞相监国,王后之子为世子。

召令末尾隐隐有血迹,竟是提前书就的。不知何时所书,想来秦王昭世早已察觉身体不妥之处。

身旁有医术如此之高的人,未觉有异样,想来这便是秦王昭世不敢声张的原因,恐祸及妻儿。

第九十三章:水平如镜,桂子飘香

小溪清水平如镜,一叶飞来浪细生。

翌日,秦国朝堂之上炸开了锅。

秦王年轻体壮,如何一个风寒便要卧床不起了。岂不滑天下之大稽。定是眼前的年轻丞相巧言令色蛊惑了王后,得了监国的差事,若不是丞相使坏,如何他们得不了如此差事。

面对如此咄咄逼人的朝臣,陆清尘并未加以理会。只道“王不日便可痊愈,只教清尘监国几日有何不可。”

有那关心秦王昭世身体的人,譬如三位叔公,齐声问道“丞相,王身体当真无碍?”

陆清尘点了点头,不再多言。三位叔公知晓事情当不会如此简单,只是接过秦王昭世亲手所书的召令,毅然站在了陆清尘的背后。

欲再度出手的朝臣,立时不敢轻举妄动,坐壁上观了起来。

直到三日之后,冷小帅领黑甲还国,他们方才知晓错失良机,遂将爪子再度隐了起来,只要做过便有痕迹,怎会轻易逃脱了去。

甲丁领着黑甲一路疾行回了秦国,瞧着不太对劲的样子,国人好似有几分不对劲。可此时上将军并未一起入城,他无法自作主张,只得按原计划行进。

而后入城的冷小帅,浑身的汗毛根根倒竖了起来,究竟何人如此无耻,如此恶语中伤洛姐姐。

阿离大哥离国中出了大事,他便寻思着买想小玩意哄哄洛姐姐,岂料听了些乱七八糟的传言,让他满心的怒火快要冲掉头上的冠戴。

张家大哥道“听闻王后想要立腹中孩子为世子,与丞相联手,害了秦王。”

李家大哥接道“哎,你知晓甚啊,听说王后让肚中孩子认了丞相做亚父,将来世子继位,丞相亦可水涨船高。”

有好事者就问道“如何不是王后与丞相有那私情了啊?”

两家大哥略显猥琐一笑道“也就秦王喜欢那样无颜之人,也不知看上了甚。丞相大人何等风姿,岂会看上王后这样姿容平平之人。”

好事者又问道“咱的秦王不是比那丞相更俊几分,如何就看上王后的。”

两家大哥又笑道“想来定是秦王眼神不太好使,方才会看上王后。”

好事者跟着笑了起来“听二位兄弟如是说道,如今的秦王后,姿容竟是如此粗鄙呐。”

二人点了点头,好事者不再问。

闻听全程的冷小帅,早已面沉如水,若不是面前之人,只是普通之人,早已拔刀砍了去。

魏无忌有些担忧的拉着冷小帅,曲七亦教冷小帅的模样惊着了。

无心再做这采买礼物之事,领着二人径直入王宫去。

冷小帅望着眼前的洛惜贤,不过分别几个月,恍若隔世。

秦王未曾出事之前,洛姐姐可称得上是无忧无虑。眼下却微红着眼眶,身形消瘦,只有肚子大得出奇。

魏无忌与曲七也着实惊得不行,眼前之人便是冷小帅口中的洛姐姐,不太像啊。

二人止步于外间,冷小帅随着洛惜贤一起入了内室探望秦王。几日过去,秦王依旧昏迷不醒。

冷小帅有几分着急的问道“洛姐姐,秦王姐夫有无大碍,究竟生了甚病,竟一直昏睡不醒。”

洛惜贤摇了摇头回道“我也不知是甚疾病,只知晓身体并无不妥,除了昏睡一事,可长睡不醒,便是最大的因,枉我自以为所学已是世人间拔尖的,谁曾想一个疾病便教我束手无策了。”

冷小帅也不知该如何宽慰是好,只好说道“洛姐姐,莫要太过忧心,秦王姐夫定会无碍的,你也要照顾好自己,肚子里还有宝宝呢。”

洛惜贤点了点头,冷小帅便知对方不曾听进去,只得打点宫人仔细照顾着。

眼见着天色渐晚,不便多留的冷小帅与魏无忌、曲七三人径直离去,王宫恢复了夜间的安宁。

夜深人静时,唯闻女叹息。

洛惜贤抚摸着肚子,深深的凝视着昏睡多日的秦昭世,神情温和的说道“昭世哥哥,你若再不醒来,可就见不着孩子出生的时刻了,你多么欢喜他们的来到,如此你愿意错过吗。”

几乎是近来几日里,洛惜贤每晚都会说的话,随后便会拉过秦昭世的手,为其探脉。确认身体无虞,便挨着秦昭世躺下,好似一切如常。

躺下的洛惜贤,毫无睡意。心中回想着连日来,问题究竟出在了何处,竟让人无所察觉。目光触及相携的双手,突然想起一件事来。

去岁入秦国之时,当时便察觉昭世哥哥身体有异,只是为其探脉并无所获,是以并未有所行动。

难道那时身体已有了不妥,而她未曾察觉,唯一庆幸之时,情定之日送了昭世哥哥药石之玉,得以维持如今的脉相平和。

是日,如常早起的洛惜贤,下意识的望向了秦昭世。仍不见其有任何反应,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推窗揽晨色,桂子相附随。

如今已是叔夏季末,大街小巷的桂子隐隐飘香。

大年三十日,家家户户准备着年三十守岁,年初一逐‘年兽’。

秦国近年无战事,新法推出,老世族退缩蜗居起来。百姓有地可耕,有粒可收,几无饿殍,百姓日子越发好过了起来。

在秦王寝宫中甚至闻听到了爆竹之声,洛惜贤握着秦昭世的双手说道“昭世哥哥,你何时才能醒呢,你是否也想出去瞧一瞧百姓如今脸上的笑容。”

将脸贴合在秦昭世手上的洛惜贤,双目望着窗外,说道“昭世哥哥,相识几年,如今我们成了家,第一个团圆之夜,竟是在如此情况下相聚。它在惜贤的肚腹中,你在床榻之上,待他出生,你可莫要再睡了。”

言语之间,已是泪眼朦胧,白日里不好教大家担心,夜深人静悄然垂泪,若秦昭世此时醒来,心该有多疼啊。

迷迷糊糊之间瞧着,窗外的月亮好似被乌云遮挡,不对,乌云怎会如人形一般。

顾不上伤心的洛惜贤,忙站起身来,一个踉跄险些栽倒,幸而教人扶住了。

抹了一把眼睛的洛惜贤,不可置信的望着来人,随后扑进来人怀中,嚎啕大哭起来。

来人温言温语宽慰道“好孩子,莫哭了,一切都会迎刃而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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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天外飞仙,朝霞初生(一)

一剑飞仙即来客,逢凶化吉喜团圆。

来人的安慰教洛惜贤哭得越发厉害了,好似要将近日的委屈全部哭出来。

洛惜贤哭够了,这才问起来人“师父,此时你如何会来的?”

被唤师父的正是洛惜贤的叔祖父洛顷,字顷年,又唤洛顷年。既入玄门,便按玄门的唤法。

洛顷年拍了拍洛惜贤的脑袋,以示安抚。

洛惜贤慢慢的平静下来,紧紧拽着洛顷年的双手,不肯松开,生怕来人是梦中之人,眨眼便不见了。

随着洛顷年轻轻拍打着洛惜贤的后背,洛惜贤沉沉的睡去了。

微叹一气的洛顷年将洛惜贤抱起放在秦昭世的里侧,这才打量起了秦昭世来。心中一声冷哼不过一张皮囊,竟哄了他最宝贝的徒弟(侄孙女)。

气呼呼的洛顷年戳了戳一动不动的秦昭世,又认命的为他医治起来。一面医治一面嘀咕“也不知是何许人也,学了个末流,便出来丢人现眼。幸亏此人学未大成,否则按照如此心狠手辣的作派,大成之日便是真麻烦。”

不消片刻,洛顷年毫不留情拍了拍秦昭世的脸“臭小子,好了就赶快醒来,老人家我饿得慌。”

秦昭世先是感觉桎梏身体的力量一松,随后便被人拍打着脸,凝眉坐起身来。

先是望了一眼身侧熟睡的洛惜贤,随后撑着晕乎乎的脑子望向方才唤醒他的人,惜贤的师父。

确是如梦中所闻听的老人家一位。其人鬓发尽皤然,眉分白雪鲜。

睡梦中的秦昭世并不是对一切无感,洛惜贤这些日子所做的事、所说的话,他全然知晓,心疼又无力,想要睁开双眼,亲口说自身无事,怎么也动不了。

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教他心有余悸。扭头满眼疼惜的抚摸着洛惜贤的脸颊,几日时光,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了下去。

自醒来,便只望了洛顷年一眼的秦昭世,确认洛惜贤只是熟睡之后。便起身下榻与洛顷年行礼“昭世见过师父。”

洛顷年心中大为满意方才的所见,然开口说道“小子,少胡乱攀亲戚,谁是你师父。老人家我只是从天路过,不忍见别离,这才来混吃罢。”

此言教秦昭世眼中染了几分笑意,总算知晓惜贤肖谁了。想起睡梦中师父方才嘀咕的事,忙安排人送吃来。

宫人乍见秦王,颇有几分见鬼的样子。吓得有几分魂不附体。还是见秦王皱眉不悦,方才如梦初醒,忙不迭下去吩咐膳房准备宵食。

动静如此之大,秦王醒来的消息,该知晓的,不该知晓的,皆知晓了。几家欢喜几家愁。

宫人速度极快,不消片刻,便陆续上了宵食来,洛顷年毫不客气的吃得不亦乐乎。

秦昭世静静的守着洛惜贤,一时之间房中只余洛顷年的吞咽之声。

一道呻吟声就这样突兀的传入耳中,洛惜贤满头大汗的醒来,秦昭世吓得魂不附体,忙问道“惜贤,你哪里不舒服?”

洛惜贤望着醒过来的秦昭世,有几分不敢相信,可身上传来的阵阵痛意,教她认清了事实,昭世哥哥确实醒来了。

心弦一松,肚子上的疼意愈加明显,洛惜贤面色霎时之间,变得苍白,拽紧了秦昭世的右手“昭世哥哥,孩子等不及,要出来迎接见咱们了。”

犹如当头棒喝,砸得秦昭世七荤八素,找不着东西南北,回握着洛惜贤的手问道“惜贤,我应当如何做?”

洛惜贤疼得快晕过去了,眼神望着一旁不知何时便下来了风卷残云的洛顷年。秦昭世忙跑过去拽着洛顷年过来,道“师父,你快看看,惜贤要生了,当如何是好。”

方才吃的东西都快教这小子给癫出来了,若不是为了好徒儿,定要找他算账的。

洛顷年为洛惜贤探了脉,见着像无头苍蝇似的乱转的秦昭世,颇有几分嫌弃“我说小子,接生准备的人呢,还不快去传来,等着我老人家接生吗。”

秦昭世慌不迭的点头,忙去吩咐宫人传唤宫人早已备好的稳婆前来。

安排好的秦昭世又凑将上前去,蹲在床前。洛顷年不耐的推开他“小子,方才用过的膳食,着人清理一番,寝殿需要整洁。”

再多转动起来的秦昭世,叫洛惜贤抽空笑了起来,一口气没喘过来,又疼起来了。且待她生下孩子再作他想吧。

宫人备用的稳婆顷刻间便来到了寝殿,望着床前的老人,只当秦王传来的医者。

洛顷年为洛惜贤扎了几针,便与秦昭世坐在了一起,等待孩子的出生。

洛惜贤感觉身体仿佛被撕裂一般,浑身的力气尽被抽去。稳婆在一旁见状,忙道“王后,再使把劲儿,见着头了。”

另有稳婆上前为其喂食,洛惜贤感觉身体恢复了几分力气,咬牙一鼓作气,随即感觉身体有什么东西滑出,便欲昏沉睡去,稳婆惊喜的声音传来“王后,出来了,是位公子。”

一巴掌拍在了新生孩子的小臀上,孩子嘹亮的嗓子,直上九宵。

另一位稳婆突然面色大变,道“王后肚子里还有一位王后此时力气已用尽,如何是好?”

秦昭世闻言再也坐不住,冲了过来。望着意识模糊的洛惜贤,握住了她的手“惜贤,你可不能睡去,撑住啊。”

洛顷年快步上前,一探脉象,当即一脚踹飞了一位稳婆“方才是何人为王后喂食的?”

众稳婆望向被踹飞的那位,洛顷年道“倒是踹得不冤枉。”随意指点了两位年轻一些的稳婆“将人看好了,晚些再来审问。”

秦昭世此时才明白,竟是被人动了手脚。可眼下并不是追究的时候,他忙问道“师父,可有法子补救,惜贤晕过去了。”

洛顷年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来,掏出一粒丹药,喂入其口中,恢复生机的洛惜贤悠悠醒转过来,又感觉身体一阵疼痛,她迷糊的问道“昭世哥哥,方才不是生了吗,怎的还在肚子里,莫不是惜贤在做梦罢。”

第九十五章:天外飞仙,朝霞初生(二)

窗外喜鹊绕树三匝,屋内龙凤咿咿呀呀。

秦昭世躬身以唇亲触了她的额头,复又握紧她的双手说道“惜贤,你并未做梦,这是另一个呢,你一定能撑住的。”

有了力气的洛惜贤,轻点了头,便听稳婆安慰的说道“王后,第一个生了,第二个便会顺畅许多,你再回把劲。”

洛惜贤闻言再一用劲,一阵熟悉的感觉传来,安心的睡去。洛顷年不待秦昭世开口,便径直探脉说道“无碍,女子生产总是会伤些元气,只是累晕过去了,近来月余好生照料便是。”

秦昭世这才松了口气,上前查看两位初生儿,一子一女,龙凤呈祥是也。

随着两位孩子出生,第一缕晨曦照耀进了房中。映着两位孩子、熟睡中的洛惜贤,以及望着一大两小目不转睛的秦昭世。

翌日,孟秋二日。

秦王早朝,传言不攻自破,秦王当真醒过来了。

秦王昭世上朝第一日,首要之事便宣告王后诞下世子与王姬,世子嫡嗣也。如何不待孩子长成,便立下了嫡嗣。

秦王昭世接着便说道“世子与王姬大福运也,本王方醒,便欲与本王相亲,可谓骨血相亲;本该晚几日,偏生在新岁之初,迫不及待与人相庆,可谓举国同庆矣;一子一女迎着朝霞而生,可谓龙凤呈祥是也。”

陆清尘为首称服,道“王,此乃社稷之福也。”

“此乃社稷之福也”诸臣齐声称贺。

秦王昭世清醒过来,王后诞下龙凤儿,且长子直接便封为世子。朝臣有几分回不过神来。

紧接着,秦王昭世又雷厉风行的处置了几位官员,有心之人发现被处置之人,或多或少做了许多不该做之事,譬如当下市集之中的流言蜚语。

考虑是否要掺和此事的某些人,此刻只余庆幸。想起上首之人的铁血手段,一时又夹紧了尾巴,不敢再胡乱伸出爪子。

见震慑住了朝臣,初为人父的秦王昭世,留下一句“余事有丞相。”便急匆匆的离去。

几乎是跑着回了后宫,一路急行至寝殿前,生生止住了立时入门的脚步。

转道去了隔间,换了身衣裳,再缓缓入内,生怕动作大了,惊醒梦中的三人。

落日的余晖点点洒在房中,凭添了几分柔和,紧绷的心弦为之一松。

经过一夜的休憩,洛惜贤面色不似昨夜苍白,可瞧在秦昭世眼中,仍十分虚弱。

自打相识洛惜贤是鲜活灵动的,何曾如此脆弱过。

尤其昨日夜里昏迷的那刻,简直教他神魂俱散。

一刻便好似要了去了他的命,那么这几日里日日夜夜煎熬的她呢。

秦昭世细细描绘着洛惜贤的轮廓,这些时日里的传言,他听说过了,只道世人无眼,他的惜贤乃是世上最美的女子。如今是他昭世明媒正娶的妻子,还是他孩子的母亲。

孩子,清理过的孩子安静的躺在洛惜贤身旁,两个孩子都肖他。

如今这一切,都美妙极了,可他并无虚幻之感,手上惜贤咬出的口子仍有几分痛意。

洛惜贤肚子咕噜噜的叫醒了她,醒来便见着床边傻笑的秦昭世。

秀色可餐古人诚不欺我也,洛惜贤望痴了去,还是秦昭世捕捉到了那咕噜之声。

洛惜贤立马可怜兮兮的望着秦昭世,后者成功被转移注意,忙叫人安排。

思忖半日的秦昭世仍有几分不放心,亲往去请那洛顷年前来。

洛顷年亦有几分担忧,遂不计较秦昭世打断他用晚食的举动。

……

洛顷年摇头晃脑的摸了摸花白的胡子,道“无大事了,好生将养便是。”

洛惜贤朝着洛顷年嘟囔撒娇“师傅,你怎会寅夜前来?”

洛顷年闻言胡子抖了抖“臭丫头,嫁人有了相公,便忘记了师傅啦。为师来此过新年,怎得,莫非不想孝敬为师。”

洛惜贤的脑袋枕着洛顷年的胳膊,手拽着他的手腕摇晃道“师父,又打趣人家。惜贤可是最喜欢你的。”

此言倒是不假,小姑娘时候的洛惜贤,不喜跟着爹娘身后,偏喜了他这位叔祖父,见了他总是跟着跑,一副傻乎乎的样子。现在仍是傻乎乎的就教人给骗了,哎哟,他的心肝就教狼叼走了,怀着身子,流了这许多的泪,伤了心肝。

轻轻拍着洛惜贤后脑的洛顷年,瞧着秦昭世的眼神愈发的不满起来。

不过一张皮囊,便哄了他的小徒儿,半点不会做人,没见他洛顷年来了许多,茶水都不知递上一杯,解解老人家的渴。

秦昭世不知为何,洛顷年的神色变换不定,以为洛惜贤身体有何不妥。忙上前问道“师傅,惜贤身体可有大碍?”

洛顷年闻言气得胡子直翘“臭小子,你是瞧不起师傅我的医术,还是咒我徒儿不好,准备另结新欢呢。”

秦昭世瞬间觉得泰山压顶一般,冷汗都流了出来,平日里与朝臣、诸国相处也并无此刻束手束脚之感。

倘若此刻他若回错了,总觉着会有不好的事发生,譬如那日的稳婆。

冷汗涔涔的秦昭世回道“师父,昭世都是你老给救醒过来的,怎会怀疑你的医术呢。”

洛顷年冷哼一声儿“算你小子识相,旁人可是求也求不来老夫出手的,算你捡了便宜。”话落,想起什么似的,又说道“怎的,不敢回话,莫不是真有心要另结新欢。”

秦昭世脸上挂着笑意,称得那张脸愈发的出采,望着洛惜贤说道“师父,昭世与惜贤乃是心心相惜,此事昭世无意空口白话。师父且看将来昭世如何行事便是。”

洛顷年低头瞧见洛惜贤痴迷的眼神,颇有几分伤眼“臭小子,你这仍是空许诺呐,老夫我还能活上几年,将来之事,如何瞧得见?”

秦昭世不由傻眼,实在不知如何回话,好似无论如何回答,洛顷年都能将他的路封死,只得端正立坐一旁,低着头认错“师父,昭世嘴拙,说错了话。还请师父万勿要怪罪于我。”

洛顷年满眼嫌弃之色,欲再度开口挑剔,却被一声噗嗤声儿打断了。

第九十六章:巫蛊术法,剥卦所示(一)

噗嗤一声儿,洛惜贤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此刻像个孩子一样端坐的秦昭世,乖巧极了。

晃了晃洛顷年的胳膊,洛惜贤说道“师父,惜贤饿了。”

秦昭世闻言立马出了寝宫着人传膳,洛顷年点了点洛惜贤的鼻子“你呀,就护着他罢。”

洛惜贤笑吟吟的望着洛顷年“师父,徒儿哪有护着他哩,师父是为了徒儿好,徒儿省得,当真是肚子饿了,最要紧的是师父定然也饿了不是。”

洛顷年满意的一捋胡子,果然小徒儿最是贴心。

洛惜贤低头笑得像只小狐狸。

膳食俄顷便传来,以洛惜贤如今的需求为主,洛顷年满意之余有几分丧气,竟然没有他爱吃的鼎食,真想将这小子揍一顿。

然接下来洛惜贤的问话,让他无暇思量膳食的不合口欲,或者说几人皆无了胃口。

洛惜贤指着秦昭世问道“师傅,你还未告知,此行究竟为何而来,还有昭世哥哥究竟发生了何事?惜贤探脉未发现有何不妥之处。”

洛顷年反问道“惜贤啊,老夫是谁啊?”

洛惜贤张口便答“你老人家乃是惜贤的师傅呀。”

洛顷年摇了摇头,好似有几分失望“徒儿啊,人皆道妇人一孕可教人痴傻三载,诚不欺我也。可怜我洛顷年的小弟子呐。”

一旁的秦昭世对于洛惜贤的本事,十分清楚,闻言便问道“师傅,可是算出惜贤会遇见困难?”

洛顷年神色凝重了几分,说道“老夫欲在谷中闭关,却发现白虎星宿有异,掐指一算,算出龙困浅滩一事,按说惜贤在此,不应有此卦象的,可偏生便出现了此卦,为师担心有只小猫儿年纪轻轻,便要孤身一人养孩子,着实可怜。”

见洛顷年越说越不像话,秦昭世是眉眼俱跳,心道得道高人不出世,总有他人的理由罢。

洛惜贤的脸上便有几分挂不住了,忙打断问道“师父,辛苦你了,这把年纪还为着徒儿操心。”

洛顷年心中慰贴极了,白色的眉毛舒展开来,点了点发白的脑袋。

洛惜贤见状立时追问道“师傅,昭世哥哥的究竟怎么回事啊?”

洛顷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盯着洛惜贤“若不是当初你害怕虫子,以你的天赋,又怎会需要为师不远千里来这一趟,唉,靴子都破旧了呢。”

虫子?洛惜贤的面色变得不好起来“师傅,莫非是蛊毒?”

洛顷年肯定道“正是蛊毒,下蛊之人极为心狠,若假以时日,恐为师解蛊也要花上些时日。如今便是小孩子过家家一般。眼下此人定然被反噬加了,指不定躲哪儿咬牙切齿呢。”

同一时刻,一处幽暗房间里,喑哑的声音响起“不可能,究竟是何人破了的我蛊毒,绝不可能……”

秦昭世忘不了这几日来,洛惜贤受的苦,可不是吗,当真狠辣至极,定要将此人揪出来。

如何揪?秦昭世有了几分急切“师傅,当如何做,才能将此人寻找出来?”

洛惜贤也开口问道“师傅,昭世哥哥究竟中了甚蛊毒?可还有残留?将来还会再中吗?”

洛顷年轻敲了洛惜贤的脑门一下,怒其不争的说道“你真当为师出门游玩儿呢?若治不好这臭小子,是否就不认为师了啊?至于甚蛊毒,这本书拿去,自个儿翻。”

秦昭世好奇的望了一眼,上书四字《鬼谷秘录》,知晓乃是不外传的书籍,遂不再观看。

岂料方才扭头,冷不防脑袋被一巴掌拍中“臭小子,若当真是秘录,又怎会教你知晓,险些死去的人还如此古板。倘真是秘录,不会转过头来哄哄老夫吗,兴许老夫高兴,便传你了。”

秦昭世猝不及防挨了一掌,不由傻眼,随后又高兴起来,师父如此,便是不拿他当外人。

秦昭世连忙虚心请教起来“师傅说的极是,昭世知了,多谢师傅提点。”

秦昭世与洛顷年二人师徒情深,丝毫不影响一旁的洛惜贤,一页一页翻着鬼谷秘录。

书页翻了大半,洛惜贤气愤不已,欲拍床榻,望着两只小小婴孩儿,又收回了暴怒的手。

秦昭世虽然与洛顷年一直在交谈,余光却一直注意着洛惜贤,此刻见她如此动作,忙上前握住其手“惜贤,有何发现?”

洛惜贤反手紧握住秦昭世的手,生怕他突然消失一般,望着洛顷年说道“师傅,昭世哥哥所中的可是嗜睡蛊,所中者,若无正确的引蛊之法,将立时暴毙,且中此蛊者,灵台仍是清醒的,能感知身边的一切,却不能动弹。何其狠毒,何其可恨也。”

秦昭世只紧紧握住洛惜贤的双手,不言语。

洛顷年点了点头,回道“确是嗜睡蛊,此蛊又称作阴阳蛊,只因中者灵台清醒,却又未曾清醒,守者谓阳,昏者谓阴。谓其相守而不得见也。”

话落挑剔的目光上下打量秦昭世“此蛊不可谓不毒辣,莫不是你小子这张脸惹来的祸事?”

姿容祸事?洛惜贤闻言若有所思,她问道“昭世哥哥,近日神仙公子丞相大人如何了?”

秦昭世亦觉得不可思议,又在情理之中“昨日,我观丞相大人面色,似有所扰。”

洛惜贤的想法得到了证实,仍有几分不解“若是如此,为何与昭世哥哥下蛊,不直接下在丞相大人身上?”

秦昭世却如此不认为“或许丞相大人与我所中之蛊,有所不同。”

几人有了此想法,便再也坐不住了,立时便着宫人召见陆清尘。

宫人来召见之时,陆清尘立时拿起手中来信,随宫人一道入王宫。

辅一入宫,洛顷年便将目光落在了陆清尘的身上,随后便嘿嘿的笑了起来。颇有几分意味不明的瞧着陆清尘。

洛惜贤与秦昭世以为陆清尘无事,遂放下心来。

哪知,洛顷年接着便说出让他俩面色大变的话来“嘿嘿,小子近日身体可有不适之处呀。”

第九十七章:巫蛊术法,剥卦所示(二)

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举国皆知秦王醒来,却不知如何醒来的,无人敢上前一探究竟。陆清尘此刻见着面前须发皆白的老人家,心道定是眼前之人的功劳,只不知是何人。

适才又听眼前之人问及自身,忙躬身回道“老人家,清尘身体并未感觉到不适之处。”

洛顷年闻言放声大笑起来,屋里三人都教他这举动给弄懵了。

陆清尘是纯粹的不解,后两者是疑惑更进一步了。

洛顷年绕着陆清尘转了几圈,口中啧啧称奇“小子,老夫观你面相,似有桃花之劫,恐祸及身旁之人,如今劫已全应,小子却毫无反应,倒真是郎心如铁也。”

桃花之劫,电光火石间,陆清尘回想起之前王后也曾说过同样的话,不由重视起来,若真教身旁之人,因他而受了伤害当如何是好。

陆清尘上前一躬与洛顷年行礼道“小子这厮有礼了,还请老人家赐教。”言罢将手中一直带着的书信,交给了洛顷年。

后才接过,展开随意一览,便转递给了后头两只,脖子伸长如嗷嗷待哺的婴儿似的。

信上大致的意思清尘公子,小女子思慕已久,若得比翼双飞,愿解秦王之苦。

洛惜贤指点着手中的锦条,道“此信中透露着好几层意思其一,便是有一位爱慕丞相大人的女子;其二,爱慕丞相大人的女子知晓秦王为何昏迷,且懂得如何救治之法;其三,便是若丞相大人不同意信中所言,便会眼睁睁的看着秦王睡梦中故去。”

秦王昭世问道“丞相大人何时收到此信的?”

陆清尘听完越发不解了,指着洛惜贤手中的锦条回道“王,此信今日方才收到,还未待清尘想清来龙去脉,宫中便来人传召了。”

言罢,好似回想起什么,陆清尘又接着说道“送信之人,恐为人所注意,将信混在清尘的普通书信之中,此时想来,定是家中从人将其归在普通书信之中,如此便阴差阳错了。”

线索越发明显,只不过缺少证明此人身份的证据。证据?洛惜贤捏着手中的锦条,端详良久。

秦昭世亦捏起布条的另一头端详起来,而洛顷年则是又将陆清尘从头到脚打量了好几遍,口中啧啧称奇。

半晌,洛惜贤说道“此乃蜀地所产锦布,先前呆竹子接无忌公子时,托人带回来的,因其颜色过于艳丽,惜贤便一直不曾动用过。昭世哥哥可记得最后归于何处了?”

秦昭世闻言点了点头道“嗯,惜贤将此锦条赐予宫中女官,道女官年纪尚轻,正合此颜色。只是为何用如此显眼的布匹来作传信之用?”

洛顷年摸着胡子,一副得道高人的模样,说道“真是一群傻子,此信即作威逼之用,也可看作情信之书,威逼一事便不消老夫多说,若作情信,那便大有说头了。”

三人齐声开口问道“师父(老人家),有何说头?”

洛惜贤二人口中的师父,教陆清尘惊愕的望着眼前之人,莫非便是不世出的鬼谷传人,竟然瞧见活的鬼谷传人,真乃三生之幸也。

洛顷年瞧着三人眼也不转的盯着他,其中陆清尘尤甚,略疑惑后释然道“人乃是世间最为复杂纯粹的活物,有时分明嫌弃自家出生之处,偏生骨子里又带着家族的影子,自身亦是无意识的寻求家族的庇护,若有欣喜之事,亦想与家族中人分享一二。”

洛顷年咂巴咂巴下嘴,停了下来,望见三个等着接着说下去的眼色,气得不行,一点眼色没有。

陆清尘见洛顷年手中端着空盏,本着骨子里的教养,立即起身为其添了杯水,后者以赞赏的神色瞧着他,虽不明所以,陆清尘内心是欢呼雀跃的。

润了喉洛顷年心情好了不少,接着说道“傻孩子啊,这代表着甚,你们可曾知晓?”

自从洛顷年出现之后,几人好似将脑子忘了带来,齐齐摇了摇头道“师父(老人家),如此代表了甚啊?”

无心与三人再多作计较,洛顷年说道“此人以蜀锦传信,说明此人忘见蜀地有几分亲切,甚至此人便是蜀地之人,若是信中内容成真,便是得了夫婿之事,自然要与家族之人分享。以此蜀锦传信,可一举多得,此人心智不容小觑啊,只可惜不用在正道之上。”

提及蜀地,三人心中齐齐略过眼下伐蜀一事。如此倒有几分串联起来了,只是其中许多细节需要问及当事之人。

既是如此,秦昭世立时说道“昭世这便将人传来。师父,还请你老在此镇守,若此人还有其他手段,当真防不胜防。”

洛顷年颔首“臭小子,且放手去做罢,我辈中人,当顶天立地,今日便不是为了徒儿,也要将此人收了。”

得了洛顷年相助,几人心中大定,遂忙将了起来。

俄顷,宫中女官苗苗,随着宫人入内,几人瞧着女官苗苗脂粉仍掩不住的苍白面色,更加笃定。

只是苗苗从进门之时,与王、王后二人见礼之后,目光便一直落在了陆清尘的身上,后者眉头皱得更深几分,美人蹙娥眉,仍然是美人,只会教人越发的泥足深陷。

如此之举,不言而喻。

洛惜贤开口问道“苗春霞,你为何下手谋害于王,可是秦国待你不好,欲另觅高就?”

苗苗稽首道“王后圣明,春霞无辜,不知从何处听来的风言风语,便要问罪于春霞。”

洛惜贤不愿再与之多纠缠,若不是方才生产过,定要将她一脚踹出去的,省得碍眼。

一块锦条飘落在的眼前,苗苗膝行上前一步,捡起视之,后眼眶通红,似入了魔怔一般的望着陆清尘“清尘公子,春霞心悦于你啊,为何如此待春霞,总是瞧不见春霞,如今还作践春霞的心意。”

陆清尘活似根木头一般,完全不懂苗苗讲的甚,反问道“苗女官,心悦于清尘,便要害王上,这是何道理?”

第九十八章:身世之谜,苍龙显现

道是神女有心,襄王无梦;也说落花有意,流水偏无情。

寝殿之中,几人或坐或立,唯一伏地之人啼哭不止,偏生该懂之人,此时却是无辜又无情的,见苗苗只顾着啼哭,不由再次问道“苗女官,还不说是为何?”

苗苗又哭又笑的望着眼前的陆清尘,当真一是见误终身呐,先前还曾取笑过她人的苗苗,此刻真是亲身感悟到了个中滋味。

一狠心不再盯着陆清尘,红着双眼望向洛惜贤说道“王后,可知,我为何姓名叫做苗苗。”

洛惜贤正待反问,洛顷年直说道“苗姓便不多说了,名苗,可是蜀地苗族的苗?”

苗苗不知眼前的老者是何人,对其一言中的的问话,心惊不已“正是如此,当年苗苗出生之时,适逢家族中有叛乱,阿爹为防我派中绝,但托人将我带至中原,可家中从人只翻过南山,便无所适从。”

又接着说道“无奈之下有几分乱窜的从人,遇见了丧女的苗伯,便将春霞投于其门庭之外,义父出门得见于春霞,乍以为天乞赐之,喜不自胜。据义父所述,当时捡到春霞之时,便知晓春霞身上所穿着的便是苗族之裳,便为春霞起名苗苗。”

提及苗伯,想要从众人脸上见着一丝变色,结果让她大为失望,不由得接着说道“记不清在几岁之时,族中亲人寻到了春霞,要带春霞回家,并教春霞改了名姓,言明春霞在家应唤作刘盈盈。可春霞哪里肯,自是不愿离开”

洛惜贤开口打断了苗苗接下去的话,说道“苗哦,刘盈盈,苗伯之事,无须你多讲,你且说,如何便作了后头这事。”

刘盈盈闻言颇有几分咬牙切齿“春盈盈这一族,自出生族人便在身上种上印记,无论何方,若有所需,都会将对方寻找出来,只因他们威胁于我,若不对王下手,便会将盈盈所做之事,公诸于众。”

洛惜贤瞥了一眼陆清尘后,问道“可是丞相大人中蛊一事?”

刘盈盈惊愕万分,不禁脱口而出道“王后怎知清尘公子中蛊一事的?若知晓为何不与王上一同解去?”

洛惜贤了然的说道“果然如此,只是为何寻你之人,不教你下能让人立时毙命的蛊,反而如此费时。”却避过陆清尘中蛊一事置之不提。

刘盈盈好似破罐破摔的回道“却是教盈盈要了秦王性命,只是盈盈有了自家私心在里头,只教秦王昏睡几日而已。”

事情的来龙去脉,众人已清楚知晓。

欲将刘盈盈带下去处置了,一旁的陆清尘忽然之间匍匐在地,满头大汗,似有锥心之痛。

刘盈盈见状,好似要疯了一般,奋力挣扎着,冲向陆清尘。洛顷年倾身上前,一挥袖子,及时制止了疯癫的刘盈盈。

刘盈盈无力动弹,身上的蛊也被方才的老者,一一绞杀,无力跌坐于地的她,嘶吼道“究竟是谁,陆清尘告诉我究竟是何人,盈盈当你天上神仙一般,当真以为不会动心,心若磐石,却不想也会有跳动的一日,我刘盈盈究竟差在何处?”

陆清尘深感莫名其妙,不愿再理会如此疯狂之人。便行至洛顷年跟前一揖,问道“老人家,可否为清尘解蛊啊,方才清尘感觉到一股锥心之痛,不知是否蛊毒发作。”

宫人上前将刘盈盈堵住了嘴,拖了出去。

洛顷年闻言哈哈大笑起来,洛惜贤亦跟着低低的笑着。

秦昭世轻咳一声,直言问道“敢问丞相,方才所思何人何事?”

陆清尘面若桃李而不自知,支支吾吾道“方才,清尘脑中空白,并未有何人何事。”话音方落,身上的痛感加剧的传来。

秦昭世戏谑的说道“看来我们的丞相大人,也不尽实诚啊。”

洛顷年、洛惜贤如出一辙的笑容,陆清尘莫名的心虚气短,硬撑一股气着说道“王,清尘实是不知晓发生了何事。”

洛顷年嘿嘿上前,指点着陆清尘心口位置“小子,心口处方才是否疼得厉害啊。”

陆清尘不明所以,仍乖巧作答道“大师,方才清尘心口疼过两次,一次比一次更甚,究竟中了甚蛊,可有法子为清尘解除?”

洛惜贤忍住了笑意,开口问道“丞相大人,可知所中的乃是何种蛊毒?”

陆清尘茫然的摇了摇头他又不曾习得医术、蛊毒一类,如何会知晓,王后问话好生奇怪也。

洛顷惜脸上带着几分凝重之色,接着问道“丞相大人,方才心中所思何人,仔细回想一下,无须着急回答,此事尤为重要。”

不疑有他的陆清尘,按照洛惜贤所示的,认真回想,果不其然,心口又痛了起来,他有几分明白过来,仍觉着有几分不可思议,可若直言相告,又恐过于唐突。

斟酌再三,神色飘忽不定的陆清尘开口说道“确有其人,不过是惊鸿一瞥,只不知是何人也。”

洛惜贤闻言,附和的点了点头,随后便与洛顷年说道“师傅,丞相大人的蛊毒暂时无须为他解,待他那日明白是何人,如此好成全一段佳话。到那时,再来解蛊,亦未尝不可。且此蛊目前于丞相大人身体无碍,不若就这样罢。”

洛顷年自是同意徒儿的提议,毫不犹豫的点了头。

陆清尘一瞧这架势,心中开始慌了,这蛊毒,说来是毒,可归根究底就是一只虫子,一想到那样的东西在身体内,神仙公子的表情不由有几分皲裂。

带着几分讨饶的神色,陆清尘拱手一揖“王后,若清尘说出是何人,便可解蛊吗?”秦昭世此时已有有几分不忍看自家丞相大人此时的蠢相了。

洛惜贤认真的点了点头道“丞相大人不说,我也不勉强于你,此乃丞相大人个人之事。”

绯红着脸,沉浸在回忆中的陆清尘,并未发现眼前三人,嘴角相似的弧度。

第九十九章:冬春之交,桃花满山(一)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若哪一日有所改变,应是与你人间相遇时。

与往昔无异,陆清尘自丞相府邸往秦王宫中行进。

半百尺高的城墙,依旧黑魆魆的,黑甲士望着他仍会行上一礼“丞相大人,安好。”而他含笑还之一礼。

随后经过护城之门,便是几尺开阔的街道,遇上相识的乡亲赶集、采买,会停下来与之寒喧一二“丞相大人,何日再去咱们牛家村小住几日呀如。”

男子的妻子在一旁搭腔道“如今托了丞相大人的福气,牛家村已是不同往日。”言罢抱歉的望着丞相大人,担忧陆清尘仍听不懂她讲的甚,不能亲口说出心中的感激来。

谁知陆清尘开心的与二人点头道“牛大哥,待清尘有空闲,便亲往牛家村,还望牛大哥莫要嫌弃叨扰;牛大嫂,牛家村犹如世外桃源一般,清尘心神向往之。”

夫妇二人,惊愕万分,未曾想到如今的丞相大人,不知何时会了牛家村的话,叫他们不由得更添了几分亲近。

与二人寒暄毕,陆清尘径直前行,视线逐渐开阔起来,到了秦王宫的广场处,广场尤为广阔,可纳万余人。

广场两边的城墙之下,是森森铁甲,黑甲遥遥与之见礼。两边城墙之上,建着许多塔楼,塔楼上有瞭望台以及射击敌人的垛口。

再往前,入目不可及的雄伟宫殿便是中宫门,中宫门广阔无垠,经过中宫之门便是后广场。后广场比之广场,相差无几矣。

后广场中央有四根,盈十尺之高,雕着飞龙在天的铜柱,睥睨世人之姿;后广场左右各两根其威略低,其势略矮,其余皆同的铜柱,取其八柱乃威震八方之意也。

中四铜柱之间乃秦王一人所过之道,余四小柱下通道乃朝臣所行之道。

陆清尘顺着眼前的右侧的四小柱通道,径直往前,入目之处便是三丈开阔的台阶,升九十九阶,取之九九归一之意。

之后便是朝臣入见的秦王宫之主宫殿,殿名曰四海归一。四海归一殿,书写着历代秦王的野心,取其四海归一也。

四海归一殿之广大,尤寻常房间数十之广,进了四海归一殿,殿门处各三根柱子,余柱皆延至大殿两旁,偌大的殿宇便由横四竖七的大柱子撑持,其中每一根大柱子,由孩童三人可合围一圈。

殿中若无人之时,便如四下无人之空旷之地,其间之广,若海天耶!其形若弓矢,长五百尺有余,四海归一殿显得异常的大气壮阔恢宏。

日间按部就班,已成常习,除却督促良田一事之时,无须每日往来其间,几载光阴下来,陆清尘已将秦王宫熟记在心。

便是闭上双目,他也是如数家珍,且如老马识途,无走岔道一事,偏生凡事皆有例外。

下了值,闭目游走出王宫的陆清尘,忽然觉得鼻间传来的味道好似有几分不对,秦王昭世节检,王宫无甚贵重宫植花卉,成日里飘来的尽是黑甲的气息。

鼻间传来异样的花香,陆清尘迫不得已睁开了双眼。

与来人不及盈尺,吓得猛得后腿一步。来人见状,噗嗤一声娇笑道“听闻丞相大人,乃是铁一般的人物,如今看来,传闻倒是有几分出入啊。”

乍一开始,陆清尘见到来人以为秦王昭世后宫中人,内心深处有几分不满,不知是对王还是眼前之人,可仔细看了几眼,方才觉出不妥来。

眼前之人未着妇人髻,仍梳着少女头。脸上洋溢着几分少女的天真,带着几分不谙世事,灵动的双眸又藏了几分狡黠,与晚霞相衬,真花中精灵也。

少女见陆清尘并未答话,而是直直的盯着她,便掩唇轻笑道“丞相大人,何以目不转睛的盯着秦雪?”

陆清尘这才如梦初醒,原是秦王胞妹秦华王姬。又深感自家的孟浪行径,玉颜如同晚霞一般,火烧起来“王姬见谅,原以为王姬乃花中仙人,故而有些孟浪作派。”

花中仙人,眼前的神仙公子,是在夸赞他秦雪好看吗。

后知后觉有几分羞涩起来的秦雪,强作镇定的说道“咦,神仙公子,夸赞秦雪花中仙人,我俩岂不是一对神仙。”

一对神仙,可成眷侣也。

陆清尘由衷的在心中想到,待回想过来,自家方才在心中的想法,真是无耻也。越发的不好意思与眼前的秦雪再交谈下去。

自觉心思龌龊的陆清尘,匆匆与秦雪告辞了去,不知后者原地目送他离去,背影显得有几分落荒而逃。

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

当日夜里,陆清尘做了一个美到极致的梦,梦中有白日里邂逅的姑娘,定睛一看,正是秦雪。

梦中他们乃是一对相恋之人,他抚琴而秦雪舞剑;他论政她谈史……总也说不尽的言语,如此二人相恋、相依、成婚、生子……一路青丝至暮雪,艳羡他人,倒当真做了那一回神仙眷侣。

及至清晨,陆清尘梦醒,不由心中狂跳,有几分不由自己的掌控,脸颊不期然的发烫,怎可如此唐突佳人,初初相见,便想与人家白头偕老。也不知秦雪姑娘作何想法。

却说秦雪与陆清尘道别之后,回了自家宫殿,心口像是要蹦出甚来,轻轻捂住,偷偷吸上一气,这才活过来似的。

夜间便做了一个梦,一个与陆清尘如出一辙的梦。

翌日清晨,秦雪真是羞怯万分,怎可如此毫不知羞。可丞相大人当真难做难寻呀。

秦雪思忖间,拿出一物,搁在窗台,说道“丞相陆清尘的身家消息,事无巨细,一一探来。”

窗棂闻风而动,顷刻止息。

同一时刻,仍是昨日里的两人,晚霞亦如昨日。

二人含笑见礼,未有甚逾越之举,一旁的宫人总瞧着有几分说不上的感觉。

丞相大人与王姬相似的笑容,犹如旧识,分明昨日才相见。

相视一笑的陆清尘、秦雪,心中齐齐略过一句此音容笑貌只应天上有也~

第一百章:冬春之交,桃花满山(二)

众里寻他千百度,暮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处。

隐去细枝末节,陆清尘将与王姬秦雪的相遇点滴,备细与众人,其间脸上的红晕未曾退却。

或喜或忧,几人神色不定,倒教他有几分难安。

忆有几分戛然而止之感,洛惜贤仿佛在听上古的神话情爱故事,正投心于其间,忽而中绝,真真不适也。

既然如此,那就莫怪她了。决心下重剂的洛惜贤问道“丞相大人,可能猜到,自身所中乃是何蛊?”

陆清尘涨红着脸点头道“蛊之一事,清尘不知,情爱一事清尘尚有几分愚钝,可目前看来,清尘所中之蛊,当与王姬秦雪息息相关。”

洛顷年闻言赞许的点头道“小子,果真有几分聪慧,老夫的蛊术现下无传人,是否感兴趣与老夫一道研究研究呀,索性情蛊于你身体无碍,不若习得此术解了自家麻烦,岂不一举两得之事。”

陆清尘浑身打了个哆嗦,以法证道,尚且能容忍几分,可若陆家知晓他碰那些虫子,定要将他逐出家门,他家祖父应当是第一位反对之人。

眼前的大师亦是可遇不可求,陆清尘当真动心起来,洛顷年提步上前,拿出一只瓶子,置于陆清尘鼻尖,霎时间,便栽倒在地不省人事。

对于自家师父简单且粗暴的手法,洛惜贤早已见惯不惯,习以为常了。

秦昭世对于解蛊一事,一窍不通,只全心在于另一件事上,他的王妹秦雪。

王妹秦雪二八年华,正是慕少艾的年龄,如今与丞相两相爱恋,倒是一桩佳话。

此前只当王妹为秦国尽忠,倒是未曾想起为王妹相看来,加之惜贤有孕一事,作为王嫂亦未有闲暇为其张罗。

只是仍需他确认一事,不去观一旁解蛊的洛顷年,与一旁学习(观戏)的洛惜贤,实是过于惨不忍睹。

决定两不相帮的秦昭世,召来贴身侍从,着其速请王姬秦雪前来。

天地为之色变,震荡起伏,剑意凌然,璀璨夺目,似上古神发矢射落九天之日,一连九矢,其势如猛虎;舞姿矫健敏捷,恰似六龙神架,翱翔于天际,其捷若腾兔。

舞起之时,剑势若雷霆之所击,无不摧折者,万钧之所压,无不糜灭者;舞止之时,犹似江河湖海波光粼粼。

一剑舞毕,香汗淋漓。

袭玄色田猎之服的秦雪一曲舞终,端的是精神奕奕,神采飞扬。

前往王姬秦雪院落之时,瞧见的便是眼前景象,教徐岚之险些忘了些行目的。

秦雪见是王兄的贴身侍从徐岚之,此刻正无比恭敬的候立一旁,眉梢稍一扬,便是无限风流。

徐岚之见王姬发现了他,忙上前一揖道“王姬,王有事相询,还请与岚之移步一道前往。”

秦雪颔首与之同行。

徐岚之前往请王姬秦雪的时间里,蛊毒已除的陆清尘仍未醒来,非是蛊毒因由,而是洛顷年之前教他嗅的乃是自家研制的丹。

秦雪来见之时,乍然瞧见地上躺着的陆清尘,身上的血液瞬息间逆流,忙扑将上前,一探心息,仍有气息,略松一气。

几声调笑,拉回了她的紧张思绪,反应过来方才她无意识的做了甚,薄面皮上的桃李之色,越发明艳动人。虽不知何故,地上的陆清尘应是无碍,确认这一点之后,余下的便是羞怯不已。

轻轻一跺脚,便越过屏风,瞧着自家王嫂洛惜贤躺在榻上,透过屏风,望向外间,眼中盛满了笑意。

如何还不知晓,几人合起来看她的笑话呢。羞恼之下,望向外间,心间到底多了几分自己不曾察觉的期待。

做为过来之人的洛惜贤,瞧在眼中,并未多言。方才秦昭世的神色,她看在了眼中,想必是有自家思量,她断不能随意插手,若是一个不小心弄巧成拙,那才当真是不妙。

果然,秦昭世声音无甚起伏的开口道“王妹,你且到王兄跟着来,王兄有事与你相讨。”秦雪依言而行,洛惜贤以眼神宽慰,教其安心。

兄妹二人,相对面立。

地上躺着的陆清尘乃未清醒,秦雪看似认真与兄相叙,实则心思全然已在地上之人,时刻偷觑着。

秦昭世有几分不舍,一时不察,便教此人将自家王妹的魂给勾走了,不期然的,心底窜出一个想法来,若将地上之人揍一顿,当真是极好的。

隐晦的心思自是不能教人知晓,秦昭世便问道“王妹,可有心仪之人?王兄好为你做主。”

一向不苟言笑的秦昭世,猛得戳破女儿家心事,秦雪一点儿不设防。

羞涩万分的秦雪,未注意秦昭世投向洛顷年的眼神,只低头回道“王兄,阿雪心悦丞相大人。”

如山间黄莺在歌唱,悠悠醒转的陆清尘,便听见如此悦耳,且带着熟悉之感的声音道阿雪,心悦丞相大人。

许是春意阑珊,地上的陆清尘不耐寒,一道喷嚏响起,乍见陆清尘醒来的秦雪,慌将上前扶起身。待对方起身之后,忆及方才秦雪所言,二人面面相觑,而后又各自别过头去,半晌,俱都盯着秦昭世,眼角的余光仍偷觑着对方。

将一切瞧在眼中的秦昭世,内心酸涩无比,却又不得不亲身为其操持。尤其自家大哥至今仍然未成亲,宗亲有诸多心思,再加诸王妹一事,想必大哥之事,也到了无可再避之时。

眼下当先着手王妹一事,大哥一待其回归再议。

秦昭世神色肃穆的望着陆清尘“清尘公子,方才可是听清楚了王妹秦雪所言,不知有何感想?”

秦雪闻言,一眼陆清尘,又恐非她所见,心中兀自天人交战,只得竖起了双耳,生怕错漏一言一语。

此时秦王以清尘公子称呼他,便只以私事论,不与国事相与。陆清尘点了点头,朝着秦昭世拱手一揖,回道“王,清尘一字一句,听得十分清楚。”

接着稽首伏于地,道“王,恳求允清尘一个请愿。”

第一百零一章:冬春之交,桃花满山(三)

殿中为之一静,氛围立时凝重起来。

日落偏西山,偏斜于室中一隅。正中陆清尘,教他神色无所遁形。

秦昭世观其面相,不似有无理之求,亦不似拒绝之意,面色稍霁。若真教他嫌弃自家王妹,当真要与丞相大人切磋一次了。

神色平静的与陆清尘点头道“清尘公子有何请求,尽管说来。”

陆清尘面带喜色,说道“王,清尘家中祖父日日往来,交好他人,只为清尘终身之事,如今既有着落,还请王着人寻祖父前来商定一二。”

如此的郑重其事,便是将秦雪放在了心上。殿中氛围为之一缓。

徐岚之觉着今日的人生,当真是起起伏伏,大起大落,心情如上九霄忽而又跌落凡间。原因是再简单不过的替王寻人。

寻见王姬之时,有幸一观王姬舞剑风姿,虽不能,亦心驰神往之。

此刻奉着王命,来寻客卿陆逢年大人,客卿府邸从人告知一早便不在府中,欲往丞相府邸,客卿从人下一瞬告知于他客卿大人出门前,曾留口信,今日去的是那太史令府上。

至于因何而去,大半国人已是尽知,甚至尤为欢喜客卿大人上门,只不过一直未曾落丞相大人‘花落谁家’。

谢过从人,徐岚之匆往太史令府邸。

太史令史图,盯着眼前不请自来的陆逢年一脸无语之色,也不知年纪一抓一把的陆逢年从何处习得的精力,与他叨唠数日,只因见着眼红他史图儿子新娶媳。

又知晓他儿的岳家,年前方才上任的新治粟内史应无杰,有一对双生闺女,远近闻名。他家长子北亮聘的长女应如镜,次女应相知,陆逢年此次意在次女也。

只不过今日前来的陆逢年,观他面相,似有喜色,天庭饱满,应是孙子陆清尘之事有了着落,为防他老眼昏花,教客卿大人白高兴一声,特意为其卜了一卦,其卦正符合面相。

偏生这老大人多了几分顽童之意,执意为自家孙子相看应家次女。两两相持之时,府中阍者来报“老爷,王的贴身侍卫徐岚之请见。”

太史令史图悚然一惊,徐岚之可不轻易相离于王左右,定是有大事发生。忙起身出迎,作为客人的陆逢年,只得一道出迎。

徐岚之与史图见过礼,便瞧见一旁的陆逢年,心下一松,然下一瞬,他便有几分哭笑不得。

在他提出丞相大人,请客卿大人前往王宫有事相商之时,陆逢年却扭头与身旁的太史史图大人说道“自家孙子定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如今王准老夫无须上朝。岚之,烦请你告知于老夫的孙子,未曾寻到老夫。”

大有一副不与徐岚之共往的架势,徐岚之无声法,只得无声询问史图,后者眉眼直跳,忙劝慰道“客卿大人,今日但与岚之大人同行,明日心中所想之事,便有所获。”

陆逢年怀疑的望着史图,又打量起史图与徐岚之二人,眼底好似写着二人合伙企图欺骗于他。

徐岚之年轻气胜,额头青筋暴涨,若不是长年跟在王身边,多了几分谨慎,真想冲上去,将这客卿大人,扛回宫中去。

陆逢年遭其眼中神色吓了一跳,挥挥手道“哎呀,好了,老夫随你去一趟,史图大人,若明日无分晓,可得应下老夫所请啊。”

史图但求眼前之人速速离去,闭上双眼点了点头,与之道别。

庆幸之事,应声同往的陆逢年,路上再无生事行径。

一路行至秦王寝殿。自打王后生产之后,王便将偏殿处作下朝之后,处理奏疏之所。

如此陆逢年倒不曾觉得有甚不妥之处,及至稍后,遭到惊喜惊吓一事,与他徐岚之无关也。

徐岚之将陆逢年领入偏殿,便退了出去,亲守宫殿大门。

入目所及将陆逢年的心一下子便提将起来,自家宝贝孙子,长跪于地,王不辩喜怒的坐于上首。

右侧一位老者,垂眸注视着手中茶盏,听闻响动,放下手中茶盏与他拱手示意,左侧有一位乖巧可人的姑娘,神色紧张的盯着,咦?他家宝贝孙子,听闻动静,慌起身与他见礼,落落大方又夹杂着小心翼翼。

陆逢年与之一一见礼,暗道莫不是自家孙子惹了事了,还教王撞见了,自家孙子一向榆木疙瘩,应当不至于做出世人所不容之事来。暗自揣测的陆逢年,略显放松的上前与秦王昭世见礼。

秦王昭世忙上前扶起陆逢年“客卿大人有礼,此时传召,实是昭世有事与陆老家主相商。”

陆老家主?许久不曾听过如此称呼的陆逢年眉心狂跳“王,不知何事,逢年的孙子尽管使了去。”

秦王昭世强忍着笑意“陆老家主,此事与令孙清尘公子,密不可分。”

这臭小子当真犯事,还教王亲手抓住了。欲开口询问的陆逢年,便听秦王昭世接着说道“陆老家主,陆家可有意与秦王室相亲?”

秦王昭世问得隐晦,陆逢年一时未转过弯来,直到满眼希冀的陆清尘望向于他。犹如五雷轰顶,第一时感知到的,不是欣喜,而是想上前揍自己宝贝孙子一顿。

有此喜事,为何不提前告知,想他日日心焦,这臭小子倒好,竟自作主张前来求娶了。若陆清尘知晓自家祖父心中想法,定是要呼喊冤枉的。

受了惊吓的陆逢年,瞧着两人郎有情妾有意,如何肯做那棒打鸳鸯之人。自是与之应下,待来日,互换了更贴,才算是正式提了亲。

陆清尘亲事有了着落,陆逢年也不再着急,自是有了闲暇,望向一旁的洛顷年问道“敢问兄台,如何称呼?逢年欲相交。”

洛顷年亦有此意,二人一拍即合,当着秦王昭世的面,极为投契的聊了起来。得知洛惜贤是洛顷年的徒儿之时,陆逢年颇有几分白日见鬼的感觉。

秦陆联姻乃是大事,秦王昭世以为应提前与之道明一些事,顺道转移陆老家主的注意力。且固执的认为,前者乃是此次问话的主旨。

开口问道“陆老家主、清尘公子,可知王妹秦雪在秦国身居何要职?”



ABC

第一百零二章:秦之士师,剑士之首

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

祖孙二人,极为相似的两张脸,二人不解的神色,此刻奇迹的重合了。

秦雪闻言心中略有几分忐忑,担忧若是身份暴露,对方是否会就此不喜。

秦王昭世与秦雪肯定的点了点头,秦雪仿若有了主心骨,开口说道“陆老家主,阿雪先有一问。”

陆逢年感受到了秦雪的慎重,收起了一惯调笑之色,应声道“王姬,便说无妨,老夫定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好似谁不了解他一般,若不是为了宝贝孙子,真是难得有几分正经之色。

秦雪问道“陆老家主可知列国除却朝堂文士,边疆武士外,可还有其余的势力,为国为民,却不能教世人知晓半分名姓。”

陆逢年、陆清尘二人神情一肃,相对视一眼,随后陆逢年开口说道“陆家乃是世族,身后自有隐卫,护家主人性命,抑或是做一做暗地里的事。”至于暗地里的事具体是甚,在场之人,皆心知肚明。

秦雪暗中松了一气,接着说道“正是如此,秦国亦有如此隐士之士,名曰‘士师’。只是暗下所做之事,非寻常所知的那般。”

秦雪的声音不似寻常女子那般,柔柔弱弱,自有一股英气在其中。此时的秦雪犹如利剑迎着光,熠熠生辉,耀眼夺目“士师乃是取自上古国,西周所用的二字。士师所取之士乃是国中之精英中的精英之士。此师王兄新立不久,固而世人闻所未闻,秦国有此背后良士。”

停下话音的秦雪望见自家王兄赞许的目光,接着与认真倾听的二人说道“此士师已渗入军士之中,可做为奇袭之军,此时尚有几分孱弱。且面临六国分秦之势,可是每次选拔,若无符合的人选,亦不会自降选拔此‘士师’的要求、标准。”

陆清尘捕捉到了关键之词,开口道“王姬,清尘无意窥探国中秘事,只是尤为好奇,士师究竟是如何选拔的。”

秦王昭世颔首,秦雪便回道“参选准则其一便是参选之人,自身需携带百八十斤,军士所需之品,行军数十里,在到达目的地之后,便持戈操矛携盾,与同行之士进行比斗,其后便是骑射之术以及剑术的考核。”

秦雪接着说道“其二便是军士个人所备之术,士师选拔之人,亦需通过考核,其一其二所通过之士,需在蓝田大营再做更进一步的考核,再将选拔出来的士人集中在一起训练。”

秦雪顿了顿,再道“其三,也是最后所需的一件事此时是由大哥,也就是上将军通过考核的士人发属于士师的令牌,由此三者,成为军士中的特别军士之队,亦是军士之中的佼佼者,如此方才能成为士师。士师不要的是武艺高强,且头脑灵活,勇猛善战!”

每多说一分,秦雪的眸光愈甚,乃及最后,已是光芒万丈。陆清尘的目光胶着在秦雪的脸上,片刻不愿分开。

陆逢年此刻只想将自家的孙子拖出秦王宫,如此便可避免丢人现眼,将他老脸今日真是全扔在些处了。

秦昭世见此,便与秦雪道“阿雪,不若与陆老家主、清尘公子再详细说道说道。”

秦雪点了点头,道“方才阿雪所述,乃是士师考核的准则。之后便是士师所去向的地方,士师一分为二,分遍各处。”

接着说道“其一几乎八成的士师,皆入了秦士之中,若是能力出众者,可领兵者,便可上至百夫长、千夫长,余皆士卒;余下二成的士师,其中一成的一部分一分为二,有在栎阳城中做宫中侍卫,保护王兄、王嫂安危外,还有的做了栎阳城守卫,另一部分者是跟着朝臣去了任上,或者府中,以示贴身护卫。”

言罢,秦雪神秘一笑,问道“可知,最后一成,去向何处?”

祖孙二人,仍是迷茫的摇了摇头“但请王姬赐教。”

秦雪问道“可还记得,三年前,秦国是何模样?”

陆清尘对于记得尤为清晰,此大事乃是他入秦的契机“王姬,可是六国图谋分秦一事。”

秦雪点了点头,与心爱之人含羞露怯一番,便接下去说道“确是此事,可随后便不了了之,可知是为何?”

陆清尘回道“此事,当是典客秦婴大人居首要之功。”

秦雪肯定的点了点头,说道“确是三哥之功,丞相大人、客卿大人又可知,何人相助于三哥?”

祖孙二人齐声回道“应当是剩下的一层士师罢。”

“正是,方才提的九成,皆属士师中的黑甲剑士,此一成,乃是士师中的黑甲隐士,二成之众合为士师。”

秦雪陷入回忆道“当初三哥为了破坏六国合盟,带去了黑甲隐士,领头之人乃是秦老,先是探得六国中贤与非贤之者,各人喜好,投其所好逐一击破,方才为秦国带来一线生机。后又搅动六国风云,教六国自相残杀,渐渐忘却分秦一事。”

抽身回忆的秦雪,复又道“自士师黑甲隐士一职教我兄妹几人研究出来,便渐渐的付诸于事,渗透各国间,用以刺探各国动态以及寻找分化六国的契机。士师任何一员,皆来之不易,因此会有人随行护卫。”

最后,秦雪骄傲的说道“阿雪便是率领士师隐士之人,黑甲剑士则由军中上将军率领,如今仍是大哥统率。”

听了这许多秦国机密之事,陆逢年已深觉不好,望向上首的秦王昭世,方及弱冠,便有如此谋略。

再观自家宝贝孙子,可用鬼迷心窍来形容,亦不为过。他祖孙二人,今日当真一时不察,栽在了秦国。若今日之前他二人,当可随时抽身,且可不与秦国交恶,便能径直离去,今日之后,便是与秦国同为一体,如何抽得了身。

果不其然,待秦雪述说士师一事毕,秦王昭世便开口说道“清尘公子、客卿大人,如今可还同意与秦相亲?”



第一百零三章:士师何归,梅卫秘法

陆逢年心口一窒,得了便宜还卖乖。他老人家今日方才瞧清秦王昭世的面,真乃谋虎也。否则如何敢娶洛惜贤,如此猛兽。

今日之事,多少有几分王后的影子,陆逢年真是悔不当初,一朝教这丫头骗入了秦国,他家孙子于秦国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便是他老人家不来此,也会安全无虞,何苦来栽。

思及此处,暗瞪了一眼屏风之后,隐隐绰绰的身影,正聚精会神的注意此间动向,定是方生产后的王后洛惜贤。

秦昭世注意到陆逢年的稀奇举动,也不加理会,只认真等待二人的答案。

陆清尘早已教秦雪的巾帼之姿所征服,此刻全心托在其身上。望不见自家祖父快眨坏的双眼。

上首的秦昭世瞧着自家羞红着双颊的王妹,轻咳一声打断了陆清尘的出神“丞相大人,可是昭世的王妹有所不妥,教你如此聚精会神,不能自拔。”

陆清尘这才觉出不妥来,若是王认为他乃孟浪之人,不堪托付,当如何是好。忙急着回道“王,实乃清尘未见过有王姬如此英姿之人,心有所向之,故而不能自持,还请王、王姬见谅,此事乃清尘的失礼。”

陆逢年真是牙都疼了起来,有此迷心的孙子,何愁不坏事哟。

秦王昭世只当陆清尘言之符实,并未再深究。与之拱手,说道“丞相大人,昭世今日有事相托。”

陆清尘立马还之以礼,回道“王但有所求,不敢辞也。”陆逢年已是全然放弃了挣扎,且看自家孙子,能将他二人拉扯至何地步罢,陆清尘稍后的作为,果然并未让他失望,今日当真是错入宫门矣。当然此时的他,尚且不知,只是隐有一丝期待。

秦王昭世满意的点头说道“丞相大人,今日以王妹相托,可敢应下。”

陆清尘激动得脸色通红,不假思索的回道“王,清尘无惧,愿与王姬携手。”

秦雪悄然攥紧手中的杯盏,仔细聆听起来。待听清楚陆清尘的回答,复又暗自松开手中紧握的茶盏,面色已若桃李之色,眸中波光荡漾。

二人这厢你浓我浓,着实有几分伤眼。陆逢年不忍再看,忙问道“王,可是另有要事所托?”

秦王昭世大为赞赏,道“客卿大人,当真是洞察过人也,确有其事。”

陆逢年内心狂跳,万莫要是他心中所想的那样。人当真是怕甚,来甚。

秦王昭世接下来的话,彻底粉碎陆逢年的想法“客卿大人,本王欲将黑甲隐士交于丞相大人,如此王妹,可安心出嫁矣。”

言外之意,便是若不接黑甲隐士,秦陆相亲一事,便就此作罢。

陆逢年仍觉此事尚有转圜之机,欲与秦王昭世再相商一二,谁知陆清尘再次稽首道“王,清尘愿领黑甲隐士首领一职。好教王无后顾之忧。”

秦王昭世尤为满意陆清尘的选择,又说道“只是如今黑甲隐士仍有几分不甚圆满,不知丞相大人可有何良策。”

自暴自弃的陆逢年已与洛顷年二人,做了那壁上观,索性眼不见,心也不烦。

陆清尘思索一瞬问道“王,不足之处在于何处?”

秦王昭世回道“国中机密,尤为重要。可黑甲剑士、黑甲隐士已有不少风声走漏,各国有所清缴,秦国损失惨重。丞相大人以为,当以何良策应对此事?”

陆清尘皱眉道“黑甲剑士、黑甲隐士,皆属上乘的英勇之辈,其人心智,胆识皆远超于常人,若是一般对策,当真行不通。不过清尘有一法子,王但求一听。”

秦王昭世道“丞相大人尽管直言,此事已有多时,若此时无良策,他日亦可。”

陆清尘道“不若于黑甲剑士之中,备选一批,尤为出色之士,以三百为例,再组一秘密组织。”

复又接着说道“此组织以应对泄密者而生,将泄密人员及时逮捕;若是国中有那叛逃人员以及六国重要的人物,可教他们追寻而来;最后,若有重要任务而为成功,便着此卫队,将其首领暗杀。”

似乎略有不足之处,陆清尘复又说道“此卫队,需常年累月处于戒备之态。且由国中掌政权力甚高之人掌控。他人不得过问!如此密矣。”

啪!啪!啪!掌声接二连三的响起,秦王昭世站起身来,激动的说道“丞相大人大才,秦国幸甚。”

“既然丞相大人对于士师一职,已是了若指掌,又提出如此大善的应对之策,不若便教丞相大人统领如何?”

秦王昭世、王姬秦雪二人极为相似的眼神,俱期盼的望着他,好似无法拒绝,内心亦不愿拒绝二人。

陆清尘回道“王,清尘愿效力。”

一旁的洛顷年拍了拍陆逢年拽他衣角的右手,道“老兄弟,且松一松,顷年的衣物,可是有毒呐。”这才扯回了自家的一角衣物。

秦王昭世猛的一拍几案道“好,丞相大人果真秦良士矣,昭世幸甚,秦国幸甚。且不知,此秘队以何名为好?”

陆清尘略一沉吟道“秘事若梅兰之性,暗自幽香,兰过于洁白,不若梅红应景。便叫梅卫秘法,王以为如何?”

秦王昭世再叹道“丞相大人,当真博学也,便以梅卫秘法为名。选士之士,便由你与阿雪做主即可。”

陆清尘深深一躬,向秦王昭世谢过“王,清尘领命。”

如此一来,成亲之前,便有许多机会,与王姬相处,当真美梦也。

夜色渐浓,月已上中天。陆家祖孙二人,一人踌躇满志,一人垂头丧气,相携离开王宫。

不过垂头丧气的陆逢年,瞧着自家孙子,如此的喜形于色,又不自觉的开心起来。

谁人不曾年少,如此方为血性男儿,若有所遗漏,他这个老人家难道还不能看着吗。

想通此关节的陆逢年也不由眉开眼笑起来,宝贝孙子终身之事,总算有所托,如此算来,秦王室亏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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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章:君待国士,国士报之

便觉眼前生意满,东风吹水绿参差。

洛顷年见那祖孙二人离去,又确认洛惜贤身体无虞,遂起身哼着民谣离去。

秦昭世失笑摇了摇头,送洛顷年出了殿门。

正殿落了灯火,秦昭世往偏殿去。昏黄的灯火打在他的身上。

一身中衣的秦昭世眉眼带笑,与日间的凌厉截然不同,此时多了一份温柔。

双足落地无声,恐扰了床榻之上休憩之人。

洛惜贤托着腮,望见的便是眼前一幕,真是教人越发欢喜。

而秦昭世眼中又是另一番风景。

橘色的灯火掩映着等待归人的洛惜贤,沐浴在柔和的灯光里,自生产后,便多出几分羸弱之感来。

无怪乎昔有夏桀为宠妹喜撕裂帛缯;幽王为褒姒烽火戏诸侯;夫差为西施铸馆娃宫,终成亡国之君。

若他与惜贤二人,乃只知享受之辈,恐复前人之车。

幸而二人,皆非受享之辈,思及此处,秦昭世望着床榻之上的洛惜贤,眉眼愈发柔和。

白日里多睡了几分的洛惜贤,此刻精神十足。眼中满是期盼之色。

秦昭世无奈快步上前,揉了揉她未曾挽起发髻的脑袋“惜贤不是都听见了,怎得还要再听一次。”

洛惜贤宛若虔诚的信徒,眼里蓄着星光“昭世哥哥,惜贤就是喜听你说。”

眼前人心里眼里全是他,教他大为满足,一日疲劳顿时烟消云散。

轻抚了洛惜贤的黑发,秦昭世问道“惜贤,欲从何处始?”

洛惜贤眨了眨眼,笑吟吟道“当然是一开始,怎得,昭世哥哥不愿与惜贤说道?世人常言女子嫁人生子后,不若之前珍稀。果不其然也。”

秦昭世点其额头,道“你呀,当真调皮。待我捋一捋。”

……

秦昭世似乎在斟酌如何与洛惜贤说道,面上不其然带了几分为难之色。

洛惜贤问道“昭世哥哥可有难言之隐?”

秦昭世点了点头,复又摇了摇头,这举旗不定的模样,倒不似他了一般。

洛惜贤越发好奇问道“昭世哥哥,你就说罢,有甚不能解决之事,不若你我二人合力,正所谓夫妻齐同心,其力金断也。”

闻言尤如一记定心丸,秦昭世心道怎会担忧惜贤不喜他呢。当真多虑也。

顷刻间,眉眼开笑起来,倒教洛惜贤摸不着头脑,莫不是蛊毒仍有遗留的症状。明日当真要请师父再为昭世哥哥仔细检查一番,被自家小徒儿怀疑医蛊不精,洛顷年如何生气且先揭过不提。

不管眼前之人一头雾水,秦昭世说道“今日之事,乃是昭世以有心算有心也。”

洛惜贤有几分懊恼,未曾亲见昭世风采。便要再听其详细的备述一遍,以弥补其未能参与其中的遗憾。

洛惜贤脑袋一点一点的,道“昭世哥哥,如何算计的?惜贤亦学上一学,他日,谋几人来为惜贤走街串巷,收集民间故事去。如此躺上月余,好似农家喂牲畜的食,尽是馊味。当真难挨也。”

秦昭世有几分心疼,为防其多思,便接着说道“临时起意罢,也算得恰逢其会。今日你我一同听闻清尘公子心中秘事,知晓他是心悦王妹阿雪,可不知阿雪做何想法。”

言及清尘公子,秦昭世与洛惜贤说道“说来,多亏惜贤从旁协助,与师父合谋将清尘公子迷晕了过去。如此更为圆满。”

洛惜贤不禁目瞪口呆,她当真不是此意,只是与师父纯粹想捉弄人罢了。对上秦昭世的眼神,不自觉咽下险些脱口而出的话来,只喃喃问道“哦,昭世哥哥此话何意?”

秦昭世问道“若惜贤是阿雪,心间之人眼睁睁在面前,可敢直露心意。”洛惜贤暮地瞪大双眸,昏黄光影绰约之下,恍如山间迷路的小鹿。

秦昭世眼一瞬也不眨的望着洛惜贤,后者逐渐会意过来,狠瞪一眼,当真一刻也不忘调笑于她。

只是如今的她,如此瞪一眼,软绵无力,倒像是在暗送秋波,教人心甚爱之。

视之如痴儿,洛惜贤唤道“昭世哥哥,如此你便教师傅,在阿雪妹妹道出心意之时,使丞相大人清醒过来?”

秦昭世点了点头“二人郎情妾意,我寻思着清尘公子应当是寻常心动,怎料竟如此郑重其事,便知晓应是神仙公子开窍了,阿雪妹妹之福也。”

洛惜贤跟着点了点头,世人多盲婚哑嫁,如此情投意合,何况于王室,当真难得。

秦昭世望着眼睛蹭亮的洛惜贤,复又接下去道“清尘公子提出欲请祖父陆老家主出面,商谈婚事,我立时于心中定下决心,将阿雪妹妹之事,据实相告。”

洛惜贤点了点头,道“陆老家主作何反应?”

秦昭世笑着回道“初时大惊,接着破罐破摔,再后来便是听之任之,最后约莫喜上眉头。”

洛惜贤脑海中思索一番,陆老家主的模样,哈哈大笑起来,这老人家,指不定心中嘀咕她呢。

秦昭世见她听得开心,便接着说道“后来之事,尽如我意,以秦陆相亲一事,将清尘公子真真正正的变做了秦人。”

言罢小心翼翼的望着洛惜贤问道“惜贤,可会觉得昭世阴险,爱使计谋,是否会心惊。”

洛惜贤一时反应过来,方才的为难之色,定在此事罢。

霎时间肃着面容,道“昭世哥哥,若惜贤不心悦你,怎会为你诞下孩子,又岂会心惊于你。”

“再者,昭世哥哥,此乃阳谋,光明磊落,便是丞相大人当时脑子迷糊,一时热血,事后定也不悔。”

“客卿逢年大人后来的弃之不理,便是已明白昭世哥哥的谋略,并无反对之意。若是昭世哥哥与他人二人,以阴谋手段,不告知其事,将来姻亲相成,佳话一时。

“若阿雪妹妹不甚败露,别说秦陆相亲,相仇亦不远矣。如此光明正大,教他二人心中有数,便是接了又何妨。”

“君以国士待之,士必国士报之。”洛惜贤说完脑子一点一点,秦昭世怜惜的扶着她躺下,后者迷迷糊糊便睡了过去。

未曾听见那句呢喃缱绻之语“傻惜贤,昭世又岂会不知。”

蜻蜓点水触其额角,随后抱着洛惜贤沉沉睡去。

第一百零五章:新征再启,蜀地何治

蛮荒一朝猛虎出,犹是深闺梦里人。

秦国朝臣经过几度风雨,几无异心之人,潜藏极深的世族,暂无造乱之象,颇有几分和平之世。

而未被清缴的朝臣,头上时刻悬着一柄利剑,不敢再有异动,呈一副兢兢业业之状。不是东风压倒西风,便是西风压倒东风。

两两相持之下,归国几日的冷小帅,在朝堂之上,轰然爆出一则消息南山背后的蜀都,已教秦国拿下。

朝臣们幡然醒悟,原来如此。随后便是一番激烈的争吵,有朝臣说道“是否不应如此早早的出军西征,若教六国转移锋火,当如何是好?”

另有朝臣说道“秦国男儿皆血性,如此长久龟缩,当真要让人小瞧了去。如今上将军冷小帅,为我秦国争地,应当作为殊荣,怎的你们如此贪生怕死。”

有朝臣接话道“陈金将军此话在理,却又不在理。如今秦国民生丰腴,自是不怕他国来战,方才无杰大人只是担忧,若教六国发现秦国如今实力不同以往,恐放下眼前仇恨,合盟一事将再现,秦国如今可还经不起如此折腾。”

有那激勇之人,也有稳健之人,只是这两不相帮,又两面劝导之人,倒有几分聪慧。

陈金闻言,不由冷笑道“如今蜀都已下,无杰大人、子季大人再来讨论出征与否,是否太迟了?”

此人正是杜子季,秦国是否丰腴,他与丞相大人是最为熟悉之人。

杜子季正要再回话,四海归一殿门外,有一道爽朗大气声音响起“若上将军小帅皆如尔等,瞻前顾后,畏首畏尾,如何进了这蜀国大门。不过下了蛮夷之地,六国君主如何会鼠目寸光,瞧上这不开化之地,与秦国相仇。”

来人正是自自蓝田大营而归的秦文谨,无人知晓他今日回归,打了不少人一个措手不及。方才吵闹的陈金,顿时呐呐不敢言。

只因陈金乃是秦文谨手下之人,自先君秦武王之时,便跟着东征西跑,却毫无建树,作为武将,只靠着一张嘴,便妄图力压朝臣。

念及先君,且留他安享晚安,跟着秦文谨做事。如今蹦跶如此之高,定是背后有所倚仗了。秦王昭世决定再等上一等。

秦文谨一席话,教众大臣清醒过来。是啊,如今蜀都已是秦国的。

目下应当担心,距离楚地如此之近,正面楚国,若楚王发兵,旦息将至,恐不保蜀地。

不过今日的秦文谨,专与众大臣想法作对一般。径直从袖上掏出一物,大踏步上前,亲手交至秦王昭世手上。

秦王昭世见秦文谨如此慎重,伸手接过,仔细看了起来。

众大臣伸长脖子往视之,便瞧见秦王昭世从的面色愈发凝重,到最后攥紧手中锦条,沉吟不语。

众大臣,心中不由狂跳,秦王昭世每次露出如此神色,便有重要之事生出。不由转视秦文谨,究竟拿了甚消息来,真真是急死个人也。

秦王昭世望着下首一个个伸手的脖子,犹如他新生的龙凤儿一般,嗷嗷待哺。便开口说道“此乃都水丞所寄锦书,关于蜀地如何治理一事。”

咦,都水丞莫不是众人肚子蛔虫,方才提到如何治理,便有了锦书传来。只是好奇方才去了几日,便有了法子治理。

都水丞玄应离,不过跟着王后而来,靠着王后的关系,自身会几分堪舆之术,他们倒是很想瞧上一瞧,如何治理。

不过,秦王昭世很显然并未有,与他们解惑的心思。只道“诸卿且自去斟酌一个法子来,至于楚国是否寻机相仇一事,本王自有打算,无须担忧。”

朝臣陆续散去,秦王昭世独留下陆清尘、冷小帅、秦文谨。三人随着秦王昭世,移步至政事厅中。

经苗族女一事,几人显然谨慎万分。秦王昭世只开口问道“丞相、大哥、小帅,如今应离那处,需上万民伕,应从何调度,可有何良策?”

随手递过手中锦条予三人,三人相互传递观看。

对于秦王昭世的问话,各自心中已有了腹稿。陆清尘率先回道“王,国中百姓家家户户中抽调一二,轮转征扶,于粮收一事,应当未有问题。”

秦王昭世仍觉有几分不妥,只暂且搁置下来。转头望向另外的二人。

秦文谨与冷小帅对视一眼,齐声问道“王(弟),你看是否可从军中抽调?如今秦国无战事,适当调度,我们二认为应无问题。”

秦王昭世立时摇头道“秦国以铁血强国,若常年耕种,消其血性不提。若六国来犯,当如何能及时应对,且边域戎狄一直虎视眈眈。”

陆清尘再提道“王,不若军民相亲如何?百姓每户只征召一人,若无兄无弟者不召、无子者不召、身体不便者不召……关隘军士处仍戍守在原地,只征召军中留守军士。”

秦王昭世回道“丞相大人所言,百姓中征召一事,甚是有理,只是军士,决不可动。”

秦文谨说道“王弟,文谨有一计。只是此计略凶险,诸位且试一听。”

秦王昭世、陆清尘、冷小帅三人同声应道“王兄(大良造)、文谨大哥,且速速说来。”

秦文谨道“不若以罪犯之身前往蜀地,如何?”

复又语带揶揄道“说来此事,还要多亏了丞相大人。以法治国,教国中犯事,严惩了成,余下一成,欲犯事者,自是龟缩,不敢再伸手再犯。”

罪犯,有穷凶极恶者,聚然聚集在一起。其中只要有心之人,煽风点火,便能随意发起暴乱,此其一便是用罪犯所要冒的风险。

罪犯与百姓,有相识、相仇者,如何一起共事,而不引发两者之间的矛盾。此其二风险、

倘使有能人可使两者相亲,罪犯服膺,如此便一举数得矣。

冷小帅道“王,不若让丞相往百姓中征调民伕,罪犯便由文谨大哥派遣。余下的便交小帅来处理,如何?”

第一百零六章:民风不化,利弊两端(一)

可怜夜半虚前席,不问苍生问鬼神。

到底经过战乱,虽无大的侵扰,可百姓终是胆颤心惊,生怕哪一日做了秦军士的刀下亡魂。

是以城破之后的几日,昔日摩肩接踵的芙蓉之城,几无人出外,若不知晓屋中有人,还以为,秦军大军来到之时,蜀国百姓早已撤离,不知情的人瞧见,当以为如今的蜀都已是十室九空矣。

玄应离几日里来,接连去了芙蓉城主街之上,便发现曾经的蜀地百姓,如今的秦地百姓,在自家房中探头探耳,以观秦军士动向。

只百姓遮遮掩掩之下,仍叫玄应离发现其中不对之处。芙蓉城余人皆好,只美妇人,几不可见。

蜀地虽有南山作为天险,戎狄为首,面向楚地,虽民风有几分不开化。可蜀地当地物产丰饶,山清水秀,养出来的人儿,个个水灵灵,明净净。

稍有几分丽色之人,不是幼童便是老媪,正值芳华之龄者,尽是容姿平平。显然此事有不对劲之处。

翌日乔装一番的玄应离,领着从人数人,径直出门探听去。

因了玄应离的有心打探,至后来之事如臂指使,方才有了后来的移风易俗,也教蜀地更快的与秦地融为一体。

担心有人认得他们一行人,便径直去了偏远之处打探。更见闾里萧条,几无人烟,心中大骇。

但见一老翁拾薪而归,忙迎将上前,拱手一礼道“老丈,我乃游学之士,偶过此地,如今天色已晚,家中从人不识途,可否指点何处可歇上一宿。”

老翁乍见十数者人,大吃一惊,以为遇见强匪。

晚霞之下,绿彬掩映,花香四溢,杉杉有礼的学子。倒教他放松几分警惕,然对方到底人多势众,仍有几分受怕。

玄应离见老翁神色,心知其害怕,便说道“老丈,小子年轻,家中长辈不放心,特派遣人护佑一二。还望老丈莫要生忧才是。”

儿行千里母担忧,若是长辈所遣之人,当无碍。只是瞧着几位从人的模样,仍有几分剑出鞘的利感,颇有几分心惊肉跳。

玄应离只当所选几人,乃是军中好手,倒是不曾有疑。便错过了遮掩一身锋芒,传回国中,教玄氏有心之人发现,以血脉之亲找上门来,欲谋求福祉。此话且揭过不提。

老丈虽是胆颤心惊,仍引着几人沿着林荫小道,徐徐步出。

新岁之际,亦是丰收之时,小道两旁的树上结满了红黄相间,青橘渐次的果子,果真乃是富饶之地,如此偏远之处,仍有可供口食之欲的果子。

与老丈相询之后,知是无人之地。且知晓早前,无人敢上前尝试,色泽艳丽的果子,忧心果子害人。一日,村中一泼皮无赖,懒事生产,偷摘了去,村人见其无事,始知可食也。

谢过老丈的玄应离与从人径直上前,摘了几枚果子,就着林地中水清洗,清洗毕,分出与老翁,老翁连连推辞,再三不过,受之。

众人一起啃食起来,老翁瞧着玄应离一行人,与他同行同吃,未曾表现半分不适之处,大感亲近。

及至村中之时,老翁主动为玄应介绍,对村中之人说道“阿离乃是我老方远方侄亲,今日特来村中小住,你们可要好生看顾,别让不懂事的欺负了去呀。”

老方隔壁的花婶子回道“哎哟,老方,你何时有个这么俊俏的后生了,可有许配了人家?花婶子我家中”

言及一半,突地面色大变,话音及时止损,强笑道“好孩子,可安心在桃花村中住下,想住多少时日,随你心意。村中无不长眼者,皆是好相与之人。”

玄应离含笑点头一揖,说道“谢过花婶子美意,应离记下了。”虽心中好奇,花婶子话未尽之语,却知此时并不是时候,可他心中隐有预感,此事定与芙蓉城中异样有关。

当日晚间,桃花村中人知晓老方家来了位俊俏的后生,尽奔相来看,闻者啧啧称赞,在家守候之人,听闻去而返家之人的备述,亦心神往之。

望着闻风而来的村民,甚至有几人,端着家中饭碗,菜亦忘记盛入,便径直来到老方家中。

有胆大之人,甚至借着挤攘之际,偷摸一下玄应离的手,或者脸,心道老方家的侄子,不知吃了甚水米,长得如此风采过人。若是

心中藏了事的村民,按着来路匆匆回家去。与自家人商议一翻。老方望着眼前一幕,含笑不语。玄应离甚至在笑容之下,发现点点珠光,映着火堆,尤为明显。

似是察觉到了玄应离的注视,老方转身过去,背对着他,提着袖子于眉眼间拂拭起来。

疑云甚重,玄应离好似一脚踏入了一团迷雾之中,只需一点星光,便可顺势而出,如今桃花村便是这团星光。

白日里劳作的村民,晚间早早的入了睡,翻来覆去的玄应离甚至听见了几处呼噜之声,交杂在宁静的夜空之间,尤为清晰。

欲再度翻身的玄应离,闻听外间有几许响动,立时停止住了,敛起呼吸,竖起双耳,仔细聆听起来。虽说君子非礼勿礼,勿听,可为了一探究竟,顾不得许多了。

虽是有武力在身,奈何谈话的二人,格外声小,生怕惊动他人一般。玄应离只隐隐约约的听见一男一女,似是在商议。

男人的声音细听下去,应是老方,女人应是老方的妻子,老方是似在提议甚事,老方的妻子竭力反对。而后,无果,便不了了之,未几,便传来老方的呼噜声儿。

无法入睡的玄应离,在鸡鸣三更之时,仍未有困意。只得在脑中回来过一遍,几日里的所见所闻,意识渐渐困顿,一闪而逝的灵光,教他瞬时清醒过来。

猛的翻身下床,穿好衣裳与正要敲门的老方,迎面碰上。心中藏事的老方,不经然与之面面相觑,复低下了头去。

玄应离心中猛的一沉,生生忍住,便只问道“老方,阿离的从人,现在何处啊?”

第一百零七章:民风不化,利弊两端(二)

人间三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老方愣愣的瞧着玄应离,当真是好看啊。就跟画里走出来的人儿似的,可惜他家闺女与之无缘。

呆愣的老方,闻言回立马道“阿离公子,跟着你来的几位公子俱在食用朝食,老方便是来请公子一道儿过去用朝食。”

玄应离点了点头,匆忙盥栉毕,便与老方一道前往。

几人见玄应离前来,齐齐起身与之见礼,道“见过公子。”

桃花村民惊愕不止,莫不是眼前的阿离公子大人来头,遂将昨夜的念头踢出脑海去,可心中又隐隐希冀,阿离公子能护住他们家中桃花一的闺女。

玄应离见状,担忧村民不复昨日亲近,忙说道“今日来此桃花,便无这诸多礼数。”以赢一为首的几人闻言,轻点了头,并未再起身,做出其他让村民不安之举动。

桃花村众人,闻言亦放松下来,打量着玄应离的眼神愈发满意起来。后者有几分不自在,只因这眼神他曾见过,小姐姐的王兄子婴公子,曾经便是这般打量秦王昭世的。

只这为何村中数人,只瞅着他一眼,难道村中无青壮之年可堪匹配?若是如此,不若

玄应离轻咳一声儿,面不红心不跳的说道“赢一,阿离记得娘亲临出门前叮嘱,若是此次你将我安全无虞带回家去,便与你们几人,一人做一桩媒,好教你们未来的日子不再孤单一人。”

赢一几人,满口的饭食,上不去下不来,咽在嗓间,脸色涨得通红。

村民瞧见,当几人害羞,不由多望了几眼,这一眼不要紧,却教他们发现,几位从人也不差,真俊呀。

瞧这胳膊粗壮有力,身形健壮,魁梧有力,应当是干活儿的一把好手,反观阿离公子,倒有几分赢弱无力。

对比之下,桃花村中人对赢一几人越发满意,不住的往几人碗中盛米饭,花婶子尤甚。望着几人的好胃口,笑眯了一双眼。

玄应离在一旁大松一气,与几人暗示一眼,便不再管。

赢一招呼着其余兄弟,众人只能硬着头皮吃下去,虽然山间米饭香甜可口,奈何十来双眼睛盯着,真是痛也乐也。

热闹的朝食用毕,村民们便去田间劳作,赢一几人立时提出去帮忙劳作。村民们初时不太同意,生怕累着了贵人。

赢一几人拍拍胸脯道“乡亲们,莫看我们今日荣光,那可是跟着上头下过田地的哩。况且得了乡亲们的馈赠,岂有不帮忙之理,礼尚且往来。莫不是瞧不起赢一兄弟几人,不愿将来再往来。”

花婶子闻言越发满意,忙帮腔道“几位小兄弟言之有理,花婶子便在此先行谢过了。”言罢指点着赢一跟她走,其余人皆分散了跟着乡亲。

以为几人客气的桃花村民,这才发现赢一几人所言非虚,当真会劳作,且是一把好手。

如此相处几日,渐渐的熟络了起来。

桃花村中有闺女的家中,当真将几人看作了家中女婿,成日里嘘寒问暖,赢一几人颇有几分手忙脚乱。

赢一几人耐着性子与花婶子等人交流,将村中情形摸了个七七八八。

“桃花村中村民世代居住于此,便是有举国战乱,亦波及不到此处,村中之人天真良善,可总是有几分忧虑”赢一正与玄应离说道情况,突然不知如何形容,便皱着眉思索一下。

接着说道“好似笑着笑着,下一瞬便能哭出来。可家中无闺女的,亦是真心祈祷赢一几人与他们相亲的。”

赢一左右张望一眼,近身上前,附在玄应离耳边说道“公子,赢一几人发现,村子里的姑娘,尤其有几分颜色的,仍在渐渐的变少。且有昨日夜里,赢四误食蚕豆,腹泻起床更衣,闻听有年轻女子哭声。”

玄应离心中猛的一沉,若是因他们畏首畏尾而教更多无辜女子遇难,当如何面对桃花村人的厚爱之情。

凝眉低声问道“可曾查出了何事?”

赢一声音中带着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愤怒,道“当时夜黑风急,赢四循着声动,悄悄的跟了上去,乃是桃花村中村民捆着年轻的姑娘,押往桃花河边,河中飘来一艘船。”

“船上带着不少人,瞧着像是行伍出身,从村人手中接过女子,便乘着夜色飘然离去。至于为了甚,村民做出如此割肉之举。赢四为防被人发现,不敢靠太近。是以未曾听清,发生了何事。”赢一甚为心痛的说完,期盼的望着眼前的玄应离。

玄应离沉吟良久,与赢一悄声说道“赢一,不能再等了,虽不知将这些女子送至何处,但夜半行事,不敢见人,定不会是好事。如此下去,会有更多无辜之人遭了毒手。”

带着眉头化不开的寒霜,来回踱步,转身说道“你们几人可曾发现,哭声在村中响起过几次,多少时日响起一次?”

秦一回道“公子,可记得我们初到桃花村的那一晚,当时我们兄弟几人,隐约听见有哭声,未曾注意,当时夫妻间吵架,便放了过去,如此想来,秦一之罪过矣。”

玄应离点了点头,拍拍他的肩说道“秦一,不必如何自责,应当反省的乃是犯事之人。我们此行的目的,便是将这些人揪出来,绳之以法。”

略一思索又说道“按你所说,当是每逢月半之时便会出现一次,如此,你与兄弟们这般行事。”

秦一连连点头,随后离去。

玄应离暗中观察,果不其然,其中一姚姓家中的姑娘,今日不曾露面,昨夜当是他家闺女遭了难,君不见,姚父、姚母通红的眼眶,强忍着,只道田间泥土糊了眼。

只当不知,径直与村民谈田间作物,丝毫不敢触及桃花村民心中的伤事。

山间无大事,疏忽之间,半月携风雨而来,淅沥沥打着青砖黛瓦。

日间,花婶子登门来访,秦一欲请其入门,后者张唇欲动,又咽了回去,眼眶通红的离去。

秦一背在身后的手,与其他人结了一个手势。

门外风雨越发飘摇,拍打着不甚结实的门户。

第一百零八章:民风不化,利弊两端(三)

月黑风高时,杀人越货夜。

晚来风雨愈急,似要将那骨子骤然降下的凉意,点点滴滴渗进桃花村众人的心里。

山间风雨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借口欲与从人共赏晚间的桃花村风景。老方生怕其起疑,不便阻挠,只得道“阿离公子,万莫要走出房门,山间夜里多猛兽。”

玄应离含笑应下,便欲出门寻赢一几人,转身之时,脸上的笑意便落了下来。

与赢一碰面之时,赢一已是急若火烧燎原,见着玄应离前来,急忙起身说道“公子,今晚将送走的女子,应是花婶子的闺女,小花姑娘。”

玄应离面沉如水,问道“如此断言,有何凭据?”

赢一将白日里花婶子来寻,欲言又止的情形与玄应离说了一遍。

玄应离心中即时有了判断白日里,因下着雨,桃花村众人俱未外出劳作,花婶子尤甚。与小花姑娘闭门不出,此时看来应是想要与家人多团聚一刻。

思及此,玄应离越发想要将作恶之人,亲手将其斩灭。

玄应离巡视一圈,见赢一的几位兄弟俱不在,便问道“赢二几人何在?”

赢一附身上前,与玄应离一番耳语。后者点点头。

及至半月前同一时刻,二人于风雨中细辩出了嘈杂的人声。雨夜哭声,多了几分凄凉哀戚之色。

玄应离与赢一对视一眼,从窗户跃出悄然跟上,及至目的。果然如同半月这前一般,河上飘来一艘船,船上仍是半月前所见的那一批人。

待船上之的首领之人领着从人俱下了船来,忽听一阵蛙声传来,双方人马初时俱惊,待反应过来乃是常事,复又落下心来。

只是手中速度又快了起来,花婶子的闺女小花临到此时,方才有了几分害怕,拽紧了花婶子的双手,紧紧不松开。

接人的首领瞧见,大为不悦,令人上前将母女分开,从人应下,一脸凶横的上前。小花见状大哭起来“小花不要离开娘亲,各位大人放过小花罢。”

首领闻言轻嗤一声儿“若要怪,便怪你自身,过于好看。”拉扯小花的同时,从人从另一村民身上拿走一个大袋子,也不知是甚。

小花愣怔了一下关好看何事。愣怔中,手上便松了力,一时不察便教人分了开来。吓得小花容颜失色。

正当此时,河间蒹葭丛中,又响起一阵蛙声,习以为常的接头人,不再理会。哪知,突然之间,喊声震天。

蒹葭丛中,窜出十数人,将双方团团围住。

接头人转身欲奔船上逃跑,迎接他的是赢二、赢三,拿着大刀,堵住了他的去路。仓惶逃转的接头之人,又奔回了方才接头之处,直逼村民而去,瞧着情形,欲拿下一村民为质。

玄应离一个箭步上前,将其一脚踹翻。复又将其踩在了脚下,使之动弹不得。赢四领着其余几人,抓住了余人,一起围拢了过来。

赢二、赢三点亮了火把,乍现的光芒,显出了几人的脸来,桃花村民失声大叫道“阿离公子,怎的会是你们?”

接头之人听闻,知晓村民与之相熟,害怕之色顿消,立马换了副嘴脸,说道“老方头、老姚头,此事你们竟告知于外人,还合起伙来捉拿我们。怎么的,不怕遭到报应?”

人在脚下,犹不改猖狂之色。玄应离狠跺一脚,道“如此妄作非为,仍未遭到报应,老天如何不长眼,会教其先你而去。”

方才被指点的老方、老姚,遭到一番恐吓,心胆俱裂,忙扑将上前来,抱住玄应离的大腿,齐齐说道“阿离公子,你快放了这位公子罢,若教他回禀,桃花村毁矣,连带着公子你们也将遭到拖累。”

玄应离脚下的首领,闻言不由冷笑道“现在离去,为时不晚。瞧你们身手不错,可为我黄金效力。”

玄应离又是一脚踹去,踩在黄金脸上,后者张嘴嘟囔含糊不清,想也不是甚好话。

黄金的从人颇有几分眼色,知晓遇到了硬茬子。稍后在赢一几人审问之时,一股脑的说了出来,其间甚至不忘说出自身无辜,乃是被黄金胁迫,才会来做此事。

大雨仍未止,玄应离几人将一群人带回了桃花村中。花婶子虽担忧黄金口中的天谴,只那是未知之事,此时她的闺女保住了,失而复得,一直紧拽,不肯放松。

花婶子到得桃花村,便拉着小花进了家门,落上了门闩,拉着小花上下打量,生怕缺了哪里。

玄应离正与桃花村村长请罪,道“村长,阿离此次隐瞒身份,实属无奈,还望原谅,只阿离是真心喜欢桃花村,不知以后是否能常来小住。”

村长沉默下来,抽着乡间自家扒拉的树叶卷出来的烟袋。闲极无聊之时,抑或者心中有事萦绕,便抽上一烟袋,沉浸在其中,云雾里来去,便可忘却凡忧。

然事实教他认清,只是心中喜好如此感觉,加之长期吸食,早已摆脱不掉此瘾。愈发烦躁的村长,猛吸一口之后道“此事取决于,阿离公子接下来当如何行事了。”

玄应离点了点头,问道“村长,究竟是因何事,至于月半便要送一位姑娘出去,究竟送往何方?”

村长又恢复了沉默,显然知晓并不能改变,是以沉默时辰并不长,便回道“阿离公子,此事乃是蜀国近百年来的习俗,若不进献便要遭到天谴。若按时进献,常年保年丰岁稔,雨水调均。”

村长猛吸一口,吐出烟雾来,接下去说道“至于将人送往何处,无人知晓。我们亦无权追究,只当孩子们都还活着。”

玄应离又问道“为何要收取民钱?”

村长苍老的背好似在夜之色,复又下垂了几分,说道“此事乃黄金及其从人奔波之费,用作接送姑娘之用。”

玄应离勃然大怒道“带走村民的骨肉,如此还要再吸食村民的血肉,如此之事,究竟乃是何人所提及出来的?”



第一百零九章:民风不化,利弊两端(四)

村长似是极为畏惧,闻言立时起身,强拉着玄应离躲进了内间。

玄应离见着颤抖的村长,忙拍打着其后背,以示安抚。

村长逐渐平稳下来,问道“阿离公子,若那人权势滔天,可有把握?”

玄应离回道“村长,如今蜀国已是亡国,做了秦国下属之国,而阿离便是管辖之人。”

村长闻言,激动得在屋内转了几圈,昏暗的灯光映照着朦胧双眼,竟是纵横着老泪。

拉着玄应离的双手,不自觉用上了劲,后者回握。

村长渐渐平息下来,说道“阿离公子,此事乃是巫覡所提出的,否则蜀都如何能连年丰收?”

玄应离不知巫覡是何人,只观眼前之事,便知定然不是好人。复又备细问道,黄金他们都是如何行事云云,从而推敲巫覡其人。

村长所知并不多,只知晓桃花村中之事,但他推测,应大都相差不远。

其余诸地应有同黄金一行人一般,做同类之事,先是遍访人家女子,有几分颜色者,便留下一句“此乃巫覡此次作法所需之人。”若有不愿之人,若财帛丰厚者,便另觅他人,若是贫困者,无奈只得将女与之。

至于巫覡将这些女子都归于何处,不得而知。看来要从黄金及其从人入手。

玄应离好言宽慰村长后,便径直离开村长家,径往寻赢一及其兄弟。

赢一方才将消息审讯出来,但见玄应离来到,忙迎上前与之回禀。

玄应离不等回禀,率先开口问道“赢一,黄金等人可有招供?”

赢一点了点头,神色肃然,说道“公子,蜀国恐将生乱。”

玄应离豁然转头,道“可是与此事有关联?”

赢一回道“正是,黄金其人初时不招,稍一用刑,便受不住了。据他所说,此次乃是受了蜀国巫覡之命,前来拿人。如若功成,便可复拥蜀地。至于如何行事,他们便不知晓了。”

究竟何事,需要女子,巫覡究竟乃是何人?背后又有甚倚仗。玄应离心中有预感,若此事不及早解决,蜀地当真将会重新易主。

皱眉思索半晌,玄应离与赢一说道“赢一,你且再审一审,黄金几人,务必将其如何将人交出,于何地交出,事无巨事,我全都要知道。”赢一应声而退。

而玄应离自是回了房中捣鼓一番,似有药汁,轻嗅一下,眉头皱做一团,当真难闻,也不知是否可行。

翌日,玄应离一行人,与桃花村中人辞别,为防众人心中惶恐不安,特留下赢一在此处,安桃花村民的心。

辅一出村,便将从人一分为二,一队人由赢二领头,带着黄金从人,往芙蓉之城进发。而另一队人,玄应离亲自带队,单独带着黄金,往其口中所述之地进发。

几人一路疾行,黄金累得不行,仍不敢有半句怨怼,因他一开始哭求着,遭到了领首之人的抽打,因此知晓,领头的玄应离并不会教他好过,不敢再过多言语。

如此一行人,算得相安无事。只是突然之间,黄金脸色煞白,有几分惊恐之色。连连后退,观其神色,应当是到达目的了。

玄应离拽住退缩的黄金,问道“此处便是交人之地?”

黄金点了点头,两股战战道“公子,我已将你们带至些处,能否不用再跟着进去?”

瞧着黄金害怕的模样,玄应离问道“里面可有什么让人害怕的东西?”

黄金慌乱的点了头,说道“有一次,我将人交予他们之后,心生好奇,便偷溜着跟了上去。”言及此处,黄金已是抖如筛子。

玄应离立时问道“可是瞧见了甚?”

黄金摇了摇头,又点点头,语无伦次的说道“此去不远,瞧见一棵极大的古树,树下便是易人之地,易人之地再往前行,及至一处山腰之下,有一个石洞。”

“洞中有甚?”

“当时洞中很黑,心中惶恐,本想扭头便走。正当此时,洞中不知何处有声音传来,与我说道‘既是来了,如何不继续走下去?’心中越发害怕,却不敢再转头走,因我知晓,若当时回头,很有可能此生皆不能回头了。”黄金哆嗦着回忆道。

“接下去,你可瞧见了?”

黄金回道“当时一直摸着黑,走了许久,前头带着女子的几人,早已不见了踪影,约莫两刻钟,总算见着光亮了,还未来得及兴奋,眼前便出现一人。此人戴着幂篱,瞧不清面容,只观身形乃是男子。可又不太确定。”

言及此处,好似有了几分混乱,黄金接着说道“此人开口,声音难辨雌雄,身形瞧着像男子,可又过于佝偻。那人与我说道几句,便递来一杯绿意盎然的酒来,教我喝下,便教我按原路返回。”

顷刻间激动起来的黄金说道“对了,还有一件事,在我再次踏上来路之时,那人的声音如影随行,响起在我的耳边若泄露此间秘事,会遭天谴哦。”

玄应离心中有了大致猜测,欲与从人行,黄金霎时间倒地,口吐着白沫,四肢抽搐着。玄应离为其探脉,随后从身上掏出一粒丹药来。

若此时齐国悦来客栈有人在此,便会认出,此丹药,便是当时诸多人求而不得的龙元丹。眼见着玄应离眼也不眨的喂了黄金,恐将气结。

此丹药,亦只是保住其性命,而不是彻底治愈。玄应离留下最是机敏灵变的赢十、还有骁勇善战的赢八。着他二人带黄金,回芙蓉城,且搬救援来。

随后便带着余下几人,前往黄金所述之地。

按照所指,行不过一刻钟,便望着了一株千年古树,古树周围脚印纷杂,应是常年有人来此所造成。古树背后有一条道,当是通往那山洞之处。

几人不敢妄动,为了慎重起见,玄应离定在夜间前去打探。于古树四周,寻一隐藏之地,定下晚间如何行动之事。

白日山清水秀,晚间穷山恶水。



第一百一十章:民风不化,利弊两端(五)

浓密的绿云盖顶,一场大雨都未曾渗透其下。

古树之下,遮掩着许多不为人知的东西。好比渺小的蚁虫举家经过此地,生食猎物的猛虎豺狼在此小憩,再如晚归的樵夫,不得已在此露宿。

古树千载,见惯了世间万物的沉浮。承载着山间草木、飞禽走兽间的此消彼长。或是一桩桩人间喜事,抑或是人间惨剧。

尤其是夜间,渺无人烟,当真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玄应离一行人,瞧着眼前一幕,当真是目眦欲裂,死死的咬紧牙关忍住了。

黑魆魆的古树之下,汇集着各方人士,皆如黄金及其从人一般,做着同样的事。一行人虽做着偷偷摸摸的活计,却大大咧咧,不惧人知晓。呵斥声、叫嚷声不绝于耳。

玄应离手中青筋暴起,望着眼前一行人,牵扯着年轻的女子往前,女子恐惧不敢往前,哭哭啼啼,便遭到那一行人的呵斥。

似是下了决心,玄应离吹响了一声哨子,赢二领着兄弟冲将了出来,与生擒黄金那一夜如出一辙。

玄应离下令,只余领首之人,余皆就地诛毕。赢二几人,如风过境,片刻间便收割了一片首级。

众女望着突窜的狠辣人士,惧失声惊叫起来,玄应离忙出声安慰道“姑娘们,莫怕,我等是前来解救你们的。”

众女哭声一顿,又呜呜咽咽起来。大感头痛的玄应离,慌指使着赢四道“赢四,你且留下,将姑娘们带出去安顿,顺带安抚一二,且间事了,再将她们说还家中。”

赢四作为赢一赢十兄弟中,最能说会道之人,常吹嘘善哄姑娘开心,此事交由他正合适。

安排好此事的玄应离,着赢二押着首领,径直朝着古树后的道路前去。

按黄金所述,径往前行,约莫半个时辰,果真见得一座山。

此山夜间不明全貌,只觉得巍峨、高耸,其地荒凉故,多了几分寒凉之感。

山间怪石嶙峋,有几分鬼怪之姿,赢三忽然上前拽住玄应离,道“公子,止步。”

玄应离疑惑转身“赢三,有何发现?”

赢三言语凛冽的回道“此地血腥之气尤重,无千百之骨,否则不会如此深重。”

玄应离闻言,踹了赢二手中拽着的领首之人刘一,问道“刘一,山洞之中,还有多少人?”

刘一将头扭至一旁,对此闭口不提,玄应离冷笑一声道“做了如此丧心病狂之事,此刻怎么的如此尽忠。若是你认为不将山洞情形说出来,等到时去了山洞,便有人来救你,那便大错特错了,本公子会在人来营救之前,先掐断你的脖子。”

刘一这才有几分慌愣起来,一改方才的忠烈模样,说道“公子,若刘一说出来,你可能在进山洞之后护我?”

玄应离回道“若你所述乃实情,助你之事,本公子便考虑一二。”

刘一不及思考,便脱口说道“洞中只巫覡、巫覡左膀右臂五人,及护从十余人。”

玄应离又问道“除护从者,可还有人习武?”

刘一摇了摇头,复又出声道“除了巫覡,俱会拳脚功夫。”

玄应离再次问道“护从中可有力士之人?”

刘一回道“力士者无,不过与巫覡时常往来者,身旁倒有一二力士。”

玄应离豁然一惊,若按刘一所言,此处竟只是一处合谋之地。只是究竟在图谋甚,竟是百余年来,一直以无辜的姑娘为图谋的手段。

真是教人恶心不耻,又阴损下作。此次不管图谋甚,定要将其毁去。

及至问清山洞如何行进,便捉了刘一一同行进,按刘一所示的行进路线,摸着黑放倒全数护从,几人越行越深,血腥味亦愈发浓重,玄应离皱起了眉头,忍住不适接着前行。

一股冲天血气,直刺而来。玄应离强咽下呕吐的,示意赢三先行,按照血气所引之处行进,及至一间内室屋外,屋内亮如白昼。

赢三停下了脚步,与玄应离点了点头,示意此处便是血气最浓之地。

即便赢三不提,明眼之人,亦能瞧见。内室五人,居中一人,周遭四人,正围着一座炉鼎,炉鼎之上刻纹繁复,血气便是由此而传来。

而座中五人,按金、木、水、火、土所占位,几人身后一位蓝色彩衣,带着幂篱瞧不清身形之人。瞧着倒像是在行进某种祭祀。

心中估算着时辰,玄应离示意赢二放下手中昏迷的刘一,然后齐齐冲将上前,盘膝而坐的五人,突然遭到外力突来,反被鼎中阵法所反噬,坐中一人,余四人东南四北向歪倒。

一旁的蓝衣之人,随着一声暴喝,立时起身“尔等贼子,坏我百年大计,今夜便将性命留下,以祭奠我的天地炉。”

蓝衣人话落,洞中便起了悉悉索索的声动,片刻间,数以千计的蝎子,向几人靠拢。内室外的刘一,顷刻间,便只余下了森森白骨。

玄应离急忙从怀中掏出一个药瓶,往地上一撒,蝎子顿时不敢靠近,赢二等人,忙从怀中掏出同样的瓷瓶来,同样撒在地上。

蓝衣人初见玄应离几人,便受到毁灭性的损失,怒不可遏。此时见对方掏出了药来,知晓对方有几分本事,便开口问道“小公子,夤夜前来,究竟所为何事?”

对方并未一股作气的施展手段,玄应离几人暗中松了一气。定是方才瞧着他露的一手,有所顾忌。

既然双方都在拖延时间,玄应离便无所畏惧,他煞有介事的拱手一礼,问道“小子家中舍妹遭人拐走,小子追踪来人,便来至此处。敢问阁下可曾见过一位姑娘来此?”

蓝衣人心中亦是一松,幸而不是知晓他所密谋之事,若此间事泄露,两代人心血付诸东流,家族亦将从世间抹去。

想通此关节的蓝衣人,不愿旁生枝节,亦似模似样的拱手一礼,道“公子,在下一直在此处,未曾见过姑娘来此处,不若为我形容一番,是何模样?若得见,定亲将送还公子家中。”

第一百一十一章:民风不化,利弊两端(六)

玄应离再度回话。赢二突然上前,与玄应离耳语道有大队人马前来。

蓝衣人耳力俱佳,同样听见了赢二的回话,旋即哈哈大笑道“小子,老夫不愿用自身专研之物,送你几位不知天高的后生上路。如今老夫的援手来矣,睁开眼看看世间最后一眼罢。”

玄应离心中咯噔一声儿,暗道不好莫非是蓝衣人的同伙,今夜正巧是合谋之日?

室外同样哈哈大笑声响起,随后接二连三的扔了折了手足的人进来,双方定睛一看,蓝衣人瞧见地上之人,先是怒气升起,随后心中大骇。

玄应离一行人,俱不识地上之人,但见蓝衣人连连后腿,知晓定是此人的同伙。但此时玄应离的注意力,并不在地上之人,而是这狂笑之人的身上。

只因此人,尤为熟识。玄应离大踏步上前,问道“呆竹子,怎的是你,小姐姐的事可有解决妥当了?”

冷小帅嘿嘿一笑道“阿离大哥,都已妥当,此次便是来助你的。可还记得你的上书?”

玄应离闻言,眸中精光大作。正在此时,教众人忽略的蓝衣人,口中念念有词,虽听不懂说的是甚,却也知晓不妙。

玄应离正要拽着冷小帅一同撤离,哪知,冷小帅挥开了玄应离,冲将上前,扔出一物。那蓝衣人顷刻停止了念叨,摊软在地,惊惧的盯着冷小帅。

众人大感好奇,玄应离直言问道“呆竹子,方才你所掷乃是何物,又是如何制成,又怎知此物有此奇效?”

冷小帅闻言得意起来,回道“阿离大哥,你这就有所不知了。此物乃是洛姐姐的师父所赠,到于是何物?嘿嘿出门着急了些,忘了问了。”

望着有几分得意的冷小帅,玄应离觉得此刻的山洞,也不到于让人呼吸困难,世间仍有如此至纯之人。

地上的蓝衣人闻言气得浑身颤抖,问道“未曾想,我刘家今日竟绝于如此黄毛小儿,于此一道,毫不精通,刘捷仁人心中不服。”

嘿,冷小帅闻言,踱步至其刘捷仁面前,蹲下身说道“如此鼠蚁,若教你们成事,当真是害了百姓。”

望着对方眼中的恨意,冷小帅全然不在意,接着说道“知晓为何,本将军能克制住你吗?本将军便大发善心告知你罢。只是事实若是你不能接受,便不在本将军的善心之中。”

刘捷仁颇为不屑,如此小儿,定是碰巧。冷小帅接下去的话,将他彻底打入了谷底。

冷小帅稚嫩的脸上,露出一个自认为邪气的笑容“此事,乃是有人掐指一算,指点本将军前来的,此人在其掌中,占往察来,言无不验。”

刘捷仁闻言轻嗤一声儿,道“卜筮一术,但凡著草、龟甲一类,股掌之间,当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小儿黄口。”

冷小帅更为不屑的说道“已所不能,便以世间无其能者,如此狭隘,当真适合居山之洞中,做那鼠辈,无怪乎,百余年,残害无辜者无数,仍一事无济。”

刘捷仁好似受了刺激,张着嘴啊啊啊,激动至说不出话来,他家两代图谋,呕心沥血,怎可如此任人作践。

冷小帅好似看出此人心中想法似的,又凑了过去说道“可曾听过鬼谷一脉?”

刘捷仁双瞳骤然一缩,显然想起了什么,激动的说道“鬼谷何人?”

冷小帅仍嘿嘿的笑道“当然是鬼谷创派之人,说来此人与你们与颇有渊源,可还记得,你们先辈苗族刘家如何失败的,你们只当是因缘际会之下所破坏的,可知乃是他特意寻来的。”

刘捷仁显然是第一次听说,不敢置信的摇了摇了摇头“不可能,否则如何不将我族灭尽,而放了我等?”

冷小帅学着洛顷年的样子,摇头晃脑道“当然是稚子无辜,且赶尽杀绝,有伤天和。只是未曾想,闭关时日过久,便教你们残害了如此多的年轻女子。”

又接着说道“此人一经出关,便知大事不妙,特千里走那单骑来,送本将军此物,以此来收服于你。可还记得,你曾指使族人刘盈盈,对秦王昭世下蛊一事,便是此人所解。”

刘捷仁一脸灰败之色,冷小帅仍不肯放过其人,摇头晃脑的念道“‘山花入手知休咎,试比箸龟倍有灵。却笑当今卖卜者,空将鬼欲画占形。’”

再无轻视之心的刘捷仁,已然崩溃。

玄应离听得最后的话,噗嗤笑了出来“呆竹子,三日不见,当真让人刮目相看呐。”

冷小帅闻言,回转身子一看,山洞中其余人,不知何时已尽数离去,详细应离身后只跟了赢二。

便将刘捷仁一手提起,与二人一道出了山洞。

出了山洞的冷小帅,着人将山洞中人全数带离,齐回芙蓉城。

玄应离此时上前问道“呆竹子,方才你所提的鬼谷创派之人,究竟是何许人也?瞧着有几分肖似小姐姐,可又不对,小姐姐若当真如此,王便不应昏睡。”

冷小帅闻听提及洛顷年,兴奋得不能自已,拉着玄应离,上下比划道“阿离大哥,你可曾见识过老神仙吗?”

玄应离尤其赏脸的摇了摇头,果不其然,冷小帅高兴的说道“阿离大哥,小帅见过,他是洛姐姐的师父,当真如活神仙一般。”

又伸出手指,比划出几根手指来,说道“阿离大哥,多日来,洛姐姐无法查出秦王姐夫身体究竟出了甚问题,可师父一出马,立时便教秦王姐夫醒了过来。”

冷小帅讲得那是绘声绘色,玄应离如亲身经历一般。可实在好奇,为何冷小帅来得如此及时。

玄应离问道“呆竹子,小姐姐的师父,是何模样?与你作何交代,你又为何来得如此迅速。”

冷小帅就着洛顷年的面貌与之细细说将起来,其间夹带着洛顷年如何交代此行如何行事,如此这般那般。

……

二人已跟着众人的尾巴,复行至芙蓉城。

第一百一十二章:民风不化,利弊两端(七)

一朝贤令除疑网,女子安眠不受亏。

芙蓉城中畏畏缩缩的百姓,仍旧龟缩在自家房里,天将放明,便听闻街道之上,传来的哭喊、叫骂声,声声入耳,叫人忽视不得。

家家户户的百姓,小心翼翼的探出头脑来,见被抓住的人乃是城中有名的富强豪绅,最让人受到惊吓的便是,其中有蜀都芙蓉城的巫覡。

莫不是秦军月余时光,便露出了爪牙来,若对他们下手,当如何是好。一时人人自危,恨不得立时逃离蜀地。

玄应离发现了芙蓉城众人的惶恐神色,便扭头回身与赢二一阵嘀咕,赢在二点了点头,领命退去。

不一会儿,躲在家中门窗后,透过缝隙向外看去的百姓,便发生赢二手中拿着一面更夫所用的铜锣。

下一瞬,便见赢二当当当的敲响起来,随后玄应离说道“蜀地的乡亲,应离乃最秦国的都水丞,未来的时日将由应离与大家共处。”

指着身旁的冷小帅说道“上将军冷小帅,便是此次破了蜀国王都之人,亦是拯救蜀地之人。应离为何如何说道,究其根本,便在眼前这些人的身上。”

百姓不知何故,只觉得玄应离此刻的神色,尤为怜悯,他们甚至想要捂上耳朵,不愿再听,可终究未伸出手去掩住双耳,而是将耳贴在门窗之上,仔细听着。

玄应离接下来的话,每说一句,百姓便心碎一次。

犹如呐喊一般,玄应离扬高了嗓子,说道“乡亲们,可知为何应离将他们捆来?又是在何处捆押而来的?”街道只只刮过一阵凉风,无人应道。

玄应离接着说道“可有人知晓芙蓉城出得城,径行十余里,有一株千里古树之处,绕过古树,便能寻到一座其形可怖的大山。”

有一青壮忍受不住,开了房门便跑了出来,妻子在身后的手只来得及抓住一片衣角,就连衣角也从指间滑落了。

青壮冲至玄应离、冷小帅跟前,吞咽了口水,而后嚷道“此山乃是蜀都神山,保蜀国人风调雨顺,年收丰馀。巫覡告诫过国人不可前去打扰山神,否则将国不泰,民不安。他们去那做甚?”

心中早有疑惑、不满的百姓,闻言心中大震。一些过往说不通之事,慢慢在脑海中埋下了种子,只差一丝契机,便可生根发芽。

地上的富强豪绅闻言,眼中乍现了一抹希冀,道“大家不要遭秦贼所欺,分明便是他们夜入神山,被我等发现,反遭俘虏,又妄图毁坏神山,好教蜀人遭遇天灾之祸。”

唯有巫覡从方才被提过来之时,踉跄了一下子,直到此时此刻纹丝不动,犹如活死人一般。听闻富强豪绅的哭诉,心中鄙视不已,怎会与些蠢货为伍。

果不其然,玄应离接着说道“神山一说,可有多久了?乃是何人提出?”

那青壮显然不知,有些茫然的站在街道中。

仍旧躲在家中的百姓见其安然无恙,一位老者由其年幼的所以搀扶着出来,老者颤颤巍巍就要与玄应离等人行礼,玄应离忙迎上前,扶住了老者。

老者回头望了一眼青壮,复又对着玄应离说道“此时乃是前代巫覡所说,由几位大人遍传蜀国王都。”

玄应离问道“老丈,如此谣言惑众,蜀王杜虞可曾出面辟谣?”

老者闻言面色有几分难堪,说道“巫覡当时曾与王说道‘只因神山护佑,国中当才有此清音。’王便不予理会,任其发展。”

老者言及此处,浑浊的双眼,隐露着泪光。显然早有怀疑,却因为上位者的无所作为,甚至有几分纵容,而无能为力。

玄应离当真是愤怒至极点,恨不得立马回王城关着蜀王虞的地方,立马将他立马剁了去。

只不过眼下之事,最为紧要。玄应离接着说道“诸位乡亲眼中的大善人,可知他们背地里做下了甚勾当?”

“几人与巫覡合谋,力图蜀国更名换姓。编造神山护佑蜀地一事,需进献年轻貌美的女子,方可教神山来年再护佑。其间甚是敛财无数,如此下作之人,天定罚之。”

上前揭开蓝衣巫覡的幂篱,好些门户之后传来踢踏东西的声儿,随后众人只听见自个儿的抽气声儿。

巫覡一张脸并无完肤,其状甚是可怖。作为男子,身子佝偻,堪比老妪。无怪乎,出入总是遮遮掩掩。

玄应离知晓百姓心中已是信了他所言,复又说道“所谓的巫覡,不过是罔顾他人性命、异想天开之人。妄图已他人性命,成全自身一已之私。”

“巫覡与他人合谋,编造神山一说,欺骗国中上下之人,为其进献年轻女子,尤好颜色出众者,巫覡于所谓的神山中,置了一特大的炉鼎,鼎中尽是血污之气,刻上繁复的阵法,企图炼制逆天之蛊。”

“若有不信者,尽去神山一探究竟,应离有若言之有虚,愿遭所谓的天谴。”

“实则蜀地之丰饶,实乃上天馈赠,地理上善,百姓好耕,与所谓的神山毫无关联。”

言之凿凿,且言之有物,百姓已是全然相信。纷纷走出了家门,手中拿着青菜、臭鸡蛋,纷纷砸向被捆的巫巫等人。

巫覡等人动弹不等,只能悉数承受。片刻间,便狼狈不堪。并无一人同情他们。否则谁来心疼他们那些年送出去的闺女。

任百姓发泄完心中那股怒气,周遭只余下悲凉之感。

玄应离与百姓拱手一揖,说道“巫覡乃是苗族刘家之人,以巫蛊之毒行事,教我王捉了个正着,不成想竟是在蜀国犯下滔天罪孽。今日便在此处将其正法,以敬那些教他们残害过的生命。”

玄应离话落,一行人当场血溅芙蓉主街,百姓们心中此刻只想着再也回不来的闺女,纵然将这一行人千刀万剐,又有何用?

怪他们当初轻信谣言,轻易便将闺女送了出去。如今毁之晚矣。

而那当街被处死的一行死,落下一身臭名,身后之事,无人问津。

第一百一十三章:蜀王毒计,小帅才能

玄应离处置完刘捷仁一行人,带着一股子怒气,便领着赢二一行人冲回了蜀王宫。冷小帅瞧着这模样,生怕玄应离出事,也忙跟着上前。其随军副将留下清扫,芙蓉主街上的一地狼藉。

蜀王虞自破国之日,便萎靡不振。窝在困着他的院落中,毫无生息一般。

乍见玄应离怒气冲冲,破天荒的笑了起来。后者冲上前去,抡起拳头揍了上去,蜀王虞旋即倒地不起,脸上笑意不减半分,反而愈甚。

见蜀王虞如此模样,玄应离怒气更甚,直起身来,猛的一脚踹在其身上,破罐破摔的蜀王虞,抬手擦拭掉唇边血迹,说道“怎的,秦王小儿不行了?特来拿本王出气?”

候立一旁的冷小帅闻言,立时炸起。洛姐姐大好年华,怎会失了夫婿。心中如是想道,冲过去,便是一脚,道“姐夫安全无虞,你这亡国之君,休要满口胡言。”嘴里说着,手脚动作不停,玄应离早已停下手中动作,惊呆了去。

蜀王虞以为戳中眼前之人心中的伤痛,昔日保养得宜的面上早已看不出原样,仍十分开心,好似被揍的不是他一般。

索性起不来,干脆便直接躺在地上,望着几人说道“逞口舌之快罢了,若秦王小儿身子无恙,诸位何来的怒气。自破国那日起,本王便暗自发誓誓要秦王小儿同样尝一尝这破国的滋味儿。如今倒是便宜他了,未尝瞧见,便已先一步离去。”

默默无言的赢二几人,内心暗道当真是钟乐之声中浸淫成长的人,否则如何听不进逆耳之言。

玄应离早已冷静下来,拽着冷小帅,亦不再让其冲动行事。

冷小帅闻言冷声说道“不过区区蛊毒罢了,竟教你奉若至宝,君不见,苗族刘家方才血溅芙蓉主街。说来还是我秦国先一步解救于你,苗族刘家,可图谋的是蜀国之地。不图感恩,反而恩将仇报,是何道理。”

先遭两人轮番毒打,此刻冷小帅又先捅出蛊虫一事,接着刘家及其图谋之事,最后的盗匪之论,教其呕出一口血来。

玄应离拍了拍冷小帅的肩,道“呆竹子,记得留其一命,待王发落。”心中不由感叹,当真近黑者黑啊,呆竹子如今靠着一张嘴,险教蜀王没了性命。

远在秦地的师徒二人,冷不丁的同时打了几个喷嚏。自探其脉无病也,怪哉。

蜀王虞知秦王昭世当真夫虞,不由气结攻心,再度吐出一口血来。

未及半晌,脸上满是伤痕的蜀王虞又笑起来,似有几分癫狂一般,说道“小子无知,当真以为本王只出此一策?不若现是赶回去,兴许还能看着六国分秦的张狂之姿。”

话落的蜀王虞,试图从几人脸上瞧见慌乱之色,哪知冷小帅比他笑得更为声大,道“可是城破之日,奔往六国求援的蜀地骑兵。”

蜀王虞大惊,失声惊道“你怎知的?”

冷小帅嘿嘿一笑道“本将军亲自下令,放出去的人,怎会不知。”

蜀王虞不敢相信的问道“为何要这样做,如此不怕六国举兵来秦?”

冷小帅回道“用兵之道,便是说与你听,你也不会明白,只是为了教蜀王接下来,安份几分,本将军便勉为其难说与你听。”

“本将军问你,若当日秦军将芙蓉城围得水泄不通,蜀王将会如何应对?”

蜀王虞脱口答道“当是与秦军死战。”话言方落,蜀王蜀便已明白过来。

冷小帅知晓其已明白过来,复又接着说道“六国分秦一事,若在六国初时合盟,或许有几分机会,如今,各人自顾不暇,何人理会戎狄国事。”

蜀王虞望着眼前的冷小帅,但见其神色认真,知晓其言非虚。分明稚气未脱,如何便有如此才能,若是他蜀国臣民,今日定不会破国。

眼前几人自是不知蜀王虞心中所想,见其安静下来。头也不回的离去,巫覡一事,亦不愿再问,如此之人,死到临头亦不悔改。几人临行前,着人好生看守此处。

玄应离离开蜀王虞的院落,便问道“呆竹子,你的用兵之道与何人学的呀?”

冷小帅闻言,神色莫名的瞧着玄应离“阿离大哥,用兵一道如此简单,怎的还用人教?”

幸而蜀王此刻不在眼前,否则定会再度吐血。便是他也有几分无言以对,玄应离不禁回头望了一眼院落。

不愿再遭受无趣的玄应离,话头一转,再度问道“呆竹子,安知六国不会进犯?”

冷小帅揽着玄应离的肩头,嘿嘿道“阿离大哥,说道这事儿,定要感谢仍在六国奔波的秦婴大哥。”

“当日小帅瞧见蜀骑兵,分而前往六国,心知不妙。便与秦王姐夫去信,秦王姐夫立时做了应对。此次咽回栎阳城,正巧秦婴大哥来信,说道六国如今的消息。小帅由是始知。”

玄应离甚是好奇,秦婴此次又做了何事,及时止住了来兵。不由歪着头问道“呆竹子,阿离大哥迫不及待,欲知秦婴公子究竟做了甚事,有此奇效。”

得到的并非冷小帅的回答,而是当胸一拳,玄应离有些反应不过,愣愣的望着他“呆竹子,你做甚呢?”

冷小帅回道“阿离大哥,你可知小帅此次从秦国马不停蹄的赶来,辅一到芙蓉城,又遇上赢八、赢十兄弟,告知求援一事,连口热茶都未喝上,便赶来了。”

“阿离大哥,你怎生的如此无情呀,只关心六国之事,不见眼前小帅肚子空空如也。”

玄应离不由扶额,肚子饿了,也教此人说得天花乱坠,真是跟着小姐姐学坏了去。但见眼前之人,眼底青黑,知晓其一直奔波,不由心下感动。

几碗米饭下肚,兼之大快朵颐的霍霍着满桌的菜,浑身充满干劲的冷小帅,这才好心情的与一旁呆看的玄应离说道,秦婴究竟做了何事。

第一百一四章:列国乱事,趁隙可间(一)

一朝蛮荒猛虎出,犹似深闺梦里人。

一辆轺车步入街道之上,道旁或站、或坐、或蹲,抑或是采买与商贩相持不下之人,俱停下手中活计。

目光如数落在轺车之车,车中所载喜候及其夫人也。喜候乃是楚地边陲小国,无甚大志的喜候最喜与夫人同游。

虽见惯二人同游,只喜夫人的容姿,旦有所见,暮必不同。怎的看也不生厌。

市集中一年轻公子,注目良久,其人对面的商贩,伸出手掌挡住其视线,道“莫要再看了,当心喜候不喜。前不久还处置不少人哩。”

年轻男子收回目光,及闻商贩所言,若有所思,问道“敢问大哥,喜候既不喜他人多看,又因何如此招摇而过市?”

商贩对于此问话,早已见惯不怪,回道“公子,定是初次来我喜地罢,此乃喜候特意而为之,意在向众人宣告,世间最美的女子已为他所得。”

年轻男子心中嗤之以鼻,面上佯作一副恍然大悟,一躬身道“小弟在此谢过大哥活命之恩,若多瞧上几眼,当要埋骨于此矣。”

商贩不以为意的说道“再美能作甚,不如饱食一顿实在勒。瞧我今日的饼子,只公子一人来顾。”

年轻公子不禁跟着点了点头,说道“大哥此话在理,小弟观楚地大国在一侧,何不去楚国,如此来顾者人多矣。”

商贩嘿嘿笑道“公子当真一言点醒我,成日瞧着无甚大事的喜候,自家亦无甚大志,回头便与家中商量,前往楚地一事。”

年轻公子点到即止,遂不再多言。又拿了一块饼,在市集之中穿梭往来。一日之下,收获颇丰,身上挂着不少东西,一入歇脚的客栈,便有从人上前接来。从人收拾好东西,便关了房门。

房中传来哗啦哗啦的水声儿,年轻公子浑身浸在温水之中,长舒一气。走了一日,买了无数小玩意儿,当真不能理解那些夫人闺阁小姐,为何如何爱上市集,采买之事,着人去不是更好?

只不过今日挑的一支簪子,到时定要带回去送与夫人才是。

盥栉后,神清气也爽。

年轻公子出理清了头绪,心中定下一计。

次日喜地邻国采国突率大军来犯,喜候惊问其因由。来人道“喜地百姓的鸡,越过了地界,奔往了采国,两地边界之处的百姓为此大打出手,既然喜国先来犯,便休要怪我采国无情了。”

喜候得报,哪里不知晓,此乃采国欲起战事之借口,无奈采国强于喜国,若无强人相助,喜国亡矣。

慌乱之中,寻人问计。喜候从弟,献计“大哥,不若向楚国求助。”喜候大喜,派遣快马前往楚国求助。

楚王熊方才接到蜀王虞的来信楚王敬上,今有蜀地小君杜虞,恳请一助,愿来兵助我败退秦军,愿岁岁来朝相报。昔有假道伐虢之事,历历在目,犹今时之事尔,若楚王置之不理,任其坐大,将来悔之晚矣。

蜀王虞之语,正中其怀,与秦相邻,习俗尤为相近,欲坐大其楚地,如此倒是一个好的理由,与魏相持之士可撤矣。

暗中有了决策的楚王熊,欲宣楚国上将军项宇前来商讨如何出兵事,忽闻来报,喜候急来。遂心有不悦,如此耽搁楚地大事。

前往上将军府邸的从人亦未曾召回,喜候经过层层通传方见着了楚王熊。

楚王熊不怒自威的坐于上首,喜候辅一见,颇有几分畏惧。然灭国之危,教他勉力克制心中惊惧,稽首道“小君姬喜见过楚王,今日特来求助,还请楚王怜悯,助我喜国一臂之力。”

楚王熊不意竟是来求助的,反唇相问道“喜地小国,何人如此无目光短浅,竟舍了七国之域,来犯你蕞尔之国。”

喜候如此被轻视,只得低头不敢怒。回道“乃是采国,言我喜国有鸡越地去了他采国,当真是歁人太甚。”

楚王熊闻言噗嗤一声儿笑了出来,欲开口再问话,宫人报上将军项宇前来,楚王熊立时宣见。

姬喜见状,心中不由悲凉,方才在门外等候多时,这才见着了楚王,此刻楚国上将军前来,片刻不及便可来见,喜国将不存矣。

项宇与楚王一揖道“王,所为何事?”对于一旁长跪的喜候充耳不闻。

楚王熊问道“爱卿,项老大人可还在府上?”

项宇有些摸不着头脑,王特意寻他来,难道只为关心叔祖父?仍点了点头道“王,叔祖父日前已回兰陵故居。”

项宇与项徽乃是族亲,称其为叔祖父,叔祖父有小友殷勤相亲一事,他亦知晓,此刻人便在他的府邸歇息。

楚王熊暗中松了一气,顿感轻松,语带几分欢快说道蜀地来信求救一事,以及眼前喜候来救一事。

仿佛方才想起眼前长跪的喜候一般,忙请了喜候入座。后者自入座便不再发一言,只待眼前的君臣二人,定下去往哪国出后一事。

项宇乍然听闻蜀地、喜地求助一事,内心一阵窃喜,果与殷勤兄弟所言无差。当他项宇立大功矣。

项宇与楚王说道“蜀王好生无礼耶,竟将楚地与昔日蕞尔小国虞、虢相较,此两国力相当,而我楚地与他蜀地若大鹏与黄鹂耶。竟自比楚国,岂不僭越也。”

项宇所言,教楚王熊勃然大怒,若真派遣了楚兵士相救,恐怡笑诸国矣。

楚王熊瞥了眼厅中自项宇进来,便一言不发的喜候问道“爱卿,既是蜀地不可救,喜地何如?”

喜候慌起身与项宇一揖道“姬喜先行谢过楚王、上将军。”

楚王熊道“喜候莫急,先行听过上将军如何说道,再行谢过亦不迟。”

姬喜连连应是,遂候立一旁,暗自期许项宇出言能助他喜国。

项宇说道“王,喜国可救矣。亦无需喜候来岁朝楚,只需一人即可。”

姬喜闻言大喜,回道“若楚相救,便是百人千人,喜亦舍得。”

第一百一五章:列国乱事,趁隙可间(二)

世有弦月上弦月第一百一五章:列国乱事,趁隙可间大喜过望的姬喜,未曾发现项宇意味深长的眼神。此刻满心只在楚军相援一事。忘却了请神容易送神难,虎过焉能余长生。

楚王熊深信项宇其人,当即便允准项宇亲自出兵相救。喜候郑重谢过,便在楚军的护送之下,先行回到了喜国。

喜候离去,楚王熊便问道“爱卿,为何只需喜国一人,便出动楚国大军,此人乃是何人?”

项宇嘿嘿一笑,露出一个略带邪性的笑容,道“王,此人正是喜候夫人喜夫人。据喜地人所述喜夫人容颜绝代,目如秋水,脸似桃花,喜地人又称其为“桃花夫人”,亦有说只因喜夫人出生那日,喜国的桃花都开了,因此唤作“桃花夫人。”

“若王今日未曾问及,待来日,喜候奉上喜夫人之时,岂不惊喜耶。”

哪个男子不爱美色,只不过楚王不比赵国上将军赵德民、魏国魏无双二人,个中翘楚。此时听闻项宇言,容颜绝代,早已心驰神往。

不由眉眼聚疏道“如此绝代佳人,喜候可愿割舍?”

项宇不由回道“王,此事更为便利,若喜候不愿,我楚地铁骑,便有理由,可长驱直入喜地,如此一举两得矣。”

又接着说道“若我楚国铁骑前往蜀地,得不偿失矣。一则,蜀国与楚国常年相扰,未加理会,如今一遭遇难,便来相求,如此美事,我项宇亦想求上一求。”

“况且蜀国与秦国方才通好,如何出尔反尔再与之举刀相向,若图霸业,不可教世人以为楚王言而无信矣。”

时人重诺,若轻言毁弃,列国不屑耶。

楚王熊一身暴虐之气,尽数敛下,项宇其人可见一斑。复又问道“如此,便以爱卿所言行事,何时启程?”

项宇道“宜迟许不宜过早。”

楚王熊好奇的问道“因何?”

项宇回道“王,若早早去了,喜地未有损失,不显我楚之功也,如何提及以国夫人相报一事;若过于迟到,喜地损失之多,早已超过国夫人所抵之量,亦不可提及以国夫人相与一事。如此,迟许不过早,正好两相其得。”

楚王熊闻言道“爱卿如此行事,大善!依上将军所言行事。”项宇从善如流的领命退下。

赶回府邸的项宇,径直前往客舍。

匆匆而来的项宇,见着一位年轻公子,捧着《诗经》读得不亦乐乎,脸上还有几许红云。难怪于女子一道如此精通,《诗经》无邪耶,不知此人脑海中在想着甚。

只如此方才教他安心,若无欲无求,倒要教他怀疑其人的目的了。与已观人约莫如此。

楚王眼前露了回脸的项宇,与眼前之人多了几分亲切之感,哈哈大笑道“殷勤兄弟,方才所思何人呀?见你双颊泛红。”

殷勤许久未曾归家,方才读到《诗经·郑风》篇“一日不见,如三月兮。”由而联想到家中妻子,心中挂忧,不由想起二人的点滴来。

若以《诗经·卫风》中“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匪报也,永以为好也!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匪报也,永以为好也!投我以木李,报之以琼玖。匪报也,永以为好也!”,来见证二人之间的情爱,春婷至今不可随意出入府邸,只为他守着一方庭院。

而他秦婴来往列国周旋,为秦寻间隙求存。若秦国早日图霸成,他便可早早与春婷周游列车矣,齐地的书院、楚地的兰陵美酒、新丰美酒数不胜数,若与自家孩子,噫,孩子便交予两位哥哥照看罢。

与春婷周游列国,真是敢想也,殷勤不由激动了,脸上泛起红云,教项宇瞧了个正着。

殷勤嘿嘿一笑道“上将军,当是家中美妻矣。”

项宇不意外殷勤如此回话,只道“比之喜夫人如何?”

殷勤摇了摇头,项宇会意道“不若到时带殷勤兄弟一道,先一睹喜夫人之貌,如何?”

殷勤仍是摇了摇头,道“喜夫人美矣,勤虽向往之,家中有妇如虎,不敢造次矣。勤多谢上将军厚爱,可瞧见勤的从人,虎妇之眼耳也。”

项宇颇为同情的瞧着殷勤,后者垂眸,以眼前雾气遮掩,瞧着当真可怜。

翌日,殷勤与项宇辞别,项宇开口欲挽留。殷勤暗指从人,项宇会意,哈哈大笑,遂不再挽留。

望着殷勤一行人离去,项宇便转身回府邸安排前往喜国救援一事。

喜候在楚国铁骑的护卫之下,安全无虞的回到国中,不由对楚国铁骑多了几分期盼。身心放松之下,不及关心采国攻势如何,便径往寻喜夫人去也。

回来几日逍遥过活的喜候,忽闻喜国上将军来急报采国攻势甚猛烈,喜十节节败退。

喜候心中惊骇,慌问左右道“楚国已同意出兵采国,为何仍会节节败退?”

左右回道“王有所不知,楚军士至今仍未见踪影。”

喜候又惊又怒,只道“楚熊匹夫误我矣。”

话语方落,宫人来报“楚国大军已压境。”

喜候立时起身,与宫人道“本候速去迎楚军。”

喜候迎至郊外,楚军已安营扎寨,来人正是项宇。

见着项宇,喜候喜不自胜,若非项宇,楚王不肯发兵矣。如今前来的是他,想来更多几分胜算。

及至面对,喜候深深一躬身,道“上将军,此番有劳你为喜劳累奔波,喜铭感五内。”

项宇还之一礼道“我王仁德,不愿见弱小受欺压,只是喜候莫要忘了予王一人之事,教楚士无功而返,做那出尔反尔之君侯。”

项宇如此郑重其事再提及,喜候心中隐隐升起一股不妙之感,由于国是紧急,无暇多思。

脱口答道“姬喜自是不敢相忘,今日楚王大恩,下采之时,便是予人之日。”

项宇闻言点了点头,道“喜候,如此甚好。现下先与宇说道采国是何情形。”

喜候指点了身旁的副将,与项宇汇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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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六章:列国乱事,趁隙可间(三)

喜候身侧的副将,将喜采国两国战事,形容得激烈异常。项宇不由得收拾起了漫不经心,仔细记下副将所述,严令楚军将士严阵以待。

及至两国交战之处,不由有几分哭笑不得。喜采二国交战,仿若楚国朝臣世族,两家两族不合举刀相向一般。

儿打闹也教他项宇来,既是如此,休要怪他不客气了。

气血冲上了头的项宇,攻采国之势愈发猛烈。蕞尔国采国,节节败退,几日间便亡了国。采国君亦在交战之中,项宇一箭中其心口,当时便已亡故。

随后便如烈火燎原一般,楚国铁骑席卷整个采国,采地之人闻风丧胆,未几,便纷纷降了去。

楚军得胜归来,仍有一股子未使完的劲儿,项宇瞧在眼中,计上心头来。

望着迎楚军至郊外的喜候,项宇道:“喜候,项宇幸不辱命也,采国如如今不复存矣。”虽早已听闻左右回禀,再由项宇来,仍是喜笑颜开。

喜候忙躬身一揖,道:“上将军谦虚,幸而有你,喜国方才免于一难。”

项宇不躲不避,受了一礼,道:“喜候不必如此,可还记得楚王出兵之由?”

喜候闻言心中没来由的忐忑起来,只得道:“姬喜自然记得,只不知上将军欲带走何人啊?”

项宇与之深深一躬身,喜候心中悚然一惊。

虽项宇对喜国有活命之恩,可其人却甚是倨傲,君不见,方才喜候行礼,竟全然受之。

此刻,行如此大礼。礼下于人,必有所求。喜候心中慌极,极不愿见到内心深处最深的结果。

然事与愿违,项宇接着道:“喜候啊,楚王后闻喜夫人,姿容倾城,德行上佳,欲与之相交,恳求喜候放行,不日便还喜。”

喜候闻言连连退后,项宇话得如此之好,只是哪里是甚楚王后欲见夫人,分明便是楚王之意,以楚王后为笺罢了。

欲再挣扎几分的喜候回道:“上将军,姬喜夫人从来身娇体弱,不宜出门长舟车劳顿。”

项宇紧皱眉头,问道:“不宜舟车劳顿,作何一日几回,喜地巡游?喜候是在与项宇谈笑罢。”

喜候知晓对方不悦,对喜夫饶不舍占了上分,道:“楚国于姬喜此次大恩,滴水之恩,当以涌泉来报。只夫确实身子不适宜前往他国。”

二人交谈,不避讳从人与军士,两方人士均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项宇身子后退入军十之中,右手扬起。

艳过朝霞的楚军,森然而立,只待项宇一声令下。项宇问道:“喜候,可曾考虑清楚?”

喜候此时方才明白,引狼入室矣。不管今日如何作答,楚军士亦不会无功而返。

无奈回道:“上将军,姬喜已是考虑得清楚得当。”

项宇高声喊道:“今有喜国君候姬喜其人,出尔反尔,言当初若楚发兵相救,便承诺送一人至楚国,当时道百人千人可矣。如今楚王后欲与喜夫人相交,楚王愿博王后一笑,而请喜夫人,喜候却三推四却,实不将楚王放在眼郑”

巡视一周问道:“当日项宇来此救援之时,喜候仍信誓旦旦保证,定遣一人至楚,莫非喜夫人便不纳入喜国,否则他人可行,为何喜夫人便不校”

喜候产张了张嘴,呐呐开不了口,只因项宇是全然是事实,只他如何舍得舍了自家夫人。

半晌不见任何反应的项宇,将抬起的右手放了下去。身后红云攒动,喜候大惊,转身奔回城内,阖上城门,余下随行军士抵御楚国大军。

喜候回了王城之中,教左右扶着去了喜夫人处,喜夫人手握书卷,不知书上写着甚,美全坐蹙蛾眉,仍不掩其绝色。

仓惶奔逃的喜候,不由自主的放轻了脚步,徐徐行至喜夫人身后,道:“夫人,读的甚书啊,眉头都起皱了。”

喜夫人不甚在意的摇了摇头,蛾眉宛转,问道:“王,无事消遣罢,瞧你行事匆匆,不知晓的以为身后有豺狼呐。”

喜候如梦方醒,上前拉着喜夫壤:“夫人,快随我避难去罢。”不及喜夫人问明何意,径直拽着喜夫人径往外走去。

喜夫人教喜候拽得踉踉跄跄,气喘吁吁,左手拍着被紧拽的右手,道:“王,可是采国下城了,不应如此快呀?”

喜候突遭喜夫人连拍了几下,只得停下与之道:“夫人,采国已是国灭矣。”

喜夫人蛾眉轻蹙,道:“既是如此,慌慌张张成何样子。”

喜候欲再度牵其手,但见喜夫人退后一步,只得道:“夫人,姬喜错矣,亲手将豺狼引入国中,喜国将不复存焉。”

了半日,慌里慌张的喜候,仍是不着重点,喜夫人连转向一旁的宫人,宫人上前回道:“回禀夫人,楚国上将军项宇,方拿下采国,便欲喜国交出夫人与其一道回楚国,言楚王后欲与夫人相交好。”

喜夫人有一瞬惊愕,望着眼前的喜候不知甚才好。只道:“王,欲舍喜地易往何处?”

喜候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回答,生来便在喜国,少时世子,先君故去便安稳继位,继而娶了如花美眷喜夫人。

人生顺风顺水,一朝得难,便不知从何做起。

喜夫人见状便知无处可去,但道:“王,妫姬愿往楚国,换喜地一世安宁。”

喜候悲痛欲绝,死死拥抱着喜夫人不愿松手。道:“夫人,姬喜不愿。”

喜夫人用力推开喜候道:“王,你的责任不在于妫姬,而在于喜民,他们皆仰仗你而活,为喜国付出不知凡知,而供养姬同享所得,如今愿回报之一二。”

接着安慰的道:“且妫姬,无须王所请,已无性命大碍,王应开心才是。”

喜候死死不愿松口,欲再度上前捅其入怀中,喜夫人任其臂膀圈住,不动弹。

城外锋火连,殿中一室静谧。

哐当一声儿,方才退出宫殿的左右,此刻神色惊恐的冲进令内。

第一百一七章:列国乱事,趁隙可间(四)

左右齐齐匍匐在地,道“楚军已攻陷王城,不一会儿儿,便杀将过来了。王候、夫人,宜速离去。”

喜候赶忙拽着喜夫人,欲速速离去。喜夫人隔开喜候伸出的手,说道“王,方才妫姬所言,可还记得?”

喜候不甚明了的望着喜夫人,道“夫人方才所说,不知究竟何指?”

喜夫人神色不明的望着喜候,道“王,若你我二人一走了之,喜地百姓如何自处之?”

喜候张嘴便欲说道,喜地百姓与他何干,他只在乎眼前之人。只是望阒眼前之人眼神之中浓浓的失望,话已到咽喉,却转了个向。

两人僵持的工夫,项宇带着大片红云,朝着宫殿处飘来。

饶是项宇心中有了准备,仍是教喜夫人的颜色给惊着了。心道楚王当真艳福不浅矣。

思绪不过片刻间,人已是打马至喜候跟前,居高临下的问道“喜候,可有想清楚,一人与万人,如何抉择?”

项宇抬头,身后军士,提着一人上前,扔将在地。那人痛苦呻吟,泣不成声的说道“王,楚军已团团围住了王城,若王一日不点头交出夫人,便屠上千人,还请王怜悯。”

喜候望着血肉模糊的人,面目已不可辩,此刻听他发声,正是喜国上将军,如何这般模样了。喜候哪里知晓眼前人的痛苦,本应是将在城在,奈何眼前的楚将施以威胁,若他受不住就此去了,便以百姓为他送葬。

不待喜候作答,喜夫人便挺身上前,道“项宇上将军,妫姬愿与楚王后永世为好。”

项宇哈哈大笑道“喜夫人当真好胆色,千军万马前而色不变,楚王后亦眼光卓绝也,识得如此明珠,不至使蒙尘。”

喜夫人对于项宇的夸赞,既不反驳也不赞同,只问道“若妫姬愿往楚王廷,喜地之民安否?”

项宇回道“如今喜国不复存焉,喜地亦归于楚地,楚王如何不爱护自家子民,而教百姓厌之。”

喜夫人闻言点了点头,道“如此,上将军,即日启程便可,妫姬身体已是大好矣。”

喜候全程如同木头一般,望着喜夫人与楚上将军项宇你来我往,分明字字都懂,句句皆明,可他就好似完全不明了。呆愣愣的望着楚军簇拥着喜夫人远去。

不知为何一夜之间,便换了天地的喜候,承受不住如何打击,当夜便三尺百绫悬了房梁,喜夫人知晓,未流一滴眼泪,只枯坐一夜至天明。

翌日,仍随着项宇大军往楚国郢都而去。途中,项宇见起义,喜夫人只道“若上将军,愿携妫姬尸身而往,大可一试。”遂作罢。

楚王熊接接获项宇收服采、喜二国的战报,寻思如何褒奖项宇及下其人,倒是未提喜夫人半句,全然只道当时的项宇用计。

及至项宇携喜夫人入宫报捷,目不转睛的盯着喜夫人,方才知传言为真。暗道后宫正好无主,不若迎之为王后。如此绝色,合当配我楚熊也。

如此可见楚王后欲与喜夫人相交一事,乃是项宇妄言虚构也。

楚王熊满意之余,对项宇尤加赞赏,自此项宇日益骄纵,遂有不臣之心。喜夫人当日便由楚王熊迎入楚王宫,做了那楚王后,娇宠益盛。

只不知娇纵与娇宠二人当如何相与。

楚地之事,虽不在侧,所料亦不远矣。

秦婴捏着手中消息,垂眸不语。

辅一至韩国,同行的赢老转道,于韩市集之上转悠了几圈回来,韩国的消息便铺天盖地袭来。

韩王近年来,接来与遭列国以同一由头打击,内库消耗尤其大。韩王代试图与列图解释,无奈越描越黑,最后传至列国君王耳中的,无一不是挑衅之语。

一边修复与列国关系的韩王代,一边试图从中寻求可大肆采购粟槁,无奈列国不与之相亲,粮草亦不通行,且韩国内库日渐消耗,以肉眼可见之速消失。

急得嘴角都生了泡沫的韩王代,埋首奏疏中,企图寻找一个好的消息,聊以慰藉。

翻来覆去左不过是库中缺银,城中缺米一事。左右来报“王,公子愍来见。”

韩王代气不打一处来,在他为国为民忧心之时,从弟仍日日偷偷宴饮,念及血脉情分,不欲过多追究,只不害国便罢。当初呈来的夜明珠子,亦换了不少粮食,也可算一功。

此时撞在头上,当要他再上交一些财帛,为国出力才是。

求见的韩愍自是不知韩王代预谋其家中珍藏。

喜不自胜的韩愍,行如脚底生风。

及至韩王宫政事厅,望见韩王代满面风霜,不由大吃一惊。

自家王兄,向来养尊处优。自比列代先贤,如今大不同。

韩愍一惊一乍间,韩王代从头到脚打量了起来。

国中空虚,面前之人,近几年越发过分起来,衣裳华美,腰间美玉无暇,竟比他这韩王还要舒适几分。

咦?腰间那鼓若孕妇,将鞶革似要撑破的乃是肚子?肚子竟肥凸出来,教他险不敢认。好他个韩愍,今日定要他光着出了这韩王宫。

韩愍见韩王代眼神阴鸷,似要生吞了他。在大口吞咽了一口口水,赶紧说道“王兄,愍弟此来,欲与你献宝。”

韩王代仍盯着韩愍不言语,后者心中慌甚,急忙说道“王兄,愍弟认识一富商,愿借千金,暂解韩国当下燃眉之急。”

韩愍话落,韩王代急从几案中抽身,撞翻了几案之上的奏疏,全然不在意。绕过几案,行至韩愍跟着,问道“愍弟,你方才说甚,本王未曾听清。还有这韩王宫中的风,几时变得如此大了,吹得本王又好似有了幻觉。”

韩愍不甚理解韩王代不激动的模样,只觉得有几分见上不得台面,然不敢明言,只得说道“王兄,愍弟有一位富商友人,路过韩国,见不得愍弟受苦,原借千金为我韩国周旋。”

口中如果说道,心中却不能理解何为受苦的韩愍,猛遭面前的韩王代一把拥住。

第一百一八章:列国乱事,趁隙可间(五)

韩愍身体一阵僵硬,打孩童时,便甚少与自家王兄一道玩耍,不与之结仇便不错了,更别提相亲了。

韩王代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王弟,韩国多亏有你,方才得以解决大难。你那友人现在何处,献宝大功,本王欲与之官爵。”

韩愍暗道若有能赏赐他人的物品,如何这边穷困潦倒。

仍是恭谨谦虚的回道“王兄,臣弟的友人意在周游列国,诸多钱财不外乎旅途舒适,如今臣弟困难,资助尔。”

“若真赐了臣弟的友人官爵,岂不绊住了他的手脚,岂非韩国恩将仇报也。”

韩王代由衷赞赏韩愍此番表现,人虽是混不吝了些,关键时刻这般靠得住,将来得委以重任,不可再冷待了去。

韩愍见事已办妥,随后说道“王兄,臣弟这便去与友人商议。如何将财物运送至韩国。”

韩王代忙点了点头,道“愍弟,韩国衰荣皆系于你一人之身矣。”

韩愍闻言立时精神大震,道“王兄,你且安心了去,此事愍定然妥善安排。”

……

有室名曰藏宝。目不暇接的宝物,一件件的呈现,秦婴手抚着一块玉壁,此玉壁触手生温,白壁无暇,可堪极品。宝室中诸如此物者,多不胜数,犹数家珍。

秦婴于藏宝室中挑挑捡捡,载够几辆车,便径直离去。

韩愍着急回了府邸,见殷勤果在府邸等候,并未离去,心中遂松了一气。

欲开口相询如何运转财物一事,便见院中停了几辆辒车,神情大振,不可思议的望着殷勤,道“殷勤兄弟,如何办到的?”

殷勤嘿嘿笑道“愍公子,殷勤自有妙计也。”

如此便是不好言说之意,虽有几分不管国是,人情一面,却是懂几分得。

韩愍开口说道“殷勤兄,今日按照你所说,与王兄说道,果中矣。”

殷勤忙拱手一礼,道“愍公子谬赞了,殷勤何德何能,当是愍公子应对得体方才对。”

韩愍心里熨帖极了,平日里韩王代以他不堪重用,而搁置一旁;自以为肱骨之臣或是清流之家,俱是不屑与之往来。

再看殷勤,当真值得深交也,不仅为他排忧解难,且不居功自傲。如此不慕功名之士,愿与他结交,莫非他亦有自身的过人之处,教眼前之人发现了。

殷勤今日穿着一身宽袍大袖长青衫,头簪碧玉发簪,全身上下如竹林间清风,教人无一处不舒适。

韩愍瞧着越发合眼,说道“殷勤贤弟,不若以兄弟相称如何?每每见你,总唤大哥愍公子,多生份呀。”

殷勤挠了挠头,见韩愍瞪着他,拱手一礼从善如流的说道“愍大哥,小弟殷勤有礼了。”

韩愍还之一礼,道“勤贤弟,从前大哥多有不是,还望你不要介意。”

殷勤望着眼前待他变化颇大的韩愍,回道“愍大哥,既是兄弟何须在意那些细枝末节的,若不是兄弟,更无须在意啦,是也不是?”

韩愍大为赞同的点了点头道“勤贤弟,为兄与你相识,真是为兄之福啊。”

殷勤嘿嘿笑道“与兄相遇,方才是殷勤的福气,每每路过韩地,好似荣归故里似的。”

“既是如此,不若便留在韩国,与为兄同效力如何?”

“小弟在此先行谢过大哥的美意,只生来性子便如风,总也停不下来,喜爱四处转悠转悠,愍大哥如若有事,尽管与小弟来信,此信鸽,可随时与小弟相通。”

翌日一早,韩愍向朝廷告了假,依依不舍的送着一辆辒车出了新郑城,及至效外方才停歇。

韩王宫中的韩王代,自昨日韩愍提及友人相助一事,便记挂在心间,本意在早朝会之时,与诸大臣同享此等喜事。

岂料,早朝之上左等右等,等来了韩愍的告假,当真是烂泥扶不上墙也。

气冲冲回了政事厅的韩王代,只得琢磨琢磨另想他法。

望着殷勤的辒车渐如墨点一般大小,这才转了身往新郑城中赶,与一行人迎面碰上。

正是宫中的侍卫陈塘,韩愍及时停下,与来人招呼道“陈塘大人,行色匆匆,所为何事啊?”

陈塘与韩愍遥遥一拱手道“愍公子,王急召入宫。还请随我等速速入宫。”

韩愍点了点头道“入宫之事不急,陈塘大人来得正好,与我一道回府一趟,本公子有东西要送与王兄。”

陈塘本不欲同行,谁人不知公子韩愍整日无所事事,只知奢侈度日,左不过是些小玩意儿,如何与王的大事相提。

只是若不遂了韩愍的意,恐浑起来,教他们难做,待会儿进了王宫,如实禀告便是,下定主意的陈塘同意与之同往。

韩愍将殷勤所送的车辆如数转出,其间所有宝物,便只余一件白玉壁,其余皆原封不动,径拉出府,教陈塘带往韩王宫。

陈塘欲查车中何物,韩愍傲然问道“车辆所载之物,尽是归于王兄,且关乎韩国社稷,若有闪失,陈塘大人可能担待得起?”

陈塘伸出掀车辆帘子的手,凝滞在半空之中,听闻其言,只得僵硬收回。随后一扬手,车随人行,陆续入了王宫。

韩王代早早便吩咐了宫人,请那韩愍入宫来。无奈左等右等,始终不见人回禀,亦不见韩愍。

欲再遣人去寻,便听左右来报“王,陈塘大人携愍公子来见。”

韩王代突然之间,又不欲再见韩愍,连同陈塘一道,拒之殿门之外,两人便在殿门前傻傻伫立着。

未几,韩愍额上汗大如豆,瞧着是站立不住了,陈塘只作瞧不见,面朝着政事厅大门,一眨也不眨。

韩愍受不住,自是不愿再多等,为防在宫中出了丑,忙与宫人说道“烦请与王兄,再通禀一声,愍带来了那日与王兄提及之物。”

宫人喏喏应是,转身进了宫殿与韩王代禀告。

韩王代见宫人来禀,只道韩愍又出蛾子。

宫人道“王,愍公子有言愍带来了那日与王兄提及之物。”

第一百一九章:列国乱事,趁隙可间(六)

韩王代立时起身,甚至责问宫人道“如此重要之事,如何不早早禀报了,若教你误了韩国大事,定斩不饶。”

宫人伏地抖如筛糠,连连告罪。

韩王代已径直越过宫人,亲身上前打开宫殿门,迎了上去。

陈塘望见韩王代亲出,以为韩愍此次罪过极大,立马迎了上前,与韩王代事无巨细的禀告。

想象中的雷霆大怒并未发生,但见韩王代笑容满面的盯着韩愍,身后的车辆,身前的韩愍唤了好几声,方才有了回响“愍弟,何事呀?”

言语之亲切,在场之人无不打了个哆嗦,直面韩王代的韩愍尤甚。嗯,当是严寒之季快要到来之故。

韩愍硬生生忍住搓手臂的动作,旋即笑容爬在脸上,拱手一礼道“王兄,臣弟幸不辱命,已为你将东西带来了。”

在场的宫人、侍卫以及侍卫陈塘,俱循声望着韩愍所带来的车辆,里面究竟是什么物什,教平日里总是高高在上的韩王,今日忽将下凡来。

韩王代在宫人的扶持之下,逐一车辆查看,及至最后,恨不得再抱着韩愍转上两圈,以示内心的激动。

亦拱手一礼,说道“愍弟,韩国幸而有你,兄之福运也。”

韩愍摆了摆手,道“王兄,臣弟亦是韩国臣子,为国分忧乃是本分之事,何谈有幸。”

如此居功不自傲的韩愍,教韩王代大为欣赏,恩宠益重。

当下清点车车辆上的财物入了国库,无一不价值连城,韩王代望着一旁呆立的陈塘,遣了去请朝臣治粟内史前来。

治粟内史早已闻风出动,正赶来的路上,与陈塘半途相见,相携一道返回王宫。

韩王代已顾不得相询,治粟内史来得如何迅速,指点着一旁的韩愍,直言说道“爱卿啊,今日愍弟已将韩国空虚的国库变得充盈,如何解决粮草一事呀?”

治粟内史虽有心怀疑韩愍的能力,但韩王代言国库充盈一事,应作不得假。

思及此,治粟内史回道“王,不若暗地里与秦国购买粮草。”

韩王代眉头紧皱,抽出几案之上蜀王虞送来的信,信中请求救援一事,与治粟内史说道“秦无故伐蜀,蜀小国君前来派人前来求救一事,如何处之?”

治粟内史道“秦、蜀皆戎狄,应算作是秦内之事。几年前六国分秦一事,虽不了了之,也教秦国有了防备,如今与秦相近的韩楚之界地,具是重兵把守。若为了戎狄蜀小地,而教身旁沉睡的猛兽醒转开来,于韩国大为不利。”

韩王代犹是不放心,道“若秦将来伐韩如伐蜀,韩国危矣。”

韩愍此时突然说道“王兄,且放宽心,秦国如今仍是国穷力弱,否则如何只敢上前伐蜀,而不东出楚国、韩国、赵国、齐国、洛国。”

韩王代诧异的望着韩愍,治粟内史也同样诧异,被两双莫名相似的眼睛望着,韩愍吞咽道“王兄,愍弟的友人此次恰巧路经秦国而来,所见所闻教他不耻,幸而乔装得当,否则,财物能否平安抵达韩国,仍是一个问题。”

“莫要以为秦国招贤之后,齐国的陆家子去了,便能教蛮?之人有所改变,不过变本加尔,平日只知种地开荒,正好一解我韩国穷困之机。待我韩国渡过此次困难,到时一力便能拿下秦国,”

韩愍信誓旦旦的说道,好似亲眼所见一般,不过是殷勤所说而已,但见他所携财物,一时间厅中的君臣二人,不疑有他。

韩王代焚了蜀王虞的求救之信,随后便传令教韩愍与治粟内史,共同使秦易粮草一事。

魏无忌自接秦婴的书信那日起,便着手准备起来。

及至门人来报,韩愍与韩国治粟内史,已至秦国栎阳城外,顿时大松一气,总算来了。

韩愍与治粟内史踏入秦国的国地之时,心中都为之一震。土地一事且不提,难行的道路,不知何时已重新修筑,国道尤为宽广,道路两旁林立,威严壮观。

二人心道不好,莫不是秦国要强势起来,近秦的韩岂不威矣。

二人乔装而来,与身旁的秦国百姓私相打听“乡亲,敢问秦国变化何以如此之大,教我们好些地,险走岔道了。”

被唤道的百姓,抬了一眼,复又垂下眼眸,压低声音道“公子休要提及,小民苦矣。”

韩愍与治粟内史相对一眼,又转过头来,齐齐问道“敢问乡亲此话何解?”

“唉”那人长长的叹了一气,这才说道“如今的秦王好高骛远,说甚招贤来治理秦国,教我们安居乐业。哪知,便出在这招贤一事上,新来的丞相大刀阔斧,只知开垦荒地、修筑道路,国库早已空虚,仍不知收敛,还将刑罚加重,譬如将灰遗在街道之上,便要施以黥刑。国中人人自危。”

二人听闻秦国刑事,早已是双目圆瞪,那人见此,又接着道“谁曾想道,如此重刑,只因丞相爱洁,便要国人,人人一样,苦矣苦矣。两位远道而来的公子啊,可有哪国可堪居,小民愿与友同往。”

韩愍嘿嘿一笑道“乡亲可往邻地韩国。”那人躬身谢过。

好似方才大吐了口水,这才想一般,问道“两位公子,此来秦国有何事?若无身份验明证身,可是入不得秦的。”

乔装而来的二人不由傻眼,齐齐呆望着眼前之人。后者咬咬牙,说道“二位公子与我指点明路,合该回报才是。不知二位来秦所为何事,小民倒有一条小道,可带二位公子及公子从人一道前往。”

治粟内史回道“我二人乃家中庶子,欲行这商贾之事,先从米粮计起。”

那人闻言,眸光蹭的一下子亮起来,道“二位公子,当直碰对了人也,小民正巧认识一位粮商,此人遭丞相限制,不得大肆贩卖粮草,其实是国君想私吞了去,做攻蜀战粮也。”

治粟内史道“如此秘事,你怎么知?”

第一百二十章:列国乱事,趁隙可间(七)

那人回道“秦国人尽皆知也,若是不信,公子大可随处一问。不过二位,若是无验明证身的物什,莫要前去招惹他人的注意,否则,遭秦军以盗匪抓了起来,可是要受苦的哟。”

言罢撩起袖子,只见其人手上伤痕累累,新伤旧痕交错,当真可怖。

韩愍、治粟内史倒吸一口凉气,摸着自家胳膊,吓个半死。莫说韩愍向来养尊处优,便是治粟内史,亦是不曾受累过。二人俱不敢轻言出去惹人注意。

一行人,悄摸绕墙而走,至一僻静处,为二人领路之人方才停下。约莫春日故,所到之处,皆花香环绕,一阵微风拂来,更是入鼻三分矣。

韩愍欲唤住那人,相询此处究竟是何地,这才忘记一事,与身旁的治粟内史微言。后者会意,上前一拱手,问道“今次谢过兄台,敢问兄台姓甚名谁,家住何方,来日以图相报。”

那人似是于礼不通,手忙脚乱的回之一礼,道“小民琴十二,家当是在韩国,今日与二位公子相逢,便是小民的机缘,他日有缘韩国再见。”韩愍于一旁观之,见此人不似做伪,如此说来,秦国如今仍是礼数不通,蛮?便是蛮佰也。

治粟内史亦是同样以为,先前于韩王宫中,私以为韩愍其人大说其话,如今亲眼所见,为属实也。

面上不显山不露水的说道“兄台姓秦?可与如今的王室沾亲带故了?”

接着又神秘一笑道“至于韩国相遇一事,兄台尽管去便是,郑旦他日自会相寻。”

琴十二回道“公子谬也,琴十二乃是七弦琴之琴也。若与王室亲故,怎的会有此间遭遇?如今只祈愿,来日与两位公子相遇韩国也。”

韩愍虽是乔装前来,一路基无吃苦,除却路途颠簸,此时多等上一会儿,便有些受不住。

只道“不知十二公子,认识的粮食在何处,可否立时引荐一二?”

琴十二出现虽无可疑,行事也无甚可疑之处,突来秦国,凡事当小心为上。

治栗内史郑旦,本欲再多探听一二其人之事,无奈韩愍横插一脚,只得作罢。

若不是韩愍此次出了粮草银钱,何须与之同行,受其束缚。

琴十二闻言,左右张望一眼,压低声音道“此人现不在城内,在栎阳城外一座山庄之中。”

琴十二停下来,盯着二人左右不语,二人会意,遣从人远离此处,以做望风。

琴十二这才复将上前,说道“此人乃是魏国公子无忌,假意投诚,实为探听秦国虚实,此次假意做了粮商,意在掏空秦国米粮矣。”

韩愍闻言心中颇有几分自得,同为王的亲弟,如今二人天下地下不可比也。

郑旦则是惊闻,传闻公子无忌早已消息在魏国的权力倾轧之中,如今竟是活在秦国,且做起了商贾一事,如今眼前之人又说道,此乃魏计也。

如何不惊也,郑旦恐韩愍再度开口,慌先问道“魏公子投诚一事,应是密事,何况假意,更需周密从事。敢问十二兄台,从何而得知啊?”

郑旦待问完话,便从上到下,打量琴十二,此人虽是受刑之躯,然衣布遮裹之下,英武有余,观其言语,吐字清晰,有理有据,不失为一个人才,若无问题,径直带回了韩国去,当能为国效力也。

琴十二丝毫不在意眼前之人的怀疑,坦坦荡荡,任其打量,口中回道“十二家中有亲在无忌府上任职,乃是其亲信,故能得知。”

郑旦再次问道“乃是何人?”

琴十二答“兄十一也。”

郑旦复又问道“十二兄弟,在家中行十二?”

琴十二摇了摇头,道“非也。家母生兄长时,吃了十一枚肉圆子,故名十一,。及至十二,窗外花开十二枝,因而起了十二。花乃雅事,母言琴花相和,琴家生而有子,花开十二枝,当做雅士也。”

郑旦见其言辞间,不忘其母,深以为其人不忘根源也。

韩愍听得满脑子里的风花雪月,一心只记挂易粮去,忙打断郑旦再要问话的打算。

郑旦亦觉知其根底,不再探问。

韩愍便说道“有劳十二兄弟,告知愍密事,接下来有劳为愍带路。”

琴十二见二人面有急色,从善如流的应下。

……

魏无忌领着家中从人,正欲往家中搬运粮草,但见随从琴十一,行色匆匆而来。

召其上前,问道“十一,如此匆忙有何事?”

琴十一面带喜色,大声说道“公子,粮草去向有着落矣。”

落后数步的韩愍、郑旦一行人,听闻其言,齐齐望向琴十二,果真有粮草也。

魏无忌更是大喜过望,上前揽住琴十一的激动的问道“十一,此事当真?”

琴十一狠狠一点头,道“公子,此言当真,你望那瞧一瞧。”

魏无忌循着琴十一手所指示的方向望去,一行人齐齐站立在一旁,与之遥遥拱手,

忙还之一礼,回身问道琴十一“十一,此乃何意?”

琴十一附耳说道“愍公子,乃是特意来寻公子,欲大肆购买粮草之人。”

魏无忌忙迎将上前,与韩愍、郑旦一一见礼,后问道“愍公子,一别多年,别来无恙尔?郑旦大人,无忌有礼了。”

韩愍见果是魏无忌,唏嘘不已,只道“愍尚可,无忌公子可还安好。昔传无忌公子不知所踪,不想无忌公子,竟在此落脚。可否容大哥进去喝杯茶水。”

魏无忌闻言,脸上尽是喜意,忙回道“无忌亦可。愍公子、郑旦大人还请往寒舍一聚。”

如此急色,果真积压粮食矣,二人相视一笑,随后齐齐点了点头道“如此,我二人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三人相携入内,余下琴十一招呼琴十二及韩愍从人。

跨入山庄之时,二人见院落之中尽是无处安放的粮草,杂乱无章。

韩国如今战事频起,路有饿殍。列国不愿与之互通商道。

行走间,此时山庄大院其中一处,粮草之下隐有霉味传来,二人信了先前其粮草积压一事。

第一百二一章:列国乱事,趁隙可间(八)

两厢比对之下,郑旦心有不忿,暗道等下,定要将粮草银钱压上一压。

韩愍只觉眼前之人尤为可怜,昔日王公之弟,如今做了商贾之事,却不得其要领,粮食发了霉砸在手中,今次若非他韩愍来采,莫非饿死他乡也。

魏无忌只做瞧不见人二人那变幻神色,径邀二人去了会客之处。魏无忌于主位落座后,问道“愍公子,不远千里风尘仆仆而来,可有要事呀?”

韩愍自知不擅商贾之事,放下手中茶盏说道“无忌公子大可与郑旦相商,愍此次前来,只做陪同而已。”

郑旦闻言忙起身拱手一礼,道“无忌公子,此次前来,实为公子分忧也。”

魏无忌佯不知其何意,问道“无忌疑惑,郑旦大人此话何解?”

郑旦回道“方才见公子引了许多粮草进院落,且前头有霉旧米粮,若无人以钱银易走,无忌公子如何消食也。”

魏无忌好似被人踩了痛脚,大惊失色道“郑旦大人如何知晓无忌头痛粮草难易一事?”

此言一出,莫说郑旦,便是韩愍亦有几分放松。

魏无忌早先于魏国的名声极好,无双公子初时上位便驱逐了他,今日知晓是魏王无双与之合计。如今再见,不如闻名也,动辙大惊小怪的,担不得何大事,魏王无双谬也。

郑旦摸了摸胡须,摇头晃脑的说道“公子方才可是在搬运新米入院?”

魏无忌点了点头,道“郑旦大人,目光如炬也。”

郑旦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说道“而无忌公子庭院之中,米粮发霉的气味,阵阵传来,尤为刺鼻。”

魏无忌一副心事遭人当众戳穿,脸色涨得通红,颇有几分受不住打击的模样。色厉内荏道“不敢劳烦二位,实不相瞒,无忌已有出路,不日便可消食也。”

郑旦闻言,这才着急了起来,忙问道“无忌公子院中如此米粮,何人敢接?”

魏无忌回道“无忌欲分送六国,既消了院中积粮,也可教六国有米粮可食,岂不一举二得也。”

分往六国,郑旦此时当直怕极了。若送往六国,岂非强大韩国敌人也,如今余五国皆有与韩相仇之意,如再教五国强大一些,韩国将亡也。

思及些,郑旦便再也坐不住了,道“无忌公子,院中粮草可否全数易与郑旦。”

魏无忌吃惊的望着郑旦,道“无忌已是与六国接洽之人,商定与货限期,若无忌过期不至,将偿万金以计也。韩国之事好相与,若愍公子愿从中周旋一二,定然能保无忌无事耶。只余皆五国如何?”

韩愍自入屋之后,除却开头一句寒暄,便不再开口,此时教魏无忌突然拉扯,忙点了点头,道“无忌公子,愍若回了韩国,自会为你从中周旋。”

魏无忌闻言喜上眉头,连声谢过韩愍。而郑旦则气个半死,韩愍此言便是应承下来,除韩国以外的偿银。

如此一来,他郑旦与魏无忌在此你来我往半日,半分便宜没占着,反赔去了大半。教他如何与韩王交代。

韩愍自话出口,见郑旦脸色顿时难堪,便在心中细细品咂方才那话,知自家闯了大祸,银钱亏去不少。反之再思,此银钱亦是他的友人所赠,亦如他所赠,如何利用,说是在于他也不为过。郑旦如此,好似亏空国库之人,是他韩愍一般。

魏无忌生怕二人反悔似的,立马拟了契约,约与二人签定。契约之上落下三人的名姓之后,韩愍便吩咐从人,从辒车之上抬来几口箱子,言此次易粮银钱。

韩愍说道“无忌公子,愍便在此先行谢过,粮草何时能备好?”

魏无忌回道“愍公子,立时便好,山庄中存粮足够。若愍公子还有需要,无忌照样能为你送来。”

郑旦再问道“无忌公子,果真能再有大量粮草?”

魏无忌点了点头,道“此事无忌信手拈来,两位不知为何无忌在秦安然无恙罢。”

二人齐齐点了点头,问道“因何?”

魏无忌不知想到了甚,轻嗤一声儿,嘲讽的说道“秦国如今的上将军冷小帅,乃是只知打仗往前冲的莽夫,不过带着无忌前来秦国做了一位幕僚。便私以为与无忌相交甚好,不知无忌心中苦甚,只得借他名头行事。”

郑旦不敢轻信,如此密事,轻易便说出了口。思索一会儿,问道“冷小帅何许人也,不过一上将军,在秦国竟有这般大的权力。”

魏无忌更为不屑的回道“冷小帅其人,乃是洛国人士,如今秦国王后,便是洛国王姬,二人自小便相识,情如姐弟。秦王不知为甚,宠爱王后尤甚,后宫如今只其一人。后宫恩宠,连着前朝上将军,冷小帅可谓只手遮天也。”

魏无忌将韩愍、郑旦二人当作倾吐的友人,一经话起,便滔滔不绝,连绵不断也。接着再道“无忌在其手中,几能横扫秦国矣。”

韩愍、郑旦大喜,倘若果真如此,魏无忌应当能全心为韩策划谋粮草一事也。

郑旦更是与魏无忌协定,近年所需粮草,皆从其手中采入,且银钱比之此次减半。

大事尘埃落定,三人顿时松散下来,谈了半日的风花雪月,韩愍二人这才依依不舍的起身告辞。

魏无忌欲挽留二人,郑旦方想点头,韩愍瞥见山庄不甚舒适,直言相拒道“无忌公子,愍在山庄之外,有定下住处,便不再此多留了。”

魏无忌面上极其不舍二人,将人送至大门外时。琴十一、琴十二兄弟二人与韩愍从人谈笑风声,俨然成一片。

轻咳一声道“十一,为贵客将粮草准备好,今晚便护送至贵客下榻之处。”

琴十一领命,韩愍二人留下下榻之处,便扬长而去。

琴十二与魏无忌一拱手,忙追了上去。

车队渐行渐远,魏无忌转身回了书房,伏在几案之下,几笔挥就,吹干墨迹,唤道“十一,你亲出一趟,将此信亲手交至”魏无忌附在琴十一耳边吩咐道,余声已不可闻。



ABC

第一百二二章:列国乱事,趁隙可间(九)

渐至暮秋,落叶枯黄。树上的鸟儿一个扑棱,叶片打着旋儿,如同裹着黄色衣衫的雪簌簌往下落。

洛惜贤挺着大肚子,伸出双手接着一片片枯黄的落叶,叶黄而枯落,生老而病死,乃是生之自然常事。

轻抚着隆凸的肚子,里面孕育着与她血脉相关的孩子,当真神奇呀,祈愿将来能做一位如同君父昭世一般的人。

若继承了她这玄门一派,将来若承了这五弊三缺。自身的麻烦未曾有法子应对,孩子再来再如同她一般,她应当如何是好?

低头望着股囊的肚子,洛惜贤低低的笑了起来,孩子还未与这世间见面,便如此担心。世人常言秋日里的心,总是愁绪不断;怀有身子的人亦多愁善感,当真不假也。

想她洛惜贤,何曾逍遥,上能青天揽明月,下可入海治海王。如今倒教个未出世的稚子给治住了,如此长期下去怎得了,趁着稚子他君父朝臣之时,今日她偏要偷吃一次。

如同肥胖的柳枝晃晃悠悠,洛惜贤总算蹲下了身子,捡起了石子,望着头顶大树之上,方才从外飞来的一只鸽子,快速的飞出石子,一击即中,鸽子浓重的身子顿时从树上栽倒。

洛惜贤欢喜的迎上前,捡起今日即将入口的肥鸽子,若不是身子稍重,恐将蹦跳一回。正欲拔毛清洗,见腿上捆着一锦条。

锦条乃是有人专呈与秦昭世的,洛惜贤不敢耽搁,欲遣人将信送与秦昭世。再算算时辰,当是朝臣已毕,不一会儿便会前来,洛惜贤便驻足不前,待人归来。

全副身心皆在信中所言的洛惜贤,一时忘了地上的肥鸽子,可怜的肥鸽子,一遭送信把命丧。

及至秦昭世归来之时,洛惜贤就连坐着的姿势,都还未曾换上一换,可见昭世归心如箭也。

秦昭世见洛惜贤一手转着树叶,一树捏着锦条,闭着双目,不知在想甚。轻声靠近,从上往下将其人轻轻拥住,道“惜贤,在想甚呢?”

洛惜贤早早的便听见熟悉的脚步声,只懒得睁眼罢了,此刻身后有人,寻了个舒适的位置,靠了上去,随后将其中一只手中的锦条,递向身后之人。

秦昭世从后伸手接过,写信之人,用词极为严谨,只其中所述之事,教人忍俊不禁。秦昭世哈哈大笑起来,又深感士师之艰辛,应予以奖赏,虽不可见世,但不可忘。

洛惜贤亦不由莞尔,与秦昭世说道“昭世哥哥,无忌公子大才也。”

秦昭世点了点头道“无忌大才,可惜不愿入仕。”

瞥见锦条的秦王昭世指尖轻敲着院落中的几案,秦一应声而现,秦王昭世道“秦一,拟一信予曲客秦婴,道事已成,安心即可。速送至其手中。”秦一领命而去。

洛惜贤摸着肚子,似有几分倦怠,秦昭世便不再开口,打横将其抱起,径直回了寝殿,其间望着迷迷糊糊倚着他的洛惜贤,若有所思。

君不愿适往,只因心安之处不在秦地,如何教其安心呢?

魏无忌自打将信送去,便准备为韩国押送将来的粮草。琴十一跟着忙进忙去,有几分不解“公子,怎的穷了秦地而富与韩国,岂非壮大环伺秦之虎狼也。”

魏无忌道“十一也,你姓着秦,怎的只瞧着秦地这一块儿,为秦计,如此好也不好。”

原来琴十一,当真是秦十一,岂非秦十二也相同。

秦十一嘿嘿笑道“公子,我们兄弟多人,皆姓着秦,当然向着秦,只是不好在何处?”

魏无忌道“十一,你只瞧见无忌从秦地易粮而出,可知粮实从何处而来?”

秦十一猛然瞪大双目,道“公子,十一每日跟在你身边,怎的不知晓?”

魏无忌哈哈大笑道“十一,若事事皆教你看穿,无忌岂非白活也。”

秦十一实在好奇,便追问道“公子,可否与十一解惑呀?”

魏无忌回道“好,今日无忌便与你说道说道。如今除却秦国蛰伏,东出六国皆战事频频,列国之间除韩国,互有相通。”

“若大肆与一国易粮草,定然容易遭人注意,若一国只取一瓢,谁人理会?且银钱,乃是文谨大良造教人送来的,亦取之六国。”

秦十一迷惑的挠了挠头,道“公子,六国之物易与六国,秦国需从中周旋,如此岂不两手空空,且还劳累了秦国力士旅途奔走。”

魏无忌失笑摇头道“十一,你们兄弟每一人,皆是秦国智力之士,只政事一上,仍需要磨砺。”

“今日,无忌与韩国公子愍商定,公子愍应下付无忌失约五国之金,只是无忌何曾与五国相约?”魏无忌反问道秦十一。

秦十一嘿嘿一笑道“公子,这商贾算术一事,秦十三擅长,十一只擅长与人斗狠。”

魏无忌闻言,说道“十一,你只需知晓,若韩国不教他国侵食,且日渐耗费五国财物粮草,于秦有利便是。”

秦十一道“公子此话,十一谨记在心。”

一时无言,半晌,魏无忌打量着秦十一,道“十一,今日十二以丞相严法一事,暗中恐吓公子愍一事,无忌不解,如何做到的?”

秦十一不发一言,一把撸起袖子,展现在魏无忌眼前,臂上与秦十二如出一辙的新旧痕迹,纵横交错。

不知想起了甚的秦十一,一咕噜扒光了上身衣物,呈现出来的黝黑的身体,比之手上伤痕,有过之而无不及。

魏无忌错愕,此生所受最大的苦,便是遭魏无双驱逐,前往韩国,且只苦其心矣,尚来不及回味品咂,便遭冷小帅化解。

秦十一、秦十二乃是王姬秦雪,应秦王昭世派遣追随他的人,只教他有事便遣十二,十一贴身护佑便是。

魏无忌空有计策应韩一事,正巧一试十二手段,便遣了他去,结果出乎意料的成功。

莫不是兄弟二人为了应付此次之事,相互鞭打对方所致?

第一百二三章:列国乱事,趁隙可间(十)

秦十一回道“公子,十二与十一身上之伤,相差无几。以此恐吓公子愍、郑旦其人,不在话下。”

魏无忌实是忍不住了,问道“十一,这伤莫不是你兄弟二人互相抽打而来?”

更衣中的秦十一闻言,呆愣愣的望着魏无忌,不知其人脑子里在想着甚。

魏无忌观其色,会其色。知晓误会了,忙改口问道“十一,你兄弟二人,如何浑身是伤?”

秦十一回道“公子,十一与十二,皆是平日里训练打磨而有的伤,兄弟们皆以此为荣,若哪日里不带一两道伤,自家便瞧不起。”

魏无忌闻言,起身与之深深一躬身。二人若不是经过千锤百炼,怎能堪当重用,任何事并非一蹴而就,若非他们耐得住苦辛,又怎会有今日的秦十一、秦十二等人。

秦十一不知何故,如何肯受了这一礼,忙上前扶起魏无忌。

魏无忌不肯,执意一拜,二人相持不下。

……

此其时,秦婴正适往魏国,途中与一只骨肉贫瘠的鸽子不期而遇。

一人一鸽子大眼瞪着小眼,面面相觑。

鸽子确认此人身份,犹自不敢上前。

鸽兄鸽弟间,如今广为流传,手信的人中,有一位魔头,每当它们将信送至她手中,便会惨遭毒手,祭了其人五脏之庙。

只不过若消瘦的兄弟,便会免遭一劫。君不见,它此来送信,特意用劲扑腾,此刻的它骨若嶙峋,此人应当不会如此丧心病狂罢。

而秦婴望着不敢上前的鸽子,嘴角不自觉的抽搐着。自打王嫂喜爱鸽子,秦国的信鸽如今是避人三尺犹如蛇蝎子,远远一瞧便是乃是秦国的鸽子。

秦婴深觉通信愈发困难,考虑如何上前与之亲近,欲拿下鸽子腿上的锦条,但见鸽腿蹬蹬两下,随后一跃而起,盘桓上空中,不大会儿,但见无回音,便消失不见了。

秦婴抚额,自家王兄若再不管教王嫂一二,王嫂当真成祸水了也。思绪纷呈间,秦婴已是抖开手中的锦条,不由咧开嘴角,与从人吩咐道“兼程行进。”

日间,垂髫小童,兀自打闹玩耍着,一旁牵着看顾的老人,脸上洋溢着笑容,如此时古周京畿之地盛放的菊花无二。

雕饰华丽的车辆整齐划一的列在各处馆肆门前,时不时飞驰过一匹良驹宝马,纵情的奔马在主街之上,抑或几位华贵少年争相斗前。

华灯初上,月夜良宵,流光相皎洁,入目之处,青楼画阁,绣户珠帘,镶金叠翠好不耀人眼目,罗袖绮裳间芳香暗送。

耳畔时不时传来动人的旋律,以及佳人传来的悦耳笑声,荡漾在晚间的街道各处以巷口处,弦管之声不断,奏于茶坊酒肆。

弦乐秦响长空,但见几户豪绅又再重开夜宴。会宴之上奇特精湛的技艺,表演使人耳目一新,如此繁华盛地,教人沉迷其中,不觉厌倦,永不知足。

此地,五国的商贾之士皆聚于此,汇九州珍稀于一体,南北美味佳肴集于一席,皆在此间受享。

不愧是列国中,最为富足的魏国,战事频仍,国都仍是一派纸醉金迷之姿。

秦婴自打进了魏国望月楼,便盯着随行的几辆车,沉默不语。两厢比较之下,以财物赂魏人,当真贻笑也。

满腹心事的秦婴,决定先去大堂饱食一顿,再寻思如何做。王嫂亦说了若不好生看顾自家身子,人若没了,当真便万事休矣。

最为紧要之事,王嫂在他此来之际,有言在先若婴弟此番不能全须全尾而退,她便做主将春婷另嫁。

捉蛇捏七寸,魏国如今七寸在何处呢?有一下没一下的戳着桌上,比之秦国尤为精细的饭食,仍然毫无头绪。

无甚胃口的秦婴只吃了两桶米饭,欲起身回房,详细计策,耳边传一阵响动。

秦婴立时唤来店家,再上一鼎肉食与一桶白米饭。好心情的再次落了座。

秦婴撑着双耳仔细听着隔桌动静,恰似不经意打量一眼,二人做学士扮当。

其中一位学士说道“哎,杨兄,自先魏王之时,魏国之风世愈下矣。”

唤作杨兄的学士接道“王兄,如何不是呀,如今的魏王尤甚。究其根由,不外乎妖姬祸国也。”

那位王兄愤然拍桌,道“韩王至今尤不肯认,此妖姬乃是他教人所献,若教我等知晓遣的何人将这妖姬带来,定将此人收拾了去。”

咳咳,秦婴闻听此言,一大口白米饭卡在喉咙里,憋得脸色通红,两位学士关切的望了过去,秦婴忙挥手示意无事。

不甚放心的王、杨学士,径直朝秦婴走来,道“公子,喝一些水,或许会好一些。”

秦婴喉头吞咽一下,略有几分心虚的从王兄手中接过碗来,一仰而尽。喉头舒适几分,与二人连连称谢。

二人见他,有几分儒士之风,心下顿生好感。便将二桌拼至一桌,秦婴是赶也不是,不赶亦不是,只得硬起头皮与二人强自盘桓。

杨兄问道“公子,我观你口音非大梁人士也,敢问从何地而来?”

秦婴如实回道“小子姓秦,自西地秦国而来,欲来些繁华盛地,见识见识。”

秦地而来,秦姓并不稀罕,是以二人并不生疑。

王兄惊讶“秦地蛮荒,如何出了公子这样的风流人物?”

秦婴气涨红了脸,我秦地如何就蛮荒了,无知之人。方才还有几分不忍,此时只有愤怒,一旁二人只当他面皮薄,不堪夸赞。

秦婴摇了摇头,道“我秦三,如何便风流了?若教家中虎妻闻风,秦三小命休矣。”

二人连连赔不是,齐齐说道“秦三公子,莫要胡说也,明知此风流非彼风流。”言罢,但见秦婴笑眯了双眼,便知拿他二人打趣也。

有了秦婴不经意的调笑之语,三人立时便调笑一团,若不是秦婴以自身不配,怕是要当场拜上八拜。

秦婴状似不经意的问道“二位学兄,不知方才所谈妖姬一事,从何说起呀?”

第一百二四章:列国乱事,趁隙可间(十一)

王、杨二人不疑有他。王兄尤为激愤道“便是如今魏王宠姬春姬,魏王媚其言身,已多日不朝也。”

秦婴佯作不解,道“秦三我观大梁,繁华依旧,魏王如何有暇了?”

杨兄道“秦三公子有所不知,此乃先先代魏王余荫也,如今的魏王日益耗费,国库早已不支也。”

那王兄闻言又迫不及待的说道“是呀,如今的魏王为妖姬大兴土木,建造空中楼阁,百姓苦矣。”

杨兄接道“正是如此,长此以往,魏国危矣。”

秦婴好奇的问道“二位学兄,秦三往来大梁数日,繁华依旧,魏王应当未曾耗费才是。”

王兄闻言,立时站起了身,道“不过是徒有其表罢了。”

秦婴知过犹不及,便不再追问此事,转头问道“方才听二位学兄提及魏王耗费财物,乃是为了一位女子,此话从何提起?”

王、扬二人齐声拍了桌,道“说的甚女子,妖姬罢了。”

秦婴问道“哦~除了使魏王大兴土木、建造楼阁一事,还有甚事教二位如此愤怒?”

杨兄低声问道“秦三公子,你可知我魏国无忌公子?”

秦婴拱手一礼,道“久仰其大名矣,此次前来,便欲上门拜访,若得入其门下,秦三幸也。”

暴躁易怒的王兄,此时轻叹一气,道“若秦三公子早些时日入魏来,尚能见识一番无忌公子的风采。如今为时已晚矣,无忌公子遭到魏王的迫害,早已不知所踪。”

杨兄此时凑近二人神秘的说道“无忌公子今尚安在,前不久杨修有幸得见一面,只是处境仍让人担忧,拒他所述,如今流落秦国,从了这商贾之事,只是教我莫要声张,教魏王知晓,无忌公子将再遭迫害。”

秦婴问道“无忌公子乃是大才之人,因何落得如厮田地?”

王兄回道“这便是那妖姬之故,魏王初继位之时,于无忌公子仍委以重任,只后来发生了一件大事。”

虽是春姬之功,具体如何行事,尚不知,此时欲从他人口中探知。秦婴此时心中犹有一百只手在挠,真是心痒难耐呀。

立时追问道“王学兄,究竟发生了甚大事呀。”

王兄再次猛拍桌子,愤然道“那妖姬当真是妖姬,借以促进魏王、无忌公子二人情谊。假宴请无忌公子,魏王与无忌公子二人喝得酩酊大醉,魏王悠悠醒转之时,只见地上的魏无忌仍呼呼大睡,只衣服凌乱不堪,似是胡乱扯下,而一同宴会的春姬,同样衣裳不整,则在一旁啼哭不止。”

魏王无双立时清醒过来,猛站起身,摇晃一二,不及站稳,带着几分说不清的愤怒,问道“爱姬,究竟发生了何事?”

春姬仍啼哭不止,魏王无双半晌问不出话来心烦意躁,又见美人啼哭,真是我见犹怜呐。遂上前揽住其臂膀,春姬好似受惊的小鸡一般,连连往后退,哭中嚷道“莫要再靠近,莫要再过来了。”

魏王无双猛然上前,强拥在怀里,轻声安慰道“爱姬,莫要再哭了,你且看清,是本王。”

春姬闻言哭声愈响烈,魏王无双一面好言好语宽慰,一面轻拍其后背,道“爱姬,无事了。”

慢慢的春姬哭声渐停,只余几声抽泣,魏王无双复又问道“爱姬莫要害怕了,本王在此,无人害你,可否为本王说一说,方才发生了何事?”

春姬复又抽抽答答的答道“王,方才王弟欲与春姬行不轨之事,春姬奋力反抗,王弟方要得逞之时,约莫酒的后力上来,遂倒地至王这时醒来,仍未醒转。”

魏王无双闻听不轨之事,便抽了墙上的大剑,欲刺之,及后来的未成,便不着急刺下去,绕着魏无忌转悠起来,下垂着眸子不知在想甚。

春姬仍断断续续的抽泣着,说道“春姬此次建议王开此宴,欲撮合王兄弟二人,摈弃前嫌携手将魏国挤身强国。怎料,会出了如此差错,春姬若不自裁,何面目见王兄弟二人也。”

魏王无双收了大剑,行至春姬身旁,安慰道“此事与你无关,他人心中有了贼思,怎可怪罪于受过之人。魏无忌方才可还有说过甚话?”

魏王无双已不再称其王弟,直呼其名。

春姬阖上双目,纤长的眼睫,带着几分颤抖,仿佛心中仍有几分害怕,道“王,王弟方才说道,若春姬与他成其好事,便教春姬为他生下一子,他有才而春姬有貌,生的孩子定是玉雪可爱,将来还能继承魏王之位,以承父志。”

魏王无双双目中尽是怒火,春姬慌上前拽住其袖子,道“王,若无忌公子仍在魏国,春姬当如何是好,一日不成,一年当如何?”

日日防范魏无忌,只为其不为春姬会见。脑海中只要浮现这一想法,胸口便有压制不住的火气,腾腾直上。欲遣人来,立时将魏无忌处之以极刑。

春姬见状便立刻阻止,魏王无双不解。春姬慢慢为其解释道“王初继位,便大肆操戈,国中人心恐不稳。”

魏王无双道“本王乃是魏国的王,不过处置一位欲乱后宫的王弟,有何不稳?”

春姬轻抚其胸膛道“王,消消气,你仔细想一想,这其一若处置了无忌公子,朝臣是否以为王也会同样对他们下手;其二,若公诸后宫一事,王的声名恐有损,春姬亦不愿存活世间。”

听闻春姬欲寻了短见,而那出手之人,仍在地上呼呼大睡,他便气不过,上前踹了几脚,犹不解恨。

左右来回巡睃二人,春姬任其打量,不再出声。魏王无双沉吟半晌,终于想出一条计策魏无忌酒后失德,刺伤魏王,今魏王有令,逐出魏国。

前因后果由王兄一一说来,当真似模似样的,秦婴听得目瞪口呆春姬如今这手段,堪比朝臣。

掩饰起惊讶,问道“二位学兄,既然魏王未曾公示,何以会知晓此秘事?”

第一百二五章:列国乱事,趁隙可间(十二)

王兄回道“秦三公子,此事乃是魏王宫中当值的一位宫人不慎泄露,教朝中大人知晓,遂传得沸沸扬扬的。此人已遭处刑,听闻那妖姬几度寻死觅活的,只因此事泄露。”

秦婴点了点头,起身拱手一揖,道“原来如此,今次谢过两位学兄,为秦三解惑也。”

又说道“既然无忌公子去了秦国行商贾之事,秦三今日便去收揽一些无忌公子所需之品,以待他日前往投奔无忌公子。”

王、杨二人难得见此投契之人,颇有几分不舍,二人与秦婴换了住址,齐声道“秦三公子他日若有了闲暇,大可前往此处,来寻我二位。”

秦婴闻言点了点头,以示谢过,便起身匆匆回了厢房。

径直回到厢房的秦婴简直要大笑三声,春姬真是胆识谋略皆高人一等也,换作他人,定然不会如此功成。

片刻后,沉静下来的秦婴落座于几案旁,指尖轻点几案,闭目沉思。

过了半晌,秦婴唤来从人,将信送至某处,静等回音。

翌日,便出现在魏国都大梁,市集之上,悠哉悠哉的闲逛起来。

诚如他与王、杨二人所言。确是采买无疑。

月亮悄悄爬上树梢,屋外静悄悄,秦婴伸手撑着脑袋,盯着厢房大门,一眨也不眨,生怕一会儿和错过了丁点儿动静。

许是撑得久了,秦婴有了几分困意,脑子如小鸡啄米一点一点的,忽听闻厢房门上响起三声“嘟嘟嘟。”

立时清醒过来,忙迎上前去,拉开厢房门,门外候着一位,披着黑衣斗篷的女子,正面望去的秦婴见其面容,佳人无疑。

秦婴慌迎人入内,探出其头左右张望一眼,再阖上房门。

一时相见,二人无话。还是秦婴先开口道“春姬姑娘,一别数年,可还安好?”

春姬闻言点了点头,道“春姬尚可,不知秦婴大人可还好?三年前,去往秦国寻你的春婷可还安好?”

提及春婷,秦婴一时脸红,道“婴与春婷如今皆好,还有一事,尚未与春姬姑娘说过,婴与春婷已结连理也。”

春姬有几分恍忽,不知此生她将归于何处,若无意外,应当孤独终老罢了。

秦婴望见春姬沉默下来,伸手在其眼前挥舞,道“春姬姑娘,可是有何难处?”

春姬回过神来,道“多谢秦婴大人关心,春姬无事。未曾想无意间促成秦婴大人与春婷姑娘的好事,春姬在此恭喜大人了。”

秦婴挠了挠头,嘿嘿一笑道“婴多谢春姬姑娘赞福。”

春姬瞧着这傻模傻样的秦婴,噗嗤一声儿,笑道“秦婴大人,夤夜相约,总不至于与春姬叙旧罢,可是有何要紧之事?”

秦婴慎重的点了点头,说道“春姬姑娘,此事需要你冒着性命安危去做,若不愿,还请今夜便离去,径归秦国。”

春姬回道“秦婴大人尽管吩咐,春姬愿全国以赴。”

秦婴起身与之深深一躬身道“春姬姑娘高义,秦婴服膺。”

春姬还之一礼,道“秦婴大人过誉,春姬不过做心中所愿之事罢了。”

厢房之中更漏近三更,秦婴一语破天惊,教昏昏欲睡的人,能立时惊醒来。他道“春姬,今夜你取魏王无双的人头,事后立时逃出,秦婴在魏王宫外接应你。”

春姬捧着杯盏的双手,抖了一抖,道“如此是否过于突然?”

秦婴道“正合时宜也,如若不然,蜀地的秦军危矣。春姬姑娘,若有机会,顺道取一份蜀王虞遣人送来的求救之信。”

春姬未再出言相询蜀地秦军一事,只点了点头道“秦婴大人,春姬明白了。”

秦婴最后吩咐道“春姬,此间事了,尽管去秦国寻秦一,他自会为你作安排。”

“嗯”

春姬回宫之时,天色已是灰蒙,魏王无双于寝宫之中,焦急的来回踱步。见春姬回来,这才放松下来。迎上前道“爱姬,来人是家中何人呀,怎的去了这许久?”

春姬回握着魏王无双的手,道“王,乃是家中兄长,今日信件不是与你看过吗?”

魏王无双丝毫不掩怀疑之意,道“本王这是担忧爱姬呀,若出事了,教本王如何是好。”

春姬佯做感动不已,扑入魏王无双怀中,道“春姬谢过大王担忧。”

温香软玉在怀的魏王无双,哪里还记得追究其人深夜归来一事。

吩咐宫人通传今早不朝,二人双双就寝。

沉觉睡去的魏王无双,未曾有感,身旁之人猛然睁大的双眼。春姬悄然起身,将魏王无双猛的敲晕死过去。

随后拿起墙上的大剑,行至床前,剑起剑落,血溅满床塌之上。可怜的魏王无双永远的在睡梦中,再醒不过来。

扯下床榻上的布单,裹住了魏王无双的人头。做完这一切的春姬,慢条厮理的去了后间换了身干净的衣裳。

期间寻宫人拿了一个食盒,再提起布包放在食盒之中。去了魏王宫中的政事厅,言魏王所示,前来寻一书册,将魏王几案之上的蜀君求救之信,一道焚毁,遂携带头颅出了魏王宫。

宫人久不见魏王出殿门,且春姬未再回宫。不免有几分担忧,魏王再荒唐,何至于整日不传膳食,委屈了自家五脏之庙。

壮着胆子的宫人推开殿门,眼前所见景象,吓得他几乎魂飞魄散,待反应过来,寝殿中发生了何事,连滚带爬的出了殿门,大声呼叫道“来人啊,快来人啊,魏王遇刺了。”

魏王宫中一阵兵荒马乱,接到宫人通知今日不朝的大臣,此刻亦在家中窝着,忽闻魏王遇刺身亡一事,个个手忙脚乱,慌至魏王宫中。

急行至魏王宫中的朝臣,见魏王不仅遇刺身亡,连头颅也不翼而飞,果真死透也。众朝臣左右看顾,往日里,与魏王无双总是同进同出,形影不离的春姬此时不知所踪。

唤来宫人询问道“王的宠姬,春姬何在?”

宫人回道“午间,春姬娘娘提着一个食盒出去了,便再未归来。”

第一百二六章:列国乱事,趁隙可间(十三)

朝臣听完宫人的回禀,哪里还不知晓,此事定是那春姬所为,除了春姬,无他人能如若无人之走。且带堂而皇之的带走了魏王的头颅,春姬乃是韩王代所献,此事定要寻那韩王算帐。

只现下当以何人为新王,早早处理国中大小事。朝中众人心思各异,一顿权力倾轧,魏国自此元气大伤矣,先有魏王无双尽力耗费国库,后有诸人明睁暗斗。

此间纷乱,丝毫不影响他处美人的玉颜。

春姬提着食盒径直出了魏王宫,早有候立在一旁的人上前接应。望着春姬手中的食盒,秦一有些踯躅,若无意外,眼前的女子方才才砍了人头罢,出了宫门莫不是还惦记着吃食。且还有几分血腥之气,当是砍人之时未曾清洗干净罢,将来随他归了秦国,他当要好好指点指点。

春姬似是读懂了眼前之人的心思一般,径直递了过去,示意秦一打开来看。秦一还以为春姬送他吃食,虽是肚中不饥,美人赠食,难得有了几分期待。

秦一伸手接过食盒,与春姬道了声谢,后者上了辒车,秦一坐上车辕,一旁的车夫驾着车飞速离去。趁此闲暇,何不吃上一二,也好全了美人之义。

辅一打开,里头竟有几分鲜血渗出,秦人素勇,肉生了几分,也并非不能入口。秦一不急不缓的打开了布包裹着的头颅,一时正与魏王无双闭目的双目对上,不自觉的吞咽一口水,随后接着瞪视。

“啊!!!”已驶入山林间的辒车之上传来一阵嚎叫,随着嚎叫,秦一将手中头颅并食盒一齐抛了出去。

一旁的车夫也是吓得不轻,一个手抖,险将辒车偏离道路,驶入一旁的林子之中。

待秦一反应过来,扔出去的是甚时,复又遣车夫返回,慌下了马车,将头颅与食盒一一拾回。此乃春姬姑娘的投名状,若教他不甚遗失,罪也。

颇觉丢人的秦一,十分不好意思面对春姬,是他误会人了。

辒国停下之处,四下无人,亦无车马能行,秦一立于辒车窗外,一拱手,道“春姬姑娘,方才秦一失态,若有惊扰,还请原谅。”

车厢内半晌无动静,秦一只得一直伫立着。

春姬撩起车帘,入目所及,周遭尽是青青翠竹,偶有风过,万竿拜服。立于辒车之上的她便如一位王者,天地独寂。

视线下移,车夫靠在一旁的树下打着盹儿。但见秦一仍执礼候于一旁,此刻见他表情呆滞,张大着嘴说不出话来,指点着春姬,啊啊半晌,仍发不出一字。

春姬展颜一笑,道“秦一公子,怎的,不认识春姬了?”

秦一这时仿佛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犹自梦中,道“春姬姑娘,你怎的,发生了何事?”言语间,探出脑子往车厢内望去,欲一探究竟。

春姬复又笑道“春姬是春姬亦非春姬,左不过与春婷姑娘容颜相似,左不过女子物什描摹几下,便可化腐朽为神奇,堪比鬼斧神工也,男子通常一知半解,一眼不识,此乃常事也。若非如此,春姬早教这头颅之人识破了耶。”

秦一复又一拱手,道“春姬姑娘好胆识也,只一件事,秦一以为谬也。”

春姬闻言,略有几分疑惑,道“秦一公子,谬在何处?”

秦一神色认真的望着眼前的春姬道“春姬姑娘与春婷姑娘,截然不同也。”

春姬这下倒是当真有几分好奇,问道“因何不同也?春姬揽镜自顾之时,亦觉相似也。”

秦一回道“春婷夫人赢赢弱弱,仍需人护佑,此时褪去伪装的春姬姑娘,眉如利剑,仍带几分寒霜。春婷夫人适于后宅,春姬姑娘可适后宅,亦堪比朝臣。”

春姬望着车旁认真说道的人,对此行有了几分期待,少了几分彷徨无措。

望月楼中,秦婴十分不雅的喷出了口中的水,震惊的询问面前的从人,道“你方才说了甚?”

从人顶着一头不知名的茶梗,再次回禀道“公子,春姬姑娘带着魏王无双的头颅,与秦一奔回秦国去了。”

秦一此次送信至魏国,正好教她为春姬姑娘安排退路,此事是他的主意;教春姬姑娘取魏王项上人头,亦是他的主意,但是二人一同带着头颅,为何人奔走多时,方才知晓?

罢了罢了,大事既成,此事无伤大雅,想不通便作罢。

清点了番此次来魏所采买的货物,秦婴与王、杨二人道别。三人一同宴饮,王、杨二人流露出的尽是对秦婴的依依不舍。

更有魏王朝廷中如今的形式变化,秦婴听得津津有味儿,时不时的附合两句,倒也相得益彰。

其间,秦婴甚至佯做惊恐的问道“宫墙层层围困,魏王的头颅怎会不翼而飞?”

杨兄道“秦三公子,你有所不知,此乃妖姬所为,真的妖姬下凡,否则如何自打出了王宫,其人便不知所踪。”

王兄也道“杨兄说得在理,听闻前往追击的军士所言,未曾发现其人所踪,倒是发生一位与之极为相似之人,妖姬似有飞天遁地之能。”

杨兄悄悄说道“秦三公子,杨二再告诉你一事,其实国人假拿人,背后地里开心着哩。市集如今流传魏王无道,妖姬应是天上神仙派来收服其人的。”

王兄又接话道“正是如此,朝臣、国人闻得魏王遇刺身亡之事,争相拍手,只差弹冠相庆了。如此妖姬倒是为魏国做了件好事,以前倒是我王一误会她了。”

秦婴当真是惊呆了,魏王无双如此不得人心,还真是为他省下不少时力。

秦婴见二人止不住的话荐子,即将说道盘古开天辟地一事了。忙开口问道“如今新王可有定下呀?”

二人齐齐点了点头,道“魏王之前并未立下世子,众朝臣便扶持魏王的幼子继位,仍是孩提一个的魏王子何,便登上了魏王之位。”

主少国疑,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秦婴言酒过三巡,自身亦不胜酒力。晚间便要启程为由,起身告辞离去。

第一百二七章:列国乱事,趁隙可间(十四)

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凉。

赵国上将军赵德民,不知是第几次对着天上的明月空叹息了。

举着手中的酒壶,一杯复又一杯,似乎想要灌醉自己,教自己不再清醒度日。

成日里无事之时,脑海里浮现的便是春姬,当初与他诀别之时那梨花带雨的模样。每每想起无能为力的他,总是揪心的疼。

春姬多么的信任于他,他却亲眼见着春姬为了赵国韩国相亲,毅然离去。

思及此处的赵德民,猛灌了一口酒水,清淡如水的酒,如何才能教他沉睡过去啊?

渐渐有几分倦怠的赵德民,迷迷糊糊间仿佛重见了春姬的音容笑貌,趴在院落石桌上的赵德民眼角溢出了由衷的笑意。

翌日,醉倒的赵德民,在从前的爱姬房中醒来,吹了几乎整晚风的头,几欲炸裂。强着不胜清明的脑子下了床榻,摇头苦笑的赵德民,昨日之事果然梦也。

踉跄起步,准备一会儿上朝事宜。阍者来传“上将军,门外有人称故人来访。”

赵德民自春姬走后接连失利,为赵王琪渐渐不喜,官场与情爱之上接二连三的失意。以为是他乡远来的亲戚,遂不欲相见,与阍者说道“此事本将军回来再议,你且先打发了去。”

阍者踌躇难定,赵德民见状问道“还有何事,一并说来?”

阍者立时说道“上将军,那人还教我带一句话来。”

赵德民心烦意烦,见不得如此扭扭捏捏的模样,道“速速说来,若再吞吞吐吐,本将军定饶不了你。”

阍者认命的垂下了头,阖上双目道“那人道德民吾爱,妾不欲陷将军于不义。”阍者言罢,复伺立一旁,等待将军的勃然大怒。

赵德民闻言,脸色大变,问道“此人现在何处?”

阍者道“上将军,此人于大门前候着。”

赵德民立刻转身急往上将军府邸大门处,阍都忙跟上前。赵德民转身与阍者说道“与管事说道今日本将军不事,代为递告假折子。”阍者应是,转身去寻管事。且不说接到赵德民告假折子的赵王琪如何愤怒。

急行的赵德民心思百转千回,方才那话,正是春姬之前在战场之上留与他的信,只字不差,除却落款无人。

莫不是春姬从那魏国逃了过来,欲回来寻他。思及春姬,赵德民足下,大开大合间,如虎生风。

几个喘息间,便已至府邸门前,一位长身玉立的人背对着府邸大门,衣着男衫,竟不是春姬么,赵德民有些不愿相信。

似是听见身后有了动静,那人回头,一位年轻俊俏的公子,果不是春姬也。赵德民眯了眯眼,隐约觉得眼前之人面善得很。

那人见他拱手一礼,开口道“上将军,一别多年,别来无恙呀。”

电光火石间,赵德民记起了此人,正是他将春姬送来的赵国,教他也懂得了平生相思之意。

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急切,赵德民迎上前,还拱手一礼,道“原来是殷勤兄弟大驾来到,德民不胜荣幸。”

殷勤捕捉到那一闪而逝的迫切,心下暗喜,道“小民还当上将军,贵人多忘事,早将殷勤抛之那太湖水中也。”

赵德民心道,若非春姬,当真不记得你这人也,只他目下有自家打量,忙迎了殷勤入内,道“殷勤兄弟,自君一别,可教德民想死了耶。”

殷勤在赵德民的身后,险此忍不住,笑了起来,暗道思的谁人,如今谁人不知。只道“小民幸得上将军挂念,亦时时不敢忘怀上将军。”

赵德民与殷勤谈笑间,及至大厅中,二人俨然已亲如兄弟。

既是亲如兄弟,赵德民引着殷勤就座之后,便直言道“殷勤兄弟,今日以春姬所留书信上门是何意?”

殷勤闻言神秘的左右巡视一眼,见无人在侧,似松了口气,道“上将军,殷勤此次途径魏国,探得一件惊变大事,不知上将军可有耳闻?”

赵德民闻言摇了摇头,自春姬离赵去魏之后,便无心他事。此时闻魏国惊变大事,首要反应,便问道“可是春姬姑娘遇到了甚灾劫?”

殷勤先是点头,旋即摇头。成功的让赵德民离席起身,上前捉住殷勤的双手问道“殷勤兄弟,点头摇头,乃是何意?”

殷勤回道“上将军,莫急,春姬姑娘现下安好无事,只不过倘若过些时日,恐危矣。”

赵德民知晓春姬安好,松了一气,紧接着又得知,恐来日危矣,那方下去的气又提将了起来。道“殷勤兄弟,你且与我细细说来。”

殷勤点了点头,便与赵德民掐枝抹节的备述说了一番,魏国惊变之事,只是一直未曾提及春姬。

赵德民不解的问道“先王遇刺,新王继承,当与春姬姑娘无碍,殷勤兄弟方才之意为何?”

殷勤道“上将军,可记得春姬姑娘是如何落在魏王岚,又辗转到了魏王无双两代先王手中的?”

赵德民闻言点了点头,当然记得,真是教他毕生难忘呀。

殷勤复又问道“若是新王再觊觎春姬丽色,抑或是魏国强臣觊觎,你当春姬如厮弱女子如何反抗?”

赵德民紧攥的双手,捏得咯咯作响,回道“此事定不能再让他发生,春姬姑娘我赵德民定要将其营救回来。”

殷勤等的就是赵德民的这一句话,遂上前道“上将军,不若与赵王进言,魏国新旧王交替,趁此机会,将魏国纳入股掌之中。城下之日,便是春姬姑娘,归赵国上将军府邸之日。不知上将军意下如何?”

赵德民闻言眼前一亮,道“殷勤兄弟,此言大善,合该如此。德民这便去请赵王同意出兵魏国。”

方才要踏出门的脚,复又收将回来,道“如今王已不如往日信任德民矣,妄议干戈,恐王疑心德民的用心。”

殷勤嘿嘿一笑道“上将军,莫要担心,殷勤心中有一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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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八章:列国乱事,趁隙可间(十五)

赵德民闻言大喜,躬身一揖,问道“敢问殷勤兄弟有何良策,还请教我。”

殷勤凑近赵德民耳边一阵嘀咕,后者闻言,眸中光亮愈甚,及至灿若星城。

……

翌日,赵国上将军赵德民,仍称病告假,一人出了府邸,径往赵王宫中。

守将见其面生,却带着上将军的出入令牌,颇有几分为难。

那人拱手一礼,道“上将军今日仍在病中,托我前来递消息与王。还请通融一二。”口中与其套着近乎,手中悄悄递过一物,只见一道银光一闪而逝。

守将逛把东西藏在袖中,道“莫要在王宫中乱走,亦莫生是非。”

来人点了点头,道“谢过小将军指点。”便随着宫人,朝着赵王宫殿而去。

渐渐远去的来人,未曾听见守将的嘀咕“上将军府邸何时有了如此俊俏的小郎君,且温文有礼……”挠了挠头,有几分想不通,然则,与几无关,遂作罢不再深究。

俊俏的公子,随着领路宫人,曲曲折折好一会儿,方才寻到了赵王琪。

赵王多年前便已换下了与列国相似的宽袍大袖,今次一见,果不其然。

初继位,便担心赵国日就微弱,乃自身胡服,身着兽皮脚踏皮制靴子,教治下臣民尽皆效仿胡人风俗,窄袖左衽,以方便骑射。

年轻公子站至一旁,静待赵王琪射空囊中弓矢一支不剩。方才上前,躬身一拱手行礼道“小民见过王。”

赵王琪望了一眼年轻公子,其面容略带几分成熟,只眼生得紧。眼神相询,无一识者。便开口问道“你是何人,如何来到我赵王宫中?”

年轻公子回道“小民殷勤,乃是上将军府中门客。一直为其充当谋士。”

赵王琪脸色突变,提及赵德民,尤为不开心。

赵德民本是赵国良将,阀氏狭路相逢勇者胜,胜秦救韩之围,教列国闻风丧胆,不敢来犯。

如今为一女子,日渐消靡。

连带着眼前之人亦不顺眼,欲立时逐了出去,又念着赵德民为赵国有着卓越功勋的份上,且先行忍下,看一看眼前之人,此刻还有何话要讲。

赵王琪开口问道“上将军的门客?怎的从未曾听上将军提起过你?”言下之意,赵德民藏起门客欲做甚?

殷勤望着赵王琪,闻其言观其面色,心中暗道事可成矣。

殷勤回道“殷勤甚少见在人前,故王不曾得知。”

赵王琪淡淡的摆了摆手,道“既然如此,今又遣你来做甚?”

殷勤环顾左右,回道“王,可否摒退左右,殷勤有事相告。”

赵王琪观殷勤乃是一弱质文流,遂依其言而行。

言出令行,瞬时之间,空旷的校场之上,只余赵王琪与殷勤。

殷勤心中暗惊,赵国劲敌也,定要小心应付才是。

四下无人,殷勤这才上前说道“王,殷勤此前特来告密的。”

赵王琪闻言问道“状告何人何事,赵国自有处事之人,你寻本王意欲何为?”

殷勤浑身抖动着,似是极为害怕,稽首在地,双手趴在地上颤颤巍巍的说道“王,上将军有叛逆之心也。”

赵王琪闻言,问道“殷勤,可知你在说甚?你乃是赵德民的门下之客,为何出卖出卖主家,抑或是你殷勤在构陷于他。”

赵王琪已是直呼其名,口中称道殷勤构陷赵德民,却并未呵斥殷勤,仍教他将事情说将清楚,分明已是听信了进去。

殷勤浑身抖动更加厉害,抬眼已是泪眼模糊,兼之两道鼻涕,如此模样,膝行挪动,朝着赵王琪行进。

赵王琪教这一副样子给惊了,好好俊俏公子,怎么哭得如此粗鄙。世间美人,莫过于他后宫中曾夜来入梦的梦瑶夫人,哭将起来,当真是美人垂泪,我见犹怜呐。

殷勤自不知赵王琪如何嫌弃他此时的样子,只快步膝行前往,一把抱住赵王琪的双腿,哭诉道“王,殷勤虽是一门客,在家国大事面前,也知晓大事大非。王可知晓上将军,三年之前,因何总是称病不朝。”

赵王琪回道“上将军为国奔走,有些旧伤顽疾在所难免,告病假,实属份常。”

殷勤仍抱着赵王琪的大腿,哭泣回道“王,谬也,大谬特谬啊。上将军截了韩王特意献于王的那位绝色呀。”

女子名春姬,乃是古越地一位浣纱的女子,五官端正,粉面桃花,相貌过人。

古越地一村落流传出来,春姬一次浣纱之时,明清如镜的水面,映照出来她婀娜多姿的身影,使春姬更添几分丽色,但在此时,水中的鱼儿望着她美丽的倒影,忘记了游水,渐渐的沉入了水底之下;天上飞过一雁,见之不再腾飞,降于下地。

赵王琪只知赵德民三年前得一绝色,因他早已有了梦夫人,便不曾窥视,如今得知乃是当世第一美人儿,与他擦肩而过,不,是就在眼皮子底下,却教他生生错过了。

原是有人从中作梗呀,他赵王琪并非一定要这人,只是眼治下之人的欺瞒,教他有股难言的愤怒以及痛心。

赵王琪沉声问道“只是一位女子罢了,如何证明上将军有了反叛之心?”

殷勤仰起肿如核桃的双眼,回道“王,近两日,上将军又再度告假,乃是为了此事而做的准备。”

赵王琪仍有几分不敢相信,此人面生,来前便状告赵国上将军,他甚至怀疑此人别有居心,当是想要卖主求荣呀。

赵王琪虽是怀疑殷勤的别有用心,但也信了赵德民的不臣之心。只是信不过眼前之人罢了。

殷勤见赵王琪仍犹疑,心中寻思着赵国的消息,抬头问道“王若不信殷勤之言,可一试殷勤之能,殷勤有此能,如何会构陷上将军,仰仗自身才华,便可出将入士,何苦败坏自家名声,靠背主而得自身荣辱罢。”

殷勤肿了的双眼,见不着眼中神色,只见脸上尽是认真,赵王琪便说道“本王正有一犹疑,若你能为本王分忧,本王便再听你细说一番。”



第一百二九章:列国乱事,趁隙可间(十六)

殷勤透过眼中一条缝隙,望着赵王琪说道“王,且让殷勤一猜,困住王的所为何事?”

赵王琪闻言便口不言,且让眼前之人一说。

殷勤眯了眯哭得肿痛的双目,道“殷勤以为,王当是为子女费心罢了。”

赵王琪豁然转身,道“你是怎知?”

殷勤恭谨回道“王,殷勤观王面相,方知王的子女宫有难处。”

赵王琪点了点头,望着殷勤几乎看不见的眼睛,回道“殷勤公子,眼神儿可当真好使呀,确是如此,不知可有甚法子解决。”殷勤闻言,则在心中暗暗说道王嫂的手段可真好使,随意用上一二,便可取信于他人。

殷勤道“王,此事不难,小民闻王近日欲禅位,于二位公子中欲择一人。二公子盍,因疼爱其生母梦夫人之故;又怜惜故夫人之子,长公子璋,故而两难。”

殷勤见赵王琪紧皱双眉,接着道“王,不论禅位于何人,若王教另一位公子的封地与之对等,只差上王的身份一件,如此,便可两全齐美耶。若王欲二人如同寻常百姓家,那样兄友弟恭,不若待此事功成之后,与二子同游。”

赵王琪深觉其有理,问道“殷勤公子,以为当适往何地合适?”

殷勤闻言,以手托着下颌,一副沉思的模样,片刻间,回道“王,沙丘如何?上古之时,代国便有在此建筑离宫别馆,以及后来的商纣王在此大兴土木,增建苑台,曾一度建造‘酒池肉林’,着男男女女衣赏不着片缕,竟相逐戏、狂歌滥饮,通宵达旦,其人的荒淫奢侈程度,简直骇人听闻。”

赵王琪闻沙丘而色变,道“如此无道之地,竟遣使吾儿与本王齐齐前往。究竟是安的甚居心?”

殷勤道“王,误会殷勤了耶。正因为此地无道,方才教王携二位公子同游,教他们清楚认识,若国之君王无道,终遭天道所败。且王怎可与无道商纣之王相提并论,混为一谈耶。”

赵王琪闻言眉眼俱开,哈哈大笑道“殷勤公子,大善耶!”

殷勤谦虚的回道“此乃王的福运,天不愿见王为此事所烦忧,借殷勤之口,说与王听。”

眼前的年轻俊俏公子,仍肿着一双眼,却不似方才那般教他心生不喜。此刻望之甚是亲切,语带亲和的说道“殷勤公子,倒是本王的疏忽,快快起身罢。”一边伸手扶起殷勤。

殷勤借着赵王琪的力量,站起了身来,口中连声谢过,心中暗道这赵王琪当真坏也,腿脚早已麻木不利索了。

直直站定,忍着腿上传来的阵阵酥麻之感。与赵王琪深深一躬身道“王,现在可愿信殷勤所言?”

赵王琪方才解决心中难题,殷勤再提赵德民,也未曾变色。只是淡淡的点了头道“殷勤公子但有所言,琪无不听者。”

殷勤道“王,不若一会儿宣召上将军入朝来见,便可始知其人知用心也。”

赵王琪问道“因何?”

殷勤凑近几分道“王,臣前不久游历魏国方才归来,知晓魏国个中详情也。上将军不知从何处亦得知。欲将不臣一事,提前施行也。”

赵王琪大惊曰“赵德民那厮待如何施行?”

殷勤回道“王,臣昨夜探听得,上将军欲劝王出兵魏国,只是从中蒙蔽王一些事,便可轻而易举劝王出兵,而王便会遭天下所不齿也。”

赵王琪悚然惊惧,问道“殷勤公子,你快些细说来。”

殷勤道“王,上将军探得魏国如今新丧,稚子上位,权臣把政,那新寡的春姬夫人不知所踪。若教王出兵,意在二也。其一其列国不齿王对有丧之国出兵,王恐难以再安承王位;其二,借着赵国兵势,威胁魏国中人交出春姬夫人。”

赵王琪道“殷勤公子,你所说可为真,如何明证?”

殷勤道“王,不若假意探视上将军,声称关心其身体。但看上将军请战如何与王说道。“

赵德民一颗几乎死去的心,教殷勤三言两语,救活了过来,此刻在家中院落中闻花一抒相思之情也。

阍者满头大汗,急行前来,道“上将军,王便服来访,不消片刻便至此处。”

赵德民惊折了一朵黄艳的菊花,此刻他应在病榻之上,如何能教王瞧见此模样。

赵王琪与殷勤前来,见着的便是,赵德民瘫软在院落亭中的长椅之上,身边散落一地的菊花,一旁的苍头,伸手扶住,免他跌落之苦。

赵王琪上前关切的问道“爱卿,身子不好,怎的还出来吹风,如今的雨水多带凉意,上将军要为国保重身子才是。”

赵德民虚弱的回道“王,臣一直闷困于床榻之上,今日欲出门走动走动,解解身上的乏。”言罢,便见赵王琪身后的殷勤与他眨眼。

赵德民会其意,佯作难起身的模样,靠在府中苍头身上,与赵王琪道“王,德民有要事相商。”殷勤上前接住赵德民,挥退苍头。

赵德民这才继续说道“王,臣近闻魏国惊变一事,群臣无首,不若趁此伐之,以图魏国于王股掌之间,臣愿请为伐魏之将。”

赵王琪见赵德民欲再开口,便挥了挥手,语重心的说道“爱卿,此事等你病体痊愈再提亦不迟,来日方长罢。”

赵德民只得做罢,赵王琪又指着扶持他的殷勤,说道“爱卿告假这段几日,不若将殷勤公子借与本王,本王颇为欣赏他的才智。”

殷勤伸手在赵德民的后背轻拍了一下,赵德民道“王,但有所需,敢不从也。”

赵王琪与赵德民复又说道几句关怀之语,便遣人将赵德民送归寝室之中,随后便与殷勤相携离去,自出了上将军府邸,赵王琪面色便如黑云压城一般。

二人在辒车之中,赵王琪与之拱手一礼,压低声音道“赵德民果有不臣之心,敢请殷勤先生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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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零章:列国乱事,趁隙可间(十七)

殷勤亦轻声回道“王,如今上将军未曾泄露半分事迹,若王突下手,朝臣恐惧王,以王滥杀也。”

赵王琪问道“应当如何是好?”

殷勤佯作思索,顷刻后,回道“王,既知其不臣之心,不若以佐证杀之,何如?”

构陷?赵王琪眉心一跳,思及赵德民叛赵国的后果,遂道“殷勤先生大才,本王愿以相位候之。”

殷勤回道“王,殷勤素来游历山水大海,早已成了习惯。不日便将远行,将来王旦有所召,殷勤敢有不从焉?”

出谋划策,又不甚居功,且不慕名利,如此大才,合该教他赵琪遇上,他才是这乱世之中的天选之人也。

高人不愿,赵王琪亦不敢强求,只得说道“殷勤先生,可莫要忘了今日之约呀。”

殷勤回道“殷勤不敢忘怀也,王尽请放宽了心耶。”

赵王琪一日之内解了赵国两大祸国之难,又兼得了国之智士,回了赵王宫中,便痛饮了一回。清醒之后,便着手谋划了起来。

自与殷勤相见,教殷勤一番说项,心知有机会夺回春姬,于上将军府邸告病休养的赵德民便一直坐卧不安。

不过二日,赵德民便按捺不住,撤了告病的折子,径往赵王宫中朝听。

赵王琪见赵德民那日好似不久于人世,说话稍微大点儿声儿,便要气绝,立时撒手人寰。不过二日,瞧着便是龙精虎猛的,一直以来果真在欺骗于他也。

佯作欢喜的赵王琪望着下首的赵德民,说道“德民爱卿,身体不适怎的不多休息几日,近日朝中无甚大事,爱卿当多看顾自家身子。”

赵王琪的关怀,给了赵德民莫大的信心,王如此关怀于我,此次夺回春姬之后,定要为赵国多下几城,以此来回报王的恩德。

赵德民立刻回道“德民谢过王的关心,经过几日的卧床休息,已是无碍。方才王所言赵国无大事,臣不赞同。”

赵王琪与之心腹几人相对视一眼,齐齐暗道当真狼子野心来也。

几人的眼神互动赵德民自是瞧见了,只当几人信他所言,生出危机之感来。

赵王琪佯作不解,问道“德民爱卿,究竟发生了甚事,诸卿竟无所察觉。”言下之意,赵德民作为一个上将军,竟然比君王以及群臣还提前知晓赵国发生之事,当真只手遮天也。

只顾着心喜的赵德民,未曾细想赵王琪此话中的深意,只道“王,德民不日前收到一则消息,魏王新丧,趁其不备,赵国若出兵,将事半功倍也。”

赵王琪闻言,心中顿时警惕起来,人却是哈哈大笑道“上将军言之有理,只是此时仍需密议,若教魏国探知,恐做准备。”

下首的心腹几人,再次交换一个隐晦的眼神。

赵王琪会意,道“诸卿若无事,便先行退下罢。”随后点了几人,尽是方才的心腹之人,以及赵德民留了下来。

几人随着赵王琪去了政事厅,辅一入政事厅,赵王琪便称欲去取一份魏国地舆图,因是机密,心腹与赵德民几人皆留在厅中。

赵王琪久不归来,心腹几人仿佛不耐等候,几人相携出了政事厅,独余几位孔武有力之士,赵德民这才察觉出几分不对来。

作为一位上将军,赵德民是有几分脑子的,此刻总算察觉出不对劲来。望着渐渐朝他靠拢的力士几人,口中道“你们究竟意欲何为?此处乃是王宫重地。”

几位力士并不接话,只一拥上前,欲捉拿住他。赵德民见状也不再多话,凭着一已之力,欲逃出政事厅中。

赵德民虽有匹夫之勇,亦有勇者之智,但此时只合一力降十会,然寡不敌众,赵德民渐渐的体力不支起来。

十位位力士,此时余二位之时,二人望着一地狼狈,踌躇不敢上前。赵德民亦强撑着,道“究竟是何人派遣诸位,欲取德民性命,烦请教德民走个明白,莫要做个糊涂鬼。”

二位力士,闻赵德民气虚力尽,话中软绵,欲拖延时间,其中一人开口说道“上将军出兵魏国一事,早有府中门客,报知我王。今上将军欲谋反一事,已是昭然若揭,与王相善者人尽皆知。”

赵德民灵台光闪过,此时方才幡然醒悟,道“二位力士,且速放我去见王,德民有急事相告,谋反一事,乃是他国相间矣。”

二位力士闻言,佯作关切,道“上将军稍待,我等同你一道前往。”二人说着,朝着赵德民行去,赵德民急于见着赵王琪,并未瞧见二人眼见的急色。

放松了身子,任由着二人前来扶着他,二人扶着赵德民前行几步,暗中对视一眼,一人死死禁锢着瘫软下来的赵德民,另一人抱着他的头,使劲一拧,赵德民立时气咽。

可怜

一代名将为色饮,日日萎靡不见君。

一朝清醒仍为色,灵台始醒魂立消。

翌日,赵王琪朝臣,道“本王从上将军府中门客处得知,上将军赵德民暗中与魏国上将军刘义,欲歁我赵士前往,好教我赵国一朝溃,他便可做拥自立,与魏通好。只因那魏国稚子上位,魏国上将军刘义,欲交好我赵国,赵德民便趁此与之相约。”

有朝臣仍有疑,问道“王,那门客现何在,又是如何得知此事的,消息是否可靠,是否有人力物证?”

赵王琪道“本王已遣其外出,此事乃是本王亲身与其门客一同验明。诸卿莫非对本王存有怀疑?”关于殷勤其人,赵王琪不欲朝臣得知,暗中觅得相国一事。便将殷勤的行踪搪塞了过去。

朝臣始终疑虑,为国拓地不知凡几的上将军如此草率,便身死魂消了,若换作他们呢,当如何是好?

只是赵王琪人至中年,气势尤盛,众臣只敢在心中疑惑,不敢上前一步问出来。

赵王琪一番解释之后,见众朝臣不再相询,始以为皆信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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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一章:列国乱事,趁隙可间(十八)

清清浅浅,若有若无的芬芳,自打开的窗户传来,沁人心脾。就着昏黄的月光、灯光,细细研读,方才接到的书信。

信中所言,便是赵国近日来的事,大体便是赵国新丧了上将军,拒绝了蜀王虞的求援一事。

秦婴就着微黄的灯光,从头到尾,事无巨事,一一确认无误,就着眼前的小火光将此信付之一炬,紧接着开始盘算起来,所剩下的时日。

时日急迫,不过还剩下几日,需得在这几日里,劝阻止已朝着蜀都行进了三分之一分路的齐军。

齐因何出兵呢,只因那齐相晏婴开春之日,便已突发疾病暴毙,齐国骤失一位丞相,齐王本应是有几分伤怀的,只不知何故,齐王立时任了朝中贤公子齐文为相。此次发兵蜀国便是这位新丞相一力所促成。

齐国齐王驩不是个好相与的,为人强硬,其弟齐乐只爱书籍,且新丞相一新为齐国,当真是难办呀。

当如何行事呢?秦婴轻点着厢房的几案,陷入了深思。

齐乐近日研读《庄周》一书,收获颇多,近日隐隐有升仙之感,好似只缺一个契机,他便能羽化似的,连带着整个人成日里飘飘然乎。

为寻这一个契机,齐乐除却吃平日里必做之事,便是卷不释手,企图早日寻得这一契机。只是不知为何,总是不得其法,为此齐乐又带了几分苦恼。

是日,齐乐仍抱着此书,眉头深锁,府中阍者来报“老爷,门外有人称是故友来访。”

齐乐方才灵台一闪,好似得了那点儿灵光,被这阍者来报打断,真是气不打一处来。道“今日不会客,告诉来人,本老爷不在府中。”阍者欲再开口说话来人极为眼熟,只是教齐乐给吓了一跳,忙退了出去。

阍者去而复返,告知来访之人,道“公子,你且改日再来罢,今日老爷不在府中。”

殷勤忙上前道“劳烦请再通融一下,还请与齐老直言,殷勤来访,你家老爷自会来相见。”手中递去一素色荷包,阍者拎着,吓了一跳,呵,好家伙,还挺有份量,险些掉在了地上。

阍者心虚的望了四周,门前空无一人,忙揣进了袖中,回头惊喜说道“殷勤公子,还真是你呀,方才便见你眼熟了,如此烦请你在此等候,我去去便来。”

秦婴便在府邸门前站立,长身玉立,一袭白衣,飘然欲仙。

秦王昭世、秦文谨、秦婴弟兄三人,那二位相貌过人,秦婴亦是不差的,兼之秦婴自小便习文只会几招强身之术,多了几分书生之气,近来又成家立业,更兼之有几分稳重之气。

若此时有行人路过,便如书之上所写的那般,《晋书·卫玠传》上所写“京师人士闻其姿容,观者如堵。玠劳疾遂甚,永嘉六年卒,时年二十七,时人谓玠被看杀。”今日的秦婴恐有被看杀之嫌。

齐乐的门客阳春便在此时,从外归来,见着门客的仙人,还以为齐乐从哪方请来的方术之士,欲绕过殷勤,径往回府。

踏入府邸大门之时,鬼使神差的回了一个头,便惊喜迎上前,道“殷勤大哥,甚时候来的?怎的不与我提前说道,阳春好去迎你呀。”

殷勤见是阳春,便开口问道“阳春兄弟呀,一别三载,不知可否有寻到白雪姑娘呀。”

陌春遭殷勤突然问道如此私密一事,耳根子立时红透了,仍开口说道“殷勤大哥,劳你挂怀惦记,去岁已是寻见,家中已有了大胖小子,家中老母十分开怀,成日在家中逗弄呢。”

殷勤霎时之间,便念起家中娇妻春婷来,说起来,他秦婴成亲已近两载,甚时才能与妻春婷有个孩子呢,成日在外奔波,当留一个孩子在家中,教春婷在家不至于孤独才是。

哪里知晓他心中所念叨的人,在他离家之时,便遭自家王嫂洛惜贤悄接入了秦王宫中,成日里逗得美人乐开怀,早早便将他抛在了九宵之外。甚至跟着研习那玄门一道,着迷得不得了。几无闲暇思念这远方奔波之人。

殷勤忙恭喜道“如此,殷勤便在此恭喜阳春兄弟了,此物便当作恭喜阳春兄弟新喜之礼。”殷勤一面说道一面在自家身上搜罗,摸出在一双白壁无暇的玉石来。

阳春见此物贵重,更兼由其随身佩戴,由此可见这双玉壁的贵重性。连忙推辞,不欲受。

殷勤又将玉壁推了回去,道“阳春兄弟,你我二人一见如故,且殷勤常年在外,甚物什不曾见过。阳春兄弟只作寻常物什,随意把玩罢了。”

阳春见殷勤之意决,亦不再多推辞,伸手接过,道“如此,阳春便在此谢过殷勤大哥了。”

殷勤忙说道“阳春兄弟过于拘谨也,既唤我为大哥,如此送小兄成亲贺礼,有何不可。且如此寒酸,来日大哥定重新补上一份。”

阳春尤为感动,在心中更是看重殷勤。

二人在门前寒暄,阳春这才想起,应是前来拜访自家老爷齐乐,便问道“殷勤大哥来拜访齐老,可是有甚重要之事?”

殷勤闻言点了点头,道“阳春兄弟,殷勤两次与齐老相见,皆有些言语不当之处,此次恐齐老不愿复见矣。”

阳春再度打量殷勤衣着,凑上前去,道“殷勤大哥,莫急,齐老近日沉迷仙事,你此次衣裳正合他意。阳春这便去为你通传一番。”

恰在此时,那阍者再度返回,与殷勤一躬身,略带歉意的说道“殷勤公子,齐老今日心情不佳,确实不欲见客,你还是改日再来罢。”

扭头见阳春候在一旁,复上前一礼,道“阳春君回来了,齐老正念叨你呢,可有寻回他所需之物?”

阳春只是点了点头,不欲多谈,只与殷勤说道“殷勤大哥,你便在此等候,阳春去去便来。”

齐老两度受到阍者接连打断,今日已是再无方才的灵台之光。

第一百三二章:列国乱事,趁隙可间(十九)

闲下来的齐乐,便撑着脑袋在水榭之中发起了呆,企图再次入定那仙人之境。

阳春便在此时来到,轻手轻脚上前,唤道“齐老,阳春归来矣。”

齐乐闻言睁开了双目,方才并未入定,是以情绪并未有多少触动,只问道“阳春归来了呀,此次可有收获?”

阳春点了点头,道“齐老,收获一事,且先一等,方才阳春在门外瞧见了殷勤公子”

齐乐听见殷勤此时仍未离去,便说道“此人不必理会,直说此次的收获罢。”

阳春再次说道“可阳春方才所见的殷勤公子,飘然似仙人,当是有所奇遇才是呀。”

仙人?岂非他齐乐眼下所求之境。慌改了口,说道“阳春啊,你所收获之物,改日再提,快将殷勤公子速速请来。”

阳春立时退去,前往召殷勤。

殷勤尤为好奇,阳春是如何说动齐老的,凭直觉他认为此事尤为重要,二人一路上便絮叨了起来。

殷勤便问道阳春“阳春兄弟,殷勤此前知晓一事,一村中老妇对自己的媳妇说道若你为我儿生下一子,老妇便教我儿,此生只认你一人,如何?年轻的妇人,信其言为真,次年果诞下一子。然老妇人以女子月中不足以伺候相公为由,作主为其纳了一媵妾,年轻妇人登时气绝。”

“阳春兄弟可知其老妇何为?”

阳春细想,便知殷勤暗示齐老出尔反尔一事,便回道“只因那老妇心喜孙子,认为愈多愈好,便毁其约也。”

殷勤躬身一礼,再道“敢请阳春兄弟教我也。”

阳春慌忙回之一礼,压低声音,没头没脑的回道“我欲做那仙人,乘风归去矣。殷勤大哥今日衣着甚是妥当。”

殷勤满意一笑,道“阳春兄弟,今日恩情大哥且先记下了。”

阳春回道“殷勤大哥,小事而已,莫要挂怀。”

齐乐许久未有这心急如焚之感了,方才得知殷勤有可能得了方士之术,便有几分坐立不住。这人怎的得了神通,也不施展一番缩地成寸,立时来他面前也。

翘首以盼的齐老,总觉着今日的日头也落得许慢,怎的好似未曾偏移半分,若不是高处望去,府中日晷仍一点点的走动着,当真以为时日不动了耶。

好在道路再长,也有走到尽到的时候,殷勤与阳春二人自认也是脚底生风,落在齐乐的眼中仍是姗姗来迟。

急不可耐的齐老望着飘然而来的殷勤,老眼中的浑浊瞬间变得清明,慌迎上前去,拱手一礼,道“殷勤小兄弟,一载不见,老夫心念甚矣。”

殷勤忙还之一礼,道“小子惶恐,有劳齐老惦念了。”

殷勤行礼间,水榭凉风自来,衣衫腾挪翻飞,恰似仙人羽化也。

齐老头脑一进鼓胀,上前一把拽住殷勤的衣衫,生怕眨眼之间,便见不着殷勤了。

被拽住的殷勤一脸莫名,可瞧着齐老一脸的渴望,霎时间便明白了。

笑容之盛,与齐老说道“齐老莫慌,殷勤小子便在此处。若未将世间之事完成,难以离去也。”

齐乐更为激动,浑浊的双眼甚至起了一片泪花。握住殷勤的双手,片刻亦不愿放松,一旁的阳春见此,知无事,便悄然退去了。

齐乐上了年纪,殷勤担心其人受不住,只得轻拍齐乐早已干枯的双手,道“齐老,一别一岁,近来可还安好?小子游戏列国,时常惦念于你耶。”

温言温语的殷勤,当真是心灵的良药耶,齐乐不大会儿便冷静下来了。只是望着殷勤的双眼仍充满着几分热切。

齐乐闻听殷勤亦时常惦念于他,当真是乐开怀也,教习得仙人之术的人所惦记,岂非他齐乐即将大成也。

齐乐点了点头,回道“殷勤小兄弟,既是念着老夫,怎的也不来见上一回呀,哪回来寻老夫,不是你殷勤小子有事啊。”

殷勤嘿嘿一笑,道“齐老,这不是小子家有新媳,不便远出嘛,如今好容易方才借口出了远门,当真一身轻也。”

齐乐视之殷勤笑语晏晏,显然些话只作玩笑之语耶。便开口问道“殷勤小兄弟,如此挂碍家中,将来怎得成仙也。”

殷勤一抖白雪似的袖子,带着全身的衣裳一起流动,如同活物的衣裳,叫齐乐盯直了双眼。

殷勤方才说道“娶妻生子无挂碍耶,仙人亦有道侣。小子仍滞留于世间,只因此次来齐之前,于途中做了一梦,真仙人所引之梦耶。”

齐乐闻真仙一说,立时追问道“殷勤小兄弟,真仙引梦,所指何事也?”

殷勤回道“梦中的小子,在山间变作了一只色彩斑斓的蝴蝶儿,四处以花为食,漫无尽头的飞舞,时日长久,日夜食天地之灵气。一日,竟幻化成人,之后便一直无山中修行,可惜无论如何,一直不得升仙飞升,分明是面面俱到耶。”

齐乐闻言,岂非正是他目前所遇之困境耶?

忙问道“因何不得飞升耶?”

殷勤道“小子正百思不解其义,险些入了邪道之时,仙人便现身来到。”

“仙人谓升仙一事,只余一契机尔,汝凡间之事未了,有一人因你而不得其法,汝需解其因果,方证大道耶。”

殷勤凝眉道“小子一直不解其义,何人因小子于此道困惑耶?”

齐乐只差垂足顿胸,以引起眼前之人的注意,他应当便是仙人口中的因果了。

殷勤见齐乐并未有任何反应,便说道“齐老,此事不过殷勤一梦尔,已过去多时,如今不提也罢。此次小子路过齐国,特来拜访齐老,前两次多亏了齐老的相助。”

齐乐见殷勤当真不提仙人之事,不由急了。径直说道“殷勤小兄弟,你观老夫何如,去那九天之上,做个逍遥之仙。”

殷勤大惊道“齐老,你莫不是在齐国读了许多书,脑子糊涂了耶。方才那只是殷勤一梦耶。如何作得数?”

第一百三三章:列国乱事,趁隙可间(二十)

齐乐也学着殷勤弹了袖子一下,好似如此便能得了那点儿契机,羽化登仙。

嘿嘿一声后接着说道“殷勤小兄弟,真仙并未无因由也,只因那了结你因果之人,便是老夫。”

殷勤惊得连连后退,道“齐老,何出此言耶,莫要吓坏了小子。”齐乐视之,仙人便是失惊,亦同样是一派风流啊。

更加坚定心中所持的齐乐说道“殷勤小兄弟,可还记得你我二人因何相识?”

殷勤略一思索,回道“齐老,只因小子三年前有事相求耶!”

齐乐满意的摸了摸胡子,说道“记得便好,老夫还当你不记得了也。记得便好,老夫且再问你,所求何事耶?”

殷勤回道“小子受人之托,为秦国说项,求齐相亲耶。”

齐乐复又再问道“所求之事,成否?”

殷勤点了点头,回道“此事有赖齐老,成矣。”

齐乐满意殷勤的坦诚,道“事既成,果有了,如此因便成了。”

殷勤尤为好奇,莫不是随口胡诌的梦,竟真有了因出来耶?尤为好奇的问道“哦,齐老是何因耶?”

齐乐伸手从那身宽大的衣衫中,掏出了一卷有几分厚的竹简来,递予殷勤,殷勤恭谨接过,小心的展开略一观之,竟是三年之前所赠齐老的《逍遥游》。

殷勤目瞪口呆的瞧着手中,摸着光滑如溜的竹简,仍有几分不敢相信,今日所见的齐老,与之前两次,当真性情大变也,莫不是读了此书所致罢。

殷勤望着眼前殷切的齐乐,灵台一闪,道“当真是齐老,那此事便好办了。殷勤此来已带来了升仙的契机。”

齐乐连连追问道“殷勤小兄弟,敢问是何物呀?”

殷勤有几分忧愁的说道“恐杯水车薪也,只可惜小子来时晚矣。”

齐乐复又追问道“殷勤小兄弟,快快说来何物也,余下之物,老夫自去寻来便是。”

殷勤面上有几分为难之色,道“齐老,此物其实是为一位大哥所挑的礼物,这位大哥,齐老也算认识,便是魏国的无忌公子,殷勤与无忌公子偶然结识,知小子路过魏国,便以此相托,带些大梁之物,教他以慰思乡之情也。”

如此之物,确系算是他人之物了耶,倒是当真难办了。

齐乐跟着愁眉不展了起来,殷勤忽然说道“齐老,不若如此办,殷勤先将此物,转赠予你,回头再去一趟大梁,重新再办便是。”

齐乐闻言眉眼俱疏,口中却问道“如此,是否不太适合,他人之物,怎好横生拦夺?”

殷勤好似方才想通之后,便不在意了,说道“不过俗物罢了,若是能成全齐老,想必无忌公子亦是愿意的。”

齐乐便不再揪着不放,道“殷勤小兄弟,究竟是何物耶?”

殷勤回道“齐老,并非贵重之物,不过是些黄白之物及值钱之物罢了。”

黄白之物及值钱之物,如何能修仙也?

齐乐不解的问道“此物如何为老夫解困耶?”

殷勤回道“齐老,升仙一事,只需筑一升仙之台便可也。”

齐乐又问道“升仙之台如何修筑,何地修筑也?”

殷勤沉吟半晌,道“筑于何地,殷勤当真不知也,只教堪舆之人寻上一地便可。至于如何修筑,诚意直达上苍即可。”

闻言的齐乐若有所思,殷勤端起桌上的杯盏,猛灌一口,讲了如此多的话,当真渴死他殷勤也。

齐乐猛然一拍几案,吓得殷勤险将方才喝下的水一口喷了出去,好在生生忍住了。眼中尽是担忧的望着齐乐。

齐乐浑然不觉,道“殷勤小兄弟,老夫已知如何行事耶。此次幸亏有你也,如此天上人间皆与你相会,得遇一知己,当真人生一大快事,快哉快哉。”

殷勤望着眼前鬓发皤然的齐老,再低头瞧着自己的满头青丝,显然并不想与眼前之人齐齐升仙。

齐乐虽然老矣,然精神尚可,辅一想到如何行事,便立时起身,与殷勤说道“殷勤小兄弟,老夫此时要入齐王宫中一趟,与你改日有缘再聚。”

如此殷勤便不好再此多逗留,起身与齐乐告辞道“齐老,如此小子,便先告辞,改日若是小子仍在齐国,便再来府上叨扰。”

与殷勤分别的齐乐,径往齐王宫中去。齐王驩接到宫人禀告之时,有几分不敢置信,自家王弟从做了那所谓的大儒,便甚少再进王宫,近来又沉迷于仙道一途,几乎是埋在了府邸一般。

如今郑重其事的求见,莫不是想通了,愿来王宫了?

齐王驩有了几分期待,速教宫人通传来。

一把年纪的齐乐走起路来虎虎生风,跟着的宫人一抹额上的汗水,忙小跑跟上。

齐乐辅一见齐王驩,便开口说道“王兄,乐弟需要银钱,许多银钱。”

齐王驩教这阵仗给弄糊涂了,原来是来要银钱了,只这许多银钱是多少?

齐王驩摸着有些发鼓的心口,问道“王弟啊,究竟这许多,是需要多少呀?”

齐乐道“一座高大的台子,上能与天相接,以通神意也。”

齐王驩但闻通神意,便知此耗费颇多。欲不予。

齐乐何其了解齐王驩也,观其面色便知晓不通,便说道“王兄,你便依了王弟一回罢,王弟已经这般大的年纪了,已是别无所好了。”

齐王驩见自家王弟齐乐哀求起来,便有几分犹豫不决了,齐乐自成名之时,便为齐国招来不少名人贤士。

继位之初,亦是这位王弟与他多番照拂,生平第一次提出请求,若是不应,未免凉薄也。

齐王驩头疼的说道“王弟,非是王兄不愿,只是如今与那秦地便要起事,亦不知何事方能结束,王兄需要为军士留一条后路耶。”

齐乐道“王兄,我齐秦去岁不是已订立相善盟约,如何出尔反尔耶?”

齐王驩道“王弟,此事乃是新丞相一力主张耶。”

第一百三四章:列国乱事,趁隙可间(二一)

齐乐闻言不太乐意了,新丞相自任上,便多次与他有过摩擦,大大小小的事,简直数也不清。如今此事竟他仍旧相佐。

心有不快的齐乐便问齐王驩,道“王兄,因何出兵也?”

齐王驩便在几案之上抽抽检检,一通翻找,拿出一块儿锦条来,齐乐上前接过,一字一句读下去,原是蜀王虞的求救之信。

齐乐复又问道“王兄,早年王弟游学,曾去过列国以及秦地,齐地与秦地,乃是相距最远的两国,因何取近就远耶?”

齐王驩回道“若此时不出兵,秦地若拿了蜀地,便壮大了秦地,齐国当如何处之?”

齐乐撇了撇嘴,回道“王兄,谬也,不过一蜀地尔,齐国长途奔袭,待至蜀地之时,秦军早有准备,我齐军不成了那瓮中之鳖了?”

不待齐王驩回话,复又说道“且岁余之前齐国、秦国方才定了两国相亲的盟约,如何好做这出尔反尔之人耶?岂非教五国嘲笑我齐国,是那说话不算数之人耶。且五国不乏与蜀地相近者,王兄可有听闻五国之中有前去相救者?”

齐王驩教齐乐一番话驳得,面色胀得通红,不知如何回答,只喃喃问道“王弟,言之有理,只是这军士也已出兵了耶,开弓没有回头箭,军士出征再回头,不吉也。”

谁知齐乐闻言,嘿嘿一笑道“王兄,你当真糊涂也,谁人规定不去救援便一定要班师的。齐地至秦地,未归降的小城池无数且先不提,蛮貊亦不在少数,随意掠下一两地,大军便能衔着胜利归来。”

人不为已,天诛地灭耶。齐乐心中有了需要达到的目的,此刻的脑子浑然不似远离朝堂多日,又接着说道“如此既有出兵之名,又无无故还朝之由。亦不教列国心惊齐国雄狮矣。”

齐乐说得头头是道,齐王驩连连称是,遂不与新丞相相商,但径直决定,谴了左右去传令飞信,信中之意,便是教三军改道,不再前往蜀地救援。

齐将领虽是犹疑,为何齐王驩突改口不往蜀地救援,却深觉此决议的明智之举。蜀地之难,如上青云,秦军俨然已站据了蜀中之地,齐军前往,长途劳累,定教秦军打个片甲不留耶。

且蜀地并非齐国之地,向与中原不亲,与楚地相近,楚尚且不前,他齐军若途经五国,遭五国横加干预,兵危矣。

今王下令调转军士的方向,当真是合意也。齐将领极为欢喜的领下了齐王的令。便着手出击沿途的小城池,有那兵力不足的城池,见此庞然大物,简直闻风丧胆,纷纷奔走降归。

却说五国闻齐国出兵,悉数起兵,高筑城垒,以防齐军来犯,然左等右等,俱不见齐军影踪,待谍者来报齐军沿途收服列小国,及与蛮貊相伐。未有再进之意。

诸王仍未放下心来,担忧此来齐王驩的疑兵之计。过了数日,齐师已有班师回朝之意,这才放松下来。

再说这齐国新丞相,知晓齐王驩改蜀道,而易小城。便挟裹着怒气而来,直陈齐王驩道“王,臣闻救援属地的齐师改道,不再前往,可有其事呀?”

齐王驩此时与齐乐商议着如何筑升仙之台,教这新丞相一通打搅,齐王驩并未有甚不悦,齐乐当先跳将了出来,道“丞相,此话何意?”

丞相程华之并加以理会齐乐,执意问道齐王驩,后者只得回道“丞相方才所问之事,确有其事。”

程华之证实确有其事,便质问道“王既是应下蜀君求援,又因何反复,做那不守信之人,反绕道去收服那些小城池做甚?”

齐乐再次出言说道“华之小儿好生无礼也,应下蜀君一事,并未口中应答,亦未曾以书信回示之,何来的言而无信也?”

程华之总算是正眼瞧了一眼齐乐,拱手一礼,道“齐老,华之敬你乃是稷下儒学之首,是以虽与你有过不去之处,总是礼让三分。如今小子不知你因何性情大变,却也要提上一句,国之一事,如今的齐老不堪提也。”

齐乐大怒道“竖子无礼也,老夫方才所言句句属实,有何不妥之处?”

程华之回道“方才齐老所言,口中并未应答,信亦未曾回示,谬也。上天下地,你知我知,你只当无人得见,然其存心天地可知,怎可说无人得知,便能反复无常,齐老与华之说说是何道理?”

齐乐驳道“丞相何其谬也,行军一事,在于下城之数,如今一蜀地来求,不若自家下城数座,齐地拓地数城,何乐不为?”

复又反问程华之,道“丞相三番四次相阻齐军攻城掠地,竭力劝导齐师前往那蜀中之地,蜀地之远,山长水远。其间秦地与我齐地相去甚远且先不提,韩国、赵国、洛国、魏国四国,丞相可敢相保,不会从中阻挠我齐军之师,再者楚地正是蜀地邻居,焉知不是秦国、楚国相勾连,哄我齐师深入虎狼之穴也?”

程华之遭这一番连珠泡弹,给钉在了原地,齐乐却并不打算放过他,再度问道“莫不是只因丞相,乃是蜀地之人,便起了怜悯之间?如此不管齐师如何,只报丞相生地之恩,置王兄举国相托之心于何地?”

确有几分私心的程华之,遭齐乐不幸言中。虽一心为齐国着想,恐齐王疑之,不敢再与之相争。

齐王驩自二人相持不下之时,便退出三角鼎立的状态。此时见人已见高下,开口说道“王弟、丞相莫要再相争啦,有伤二位爱卿的和气。如今齐师已然攻城掠地,若教三军舍下累累战绩,再去救援蜀地,为时晚矣。且朝令夕改,不利于军中威信也。”

程华之喉中咽下一句救蜀一地教你二人言语之间,便改了,如何不是朝令夕改。齐王驩面上看似不偏不倚,实则已偏向齐乐,且有疑心他程华之之意,且再观望一番,日后再提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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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五章:列国乱事,趁隙可间(二二)

君臣三人,皆有所获。

齐王驩获城数座,齐乐得齐王允诺筑升仙台一座,丞相程华之得了满腹怨气不说,且隐约有几分齐王驩的疑心。

及至齐乐提出,要修那升仙台一事,程华之自是不敢再横加阻拦,虽是知晓此举于民无益,恐齐乐再加以谗言,教齐王疑他,如此他程氏将覆灭矣。

升仙台修筑之始,齐乐曾携殷勤前往,观其选址如何。殷勤但见眼前之地,一望无尽头,加之定下的接天之意。顿时无比满意。

与齐乐连声称赞,道“齐老,此处乃是何人所选也,但凡修筑功成之日,坐于此台之上,定能随风而去,升上九宵之上,做那灵宫之主也。”

殷勤画出的大饼教齐乐五迷三道,乐呵呵的回道“殷勤小兄弟,此处乃是老夫手中一舍人所选,此人精通堪舆之术,唤作琴十四。十四来此几载,老夫一直未曾察觉其人的能力,其次小露一手,真叫老夫大吃一惊耶。”

殷勤跟着点了点头,道“齐老,小子虽不才,亦懂几分地理,此处极合修仙之道。”

此地四野开阔,殷勤的白裳无风自荡,齐乐已是信了几分,仍问道“殷勤小兄弟,可否与老夫说道一二?”

殷勤点了点头,道“齐老,小子只觉此处,教我浑身经络舒展开来,一身疲劳顿消,不止口中吸纳,眼耳口鼻无一处不在吸收此地灵动之气。”

齐乐闻言,亦觉浑身上下,无一处不通透、清爽舒适。

此间事了,殷勤便提出,要再返魏地,为大哥魏无忌再寻一份土仪,齐乐极尽盛意挽留,盛情难却,殷勤从其言多住下了几日。

齐乐知其去意已决,只道“殷勤小兄弟,老夫羽化之前,但愿能有再见之日,否则心中不安矣。”

殷勤点了点头道“小子记下了,齐老,你且保重,升仙之台功成之日,时日尚远矣。”后者从善如流的应下了,朦胧的老眼中的带着水光。

殷勤出齐国临淄城时,齐乐挥泪相送。齐王驩始疑之,自家王弟何时与此人相熟,竟如此依依不舍。

遣人相询之下,竟无一人知晓殷勤所从何业,因探事的谍人,口径无一相同一人道此人乃是一游商,周游列国之间,赚取银财;另一人回道此人好似一游方术士,颇有几分神异,齐老尤为喜爱信甚,此次升仙之台便是由此人提及的。

齐王驩心中疑虑甚重,暗访殷勤踪迹,最后消失在魏国。疑其乃是魏王派遣虚耗齐国财物的人,俟齐国困顿之日,好伺机出兵伐齐。于是心中暗暗记下魏国害齐一事。

一辆驶出齐国临淄的辒车之中,传来一道温润如玉的嗓音“秦老,可曾安排妥当?”

被唤的秦老回道“婴公子,且放宽心,已有隐士者扮作公子,前往魏地,便是齐国君臣相疑,亦是在魏而不是秦也。”

此人正是方才离去齐国的秦婴一行人,辅一离城,秦婴便觉出不妥来。齐乐挽留之后,多逗留的几日,日日与齐乐同进同出,入了齐人的眼里,其间定有疑心之人。

秦国现时不宜与列国相斗,只得暗中转移兴许会出现的征伐。便教秦老安排一二,来一招疑兵之计。如此方才稳妥,否则得不偿失也。

殷勤闻言,回道“秦老做事自是教秦婴安心,只此事关系重大,秦婴仍需一一过问,还望秦老莫要挂怀才是。”

秦老哈哈大笑起来,惊走了道路两旁林间的飞鸟,哗啦啦飞起一片。

狂笑之声落下,秦老说道“婴公子,尽管放心也,若老儿挂怀如厮啊,便不会也公子几度共进退,仍不知所倦矣。”

秦婴随着秦老的狂笑,一同放肆起来。所过之处,鸟飞无数,兽仓惶惊走,林边的池中鱼几度沉浮,二人一无所觉。

穿过长长的林荫之道,望着眼前的三岔路口,秦老勒停下了辒车,回转身子问道“婴公子,此去何从?”

秦婴回道“秦老,数月劳顿,该你我一行人所做之事,已悉数功成矣。婴念家中之人,恐其忧心,不若回程罢,秦老亦可回家中探望一番。”

秦老略有几分疑惑,道“婴公子,齐国只做升仙之台便可使其放弃援蜀地一事,老儿始终未曾明白其只关窃也,可否为老儿解一解这迷惑。”

秦婴嘿嘿一笑道“秦老,婴且问你,修筑房屋,所需之物是何?”

秦老皱着眉头沉思,半晌,道“婴公子,乃是木才一应物资也。”

秦婴一拍秦老的臂膀,调戏道“秦老何其养尊也,房屋筑建都不曾亲眼见过。今日便让婴为你开一回眼。”

如同山间泉水叮咚作响的声音,漫步在林荫尽头。秦老一面接收着筑屋的门道,一面享受着如春风拂过的嗓音,真真令人愉悦也。

末了,秦婴问道“齐老,如今可是明白了筑建所需之物?”秦老不住点头示意。

秦婴又说道“婴再问你,小间房屋便如此耗费,若再将其扩大数十、百倍,亦或更甚之,岂非劳民又损其财也。”

秦老止不住的称赞,道“婴公子,如此一来,齐国穷也、困也,且民怨极也。只老儿仍有一事不明,方才公子称可径直转道回秦国一事。岂非独遗下洛国耶?”

秦婴抚着下颌,闭目沉思,顷刻间,说道“秦老,幸得有你在矣,婴险误事,回秦一事,暂且搁置,如今直奔洛地。”

秦老得了令,一扬马鞭,马儿吃痛,扬起蹄子,便奋力奔跑起来,溅起几许尘土,漫天飞舞。

偶有路过之人,吃上一嘴的飞扬的尘土。连连啐上好几口,方才觉着口中清净。嘴中念念叨叨,似在在担忧如此急行,不知甚地又起祸事;又好似在对着扬长而去的辒车尾巴骂骂咧咧,败坏了一日出门的兴致。

然急行之人早已远去,又怎么晓得身后漫天迷雾之中,是何种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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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六章:列国事休,秦地新程

秦婴一行人,急行至洛国。

在此之前,秦婴先谴书信至洛王,及至洛郊邑之时,但见洛国仪仗之队,候立于效邑也。郊迎使者正是洛国长公子洛子婴,王嫂洛惜贤的兄长。

立时下了辒车,迎将上前。拱手一礼,问道“子婴公子,岁余之别,无恙乎?”

洛子婴扬起满面笑容,还拱手回之一礼,回道“子婴尚可,倒是不知秦婴公子如何。奔波数月,不若先行随子婴回府邸歇下,明日再畅饮一番如何?”

秦婴点了点头,道“子婴公子盛情,秦婴便却之不恭了。”

辅一入子婴府邸,不待秦婴发问,洛子婴说道“婴弟何其急也?秦洛相亲,岂是一属地便能相间的。瞧瞧你这身白衫,咦,合该称土衫罢。色如泥土,不知婴弟从何奔来?竟是来不及换洗一身衣物?”

秦洛近来素通友好,秦婴知洛国定不会轻易与秦刀兵相见,此来只为互通友好罢了。

然一时着相,着急前来的秦婴,当真不曾注意自身盥栉一事,此时经洛子婴提醒,低头打量自身,曾在齐国飘然欲仙的白裳,如今似佃耕作几日,未曾打量的模样,天上人间也。

顿觉一股臭意袭来,秦婴顾不得寒暄礼节,如此失仪之事,方才是真大事,连与洛子婴告罪,欲先洗去一身尘埃。洛子婴自是为其一番打点。

泡在木桶中的秦婴,舒服的轻喟一声儿,道“当真仙境也。”不期然想起妻春婷当时前来,同他一般狼狈。可谓夫妻一体也,如今他也是体会了一次。

恢复仙人形貌的秦婴,凭借着过人的皮色,愣是未让洛子婴瞧出几分赧然来。舟车劳顿的一行人,盥栉即毕,辞了宴饮的邀请,早早进入了梦乡。

翌日,秦婴一行人早早的起床打点,后跟随洛子婴,入朝谒见洛王叶。

自打秦婴一行人入了洛王都城之时,便有人报来,亦知晓秦婴失态一事,因此还未谒见之时,便有那有心无心之人,与洛王叶说道“秦王使者此来蓟城,竟不先来谒见我王,岂非藐视我王耶?”

洛王叶闻言,点了点头。提出此论的朝臣一脸喜意。洛王叶接着说道“爱卿言之有理耶,只一点本王不明,莫非王子婴高无本王耶,否则使者为何只来见王子婴,不欲先来见本王也?”

朝臣欲挑拨秦洛,而从中为己从中谋利,谁知洛王叶并未加以理会,甚至暗暗施压。

洛国朝臣始知洛秦相亲为真也。及至秦婴谒见之时,洛国朝臣无一人与之争锋相对。

秦婴于洛国逗留数日,宾主相尽欢宜,其间洛王叶问道“婴公子,不知我家惜贤王姬在秦国如何了?”

秦婴笑意不减,与洛王叶躬身行礼,回道“洛王安好,王嫂如今已有身孕,王兄教他安心在王宫中养着哩。”

洛惜贤如今过得怎样,洛王叶当然知晓,只是从秦婴口中如实得来,心中欢喜更甚。洛王叶的笑意也愈盛,说道“婴公子远道而来,为秦洛两国互通友好,奔波劳累,本王敬你一杯。”

洛王叶起身举起手中兕觥,遥敬秦婴,诸大臣亦同起身来,举起兕觥遥祝。

秦婴亦起身举着手中兕觥,回道“洛王过于抬爱,秦洛向来友睦,婴岂自居功,不过出行游玩一番罢了。”

一切尽在宴席之中,席间秦婴与洛王叶辞行,洛王叶挽留再三,见秦婴归心似箭,遂不再强留之。

洛王叶宴席散去之后,径直回了政事厅,拿起几案之上暗盒之中一封书信,显然便是蜀王虞的求援书信。

拿起书信,洛王叶再细看一回,随后便移至铜灯之上,焚之,化为灰烬。昏黄灯光之下的洛王叶脸色晦暗难明,难以探测其内心如何。

显然今日与秦婴的会见,尤为满意,否则,秦洛后果当真难料。

几分微醺的秦婴,行在黄昏后的柳树之下,此时当真想约上佳人一周游走,无奈两地,遂歇了游走的心思,匆匆回了子婴府邸,吩咐从人打点次日回程所需。

次日,洛子婴执礼相送,仍送至郊邑。二人依依惜别,甚至涕泪而下,流入邑边的流水之中。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终于登上辒车的秦婴回头与洛子婴挥挥手,道“子婴兄,莫要伤怀,他日有闲暇,婴定然来访。”

洛子婴噙着泪,点了点头道“婴兄,切勿忘记今日之约呀。”

“嗯”狠心放下帘子的秦婴吩咐道“秦老,启程罢。”

此去洛地数十里,秦老这才问道“公子,因何急往洛国呀?老儿不甚明白,秦洛交好,怎的需要再急行前往?”

秦婴沾湿了帕子,敷着再次哭肿的双眼,嘶嘶嗷着,龇牙咧嘴的回话道“秦老,正是因为秦洛相亲,尤为需要急行,以示看中洛国之意耶。”

秦老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道“公子,老儿仍有几分不明。”

秦婴不再言明,道“此事可意会,不可言之于口耶。秦老速驾罢,婴思家久矣。”

秦老哈哈大笑道“公子,老夫明白了。”

“哈哈”

二人来去惊山鸟,徒留满地落叶黄。

玄应离目瞪口呆的望着冷小帅,绘声绘色的讲述秦婴此次间六国之事,大为佩服,胸中亦荡起一股干云的豪气。

伸手拍着冷小帅的臂膀,问道“呆竹子,此来蜀地,可有归期?”

冷小帅摇了摇头,道“阿离大哥,洛姐姐教我一直跟着你,直到蜀地事了,方才可回秦地。小帅愿听阿离大哥差遣。”

玄应离转头眯笑着双眼,望着身旁有几分傻乎乎的冷小帅,有此贤弟,当真是人生一大圆满耶。

笑眯了双眼的玄应离,眼中浮现了巧笑嫣然的洛惜贤,此生得遇洛姐姐,真是他玄应离之福矣。

捏着手上秦王昭世批示的折子,上头一个准字。压下朝臣之疑,一力信之,遇此君主死而无憾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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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七章: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耶。

玄应离遭玄门大家玄家撵出家门,一度流离失所,惶惶不可终日,在迷离之时,得以窥见一线生机。

一位白头的老者,为他指明生路在齐国,果不其然。

只不知那位老神仙,今在何处。好问清名姓,以便来日心怀感恩矣。

陷入回忆中的玄应离,迷迷糊糊之间,觉着有人在眼前晃荡,飘来飘去。

凝起精神,竟是冷小帅,不知不觉,二人在此地久坐多时,猛一起身,玄应离竟左右晃悠了一下。

冷小帅连忙上前伸手扶住,关切问道“阿离大哥,身体无恙乎?”

玄应离摇了摇头,回道“呆竹子,阿离大哥无事,只是开心而已。”

冷小帅挠了挠头,眼中尽是不解之义。问道“阿离大哥,不过在此坐了良久,怎的就开心起来了。方才瞧你老僧入定一般,莫不是神仙入梦了?”

玄应离哈哈大笑道“呆竹子,当真是个呆竹子耶。你且看看……”

冷小帅接过,原是一封秦王姐夫批示的折子,不知阿离大哥有甚开心的。

将折子来来回回看了几遍的冷小帅,不甚喜爱读书的他当真不易呀,然而,仍未找出玄应离开心所在的秘密。

可怜兮兮的望着玄应离,玄应离近身上前揽着他的臂膀,道“呆竹子来看阿离大哥,甚至与阿离大哥同进退,岂非令人振奋之事耶?”

冷小帅闻言,点头如蒜,道“小帅就知晓,阿离大哥一定需要我。”

兄弟二人,勾肩搭背,望着芙蓉城主街道渐渐远去。

主街之上,蜀地百姓,来来往往,不少百姓认识玄应离二人,记得大破蜀地的冷小帅,尤其记得破除巫覡用作蒙骗百姓的习俗,而挽救人性命的玄应离。

此时望见并肩同行的二人,过往行人皆露出感激的笑来,颇有几分劫后余生之感。

望见秦军士的笑容亦越发真挚起来。

头也不回的二人,并未瞧见蜀地百姓对他们的喜爱之色,仍继续行进着。

你偷抢我一口梨,我再暗踹你一脚,以示礼尚往来也。

玄应离与冷小帅两人像是长不大的孩子,一路打打闹闹的回到了太守府邸,自冷小帅下了蜀地,秦王昭世便将蜀地设为蜀郡,玄应便是这蜀郡太守。

当时冷帅去而复返,领了这任命状,还闹出不少笑话。譬如,至蜀地几日,方才想起,自家好兄弟升了这蜀郡太守一事。

否则如何说这冷小帅,好似永远长不大的孩子似的,脑中除了打仗一事,便只余下吃喝二字,也不知甚是才能长大呀。

玄应离不知第几次望着肚子上的长腿叹息,轻轻的挪开,不由揉了揉眉头,少时便不曾与人同榻而眠,如今倒真有几分不习惯。

长腿席卷而来,一夜不知凡几。玄应离只得起身,望着身旁没心没肺的冷小帅,无奈的摇了摇头。

入夜之时,冷小帅抱着瓷枕从隔壁过来,义正言辞的说道“阿离大哥,蜀地方才归属,小帅担忧你的安慰,特来与你同榻而眠。”

此时回想起自身当时不敢置信的模样,真是毕生难忘也。接着便云里雾里的遭冷帅将床占据了全部的有利地势,合该夸夸他不愧是上将军耶,睡梦之中尤不忘率先占据有利地形。

不知揉第几次眉,玄应离几无睡意。索性无事,挪开胸口上的腿,悄移下了床榻,摸索至窗户边,就着月色,拿起一份不知是甚的物什,细细研读起来,其间和着几分不雅的呼噜之声,倒也含糊着过去了。

翌日大早,一觉天明的冷小帅只觉得精神百倍,上寝殿外的院落里打了几套拳法,倒是舞得虎虎生风,收功毕时,正好回头瞧见窗户前探着头一点点的玄应离。

瞪瞪瞪几步上前,走近了方才发现,玄应离的眼睛周漆黑如山水墨画,竟是未休息好。冷小帅开口说道“阿离大可,小帅这就要说你的不是了。”

玄应离觉着有几分莫名,不过看了几眼他打拳法,怎的就还成他的不是了,莫非此拳法乃是他冷家秘传,不外传的,若是如此何苦在这院落中武也,不若躲在房中习来便是了,如同他一般不经意瞧见的,来往间不计其数也。

仍得撑着满脸笑意,问道“呆竹子,怎的了,阿离大哥可是哪有不妥之处?”只是此时的玄应离笑起来,像极了蜀地一种山间自由行走的动物,圆圆滚滚,眼睛黑黑大大,好似遭人揍了似的,不过瞧着极为逗乐。

冷小帅回道“阿离大哥,不是小帅要说你的不是,瞧瞧你年纪也不小了,怎的还不爱惜自家身子,究竟是甚书籍,值得你废寝忘食啊?瞅瞅这眼睛,不知道的还以为小帅打了你似的。”

玄应离……

玄应离额头青筋暴起,喋喋不休而不自知的某人,仍自顾自的说道“阿离大哥,这书有甚好看的,不过,若是提点兵法之书,小帅兴许也会如此,也不至于像阿离大哥这样,还是阿离大哥身子太差了,应当好生习武强体才是啊。”

玄应离已经不知如何开口,反正是为他着想,如此一想,眼前之人的喋喋不休就变成了长辈的絮絮叨叨,教人熨帖不已。

浑然不觉已做长辈的冷小帅,絮叨半日,不见玄应离搭腔,便问道“阿离大哥,说了半晌,还不知你究竟看的甚呢,可否让小帅瞧上一瞧?”

玄应离如珍似宝的将手中书卷从窗户递了出去,冷小帅伸手接过,顿时眉头皱起。

只因书卷之上的字他都识得,可放在一起,他竟全然不懂,阿离大哥究竟看的是甚啊,莫不是学着那秦婴大哥偷炼秘法,好羽化登仙?

脱口而出的问道“阿离大哥,你莫不是要成仙?瞧着有湖水,难道是水中精怪诱惑于你?”

看似毫无章法可循的问话,玄应离实打实的听明白了,但他竟然宁愿听不明白。

一腔心血,几人能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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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八章:万民入蜀,郡民自征

玄应离看的乃是一份自拟的原稿,复抄的稿子,早已送入秦国栎阳城中,伴随而来的便是秦王昭世批示的准字。其中带着不少相地堪舆的古书籍,秦王昭世可谓用心良苦矣。

稿中所示乃是一道于芙蓉城中兴修水利一事,应离奏启秦王

今有汶江之水雨季之初便横冲直撞,地势平坦开阔之处,往往泛滥成灾;每至雨水不充盈之时,又将会导致此地干旱,应离愿为民请命,在此兴修水利,将害事变为利事,愿我王肯准。

后头附上一应术数之表,例如民夫、粮资需耗费多少一类的,林林总总,所列繁多,秦王昭世通宵达旦一一通读下去,设计相地一事,不甚懂得,誊写至一旁,留待明日里,请教师父洛顷老人家。

经二人一番细解,秦王昭世心中已有了腹稿。再教秦一派遣谍人前往,探汶江一地的虚实,果如玄应离所言。只工程尤为浩大,先是民伕一事,再有粮资一事。

民伕一事与冷小帅、秦文谨二人商议之事,已寻到解决的办法,这粮资一事还是冷小帅提议可以问上一问魏无忌。

魏无忌教魏国惊变之后,众朝世的应变一事,弄得心灰意冷,之前辞了秦王昭世的任官之请,如今欣然领命,领了应龙杰致仕之后的官职治粟内史,专管秦国钱粮、赋税一类的事务。

丞相陆清尘新法再次增了律例,秦地百姓无一不适应,魏无忌征收之时,异常顺利,除却个别懒汉,岂图蒙混之外,便是世族间的偷梁换柱,若数量不大,便是秦王昭世亦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六国虎视,若国内动荡不安,则国危矣。

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民伕由冷小帅带来,粮资亦由魏无忌运送而来。玄应离只需相地堪舆。

再算出水利之事,从何处始,终结于何处,乃至何形,渠沟多深多宽,每处所需要物料、民伕各计多少。

成千上万的民伕入蜀地,辅一开始,蜀郡百姓乍以为太守玄应离将迁他们离家乡,将他乡之人迁来,一时人人惊惧,亲戚间奔走相告。

左等右等竟不见来人通告,蜀郡百姓大着胆子探起头往外望,发现太守他们成日里,便去往汶水处,太守分地安置了不少百姓。

自他处而来的百姓,每下一处便安置一批,不日便从蜀郡芙蓉城中‘消失’不见,蜀郡民甚为好奇。

有胆大的,悄摸着跟上前,假意相亲,探听虚实,有不熟识者,以为同是征来的民伕,遂与之相亲。

偷摸之人探得竟是为蜀郡兴修水利,水利一旦兴起,当先受益之人,便是他们这些蜀郡百姓。

郡守玄应离先前为他们揭破巫觋百年阴谋,如今又再度为他们谋利,坐而安享他人劳作之利,岂是靠双手吃饭的他们能安心受得的?

如此数日之后,正暗自发愁民伕仍有缺的玄应离,忽接报,有大队百姓往汶水方向而来,玄应离大惊,赶紧着人通知冷小帅应对,防止百姓生乱。

若是蜀郡百姓与此次民伕两相应合,冷小帅是否应付得来,忐忑不已的玄应离,但见自家从人,领着此次百姓中为首的几人,径往寻他。

竟然寻他有事相商,大松一气的玄应离,尤为和气,拱手一礼,殷切的与几人问道“敢问乡亲们,此次所来为了何事呀?”

领首之人躬身一揖,回道“回郡守大人的话,小民揪连民众,论理羞愧矣,众人仅为自身尔。”

玄应离尤为好奇,为自身,因何而来寻他?尽量语调轻柔问道“老丈,所求为何?不知应离可有能帮到之处?”

老丈连连点头,道“郡守大人,小民确有所请,还望郡守大人肯准。”

玄应离与之拱手,道“老乡安心说道,但有所请,只不大秦律法背道而驰,应离便勉力一试。”

老丈大为感动,顿时涕泪交加,哽咽得说不出话来,兀自一旁抹泪。

后头一身着短打的中年男子见状,径直出列。虽也是泪眼朦胧,好歹能开口说话。

上前两步与玄应离拱手行礼,说道“郡守大人,我等愿前往汶水参与兴修水利,还望郡守大人肯准。”

玄应离呆住,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嗓子,问道“敢问大哥,为何愿意前往,方才历经战乱,如何还肯相助也?”

中年男子人如衣衫,干净利落的回道“大家愿意前往,只因郡守大人尔。”

玄应离惊愕万分,此事怎么的与他有关了。连忙问道“大哥,此话何意?应离不知也。”

总算喘过气来的老丈,上前拍退了中年男子,复又与玄应离说道“郡守大人,当真好人耶。行了好事,自身却不记挂半分。”

玄应离眨巴双眼,疑惑的望着面前的老乡。

老乡伸出枯瘦的双手,抚摸着黑白间杂的胡须,笑吟吟的说道“郡守大人,可还记得前段时日处置的巫覡及其老世族?”

玄应离闻言点了点头,道“老乡,此事应离记忆犹新,巫覡及其世族,恶也。”

老乡几人,同样深恶痛绝巫覡等人,可同样记住了拉他们离开深渊的玄应离。

此刻闻听玄应离之言,深知其人不居功自傲,一心为民尔。

老丈复又回道“许多人皆知其人其事乃惡,但是愿伸出双手去消灭这些惡的人,便少之又少,然同流合污者居多。郡守大人不仅知,且愿意为我们出头,这便是郡守大人的善。我们亦愿意跟着大人,为大人出一份力。”

中年男子攘臂叫嚷道“愿意跟着大人出力。”

后头一直不发一言的几人,此刻齐齐说道“愿意跟着大人出力。”

玄应离忽然感觉眼前一片模糊,只有几个人影在眼前晃动,耳边不断回响众人这一句话。

从前只觉得做好本份之事,便算是报答小姐姐、昭世秦王的知遇之恩。

如今但见眼前一片真心,他玄应离始知何去何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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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九章:水利经年,蜀地粮仓

蜀郡百姓的请愿,教玄应离大为感动,片刻间便解决了令人头痛的民伕不足一事。

只有些事需得提前与老乡等人吩咐清楚,玄应离说道“老乡,你们能来相助,应离十分感动,正好解了应离的燃眉之急也。只一件事,你得帮忙与乡亲们分说明白。”

老乡点了点头,问道“郡守大人,不知是何事,还请尽管吩咐?”

玄应离鼻腔发出浓浓的声音,说道“老丈,还请你与乡亲们说道说道,凡鳏寡孤独者、家中无兄弟者、无子嗣者、上有老母、下有弱子者,还请他们归家,兴修水利乃是长年累月之事,若长年不在家中看顾,应离于心难安,秦王亦难王也。”

老丈闻言,方才止住的泪水,又不期然而下。秦国下蜀之后的惶恐之心,总算落到了实处。

万事已俱备,只欠一股东风矣。

玄应离历时许久,东奔西走,摸索不少古人的治水经验,譬如三过其门而不入的大禹等。精心挑选,这才定下以汶水上游支干流出山口处,作为此次水利的实施地点。

工程极为浩大,总的来说,玄应离将汶水一分为二其中一条流入地势开阔之处,此流向既可以分走洪水带来的灾祸,又可以引来流水灌良田、变害处为利处。

再者具体如何施行,玄应离分了三大兴修之口。

其一玄应离首先定下修筑一首引水分流的口水,因其一道口子极似宝瓶,便称之为宝瓶口。宝瓶口,一分为二,分在东边的称之为内江,可供给灌溉渠用水;分在西边的则称之为外江,乃是汶水的主流。

此法好处在于将汶江水水流共分为两道,使汶江水水流向东边的地势平坦之处,同时亦可减少西边的汶江水流的流量,从而使西边的江水不再泛滥,同一时间亦也能解除东边地势平坦之处的干旱之状,灌溉此处的良田。

又在汶江一个县城的南岸筑了离碓,离碓便是开凿岩石之后,被隔开的石堆,夹放在内江、外江之间。离碓的东侧便是内江的流水口,亦是宝瓶之口,此口具有节制水流的作用。

玄应离考虑到,分水鱼嘴虽然对汶水能起到,分流以及灌溉的作用,但因此东边平坦处的地势高于汶水主流,汶江之水难以汇宝瓶口。

便在此宝瓶口上游增添另一处水事,便是其二。

其二玄应离采用中流作堰的方法,在汶水峡内用石块砌成石埂,规划其形似鱼嘴,便称叫汶水鱼嘴,也称分水鱼鱼嘴。

顾名思义,分水鱼嘴,便是一个分水的建筑工程,将汶水一分为二,使汶江水能够顺利东流,有且保持着一定的水流之量,进而充分发挥宝瓶口,分流二江及其灌溉良田的功用,便又在汶江水中修筑一道分水堰,形似“鱼嘴”,迫使大量汶江之水,乖觉的流入宝瓶口。

分水鱼嘴将汶江江水一分为二西边的水流称之为外江,它沿汶江河道顺流而下;东边的水流称之为内江,它流经宝瓶口。

由于内江窄而深,外江宽而浅,天气干旱之时,水源枯竭,水势偏低,则六成的江水便汇入东边的内江之中,则可保证地势平坦之处的蜀民一应生活吃用之水。

而洪水泛滥之时,水势宏大,水面升高,绝大部分的汶江之水,便从西边江面较宽的外江排走,此水利大成,江水内外的水流便自主分流,此处的构思便是后世所谓的“四六分水”。

其三玄应离为了更进一步的控制住宝瓶口汇入的水量,使其更为妥善的分流洪水及其降低洪灾的祸害,防止汶江之水浇灌良田之时的水流,时而大来时而小,情况飘忽不定。

玄应离便在分水鱼嘴堤坝的尾部处,紧挨着宝瓶口之处,建了两道溢洪道,分别称为平水槽和“飞沙堰”溢洪道,从而确保内江中无灾害。

溢洪道前面修有弯道,汶江江水形成一道回流,汶江江水超过堰顶时,洪水中夹带的泥石便流入到外江,只一道表层清水流经内江与宝瓶口,如此便不会淤塞内江和宝瓶口水道。

蜀地兴修的水利一事,分为三处分水鱼嘴堤、飞沙堰溢洪道和宝瓶口进水口。

自兴修之日起,玄应离便与民伕同宿一起,冷小帅为防引进的民伕起了暴乱,亦驻扎在此。

水利经年,一别八载。此秦王昭世十二年春日也。

蜀郡竣工之日,万民同庆。其后玄应离分好自各应领的分额,独身者,建议与他人同行,若无同行者,便由军士相送归家,此举教百姓心中大振,三呼万岁。

剩下的民伕尽是牢中犯人,见蜀群民人皆归家,而他们独被留了下来,一时心中惴惴不安。

玄应离望着面前的人山人海,从袖口中掏出一道折子来,说道“诸位乡亲,在各位遭到囚困之时,可有心怀怨怼呀?”

若说当时遭到囚困之时,诸人可能会有心怀怨怼,至此时已历经数载,早已忘记当时的心情了。

万人齐声道“回郡守大人的话,我等乃是咎由自取也,丞相行的秦法,他人能安卧于家,我等却只能困在牢狱之中。只因不守法也。”

玄应离黝黑的面上,露出一个会心的笑容,他道“诸位乡亲,今次修筑蜀郡水利,人皆有功,昭世秦王为诸位特开设了一道恩典。”

顿了顿,举起手中的折子说道“此来昭世秦王的恩典,诸位请认真听来。”

迷茫且忐忑不安的诸人,此刻眼中迸射出希冀的光芒来,一眨不眨的盯着玄应离。

玄应离不负众望,照着折子上的内容,一字一句的读了起来,亦一字一句的入了民伕的心中。

折中大意分为两点

其一凡手中无他人性命者;非穷凶极恶者;品行素良,无大过者;入牢狱事小者,皆可领了粮资归家,不得再度为惡,一经发现,永不释放。

其二平素大惡,且伤人性命者,入牢狱事大者,可领粮资,准许回乡探亲三日,路途远者,可以七日为限,过后自行回上将军处。若有不归者,一经发现,立斩不赦。

然,归来之人,本王亦有他处安置,若诸位与此次劳作如出一辙,日后,亦可同样归家。

曾经犯事的民伕欢呼雀跃,历经几载的苦辛,总算是可以归家了,与家中妻儿老小分别多年,早已思念成灾。如今一朝得了恩赦,无不感激者,散布至各种的民伕,大肆宣扬昭世秦王的恩情。

及至将来,与列国征战,旦有所召,暮必从之。经蜀郡水利一事的民伕尤为积极,此是后话,暂且不提。



第一百四十章:久别重逢,故人再聚(一)

昔年妙龄少女郎,如今已为他人妇。东奔西走为儿忙,朝中大事亦不休。

栎阳城东门口,络绎不绝的行人。

其中一位瞧着极为温和的妇人,左手牵着一位总角孩童,孩童长得玉雪可爱,一股子精灵劲儿。双目中仿佛盛放着漫天的星辰,又好似一眼望不见尽头的大海。右手牵着一位活泼灵动的孩提,面容极为相似,眼中灵光尽现。

两位身高相仿的孩子,教人忘之沉迷,见之心喜。

女子身后靠着一位威势极重的丈夫,通身气派应是长年身居高位所致,本应深不可测的双眼,此时只余宠溺之色。

有几分教人忍俊不禁的事,丈夫左右手中各抱一位双生生小孩童,瞧着年纪相仿,应是双生之子。二位生小与方才的总角,三人如出一辙的眉眼,一眼便知乃是手足耶。

两位小童虽慕城中繁华,欲一览之,知晓今日举家出门,乃是有事,因此始终不离父母左右。看一眼便知其教养极好。

生小二人,手中各自紧攥一缕发丝,丈夫无奈伸手轻轻夺回,与身前的妇人相对太息孩子可真愁人也,不过心甘愿之。

城门口路过的行人,纷纷驻足视之。其中一老媪人打趣道“孩子可真活泼可爱呀,若是家中得一位,便知足了耶。”

身旁的老翁回道“羞也不羞,多大的年纪,如何还生得了?”

老媪轻捶了一下老翁,道“你这老贼子,不兴老婆子想要一个孙儿吗?莫不是你看中哪个小姑娘了,想要再自己生一个?”

老翁连连讨饶,讨好的绕着老媪而走。

也有那眼神好使之人,望着二人身后的神仙公子陆清尘,便猜测出眼前几人的身份来,自是不敢冒犯。

说道秦国的神仙公子,自是要提他一碎秦国少女的芳心之事。自传出与秦王姬定亲一事,知自身无望着,匆忙定下亲者,不知凡几。

亦在四年之前,与王姬完婚,如今手中的一岁孩童,便是二人的次子,长子者在一旁的老者陆逢年身旁。

陆逢年年岁渐长,只是人逢喜事,精神尤为爽利,古来稀之岁,抱得重孙,去年致仕在家,专心含饴弄孙也。

秦文谨在一旁护佑一行人,这位大良造,昭世秦王的兄长,亦是携家带口的出行,只不知娶的是何方人士,出自何处。出自何处。二人成婚已有五载,孩童两小只。教秦国所剩无几的芳心,又碎掉一份。

秦婴小心翼翼的护着身旁一位有孕的妇人,身后只妇人蒙着面纱,瞧不清面容,但见其露出的眉眼,眉弯如柳叶,秋水横度其间,便可知其绝色也。

男的俊,女的美。齐齐挤身在城门口,探出一排的脑袋。

美丽的事物,总是教人流连忘返。过往行人,忍不住频频回头再看,好些人踩着前头行人的脚,前头那人毫无知觉,只因亦是遭美色迷惑之人。

被观的一行人,常年下来,早已习惯,且这些人的目光之中,只有欣赏之意,如此教人看一回,也无伤大雅。

及至午时,忽闻震天雷响,惊醒多少梦中人。有许多拨腿欲奔跑回家,收拾屋中晾晒的衣物一类,然抬头望一眼,万里晴空,一碧如洗。究竟从何而来的晴天霹雳?

雷声由远及近,栎阳城外一片漆黑墨点朝着城门口在移动,若不是几年前丞相大人提出的修筑官道,此刻只怕是尘土四起,飞扬洒洒的飘在道路两旁,行人头顶及至全身了。

距离东城门口处,墨点停止了移动。领首着一人,身旁跟着一人,瞧着不像是行伍之人,二人吩咐军士安营扎寨,他二人打马上径直往前走。

及至东城门处,众人这才看清,一位身着上将军服饰,另一人穿着常服。候立一旁,等着验明身份,方才入城。

辅一入城,但见城门口处的一行人。着上将军服饰的稳重将军,见着为首的二人,径往妇人处行去,激动的冲将上前,及至身旁,急忙停住,蹲下身子一把抱住两只小童,旋即站起身来。

两只小童扬起大大的笑容,高兴的喊道“呆竹子舅舅,你终于回来了。我们想你想得心都疼了。”

冷小帅嘿嘿一笑道“调皮,叫小帅舅舅。”

两小只你望着我,我望着你,捂着小嘴偷笑。就是不改口,冷小帅也不再计较,而是上前与面前的妇人及其丈夫躬身一礼,说道“洛姐姐、秦王姐夫,小帅回来啦。是否觉得小帅的帅气更盛从前了?”

妇人便是洛惜贤,丈夫正是秦王昭世,二人望着冷小帅黝黑,几乎瞧不清面容的脸,齐声回道“小帅确实更加帅气了。”

一旁的陆清尘这时突然说道“上将军呀,怎的瞧不见本丞相啊。前不久本丞相还帮白小月解决了一桩桃花耶。”

冷小帅瞪时鼓了脸颊,嘟囔道“文谨大哥,你瞧,清尘大哥又来笑话人家,你可得帮我呀”后头的声音渐渐淹没在人群之中。

身后同样黑得几乎瞧不出模样的玄应离上前,同样躬身一礼,道“应离见过秦王、见过王后,丞相大人、大良造、婴典客、陆老家主。”

众人轻声应下,洛惜贤招了招手,玄应离趋身上前,洛惜贤教其转身,后者不解其意,辅一转身,便遭身后之人一脚踹飞了出去。一旁立者的秦昭世心道果然如此。

几人不曾受过的待遇,一时间玄应离惊呆了。只是这熟悉的感觉,教他发出会心的笑意。只是下一刻笑意便凝固在了嘴角,洛惜贤倾身上前,拧住了他的耳朵。

大街之上的人并未散去,好奇的望着不敢怒的玄应离,后者黝黑的面皮透着一点不仔细瞧,几乎瞧不见的的红光。

耳边传来洛惜贤的话,她道“一别经年,咱们的阿离脾气见涨呀,这是做了郡太守,与咱们摆着官威架子呢?”

玄应离忙赔不是,望着容颜多了几分成熟的几人,不改的是几人待他的心,是他着相了。

第一百四一章:久别重逢,故人再聚(二)

各自成家的一行人,护着自家家眷,领着接到的二人,一齐去了郊外军士驻扎之处。百官早已候立在一旁。秦王昭世亲自犒劳军士,慰劳八载劳作之苦。

秦王昭世的长子秦济民,说起秦济民,秦王昭世当时之意便是希望长子能济世安民,与洛惜贤取《书·武成》“惟尔有神,尚克相予以济兆民,无作神羞。”中的济民二字,显然是对长子寄予厚望,因此辅一出生便做了秦王世子。

此刻黑甲军士们见世子济民亦上前慰劳,只是个子不高的秦济民,捧着酒碗有几分摇摇晃晃,军士人人憋笑不止,但瞧着小人脸上十分认真的模样,又大为感动。

丞相陆清尘、大良造秦文谨、一一上前为众庆功。庆功毕,众人便回了栎阳城中,百官各司其职,自回了各自的官衙。

洛惜贤一行人并未就此散去,而是欢聚在一家酒楼,名为望月楼的酒楼。熟悉的古籀文字,只是一直不解其意。

此时再见望月楼,晃如隔世,洛惜贤眯着眼站在大门前不动弹。秦昭世轻声问道“惜贤,可是此店有何不妥之处?”

洛惜贤摇了摇头,回道“非也,昭世哥哥,惜贤只是有几分好奇,望月楼究竟是何人所有,遍及各国。若是能一解这右下方的古籀文字,或许便能知晓一二了。”

秦昭世神秘一笑道“惜贤好奇,怎的不早与我提。晚些时候,回王宫再与你细说。”

洛惜贤心领神会,望月楼定与秦昭世息息相关,否则不会如此熟悉。只是此时在王宫外,人多眼杂,当是不便开口。

二人相携入内,后头呼啦啦跟着一群,未成婚的只剩下玄应离、冷小帅二人,各抱一个娃,不计谁家。

世子秦济世牵着胞妹玄水王姬,王姬玄水中的玄水二字取自《庄子·知北游》中的'知北游于玄水之上,登隐弅之丘,而适遭无为谓焉。知谓无为谓曰“予欲有问乎若何思何虑则知道?何处何服则安道?何从何道则得道?'”一句中的玄水二字。

两人蹬蹬蹬的奔走在诸人之前,径直上了三层。打开了一座厢房门,房中一位老者,须发皆白。其实早在众人望着楼下酒楼名之时,便已知晓众人动静,只是不愿下楼与人寒暄罢了。

此时房门大开,他扭头,便发现是俩小孩子,眉眼笑开来,招手道“乖孙孙,快到师公的这里来。”

兄妹二人牵着小手,犹如射箭的矢一般,飞速奔了过去。洛顷伸手接住两人,将二人平稳放在地上,摸着二人头上的小揪,甚是舒心。

及至洛惜贤一行人上来,洛顷一声冷哼,道“有甚好接的,此时不同样打道回来,还吃甚呀,老夫肚子都瘪了,此时能将两个小孩子放进去。”

秦济世与秦玄水二人,摸着师公的肚子,道“师公,等下叫好吃的,我们请你,今年又攒了许多压岁钱及年节收到的银钱。可以请师公吃许多好吃的。”

洛顷闻言,直呼小乖乖,心疼的抱着两人,爱不释手。父母二人竟是相对无言师父他老人家是否忘了这些银钱,其中便有他自己的。不过看着老人家开心,二人识趣的没有点破。

陆清尘与秦雪的孩子闻言,亦睁着一双大眼睛,好奇的望着洛顷的肚子。而秦文谨的孩子,则开口问道“师公,你的肚子里也有孩子出来吗。”

洛顷一咽,暗暗运气童言不忌,不与之计较。遂转头瞪着一旁的秦文谨,说道“文谨小子,晚些时候,老夫亲自指点你的功夫。”

秦文谨瞧了一眼,给自己爹挖了坑,犹不自知的儿子,深深叹了一气,养儿当真不易也。无奈上前躬身一礼,道“文谨谢过师父。”

秦婴暗中乐呵,幸好,他家的闺女,是个疼爹的。岂料,下一瞬,便将他同秦文谨一起拉入了水深火热的境地。

秦小姑娘说道“师公呀,你的肚子里踹着两个娃娃,可娘亲肚子里只有一个,为何你的会比娘亲的还小上许多呢?”

除了秦婴,其余人皆憋笑不止。冷小帅直接笑出声来,洛顷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合着尽欺负他老人家了。

洛顷指点着秦婴,说道“婴小子,常年在外奔波,身子骨怎的还是如此赢弱,老夫决定授你一套强身健体的功夫,将来若是遇事,亦可自救也。”

秦婴苦着一张脸上前恭敬受教,而笑到停不下的冷小帅,则同样遭到了洛顷的关爱。

洛顷接着对冷小帅说道“小帅小子,你的武学,老夫便不指点了。”冷小帅还来不及高兴,洛顷接下来的话,教他浑身僵立。

洛顷又说道“武学已是无处指点,不若便教你一些文学罢,既然你称老夫的徒儿为姐姐,又唤老夫作师父,若不授之一二,岂非名不符实也。”

冷小帅未曾想,他都这般大了,还要再学一遭,顿时拉下了满面的笑容。洛顷环视一周,见众人低着头聆听训诫,不由满意的抱着两位小孙孙,坐回了座位。

只是有一人教他尤为好奇,直勾勾的望着他,像极了书本上的登徒子,目不经转的望着良家女一般。

正要询问一二,那人径直上前,略过两位小孙孙的身子,准确的抱住了他的腿,激动的喊道“老神仙,真的是你呀,方才应离还以为认错了,世间竟有如此巧合的事。”

低头受训的诸人,目瞪口呆的望着玄应离出人意料的举动。

洛顷吓了一跳,连抽了几下腿,竟然纹丝不动,这下连嘴角也在抽搐。只得问道“小子,你在做甚啊?”

玄应离这才想起,自家模样大变不说,衣裳亦整齐不少。慌起身在身上抓了几把,扯得衣裳凌乱,顿了一下,想起什么似的,手伸向了头顶,一顿乱挠,像极了树上的鸟巢。

顶着如斯模样,上前问道“师父,可还记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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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二章:久别重逢,故人再聚(三)

洛顷望着眼前的人,沉吟不语。

玄应离还以为洛顷年岁日长,记性不如往昔。遂再将方才店家送进来的汤鼎,从头淋到脚。挂了满头的菜叶肉沫一类的东西。

玄应离此时的模样,更像是常年不曾换洗过衣物,乞讨度日的叫花子,顶着一头乱糟糟的长发,衣衫不整。

洛惜贤瞧了眼自家师父的神色,默默的缩在了角落里。秦昭世妇唱夫随,抱双生生小亦跟着缩在了一起。瞧了眼挂在洛顷身上的两个孩子,二人识趣的不曾上前。

陆清尘见秦王昭世、洛惜贤二人龟缩在后,本着君臣之义,亦携家带口的站在一处。陆逢年则是逗弄小孙孙,不亦乐乎,其余甚事,皆不知。

秦文谨则是瞧着几乎在自我虐待的玄应离,长大着嘴,默默的捂着两个孩子的双眼,跟妻子一起退避三舍,生怕孩子学坏了似的。

冷小帅一蹦三尺高,望着玄应离一身的汤汤水水,嫌弃的离了老远,说道“阿离大哥,你莫不是疯了耶?”

玄应离不语,固执的望着洛顷。洛顷则是陷入了沉思。

那是十余岁前发生的事,在一个炎热的季夏。洛顷为寻一味药,四处寻找。听闻楚地宽广富饶,径往去寻。

辅一入楚地,先是去到最为著名的兰陵,暂时寻不着药,索性尝尝兰陵美酒,好似也不错。

美酒若寒食散,一经浅尝,不可辄止也。遍尝兰陵美酒的洛顷,几乎忘记寻药一事,几番打听,当地百姓不待问询,齐齐回答皆道“若要另寻美酒,老人家且往新丰便是。”

习以为常的当地百姓,回答了洛顷的问话,脚不停留的继续往前行。洛顷无法,只得转道新丰,正合眼下他的饥渴之症。

一路寻寻觅觅,口干舌燥的步入了新丰城,望着迎风招展的酒肆牌坊,洛顷大喜过望,兜兜转转的进了一家闻香便知味儿的酒肆。

知晓医理的洛顷,先是来了一碗白净的开水,随后点了店家的拿手小菜,跟着点了酒肆的招牌酒。

酒足饭饱的洛顷有几分微醺,身体微晃着出了酒肆,哼着山中不知名的小曲儿,显示心情极为美丽。

然不知是否日头太烈,晃花了他的双眼还是怎的。竟未看见眼前的小巷子中,地上躺着一人。险些将他绊倒,酒性上头的洛顷正要回头教训两句这人。

转身却是望着地上的人说不出话来,地上的人顶着满头的菜叶子,浑身一股子馊味儿,头发乱若鸟窝,但是痕迹却很清晰,不似常年累月造成的,地上这人,应是不久前才遭遇了这些事。

只是谁人教你受了这些苦,你应当当着此人的面讨回来才是,倒在他洛顷面前算个什么事儿?趁人之危亦不是他的作风,可地上的不人不受教训,又难消他方才那一个趔趄,丢人的行径。

思来想去,都无甚好办法的洛顷,用银针在地上之人的身上扎了几下,地上之人呻吟一声儿,悠悠醒转来。

脑中有片刻空白的玄应离,望着眼前的满头雪白的老者,喃喃说道“莫不是,小子升天了,否则如何得以见得老神仙了。”

老神仙听着教人大为舒心,只这升天一语,教人不敢恭维。洛顷打断他的遐想,道“小子,你还未升天呢,是老夫将你救醒的。”

玄应离大感失望,竟是还在人世吗。望着暮气沉沉的少年郎,洛顷顿时有了主意,佯作掐指,假意一算,道“小子,老夫观你面相,本应是将死之人。只是今日你我二人相遇,乃是天定的缘分,老夫为你指一条明路。”

顿生希冀玄应离立时撑起身子,稽首道“恳请老神仙赐教。”

洛顷一捋胡须,摇头晃脑,俨然一副得道高僧的模样,说道“小子,你乃木火之骨,应行于东,金水之血,当发于西也。”

玄应离亦是玄门世家出身,基本的五行了然于胸,当下便明白了。起身复又躬身一礼,道“东在齐也,小子这便起身前往。再谢老神仙。敢问老神仙名姓?”

久久无人应答,玄应离抬头一看,哪里还有方才的老者身影。在原地站了许久,将老者的身形样貌,牢牢记在了心中,玄应离这才动身前往齐国。

而玄应离未曾寻找到的洛顷,此刻正在某家不知名的房顶,喝着方才顺手拿来的新丰美酒,口中嘀咕道“希望小徒儿莫要辜负师父的大礼呀”

而被念叨的二人,在不久的将来,相遇在了齐国。便是不久前,玄应离遭到他人重伤,洛惜贤沾沾自喜的相助。

而此时玄应离每说一分,洛惜贤的脸色便黑上一分。好个师父,竟是捉弄起她来了。自身不好打击报复弱小,便将人谴送至她眼前来,教他好生鞭打,又磨炼了她的性子。

好个老谋深算,一举二得之计也。她应当夸奖一番自家师父吗?

牙齿咯咯作响的洛惜贤,望见长女秦玄水伸长的脖颈上挂着的物什,又缩了回去。算了,形式比她强,当她敬爱长辈罢。

闻见洛惜贤咬牙切齿的声音,秦昭世眼神示意何事,后者摇了摇头表示无碍。

而洛顷其实一开始在玄应离抓乱头发之时,便已认了出来,陷入了沉思当中,正要与他说道,便见他下手极快的,泼了自身一鼎汤,当真费了好好的一鼎吃食呀。

在玄应离一股脑的说道当初的事,心道要糟,自家徒弟,定是明白了他的意思。

只是半晌不见其有任何动作,好奇的扭头望去,正好见洛惜贤望来,循着视线回望正好落在了秦玄水的脖颈之上。

顿时得意起来的洛顷,嘿嘿一笑道“小子,经年不见,长进不少,如今观你面相”

呃,望着玄应离眉眼几不现的面色。剩下的话语,洛顷咽了下去,遂改口说道“小子,老夫略掐指一算,你的死气已除,如今生机磅礴,尤如汪洋之水,深也。”

第一百四三章:久别重逢,故人再聚(四)

玄应离泪眼朦胧,抱着洛顷的双腿蹭来蹭,说道“应离有今日,当先行谢过老神仙的指点。”

洛顷感受着腿上传来的阵阵湿意,方才好似蹭了一块鼻涕,极为嫌弃,又不好当面说道,只得无奈道“应离小子是吧,你且先去盥栉换身干净衣物来,此时大家已是腹中饥辘。”

玄应离这才发觉大家都盯着他,此时的模样,顿觉得浑身都发起烫来。与众人告罪之后,退去隔座屋里收整。

除了洛惜贤明白了前因后果,几年相处下来,秦昭世亦了解不少洛顷的行事为人,此刻猜得八八不离十也。

亲身体验过洛顷出手的陆清尘,亦大概明白了王后漆黑如墨的脸色为的是哪般。

秦文谨左瞧瞧右瞧瞧,想起日后的武学指点,亦聪明的此时不敢上前搭话。

只有冷小帅双眼亮晶晶的冲至洛顷跟前,问道“师父,原来你便是阿离大哥口中时常念叨的老神仙呀,师父你好厉害呀,小帅想拜师学艺。”

有人崇尚自然是高兴之事,只是听得拜师一事,立时拉了脸下来,道“惜贤乃是老夫今生最后一位徒儿。不过若是小玄水日后长大愿意拜师,老夫亦愿教上一教。”

冷小帅遭兜头一盆冷水泼了过来,仍旧热情不减的问道“师父,为何不许小帅拜师呀?”

洛顷望了几双期待的眼神,回道“其一,老夫不教无天份之人;其二,品性上乘之人。你小子虽说有着赤子之心,但是问题仍在你的身上。”

提及品性上乘之人,众人的视线若有若夫的略过洛惜贤,被后者瞪了回去。

一心扑在洛顷身上的冷小帅,眨了眨眼,不解。洛顷便开口说道“你于兵事一道,已是极致。余者,皆平平无奇也。老夫便传你一套兵法罢。”

话落,便在身上一阵摸索,拿出一本书来。众人见状,便知这是早有准备,瞧着满眼不知的冷小帅,莫名有几分羡慕。

冷小帅伸手接过兵法书,上书四字《孙子兵法》。激动得眼眶都红了的冷小帅,小心翼翼的翻开了第一页,当真一个爱学习的士子也。

《孙子兵法》乃是春秋时期著名的军事大家,孙武所著。为其后人所传,外人哪曾得闻,未曾想到洛顷手中竟有此书。

一旁的秦文谨,亦放下手中孩子,交待妻子一声,便与冷小帅两只脑袋凑在一起,专心致志起来。

洛顷极为不满,究竟还要不要用午食了,他们这些大人饿不要紧,他的小孙孙饿着怎么得了?

一拍桌说道“此时正是用午食之时,若再看下去,老夫便要收回了。”聚精会神的二人,闻言齐齐抬头,瞬间便坐在了桌前,乖巧的等待午食。

秦济民、秦玄水有几分知事,见状偷笑不止。陆清尘、秦文谨的孩子睁圆了双眼,傻乎乎的望着,不知爹爹(叔叔)发生了何事。

其他人见状,生恐洛顷折腾,不等招呼,一一落座。如此除却盥栉的玄应离未归,余人皆已齐座。

几人常年不在一处相聚,乍然相聚,亦不见生疏,只因时常飞信传书。

说道这飞信,不得不提一句,受王后洛惜贤的影响,众人皆迷恋上了信鸽的味道。

弄得好信鸽中都流传着一些恐怖的传说,一时鸽皆惶恐,好几次在半空之中,便将信砸在了收信之人的脑袋之上。

只是这洛顷的余威犹在,众人心中盘算着如何开口说话,才不会入了洛顷的眼中。心思流转间,本着死贫友不死道友的精神,默契的齐齐望向了洛惜贤。

师父有其事,弟子服其劳呀。洛惜贤顿时气结,好家伙,别怪她下手太狠了。遭洛惜贤巡视过的人,心中一个咯噔,皆如临大敌,怎的忘了师徒如出一辙的性情。

秦昭世觉着不能教众人太过于欺负他的王后,正待开口,察觉暗中相握的双手,顿时放下心来,只是略带同情的望向众人。

陆清尘还想再挽救一番,望着洛顷,起身躬一揖,问出一个教他凄惨无比的问题来,他道“敢问师父,清尘观师父疼爱两位徒孙尤甚,只是为何不接家小,举家迁来呢?”

登时间,洛顷吹胡子瞪眼的,当他不愿吗,还不是家中妻儿不愿让他回去呀,妻子尤其喜爱小徒弟,耳提面命的教他一定要看顾好小徒儿,若是出了甚事,定要剥了他的皮。

前两年老妻还特来信与他,分享重孙的喜悦,附了一张小脚丫的画,只是一纸水墨画如何能抚慰他见重孙的心情呀。

有家归不得,甚至不能与人诉。否则定要遭这些小子取笑,如何使得啊。好小子,他藏着揶着的事,竟如此堂而皇之的问了出来。

洛顷故作高深的摸着胡子,点了点头道“此乃天机也,老夫不便多提。”随后放了两个小乖孙孙去父母身边。

陆清尘满脸敬意,道“师父当真高人也,我辈不如。”

被顺着毛手捋的洛顷,笑开了眉眼,道“小子眼光不错,老夫很是欣赏你,正巧近来有一套新的阵法,需要人来试上一试。听闻你小子初入秦国时,遭逢年老儿追打的身姿,不可谓不矫捷也。此阵法正合你来一试。”

便是神仙公子,也经不住漆黑如墨的历史事迹呀,注意力全然在这丢人的事迹上,未曾细想阵法一事,旁观众人,不自觉的摸了摸胳膊,深觉此事定有风险矣。

脸色有几分微红的神仙公子,望着身旁的妻子秦雪,后者低着头偷笑,佯作为孩子整理衣裳,但是不断耸动的双肩,泄露了其人的心情。

无奈的陆清尘,只得闭嘴不言,都过去十余一载了,怎的还是这般让人发笑呢。连自家妻子亦如此。

然后洛顷能放过如此好的机会吗,方才只是随口一提,此刻越想越觉得此法甚好,见对方不语,遂板起双颊,追问道“怎的,丞相大人瞧不上老夫山野村夫一人,不愿帮老夫一把吗?”

第一百四四章:曲终人散,望月成谜

明知老人在无理取闹,陆清尘也只得上前哄着。无奈回道“师父说笑了,清尘怎会有如此想法。”

洛顷满意的点了点头,道“既然不嫌弃老夫,便如此定下罢。老夫也不是那种不体恤他人的人,三日后,正好你小子休沐,到时再来试上一试。”

洛惜贤亦跟着唱和道“丞相大人,师父已经许久未曾如此体贴过了,你当真是有福运呐。”本来还不觉得有甚的陆清尘,在王后洛惜开口之后,便感觉要糟。

然而对上王后洛惜贤似笑非笑的神情,他便知方才几人瞧她是否上乘品性之时,遭其记挂在心了。

陆清尘巡视一周,便默不作声的落了座,被他一一望过的众人,一脸莫名,而落座的陆清尘讳莫如深。

秦济民、秦玄水拉着洛顷撒娇,亮晶晶的两双眼睛一齐望着他,说道“师公,我们也想去阵法中玩儿,可以吗?”

洛顷的小心肝儿都要化了,一一拉过二人的小手,摸着滑溜溜的小脸蛋儿,笑呵呵的回道“乖孙孙,师公为他们做的不好玩儿,明日师公便为你们布置一个尤其好玩儿的阵法。”

秦济民、秦玄水高兴的拍着小手,道“好呀,好呀,济民、玄水谢过师公。”逗得洛顷又将两人抱着怀中,直呼小乖乖。

一群被晾着的大人嘴角直抽抽,而陆清尘与秦文谨的孩子,比起秦王世、洛惜贤的孩子小几岁,此时望着大人你来我往间,有几分懵懂。

但是与其时常一同嬉戏玩耍的秦济民、秦玄水提出要玩一玩的,应当是好玩的东西,二人扭头望着自家的父母,一脸渴望。

陆清尘方才遭洛顷攻城掠地,节节败退,此时并不想迎上前去,只得装作瞧不见孩子的眼神,秦雪悄摸的伸出手,在其腰上用劲儿一拧,陆清尘险叫出声,生生忍住了。

随后便与秦文谨齐齐上前,腆着脸齐声说道“师父,可否带小儿一同前往阵中。”

洛顷放下手中的两上,起身绕着屋中所有的人走了几圈。凡被看之人,皆在心中抖了一抖,果不其实。

洛顷回到座中坐上,道“既然众人都喜爱老夫的阵法,不若便这样罢,三日后正好休沐,昭世小子领着众人前来,老夫教你们玩儿上一个毕生难忘的阵法呀。”

秦王昭世目瞪口呆,怎的还有他的事,然只得起身应道“劳烦师父为我等操劳了。”

洛顷嗯了一声,接着说道“明日两位小乖乖便领着你们的小友,一道前往师公的院落来试一试师公的阵法。”

几个小孩子奶声奶气的齐声应是。

一行人酒足饭饱,心满意足的走出了望月楼,当然只洛顷一人心满意足,当先领着秦济民、秦玄水,手中还抱着俩一模一样的孩子,便出了望月楼。

陆清尘颇有几分心累的领着自家孩子,与众人一一道别,随后携妻儿一齐离去,只留一道神仙眷属的身影。

秦文谨亦不惶多让,神色张皇,领着家小匆匆离去。

冷小帅自拿了《孙子兵法》便有几分神不守舍,几人说了甚都不知晓,宴中只傻傻的跟着点头。此时众人散去,便怀抱着兵法快速往上将军府邸奔去。

玄应离一颗心几乎扑在了老神仙滞顷的身上,自是洛顷说甚便是甚。

落后众人的洛惜贤,迷着眼望了望眼众人离去的背影,着重瞧着秦文谨的妻子,侧身望着身旁的秦昭世。

秦昭世回望着洛惜贤,点了点头,后者会意。二人拿着一早备好的幂篱相携出了望月楼。

夕阳缓缓西下,天边残阳如火,映照着栎阳城中街道上。季春的日照,虽说带着几分寒意,可行走在街上的百姓却不甚在意。

一对路过的年轻夫妻,妻子遭突来的冷风吹了个,旁边的丈夫连忙为其拢了拢衣裳,并问道“花儿,可还冷,不若为夫将外衫解来予你穿上。”

许是新婚夫妇,那唤作花儿的姑娘,颇有几分害羞,轻跺了双脚,残阳映在她的脸上,温柔她的眉弯,当真美人如画也。

来往的行人,亦对这对夫妇多了几分纵容,谁人不曾年轻过呀。望着他们时脸上露出了会意的笑意,西下的夕阳,点点洒在众人的身上,教众人显得温润无匹。

如今的栎阳城中,可算是夜不闭户也,士别三日都可算刮目相看也,何况今时的秦国已是十一载过去后的秦国。

难得有此悠闲时光,洛惜贤与秦昭世并肩行走,望着熙熙攘攘的人群,二人穿梭其间,感受着身旁的叫卖吆喝之声,声声不绝于耳。

绕过主街,街道分支,其中一道便是交易牲畜的市场,若早年间来此,牛羊一类动物的粪便,乱作一地,恶臭难闻。

幸得丞相陆清尘来秦,为秦变法图存,弃灰烬、粪便于道者,皆刑。有不以为意者,遭刑数人,众人这才重视起秦国新法,以及曾经丞相的南门立信一事,始明白秦国新法,非是儿戏也。

洛惜贤与秦昭民说道“昭世哥哥,丞相大人可真是大才也,为秦尽心尽力。”

秦昭世赞同的回道“惜贤说得极是。”

似是想到了什么似的,洛惜贤又接着说道“只丞相大人损害了不少人的利益,这些人的利益环环相扣,息息相关,一动便是全身,如今不过将其三成还之于民,便暗中无数次为丞相大人使绊子。”

秦昭世神秘一笑道“惜贤想得正与昭世相合,此事早已安排了下去。惜贤不防猜上一猜,应在何处耶?”

秦昭世话中意有所指,洛惜贤回想着今日的事,扭身向身旁的人望去,问道“可是与望月楼有关?”

秦昭世轻声笑道“惜贤当真是昭世的贤内助也。”

洛惜贤二人隔着幂篱,虽瞧不清神情,却早已将对方的音容笑貌刻画在心间,此时相视一笑,牵着双手,朝着秦王宫行进,身影徐徐消失在夕阳的余晖里

第一百四五章:望月之谜,古籀文解(一)

骑着兴致而来,乘着兴致而归。

甚少有些闲暇时光,一同漫步在栎阳城街道的二人,直至晚霞归家,方才回到了秦王宫中。

洗却一身的疲备,洛惜贤与秦昭世二人,借着白色如练的月光相对而坐。

成婚八载,小孩子都生了四个,洛惜贤觉得眼前的秦昭世魅力仍然不减方面,甚至愈发教她着迷。

岁月果真不留人也,初见之时带着几分青涩的小姑娘,如今退却了青涩,多了几分为人妇为人母的风韵,教人目眩神迷也。

心里灵犀的二人,起身相拥而坐,洛惜贤靠在秦昭世的怀中,指点着对方结实的胸膛,问道“昭世哥哥,惜贤今日安得解惑也?”

秦昭世轻抚其秀发,答道“本欲早早的告知于惜贤,只是一时不知从何说起,近年来,你的心思又全然扑在了孩子身上,昭世都许久不见你回头看我一眼,是否为父入不得你眼了?”

怎得说到最后,这人还委屈上了?都是四个孩子的爹了,当真不知羞也。

只是这般容颜委屈几分,还真教人不忍心,洛惜贤只得好言好语的哄起来。

瞧着哄孩子的架势,秦昭世有几分忍俊不禁,更多的是感动,天自由的洛惜贤为了他秦昭世甘愿困在这后宫之中,说句相夫教子也不为过。

洛惜贤自是不知身后之人所思所想,她只觉得身后之人,近年来幼稚非常。为防止身后之人再度说出她几乎招架不住的话来,只得仰着头问道“哦?如此说来,昭世哥哥,心中竟是藏有密事多年,不与惜贤说道了?”

秦昭世点了点洛惜贤小巧的鼻子,道“调皮,我这不是忘了吗?”

洛惜贤起身坐低眉垂首之状“是,你是秦王贵人多忘事。小女子这就闭嘴不再问。”

秦昭世亦跟着起身,见对方这般模样,一把将人复又拉扯回了怀抱之人,轻声拍着后背,说道“你呀,就知道取笑昭世,若出得门去,真想教人瞧一瞧你这无赖的模样。”

洛惜贤伸手轻掐其后腰,道“怎的,还是惜贤的不是了?”

秦昭世连连赔不是,回道“都是昭世的错,惜贤莫要气恼了呀。”

心中却闪过一个清晰无比的画面,小小的秦昭世由先秦王抱在怀中,与大哥秦文谨一左一右,只因君父遭母亲赶出了房门。

君父抱着二人可怜的蹲坐在门前,摸着二人的脑袋,说道“文谨、昭世啊,将来长大娶妻生子之后,定要记得,不要与之试图说道。否则便会如君父这般。”

小小的两个孩童,一脸懵懂,神情迷茫的望着君父,先秦王哈哈大笑,轻拍二人的脑袋,说道“可记下了”?

两只小小的脑袋,齐齐点了起来。

如今想来,君父果有先见之明也。

深觉此话不宜再说将下去,秦昭世开口问道“惜贤可知,昭世与文谨这名,从何处而来?”

洛惜贤果不再计较方才的事,于秦昭世身上寻了个舒服的位置靠着,眯起双眼思索了起来。

未几,洛惜贤说道“若我没猜错,昭世哥哥的昭世,出自《楚辞·昭世》,君父意在警醒昭世哥哥也,不知对否?大哥的文谨,惜贤当真猜测不出来。”

秦昭世轻笑了起来,胸膛震动了几下,说道“惜贤说得不假,君父之意确实如此。大哥的文谨,文之一字,便是此字本意,只谨字,《左传·宣公十五年》“‘谚曰‘高下在心,川泽纳污,山薮藏疾,瑾瑜匿瑕。’”

洛惜贤亦跟着笑弯了眉眼,说道“君父是个有趣的长辈,目前亦如炬火,否则如何能看出来,昭世哥哥与文谨大哥之才也。”

随后遗憾的说道“可惜与君父无缘得见也。”

提及故去的君父,不期然的有几分伤怀。然君父的故事,总能教他能咧开嘴角。

秦昭世回道“君父若知晓我与大哥如今过得这般好,定然还是欣慰。尤其是昭世得妻如此,夫复何求焉?”

洛惜贤问道“怎的,昭世哥哥不夸赞一回自家大嫂吗?”

秦昭世摇失笑,回道“大嫂如何,应当大哥去夸赞,昭世等人宣扬一番便好。”

几乎快要睡着的洛惜贤,突然之间睁开了双眼,问道“昭世哥哥一直绕开大嫂,却又始终围绕着大嫂而提,是否望月楼与大嫂有关?”

秦昭世点了点头,复又摇了摇头。洛惜贤少见的眼中带着疑惑望着他,秦昭世说道“可还记望月楼牌坊的右下一角,有一印。”

洛惜贤闻言点头回道“记得,便是此时教惜贤复刻录出来,亦能不差也。只是翻遍古籍,不解其意也。”

秦昭世有几分得意的说道“此印乃是昭世所提也。”

洛惜贤当真吃惊了,瞪大了双眼,灵动的双眸中写满了讶然,可人至极。秦昭世情不自禁的以唇轻触了一下。

复又接着说道“望月楼,因世有上、下之弦月,此望月楼,取意望着日头的月相,期待满月也。”

洛惜贤静静的听着,此时深深的望了一眼秦昭世,道“昭世哥哥可谓老谋深算也,早早的便有些决心,且布下天罗地网,惜贤自愧费如也。”

秦昭世挠了挠洛惜贤的腰肢,问道“本王未及而立,再有一载方才及而立,如何便老了?莫不是惜贤嫌弃为父不及往日俊朗?”

洛惜贤猝不及防被挠,笑得可谓花枝乱颤,眼泪花都流了出来,连连求饶道“昭世哥哥,惜贤再也不敢了。”

秦昭世这才停下了魔爪,轻声问道“是否还敢嫌弃为父?”

洛惜贤平生最怕被挠腰肢,秦昭世虽已停手,可余息尚在,仍有几分回不过神来。

喘息数十下,方才缓过神来,睁着泪眼婆娑的双眼,望着秦昭世说道“昭世哥哥,就知道欺负人家,小心我明日便回了洛国去。”

秦昭世望着楚楚可怜的洛惜贤,虽知晓是玩笑,心中却也难受得紧。

今夜良宵,只合谈风月。他事休将再提。

第一百四五章:望月之谜,古籀文解(二)

翌日,秦济民、秦玄水领着两个弟弟,以及陆清尘、秦文谨的孩子,一道望洛顷住处行去。

而答应为几个孩子布阵法的洛顷,更是早早便起了床,于自家院落中布下了一个石头迷宫,便与离不开重孙的陆逢年在石头迷宫外,一道吃着早食。

在几个孩子入阵之时,洛顷便已知晓,此时见陆逢年品食不知其味,深觉其浪费的洛顷,与之说道“我说逢年老儿,若是不爱吃,便搁在一旁,如此作派,好似老夫下毒似的。”

陆逢年是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当他听不出来,洛顷这是在嘲讽他呢。不信任自家重孙孙的能力,他那长孙虽说不尽其意,可重孙孙真是教他疼在心坎里了,也就这一点长孙教他满意了。

神仙公子的儿子,自是神仙座下的仙童,可爱至极,当真是天下第一可爱乖巧的重孙孙呀,此刻某人自动略过五官肖似秦王的秦玄水几人。

总比某人有家归不得的好,这些时日他陆逢年也算是看出来了。因此他回道“大师说得极是,老夫这孙子也就这点能耐,为老夫的天年带来了几分欢乐,眼下止两位重孙孙,可不得紧着点吗?”

洛顷气呼呼的,顿觉面前的朝食,不如方才食用起来香,早早出了府邸采买回来,肉肉的包子亦如同嚼蜡。

生气的一搁双著,伸手在眼前的石子上一阵摸索,石头迷宫里顿时一阵哭天喊地的哭声传来。

这下换陆逢年生气了,只因里头哭得最大声的,便有他的次小重孙孙,吹着胡子瞪着对面的洛顷,也不知眼前之人几岁也,竟折腾起孩子来了。

这厢洛顷、陆逢年玩儿得不亦乐乎,那头洛惜贤、秦昭世却有几分凝重。

同样起了大早的秦昭世、洛惜贤,见孩子都出了宫去。

索性无事,秦昭世今日不朝,与洛惜贤说道昨日里未完的话。

洛惜贤把玩着手中一块青铜牌,分正反两面。正面便是望月楼右下方角落里的古籀文,拿着手中细细把玩摩挲,感觉出是两个字。

反面则是一道黑色的水,乍一见此黑水,洛惜贤便知其意,若她猜测不错,黑色指秦国,而黑色的水,便指的是秦民,秦地在舆图之上属西,西地应金,金可生水也。意在此牌所指与秦地生生不息也。

想来制作此牌的人,花了不少心思。应当通晓玄门之术。洛惜贤将自己所思所想,尽与秦昭世说来,后者眸中似盛放了漫天星河,然其中此刻只洛惜贤一人。

秦昭世说道“此黑水纹乃是昭世请教太史史图所绘,当时太史大人说得玄之又玄,昭世好似明白,又好似在雾里,待他停下来,昭世便忘得一干二净,此时听惜贤一言,盛太史大人十年说书也。”

洛惜贤没好气的捶了秦昭世一下,道“人家太史好心好意为秦国谋划,你倒好,背后磨人牙。谁人没有几碗吃饭看家的本领,若教别人瞬间领会了去,太史大人不若就此告老去了罢。”

秦昭世忙道不对,又接着说道“惜贤,反面的黑水,你已是识得,正面的古籀文,不若猜上一猜呀?昨日我有与你提及的。”

洛惜贤仔细抚摸上面的字,闭上双眼感受起来。咦,后头一字,竟有几分熟悉,再用心去感受它的纹理,一遍遍刻画。

说道古籀文,需得了解其“六书”,此论首见于《周礼·地官·保氏》“保氏掌谏王恶而养国子以道,乃教之六艺,……五曰六书。”

洛惜贤认真的模样,教秦昭世不忍打扰,安静的望着。在描摹数次之后,洛惜贤开口说道“昭世哥哥,后头一字应是昭世哥哥的昭字,前头一字,昭此推理,应当是谨字,是也不是?”

此时的秦昭世犹如那遍翻书籍,犹不解渴,于藏书楼中翻来覆去,可算找着一本可以反复颂读的书籍的人,而后吟诵起来,唇齿留香,闻之生津。

世间只一个洛惜贤,偏生教他遇着了。当真是他的气运也,秦昭世含笑回道“惜贤说得不错,正是谨贤二字。”

洛惜贤恍然大悟,又问道“莫不是这望月楼,乃是你与大哥所拥有的?可究竟是何时开始耶?”

秦昭世点头应是,回道“此事乃是十六年岁之前的事,昭世与大哥在国中有几分待不住,便与大哥偷溜出了秦国,实则哪里离开了君父的眼中呢,君父一路谴人跟随,教人只注意我二人,便是折肱伤足也不予理会,性命无碍便是。”

洛惜贤紧紧握着秦昭世的手,后者摇头示意无事。复又接着道“当时,我与大哥,看尽他国繁华,只浑身秦国当真穷困矣,遂生了挪他国银钱回秦国的想法。于是一合计,便开起了这望月楼。”

遍开列国,却不教人致疑,个中艰辛,秦昭世自是掠去不提,洛惜贤却是心疼得不行。紧紧的抱住其人,嗡声嗡气的说道“昭世哥哥,后来呢,怎的会有那一则,莫惹你的流言呢?”

秦昭世却是嘿嘿一笑,道“只怪你的昭世哥哥过于好看,教人难忘也。自与大哥一人红脸,一人白脸耶。昭世与大哥分开,故意在六国泄露踪迹,不与人善,大哥便在此时假意路过,做上那和事佬。双管齐下,便开始密算起来这望月楼一事。”

洛惜贤惊讶又疑惑的问道“原来如此,这便是昭世哥哥遍传六国的声名呀,还有大哥与你相貌相差不远,如何就教人记不住了耶?”

秦昭世哈哈一笑道“惜贤当真是一叶障目了罢,乔装一番,谁还识得大哥呀。”

洛惜贤懊恼的一拍脑门儿,道“当真是近墨者黑也,不过,你二人兜转一圈回来,又教谁人去做这望月楼的‘主人’耶?”

秦昭世嘿嘿一笑道“惜贤此言一语中的,不若再猜上一回,我二人是如何解决的?”

第一百四六章:望月之谜,古籀文解(三)

洛惜贤回想着昨日,望月楼宴饮中的不同寻常之处。遂猜测问道“莫不是大嫂,便是为你们守着望月楼的人?”

秦昭世赞赏的回道“惜贤说得不假,大嫂便是一直在背后为我们操持望月楼之人。”

洛惜贤有十分好奇的问道“大嫂与大哥,究竟是如何走在一起的。”

秦昭世神秘一笑,道“此事又关乎另一桩事了。”

秦昭世、洛惜贤口中的秦文谨夫妻,此刻亦正在说道此事。

秦文谨的妻子蒙婕此刻正忧心忡忡,与秦文谨说道“夫君,弟妹应是对我的身份有所怀疑了,是否有事呀?”

觉出外头天色甚早,一对淘气的娃今日总算不在府中闹腾,寻思着懒起床的秦文谨,不意竟遭妻子给晃醒了。

心中哀嚎不止,天不怜我呀。然对上妻子担忧的神色,也只得拍拍妻子的后背,轻声安慰道“小婕,莫要担忧,此事王弟早晚会告知于弟妹的,拖到如今这个时日,估摸是绕着朝事转悠,给忘记了。”

提及此事,秦文谨嘿嘿偷笑道“小婕,你说,王弟此时才将望月楼一事告知弟妹,弟妹是否会生王弟的气,然后一走了之,独余王弟在家空叹息?”

秦文谨此话换来的是蒙婕的当胸一拳,随后背过身上去,说道“你就瞧不得王弟、弟妹好是吧,怎的如此当人大哥的?”

蒙婕、秦文谨、秦昭世三人算是自小一块儿长大的,蒙婕长秦昭世一岁有余,打小便喜欢这个比之仙人下凡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弟弟,尤为疼他,后头一齐共事,亦觉其不易,更是作为长姐居之,疼宠更甚。

此时闻听秦文谨此话,虽知晓乃是玩笑之语,仍有几分生气。

秦文谨遭蒙婕突来的怒火给吓醒了,一腔朦胧早抛到了九宵天外。忙哄道“小婕,是文谨不好,这不是见他二人,从未红过脸,有几分好奇罢了。你莫要生气呀。”

蒙婕闻言再生气,反转过来,伸手拧着秦文谨的后腰,划出了一个圆来,后者生生受之,不敢出声儿。蒙婕口中说道“不红脸这便是指,王弟与王妹二人情意甚笃,如何便成了人期盼二人不合的由头了?”

放下手中的后腰,蒙婕复又转身不加理会。秦文谨连连赔不是,道“小婕,是文谨心思狭隘了,不思进益,反教你伤心了。”

“哦,如此说来,你们三人是青梅竹马了吗?怎的大嫂不曾遭你这皮相迷住?”洛惜贤当真是好奇的问道。

霎时间,秦昭世通红的耳根子泄露了其心事,然担心洛惜贤生出不必要的误会来,只得硬着头皮说道“王嫂在很长的一段日子里,都将昭世当做女孩子,曾一度唤昭世作妹妹。”

洛惜贤乐不可支,笑得前俯后仰的。秦昭世得担心其摔倒,侍立左右不断伸手扶起。

停将下来的洛惜贤,擦拭眼角笑出的泪水,又问道“既是从小便认识,大嫂究竟来自何处呀?”

秦昭世待洛惜贤站住了脚,这才放下手来说道“此事要从我二人的能力说起了,我二人一股子脑热,将这酒肆开了起来,后头却发现并不擅经营,着实苦恼。”

说道此处的秦昭世眼神中有几分怀念之色,他道“那时我与大哥二人,瞎折腾,像只无头苍蝇一般,绕着不见起色的望月楼嗡嗡直作响。”

洛惜贤适时的横插一句,调笑道“如此俊朗的两只苍蝇,便是再多来两只,世人只怕亦不会嫌其惹人生厌了。”

秦昭世轻轻的弹了一下洛惜贤的额头,道“是否不想再听故事了?”

洛惜贤立时点头,昭世哥哥幼时趣事怎的可以错过。

秦昭世望着洛惜贤灿如星辰的双眼,便知晓他成了那话本子的主人了。

心中绕话三匝,秦昭世理清了头绪,接着说道“当时君父暗中瞧着我二人瞎折腾,亦不曾出手,任由我二人摔跟头,还是后来母亲看不过眼,央了外祖家相助。”

洛惜贤心中闪过太后柔弱的身影,未曾想竟有此魄力,蒙家世代为将,只是母亲偏生赢弱,看来亦只是表象,能在先君父有意无意的倏忽之下,将二人照顾得如此妥当。

蒙家二老,止有太后一女,后有一养子,亦生下一女,止未有多少人知其面目也。

电光火石间,洛惜贤好似明白了甚,然有几分不解,问道“外祖家如此帮扶你二人,是否有提出甚条件?”

秦昭世点了点头,道“确实如此,只一开始外祖家选中的是我,寻思着我乃是次子,大哥将来要继承君位。谁知后来阴差阳错,君父任昭世继位,且因表妹喜欢的是大哥,这才改选的大哥。”

寻思着蒙婕不喜欢秦昭世的理由,洛惜贤笑得合不拢嘴,问道“只是如此吗?”

秦昭世摇了摇头,道“非也,外祖父提出大哥与蒙婕,便是大嫂,教二人长子、二子为蒙家子孙,如此蒙家才不至于血脉断绝也。”

秦昭世砸吧砸吧嘴,提起桌上的温白开水,猛喝上一壶,接着说道“如此外祖父这才同意,为我二人挑选合适的人打理望月楼。”

洛惜贤听出其中的问题,问道“如此,怎的最后是大嫂在背后操持?”

秦昭世回道“外祖家世代为将,又怎会真的有此正好适合的人呢?也是四下寻摸,只始终不得意。有那心大者,欺上瞒下,暗中眜下银财;也有那胆小怕事者,教人一通乍唬便不敢造次。”

洛惜贤问道“如此,便选了大嫂吗?”

秦昭世回道“非也,及至后头,久久寻不见适合的人,外祖父亦跟着乱转了起来,急得嘴角长了水珠。大嫂这才挺身而出。乍然开始,外祖父并不全然相信,只后来大嫂接手之后的望月楼,犹如鱼儿新得了水,生龙活虎起来,众人这才发现大嫂的行商能力。”

“后头的事你也知晓了”

第一百四七章:离奇阵法,雌雄莫辨

洛惜贤了然的点了点头“原来如此,大嫂当真是真豪杰也。”

“确是如此”

随着略带几分寒凉的春日缓缓落下,渐次回暖的夏日悄然来到,一切都有条不紊的行进着。

洛顷自那日将几个小孩子尽数吓哭之后,又跟着折腾了几位将军、大人,随后弹弹袖子,不带走一点儿云彩,飘然离去,不知所踪。

尽显一派高人风范,虽然众人心中齐齐认为,洛顷是担心众人‘报复’。

据路过洛顷居所的路人所述,那几日里有黑色的鸟儿盘桓上空,哀鸣不止,院内时有鬼哭狼嚎之声,且嚎叫之声不一,显然人数众多。

初时,路人惊得不行,还以为院中发生凶案,有那好事者,奔去官府报案,差人闻有凶案发生,急急赶来。

欲进院中之时,陆清尘顶着煞白的脸出现在众人面前。拱手一礼道“有劳诸位大人前来这一趟,实则院中,乃是上将军在此训练军士,诸位尽可放心离去。”

差人得了丞相的肯准,领命而去,然那路人却有几分将信将疑,他家中的婶娘的侄子的大伯家的儿子,如今仍在军中效命呢,也未曾听闻有过如此凄惨的经历。

决心多候上几日,瞧着这神仙公子是否能安全无虞的出现。凡事有一便有一,这不,接二连三的好事者陆续相候着。

第三日之时,院外的好事者,发现一件有趣的事,原来神仙公子也会惊走尖叫,莫说其他,这声儿,如山间泉水击石一般悦耳,当真想要多听几次。

不可,不可,他们乃是关心神仙公子是否会出事,并非来看好戏的。然几日下来,叫喊之声,左不过那几个,想来当真无事。

然几人撕心裂肺的嚎叫,着实好奇发生了何事,进不去的好事者,改为聚集在一处赌博,猜测何日结束,又有几人能撑住这炼狱一般的院落。

几人欢喜几人愁,赢了的路人与输了的路人,最后见他们的丞相大人陆清尘、大良造秦文谨、上将军冷小帅、都水丞玄应离、典客秦婴以及田啬夫杜子季,几人相携而出,一个个面白如粉。

站在门外目送众人离去的洛顷,则是满脸慈祥的笑意,然这笑意落在路人眼中,不知为何,齐齐的打了个抖。

众人遂作了鸟兽一哄而散尽,洛顷亦不甚在意的扭头回了府邸,这几日阵法试得亦差不多了,再加以改进,定能做谷中后人弟子的考核阵法。

陆清尘几人径直回了府邸,然玄应离、冷小帅二人,回得冷冰冰的府邸,哪抵得上家中有妻嘘寒问暖,虽说并未伤筋动骨,然有人问道问道,亦是极为暖心之事。

这样的心思一经动起,则如野草四下蔓延,无边无际扩散开来。忍着疲惫的身心,摊在床榻之上。

分居两府的冷小帅、玄应离皆有几分神游于天外也。望着床帐上绣的游鱼戏水,细看却是成双成对,好不自在,好不快活。

冷小帅脑海中不期然的现出一个人的身影来,伴随而来的还有几分赧然之色。

此事乃是他去蜀郡前几日之事,自幼与他一同厮混长大的白小月,自洛国而来,为他饯行,宴中多饮了几分的冷小帅。

晚间有几分迷迷糊糊的,欲再寻好友,一同絮叨絮叨,或许可一同前往,也叫他做出一番大事来,毕竟相识之人中,只他一人无官无职,将来再聚一起,若他心下生卑当如何是好?

愈发觉得此事可行的冷小帅,足下生风,径往白小月的院落而去。

白小月房屋中的灯光仍亮着,灯影之下,竟无人影,也不知这白小月在屋中做何,斥退门外的阍者,自发的推开房门。

一番寻找,乍听内间有几分动静,寻声而去的冷小帅发现,屏风之后有水声,屏风之上映照的白小月,只余一只脑袋在晃动,当是好友正在梳洗。

摇摇晃晃便绕过屏风的冷小帅,开口说道“小月呀,过几日不若与我一道前往蜀郡,一同建功立业如何?”

白小月正沉浸在洗乏的愉悦之中,乍闻人声,几吓得三分不见七魄矣。抬眼望去,竟是冷小帅醉醺醺的站在浴桶前,与他说道。

一声惊叫,几掀翻飞房顶上的瓦片,然则瓦片未曾掀飞,冷小帅倒是惊醒几分酒意,然下一瞬间,则是完全醒来。

眼前的白小月,惊叫间,乍然起身,教他瞧了个正着。目瞪口呆的指着白小月说不出话来。后者循着手所指流转目光,随后便又是一声惊叫,接着又整个人没入了水中。

冷小帅望着一颗头,手抖着说不出话来。白小月亦羞得不行,几乎将整个脑袋没入水中。望着白小月艳如桃色的面色,这才发觉一个他好似知晓一个惊天之秘。

魂不守舍的冷小帅,呆愣愣的转身出了冷小月的房门,后者确认当真离去,忙快速起身,不及擦拭干净,便穿上了衣物,裹在被窝之中,发起呆来。

而冷小帅出了房门,跑出了许远,遭夜间的凉风一吹,酒意当真是一分也无。这才觉出几分不对来。他如此便跑了,白小月应当如何是好,可此时再折身往返,亦不对时候,然若不与之说道些甚,总觉出不妥。

只得匆匆折回身来,抬手欲敲门,复又落下,再抬,再次落下,如此往复再三,最终一咬牙,敲响了房门。

发呆的白小月,及至三五下之后,方才听出敲门的声响,依旧不发一言,只愣愣的呆坐着。屋外的冷小帅已是开口说道“小月,今日我冷小帅既是已将你看了个全,待蜀地事了,便回来迎娶你,若你愿意,我便教洛姐姐安置于你,若是你不愿,今晚此事,便是天知地知,你知无知,决无第三人知晓。”

言罢,两厢无话。冷小帅久久不待回应,复又敲了几下房门,屋中这才传来若有若无的声音,说道“小帅大哥,今日已晚,不若明日再议罢。”若冷小帅仔细听去,声音中是藏着几分惊喜的。

第一百四八章:经年往事,仍可追也

若冷小帅仔细听去,声音中是藏着几分惊喜的。只是此时的他神思仍有几分飘忽,未曾细细留意。

得了白小月的答复,便径直离去。

翌日,几乎未眠的冷小帅起了个大早,犹似在梦中,梳洗之后,便去寻白小月。后者亦是几乎一夜未眠。

两人乍一相见,还不知如何开口,望着对方青黑的眼圈,噗嗤一声儿便笑了出来。

因昨夜之事生出来的隔阂顿时消散,心大的冷小帅觉着,不过就是好友由男子变成了女子而已,没甚大不了的。

只是决心要娶曾经的兄弟这一事,教他一时之间未能适应。

许是知晓冷小帅的不习惯,白小月强忍着害羞,语气中带着几分忐忑,说道“小帅哥哥,非是小月故意瞒你。”

一声小帅哥哥,教冷小帅有几分飘飘欲仙之感。顿时觉得,兄弟变成姑娘,亦无甚不好。

然不能教冷小月察觉出,他已原谅了她,否则以后再有事,岂不还得瞒着他。故意板着一张脸,说道“非是故意,那便是有意了?若不是我昨夜无意撞破,岂非要瞒我一辈子呀?”

提及昨夜之事,二人齐齐红了脸,白小月红着脸回道“小帅哥哥,可还记得你六岁之时嫌弃过一个小姑娘。”

冷小帅一脸愕然,不由皱着眉头回想起来,脱口而出道“那个留着鼻涕,哭哭唧唧的小姑娘莫非是你?”

白小月的脸色更红,像是上了层层胭脂,几不可闻的应声“正是小月,当时小帅哥哥说讨厌女孩子,不愿与我一道玩儿,回家之后,我哭了许久,家中长辈愈哄愈哭,还是后来大哥出了主意。”

“正是扮作男儿装扮,寻思你亦不会去探听小月出自哪家,翌日便扮作男童与你一道,果不其然,此法当真奏效。”

“然年岁日久,小月越发开不了口,洛国京都,皆道白家二少爷与冷家小少爷乃是京都纨绔双杰也。”

“虽说是有几分不妥当,可与小帅哥哥排在一起,小月便十分开心了。”

白小月一咕噜说了这压抑许久的话,冷小帅傻在了原地,后者以为接受不了她早已私下觊觎他的事。

冷小帅猛的一拍石桌,手掌通红,尤不自知,但是白小月一脸心疼。

冷小帅拍完石桌,接着说道“那个小姑娘当真是你啊?小月妹妹,你可误会了。非是小帅嫌弃你乃女儿身。还有,圆圆大哥,怎得出了如此馊的主意?”

“否则如何成日里跟在洛姐姐身后?当时见你年岁甚小,且鼻涕眼泪糊了一脸,小帅哪里受得了。这才口出不逊得。”

“竟不知,小月妹妹为了小帅一时胡言,苦了这许多年,小帅在此为你赔不是了。”言罢,起身长长一揖。

未曾想竟是如此由头,白小月有几分哭笑不得“我道小帅哥哥嫌弃姑娘,原来如此。并非小月不爱洁,当日乃是小月患了风寒。才有此一幕。”

二人你望着我,我望着你,傻乎乎得。竟不知幼时竟有此误会。

而为了与冷小帅一同玩耍,常年混迹在一起,竟不知不觉动了心思,果然福祸常相倚啊,此刻的白小月竟有几分庆幸。

冷小帅此刻倒是只觉着应对其负上责任,先因他戏言,而坏了名声;昨夜又遭他夜闯梳洗,从而看光了其人,若不负上责任,别说小月难过,洛姐姐亦不会饶了他去。

昨夜的话重提,冷小帅再次问道“此去蜀地,不知何时归期,你可愿再等小帅这一回。”

白小月顿时心如鼓雷,险些脱离胸腔而出,捂着心口,发觉此刻尽是蜜糖浇灌。羞怯怯的望了一眼冷小帅,复又低下了头,道“小帅哥哥,小月在你离去之后,亦会离开你的府邸。”

还以为白小月不愿的冷小帅,心头涌起一股自己亦说不上来的失落之感。

谁知,白小月接着说道“小帅哥哥,小月离去你的府邸之后,便去寻洛姐姐,你要多多保重,记得早日归来。”

冷小帅立时开心起来,若有一道尾巴,恐将摇上天际,语气轻快的说道“小月妹妹,安心在秦国待着,小帅定不会教你失望的。”

一时未有再回音,冷小帅亦不知再说甚,二人越发不自在。

冷小帅实在忍受不得,遂起身告辞道“三日后,我便启程去蜀郡,小月妹妹保重。”

白小月瞬间红了眼眶,强忍着泪水,任由其在眼眶里打转,点头道“小帅哥哥安心前往,小月无事。”

冷小帅不知怎么得,望着白小月委屈的模样,心里难受得紧,上前一把揽住其人。

紧紧拥住,白小月回过神来,亦是用力回抱着冷小帅结实的腰身,紧紧不撒手。

二人不再多言,冷小帅感觉后背无声浸透,手中不由多用了几分力道。

然,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再如何相依相偎,为着将来,眼下亦得各奔东西。

……

三日后,众人私下为冷小帅送行,然冷小帅一一望过去巡视一番,竟然未曾发现此时最为期待之人的身影。

心下大为失望的冷小帅,正要扭身上马,忽察觉一棵大树后藏着的一片熟悉又陌生的衣角,不由咧开嘴角,翻身上了马,扬长而去,悄然进了蜀地。

……

一阵敲门声,回忆戛然而止。冷小帅收回思绪,但听管事之人禀告“上将军,东西已准备妥当,应送往何处?”

冷小帅方要脱口说道送往白府。然此时身在秦地,家小俱在洛地,如此吩咐是为不妥。且父母不在,如何行大事?当先行问过洛姐姐再谈其他。

及时止住话语,吩咐道“先搁置在府中,务必严加看管,不日将会用到,若出了差错,本将军定不饶你。”

经过现场厮杀,脸庞仍有几分稚嫩的冷小帅此时煞气毕露,吓得管事之人连连保证,这才作罢。

管事悄悄抹去额上的汗珠,悄然离去。而冷小帅望着手中的单子,陷入了沉思,应如何做才好?

……

第一百四九章:缘起缘灭,应在相知(一)

殊不知,隔家的玄应离同样苦恼。

左手枕在头下,翘起一只腿,搁在另一只腿上,晃荡着,嘴里不知从何处摘来的草,形式狗尾。据军士中人所述,如此做最合思念佳人,玄应离口中虽说不信,然身子却十分诚实的应下。

着了中衣,躺在窗边的榻上,月光透过大开的窗棂,将玄应离的神色尽纳于光明之下。当真是月夜思归人,满脸惆怅色。

手中握着一物,就着月色望去,原是一枚白玉发簪,月色玉色相得益彰,便称得簪子莹润如雾霭,显然此簪品相极佳。

然瞧着上缀有一丝银线,银线上接连着几颗白润如雪的珠子,瞧着精简至极,却不是玄应离应拥有之物。

只因此物乃是女子所有,不知至今未婚的玄应离,如何会有女子的物什?又是从何处得来?且独自望月慰相思。

任蜀郡太守之前,成日研究国中山川地势的玄应离,受洛惜贤所影响,亦或是自身血脉所牵引,对这相卜之术尤为感兴趣。

是日,玄应离望着手中的《奇门遁甲》,《六壬》一术,他可谓无师自师,因天生预测灾祸之体,故玄家之人认为此乃不详之象,因此少时的颠沛,皆因族中之人不管不顾矣,甚至于欺凌。

《奇门》一道乃是君王之术,亦或者说上位者之术,粗粗略过,约莫知晓奇门遁甲阵又称之为八阵。后世称之为八阵图,便是此也。此阵分为八个门休、生、伤、杜、景、死、惊、开。生门为生,死门为死。入其他各门,则又见八门,周而复始。

猎奇之心不甚重的玄应离,只大概知晓此阵法构造,不意深究,便接着往下探去。此时的他若是知晓来日,会遭到洛顷的阵法之困,当真是悔矣,书何须待到用时,方觉少,才知晚矣。

只《太乙》一门,玄之又玄。难以赋予其形象,始终不得其意,然小姐姐此时近临盆之月,会客之数少之又少,且又是操心之事,自是不愿进宫去叨扰。

如此说来,止一人可求也。

太史史图接到阍者来报之时,有几分愣怔,虽与玄应离同朝为官,可私下向来并无深交,这往日元怨,近日无仇。如何便上门来了,然无论怎样,也得备好迎客之事也。

玄应离在阍者通传之时,隐有几分后悔。如此贸然上门叨扰,且涉及他人所学秘术。不待阍者返回,正欲转身离去的玄应离,听见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笑声止后,玄应离好奇立时转身,循声望去的他不由有几分失望,只因发声之人,坐落于辒车之中,未得以见其笑容。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天甚见怜之,辒车竟在史府大门停了下来,随后在从人的搀扶之下,款款步出一女,面容清秀如水芙蕖,少女身姿姣好,玄应离此时脑海只中余一句“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待女子毫不停留的行过他身旁之时,玄应离这才反应过来,方才脑中的想法,有几分乘人之不备也。

亦将方才欲离去的想法,一同抛诸脑后,甚至有几分小跑的追在了,方才那女子身后不远处。

时阍者正好返回,见女子忙行礼道“相知小姐可是来探望夫人的?”

女子轻声应道“是呀史叔,家中母亲得知姐夫前来相托,特教相知来探望姐姐,知晓她怀着身孕苦夏辛苦,寻思着有娘家人在身旁,应当会好上些许。”

玄应离这才知晓,女子出自治粟内史应无杰家,此女自称相知,家姐应当便是嫁于太史史图长子的如镜。

如镜相知,栎阳城中百姓津津乐道的双生姐妹。长女出嫁二岁有余,次女则以不意闺女接连出嫁为由,不急着相亲。

如此说来,眼前的女子仍是未出阁,且未有相亲者,思及此处的玄应离心头,不期然一片火热。

欲上前攀谈,女子已告别阍者史叔,径直离去,史叔这才上前与玄应离说道“应离大人,我们老爷有请,还请随我前来。”

玄应离一颗沉浸在应相知的身上,史叔一道邀请声,这才察觉方才行为的不妥之才处,暗自庆幸不已。

随后便与阍者一道入内拜见太史史图。二人一阵寒暄,玄应离便直陈主题道“史图大人,应离此次不请自来,是有事相求也。”

太史史图心中好奇,问道“不知应离大人,有何事耶?你我二人并无前缘。因何事相请也?”

玄应离回道“史图大人,非前缘也,乃是应是近日所遇不解之事。”

史图愈发好奇,问道“哦,究竟乃是何事耶?”

玄应离颇有几分不好意思,说道“史图大人,此事乃是应离的私事耶,若史图大人不愿,应离亦不敢强求。”

史图点了点头,道“应离大人不防直言,史图自有评断。”

玄应离这才将《太乙》一书中不解之处,尽诉与史图。

史图方才明白玄应离的支支吾吾是为何,原是担忧将他看家本领学了去,又恐不得书中其义,因而骑虎难下也。

未入其门,方才觉其深,若入其门,便知此不过是一入门之学也,犹小儿启蒙之书《三字经》、《千字文》矣。

不过领一人入门而已,且眼前之人诚意相求,史图便一一为之讲解,所述之详,闻者立有所悟,而后豁然开朗。

玄门一学,初时,觉着晦涩难懂,其玄而又玄也;略懂之时,便觉如窥得一叶,乘汪洋大海矣;深入之时,天下地下,尽在股掌之间。

迷惑尽除,天色近晚。玄应离躬身长揖到底,谢过史图,而后起身告辞。

史图亦含笑一礼相送,待玄应离出门之后,回头摸着其上门带来的礼物,喜不自胜。随后沉入其中,晚食亦忘食,还是苍头领了史夫人的命,前来催促早些安歇,这才放下手中礼物。

苍头常年打理书房,史图闲暇之时,教过其不少学识,此时只见书案之上多出两册新卷,一卷《河图》、另一卷则是《洛书》。

然不懂其意的苍头,只归整其文房,对其书视而不见也。

第一百五十章:缘起缘灭,应在相知(二)

而离开史府的玄应离,在大门内处,与应相知再度相遇。

顾不得许多的玄应离,感叹一声儿上注定,便径直迎上前。

拱手一礼,道:“相知姑娘,还请等留步。”

应相知闻听有人唤已,却是不甚熟识的声音。心下疑惑,转身回望去。

眼前的男子,好似与她所撞见的,成日流连青楼酒肆,高谈阔论的男子,觉几分不同来。

流连其间的男子,再如何解释只是与他人一道去谈论诗文,引经据典,各展其学,终其本质,不过玩乐罢了。

这类人瞧着女子,觉得家中的妻妾学识不堪,又觉得青楼酒肆的女子过于放浪形骸,虽瞧不起,却也流连忘返。

与世人皆道:我与其人不过讨论诗词歌赋罢了,与你们所理解的不同也,我本芙蕖出淤泥不染也。

然看透其饶,只觉得过于不堪,远不若那些纨绔子弟来得坦诚。否则,如何得了纨绔一名。

而眼前的年轻公子,瞧着面容同样俊朗,却少了几分轻浮之气,且略显沉稳。

玄应离确实不若冷帅欢脱,亦不如其余人爽朗,若是不遇上洛惜贤,恐会多几分阴郁。

两厢夹杂之下,玄应离的质气便多了几分复杂,应相知自觉一眼不解其意。

遂多望了几眼,一旁的从人,见自家姑娘望着陌生男子,竟回不了神,如此可还撩。

忙上前轻声提点道:“姑娘,此人乃是与我们一道入府的男子,止不知为何又在此时遇见。”言下之意,定是暗自偷窥行踪,借以相遇也。

然沉浸其中的应相知,毫无所觉,仍瞧着玄应离回不过神来。

似要一探其究竟,看清到底如何。

久久不待回应的玄应离大着胆子,快速望了一眼应相知,复又低下了头。

一时之间,心如鼓雷。方才那一撇,堪称惊鸿也。

应相知眼中写满了不解,好似山间迷路的鹿,水灵灵的望着他,似乎能窥见他内心的一牵

一旁的从人几乎瞧着面色通红的玄应离,几乎快要气坏了去了。

一派登徒子的模样,偏生姑娘还毫无所觉,真是急死她草了也。

伸手去拽应相知的袖子,示意差不多得了,这一拽应相知倒是回过了神来。

只是草下一瞬便后悔了,当真不若先前呆像好也。

回过神来的应相知,好似知晓方才的失忆之处,不知从何处借来的红云,涂抹于双颊处。

一时之间美艳不可方物,正巧复又抬头的玄应离瞧了个正着。

只苦了一旁的草左瞧瞧,右瞧瞧,气鼓了双颊。活似一只披着绿色外衣的动物。

然造成此景象的二人,并无甚闲暇心思他顾。

应相知兀自于心中慨叹,方才进府之时,为何未曾细瞧此人,当真中人眼也。

止此话不可宣诸于口,只得心中暗叹一声儿,遂问道:“公子,如何知晓相知名姓也?此番可是有事?”

总算等来了回复的玄应离,只觉得应相知其声如其人,教人沉迷其间也。

唤住应相知止为了与其上两句,无事的玄应离,憋了半晌,在望见对方那等待的模样,脱口而出:“相知姑娘。午间于史图大门府邸前,闻听史叔如此唤姑娘,故而知晓。在下玄应离,今日有幸遇见,特上前来招呼一声儿,多有唐突,还望姑娘见谅。”

见无甚事的草,轻哼一声,忙上前拽着自家姑娘,道:“姑娘,再不回府,恐宵禁过也。”

应相知这才有了几分急色,与之匆匆道别,身旁的从人草更是头也不回的离去。若此时二人其中一人回头,便会发现应相知头上,在方才急忙转身之时,滑落的白玉簪子。

险些以为乃是暗器的玄应离伸手接过,入手方才觉出不妥来。竟一枚簪子,忙提步上前,追赶出门,止应相知已上了辒车。

听闻玄应离的唤声,正探出头来,惊喜间,欲问何故。草连声吩咐车夫,道:“家中门闩快要落下,再不回赶,便要流落街头也。”

车夫哪敢让姐逗留在大街之上,有家不得归也。一抽马尾,辒车飞速离去。玄应离不知发生何故,只见应相知从人草,探出一个脑袋来,甚至有几分挑衅之色。

一脸莫名的玄应离只得捏着白玉簪子,暗藏袖间,带回了自家府邸中去。

自此是行走之时也思君,坐卧间也思君也,从早间数到晚间的色云霞,不及佳饶一颦一笑也。

而后太史史图府上莫名多了一位常客之人,史图为人老道,几次三番,便发现玄应离其人醉翁之意,不在酒也。

见其并未有出格的举动,只每次趁着进去大门之时,与应相知攀谈,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此事需得北亮岳家知晓也,想来北亮岳丈应无杰,想必是十分乐意。

玄应离年少有为,且与现秦王有亲,如此一门亲事,应无杰自是乐见其见,止吩咐不可出格。便也任由其发展。

.....

适时一阵夹杂院落中,果子香味的仲秋之风传来。

秋风之清,秋月之明,院落的寒鸦今又来栖,哀鸣不止,似在嘲笑他八载相思,仍旧孤独生涯。

落叶方聚,风来又散。何日方得相知相亲,此时此夜难以为凭也。

平生不会相思,方入相思之门,便知相思之意矣。

相思长时长相忆,相思短时无穷极也。如若早知绊人之心,应当更早相识也。

……

去任蜀郡太守之时,玄应离有过挣扎,最终决定去,只因若无一身本事,如何为身旁之人撑起一片地。

且他出生的玄家乃是大门,若他无一两分本事,日后与之对上,只会自家吃亏,且拖累家。

只是在启程前一日,径往寻了应家主人应无杰,托言道:“若应伯父愿意等待应离,应离归来之日必不相负矣。”

言下之意,教应家姑娘知晓,若愿意等待,便与之定下盟约,若不愿,那便嫁娶各不相干。

一别八载,相知姑娘早已过了婚配年岁,却一直待字闺中,城中颇有流言,一切止因他玄应离而起,当如何行事才好?

紧握着手中白玉簪子,玄应离亦陷入了沉思之汁…

第一百五一章:两只黄鹂,鸣翠柳也(一)

孟春之季,万物复苏也。

绕着栎阳城的凿出一周的濠水两岸,垂下的万条丝绦,老枝新吐出嫩芽儿。数只黄鹂绕树三匝,鸣于其上,似在召唤同伴。

瀑谷、瀑谷、瀑谷,声声不绝,好似在诉其迎春之喜悦之情。

鸣柳树下不期然相遇的二人,两两相望,霎时间,齐齐将手缩在了背后,待将手中物什藏于袖中,方才露出会心的笑意来。

玄应离望着同样光鲜亮丽的冷小帅,心中顿时警铃大作。莫不是今日与他同样的目的,且看中同一人罢。

若当真如此,他一定不会相让的,做好准备欲将冷小帅痛揍一顿的玄应离,身上流露的气息,为冷小帅所捕获。

冷小帅瞧着玄应离凶狠的模样,莫不是他与小白的事,教其知晓了罢,如今这是准备替小白出气。

怀着同样目的,心思各异的兄弟二人,径往城外寻去。只因今日,洛惜贤趁着官员休沐之日,领着家小去了城外的濠水两岸游乐。

探明洛惜贤行踪的二人,立时启程,急切的心思相仿,故二人几乎同时抵达也。

不管对方目的如何,二人目前仍是好兄弟,相携一同前去。

洛惜贤接到随同的宫人来报,玄应离、冷小帅一齐来拜访之时,大感头痛,本就带着四个孩子出来了,如今再添两位,她当真有几分力不从心了。

秦昭世瞧着洛惜贤有些疲惫的脸色,关切的问道“不若着人遣他二人改日再来?”

洛惜贤闻言却是摇了摇头,道“观此时天色,二人定是未用朝食便出了门,如此着急,定是有急事,还是见一见。若不是急事,仔细着他们的皮便是了。昭世哥哥,你说是也不是。”

秦昭世点头应是,遂谴人请二人前来。

未见着洛惜贤之时,腹中稿件千千卷,如今见着人了,二人反倒踌躇不敢言。齐齐低头望着脚下。

洛惜贤瞧着二人如此模样,反倒不急了。若是国中有事,当不至于如此支支吾吾,且应寻的是昭世哥哥,莫不是怀孕当真使人傻也。

此时便是比拼耐心之时,洛惜贤略收心神,望了眼二人的面色,便眼观鼻鼻观心,与秦昭世齐齐逗弄身旁小儿。

冷小帅、玄应离本以为,洛惜贤不说询问他二人何事,至少应当问上一句,近日有无恙吧。哎,洛(小)姐姐自打有了孩子以后,便愈发疏忽他们了。

幸得洛惜贤不知二人心中在想着甚,不然定要这二人知晓花儿为何这样红。

在洛惜贤、秦昭世数次将四岁的小三、小四,抛来抛去,秦济民捧着一册折子,专心至致的批阅,而秦玄水捣鼓一些,压根儿看不懂的东西之时。哦,玄应离还是能看出几分的。

冷小帅实是憋不住了,开口问道“洛姐姐,济民这才几岁,便可以处理政务了?玄水便不说了,当作玩乐罢,再有他二人的两位弟弟,你们如此玩乐,也太不将孩子当回事也。”玄应离在一旁附和道。

洛惜贤诧异的望着冷小帅,若不是算出他二人此行的目的,当真以为是追来这郊外来谏他与昭世哥哥二人了。

随后尤为真诚的回道“呆竹子、阿离你二人怎会如此认为,当真伤了姐姐的心呢。”

冷小帅犹豫的问道“洛姐姐,难道并非如此?”

洛惜贤惊讶的反问道“怎会?便拿济民来说,昭世哥哥一直在旁指点,这大秦迟早有一日要交予济民手中,如此倒是教他提前担上责任,有何不可?”

见二人听得入神,复又接着说道“呆竹子、阿离可知洛姐姐师承何处也?”

冷小帅二人齐声答道“自是洛顷师父也。”

洛惜贤再问道“师父所会者几何?”

冷小帅回道“兵法、医术、阵法。”

而玄应离则同一时间回道“阵法、卜算。”

洛惜遇难点了点头“师父所学繁杂,不可一言而概之。但有一点,方才所说的,洛姐姐亦会,便是医术。”

两人好奇的等待洛惜贤的下文,一旁的秦昭世见二人已是不记得来此的目的,早已不忍看,遂别过头去,与几个孩子玩儿作一块儿。

洛惜贤毫不吝啬的接着说将下去“既是会医,如何会伤着自家孩子啊?呆竹子,你何时这般好心,关心起孩子了?莫不是想自己生一个了?”

冷小帅霎时间说不出来话,张着嘴险些和盘托出。

而一旁的玄应离暗自偷笑,还来不及开心几个回合,便又听见洛惜贤问道“阿离从前便是个冷漠的性子,今日怎的也如此热心肠了?”

二人遭了洛惜贤一顿奚落,哦,非也,提醒,方才想起今日来此的目的。

玄应离恐洛惜贤再说出,教他羞怯难当的话来,便抢先开口道“小姐姐,应离此来,有事相请,还请小姐姐教我。”

冷小帅见玄应离开口之事,好似与他无关,顿时松了一气。

止接下去玄应离所请之事,教他睁圆了双目,随后便有几分不自在。

洛惜贤佯作不知,问道“阿离,何事耶?”

好似在滴血的耳尖泄露了玄应离微的不自在,他深吸一气,说道“小姐姐,应离想要成亲。”

除了洛惜贤了然于胸外,便是秦昭世亦有几分吃惊,玄应离自入秦始,一副清心寡欲的模样,比那神仙公子陆清尘还要出尘几分。

这究竟是甚时动的凡心,竟毫无征兆,再望一眼一旁边的冷小帅,在玄应离说出些许之时,神色便有几许紧张,莫不是为同一件事而来。

洛惜贤挑了挑眉,本以为性子沉稳的玄应离会押后提出,而性子急躁的冷小帅会抢先说道。

未曾想,二人此事上竟是掉了个个儿,冷小帅这未开窍的孩子哟,也不知是哪路神仙教他初初有了成亲的想法。

洛惜贤问道玄应离“阿离,成亲是好事,可是有何难处?莫不是需要小姐姐为你牵线做媒?如此正好,小姐姐这些年亦认识不少女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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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二章:两只黄鹂,鸣翠柳也(二)

玄应离大惊失色,慌忙开口道“小姐姐,应离有中意之人。”

洛惜贤以略带伤心的口吻说道“哦,阿离何时有了喜欢的姑娘,小姐姐都不知晓,当真有几分伤心了。”

玄应离手足无措起来“小姐姐,是阿离的不是。此事乃是去往蜀郡之前时的事,因拿不准姑娘是否愿意等待,故不愿张扬。”

玄应离、冷小帅历八载光阴,于修建渠道一事,不止皮肤黝黑,人亦沉稳不少。

止玄应离仍少了几分阳光,此时提起喜欢的姑娘,倒是欢快了不少。

不忍再逗其的洛惜贤问道“阿离,不知是哪家的姑娘?”

玄应离回话之前,看了一眼冷小帅,道“小姐姐,是治栗内史无杰大人家的相知姑娘。”

言毕,又偷觑了一眼冷小帅,见其并无甚反应,暗地里松了一气。

洛惜贤望了一眼,装模作样的秦昭世,算是不指望他解答了。

只得再次出言问道“阿离,无杰大人家的姑娘,近几年来,流言颇多,你可确定了?”

玄应离闻言,极为羞愧的说道“小姐姐,此事因阿离而起耶。”

遂将与应无杰相约一事,一一道来。

在座的几人,除了冷小帅与几位孩子,俱听出其弦外之意,若应家二姑娘对玄应离无意,依照应无杰其人的脾性,断不会如此拖延其闺女的亲事。

洛惜贤点头示意知晓了,又问道“阿离是需要小姐姐如何做呢?”

玄应离颇有几分不好意思,挠了挠头,道“阿离是想请小姐姐教我如何做,才能挽救相知姑娘的名声,此事因我而起,应当因我而终。”

洛惜贤不住点头,说道扭身与秦昭世闲话“没看出来,咱们的蜀郡太守,如今越发沉着冷静了,想必相知姑娘觉着其人定然十分可靠矣。”

秦昭世亦赞同的点头“如此,蜀郡百姓安居也。”

玄应离遭二人戏谑,闹了个大红脸,却不敢退缩,鼓足勇气道“小姐姐,莫要再笑阿离了,快些说说罢,阿离应当如何做?”

洛惜贤闻言哈哈大笑,说道“阿离真是个傻孩子呀。”玄应离嘴角抽搐,顿时有几分后悔一时脑热做了小弟。

秦昭世背着几人,抽动着双肩,心中暗道可不能吓走了国之栋梁。

洛惜贤又接着说道“阿离,你与无杰大人商议,放出一则消息,流言可自解也。”

玄应离激动得双眼都有几分红了,连声追问道“小姐姐,是何消息?”

洛惜贤示意玄应离上前,后者踱步上前,附耳过去,一阵嘀咕,玄应离眸光大振。

及至话落,玄应离尤其谄媚的为洛惜贤倒了一杯水,递上前去“小姐姐,辛苦你多费唇舌,待事成之后,阿离再来拜谢。”

洛惜贤啧啧两声,道“唉,辛苦我洛惜贤出谋划策,不过空画一口大饼,止得一杯自家的白水,弟大不由人啊。”

不待玄应离回话,洛惜贤已是转头望向一旁早已目瞪口呆的冷小帅,问道“呆竹子,你今日又是因何而来?莫不是亦相中了无杰大人家的姑娘?”

消化了洛惜贤问的是甚,冷小帅头摇得好似拨浪鼓一般。

见冷小帅亲口承认了,不是相中相知姑娘,玄应离完全松懈了下来,否则兄弟当真要不合也。

岂料,冷小帅接下来的话,教他更加担忧,即便他喜爱相知姑娘也好啊。

冷小帅倒不似玄应离那般拖拉,直说道“洛姐姐,小帅要娶小月为妻。”

“噗……”洛惜贤方才入口的水,喷了玄应离一脸。

玄应离来不及抹脸,惊骇的望着冷小帅。暗道活该没瞧上他。

便是秦昭世也掩饰不住,震惊的转过头来,望着口出惊骇之语的冷小帅。

许是三人的目光过于实质,冷小帅不自觉的摸了摸胳膊,问道“小帅亦不过想成亲,有甚不可吗?”

看来这孩子还未曾发觉出哪里不妥,洛惜贤暗叹一气,朝着洛国的方向深深一躬,心中说道伯父,对不住了,是惜贤的疏忽,以至于小帅误入歧途。

冷小帅不解的望着三人,洛惜贤方才郑重的说道“小帅,你可决定好了?”

冷小帅点了点头“洛姐姐,这是小帅此前去蜀地便定下的事,再无更改。”

寻思着仍旧在自家别院的白小月,洛惜贤不禁愕然,好好的兄弟,怎么的就被她看成了自己‘弟妹’。

白小月也是一道玩儿玩乐长大的弟弟,昔日跟在身后的两位弟弟走到了一处。洛惜贤捂着心口说不出话来。

暗地里踢了一脚秦昭世,秦昭世只得硬着头皮说道“小帅啊,你怎的学了这魏国安釐王的癖好?”

冷小帅眨巴眼,好似在询问几人,魏安釐王怎的了?

玄应离实在不忍好兄弟继续懵懂下去。开口说道“魏安釐王的宠臣、侍宠,皆是一人,此人颇具美色,亦有头脑,在魏安釐王薨逝之后,仍握有权柄,其人可见一斑。最主要的他是一位男子。”

冷小帅越发糊涂了“男子怎的了,与我何干?”

玄应离恨提不成刚的回道“此人男儿之身,颇具头脑,却以美色侍候魏王左右,如今魏人仍津津乐道,口口相传,作为茶余饭后的谈资,且为此人起了个称号‘龙阳君。’号其人嗜好龙阳也。”

冷小帅好似一脚踏入了迷阵之中,越发糊涂起来“阿离大哥,这人与我成亲何干?你们不会不喜欢小月,意欲为我寻一位男子罢?就算是男子,没有秦王姐夫、丞相大人那样的,小帅还不会多看两眼。”

真是越说越不像话,秦昭世脸色都黑了几分。

洛惜贤直接起身,一脚踹飞了出去,屋里的孩子几人目露惊喜,显然第一次见母亲大显身手,才不管舅舅是否挨打呢。

秦昭世只得上前说道“不可以武欺负弱小,母亲这是检查舅舅的功夫师傅退步呢。”

几个孩子不疑有他的点了点,齐齐回道“原来母亲的功夫如此厉害……”语气之中极为羡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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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五三章:两只黄鹂,鸣翠柳也(三)

而被踹出房门的冷小帅,则是极为不解。为何同样成亲,阿离大哥的亲事,洛姐姐便眉开眼笑,且出谋划策,不亦乐乎。

怎的到他之时,几人一副亲爹亲娘齐齐亡故的模样,且洛姐姐居然当着几个孩子的面揍他。

夸他前几日里还私下与几个孩子说道自己武术最为厉害,如今教他以后怎好在孩子面前吹嘘。

仍旧不知问题在哪儿的冷小帅,觉得自家委屈极了。

洛惜贤在冷小帅飞出房屋之后,领着一群人跟着出来。孩子不能看?洛惜贤以为,此事可以趁机敲打几个孩子,免得以为她们行事可以毫无底线了。

冷小帅觉着委屈极了,口中自然如是说道“洛姐姐,小帅不过是娶亲,怎的你发如此大的火气?”

洛惜贤也是脾气上来了,道“冷小帅,你竟然还有脸问?也不知你家中父母如何伤心呢,家中就你一人,连个传宗接代的都没有了。”

冷小帅问道“洛姐姐,小帅此来便是与你商议亲一事的,怎的就不能继承香火了?”

洛惜贤一拍身旁的大树,大树应声而动,若非春季初芽,而是秋季,恐是秋风扫落叶也。

由此可见洛惜贤的怒火之盛。

冷小帅抖了抖,仍不觉有错,硬梗着脖子。

洛惜贤问道“你若娶了小月,岂非是绝了香火,怎的不认?”

话出口,便觉出几分不对来。洛惜贤语重心长问道“话说小帅啊,你与小月究竟谁娶谁嫁啊?”

冷小帅回道“当然是我娶她啊。她如何能娶我?”

玄应离适时说道“小月是一位男子,如何不能娶你了?”

冷小帅到此时,方才明白,为何几人一副他为何如此想不开的模样。

脸色涨得通红,甚至带着几分羞恼的冷小帅回道“洛姐姐、秦王姐夫、阿离大哥,小帅怎么可能喜欢上男子,小月乃是女子耶。洛姐姐,你方才冤枉了我。”

总算惊呆了三人,冷小帅颇为满意,而四位孩童懵懂小儿不作数。

而爱读史书的秦济民下一瞬便开口问道“小帅舅舅,方才娘亲提及的龙阳君,有龙阳之好,可是用来点醒你耶。”

秦玄水睁着水汪汪的眼睛,望向秦济民问道“大哥,何为龙阳之好?”

秦济民故作深沉,皱起小眉,略带忧愁的回道“妹妹,龙阳之好便是指两个男子相爱,世人极难接纳。”

完全沉浸在二人世界的兄妹,几乎是自动略过冷小帅方才所提的小月乃是女子一事。

而举一反三的秦玄水又问道“大哥,既然男子能与男子相爱,为何没有女子相爱呀?”

秦济民依旧小大人模样的回道“妹妹,怎会没有,譬如天地,便是阴阳。凡事有阴必有阳,所谓阴阳平衡也。而女子相爱便是磨镜之好。”

秦玄水欲再度发问,冷小帅已经吓得冷汗直流,上前一把抱住秦玄水。只因洛惜贤瞧着他的眼神过于恐怖。

洛惜贤不拘着孩子勤学好问,多去世间看一眼,将来不至于闭门塞车,只一件,不许移了性情。

在座几位都知晓此中内情,此时两位年长几岁的兄妹,唠叨着父辈的情爱世界,而两人的弟弟,则是一脸好奇,盯着哥哥姐姐嘴巴开开合合,完全不懂在说甚。

未开窍的童言童语,多了几分可爱。然内容着实不可爱,洛惜贤问道“可否知晓错在了哪里?”

秦昭世在一旁扶着盛怒的洛惜贤,冷小帅低着头老老实实站在面前听训,几个孩子察觉到娘亲生气了,同样乖觉的站在一旁。自觉不能被落下的玄应离,左右观望,最后选择了与大家站立在一处。

如此,孤立的一人,便尤为明显。冷小帅战战兢兢的回道“小帅不应该不早些知会洛姐姐,小月乃是女儿之身,教洛姐姐为我担忧了。”

洛惜贤点了点头,道“此乃其一,若你当初便告知于我,洛姐姐亦不会误会至今,止以为友人来投。还有甚,接着说下去。”

冷小帅望着四双几乎相同的眼睛,复又说道“不应如此冒失,且闹出一些对孩子性情大为不利的事来。”

洛惜贤回道“此乃其二,以后可还再犯?”冷小帅连连保证不敢再犯。

初春之季,寒凉尤带,春风轻拂,一阵凉意随之而来。秦济民、秦玄水由衷齐齐叹了一气,道“小帅舅舅真可怜呀。”

洛惜贤闻言,问道“做错了事,怎的就可怜了?娘亲今日便借着小帅舅舅一事,告知你们兄妹四人,若他日你几人犯了错,下场只会有过之而无不及。”

两兄妹齐齐打了个哆嗦,便是小的两只亦往秦昭世身旁缩了缩,企图寻找安全之处。

秦昭世一把将二人拎出来,放在兄妹二人身后。

见君父亦不出言相助,几兄妹齐齐望着洛惜贤,拱手一礼,恭谨的回道“孩儿们记下了。”

随后便候立在一旁,洛惜贤这才问道“呆竹子,说罢,何时得知小月乃是女子的?”

冷小帅瞧着便是一副情窦未开的模样,且白小月平日里虽羸弱几分,众人只当她体弱,她自己亦瞒得严严实实。

如此二人,如何会想起成亲一事,其中定有事发生。且瞧着事还不小,否则如何便要成亲了。

冷小帅知晓实在瞒不住了,支支吾吾,声如蚊虫,好在几人耳力俱佳,听了个全乎。

孩童们在冷小帅开口之前,便已不在此处,几人自发玩闹去了。

洛惜贤不意冷小帅竟如此生猛,直接将人家姑娘身子给看了个全。

抓住秦昭世的手不禁用了几分力,秦昭世无奈只得任其捉住,毕竟他也是吃惊不小。

玄应离早已呆立住,事关小月姑娘的名声,他现在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能否当作没有听见?

冷小帅偷觑一眼众人,发现并没有人瞧不起他如此行径,大松一气。

心思又活络起来,问道“洛姐姐,应该如何办才好呀?”

第一百五四章:流言勘破,家书万金(一)

洛惜贤问道“呆竹子想要如何做?”

冷小帅挠了挠头,颇有几分害羞“成亲需要双方父母俱在,如此方显郑重,且为曾上小月家提亲,伯父伯母是否会不喜小帅呀?”

洛惜贤点了点他的脑袋,道“现在倒知晓问我了?之前几载时日,都做甚去了?”

冷小帅低下了头,总算明白错在了何处若在一开始便告诉洛姐姐,此时回来应是可以直接成婚了,何苦来哉。

头快低裹成鹌鹑的冷小帅,与洛惜贤躬身一揖,道“洛姐姐,小帅知错了,还请洛姐姐教我。”

洛惜贤望了一眼秦昭世,秦昭世颔首以示肯准。

洛惜贤招手,冷小帅提步,附耳过去。二人嘀嘀咕咕一阵儿,冷小帅同玄应离如出一辙的笑容。

随后与秦昭世躬身一揖道“小帅先行谢过秦王姐夫。”

秦昭世瞧着憨傻的冷小帅,不由怀疑起自家将秦士相托,究竟用了多少分的信任。

达成目的的二人便在是否留下,与洛惜贤等人一道用午食中徘徊不定。

若是不留下,则显得委实过于无情,求了人转身便跑了;若是留下,又不知为何,总感觉多了几分。

实在看不过眼的洛惜贤,直接将二人撵了出去,甚至放言“若此次你二人,娶不回妻子,那便一辈子单着永远在秦国带着罢。”

冷小帅、玄应离齐齐打了个冷颤,点头保证,绝不坏事。

洛惜贤得了二人保证,毫不留情的将二人赶了出去。

秦昭世见人都走了,便问道“惜贤,可还欢喜。”虽是问话,却十分肯定。

洛惜贤拍了拍手掌,语带愉悦,加以肯定的回道“过了一回儿子娶亲的感觉,将来济民娶亲,应该是熟能可生巧也。”

离去的二人并不知晓,他们此行成了秦昭世、洛惜贤口中的儿子了。

是以二人急急忙忙赶回府邸筹办大事去也~

……

翌日,城中便放出一则惊动闺阁小姐、后宅妇人的消息

他们一早看好年轻有位的都水丞,如今的蜀郡太守,竟是早早便定下了亲事,便是那位近年来,流言不断,常年加身的应家小姐应相知。

当初觉着她年岁愈长,却始终不结亲,定然是此人身体或者人品有瑕,如今她们哪里还不明白,也不知暗地里多少次嘲笑过她们的有眼无珠。

那大街小巷都有几分沸腾,君不见,隔座不相识的二人,还能聊得不亦乐乎。

其中一人说道“唉,兄台,曾经我便与友人说道这应家小姐,定然是无事的,瞧她长姐嫁入这太史府邸,可谓神仙美眷矣。只我那友人不信,与我赌金,如今上门纳金,人已不复存也。”

另一人闻得此言回道“兄台当真可怜,独得真知不被人知。更有甚者,倚照如镜相知二人的父亲,应无杰大人的脾性,我还当其心大于天呢。”言毕,抬手指了指秦王宫所在的方向。

二人露出会心一笑,也有一旁不解之人“若是如此,不若早早告知于世人,相知姑娘可免于被猜忌,应离大人亦不至于遭许多人惦记,如今栎阳城中可谓乌云密布矣。如此两全,岂不妙哉?”

最先开口那人压低了声音,一脸神秘的说道“你二人懂甚。此事乃是两家相商的结果也。”

邻座竖起耳朵半晌,一字也未曾听见。待那开口之人离去。

一群人一拥而上,团团围住如今猫耳朵皆是秘密的儒生装扮之人。

那儒生本不欲开口,脑海中搜寻一番,发现之前那人并未教他守住秘密。绝不承认,是遭面前的好事众人吓到了,文人雅士定要威武不能教他屈,贫贱不能教他移呀~

下一瞬,书生开口将方才的粗俗言语,加以润色,出口的辞藻华丽异常。

然,好事者多数乃是平头百姓,经他半晌之乎者也,完全遭到了云雾笼罩。

幸而亦有一两位好心的学士,一字一句拆解开来,描绘成了一帧一帧的话本故事先是应家姑娘谨守婚约,受住这几载的流言;再者,便是玄应离担忧姑娘家,若是与他婚约公之于众,若他去了蜀地出了意外,教姑娘名声与将来皆受损。

二人一切发乎情,止乎礼。却能教众人感受到二人之间的伟大。

学士说得如诉如泣,缠绵哀怨。众人如痴如醉,仿佛他们便是书中之人,甚至有几人当场抹起了泪水。

玄应离与应相知的故事,世人由是知晓全貌,闻者无不为之感动涕泪。

甚至嘲讽过的应相知的后宅妇人,此时抹着泪哭诉“不曾想他二人竟是如此的教人感动,若是我家姑娘,且先不提是否舍得隐而不报的婚约,姑娘是否耐的住这长久的等待?”

那妇人说完便瞧了一眼自家姑娘,此时正挑剔从人递来的瓜果。

真是气煞她了,当即一拍桌,教从人端坐,横眉倒竖“不爱吃,便不用再吃了。你们都听好了,若本夫人没有开口,不许给小姐再送来。”

那小姑娘一顿哀嚎,不过趁着娘亲发顿牢骚的时光,与从人推拉一回。

瓜果是从人方才从井底里提出来的,过于寒凉,她教从人散去寒意再为她取来。

便遭娘亲抓了个正着,将她的吃食剥夺了,分明是娘亲教导,女孩子定要记下,不可食用寒凉之物,否则将来可要遭大罪的。

可此时瞧着哀怨交加的娘亲,女子不敢上前撩拨,认命的哀叹一声儿,便与娘亲告辞,径回了闺房。

回到闺房的小姑娘,这才嘟哝道“娘亲分明是嫌弃爹爹,不若传闻中的应离大人一般,迁怒于我呢。哼……”

……

如此热闹的情形,几乎围绕着栎阳城中,君不见,玄应离近日朝见,受到许多同僚的不待见。

玄应离一头雾水,拉着身旁同样喜事将近的冷小帅问道“呆竹子,阿离大哥近来可有何不妥?”

冷小帅大喝一声儿,咬牙切齿“阿!离!大!哥!小帅方才在构思家书,如今断了!你说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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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五章:流言勘破,家书万金(二)

这厢一番打闹,那头的洛惜贤二人望着眼前的学士、以及另一位瞧上去便泯然于众的人。

敲击着几案道“此事你二人办得不错,我会像秦王与你二人记上一功。”

二人一脸喜意,齐齐谢过。

及至秦昭世下了朝,洛惜贤问道“昭世哥哥,如此人才,从何处寻来的?”

秦昭世反问洛惜贤“惜贤可还记得,昭世中了蛊毒醒来之后的事?”

洛惜贤点了点头,回道“虽说几载过去,记忆犹新啊。那时的惜贤亦知晓自身的不足之处。所庆幸的是,师傅他老人家还记得惜贤。”

洛惜贤瞬间变的颓然的面色,秦昭世知晓洛惜贤定然此时仍在后怕,此事已成她心中过不去的坎。

起身上前拥裹住洛惜贤,脑袋搁在对方肩上,说出的话,便在耳边,直达心底,他道“惜贤,若无此事,丞相大人此时保不准,仍是娶不上妻子的神仙公子,而你能不再懈怠,昭世亦知晓在你心中尤为重要,何乐不为?”

顿了一顿,又连连续续的说道“虽说此事过于风险,可万幸一切在朝着好的方向在生长着,咱们应向着远方望去。”

洛惜贤明白秦昭世何意,只是不意她再忧心,可那日自梦中醒来的秦昭世又何尝不是同样的自责,如今对待列国越发暴戾,她当真有几分担忧。

二人默契不再提此事,洛惜贤复又调转话题,问道“那日可还有其他的事发生?”

秦昭世轻点洛惜贤的鼻翼,回道“你呀,阿雪妹妹与丞相大人说了许多的事,竟全然不记得了吗?”

洛惜贤睁着一双秋水洗过的眸子,其间带着几分狡黠,眨了眨问道“此乃国中机密之事,惜贤怎会知晓?”

秦昭世无奈抚额“惜贤,就你调皮,真该让孩子们瞧瞧此时的你。”

洛惜贤仰起头,一扬右眉,问道“怎的,惜贤容貌平平,昭世哥哥今日方才发现?”

秦昭世轻抚其秀发“惜贤,世间皮囊颜色上乘者不知凡几,然灵魂深处,教昭世欲罢不能者,只一人尔。”

洛惜贤就是爱极了秦昭世的情爱之话,寻思秦昭世白日里案牍劳形,休憩之时,可以情爱之言语,调剂愉悦身心,使人祛除一日疲惫矣。

秦昭世明知洛惜贤故意而为之,也乐得与其嬉戏。可谓心灵相通也。

洛惜贤得到了想要的,捂着嘴偷笑,秦昭世追问道“惜贤,当日真不记得了?”

洛惜贤板着一张脸,面容之肃“昭世哥哥,如此问,岂不伤惜贤的心了?如此问道,岂非惜贤对国中之事不上心矣。”

秦昭世还能如何是好,自家选择的王后,除了宠着别无他法呀。

洛惜贤瞧着秦昭世无言以对的模样,自觉过犹不及,复又说道“昭世哥哥,你的意思,是否便是今日的几人。皆出自士师之中?”

士师先前为秦昭世解蛊之后,秦雪与陆清尘二人表明心迹之时,皆已言明。

如今士师剑士交仍由秦文谨统帅,而士师隐世如今已是秦婴接管,为其出师列国行方便之门,而梅卫秘法则仍由陆清尘掌管。

秦昭世与洛惜贤再说士师一事,随后说道“此次城中的流言便是出自士师隐士之手,方才几人皆出自同一处。士师剑士以赢为姓,后头便是排行,而士师隐士则是以秦为姓,名亦是排行。”

洛惜贤好奇问道“梅卫秘法如何了?”

秦昭世闻言,神秘一笑,凑近洛惜贤耳边,压低声音说道。

……

二人以士师之手,散播流言,以流言制流言,仍不乏少数酸言酸语者,然事中之人,皆不在意。

其中玄应离尤甚,本是跌打滚爬一路过来之人,何惧流言蜚语,不过是在乎而已。

此时流言一朝散尽,玄应离可谓春风得意矣,光明正大邀了应相知一日看尽栎阳城中花。

而另外一位同样着急成亲的,情况则是大不相同。

冷小帅整日未出府邸,一直埋首书案,而之前打扰其思绪的玄应离,早被冷小帅一顿狂揍,灰溜溜的径直回了府邸。

平日里只喜兵书的冷小帅,好容易有了几许灵光的,就被一句问话打散,当真气煞他也。

与家中父母写书信,难道教他写一堆兵法回去?如此,父母难免不会以为他已疯掉罢。

唉,究竟如何应当如何书写呀,悔恨当初不读书,如今空余恨啊。

冷小帅满脑子乱七八糟的想法,只是无一条正经之事。

狂乱之中的冷小帅不知外间已是为他操碎了心,整日窝在书房之中,不吃不喝,莫不是发生甚大事了?

……

白小月尤甚,在洛惜贤的别院之中,急得眼眶通红,心绪紊乱的她,未曾细想,消息如何便传到了如此偏远,规矩森严的别院。

央了院中从人为其领路,径往冷小帅府邸而去。

……

灵光再见,方要落笔之时,一阵急促的敲门之声传来,冷小帅手中的狼毫应声而断。

还以为是去而复返的玄应离,冷小帅通红的双目之中凶光毕露,等着来人推门而入。

白小月进门见着的便是冷小帅来不及收起的凶光,以及慌乱,甚至带着错愕。

白小月眼眶略带几分红肿,显然方才哭过,见冷小帅的凶光,吓得颤抖不止,却生生忍住,一步未退。

冷小帅慌忙收起一身戾气,迎将上前,问道“小月妹妹,你怎的过来了?”

白小月见冷小帅恢复了正常,回道“小帅哥哥,小月听闻你今日一整日将自己关在府中,不曾用食,小月担心你。”

白小月的关切之情,在其出口的话语之中,以及眼中那一抹心疼。

冷小帅得意极了,一骨碌便说了出来“小月妹妹,小帅哥哥这是办错了事呐,如今写信回洛国陈情,不知如何下笔才好。”

原来如此,白小月大松一气,盯着红肿的双眼羞怯怯的笑道“小帅哥哥,不若据实以告罢,言辞不必华丽。”

……

第一五六章:陈情家书,各家反应(一)

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

战乱的时候,不拘平头百姓或者高官厚禄者,皆忧心外出的家人。

冷、白两家便是其中一员,冷父冷母在接获冷小帅的信件之时,二老可谓老怀安慰。

冷父冷母为了谁人抢先看信件,几乎当着士师剑士的面打了起来。

自蜀地村落回归秦国,秦一一行人立马接到第二次任务。

星夜赶往洛国,将信送至冷家。以候冷父冷母的回音。

冷父冷母可谓算得上出手的场面,秦一一行人总算明白了,冷小帅的颠三倒四出自何处,原是一脉相承呀。

几个回合分出胜负,秦一识趣的领着众人退下。兄弟们此行连轴转悠,不若趁此机会以做休憩之机。

……

冷父靠在一旁,欲偷觑之,奈何冷母一个眼刀杀将过来,冷父立时正襟危坐,眼观鼻鼻观心,一副方才我甚事都没做的模样。

冷母这才满意的拿起手中书信,且是厚厚的一叠,拿在手中伸展开来,不可谓不长,不知冷小帅是否用掉了一件衣服的娟步。

冷母乍然得见熟悉的字迹不由红了眼眶,然冷小帅何时会写如此长篇的文章了?难道跟着洛惜贤去了秦国,竟是文武之全才了。

冷母有几分欣慰,甚至赞许的望了一眼冷父,后者不解其意,但不妨碍他受宠若惊。

自从冷小帅遭他放出家门,冷母冷了他多少时日呀,今次总算守得云开,见着了月明啊,不禁一把老泪纵横当场。

幸得秦一一行人不在此处,否则如何安静却又不失礼的退去。然后来的事实证明,他此刻有多么的多虑了。

冷母讲信件读了许久,初时的激动渐渐退却,眼神紧张一瞬不瞬的盯着,生怕错漏了一丁点儿。

半晌,才将这家书一字不落的读完。冷母便沉默的立在原地,冷父还以为出了大事,莫不是孩子受伤了之类,心中抽痛不已。

连忙从冷母手中接过信件,怀着与冷母同样心思,甚至多了几分忐忑,急切的读起信来。

良久,冷父亦将书信读完,陷入了与冷母同样的沉思。

不知过了多久,外边的天色几乎昏暗起来,夫妻二人眼前一黑,这才惊觉时光的飞逝。

摸着手中厚厚的书信,方才有了几分真实之感。

二人再三确认,齐齐松了一气。随后书房之中,爆发出一阵震天笑声。

吓得耳力俱佳的秦一等人,手中的物什险将跌落在地,不知冷父冷母究竟发生了何事。

夫妻二人笑音毕,冷母轻锤了一下冷父的胸口,道“夫君,还以为小帅这辈子都娶不上妻了。”

冷父亦有相同感受,颇有几分感慨的说道“那孩子也不知像了谁,成日里傻乎乎的,被人骗了都不知晓,如今总算修成了正果。”

在接收到冷母的眼刀子,冷父立时改口“唉,说来像为夫过多也,如此不开窍。”

冷母连声附和“正是如此,等他开窍,我这为其操心,日渐消瘦矣。”冷父望着圆润依旧的妻子说不出违心的话来。

只得另起话题,问道“夫人,你说若是小帅知晓我们冷白二家,早为他定下亲事,他会如何做?”

冷母一腔诗意戛然而止,睁圆了双目,与冷小帅的神情奇迹的重合在了一处。随后说道“此事乃是你一力主张而为,与我何干?”

冷父除了应下还能说甚?

……

翌日,冷父冷母起了个大早,天方破晓,便早早起来梳洗穿戴整齐。二人活似今日新婚,抑或是迎春节的来到。

二人相互打量,俱是满意的点了点投,相携出门去。秦一一行人亦跟着前往。

……

白家夫妇在接到冷父冷母上门的请帖之时,便早早的做好了准备,仍是教这对夫妇给打了个措手不及。

白家夫妇亦早早便准备了迎接二人,远远的便瞧见了一对红色灯笼,径直朝着他们过来。

后头还呼啦啦跟着一片黑色汪洋,许是岁数大了,老年昏花罢,前头的人定然不是冷家人,白家夫妇相互安慰。

事与愿违的是,红色灯笼愈发靠近白家大门,白家夫妇定睛一看,还不如不看,当真是他二人。

寻思着两家将来的关系,白家夫妇挤出笑脸迎了上去,相互一寒暄,白父带着冷父,白母领着冷母分一道入内。

四人辅一坐定,白父率先问道喜形于色的冷父“一命兄,不知今日所来何事呀?”

冷一命端正了颜色,然下一瞬仍是藏不住的开心,索性不管了,直言回道“俊朗兄啊,咱们此次可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啊。”

白俊朗不解其意,望着冷一命一身赤色衣裳,心中暗道莫不是二人老来得子,可与他白家何干,遣人来报,他夫妇二人,上门去便是,何苦跑这一趟。

白母心思多了几分灵敏,望着冷家夫妇一身赤色衣裳,若有所思,以及方才冷父提及的两家之事,若她猜测不错,此事应是十之八八了。

遂出言问道“阿婉,可是小帅小月二人成了?”语气之中略带几分惊喜。

冷父冷母还未有甚反应,白俊朗豁然起身,上前拉住了冷父,激动得问道“此事,是否为真?”

得了冷一命确认的回答,白俊朗难以抑制的原地转悠,又说道“小月打小眼中便只有你家小帅,不知何时便有了男女之情,如若再过两年小帅还未开窍,我也只得教小月归家,再图他法了。”

自家傻孩子,有人眼中一心一意只他一人,冷一命与冷母相对视一眼,冷一命毅然起身说道“俊朗兄,你且宽心。若小帅有负于小月,我冷一命便是拼着绝了子嗣,断断不会教其他魑魅魍魉入了我冷家大门。”

得了冷一命的如斯保证,白俊朗亦放松了几分。

两家其乐融融的商议起了,冷小帅与白小月的婚事来。远在秦国的冷小帅则等得心急如焚,不知结果如何,倒是真的有了几分,为伊人憔悴。

……

第一百五七章:陈情家书,各家反应(二)

两位任职官员同一时日提出要离开洛国,洛王叶自是要详细问上一问的。以示关怀之意。

冷一命望着洛王叶关怀的眼神,回道“王,此乃是一命家事也。”

白俊郎亦跟着答道“王,此亦是臣中家事。”

洛王叶尤为好奇,冷白两家何故齐齐因家事而告假。只此乃臣下家中之事,亦不好过多询问,正要出言开慰二人。

但见冷一命一股子喜气嗖嗖的往外冒着,止不住的溢出来,随后说道“王,此乃天大的喜事,跟惜贤王姬亦有关系。”

望着未来的亲家,将未曾公诸于众的消息,一股脑便将事情的来龙与去脉,说了个干干净净,甚至于洛惜贤先冷小帅一步,与他冷一命传道消息,却遭他死死蛮住一事,亦是说了出来。

显然忘记了之前他是如何与冷母如何装模作样的,回去免不了一顿收拾罢,真想亲眼瞧一瞧啊。啊,不妙,二人俨然已是亲家,如此幸灾乐祸可还行。

神游于天外的白俊郎,未多加注意,便遭到了亲家的出卖。他道“此次我二两意在前往秦国,为二人主持成亲事宜,孩子及冠及笄皆不在跟下,我二人心痛难当,俊郎兄便出此下策,还望王准许。”

方才结束胡思乱想的白俊郎,一面觉着不若一直神游来得痛快;另一面暗下怨念愿得亲家母好生收拾收拾。

许是怨念化作了实质,冷一命可算结束了他的絮絮叨叨,亦或许是洛王叶也听不下去了。

洛王叶抬手打断了冷一命,仍要继续说将下去的架势,借以抬手之机,暗中一抹汗,说道“未曾想,我这外甥女还有这为人操心的命,原是二位爱卿家有事喜,如此大的事,本王怎可不准,害人姻缘之事,岂非教老天看不过眼也耶。”

冷一命、白俊郎齐齐稽首回道“一命(俊郎)谢过王体恤。”

白俊郎此时心中复杂不已,想来亲家不知晓,此时的他算是歪打正着了。搬出了王姬洛惜贤相助一事,洛王如何再有疑心此事的由头。

洛王叶示意不必如此,复又问道“二位打算何时启程啊?”

生怕洛王叶反悔似的,冷一命更是抢先一步快速回道“回王的话,一命与俊郎兄约定,若王同意,今夜便启程,索性家中嫁娶装备早已齐全乎。”

而方才知晓被约定白俊郎,此时简直拥有一副生无可恋的心。好歹多留两日呀,不过多留上两日能作甚,不若便便宜他冷一命了,一同前往罢。

得了洛王叶准许的二人,冷一命可谓春风得意,另一人大抵也不差,只他偏生有几分瞧不上了嘿,若将来小月也是如此操心,可谓子承父业也。

心中一股不舍之情,油然而生的白俊郎,气不得一处来,全是眼前之人的儿子做的好事,定不能教他好过。

出洛王宫的路上,白俊郎敛了敛肃容,摆出一副笑容十足的脸来,佯作关心的样子,问道“我说一命兄啊,惜贤王姬如今的秦王后,早早的便与你传道了消息,你瞒了亲家母一事,你可想好了如何与亲家母交待呀?”

冷一命春风得意的表情顿时僵住,下一瞬便化作了一张苦脸,与白俊郎讨教应当如何是好,然白俊郎以今夜启程一事为由,要早些回家中安顿收拾,与之分道而去,徒余冷一命望天长叹,随后任命的朝家中走去。

政事厅中的洛王叶得了宫人的回禀,摇头失笑,后遣退宫人,摸出几案之上的书信,此信乃是洛惜贤早早便传来的飞信,其中便是说道冷、白两家之事,今日不过是问上一问两家有何决定而已。

说道这飞信,也不知是秦国膳食是否过于不合口味,鸽子柴骨嶙峋亦教他洛国王姬用作书信传使,不由有几分不满,不知外甥女是否亦是如这鸽子一般,将来罢了,不若便如此决定罢。

兴致极高的冷、白两家,约会于南城门处,不意已有人先他们一步,早早的候在此处。

正要上前询问,车中之人撩起帘子,与冷命、白俊郎拱手一礼,说道“一命大人、俊郎大人,婴在此处已等候多时。”

原是洛王世子洛子婴,二人领着夫人齐齐上前见礼。白俊郎生怕这亲家再出纰漏,率先开口问道“不知婴公子,在此等候我二人,可是有甚事?”

洛子婴扬起一派温和的笑意“在婴来此之前,君父召见,欲谴婴与二位大人一道前往洛国,替他喝一喝这杯喜酒。”

冷一命霎时哈哈大笑道“未曾想,我王竟如此喜爱小儿,一命先行谢过王,再谢过婴公子辛苦同行。”

突发的大笑,惊走夜值守城军士的睡意,待瞧清是何人之后,将士亦是内心一阵无法言说,还当真是一命大人耶。

白俊郎更是无言,真当王谴了婴公子,只是为他两家亲事吗,那可未必,不过如此一来,王看中他两家之事,亦会流传开来,倒当真也不错。

洛子婴饶是有了准备,同样亦遭冷一命吓得不轻,旋即又反应过来,又不是作贼心虚,何苦不坦荡。

冷母此时便在冷一命身旁,于其腰中软处暗中一拧,冷一命倒吸一气,然又不敢吱声,恐他人谴责冷母。

况前两日欺瞒一事,冷母至今日他回府邸之后说清此事,便未给好脸色,此时愿意掐上一回,亦只得生生受着。

站至最后的白圆圆瞧见冷母如此举动,而冷父不敢怒不敢言的模样,险些笑出声来,憋得双颊通红。

偏生在周遭遍是火焰之下,洛子婴瞧了个正着“婴瞧着,圆圆公子面红通红,可是身子有何不适之处?”

这个急坏了白父白母,顾不得失仪,一左一右的扶着白圆圆,一人问道可是昨夜贪凉,给凉着了,另一人便问身子何时开始的之类云云。

白圆圆见再不出口,父母便要为他谴随行医者前来,急出声道“谢过婴公子关怀,圆圆并无不妥,只方才距离明火过于近了些,这才有几分热意来。”

第一百五八章:送礼一事,脉脉相承(一)

一通解释,白父白母仍有几分放不下心来。复又摸了摸白圆圆并未见烫手的额头,这才释怀下来,只是仍少不得叮嘱几分,若有不妥,不若便留在洛国一类。

白圆圆哪里肯,胞妹修成正果,怎么的也要亲自前往送嫁呀。再三保证身子无事的白圆圆,在父母怀疑的眼神之中,上了辒车,一副非去不可的架势,白父白母方才妥协。

然知晓方才是受了热,这才脸色通红的白圆圆,连声吩咐下去,撤去白圆圆辒车中的厚重物什,孟夏白日虽说热得慌,可夜间仍有几分凉意,白圆圆眼睁睁瞧着御寒之物离他而远去,心中呐喊千百回,却只得道声谢过父亲娘亲。

萧瑟的夜风之中,白圆圆会了一事,若无必要,人还是不要撒谎的好,否则便需无数个谎言来圆下去,体会深刻的白圆圆打了一个哆嗦,旋即便是一个喷嚏接踵而来,他觉着约莫当真要凉着了。

当真是最难消受的除了美人之恩,有时便是这父母之恩罢。

对月空叹息的白圆圆,此时只想一条薄被便好。更想回到方才洛子婴问话之时,什么理由不能用,便生热着了,便说是方才蚊虫飞来,自家拍着了,也比当下好太多呀。

洛子婴许是瞧出了甚来,只道欲与白家公子研习棋谱,邀了他同乘一辆辒车。

白圆圆哪顾得雅度,如同滑手的泥鳅一般,咻的一下便溜了进去。

洛子婴摇头失笑,白圆圆虽说有几分过于跳脱,却也无伤大雅。想来此行定然无事罢。

然行不过几日,再有数日,便可至秦国时。洛子婴便觉着脸生疼,同时感觉受到了巨大的惊吓。

是日,洛子婴一行人行至一僻静的林道处。冷一命却是望着林立两道的葳蕤山林,走不动道来。

洛子婴好奇的上前问道“敢问一命大人,此山林可是有甚不对之处?”

冷一命并未转身看向身旁之人,只一脸神往的望着山林,洛子婴见此,亦跟着望了过去,除了树木比洛国王宫的粗壮一些,绿上一些,再有便是成片的,夏日里一眼望去,有几分舒适罢了。

可如今并非盛暑,冷一命大人莫非体质异于常人耶?上下打量了一下,冷一命结实的身子,洛子婴心中已是有了几分肯定。

良久,冷一命方才回道“婴公子,一命有一个不情之请。”

洛子婴见他满脸诚恳,遂扬起一脸与平日无差的笑容,回道“一命大人,何至于此,有事只管说罢。”

深知老友兼俱亲家脾性的白俊郎,正要阻止洛子婴应下未知的事,然已是来不及,只得作罢,而洛子婴稍晚亦是为此时的海口,后悔不已,甚至连带着秦一一行人亦是惊魂不定。

止在不知晓之前,大家仍是开心不已,亦有几分猎奇之心存在,为冷一命即将提出之事尔。

冷一命得了洛子婴首肯,脸上扬起大大的笑容,人至中年,竟活得像个孩子,教旁人亦感染了他的笑,会心的跟着笑起来。

指着林道两旁的山林,冷一命道“婴公子,一命想在此处为我家小帅,亲手猎一份礼。”

亲手猎一份礼?洛子婴正在思索冷一命此话何意,便听其道“秦一公子,还请随我一道入山,我要去猎一只山猪来。”

秦一一行人来前便得了令,保护冷一命一行人,且听候行事,应下冷一命之邀,便将兄弟一分为三,其中一成进山,两成留下。

白俊郎觉出几分不妥,只不知在何处,便问道“一命兄啊,猎山猪与小帅作甚,此行带了许多礼物,已是够矣。”

冷一命笑呵呵的回道“小帅昔日在家最爱的便是此物,再者,我想猎一些皮毛可爱的,送给未来的儿媳。”

听闻这其中还有白小月的事,白俊郎这不好阻止,只得任其离去,作为文弱的学士,只得与两家家眷以及秦二等人,一道候其归来。

白圆圆闻得山间猎事,亦是新奇不已,硬是凑了上去,洛子婴少年心性使性,半推半就的亦跟着上了山。

一腔热血上了山,冷一命突的有了几分茫然,咦,田猎一事,他不会呀。遂转头望向一道上来的几人,视线落在白圆圆、洛子婴身上,均未过多停留。

落在秦一一行人身上之时,目光之灼烈。秦一一行人险些以为遇上纨绔子弟了,齐齐伸手摸了摸胳膊,山风乍然路过,突起的疙瘩。

冷一命尤不自知的问道“秦一公子,可否找上一找山猪在何处?”

呀,国中田猎之时,猎物皆是有人圈养,如今倒是要自家寻找,可算得上一分新鲜了,洛子婴与白圆圆对视一眼,俩人组作一路,秦一领了四人跟随,余下之人便跟着冷一命。

分隔不过半个时辰,便听得冷一命一处,一声惊叫,随后便是一派嘈杂之声,定耳欲听,却是渐行渐远,洛子婴一行人提着手中的小动物,生恐出事,惊疑不定的循声而去。

及至渐近处,方才见着冷一命领着秦三等人,狂奔而来,后头滚滚尘土袭卷而来,其间夹杂着不知名的兽嚎。

见前方呆立着一行人,冷一命还未瞧清是何人,便用尽中气吼道“野兽来了,前头的兄台,赶紧逃罢。”

秦一见状,已是率先反应过来,连拽着身旁两人,一道朝着山下奔去,而另外三人则是上前与其余人汇合,共同掩护大伙儿逃离。

秦一在将两人送下山,叫秦二领着白俊郎一行人立时起身逃命,返回之时,便见冷一命怀中不知抱着的是甚,此时也顾不得许多了,同样的拽过冷一命,再度返回小道,翻身便骑上受惊的大马,追赶走了一会儿的队伍。

许是受了惊,马儿跑得飞快,前头的辒车队伍已近在眼前,后头的野兽仍紧追不舍。如此下去不是办法,秦一脑中飞速旋转着。

但教冷一命先行追赶,他与秦三等人来拦住这些野兽。

第一百五九章:送礼一事,脉脉相承(二)

一时情急,几人先将马匹砍伤一匹,待其不动之后,便留在了原处,领头的兽一阵嘶嚎,却发生只它一只上前,其余的皆在分食马匹。

见冷一命一行人几乎瞧不见影子,几人这才松了一气,又跑出许远,只领头及几只兽。

秦一飞奔之中吹了一声哨子,便径直下了马,余人皆从之。野兽亦是急急的停将下来,随后便是龇牙咧嘴的,秦一甚至望见了它口中的口涎,还有眼中的焦急之色。

不敢大意的秦一一行人,渐渐将其包围住,每二人一只,只单一人一兽,便是秦一与这领头之兽单斗。

经过一番拼死相博,野兽渐觉秦一一行人的野性,有几分打退堂鼓,只领头之兽一味作殊死博头,可苦了秦一,只他一人伤得最重,幸而领头之兽最终倒下,余兽皆散。

庆幸之事,无人伤亡。

简单收拾一番,秦三带着几乎快要昏迷的秦一,追上洛子婴一行人。

道上疯狂奔走的一行人,闻听后头的动静,惊愕中有人回头望了一眼,立时道“是秦一公子他们追上来了,身后并无野兽追赶。”

众人听出喊话者正是白圆圆,遂齐齐回头望了一眼,见果真如此,遂停下了车队。

众人见秦一伤重,别无他法,只得在路过一个城镇之时,将其留下治疗,留下一些珍贵的药材,并留一队中瞧着最弱小之人一同看顾,瞧着于性命无碍,便径往秦国离去。

一路之上,冷一命一改先前的跳脱,神色颇有几分凝重,众人知是因他一时玩闹,伤着人了,心中不快。

白俊郎不忍老友一向欢快的老友如此伤怀,便上前安慰道“一命兄,你意不在此,幸而无人丢了性命,还请不要过于难过,将来好生看顾秦一公子他们便是。”

冷一命豁然抬头,一改方才的低迷之色,道“俊郎兄,多亏了你提点,待小帅小月事了,一命便为秦一公子寻上一门好亲事,再为他送上重礼,此番多亏了他们,方才得以脱险。”

白俊朗见老友恢复得如此之快,怀疑他根本未曾低落过,只是碍于亲家颜面,不好过于拆穿,亦不再好言宽慰。

止他白俊郎不出言,洛子婴不好不开口,未入秦国,便伤了使者,这于两国交好不利,需得处理妥善。

洛子婴望着冷一命,手中抱着的东西,几乎同食同住了,君不见后头一路冷母嫌弃的神色,及后头的不与之同乘,挤上了白家辒车,白俊郎脸黑如漆吗。

此次遭兽群追赶,应当是此物的由头。遂问道“敢问一命大人,手中之物究竟是甚?如何会使得兽群穷追不舍?”

冷一命这才不舍的将手中之物交出来,予众人观看。众人围将上前来,方才发现乃是一只幼兽,无怪乎方才的野兽穷追不舍。

夺人幼儿,犹如灭门之仇,即便是兽亦是有情感的,远超一些道貌岸然之人。

冷一命不知如何是好,若说还回去罢,小兽父母已亡故,若是不还罢,杀父母仇人还要养着它,都算个甚事儿啊。

纠结中的冷一命原地踟蹰,白俊郎则是再次说道“世间本就是弱肉强食,譬如当下列国之乱,便是同此理,但是一命兄还是尽量不要去做这恃强凌弱之事,尤其不知深浅之时,倘若今日秦一公子他们不在此处,后果不堪设想。”

白俊郎讲话之时,朝着四周巡视了一圈,冷一命随着一同视之,旋即出了一身冷汗,山风再来,不自觉的打了个哆嗦。

若今日无秦一一行人,那么伤到的便是他家夫人、白家夫妇及其长子,更甚者洛国世子洛子婴,一时任性妄为,险些铸成大错。

冷一命由衷的觉得错了,但将此事牢牢的记挂在了心间。

一路再无事非,总算是顺利抵达到了秦国。

在一行人入秦之前,洛惜贤、秦昭世便收到了秦一的传信,知晓途中之事,亦做了相应对的事。

收信之时,还以为是日常的禀报,未曾想冷一命如此‘顽劣’,险些铸成大过,洛惜贤二人不禁目瞪口呆。

秦昭世问道“惜贤,这一命大人,向来如此吗?”

洛惜贤张口便欲否认,随后在秦昭世洞悉的双目之下,不得不承认道“昭世哥哥,伯父确实如此,你瞧小帅便知。”

原是一脉相承,如此便见怪不怪了。毕竟冷小帅除却军中之事,其他事上有多么让人不放心,譬如冷小月乃是女子一事,今时今仍想揍他一回。

亏得他们以为冷小帅还未开窍,在其去了蜀地之后,便在秦国张罗起来,看中几家姑娘,待他回来,与之相看相看,如此亦好解了城中他与玄应离兄弟情深的流言。

如今二人一道成婚,还不知流言如何偏向呢。深叹一气的洛惜贤,想想便觉着头疼,秦昭世见了不免心疼,便转移话题,问道“惜贤,如今他二人将各自成家,你还当其是孩子吗,若是对孩子的不舍,将来你可如何是好?”

洛惜贤一时未曾领会秦昭世话中之意,待回过头来瞧见门槛处的几个小萝卜头,方才会意过来。

养孩子可真难呀,过了几年的洛惜贤依旧如此想道,下一瞬便招手,道“济民、玄水快将你们的弟弟牵来。”

四人闻言,飞快的奔来,堪堪站定的秦济民、秦玄水,遭后头的两个弟弟一对撞倒在君父、娘亲的怀里。

秦昭世、洛惜贤无奈,只得一人抱起一个,轻声问道“可有摔疼了?”

二人齐齐摇头,道“孩儿无事。”

旋即板着脸的洛惜贤训道撞人的两只,道“以后不可如此莽撞,平日里玩耍便是玩耍,走路怎的也没个正形,今日哥哥、姐姐是撞在君父还有娘亲的怀里,若来日面前是块大石头,亦或是尖锐之物,伤了人你们待如何?”

两只半知半不知,只是瞧着母亲郑重的模样,有几分吓着了,强自镇定的齐声答道“娘亲,孩儿知错了。”

第一百六十章:为人父母,生而教之(一)

洛惜贤瞧着二人有几分吓着了,唤二人上前。二人这才笑嘻嘻迎上去。

洛惜贤深叹一气,尽量用平和的语气,试探性的问道“源远、流芳如若今日有人莽撞将你二人撞倒在地,身上起了口子,你二人可会舒服?”

源远、流芳寻思前些日子里,逗弄园中的猫儿,遭其抓伤一事,当时二人伤心的哭了许多,却不见娘亲来哄,只道“猫儿也是生灵,定是你先吓着、伤着人家了,人家才会还手,否则平日里无比温顺的小胖儿,怎的不来抓咬娘亲。”

二人低落极了,在上药之时,君父秦昭世同样说道“孩子,人类的力量远超于动物,如何便要恃强凌弱,君父乃是一国的君王,怎的不见出去寻弱小相欺。如今与列国相争,不过是弱秦自救罢了。譬如小胖儿反抗于你二人,君父可对?”

两道奶声奶气的回道“君父,所言极是。源远(流芳)记下了。”

源远、留芳记忆犹新,此时齐声道“娘亲,好疼的。”

洛惜贤循循善诱,复又问道“既知疼,若是撞上他人,他人疼吗?”

两小只皱着小巧的眉眼,将他人受伤一事代入已身,顿感浑身疼痛不已。后回道“娘亲,也好疼的啊。”

望着可堪雕琢的两小只,洛惜贤欣慰的点了点头道“既然他人也疼,自身亦疼,如此莽撞,有何益处?”

两小只齐齐摇了摇头,嘟着小嘴回道“娘亲,并无。”

洛惜贤轻抚其头,再度发问“若今日伤着长兄、长姐,你们可开心?”

长兄秦济民经常带他二人上树掏小鸟,领着他二人一道练武,甚至一道捉弄夫子,虽最终会遭到惩罚,可长兄每次都为他们一力扛下,教他二人少了一半惩罚。

长姐亦是,时常出了王宫为他二人带不少新鲜东西,给他二人变法术,虽说长姐不承认,非说是玄术,可分明就是法术呀,否则如何能知晓风雨之事,引来小火烤乳鸽。

如若这样的好长兄、好长姐,若教他二人不小心伤着了,虽说无心的,也好疼的,他们也好疼。两小只当场便哭将了起来“娘亲,长兄、长姐好疼的,对不对,娘亲我们错了。”

秦济民、秦玄水见此,眼泪亦跟着掉了下来,道“君父、娘亲,是我们没看顾好弟弟,还望娘亲莫要生气了。”

秦昭世、洛惜贤二人将几人一同扶起,接着说道“源远、流芳你们瞧见了吗,长兄长姐心疼你二人,舍不得你二人伤心。君父、娘亲同样不舍你们磕着碰着了。长兄长姐疼你们,你们亦要敬爱长兄长姐呀。”

源远、流芳哭得泪眼朦胧,狠狠的点了点头,道“除了君父、娘亲,我们最喜爱长兄、长姐了。”

夫妻二人相视一眼,未曾说将来,还会遇见他们更疼的人,不过,如今孩子还小,便先缓上一缓,将来教他们自家去寻找罢。

见四人停止了哭泣,秦昭世大手一挥,道“趁着君父今日不朝,带你们几人去校场一同练习一番。”

几个孩子一阵欢呼,阴霾顿扫,一家六口换好衣裳,齐往校场而去。

一身玄色常服短打的秦昭世,贴合周身,且较寻常时日的威严肃穆,此刻更显几分凌厉,犹如出鞘的利剑,横于王宫。莫说来往的宫人羞红了双颊,便是洛惜贤亦是瞧得目不转睛。

同样换上短打的洛惜贤,亦教秦昭世心动不已,此刻的她眉目间尽显坚毅,秋水横波更添一份灵气,比之平日里沉迷玄术的洛惜贤,多了几分飒爽之气。

四个孩子同样崇拜宛如天神的君父不已,好似君父能为他们扛下任何事,那样可靠。又瞧着与之平日不同的娘亲,欢快的奔走起来。

一路行来,尽是欢声笑语。

待行至校场之时,十八般武艺,任其挑选。

秦昭世挑了一柄长剑,旋即便舞动了起来。

洛惜贤携几人,于一旁观看起来。

只见秦昭世先是一个起手,剑向前上挑起,左右划拉两下,随后绕身一周,接着跳将起来,一个圆形旋转,回至原地。

复又旋转几周,斜刺划拉,飞跃而起,腾空一周,落地之后,剑于身前从上往上绕一周,形成一道无形之屏障,跟着再往前一刺。

再是一道飞身,腾空而起,向前刺去,向下两方各刺几剑,跟着又绕上一周,再腾上空,空中一道有力的横空劈下,犹如开山之势。

跟着半空调转,身子横空旋转起来,几周之后,安稳落地,右手的剑往左手一抛,左手接住,顺势而转,复归原位。

如行云似流水,一气呵成浑然之势。

一道剑法下来,不懂剑法的几人,几乎痴了。

秦玄水几人齐声喊道“君父,我们亦要习此等剑法。”

秦昭世失笑摇头,道“稍待,你们娘亲还有功法未曾展示,何必着急。”

先有美玉在前,几人强忍着让君父再舞一次的冲动,期待的望向了洛惜贤。

洛惜贤挑选的是一张弓,靶子与其几乎校场两端,相较之方才的翻飞腾挪,舞之不尽,绵绵不绝,洛惜贤几乎如同花园中的假山石一般,静立不动。

眼神专注的望着前向的靶子,仿若猎人望着猎物一般的眼神,洛惜贤先上了弦,再一试弓弦的张力,再搭上矢,随后缓缓拉出。

由弦月拉至圆月方止,再一次静立下来,只听一声嗖,矢早已离弦在靶上。秦济民几人欢蹦上前查看,矢正中红心,正要拔出之时,流芳正在绕在靶子后边,惊呼一声,吸引了三人的注意。

靶前三人忙绕道靶后去,跟着同样惊呼起来。秦昭世牵着洛惜贤的手,一道前往靶子处。只见穿透靶子的矢尖,有着一只早已毙命的蝇虫。

便是秦昭世亦惊叹不已,道“惜贤不止贤内助,还是一位高人呀,昭世自愧弗如。”

洛惜贤嗔道“昭世哥哥方才的剑法,方才是出神入化,改日教教惜贤罢。”

第一百六一章:为人父母,生而教之(二)

父母间的打情骂俏,四岁的源远流芳不甚之,济民、玄水一知半解,只道父母尤重对方。

几人见识了秦昭世、洛惜贤的能力,羡慕得不行,当即便要学起来。

几人率先选择了冷俏的长俏,觉着方才君父舞起来,当真帅气,也特别的亮人眼。

然瞧着君父舞那几下,不过眨眼间的事,但论到自身,便有几分不伦不类了,平日里有跟着秦文谨习武的几人,秦文谨担心孩侄子侄女太小,容易伤着,便不予用武器。

今日乍然上手,可真是手忙脚乱。大的两人稍好一些,小的便当真是在乱挥舞了,还当自己舞得特别帅气,小嘴里还哼哼唧唧。

四人站成一列,隔着八杆子打不着的距离,秦昭世站在面前,谁人动作不到位,便上前指点,秦济民见君父满脸肃容,心中略有几分明白了甚,小脸上亦写满了认真。

秦玄水亦摆着脸,女子爱俏,想来没错,同样学得分外上心。源远、流芳二人则是按照自己的想法,乱舞一通。

秦昭世便着重纠正二人,一遍又一遍,二人累得不行,连带着长兄、长姐亦累得不行。偏生几人瞧着君父毫不费劲,无意叫君父小瞧了去,硬生生咬着牙撑下去。

至最后像模像样之时,几人不甚雅观的吐着舌头,像极了秦昭世一直喂养的那只阿黄,如今已是老狗矣。

旁观的洛惜贤尤为欣赏此间美景,当真是世上最美的绝色。

闲坐之时,秦昭世问道“我儿,可知为何要习武?”

流芳率先答道“君父,流芳知晓。”

秦昭世挑眉问道“流芳知晓为何,不若说来听听。”

流芳抬着头,骄傲的说道“流芳习武要像君父一样,尤其好看。”

秦昭世点了点头,不予置评,望向剩下的几人,源远接着道“源远习武亦与君父一般,长剑挥舞尤其潇洒。”

秦玄水则是说道“玄水将来出门,无需他人扶助,便可安全无虞。”

几人说完,则望向长兄,秦济世背着小手,回望着几人,道“君父,济世以为习武乃是强健身子,甚至可护佑弟弟妹妹。”

秦昭世待几人言毕,方才说道“我儿,方才你们说道的几处,皆是习武所需的。”几个孩子见君父夸奖,笑眯了双眼。

秦昭世见状,接着说道“然,说得仍是不全,且之于济世、玄水的,源远、流芳说道的两点,是习武中最是无用的,然若是平日里武剑与人相看,方才用得着。”

秦济民问道“君父,方才我们还未说上的是甚呀?还请君父解惑。”

秦昭轻抚着秦济民的臂膀,回道“习武之由,其一是强健身子,其二是护佑已身,不遭他人欺;其三则是想要护佑能护佑住的人。我儿,可有想明白?”

秦济民闻言便深思起来,好一会儿方才说道“君父,是否便像你强大秦国一般,姑父变法便是秦国习武,文谨伯父、小帅舅舅强兵拓地便是强健身子,阿离舅舅修筑渠道,便是护佑一方百姓,君父,可对也?”

秦昭世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道“济民如今时才八岁,能说出这翻话,可见平日的功课里跟着是上了心的。然此话说得对也不对,方才你说述几人,皆是国之栋梁,且相辅相成,少一块便非习武也。譬如,习武的要诀,行气的脉图以及炼体的招式,缺一不可。你们几人且先行记下此话,详细琢磨,待你再年长一些,便能明白了。”

秦济民点了点头,用心记下秦昭世方才的一番话。秦玄水三人亦跟着点头,以示记下了。

洛惜贤这时笑兮兮的上前,问道“我儿,可有休息好了呀?”

不久前四人才见过一副几乎重叠的笑容,便是前不久洛顷哄他们入阵之时的笑容,可谓灿烂至极,亦教人颤抖至极。

瘪了瘪嘴的源远、流芳险些哭了出来,还是秦济民、秦玄水在一旁安慰,方才忍住了,其实他二人的小胳膊小腿,亦是吓得瑟瑟发抖。

果不其然,下一瞬洛惜贤便说道“娘亲瞧你几人,精神仍属上佳,接下来,便由娘亲教你们箭术,做人定要有始有终,对吗?”

四人求救的目光望向了秦昭世,后者只道“君父亦要一同习箭。”

几人悲愤难当,若此刻眼泪流出来,估摸着得汇成一条河流。

洛惜贤视若不见,仿照方才她的姿势,呈一字排开,两小只,四岁的不准确,便无须过于矫正,否则容易损坏孩子身子骨。

着重关注秦济民、秦玄水,二人真是苦不堪言呐。

几个回合下来,便是未多加心关注的两人,亦是手酸得提不起来,哼哼唧唧都少了几分气力。

见差不多火候了,洛惜贤教几人不必再练,一身的骨肉便如堆起的柴火轰然散架,顺势瘫软了下去。

洛惜贤亦不唤人上前来帮忙,与秦昭世二人合力,将几人一把捞至一边的廊坐。

四人摊坐得乱七八糟的,洛惜贤觉着甚是可爱,遂笑着凑近几人说道“我儿,今日可还尽性?”

正是放松心神之时,几人同样朝着娘亲笑起来,齐声道“娘亲,孩儿今日尤其尽性。”

秦昭世望着几个孩子,不由抚额,估摸着乃是外甥似舅罢,没瞧见自家娘亲那狼一般的笑容吗。怎得一丝警觉也无。

洛惜贤闻言笑得尤为开心,复又问道“我儿,今日的课业可有完成了呀?”

兄妹四人,不由目瞪口呆,你望着我,我瞧着你,顿时哀嚎起来。

洛惜贤仍觉着不够似的,又说道“今日事今日毕,玩耍之前可记得事情未完呀。”

几人低下了头,道“娘亲,孩儿以后不会了。”

秦昭世适时补上一句“休憩的时辰,莫要忘却了。”

言外之意,课业得在这个时辰内完成,四人哪里还敢瘫着,立时起身,各自回了宫殿。

洛惜贤最后说道“明日得早起哟,准备迎接亲舅舅呀。”

“嗷……”

第一百六二章:使团抵达,欢欢喜喜(一)

翌日,哈欠连天的四人,闭着眼梳洗完毕,迷迷糊糊便行至了城南郊外处。

时已仲夏,一行人昏昏欲睡,几乎强提着精神,尤其是昨日里与秦昭世、洛惜贤习剑术、箭术的几小只。

上眼皮几乎粘在下眼皮上,好似粘糊的有情人,不愿分别似的。一阵清晨的风,便在此时趟过队伍。

轻撩起辒车之上的帘子,调皮的溜进去,偷偷的摸一摸秦昭世的玉颜,再轻轻拍一拍洛惜贤眼睫。

随后转了个圈,缠在四个孩子的脖颈处,乃至周身上下,秦济民四人,控制不住的,脑袋一点一点的,随后便是绵长的呼吸之声。

不知过了多少时辰,便听一阵车马之声,滚滚而来。秦昭世、洛惜贤唤醒秦济民几人,睡眼惺忪的几人,眨巴数下仍有几分睁不开的双眼,随后便开始想到整理衣裳与头发。

待整理毕,便听从人上前来报,洛国便团已近眼前,整理好的四人,随同父母一道下了辒车,跟着向前言望去,视线之中的车马队由远及近,不一会儿便瞧清了来人的面容。

但见领先之人,有几分眼熟,瞧着似乎像,几个孩子眼咕噜直转悠,随后望向洛惜贤,洛惜贤笑吟吟道“那便是你们的子婴舅舅。”

秦济民几人挥起小手,齐声喊道“子婴舅舅。”

洛惜贤两次生完孩子后,洛子婴都有过来探望,秦济民、秦玄水二人瞧他仍有几分熟悉之感,在两小只好奇拽住他俩,好罢,实则都好奇,一同往洛子婴处奔去。

洛子婴连伸手接住,问道“是否想子婴舅舅了呀。”

四人本想否认并未,但是瞧着洛子婴风尘仆仆的样子,又寻思着娘亲常说,不论人好坏与否,皆爱听好言好语。

秦济民、秦源远、秦流芳三人齐齐望向秦玄水,后者靠着洛子婴的胳膊,撒娇道“子婴舅舅,我们可想你了,想得这儿都疼啦。”秦玄水指着心口的位置,秦济民三人同样的点了点头。

几人相似的面貌齐齐望着洛子婴,后者的心都快化了,左右随意各搂过一个,哈哈大笑道“舅舅也尤其想念你们。”

一旁的冷一命,这一路行来,好似多了几分稳重,是以见着秦国来人,好似亦无甚波动,白俊郎见状不由有几分着急,连上前与洛子婴耳语道“子婴公子,秦国君王王后诸人在一旁候着呢。”

洛子婴这才恋恋不舍的放下几人,白圆圆见状嘴角抽搐不已,自家又不是未成亲生子的半大小子,怎的还这么喜欢小孩子,好比他家小子,此次便是闹着要前来,几番哄下来,口舍都干了。

若洛子婴知晓白圆圆的想法,定会告知于他,自家的与外甥仍是不一样的,当然,最主要的便是几位孩子特别可爱,咦,难道不是几位孩子,无比想念于他,方才会如此吗。

秦昭世二人相视一笑,并未立时上前,而是静静的望着眼前一幕。及至洛子婴一行人前行,这才迎上去。

洛子婴一行人与秦昭世拱手见礼道“见过秦王。”

秦昭世还之一礼,道“说来子婴公子,乃是昭世的舅兄,无须如此多礼,以及一命大人,俊朗大人,亦无须多礼,秦洛二国,素有姻亲往来,实乃互通之亲家也。”

洛惜贤亦跟着出言道“子婴大哥,怎的几载光景,便将惜贤妹妹给忘了个干净也,何苦早早便来此候着,当真伤心也。”

洛子婴连道不是,又见秦昭世面色不似作假,笑容亦多了几分真诚,再见洛惜贤面色红润,更加满意,显然秦昭世待洛惜贤极好。

且闻听秦昭世至今未曾充实后宫,虽然理由乃是担忧洛国背后生事,至少对外是如斯由头,几人信,便是见仁见智了。

回程路上寒暄之时,秦国队伍之中的冷小帅亦悄摸着溜出了队伍,径望洛国使团而去,虽说悄摸,实在众人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冷小帅径往冷一命处去,见冷一命不似往日里揍他一般精神,便有几分惊心,忙问道冷母“娘亲,可是爹在来时的路上有染上甚疾病,怎的精神如此之差?”

冷母一时之间,不知如何说道,不由将目光放向了白家,白俊郎欲开口之时,冷一命挥手制止了,道“俊郎兄,此事还是一命自家与孩子说罢。”

白俊郎见老友如此,亦叹了一气,拉着白圆圆至一旁,远远观着,生怕出了意外。

冷一命转身回了车队旁,径直上了车,从车厢中抱出一物来,冷小帅见是一只幼兽,头脑之中满是雾水。

抱着幼兽的冷一命上前,将其交予冷小帅“小帅,此乃为父路上亲身猎来送予你与小月的礼物。”

冷小帅望着幼兽懵懂的双眼,一时又想到了白小月,觉着双眼奇迹般的重合了,都是一样的水汪汪,教他喜爱极了。

瞧着一脸喜意的冷小帅,呆愣愣的站着,却不伸手接过,冷母轻拽其袖,冷小帅连上前接过“小帅谢过爹,爹身体可有何处不适?”

冷一命摇了摇头“小帅,为父无事,无须担心,只是路上颠簸罢了。”

冷小帅明显不信,冷一命愁云惨淡,且无心收拾他的模样,任谁来也瞧得出来有事。实是放心不下,复又问道“爹,说罢,小帅撑得住。”

车厢里的冷一命望着面前的傻儿子,不由叹息一气,只得将路上田猎之时发生的事一一与之详述来。总觉着是他害的秦一受了重伤。

冷小帅听完自家老爹的话,沉默了一会儿,后开口说道“爹,此事怪你亦不怪你也,乃是你便爱小帅心切,方才有了此事,问题不在于受伤一事,而是你应当先探山林虚实,如此方才不至于出了差错,伤了秦一大哥。”

见冷一命听了进去,复又说道“此事若论怪罪,应当在小帅矣,若不是为了小帅之事,亦不会在来秦国的路上做出此事。”

冷一命望着肖母的冷小帅,至今仍显稚嫩,出口的话语却教他欣慰不已。



读书者

第一百六三章:使团抵达,欢欢喜喜(二)

殚竭心力终为子,可怜天下父母心。

未防同样的事再次发生在孩子身上,冷一命认为很有必要提点一番。

冷一命又接着说道“小帅,为父明白你的意思,只是上得山林,却不谨慎,此事乃是为父的责任,幸而未有人为此失去生命。”

一次田猎教冷一命欢脱的性子沉稳不少,冷小帅瞧着有几分难过。

遂再次出言安慰道“爹,人食肉本是天性,若动物强于我们,亦有对我们人下手的,此次犯错,幸而无大过,你应着眼将来,譬如,秦一大哥你当如何谢过他此次拼命的护佑。”

冷一命闻言眼前一亮,此话竟与老友无差,看来很有必要对其上再多上一番心。

然还有话未完的冷一命,努力板着脸,冷小帅瞧着还以为仍未安慰着冷一命。

冷母见此,一撇嘴,真是连儿子都欺骗起来了,看她到了晚些时候怎么收拾他。因此只是冷哼了一声。

冷一命闻听一声冷哼,暗道不好,遂又出言道“我儿已经长大,会思考了,为父省得如何去做了。只是经次一事,为父心有所误,最适合于你。”

冷小帅躬身受教,冷一命接着说道“小帅,你既已为秦将,为父也不阻拦于你,只是你需要记得为将者,需谨慎呀,将来莫要冲动,需得探清虚实,方才出兵,否则便是白白牺牲他人性命,秦王信任于你,莫要辜负秦王,亦莫要辜负他人啊。”

冷小帅细细琢磨冷一命的话,良久回道“父亲,孩子明白了。”

这厢父子情深,白家却又是另一番光景。

白俊郎道“圆圆,你觉着冷家如何?”

白圆圆知晓自家父亲定是想要问,冷家是否值得托付小妹,思忖间,便听母亲说道“相公,冷家如何是其次,需得小帅靠得住才行。若是像我”

白家父子大感头痛,只因白俊郎的母亲,白圆圆的祖母,总是挑剔儿媳,早年与白父亦是出过不少矛盾,白母吃过不少苦头,后头有了长孙白圆圆调停,这才好上不少。

且白父后头知晓母亲所行之事,自觉对不住妻子,却又不敢违背老母,只得从中‘作梗’,如此才得以清静。

经白母提点,父子二人眼中俱是思量冷母打小便喜欢小月,两家结亲之事,便是冷母率先提及,方才成了的。如今看来,冷小帅虽说文不成,可脑子却清楚不已,且为秦出战,功绩斐然,最重要的便是,此次成亲一事,便是他主动提及,赤儿之心一旦开了窍,使其开窍之人,定然不会过得太差,小月也算守得云开也。

父子二人对视一眼,点了点头,白圆圆扭身车窗外,只因此时的老父正好言哄老母,他有几分后悔,未带妻子出门了,虽说孩子尚幼,若看顾得当,便可无事,如此他又岂会如此凄凉,一路尽与洛子婴谈话,二人可谓同病相怜也。

被同情的洛子婴,此时脸色可谓精彩纷呈。只因方才热情不已的外甥,此时尽数回了秦昭世身旁,怎么哄都不太搭理他。

无奈望向自家王妹洛惜贤,只见后者亦抱着秦昭世的一只胳膊,对他报以极大的笑容,与几位孩子的笑,如出一辙,再瞧瞧秦昭世的面容,洛子婴明白了什么,莫名有几分觉着心碎了。

笑闹罢,四小只恋恋不舍的放开自家君父,正襟危坐在洛子婴身旁,小一点的流芳快要哭出来似的,尤其委屈。

秦昭世轻咳一声,为妨大舅子炸起来,只得展颜一笑,四小只立刻觉得被安慰到了,乖乖靠坐在洛子婴身旁,便是洛子婴亦遭秦昭世给晃花了一瞬神。

如此失态,洛子婴有几分不自在,眼神飘乎,就是不敢看眼前的秦昭世,口中说道“妹夫,未曾想到小帅竟有如此能力,秦国将多一员智将矣。”

秦昭世闻听此言,望向一旁的洛惜贤“此时多亏了惜贤,若非他将小贤带来秦国,昭世又如何觅得良将也。”

撇了眼吃里扒外的王妹,洛子婴回道“非也,若非秦国发现其领军能力,又委以重任,小帅只怕仍得洛国斗鸡摸狗,惹人嫌也。”

斗鸡摸狗?秦昭世寻思冷小帅,如今仍有几分不着调,若是他领着秦军,皆成了纨绔可怎的是好?有几分杞人忧天的秦昭世,遭自己的方才所思的画面吓得不轻。

秦昭世为掩失态,含笑以对“子婴大哥说得极是,小帅一腔能力亦皆仰仗于大哥方才得以发挥。”

洛子婴好奇问道“哦,此事倒是不知,子婴与他人一样,只知晓秦国横空出了个小将才,一战成名也。”此一战指的便是拿下蜀地一事。

秦昭世遂将秦文谨在发现冷小帅能力之时,如何试探一事,最后遭冷小帅力挫得动弹不得一事,详细备述一回。

洛子婴宛如戏棚听说,未曾想秦昭世口才如此了得,且不贪功,任人为贤,秦文谨手握重兵,仍委以信任。

说道秦文谨,此次好似不见他。洛子婴便问道“妹夫,不知文谨将军见在何处啊,怎的此次不见他?”

秦昭世闻言,眉头轻皱,道“子婴大哥此次来得不巧,如今北地边陲,蛮?屡屡来犯,大哥领军去镇守耶。”

原来如此,想来此次是无缘得见,慧眼如炬的大将军了。先前不知秦文谨有此一事,如今得知,钦佩不已,只乎是后悔不已,早先怎的不与之多多结交,如此,学上几分,不至于尽交损友呀。

洛子婴撩起帘子,左右复观望,总觉得少了甚,复又道“子婴无缘此次与大将军得见耶,待回程若有暇,便绕道去往亦可,只是子婴好奇一事,秦国丞相清尘公子何在耶?子婴非是觉得他此次不来,无礼,还望妹夫莫要多思。”

秦昭世罕见的沉默了,身旁一直未曾开口的洛惜贤,哈哈大笑起来,问道“大哥,可想知晓丞相大人见在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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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四章:良宵月夜,变故突起

洛子婴瞧着洛惜贤如斯笑颜,便知晓定然不是甚好事。

果不其然,下一瞬,便听洛惜贤说道“丞相大人若是今日来此,昭世哥哥又岂得如此清闲耶?”

洛子婴自在心中一面同情,昔日的神仙公子,如今落到如斯田地;一面又感慨,秦王昭世可谓是胆大,如此放权云云。

秦昭世二人自是不必理会洛子婴任何想法的,只因此时的他,面色可谓精彩纷呈矣。

方才初见之时,嘴里念叨着十分想念他的外甥们,此时一个劲儿的粘住秦昭世,便是自家王妹亦是相同神色。

观之秦昭世的玉颜,再摸了摸自家的脸,堪称平平无奇矣,好罢,好丽色这一点,竟是全然承了自家王妹的性子。

黑白两支车队,自南城南缓缓驶入栎阳城中

三月之后,正值仲秋之际,暗合人月两圆之月,亦是丰收之时,栎阳城中百姓,自是挡不住的喜气洋溢。百姓开心之余,另有其闺阁小姐、后宅妇人芳心再碎一地之事。

只因今日便是,冷白两家商议的嫁娶之日,值得一提的是,玄应离因只身一人,现已正式拜了冷一命作义父,过了周礼,此后冷小帅便当真是多出一位大哥来。

为今日这二喜临门,多添一喜,别提有多开心了。君不见,上将军骑着高头大马,脸上充斥着的傻气几乎盖过喜气,不信,城北效外,一座村庄中的二憨,脸上便永远是这副尊容,不管他们骂你抑或是做甚,始终不改的便是笑颜如初。

蜀郡太守,亦定在今日,脸上与冷小帅几无二致的笑颜,可见是欢喜至极的。二人的迎亲队伍,自主街分别,玄应离望应家府邸、而冷小帅望秦文谨府邸而去。

说道秦文谨,千里迢迢回来,只因好兄弟成亲,更是强硬的作主将自家府邸,借予作白小月出阁之地。

又因见白父白母担忧,陆清尘亦不忍好友担忧,两相助力之下,亦与白小月作了义兄妹,据说当晚,冷小帅感动得涕泪俱下,硬是要与秦文谨抵足同眠,正房夫人蒙婕无奈笑之。

玄应离满心满眼的,皆是即将要娶的应相知,全然不记得自订亲之后,便慌乱无比的心情,及至今清,几乎一夜无眠耶,若非为了脸色教人瞧上去,好上几分,估摸一刻也睡不下去。说来也巧,二人名中皆有一应字,合该二人相知也。

跨下的马儿似乎感知到了主人的急切,亦是焦急的跺着马蹄子,哒哒前行着。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也,昔日总是笼罩着阴影的面容,今日一朝云雾散尽,亦是俊美得教人睁不开眼。君不见,路边行人中,仰望的小姑娘,羞红的双颊。

同样情况的另一边亦在发生着,只不过这人一向阳光开朗,是以,不存在一朝开颜一说,只大大扬起的笑颜,引得行人纷纷驻足回以笑颜。

另有新嫁衣那头,应相知只胞姐一人,弟一人而已,今日二人皆到,应如镜在房中与之说道添妆,另有妇人在一旁教导嫁娶之事当如何。

而外头的舅子,正教唆平日里的友人,一道拦门,玄应离学识不裴,功夫也不弱于俗流,算得上是轻巧过了关。

待嫁的新娘应相知,听得人来接。一面期待,一面又羞怯不已。小心翼翼的透过盖头望去,似乎望着门外之人。但见眼前止一片玄色,边缘带着红色,再无其他。

过关斩将的玄应离轻叩其门,道一句“相知,阿离来接你回家。”领一方起哄的好友站在门外等待最后的答复。

盖头之下的应相知羞红了双颊,房中的妇人收了足够的红封,这才开了房门,玄应离便听见的应相知几不可闻的和声“嗯。”

喜不自胜的,便要亲自上前抱了应相知出门,其小舅子,自是上前阻拦,连背了自家二家出门去。玄应离自在一旁跟随,出了应家大门,待新嫁娘再拜别了就家中父母。便打横将起抱起,送入了一旁早已等候的轿中。

几乎同一时刻,冷小帅亦在去往大良造府邸的路上,思及今日总算可将小月妹妹娶回家来。只因两家来秦之时,防他如防狼一般,再不许再小月妹妹,当真冤呀,白家便算了,爹娘跟着凑甚热闹。

如今大事落地,松了一气的他,几乎未曾睡醒,还是从人不断,方才将其唤醒的。倒是不知小月妹妹是否如同他一般,一夜好眠。

白小月房中蒙婕如今算其大嫂,在一旁添妆,请了德高望重的妇人为其梳妆,亦有同样的为其教导成亲应注意之事。

房外拦门的自是白圆圆,特别有心机的,将昔日好日陆清尘一同拉来拉门,可想而知,冷小帅即将遇上的是甚。

然冷小帅许是将军做了许久,今日竟然亦是不走寻常之路,文道不通,便行武道,众人只见丞相大人神仙公子陆清尘,几乎算得上是衣衫褴褛的匆匆离去。

白圆圆身手还抵不上陆清尘,冷小帅知晓对方是未来的大舅子,下手倒是知晓留情,看准时机,便一招将其拍昏,后者昏前最后见的一眼,便是冷小帅笑眯了的笑眼,心中暗叹只得随他去了,只是好像有甚还未完成的

将门拍得噼里哗啦,不像是成亲,倒像是抢亲了。惊得屋中妇人久久不能合嘴,便听冷小帅喊道“小月妹妹,小帅哥哥来接你啦。”

白小月闻得这震耳之声,抬头入眼一片朦胧。屋中妇人,只敢随意收一两个红封,便放其入门,便听白小月甜甜傻傻的回道“小帅哥哥,总算见着你了。”

出嫁竟是由秦文谨背出来的,白父白母惊奇不已,从人这才上前说道,而本该送嫁的大哥哥白圆圆,再醒已是昏宴时。

自两家昏宴出来的秦昭世、洛惜贤二人,感叹不已。

洛惜贤望着身旁之人说道“昭世哥哥,当初你我二人,大婚当真少了许多乐趣呀。”

秦昭世瞧着仍带几分孩子气的洛惜贤,柔声回道“惜贤,待有时机,不若你我二人再如今日一般成一次婚,如何?”

洛惜贤欲再回话,但见陆清尘行色匆匆,正朝他二人而来。

第一百六五章:再起锋烟,列国惊醒(一)

一剑横空下惊。

洛惜贤二人忙迎将上前,陆清尘亦快步上前,拱手一礼,道:“王,有急报。”言罢将手中的消息递予秦昭世。

秦昭世伸手扶起陆清尘,接过递来的消息,只言片语,便道出紧急之语:韩国来犯边境。

三人一道往秦王宫中去,辒车之中,秦昭世问道:“清尘爱卿,可知韩国何故出兵?”

陆清尘摇了摇头:“事发突然,幸而边防一直不曾松懈,方才得以阻止其前进。止一直未曾收到韩国出兵的消息,想来隐士亦不曾收到,否则如何不会早做准备。”

一言一语,旁观的洛惜贤出言问道:“或许是临时起意出。”

陆清尘亦领会其意,道:“莫不是韩国见我秦国近来无兵事,只知泥中滚摸,不知兵事,趁着操办婚事之际,故来犯罢。”

秦昭世将身子靠在车厢之上,放松下来,道:“不管是何因由,此秦报列国辱秦之机也,秦国军士合该也到了历练之时。”出口的话语中杀意毕露。

几近而立的秦王,身上浓重的威势下来,便是陆清尘亦心惊不已。道:“清尘亦觉着此次机不可失也。”

洛惜贤并未甚,只紧紧拽住其手掌,给予无言的支持。

韩国突起战事,此中缘由,须得细细思量。三人便在这无声之中,乘着飒爽的秋风,回到了秦王宫郑

辅一坐定,秦昭世不及陆清尘开口,便问道:“清尘爱卿,此一战,可有推举之人?”

陆清尘略一思忖,有几分琢磨的问道:“王,可是意在如何出兵,结果又将是何,谁人又可胜任?”

秦昭世赞许的点头:“清尘爱卿果真是昭世的知己也。”

洛惜贤深感自家遭撇下了,径直往一旁摆弄她的物什,值得一的是,秦王宫中政事厅处,有秦王后洛惜贤的一角,虽有人称其不妥之处,然此言不过石沉而已。

陆清尘亦跟着笑道:“王亦是臣的伯牙也。”

亦君臣亦友饶秦昭世陆清尘齐齐放声大笑,手中之物险此吓飞的洛惜贤,无奈摇头,接着再来。

许是夜色深重,秦昭世接下来的话,莫名有几分骇人,亦教人热血沸腾。

政事厅中的灯火忽明忽暗,掩映在秦昭世的脸上,有几分难辩其色,便听他沉声开口道:“清尘爱卿,上将军帅今日新婚,择日由他出兵,以为可行否?”

陆清尘亦有几分思量在,他问道:“王,大良造此番正好在府,何以不教他前往?”

秦昭世沉声问道:“大良造回府之前,在何处,丞相大人可知?”

陆清尘心中一凛,唤他丞相,便知此事的要紧,同样觉声作答:“王,大良造镇守蛮?边境,为防蛮?来犯耶。”

秦昭世又接着道:“无论列国如何相争,都无须蛮?之人前来相争,西北之处,一步亦不能让,翌日,大良造便会启程回榆中之地。丞相大人身处世家,应当更为明白才是。”

秦文谨如今所守之处秦之西北处,簇以河为境,垒石为城,树榆为塞,因地处榆塞,而得以命名榆郑

若将他世家代入列国争伐中,榆中无疑便是陆家大门,以此隔绝陆家内外,内中发生了甚,皆与外人无关。

想透了此中关节的陆清尘,不禁肃然起敬,立时起身躬身一揖道:“王,此事乃是清尘狭隘了。”

秦昭世扶起陆清尘,道:“清尘爱卿为昭世分忧,何谈狭隘。”

陆清尘望着扶起他的秦昭世,不禁有几分感动,此人之心一望如故,威势日益增加,从不曾沾沾自喜,依旧慎行如初。

对比之下,近年来有几分懈怠的他,不禁羞愧了,复开口道:“王,清尘以为此次出兵,非帅莫属也。”

秦昭世不知为何,陆清尘突然便如此肯定,便问道:“清尘爱卿,可否详细来。”

洛惜贤早已进入物我两忘的境界,因此错过了,咦,对自家弟落井下石的机会罢。

陆清尘好笑的道:“此其一:便是当下,帅新婚燕尔也,趁着他新婚来征伐,岂非找他晦气,教他去了,便是与妻子立时分开,这教他如何受得了?此事还是清尘成婚方才察觉之事,情爱由来便是不可琢磨之事。”

秦昭世不由回头望了一眼,浑然忘我的洛惜贤,破位赞同的点零头。

陆清尘复又接着道:“此其二:便是无忌公子之故,如今人依旧躺在别院之中,家中其中妻子可谓一日三涕泣也。韩王代堪称过了河便将桥拆聊典范也。”

来这魏无忌也是倒霉,堪称无妄之灾也。

之前与韩愍易粮一事,并未走漏任何消息,只因韩王代不意魏无忌将粮食易与他国,便行了那暗杀之术。

秦十一,为护卫魏无忌周身,已是全了性命去。

今日冷帅成亲,由从人抬着过来,走上一圈,便又回了府邸养伤去了。旁人言此举不吉,冷帅一力求之。

冷帅与魏无忌可谓是一见如故,当然是魏无忌对其一见如故,冷帅那是见人便能如故者。

陆清尘见秦昭世沉思,接着道:“帅此人看似对谁都好,其实心中自有一杆一称,魏无忌视他若亲弟,他又岂能无动于衷,今日见着魏无忌那仍旧走不动路的模样,怒火之盛。”

只是陆清尘又有几分担忧,道:“王,如斯怒火,为将者大忌,清尘有几分担忧,帅若是控制不住,应当如何是好?”

岂知,秦昭世此刻却笑出声来,道:“好个助也,一切果然冥冥之中,自有注定。”

陆清尘大惑不解,秦昭世道:“清尘爱卿,若担心帅失控一事,大可不必,此事早有人替我们解决了。”

遂将出得城南迎接之时,冷一命所生之事,所教之词,悉数与之道。陆清尘当日在栎阳城中忙得晕头转向,不意竟有此事,如幢真是时地利人和也。

欲起身告辞的陆清尘,注定今晚无眠,只因一旁的洛惜贤亦起身了。

......

第一百六六章:再起锋烟,列国惊醒(二)

夜深人静,按说仲秋之际,应该是秋风气爽,今夜却也几分闷热,偏生得教人心绪烦乱。

陆清尘便是在此时,见洛惜贤起身,欲与之说道无须如此多礼,他径直回去便是。

下一瞬陆清尘便知晓是自家自作多情了,洛惜贤是准备留下他。

陆清尘起身躬身一礼,还未出口,洛惜贤便说道“丞相大人,且慢。”

秦昭世见洛惜贤出言挽留,颇有几分好奇,然扭头发现一堆自家不懂的物什,心中大概有了个数。

果不出所料,洛惜贤说道“丞相大人,方才我观天象,且又卜得了一卦,此事还需你与昭世哥哥提前筹备。”

久不出手的洛惜贤,教二人俱是一惊。陆清尘率先问道“王后,可是此行有不妥之处?”

洛惜贤摇了摇头“非也,丞相大人,此行大吉耶。”

秦昭世、陆清尘俱是松了一气。秦昭世问道“惜贤,可是这场征战之后存在甚隐患?”

洛惜贤点了点头,回道“昭世哥哥,确是如此。”

“方才天生异相,若我没瞧错,应是五星连珠之象。五星连珠亦称做‘五星聚’,即五行连珠,此兆出现必有一统之君。想必列国亦会发现此星象。”

“如此一统之事,想必又会带来不断的征伐,若秦国此时出兵,必会成为众矢之的。而这不是最紧要的,毕竟若要大争,一直藏着掖着亦不可能。”

秦昭世颔首,道“惜贤说得极是,只最紧要之事,乃是何事?”

洛惜贤指着方才捣鼓的物什,唤二人上前查看,陆清尘还是第一次认真打量洛惜贤摆在此处的东西。

磁石所制的罗经仪,早些年便在玄应离处见识过的陆清尘,第一眼便认出了此物,接着便是,呃,恕他陆清尘眼拙,余下的皆不识。

而秦昭世则是有耳濡目染之果,物什基本相识,只粗知用在何处,具体甚用法,却是不甚了了,此时他所注目的乃是罗经仪所示的方向。

窗外除却宫灯,便是婆娑的树影,仲秋渐近,天上还有弓形的寒月,无一不在指示一件事他秦昭世要赞一句晓月夜清风,良宵雅月,其余一概不知。

既然他不懂,便找懂的人问上一问了。旋即问道“惜贤,可是教我二人,瞧的便是这罗经仪?”

洛惜贤毫不吝啬的夸赞道“昭世哥哥真厉害,竟知晓惜贤的用意所在。”

被夸赞的秦昭世,此时当真觉着他确实厉害,一脸骄傲之色,道“惜贤,只是昭世未明白,罗经仪所示,有何寓意。”

莫名被遗忘的陆清尘,此刻亦想回家,仲秋之际将要来临,合该团圆呀,当然此时未说出口的话。咱的神仙公子,在洛惜贤即将说出的一段话之后,注定很长一段时间无法言说了。

洛惜贤伸手指向窗外,道“昭世哥哥,可知惜贤所指,乃是何方?”

秦昭世顺着洛惜贤手指所示之向,若有所思,陆清尘已是回过神来“王后所指之处,若清尘未曾看错,应是东方。”

洛惜贤点了点头,道“确是东方无疑,方才惜贤听丞相大人与昭世哥哥所言,顺势拔动了罗经仪,如此往复三次,所指东方依旧。”

“心中存疑之下,惜贤欲再借势卜上一卦,然起身之时,将一树盆兰花打翻,盆中兰花无事,偏前几日里,正好翻过其泥土,面上的泥土便掀飞出来,掩盖住了此物。如此无须惜贤再另起一卦也。”

“你二人方才论事过于认真,惜贤无意相扰,静解其卦,方才挽留丞相大人。”

唯一的不懂人士陆清尘,此刻好奇极了,问道“王后,敢问此物是何物?”

洛惜贤道“此物乃是测地动所用,乃是前些时日方才做成,此时尚不知是否有用,是以未曾命名也。”

陆清尘深深一躬,道“王后乃是大智慧之人,清尘不及也。”

洛惜贤还之一礼,道“惜贤不过是做一些看不见摸不着的,丞相大人所行方才是利国利民之大事耶。”

秦昭世见二人你吹我捧起来,不由有几分好笑,又有几分感动,如此良臣,贤内助,皆教他秦昭世遇上了,实乃大幸也。

不过眼下不是吹捧之时,正事紧要,秦昭世便出言打断了二人,问道“惜贤此次所得是甚卦也?”

说道正事,几人俱是整容以待。

洛惜贤回道“昭世哥哥,此卦便是复卦。”

“复卦,何解?”不懂的两人,大眼瞪小眼,复又转头望向洛惜贤,期待她的解释。

洛惜贤指着地上的卦象道“此卦测地动之物在下,盆土在上。地动乃属震,土属坤,乃上坤下震之意也。”

秦昭世二人齐齐点头,以示会意。洛惜贤复又接着说道“‘复卦,地震之卦。一阳复起,阳刚始生,万物亨通。阳刚复回,君子道生。’取其往返复兴之意。《易经》中地雷复卦象辞曰本卦内卦为震为雷,外卦为坤为地,天寒地冻,雷返归地中,往而有复,依时回归,这是复卦的卦象。先王观此卦象,取法于雷,在冬至之日关闭城门,不接纳商旅,君王也不巡视邦国。”

秦昭世、陆清尘齐声问道“复兴,可是指六国耶?”

洛惜贤回道“《河图》《洛书》中所解循环往复,生机复萌;成功在望,性急即败。此中便是生机。”

秦昭世二人复又恢复了若有所思之姿,洛惜贤接着说道“复,指示着循环往返,周而复始,此又指未定之卦,吉凶难料。若是从中加以制横,将其好变作坏,岂非好坏一道前来。”

秦昭世一拍洛惜贤的小几案,几案之上的复卦七凌八散,道“如此便解了方才罗经仪所指的东方一事?”

洛惜贤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道“方才所指八卦方位东方,东方属雷卦,亦指东方之木。雷卦与东方之木结合在一起,惜贤有一个大胆的推测。”

第一百六七章:再起锋烟,列国惊醒(三)

许是灯火的缘故,此刻洛惜贤的神色,有几分莫名神圣。

陆清尘出言问道“王后,是何推测?”

洛惜贤道“雷卦所示东向之处所,又指春三月,东方震卦还有一层,指的便是长子。”

陆清尘问道“王后之意,便是来春三月,自东方而出的一位长子,或可定六国输赢?”

洛惜贤并未再回话,而是有几分疲倦的坐了下来。陆清尘识趣的并未再打扰,秦昭世直言道“惜贤,卦象已解,不若你先在此小憩,我与清尘爱卿将此事落定,便一道去歇息。”

洛惜贤并未立时应答,而是再次说将起来“‘复卦,本卦是异卦相叠,震卦在下,坤卦在上。震为雷、为动;坤为地、为顺,动则顺,顺其自然。动在顺中,内阳外阴,循序运动,进退自如,利于前震为雷,为内卦;坤为地,为上卦。地内有雷,意味着雷声一震,大地松动,万物萌生。复,有复兴和回归之意,是事物新生的转折点。’”

“按照卦象之意,除却第一爻乃是阳爻外,余爻皆为阳爻,仿佛海平面上初升之日,所代表的节气乃是冬至,冬日既来,春日便不远矣。复卦所示皆指阳面力量复性而阴面力量衰退,漫长的黑夜过去,黎明复来,日照初升,启示去而复回与失而复行之意。”

随后洛惜贤便不再言语,当真休憩起来,而秦昭世与陆清尘便移步至一旁,小声探讨起来。

秦昭世轻声问道“清尘爱卿,东方来有的长子,你可有甚头绪?”

陆清尘将心中的舆图遍翻,大概有了几分数,道“王,此所示东方,应当是在秦之东方的雒阳。雒阳,乃是上古国周国的国都,历来神秘,人才倍出,止此次所示何人,清尘确实不知。”

秦昭世凝眉沉思,点了几下几案,已是养好伤的秦一应声而现,陆清尘见过数次,仍有几分接受无能,当真神出鬼没也。

秦昭世如是吩咐道“秦一,吩咐人前往雒阳,探查一番,有何异动,譬如出行者乃是长子,且有大才者,若探查明白之时,便立时上报。”

秦一上前领命,道“喏。”

秦一退下,秦昭世复又问道“清尘爱卿,若此人寻得到还罢,可提前招揽入秦国;若不行,只得另寻他法了。方才王后所言成功在望,性急即败,本王倒觉得是一个图破口。”

陆清尘极为赞同的点头,道“王,如此仍要从六国着手方才是,任此人通天,若无人相应和,想来亦无甚大事。”

秦昭世接着道“此乃釜底抽薪之计,然何人可行?”

陆清尘一时手中无人,不知何人可行,略一思忖,问道“王以为婴公子与无忌公子如何?”

秦昭世点头示意知晓了,又道“此事容本王在思虑一二,且尚有时日可图,清尘爱卿早些回府歇息罢。”

陆清尘斜瞥了一眼,王后已是趴在了几案之上,恐不知今夕何夕也。

了然的陆清尘,亦不坚持今日表要说出个子丑寅卯来。从善如流的起身与秦昭世行礼后离去。

他陆清尘如今也有成家,何苦碍人眼也,不如回家逗弄孩子一番罢,他朝愁来他朝愁也。

待陆清尘退去,秦昭世便上前抱起迷糊的洛惜贤,后者迷糊的眯起双眼,闻着熟悉的味道,复又沉沉睡去。

秦昭世摇头无声笑起来,亲身为其换好衣物,擦拭净面。

诸事毕,望着其沉沉的睡颜,薄唇轻点其额,旋即揽着洛惜贤一同沉沉入睡去。

……

窗外的雀鸟,叽叽喳喳,声音忽高忽低,显得欢快极了;院中的果子,适逢熟落之际,一副任人采撷的模样,煞是诱人;院落窗台旁的白色兰花,开出了两朵靠在一起花来,仿佛并蒂莲花。

日影西斜,一束光照,透过林枝,正好映在其上,为幽谧的兰花增添几分灵气,少了几分神秘,多了几分灵动。

恰如院落房中的人,新婚合该早起敬茶的二人,睡至日影西斜,全然不顾堂中等候的父母,此事只一人做得出来耶,正是冷小帅。

一把揽过欲起身的白小月,道“小月妹妹,你说从前,我二人亦同榻而眠过,怎的就没发现你是一位女子呢?”

白小月急中带着羞恼,道“小帅哥哥,现在时辰已是晚得不像话矣,不若早些过去敬茶罢,婆母不喜,你教小月如何是好?”

冷小帅回道“小月妹妹,莫急,娘亲说过,今日不急。”

殊不知堂中的母亲望眼欲穿耶,不开窍的儿子总算成了亲,可不得早些等候着,喝上这一杯媳妇茶也。

白小月拗不过冷小帅,只得睁着双眼,望向床帐之上的鸳鸯戏水,而一旁之人,则是望着白小月的侧颜,觉着白小月当真美丽至极也。

冷小帅习武之人尚不觉得,可白小月一弱女子,躺得身子渐近发麻之时,仍是不得起身,惯来由冷小帅的白小月,亦不知如何与之说道。幸尔门外来人,将其解救一回。

府中从人连声叩门,便是冷小帅想作充耳不闻亦不能,无奈只得起身,一旁的白小月,悄悄的舒了一气,总算可以伸展筋骨了耶。

冷小帅大大咧咧的随从人出门,即将跨出房门之际,复又回头说道“小月妹妹,等小帅哥哥回来陪你玩儿呀。”

白小月从善如流的点了点头,旋即跟着起了身,准备敬茶一事,方才小帅哥哥是进了秦王宫,想来敬茶亦得她独身去了。

忐忑不已的白小月,径直前往前厅堂中,冷父冷母笑颜如花,未有想象中有苛责,松了一气,上前唤道“爹、娘。”

冷一命、冷母,激动不已,一一接过茶,跟着封了改口的红封,冷母已是知晓自家儿子拘着这柔柔的姑娘不得起榻之事,且方才入了王宫来不及敬茶。

连连拉过白小月的双手,放在手心里,抚慰道“小月,既是入了我冷家,小帅那孩子此次不知礼一事,娘亲待他回了,便替你作主,收拾他去。”

第一百六八章:再起锋烟,列国惊醒(四)

白小月连出声道“娘亲,小帅哥哥人很好的,你莫要收拾他。”

冷母笑出声来,白小月登时脸更加红润,冷一命冷母二人满意极了。然冷小帅此次,确有不对之处,须得待他回来再好生教训一回。

二老的愿意注定落空,冷小帅一去便是许久,久到遗忘了需要责问收拾一事,只顾担忧其是否安好了。

此时的冷小帅,心情不可谓不美丽也。早早便来了人将他从房中请了出来,当然他理解的早与他人认为的早,不可谓相差十万八千之里也。

然望着座首上两人,一言也不敢发。洛姐姐正满面惭愧的望着他,秦王姐夫亦是同样的神色,教他一腔不满,犹如拳击在空中,咿呀乱挥舞,却不着一处。

巡视一周,除却陆清尘在此处,余人皆无。文谨大哥应当是回了榆中坚守罢,奈何害他欲寻人从中打探一二,究竟发生了甚事也无法。

兀自揣测着,莫不是上首二人又做了甚对不起他的事,为何要说又呢,仁知见仁了。

自齐国稷下一事,不知为何,冷小帅始终无法直面陆清尘,他的内心自发将此归为对陆清尘所遭受的无妄之灾的愧疚之情,若是陆清尘知晓定要问上一声,怎的不是做贼心虚了?

十分想知晓究竟发生了何事,一副想靠近陆清尘,又克制着自家的冷小帅,不知不觉,已是移步近了陆清尘身。

趁上首二人晃眼瞬间,轻撞了一回陆清尘,后者颇有几分‘受宠若惊’,这冷小帅一向避他如蛇虎,害他反思过许多回,自家并未做甚伤他之事,始终不解其意的陆清尘,此时得了冷小帅靠近,可不惊喜万分么。

见陆清尘自顾自的发起呆来,冷小帅又趁机撞了一回陆清尘,低声问道“清尘大哥,可知发生了何事,小帅瞧着他二人好似对不起我一般,心中有几分忐忑。”

殊不知身旁之人,正是此次害他的源头,不知‘人心险恶’的冷小帅,瞪圆了双目,等待着陆清尘的答复。

后者撞进如此清澈的双眸,有几分不自在的别过了头去,出声道“王,王后,上将军已到,不知有何要事?”

上首二人将一切尽收眼底,二者对视一眼,皆从彼此眼中肯定了想法,秦昭世出言道“小帅将军,昨日夜里,丞相大人进言,韩国举兵来犯,由你出兵相迎,昭世以为可行,不知上将军意下如何?”

冷小帅不敢置信的望向陆清尘,伸出的手指抖了抖,今日他总算明白了人性黑暗的一面也。敢情方才竟是装聋作哑,一副不知甚事的模样,若不是教秦王姐夫揭露了出来,他岂非还要蒙在鼓中。

哼,冷小帅一声冷哼,扭转了头,不再看陆清尘,此事他记下了,待大战归来,再与他清账。有了抉择的冷小帅回道“回王的话,小帅愿往。”

虽说如此,此时的冷小帅深觉受了陆清尘的欺骗,瞧他眼非眼,鼻非鼻的,后者自觉大事落下,欲起身告辞,索性后事如朗月悬空,仍需他去打点一二。

陆清尘离去之后,冷小帅一改方才的浑身不自在,此时上前问道“秦王姐夫,韩国为何在此时进攻呀?”

秦昭世便将昨夜几人探讨的详情,一一与之说道,其中不着痕迹的突出韩国见秦国大肆筹办喜事,定然无暇兵争之事。且蜀地水利之事在修之时,于农事便犹为有利,几载下来,蜀郡俨然已是秦国的后勤之仓,韩国距离秦国最近,发现这些事,也无甚稀奇。

冷小帅乍闻竟有他与玄应离的事,方才新婚便遭征调的不满,转化为了怒火,若不是这韩国不长眼,怎的教他、教他来不及敬茶,便出了上将军府邸。

呀!他冷小帅究竟犯了甚错,还未去敬茶,小月妹妹应当不会在家中哭鼻子罢,以及爹、娘亲,冷小帅打了个哆嗦,不敢再细想下去。

秦昭世、洛惜贤自是不知冷小帅在想些甚,洛惜贤尤为惋惜的说道“呆竹子呀,此次本意无忌公子前往,他为秦国做了许多的事,昭世哥哥欲予他重任,奈何他身负重伤,不宜前往。”

魏无忌因何而伤,冷小帅亦是一清二楚,仍是那韩国从中作祟,此时闻听魏无忌一事,见魏无忌原本此次便可与秦效力,奈何因伤而蹉跎,不由有几分咬牙切齿,韩国可恶也。

不再犹豫的冷小帅当即便请了命,即时便要领三军前往秦韩交战之处,洛惜贤再度出言说道“呆竹子,可记得伯父来秦之时出的事,如今伯父仍有几分精神不振。你切莫步其后尘呀。”

冷小帅当即精神为之一振,郑重点头道“秦王姐夫、洛姐姐安心便是,小帅省得。”

冷小帅在离去之前,借了秦王宫中的笔墨,与白小月留了一封书信,言托洛惜贤代为转交,旋即头也不回的离去。

洛惜贤见得冷小帅的雷厉风行,深叹一气,一面觉着对不起新婚之人,一面又不得已而为之。

秦昭世紧握着住她的双手道“惜贤,不必如此,小帅早已不是当年的孩子,虽则仍有孩子之气,此事他自有几分计较。”

仍将冷小帅当作孩子的洛惜贤,复又叹一气道“是啊,孩子总要长大,不知不觉小帅竟在我的眼皮子底下,蒙混了过去,今日若非昭世哥哥提醒,惜贤仍不知也。”

旋即又轻笑道“如此也好,他既有此谋略,想来将来的为将之路,定是安全无虞的。”

秦昭世不忍见洛惜贤如此伤感,道“昭世以为小帅意不在瞒你,他应当是拿来当着玩乐罢,总算有事可以瞒着他家洛姐姐了,你且细想,小帅的将帅之才,几无人可替,我们如此急寻于他,别无他事耶。”

洛惜贤懊恼的一拍脑门“昭世哥哥,惜贤一叶障目了耶。呆竹子,定然只知晓出兵一事,因此方才按兵不动,待我几人唱了回大戏于他听耶。”

秦昭世摸了摸鼻子,自觉的闭嘴没敢提醒,只她一人在唱大戏耶。

第一百六九章:再起锋烟,列国惊醒(五)

山间野鸟,啾啾鸣剑

领着三军在此歇脚的冷帅,心中仍有几分发虚,昨日唬了一回洛姐姐,现在心仍旧砰砰直跳。

望了一眼,整齐划一随时保持战斗姿势的军士,冷帅暗道:他冷帅合该于蠢上方才是正道,不过,唬到了洛姐姐,好有成就耶,不若将来有这无伤大雅之事,可再试上一试耶。

思绪流转之间,时辰也在悄然流逝,令三军收整收整,即刻启程。

此次救援边境大军,片刻不得迟缓,不出半日,便出了函谷关。

……

两军对垒,韩国军士,接连几日仍旧于函谷关城下搦战,函谷关守将拒不出战。

因韩国军士突起战事,函谷关适才收复不久,因此算是早有防备,且此处险之处。函谷关紧靠九河岸边,因关在谷中,深险如函,故称函谷关。

韩国将领递了战贴,约定出战之时,却率先毁约,提前出战,教秦军守将士损失惨重。至此不敢出战,上报栎阳城,静待救援。

冷帅悄然进了函谷关,了解的便是如此情况,站在关口之上,了望着韩国军士,显然紫气正胜。望着涌动的紫色人君,冷帅暗道:既然韩国首先撕毁周礼,那么秦国当礼尚往来方才是。

几日搦战,秦兵拒不出迎,韩国军士从一开始的士气高昂,至后头的漫不经心,忽接战报,秦军相约于明日午时之后出战,韩国统领探得函谷关无甚大事,估摸当是秦军准备背水一战了,至于夜袭一事,将领以为秦国军士无此能力,遂同意了秦军相约。

韩国军士为备翌日大战,教三军休整,酒足饭饱。三更之时,人眠正酣,营中火光大起,韩国将领惊起急穿衣裳,待发现是粮草辎重处,急得嘴角起泡沫,连连唤人急上前救火。

韩国军士中一片乱起,忽听战鼓声势若雷,随后便是一片喊杀之声,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只因秦兵本就是黑色衣裳,趁着夜色,只一模糊身影。

韩兵突遭秦兵偷袭,全然无备,兼之几日搦战,拒不出迎,磨其耐性,其间又瞧了秦兵,几番叠加,韩兵溃不成兵,一路往回逃。

路过一处山路之时,两边山坡之上,草木林立,韩国将领恐有伏兵,遣人先探,又恐后头追兵前来,当真火急火燎也。

一面试探前奔,一面又计算着,若是追兵前来,簇可否设伏兵。

思忖间,探路的兵丁回报:“将军,前路一切无异。”

韩国将领心下大喜,当即吩咐道:“兵分二路,二路望前行,佯做败逃,;一路随本将军上两侧山,预设埋伏。待秦军追来之时,咱们便来个瓮中捉鳖也。”

韩兵闻令,立时动身,兵分二路。

二路前行无碍,一路见状正要上山,后头追兵前来,欲加速上山,忽听山上呐喊之声震山动海,随即如山势倾颓一般向韩兵压来。

上山不及,追兵又至,一路韩兵做了那个瓮中之鳖。

韩国将领于混战之中,遭冷帅一箭洞穿其心口,当时毙命。

树倒猢狲散,韩兵无头领,登时乱窜,顷刻间便遭秦兵给宰杀了个干净,余下的皆是降兵。

至于先前的二路,冷帅亦不着急着追捕,前头自有一番大戏。

函谷关守将宫商,心中激动不已,未曾想上将军竟让他亲报其仇,一雪前耻也。

冷帅于蜀地之战,一战成名于秦国将士间,俱是将他立为榜样。

守将宫商亦不例外,得了冷帅吩咐,径直守在此山间出口处,已经出口后方两侧。

待通过的韩兵至半之时,后方两侧山上喊杀声震,惊得二路兵丁心神俱颤,争相望前,相互踩踏之数不计。

而出口处的宫商见状,与秦兵一齐涌入,堵住了韩兵出口,进退不得,慌乱无比,黑暗之中好似漫山都是秦兵。

不费吹灰之力便拿下此战的宫商,不禁有几分茫然,一阵冷风出来,清醒的宫商,安排秦兵退回函谷关。

两军合计之下,降者竟有数千之众,令人咋舌。

冷帅将降者分批遣送回了韩国,数千兵丁,心神不安,不敢回归兵营,齐做了逃兵。

……

韩王代一脚踢翻了身前的几案,怒喝道:“秦兵连下十城,好你个昭世儿,装作一副弱不禁风,倒是暗地里养出了如此精兵。”

尤不解气的韩王代,又指着韩愍的鼻子,骂道:“本王竟信了你的连篇鬼话,当时不知中了甚邪。”

韩愍冤枉无比,稽首道:“王兄,秦国若无大量的粮草辎重,那魏无忌从何处易来的。”

惊疑不定,摸着头上粗汗的韩愍复又接着道:“况且,先前已遣人前去逼问于他,若他不肯出粮草辎重出自何处,便了结了他。”

韩王代气得便是上前一脚,先君的智慧约莫只在他一人身上了罢,否则如何生出慈蠢货来。

气不打一处来的韩王代指着韩愍道:“你将魏无忌杀了?如此,韩国后继粮草从何去寻?”

韩愍暗道不好,连忙道:“王,魏无忌现下无事,只是重伤而已,将来仍可寻他。”

韩王代简直要遭韩愍给气晕了过去,将人打得半死不活,且还指望人家为你卖命,底下哪里来如茨美事,他韩王代如今正需要。

气昏头的韩王代望着一旁跪着的百里加急使者,方才想起眼下难关方如何渡过才好。

连下十城,仍为停止的冷帅,显然教韩王代慌了神。

韩王代急得于政事厅中来回踱步,忽然眼前一亮,上前问道:“愍弟,你可确定,魏无忌重伤于你手耶?”

韩愍望见韩王代眸中略带的喜意,惊觉并非坏事,立时答道:“王兄确是如此。”

得了准确回复的韩王代,心中大松一气,道:“如此便好,愍弟,本王有事教你去做,此事便是你戴罪立功,救韩系于你身也。”

韩愍只知眼下危机过去,连拍胸脯道:“王兄,愍此次定不负你也。”

韩王君臣兄弟二人不知又合计了甚……

第一百七十章:再起锋烟,列国惊醒(六)

一朝学艺下山,手足做路人。

魏王何近来颇有几分春风得意,只因先前的傀儡君王,如今有了实权在握。

不为别的,遣左右暗访之际,遇上一位有真才实学的将才,且朝堂之事,亦如数家珍。

全赖于此人魏王何才有了收拢权利的机会。

适值齐国来犯,小战役数回,皆占了上风,教魏王何尤其信任。

魏王何于朝堂之中,掰着指头算着庞蠲何时归来,只因目下有一事,尚待其抉择。

韩国来使望着魏王何拿不定主意的模样,心中不由鄙夷,却又不得不出言相捧道,直夸得魏王何飘飘欲仙。

一人吹捧,一人享受。

吹捧的韩使郑旦心急如焚,也不知这魏王究竟在等甚。而韩愍却有几分倨傲,想着如斯小儿,若非魏国世族朝臣两相拉锯,教他如何能坐上这魏王之位。

夹缝中生存成长的少年魏王何,如何看不懂眼前两人的心思,只不过,有人上赶着相捧,你假心我假意,不可谓不礼尚往来也,何乐而不为也。

就在郑旦心中挖空了华美辞藻,不知如何再续前话之时,魏王宫人来报“王,上将军庞蠲回归。”

魏王何喜不自胜,立时起身,道“快快宣来,无须,本王与你一道前往,亲迎上将军。”

韩愍与郑旦二人对视一眼,从对方眼只确认了一个信息这魏国上将军于魏王竟如斯重要,若是得了此人点头,何事不成耶,精神大振的二人,遂提出一提前往迎接上将军。

庞蠲此人生得鹰眼,鼻梁高且厚,似鹰隼的喙。

瞧着面上一派霁月风光,实则内心疑心极重,易一条道走到底,防范能力之强,于官场之上,疑心尤重,心中无甚安全之感,信不过身边任何一人,担心自家受骗。

此类人与人攀比之心尤重,从不服输,又听不进他人的劝言。宁肯一错到底,也要一条道至黑。

郑旦辅一见庞蠲心中暗中,此人疑心如此之生,如何得了魏王的信任,望着向前的韩愍,郑旦复又放弃此时一探究竟的想法,如今解决韩国大难方才是紧要之事。

庞蠲大胜归来,本欲直面魏王,奈何宫人是个没眼力劲的,直言按规办事,将他拦在了宫外,心中不满的庞蠲,兀自忍耐着。

此时得见魏王何亲迎,心中稍有熨帖,只是瞧见魏王何身后的两人,心中一凛,魏王何莫不是趁他不在,另寻了心腹之人。

下一肯便听魏王何与之介绍道“上将军,与你介绍一下,本王左边这位便是韩王从弟韩憨公子,右边这位便是韩国治粟内史大人,此来有事与上将军相求也。”

复又指着庞蠲道“此乃我魏国上将军庞蠲是也。”

先代上将军刘义,自两代魏王之后便有些郁郁不得志,常年缠绵病榻,如今的魏王继位不过三四年时,便离开了人世。

韩愍、郑旦不意魏王辅一见面,便将他二人有事来请给透露出来,如此初见,便矮人一等也。

郑旦极为忧心接下来之事,韩憨则是不以为意,魏王何此举不过是在抬高魏国上将军,好压一压接下来的条件罢了,他韩愍早已见怪不怪了。

韩愍与郑旦见魏王何如此看重上将军,上前与之郑重见礼,几人寒暄毕,复返入殿中。

魏王何一脸犹疑,韩愍、郑旦二人欲言又止,庞蠲如何不清楚,此时定然等着他拿定主意呢。遂上前一步说道“启禀大王,庞蠲此次已是大退齐军,料他齐驩再不也造次也。”

如此的狂妄之语,几人心中俱是一喜。魏王何喜的是果真没看错人,上将军当真是可靠;韩愍、郑旦则是觉着韩国有望也。

魏王何不吝美词,几不重样的夸奖起来,陪着笑赞的二人,几乎脸都僵硬了起来,魏王何这才止了下来,庞蠲尤为满意魏王何对他的信赖。

夸赞毕,魏王何道“上将军,你也瞧见了,此次愍公子与郑旦大人前来,意欲求助于我魏国耶。”

庞蠲问道“不知求助何事,需蠲拿定主意?”

魏王回道“秦国虎狼之国,此次大肆掠夺韩国之城,意在上将军助其退秦兵也。”

郑旦不知韩愍在想甚,立时出言道“正是,正是如此,上将军,昔年韩国、赵国、魏国三家分晋,何其友好也。如今还望魏国念在昔日情分,帮上一回。”

魏王何正是为此话为难,不相助罢,列国皆道魏国无情,若将来有事相求,他国亦不会来助,如此必不美好耶。

庞蠲道“郑旦大人,秦国豺狼虎豹,魏国何堪相抵也,且魏国与齐国方才大战归来,个中消耗,难以支持也。”

未曾答应出手相助,便伸出手要起东西来,狮子大开口也。

郑旦知晓此人不好应付,竟不知如此难以应付,复又接着道“韩国、魏国毗邻而居,若韩国有事,接着便是秦国直下魏国也。上古虞国、虢国唇亡齿寒由在眼前也。”

庞蠲再回道“郑旦大人,谬也。卫国、韩国毗邻而居不假。然秦国并非那晋国,假道伐魏,而魏国亦不是那弱不禁风的虢国,任人宰割。”

庞蠲的诡辩,让郑旦有些无可奈何,毕竟目下着急的人,乃是韩国,而非目下得胜归来,志气高昂的魏国。

一直沉默不语的韩愍突然开口问道“敢问魏王,可知魏国的无忌公子现在何处?”

魏王何悚然一惊,不知为何韩愍如此发问。遂斟酌再三回道“王叔失踪多年,本王一直寻觅不得。如今闻听愍公子言,莫非知晓其在何处?”

韩愍倨傲的点了点头道“正是如此,愍已知晓其在何处,且亲身见过,故敢一问。”

倨傲的韩愍心道王兄此言果然好使,瞧魏王遭唬住的模样,当真可笑也。接下来需按照王兄所言慎言,否则如何安享家中宝园也。

果不其然,魏王何问道“敢问愍公子,我那可怜的王叔现在何处?是否安好?本王欲亲自接其归国荣养也。”

第一百七一章:再起锋烟,列国惊醒(七)

韩愍回道“魏王此举不妥也。”

魏王何问道“不知愍公子此言何意?”

韩愍故作深沉道“只因无忌公子如今见在秦国,且与秦国深交,若贸然请回,恐不堪设想也。”

魏王何大惊,起身绕着几案,于殿中来回惊走,道“这可如何是好,王叔知晓魏国许多机密,岂非教秦国拿捏于鼓掌之间也。”

韩愍哈哈大笑道“魏王莫要慌张,愍有个好消息与你分享,无忌公子目下无法行动自如也。”

魏王何忙问道“愍公子,敢问何故?”

韩愍道“只因愍发现无忌公子于秦国,欲借秦国之手不利于魏国焉,出于往日情分,故出手伤了他,此次秦国来犯,亦有为他报仇之意也。”

魏王何大惊,道“憨公子,可知我无忌王叔为何如此呀?”

韩愍摇了摇头,道“魏王,此事愍不得而知,只偶然撞碰也。”

魏王何道“因何事撞碰耶?”

韩憨故作神秘的说道“无忌公子欲借秦国之钱银,将魏国的粮草收尽,叫魏国后继无力也。”

不知自家胡编乱造的理由为真,以为哄骗住了魏王的韩憨,心中是有几分得意的。

而魏王何则是暗中心惊了,只因魏国一直有人暗地里大肆采买粮食,却不知是何人,只当是商人欲屯粮,却不知背地里竟有此个中蹊跷。

魏王何心中的惊愕几乎遮掩不住,忙说道“憨公子,此次你为我魏国立了大功,魏何心中感动,只出兵一事,还请稍等,明日再予你答复。”

韩愍与郑旦对视一眼,郑旦点了头,韩愍遂同意了魏王的说法,二人一同退去。

其间庞蠲一直不曾开口,待二人离去之后,便上前问道“王,那无忌公子如今见在秦国,是否需要臣谴力士,以刺杀之术了结此祸患?”

魏王何犹豫不决,道“上将军,王叔如今受了重伤,定然是躲在一处,不易找寻,若贸然前往,恐打草惊了蛇也。”

庞蠲问道“王,可若是置之不理,哪一个无忌公子卷土重归魏国,你当如何是好?”

魏王何教庞蠲一言提点得,手掌心中,全然是汗,握举不定。随后教庞蠲在此等候,自家径直去了殿中内殿,半晌,方才取一个匣子来。

庞蠲瞧魏王何拿出一个上了密锁的匣子来,心中有了几分猜测,果不其然,魏王何指着匣子说道“上将军,此乃鲁班传艺之人所制匣子,若非特定手法,断然打不开此匣子。如今里头藏的便是大父遗命也。”

证实心中所思的庞蠲心中越发沉重起来,面前的少年魏王如此优柔寡断,如何成就大事也,若此物在他手中,定然一早便毁灭了去,如何存放至今,徒落人口实。

转念一想的庞蠲复又恢复了过来,心道如此柔弱的君王,正合他一展所学,岂不正好。

心中大喜的庞蠲,面上一派凝重,问道“王,可确认里头的便是先君岚的遗命也?”

魏王何点了点头,道“经先君父确认,确是无疑。”

于魏王何往上两代君王,庞蠲是有几分瞧不起的,魏王岚还罢,只如今这遗命一项,便有几分能耐在的,那魏王无双当真不敢苟同,不亏是父子二人,皆败在美色之下,且是同一人。

魏国如今是一命封锁消息,一面暗地搜索春姬的下落,多年无果,春姬好似凭空消失了一般。

话音毕的魏王何,手法极快,在匣子之上按了几处,庞蠲还未瞧清如何动作,便已打开了匣子,里面只一道竹简,未免让人有几分觉得不符实起来。

然竹简的内容,却是让人慎之又慎,魏王何递过手中的竹简,与庞蠲道“上将军,你瞧,此简所书便是大父遗命。”

庞蠲早听过魏王何提及,先代君王魏王岚留有遗命,此时不过以竹简落实罢了。伸手接过魏王何递来的竹简,上书的大意便是传位于魏无忌之意。

难怪先君魏王无双,无故起兵,围了魏王宫,他还当魏王无双只是美色昏了头,如今看来,另有内幕也,可怜美人作了笺。

不过一番空感叹,当下另有要事需要他做。庞蠲问道“王,如今无忌公子,是断不能归了魏国,于魏国的安稳不利。不知以为如何?”

魏王何亦点头道“本王目下止担心一个问题,若秦国将来扶持王叔来归魏国,魏国王臣当何去何从也?”

庞蠲心道不过换个君王罢了,有何不可的。只是这魏无忌向来主意颇主,若与他意见相反,如此他在魏国便不好施展也。

庞蠲回道“王,如此一来,无忌公子愈加不能归了魏国来。且需要做两件事,首先需在面上由韩国韩愍公子明访;我魏国则暗中查访,如此两全之下,定教无忌公子不能归来也。”

魏王何大吃一惊道“上将军,如此说来,全是同意韩国请求了?”

庞蠲道“然也,秦国向来贫弱,如今韩国是教他打了个措手不及,魏国与韩国合力,定教秦国夹着尾巴逃生。”

魏王何仍有疑问,道“今日我观韩愍不像有此能耐之人,莫不是背后有高人在提点?”

庞蠲回道“王,韩愍此人,心无大志,且有纨绔之名,又是韩王从弟,一般人说不动其也,蠲以为定是韩王在后怂动。如若此番应了其请求,便是予韩王情面也。”

庞蠲如是说道,安了魏王何的心,遂跟着一齐点了点头。

翌日,韩愍郑旦二人,早早便来了魏王宫,一夜翻来覆去睡不着,急得嘴角直冒泡,当然只郑旦一人着急,韩愍夜里抱着夜明珠,睡得不知多香。

魏王何佯作情深的说道“憨公子,郑旦大人,昨日本王与上将军商议过了,昨日愍公子说得极是,韩魏自来情深意厚,本王意在借兵由韩国调度耶。止一事,上将军,不若你与愍公子说道罢。”

第一七二章:再起烽烟,列国惊醒(八)

庞蠲出列道:“愍公子耶,还是昨日里蠲所言之事。如今魏国与齐国大战一回,又遭无忌公子暗中眜下了粮食,如今国中空虚也。”

韩愍喜形于色,未曾想随意编造的谎言,魏国竟当了真,便要开口回话,郑旦见状,心道不好,立时拽了韩愍回来,若真教他今日开了口,恐半个韩国都不够他败的。

郑旦笑兮兮的迎上来道:“上将军,此事韩国已有计较。”言罢递上韩国拟好的两国交好契约。

庞蠲伸手接过,率先看过后再交于魏王何,魏王何如何想,郑旦二人不知,但郑旦倒是心中暗惊。

魏王何以如此放任庞蠲,而庞蠲亦是不加收敛,如何主弱将强,想来魏国亦不安稳,回头得提醒一下自家王方才是。

郑旦思绪纷转之际,魏王何庞蠲二人已是将契约看了个仔细。

而韩愍则是有几分茫然,王兄安排他来办事,如何只口头上道几句,文书却教予了郑旦。

莫非王兄担心他此行得了口谕,再担文书,恐他过于操劳也,如此,王兄果真善解人意也。不若回了韩国,再掏出一两件宝贝赠予王兄罢,以表王兄对他的心意。

魏王何与庞蠲二人看过之后,对韩国的诚意还算满意,只是就算有不满,现下亦不好再开口,魏国内中自有一番纷乱,当然不足为外壤哉。

魏王何佯作甚是满意的模样,出口的话却险教郑旦当场变了色去。魏王何道:“韩王此次诚意甚丰,我魏何亦不是气之人,此次便借贵国两百乘战车耶,不知郑旦大人意下如何?”

郑旦能如何,当然不能如何。韩王代临行前,将韩国的底线相交于他,亏得他以为魏王何年少好欺,这才露磷,如今只得捏了鼻子认下,再者,有了两万魏兵,王应当满意的罢。郑旦不确定的想道。

而韩愍则是彻底不懂兵事,见魏王何同意拔两万兵士救援,自觉松了一气,可算是完成了王兄交代的事,遂喜笑颜开的接了魏王何的好意。

韩愍与郑旦二人,领了魏国借出的兵士,即日便启程返回韩国救援。

魏王何与庞蠲目前魏军士远去,魏王何向身旁的庞蠲问道:“上将军,你以为此次魏韩是否能击退秦军?”

庞蠲低头思索,半晌后道:“王,臣以为魏国韩国仍旧会失败。”

魏王何惊道:“如此,岂不徒劳耶?”

庞蠲回道:“王,如此便可趁机讨伐韩国耶?而秦国见我魏国只予二百乘,大将亦不派一位,想必会明其意的。”

魏王何于军之一事,亦是半懂不懂,只得依了庞蠲所言。

......

而领了魏兵返回韩国的韩愍郑旦二人。郑旦忧心不已,二百乘,他当时昏了头,才会同意与魏王作如此交易,当韩王瞧见只二万余人,他甚至不敢细思,韩王到时会是如何的雷霆震怒。

而韩愍则是欢快无比,得了二百乘,王兄总会夸赞于他,今次办事得利罢。如此一来,王兄便不会拘着他了罢,便可有了闲情揽尽下宝物罢。

......

而韩愍郑旦二人心中的韩王代,此时正焦头烂额。

韩王代用力捏紧了手中的战报,一场比一场来得迅速,几乎还未有反应,便被秦军下了一座城,如此下去,韩国几乎灭亡也。

不知韩愍二人是否又能顺利得到魏国救援,韩王代知不能如此坐以待保

遂写了信,遣人送往除魏国外的四国,期盼能有回音,如今能做的便是瞧一瞧,秦国的上将军冷帅究竟有何弱点。

……

寅夜时分,军中火光冲,秦兵围着火堆,烤着全羊,学着那蛮貊之人,绕着火堆围成一个大的圈来,唱着跳着。

深秋的夜晚随风而来带着丝丝凉爽,正值秋高气也爽,人景两相宜也。

当然忽略中间的年轻将领,虽近日战役胜了数场,然冷帅心中一直闷闷不乐。

不为别的,日夜与军士同处,军士之中浑人不在少数,时刻浑话挂在嘴边,教他愈发念想家中娇妻也。

望着对面城中的韩国军士,亦是愈发的咬牙切齿,且无忌大哥的仇还未报。

庆功中的军士将领有发现冷帅不快者,忙上前来问道:“上将军,可是此次征战有何不妥之处?”

冷帅回头发现,来人正是那甲丁。

自伐蜀一役后,便一直跟在了冷帅身边,跑前跑后的,不知晓得还以为二人先前早已认识。

见是熟人,冷帅兜不住的话恍如泄洪水一般,哗啦啦望外流也。

被抓住手强拉着坐下来的甲丁,颇有几分受宠若惊,心中忐忑的问道:“上将军,可是秦韩两国此次交战真有不妥之处?”

冷帅闻言摇了摇头,道:“甲丁将军,非也,此次交战,秦国必胜无疑。”

甲丁教冷战书得一头雾水,问道:“上将军,既是必胜,为何甲丁瞧着你分外忧心呀。”

冷帅索性揽着甲丁的肩,低声问道:“甲丁将军,你是否有家室也?”

甲丁摇了摇头,不知是否近于火堆故,脸色好似烤红了,轻轻别过了头,不敢瞧着冷帅,低声回道:“上将军,家中为甲丁订下了亲事,此次回去便能成亲也。”

冷帅忽又问道:“甲丁将军可曾见过姑娘,或者是否心悦于她?”

问题一个比一个直白,这教未成亲的甲丁几乎招架不住,不过上头有问,硬着头皮也要答耶。

甲丁之声几不可闻,道:“上将军,甲丁心悦也。”

冷帅未曾发觉甲丁含羞之状,嘿嘿一笑道:“甲丁将军,不若离火堆远些,瞧你热得满头大汗的。订亲对象你既是心悦于对方,如今是否牵肠挂肚也?”

甲丁从冷帅的问话之中,渐渐琢磨过来了,原来上将军是思念家人了呀。

既如此,没甚大不聊,遂回答:“上将军,甲丁日日数着归家的日子耶。”

冷帅一拍大腿,立时起身道:“诸位将士,方才甲丁将军的话可有听见?”

众军士齐声哄笑,吼道:“上将军,我们尽皆知晓甲丁将军思家也。”

冷帅满意的点零头道:“既然都知晓了,本将军有话与诸位道。”

……

第一百七三章:再起烽烟,列国惊醒(九)

边境地旷,风疏狂人豪情。旌旗猎猎,任风吹打,仍旧屹立不倒。

一如此时出言以示众的冷小帅,众将士齐视之,冷小帅满眼肃穆,由此可见其接下来的话,可堪之重。

一时人人正襟危坐,哄笑之声禁绝,人人自发的放下手中的烧刀子、烤全羊,望向了冷小帅,期待领他们跟随的常胜将军,说出甚激励之语来。

然接下来冷小帅脱口而出的,并不是甚教他们上场拼杀之话,亦不是甚教他们上场流血之言,死不旋踵之类的,而是教他们一个个大丈夫,红了眼圈儿。

冷小帅板着稚嫩的小脸,问道“诸将士,小帅今次欲问上一回,是否都成家立业了,如此时此刻是否念及家人耶?”

军士中未成婚的占了多数,冷小帅此言犹如一记重锤,闷闷的锤在了秦兵的心间,难受极了。

有那如甲丁者,家中早早便安排了亲事,亦有至今无缘排上亲事者,亦有方一成亲,便遭了征调,还有念及家中老父母,军士征调便凭着一腔报国热血,投入了无尽的征战之中。

乍闻冷小帅发问,军士方才预备的哄弄,以及提在喉咙的热血,兜头一盆冷水,迎面泼来,寒及了脚底,一时人人无言,军中如无人空巷。

随后便暴发出了,震天的哭喊之声,一片呜咽之声,盘桓秦军士之中,久久不绝,眼力甚好的军士,甚至瞧见,路过待栖复的寒鸦,好似受不住此间伤情,振振翅,又高飞远去了也。

冷小帅负手而立,静静的旁观着。

军士一拉着军士二,抹了一把鼻涕眼泪,接着说道“阿柱,幸好你家早早为你娶了亲,哥哥我心中苦呀,如今已是而立,还未曾订亲,又因家中贫穷,不知何时方才能有个知冷暖之人呀。呜呜呜”

其间亦有其他军士哭诉道“家中老父母,如今不知怎样了,我乃家中独子,可老父母常言道若你不知恩图报,便不要再回家中来。”

同样抹着泪的军士,红着眼眶,好奇的问道“于一,此事因何故耶?”

被唤作于一的军士回道“秦国十余年前的光景,诸位不会忘了罢。有赖于昭世秦王招贤纳士,这才有了神仙公子陆清尘入秦来,也就是如今的丞相大人,修缮秦国法度,若无那年分得的土,想来如今不会有现在的于一存于世间罢。”

“家中老父母但听征调,立时便将于谴送出了家门,说也是撵也不为过,若于一不入这军中,便是大不孝也。”

好似被点醒一般,另有军士道“如今的大良造,亦是同样耶,若无他跟着丞相大人鞍前马后,以自身权势,力压老世族,否则如何有我等的出头之日也。”

秦兵你一言我一语,好似忘了原先的问题,再有另一人出言道“诸位,莫不是忘了今年初方才竣工的蜀地水利一事?”

一位军士激动得说不出话来,急得支支吾吾,指了对方,又指自己,好心的军士上前,在后背重重的拍上两下,那人方才理顺了气,道“如何敢忘应离太守的大恩,不敢相瞒各位,丙乙如今在家造了应离太守的长生之牌位。”

有人起哄道“丙乙,水利一事,于万户有利,如何你家便独立长生牌位耶?”

丙乙教人一问,瞬间腥红了双眼,好似战场之上,杀红了双眼似的,有几分吓人。随后咬呀切齿的说道“若无应离太守,丙乙的小妹恐早已丧生矣。”

起哄之人复又问道“应离太守做了甚事呀?”

丙乙遂将玄应离破除蜀地迷信,解开了巫覡骗局一事,一一说来。围拢的军士越来越多,纷纷忘却方才自己想说的是甚,俱挤在一处,听丙乙无声甚华美言语,字字锥心,句句刺骨。

一时之间,个个齐齐恨起了曾经蜀地巫觋,感恩起了玄应离。以及带着军士及时赶到的冷小帅,他们如今的将领。

二十出头的冷小帅,可谓少小离家也,十余年前,便跟着王后来得秦宫,一步步凭借着自身实力,硬是在秦国拼出了一片天地。

如今来到边境之后的冷小帅,一杆长枪从不离手,斩敌更是身先士卒,亲身见识过冷小帅功夫的军士,只道其灵巧敏捷赛过猿猴,又勇猛轻疾如同豹螭。

“彩!”一声叫喝,唤醒众人的遐想,原是冷小帅见军士交头接耳,颇有几分不自在,遂揽过一旁的弓矢,一时之间臂如千金,随意一拉,弓如满月,向着前方的靶子接连射去,一无偏颇,分毫不差,全中矣。

而叫喝之声,便出自观了全程的甲乙,众将士方才发现冷小帅的箭术,竟也如此的出神入化。

一时之间,忘记了前尘旧恨,纷纷上前,要求冷小帅再展箭术,冷小帅亦不扭捏,搭弓上弦,再拉,一往如前。

“彩!”众将士齐声喝彩,声震九宵,动荡寰宇。不远处的韩**士,莫名有几分忐忑。

冷小帅搁下手中弓矢,挥手间,众将士复闻静谧,但闻冷小帅说道“小帅此术,微不足道也,箭术乃是洛姐姐所授,便是如今的王后,王后的箭术方才是独步天下耶。”

提及王后,怎的能少了秦王昭世,初时许多人以为王后貌容平淡,不堪匹配如今的王,然二人琴瑟合鸣,不知羡煞多少妇人美姬也。

二人的相识,众人止以为是一人招贤,一人送贤耶。否则如何会有今日的丞相大人、蜀郡太守大人、以及眼前的上将军。王后功不可没也。

得此贤助,有如天助,夫妇何求。绕了一圈,复又回至原地的军士,心中帐然若失。

冷小帅见时机已然成熟,道“诸将士,或者我们一生也无法如同秦王、王后一般,可平稳过活,便是百姓心底最美好的祈愿。如今遭人破坏,我们应当如何做?”

众将士高举手中兵刃,道“将其驱赶出去,再也不敢来犯。”

冷小帅回道“非也,战事频仍的见下,如此是不够的,小帅今有一法,不知诸君愿听否?”

众将士高声齐喝道“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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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四章:再起烽烟,列国惊醒(十)

秦军营中,众将士三声高呼愿!

似要呼吼出对韩国突起战事的怨愤;呼吼出有家不得归的伤怀;呼吼出一往无前的勇气以及决心。

血性男儿,既存于大争之世,便要争个子丑寅卯出来。如此方不枉来人世走上这一遭。

再则心中既有归家的念想,那便用胸膛在前头为后头的家撑起一片天地。

一时之间,秦兵个个挺起胸膛,昂起头颅,一副可随时慷慨赴大义的模样。

便是天地,亦似有所感秦兵热血,止住了秋日里飒爽的秋风,撵走了一直鸣不停的蛐蛐,白日里绕着秋风打转的黄色叶片,此时亦静止在夜色里。

止秦兵沸腾的气血,顺着经络,穿梭于身体各个部位,奔流不息。

窜至面上,人人面红耳赤,仿佛方才与人大吵大闹过;行至背部,则热气腾腾,汗流浃背;及至四肢,人人若力士,下定坤地山川,上举乾天日月。

涌泉复返至天灵百会,一气冲天,人人喘着粗气,头顶冒着雪白之气。

面相俊郎者,似方才饮酒罢,欲吟诗百篇再斗酒千盅;面相粗犷者,如同江湖人士中流传出来的盖世奇功一般练法。

冷小帅似受了影响一般,跟着齐声高喊道“本将亦愿。”同样吼得面色发赤。

高喊之声不断,冷小帅一个挥手,制止了众人还要继续的高喝,道“诸将士,今次连下韩国数城,小帅知晓诸位欲再度进击之心。然本将以为,若此时再进取,不宜。”

甲丁代替众人向冷小帅高声发问道“上将军,为何不趁机一句下了韩国,指不定能就此得了韩国耶。”

冷小帅望着众人脸上的不解之色,甚至有几分急色,不管如何,是鲜活动人的。

若无父亲冷一命来秦,想来他亦有几分热血罢,凭着军事一事上的天赋,一味向前,此番定然是惨胜。

秦军将士历经了几月的征战,从炎炎夏日至秋收累累,已是疲劳不已,若此时再强行进攻,则是祸非福也。

然一颗热血之心,不可熄灭也。冷小帅遂如实说道“诸将士,本将军有一问,若此时贸然前进,纵然惨烈胜了,是否如诸位所愿?”

将士一时之间沉默了,报国有之,亦有那愿甘心为斩首而来立红者,更多的是血性之人,齐声作吼道“愿,吾等甘愿赴死。”

冷小帅再度问道“诸将士是否要忘了,秦国四周虎狼环伺,不止韩国也,若此时惨胜,损了尔等,谁人又来为秦国守着这国门?”

将士再度无言,不再扬言轻赴生死,甲丁复又问道“上将军,不知我等应当如何做?”

冷小帅高声道“明日诸君便与小帅一道返回蓝田大营,修生养息,他日再战。且此次韩国定然寻了助力前来,若本将所料不错,定时最近的魏国。”

甲丁再问道“上将军,既然有他国出兵想助,此时贸然抽身,函谷关以及此时得了的韩地,岂不一同危也?”

冷小帅神秘一笑道“此事本将已有了计较,明日甲丁你便领了左右二路大军返回蓝田大营。余中路军由本将亲率。”

……

却说韩愍、郑旦二人,领了魏国所借予的二百乘魏兵,一路急行军。连日里的赶路,教韩愍深感自家鼓吹的肚子,好似悄摸的扁平了下去。

是日,再行走不动的韩愍,叫嚷道“本公子实在走不动道了,不若尔等先行,余下一队护佑本公子便是。”

郑旦忧心如焚,不欲与韩愍在此做无妄之争,征得魏兵同意,便留下了护卫数十人,与韩愍一道。

韩愍得了护卫,当即便无甚雅致的胡乱瘫在了地上,指挥着魏兵上前为吐着大舌喘气的他扇风。

幸亏郑旦一行人早已不见踪影,否则国难当前的关头,竟还如斯惬意,教人牙根子痒痒也。

而郑旦一行人,着急赶时辰,抄了近道。

此时已行至一处山坳里,两列巍峨高山,怪石嶙峋,前头时有凉风出来,白日里亦不觉着暖和,莫名有几分渗人。

郑旦心下不安,欲挥军急行,快速走过此山坳,行至山坳之间之时,心中忐忑愈盛,。

行军大忌,也是他一时着急,竟忘了,如此险地,当先一探究竟,当可入内也,如此两难之下,只得心中忐忑着望前也。

懊恼的郑旦一时以为有了幻听,历至身旁的魏小将领,用力一拽他,躲在了高山脚底,这才险险躲过一块从天而降的巨石。

心有余悸的郑旦辅以为乃是山石脱落,一抹额上吓出的虚汗,抬望眼间,眼中黑瞳骤然放大。

铺天盖地的山石下坠来,郑旦惊骇奔躲,片刻间,浑身便遭汗水浸湿透了。

与之一道的魏兵,顷刻间便覆没了半数之多,余着灰头土脸的接着奔逃,一时之间哀嚎不绝于耳也。

郑旦高声喊道“传令,余人皆往前出奔跑,出了此处便好了。”

慌乱无神的魏兵得了令,一起涌上前,期间踩踏又折损无计,及至高山上不再有滚石下落,魏军已十之只存其一也。

及至奔往出口处的残兵,搁前头等待的,是一片黑云,正是冷小帅领了中路军士,前来拦截魏兵援军。

经过方才的生死脱逃,魏军勇气已是去了大半,此时乍见秦军英勇,更是吓得魂不附体也。

东逃西窜间,早已没了胆量,更不知如何去反抗面前的猛虎凶兽。

冷小帅观其无力回击,亦不再出手,遂放其离去,在此之前与魏国残军遥遥一拱手,道“秦国韩国向来友好,不知魏国打哪儿听来的妄言。今次,幸而止本将军在此,若换了他人,恐尔等不复存焉。”

魏兵望着手足无力且在奔逃之时陷入昏迷的郑旦,缓缓提起了手中之刀。

冷小帅立时出言阻止道“将军且慢,本将军特来迎郑旦大人,还请不要让本将军为难才是。”

魏兵愤愤不满的望了一眼郑旦,随后收起了刀。

欲转身离去之时,冷小帅唤住了他们,魏兵以为冷小帅出尔反尔,尽皆怒目而视。

第一百七五章:再起烽烟,列国惊醒(十一)

谁知,冷小帅复又一拱手道“诸位回程之时,若是回程途中得以遇见韩愍公子,还望高抬贵手,此人与本将军乃是友人。”

魏兵无奈点头应下,一行人狼狈回程,还未与秦兵正面交锋,便已大败。

此行回了魏国,不知上将军如何震怒,偏生的奈何不得任何一人。

垂头丧气的魏兵,心惊胆颤的躲藏了几日,见果真无秦兵来追赶,遂原路返回。

一个抬眼间便与一个大树之下的韩愍一行人相互瞧了个正着。

只一眼,魏兵心中的怒火瞬间盖过了先前的害怕。

树下的韩愍躺在一位魏军士的腿上、另有一人为其捏腿、捏胳膊,另有一军士不知从哪采摘的果子,以魏兵的眼力,依稀可见上头正滴着晶莹的水滴。

而韩愍则是以为对方乃是出逃的兵丁,瞧瞧一身的破甲,浑身上下无一处干净地方,灰土掩盖了衣裳原本的模样,以及众人原来的模样。

若教此类人上前,将他抢个七零八落,甚至心狠的要了他的性命怎办?韩愍遭自家想象吓坏了,猛一起身,方才咬下的果子,一口哽在喉咙里,上不来也下不去。

连着跳了好几次脚,方才有几分顺气,奇怪的是,难民似的逃兵,竟也未趁机上前,莫不是正好碰巧路过此地?

欲上前与之搭话的韩愍,见对方亦朝着他走来,索性便站在原地,待对方前来。

魏兵上前咬牙切齿的说道“韩愍公子,当真是好生惬意呀。”

咦,嗓音如此熟悉,竟是先行几日的魏兵,止不过几日而已,怎的如斯模样了,韩愍好奇极了。

然魏兵不待其发问,便将之前留下的十数人,尽数带走,止留下二人,尽快带回韩国便是,临行前,领头的小将魏兵庞烨说道“韩愍公子,此次与秦国这一招,暗渡陈仓可谓是炉火纯青也,前头与魏国借兵,后脚便与秦国和解,害我魏**士至如斯境地。”

韩愍闻言登时兴奋得跳起了脚来,道“果真,秦国已退兵也?”

喜不自胜的韩愍未曾留意,方才魏小将庞烨话中韩国、秦国交好,且魏军损失惨重之事,只道秦国退兵,当真大好也,莫不是韩国、魏国两军合力败退了秦兵矣。

而韩愍如此行径,落在庞烨眼中,便是实证了秦国、韩国两国欺魏国。既不能对其动手,又不愿再与多说的庞烨,领着残军头也不回的离去了。

沉浸在立了大功中的韩愍,并未在意庞烨一行人的离去,此时的他顿时不觉腰腿酸软,浑身皆是劲,催促着仅余下的两人,立时前往韩国赶去。

虽说赶路,韩愍也未曾想过绕道而行,因此错过了血流成河的山坳,也错过了与昏迷的郑旦相遇,待郑旦醒来,赶回韩国之时,一切皆已成了定局。

日夜兼程的韩愍几乎有些脱了形,风风火火赶往韩王宫中。

韩王代此时拿着手中的战报,仍有几分回不过神来,本以为秦兵要就此攻城掠地下去,因此急急求了魏国相助,且许了无数好处,每日里睁眼便数着时辰,祈盼魏兵早日前来。

急如热锅之上的蚁虫,不意秦国就此退兵,一步也不曾再进,韩王代着人探了个明白,秦兵只派军士接手了攻下的城池,余者皆退回了秦国栎阳城。

而秦国攻下的地,韩王代自知无理前去讨要,如今只犯愁如何拿回许了魏王的好处。恰好宫人来报,韩愍公子求见。

乍然一见消瘦下去的韩愍,韩王代险些不认识了,如此更显韩愍对求援一事的用心,心以至于接下来的事,几乎水到渠成也。

韩愍急切的问道“王兄,听闻秦国退兵可是真假?”

韩王代点了点头,同样急色的回问道“愍弟,确是如此。不知为何,忽然之间便退了兵。此事且先不提,止你所带来魏兵,见在何处耶?”

韩愍不甚在意的回道“王兄,魏兵早已班师也,愍弟身体不适,郑旦大人与魏兵先行一步。愍弟在后头休憩,未过几日,便见魏兵往回赶去耶。”

韩王代闻听此言,立时乐得找不着北,如此一来,便无须再予魏国好处耶。

左瞧瞧右瞧瞧,韩王代似乎此时方才发觉少一人,便问道“愍弟,郑旦大人见在何处啊?”

韩愍如何知晓郑旦在何处,电光火石间回想起魏兵说道秦国退兵一事,好似与韩国相亲,如何相亲也,莫不是郑旦暗里出了力。

遂一拱手与韩王代说道“王兄,郑旦大人此时应当与秦兵在一起罢,方才王兄所言不知秦兵为何退出,而臣弟半道遇见魏兵返回,始终不得见郑旦大人。”

韩王代亦赞同的点了点头,此次郑旦兵不血刃便教秦国退了兵,应当记一大功。

观之眼前的韩愍,不由大为感动,为韩国奔波苦矣,心下起了涟漪的韩王代,好言道“愍弟,路途奔波,不若早些回去歇下罢,如今韩国危机已除,本王亦可安枕也。”

韩愍得了韩王代的好言好语,心中飘然,脱口道“王兄,臣弟有些许增藏,晚间便遣人送来,为王兄解一分危机。”

韩王代大感欣慰,拍了拍韩愍的肩,道“愍弟如今可堪为王总分忧矣。”

韩愍教韩王代一顿夸赞,摸不着头脑的退下去。

及至郑旦返回国,一切事已成定局,若是不承认与秦国相交,怕是也没人相信也,只因清醒之后由二秦兵相送回了韩国,其中一人便是甲丁。

不少人认识甲丁,吃了哑巴亏的郑旦,虽说讲不出哪儿不对,莫名有几分心中不安。

止此时秦国、韩国复交好,郑旦莫名成了此间功臣。

暂时找不出症结所在的郑旦,只得被动被动背负起休战功臣之名。

……

甲丁将郑旦送归韩国,与韩王以示秦国交好之意。之后,便不再多做停留,一路快马加鞭,转道望秦国方向追去,不多时,便追赶上了大军。

第一百七六章:再起烽烟,列国惊醒(十二)

栎阳城秦王宫

得胜归来的冷小帅,龙行虎步望四海归一殿行去。

其间途经过万人广场,再徒步一刻钟,便是中宫门,趟过广阔无垠的中宫门之后便是较之广场相差无几的后广场。

经后广场之下的四小柱子通行而过,正好遇见丞相陆清尘。

二人便结伴一道望前行,前头三丈开阔的台阶之上,陆陆续续的人头涌动,眼力甚佳的冷小帅,甚至瞧见了头发发白的几位叔公。

秦国宗室几位叔公,年纪老迈,得了秦王特许,无须日日来朝,今次何以来朝。

莫不是他不在的期间,秦国又生了甚大事罢,左不过朝堂一事,洛姐姐无事便好。

只抵挡不住的好奇心,不动声色的靠近陆清尘问道“唉,清尘大哥,究竟发生了何事?连三位叔公都惊动了。”

陆清尘一甩不甚宽大的官服,慢条斯理的整理着袖口处,反问道“小帅,当真一点儿消息也不曾知晓?”

冷小帅茫然的摇了摇头,他应当知晓甚啊?辅一还朝,便来朝见,压根儿来不及与人互通消息啊,便是有这时日,不若在家中与小月妹妹培养感情多好,陆清尘见状,轻笑一声,说道“如此甚好。”

留下一头雾水的冷小帅,陆清尘将双手拢在背后,径直独上了几阶台阶,望着如仙人飘然而去也。

后头陆续的官员,无论文治武功者,皆对冷小帅怒目相向,后者完全摸不着头脑,他今次是得胜而归罢,莫不是他吃了败仗而不自知罢。

止一人例外,便是玄应离如今的岳父大人应相知,笑吟吟上前与冷小帅寒暄道“上将军,此次征战劳苦,往返路途艰辛,多多在家休养生息罢。”

冷小帅左右张望,并未瞧见玄应离,遂问道“伯父大人,阿离大哥呢?”

应龙杰暗地里摇了摇头,这上将军冷小帅当真一心只关心战事耶,去了战场,朝堂之事,竟一概不知,若无秦王信任,不过亦是飞鸟尽、良弓藏罢。

止此事不应由他应龙杰来点破耶,而冷小帅关心的另一件事,无伤大雅,说说亦无妨。

应龙杰摸着新蓄起的短须,眯起双眼,说道“应离贤婿,已是月余前便携妻子一同前往蜀郡赴任矣。”

原来如此,否则阿离大哥如何不来迎他大胜归来也。可惜父母、岳父母皆已返国,家中如今止小月妹妹一人也,瞧不见他的英姿勃发。

不过秦王姐夫,一会儿瞧见他,不知如何夸赞他的勃勃英姿耶。待下了朝,再去晕了洛姐姐寻一通夸赞,当真美矣。

万分期待的冷小帅与应龙杰一道步入四海归一殿,见平日里空旷之时,大若海天的殿堂,此时乌拉拉一片人头。

心中倒吸一气,不知究竟发生了甚大事。见他入了殿中,左右皆冷哼一声。

冷小帅伸手摸了摸鼻子,站至自家位置,想来一会儿便能知晓究竟出了甚大事耶。

待朝臣站定之后,姗姗来迟的秦王昭世,腰间悬着一柄长剑,转身落座之际,头上的冕冠几无晃动,成功的将秦王昭世的神色掩在其后。

君王之位与朝臣之间,隔了一座台阶,仿若天堑沟壑,不可逾越。秦王昭世威势日渐增长,便可窥见一斑。

侍者见秦王昭世落座之后,自一旁出列喊道“诸卿有事可奏,无事退朝。”

下首乌拉拉的一片人头,闻言立时涌动起来。秦王昭世瞧见的便是平日里无比斯文之人,此时争先恐后的上前。

三位年迈的叔公险些遭后头的人挤飞了出去,秦王昭世轻咳一声,陆清尘会意,上前一步,躬身一礼,道“王,清尘有事要奏也。”

欲争做第一人的朝臣,见丞相陆清尘出列,众人立时安静下来,如同不鸣的鸡一般。

秦王昭世右手轻点着腰间的青铜剑柄,望向下首的陆清尘问道“丞相大人,不知何事要秦耶?”

陆清尘转身巡视一周,眼神落在了冷小帅的身上,道“王,清尘秦有人意欲,暗中致上将军冷小帅于死地也。”

秦王昭世随着陆清尘的视线,落在了冷小帅的身上,但见其满眼错愕的指着自家鼻子,不可思议的问道“丞相大人,不知小帅有甚做错了?竟有人欲害我也。”

陆清尘飞快的望了一眼秦昭世,后者状若不经意的点了头,得了准许的陆清尘一指殿中的秦伯、仲、季三叔公,道“三位老叔公便是证据耶,有人向叔公进言,以呈挑拨之能,好借叔公之手,谏杀上将军。”

秦伯赢三人闻听与今日所来目的截然不同,便知定然有一方说了谎,瞧陆清尘这风光霁月的模样,定然是那撺掇他们来朝的人撒了谎,活了一辈子,临了险遭人欺瞒。

若今日无陆清尘率先说道,他们兄弟三人,将话一摊开,岂非便宜了暗中作祟的小人。既是有心害人,又作了那缩头乌龟,三人恨不得立时上前,捶上一通这作乱之人。

秦国好容易方才有了几分起色,总是有小人上窜下跳,不思正业,只晓得陷害忠良,今日定要将其人揪了出来,以正朝纲风气。

秦伯赢三人,坐在下首前三的椅子这上,此时秦伯赢欲起身,一旁的陆清尘忙上前扶起,后者极为满意后生如此行事。

秦伯赢借着陆清尘的手,站直了去,秦仲赢、秦叔赢二人亦跟着欲起身,冷小帅与杜子季二人一同上前各扶一人,三人齐与秦王昭世一躬身,道“王明鉴,老臣昏馈,险遭人蒙蔽,害了上将军呀。”

秦王昭世见三位老叔公如此吃力,忙快步下了台阶,上前一一扶起,道“叔公年纪大了,不必如此多礼,坐着与昭世议事即可。”

秦伯赢三人眯着昏花的老眼,欲仔细再看一眼如今的秦王成长到了甚地步,却始终隔着一层白雾,不甚清晰。

然出门在外,得的尽是百姓夸赞之声,而功臣便是身旁的几位年轻人,如此反过来做一回他们手中的刀又如何。

三位老叔公相互望了一眼,皆下定了决心。

第一百七七章:再起烽烟,列国惊醒(十三)

秦伯赢三人在秦王昭世的扶持之下,复又落了座,与上首的秦王昭世,遥遥一拱手,道“王,老臣听闻此次上将军收了韩国好处,故而未再乘胜出兵,而是打出将士征战劳苦之言,遣了诸将士回蓝田大营。”

秦王昭世闻言,未曾第一时间叫冷小帅出列对质,而是直接问道“伯叔公,可知乃是何人告知于你此事,又有何真凭实据耶?”

秦伯赢扭头望向秦仲赢,秦仲赢左右张望一眼,最后目光落在了秦叔赢的身上,秦叔赢瞪大着双眼回望着秦伯赢,脱口问道“我说老大哥,此事不是托人告知于我的吗?”

秦伯赢闻听此言,同样失声问道“此事乃是老二托了心腹前来告知于我的。”

秦仲赢亦急急说道“咦,此事乃是老三托人来相告的。”

四海归一殿中,一时静可闻针落。通过三人的相互问话,哪里还不知晓有人从中作梗,止此事可押后再查,提出冷小帅休兵一事,确是事实。

三人心照不宣的稳定了心神,仍由秦伯赢说道“王,此事乃是老臣兄弟三人的疏忽,叫人钻了空子,糊弄了过去。今日事后,老臣三人定会给出一个交待。止此人虽是有心鼓弄风云,但有一言说得在理。”

陆清尘倾身上前问道“敢问老叔公,可是指上将军受贿,无故退兵,且扬言乃是为着秦兵好一事?”

秦伯赢眯着不甚清晰的老眼,望着眼前朦朦胧胧的年轻丞相,心中大感欣慰,道“丞相大人所问便是如今朝臣的疑问,还望能给老臣以及朝臣一个答复,否则以如此儿戏的方式征战,上将军不堪重用也。”

陆清尘得了秦王昭世的暗示,又再度发问道“伯老叔公,清尘想问上一句,方才王已问过的,可有何真凭实据?”

秦伯赢点了点头,回道“当然有,若无实据,老夫凭着一些似是而非的话,便上了朝堂前来质问,岂非捕风捉影,是非不分之人耶?”

陆清尘瞧着一把年纪,仍有几分气性的秦伯赢,不由上前安慰道“伯老叔公,定然不会是这是非不分之人,此事是那有心之人寻这无心之机也。止不知乃是何证据,”

秦伯赢一指冷小帅,道“此事需上将军亲口回答。”

冷不丁被人点了名的冷小帅,仍有几分回不过神来,虽说知晓今日出大事,未曾想竟是自家,可方才几人你来我回,他好似陷入了更大的迷雾之中,此事说的是他,句句亦不曾离他,止合在一起,为何他一句没听懂?

由秦伯赢点出来的冷小帅,躬身一礼,问道“敢问伯老叔公,欲问小帅甚事,小帅定知无不言,言不无尽。”言罢,还嘿嘿笑了两声。

不少官员心中暗骂道油嘴滑舌,老叔公最讨厌此类人了,想来定然讨不了好。

陆清尘欲伸手扶额,来全内心的无奈,只殿中人数众多,无奈放弃。

秦王昭世仍旧不辩喜怒的坐在上首,止方才发了一言,便不再说话,此时乍闻冷小帅此言,面上亦不曾有过动容,忽略袖中攥紧的拳头不提。

秦伯赢望着由秦文谨一手提携,一步步成长起来,多年过去,一颗赤子之心仍在的冷小帅,不由老怀欣慰,招了招手,道“上将军,你且过来。”

冷小帅上前近身蹲在秦伯赢身前,秦伯赢轻拍其头,道“上将军是个好孩子,一会儿伯老叔公问话,你只管作答便是,后果老叔公替你担着。”

秦仲赢、秦叔赢亦跟着连连表态,笑吟吟的说道“对,上将军,还有仲老叔公、叔老叔公一力担着呢,莫怕呀。”

一旁不远处的太史史图,眯眼望了一眼冷小帅,暗道傻人果有傻福矣,若今日冷小帅当真承认收了贿赂,只怕亦不会有事罢。又望了一眼大殿之中,神色不一的官员,摇了摇头,继续出神,左不过今日无他事尔。

冷小帅好似被撸顺了毛的猫儿,尽笑眯了眼,极为享受的说道“三位叔公说的甚话,小帅何时怕过呀。”

秦伯赢连着大笑三声,随后说道“好,我秦国好男儿当如是,一腔是胆,浑身热血,纵天塌下来亦不惧。方才是老夫的不是,如此上将军请听好伯赢第一问敢问上将军是否与众将士言及退兵,乃是免其累月奔袭,意在休生养息也?”

冷小帅复起身,拱手一礼,回道“此言确实不假,乃是小帅亲言。”

殿中顿时哗声一片,有那孔武有力者,出列质问道“上将军此言差矣,我秦军勇武,于列国之中,素有虎狼之称。又怎会征战不过数月,便已不行了?如此诛将士之心,上将军良心安否?”

另有一面相儒雅的官员,出列质问道“文华大人说得极是,合该趁起机会,一力下之,将韩国拿下,如此岂不壮大秦国哉。上将军不趁机下城便罢了,何苦出言蛊惑我秦**士也?”

唤作文华的武将闻言,亦赞同的回道“良夫大人说得极是。文华亦有此一问。”

文华、良夫二人隔着中间的层层的官员,相视一笑,下一瞬笑意便僵在了脸上。

秦伯赢出言道“文华大人当真是文采斐然,良夫大人当真是武功卓绝也。然此时,我秦伯赢还有话未问完,你二人可稍后再自行发问。”

被夸赞的二人,半点开心也无,犹如吞了苍蝇一般难受,文华乃是一武人,如何便文采斐然了,而良夫乃是一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怎的就是功夫卓绝了。

二人涨红着双颊退了回去,不再出言。本想趁机踩上一回冷小帅,谁教他如此得重用,又入了有心人的眼呢。哪知,当事之人还未出言,便遭秦伯赢一语呛得不敢再开口。

秦伯赢年轻时,便是一位脾性刚烈之人,如今内敛了些,当他真是宝刀老矣,砍不动人了?当真是天大的笑话啊。

见识了秦伯赢的功力,一时未有人敢再上前撩拨胡须,秦伯赢巡视一周,满意的点了头,道“上将军,请听好,伯赢第二问来了。”

第一百七八章:再起烽烟,列国惊醒(十四)

跟个没事人似的冷小帅,恭敬回道“伯老叔公,尽管问,小帅定然配合叔公好生回答。”

秦伯赢手上摸着发白的胡须,口中问道“上将军,敢问你是否放过了韩国的公子韩愍,以及内史郑旦?”

冷小帅好奇的反问道“伯老叔公,此事中路军士人尽皆知,有甚好问的?”

若此时手中有一柄扇子,估摸着陆清尘得使劲摇上几个来回了。过于实心眼,也是让人头痛的一件事呀,止此事最着急的莫过于

哎?上首的秦王昭世活像只木头一般,纹丝不动,莫名安心的陆清尘,静下心来,望着遭冷小帅哽住的秦伯赢,心中暗暗发笑,面上仍是一派云淡风轻。

秦伯赢无奈,暗加提点的追问道“上将军,为何放过二人,若是捉了来秦国,做上那人质,岂非更为有利耶?”

冷小帅回道“伯老叔公,战场之事瞬息万变,想来早年征战的你们,应该深有体会才是。”

场中不少上过战场的人闻声,连连点头,甚至有官员出言道“上将军所言极是,若将领有一丝犹豫闪失,极易陷入万劫不复之地也。”

连声赞同之中,一道与众不同的问话响彻四海归一大殿之中,众官员静下心来,入耳的话语是“上将军只管答为何放了二人,何不捉来秦国便是,何必顾左右而言他,却不正面应对,莫不是收了那二人的贿赂,心中有虚。不敢回话了罢?”

众官员望着出言之人,沉默以对,此人乃是这几年,秦王昭世破格提拔的御史大夫钱元。

钱元其人,生平最厌恶收受贿赂之人,只因先前遭了行贿官员的迫害,家破人亡,走投无路之下,告到了陆清尘面前,陆清尘奏明秦王昭世之后,秦王昭世大怒,令陆清尘严查此事。

后查明钱元一家,乃是受了诬陷,只因知晓那行贿之人与受贿之人的构当,欲揭发,不慎行迹败露,举家受到牵连。

秦王昭世赞其不畏强权,一力求寻真相,有监察之力,故破格提拔为御史大夫,教其监察百官。

钱元得了秦王昭世为其家人正名,又扬其能,心中无比感恩,恨不得立时以命相报,此时闻冷小帅受贿,心中尤其愤怒。

冷小帅仗着有王后撑腰,行事竟是越发没了章法,今日他便要点醒秦王,莫让王后迷了眼,与王后有亲者,俱不治罪了,如此长期以往,他人如何肯卖力效忠秦王。

冷小帅仍似一副不知,水将没过头顶的急势,慢悠悠的回道“钱元大人,小帅放一回人罢了,怎的就受了贿赂?如此谁还肯做那好事,轻饶人性命?”

钱元怒道“休要狡辩,当时并非他处,而是战场之上。上将军无故放走了公子韩愍、内史郑旦,如何说得通去?,定然是收受了贿赂。”

冷小帅张大着嘴巴,瞪着双眼,半晌才合上。然后望向钱元,拱手一礼,问道“钱元大人,小帅怎的就是无故放人了耶?不知从何处听说的?”

钱元竟张口无言,无他,答不上来。旋即扭头望向了秦伯赢,道“方才老叔公所言,正是此话,上将军亦承认确有其事,如何此时便不承认了?”

秦伯赢摇了摇头,回道“钱元大人,非也,方才伯赢所问,止是否放过二人,非是无故也。”

接着又语重心长的劝慰道“钱元大人,莫教眼前之事蒙蔽了双眼,亦莫遭他人所利用,从而做出不可挽回的事呐。”

德高望重的秦伯赢出言,倒是让钱元冷静了几分,若冷小帅并不无辜,他定不会放过;若冷小帅无罪,当真教他人借了他的手,害了秦国的将才,岂非罪人也。

遂退居一旁,暂不出言。秦伯赢复又问道“上将军,方才你所言,并非无故放人,那还请上将军自辩一番,以证自身清白。”

冷小帅颇为疑惑的问道“伯老叔公,为何小帅得胜归来,反而错了?且要证明清白?”

那文华又跳将出来,指责道“当然是因上将军你受贿通敌,如今倒是会装模作样了。”

文华望着前列的冷小帅,心中嫉恨极了,想他已是不惑之年,一身所学,仍不得重用。反观之,冷小帅年纪轻轻便遇上了大良造,委以重任,且有王后为其在后头担事,当真是幸运极了。

此次任他有百口,想来亦难辩,便是秦王亦无法徇私也。他游文华总算是熬到了出头之日。

心中有了计较的游文华,言辞愈发激烈,带有逼迫性的问道“怎的,上将军不敢答了,果然教我游某不幸言中,心中害怕了罢。”

冷小帅便是再迟钝,也知晓眼前之人在针对于他,虽不知为何,但这不妨碍他感受到此人身上传来的恶意。

既是恶,便无须客气,冷小帅同样不客气,反唇相讥道“文华大人,何时做了这栎阳城的内史?”

游文华一时口快道“文华乃是大良造手下,不曾调任。”

冷小帅闻言笑问道“文华大人,既是不曾任这内史,何以管起了这一片天地耶?”

一通反,反教游文华心中先生了惶恐之意,偷觑一眼上座的秦王昭世,正好轻点了腰间宝剑三下,心中大骇,担心秦王昭世听了冷小帅之言,治他罪。

游文华慌忙稽首,道“王上圣明,文华无意僭越。实是痛心不已,作为军士一员,我们在前头洒着热血,后头却遭遇将士通敌,当真是寒了老秦人的心呐。”

冷小帅接连击掌三声,大声道“文华大人,说得好。小帅亦赞同此言。因此,小帅想问上一句是否只因小帅放了韩国二人,又退了兵,便以能敌罪论,而这又是出自何人之口,可否有实据?”

秦伯赢摇了摇花白的脑袋,道“上将军,此言并无实据,不过有人证,亲眼所见、亲耳所闻。”

秦伯赢又扭头望向了秦王昭世问道“王,可否宣此人前来?”

秦王昭世颔首,道“宣。”

第一百七九章:再起烽烟,列国惊醒(十五)

自侍者前往传唤人证之时,众官员便不再开口,改为翘首以盼,皆想一睹人证的模样,落在旁饶眼中,活似那望夫的闺中妇人一般。

......

许是早有准备似的,来人早早的便候在了秦王宫外,一经传唤,疾步快走,不大会儿便至四海归一殿前,侍者先行通传,得了秦王昭世的允准,复将人带入殿郑

来人首次得见秦王昭世的颜,辅一入殿中,便吓得一个激灵,乒在地。

秦王昭世倒是颇为和气,破例的开口的道:“下跪者何人,抬起头来,教本王与诸卿看个清楚。”

瑟瑟发抖的来人,闻言抬起了头来。莫陆清尘不认识,殿中之人几乎无人识得此人,众朝臣交头接耳起来,似在探讨此人究竟是谁,又为何告上将军冷帅。

突然听得一声惊呼,正是冷帅,指着眼前之人,不可思议的道:“甲丁,竟然是你。为何陷害于我?”

来人正是甲丁,此时闻听冷帅发问,却不敢发一言,只因上首的秦王昭世,存在感过于强大,教他心中大骇,伏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

即便是趴着,甲丁仍感觉秦王昭世的目光,有如实质的落在了他的身上,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其余人可没甲丁的感受,秦伯赢出言问道:“甲丁,将你当初告知于老三的话,再与众人上一遍。”

秦伯赢问话后,甲丁的注意力,便分散了过来,不似先前那般恐惧,颤抖的身躯,早已是汗涔涔。

不敢伸手擦拭的甲丁,低头瞧见地上的汗珠,心中隐有几分后悔。只是一步错便步步错,只得一条道走到黑,一咬牙,狠下心来,道:“当日我军全胜之时,上将军不止放过了魏军残余之人不,且特意指出与韩国公子韩愍相交,后头又遣了人送内史只郑旦归国。”

陆清尘出声问道:“之前为何不曾听几位叔公提及,有魏兵出现一事?”

秦叔赢同样不解的问道:“之前听这子禀明此事之时,不曾听其提及魏兵呀。”

自知漏嘴的甲丁忙开口道:“此时只甲丁与上将军知晓,上将军虽提前与众将士道,魏兵可能来救援一事,但当日其余将士瞧是郑旦领兵,止以为仍是韩兵。”

“上将军也未曾与众将士解释,有将士以为上将军当时,意在离间公子韩愍与韩兵也。甲丁回了蓝田大营之后,越发的觉出不对来。”

“若当时放走的是韩兵,离间之计方可生效也,止是放走了魏兵又放走了韩国公子韩愍以及内史郑旦,不知上将军是甚想法。”未曾点明其中深意,却发人深省,教人深思。

果不其然,游文华此时复又跳了出来,道:“还能是甚,左不过从之前的收了韩国好处,再加一魏国好处罢了。”

秦伯赢问道自打见了甲丁,便有几呆愣愣的冷帅:“上将军,事情便是如此。敢问你如何证明无此事发生。”

冷帅回道:“伯老叔公,此事帅无话可,一切皆为真也,只一件,帅并未收取任何一个国度的好处。不知甲丁你从何得知,本将军收取了好处?”

甲丁摇了摇头,回道:“上将军,甲丁亲眼所见也,夜里你收了韩愍一件会发光的珍宝。”

冷帅还未曾回话,朝臣之中传来一生嗤笑,寻声望去,竟是秦婴。

甲丁一副豁出去的模样,问道:“不知典客大人在笑甚,甲丁得有甚不对,还请直言。”

秦婴止住了笑意,回道:“甲丁将军,秦婴笑可笑之事,笑可笑之人。其实你得对也不对。”

甲丁反问道:“不知典客大人在甚,还请言明。”

秦婴出列,绕着甲丁转了一圈。口中喃喃道:“可惜了呀甲丁将军,秦国未来的将领,上将军曾私下谈及,欲重用你耶。”

心中愧疚的甲丁,趴在地上回道:“甲丁谢过上将军厚爱,只此事并不能教甲丁成为为上将军遮掩罪过的由头。”

秦婴鼓起了双掌,笑道:“好一个大义凛然的甲丁将军,秦婴甚是感动,若秦国有你们这样的人,何愁不亡国也。”

道最后秦婴愈发温柔,只话语中的字眼吓坏了许多人。

齐齐抬眼望去,少见的,秦王昭世亦是满眼含笑,望着下首‘口出狂言’的秦婴,道:“婴弟,教这殿中糊涂之人清醒清醒。”秦婴领命退至一旁。6思索当如何去做。

又指点着冷帅,问道:“上将军,秦兵休息多久为佳?”话中透露出的意思,竟是一点儿也未曾疑心过冷帅。

冷帅知晓秦王昭世定然欲再度兴起兵事,亦不再犹豫的回道:“王,半月即可。”

“本王知晓了。”秦王昭世回道。

秦婴见状,拱手一礼,喊道:“还请,治栗内史龙杰大人帮秦婴一回。”

应龙杰不意竟还有他的事,笑着出列,还之一礼,问道:“不知典客大人需要龙杰做甚?”

秦婴回道:“此事乃龙杰大人举手之劳也,婴只想问一回,当初适王六国之时,所带的珍宝,可还记得?”

应龙杰点零头,回道:“此时乃龙杰前任犯官一力办理,龙杰接手之初有仔细查阅过,不敢全部记得,只要上头有的珍宝,典客大人问起,定能出来。”

秦婴笑道:“无须龙杰大人如此操劳也,只出前头几件便好。”

应龙杰开始回忆单子上的珍宝来,只头一件,便是脸色大变,尔后尤其玩味的望了一眼甲丁,暗道:当真是个傻子呀,此秦王非彼秦王,岂能容了他人作乱。

慨叹毕,应龙杰回道:“典客大人,单子上头,这头一件,便是一件会发光的物什。”

应龙杰言毕打量了一眼甲丁,果不其然,对方面色大变,心满意足的收回了视线,恭敬的隐入了朝臣之中,当真是深藏了功与名也。

秦婴复行至伏地未起的甲丁面前,问道:“不知甲丁将军,还有甚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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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章:再起烽烟,列国惊醒(十六)

甲丁强自镇定的说道“典客大人适往韩国一事,乃是诈访,韩愍公子至今不曾知晓,当日赠宝物的乃是我秦国典客大人也。既不知此珍宝出自秦国,为求活命,将此物转赠予上将军,乃是情理之中之事。诸位大人认为是否合理?”

方才秦王昭世的态度尤为明显,想必是不论冷小帅如何,恐违了秦国律法,定然要保住其人的。一时之间,无人愿出这头。

游文华倒是愿意出这头,止他还未站出来之时,那典客秦婴又开口了,且疑问不已,他问道甲丁“甲丁将军,婴有一事不解,还请为婴解惑。”

甲丁实是不愿理会这秦婴,若无方才他的插手,现在冷小帅,恐已定罪,教这秦婴横插一手,险些将他给绕了进去。

稳定心神的甲丁,问道“敢问典客大人,有甚事需甲丁解惑的?”

秦婴瞧着脸色发白的甲丁,问道“不知甲丁将军从何处得知,婴适往他国,乃是诈访,此事知晓者少之又少,不过就那么几个人罢。事关秦国机密,若非今日为证上将军清白,婴亦不会轻易说出。”

太史史图睁开闭着的双眼,瞥了一眼一直不曾起身的甲丁,暗中摇了摇头多说多错矣,便是做个坏事亦漏洞百出,犹不自知。若他家的孩子长成这样,恐要将其拍死在祖先牌位之下了。

史图哪里知晓甲丁心里同样的苦呀,此时他心中完全是乱了的。

当时的峡谷伏击之后,放了郑旦,又跟着冷小帅一道偷偷潜伏,见韩愍与两位魏兵路过,正值夜间,韩愍爱不释手的拿出了一颗会发光的珠子,谁知晓竟是秦国所有的呀。若知晓,便是打死,他亦不敢如此说,教他说出来的话,如抖米的筛子,全是小孔。

甲丁望向了冷小帅,道“此事,乃是上将军告知于甲丁的,上将军还曾私下告知于甲丁,他早早的便瞧中了韩国公子韩愍身上的一件宝物,如今想来便是这发光之物无疑了。”

秦婴对此言那是狂笑三声,好几位老臣的眉眼俱是直跳。望向三位老叔公,却见其闭着双眼,大有眼不见为净的模样,如此是指望不上三位老叔公管事了。

便将目光投向了秦王昭世,在众朝臣的期盼之下,秦王昭世不负众望的开口了“婴弟,好生说话,怎的学了那些个人的无端放肆。”言毕,温和的望向了一站一跪的秦婴、甲丁。

看似训了秦婴,然后指的谁,心中有虚的朝臣,俱是不敢出大气。甲丁更是险些承受不住,秦王昭世看似温和的笑着,却叫他如坐针毡。

秦婴恭谨的受了训,回道“王兄,实是婴弟心中好笑,不吐不快耶。”

“哦?”秦王昭世似乎有几分好奇,身体向前倾斜了一点。

秦婴见状,立时抓住机会大吐口水,道“王兄,甲丁将军此言,婴弟不敢苟同也。”

秦王昭世轻抚着腰间长剑之柄,问道“婴弟,甲丁将军怎的就无的放矢了?”

“他恐怕有一事不知,此物乃是嫂嫂蒙婕从娘家带来之物,当初本意送给大哥的。大哥那时止以为此物平平无奇,嫂嫂教大哥于夜间观之,果大放异彩也。”

“恰巧当时王嫂带着上将军适来秦国游玩,大哥与上将军一见如故,欲将此物赠予上将军,上将军对宝物不甚喜爱,止爱那无上武学。”

“若甲丁将军仍是不信,可召了嫂嫂前来,一问便知。”

秦王昭世状似不悦,道“婴弟胡闹,嫂嫂平生最与怕官家之人打交道,你仔细了大哥回头修理你。”知晓个中内情的陆清尘嘴角直抽。

“况且,此事本王亦是知晓,何必去劳烦嫂嫂。此事确如典客大人所言为真,上将军曾经放弃过拥有此物的机会。”

秦王昭世、秦婴二人的言下之意,便是如今又怎会为了此物,而轻饶了敌人性命。

甲丁自秦婴开口,便觉不妙,但听得后头秦王昭世之语,更是瘫软在地,一丝侥幸也无。他竟不知此物能有如此之多的牵扯在其中。

四海归一殿中的众朝臣见甲丁的情况,哪里不明白,此人果然有问题。便是先前蹦跶最厉害的游文华,此时亦不敢再上前撩拨众人的神经。

而作为当事人之一的冷小帅,自今日上了朝堂,便在云雾之中,此时拨开了一层云雾,却还有更大的迷雾在等着他。暂且不急,稍后再说,眼下有更重要的事要处置。

冷小帅收回了迷失之态,复又上前一步,至甲丁跟着,蹲下身子问道“甲丁将军,本将军待你可有哪里不好?”

甲丁不敢抬头,只低垂着头摇了摇“上将军待甲丁甚好。”

冷小帅复又问道“既是如此,可是本将军有哪里做不好,教你心生了怨怼?”

甲丁的头又低垂了几分,仍是摇头,声音几乎是含糊不清的“上将军一直以来在军在做得甚好,秦军士上下皆爱在你的手中做事,甲丁亦是。”

冷小帅不再发问,而是与上首的秦王昭世道“王,小帅自问问心无愧,方才亦从甲丁将军口中得了证实。后续之事,小帅便不再过问,还请王还小帅一个清白。”

秦王昭世阖上了双目,指尖轻点着腰间长剑,众朝臣此时大气也不敢出,静待着秦王昭世如何处置此事。

倏然之间,秦王昭世睁开了阖着的双目,扫视过下首的每一人,最后停留在了冷小帅的脸上,道“上将军,方才典客大人已是证明了你的清白,且有本王为证。”

“止因你行事不严谨,招来此间祸事,且误了众朝臣的事。本王罚你禁足半月,半月间,上将军便留在府中,好好反省已过罢。今日起便施行。”

冷小帅躬身一揖,道“谢过王宽恕小帅之过。”

随后又上前与三位老叔公一一谢过,道“小帅今日得已清白,全赖三位叔公也。”言毕,深深一躬。三位老叔公几同时睁开双眼,满意的点了点头,不再多言。

一旁的陆清尘瞧见冷小帅对他挤眉弄眼的,随后便一溜烟的跑了,望着恍若梦中的众朝臣,暗道当真还未反应过来也。

下一瞬秦王昭世唤道“丞相大人何在?”

第一百八一章:再起烽烟,列国惊醒(十七)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陆清尘遂不再胡思,出列回道“王,清尘在。”

秦王昭世问道“方才上将军一事,尚且有未明了之处。诬陷一国上将军,此事不可谓不大,若今日无本王与典客大人为其证明,上将军应了这牢狱之灾,适逢他国来犯,不知何人有些能耐为本王征讨退敌。”

“丞相大人,一经查明了此间之事,必须严惩。本王瞧着你为秦国改良的新法,已是许久未曾沾染鲜血了,便以此事作突破之口罢。着你即日去办。”

陆清尘知晓秦王昭世当真是怒了,平日里的小偷小摸,尚且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此事触及了国之根本,若秦王昭世从轻处置,倒教他会不认识秦王了。

也罢,是时候该让这些魑魅魍魉知晓,秦国律法不容侵犯了。

陆清尘同样肃容回道“王,此事清尘定会查个清楚,不教那犯事之人逃脱,亦不教人蒙受不白之冤。”

一场腥风血雨,便在君臣二人之的对话之间展开。

三位老叔公,借言年老,身子不适,欲先行退下,秦王昭世遣了秦一派人护送三位老叔公回府。

秦一此人,若说一开始还无人知晓,后来便是家喻户晓也。秦王昭世建立士师隐士之后,便甚少用上,后头由秦一献上不知从何而来的证据,清缴了秦国不少蠹虫。

朝臣这才注意着,平日里跟着秦王左右的秦一,竟握着如此大的权利。先前只知有一支士师剑卫,由秦文谨一手握持着,旁人却是半分也碰不得。

心中暗惊不已的朝臣,若教他们知晓此卫已由秦婴掌握,不知方才是否后悔多此一举的轮番攻讦冷小帅。

甚至还有更为隐秘的梅卫秘法,却不是他们能知晓的了。如今尚不知有此秘卫的存在。

待三位老叔公离去之后,过不久,亦到了朝会结束之时。

朝臣陆续散去,仿佛不约而同的忘却了,仍未得了宽赦起身的甲丁。留在最后的陆清尘上前,望着几乎有哀求之色的甲丁,心中激不起任何涟漪。

若人生了害人之心,未付诸行动,尚可以理动之;若生了害人之心,且付诸行动,出手便欲害他人性命,虽说未果,可若是换个无能之人,今日恐不如冷小帅那般得以脱困。如此之人,当以法办之。

虽然瞧着甲丁好似有苦衷,因此才陷害于冷小帅。如此好似便能全了他心中的大义,简直荒天下之大谬也。任何理由,皆不足以以他人的性命,来全了自家的借口。

口中满嘴仁义,却以他人性命作笺,简直笑掉人大牙也。

不再做任何停留,与秦王借了宫中侍卫统领徐岚之,亲押了甲丁适往内史周正处,将人交予其看。

秦王昭世自朝会结束之时,便率先离去。待朝臣散毕,今日案牍折子,已是处理得差不多矣。

若问为何如此之快,便是因为有了贤内助,每日将折中大小之事,将最紧要的、次紧要的,依次排列过去。其崇如墉,其比如栉。

再教长子秦济民,学着处理国中之事,将自己家的见解及办法附在另一处的空卷之上,教他只需要将对错摊开,再与之说道为何如此便好。

譬如秦国见一处偏远县境内,有发生灾祸,是否应及时派了官员前去帮助治理。秦玄水的批复乃是应及时去。

但是当秦昭世问道“吾儿,可知为何要及时去?”

秦济民靠在秦昭世的身上,放松下来,回道“君父,孩儿前些时日与妹妹出了宫去,见了许多平头百姓,有富者,有贫穷者,亦有那走投无路者。百姓若受了灾,若无人相助,只怕是难过矣。”

秦昭世轻抚其头,道“吾儿有善心,是好事,止方才所说乃是一面,民乃是社稷之本也,若对治下百姓不管不顾,国将不国也。”

秦济民兴奋得一拍小手,道“君父,孩儿知晓了,是否郁雨竹先生所言的‘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是故得乎丘民而为天子,得乎天子为诸侯,得乎诸侯为大夫。诸侯危社稷,则变置。牺牲既成,粢盛既洁,祭祀以时,然而旱干水溢,则变置社稷。’”

秦昭世赞同的回道“差不多便是如此,吾儿可以试着想象一下,哪个国家非是由诸多村、县及城合围而成,若只一县你便无力看顾,或者不愿看顾,将来十县、百县,又当如何?失去了百姓的信心,这无百姓的秦国还要做甚?”

秦济民小脑袋一点一点的,道“君父,孩儿明白了。”

欲再与秦济民说点儿甚之时,一旁的秦玄水唤道“君父,君父,快来。玄水也有不懂之处。”

秦昭世与秦济民二人一同侧身望了过去,秦玄水拿起笔在一旁写写画画,可谓行云流水也,止不知画的甚。

待二人走近,秦昭世倒是无甚反应,秦济民却有几分害羞。

原是方才二人一问一答间,全教秦玄水画了下来,且将二人说的话一字不差的记录了下来。

秦济民望着图上的自家,靠着君父懒散无比的模样,震惊了,原来方才他竟然如此可爱的吗。

可是娘亲平素里说道“女孩子才可如此可爱,作为男孩子定要顶天立地也。”

秦济民怀揣着不解,问道“娘亲,为何要教妹妹将君父与我画下来呀?”

洛惜贤理所当然的回道“我儿有乃父之风,俊美如斯,定然要将你二人画下来,无事可做,便可赏一赏,悦心也。”

洛惜贤此言,教秦济民无言以对。复又问道“娘亲,怎的教妹妹画,而不是你不将我三人一同画下来呢,妹妹与我二人亦差不离也。”

作为家中容颜平平无奇之人,洛惜贤略表心塞。双手一瘫,大有不管不顾的架势,道“吾儿,怎的如此戳为娘的心窝子,明知为娘的琴棋书画,样样皆不精。还教娘亲自家动手,为娘甚是痛心。”

言罢,拉过一旁的秦昭世,佯装哭泣,道“昭世哥哥,孩子大了,欺负起人了。呜呜呜……”

秦昭世瞧着眼前熟悉的一幕,灵机一动,道“惜贤,昨日夜里,昭世做了一个梦,你且帮昭世解一解。”

第一百八二章:以梦为马,有枝可栖(一)

万木冻欲折,孤根暖独回。

前村深雪里,昨夜一枝开。

风递幽香出,禽窥素艳来。

明年如应律,先发望春台。

果然,豁然抬起头来的洛惜贤,脸上一滴泪珠也无。

浑不在意被拆穿的洛惜贤,问道“昭世哥哥,做了甚梦。”

秦济民早已习惯了洛惜贤的行事,此时同样好奇的望向了秦昭世。

秦玄水放下手中笔,笑嘻嘻的问道“君父,是甚梦,快快说来,玄水替你解惑。”

秦昭世对上三双几无二致的双眼,只觉着上苍待他不薄矣。

轻咳一声,秦玄水立时起身,将位置让予秦昭世,自家去为其倒水,而秦济民认命的上前,替君父捏捏胳膊。

而洛惜贤则靠在秦昭世身上,秦昭世在一旁嘘寒问暖,道“惜贤,如今已是冬日,夜里凉,不若早些歇息,明日再解罢。”

遭到忽视的两孩子,也不伤心,互相望了一眼,继续手中的大事。

洛惜贤的满脸写着,此时正精神。大有秦昭世不说出甚梦来,定然不会放过于他。

秦昭世无奈,只得说道“不过一梦罢,今日便与你们说道罢。”

回想起昨日夜间的梦,秦昭世的神色少见的有几分迷惑,仔细回想着其中细节,捋清其中关节之后开口说道“昨日夜里,昭世好似方才入睡,便遭人唤醒一般。随后便左右张望一眼,殿中一应陈设无甚不同。”

“后来见惜贤你睡得正熟,昭世还以为天明了,止在殿中穿好衣物,欲去四海归一殿中朝臣,辅一出门,便觉出不对来。”

洛惜贤三人齐声问道“昭世哥哥(君父),有甚不对的?”

秦昭世比划着,道“宫殿朝向好似不对,比之此处更为光明,彼时心中说不出的欣喜。欲一探究竟,四处探查,果不是栎阳城中也。”

洛惜贤心中一紧,忙问道“昭世哥哥可有看清是何处也?”

秦昭世面带笑意的说道“当然,梦中跑了可谓是天涯海角也,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将此处探明了。”

洛惜贤横斜了秦昭世一眼“昭世哥哥,趁着惜贤睡着了,不知梦中与哪家姑娘走遍天涯海角了呀。”

秦昭世脸上的笑意顿时一僵,秦济民、秦玄水二人捂着嘴偷笑,朝堂之上甚是威严的君父,每每栽在娘亲的手里,乐此不彼。

无奈摊起双手的秦昭世回道“惜贤,梦中的昭世与丞相大人一道前往的。”

“啊嚏”难得早早睡下的陆清尘,夜梦中一个喷嚏,惊得秦雪立时起身问道“清尘哥哥,你无事罢,冬日寒凉,莫要贪吃凉食呀。”

陆清尘罢了罢手,道“阿雪,清尘无事,只是方才鼻子作痒,许是白日里那甲丁咒骂于我呢。你快些睡罢。”

为陆清尘仔细探过脉的秦雪,方才有一分安心,临睡之前叮嘱道“清尘哥哥,若有事,定要唤起阿雪呀。”

陆清尘神色无奈,却又压制不住的喜悦“阿雪,清尘知晓了,定然不会隐瞒于你。”

望着秦雪渐渐进入梦乡的容颜,陆清尘颇为怨念,究竟是谁人,好容易闲暇下来,早早歇息一次,竟被扰了清梦。若当真是那甲丁,定要仔细查上一番才是。

含着无比强大的怨念再度进入沉沉梦想的陆清尘,自不知晓始作庸者,此刻亦有几分心情说不上来的复杂之色。

秦昭世口中的与陆清尘一道前往打一出口,洛惜贤又哀怨的说道“成日里见你二人同进同去,只当你二人君臣情深,舅子与妹夫齐力断金,未曾想梦中竟然双宿双飞,弃家中妻子于不顾了。呜呜呜”

方才领教过洛惜贤“胡搅蛮缠”功夫的秦济民,看好戏的望着自家君父,想看他如何化解。秦昭世余光瞥见,暗瞪过去小没良心的,忘记方才是谁为你解难的了?

秦济民视若无睹,还添油上火的问道“娘亲,难道在君父眼中,只丞相大人,哦对了,是姑父,莫不是只姑父最重要?”

秦玄水直接跑上去,拽着秦昭世的胳膊,瞪着水灵灵的双眼,抬头问道“君父,你不是要玄水了吗?”

秦昭世挨着点了三人的额际,语带笑意“调皮。是否还要再听我说下去?”

三人立时正襟危坐,异口同声“要!”

秦昭世佯作疑惑的问道“哎呀,方才遭你三人打断了,我这脑子一时转不过来,先前说到哪儿了?”

秦济民好无奈呀,为啥他家君父娘亲,都爱如此折腾呢。深叹一气道“君父方才说道与姑父一道游历秦国山川大河,看我秦国好风光。欲一揽天下景致,否则誓不返还。”

秦玄水在一旁点头“君父,可否带上玄水呀,玄水欲乘一乘你与姑父这股东风呀。”

洛惜贤早在一旁乐不可支了,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见三人望了过来,立时装出一份正经模样,只是憋不住的笑容,与抖动的身子,泄露了其真实情绪。

几人一番插科打诨,秦昭世心中的迷雾不甚先前之重,语带平意的接着说道“经我与清尘二人查探,此处乃是秦国渭城渭水穿南,九嵕山亘北之处。”

渭水、九嵕山二者位于秦川腹地。秦川南倚昆仑(秦岭)、北界钟山(北山)、西起(陈仓)(雍州、宝鸡峡)、东至桃林塞(潼关),东西全长约三十又二万里左右。后世中占陕西面积的百分之十九。

渭水乃是河支流中最大的一支,源头是渭源县鸟鼠山,流经邽县、陈仓、渭城、长安、渭南等地,流经渭南市桃林塞汇入河中。全长总计约七十三万又六千二百里左右。

且渭河南有东西走向的昆仑横亘,北有陇山做屏障。

九嵕山,位于广袤千里的关中北部,横亘东西山脉,山峦起伏,冈峰横截,与关中南部的昆仑山脉遥相对峙。

与关中南部的昆仑山脉一同在醴泉县辖内,突兀而起一座山峰,高耸入云宵,刺破青天,周围均匀分布着九道山梁,将其高高拱举。

一座小山梁称为嵕,因而称之为九嵕山。

洛惜贤心中估算着位置,问道“昭世哥哥,究竟在此处发生甚事?”

第一百八三章:以梦为马,有枝可栖(二)

秦昭世此时的面容,掩印在忽明忽暗的灯火里,仿若真天人也。

幸而洛惜贤一直靠在身旁,瞧得甚是清楚,秦昭世此时真是少见的不解。

秦昭世话在嘴中绕了三匝,瞧着面前三双好奇的双眼,实在无奈,只得继续说道“后头在此处兴起的宫殿之中,见得两釜炊而熟之;且有白狼二只,一分为二,一嘷南,一嘷北;且流水环绕四周,连绵不绝也。”

洛惜贤收起玩笑之色,坐直了身子,与秦玄水对视一眼,俱从眼中看出凝重之色。

门外之人秦昭世与秦济民相对太息,没有天赋,无论如何折腾,也只知晓个中称呼,始终不入其门也。

秦玄水小小年纪,无杂念在心间,天赋更高于其母洛惜贤。六岁方才教其接触玄术,近三载时日,跟着学了不少的玄术,有时候,几可以假乱真也,譬如,哄骗同龄人中不懂此术之人。

洛惜贤示意秦玄水先说“玄水,先由你为君父解惑罢,娘亲正好一道检查下你所学是否有所获也。”

秦玄水按照秦昭世所述,试解道“君父,以玄水之见,此梦甚美矣。两釜炊而熟之,君父德之盛,且气有馀也,两白狼嘷南嘷北者,四夷宾服,朝诸侯也。山指人脉,水指财,君父不日便要发财也。”

秦玄水一气说完,望向了洛惜贤,问道“娘亲,玄水说得可对?”

洛惜贤先是肯定道“玄水方才只解了其表,还有其里也。”

秦玄水问道“娘亲,其里是甚,还请娘亲解惑也。”

俨然当成了一道功课在做,全然忽视了一旁大眼瞪小眼的父子二人。

洛惜贤回道“釜炊而熟之,意指秦国出兵,有火食也,火食者,熟也,军士有熟食,意在游刃有余,尚有闲暇炊熟粮食也;白狼嘷南嘷北者,白为阳类,皆在走阳面也。山水来人财,此点不错。”

秦玄水若霜打过的茄子一般,焉焉的。洛惜贤摸着她的小脑袋说道“玄水吾儿,方才你解的也对,止是凡事不可看表象。你的君父乃是一国之君,承天地之气运,所梦亦非比寻常,不可寻常而论也。”

秦玄水双眼亮如繁星,望着洛惜贤狠狠一点头,道“娘亲,孩儿记下了。”

洛惜贤一点她的小鼻子,道“既是知晓了,为娘的再考一考你,现下几时了?”

秦玄水掐指小指掰算时辰,道“娘亲,此时已是亥末也。”

洛惜贤佯作板起面孔,问道兄妹二人“玄水既知此时,乃是亥末了,此时应做些甚,你二人忘了吗?”

莫说秦济民,便是秦玄水亦是懵的,秦昭世哈哈大笑道“济民、玄水可知嗣远、流芳此时在做甚啊?”

秦玄水率先回道“君父,二弟、三弟此时见已歇下也。”话音未落,秦玄水便知不好,误了时辰休憩,白日醒不来可惨了。

兄妹二人如临大敌,一溜烟便跑得不见人影了。

洛惜贤夫妻二人见状摇头失笑,待彻底安静下来之后,洛惜贤又开口问道“昭世哥哥,方才你的梦并未说完罢。”

秦昭世轻笑道“知我者,惜贤也。后头的事,较前者,更为悬乎,因此昭世方才不愿说出来吓着两孩子也。”

洛惜贤问道“昭世哥哥说罢,此时孩子应已是回到了寝殿之中。惜贤为你解余下之梦。”

秦昭世点了点头,又陷入了回想之中,缓缓说道“后来昭世醒来,掩耳瞑目,欲静一静心思,理清梦中所见。须臾之间,又见得了怪象也。”

“梦中见四人四向相对,片刻间便朝着昭世走来,后又见殿下两人相对,北向之人跪于南向之人也。惜贤可曾听说过此等梦境?”

洛惜贤闻言久久不语,陷了一种玄之又玄的境地,半晌方才道“昭世哥哥,惜贤知晓乃是何意了。”

秦昭世望着洛惜贤疲惫的面容,有几分心疼,轻声道“惜贤不若明日再说罢,早些歇息才是。”

洛惜贤将眉一横,道“昭世哥哥,你这是只许自家点灯,不许惜贤放火也。况且三言两语之事,何必待到明日再说。此事极为重要,若是惜贤忘却了,岂非误了大事?”

秦昭世遂不再多言,盼着洛惜贤早些说完,好早些去歇息。

洛惜贤满意对方的安静,道“昭世哥哥,四人相对而坐,而是指四言聚拢之象也。南面为君,北面为臣,殿下两人相对,北向之人跪于南向之人,指的便是四象从北而臣也。”

秦昭世胸中激荡,问道“惜贤之意,便是先辈不止先辈耻辱在昭世止,无上荣光亦在昭世吗?”

洛惜贤点了点头,心中同样激荡不已,回道“昭世哥哥,惜贤会一路陪着你的。”

秦昭世握着洛惜贤的手,二人一同前往寝殿。

路上洛惜贤又说道“昭世哥哥不若明日问上一问太史史图,何时宜也。且此事在梦中既是你与丞相大人一同前往,现实当中亦当如此。”

秦昭世拽紧了洛惜贤的手,二人一道没入了黑暗之中。

翌日,四海归一殿中。

未等秦昭世开口问及太史史图一事,陆清尘便率先出列道“王,清尘有要事相禀。”

秦昭世见陆清尘一脸肃容,立时问道“丞相大人,有何要事,速速禀来。”

陆清尘长身一躬,道“王,前日里甲已诬陷上将军一事,清尘已查明是何由头也。”

一夜之间便查清此事,陆清尘当真好手段,太史史图摸着胡须暗自感叹。

同样震惊的不在少数,先前那游文华,良夫二人同样心惊不已,若说谁人不想冷小帅重新复重要,面上非他二人莫属也。

二人对视一眼,仍是游文华率先出列,问道“丞相大人,一夜之间,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查个清楚,且证明上将军是无辜的。不会是丞相大人与上将军素来交好,为其开脱之词罢。”

良夫接跟着出列道“文华大人所言极是,还请丞相大人解释一二。”

第一百八四章:天理循环,胡乱报应(一)

陆清尘要遭面前的二人给气笑了,难怪二人一直不得重用也,单这份眼力劲儿,便教人瞧不上。

且话语中的昏庸可见一斑,如此尸餐素位者不知何人选拔也。

陆清尘不答反问道“文华、良夫二位大人,不知清尘方才说了甚?你二人便知晓所言不实。莫非二位早已明白个中因由,只是不知为何,不早早禀明了,还上将军一个清白。”

游文华、良夫二人齐齐哽住,未在其中便不曾有甚感觉,此刻身临其中,方才明白年少身居高位的丞相大人,是如何的心思灵敏。

若今日照他二人的说法下去,定能教其与上将军一同闲置在家。可此时,他二人若再不好生想个法子,莫说闲置,便是这份对丞相的欲加之罪,便教他二人受不了的。

游文华与良夫对视一眼,俱从眼中看出了对方的慌乱以及决心。

游文华假笑一声儿道“丞相大人,方才我二人一时情急,乍闻一夜之间,便查清实情,吃惊不小。实非有意怀疑丞相大人的能力。”

良夫上前一同陪着假笑道“文华大人所言极是,良夫亦是同样以为。还望丞相大人莫要怪罪。”

秦王昭世不待陆清尘开口便说道“自知德不配位,若殃及诸卿自身,不若换有能力之人来罢。这几日的猴戏,本王已是看够了。若自家祸害,殃及诸卿自身,昭世自不会过问,若殃及秦国乃至万民,本王手中长剑自不会闲着。”

言罢,拨出腰间长剑,一指四海归一殿中诸位“如今的秦国虽说渐有起色,可诸卿别忘了环伺秦国四周的六国。六国人才倍出,而我秦国若皆是照着此等小人的模样,亡国不远矣。”

“我秦昭世必不会教先辈心血毁于己身,若是谁人敢乱伸出手来,昭世定斩不饶。”秦昭世手中握着长剑,眉目间带着几分冷砺,通身气派不怒自威。

四海归一殿中乌泱泱跪下了一地,秦王昭世望着前首的陆清尘,开口说道“内史周正,此等人物经由何人,如何选拔上得殿来的。此事便交由你去办。”

内史周正膝行出列,双手伏地,道“王,周正在此,周正领命。”而游文华、良夫则是由殿外的徐岚之选了两人将其拖了出去,交由内史府去,余下的则由内史周正去处理。

待将游文华、良夫二人处置完毕,交待一应后续之后,又教众朝臣起身。

随后秦王昭世复又问道“丞相大人,方才听你言说,上将军通敌国受贿一事,已是有了眉目?”

陆清尘出列上前一步,回道“回王的话,并非有眉目,而是已查得清楚明白了。”

秦王昭世亦大感好奇,何人如此没有眼力见,竟是朝着冷小帅使力去了。忙问道“丞相大人,还请详细说来。”

太史史图本意,仍旧做壁上观,只来前领了三位老叔公的命,不管哪一日,有关于冷小帅一事,事无巨细,下朝之后,告知于他三人。

因此,史图出列上前,拱手一礼,问道“丞相大人,史图并非怀疑你的能力,只是有心想问一句,其中是否无差也。”

陆清尘听出言下之意,是否有冤枉好人,如此倒是不美。虽是肯定无差,但此言乃是史图的好意,陆清尘还之一礼,道“清尘谢过史图大人关心,此事已无悬问也。”

太史史图满意的摸着胡子复还了位,不再言语。

陆清尘望向秦王昭世,接着说道“王,此事颇有几分出人意表。清尘想问上一句,谁人还记得,杜、甘、公孙三家也?”

霎时间,一道寒意顺着朝臣的脊梁骨上下乱窜,便是教他们忘记家中新添的孩子,是男是女不记得便罢了。方才陆清尘提的三家,凡秦国朝臣无一不记得。

十许载的事,前车之鉴犹在昨日,仿佛脖颈之上随时掉下来的刀一般。当初三家,极力反对新法,暗中违反新法,便是遭眼前的新丞相拖泥带萝卜,一次意外牵连出来三家。

为首者遭了斩首之型,余者皆流放。当时朝野震惊,无不是夹紧了尾巴做人。怎的今日这陆清尘又再度提及。

该不是冷小帅一事还牵扯着杜、甘、公孙三家罢,众朝臣不敢再深想,齐齐打了个冷高颤。便是史图心中都抖动了一瞬,望了一眼无事人的陆清尘,旋即又恢复了平静。

得不到回答的陆清尘也不意外,复又接着说道“王,此事便与三家后人有关也。”

秦王昭世问道“丞相大人,杜訾、甘隆、公孙假三人的后代当初不是皆遭到流放,怎的后人还能在我秦国作乱?”

陆清尘道“回王的话,当初三家后人,男子皆已流放,止女子不曾注意,便遭人钻了空子,偷换了出来。显然有人仍然视秦法如无物呀。”

秦王昭世点了点头,道“内史周正,此事押后再提,亦交你一同办理。”周正再度上前领命。

又望向了陆清尘,问道“丞相大人,如今作乱之人,可有捕获?”

陆清尘回道“王,正因清尘将人抓获,方才知晓,此事乃是三家后人所为。人见在宫门外,王是否传见?”

秦王昭世点了点头,道“理应如此,本王正想听一听,扰乱朝纲,乱法乱纪之人,究竟还有甚想说的。且陷害上将军一事,究竟是为何,也教诸君一同明白明白。”

徐岚之领了命前去带拿人前来,其间秦王昭世又问道“丞相大人,此事可是甲丁供述的?他又为何陷害上将军?”

陆清尘摇了摇头,道“王,此事甲丁将军并未供述,清尘昨日下朝之后,便去查了甲丁将军平日里与何人联络,三人正好在甲丁家中,全然无准备。教清尘抓了个正着。”

着急的朝臣中,有人欲出口询问乃是何人,便见徐岚之押着三人上前,惊愕的瞪大了双眼,脱口而出“怎的会是你们?”

第一百八五章:天理循环,胡乱报应(二)

来人显然十载间过得并不好,精神有几分萎靡,且无人色。又遭人押上前来,发丝凌乱不提,衣裳脏乱,若非那几张几无变化的脸,谁能认出乃是她们啊。当初与三家有几分交情,亦是常去三家做客。因此才识得几人。

三人正是当初陆清尘一行人春游之时,所遇之人杜雨婷、甘棠、公孙柔是也。

便是教他们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此次闹得如此大事的人竟然是三位女子。可见平日莫要小瞧任何人,否则如何栽倒的都不知晓。

秦王昭世见来人是三位女子,意外的挑了挑眉,望向了陆清尘。

陆清尘与秦王昭世说道“王,便是杜雨婷、甘棠、公孙柔三人在背后教唆着甲丁,陷害于上将军。”

秦王昭世对其只是知晓乃是杜、甘、公孙三家后人,其余皆无印象,更不知三人因何而害冷小帅,便不再问道,只等着陆清尘查出来的答案。

陆清尘略有几分尴尬,只因他看懂了秦王昭世的意思,但是他亦不知晓三人为何陷害冷小帅,当时抓住几人之时,三人亦不再挣扎,且直言道“丞相大人是因了冷小帅一事而来罢,此事皆是我们所为。”

而甲丁的所有关系之中,止这三人有可疑,且当时将这三人被抓之后,招供一事告知于甲丁,当时甲丁的神色,似是痛心,又是释怀。后只说道“丞相大人,请转告上将军,此事乃是甲丁有负于他。”

出谋献策的三人,出力的甲丁,具未说出是何因由。陆清尘复行至三人面前,问道“今日你三人,便在王的面前说道说道,为何要陷害上将军,上将军可与你家毫无关联。”

杜雨晴望着陆清尘数年来风雨飘摇,仍旧不变的神仙容颜,颇有几分痴迷,道“清尘公子,若无意外,你如今应当是雨晴的夫媳,你怎的对雨晴如此冷漠呢?”

公孙柔亦望着陆清尘,道“此事柔儿与雨晴姐姐各占一份机会,清尘公子怎么不等我们,便另行婚娶了?”

甘棠自幼教于甘隆膝下,倒是无甚不平之色,还算清醒的跪在四海归一殿中,一言不发。

杜雨晴、公孙柔的问话教陆清尘脑中空白了一瞬,他险些以为自家失忆过一段时日,否则如何不知晓,与二人有过相亲一事。

心中如是想道,亦如是问道“杜雨晴、甘棠,你二人胡说些甚,我们三家并未做出任何相亲之事,若有其事,清尘祖父岂非不告知于我。今日抓你几人前来,是要教你几人说出为何陷害于上将军一事。”

杜雨晴、甘棠神色有几分疯癫,厉声道“清尘公子,当初我们几分相遇在渭水河畔,不可谓不是天赐良缘也。”

原来如此,陆清尘暗中松了一气,幸好不是自家祖父暗中上门提相亲一事,否则如何对得起家中妻子呀。

陆清尘板着脸说道“笑话,当初与清尘相遇在渭水河畔的人不知几多,照你二人的说法,尽是有缘之人,如今清尘家中当放不下才是。”

“噗嗤”秦婴不小心笑出了声儿,望见上首一脸肃容的秦王昭世,忙敛正的神色。

陆清尘言罢不再看二人,转头望向神色唯一还算清醒的甘棠,问道“甘棠,你且来回答,你三人究竟为了何事?”

甘棠自知晓做这一事起,生活便将再无平静,可心中仍是不甘,还以为会有许多时日来布置,哪知败倒如此之快。

祖父说过成王败寇。秦王昭世广纳贤才,以贤才大治秦国。她甘棠差一点便能将冷小帅拉下了马来,今日败倒,她甘如此倒也不算冤枉。

甘棠神色有几分嘲讽,望向了陆清尘,回道“能有甚因由,不过是不甘罢了。当初你陆清尘丞相大人与大良造秦文谨何等威风,一人判下我甘家重罪,一人铁骑踏破我甘家家园。我如何便不能报复于你们了。”

陆清尘回道“甘棠,当初你甘、杜、公孙三家,那是清尘查出实据,方才判的罪,如今莫要误导他人,以为清尘胡乱判刑。”

“且此事乃是我与大良造二人所为,怎的报复在了上将军身上,他可并不曾招惹过你三家之人。”

甘棠似是不甘,又似心灰的,说道“怎的不行了?大良造当初是如何看中上将军的,且一力推举其入军中,大良造对上将军的看中,无人不知呀。”

陆清尘仍是不信“只是大良造看中上将军,这便是你三人使计陷害上将军的理由?”

甘棠反问道“何以不能,如此岂不教大良造痛不欲生。”

竟是如此丧心病狂,又泯灭天良的理由,只为教别人痛不欲生,便陷害无辜之人。

复又自顾自的说了下去“当初我三人,一开始何尝不想报复于你二人,止她二人实在教我心中屑,却又不得不倚靠于她二人。说来当真好笑,她二人如斯模样,竟仍是不愿报复于你。”

“大良造一直镇守在榆林塞,不曾回来,我三人不敢轻易离开栎阳城。说到此处,还要感谢丞相大人呢,若非你弄甚身份牌,何至于教我三人,连个城都出不去。”

“说来便是天注定,若是能离开此处,我三人定能教那秦文谨万劫不复也。”说到最后,甘棠神色少见的疯狂。

秦婴心中掀起惊涛骇浪,若大哥秦文谨遭这三人陷害,蛮?定然借机冲进关中来。如此不止秦国,他国亦要遭殃也。

思及此处的秦婴,偷觑了一眼上首的秦王昭世,果见得脸上黑云密布,山雨欲来风满楼。秦国将有大事生发也。

趁着甘棠神智仍有几分清醒,陆清尘赶紧发问道“清尘还有一问,甘棠,你三人是如何教甲丁甘愿为你们驱使的?”

苦棠闻言大笑,笑出了满面泪水,道“那就是一个傻子呀,如今还有几人循礼也。偏他循了古周礼,心中却又过不去,总是在我三人面前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你们说可笑不可笑。”

第一百八六章:再起烽烟,列国惊醒(十八)

陆清尘丝毫不为所动,问道“究竟是为何?”

甘棠道“这便是他与二位好妹妹之间的牵扯了,当是先辈之事了。先辈于甲丁有恩,甲丁报恩,一直救济于我三人呢。”

陆清尘突然板起一张脸,口中嘲讽的说道“因此你方才所述,依赖她二人,竟是如此因由。甲丁循古周礼救你三人下来,已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你三人不思感恩,竟有恩情作要挟,反将恩人拖累下水,后又陷害忠良,如此不义不忠之人。王,清尘以为当诛。”

秦王昭世颔首,道“丞相大人,此事交由你一力承办,不可再有错漏。”

言罢,挥动袖子,显然不欲再见三人,徐岚之上前捂住,仍旧朝陆清尘嚷嚷的二人的嘴拖了下去。

秦婴心中一凛,果不其然,王兄秦昭世为了不再出现冷小帅一事,定然不会留下余根。否则再有一次斩草不除根,祸乱秦国当如何是好?

太史史图见冷小帅完全与此事无关,便出列上前一拱手,问道“王,如此上将军乃是受了冤枉,可否解了他的禁足,恢复自由?”

秦王昭世回道“如此容易遭人陷害,此次禁足,便教他长长记性。以后可还轻信于人,甚事都拿出去张扬,教人加以利用。”

话中的不容置疑,教史图退了下来,也罢。索性只是禁足而已,且秦王昭世口中的恨铁不成钢之意,尤为明显,显然并不会真的为难于冷小帅。

想通此中关节的史图,遂不再多说。殊不知,生性跳脱的冷小帅,禁足便是最大的惩罚了,此时正奄奄的躺在上将军府邸呢。

朝会毕,秦王昭世开口道“丞相大人、史图大人且先行留下。”

陆清尘、史图二人便在众朝臣的艳羡目光之下,留了下来。

陆续散去的朝臣中,传来如下对话

朝臣一“我说,子启老弟,你瞧,这丞相大人与史图大人这些年来,王的信任不减当年呀,史图大人也就罢了,再过不久,许要要养天年了。他家长子,未继承衣钵,还不知后事如何呢。”

唤子启的朝臣摇头晃脑的,摸着胡子一脸神秘莫测,道“孔姬大人,此事非是你我能议论的,且此地是何处,你不会不知道忌口二字罢。”

孔姬只是一时牢骚,可想着遭人猜忌的后果,打了个冷颤,与王子启二人,快速步出秦王宫,头也不曾回一下,好似后头有洪水猛兽一般。

而众人羡慕的陆清尘、史图,此刻却有几分一言难尽。

秦王昭世下了朝单独留下他二人,莫不是只为了炫耀王后与他究竟有多恩爱罢。

二人辅一进政事厅,便见洛惜贤端着一些时蔬瓜果前来,叮嘱秦昭世至少每样都吃上一些。

陆清尘、史图二人此时想上前问上一句王,若是无事,他二人是否能先行退下了。实是此时不合时宜呀。

好在洛惜贤是个善解人意的好王后,看出二人的不自在,不过转过身去偷笑一声,便与秦昭世说道“昭世哥哥,此时正合时宜也。”

秦昭世点了点头,放下手中的时蔬瓜果,道“丞相大人、史图大人,今日是有一件,尤为重要之事,需你二人全力协助本王。”

陆清尘率先问道“王,甚事需清尘与史图大人一同处理的。”

秦昭世道“此事乃是因昭世一梦而起耶,王后言此事需史图大人确认,方才可施行也。”遂一一将前日夜里的梦境与幻境与二人详细说道,其中洛惜贤解出的结果亦一同说出。当然忽略秦济民、秦玄水的插科打诨不提。

史图道“王,此梦王后解得分毫不差,史图无甚可解之处了也。”

秦昭世回道“史图大人,此事需得翌日里,由你来公诸于众也。”

史图闻言托着下颌,赞赏的望向了洛惜贤。

王后果真七巧玲珑心也,虽说此梦王后将其解得分毫不差,止是此事,若由王后说出口,定要讨得文人口笔诛伐,朝臣极力反对的。

那些人不看事实的真相,只会为着表象一事,说道王后迷惑君王秦昭世,教其大兴土木。衰弱秦国钱银也。

史图再问道“王,当真要迁都渭城渭水穿南、九嵕山亘北之处吗?”

陆清尘总算听明白了几人在说甚,略带着哀怨的神色颇为隐晦的瞥了一眼洛惜贤,这些年来王与王后混的时日过于多了,说事亦爱跟着一副天机不可泄露的模样。

他秦王昭世说着倒是舒服了,合着就他一个不明白之人,若无事,早早放他回了府逗弄孩子多好呀。

止此时听得迁都一事,陆清尘眉眼一跳,问道“王上,迁都乃是大事。仅凭着一梦,如何说服众朝臣也?”

秦昭世略带笑意的望向了史图,道“此事还要看史图爱卿如何示警诸朝臣,清尘爱卿又如何说服诸朝臣。”

“且到时堪察地形需得史图爱卿出力也,具体建在何处,如何建。”

史图咦了一声儿,自动略过方才让他哄骗朝臣,哦,是示警朝臣。问道“王,堪察地形一事,应离太守好似更为合适呀。”

岂知秦昭世摇了摇着呢,道“此事应离太守不合适也,虽有其能不在其位,犹诸候僭越古周王也。”

史图欲反驳,然话在脑子中过了一周,发现好像还真不合适。止在蜀郡兴修水利一事,便是泼天之功,若再立下此功,便是秦昭世能容忍,朝臣又会大作文章也。若他便是在其位谋其政,无功无过也。

与秦昭世拱手一礼,道“王,史图明日便向朝臣提出此事,法子嘛,臣心中已有腹稿。”

秦昭世欲回话,陆清尘又上前问道“王,迁都一事可押后一些时日再提,见下与韩国一战仍有后续之事未解决,若此时提出迁都,恐将有祸患也。”

秦昭世点了点头,道“清尘爱卿说得极是,此事本王已有主张。”

“哦?王,不知是何妙策?”陆清尘问道。

第一百八七章:再起烽烟,列国惊醒(十九)

秦昭世反问道:“清尘爱卿可真是糊涂了,昨日帅自辩之时,本王可有问过甚?”

陆清尘回忆着昨日之事,秦昭世出的话甚少,问话好似止一句:“王,可是秦兵休息之日也?”

秦昭世回道:“确实如此,秦兵休息半月,正好帅解除禁足,可以挥兵也。止你与史图爱卿于迁都一事,可先行探明,再作公布亦可。”

陆清尘与史图一同上前领命,陆清尘复又问道:“王,此次欲兴兵何处也?大胜韩国一事,如今列国已有收到消息,恐早已有了准备。”

秦昭世道:“便是魏国,理由便是魏国破坏了,我秦国韩国两国相交也。不知清尘爱卿、史图爱卿意下如何也。”

史图一向对这些事,可以‘爱理不理的’,如今亦无甚意见,只觉得甚好。而陆清尘则是嘴角抽个不停,如此无耻的理由,除了王后洛惜贤想出来,别无他人也。

然则心中虽是觉着无耻,陆清尘还是点零,他那无比僵硬的脑袋,道:“王,此计甚妙也。”

秦昭世与有荣焉的道:“本王亦觉得甚好,正好,魏国新出一位将领,教帅前往一试深浅也。”

陆清尘见秦王再无甚事,便欲起身告辞,实是有几分碍眼,他亦觉得想家中的娇妻了。与史图一眼,二人起身告辞。

待二人离去,秦昭世与洛惜贤道:“惜贤,此时色尚早,不若将几个孩子遣来,我二人考校一番功课,如何?”

洛惜贤立时放下手中物什,道:“昭世哥哥,甚合心意也。”

夫妻二人相视一笑,自然又是一番‘鬼哭狼嚎’了呀。

......

北风卷地白草折。今年初雪方到,世间一片苍茫,处处银装索裹,而人们早从微薄的秋衫改换冬日的袄子。街道上素日里早早便挤满了摊贩,如今只有卖着热食的摊贩与家中有银钱,开着商铺一类人。

寒地也冬的日子,没个甚事许多人是窝在家中的炕上不愿出门的,除非为生计所近,仍在外奔波辗转。

如此气竟也有大队人马行走在路上,倒是奇观。

此时队中一人出声相询问道:“上将军,冬日如此奔走,是否为不妥呀?”

“曲七,本将正是要出奇不意,方才有效果。百年来皆春秋出战,无人会想到我们会在冰雪地的时候出兵。”答话之人,薄甲银衣,眉目飞扬,仍有几分稚嫩的脸上褪去了青涩,此人正是冷帅。

曲七自蜀地一战之后,便与冷帅时常有往来。后来冷帅看中其指路的本事,时常带在身上,每有重要的战役,总会将其带着一同出门。

望着白茫茫一片,冷帅心中少见的有了几许茫然,这教他如何出门呀,随后便在脑海中搜寻,果教他找寻见这么一个人,曲七,果不其然,此人于识途一事之上,从未叫他失望过。

曲七初时本不愿来,经不住冷帅成日上门,苦苦哀求(拳打脚踢)啊,还美其名曰:为他锻炼身子骨。他曲七正值壮年,可壮实了。

奈何冷帅是个听人劝的吗,非也。还道:“曲七,你瞧瞧,身子骨不壮实,在我手中才过了几招呀,这就趴下了。”

曲七此刻是一根指头都不愿动弹了,控诉的指着冷帅不出话来,仗着自家功夫高强,了不起啊,瞧瞧这仗势欺饶模样。

而冷帅瞧着曲七含泪指着他的模样,上前一把握住他的双手,道:“曲七兄弟,帅知晓你感动,未曾想如此感动,竟是流下了泪水,放心罢,与帅一同入军,帅定日日督促你,教你身子骨一日好上一日。”

曲七一个激动之下,竟是晕了过去。待醒过来之后,人已在千里之外,一阵寒风灌进他的脖子里,张口便是冷风。

教他满腔怒气,发不出来,偏生始作俑者听得秦兵叫唤:“上将军,曲七公子醒了。”满眼惊喜冲着他跑来,张嘴便欲来的怒骂,随着寒风消散。

罢了罢了,他一孤家寡人,无甚牵挂,去哪儿不是逍遥自在呀。只是冷帅这为朋友挖坑的行为不可取,回头得好好教训一回。否则将来仍旧如此做,迟早出大事的。只他应当如何做方才好呢。

一阵冷风灌进了曲七的脖颈处,教他瞬间抽回了思绪,瑟缩着望向了薄甲银衣的冷帅,羡慕得不行,此刻由衷的羡慕其好身子。冬日里堪称暖炉啊。

又闻听冷帅的出奇不意之计,瞬间有几分怀疑,他之前的疑惑是否有误,就这脑子,能想起每日上门用拳头堵他一事?

其实此事不过是冷帅苦恼之时,与自家妻子白月抱怨时顺道了一嘴,谁知白月了一句:“帅哥哥,你可以学月呀,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呀。瞧月追了你多久。”

只是冷帅对其所述的,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有了几会误解,方才有了曲七如今的竟地,后来曲七知晓个中因由,早已忘却了初时想收拾冷帅的心思。

此时的他极不愿搭理冷帅,如此寒冷的气节,在家睡着难道睡得不香吗。张嘴便能吃下一嘴冷风,一咕噜往肚子里钻,甚至乱窜,好容易捂暖和的身子,从内凉到了外边。

却又不得不问道:“上将军,魏国如今是何种模样,心中可有了数耶?”

冷帅肃着一张脸,与昔日的嬉皮笑脸不同,此刻如同出鞘的宝剑,教冬日里的寒风都不敢轻易靠近,大雪衬得其尤为冷俊。

出口的话语,与成日里的玩闹不同,此时极为认真:“曲七兄弟,帅不会拿军士的生命作笺,魏国情形帅早已探明,只是仍需要心为上,因此一直关注着魏国情形。”

言罢,又挑了一下眉,神采飞扬亦掩不住其八卦之心,他道:“曲七兄弟,你可知魏国如今有甚新鲜之事吗?”

曲七两眼一抹黑,他今日才醒来好不,不要欺负昏迷人士啊。愤愤的问道:“有甚新鲜之事呀?”

ABC

第一百八八章:镜花兄弟,不过云烟(一)

魏国大梁

庞蠲的心情极其不好,上次随韩国使者前往救援一事,他虽未亲往,却也遣了自家子侄一同前往,自家孩子倒是无事,侄子一个未回,如今孩子的父母,成日的上他跟前哭闹。真是教他烦之不尽也。

可若是最为烦心之事,却是另外一件。他同门学艺的师弟,来信欲来投奔于他。

若他的儿子成器,又何至于忌惮师弟,不愿他来,可又不知如何开口。

山中学艺的点滴,仍在心头间萦绕,仿如昨日。

先生从不愿告知他的姓名,只道鬼谷子。他们唤先生即可。止一件事尤为奇特,先生住鬼谷弟子来来往往,不知凡几,与他一同学艺的弟子却止一人。便是师弟孙宾。

山间人事简单,他二人不曾染了凡心,兄弟感情盛笃。止一次偶然是,听山外之间聊起魏国的富庶,大量钱银招贤人一事。

学艺三载的庞蠲动了心思,还未曾开口,自家先生便看出了他的心思,问道“庞蠲,你艺有所成,如何还不早早下了山,求得一身富贵也?”

鬼谷先生此言正中下怀,庞蠲立时请命道“先生,弟子亦有此意,不知先生觉得蠲此行可否?”

问出此话之后,半晌未有回应,庞蠲偷觑了一眼,止以为鬼谷先生睡着了。直到长长的白眉轻动了一下,复又低垂了头,但听头顶传来一句“庞蠲,你且去山中摘花一枝,我为你卜一道此次的运势。”

时值季夏,炎热的烈阳高照上空,山间无荷,教他庞蠲上哪去寻花,盘桓山中,久不见花,心中越发急躁。

转悠如同热锅之上的蚁子,庞蠲复要离去此处,去另一处寻花之时,瞥见山缝中一朵草本荣花。惊喜异常,上深一把抓起,连根拽出。

正要往回寻先生一卜前程,低头发现花朵委实过于小了点,且花枝纤细,一点儿不合他的大志向。

复将山花随地一掷,重新入了山林间寻觅。若此时他回头,见得地上的大好之卦,不知是否会后悔今日的选择。

也只是堪堪假设罢了,入了山中便只学兵法,玄术一门,却从无涉猎,非是不让学,而是不通也。

止此卦此时无人得见,若鬼谷此时出寻,见得此卦亦只得空叹息一声天意如此也。人类每次选择,都会产生不可预估的后果。个人选择,因由已造也。

循环往复间,庞蠲未再寻得一朵花。万般无奈之下,只得往回寻,方才扔山花之处。此时艳高照,庞蠲顾不得检查花如何了,匆匆收了花在袖中,便匆匆往回赶。

至回住处之时,整个人仿若水中打捞出来一般。脸色晒得通红,加之激动,早已红得不成模样。

鬼谷先生听闻外间静动,长长的白眉毛轻轻怂动一下,复又归于平静。在外间等候的庞蠲早已急不可耐。担忧先生午休,误了他的大事,犹豫再三,仍是敲上了房门。

屋内的鬼谷先生,几不可闻的深叹一声,道了一声“是庞蠲罢,进来罢。”庞蠲应声进了屋。

见鬼谷先生闭目躺在椅子之上,前后轻轻晃荡,手中拿着一柄不知用过多少时日的扇子,上面的小洞,形成斑斑点点的装饰,莫说,还挺有一番风味,尤其配此山间。

面上却极为恭谨的上前说道“先生,炎炎夏日,山中早已无花也。”

鬼谷先生随着椅子的起伏,语带婉转,道“庞蠲呐,欺负师父人老眼花不是,若无花,你袖中乃是何物啊?”

庞蠲心中一紧,低头复望去,草茎分明藏得严严实实,先生从何得知。庞蠲不敢再问,只得伸手取出袖中花来,双手呈上前。

鬼谷先生伸手接过庞蠲递来的草本荣花,此花离土经半日之久,且曝光于日晒之下,已是奄奄一息。

鬼谷先生接着接过来的草本荣花,问道“庞蠲,你瞧上有几朵也。”

庞蠲定睛一数,竟有十二朵,幸得山花娇小,方才可一枝纳十二朵。莫不是正显他的荣光也。复高兴回道“先生,十二朵也。”

鬼谷先生指着草本荣花说道“此花之名,庞蠲你可知?”

庞蠲仔细观了半晌,最后放弃的摇了摇头,回道“先生,庞蠲不知也。”

鬼谷先生几乎快睡着了的样子,随着椅子起伏越来越小,声音几不可闻,庞蠲全身注于耳之上,方才听清“此花名为天香藤,一开十二朵,乃是庞蠲你荣盛之年数。”

“此花你采摘于鬼谷,见了日光而又枯萎,鬼旁傍着委,庞蠲你此次出山,必依于魏国也。”

庞蠲心中暗暗惊奇不已,先生的造诣竟如此之高也,不曾怀疑鬼谷先生提前知晓其想法用心,只因此事止他自家内心想法,未曾告知于任何人也。便是师弟孙宾亦不曾说道过。

鬼谷先生翻了个身,复又说道“庞蠲,你这人不适合做欺人之事,否则将来必以欺人之事,遭他人以彼之道还之彼身也。”

“今日我有八字赠予你遇羊而荣,遇马而瘁。谨记也,速下山去罢。”随后便响起了均匀的呼吸,庞蠲拜谢后离去。

后来他庞蠲下山之后到了魏国,入朝之时,正好赶上魏王用膳,疱人送上来一头蒸羊。庞涓心中一喜。

十一年过去,先生临行前的八字,他牢牢挂记于心中遇羊而荣。果从此发迹,后头不便是一路直上青云,得了魏王何的重用,率领三军。

当日下山前曾与师弟孙宾见面,二人相约,发迹之后,他便派人来寻师弟,领他一路发家。止他成功之后,便从未想过去请师弟出山,止因师弟孙宾在山中之时,后法之上,便高于他。恐其入魏之后,魏王重用于他重过他也。

此时孙宾来信,欲前来投奔于他,庞蠲听着门外的叫嚷之声,乱哄哄一片,君不见高墙之下的飞禽皆不欲停留吗。

复又转回目光,望向眼前的儿子,回来便一直愤恨的念叨着,秦国将领冷小帅与韩国联手欺他一事,却不思已过,路过山坳不作任何打探,便莽撞行军。

如此不争气的儿子,竟是他的孩子,思及天赋极高的师弟孙宾,庞蠲心中立时有了一计。

第一百八九章:镜花兄弟,不过云烟(二)

山花入手知休咎,试比蓍龟倍有灵。却笑当今卖卜者,空将鬼谷画占形。---摘

孙宾自师兄下山之后,山间便只他一人。鬼谷先生亦是时常不在谷中,孙宾的一颗心,便也跟着飞出了鬼谷。

偶然回谷的鬼谷先生撞见,亦不做声,佯做未曾看见。

一次更是得了庞蠲的书信,脸上的兴奋之情更是难耐,兴冲冲的朝着鬼谷先生的居所跑来。将信交予鬼谷先生,道:“先生,师兄来信来了。”

鬼谷先生接过,望了一眼,上边通篇尽是其在魏国享其荣华一事,后边略有几分向着孙宾炫耀之意,偏生孙宾涉世未生,还以为其师生与之展示自家生活,以示魏国盛况。

果然,留不住的弟子,便无须强留呀。鬼谷先生,复又深叹一气,道:“孙宾呀,你亦去摘山茶一枝,我同样为你占卜一卦,为你卜一卜这将来的前程。”

孙宾喜滋滋的接了鬼谷先生的命令去接摘山茶,转身便见桌了一枝供菊,傲然挺立,遂上前折上一枝,递予鬼谷先生。

鬼谷先生捏着菊花,与孙宾指点着道:“此花尚好,突遭你折,不算完好也。但是菊花此花,生性耐岁寒,经霜冻而不坏。此番虽遭你损坏,却并不致命。且喜爱供养在瓶中,遭世人看得。”

“‘此花瓶乃是范金、钟鼎之属。终当威行霜雪,名勒鼎钟矣。但此花再经提拔,恐一时未能得意。仍旧归瓶汝之功名,终在故土。吾为汝增改其名,可图进取。再赠你一卷《兵法》十三篇,此乃你先祖孙子所着也。’”

孙武《兵法》早已失传,未曾想会在鬼谷之郑

又将孙宾改作“髌”,左边加上一个月字作“膑”。按字的意思,髌乃是刖刑之名,后头的事,可见鬼谷先生通之术也。

孙髌拜辞了鬼谷先生,记下了孙武《兵法》,下山径寻庞蠲而去。

而一旁旁观的另一位弟子,同样欣羡无比,亦提出一同下山去也。

鬼谷先生觉得近年探的气足够多了,本以为能收几位继承衣钵之人,竟一个不成功。试探的问道:“苏季,你当真不留在谷中陪师父吗?”

苏季回道:“先生,上好的材木不应老于山林,凌厉的宝剑不应藏在匣中,光阴荏苒,日月如流。我等受了先生的指点,欲乘年华在时建功立业,图个扬名后世耳。”

鬼谷先生闻言,轻笑一声:“你倒是与你师弟出同一番话来,想来定是意。止是为师的继承人呀,难寻啊。”

苏季颇有几分羞愧难当,然下山的欲望胜过了羞愧,道:“先生,弟子有负师恩也。”

鬼谷先生罢了罢手道:“也罢,你师弟早早便下了山去,如今为师再为你亦卜上一卦。”

言罢,鬼谷先生随手起了一卦,随后呵呵一笑道:“命术当真是教人着迷也,先前你师弟乃是先凶后吉,如今你却是先吉后凶。且你当先他一步,寻上当世潜龙,你师弟晚上一步。”

“老夫观庞蠲、孙髌二人,将来必成水火、势必不相容,定有吞噬一事发生。你出门遇上师弟,定要相互推让,以成名誉,勿伤你二人兄弟情份也。”

“这里有一卷书,你且记下且熟识再下山去。此卷亦同样交予你师弟也。”苏季应声接过,定睛一看,竟是太公《阴符篇》。

苏季接过,道:“先生,此书弟子与师弟早已熟识,今先生再次教季,乃是何用意也?”

鬼谷先生回道:“苏季,你二人虽是熟背,止是未得其精髓,若你此次下山,未能得了春风,再将此篇翻涌,必有所获。你们且不必再往回谷中,为师经年不在,无甚亦处。”

苏季领了鬼谷交待的,不日后亦离去了鬼谷。

......

今日迎了孙髌入府的庞蠲,先是假意相询孙髌的学业如何,孙髌对答如流不,且隐有超越他的迹象,庞蠲心中暗惊,亦是越发警惕,止面上不显,仍是一副好兄弟的模样。

而孙髌则是望着庞蠲如今的上将军府邸艳羡不已,道:“师兄,魏国果然富庶也,瞧你如今的身家,想必魏王如今重用于你也,当真是厉害呀。”

庞蠲虽是防备孙髌,只是听其夸他的能力,内心欢喜,面目不显,道:“这有甚好骄傲的,只不过为兄是运气好罢了,恰好赶好魏王用人之际也。”

孙髌摸着手中打磨光滑如玉的几案,更加坚定了留下来与师兄一同效力的决心。遂问道:“师兄,何时推荐我入魏国朝堂也?”

庞蠲佯作思索模样,不一会儿摆出关切之状,道:“师弟远道而来,不若休憩好了,改日罢,精神饱满上得堂上,也教魏王一眼相中也。”

孙髌闻言立时赞同,满眼感动,涕泣泪下,道:“师兄,髌今次幸而有你也。否则不知当何去何从。”

庞蠲状似满不在乎的道:“师弟,你我同出一门,不扶持你,为兄还能扶持谁去?且当初相约好的,为兄若是发迹了,便要提携于你,莫不是你忘了耶?”

孙髌回道:“师兄的恩情,髌弟铭记在心。”

庞蠲一把揽其肩,道:“师弟,好了,不这些罢。快来,为兄带你去盥栉一番,晚间为你接风洗尘也。”

......

孙髌在上将军府中,度过了几日,从前在山中从未体验过的日子。感觉当真快活过山中神仙也,且师兄一直陪同在侧,时时与他相讨学业,仍有几分山中学艺的感觉。

而庞蠲亦是心满意足,但观如今的孙髌,对他已是然信服,且他知晓如今孙髌的许多消息,若是稍加以利用,便可扭转乾坤也。

心中过虑几次消息,确认无误之后,便带着十足的诚意,与孙髌道:“师弟,明日便随我一道入魏王宫中,面见魏王罢。为兄已是与魏王举荐过你,魏王亦是对你十分的期待。”

孙髌乍闻此信,兴奋得不知东西南北,当即便在庞蠲面前手舞足蹈起来,问道:“师兄,明日髌当做些甚准备呀?”

庞蠲瞧了一眼孙髌寒酸的衣裳,上前附耳道:“师弟,你且听为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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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章:镜花兄弟,不过云烟(三)

翌日,孙髌扯着一身华服,颇有几分不自在,问道“师兄,如今髌无功无名在身,如此华贵,当真好吗?”

庞蠲回道“师弟,魏国富庶,魏王亦喜奢华。如此则正巧碰上了魏王的喜好,所求岂不手到擒来也。”才怪,魏王何少时受苦,最厌人铺张浪费,且善于隐忍,如此倒真适合他算计也。

孙髌闻言,欣喜异常,只觉着师兄庞蠲对他委实过于好也,心中思量着如何报答之事。

二人已复行至魏王宫政事厅中,魏王何早已等候在此,远远便瞧见一华服青年缓步而来,轻皱了眉心,再瞧一旁的人,正是上将军庞蠲。

待庞蠲二人行至跟前之时,魏王何早已恢复了原先的神色,乍见二人,脸上还堆出了满面笑容,庞蠲见此心中满意极了。

遂上前一步道“王,此人便是与蠲一道学艺的师弟孙髌。因初次下山,自觉衣衫不够亮丽,还请王恕罪。”

魏王何险些便忍不住,指着孙髌的鼻子说道也不好好瞧瞧你如今这装扮,比之年节,还要艳丽几分,再亮丽几分,这是准备为他魏王何省下几分宫灯银钱吗。

瞧庞蠲的模样,分明便是不忍拂了其师弟初次下山的热忱,既是初次,那他魏何也不好说些甚了。

而孙髌则是单纯的为庞蠲的话开心了师兄竟如此为我着想,担忧他的衣衫不够亮丽,入不了喜奢华的魏王眼中,特意为他解释呢。

至少表面之上,君臣两相宜,魏王何寻思着二人乃是师兄弟,欲一试孙髌之能,便领着二人来到校场之上。

庞蠲欲在魏王何面前显自家本事,排出来的阵法五花八门,教人眼花缭乱,旁人驻足良久,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果然,得见魏王何满意欣慰之色,庞蠲心中越发得意。

遂隐晦的望向了孙髌,不知后下山的师弟是否多学于他也。果然得见孙髌上前一一指出他所列阵法,无一错处。

随后步下一个“颠倒八门阵”,庞蠲两眼一抹黑,完全不识,只得私下问道孙髌,此阵乃是甚,孙髌完全不防,告知于他此乃“颠倒八门阵也。”

庞蠲复又问道“师弟,此阵有可变乎?”

孙髌回道“师兄,此阵若是得人进攻,则将变为‘长蛇阵’也。”

庞蠲探听了虚实,又将之告于魏王何。魏王何大喜,看来这晚几年下山的也不过如此,与庞蠲所学相差无几,愈发看重庞蠲。

而庞蠲则是心中忧虑日渐增重,几乎化为实质,心中暗道师弟如此大才,若教魏王他日发现,他今时今日的地位将不保也。定要将其除之。

正好孙髌前来寻他,见他满面愁容,便问道“师兄,髌观你面带忧愁,是否有甚难解的心事呀?”

庞蠲望见是孙髌,立时计上心来,略带忧伤的说道“髌弟,为兄是为你愁呀。”

孙髌不解的问道“师兄,髌弟有甚可愁的?”

庞蠲道“为兄在魏国安置成家,妻妾子女成群,止你孤家寡人也。”

孙髌好似被提及了伤心之事,立时抹起了泪“师兄,髌弟四岁便失去了母亲,九岁便丧了父亲,后跟着叔父孙乔生长。止叔父仕于齐国前代君王,后君王遭迁移,前代君王之臣,尽遭驱逐,更多的是遭受到了诛戮。”

“叔父带我几人避难于古周之地,又遇得荒岁,髌弟又遭叔父所遗失在古周之地,颠沛流离之中,髌弟年岁渐长,忽听闻鬼谷之中鬼谷先生大能,便去寻了鬼谷先生。”

“后来便一直在山中,与兄相识。宗族之亲,早已断绝也,至今不知音信也。”孙髌说道最后,早已哭得不能自已。

庞蠲探明因由,见其哭相,早不耐烦,又不得不虚以委蛇。上前安慰道“髌弟,吉人自有天象,你的族亲,定有与你团聚的那一日。你且放宽心罢。”

孙髌颇有几分不好意思,拿起汗巾便把脸上的眼泪鼻涕,一把抹了干净。与庞蠲说道“今日倒教师兄看了笑话了,髌还要多谢师兄关怀才是。”

庞蠲佯作不甚在乎的摆了摆手,道“师弟,你我师兄弟二人,情同手足,怎的还说这些见外的话。为兄可是要生气的呀。”

孙髌不作他想,连声道“不敢、不敢”

时光疏忽飘逝,半载时光眨眼便至。

孙髌在魏国算是安顿了下来,早先与庞蠲所言,早已抛至九宵。一日,朝罢方回,忽有一鲁地人言,上前追问道“敢问可是孙髌客卿?”

孙髌疑其相识,遂将人带回府中,好细加追问。

那疑似的鲁地男子,在得了孙髌承认之后,上前抱着其腿,哭诉道“小的名卯丁,乃是齐国临淄人士,偶然路过古周之地,遇客卿兄长,其有书信托于卯丁,卯丁受其情所感,遂同意代为转送也。”

孙髌惑其言,心中暗疑,宗亲早绝,何来的兄长。待将书信展开,入目的字,陌生不已,内容却是句句入骨,字字钻心。

信中大意孙髌叔父一家的近况,流落他乡,复又得了齐王召还。感齐王之恩,希望孙髌一同归齐为其效力一事。

果是叔父派人来寻他也,孙髌大喜过望,忽略了卯丁眼中那一闪而逝的盘算之光。

不再有疑的孙髌,留下卯丁做客盘桓。自家回了书房,提笔写就一封回信。

信中大意孙髌先是慰问族兄叔父一家,又报了自家安好一事。言明如今身在魏国,如何好适往他国,遂婉拒了自家叔父相邀一事。

做客几日的卯丁,见孙髌只交予他一封书信,疑惑的便问道“孙髌客卿,怎的不与卯丁一道离去?”

孙髌回道“卯丁先生辛苦你回齐之时,再将此信转交予髌的族兄也,族兄自会明白髌的一片苦心。髌便无须一道前往了。只是辛苦卯丁先生,来回之苦也。”遂扯下身上一道随身的玉饰,交予卯丁,以作感激。

卯丁三推不过,遂收了过来,收好书信。辞了孙髌,径直离去。

第一百九一章:镜花兄弟,不过云烟(四)

却说孙髋自那日得见卯丁之后,便总是有几分心思不宁。心中一直记挂着如今叔父已逝,族兄是否安好,在齐国是否能得以重用。

日日心焦,却又非是故土,不能一解相思也。

坐卧难安的孙髂,便不小心漏了痕迹,教庞蠲知晓,追问其为何最近神思不宁,好几次朝事险些出错,幸好他以权谋私兜住了。

孙髌感应庞蠲之恩,遂回道:“师兄,此事乃髌弟家事也。”遂将卯丁来访及送来的书信一事,全数告之。

庞蠲思之良久,略有几分迟疑的说道:“师弟,为兄有一计,只不知当讲否?

孙髌急切的问道:“师兄,有话但请直言,不妨事的。”

庞蠲这才说道:“既然师弟思乡情切,不若以书面陈情于魏王,准他请你回乡探亲也?便是要师弟暂时舍去魏国荣华也,不知可愿?”

孙髌闻言,略有几分迟疑问道:“如此陈情,不知魏王会否准许?”又带着几分不满说道:“师兄说的甚话,荣华不过烟云,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只眼下方才是正理也。”

庞蠲回道:“是为兄的不会说话,教髌弟误会了去,非是为兄轻看于你也。况且,魏王并非不近人情之人也,届时为兄从一旁劝慰,定能如你所愿也。”

......

自庞蠲离去之后。思忖良久,孙髌决意相从,遂提笔书就一封,欲陈情于魏王。

只是当面陈于魏王,孙髌又忧心魏王不准。只混在一堆折子里,又未书时日。

此折教庞蠲暗地里昧下,不动声色。复又取出一封书信来。

倘若孙髌在此,定然能认出来,书信竟是他交予卯丁的那一封。

不知为何竟然不是在适往齐国的路,竟是在庞蠲手中。

庞蠲唤道:“徐甲,你且进来,本将军有事相询。”

书房门外早早便候着一人,此时应声推门而入。

被唤徐甲的人进门之后,躬身一揖,道:“将军,徐甲在此,敢问何事相询?”

庞蠲指着手中娟布,问道:“此信可能确认乃是孙髌亲笔所书也?”

徐甲回道:“将军,此信乃是徐甲亲眼所见,孙髌客卿亲手书就,不敢作假也。”

庞蠲闻言满意点了点头,复又道:“这些时日,你便不要再出门了,记得隐藏好踪迹,莫要教孙髌发现了也。”

原来卯丁正是庞蠲的下属徐甲所乔装也,说甚故土族兄来信,不过全然捏造也。

止不知,庞蠲如斯哄骗孙髌是为了甚事?

……

是夜,庞蠲拿捏着手中孙髌手书,仔细端详,时而闭目时而落笔。未几,一封书信跃然纸也。

翌日,书信便出现在了魏王何的几案之,魏王何大惊大怒。

急遣人去请庞蠲前来,将书信扔在庞蠲面前,质问道:“将军,本王看重于你,复又重用于你师弟,先前便瞧不得他铺张浪费的模样,看在将军的份,本王便当作瞧不见,只当他有才,且为魏国效力也。”

“可是你瞧瞧,如此朝三暮四之人。怎的不教人气愤也。”魏王何一拍几案,颇有几分气愤。

庞蠲捡起飘落在地的书信,书大致云:吾兄叔平,静待髌有朝一日脱身魏国,前来投奔也。弟孙髌留。

此信正是昨日夜里庞蠲仿了孙髌字迹所书,此刻佯作大惊,道:“髌弟怎会有如斯想法,魏国待他不薄啊,莫不是故土难离。”

魏王何好似现在才想起来一般,问道:“孙髌故土何处?”

庞蠲躬身一揖,回道:“王,髌弟故土乃是齐地也。”

齐魏近年来摩擦不断,往前了数,恩仇亦不少。

魏王何果然不甚高兴,庞蠲复又拍着胸脯说道:“王,蠲不信师弟是如此忘恩负义之人。还请王给蠲师弟一个机会。”

魏王何问道:“既然如此,本王便给将军一个颜面,只是如何给?”

庞蠲道:“既然师弟急切欲回归齐国,近期定有托词假归齐国也;若是无意离去,定然无事也。王不若等几日。”

魏王何寻思着不过几日,便可探明孙髌是否真心留在魏国,遂同意了庞蠲此说法。

毕竟孙髌此人确有真才实学,若真心实意,与庞蠲二人齐齐发力,魏国大盛也。

与魏王何相识几载,庞蠲如何不知晓其内心想法,愈发坚定除去孙髌之心。

君臣二人各怀揣着心事分开……

……

如此相安无事又过了几日,那消失在折子中堆中的陈情折,复又回归了其中,且在最头几卷。

魏王何不过翻看了几卷,便翻到了孙髌的陈情折子,勃然大怒,遣来庞蠲与之说道:“将军,今日人赃并获,你还有何话可说?”

庞蠲一副失神的模样,喃喃自语道:“怎么会这样,师弟与我一同学艺,品行纯良,怎会如此,这其中是否有误呀。”

好一个为兄弟情义而伤心欲绝,又不死心的做派,魏王何见状,安慰道:“世间繁花迷人眼,孙髌此人下山已近半年,早已迷失了本性,如将军一般的,寻常不多见也。”

庞蠲闻言呜咽起来,到后来悲伤得不能已有,险些昏倒在地,幸而左右宫人,趋步前堪堪一把扶住。

魏王何欲派遣官吏前往捉拿孙髌,庞蠲闻言一推左右,前道:“王,不若此事交由蠲去做罢,既然师弟是由蠲引来魏国,合该由蠲一力处之。”

魏王何面带担忧,道:“只是本王担心将军身子受不住,如此大的打击。不若便有旁人代劳罢。”

左右宫人惊愕不已,方才那一推,可不像身子不好的模样,不过此事与他们无关,何必多嘴,得罪庞然大物,将来寸步难行呢。

庞蠲将头低垂,道:“王,臣已无事,方才不过伤心过度罢了,今次定要将祸患亲自解决,方才得以安心也。”

魏王何见庞蠲坚持,也不再劝阻,道:“既然如此,此事便交由将军去办,人亦不用带来了,本王不愿再见无耻之徒。”

庞蠲仿气得浑身颤抖一般,伏地领命:“王,蠲知晓当如何去做了。”

ABC

第一百九二章:镜花兄弟,不过云烟(五)

孙髌左等右等,陈情折子上了几日不见回复,欲出门径直适往魏王宫寻魏王何,当面陈情。

只是方穿戴完毕,等待他的便是门外的大批铁甲,以及为首的庞蠲。

不知何故的孙髌问道“师兄,此乃何意?”

庞蠲上前道“师弟,先跟为兄走一趟罢,届时再跟你解释。”

出于对庞蠲的信任,孙髌并未再多相询,便跟着走了。

止是等来的并非是信任有加的庞蠲的解释,而是终身不能治愈的酷刑。

如同鬼谷先生所预言的那般,跟着庞蠲离去的孙髌遭受到了刖刑。

刖刑指的是挖出人的膝盖骨。止此时的他尚且不知,遭受此刑法,乃是他的师兄庞蠲进言也。

当日与魏王何商讨捉住孙髌后续一应事宜,庞蠲便谏言道“王,既然是防止我师弟孙髌出逃,不若便教他不能行走,施之刖刑,你看如何?”

魏王何略一思忖,便同意了,声称此计甚好。

而庞蠲如此忌惮,为何又不直接取了孙髌的性命呢?

……

却说无辜被刑的孙髌,却是不能再做这魏国客卿了,因此又一朝恢复了下山之时的光景,甚至不如,至少初时下山乃是自由之身,且身子骨健全。

如今连个住处都没落着,复又入住了庞蠲的上将军府。说是入住,不如说是对其仍旧不放心,虽说孙髋双腿不复行走,可脑子犹在。

庞蠲将其安置在府邸中,说是囚禁也不为过,只后者以为只是为他安全着想,将其藏匿而已,且仍日日与其探讨。

一日,庞蠲试探的说出一些兵书上的阵法,状似无意随口说出,探问道“师弟,此法是否是《兵法》一书之上的?”

孙髌不疑有他,遂点了点头,道“师兄,此法确系《兵法》内的。”

庞蠲似乎有几分为难的问道“师弟,为兄是否可借来一观也?”

此法虽是孙髌祖上所传,但是早已遗失,又经鬼谷先生所传。孙髌早觉得师兄与自已早已是一家人,庞蠲借阅,遂不觉有不妥,回道“师兄,《兵法》一书,师弟只是记下了,并未带走,若是师兄想要借阅,恐要费些时日,由髌弟一边回想一边写下来,需月余左右,你看如何?”

多余的时间都过去了,也不在乎这月余时日,庞蠲几乎是立时便点了点头,道“那便如此罢,为兄便谢过髌弟了,到时定阅过便焚,不让旁人侮辱了髌弟先祖心血。”

孙髌一时感动非常,涕泣而下。庞蠲从旁安慰“髌弟,莫要伤心,暂且在为兄的府邸住下,待魏王火气消了,为兄便为你劝上一劝。”

说到此事,孙髌仍不知为何魏王对他突然发难,此时正好问道“师兄,魏王为何如此对髌?”

庞蠲佯作叹上一气,道“髌弟,此事算是为兄之过。可还记得当日,为兄力劝你上陈情折子,问题便出在此折子之上,魏王乍一见此折子,当时便有几分疑惑。”

魏王何问道左右“这孙髋怎的突然便思乡了,本王记得之前上将军曾说过这孙髌无亲无故的。这亲人是哪来冒出来的?”

左右闻言,对视一眼,其中一人上前道“许是客卿大人想回齐国效力的说辞呀,否则如何会有如此说辞。”

魏王何深深的望了左边的宫人一眼,道“小邓子说得不错,应当是如此。”

“后头魏王越想越不对劲,便遣了为兄来捉拿于你,本是要判你斩首之刑,为兄舍了一身无事,后来的事,你便都知晓了。”

庞蠲的言语未尽,孙髋只觉得师兄为他失去的太多,感动泪水仍止不住的流,最后问道“师兄,为何那魏王的宫人小邓子会陷害于我?”

思忖良久的庞蠲回道“此人甚爱钱物,每每进宫,趁人不注意之时,便会无意索要财物,否则便要进谗言,莫不是师弟未曾送财物予小邓子耶?”

孙髌闻言只觉得悲从心来,望向头顶的帐子,悲愤的捶着床榻,道“小人误我,小人误我呀。”

庞蠲虽然知晓孙髌说的小人并非是他,心里也非常不舒服。止因小邓子进谗言,因由亦是他利诱其人也。不愿再听孙髌漫骂,便托言有事离开。

而发泄够了的孙髋昏昏沉沉的睡去,翌日天光大亮,方才悠悠醒转。

庞蠲只遣了一人来看守如今的孙髌,那苍头名唤小白,每日只负责其三餐,主要监督其完成《兵法》一书。

是日,庞蠲有几分坐不住,遣人来问。小白只答“客人身子过于差,恐不能按时完成也。”

来人正是徐甲,低声问道“恐怕你要催上一催,否则上将军治罪也,不计其身子骨如何,书能写完便好。”

小白不能理解的问道“客人不是上将军的师弟吗,且日日一起谈笑,怎的便不顾其身子了,徐甲大人,你莫要假传上将军的令呀。”

徐甲讥笑道“小白,你恐怕还不知吧,里头那位如今的惨状,便是上将军一力促成,如今便只等其书写就,便将其绝食在此间也。”

小白闻言,心惊不已,捂着心口低下了慌张的神色,回道“徐甲大人,但请复命,小白定日日及时催促其完成也。”

徐甲恐屋中的孙髌发生于他,遂不再多留离去,亦未转身发现小白那张明暗不定的脸色。

良心未泯,且痛心孙髌的遭遇。小白待徐甲离去,不复存见。立时转身,关上房门,将方才徐甲所言,一五一十的告知于孙髌。

孙髌大恸,声音死死的抵在喉头,良久方才咬牙切齿,一字一顿,仿佛淬毒一般的轻声念道“庞蠲欺人太甚。”

良久方才想起一旁的小白,问道“小白公子,今次多谢你告知于我,不知可有法子教我脱逃也?”

小白闻言,摇了摇头,道“大人,你所住的院落,虽只我一人伺候,外院却有许多人把守,小白是带你不出去的。”

孙髌知晓定然是庞髌担忧他脱逃也,便苦思冥想起来如何脱逃一事。突然之间想起一事,遂在腰间摸出一个锦囊来。

第一百九三章:镜花兄弟,不过云烟(六)

白好奇的探出脑袋,望着孙髌掏出来的锦囊。

孙髌见状不由乐道:“此乃师父所赠,下山之时交予我的,教我遇难之时打开。”

言罢,便已展开了手中锦囊,抽出其中的娟布,上头只书了三个字:佯疯魔。

孙髌凝眉沉思,一会儿便与白合计道:“白,你且附耳过来......”如此如此,这般这般,白听了连连点头。

后躬身一礼,道:“大人且放宽心,白定不露出破绽,教你安全无虞也。”

......

复又过了几日,庞蠲心中愈发欢喜起来,按苍头的催促程度,恐不过几日,便能得了奇书《兵法》也。

沉侵在美梦之中的庞蠲,得了阍者来报:“上将军,白求见。”

庞蠲闻言,心中大喜,莫不是孙髋已将《兵法》完成矣。遂回道:“快将人速速带来。”

白进了书房,便伏地一拜,道:“上将军,梧桐院的客人他疯了。”

梧桐院,本意便是庞蠲讽刺孙髌,落毛的凤凰不如鸡,止被嘲讽之人不知而已,其心腹之人,尽皆知晓。

庞蠲闻白禀告,立时起身,撞翻了几案之下的笔架。顾不上写坏的字画,上前至白跟前,问道:“白,方才你了甚?”

白抖着身子,又回了一遍:“上将军,梧桐院的客人,白今早送吃食过去,发现其人疯矣。”

庞蠲总算明白方才并未听错,道:“如何便疯了?”

白低垂着头,回道:“上将军,白观其言行,应是逼迫其写书,过于急,受不住冲击的缘故。”

庞蠲仍有几分回不过神来,昔日那神采飞扬的师弟,怎的突然便疯了?教人不敢置信也。且不过书一卷早已记下来的书,如何便能疯了。

究竟是不敢相信,还是不肯放弃。庞蠲决意再试探一番,便着徐甲上前安排,将其送到畜牲圈里。

孙髌见是徐甲,幸而早有准备,方才不至于露出破绽来。一副浑然不知的模样,跟在其身后,向圈旁走去。

猪圈乃是茅草搭就,目下四处开阔,下有四方木栏栅围拢。止有一扇门,作为厮养进出收拾的途径。

里头猪几只,其中一只躺着,余皆过来,向着他二人扑食。

徐甲着那只睡着的猪身旁,道:“客人,此处便是上将军为你安排的住所也。”孙髌循声望去,吃吃的笑了。

随后拍着双手,转起圈来,又唱又跳道:“好呀好呀,此处好呀。且有只大大的猪陪着我,真好呀。”

徐甲莫句有几分同情,随后又硬下了心肠。安排孙髌在此住下,又教其极为熟悉的白一同过来看着,有甚不对劲之处,好及时禀明。

之后便不再过问孙髌之事,只听白的禀告之语。

却庞蠲虽然遗憾孙髌未曾将《兵法》之书写就予他,但是他此时觉得又无甚大不聊,君不见身怀此书的孙髌遭他所戏,灵智全无,可见此书亦不甚有多大用也。

孙髌的癫狂日复一日,初时庞蠲还疑其作伪,试探过无数次,基本均认为其当真失智也。

譬如以人之五谷轮回之物,作其饭食,孙髌面不改色,不亦乐乎的吃了下去,且直嚷嚷道不够。诸如此类的试探,暂教庞蠲放松了对其的警惕。

......

如此相安无事,约过半载光日。

孙髌身上几乎脏得不成人形,发丝以其脏污,拧做了几股早成了绳子一般粗,衣裳褴褛。如此模样的孙髌,仍有几分教庞蠲不敢放松。每日见人甚人,做了甚事,仍有人禀明于他。

平日里只允许他出府在大梁城中游走,晚间必须由白带回来。一日,二人在市集之间游走,忽闻齐国来了使者。孙髌心头一片火热,面上却仍是一片疯癫之状。与白一道回了上将军府邸从长计议。

白探得此时猪圈周围无人,幸得此处开合,四野无可藏人之处。遂与孙髌道:“客卿大人,此时无人,有甚事需交待白去做的,但请吩咐,在所不辞。”

孙髌遭自家师兄背叛,有几分不敢信人,止这白教他看不懂,何以如此相助于他,便压低声音问道:“白兄弟,如何相助髌于此也?何况庞蠲才是你的主家。”

白挺起了胸膛,道:“人有分辨善恶的能力,不管上将军如何效力魏国、辅佐魏王,只他因妒忌便陷害客卿大人一事,便是恶也。一个人若因害怕他人超过自身,便起了歹念,此人定不会长久也。”

“且信他重用于他,想必魏王不久之后,亦会尝到苦果。别人若是比自家优秀,自家要做的便是努力超越,而非背后使坏,你能拦住一人,是否能拦住十人、百人、千人,倒不如一气下之,超过其人,此间问题迎刃而解也。”

孙髌未曾想日日陪伴他的苍头白,竟然如此通透,遂起了爱才之心,问道:“白,若我离去,可愿随我一同?”

白叩谢道:“客卿大人,白正想求于你也,若是白弄丢了你,上将军定然不会饶过我,白愿随你一同离去也。”

孙髌坐在地上,弯腰扶起白,道:“既然如此,白,髌有一事请你去做也。你且附耳一听。”

白听罢连连点头,道:“客卿大人,白定然不负于你。”

孙髌摇了摇头,道:“白,不若称我为大哥罢,这客卿大人于我不过是镜中之月、水中之花,如此看来,更是莫大的讽刺。”

白从善如流的改了口,道:“孙髌大哥,白这便去办事,你且静待佳音也。”

......

却庞蠲得了齐国使者入魏国大梁的消息,心中一紧,连声吩咐道:“徐甲,你近日且注意孙髌,莫要教他与齐国使者接触,本将军心中始终有一分存疑在,我那犹如选一般的师弟,怎会如此不堪便癫狂了。”

徐甲不知庞蠲的忧虑从何而来,人早已在半载之前便已是疯癫不堪,怎的仍是不放心?不过这并不妨碍他听命行事。

ABC

第一百九四章:镜花兄弟,不过云烟(七)

齐国使者此行来颇为憋屈,近年来与魏国摩擦不断。且齐国总是占了下风,此次便是经不住魏国的大军压境,前来求和。

带着极大的诚意前来,魏王何却托言身体微恙,教上将军庞蠲相接。此乃莫大的羞辱以为压迫也。正是庞蠲此人将齐军打得七凌八落,如今又教他来谈和,想来也不甚愉快。

窝了一肚子火气的齐国使者齐乐,回了驿馆,便砸了一堆物什,这些年的修身养性,全白费了,当真是竖子欺人也。

手中拿了一件值为值钱的玉饰,正欲掷地,忽听阍者来报,有一位陌生人来访。齐乐皱眉苦思,他在魏国无远亲、无近戚的,怎的会有人前来寻他。

既然不识,便见上一见罢,止是方才一开始齐乐以为是他的小友殷勤也。近来升仙台已筑,欲升仙而起的他,遭王兄带了出来,道“乐弟,此时便是你在人间最后的一件事,王兄止信任于你也。”

齐乐心有不忍,便同意来这魏国做这委屈求全一事,当真憋屈至极。光攻占齐国城池不够,此次竟还让他齐国割城池,意在凑上一个吉利的字数,简直欺齐太甚也。

止是一见来人,齐乐便疑惑了,当真是个陌生人啊。且此人将脸挡得严严实实的,更加不认识了。

来人却不这样认为,进门之后,顾不得自称身份,扑将上去抱住齐乐的大腿,便哭了起来。齐乐何曾见过如此阵仗,倒是吓了一大跳,反应过来之后便要甩掉腿上的人。

奈何其人死死抱住,根本动不了分毫,齐乐无奈,只得好声好气的道“敢问友人何事也,是否寻错了人?”

地上的人来不及抹泪,便抬起了头。齐乐便见一位清瘦的小子,哭得不成人样,道“齐老,小白寻的便是你。”

来人正是庞蠲府中的苍头小白。

齐乐疑惑不已,问道“小白小子,你来寻老夫作甚呐?”

小白闻言复又垂泪不止,道“小白希望齐老能帮忙救一人。”

齐乐更是不解,轻声询问道“小白小公子,你欲求老夫为你救何人也?”

小白左右张望一眼,齐乐知其意。

遂遣退了左右从人,待人退去之后,齐乐复问道眼前的小白“小白小公子,现在可以说了。”

小白瞥见驿馆房舍内,只余他与齐乐,方才开口道“齐老,小白欲请你救一救孙髌客卿。”

齐乐闻言,倒真是好奇了,这人是魏国人,突兀求上他不提,欲救之人亦是魏国官员,莫不是见他初来乍到,好欺负?

有了这份心思的齐乐,便开口问道“小白啊,这孙髌乃是你魏国客卿,怎的叫老夫这魏国手下败将来救他呢,当初齐国败下来,老夫听闻他亦在其中出了不少力耶。”

小白的泪水复又流了出来,道“齐老哪里知晓呀,这齐国魏国交战,非是孙髌客卿所愿,他本人亦是齐国人也。”

齐乐追问道“齐国人怎的跑来这魏国,又是如何落难的,又需要老夫如何搭救也?小白公子可与我说道说道。”

仿佛洪水找到了倾泄之口,稀里哗啦;又如管子倒豆,噼里啪啦。小白讲话速度虽快,却将来龙去脉讲得清清楚楚,止一遍齐乐便听了。

末了,齐乐一拍椅子上的扶手,气愤不已。问道“庞蠲贼子,竟无人揭穿他的真面目吗?”

虽然说的是自身主家,小白同意气愤不已“上将军在魏国几乎一手遮天也,又得了魏王信任及重用,何人敢上前也。”

也罢,他国之事,暂且不提。齐乐复又问道“小白小公子,咱们应如何对髌公子施救也。”

小白闻言,朝着身上摸索一阵,拿出了一张纸条,递与齐乐。齐乐上手一观,随后用一旁的茶水将其浸毁,随后道“小白,你且回去与髌公子说道,老夫定然不失约也。”

得了齐乐的回应,小白便辞了齐乐而去。出了驿馆大门的小白,一下向左,一下往右,瞬间便淹没在人群里。教后头追踪之人瞬间如无头的苍蝇。

躲在穷巷里的小白,一通折腾,身着与方才截然不同的装束,施施然走出了巷子。与一直在庞蠲府人眼中的孙髌会合。

假意孙髌听不懂,小白仍上前与之说道“客卿大人,实是对不起,方才家中有事,小白离去了。还请客卿大人见谅。”

孙髌也不答,只望着小白嘿嘿傻笑。小白倾身上前,后转过身来,将孙髌背了起来,趁着起转之间,小白轻声说道“齐老已同意。”

孙髌脑袋朝着小白的肩膀点去,好似要睡着一般,亦趁机回道“嗯。”

暗中注意的人,望着他二人渐渐步入了上将军府,遂收回了目光

夜深人静之际,正是好梦正酣时。

脚圈里的孙髌翻了一个身,瞧着好似做了噩梦。

院落外的小白,正点头哈腰的与守卫说道“守卫大哥,这人是我的远房表叔父,他乡来投奔于我,今日天色太晚了,小白方才已与徐甲将军禀明过了。今晚表叔父便与小白一同歇息在此处。”

守门往里望了一眼,孙髌对此处的动静完全无动于衷,且面前这二人也翻不出甚浪来。便也同意了小白带人进去。

二人进去便挨着孙髌躺下,面朝里,守卫瞧不见,辅一躺下的人,朝着孙髌开口道“髌公子,可有何计脱身也?”来人正是齐使齐乐。

然孙髌并无反应,好似真的睡觉了一般。齐乐复又说道“老夫正是齐使齐乐是也,髌公子放心便好。”

孙髌这才翻过身来,望向身旁的老者“齐老,此次多亏你相信孙髌也。”

齐乐初时还有几分不敢相信,见下孙髌便在眼前,其凄惨之状,不及小白形容十成之一也,对庞蠲的怒气更盛。

为自身利益便伤害自家兄弟,如此之人不足以称之为人也。

孙髌早已不在乎眼下,只愿脱身离去,再图将来,遂道“齐老,髌有一事相求也。”

第一百九五章:镜花兄弟,不过云烟(八)

齐乐附耳过去,只听孙髌如此如此这般这般,老眼笑眯了,道:“髌公子好计也。”

翌日,小白与齐乐一道领着孙髌出将军府,二人将孙髌扔至一处,便相携离去。

暗中之人暗道:看来这小白也不过如此,乍以为照顾这孙髌有多用心呢。

……

径直离去的齐乐与小白,过了许久才返回来。而此时的孙髌早已被一群不知哪里来的孩子围住了。

一群人围着他指指点点,有小儿指出:“二柱你瞧,这人好似个傻子呀。”

被唤二柱的前道:“确是个傻子,连话都不会讲。”

……

小白见状立即拨开人群,望孙髌身旁行去,随后将一群孩子撵走,孩子走时还回头叫嚷道:“傻子也有人疼,走咯~”

“走咯~”

“走咯~”

一群孩子欢呼着离去,当真是少不更事不知愁啊。

小白望着他们远去的背景失笑摇了摇头,随后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立马回过身来。

地的孙髌正抱着一颗不吃哪里来的草,叫嚷道:“仙草~好吃~”小白立时前拿掉,孙髌不依,二人便在大街推攘起来。

小白好无奈啊,只得借推攘之机,趁机说道:“髌公子,差不多便好了。”孙髌遂在回推之际,趁机手作无力滑了一下,便教小白顺势拿走了‘仙草’。

拿走‘仙草’的小白,松了一大气,蹲下身来如同往常一般,背起了孙髌,悄声道:“髌公子,一切如常进行。”

孙髌未再言语,趴在小白的肩传来均匀的呼吸,竟是睡着了。想来是近来心绪波动过于大,此刻有几分累了罢。

......

连日下来,并无甚异动。暗中窥视之人,渐渐便放松了警惕。

孙髌与小白偶尔离开他们的视线里,也全然不在乎,只因过不了多时,便会又重新出现在他们的眼中。

......

直至齐国使者离去,并未发现孙髌有甚举动,庞蠲此次是全然放下了心来,无意再多留意孙髌,只与暗中窥视之人道:“每日里回了将军府便好,余事无须再管。”从人应声而去。

而齐国使者驶出魏国大梁几日之后,车队暂停之时,齐乐在从人的搀扶之下,行至一辆银钱车辆之时,谴从人将其打开,里面正好躺着一人,其人正是孙髌。

此时的孙髌早已不复往日的癫狂,神思清明,眼神正常,且一身洁净的布衣,若忽略其无法行走的双腿,倒有几分闲云野鹤的意味在其间。

坐直身子的孙髌与齐乐深深一躬,道:“孙髌在此先行谢过齐老。”

齐乐不甚在意的罢了罢手,道:“老夫不日便要仙成大道,此乃是行善之德,且庞蠲确是心狠手辣,髌公子无须在意。”

孙髌执意一礼,道:“于先生不过举手之牢,可对于髌来说,等同再造之恩,此恩如同父母生恩也。不可不报。”

齐乐复又摇了摇头,道:“髌公子出逃之计,难是你自家所谋,与老夫无甚干系也。”

此时除了齐乐一行人,便再无他人,山风徐来,吹起了齐乐的白发、长衫,配着齐乐一副与世无急的气量,当真有几分仙风道骨。

孙髌一时有几分呆住,随后摇头失笑道:“齐老不在乎,不代表此事不存在,你若不施于援手,此时的髌,恐仍是傻子一个。”

制止住欲开口的齐乐,接着说道:“若齐老当真不在意此事,髌便竭力答报齐国,以求齐老安心修道,如何?”

齐乐不甚居功的心,立时活了起来,道:“既然髌公子执意相报,老夫也不好再阻拦,一切便随了你罢。”

如今的孙髌失去了年轻人应有的活力,一双眼里遭到暮色侵袭,仍未失去应有的恩怨分明。

齐乐暗叹一声儿,孙髌问道:“齐老,因何叹息?”

齐乐道:“无事,只是老夫好奇,髌公子怎的肯定,那庞蠲不会察觉你我二人的谋划?”

孙髌回道:“齐老,髌的师兄,在未下山之前,便对其性子有几分了解,只不过相信兄弟情深,才一直不防,故遭此大难。”

“如今,髌一朝跳出昔日障目的一叶,师兄是什么样的人,髌不说全然了解,只一点,便可教我们此次谋划全然成功也。”

齐乐当真有几分好奇,问道:“哦,竟不知那庞蠲是何问题?可以教我们此行如此顺利。”

孙髌道:“齐老,髌的师兄,此人生性多疑,若是我们瞒着他,不教他瞧见,他恐怕不会如我们的意。”

“此次用的一直处于师兄的‘目光之中’,他自觉全然掌控,因此不疑有他。”

“只是髌有一事想问一问,那替代髌的人,性命可有碍?还有那唤小白的苍头,还请齐老多多费心,届时一道接来齐国,髌不胜感激。”

齐乐道:“你小子,长于光下,折于沟里,如今仍然心存善良。此事且放心宽罢,好好将受损的身子,好好养养,老夫早已安排妥当。”

孙髌复又躬身一礼,谢过齐乐大恩。

……

此时的庞蠲浑然不知,圈里的人早已换了个人,只因照顾的小白,半分不显。

如常照顾‘孙髌’的小白与地的人,悄声说道:“不知客卿大人,此行是否顺利,又行至何处了,愿他一切顺利。”

地的“孙髌”啊啊啊的,也不接话,只顾自的玩儿地的杂草,不亦乐乎。

……

如此,又过了半载光景,一日,庞蠲正在府中校场练武,小白形色匆匆的前来。

徐甲将其拦在门前,道:“将军此时不得空,晚些时候再来罢。”

小白脸的焦急遮掩不住,道:“徐甲大人,圈里的客人出事了。”

徐甲跟着面色大变,问道:“出了甚事,难道是人跑了?”

徐甲作为心腹之人,自是知晓将军对其人的看重与忌惮,虽然将其安置在圈里,仍是明里暗里,着人看管着,如今教人跑了,指不定将军如何发怒呢。

小白只当不知面前人的想法,道:“徐甲大人,客人他不行了。”

徐甲吓了一大跳,复又松了一气。随后领着小白一道前往,寻找庞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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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六章:镜花兄弟,不过云烟(九)

庞蠲不愧是文武双全之人,一杆枪法挥舞得虎虎生风,浑身汗水,可见其用功。

“文”嘛,自是害其师弟一事,可谓是炉火纯青,技艺娴熟,文化鼎盛也。

正好武毕,见徐甲领着小白前来,接过从人递上来的汗巾随意一抹,复扔回去。

径直问道:“可是师弟处有何不妥?”

小白复又将方才与徐甲说道的话,与庞蠲再一次说道。

庞蠲面色大变,三人一道前往猪圈。

……

一行人急急忙忙的,也赶了差不多半刻钟,待赶到的时候,庞蠲见地上的人一动不动,惊得立时上前查看。

地上的人早已没了气息,庞蠲一时心中有一瞬的后悔,师弟孙髌自下山全心信任于他,从不曾怀疑,他却忌惮其人至死。

止不过后悔亦只一瞬,倘若孙髌活着,他始终不能安心,如今这样倒也算是个两全齐美的结局。

庞蠲问道小白:“小白,师弟在这之前可有甚留下的?”

小白强忍着流泪的冲动,道:“上将军,客人神智从未清醒过,是以不曾有东西留下。”

庞蠲见地上的人一身脏衣,瞧不出模样来,面目同样全非。便歇了上前搜查的心思,遂道:“小白,你且上前搜查一番,看身上是否有甚物什。”

小白领命上前,当着庞蠲的面一通翻找,半晌道:“上将军,客人身上并未有任何东西。”

好歹师兄弟一场,作为身后之事,庞蠲本想为其办上一场,只徐甲上前说道:“上将军,王尚不知晓客卿大人一直在上将军府,如今大肆操办,王若疑心你阳奉阴违,怎么办?藏一人容易,失了王的心再难寻回。”

庞蠲顿时一个激灵,遂不再提为孙髌办身后之事。罢了罢手,教徐甲安排便是,随后飘然离去。

徐甲见庞蠲离去,便知晓方才赌对了,上将军不可能真的在乎地上之人,否则如何害得人如斯惨状。

遂也不甚再意的与小白说道:“小白,此人的后事,便交由你办罢,正好你一直照顾他,不若便送他最后一程罢。”

小白心中暗喜,正愁不知如何揽下此事。面上却不显露山水,形容畏缩的问道:“徐甲大人,小白从未揽过如此大事,不知如何操办呀。”

徐甲嗤笑道:“有甚大不了的,扔至乱葬岗即可,没见上将军不在意此人,也不知你如何想的。”

小白震惊非比寻常,时人讲究落叶归根,有香火继承,若身后连个牌位也无,岂不教孙髌死了也不得安宁,只得做那游魂野鬼也。竟不知上将军与徐甲狠心至此矣。

虽说徐甲的狠心教小白震惊,却也方便其行事,当日便收拾了一个包袱,乘着一辆简陋的轺车,与“孙髌”一道驶出了魏国大梁。

出上将军府邸之时,有阍者问道:“小白,提这么大个包袱作甚呐?”

小白叹气一声儿,回道:“哎~大哥,小白这是没有办法呀,上将军吩咐我一直照顾的人去逝了,如今又教小白遂其最后一程也。这包袱里便是为他准备烧的物什,大哥可要检查一二?”

那阍者一听是为死人准备的物什,当即便罢了罢手,生怕沾了霉运一般,快速放行。

小白便提着一颗心,驶出了大梁城门。甚至不敢回望一眼,生怕后头有追兵前来。自出了城门便一路疾行。

后头见无追兵,小白松了一气,轻拍轺车之上的人,开口说道:“耿介大哥,醒醒,我们出魏国大梁了。”

然半晌无静动,小白不由有几分急了。正团团转时,车上的耿介悠悠醒转,见状嘿嘿一笑道:“小白公子,你在做甚呐。”

小白没好气的问道:“耿介大哥,方才你在做甚呐,怎的半晌没了动静,小白还以为你弄假成真了。”

耿介摸了摸脑袋,没敢说方才只是一时玩心大起而已,且这半载时光,快将他真的玩儿疯了。初初‘醒来’,当然要找找存在之感。

只是回道:“小白公子,方才是因为你驾车过于舒服,不甚睡过了头去,实在抱歉了。”

小白听得是心惊胆颤的,余惊未定的拍拍胸脯的说道:“幸而方才你并未睡去,若是不慎打了呼噜,岂不露馅也。之前上将军教我搜你身之时,摸你鼓动的心跳,正常的温度,险些吓得我魂飞魄散。”

又喃喃自语的说道:“若非孙髌大人将上将军揣摩透彻,定下此计,我二人恐难脱身也,也不知孙髌大人此时如何了?”

耿介摸着下颌,思索道:“确系如此,看来我齐国将迎回一位大才之人也。”

......

小白、耿介二人口中的孙髌,早早便随齐乐一齐到了齐国临淄,当日便入了齐王宫中,面见齐王驩。

齐王驩与之交谈,觉出乃是大才之人,欲立时重用于他,孙髌摸着刖刑之后的双腿,道:“齐王,髌如此模样,已不适合为官矣,且并未甚利齐之事,恐惹非议。”

齐王驩见其神情不似作伪,遂作罢,仍以礼相待。知晓双腿受刑的缘故,同样气愤不已,道:“髌公子,本王定会为你雪此仇恨的,你且安心在齐国待着。”孙髌感激的谢过齐王驩便退了下去。

齐乐早早便不欲搭理这朝中之事,将人放在齐王宫中,径直离去,往寻他的升仙之台了。待孙髌辞了齐王出来之时,左右寻不见齐乐的影子,只余一宫人在此处候着。

待宫人将齐乐的话语转达,孙髌只得摇头失笑。

一路之上,便觉着齐乐此人,似乎对方术尤其感兴趣,得知他出自鬼谷,又知晓鬼谷先生的大能,频繁追问其如何施展的。只是不知竟是如此感兴趣,达到了一种急迫的感觉。

若他知晓,如今也不至于双腿无法行走罢,自嘲的深叹一气,遂请宫人领他出齐王宫,无心再入仕的孙髌,亦不再留恋齐王宫室的壮丽。

即将步出齐王宫之时,孙髌脑海中寻思的是,他今晚应在休息歇息?正当此时,迎面行来一人。

......

第一百九七章:镜花兄弟,不过云烟(十)

能自由来往宫中的人,定然不是寻常之人,孙髌忙教宫人推他至一旁避让。

宫人将他推至一旁,孙髌不识前来之人,他却是识得的,忙上前躬身一礼,道:“见过上将军。”

乍然听闻上将军,孙髌不自觉的望了一眼其人。那人亦在同一时望了过来,上前深深一躬,道:“想必定然是孙髌大人了。在下是田季。”

田季之名,孙髌亦是耳熟的,只从未见过面,便是他一直败于庞蠲之手。田季之败,这其中还有许多出自他之手,如今乍然相见,二人并未半分相对之意。甚至有几分惺惺相惜之意。

一见如故,约莫如是。

田季道:“髌公子,不若与季一道回府如何?”

孙髌有几分犹豫,田季复又道:“髌公子,田季实是慕子之才,还望恳准,一道前往也。”

孙髌被其诚意感动,遂同意一道前往。

田季、孙髌二人未曾谋面之时,便对对方多有耳闻,如今促膝交谈之下,更是大为欣赏,将其视为生平之交。遂在田季府上住下,作为其主信任的门客之首位。

......

如今适逢齐国无事之事,齐王代又日渐衰老,颇喜爱与宗族诸公子一道驰射赌胜为乐。田季亦在其中,只是好似马力不支,频频输金。

孙髌瞧在眼里,看在心里。一日,他私下问道:“上将军,请问你是否敢相信髌?”

田季大笑起身,上前拍着孙髌的肩头,道:“髌公子,季引你为生平知己,岂有由头不信你耶。”

孙髌方才躬身一揖道:“上将军,髌有法子教你反败为胜,不知可有兴趣?”

输了多少金事少,重在面上无光呀。想他田季乃是齐国上将军,却在驰马一事之上,接二连三的败下阵来,不知晓的还以为他不会训马也。

此时乍闻孙髌之言,立时追问道:“髌公子,有甚妙计也?”

孙髌似是在回忆,道:“髌观齐王的马乃是齐国良驹,上将军与齐王次第角胜,恐难胜矣。今次髌可以术胜之也。”

田季好奇追问道:“哦~髌公子,不知有甚妙术可助季胜之?”

孙髌回道:“髌近日观察,上将军的马分为三等。上等乃是上将军马棚中最为精良的马匹;次等的则是次精良的马匹;下等的则最最为次的马匹。上将军以为是否如此?”

田季仔细思索着孙髌的话,又在脑海中搜寻着马匹的表现,点了点头道:“确是如此,不知马匹如此分划,可与你制胜妙术有关也?”

孙髌赞许的点了点头,道:“上将军,确是有关。明日再有驰马一事,上将军便如是做。”

“以君之上驷,角齐王之中驷;以君之中驷,角齐王之下驷;以君之下驷,角齐王之上驷。如此一来,上将军定有两胜,而输一场也。”

田季闻言,大笑道:“髌公子妙计,明日季便一试也。”

翌日,田季复与齐王代驰马博胜,田季先以末次等马博之,果输矣,复又失了千金。齐王代笑道:“田季,今日你又为本王送来不少银钱呀。”

田季回笑道:“王,尚有两场,不若三场赛事毕,王再来笑话臣犹未晚也。”齐王代果止住了笑话田季的意思。

待第二场赛事开始之始,乃上田季的上待马博之,果胜矣;最终一声赛事,以中等马赛其下等,仍胜也。赢得许多采物千金。

齐王代大惊,问道:“上将军,君的马匹何以今日如此威武也。”

田季嘿嘿一笑道:“王,此仍是髌公子之威也,非是季之能也。”

齐王代由是感叹孙髌之能,小事便可见一斑,因此多加以赏赐,亦同田季一般看中其人。孙髌由是在齐国愈发受到重用。

其人却始终不愿任职,问其故。孙髌道:“如今髌的师兄一直以为髌早已故去,且臣以刑余之身主兵事,恐他国笑齐国无人也。”

齐王代深信其言,仍以田季为将,孙髌则为其军师,阴为画策,不显其名。

而一直不知孙髌,仍在于世的庞蠲亦有几分不如意。只因魏王何发现近来的庞蠲不知为何,不若先前那般决胜能于千里之外,运筹于帷幄之中,因此心中大为不满,勒令庞蠲近日便要拿下中山一事。

庞蠲却道:“王,中山蕞尔之国,且远魏矣,赵近魏,大国物丰,不若图赵也。”

魏王何信其所言,道:“上将军言之有理,此次征战便全权由你掌控,务必拿下赵国也。”

庞蠲躬身一揖道:“王但请放心,蠲此次定能定教那赵国,不复存焉。”

一番话语,可谓是豪气干云。魏王何心中跟着激荡不已,庞蠲所描绘的画图过于宏大,教他不自觉便相信其人所言,抑或是魏王何根本不愿意相信他会输。

遂亲身为庞蠲斟满一爵酒,先行饮下自家爵中酒,道:“如此,本王可安枕无忧也。上将军,魏国此次荣光尽付于你一人之身也。”

庞蠲一口饮尽爵中之酒,回道:“王便在大梁等候蠲的好消息罢,蠲此次定要直捣赵国邯郸。”

……

次日,庞蠲便率领三军,悄然进发,及至边境,赵国尚且不知,兵祸即将到来。

庞蠲学艺于鬼谷先生,自是能耐匪浅,大军连下数城,愣是教赵国反应不过来,。

如此月余仍不见赵国遣人来救,庞蠲虽是好奇,却不肯放过此次机会,趁此机会,攻势愈猛。

赵王盍的几案之上,堆满了边境告急的折子,止他此时无力遣人去救也。

望着不同城池送来的边境告急折子,赵王盍心中急如焚火,日日睡不安稳,食不下咽得。

从人小邓子瞧在眼里,急在心里。

自上将军赵德民遭先代赵王杀手,赵国暂时无能人出也,如今又遭逢大变,实在无能为力也。

若王遭难,他们这样的左右宫人,定然落不了好。

同样着急的小邓子忽然想到,近来齐魏相仇一事。遂躬身一揖,道:“王,小邓子有一法子,或许可解此次兵祸也。”

第一百九八章:镜花兄弟,不过云烟(十一)

一朝脱胎回故里,暮年友人终成敌。

赵王盍惊问道“小邓子,是何法子,速速说来。”

小邓子眼珠咕噜咕噜的转悠着,道“王,近来可曾听闻魏国大将庞蠲陷害其师弟一事?”

赵王盍回道“略有耳闻,不过听闻其师弟早已身亡,故不欲再多闻。此时小邓子提起此事,可是有甚妙用也?”此事庞蠲自以为捂得严实,却不知从何处传出来的消息,早已成了列国笑柄,而魏王何尤不知也。

小邓子回道“那受了迫害之人正是齐国之人,若是王遣人加以游说,正好教齐王相信,魏国欲对齐国有不轨之心也。其最主要的还是教齐国相信,此事乃是为了其自救为救赵也。”

赵王盍面上连日里的密布乌云,此刻一朝散尽。望向小邓子的目光里尽是欣赏之意“平日里怎的瞧不见你如此聪明,今次竟解决了本王一个大的难题,如此一来,赵国便能转危为安也。”

定下计策,赵王盍立时遣了能说会道的使者,带着厚礼上齐国去了。

果不其然,得了赵国求救的齐国,未经多少考虑,便同意了出兵相救一事。使者自以为说辞打动了齐王代,遂带着喜报,兼程回赶。

而同意出兵的齐王代自一番考量在其中其一便是魏国如今的领将庞蠲,曾多次胜他齐国;其二仍是庞蠲,乃是孙髌的师兄,其人所学,孙髌了若指掌也,此次定能一雪前耻也。

而齐国同意救赵一事,并未宣张,因此庞蠲尚不知晓,其背后有一张网铺天盖地的朝覆来。

此次出兵救赵的将领正是田季,而随行军师便是孙髌。

出兵之前,田季欲引兵前往救赵国邯郸,孙髌出言相阻道“赵国如今式微,若此时我齐军前往,魏军早已拿下邯郸也。”

田季问道“军师可有甚妙计可破此境也?”

孙髌回道“不若驻兵于半道之上,且且宣扬出去齐国欲攻击魏国襄陵也。若庞蠲闻此消息,定然返回救援,待其返国,我军拦而击之,定能取胜也。”

田季从其言,以孙髌之谋行军。

郸守将久候救援不至,遂投城以降庞蠲。庞蠲遣人将捷报快马送至魏国大梁。不待回信,便欲再度进攻之时,有探兵回报“上将军,发现大批齐军望襄陵进发。欲攻击襄陵。”

庞蠲大惊,问道“何时之事?”

探兵回道“上将军,距离来报已有几日也。”

庞惊心惊肉跳的,暗道襄陵有难,大梁必是朝不保夕也,应当立时赶回营救才是。

心中有了决定,庞蠲便不欲再多在此处逗留,急遣三军回返。急行军至桂陵二十里处,便与早早等候在此处的齐兵相遇了。

齐兵早早探明了庞蠲三军动向,得知庞蠲前来,先行遣牙将引兵拦路搦战,庞蠲族侄庞烨迎上前,与牙将厮杀,约莫数十回合,牙将败走。

庞烨疑心有诈,不敢上前追击,复返回与庞蠲回禀,谁知庞蠲大怒,道“牙将尔,竟教你吓破了胆不敢上前追寻。”

呵斥完毕,庞蠲自领了三军前往寻追。一路所见的齐军好似吓破了胆子似的,一路追来,生火的器材愈发少,想是见魏军士英勇,中途便径直偷跑了不少兵士。

愈发坚定了追击的信心,及至桂陵时,但见前方的齐兵不再逃亡,而是整齐排列,合而成阵,庞蠲心中大骇,不为别的,只因此阵乃是‘亡故’师弟,孙髌先前在魏国摆给他看的“颠倒八门阵”也。

强撑着不让自家露出怯意的庞蠲,心中惊骇莫名之时,齐军中的旌旗之上一个硕大的田字呈现在魏军眼前。

一阵轱辘之声,齐军从中分成两道,自中而出一辆戎车,车上之上正是田季,全副戎装,手持画戟,由得齐兵缓缓推出,仿若天神。

见只是田季,庞蠲心中暗松一气。略带轻松的说道“上将军,齐、魏向来友好,怎的突来发兵,魏、赵之事与齐无关耶。”

田季同样笑道“上将军,列国向来无久仇也,今赵以中山之地献与我齐国,吾王遣季帅师来救赵也。若你魏国今次同样割地数郡之数,交予季手,季当立时退兵也。不知上将军意下如何啊?”

庞蠲瞬间脸色霎时间便涨得通红,气愤所致,怒喝道“田季尔敢,欺人太甚也。”小喘粗气,又接着说道“上将军有甚本事,与蠲对阵尔?”

田季也不气恼,只管列出方才的大阵,复又问道“上将军,可识得此阵耶?”

庞蠲面露讥笑的说道“上将军当真好笑,‘颠倒八门阵’此乃我鬼谷一门绝学也,我魏国三岁孩童亦识得此法,竟不知何时教你们齐国给盗学了去。如今倒是敢来问蠲识得与否,好不知羞耻也。”

田季遭庞蠲讥笑,也不生气,只是云淡风轻的问道“上将军好眼力也,此阵确实‘颠倒八门阵’也,既然上将军一眼识破,不若便上前来破一破这阵法,若得你破了此阵,季便拱手相让也。”

庞蠲望着只知其一二的阵法,心中莫名打鼓,仍厉声回道“此阵小儿嬉戏也,蠲如何识得,便如何能打破也。上将军便做好拱手相让的准备罢。”

言毕,扭身轻声与身旁的儿子、侄子三人,道“此法曾经听师弟所言,若发生攻打之时,便能化为长蛇之阵。蛇乃首尾相应之物,若是得了其首尾相连,则我军被困矣。”

“今次我军攻此阵,你三人各领一军,待阵变长蛇之时,便各领一军,齐上阵去,教齐军首尾不能兼顾,阵法即时便破也。”

阵法有八门乃乃是以奇门遁甲,跟据八卦方位所定的八个方位。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八门。其中唯一生门,方才是破阵关键所在。

庞蠲大军辅一入阵,便见齐军八方阵旗,纷纷转换。生门在何处,竟是不知也。

第一百九九章:镜花兄弟,不过云烟(十二)

魏军士大乱,胡乱冲撞,然而并未寻找到出路,只闻听齐军中一时鼓声大阵,惊得魏军嗷嗷乱叫乱走,屋漏偏逢连夜雨,今夜注定魏军失利也。

只见齐军之中,四下竖起方才一直不曾见过的旌旗,上书“孙”字,魏军还未有甚,庞蠲则是吓得魂不附体也。

电光火石间,庞蠲想明白了许多事,譬如外出安葬孙髌的小白一去不复返,孙髌疯时止小白一人在,后头亦止小白一人看顾。如今想来定是二人早早便串通好了,以此来糊弄于他也。

若是不假,此时他的好师弟孙髌定然便在齐军之中,竟然隐瞒他如此之久,当真能忍常人所不能忍也,若得他报复,魏军危矣。

寻得一空暇,大声说道“刖夫,竟是活着,躲在了齐国。蠲中其计矣。”随后复又与魏兵一道拼杀,始终也杀不出一条血路来。

正当庞蠲着急之时,左右两边杀出两军来,正是他的两位儿子。父子三人惊慌逃窜,奔出数十里之后,见无齐军追来。

遂大松一气,清掉魏兵之时,只余数千人也。左右张望,惊问道“烨儿呢?”

庞蠲的两位儿子,齐齐低下了头道“父亲,烨堂兄方才已阵亡于阵中。”庞蠲一时悲恸。

思及方才所历阵法,庞蠲一时迷茫不解。究竟是何等阵法,竟让魏军溃不成军。只是世间再无师弟与他解说也。

与此同时,田季便可直言相问道“军师,此阵变幻之法是何?季瞧那庞蠲好似似懂非懂也。”

孙髌回道“此阵法按八卦排阵,连中央戊己。此次拢共九队车马,其形正方。待庞蠲前来打此阵之时,便抽去齐军首尾二军为二角,如此可遏制魏国从外突围。”

“而中间止留了七队车马,可变为圆阵,以此用来可以迷惑庞蠲也。”

田季拍掌大笑道“军师此阵甚妙也。定能教那庞蠲吓得不敢再犯也。”

庞蠲此时,正如田季所言,确是吓得魂不附体,知晓孙髌在齐兵中。更是领着残军连夜逃回了魏国。

……

却说魏王何得了庞蠲的捷报,兴奋得一夜未眠,翌日便与诸臣分享此道消息,均是扬言要一股作气拿下赵国。

魏王何闻言不由意动,如此一来,他便是两国之君王,尚在列国之上也。遂与诸大臣计议,当如何行事。

因上下意见不曾有相佐之音,未几便商议出了决策,遣了来使去催促庞蠲,务必将赵国一气下之。

来使急急望庞蠲大军处赶路,而仓惶逃窜的庞蠲残军,即是望魏国大梁处回赶。

两路人马,便在大梁城外十数里处相遇了。

来使惊以为是山匪,瞧那浑身带血的模样,定然是方才厮杀过的,此时莫不是瞧上他这仪仗队了罢。

正要开口喊出身份的来使,忽听得对方军中首领唤道“季孙大人,因何来此啊?”

季孙闻言,险些一个趔趄,只因声音之熟,正是他此行目的人物庞蠲是也。

止是庞蠲怎会弄成如此模样,莫不是庞蠲的战术也。上将军果然是天生的将才也,如此模样,谁人会知晓他是魏国的上将军,方才若非他出声,定然也认不出来也。

季孙躬身一礼,道“上将军,孙此来寻你也。”

后头经确认,早已无追兵。此时闻言,庞蠲放下心来与季孙攀谈道“蠲正要还朝,季孙大人怎的不等蠲回了大梁,再来寻蠲也。”

季孙吃惊道“上将军,怎的还朝了?先时捷报,教王心喜,此番便是遣季孙前来犒劳三军,且教上将军一气下赵国之意也。”

向来自负多疑的庞蠲,心道怎会如此之巧,正好我庞蠲大败,便遣人了人来白犒赏三军,又教我一气下赵国。定是朝中有人趁他不在的时机,在魏王跟前嚼舌头也。

自觉看透一切的庞蠲,只是淡淡的说道“季孙大人,此事本将军还朝之后,自会向王解释,还请与蠲一道往回赶也。”

季孙从庞蠲的脸上看不出甚来,暗道莫非上将军已是拿下赵国,此时欲先压着,届时返回大梁,一道与他面陈魏王也。如此一来,岂非是他季孙之福也。

庞蠲见季孙不知在想甚,而带三分笑,吃了败仗的他,此时尤见不得人嘲笑于他,而季孙瞧他如斯模样,仍在偷偷发笑,莫非此次魏王遣使前来,竟有他的份。

季孙腆着脸笑说道“自当如此,孙便与上将军一道还朝罢。”

庞蠲面上此时已露出不悦,止是脏污教季孙瞧不清他的神色。二人心思各异的一道返回魏国大梁。

魏王何正做着一统两国的大梦,乍闻庞蠲还朝的消息,他是欣喜若狂的。

止是庞蠲为何不早早的便来信,告知与魏王何兵败一事,只是因其担心若是他人未还朝,消息先到了魏国大梁,恐有小人作祟,暗中谗言于他也。

待庞蠲狼狈入城的消息传入众人耳中,只觉得上将军此次当真劳苦功高也,应当受到许多的嘉奖。一时许多人嫉妒得眼都红了,而庞蠲刚是以为这些人来嘲笑他兵败也,挨着走过,记下所有熟悉的脸庞。

路程再长,亦有行完的时候,庞蠲总算在万总瞩目之下,入了魏王宫中。魏王何早早便伸长了脖子等待。

见庞蠲如此模样,亦是大惊失色,道“上将军,怎的会如此模样?”

庞蠲稽首伏地,涕泣同下,道“王,此时魏兵大败也,止因小人作祟。兀那贼子孙髌竟是诈死,适往齐国,暗藏于齐军之中。”

“是庞蠲的不是,将此祸患带来了魏国,又一时不察教其诈死逃跑,偷了庞蠲的兵法秘籍,今又调头来祸害魏国也。”

魏王何辅一听庞蠲兵败,正欲发火,再一听本已死去之人,如今盗了庞蠲的兵法,在齐国兴风作浪,真是怒不可遏。

眼下仍需庞蠲出战,魏王何将此兵败轻拿轻放道“上将军今次拿下赵国邯郸,已是大功,便算是功过相抵也。”

话音一转,又道“只孙髌一事,还请上将军上心也。否则遗祸无穷也。”

第二百零零章:鼓琴取相,以美谏言(一)

庞蠲心中暗松一气,道“王,此事本是蠲惹出来的,应当蠲一力承之,王便是不提,蠲亦会将其一力斩杀也。”

魏王何不知如何作想,立时便同意了庞蠲的说法,道“如此,便有劳上将军了。”

如此君臣算是两相宜了。

而庞蠲自觉兵败,灰头土脸的离去了魏王宫。

回了上将军府邸的庞蠲,一脚便踹飞了书房里的矮凳,仍是怒不可遏。

房中来来回回巡梭,他当真没想到,自家师弟竟然还留有这一手,诈死去了齐国,如今还教齐国学了他的兵法。那是他庞蠲梦寐以求的东西,却教齐国轻而易举的得到了。

齐国大败了魏国,却不能立时打回,只因他心知肚明,只要孙髌在齐国,便是他的一大阻碍。

止是若单只他孙髌一人,便是好谋也,可如今身后站得是田季上将军,犹如大山不倒也。欲除孙髌,必先移其山也。

庞蠲左思右想,当真还教他想出一条妙计来。

时值齐王代愈发年迈,遂有几分颟顸之态。亦可说是恢复年轻之时的状态。

齐相邹季,曾因鼓琴而得相,以琴为由说齐王代,而使其始修国政。

齐王代如今算得上是励精图治了,这一切的功劳算得上是他邹季之功,如今却越来越依仗田季、孙髂,将来是否还能取他而代之呢。

邹季陷入了可怕的冥想之中,遂又自我摇了摇头,暗道我邹季之功,功在齐王也。止当时他是如何做的,得了齐王信任呢。

齐王代初立之时,成日里沉迷酒色之中,声色狗马不亦乐乎。尤喜音色,在位几年,边境几国,缕缕来犯,且齐**士一败再败。

一日,齐王代正宴饮中。忽闻宫人来报,宫外有一自称善琴者求见。

齐王代好奇,便将其召来。来人不待齐王代发问,躬身一揖之后,便径直说道“邹季见过齐王,今次得闻齐王好琴音,特来求见耶。”

齐王代大喜,赐其座,又遣左右宫人,为其置下琴案,置琴于案上。

邹季笑而抚弦,良久,未见音起。齐王代遂问道“听闻先生善琴,代乐于听之,先生如今抚弦而不鼓琴,莫非琴不合先生之意?但请先生提出,代愿为先生遣人去寻也。”

邹季将琴拔弄至一旁,敛正了一身衣裳与容色,道“回齐王的话,季所知非拔琴也,只是知晓琴理也。且抚丝桐之声,乃是宫中乐工所行之事,季虽知之,不敢教王以听之也。”

齐王代大感新鲜,忙追问道“先生,知晓琴理,但不知是何琴理也?”

邹季回道“琴者,禁也,所以禁止淫邪,使归于正。”后世《白虎通》“琴以禁制淫邪,正人心也。”

“昔年的伏羲,始画八卦,教民捕鱼畜牧。后再斫琴,琴长三尺六寸六分,琴长指的便是每年的三百六十五日也。宽广六寸,指的是天地以及其东再西北四方合为**;琴身前面宽广,而后面狭窄,指的便是人分尊卑也;琴面圆,琴底方,便是指的效法天地法则也;弦有五根,据金木水火土五行所衍也;大弦指的便是君王,小弦则是臣也。”

“琴的音色,以其缓急指代世道清浊,浊者便是指君王之道,宽而不驰;清者便是指为臣之道,廉而不乱也。”

“弦自第一弦起,便是宫、商、角、徵、羽也。古周文、武之王后又各加一根,文王所加的便是少宫、武王所加则是少商,以此合君臣之恩也。”

“君臣若相合,则政令相通达,百事顺畅,举国和谐,无论乱世、太平之世,治国之道,皆不过如此耳。”

齐王代虽听了邹季一席话,仍未放在心上,只道“季先生,你的琴理甚合本王心意,相必季先生的琴音同样如此通达,愿听先生奏一曲,本王可谓无憾也。”

邹季拱手一行礼,道“齐王,季今次以琴言理,齐王以为季必定善于鼓琴也。如今齐王以国为事,岂非同样的善于治理国也。”

“止是邹季眼中的齐王,坐拥齐国而不治理,岂非是季抚琴而不弹也?季抚琴而不弹,惹了齐王不畅快,却无从开你怀也;止是齐王坐拥齐国而不治理,惹了万民不快,齐王又以何开万民之怀也?”

齐王代从未曾听过如此言论,一时之间惊愕不已。待反应过来之后,顿惊眼前之人为天上神仙遣来救他之人也。

遂留其在宫中,翌日,齐王代斋戒沐浴,再召邹季相见。一番畅谈,齐王代惊其才华,对其深信不疑。

邹季见时机已然成熟,便开口劝慰道“齐王,不若节饮远色,综核名实,分别功罪,且教齐国百姓安息,教兵士学会作战,如此齐可图王霸之业也。”

齐王代闻听王霸之业,君心大悦,立时便教邹季做了齐国丞相,以示恩宠也。

经年累月之下,齐王代自觉一番治理,犹大治之世也。

一日,齐王代突发兴起,问道朝中诸臣“诸卿以为,如今邑守之中,谁人最为贤,谁人又最为不贤也?”

诸大夫无不夸赞阿邑大夫,而贬即墨邑守也。齐王代不置可否,下朝之时,复又问道左右宫人,宫人所答与诸臣所言,相差无几也。

齐王代半信半疑间,阴使人前往二邑查探,所得尽数反之。齐王代隐其言不发,择日便下了召二邑守回郢都的旨意。

朝中夸赞阿邑大夫的朝臣,心中欢喜,私下揣测“此番阿邑大夫定能受到封赏也,届时又将得一批好物也。至于即墨邑守,瞧那样,便是一副倒霉的模样。”

谁知齐王代当着诸大臣的面,提了二位邑守治下的现状。先前夸赞阿大夫的朝臣,闻言面色大变。

果不果然,接下来,齐王代命左右侍卫拿下阿邑大夫,以鼎烹之,又道“昔日一道谗言即墨邑守者,本王养你们以为眼耳,如今却意图本王的眼耳,留之有甚用?”遂遣侍卫提其数十人一道烹之。

一时之间,求饶哭喊之声不绝于耳也。

第二百零一章:鼓琴取相,以美谏言(二)

时邹季适逢外出巡视,赶回来之时,一切已成定局也。

齐王如此暴戾,动辄便将人烹杀之,如此一来,时日深久恐国人惧之也。

邹季自归家之时,便窝在书房里,及至夜半,仍未出来,亦未曾用膳。

其人妻妾,忧心不已,不约而同前往书房,止在书房外关切其是否有事。

止妻子是真心关心其身体,而妾是担忧今夜无人与之共眠也。

邹季揽铜镜自顾,镜中之人身高八尺有余,翩翩俊公子一位。

门外的妻妾仍在等候,他的回音。邹季望向隔着一道门的外边,复又扭头望向了铜镜。

一番说辞计上了心头。

……

翌日,邹季入朝见齐王代。

齐王代昨日方才处置了不少朝臣,一身戾气外泄,教好些朝臣胆颤,原定今日上奏之事,俱是踏不出脚来,寻思着,晚一两日也行,不若待齐王代气息平和了再说罢。

邹季瞧在眼里,愈发觉着今日非要点醒这齐王不可。

辅一出列,齐王代便瞧见了他,只因此人昂藏八尺,便是方才在朝臣之中,齐王代亦有意无意的多瞧上了几眼。无他,唯养眼顺心耳,便是戾气亦有所收敛。

邹季与齐王代说道“王,臣有一则趣事,不知可有兴趣一听?”

齐王代初以为邹季同其他大臣一样,乃是谏他昨日的残暴行为。哪知却是与他说趣,齐王代大感兴趣,问道“丞相大人适逢外出多日,不知有甚奇野之事生发呀?”

邹季摇头失笑道“王,非也。此事乃是昨日季归家之时,所生发之事。”

齐王代上下打量邹季一眼,嘿嘿一笑道“莫不是丞相大人归家之时,遭了‘绝代女鬼打墙’罢。”

一通发问,好些朝臣暗地里偷笑,却是不敢发出声来。邹季亦有几分无可奈何,道“王,非也。不过也差不离也,实乃季家中的妻妾生事也。”

有那看不过眼的朝臣欲上前说道两句,作为丞相,家中妻妾之事,也好拿出来与众人说道,实是不堪也。幸有那眼疾手快之人,拽住了其人。

而齐王代与邹季全然不知也,便是知晓,想来此时也无暇理会也。一人一心说故事,一人一心听故事。

邹季说道“王知晓季身高八尺有余,且颜色殊丽,一日,季特意穿戴华丽,望着铜镜里的自家,满意极了,遂问道身后的妻子‘季与城北的徐公相比,孰美也?’季的妻子回道‘相公最美也,城北的徐公资质平平,如何与相公相提并论也。’”

“城北的徐公,王知晓罢,乃是齐国出了名的美男子也。”齐王代点了点头,示意知晓此事。

邹季复又说道“只是邹季早前便见过徐公,自愧弗如也。又去问了季的妾室,同样的问题,妾同样说回答,城北徐公不若季也。”

“又过了一日,季家中来客也,季突发其想的问上一问客人,前一日妻妾所应之问题。客人未加思索,便回道‘城北徐北不若季也。’”

“季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对于眼见的事实,几人为何一统口径的回道,若非季知晓他三人定然不可能连结在一起,可能要怀疑上几分的。”

“季仔细的捋了捋几人的关系,分别乃是季的妻子、小妾、客人也。妻者,自是爱我也;妾者,惧我谗我也;客者,礼下于我,必有所求也。”

齐王代未曾想一妻一妾一客人,里头竟也有这许多的名堂。一时听呆了去,许久再无声,齐王代好似未过足瘾,不由期待的望向了邹季。

邹季果不负齐王代所望,复又说道“王,如今的齐国,地大物博,有百十来座城池。地广人亦多,尤其是王的身边,姬妾、朝臣以及近身之人无数,经昨日之事,姬妾以及近身之人,无一不力求偏爱王也,好教王不对其施行,抑或是借机谗言相对之人也;而朝臣,想来没有不惧怕王的,担心自家亦受其爱也;而国中的百姓,皆是对王有所求之人,将那害他们之人,或是不顺心之朝臣法办了去。”

“如此一来,王能听见的真言,当真是少之又少也。长期以往,王将耳目不明,头脑失去正确的判断也,君王昏聩,届时国将不国也。”

齐王代沉默良久,随后一拍几案道“昨日屠杀之举,乃本王之过也。诸卿惧本王,竟无一人敢言,还是丞相大人所言中本王之心也。”

“今日本王便有令,凡国中之人,上至朝臣、下至百姓,有能够面陈指出本王不对之处,乃得上等赏赐;以书陈情者劝谏者,得中等赏赐;而有批评、议论本王过失之事,传至本王耳中,可得下等赏赐也。”

辅一发政令,朝臣一涌而上的谏言,犹如市集之车马喧也,诸臣的口水几将齐王代淹没也。

夜深人静之时,齐王代便有此一想难道他当真如此不堪也,合该如此多的谏言。深觉不能如此的齐王代,发奋图强,时日一长,谏言之人愈少,及至年余,几无人谏。

周边列国闻听齐国大治,纷纷来朝。此不战而屈人之兵也。

邹季收回了思绪,一时之间心绪翻涌。入齐之后,两大为人称诵的乐事,皆是心之所发,且无一次私心也。

如今为了私心,欲作害人之事也。邹季心中十分复杂,望着手中的信函,以及一旁的重礼,久久未曾动身。

直到身子几乎麻痹,邹季复才起身,随意活动了一下手指,便趋身上前,行至几案,书写起来。

未几,待墨迹干了,便折了起来,卷折之时,无意露出两字可行。教一旁伺候笔墨之人,认了出来。因并不知晓信中全部内容,遂并未放在心上。

将信鸽放出去之时,信鸽扑棱几下,好似不甘愿,却仍认命的飞走了。邹季瞧在心里,暗道怪哉,近年来的信鸽,不知发生了甚事,总是透着几股怪异。明日里得叫人来问上一问,为何鸽子近年来身子骨愈发下渐了。

第二百零二章:天下熙熙,皆为利来

齐国临淄

临淄主街上,行至末处,再向左转一道弯,复再直行,又向右转一道弯,直行至巷尾深处。最后一家。门外的布幡,上书云相法天地。

一位叫人见之则忘的平凡男子,望着打听而来的地点,不由倒吸一口凉气。此人当真好大的口气也,竟是以天地竟在股掌间。复又轻笑,心道如此一来,此行目的十有九成也。

轻叩其门,叩叩叩三声之后,不见屋内有人应。复再度抬手,欲敲门之时,屋内有人说道“今日不宜占卜,兄台且请回罢。”

来人惊奇,连忙说道“先生,只请你占一占吉凶,无甚大事也。”

男子似是听见一声轻叹,想要细听,随后便听屋内人说道“公子且进来罢。”

入门之后,男子仔细打量了一眼,屋内的人,其人形容有几分邋遢,黑白间杂的发丝凌乱,衣裳灰旧,手中拿着一枚不知是甚的物什在捣鼓着。

男子心中一喜,正合他意也。面上不显的上前说道“先生,今次丁火前来是找你一测吉凶也。”

老者面色平淡,问道“丁火公子,不知想测甚的吉凶也?”

丁火从身上摸出一张纸来,搁置在桌上,并未打开,而是说道“先生,听闻你的相术,可谓是出神入化也,今次特意来寻,希望先生事后保密也。”

老者回道“相者,从不说道主家**也,此是相术必修之业,否则祸从口出也。”

男子似是放下心来,道“如此一来,丁火便放心了。先生请看,这便是丁火主家欲行之事,请问此行吉凶也?”

老者自早起,便一直心神不宁。此时接过丁火递来的锦条,老者面色大变,霎时起身,不容拒绝的说道“丁火公子请回罢,这事老夫测不了。”

丁火不甘心的问道“先生,便是测一测吉凶而已,若你不接手,当无人能做也。”

老者说甚也不理会,摆了摆手,道“丁火公子请回罢,如老夫一般之人,皆不会为你主家测此事,还请另寻高明罢。”

丁火见确实说不动其人,只得无奈起身离去。

出门之后的丁火,一改先前的闷闷不乐,嘴角挑起一抹笑意,遂泯入了人群。

自丁火离去之时,老者那种心神不宁的感觉愈发强烈。一颗心几乎跑出胸膛也,左眼跳完,接着便是右眼,连接着眉心一阵狂跳,伸手欲止住,却是按捺不住的鼓动。

左思右想的老者,当夜便收拾了包袱。第二日准备离去,止他注定计划落空也。

翌日。朝霞未升起,天色尚有几分灰蒙。

布幡‘相法天地’四字之下,一扇门悄悄的打开了一条缝隙,露出了一颗黑色的脑袋,左右张望一眼,见无往来之人,亦无形迹可疑之人。

探出来的脑袋大松一气,随后便将整个身子探了出来,正是昨日的老者。转身轻锁门匙,生怕扰了左邻右舍似的。

满头大汗的锁好了门匙,转身便见空无一人的街巷之上,密密麻麻的一片白色,便是天色灰蒙,亦瞧得出那一片白色,尽是齐军士。

心中的不安,已成现实。老者一脸灰败,合该命中有些一劫,早早便卜出有一卦生死之劫时,便不应同意昨日那人来寻也。

止是不知因何来寻他也,简直有几分莫名其妙。若他得知,只因他名气过于大,是否会后悔不知收敛,而一度为成名也。

齐军士来去如风,捉了人便走了,左邻右舍压根不知,邻家已生发天翻地覆的变化也。

而被捉走的老者,一直不知发生了何事。直到面见齐王驩之时,老者方才知晓,他究竟陷入了怎样的麻烦之中,又因何而陷入。

捉他来的齐军士,将他放在政事厅中,便转身离去。

老者左右张望一眼,见着一张极为熟悉的面孔,却带着几分陌生。止因此人便是昨日里找他占卜吉凶之人丁火,然长相又着实平凡,若非所占之事,过于惊骇,否则再过上几日,铁定将其忘记了。

屋中统共三人,邹季、齐王驩。老者只识丁火。望着上首的齐王驩,不知所措,止因此处他坐在上首,定然是主事之人。

观其面相,老者大吃一惊,立时稽首道“见过齐王也,不知小老儿有甚事可为王效力也。”老者只以为是他的名声大躁,故齐王以此方式相请也,遂立时自荐道。

谁知一旁的邹季,轻飘飘的扔出一块锦布来,道“老道,你且看一看。”

老者瞧着地上的锦布,一股熟悉之感,扑面而来。强烈的不安笼罩着他,驱使着他,不要打开,否则将万劫不复也。

只是三双眼睛盯着他,迫使他不得不打开。内心挣扎仿佛一个世纪,于三人眼中不过一个弯腰的时辰。

老者捡起地上的锦条,道“齐王,此条老道昨日方才见过,便是这位丁火公子拿来教老道测吉凶,老道拒绝了。”

邹季冷笑道“老道,此条你分明已占,且为吉也,你教丁火万勿泄露此事。止他良心未泯,前来寻本丞相,否则如何能识破你与他主家的阴谋也。”

齐王驩内中怒火早已鼎盛,只待一个宣汇口也。此时闻邹季此言,仿佛山火爆发出岩浆一般,老态龙钟的身子,硬是踹翻了身前几案。

老者见状立时喊道“丞相大人,休要污蔑于我也。老道分时未占,且将丁火公子撵出了家中,不信你问上一问这位丁火公子。”

邹季踱步行至其身旁,问道“丁火,方才老道所言,你可认?”

丁火闻言,低下了头。几不看老道,开口说道“昨日丁火拿着此条去寻先生,初时先生大惊,听闻丁火言测吉凶,掐指一算。随后便大笑起来,声称其将有不世之功也。”

老者不可置信的望向丁火,指着他问道“你我二人素不相训,因何污蔑于我?”

丁火仍是低垂着头道“只因丁火瞧不得你们这些小人行径,丁火乃是有良心之人也。”

第二百零三章: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天下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老道指着丁火说不出话来。

而齐王驩早已不堪忍耐,道:“将这二人带下去,即时处死罢。”

丁火暗中望了一眼邹季,后者开口道:“王,丁火此人有功也,若无他及时禀明,恐王危矣。”

齐王驩觉着在理,遂同意了邹季此言,只诛老道一人。老道被拖下去之前,大声嚷道:“齐王,小人误国,你莫要轻信......丞相之言呐......”

后头的话,齐王驩早已听不见,宫人早将老者拖了下去。邹季又遣人将丁火带出了王宫,道:“王,如此义士,可否留在季的身边效力也。”齐王驩可有可无的点了点头。

政事厅中只余二人,齐王驩亲身至方才的锦条旁,捡起来,一字一顿的读道:“本将如今手握重兵,欲举事,后事将如何也?”

不辨喜怒的齐王驩,将锦条转至邹季手中,邹季伸手接过,道:“王,上将军如此行事,切不能心软也。”

齐王驩点了点头,道:“止是上将军确是手握重兵,此事需徐徐图之,万莫操之过急,否则你我二人危矣。”

君臣二人密议至深夜,邹季方才从王宫中出去,止不知二人后头又说了甚。

......

且说田季,桂陵大败庞蠲,一吐心中郁气,上将军府中时时传来,田季的大笑之声,不可谓不快也。

只是今日的田季,颇有几分不快,用垂头丧气来形容亦不为过。孙髌坐于他对面,落下一子之后,复问道:“上将军,不知何事惹了你不快也?”

田季随意落下一子,回道:“军师,季得了一则消息也。”

孙髌望了一眼田季方才落子的位置,面带微笑的问道:“上将军,事情可属实也,髌瞧你乱了心绪也。”

瞧瞧这人下的什么子,再如此下去,他孙髌心情亦不美丽了。二人对弈,虽说平日里,对方便不曾胜过他,可聊胜于无呀。今日这棋艺,如大人带小儿也。

田季见有人分担重重心事,遂向孙髌吐露道:“齐王宫中曾有受我恩惠之人,不小心听见王与丞相之言,不知何人状告季,声称季欲犯上作乱也。”

孙髌复又问道:“止此事,犯不着上将军犯难罢?”

田季点头道:“确是如此,若只是有人状告,季自陈便是,可是王不知为何,已是相信了,如今与丞相大人谋季也。”

孙髌低头思索,随后抬起头来,问道:“上将军,可知王与丞相大人忌惮你甚?”

田季陷入一阵沉默当中,良久方才沉重的回道:“军师,王此次止在兵权,非是有罪也。”

言毕,竟是带了几分哭腔,堂堂男子汉,英雄落泪,竟是直至伤心处也。

孙髌见状亦有几分伤感,止因他想起了一心谋利的师兄庞蠲,同样在上位,同是上将军,一人为民为国,一人为已谋利也。

孙髌伸长好手臂,越过棋盘,伸手拍着田季的肩膀道:“上将军,王忌惮甚,你便交出甚,如此可保一命也,止看上将军是否舍得下这一身戎装了。”

田季一抹眼泪,抬起头来,双眼通红的说道:“我田季有甚好舍不得的,此次乃是王先弃我也。”

孙髌看着故作坚强的田季,有几分好笑的说道:“髌乃上将军的军师,上将军去哪,髌便在哪也。”

......

翌日早朝。

齐王驩望着精神奕奕的上将军田季,神色间颇为不悦。他与丞相邹季,费尽心思,却无从下手,近来总是睡不好,而他二人所谋之人,却如此神采,怎能教他欢喜起来。

田季当作瞧不见齐王驩的神色,出列拱手一礼,道:“王,田季有事相禀也。”

不待齐王驩问话,田季又接着说道:“王,田季进来深感身体不适,恐不能再胜任上将军一职也。”

齐王驩一时将怀疑的神色投向了田季只觉得其人应当在谋划些甚,后者坦然任其打量。

瞧不出来甚的齐王驩,只得放弃,装模作样的与田季三辞三留,最后收回了兵权。

又觉得此举过于无情,恐寒了朝臣的心,齐王驩出言道:“上将军乃是我齐国肱骨之臣,兵权便先暂时由本王替你代为看管,待上将军哪日身体好转,再交还于你。”

时世子平在朝,欲出言劝阻其君父,得了田季的神色,遂止住了脚步。

田季则是上前躬身一揖,道:“田季先行谢过王的厚爱。”

二人你来我往,都知晓兵权不会再回到田季手中,方才只是放过田季性命之语。

朝会散去,田季仿佛挥一挥袖子,不带走天边的一片云彩,背景及其潇洒的离去。

世子平追出来之后。便只望见了这样一个背景,复叹一气,回了自家府邸。

……

回了府邸的田季,深觉一身轻也。与孙髌笑说道:“先生,今日季一无所有啦,你得跟着季流浪了也。”

孙髌跟着一笑道:“上将军不嫌弃髌刑余之身委以重任,髌又何来的理由不跟着上将军一道浪迹也。”

二人相视一笑,飘然离去。至于去向何处,无从得知。

当邹季得了信,遣人赶来之时,已是人去楼空。

邹季皱眉问道心腹:“那田季离去,府中有一行动不便之人,乃是受了刖刑所致,此人正是田季的军师,难道此人同样不在府邸之中?”

心腹低头回道:“丞相大人,我们的人赶去之时,上将军与他的军师皆不知所踪。”

邹季竟不知田季竟将孙髌看得如此重要,一无所有还将人带走了,如此一来,他与庞蠲的约定便做不得数了。

只是他意在田季,庞蠲意在孙髌,欲除孙髌需先除去田季,二人一拍即合。

如今他的目的已成,田季离朝,孙髌亦远离齐国朝堂,如此他庞蠲也算是得偿所愿了罢。

邹季思来想去,觉得无甚遗漏,遂回了庞蠲消息:事已成也。

庞蠲止以为孙髌已除,大喜过望,遂准备伸展手脚,从此不再有人越过他庞蠲之兵也。

第二百零四章:镜花兄弟,不过云烟(十三)

一朝欺人还被欺,道是身死魂消时。

欲再度兴起战事的庞蠲,心中有几分着急。只因魏王何,对他的信任日渐减少,他需要一位君王的信任来成全自家的名利。

若此次再无胜战,恐再无机会也。

初时欲再伐赵,止是齐国、赵国近来走动频繁,若他贸然出兵,承受的便是两国之兵也,他庞蠲再有能力,也无法做这无米之炊也。

庞蠲心中烦闷,遂步出书房大门。

路过一段开阔的青石地板,往右处是一道月门,月门下方,左右处乃是青青绿草,,左边是叶大如船的芭蕉,右边是四君子之一的翠竹林。

跨过月门,是一条幽径小道,景色仍是分两道,左边假山流水,右边几丈高的绿树掩映。

再往前便是一道长廊,弯弯曲曲,堪如山路蜿蜒向前。长廊下有一条湖泊,湖中尽是枯萎的荷叶,一片萧条之色。

约莫两刻钟左右,庞蠲行完长廊,复入长廊尽头处,眼前看似一派杂乱无章的石头,实则是山石台阶,庞蠲作为此间主人,对此间风色早已了若指掌。

毫不犹豫的抬腿,顺着鲜少人踏足的乱石,拾阶而上,不过须臾,便登上了山石上,原是一片亭台楼阁也,在此处,上将军府邸尽纳入眼中。

眼眸低垂,楼阁下方是一潭湖水。湖水四周,参天古树纵横交错。

庞蠲未入亭中落座石桌,而是站在一旁,转动脑袋四下瞭望,阖府绿意盎然,无半点红意。

非是他庞蠲武将粗人不爱红花也,好歹也是跟着鬼谷先生学过三载,怎的也算是文武双全。止是当初下山之时,鬼谷先生为他卜算未来,以花预测,十二荣华。

他实不愿信鬼谷先生所言也,便不愿在府中见着一朵花,那些个百世传家之人,总是背地里嘲笑他庞蠲山野莽夫,便是源于此也。

如今他已安享十二载荣华,接下来的每一步,他当要小心行事方才是。再有若是打破了鬼谷先生的卜算,他庞蠲岂非是古今第一人也。

一阵豪气涌上心头,庞蠲挺胸抬头,伸展双臂,深吸一气,一番开合之下,胸中郁气,顿时一扫。

灵台清明的庞蠲,脑中几乎是霎时间便有了主意。

却说魏王何,觉出庞蠲的兵权日渐增大,心中不安。便与心腹商议道“王林爱卿,你觉着此次,上将军意在何处?”

王林垂眸沉思一会儿,复抬起头来,拱手一礼,道“王,林以为上将军定然会放弃赵国、齐国。”

魏王何好奇问道“王林爱卿,为何如此认为?”

王林回道“王,此事极为简单,单看齐国前往救援赵国,便知二国如今结盟已成也。见下,无论哪一国遭了难,另一国,定然会举兵相助也。”

“经过先王之乱,如今魏国不如先前,若非王扭转乾坤,恐魏国不复存焉。”王林不着痕迹的夸赞了一通魏王何,果然,后者神色多了一分隐晦的自得。

如此自得之人,怎能容忍他人骑在头上指手划脚的,想来这上将军定然不长久矣。他王林应做好思退之计也。

心思流转间,王林复又说道“王,齐国、赵国举二国之后,非如今的魏国能一力下之;洛国距离魏国最为远,若长途跋涉前去兴起兵事,恐是为他人作嫁衣也;楚地与秦近,且风俗相近,若他二人虎狼联手起来,魏国同样危矣,如此一来,止余韩国也。”

魏王何大惊,问道“韩国,如今魏国只能兴兵伐韩了吗?”

王林恭敬回道“王,非也,如今只是伐韩最为适合也。”

魏王何收起吃惊神色,问道“为何?秦国、韩国同样相聚不远,若秦国举兵相救,韩国同样危矣。如此一来,岂非不适宜举兵也?”

王林回道“王,韩国近年来与列国素来有怨,若有人伐,定然无人来救,且秦国向来有图霸我六国之心,此时同样不会犯众怒,前往搭救韩国。”

“此次秦国虽口口声称与韩结盟,但以林来看,未必也。虽不知晓个中内情,但是这不妨碍林有此猜测,左不过是挑拔离间一类手段尔。止是韩国先与我魏国结盟,又出尔反尔,便是我魏国对其出兵的最好由头。”

“王若是不信,且待上将军前来,看他如何说道。”王林言罢,便退至一旁,低眉垂首,一副恭请上言的模样。

魏王何得了王林讲述前因后果,将个中厉害分了个清楚明白,仍有几分不明之处,欲再问,见其如此作态,遂将至喉头的话吞了回去。

二人僵持间,忽闻宫人来报“王,上将军求见。”

魏王何立时收整心神,道“快快宣上将军来见。”

辅一落音,便听庞蠲哈哈大笑声传来,示几,但见其龙行虎步步入政事厅中。魏王何心底闪过一丝不悦,面上却是笑脸相迎,道“上将军,何事以至如此开怀也?”

庞蠲回道“王,蠲方才多有失礼之处,还请见识,止因蠲这几日在家反思,上次大败桂陵一事。又寻思魏兵将何去何从,还真教蠲想去一奇计来。”

魏王何追问道“哦?不知上将军想出甚奇计来,快快说来。”

庞蠲将心中所谓“奇计”一五一十的与魏王何说道,竟与方才王林所述相差无几也。魏王何止住面上吃惊神色,回头望了一眼王林。

庞蠲觉得甚是奇怪,为何魏王听了他攻城掠地的计策,未加以赞扬不说,而是神色古怪的望向一旁的王林大人。

遂又问道“王,不知可愿相信蠲此次所谋划之事也?”

魏王何故作深沉,良久回道“上将军,此次可有必胜把握?”

庞蠲自觉将所有的因素都考虑到了,堪称面面俱到,因此回道“王,蠲此次有十成把握也。”

一旁的王林暗道兵之大忌也,从未有用兵之人,未战便敢夸下海口。必胜之师,乃是实地用兵也。

欲开口劝说魏王何,莫要轻信。止是教魏王何接下来的话,生生止住了。

第二百零五章:镜花兄弟,不过云烟(十四)

魏王何得庞蠲肯定,哈哈大笑道“上将军,如此稳定之师,本王有一事与你相商也。”

庞蠲不知魏王何有甚事,拱手一礼,道“但请王训示,蠲洗耳恭听也。”

魏王何道“既然如此,本王此次便与上将军同行,作为征战列国的第一步,不知可否?”

庞蠲罕见的沉默了,更别提一旁的王林,大气也不曾出一点儿。

应当说三人皆心知肚明,魏王此举,非是在鼓舞军心,而是在争权之上。

庞蠲沉默,旨在两点其一,若是反对魏王何一同前往,便是承认他庆蠲有私心存在;其二,若是同意魏王何一道前去,那他庞蠲的军心将被魏王何收拢。

怎的看都对他庞蠲不利,至于魏王何遇险一类的事,却是半分未考虑过。说到底不过是其人看重私利过重也。

而王林则是一瞬间,脑海中过了千转百念,无论如何,他是定然不能留在这魏王朝堂了。对峙的二人,浑不知一旁的王林早在脑海中思退之计。

魏王何自说出心中打算之后,便等着庞蠲的回答,不过片刻间,庞蠲的脑海中天人交战数回合,最终权衡利弊之下,问道“王,战事一旦兴起,便是刀枪无眼,蠲忧心你的安危。”

魏王何浑不在乎的问道“莫不是上将军,连一块安生之地,都为本王开辟不出。再者,本王前往大军,非是游山玩水也。”

言下之意,便是在怀疑庞蠲的能力,后者听出来之后,不敢再说甚惹魏王何怀疑的话来。只得回道“王亲身前往鼓舞士气,蠲定以性命相护也。”

此时殊不知一语成谶的庞蠲,面色颇有几分复杂。

如此便算是说定了,魏王何对庞蠲的态度尚算满意。

不知何时,他与魏王何变成了如今的模样,二人只剩下面上的情谊,犹记得初下山之时,魏王何的知遇之恩,而他庞蠲的涌泉相报。今已面目全非也。

既然已开了头,便没有回头箭。出了魏王宫的庞蠲一甩头,将这胡思乱想,抛诸九天之外。

而同样知晓魏王何与庞蠲谋划的王林,其家中又是另一番景象。召了不少族于家中商议,如今的魏国看似强大,实则外强中干也。

魏王何不思留在国中进取,却贸然进入自家完全不熟悉的领域,教人怎能不心惊胆颤,若不早早退去,举家将倾覆也。

几番商议之下,王家商议出了结果来。

翌日一早,便寻了魏王何,声称其家中老母病危,思儿过度。作为一家之主、一族之主理当回家中探上一探。

魏王何欲挽留,但见其言辞恳切,且面有忧色。遂不再多提,只道安心归家侍奉老母。待家中老母好了再回朝堂。

然魏王何心中却是暗疑道世间怎会有如此巧合之事,正准备着带上王林一番随军伐韩,其人便来请辞。莫非是此人贪生怕死,生怕此行伤了自家性命。

如此一想,魏王何顿时觉着平日里对其信任有加,当真是眼拙。

带了几分不满的魏王何,只觉得眼前之人可恶至极。遂罢了罢手,教其自行离去,亦忘了赐其礼物还乡探母。

世族传家的王林,自是不会在乎一些小恩小赐的,只是魏王何如此做,未免显得过于恩寡凉薄了些,本想与其说些忠告,如今看来,也不用了。

若魏王何知晓今日的无意之举,造成将来的走投无路,不知是否会收敛一些。

王林请辞成功,未过几日,便举家搬走。适往琅琊主家,暂无动静。

说来也巧,王林离开魏国之日,正与庞蠲、魏王何发兵之日相同,故两不相见也。

三军隐藏行踪,一路行来,相安无事,待现出行踪之时,已是直逼韩国新郑。韩王代几乎瞬间头皮发麻,怎的先前秦方才退兵不久,魏兵又来。

只是他国已出兵,不是他在此抱怨几句,便会退兵的,慌与左右商议。韩愍觉得应前往秦国求救,君不见,先前秦国退兵,又扬言与韩国相亲之事吗。郑旦无可奈何的只得应和韩愍。

止是秦国当真会出兵相救吗,韩王代不确定的想道。正好在此时,韩国丞相韩原出列说道“王,不若向齐国求救罢。齐国前不久方才搭救过赵国,见下两国已是交好,不若韩国国效仿之。”

韩王代深以为然,为防止耽搁时辰,秦国、齐国,皆派出来使前往求援。

派往秦国的使者,先行抵达,只是不知怎的,使者证明其身份的牌子,不知何时掉落,如今教秦守城将士,挡在城门口,不许进入。

无论使者如何开口,守将只一句依法办事,若无身份牌,便是秦王来了都不好使。

使者急得团团转悠,随行的琴十二,试探的说道“大人,瞧着这秦国,法度森严,十二深有体会。咱们不若沿着原路返回,仔细搜寻,尽快将身份牌寻回,尽快进城才是。”

使者一听,犹如落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立时点头,道“十二说得极是,诸位速与我一道返回,找回身份牌。”

及至寻回之时,一切已成定局矣。

……

而径直前往齐国的使者,亦遇到了难题。

只因那齐王驩,老迈昏聩,信了邹季谗言,将田季与孙髌赶走了,见下不知所踪。

而齐王驩又突发疾病,只来得及交代一句,世子继位,便撒手人寰。

正值新丧,世子初继位,齐国同样多事之秋,如此一来,求救一事,便难以行进。

好在新齐王齐平,是一位有才智之人,当即便同意了,止是这领兵之人,他认为只有一人适合。

遂与韩国使者一道,前往一处深山之中。

此处云白雾绕,伸手几不见五指,奇花异草随处可见。

韩国使者不合时宜的想道此处瞧着灵气逼人,若在此修仙,事半功倍也。

胡思乱想的跟着齐王平,一脚踏入迷雾之中,瞬间天旋地转,物换星移。

第二百零六章:镜花兄弟,不过云烟(十五)

卸下人间烦扰事,山间逍遥乐陶陶。

齐王平辅一踏入山中,面前景象不若先前在外头见的那样,只见眼前是一片辉煌的宫殿,比之如今的齐王宫更为广阔,俨如天上宫阙。

两列林立的非是平日里所见的,平日里的朝臣此时让位至一旁,换成了诸国君王以及诸国朝臣,包含秦国君臣在内,分两道站立,将中间的君王之道让于他。

齐王平心中顿生片片层云,飘飘欲仙。这祖辈欲成之事,竟教他一初初继位之人成了,多么光耀先人之事呀。

韩王使者跟着一同踏入之时,眼前一花,方才一同进入的齐王早已不在。陈列在眼前的,珠宝美玉,几代用之不尽也。

使者双眼激动的上前一手拿起一枚元宝,用力一咬,竟然是真的。双眼冒着绿光,扑上前去,挂了满身的珠宝链子,十指串满了戒指,手臂上尽是金器镯子,生怕带不走似的。

全部挂在了身上,使者向前一步,犹如蹒跚学步者,一步三停歇也。

琴十二方才在山外,便隐约察觉到此地的不妥之处,记得当初从众人中脱颖而出之时,众人心中是激动的。随后王后洛惜贤与他们见过一面,一面足以教他们心生敬佩。兄弟们当时的鬼哭儿狼嚎,可谓惊天地动世人也。同样放下了那份,自视甚高,目下无之之姿。

末了,王后只说道“世间万千,能人辈出。尤其是山间也,能不招惹便不要去招惹,不管能力足够与否,且让其人过足隐士风范罢了。如此麻烦可随机而解也。”

王后之言,犹在耳边。琴十二决定顺从王后之言,与齐王、韩国使者一道,恍惚误入一般,眼前开始恍惚。

眼前之人正是韩愍,此前在他眼前跪地求饶,可他却手起刀落,将其一刀斩杀。只因当初其遣人来刺无忌公子之时,伤的是他的亲兄弟秦十一。

如今除了效命秦国,还有一事,便是趁机为秦十一报仇雪恨也,如今仇人尽在眼前,琴十二毫不犹豫的便下了手。

血溅了满身,脸上亦是血糊的一片,大仇得报的琴十二,满眼笑意,身上散发着一股释然的气息。

山间竹林深处,一户竹屋里,竹屋窗棂半开半阖,透过半开窗棂望进去,便是两张头相连的竹榻,间只一张竹几案,上搁置着煮酒煮野茶物什,相对着一张琴案,熏着沉香之木,轻烟袅袅。止是不见人影。

绕过窗棂,行至正屋门前,由竹子搭了三层阶梯。道家有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之法,此处暗合也。由此可见竹屋主人的道行。

顺着三阶望上去,便是正门,此刻门户大开,屋中二人对坐。凑近便能发现,二人正在对弈。

由远及近,由近及远。便能感受到‘山僧对棋坐,局上竹阴清。映竹无人见,时闻下子声。’不惹尘埃的清净,与世无争的平和。宛如天籁的落子之时,更显山间清幽宁静。

身上有几分杀伐之气的人落下一子,道“髌兄,如此不管不顾可以吗?”

另一人虽身有刑伤,面上却无怨愤之气,慢悠悠的跟着落下一子,道“季大哥,不过教世人看清自已的心,无伤大雅,多做一时的梦也是好的。”

二人正是消失不见的孙髌与田季。

田季得了孙髌回话,只得摇头失笑道“外头可有齐国新王在呀。髌兄如此戏弄,不怕他寻你麻烦?”

孙髂回道“髌再有一事,心愿便了,无求何惧也。想来此次,新王便能为髌达成心愿也。”

田季神情间有几许落寞,孙髌瞧见了说道“季大哥,此次不如便当作陪小弟一回,了我此生之愿也。不知季大哥可愿一道也。”

田季抬手拿起黑子,又落下一子,道“髌弟有此请求,作为大哥,怎的不能成全呢。”

孙髌再回落一子,道“季大哥,你的出路,教小弟围住啦。看你如何突围?”

田季耍赖一摊手,道“髌弟,不会教为兄的无路可走罢。”

孙髌同样收回了手中白子,放回了装棋子的木罐中。望向田季说道“季大哥,现在咱们去看看来人究竟何意罢。”

田季笑道“髌弟,走罢。”言罢,推着孙髌二人一道出了竹屋。

桌上的棋盘,乃是一道残局也,乃是置之死地而后生之局,嘴中无情之人未必无情也。

孙髌二人,沿着竹林,徐徐下山。

早已入了幻境的三人,呈现在孙髌二人眼前的是齐王平露出一脸志在必得的神色,韩国使者则是贪婪的神色;而琴十二则是一种畅快之感,好似完成了甚大事一般。

田季早已看呆三人的痴相,险些加入,拼凑出四人行。

在几人进山之时,二人便已知晓,此时得见现状,田季艰难的扭头,望着孙髌问道“髌弟,他们几人发生了甚事呀?”

孙髌指着田季脚下,问道“季大哥,你再往前一步,便能体会一回,他们此时相同却又不同的感受,是否要试上一试?”

田季见几人几乎‘原形毕露’的模样,脑袋跟波浪鼓似的,摇摆起来。问道“髌弟,是否不好与为兄说道呀?那便不要说了罢,为兄不问便是。”

孙髌眼中露出几许怀念之色,回道“季大哥,无甚不好说的,只是方才髌在想些事罢了。此阵乃是髌的先生所授也,谷中弟子下山,依各人所学,皆有所授也。先生定然知晓,髌一朝入山,恐人来寻,故授此阵,以隔绝世人也。”

对于孙髌口中的先生,田季好奇极了。问道“髌弟,不知大哥是否有荣幸得以一见也?”

孙髌摇了摇头,见田季面露失望之色,道“季大哥,非是髌不引见也,止是我们自出了谷中,便再寻不到回去的路,先生不会再见出山之人。好似有一例外,止是髌亦无缘得以结识也。”

言罢,孙髌笑问道“季大哥,是否还要再听髌说道谷中之事,止是眼前三人,便要多等上些时辰了。”

第二百零七章:镜花兄弟,不过云烟(十六)

田季这才想起,忘记聊齐王平一行人。

略有几分不自在的轻咳几声,道:“髌弟,还是快些将他们从此间拉扯出来罢。”

孙髌依其所言,指向一块凸起的石头。道:“季大哥,你且将它拧至北方艮位,北方属土,万物复苏,阳气回转,土生万物,因此此处乃是唯一的生门。他们此时运气极好,只是触碰了一些入山便有的幻境,未触及休、伤、杜、景、死、惊、开这几门。你且将生门为他们打开,他们便能立时清醒过来。”

田季依言行事,上前扭动石块,果然如孙髌所言。由疵以窥见鬼谷之术冰山一角。

......

霎时间,斗转星移,物是人非。

幻境中几人,脸上的神色渐渐恢复至正常。

几人好似做了一个很长的梦,突然之间,得见真实,颇有几分不真实。

齐王平更是惊声问道:“上将军,你们怎么会在此处的?”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可置信,好似此时田季二人不应在此似的,想来方才所见,对他的影响极大。

韩国使者同样如梦初醒的望着面前的二人。遭齐王平先一步喊了出来,他聪明的选择了不开口,虽然心中心痛那数不清的金银财宝。

琴十二则是同样的畅然若失,不过也不是很失望。心中早有所准备,因此幻境中有着短暂的清醒,教他此时最快醒来,随后装作与众人同样迷茫的样子。

孙髌觑见琴十二的神,心道:有心之人处处之皆是啊。有心提点一句,不知想到了甚,遂又作罢。

田季则是迤迤然一拱手,回道:“王,季与髌弟一直在此也。诸位难道不曾瞧见吗?”语调虽软,可出口的话语,却扎得人一疼。

齐王平心中一梗,知晓田季对齐国王室有着怨言,先代君王的不信任,教齐国的将领之才远走,导致如今齐国的兵士不昌。

齐王平知晓方才只不过一场梦境,却是一场教人不愿醒来的梦境,故方才有那样大的反应。此时眼前一片清明,他若还继续犯傻,那人不值当。

尤其是他极为好奇,他们入山所生发之事,不知田季二人是如何办到的。遂开口问道:“上将军莫恼,方才是平的不是。只因入山迷了心智,这才一时错乱,乃至起了胡话也。还请上将军见谅。”

伸手不打笑脸人,田季的脸好似也不若方才那般难看,只道:“季亦有不是之处,还请王见谅,还有,季早已非贵国上将军,还请王以姓名相称也。”

齐王平笑笑不接此话,只问道:“上将军,还未曾问过,方才我几人所历为何?竟是如斯神奇?”

田季扭,望向一旁的孙髌,回道:“王,此时乃是髌弟师门所授之术,不外传也,季同样不知所云。”

既是秘术,便不可细究,齐王平略带几分遗憾,只道:“军师之术,果然非同凡响,平今有所遇,平生之幸哉。”

孙髌拱手还礼,道:“不过先生所授,雕虫技尔。教王与诸位见笑了。”

齐王平心道:若此乃是雕虫技,甚才真正的鬼斧神工。如斯计,竟也教他沉迷至此,将来若遇鬼谷之人,定要避之再三方才可行也。

韩国使者心思则复杂许多,大把的金银,教他抓不住,如今得见齐王如此‘谄媚’,此行来齐国求援。齐王带他们来此,还以为是甚支手遮的人物,不过是齐国的前上将军与逃亡的刖夫孙髌而已。

方才的幻境,定然是用来作弄他们几饶,好教他们出丑,给一个马威。瞧齐王此时的作派,便是下马威的威力了。

琴十二心中暗惊,方才所感受到的,虽差了几分,但是感觉仍有几分相似。皆以捉弄人为主,那难以忽略的熟悉之感,教他想到了一个人。不敢教人瞧见他心中想法,只得将头低埋得更深。

恰在此时,听闻齐王平开口道:“上将军,平此次来有事相求也。”琴十二暗松一气。

双手大开,山间清风轻拽其袖。田季回道:“王,此时的季便如这两袖,只余一阵清风在里,不知有甚能帮上你的?”

齐王平硬着头皮道:“上将军,平知晓你乃是受了人诬陷,时先王又遭人蒙蔽不察,方才致上将军于此。今平已将那作假的丁火斩杀,还请上将军随我一道回齐国。”

田季沉默下来,孙髌则是望向一旁一直不语的二人,问道:“敢问一句王,此二人是?髌未曾在齐国见过。”

齐王平好似方才反应过来似的,指着二人,道:“军师,他二人是韩国使者,魏兵大犯韩境,此次特来求援也。”

韩国使者这才上前见礼,道:“韩国使者方金,见过季上将军、孙军师。”琴十二同样跟着后一一行礼。

孙髌指着琴十二问道:“方金使者,你二人可是同行之人?止不知,他在韩国任了甚职?”

被指的琴十二心头发紧,神色不见半点波澜,只垂手拱立,任几人上下打量。

方金闻言,回道:“孙军师,十二乃是王的贴护卫,此行护我来齐求援,可是有甚不妥之处?”

孙髌摇了摇头,躬一揖,道:“止是觉得十二护卫孔武有力,原想邀其做髌的守卫,竟是韩王的贴护卫,此事乃是髌过于冒失了。”

方金哈哈大笑道:“孙军士慧眼如炬也,王当初便是看中其手也。十二,你是也不是。”

琴十二忙上前道:“十二惶恐,谢过孙军师厚。方金大人所言,不过是笑谈,还请孙军师切勿放在心上。”

田季却突然开口问道:“髌弟,何以突然寻护卫,大哥不能护佑你不成?”

孙髌含笑以对:“季大哥,此次王亲来迎,且洗清你的冤屈,你若不同去,怎报王的大恩?”

齐王平不意孙髌竟帮他话,有此感激的望了孙髌一眼。田季却激动的道:“髌弟,你忘了,当时我二人一同出临淄之时的话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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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八章:镜花兄弟,不过云烟(十七)

孙髌回道“髌至死未敢相忘也。”

田季追问道“既然未曾忘记,为何教大哥一人独回临淄?”

孙髌指着自已的双腿不再言语。齐王平开口道“军师,你所受刑罚,乃是遭人陷害,非是自家所愿,且齐**士并非全力士也。军师且瞧平,便是手无缚鸡之人也。”

见孙髌有几分意动,齐王平复又道“军师,上将军向来与你缺一不可,且你忍心上将军一人对上魏军吗?”

方金在一旁与琴十二撇嘴,虽未开口,但琴十二奇迹般的看懂了其想说的话又不是夫妻别离,作甚弄得这般好似生死不复见的场面。

担心自已笑出声来的琴十二,忙低下头去,控制住欲耸动的双肩。

孙髌望了齐王平一眼,复又将目光落在了田季身上,后者回以望之。

深叹一气,道“罢了罢了,今次再为大哥下一次山罢。”

田季闻言,欣喜若狂。

上山来请人的三人,同样露出欣喜的神色,齐王平自是不必说,方金当真是欣喜的。若他猜得不错,此二人便是韩国此次救援的将领之人了。

一行人按照原路下山,山脚处一片素白。原是与齐王平一道前往的仪仗队伍,止留在山脚之下,候人归来。

领首之人便是齐国新丞相邹季,先代丞相程华之,自感年迈,早早便挂印而去。实则是受不了齐王驩、齐乐兄弟二人的荒唐行径,升仙台一事,劳民伤财,竟还不自知,如何不教他气煞了去。

邹季见田季、孙髌二人,果在此处,又是遗憾又是惊喜。遗憾的是,此人兜转之间,竟又遭庞蠲那斯给逼回了齐国,惊喜的是此时正缺一领兵之人。

抱着如斯复杂的心思,邹季笑脸迎了上去,先与齐王平见礼之后,随后问道田季、孙髌二人“上将军、军师,一别多日,季十分想念二位,不知近来可还好?”

田季不知眼前的人正是害他至此的祸首,同样笑着回道“得丞相大人挂记,季铭感五内也,近来一切安好,不知丞相大人如何?”

邹季亦答道安好,便将目光落在了孙髌身上。

后者拱手一礼,道“有劳丞相记挂,托丞相的福,髌方才有今日也。”

邹季闻言,心中大骇。难道孙髌二人知晓些甚,掩饰住内心突来的慌乱,邹季回道“上将军与军师,有此劫难,实季之过也,未曾及时查清事实,证明二位的无辜。”

齐王平哈哈大笑道“三位皆是我齐国肱骨之臣,何须如此呀。走罢,一齐回临淄,共同商议,如何救韩国也。”

方金早有几分不耐,闻齐王平此言,宛如大赦,即时令琴十二一道起身,前往临淄,若再不借兵前往搭救,韩国不复存焉。

韩国使者方金,接到手中的急报,霎时间惊从榻上坐起,立时冲进隔壁厢房,道“十二,火速与我进齐王宫。”

琴十二早已整装待发,方金催促,即刻便起身与之一道前往。

齐王平接到使者求见的消息之时,正好将孙髌二人安置妥当。本欲小憩一番,无奈方金来得过于急,也不好不见,只得强撑着乏意召见。

方金来得尤其迅速,齐王平觉着方才同意接见,人便至了他眼前,由此可见,韩国事急也。

齐王平收起了散漫心思,遣左右速请田季、孙髌二人前来。

方金顾不得许多,入了大殿,略微一行礼,便上前说道“齐王,不知贵国甚时能出兵?庞蠲领着魏兵已兵临新郑城下也。方才我王又遣了人送来急报,还请齐王伸出援手速往搭救。”

齐王平张嘴欲回话,殿外一人回道“相助韩国定然是要去的,止是不可如此鲁莽前往。庞蠲此人同样受业与鬼谷,不可小觑。”

说话之人正是推着孙髌前来的田季,几人昨日方领教过鬼谷之术的神奇,此时自然不会驳回田季的话。

倒是齐王平问道“方才上将军所言,乃是何意?”

田季将孙髌安置好之后,与齐王平行礼,说道“王,季与军师在来时商议过此事,若我军此时长途奔袭,前往韩国,只怕韩国早已城破。彼时我军疲惫,魏军精力十足,到时不止韩国,齐国同样危矣。”

若自家有能力之时,伸手拉一把他人,在情理之中的事,若明知危及自身存亡,同样跟着前往送死,非明智之事。得以保全自身之时,方才言相助他人也。

齐王平觉着身下的椅子顿时不安稳,撇开方金与琴十二,径直问道“上将军与军师有何良策,可破此困局?”

田季问道“王可还记得,先王之时,我齐国救赵那一回?”

齐王平点了点,道“仿若昨日也,上将军那一仗甚是漂亮,将常用的庞蠲击溃,只余残兵,至今各国仍口口称颂也。”

打蛇随棍上的方金,跟着附和道“确是如此,上将军用兵,堪比天人也。我王时常感叹,韩国无此良将也。”

田季并未因为两人的赞美,有所骄傲,而是说道“王,此计乃是军师所谋,季国行之也。庞蠲乃是军师的师兄,军师对其脾性、一身所学了若指掌,方才有此奇效。若是以季一人之力,定然不行的。”

齐王平复又问道孙髌“军师,此次救韩,可有甚妙策?”

孙髌躬身一揖,回道“王,妙策不敢当,臣只有一计,仍如上回救赵一样,还请上将军再攻魏王都。”

方金急了,求来的救兵不去韩国,有何益处,遂问道“孙军师,齐军攻魏,便能救韩国吗?”

孙髌含笑点头道“若是别人,髌肯定不会如此自信,但若是领兵适往韩国的乃是庞蠲,髌便有此自信。魏王都乃是魏国之根本,我齐兵出战,魏兵定然要返回来救的。”

“且此次下韩,军中有魏王,此事将更为顺利也,使者但请宽心。烦劳早日启程回国告知韩王,不日困境便可破除也。”

第二百零九章:镜花兄弟,不过云烟(十八)

方金觉得自家尽力了,只能相信齐王真有能力破除危机。遂不再多留,当夜便星夜往韩国赶。

待方金离去之后,孙髌又说道“王,上将军届时攻魏王都之时,可慢而攻之。”

两人不解,问道“军师,何以如此?”

孙髌回道“方才蠲教使者回去禀韩王,意在此也。韩王闻有齐兵相助,定然会拼死抵抗,如此一来,韩魏两兵相残,齐有成人之美,而不落人口舌。岂不快哉。”

齐王平觉出心中大快,昨日在山间看到的景象,仿佛近在眼前。一时之间,胸中激荡,荡出层层青云来。

好似胜利在望的齐王闰,随意打量了一眼孙髌,双腿早已坏死,身上不见半分衰颓之气,且脑中频出无双智计。教出他们这样智士的鬼谷先生究竟有多大的能耐,当真想要见识一番啊。

四下起硝烟,城外的庄园毁了无数座。数以千计的百姓流离失所,止是此时却无处安。

一张张从远处奔来,从一开始的充满生机,至后头的逐渐麻木呆滞,站在城墙垛口处望见这一切的韩王代,心甚痛之。

不知如何是好之时,方金与琴十二快马加鞭的赶了回来。告知韩王代齐国的应对之策。韩王代自是不会如方金这般无见识,孙髌与田季大败庞蠲之事,他算是探得一清二楚的。

此时得了二人准信,霎时间,身上的力量便回拢了过来。

方金仍有几分不解,不过见下的韩王代并无闲暇与他解释,也无需和他解释,只道“如今我等安心抵抗魏兵便是,不久便会见分晓。”

言罢,神情高涨的韩王代。匆匆来韩国诸大臣,相询道“诸卿,今次齐国已同意出兵相救,止是城外的流民当如何安置,诸卿可有甚好的想法?”

诸大臣面面相觑,见韩王遣来的人催促得急,以为那魏国庞蠲攻势再度加重,惊得他们魂险些飞走,好些人都已是准备暗中投敌,突得此讯,皆回不过神来。

韩愍突然问道“王兄,止齐国出兵吗,秦国为何还未有讯传来?”自觉向来受秦国厚待的韩愍,此时却得不到秦国的救援,深觉受了秦国的冷落,故有此一问。

谁知韩王代同样深叹一气,道“时至今日,仍未有我国使者与秦国传来的消息。不知是否路上出了问题。”

如今能出甚问题,定然是庞蠲路上伏击了使者,以至于此时音信全无。若他们知晓使者此时的情况,也不知该叹息还是甚。

如今不知,自然是紧抱唯一的救命稻草,等待齐国救援到来。

既然秦兵见下是不能指望了,眼下是如何支撑到齐国救援之时。韩王代复又将先前的问题再度问道。

治粟内史郑旦颇有几分治理心得,鉴于方才韩愍的犯傻,决意提出好的方法,教韩王忘记他与韩愍乃是‘一路人’。因此出列躬身一揖,道“王,不若以粮草接济流民。”

话音未落,便有人跳了出来,指责说道“魏兵攻势愈猛,若此时直将新郑周围攻陷,届时新郑乃是一座孤城,我等一应吃食用度,到时又从何处去寻?”

韩王代亦不甚赞同,郑旦复又接着说道“王,旦还有话说。”

韩王代可有可无的点了点头,道“内史还有何话说?”

郑旦回道“王,郑旦管着国中库粮,自有分寸,若是只许其中一成,便多上一支军士,可为我们阻拦魏兵,王以为如何?”

此言一出,方才与郑旦争论的大臣,遂退了回去。

如若只是争利,侵害了一分,那些人也是要扑上来咬上几口的,只是这一分利扔出去,能换来更大的益处,便是谁也不会觉着肉痛。

罕见的沉默下来,如此一来,便是送几口粮食与民食,随后便以他们的性命,拖住魏军的步伐,可是谁也说不出一个不字来。

良久之后,韩王代回道“诸卿可还有更好的法子?”

换来的仍是一片沉默,几分大气也不曾听闻,此时若掉一根绣花针在这大殿里头,恐也听得见。

韩王代瞬间怒了,打破此间静谧,猛的一拍几案,道“数百人,竟无一人能拿出主意来?本王留着你们还有甚用?”

诸臣吓得齐齐跪下,齐声呼喊道“我王恕罪。”

又齐声道“方才内史大人所言,臣皆以为可行。”

韩王代满意的说道,既然如此,诸卿便即时去办此事罢。

紧闭的城外,或坐或瘫,三五成群的流民,此时身上一片脏污,各自守着藏起来的粮食,躲避对方的眼睛,生怕遭人一拥而上,夺食谋命。

有那弱小一些的人群,便望着自打他们来到,便不曾开启的城门,有着隐隐的期盼,终日不能饱食,且惶惶不安,兼之烈日高照。

在发现城门大开之时,还以为上头的太阳晃花了双眼,再三擦拭双目,发现城外果然开了,压不住内心的喜悦,道“城门开啦,我们有救啦。”

流民们抬眼齐齐望去,一道紫霞缓缓升出。

众人定睛一看,竟是韩**士,方才一涌而入的心思,此时得见韩**士,瞬间打得七零八落,摸不准韩**士此行的目的是甚,但是不妨碍他们缩手缩脚。

待军士全数过了城门之后,便在流民的中道停了下来。

为首之人正是郑旦,他呼喊着说道“诸位乡亲辛苦了,今我王闻诸位之状,现派遣我郑旦前来为诸位指一条活路。”

能够活下去,谁也不想无端送了性命。尤其是历经战乱,能逃渡至此的流民,更加想要活下去。

此时闻言有活下去的生机,众人眼中唤发出了巨大的光彩,数千上万双眼,堪比天上日月,郑旦一时吞咽,险些忘了接下去要说的话。

止是郑旦接下去的话,又将众流民推向了另一道深渊,亦面临着生死别离的抉择,方才的爆发的光彩,瞬间暗淡了一半。

第二百一十章:镜花兄弟,不过云烟(十九)

郑旦稳定住心神,道“王不忍心诸位乡亲衣食无着落,因此缩减了自家的用度,与诸位乡亲同享。”

流民此时觉得韩王代宛如天神,救他们于危难之际。

郑旦顿了顿,又说道“止是粮草有度,若此时予了你们,前方的军士便要饿肚子了。因此我王与诸大臣合计了一番。提出了一个建议若是愿意与诸军士共同抵抗魏兵来犯,便可先得粮草。”

“此事宜早不宜迟,若是待魏兵将韩国城池尽数拿下,届时诸位与旦,同样一无所有。”

瞧着有几分意动,却无人出来,郑旦心知,需再加一把火,复又道“魏兵若是进犯,诸位逃至此处的努力岂非全白费,城破之时,魏兵会做些甚,想必诸位乡亲比旦更为清楚明白。”

郑旦此言将方才还满身热情的流民,瞬间给激了个清醒,再不复先前的激动。

郑旦遣军士竖了一根竹竿,立在众人眼前。道“诸位乡亲,可看好时辰,过了午时,若还是不愿,旦亦不勉强,这粮草便送予前线军士及其家人。诸位乡们,见下还有些时辰,可与家人斟酌思量一番,再作决定。”

竿影渐渐偏移,再有一刻,便行至午时,正好日上竿头。

烈日灼人,流民与军士两相对峙,俱是汗流浃背,韩**士常年被训,这一点点烈日,无关紧要。流民中的人三教九流,有耐得住的佃农,亦有耐不住的娇生惯养人家。

眼见时辰快要过去了,终于有人忍不住冲了出来,是一位少年郎。身后跟着一位老母老父以及一位年轻的妇人,他道“我愿以已身,换取他们三人的粮草,不知可行?”

郑旦肃着脸回道“年轻人,鉴于你是第一位敢于站出来的,旦亲身替你将亲人安置妥当,不知你意下如何?”

年轻人激动起来,本就晒得通红的面颊,此时仿若盛开的艳红花朵。方才所做的决定,也不那么难受了。遂一点头,道“大人,小民愿意。”

郑旦亲自询问其人名姓,随后登记在册。

二人一问一答间,全在众人眼皮子底下。见了那人的待遇,众人的心头又火热起来,横竖一死。若无粮,铁定是个死字,去了韩**中,却未必死路一条,还能为家人争取活路。

想透此关节的流民,纷纷上前,要求入军中。军士们分作好几拨,分别相询流民的名姓,随后登记造册。

待全部登记完毕之时,已是日落西山。郑旦吩咐军士,且先将今日的粮食分发众人,流民的家眷可跟着入城安置,余人跟着军士,前往韩**士处。

庞蠲望着眼前久攻不下的城池,心中有几分郁闷。先前一气下城,教他以为韩国尽是些无用之士,止近来不知哪多出来的生面孔,一副不要命的狠劲,他自已都有几分惊着了。

不要命的韩国新军士,正是那一批流民所充的。

正是因为先前经历过流离失所,一路逃亡,又经过非人的折磨,此时对魏兵的恨意,以及那一分狠劲,当真阻下了魏兵再往前一下的脚步。

加之一位不懂军事的魏王何横梗在其中,此时的庞蠲处于进退两难的地步。

两军相持,久久不下,虽说魏兵如今占尽上风,韩兵每况愈下,但是庞蠲心知日久生变之理,正要变换攻城之法。

忽接急报,齐兵正攻打大梁,急与魏王何商议当如何行事。

魏王何拿捏着手中的消息,久久回不过神来。欲唤心腹过来,突然想起心腹王林早已辞去。只得与庞蠲说道“上将军,大梁不能被齐军攻陷,若失了大梁,得了韩国亦无多大益处,不过是得不偿失罢了。”

不论二人有多少龃龉,此时魏王何的话,庞蠲深以为意的回道“王所言极是,蠲亦以为如此。止是现在便有两条路,其一便是我军分两路,一路留在此处,仍对韩国进攻;其二便是我军全数撤退,回救大梁。止不知王选择哪一条耶?”

魏王何想也未想,便回道“当是全军一齐往回救大梁。不若便由上将军在前头为本王开路如何?”

庞蠲垂眸不知在想甚,同样是片刻间便回道“蠲领命。”

翌日,魏兵如潮水来去,韩兵已做好抵死相抗的准备,结果魏兵已无踪影。摸不着头脑的韩兵,回报了韩王代。

韩王代同样松下了一气,一面遣人收拾残局,一面遣使望齐国答谢。

却说进攻大梁的齐军中,田季正与孙髌分享方才收到的消息。

田季一指手中探得的消息,道“军师,方才收得探子消息,庞蠲大军已从韩国撤退。此时我军应当如何做?”

孙髌指尖点着几案上的竹简,一下一下,直击田季的内心,后者大气也不敢出一下,生怕打断了孙髌的思绪。

良久,孙髌停下了指尖的活动,道“魏兵素来悍勇,且有轻齐之意。髌有一计。”

田季忙问道“军师,快说是何计策?”

孙髌回道“鬼谷先生所赠的先祖《兵法》有云百里而趣利者蹶上将,五十里而趋利者军半至。今齐军深入魏之腹地,宜以弱势诱之。”

田季复又问道“军师,且说如何诱之?”

孙髌回道“使齐军入魏地为十万灶,明日为五万灶,又明日为三万灶。彼时庞蠲大军赶来,见我齐军军灶顿减,定然以为我齐军胆怯,四下逃窜者众。”

“如此一来,定然会一气追之,气一股而作之。若长途奔袭,必然气衰力疲,届时再以计图之。”

田季双掌大合,叹道“军师此计妙哉,季这便去安排三军行事。”

孙髌二人口中的大军,此时由庞蠲领着望大梁方向进发。

此时的庞蠲心中愤愤不已,就差最后一步,便可下了韩国,竟是上次坏他事的齐国又再度来扰他大事,毁他大业。上次攻赵之时,齐军中有孙髌出谋划策,此次便没那么好运了。

既然常败的齐军挑起他庞蠲的怒火,那么他便先下了齐国,再图其他罢。

第二百一一章:镜花兄弟,不过云烟(二十)

十二花开征兆应,菊经风霜终傲迎。

庞蠲追至魏境地之时,齐兵早已撤退。四下查探,齐兵之前安营之地甚是宽广,教人数其军灶,数十万众。

庞蠲惊愕不已,与左右说道“齐兵来势汹汹,且人多势众,不可轻敌,且容我再详细计议一番,如何迎敌之事。”

一面追击逃亡的齐军,一面寻思着如何去做。

一夜追寻,始终不见踪影。

翌日,军中往前打探的军士来报,发现齐军留下的痕迹。

庞蠲立刻打马追上前去查看,仍是齐军军灶,止是一眼,他便觉出不对来。今日比之昨日,军灶之数,略有不对之处。

忙遣了军士上前清点数量,半晌,军士回禀,数有五万余。庞蠲大喜说道“此乃天助也,齐军恐魏至如此地步,竟是不见面便逃跑,且军士每日愈下。”

魏王何早在进入魏境地之时,查觉无事,与庞蠲两军合为一军了。此时听闻此言,道“早知齐军如此不堪重用,不若当时留下一军,伺机图韩也。”

庞蠲只当魏王何此话如风过境,又不好若其不快,只回道“王,此事待我军将齐军击溃,再掉转矛头,对准韩国,相信届时韩国仍未收整好,同样是魏国的囊中之物。”

此时正值午时,艳阳高照着,二人未曾入睡,竟是发起梦来。

知晓齐军此时晃如丧家之犬,庞蠲大军便在后头不紧不慢的追着,每次正好赶上齐军韩锅造饭,还未碰上面,齐军便吓得拔腿便跑,留下大量的军灶在此地。

猫捉老鼠一般,庞蠲每遇军灶,便会遣上前清点一番。从最初的十万军灶缩减至五万,乃至最后仅余三万左右。

遂与魏王何说道“王,此次幸而有你耶,齐军见我军不战而自溃,王的气运非同凡响,果真洪福也。今次可追上前一力下之也。”

魏王何不解的问道“上将军,未曾见过敌军,如何便先道起喜来?”

庞蠲回道“王,平素里可听闻齐军作为?”

魏王何点了点头“胆小怕事,指的便是齐军。”

庞蠲复又道“蠲正是知晓齐军素来胆怯,如今深入我魏国腹地,得我大军往返消息,齐军开始仓惶逃窜,不过三日时光,齐军士逃亡者众,过半数以上。如若此时两军对垒,不知他们可敢与我魏军操戈相伐也?”

魏王何闻言大喜,又略带几分担忧的问道“上将军,此时便上前追赶,可能得齐军也?止是齐人乃是天下文华之地,素来多智士,可要再探明白一些?”

在庞蠲看来魏王何的担忧,完全多虑,分明便是瞧不上他庞蠲的能力。遂拍了拍胸脯,肯定的答道“王,待军士们饱餐一顿,但兼程而行。追上齐军指日可待。届时再捉来齐将领为我王安一安魂,大败齐军,再一雪桂陵之耻。”

知魏王何心中仍有几分犹疑,庞蠲便提议,仍将大军一分为二,他庞蠲依旧领一军骑兵前行追赶,魏王何领步兵在后头断后。

如此安排皆大欢喜也,庞蠲不愿魏王何同行指手划脚,魏王何同样不愿跟着前往,只因他心中的那点不安,愈发严重。止此时身边再无王林出谋划策。

两军辅一分开,庞僧便带着骑兵扬长而去,径往追赶齐军。而魏王何虽落后一截,同样紧追在后头。

佯装惊慌逃窜的齐军,此时正停留在马陵处。

于齐军的孙髌,教田季遣人时刻注意庞蠲动向,魏军大动消息,早早便传至孙髌手中魏兵忆过沙鹿山,且昼夜不停,兼程赶往马陵。孙髌计算时日,魏兵日暮便可行至马陵。

马陵有道,在两座山的中间,间有溪谷深隘,可堪伏兵。道两旁林立的树木,间以杂草,密不可分。

孙髌只余一株绝大之树,遣人将树尽皆砍倒,纵横马陵道上,将道路阻塞。

后又将余下的那株大树树身向东方向的树皮剥掉,以墨炭于其上书六字云庞蠲死于此树下。横书又云军师孙髌示。

又教田季派人于道两旁边,各伏弓弩之手五千,吩咐道“届时大树下,但有火光亮起,立时齐齐发弩。”

再遣田季派人于离马陵三里处,设下埋伏,待庞蠲大军走过,便从后截杀阻其退路。自家便与田季带大军远远屯扎,随时准备接应。

庞蠲得齐军日渐衰弱的消息,恨不能插翅赶往,连番催促三军。三军赶至马陵道时,正好是西山落日,时又值当月下旬,无甚月色照明。

前行打探的军士回禀道“上将军,前有断木塞路,军士难以再前行一步。”

庞蠲道“定是齐军恐我军追赶,特留此来阻挠我军前往,速着人将断木腾挪开来。本将军此次定要齐军有来无回也。”

言语之间,语带激烈,带动着脑袋,往上一仰,但见前方一树,树身雪白,好似有字在其上,只是无光无月,瞧得不甚清晰。

庞蠲心下疑之,四下张望,无甚异动,遣左右取火前来,魏国众军士得了命,一齐点起了火来。

一时之间,火光大作,四野分明,教人得以看清树上的字。庞蠲大惊失色,道“此乃刖夫诡计,众军士速速撤退。”

音犹未绝,两旁埋伏的弓弩手,见火光大起,齐齐发弩,一时矢如雨下,魏兵无处可藏身,奔走呐喊之声,响彻马陵。

庞蠲一番藏躲,身负数矢,自知此处再无脱困的可能。遂起身嘶吼道“蠲此生教孙髌数次逃脱,乃是生平大辱,今再以此败成就他也。”

言罢,遂拔剑刎颈,登时气绝。其子同样死于如流的乱矢之下。一齐前来的骑兵,同样命丧无数。

庞蠲身死正好应了下山之时,鬼谷先生那一番预言以歁人之事,还被人歁。昔日欺诈孙髌,使欺被施以刖刑,如今身死魂也消。合该一报还一报也。

而紧跟着庞蠲大军的魏王何,知晓庞蠲一军受了伏,吓得立时停驻,不敢再望前行。不料,田季早有安排,一路奇兵从魏王何后头杀出,魏兵吓得魂飞魄散,不敢应敌。

魏兵四下逃窜,魏王何势单力孤,最终被生擒,因忧心在齐人手中受辱,同样刎颈而亡。

第二百一二章:再起锋烟,列国惊醒(二十)

魏国方才安稳下来,复又跟着动荡起来。齐国自田季、孙髌大胜归来,齐王平愈发倚重二位,欲予孙髌高位,后者因辞不受,只将《兵法》遣于齐王平,后翩然离去。

田季见此,同样辞去上将军一职,与孙髌一道隐去。齐王平复又遣人去寻,再无所踪。

“后来呢,孙髌二人去了哪里,齐国丞相如今又是何人?”目瞪口呆的曲七,良久方才恢复了心神问道。

冷小帅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摸着光滑的下颌,回道“此事,小帅同样不知晓,孙髌此人的下落,众说纷纭,不过小帅好奇的是,《兵法》是否与师父赠我的乃是同样的。至于丞相邹季,见二人得以重用,早藏在家中不敢相见也。新丞相如今未有落实也。”

曲七才不管甚《兵法》,只管问道“既然众说纷纭,总有源头罢,且给我讲一讲,最广为流传的可信话来。”

冷小帅回道“这其一,是使人最为艳羡的传言,有人说孙髌自归隐,便重新寻回了鬼谷先生,而鬼谷先生度其成仙了;这其二嘛,便是孙髌与田季一直潜藏在某座深山之中,止是不愿再与世人相牵连,故教人寻不见罢了。”

田七学跟冷小帅,拖着下颌,沉思道“依七所见,定然是第二条罢。”

冷小帅不知想到了甚,勾上曲七的肩,嘿嘿一笑,问道“曲七大哥,何以有此高见呀?”

曲七瞥了一眼冷小帅,回道“显然易见之事呀,本公子若非你生拉硬拽,此时不知在何处逍遥也。”

没心没肺如冷小帅,好似听不清曲七的调侃,仍哥俩好的揽着曲七的肩,问道“曲七大哥,你怎的只关心孙髌,不问魏国近况如何?”

曲七忍了又忍,实在没忍住,一把甩开冷小帅,随后又一掌拍在冷小帅的后脑,道“我曲七不过是你抓过来的领路人,真当我跟着你们行军作战呀,此时天色尚明,你怎的就开始发梦了?”

随行的军士,个个耸着肩,低垂着头,从一开始的憋笑,至最后的放肆大笑。曲七方才想起眼前的人,乃是一国上将军。

止是此人此时,半分不恼,无论是他曲七当着秦军众将士抽打他,还是秦军众将士肆意哄笑,一分他笑由他笑,我自清风指山岗之派。

曲七到此刻方才是真心服鹰此人,为大将者,不拘小节,心胸气度以小观大,窥一斑而知全貌也。

遂开口问道“此时魏国如何了?”

冷小帅回道“哎,初时得知魏国有新上将军庞蠲,小帅还以为能与之对仗,结果始终无缘相对一回也。当初来救韩国,结果只碰上其子侄,今次小帅欲攻魏,却无缘与之相见也。”

曲七站出来与冷小帅说了几句,复又缩回了木板车上,裹得只剩下一只脑袋,这冰天雪地里,还是如此安稳,曲七如是想道。

就着伸出的脑袋,曲七说道“我说冷小帅,你别得了便宜还卖弄起乖巧来了啊。如今魏军上将军折损,将士同样损失大半,秦军趁机下魏,堪称天赐良机也。”

冷小帅嘿嘿笑道“如此良机,也得有那能耐抓住不是。你且看此时其他五国,可能一力下之?莫说小帅趁之危呀,把握良机,亦是兵法所在也。”

曲七哼哼唧唧,不知是冻着了,还是故意与冷小帅玩耍。此处不知是何地,入目尽是白色,无聊至极,连只活物都见不着,且好些军士将这白芒刺得眼生疼,冷小帅遂改作昼伏夜出。

翻滚了一下,实是睡不着,曲七复又说道“小帅,方才还未说道魏国如今是何模样了呢?”

冷小帅给了曲七一副‘就知晓你爱听’的眼色,回道“魏王今已朝于齐也。”

曲七惊问“既是朝于齐国,如何又与之相争也?且他又因何朝于齐也?”

冷小帅回道“自是魏何小子,无那本事,又处处惹事,且生非啊。一气之下,得罪齐国、赵国、韩国,齐王平将其脑袋,悬于国门之上,以扬国威。韩、赵二国君王感念其发兵求助,亲身前往朝贺。”

“齐王代合了二国君王,欲与之一道攻魏,魏王争乱不已,魏王何年幼之子,仅五岁而已,见三国合军前往,魏国大臣齐齐赞同与齐国讲和。新魏王只得一道朝于齐也。”

“至于与之相争这事,六国不是早与秦相争了吗?”冷小帅反问道。

曲七上下打量冷小帅,终于问出一件事“我说小帅呀,七有一事不明,还请解惑。你与那王后洛惜贤,皆是洛国人,怎的掉转枪头,对准自家国门。”

冷小帅的小脸一片冷肃,颇为认真的回道“阵上无父子,小帅与洛国亲友乃是各位旗主也。”

言罢,扑哧一声,复又笑问道“方才小帅的样子,是否俊美无比,叫人见之生爱也?”

竟不知冷小帅还有如此一面,曲七当真是无言以对。若此时白小月在此,定会双眼迷蒙的说道“小帅哥哥乃是世上最俊美的男子也。”

冷小帅话出口之后,方才觉出不妥来。一时嘴快,将在家中与白小月调笑之语说了出来,万幸此地无熟识之人,否则到时回了秦国,洛姐姐定要取笑于他。

粗心的冷小帅,忘了他手中的齐、赵、魏三国消息从何而来。此间的动向,远在秦国栎阳城的秦昭世、洛惜贤二人了若指掌也。

翌日,得了冷小帅消息的秦昭世,与洛惜贤一面笑,一面讨论。

秦昭世意有所指的问道“小帅这性子,也不知由了谁去,如何活泼,每次出兵,总能闹出一些无关痛痒,又教人啼笑皆非的事来。”

洛惜贤丝毫不知情的回道“呆竹子这模样,瞧着有几分陆老家主的影子,改日昭世哥哥得与丞相大人说道说道,少与陆老家主玩耍,少不得带坏了孩子不是。”

秦昭世伸手捏了捏洛惜贤的鼻子,道“你呀,昭世记下了。只是不知小帅此行顺利否?冬日出战,此前未有先例也。”

第二百一三章:九鼎消息,复卦

洛惜贤同样将目光望向了魏国方向,回道“昭世哥哥,呆竹子既然敢去,便有他的办法,我们便在秦国做好应对的准备罢。先前一卦,如今尚未寻着人呢。”

洛惜贤对冷小帅的了解,超过秦国任何一人,既然如此说道,定然有一定的道理。

秦昭世遂暂且搁下,回道“此事,暂无半分眉目。寻了许久,倒是寻了不少不相干的人来,且在古周国,得了一桩消息。九鼎有了踪迹。”

不知何时流传出来,得九鼎者得可还周盛况,列国趋之若鹜,秦国自然也在其中,只是收效甚微。此时竟有了消息,果然是一个顶好的消息。

洛惜贤问道“昭世哥哥,不知九鼎见下在何处?”

秦昭世敛眉,回道“据隐士传回来的消息,应是在雒阳。”

雒阳?下首的秦济民闻言,出言道“君父,先前母亲所卜之卦,所寻之人便是在雒阳,这两者是否有甚联系呀?”

夫妻二人一时愣住,望着虽是童言童语的秦济民,却一语道破天机。

止是古周与九鼎,古周与长子,究竟有甚联系呢?二人想不明白,只得暂且搁置一旁。

秦昭世唤来秦一,吩咐道“秦一,你且传消息出去,查一查九鼎与先前那长子有甚关系。既已知晓九鼎在何处,且注意动向便是,不急于一时。最主要便是查探那位长子的下落。你可得记定要一记不落的传过去。”

秦一躬身一揖,道“王,秦一记下了。”言罢,便径直离去了。

秦玄水嘟嚷着小嘴,一边摆弄手中的罗经仪,一面问道“君父,既然已知晓九鼎在何处,为何不早早拿了回来。作甚多此一举,若是他人拿走了呢?”

天真的秦玄水问完话,便放下手中的罗经仪,歪着脑袋望向秦昭世、洛惜贤,小手撑着下颌,一副求知若渴的眼色,真教人忍俊不禁。

秦昭世大步跨过去,伸手揉了揉她未曾梳理的发顶,也不管小孩子是否能听得懂,轻声说道“九鼎的重要,列国皆知,若此时拿下九鼎,诸国定然前来相夺,届时秦国便成了众矢之地。此得不偿失之法也。”

列国之事,瞬息万变,便是几个孩子,亦在一日日的成长。

虽说见下,几位孩子仍是不大能听懂他们说的甚,只是日复一日的与之说道,时日长久,自然会明白是何道理。

君不见,秦济民、秦玄水如今听他说事之后,不会瞪着无辜的双眼,一眨一眨的望着他,而是会思考一翻,而这懵懂的神色,如今落在了秦嗣远、秦流芳的身上。

洛惜贤则同样撑起双手,望着浑身卸下防备的秦昭世,以及天真烂漫的四个孩子,脸上不自觉的挂着笑容。

几人玩儿得不亦乐乎,洛惜贤兴致大起,随意起了一卦,竟是先前的复卦后事,显示此人早已在秦国出现,止不知发生了何事,竟是不知所踪。

如此结果,岂不教人大吃一惊,四处寻访,竟在眼皮子底下,教人来回游走,却一无所知。连唤了秦昭世,与之说细说道之后,复又问道“昭世哥哥,这个可如何是好?”

秦昭世沉思后回道“惜贤,此事定是国中出了问题,如此大才之人,来秦国定然有意报效,止是不知为何,竟与我们擦肩而过。”

洛惜贤跟着点了点头,道“看来是昭世哥哥如今的手段过于温和,教他们又伸长了爪子,连此等大事都敢误下。”

方才还是一室温馨的殿中,此时只有秦昭世指尖轻点的声音,良久,他道“此事定要仔细排查,尤其是各大关口处,有无特别之事生发。”

说至关键之处,秦昭世立时遣了贴身侍卫兼侍卫徐岚之,前往查探此事。徐岚之同样领命而去。

过了几日,徐岚之回来复命。

一条一条与秦昭世回复,看来有几分异常之事,只是听了半晌也无甚有用的消息,分神间,秦昭世忽然觉出不对来。

与徐岚之说道“方才你说的有一条,那入城的青年是怎的回事?”

正说得滔滔不绝的徐岚之,秦王昭世忽然开口问道,他一时有几分反应不过来,愣愣道“王,是哪一位呀?”

秦王昭世道“便是先前说那一位,入前,却无财物被阻在外的青年,愤然离去,且放了豪言之人。”

徐岚之重新捋了一下脑海中的消息,总算找出了秦王昭世需要的,因此回道“王,此人不知从何处而来,言欲面见王,止是守城将士,需要他的身份牌。”

秦王昭世问道“此人竟无身份牌吗?”

徐岚之摇了摇头,道“有,此人拿出身份牌之时,身上银财露了白,教一人瞧了个正着。此人上前堵住这青年,欲从中谋利。若不给出银财,便不许其人入城。”

“那青年,自是不肯的,声言道银财乃是家中变卖特资,方才为他凑足的。若无此银财,定然是无活路的。”

秦王昭世复又问道“后来那人如何做的?”

徐岚之想着那人的身份,心中一抖,秦国又将有大事生发也。遂不敢隐瞒的说道“那人见开口要不行,便使从人上前硬抢,青年抵死不从,有几分拳脚功夫,仍抵不过青年人多势众。带着一身伤,黯然离去。”

“此人离去之前,且放豪言,说道‘秦国如此欺辱于人,之前下山之时,还以为秦国虎狼之国,乃是传言,今次看来,竟全数为真。如今你不予我过此门,他朝,我定要大破此门。’”

城门破,乃是国破征兆,此人放如此狂言,也难怪秦王会如此生气了,徐岚之如是想道。

止是秦王昭世却在沉默许久之后,问道“那青年为何被人阻拦,便不敢再入城了。可是拦住他的人,身份有甚问题?”

徐岚之点了点头,道“王,确是如此,此人拦阻之时,口中还嚷道自家身份,如何的珍贵。”

第二百一四章:复卦所指,应对之法

秦昭世轻点了三下几案,直言道“你便说此人是何人罢。”

徐岚之顶着上首传来的压力,回道“回王的话,此人声称乃是治粟内史应龙杰大人的次子。还道这秦国没有他不敢做的事。当时周围许多人都瞧见了,止因应龙杰大人身份有几分特殊,当时城中便有传言,应龙杰大人的次子,如此嚣张行事,定是那应离大人之故。”

言罢,将头低垂了下去,想起了八年前,沈长安一事。莫不是秦国治粟内史一职,遭人下了蛊,否则为何不管谁人坐上去,都是一副大难临头的模样。

秦王昭世闻言,并没有想象中的雷霆大怒,只是嗤笑了一声,道“岚之辛苦了,你先行退下罢。此事本王需斟酌一番。”

徐岚之连回道“此事乃是岚之分内之事,王过誉了。”言罢偷觑了一眼,一旁端坐着一言不发的人,随后退了出去。

待徐岚之退下之后,秦王昭世放松的靠坐下来,道“如此看来,前者乃是无心为之,只不过碰巧罢了,后者则是有意而为之,借势将流言扩大。意在应离,或者说本王的蜀郡太守玄应离也。”

之前端坐的洛惜贤,闻言问道“蜀地如今连年丰饶,许多人瞧着这块利,也不为过,只不过为争利,不管不顾国之安危,这种人定不能教其存之。”

秦昭世接着说道“不止如此,此人可谓一举多得也,既除了与你有亲的玄应离,又除了本王的左膀右臂,且意在你我二人相仇,届时秦国、洛国相亲同样不复存也。”

洛惜贤赞同的点了点头,道“昭世哥哥说得不错,此人用心之险恶,计谋之深,此次定要详查,将此人留在国中,遗患无穷也。”

“按方才徐岚之所述,此人应当便是我们一直在寻找之人,但凡有大才之人,一身傲骨是肯定的,秦国如此折辱于他,相亲已是不能,如今只得寻找应对之法。”

“止是在这之前,得处理一件事”

秦昭世回应道“惜贤勿忧,此事昭世已想好如何去做。”

翌日,适值休沐的应龙杰正好在家。

许是近来人逢喜事,精神头也多了几分爽利,虽说秦国法度森严,可私下的事,谁又说得准呢。只要不遭人发现,便是他们做出不法之事,谁又能奈他们如何?

因与玄应离结了亲,便是与如今的王后洛惜贤,沾了几分亲,带了几分故。秦王昭世盛宠王后洛惜贤,谁人不让着他应龙杰几分?

闲来无事,欲考校两个儿子的课业之时,忽听阍者急急来传“大人,宫中来人了。且带了王命。还请大人速去接命。”

应龙杰踏出书房,一路疾行之时,脑中过了千百转道消息,最终只化为一道,莫不是王在闲暇的时日里,还离不开他庞龙杰,为他找事来了?他应龙杰的重要性,可见一斑也。

疾行的脚步带着几分轻快,应龙杰一颗心快扑出了胸膛,只当是激动所致,未加以上心也。

待见着来人之时,脸上顿时荡开了一圈圈涟漪,迎上前去,道“岚之统领,什么风,竟然把你给吹过来了?”

暗地里却想道王竟然将贴身的侍卫统领派遣来寻他,知晓看重王后,未曾想如此看重,沾亲带故便能教他直上青云也。

止是接下来徐岚之的所作所为,却让他久久呆愣,回不过神来。

徐岚之并未与其寒暄,而是说道“龙杰大人,岚之此来,奉了王的命,还请你家二公子出来一回。此命是王特地给他的。”

应龙杰先是悚然一惊,他家二人还是一位无官无职之人,王怎的会有命下达于他,是否下错了。后又是一喜,秦王昭世年少有为,怎的会犯下如此大错,如此说来便王爱重他应龙杰,故提拔他家二子,止是怎的不是一向努力的长子呢?

充满疑惑的望向徐岚之,止是徐岚之一向如此,常年板着一脸犹如死人的脸,教人不辨喜怒。

徐岚之将话讲明之后,不再言语,静静的望着应龙杰,一副其二子应斌不来,便不会说出旨意的模样。应龙杰无法,立时遣人去将应斌带来。

半晌过去,前去带人的从人方才返回,告知此时二公子不在府中,应龙杰大怒道“去二公子常去的地方将人给我带回来。”

从人一脸为难之色,这二公子,乃是应龙杰的宠姬所生,平日受了其宠姬蛊惑,对二公子之事,众人齐齐瞒住了应龙杰。

今日恐瞒不住了,从人仍不敢据实以告,只道“大人,若是二公子正在应酬呢?”完全视一旁的徐岚之如若无物,后者同样淡漠以对之,压根儿不在乎面前几人的作派。

应龙杰冷汗都快下来了,直道“若是他走不动道了,你们便是扛也给我扛回家来,再不行,直接绑了回来。”

从人心中暗道一声糟糕。便匆匆领人出门去拿人了。

日晷时刻走动,午时上门的徐岚之,陪着应龙杰候至申末,期间拒绝了应龙杰的一应吃食,再笨也知晓,二子应斌出事了,止是不知究竟多大的事,竟让王亲自下了命来。

眼见着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内史府的从人,方才将应斌带回来,浑身酒器,神志不清,且抱着一位苍头不撒手,直嚷道“小花儿亲亲。”

应龙杰若是此时还不知晓,自家孩子平日里的乖巧,全然是装出来的,便白活这大半辈子了。来不及训斥,一旁的徐岚之,双掌互击三次,外面的侍卫应声而进。

徐岚之指着软如一摊烂泥的应斌,道“将此人抬走。”

言罢从袖中掏出一物,径直交予应龙杰,道“龙杰大人,此物乃是王让我交予你的。”

“王说过,若是龙杰大人瞧了此物,乃不舍爱子,他亦有成人之美。”

应龙杰立即展开手中的娟布,只头一句,便吓得面色苍白,身如风拂柳摇摇欲坠。

第二百一五章:家宅不宁,何以天下

待将娟布上的消息一一读过,应龙杰早已无力,瘫坐在位。

勉力一笑,与徐岚之拱手一礼,道“岚之统领,此逆子,便教由你带走,生死不计。”

一美妇人,正好行至门槛处,闻听此言,立时泣下,不管不顾的扑进了堂中,道“老爷,你怎的如此狠心,斌儿不止是妾的孩子,同样是你的骨肉呀。”

美妇人既有应斌一个这么大的孩子,岁数定然不少,止是此时瞧上去,年如二八,若当真这样的岁数,配徐岚之倒是绰绰有余。

此时的美妇人声泪俱下,俨若梨花带雨,教人好不怜惜。不知是对着徐岚之,抑或是应龙杰,还是两者皆有,美人轻垂泪,本应是一副极美的画卷。

止是此时的二人,庞龙杰早在妇人冲出来之时,便吓得魂不附体,哪里有闲情将人好生安慰一番。

果不其然,徐岚之情绪上并未起任何波澜,只是拱手一礼,与应龙杰说道“龙杰大人,这位便是府上的夫人罢?”

此言一出,应龙杰与美妇人同时僵立在原处,应龙杰僵硬的扬起一抹笑来,道“岚之大人误会了,爱姬乃是府中媵妾,夫人见下正在佛堂也。”

美妇人还以为应龙杰会如同往常一样,在外承认她便是内史府上的夫人,给予她一番荣光,止今日为何一改往日的行事也。

徐岚之一副吓得不轻的模样,拱手一礼,道“还以为乃是府上的夫人,岚之想与龙杰大人说句不见外的话,还请龙杰大人要放在心里。”

应龙杰还之一礼,苦笑道“岚之大人说的哪里话,还请直言相告也。”

徐岚之道“方才见着这位,还以为是府上的夫人,正要感叹,如此一来,应斌犯下如此重事,算得上是府中教养也;如此看来府中教养,不外如是也。”

“岚之奉了王命而来,一个姬妾竟能随意闯进议事之处,大人如此治家,大人的能力,恐惹王疑也。”辅一开始,闻徐岚之提及府中教养,应龙杰心中十分愤怒,及至最后,只余下恐惧了。

徐岚之此人,从来只执行王命,何曾多嘴过,此事定是秦王昭世授意,应龙杰哪里敢大意。立时起身与徐岚之躬身一揖,道“龙杰在此先行谢过岚之统领,这不肖之子,便由统领带走罢。”

美妇人此时不敢上前扑闹,方才敢肆意哭闹,不过是仗着平日里应龙杰的宠爱罢,此时知晓不复往日情份,哪里敢上前拦人。

且方才听闻有王的命,那位年轻的秦王,她也是有缘得见过一面的,正好是处置一批极恶之犯时,她出于好奇,便央求应龙杰偷偷带她前往。

秦王便坐在一旁,监刑的乃是丞相大人。二人虽长得极是养眼,只是眼也不眨的,便对犯人处以极刑,予她心中留下了极重的阴影。此时听闻王命,早已吓得浑身瘫软。

强撑着最后一抹笑送走了徐岚之,返回来的应龙杰,便见美妇人瘫坐在地,回想起方才徐岚之的话,半点庆幸也无,只道“当真是上不得台面也。”

美妇人好容易清醒几分,又教应龙杰一句话激得回不过神来。她若是上不得台面,为何又宠她多年,此时倒时怪上她了。

不依不饶的美妇人,并未换来应龙杰半分心软,后者直接说道“今日我所见的二公子,与往昔,似有不合。不知管事,可有甚想对我说的?”

一旁的管事,早在二公子被老爷毫不心软的送走之时,便知晓要遭了。此时应龙杰问话,瞬间便跪在地上,五体投地,道“老爷,此时乃是梦夫人之意,我等不敢违抗呀。”

梦夫人也就是美妇人,见管事想也不想的便把她供了出来,泪水又如决堤的河,齐齐下之,带着哭腔的声音响起“老爷,妾乃一妇人,且府中夫人,又非如梦,管事怎会听命于我,定是有人陷害于我也。”

至于是何人陷害,便是见仁见智之事了。

府只只两位女主子,一位便是八抬大轿迎娶的,正儿八经的夫人,另一位便是眼前的如夫人,一顶小轿走了侧门入的内史大门。

素日里听闻如梦如是说道,应龙杰的反应便是夫人之过,便会率领一群人,兴师动众的去佛堂问罪。

只是府中长子乃是其所出,且少年成才,总要顾忌几分,每每碰了个软钉子,又气冲冲的回来,只是此事,正是如梦所需要瞧见的。

今日再施此招,应龙杰半分不动不说,且拿出一副看死人的模样,死死的盯着如梦,后者如坠冰窟,一颗心凉透了。

止是此时,并未说任何话,止是问道“管事,接着说下去。”

管事力求自保,何以见得了如梦的暗示,便是瞧见了,也当做瞧不见。一股脑的说道“梦夫人每日不拘着二公子的行踪,又担忧老爷发现二公子的不妥,便教阖府上下一齐哄骗老爷。”

应龙杰听出不妥之处来,问道“梦夫人如何能教你们齐齐听命于她?”

管事仍是五体投地,朝着地下的脸,变幻不定,咬牙后说道“老爷,梦夫人说过,将来老爷会把府中一切交由二公子继承,将来二公子承了家业,府中不听命的人,届时皆没好果子吃。我等瞧老爷,爱重梦夫人,时常轻贱夫人,便信以为真。”

应龙杰早已气过,此时心平气和的坐在上首,道“管事,还有甚?接着说罢。”

前头的说了,后头便无甚难处,管事接着说道“二公子并非老爷平日里所见的才华出众,人品上佳。实则乃是不学无术,平日里所做课业,俱是偷了大公子的。二公子院落的从人,凡女婢者,皆遭其染指,只因不敢出门大肆流连花从。”

如梦早已听不下去,便要冲上去,与管事扭打,庞龙杰一个眼色,便有人上来拘着其身,不得动弹。

一件件一桩桩,当真是偷天换日也。也难怪秦王如此点醒于他,家宅不宁,他有何面目再做朝臣也。

第二百一六章:愿侍秦廷,兄弟情深(一)

幡然醒悟的应龙杰,快刀斩乱麻一的并发落了如梦,又重新选拔了管事之人。止是那夫人一处,教他有几分为难,因其并不理会他的示好。

得了长子近况,应龙杰决心从长子入手,好做出与秦王一般的事来。

而其口中的秦王昭世,此时并不好过,关乎秦国生死存亡之人,竟从眼皮了底下,来回游走,如今又相亲不得,正寻思着如何是好呢。

洛惜贤突然懊恼的拍了一下脑门儿,道“昭世哥哥,你瞧惜贤这记性,嗣远、流芳都四岁了,惜贤这记忆仍有几分差。”

秦昭世不知为何,洛惜贤有此感慨,只得无声询问着。

而洛惜贤言毕,便在房中一顿摸索,找出一个锦囊来,一面打开,一面说道“昭世哥哥,此物乃是师父临走之时,赠予我的。当时只道‘遇不解之事时打开,即可。’”

秦昭世对洛顷的记忆不可谓不深刻,此时闻言,问道“难道师父他老人家,临行前,便知晓,今日之困局也?”

洛惜贤却是不回话了,望着手中的锦条,一顿默然。秦昭世不解,凑过去一看,同样默然了,上书只数字。

让人疑惑如坠深山迷雾之中也。

栎阳城外,一座静谧的山庄之中。

冬日里一片银装,将山庄笼罩在其中,比之春日鸟语花香,冬日倒是多了几分端庄肃杀之气,教人望而生畏。

止是路人觉得如此而已,山庄之中,仍留有几分新岁欢庆的物什。

一排通红的灯笼,挂在长廊屋檐之下,四处结满了红灯笼,且每只灯笼之上的画像各异,仔细瞧,似是出自一人之手。

主屋一人,怔怔望着红灯笼,喃喃说道“年岁翻过,昭世秦王,今年是第十四个年头了罢。时日竟是如此的不耐度呀。”

远处一黑影,趟过两列红灯笼,快步行至此人跟前,道“公子,宫中来人了。”

“啊,琴十啊,王寻无忌作甚啊?”魏无忌目光只扫了琴十一眼,复又抬眼望着屋檐上的红灯笼问道。

琴十摇了摇头,道“公子,王未详加细说,只道,有急事,与之细说。”

难怪夤夜遣人前来,魏无忌利落的收回了目光,道“琴十,既是如此,你与我一道走罢。”

魏无忌与琴十乘着夜色,冒着风雪,快马往栎阳城中赶去

秦王宫政事厅

将手中最后一道折子批示完毕的秦昭世,望了一眼一旁的滴漏,亥时方过。心中略估算着脚程,人应该快到了。

下一瞬,便听宫人来报“王,公子无忌已在外等候召见。”

秦昭世立时起身,亲身出去迎了魏无忌入政事厅中。

魏无忌随秦昭世一道步入厅中之时,略感意外的扬了扬眉,秦王如何如何爱重王后之语,早已遍传秦国。

此时此刻,竟是不遣王后先行休憩,仍在厅中相伴,莫非传言有误也?止是不管如何,皆与他魏无忌无甚大的干系也。

下一瞬,他便觉着,脸好似遭人抽打了一番,止因王后洛惜贤问道“无忌公子,可识得鬼谷先生?”

魏无忌心中发紧,有了几分警惕。止是却无隐藏的心思,眼前二人既然敢有此一问,定是知晓了甚,断不会无的放矢。

因此只是试探的回道“有过几面之缘,不知王后是如何知晓此事的?”

言下之意,隐有几分质问,洛惜贤是否私下里偷偷遣人查过他的事,止是他忘了一事,他与鬼谷相熟之事,除二位当事之人,无人得知也。

洛惜贤半分不恼的说道“无忌公子,你且瞧一瞧。”言罢将洛顷留下的锦囊交予魏无忌,后者伸手接过。

霎时间,瞪眼如牛眼,魏无忌不可置信的望着上头三个字魏无忌。任何地方都可能出现他魏无忌的名字,这无甚稀奇的。

怪便怪在,这三个字,字迹他无比熟识。乃是与他有授业之恩的鬼谷先生亲笔所书,加之方才洛惜贤所言,更加坚信无疑。

无比激动的魏无忌,若非顾及男女之别,此时已上前抓住洛惜贤的双手,生生克制住,方才颤抖着声儿,问道“王后,鬼谷先生见下在何处?”

言罢,竟有几许眼泪流出,洛惜贤与秦昭世对视一眼,二人有几分摸不着头脑,这魏无忌唱的是哪一出呀。

洛惜贤问道“无忌公子不知晓,鬼谷先生曾在秦国住过一段日子吗?”

魏无忌豁然抬头,道“是甚时,怎的无忌一点风声也不知晓?”

洛惜贤掐着指头算道“此事,乃是昭世十二年春日之事也。咦,那时的无忌公子好似受了伤,正在无忌山庄休养也。”

魏无忌却盯着洛惜贤掐算的手指,移不开眼,久久回不过神来。脑海之中,闪现过一副时日久远的画面一位老者夜观天象,嘴中念叨有词,手中不断掐算着。

而掐算的正是鬼谷先生,二人手势几乎一模一样。若是二者无甚关系,他魏无忌铁定不相信的。

魏无忌问道“王后与鬼谷先生有甚有关系?”

洛惜贤同样不曾隐瞒,回道“正是家师。”

魏无忌心中方才便有了猜想,此时得以证实,仍是大惊,道“王后便是鬼谷先生的关门弟子?按入门时日,王后比无忌长也。”

洛惜贤点了点头,肯定了魏无忌的猜想。魏无忌又道“前段日子无忌伤中听闻,王后有师父来见,竟不知是先生。”

秦昭世突然开口说道“无忌公子,师傅便是救本王之人,前段时日里,栎阳城中,一座宅邸之中鬼哭狼嚎,便是出自师傅之手也。”

忽然间一阵寒风吹开了政事厅的窗棂,冷风呼呼倒灌进了魏无忌的脖颈里,瞬间清醒了其得了鬼谷先生消息,混沌的脑子。

魏无忌不决定再追问鬼谷先生,就是洛顷的下落。且有缘千里便能相会,他与先生擦肩而过,说明缘份未到也,此乃鬼谷文华也。

止是问道“王,不知先生留下无忌名姓,是何用意?”

第二百一七章:愿侍秦廷,兄弟情深(二)

秦昭世将前不久被应斌赶出栎阳城的青年一事,与魏无忌详细说道。

良久不语的魏无忌,直到厅中灯火渐近熄灭,还是宫人前来添灯油,方才惊醒。

魏无忌道“此人应该便是与无忌一道跟着先生学艺的人。名唤苏季,他与无忌所学皆同,止是苏季悟性高于无忌,学识高无无忌也。”

秦昭世问道“无忌公子,可知苏季家住何处?”

魏无忌不知秦昭世为何有次一问,仍是回道“古周国雒阳,此次他苏季大哥下山,应是先回了家,再来的秦国。想来凑银一事为真,苏季家中拮据,否则不会一人独自往鬼谷学艺,待学成之时,用自已的一身所学,来改善家中生活。”

秦昭世得了魏无忌的回复,与洛惜贤相对视一眼,确认了对方的想法。

洛惜贤说道“苏季此人果真是复卦中的人,初入秦国,便遭了侮辱,愤然离去,见下能选择的便是六国。”

魏无忌两眼一抹黑,立时制止二人再说下去,问道“王、王后,敢问复卦怎的一回事?又如何会与无忌的师兄有关联?”

洛惜贤将先前所卜之卦,详细说与魏无忌听,后者又是一阵良久的不语。

秦昭世二人也不出言相扰,半晌,魏无忌问道“王后,先生临走留下锦囊予你,且是无忌名姓,又是何意?难道”

洛惜贤点头,道“无忌公子,确实如此,家师之意,便是如此。”

魏无忌迟疑道“可,孙髌与庞蠲二人,两样是鬼谷先生的弟子,二人反目之事,无忌仍是十分心惊。”

秦昭世道“无忌公子,你与苏季二人最为熟识,只要能阻止其对秦国带来的危机,昭世在此与你约定,定不害其性命。且你与苏季定不会如孙髌、庞蠲二人的,昭世说得可对?”

魏无忌肯定的点了点头,道“无忌与苏季大哥,全然不似他二人,即使立场相对,也不会轻取对方性命的。”

言罢,魏无忌自已便先笑了起来,躬身一揖,道“方才是无忌想差了,无忌愿为秦王鞍前马后,但请我王吩咐。”

秦昭世暗地里松了一气,上前扶起魏无忌,道“无忌公子,昭世便不与你客套了,你且寻思一番,苏季会如何做?”

魏无忌回道“王,此事待小帅归来,或可有苗头,苏季大哥出手,定是一击必中得。此时的无忌同样想不到,苏季大哥会从何处着手。”

秦昭世感觉手上的袖子动了一下,遂与魏无忌说道“无忌公子,既然如此,昭世届时再予你官职,你意下如何?”

魏无忌回道“王此法甚好,若此时予无忌官职,恐不合乎法度也。届时再授无忌官职,合乎情理,亦合乎法度。”

想来魏无忌长驻在秦国,早已将自已当成秦国之人了,随口便能将秦法说出,思及此处,秦昭世更加心中极为满意,对将来之事,更加有信心了。

秦昭世起身拱手一礼,道“既然如此,便先如此罢,还请无忌公子多多费心了。”

魏无忌还之一礼,回道“此事无忌定全身相投,还请王宽心。若王无他事,无忌便先行退下了。”

秦昭世欲起身相送,魏无忌制止了,出了政事厅,满眼无奈,方才王后洛惜贤扯秦昭世的袖子之时,他亦是瞧见了的,想来更深露重,王后乏了罢。

好歹有同门之谊,魏无忌觉得应好生照顾自家同门的。

……

秦昭世见魏无忌离去,复扭转头问道“惜贤,方才为何暗地里提点昭世?”

洛惜贤回道“昭世哥哥,合着你有昏君的潜质,方才险些一时头脑发热,予无忌公子官职罢。”

秦昭世轻咳一声,回道“惜贤,方才是昭世的不是,有几分过于着急了。”

洛惜贤拉着秦昭世的手,轻声道“昭世哥哥肩负一国百姓的兴衰,动辄便是大厦将倾,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也。如此忧心,实乃常事。”

秦昭世回道“惜贤,幸而有你,止是不知为何,昭世近些年来,好些总有几分冲动?”

洛惜贤心中划过一抹担忧,面上扬起明媚的笑容,道“昭世哥哥想来是日夜忧心秦国,以至于精力不支也。”

正如洛惜贤对他的了解,秦昭世又如何不了解她,但洛惜贤不说的,他也权当不知了,将来总有知晓的一天罢。

秦昭世不愿在此事上纠结,复又问道“惜贤,当真需要小帅此战之后,方才可知晓下一步动向吗?”

洛惜贤点头“确是如此。卦象只有预测之机,事在人为也,昭世哥哥只要将秦国治理好,无须过于忧心也。”

秦昭世当然知晓若想立于不败之地,且有一争之力,定要自家双手有还击之力才是。

秦昭世复又说道“既然如此,昭世便着手他事了,做好迎接风暴的准备,且出兵之事,昭世信任小帅。小帅竟能将无忌带回秦国来,可见冷小帅之能也。”

洛惜贤笑弯了眉眼,道“昭世哥哥,小帅定然不会让你失望的。”

……

又过了几日,丞相陆清尘归来。

秦昭世先遣人去将那太史史图召来,几人相聚一堂。

陆清尘带着几分黝黑的俊脸上,带着笑意,道“王,清尘幸不辱命也,却是风水之地,大兴之像。”

秦昭世同样欣喜非常,问道一旁的史图“史图爱卿,方才清尘爱卿所言,可清楚了。见下,你便为本王择一吉日罢。”

史图先是一愣,随后问道“王,王后可以先行卜算过?”

秦昭世似笑非笑的望着史图,道“史图爱卿觉着呢?”

史图悚然一惊,道“王,方才是老臣逾规越矩了,此,乃是老夫分内之事。老臣这便为王择吉日也。”

言罢,便掐起手指,嘴里还念念有词,心中却是直范嘀咕,方才真是好险。

陆清尘则是轻咳一声,上前说道“王,清尘这身形容,欲回府盥栉一番。”

第二百一八章:梦之所在,锦上添花(一)

殿中有几分紧张的气氛,皆在陆清尘此言之下中绝,皆将目光转向了他。

先前只顾着探听陆清尘带回来的消息,只注意到陆清尘面色黑了几许,此时经他‘提醒’,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

莫说太史史图,便是秦王昭世都有几分瞪目结舌。

昔日的神仙公子陆清尘,今日比之凡人,更要入世三分。

一身白色,哦,非也,着一身瞧不出颜色的衣裳,想来是辅一入城便先进王宫,来不及修整罢。

也不知究竟是谁起了个头,从他处回栎阳城的臣子,总是不经一番修整,便径直到了秦王宫中。

虽说急人之急,乃是人之常情。可近来城中总是暗地里流传着,一些关于朝臣勤俭度日的消息。

好些百姓不明所以,觉着都是为了他们,朝臣才会过得如斯拮据。教人无奈又好笑。

望着浑身看不出原样的陆清尘,那脸约莫着还是入城之时,临时擦洗方才教人认得清他那黝黑的脸来。

然此时当真不能放其归去,秦王昭世以手抵着下唇轻咳一声,道“清尘爱卿,一路风尘辛苦你了,只是见下仍需你多留上一会儿,还请详细与本王说道,此去的收获。”

陆清尘方才并非是真心要离去,止是觉得秦王昭世好似有了几分变化,未免老臣被吓坏,无人使唤。陆清尘认为,他应当挺身而出的。

果不其然,经他方才一番话,政事厅中气氛缓和不少。陆清尘放下心来,回道“王,清尘走访渭城,所得皆与你先前梦中所展示的相符。”

一旁的秦济民闻言,眨了眨双眼,问道“丞相姑父,君父先前所梦,可是梦中与丞相一道游历山河之事?”

陆清尘早已知晓梦中详细情形,先前还不觉得有甚,此时经秦济民嚷嚷出来,怎么总有几分见不得人。

当事之人尚且如此,遑论旁观之人。

太史史图伸手捋胡须的手,险些将胡子扯掉,不可置信的望了望秦王昭世,复又回头打量陆清尘。

视线来回飘逸,先前可不曾听说梦中还有此事呀,无怪乎方才秦王昭世周身的威压,在陆清尘一句话的功夫下。瞬间平息了。

秦王昭世厉眼瞧了过去,道“济民胡些甚,作为世子,讲话怎可如此胡诌。”

秦济民低垂着头,一副恭听训戒的模样,手中飞快的写着东西。

小小年纪,便有几分笔走龙蛇之势,起首收合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史图望着秦济民笑眯了双眼,后继有人,理当如此,对于接下来之事,多了几分热情。

待秦济民书写毕,吹干竹简上的墨迹,卷起竹简,噔噔噔的来到秦王昭世面前,交于秦王昭世,后者伸手接过。

秦济民跟着说道“君父,济民知错了,以后再不乱胡说,有损君父与丞相姑父声誉的话。这是济民改过之书,还请君父原谅。”

知子莫若父,秦王昭世心中狐疑不已,秦济民何时这般乖巧了。

果不其然,秦王昭世缓缓展开手中的竹简,上书不过几字,却教秦王昭世浑身气息一滞,随后不动声色的,将其卷好,收到了自家袖中。

复与秦济民说道“济民吾儿,方才君父详细瞧了下你的改过之书,发现笔力有些许不足之处,晚些时候,君父亲与你指导一番。”

秦济民小脸上的得意,瞬间便僵住了,心中一顿哀嚎果然和君父不好玩,每回他定是输的那人。

秦王昭世这才满意的收回视线,手中不断摩挲着袖中的竹简,暗中瞪了一眼秦济民,臭小子居然学会了威胁人了。

说甚回去告诉娘亲,君父欺负人。作为他秦昭世的世子,怎可如此没骨气,玩儿不过便回家告状呢。绝不会承认乃是他自个儿心中发酸,方才出手整治的。

史图虽不知父子二人打的甚哑谜,却也知晓世子秦济民,因为一句话,为自家招来了‘麻烦’。

心中思忖一番,遂出言道“王,世子年幼,正是天真烂漫的年岁,偶有一两句不成样的话,实乃常事,老臣的长孙与世子年岁相仿,止不过堪堪启蒙而已。还请王宽恕世子这一回罢。”

秦济民乃是背对着下首二人,闻听此言,立马冲着秦王昭世扮了个鬼脸,偏生身子站得直得不得了,秦王昭世暗自一运气,回道“史略爱卿哪里的话,本王不过是许久未曾考校过世子的课业,担忧其贪玩,误了课业。”

陆清尘家的孩子时常与秦济民兄妹几人一道玩耍,对其亦是有几分知情的,此时不由有几分同情秦王昭世了。

作为自家夫人的长兄,理应解救一番,陆清尘同样亦出列,说道“王,世子一事,清尘以为此时尚不急在一时,眼下之事,还请王定夺。”

秦王昭世如其言,暂将秦济民搁置一旁,望向史图,道“史图爱卿,吉日可有算好?”

史图闻言,立时‘抛弃’了继续为世子秦济民说话一事,回道“王,三日后便是大吉之日,明日朝会之时,老臣将与诸臣说道此事。”言下之意,便是此事经他之口说出,而非王梦。

陆清尘有几分意外的望向了史图,此人卜算一术之上,极有天分,且极为准确,止是从来都是一副明哲保身的态度,不愿与朝臣、宗族甚至是朝廷有过多的牵扯,今日怎的性情大变了?

史图知晓二人的疑惑,却也只能装作若无其事,一副本就如此的模样。

心中却满是苦涩,若无事,他怎会愿意,搅入这世事的漩涡里来。长子不成器,若非他撑持,史家早早便淹没在了洪流之中。

如今世子秦济民瞧着便是明主之相,趁着还能动弹,多做几分事,将来念着他的功劳。不至于寸步难行也。

秦王昭世观其面色,心中大抵有了几分数,道“史图爱卿此事便拜托于你了,若有人反对,昭世定保你及家人无恙。”

史图面上一闪而过的喜悦,教陆清尘瞧了个正着,心道原来如此。

第二百一九章:梦之所在,锦上添花(二)

荆山脚下,连日大雪,平素的枯枝,仿佛一夜之间,在这漫天飞雪中,得了神仙之法,习得了枯木逢春之术。

兼之落雪密实,一截枯枝万点雪,俨然是春风吹醒万树梨花开。

亦有那冬日不惧寒冷,遗世独立之红蕊,俯瞰人间,惹得往来之人,纷纷驻足观望。

瞧惯了萧条肃穆,乍然得见绝色,怎能不吟诗作赋一番呢。

一群人着了厚重的袄子,围在一棵红梅树下,煮酒话时事,时不时抬头评点一下红梅的形容,抑或是欣赏他人所带来的视觉享受。倒是别有一番在滋味在心间。

一株无甚稀奇,非是最大、最小,亦非最美,算是此片梅林中不出彩的红梅,却明里暗里吸引着无数的目光。

男女聚在处,同样无甚稀罕的,止是此处的男女,有几分教人移不开眼,虽是身着常服,却能看出不同寻常的教养来。

几位男子其中一位,观其行事,周围的人隐隐以他为尊,足以令傲然挺立的红梅黯然失色的天人之颜,有心想上前与之攀谈的游人,望着这与这漫天雪色几融为一体的通身威压,裹足不前。

随后教他们目瞪口呆的是,男子身旁长相平凡的年轻妇人不知说了甚,其人畅快大笑,跟着伸手一点妇人的鼻尖。

有眼力劲儿好的,依稀瞧见他们身后的红梅树上,震落了几许白雪,露出了被出裹覆的红花。

这厢静动,好似引起了一旁有几分黝黑的男子的注意,抬头眼瞥了两人一眼,复又低垂着头与身旁的年轻妇人,不知说了些甚。

一袭红裳的年轻妇人,掉转了头,背对着黝黑,仍显俊美的男子,众人这才瞧清妇人的容貌,白雪红衣,不知是红梅映照,抑或是红衣映衬,再或是羞红的双颊,或是几者兼之,一时之间,竟教许多游人看呆了去。

游人有那大胆的仔细偷瞧,竟与那为首的男子,长相有几分相似,如此倒与这黝黑的俊美男子,堪是天作之合也。

男子虽知晓乃是爱美之心,仍有几分酸意在心间,双手揽在妇人双肩,使其调转过来,独对他一人也。妇人转头之后的另一番风景,却是不足为外人道也。

一旁的老者,摸着长胡子,老怀欣慰的望着黝黑男子的作派,似是极为满意眼前所见的景色。嘴里哼起了欢快的曲调,脑袋跟着曲调晃晃悠悠,一时之间,天地也跟着开阔明朗起来。

另有一对年轻的夫妇,其妇人应是极为畏寒,否则,面上覆着的面巾何以一直不曾拿下来过。

妇人手中还有一个襁褓,襁褓中的孩子到时不知男女,襁褓上头还绣着一只可爱的老虎,其人的爱子之心可见一斑也。

面相清俊的丈夫,打眼瞧去通身一派温和气息。一阵风夹着雪飞来,丈夫伸手为妇人拢了拢衣裳,又低头都弄一番孩子,眉眼间俱是柔意。

方才的风过之时,游人得窥见妇人的朱唇,不点而红,肌肤赛此地的霜雪,可见其全貌之盛,如此倒是符合丈夫的小心爱护之意,得此佳人,谁人不小心守护着。

一珠红梅,百态众生。自成一画。

游人自备笔墨者,已是着手晕开笔墨,凝神静气,落笔之时,如有神助,堪堪落笔之时。一阵欢声笑语由远及近传来,其间有几许打闹之声。

循声望去的游人,眼中光亮更甚,竟是几位如仙童般的小孩子,在雪地里奔跑玩耍。你追我赶,好不热闹。

其中一位小仙女,左手中握着数枝寒梅,右手只一枝,追着几位小仙童,不知欲做甚,在望见其中一位年纪最小的仙童,头上多了一枝寒梅之时,便明了其用意。

余皆仙童见状,吓得四下乱窜,时不时碰着一株寒梅,摇下一树白雪,站在树下的游下,无奈失笑,起身抖掉一身白雪。

初时皆以为几位仙童,当真害怕头上簪上寒梅,此时看来不过是欲与他们玩闹罢了。瞧着几人仙女仙童的模样,谁人愿意说上一句责备的话呢。

不由自主的关心起来,若是不小心在雪地里摔倒了,可怎的是好?视线如同粘在孩子们身上的衣物一般,随之而移动。

似是玩累了,小仙女将手中寒梅枝随手便赠了一位最近的游人,随后拔腿,径直望一个方向跑去。

竟是方才那一行人所在之处,担忧小仙女冲撞贵人的游人,一颗心提在了嗓子眼里,然在小仙女开口之后,遂放下了心来。

小仙女朝着为首的男子与妇人跑去,直接扑在了妇人的怀里,口中喊道:“娘亲。”闻听一旁动静,复又从妇人怀中探出头来,扬起一张因奔跑而通红的小脸,糯糯的喊道:“爹爹。”

游人这时左右观望之,方才发现,小仙女竟与那男子有好几成相似,除了眼神,好嘛,一人天真且无邪,一人,嘶,雪地里当真冻死个人哩。

接二连三的孩子归来,找到自家的父母,纷纷投入其母怀里。独余一人,左右观望,最后一咬呀,扑在了自家爹爹怀里。

扑的人:......感觉好像不赖。

被扑的人:......

孩子的爹颇有几分无奈,望着孩子娘身上挂着的三颗豆丁,低垂着头与其说道:“身为兄长,知晓为母分忧,值得夸赞。”

身上挂着三只豆丁的妇人,拿出一块娟布,教几位孩子互相擦拭身上,方才奔跑出来的汗水。

扑在父亲怀里长子率先接过,擦拭间的孩子们你推我搡间又是一通乱揉。

面色有几许黝黑的男子闻言,眉眼俱跳,当真是近墨者黑呐,愈发无耻了。咦,近墨?近朱者赤,应当更为合理,如此方能体现他的一腔赤子之心呐。

其夫人见其脸色变幻不定,还以为出了甚大事,放开手中的二子,连忙拽其袖子,询问何故,后者摇头示意。

二子无奈手牵着手,齐齐望天。

另一位温和的男子无奈,只得装作瞧不见,拉过长子的手,仔细为其擦拭面上以及脖颈处,方才奔跑时涌出来的汗水。

其夫人眼中携着雾,时而低垂着头望一眼怀中的襁褓,时而抬头望着面前的父子俩,一阵寒风带过,众人瞧见面巾下的嘴角微起。

游人见此状,暗道:当真是带着孩子游玩的人。

遂纷纷放下心来,接着方才之事,大谈特谈。

第二百二零章:梦之所在,锦上添花(三)

确认无事之后的游人,又复归原位,采取干净的雪水,煮起酒来,推杯换盏间,几本热酒下肚,众人的心思跟着逐渐活络起来。

其中一位游人问道“成竹兄,方才说道何处了?”

被唤成竹之人,对着捧着觥兕的双手,呼出一口白色雾气来,不紧不慢的回道“怀山兄,说道三日前,朝中响起的惊雷一事。”

啪嗒,几人身后一株不堪白雪重负的红梅枝,应声断裂,掉落在雪地之上。

怀山灌下一大口温酒之后,回道“对对对,方才正说此事呢。你们可知后来又如何了?”

成竹及其他学士,纷纷探长了脖子,等着怀山的下文,浑似酒楼听说书人说书一般,急于求知故事的精彩片段以及最后的结果。

那怀山将觥兕往木几上一搁,众人的视线随着他的手移动,见其缓缓收回空着的手,在唇边比了一个禁声的手势。

学士们瞬间安静下来,也不再催促,只专心盯着怀山,众人耳边只余寒风呼啸之声。以及自家吞咽之声。

怀山不负重望的说道“诸位可知是三日前,发生了甚惊天动地的大事?”

众人齐齐的摇了摇头,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怀山,眼中俱是好奇的光芒,怀山见状,接着说道“你们可有识得那太史史图之人?”

其中一位着黑色棉衣的学士回道“芳洲家中与史图大人家中有几分渊源,难道是史图大人出事了,止是芳洲从未听家人长辈提及,这究竟是发生了何事呀?”言语中比之方才的听旁人事,多了几分急切。

怀山有几分好奇的望向了芳洲,道“史图大人家并未出任何事,还有啊,我说芳洲学兄,怎的从未听你提及过此事,藏得可够深的呀?”

芳洲听闻史图家无事,遂松了一气,回道“史图大人身在朝廷,而芳洲家见下无入仕之人,故不常往来罢。亦无甚好提及的,诸位学兄以为如何?”

学士们心照不宣的拿起身前的觥兕,共同饮下一爵酒。

杯酒下肚,怀山眼带几分笑,环视众人道“不过,虽说史图大人无事,可这惊雷,却是他给捅出来的。”

众学士心中一紧,便是淡然的成竹,亦不由自主的问上一句“怀山兄,这史图大人,究竟做了何事?”

太史一职,乃是朝廷推算天象时辰的官员,他能推测的不过是天生异象,灾星现世,抑或是推算天子诸侯宗庙之祭的吉日。《礼记·王制》中四祭春曰礿,夏曰禘,秋曰尝,冬曰烝。

春礿指的是夏殷时,天子、诸侯于春季举行宗庙之祭,此盖夏殷之祭名,古周则改之;夏禘指的是古周时,天子、诸侯于春季举行宗庙之祭;秋尝冬蒸,祼用斝彝黄彝,乃是秋冬祭祀。

莫非是主持冬蒸祭祀之时,出了差错,扰了秦国先君王的安眠,故才生了大事耶,止是方才怀山所言,太史史图并未出任何事,城中也未有不利于其人的流言传出也。

众学士愈发好奇,只芳洲一人紧张不已,不待怀山回答,复又问道“怀山兄,还请详细与芳洲说道也,芳洲感激涕零。”

怀山背靠着寒梅树,佯装作势的伸手,摸着下颌并没有的空荡处,闭起双目,轻嗅一口鼻尖传来的凛冽香气,悠哉悠哉的说道“芳洲兄不必如此着急,史图大人当真无事,且是好事。”

众学士遂放下提起的心,静待着怀山的下文。

怀山道“据可靠的消息传出,史图大人欲谏秦王将王都迁走也,当时的早朝会上,听闻好几位大人争论得面色发赤,险些动起拳脚来。最后还是宗室三位伯老出面,方才制止住这‘热闹’的场面。”

成竹闻言,有些怀疑的问道“秦王素有铁面之名,怎的任由臣子殿上作乱?还需运用老三位伯老方才行?”

怀山左右观望一眼,清了清嗓子,说道“有人说,此事乃是秦王故意而为之,便是想瞧一瞧臣子们,究竟有几分真心。那伯老年纪老迈,谁人敢擅自乱动呀,万一磕着碰着,谁也担不起不是。”

边上凑来瞧热闹的一人,一口温水下去,闻听此言,一口水呛得不行,旁边的芳洲扭头,发现是不认识之人,不知何时凑他身旁来了。

正要出言劝告其离开,见着他手边牵着一位小孩子,遂咽下了喉头攒动之语。

此人正是先前他们瞧得目不经传的一行人其中一人,瞧着温文尔雅,止是怎得如斯八卦。

不过想着先前他们的私下里的‘欣赏’,遂默认了其人此时‘光明正大’围上来一道听闻。

芳洲特意往一旁挪了位置,示意温和男子与他坐在一处,温和男子拱手谢过。

拽着儿子,目不转睛的盯着怀山说故事,父子俩此时的神情几乎一致,芳洲见状摇头失笑,平日偷看野史之时,他也是如斯神情。

成竹听得芳洲笑声,扭头一看,亦发现了这对入迷的父子二人,一改先前的淡漠,悄移至其跟前,一拱手,问道“公子,成竹有一事相询也。”

那温和男子还以为听个戏,碰着了熟人,然回过身来,发现与眼前之人,并不相识。还之一礼后,问道“成竹公子,你我二人并不相识,敢问有甚事需婴解惑的。”

成竹自袖中掏出一卷竹简,缓缓展开,温和男子还未细看,其子拽着他的袖子,道“爹爹,快听呀,说书人讲得实在是太动听啦,一会儿回去,我要与娘亲说。”

温和男子一听,立时放弃了手中竹简,仔细听起来,若是一会儿由儿子说了,那他还能与自家夫人说些甚?

成竹瞧着小孩子冰雕玉颜,着实喜爱,半分气也生不出来,本就有几分唐突呀。还是有几分不甘心的,将竹简伸至温和男子眼前,道“公子,你且看一眼。”

温和男子无法,低头一眼,便再也无法移开双目。

第二百二一章:梦之所在,锦上添花(四)

温和男子脸上的神色激动,也不再管那怀山说的是甚,只一把拉住成竹的双手,问道:“公子,此画可愿割爱,婴愿用银钱来换。”

成竹抽了半晌,发现挣脱不开,只得任其捉住双手,回道:“公子,此画乃是成竹方才所画,不值甚银钱的,只是这画中之人,正好是你们,还请见识。此画便赠予你们,止是成竹有一条件。”

温和男子此时神色,倒是显得比方才还要温和几分,止是成竹却觉出了其中不同的意味来,冬日里的他生生捂出了几分汗来,一把挥开折扇,猛扇了几下,一旁的芳洲,沾到一丝丝凉风,不受控制的抖了几下。

成竹扯出笑容来,说道:“公子,条件便无需再提,止是成竹有一份爱美之心,方才在为你们作画之时,便寻思道,若是成竹有一美在旁,岂不快哉。成竹之意,便是公子有无合适的姑娘,可否介绍一二,实乃家中父母催促得紧,无奈之举也。”

这位婴公子的神色,仍是方才那副温和的模样,止是较之方才,天地地别也。先前犹如刺骨寒风,此时如沐春风。

自称婴公子的温和男子,揉了下自家孩子头上的发髻,与成竹道:“成竹公子之言,婴记下了,将来若遇见合适之人,定会去府上叨扰一番。”言语之中,已是知晓成竹府邸。

沉浸在喜悦中的成竹并未注意到这一点,会心一笑,道:“如此,成竹在此先行谢过婴公子了。”

一番闲淡,婴公子拿起成竹那幅画,卷起来径直收进了自家袖中。复又专心听怀山说那王宫秘事,正好说道关于荆山之事。

史图以观测天象为由,声言秦国若是迁都,便会迎来千古兴盛之事。

星象一事,懂得的人,自是明白其中奥秘;若是不懂,好比无字天书,教人一头雾水。

太史史图以星象说事,玄而又玄。这整个秦国也找不出几个懂行的人来,朝臣自是要与他争辩,太史史图便以荆山不详为由,与众人争论。

芳洲、成竹一众学士的心都跟着悬了起来。芳洲更是追问道:“怀山,后来呢,叔......史图大人究竟是如何说的荆山不详之事?快与我等备细说来。”

婴公子闻言侧身望了一眼芳洲,若他方才没听错,芳洲应是唤了一声叔,究竟是叔叔、叔父还是叔祖父,不得而知,叔与史有几分相近,学士们未曾注意,亦属正常。

未曾想随意钻进一群学士中,便藏龙卧虎的,果然是栎阳城脚下,近君王也。

怀山端起面前的觥兕一饮而尽,砸巴了一下嘴,复又接着说道:“荆山另一面,与楚国相连着,诸位知晓的罢。”

众学士点头如捣蒜,怀山又接着说道:“此事便要从楚人卞和献玉说起,荆山脚下,卞和得一玉璞,献于楚厉王,厉王教宫中的玉匠鉴别,玉匠不甚用心的粗粗检验一番,随后武断的说:压根儿不是玉,分明便是一块石头。”

“后来楚厉王以卞和欺骗了他,便令国人砍去其左脚,后来卞和又献玉予楚武王,楚武王使人鉴别,仍是同样的结论,驻着拐的卞和复遭武王砍去了右腿。”

“失去双腿的卞和,日夜伤悲,恸哭于荆山之下,眼中泪水哭尽流尽,最后渗的是血水,遇上了文王,文王问其故,卞和详细其悲,文王使人剖璞,得一宝玉。以卞和之名称其玉,曰:和氏壁。后以陵阳候加封,心灰意冷的卞和,情愿归隐荆山,且以血泪唱出一曲《悲歌》,流传至今也......”

学士早已知晓此事,如今再听怀山详述一遍,仍然十分痛心,闻者无不涕泪泣下,就连婴公子身旁的小仙童,糯糯的说道:“楚王真是太可恶了,卞和好惨呀。”

婴公子轻抚其髻,道:“孩子,过去不可追悔,我们能做的便是从中学习,楚王固然可恶,卞和同样有几分傻,你瞧瞧,若他早早将石头剖了,取出玉来,如何会遭受此等刑罚。”

“再有那两代楚王,若是再详查一分,用人谨慎,何至于遭玉匠糊弄。再来,两代楚王若是心存几分爱民之心,又何须如此妄动干戈也。”

婴公子说话之时,全然忘却四周,待反应过来之时,学士们已是纷纷围拢了过来,便是怀山亦停止了说话,目瞪口呆的望着他。

婴公子轻咳一声问道:“怀山公子,可是婴有何错之处?”

怀山登时摇了摇头,道:“婴公子,你这有如亲临朝会呀,怀山所收到的消息,当时史图大人所说,与你如出一辙啊。”

婴公子以手抵着唇,轻咳一声道:“或许是英雄所见略同罢。婴不过是方才训戒家中孩子,莫要轻信传言,得学会有自家的想法而已。还请怀山公子接着说下去,婴十分有兴趣听。”

怀山收回了他的惊愕,复又接着说道:“史图大人便以此事为由,与朝臣们说道,由此可见此地多么的不详,两位君王接连昏聩,乱刑无辜。”

学士们咕咚饮下一爵酒,成竹替代众学士说道:“如此说词,应当糊弄不住一众朝臣罢?”

怀山一扬眉梢,与有荣焉的回道:“当然,这最后一事,方才是史图大人掀起的惊雷。”

众学士迁都一事便是夏日惊雷,此时闻言,齐齐倒吸一气,寒气由口中,直接侵入腹中,里外皆冰凉,浑然不觉。

聚精会神的望着怀山,期待其说出下文来。那怀山将手中的觥兕重重一掷,众学士的心随之下沉。

适值关键之时,一位小仙童前来,径直与婴公子说道:“舅舅,爹爹娘亲他们唤你一道启程,回家咯。快些与我过去罢。”

临走之时,婴公子拉着成竹嘱咐道:“成竹公子,婴改日再来上门拜访,可要记得这惊雷,届时还望备细告之。婴在比先行谢过。”

言罢得了成竹同意,一手一个小仙童,头也不回的乘着风雪离去,雪上徒留几排脚印。

第二百二一章:梦之所在,锦上添花(四)

温和男子脸上的神色激动,也不再管那怀山说的是甚,只一把拉住成竹的双手,问道“公子,此画可愿割爱,婴愿用银钱来换。”

成竹抽了半晌,发现挣脱不开,只得任其捉住双手,回道“公子,此画乃是成竹方才所画,不值甚银钱的,只是这画中之人,正好是你们,还请见识。此画便赠予你们,止是成竹有一条件。”

温和男子此时神色,倒是显得比方才还要温和几分,止是成竹却觉出了其中不同的意味来,冬日里的他生生捂出了几分汗来,一把挥开折扇,猛扇了几下,一旁的芳洲,沾到一丝丝凉风,不受控制的抖了几下。

成竹扯出笑容来,说道“公子,条件便无需再提,止是成竹有一份爱美之心,方才在为你们作画之时,便寻思道,若是成竹有一美在旁,岂不快哉。成竹之意,便是公子有无合适的姑娘,可否介绍一二,实乃家中父母催促得紧,无奈之举也。”

这位婴公子的神色,仍是方才那副温和的模样,止是较之方才,天地地别也。先前犹如刺骨寒风,此时如沐春风。

自称婴公子的温和男子,揉了下自家孩子头上的发髻,与成竹道“成竹公子之言,婴记下了,将来若遇见合适之人,定会去府上叨扰一番。”言语之中,已是知晓成竹府邸。

沉浸在喜悦中的成竹并未注意到这一点,会心一笑,道“如此,成竹在此先行谢过婴公子了。”

一番闲淡,婴公子拿起成竹那幅画,卷起来径直收进了自家袖中。复又专心听怀山说那王宫秘事,正好说道关于荆山之事。

史图以观测天象为由,声言秦国若是迁都,便会迎来千古兴盛之事。

星象一事,懂得的人,自是明白其中奥秘;若是不懂,好比无字天书,教人一头雾水。

太史史图以星象说事,玄而又玄。这整个秦国也找不出几个懂行的人来,朝臣自是要与他争辩,太史史图便以荆山不详为由,与众人争论。

芳洲、成竹一众学士的心都跟着悬了起来。芳洲更是追问道“怀山,后来呢,叔史图大人究竟是如何说的荆山不详之事?快与我等备细说来。”

婴公子闻言侧身望了一眼芳洲,若他方才没听错,芳洲应是唤了一声叔,究竟是叔叔、叔父还是叔祖父,不得而知,叔与史有几分相近,学士们未曾注意,亦属正常。

未曾想随意钻进一群学士中,便藏龙卧虎的,果然是栎阳城脚下,近君王也。

怀山端起面前的觥兕一饮而尽,砸巴了一下嘴,复又接着说道“荆山另一面,与楚国相连着,诸位知晓的罢。”

众学士点头如捣蒜,怀山又接着说道“此事便要从楚人卞和献玉说起,荆山脚下,卞和得一玉璞,献于楚厉王,厉王教宫中的玉匠鉴别,玉匠不甚用心的粗粗检验一番,随后武断的说压根儿不是玉,分明便是一块石头。”

“后来楚厉王以卞和欺骗了他,便令国人砍去其左脚,后来卞和又献玉予楚武王,楚武王使人鉴别,仍是同样的结论,驻着拐的卞和复遭武王砍去了右腿。”

“失去双腿的卞和,日夜伤悲,恸哭于荆山之下,眼中泪水哭尽流尽,最后渗的是血水,遇上了文王,文王问其故,卞和详细其悲,文王使人剖璞,得一宝玉。以卞和之名称其玉,曰和氏壁。后以陵阳候加封,心灰意冷的卞和,情愿归隐荆山,且以血泪唱出一曲《悲歌》,流传至今也”

学士早已知晓此事,如今再听怀山详述一遍,仍然十分痛心,闻者无不涕泪泣下,就连婴公子身旁的小仙童,糯糯的说道“楚王真是太可恶了,卞和好惨呀。”

婴公子轻抚其髻,道“孩子,过去不可追悔,我们能做的便是从中学习,楚王固然可恶,卞和同样有几分傻,你瞧瞧,若他早早将石头剖了,取出玉来,如何会遭受此等刑罚。”

“再有那两代楚王,若是再详查一分,用人谨慎,何至于遭玉匠糊弄。再来,两代楚王若是心存几分爱民之心,又何须如此妄动干戈也。”

婴公子说话之时,全然忘却四周,待反应过来之时,学士们已是纷纷围拢了过来,便是怀山亦停止了说话,目瞪口呆的望着他。

婴公子轻咳一声问道“怀山公子,可是婴有何错之处?”

怀山登时摇了摇头,道“婴公子,你这有如亲临朝会呀,怀山所收到的消息,当时史图大人所说,与你如出一辙啊。”

婴公子以手抵着唇,轻咳一声道“或许是英雄所见略同罢。婴不过是方才训戒家中孩子,莫要轻信传言,得学会有自家的想法而已。还请怀山公子接着说下去,婴十分有兴趣听。”

怀山收回了他的惊愕,复又接着说道“史图大人便以此事为由,与朝臣们说道,由此可见此地多么的不详,两位君王接连昏聩,乱刑无辜。”

学士们咕咚饮下一爵酒,成竹替代众学士说道“如此说词,应当糊弄不住一众朝臣罢?”

怀山一扬眉梢,与有荣焉的回道“当然,这最后一事,方才是史图大人掀起的惊雷。”

众学士迁都一事便是夏日惊雷,此时闻言,齐齐倒吸一气,寒气由口中,直接侵入腹中,里外皆冰凉,浑然不觉。

聚精会神的望着怀山,期待其说出下文来。那怀山将手中的觥兕重重一掷,众学士的心随之下沉。

适值关键之时,一位小仙童前来,径直与婴公子说道“舅舅,爹爹娘亲他们唤你一道启程,回家咯。快些与我过去罢。”

临走之时,婴公子拉着成竹嘱咐道“成竹公子,婴改日再来上门拜访,可要记得这惊雷,届时还望备细告之。婴在比先行谢过。”

言罢得了成竹同意,一手一个小仙童,头也不回的乘着风雪离去,雪上徒留几排脚印。

第二百二二章:梦之所在,锦上添花(五)

来时风满山,去时雪掩痕。

婴公子与众人汇合之后,一行人收拾好便径直离去。

逐渐远去的辒车上时不时传来断断续续的谈话声,有几分听不太真切。

只一句众学士是听清楚了的,那婴公子说道“哎呀,二哥,怎的不让婴弟将故事听完再走呢,人家说得多么动听啊,平日里可真是难得一见啊。”

怀山一行人,集体凌乱了。想来定是哪家贵公子出游,将他们当稀奇物什了。

而辒车之间,则是另外一番光景。

婴公子长了辒车之后,冷热交加,一时不察,打了个哆嗦。婴公子绝不承认有被吓到的成分存在。

里头的几人,正是先前红梅树下吸引一群游士目光的众人。此刻正似笑非笑的望着他。

婴公子就着自家夫人递过来的一杯温水,暖水下肚,无比熨帖。

缓解了僵硬的手脚,婴公子这时才有了与众人谈话的心思。他道“王兄呀,婴弟这是想要知晓,在国人眼中,国中大事究竟是甚模样呀。”

原来这一行人,正是乔装出了栎阳城的秦昭世、洛惜贤等人,四下探听迁都一事对于国人的影响,究竟有几何。

秦昭世此时极为放松的揽着洛惜贤,轻靠坐在辒车厢上,与秦婴说道“婴弟,年岁愈长,心智愈发返童了。仔细着逍遥与你学,成日里不着调,到时哭都没处哭去。”

秦婴浑不在意的说道“王兄,婴弟如今这副模样,可是秦国功臣方才有的殊荣。届时若是逍遥不受训戒,还请王兄、王嫂多多担待才是,反正多一个也是养不是嘶”

一副耍赖的派头,教人忍俊不禁。其话音方落,春姬便在其腰间软肉处,深拧一圈,温和的面容一顿扭曲。

方才便有几分笑意的几人,此时更是放声大笑起来,被笑的秦婴倒是一脸厚皮,无所谓的样子,倒是春姬闻声,先羞红了双颊。

“咳咳”角落一阵咳嗽声传来,陆清尘佯作一派正色的打断几人,道“三哥,还是说说你方才都打听了些甚呀?”

认识近十载,谁还不了解谁啊,洛惜贤与秦雪说道“阿雪,看来咱们的丞相大人,极为正派啊,想来此时站出来愿意为婴弟看顾逍遥啊,阿雪以为如何?”

秦雪捂着嘴偷笑道“王嫂说得极是,阿雪并无意见。正好扶桑与若木陪着逍遥,免得他孤单。”

陆清尘与秦昭世暗递神色管管你夫人,带坏我家阿雪了。秦昭世回其一副爱莫能助的神色。

秦婴好似发现甚惊天大事似的,嚷道“王嫂,你瞧瞧,王兄与妹夫,这二人当真无事吗?王兄的梦,婴弟可是记忆犹新呐。”

洛惜贤回之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道“婴弟,要相信你的直觉,王嫂心里苦呀。”

对视中的秦昭世、陆清尘相互嫌弃的扭过头去,不再看对方一眼。洛惜贤、秦婴以及秦雪、春姬四人,齐齐露出一个得逞的笑容。

秦昭世板着一张脸,道“婴弟,还不与我们说道说道,方才都去听了些甚回来?”

见好就收的秦婴回道“王兄,婴弟今日始知人云亦云,未知事情真相之时,便加以揣测,且四下散布,及至最后,事件本身是甚,早已模糊不清也。”言下之意,尽是谣言,不足道也。

陆清尘闻言,接着说道“三哥此话,倒是教清尘想起早些年间在家中,看过的一本关于古周国之诸候国的一件野史。”

人以群分,闻听野史。有人双眼放着光,有人竖起的耳朵,堪比兔耳。

陆清尘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道“那诸候国,清尘记得,好似是宋国罢,其中一户姓丁的人,家中为没有井的事,每日需要一位壮力适往他处担水。长此以往下来,丁姓人觉出不妥来。”

“及至后来,丁姓人家经过商议,下定决心,在自家后院中打一口井。同时请了许多人前来帮忙,花费许多人力、物力、财力,总算是得了一口井。”

“得了井之后,丁姓人家,顿觉松快,挑水浇园以及饮用之水,皆能自取自足,无须再远足他处。秋收之季,满仓粮食。”

“于是丁姓人家与邻居说道‘我老丁家中挖一口井,无异于得一人啊。’”

有几位甚少翻阅野史的,已是听入迷了去。催促着陆清尘快接着说下去。

“正好此时一人路过,闻听此言,惊讶非常。竟真的以为丁家后院挖井之时,挖出一口活人来,因此,逢人便说道‘那丁姓的人家挖井,从井中挖出一个人来哩,吓死个人了。’”

“听闻此话的百姓啊,从一传十、十传百、及至宋国上下,皆听闻这件事,便是宋国君王都惊动了,宋国君王当时压根儿不相信,便遣人前去问话。”

“丁姓人见君王遣了人来,还以为家中出了甚大事,紧张非常。待知晓是何事之时,大松一气,与来人说道‘丁某人家只是挖得了一口井,以此取水,怎会挖出人来呢。所谓的挖出一口进来,得一人,乃是因了,挖出此井之后,我丁某家中的壮力无需要每日抽调出去担水呀。’”

陆清尘深深的望了一眼秦昭世,最后说道“了解事件的前因后果之后,宋国君王澄清此事,亦不许国人再胡乱传言。此事便渐渐沉寂了下去,清尘家中的野史,乃是一无名之人记载的书得以流传也。”

秦婴道“妙极,妙极!妹夫这一个故事,与方才的学士们有异曲同工之妙也。”

言罢又转头与秦昭世说道“王兄,史图大人在早朝会之时撒的弥天大谎,这才将朝臣唬弄住,赞同迁都一事。婴弟以为此言一出,恐怕传出去更为剧烈也,何时方才能解除啊。”

秦昭世实在没忍住,抬头敲在了秦婴的脑袋上,说道“婴弟,相来近来是做二哥的,教你太闲了,以至于脑子都用不上了啊。”

第二百二三章:瓜熟蒂落,春生万物

挨了个脑瓜子的秦婴也不在意,低头思索起来,半晌,暮然瞪大了双目,道“王兄,莫非是止是此事,可有十全把握?”

秦昭世阖上了双目,一副不欲与此人交谈的模样,后者转头望向洛惜贤,洛惜贤回其一个自求多福的神色。

在辒车中来回巡梭,俱是闭目养神之姿,便是春姬,此时亦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

辒车便在这样沉默中,一路趟过雪地,缓缓前行的,突然一声惊呼“我想明白了,哈哈”接着便在一顿噼里啪啦声中停了下来。

秦国近来为人津津乐道的事,便是栎阳城至此不再作为王者,而是准备迁都至那渭城渭水穿南、九嵕山亘北之处。

一旦下了决定,老秦人做起事来,相当迅捷的。

敲打锤砸历时近一年,便建好了新王都。监督王都建造进度的陆清尘,回报秦王昭世之时。

秦王昭世躬身一揖,说道“清尘爱卿,建造新王都这些日子以来,辛苦你了。”

陆清尘还之一礼,道“此清尘份内之事,何谈辛苦。止是新王都之名,还未定下。还请王早日定下。”

秦王昭世点了点头,回道“新王都建在渭水穿南,九嵕山亘北之处。据王后言其风水,山之南为“阳”,水之北为“阳”。此地位于渭水之北,九嵕山之南。山水俱阳。”

指间在几案轻点了几下,道“既然山水俱阳,不若便取名为‘咸阳’如何?”

陆清尘将咸阳二字放在嘴边细品,沉吟良久道“咸阳二字,无比贴合此地之势,又暗合了一片大好光明之意。王若以此为新王都之名,清尘以为极为适合。”

话锋一转,接着说道“且王先前教史图大人撒的谎,如今以咸阳新都,地势吉利,可破王身子骨不好一事也,届时亦无需让人知晓,王以自家性命胡来,一举数得也。”

若非此时陆清尘提及,秦王昭世几乎忘了,先前为顺利说服教老臣同意迁都,所使的小手段尔。秦王昭世欲将此话揭过之时,闻听宫人急传“王,有快马急报传来。”

正合时宜也,秦王昭世脑海中突然闪现过这一句话来。天不忍他秦昭世为难呀。

送来急报之人,辅一进殿,便将放在胸前挂着的竹简,交于宫人,后者接过,呈至秦王昭世面前。

随后便有宫人将送信的兵丁牵引至另外一处稍事歇息。

秦王昭世快速展开竹简,因在场只陆清尘一人,秦王昭世情绪便有几分外露。

陆清尘瞧见秦王昭世先是一喜,随后便是一副若有所思的神色。

趋步上前,问道“王,可是小帅那处,发生了甚事?”

秦王昭世将竹简递至陆清尘面前,道“清尘,你且看上一看。”

伸出双手接过的陆清尘,一字一顿的将急报看完,露出了与秦王昭世同样的神色,其间还多了一抹忧心。

陆清尘担忧的问道“王,虽说小帅如今下了魏国一半的城池,若是再往前一步,亦是有可能之事。止是这……苏季此人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凭空生出这许多的事,瞧着六国近来式微的迹象,竟有死灰复燃的痕迹。”

秦王昭世早已做好了应对之事,接下来的便是事在人为,亦靠天赐了。经陆清尘问起,方才想起,先前陆清尘督建咸阳宫,栎阳城、咸阳来回跑,竟是来不及与之说道,遂将魏无忌与苏季之间的渊源,一一与之备细说来。

陆清尘本就十分崇敬洛顷,此时更是入木三分,他道“王,老神仙师父当真是神人呀,将事情早已掐算得一清二楚,半分声色不动。临了一个锦囊,便能为我王排忧解难。”

这副谄媚的嘴脸,竟不是上对着君王使出的,秦王昭世眉眼直跳,觉得陆清尘这番作派,有几分伤眼,意在将其从老神仙一事上拉回思绪。

遂与之说道“清尘爱卿近来,心思多在咸阳宫一事。六国的消息,不知可有曾听闻过?此番小帅急报中,更是点明了五国隐有出兵救援的征兆,意在威压我秦兵。”

陆清尘回道“王,六国的消息,清尘近来确有几分疏忽。这苏季究竟是如何说服几国,齐齐来犯的?莫非是与当初的六国分秦一般,故态复萌,意欲分食秦国?”

秦王昭世摇了摇头,道“此时稍后昭世与你细说,待本王先遣人着令小帅即时撤兵一事。”

陆清尘安静的望着秦王昭世,待其将一应事分派下去,复上前问道“王,这苏季究竟是如何办到的?”

秦王昭世回道“此时与婴弟先前所行之时,略有几分相似之处。乃是苏季以一几之力,周旋与列国之间。止是先前婴弟之踪不慎走漏了几分风声,列国隐有疑心,人乃我秦国所派遣,见下婴弟正在国中偷得浮生半日闲呐。”

陆清尘认真的聆听近来,所缺失的消息,复又问道“王,如此说来,六国近来究竟生了甚事,竟教苏季一人之力平之。”

秦王昭世赞同的点了点头,道“苏季此人巧舌如簧,具体与诸国君王说了甚,不得而知,只能从几国发生的大事来推测一二,再行反击。”

陆清尘回道“无忌公子,此时尚不知晓罢。王不若邀其前来,一道商讨。”

秦王昭世颔首,回道“清尘爱卿说得极是。”

秦王昭世二人待魏无忌到来之后,与之将整件事的始末,与之述说一遍。

魏无忌躬身一揖,道“王,无忌知晓孙季大哥,所用之法为何。还请将六国之事与无忌详说一回,无忌自有应对之策。”

陆清尘闻言,暗道老神仙不愧为老神仙,竟掐算得如此准确。待下回老神仙路过秦国政事厅中回响起秦王昭世的声音,将其一把拽回了现实。

秦王昭世与魏无忌说道“先前婴弟在六国埋下的种子,如今皆已生根发芽。谁曾想竟是遇上了苏季此人,生生横插一脚。”

政事厅中只余秦王昭世一人的声音,将六国的画卷一一展开在二人眼前。

第二百二四章:万象横生,一人从之(一)

名利如浮云,浮云遮望眼。

沙丘宫外此际喊杀之声犹如震天响雷,而沙丘宫内,赵国禅位的主父赵琪与其长子赵璋,面面相觑。

前代赵王赵琪上下打量,见其浑身血污,惊问道“璋儿吾儿,如此急色,发生了甚事?”

赵璋望着来沙丘宫,打着为他兄弟二人情谊的名声的赵琪。支支吾吾半晌,就是不肯开口。

这可急坏了赵琪,本就心疼有几分亏欠的长子,此时更甚几分。

立时派遣身旁的从人,欲出门探听,究竟生发了何事。

赵璋一把拉住赵琪的手,道“君父,璋儿告知你,无须探听了。止是……”

神色难堪的赵璋左右探望一眼。赵琪会意,遣散左右。

待从人俱退出了房中,赵璋立马跪在了地上,道“还请君父救救璋儿。”

赵琪惊骇莫名,连忙扶起赵璋,问道“璋儿说的甚话,君父怎会眼睁睁的任由你去送死呢。止是你得告知君父,究竟出了何事。”

赵璋神色惊惶的望向了外头,喊杀声来源之处,仿佛随时砍杀至身边一般,一咬牙,便与赵琪说了起来。

原来正是赵琪禅位一事惹出来的祸端,赵琪原先定了长子赵璋为世子,后来疼宠次子赵盍生母,又改立其子赵盍为世子。

自打赵璋成从世子之位跌落下来,便日渐消瘦,赵琪瞧着便有几分心痛,长子曾经也是他最爱的孩子呀。

后来禅位之后,见其朝见赵王盍之时的萎靡颓废,心甚痛矣。心道长子最为肖我,亦是一位出色的世子,当初不过因为怜次子盍的生母,便将君王之位传给了赵盍。既然不能给他君王之位,当从其余地方找补才是。因此一应衣食方面,俱是上佳。只长子仍是闷闷不乐。

赵璋凭空被剥掉世子身份之后,对他这位偏心的君父依旧毫无怨言,尊敬如往常,仍十分的孝顺他。这让赵琪想其了赵璋的生母的贤惠来,更加的愧疚了。

愧疚悔恨交加的赵琪,便想到先代上将军赵德民的门客殷勤之言,给予与次子同等的东西,赵琪便想将赵国一分为二,止是次子仍是君王,而长子封候,所得却是相等的。

然遭诸臣所阻,遂只封其在代郡,以君候之礼佐之,又派遣臣子为丞相辅佐赵璋。

本以认命的赵璋,只想老死在代郡,谁曾想,赵王派去的丞相,心内藏奸,无时不在撺掇赵璋,口中挂着的却是满口道德之言,说甚“立长乃是天经地义,顺应人常,亦是人间正道。”

时日深久,赵璋亦渐觉不满起来。心中日夜存在着一个想法夺回原来便属于他赵璋的君王之位。

赵琪的愧疚疼宠,赵国许多朝臣以为赵琪如此做法,应是另有安排,遂与赵璋私交不断,加之赵璋本就有了想法,两厢一拍即合。

赵盍一脉隐有所觉,时刻提防着赵璋及其从人,且对赵王宫及整个王都邯郸的防卫,严密非常,赵璋根本无从下手。

赵璋、赵盍之间的剑拔弩张,赵琪瞧在眼中,记在心里。一日,将二子召来,道“君父欲与你二人一道出门,你二人可能暂且放下成见,与为父齐往?”

二人面上瞧不出甚来,只齐齐答道“君父,璋(盍)儿愿一同前往。”赵琪闻言,面上大喜。

父子三人齐往沙丘宫,面上端的是一副齐乐融融。

一日赵璋与其丞相商议,以主父赵琪之名义,骗赵王盍前来,然后行行刺之举。

赵王盍不疑有他,欲动身前往赴约,其丞相始终存疑。便制止了赵盍前往之事,以已之身前往,临行前说道“若臣届时未归,便是遭了大难,王可自行准备御敌之事。”

言罢便与外厢等候的来使一道前往,会见主父的约见。其丞相前往,见并未主父,只赵璋与其丞相。心知先前所揣测皆为真。

赵璋不见赵王盍,便疑事迹也败露,遂将其丞相扑杀,后又与又自家丞相商议,再遣使者约见赵盍。如若赵王盍再不前往,便以私下暗地养的勇武之士,进攻其所在的宫殿。

而赵王盍则是见去而返的使者,却不见丞相归来,心中一个咯噔,面上端起笑意,问道“敢问来使,君父究竟有甚事,可否告知一二,且丞相怎的还不归来?”

来使佯作不知这中间的弯弯绕绕,只道“王,主父只遣来请王过去,未曾交待有甚事。还请王速与我一道前往。”

果真出事了,赵王盍与左右递了一个眼色,左右会意,上前一左右按住使者,一番刑问使者,丞相果已就义。赵王盍大怒,遂将使者就地灭杀。

将来使斩杀之后,赵王盍带着盛怒,与身边的诸臣一道前往,将主义宫团团围住,与赵璋等人展开在阵猛烈的厮杀。

赵王盍先前暗中所调度之兵,亦是赶来沙兵宫,参与厮杀。赵璋节节败退,身边几人均被杀,眼见不敌的赵璋,一个闪身,便逃往了主父赵琪所在之处。

便是先前赵琪所见的那番模样,赵琪心中失望不已,未曾想赵璋竟这般便败退了下来。垂眸掩住失望的神色,遣人将赵璋藏在其内宫之中。

听着外头的争鸣厮杀之声,赵琪想起了自家的谋划。

近来见列国争伐不休,赵琪一颗沉寂的心,又火热起来,止是当时的他,早已惮位于赵盍,欲收位君王之位,却遭到当时的丞相反对。

只得暗地里谋划,挑起二子争端,欲从中谋利。长子作为与次子争利的棋子而不自知,而次子便是他如今在赵国最大的对手。、

如今长子败退下来,想来他赵琪得另行一番谋划,眼下应将次子的威压败退下去再说,因此令主父宫的兵士,全力以赴,将赵盍所带之人,阻挡在外。

长久远离政事中心的赵琪,早已不了解如今的朝局。因此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接下来的变化,将会导致他的一生,凄惨落幕。

第二百二五章:万象横生,一人从之(二)

赵琪毕竟做了多年的赵王,远离了四年的权力中心,但是本身的能力仍在,与赵王盍的仍相持了些时日,止是最终还是遭赵王盍的军士突破了最后的防线。

败退的赵琪,于主义正厅中候着赵王盍前来,然赵王盍早已知晓赵琪之谋,怎肯前往,只与其族兄公子城交待了几句,道不愿与父兄相残,教他们看着办便是。

跟着来的上将军李益,哪敢自作主张呀。见赵王盍将一切安排将予公子城,遂私下问道:“城公子,益欲问如何处置主父与长公子,不知有何见教?”

公子城挥退了左右,与上将军李益于房子密谈,道:“上将军,此时城以为若是见下请示王,主父与长公子之事,王定然难于开口对其父其兄下达赶尽杀绝的命。”

李益认为其说得极有道理,于是问道:“不知城公子有何高见?益愿听之。”

公子城遂说道:“既然王已将此事交予城处置,不管是何结果,他心中想必早已有了数,只是不忍亲自开口罢。”

李益极为赞同公子城此言,待出了公子城的住处,便带着军士,冲进了主父的宫中。

赵琪不知其来意,怒道:“李益,你竟敢擅自带兵进来,此乃以下犯上之举,你可知罪?”

李益躬身一揖,道:“主父,还请勿怪,实是长公子此次先做出乱国之事,李益不过是拯救王于危险之中罢。若是如今不将这乱法之人依法处置了,将来王如何能保证王的安危?”

趁着赵琪愣神之间,李益已带着军士在主父宫到处找寻起来,最后在主父的寝殿之中的秘室处寻到了赵璋。

将赵璋及其全数带出,就着赵琪的面,一一将其斩杀,最后将赵璋一道斩杀,赵琪只能眼睁睁的瞧着,却什么也做不了。

斩杀赵璋之后,将沙丘宫围住。公子城又对李益说道:“上将军,因剿杀长公子一事,我们围困过主父,便是将来撤走了兵士,待其回归了邯郸之后,你我定然逃不了遭其报复,灭其族人的下场。”

而赵琪长子赵璋死去的之时的惊恐神色,一直在他的脑海之中,挥之不去,夜间时常在噩梦中惊醒,醒来之后,不过几日里,便深感失去权利的无力之感。

欲见赵王何,与之一道回邯郸,再徐徐图之。

止是公子城的城府何其之深,眼光又何其的远,于赵琪及其从人中发现了蛛丝马迹,将主父赵琪宫殿中的宫人,尽数遣出。

声言道:“若是谁人先出其宫殿,便放其自由;若是后出来之人,便斩其首级。”宫人吓得纷纷逃窜,一时之间宫殿中的人,人人自危,不出半日,尽是逃得一干二净。

赵琪对此一无所知,止当日夜里,夜半醒来口渴,唤宫人来掌灯,发现无一人来应,摸着黑,学着宫人平时的样子,点燃了一盏灯,四下游走起来。

白日显得开阔无比的主父宫,此时更显幽深静谧。尤其是此时应有宫人巡防的地方,竟无一人,适往宫人居所,仍是无一人。

赵琪这才觉出不对来,跑出主父宫大门,外头的站立着的赤色铁甲,夜里隐有几分血光。

为首之人正是李益,手持一杆长枪,正对着冲出大门的他。赵琪猛然得见,吓得倒退了一步,随后将大门阖上,又退回了宫中。

李益等人见赵琪跑了,也不追过来,只是围在宫门之外。

赵琪回到寝殿之中,猛灌了一碗水,随后狠狠的往地上一掷。便独自坐在床榻之上,思索着接下来应当如何做,方才能突出外头的重围。

翌日黎明,李益等人有几分困乏之时,便见整装待发的赵琪,径直从里冲了出来。众人大惊,立马摸起了身上的武器,将其团团围住。

赵琪一顿力拼,然双拳难敌四手,力战半晌,赵琪败下阵来,只李益等人也不敢取其性命,只将其重新放回主父宫中。

在后面的日子里,赵琪仍有几次,欲突出重围冲出去,始终无法突出,无奈认命的赵琪,只得日复一日的被困在主父宫中。

时日深久,主父宫中的粮食日渐稀少,赵琪乃是习武之人,食用的饭量本就是常人的数倍,如此一来,宫中的存粮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减。

几日下来,便无余粮,先前的瓜果菜蔬,更是被挥霍一空,无粮可吃的赵琪,只得做了射,成日打天上的飞鸟,以及捕食夜间的鼠类,生食其肉。

至后来飞鸟学乖了,不再路过其宫殿上方,鼠类亦同样减少着。直到后来一日,再无一飞禽走兽路过,赵琪便改剥主父宫中的树皮,挖奇花异草之根食之。

如此两月有余,赵琪已是饥饿难当,从一开始的行动自如,至后来的,行动艰难。及至最后,举步维艰,便躺在寝殿之中,哪也去不了。

头晕眼花的赵琪,躺在床榻之上,甚至产生了幻觉,见着了其夫人韩女携子璋一道前来接他,后又见梦夫人独身一人前往。

本来伸出了手,欲与长子璋一齐离去的赵琪,又犹豫了,梦夫人立时转忧为喜,笑着上前,准备拉住他。

赵琪一把挥开梦夫人,道:“梦瑶你且走罢,我赵琪本不应遭此一难,若非疼你过甚,又怜你子,怎会走上如此绝路。”

梦夫人含着泪离去,身影渐渐化为虚无。

赵琪又牵过夫人韩女的手,道:“夫人,赵琪大错替错矣,若是一开始,便不行更替之举,便不会有此祸事。”

“既害了吾儿,又害了已身。本王一身决策无数,只在两个孩子身上栽此大跟头。若非本王犹豫不决,舍不得璋儿难过,又不愿给予,在两个孩子之间来回游移,方才酿此大祸,如今毁之晚矣。”

向来贤惠的韩夫人,此时同样无甚责备神色,依旧笑望着赵琪。后者嘴里仍絮絮叨叨的说着一些话,只是声息渐低,愈发听不清说的是甚。

......

第二百二六章:万象横生,一人从之(三)

复又过了几日,李益仍旧守在宫门外,半分动静也未曾听到。立马遣人通知公子城,二人一道进入主父宫内查探。

赵琪早已死去多日,尸身已呈现僵硬之姿。

确认赵琪当真去世的公子成,与李益一道将其尸身抬出。

早已不复往日雄风,尸身枯瘦如柴,若非确认无误,当真不敢相认也。

止是赵琪身为一国主父,何以竟无一人前来相救也。

余皆五国得此消息,众说纷纭,不过不约而同的松了一气倒是真的。

赵琪还活着之时,赵国的强大,教其胆颤心惊。一朝内乱,赵国不复往日威压。

如今又留下稚子盍,又有权臣公子城,赵国可以预见的乱事也。

看过赵国消息,心中不屑的项宇。将其转将予王后妫姬,伸过来接消息的皓腕如霜赛雪,项宇顺着皓腕上下打量,果如天上月。

急躁的项宇,此时不由安静的等待着妫姬细读手中折子,时辰一点一滴过去,妫姬转动有几分酸意的脖子,放下手中竹简。

项宇这时顷身上前,问道“王后,可有想清楚了?”妫姬向后退了一大步,直直的盯着项宇。

王后妫姬正是先前在喜国掳来的喜夫人,此时闻言一语不发。

项宇拿过方才妫姬放下的竹简,拍着竹简,道“王后,此事乃是前车之鉴,若想要你的二子不重蹈覆辙,便同意宇的请求罢,我会助你一臂之力的。”

妫姬仍是不发一言,项宇稍有靠近的举动,妫姬便退上一大步。

正值楚王熊新丧,项宇亦也不做出过分的举动来,等了半晌,不见任何回应,甩手径直离去。

妫姬余光瞥见项宇离开的身影,心中那股子气瞬间松散下去,浑身软绵,瘫坐在地。秋水横目来回游移,证明其心中的不平静。

片刻后,妫姬缓缓抬起头来,双目不再游离,眼中一片坚定。

似是有了某种决定,起身有条不紊的整理了一身衣裳,轻抚发髻,乘着夜色,莲步轻移,徐徐步入了后宫之中。

月余之后,楚王熊的身后事处置完毕,项宇愈发肆无忌惮起来,竟在喜夫人宫殿旁造起了房舍,其心昭然若揭。

住进房舍的项宇与喜夫人,抬头不见低头见,白日里则言语调笑喜夫人,晚间则摇起铃铎跳起万舞。

万舞出自《诗经·简兮》“简兮简兮,方将万舞。日之方中,在前上处。硕人俣俣,公庭万舞。有力如虎,执辔如组。左手执龠,右手秉翟。赫如渥赭,公言锡爵。山有榛,隰有苓。云谁之思?西方美人。彼美人兮,西方之人兮。”

项宇舞毕,便等着旁边宫殿里妫姬的回应,侧耳倾听。

半晌不见动静,不由有几分着急,王后那般聪慧的女子,怎会不明白他方才所舞的乃是何意,分明便是不愿回应他。

项宇欲去隔壁一窥动静,刚提起的脚步,便在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中停了下来。

屏住呼吸,仔细听来。竟然是妫姬在哭泣,口中还念念有词,道“此舞曲乃是先君熊,用以鼓舞军中士气,方才会舞起来。”

“如今尸骨方才安葬,便有人以作践其人心血,先君不值当啊。”

妫姬的声音分明不大,却透过宫墙,句句入心。一时之间,项宇心绪紊乱,其中愧疚占据了大半,遂不敢再多待。

靠在宫墙之上的身子,僵硬的转动,匆匆离开,离去之时,因为着急,还踢倒了一盆名贵的花草,花草盆摔倒在地之时,发出极大的声响。

宫墙隔壁的妫姬哭声一滞,接着又呜呜咽咽起来,哭了大半晌。

及至后头,只余风声。妫姬一抹脸上的泪珠,盯着宫墙许久,直到身子发麻了,方才起身离去。

逝者已逝,生着仍需要努力活着,且需要不断努力的活着。

楚王熊逝世,只给妫姬留下了两个儿子,如今便是长子楚蠧鳌继承楚国君王之位。次子楚挥从旁佐之。

止是楚挥年纪虽幼,却是文采出众,为众朝臣所喜。楚蠧鳌心中十分嫉妒,早先两人在楚王熊面前楚蠧鳌还能维持几分兄友弟恭,楚王熊过世之后,便揭去了原来的面目,日益压迫楚挥,且对其隐有了杀意,后者浑然不知。

知儿莫若母,二子之间的暗潮,妫姬早早便察觉到了,然孩子早已长成,她已无可教导之处,只能尽力全了两位孩子的性命。

如今楚王熊将君王之位传予长子蠧鳌,长子善妒,果然对次子楚挥露出了凶狠的爪牙。此事为项宇所知。后者月余前,便以赵王琪,谥号武灵王之事,给予妫姬。

示意他已洞悉,蠧鳌、楚挥之间的暗涌,正如新赵王赵盍、故去的代郡守赵璋。兄弟二人早已到了你死我活的境地,暗示若是妫姬能从了他,他便能在楚蠧鳌的迫害之下,保命楚挥的性命。

妫姬一女侍二夫,心中早已千疮百孔。内心的伤,看不见摸不着,日日沉默以对。曾经的楚王熊问道妫姬“夫人啊,为何你从不主动寻为夫讲话呢?可是为夫有哪里做错了吗?”

妫姬拿起绢布擦拭面上的泪水,一面擦拭一面回道“王,妫姬以一已女儿之身,先后嫁两位夫君,便是不去寻死觅活,如今还有甚话可说的?”

楚王熊亦知得妫姬的手段,十分的不光彩,得了妫姬的回答,此后再也不问敢相问有关之事了。

项宇却不知这些内情,只道妫姬,故作矜持,早晚会从于他,故日日调笑其人,后又筑宫舍于其宫殿旁。

今夜以舞示心迹,却遭她暗中化解,一时搅了其心神,过不了多久,便会故态复萌。妫姬以为定要思一条长久之计,方才可行。

止是一时之间,未有甚好的计策,且暂时拖住了项宇的手脚。

眼下应做之事,乃是楚蠧鳌与楚挥之间的冰动关系,应该如何化解。思忖良久,仍未有对策的妫姬望着月色出了神。

天上广寒宫,乃是嫦娥的居所,妫姬望着美丽的月色,心中生了一计

第二百二七章:万象横生,一人从之(四)

郢都东城外十里处,十里霜雪连天色。

雪中有几个墨点,近了一瞧,竟是几人在话别。

其中一位年纪尚幼,尚是孩提的男孩子,正拉着母亲的宽大袖子,呜咽不停,身边的从人,不忍见此,纷纷转过头去,跟着偷偷哭泣起来。

那小男孩子说道“娘亲,孩儿不愿离开你。”言语间,紧紧拽着其母的袖子,不愿放开手。

孩子的母亲,一点一点的,将手指根根抠了下来,滚烫的泪水,大滴落入雪地,瞬间不见了踪影。无暇顾及眼中泪水的母亲,只是用带着哭腔的声音嘱咐道“挥儿,你且适往他国,莫要再回楚国来了。”

生别的母子正是楚挥与妫姬二人。

妫姬当晚瞧见月色,便寻思着里边的嫦娥,是如何躲过后羿的追杀,曾经的恩爱夫妻,却生生过成了别离。

嫦娥趁着后羿不在偷吃了灵药,遂飞升成了仙人,后羿回家之时,正好瞧见其妻嫦娥,偷吃灵药的那一幕,不由得大怒,欲上前拽住其妻。

谁曾想灵药如厮奇效,方才服用下去,嫦娥身形便有几分飘逸,甚至渐渐有几分飘忽,后羿一紧张,连忙冲上前去。

嫦娥心中发紧,一个跳跃,竟渗过房顶飘飞了出去。后羿连取了墙上曾经的射日大矢,跟着追了出去。

妻子嫦娥在天上飘着,丈夫后羿在地上追逐,随时准备提起射日大矢,将其射落下来,止是总也寻不到好时机,抑或是仍对其心存一分念想,不忍下手。

嫦娥便在这样的时机之下,飞上了九宵,后羿见其躲进了日光之中,欲再射一回日,却教身边的人阻止了,旁人道“此乃最后一日,若将其射落,世间便是一片黑暗。”

后羿遂放弃了射杀嫦娥,嫦娥借着日光躲避,后来干脆趁着一个夜晚,躲进了月亮之上,住进其中的广寒宫中。

因心中有愧于后羿,又时时趴着月亮上,偷窥其丈夫后羿,待后羿死后。嫦娥便再无顾忌,一日不察,露了踪迹,这才教世人知晓,嫦娥原来躲进了月亮里。

妫姬心有所感,嫦娥能逃开后羿的追杀,全赖于她寻到了一处好去处。若将她的次子楚挥送往他处,长子楚蠧鳌便不能再暗害于他。

心中有了想法,妫姬谋划多日,方才有了今日这出母子别离的戏码。

只是方才被掰开手指的楚挥,又冲上前来,紧紧抱住妫姬,妫姬心痛得不能自已,长子容不下次子,她却只能暗中助次子逃离。

少子年少却聪慧,这便是长子忌惮的理由,当真可笑,无能善妒之人永远不会率先想着增强自身能力,总是想着除去眼前,比自身能力更为卓越之人。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妫姬知晓,她的长子便是这样的人,不知何时,长子便渐渐的长成了如今的模样。

楚挥见下仍不知其兄的险恶用意,拽着妫姬问道“娘亲,为何王兄不来”

妫姬望着天真的楚挥,将拳头握紧又松开,如此往复几次,最后松开。

上前抓住楚挥的小胳膊,说道“挥儿,你且记住,此次便是你的兄长蠧鳌欲留下你的性命,将来莫要与他亲近了,母亲如今只能帮你到这里了,你离开了楚国,定要好生看顾自已啊。”

言罢便转身不再看楚挥,用力的甩开了他的双手,闻听身后重物倒地的声音,妫姬身形微微一滞,随后头也不回的离去,再不管身后摔在雪地里的楚挥,哭得撕心裂肺。

楚挥哭了许久,见娘亲当真不再回头,挣扎再三,仍未从雪地里爬起身,愤愤的举着小拳头,使劲的捶了几下地上的白雪。

小手一通捶砸早已通红,从人见其气已撒过,便上前将其扶起。楚挥靠着从人的力量,顺从的站起了身来。

揪着其中一人问道“恽再也回不去楚国了对吗便是想见母亲,也无可奈何。”小小孩子,尚不知愁滋味,却问出了教人为之心中一酸的话来。

从人不忍见其状,遂安慰道“挥公子,我们且先寻一国安住,届时再寻法子,回楚国探望王后。”楚挥从其言,与之一道寻往合适的国度,最后选中了上古周国地处的一个诸候之国,随国。

楚挥给出的理由,便是上古周国所遗之地,历来是诸国所敬之地,亦是明争暗夺之地,若是逃往此次,无论何人若是妄动干戈,便是众矢之地也。

见楚恽听了进去,从人又道“此时雪地里凉,公子不若先上上辒车,若是冻坏了身子骨,如何安全等到与王后相见之日呀。”

上了辒车,暖好身子骨之后,一行人便朝着定下的随国兼程前往。

随国君王正与心腹之人秘议,闻听楚恽前来求见,略感诧异。楚王熊那老匹夫,向来脾气暴躁,动辄便出兵。

因两国相隔甚远,平日无远近之交,消息便不甚流通,此时的随国君王尚不知晓楚王熊去世的消息。

从来都是以拳头说话,君不见,喜国、蔡国的前车之鉴吗。何时这般礼下于人了,且将与宠夫人的爱子派遣出来,岂非天大的奇事。

心中好奇的随国君王,自觉暂时招惹不起楚国这头庞然大物,立时召见了楚恽。

虽有从人在一旁照顾,楚恽的形容还是难免的有几分不能见人,然则也无他法,一路东奔西藏,躲过明里暗里无数追杀,如今身边只余一人,将其护送至了随国。

随国君王召见了楚恽,便见其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慌忙上前,关切的问道“恽公子,敢问发生了何事呀”

心中却寻思道楚王熊的爱子这副形容,出现在他姬随的地盘,若误会是他所造成的,对他施以兵压,岂非是遭受了无妄之灾。

楚恽不疑有他的将其兄长暗害一事,告知了姬随。

姬随辅一开始听闻楚国内乱,欲将楚恽遣送回楚国,视线落在殿中几人的身上,立时改变了主意。

第二百二八章:万象横生,一人从之(五)

煮豆持作羹,漉菽以为汁。

萁在釜下燃,豆在釜中泣。

本自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姬随的目光落在了殿中心腹心上,寻思着方才商议之事。多年谋划,或可有成。

楚挥仍在一旁抽抽嗒嗒,向姬随诉说着心里的苦痛,似是这般能寻得安慰。

姬随也没忽略楚挥向他投来的目光,遂好言好语宽慰道:“挥公子啊,你且安心在我随国安顿下来,勿须操心他事。”

楚挥一颗忐忑不安的心,暂时得以安放。暗中点了下从人的手臂,从人立时反应过来,回道:“挥公子见下伤心过度,庚辛替挥公子先谢过随候了。”

姬随并未注意二人之间的互动,只道楚挥伤心过度,又遣宫人立时带楚恽二人,前去休息。楚挥二人谢过姬随,便跟着宫人离去了。

待二人离去,姬随继续与心腹商议道:“方才与诸位说道,那拓地一事,诸位觉得无甚法子,如今这不是法子自动上门来了。”

能与之一堂共事者,皆是心智一流之人,随候姬随如是说道,众人立时反应过来,其中一人问道:“候爷的意思,莫非此事在方才来的挥公子身上?”

另一人接着说道:“若以送归公子挥回归楚国为由,欲做任何事,岂非名正言顺也?”

随候闻言,抚着长长的胡子,脸上满是赞同之色,道:“本候正有此意也。”

作为心腹之人,有那聪慧擅长权谋之人;自然也有溜须拍马之人。此时一人闻随候姬随所言,便回话道:“候爷,届时功成之后,称王亦指日可待也。”

此言果教姬随大悦,跟着便哈哈大笑起来,道:“哎~哎~此言为时尚早,尚早矣~”

言罢,与一众心腹摆了摆手,只是言语中未曾否认称王一事,以及那心照不宣的激动。教一众心腹也跟着欣喜起来。毕竟水涨船会高,众人拾柴火焰升。

若是随候一人得道,他们这些跟着立功之人,便可如那上古黄帝升仙之时,骑龙而起,后头一众臣子驾着太阳神车,在后头紧紧跟随。一朝跃过层云,飞入九宵之中。

平日里无用功之人,届时便如欲跟着黄帝一道升仙,死死拽住飞起的龙爪、龙身、龙须,最后只从龙身剥下来,一层无用的鳞甲来。最后眼睁睁的望着黄帝与一众臣子,腾空而起,直上九万里,再不可寻。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接连着吹捧着,揭过话题,又接着先前的企图谋划起来。

……

而被谋划的楚挥俨然便是一个离不开人的孩子,宛若惊弓之鸟。

宿在随候宫殿中的楚挥,夜半惊醒数次,但有风吹草动,立时便能清醒过来。

宫人亦跟着折腾,数次下来,精神便有几分萎靡,至后来,便在外间沉沉睡去。

楚挥再有动作,却听不见任何响动,悄摸着下了床榻,复行至宫人歇息处,唤了几声,宫人只是蹙了眉头,一个翻转间,又沉沉睡去。

不死心的楚挥上前,以手指戳了戳宫人的胳膊,宫人连眼皮都未曾掀起一下,凭着本能的,将半开半阖的被子,直接拉拢过来,掩住了被戳的胳膊。

见下这种情形,想必有贼人前来,将其一身衣物偷了支,亦不会有甚大的反应,楚挥满意的转回了自家歇息之处,轻轻敲了一下窗户。

窗户外头回了一声响动,楚挥轻声推开了窗户,外头一人左右张望一眼,见无人发现,遂从窗户处跳了进去。

来人正是楚挥从人庚辛,进了房中后,先是施以一礼,随后问道:“公子,可是有了决策?”

楚挥上前扶起庚辛,点了点头,道:“庚辛,挥已经决定留下来了。”

庚辛满面担忧的说道:“公子,此举不妥,今日庚辛随行之时见了随候,瞧着此人心计颇深的样子,并非是真心留你,不知存了甚心思。”

楚挥白日里天真懵懂的神色,此时借着月光若隐若现,倒有几分晦暗不明。他回道:“庚辛,挥同样看了出来,但是我们别无他选不是吗。正好各取所需,至于最后究竟谁胜谁败,便看各自手段罢。”

话音一转,复又说道:“且随候欺负挥年纪尚轻,许多举动不曾瞒我,姬随在明,我楚挥在暗,可一窥其谋算也。”

庚辛见楚挥早已有了成算,便不再劝,仔细叮嘱楚挥,道:“公子仍要仔细些,莫要露出了马脚,教随候察觉,近来我二人谈话定要小心,如此夜见面,如非必要还是莫要再见。”

楚挥笑道:“庚辛真是逃命,有几分吓坏了罢。白日里的挥,可是离不得人呢,你不会忘了罢。”

本应天真的年纪,见下满眼之中,尽是狡诈之色。庚辛不知想到了甚,对迫害楚挥至此境地的楚蠧鳌深恶痛绝。

庚辛不动声色的说道:“挥公子,庚辛支持你的任何决定,只一点,你一定要注意保全性命,性命没了,庚辛与你这一路以来的逃亡,便没有了任何意义。”

楚挥郑重的与之点头,道:“庚辛,你且放宽了心,挥不会轻易教自己遇险的。将来还要与你一道重回楚国,与亲人相见呢。”

庚辛动了动嘴唇,欲再回话之时。外间宫人歇息处,似是有了静动,宫人小心的在外间问道:“挥公子可是醒了,有甚需要午柳去做的?”

楚挥赶紧将窗棂打开,将庚辛推了出去,随后趴在了窗口向外望去,外头虽无月色,雪白的地面,将黑暗的世间映得一片灰蒙。

随后佯作一副,方才睡醒的嗓音,回道:“啊~是午柳大哥啊,挥方才做了噩梦,出来见午柳大哥睡得正香,不欲打扰。便趴在窗口,望着外头的灰蒙的天,想念一下娘亲,几个月前,挥还与娘亲在雪地里戏耍呢......”

以为楚挥不会再说话了的午柳,忽听到楚挥的声音再度传来:“娘亲与挥说过,想她了,便与上天祈愿,远在他方的娘亲便能听见挥的祝祈愿。”

午柳安慰道:“挥公子早歇下罢,午柳就在外间,有甚事尽管吩咐便是。”

......

第二百二九章:万象横生,一人从之(六)

“哈哈......”随候兴奋的笑声,回荡在整个政事厅之郑

一众心腹,亦跟齐齐笑道:“候爷大喜呀。”

姬随旋即又制止住了笑意,道:“如此一来,此事便好办了,不过是个想家的儿郎,随意便能哄骗过去,目下先取得其人信任,诸位意下如何?”

其中一位心腹问道:“王,可有仔细查验过楚挥此人,虽年纪尚幼,可这王室出来的,烂船亦有三斤丁子,何况是当初楚王,最为喜爱的便是这次子楚挥,楚国大臣们亦多喜其人。当谨慎为上呀。”

另一位私下里素来与其不和的心腹,则道:“候爷能如此,定然是详细查验过的,何须你我在此指手划脚。你伍员竟然在此疑心候爷的能力,究竟是何居心?莫不是收了那楚挥甚好处,欲从中为其打点一二。”

伍员好心提醒姬随,莫要因一时不慎,而误了大事。谁知这人伯庸一通胡,平日里与他较劲便罢了,正事之上,仍时常与他针锋相对,误了多少事了。

止因时常将姬随哄得心花怒放,总是躲过一劫又一劫。

伍员欲再劝阻两句,止是见姬随,脸上是一副赞同的神色,且对他隐有不满之色。竟是当真信了那伯庸的胡言乱语。

心灰意冷的伍员抚袖而去,身后竟无挽留的声音传来,本就走得飞快的伍员,此时脚下如有风生。

快步离去的伍员并不知晓,此次愤然离席,会对他的将来造成什么,此时的他一无所知。

......

政事厅中众人,望着伍员离去之时,被拍得哐啷作响的门楣,一时没了言语,其中有几人知晓其一心为国,却碍于姬随的威严,不敢多讲一句。

这样的局面,伯庸心中乐得开了花,面上却是一副忧虑的模样,道:“候爷,这伍员仗着你对他的宠信,越发的无法无起来,瞧瞧今日都敢甩起政事厅的大门,他日还有甚不敢做的。”

姬随不知想到了甚,亦不如往日那般替伍员讲话,沉默了起来,且脸上带了几分少见的阴郁。

素与伍员有几分交情的,有心替伍员上两句,得见姬随的神色,亦不敢拿自身作赌注。

只得寻思,待会儿散去之时,私下里提点一番,待伍员明白过来,随候有可能不会再容忍于他之时,定会收敛许多,再与随候承认今日之过,一切问题便迎刃而解也。

几人不约而同的放下了提起的心,伯庸平素最擅揣摩人心,见状不屑的撇了撇嘴,无事之时与那伍员好得跟什么似的,就差抢着一条裤子来穿了,如今倒好,生怕沾上对方一滴血,污了一身衣似的。

不过正因为这些饶存在,他伯庸才好行事,否则斗垮伍员,还不知要费上多少时日呢。且今日之事不过导火之索,将姬随对伍员潜藏在心底的不快,一齐引了出来,如山洪爆发,谁也不知晓,究竟会波及到何处。

过了半晌,姬随方才回道:“且由他去罢,见下有更重要的事去做。”

言下之意,便是伍员此人已是可有可无。与伍员交好的,自是心中着急又庆幸。

着急的是方才应出言,为其上一两句好话,随候便不会生如此大的气,以至见下直接放弃了对伍员的依赖;庆幸的同样是方才未出来上一两句话来,这随候放弃得如此随意,若他们方才上前,难保不会被视为乃是其同党之人,而受其牵连。

伯庸自是不会在乎这些饶生死荣辱,止一件别碍着他的事,见无人敢出言,心下满意。当下挺身而出,躬身一揖,做足了谦卑之姿,道:“候爷得在理,孩子初来陌生之地,防备之心极重,若一开始便打消其疑虑,接下来之事,便极好办。”

姬随似乎当真忘却了方才的不快,此时闻言,便笑问道:“哦,伯庸有甚妙策,还不速速来,与众人一道分享。”

伯庸笑了笑,回道:“候爷过誉了,妙策实在不敢当,不过是方才候爷提过的,伯庸不过拾侯爷牙慧罢了。”

见得姬随神色,伯庸打蛇随棍上,立马接着道:“侯爷,我们只需遣一人,陪伴在侧,抚平其离开楚国的伤心难过,待其对我们信任有加之时,何愁大事不成也?”

姬随一时之间也觉得没有比之更好的法子,然虽是自家提出来的,但总觉得有几分不妥,又不上来,是甚处出了问题。

只得扭转视线朝着一个方向望了过去,正是先前伍员所站立的地方,见下空空如也。察觉其失态的不止姬随自家,还有下头的心腹众人。

伯庸深知迟则生变的道理,复又上前一揖,道:“侯爷,不若将伍员大人请回来,一道商议如何,他向来有大智。伯庸自忖不及其半分也。”

姬随一拍面前的几案,色厉内荏的怒喝道:“难道没他伍员,我姬随一国之侯莫非还一事不成了?诸卿可有谁有更好的计策,尽管来。”

伯庸及一众心腹,吓得立马稽首请罪,齐声道:“侯爷息怒。”却无人敢在此时提出所谓‘更好的计策’来。

姬随跟着便道:“既然如此,便以方才伯庸之计施校”

底下稽首众人齐声喊道:“侯爷英明。”

伯庸直起身来长跪,问道:“止是侯爷,当派遣何人前往,来做此事呢?”

姬随回想着今日前来禀告消息的午柳,遂问道:“便以为昨日伺候的宫人午柳,伯庸觉得如何?”

伯庸想也不想,便摇了摇头,自已的提议遭到反驳,姬随很是不满,还未发作,便听心腹伯庸接着道:“候爷,午柳伺候那楚挥一应生活之事还可,可若是将来如何与之谈及国政大事,而不引起对方的怀疑呢?”

确是如此,午柳从未接触过国政之事,如何能担得此重任。姬随心中如是想道,面色亦见几分柔和。便问道:“以伯庸之见,何人可适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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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章:万象横生,一人从之(七)

伯庸与姬随一拱手,道:“侯爷,你且看我如何?”

不意其人自荐,姬随上下打量一番,愈瞧愈发觉出合适来。

伯庸其人乃是他随国见下最能言善道之人,且擅长无人和睦相处,更兼之国是之上,还通几分窍。

如此良才,合该遣他前去也。随候立时便下了决定,及至伍员知晓之时,一切皆已成定局也。

姬随暗判后,回道:“伯庸之才,本候自是信得过的。止是伯庸可能确保万无一失?”

鬼使神差的问出后头一句,莫说伯庸愣住了,便是姬随自家同样有几妥错愕。他甚时考虑这般周全了,待反应过来,此言乃是伍员时常提醒他的话,脸色倏变。

随后一众心腹便见脸色极为难堪的姬随,一一巡视过众人的脸色,发现与他同样神色惊愕的心腹,不觉伍员未名只手遮天也。

伯庸此迎上去,面带三分笑,说道:“候爷,此事伯庸定能圆满完成,不过一小小的少年罢,哄哄便能手到擒来的事。”

姬随十分满意伯庸此时的表现,离了他伍员,随国同样能照常运转,能人不止他一人。

内心深处如是安慰自己的姬随,复又说道:“伯庸,此事便交予你全权处理,诸位可还有谁有疑议。”

一众心腹,连摇了摇头。

......

楚挥经过一夜的休憩,精神瞧着倒是比昨日初来随国之时好上许多。由庚辛与午柳陪同,一道在随候宫中走动。

明面上庚辛与午柳,目的一致。皆是意在楚挥开心。

庚辛知晓午柳别有用心,止是目下多一人哄楚挥,他倒是乐见其成,因此两人十分默契的与楚挥说着话。

午柳指着兜兜转转的宫殿与之介绍道各殿名姓,都住了些什么人,以及那些人平日里做甚,一一与之说道,又指明哪处乃是禁宫,除了随候及携其命者,他人皆不可随意进去。

三人不断游走,一人认真的说,两人用心的听。

庚辛时不时的指点着宫墙角下未化的积雪,厚厚的一层,牵着楚挥小心翼翼的踩上去,脚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极为悦耳。

复又指向远处经过秋风洗礼的树枝,此时覆上了层层晶莹,远远望去,宛若冰雕之花,极为美丽。果然,楚挥眼底露出了几分欣赏。

午柳看在眼里,便邀二人一同前往,径往前行,一窥究竟。二人欣然同意,遂一道前行。

三人复行至冰花树下,方才站得远,瞧得不太真切,此时近了方才发现,树下有一人,正抬头望着上空。止不知望的是空蒙的天际,还是纷纷扬扬的雪花,抑或是这晶莹的冰花树,抑或是几者皆无。

似是察觉到了脚步声,那人循声望来,三人这才瞧清来人的面容,竟然极为俊俏。止是初来乍到的楚挥与庚辛不识得此人,午柳径直上前与其人一躬身,道:“午柳见过伯庸大人。”

伯庸似与午柳极为熟识,闻言回道:“啊~是午柳啊,近来可好,见下你在做甚?”

又略为疑惑的望向其身后两人,躬身一揖,问道:“敢问可是挥公子与庚辛大人也?”

午柳侧过身去,将身后的二人显露出来,楚挥还之一礼,道:“见过伯庸大人,小子正是楚挥。”

又指向身旁的庚辛,说道“这位是一路护佑小子的庚辛大人,这一路若无庚辛大人,小子恐与大人难见面也。”言语之间透露出了对庚辛的依赖与信任。

庚辛一同上前与之行礼,躬身一揖,道:“庚辛见过伯庸大人。”

伯庸上前一步,将其扶起,道:“庸今次见着庚辛大人便觉着十分亲切,有闲暇一道喝上两蛊如何?不知挥公子是否肯割爱啊?”

楚挥上前一把拉住了庚辛,与伯庸说道:“伯庸大人,挥如今只剩下庚辛大人一个亲人了,不知届时能否带上挥呀?”

伯庸扬起更为真挚的笑容,与楚挥说道:“挥公子肯光临庸的寒舍,真是庸的三生有幸啊,庸便扫榻以待了。”

楚挥摇了摇庚辛的手,道:“庚辛大人,挥想出去玩儿耍,可以吗?”

俨然一副孩童心性,昨日的哭诉,想必是这一路来的遭遇,将其吓坏了。可笑的伍员,竟还担忧其翻天的本事。不过一孩童一从人罢。

庚辛闻言似乎有几分犹豫,方才伯庸提出邀请他之时,根本不为之动摇,见下楚挥提出想出去玩耍,便有几分不决。

伯庸上前一拍庚辛的肩头,道:“庚辛大人勿忧,庸府邸之中虽说人丁稀少,却是安全无虞的。”

得了伯庸保证,楚挥又一直晃动着庚辛的手臂,庚辛似是无奈,只得点头,随后说道:“如此便拜托伯庸大人了,不知甚时去府上叨扰,大人方有闲暇呀?”

伯庸嘿嘿一笑,本来极为俊俏的脸,此时稍显几分油滑之色,不过在场的另外三人,也并不介意便是了。

一则便是楚挥年幼,看不懂其人脸色,实属正常;再有便是庚辛,眼中只有主子楚挥的人,最后则是午柳,其人便是与之一道的,如何会去与外人道。

几人相约好之后,又在伯庸的带领之下,再度游了一圈随国宫殿,几人兴致满满的道别,临行之时,楚挥甚至说道:“伯庸大人长相俊美,又愿意带着挥四处玩耍,真是一个大好人呀。”

楚挥二人选择性的同时忘记,本应是午柳带着二人游随国宫殿,此时却是伯庸之功,望着相谈甚欢的三人,午柳将头垂得更头了,盯着地上的雪地出神。

直到耳朵传来阵阵声音,午柳方才抬起头来,伯庸早不知甚时便已离去,楚挥二人正一脸关切的望着他。

楚挥甚至问道:“午柳大哥是否身子哪里有不适,方才叫了你半晌,亦不见回应。”

言罢不见回响,又嘟囔着嘴说道:“都怪挥一时贪玩,竟把午柳大人全然忘记了,真是对不住。庚辛大人,我们先送午柳大哥回去歇息罢。”

第二百三一章:万象横生,一人从之(八)

午柳这时方才有了动静,凑近楚挥身边,道:“挥公子,午柳无事,止是有事的乃是你们。”

楚挥一派天真的望着午柳,问道:“午柳大哥说的甚话,随候救了挥,收留了挥,在这随国,挥安着哩。”

午柳左右张望一眼,恢复了正常神色,道:“挥公子,庚辛大人,见下天色已晚,雪地多路滑,不若午柳早些送你们回去歇息罢。”

楚挥二人齐齐谢过,遂一道回了客居寢殿,庚辛守着楚挥睡着之后,方才准备起身离去。

行至外间时,午柳拉住了庚辛,后者扬眉,疑惑不解,问道:“敢问午柳还有甚事?”

午柳推开寢殿大门,望外巡睃一番,无甚异常,复又关好寢殿大门。

庚辛便一直在旁看着,不解其意。

午柳这时上前说道:“庚辛大人,莫要轻信侯爷以及今日的伯庸大人,午柳是被派遣来打探你二人行踪的。”

庚辛深蹙眉头,压低声音问道:“我二人孑然一身,有甚可图的?”

午柳摇了摇头,道:“午柳也不甚清楚,止是偷听得王欲利用你二人罢,至于何事不甚明了。”

庚辛躬身一揖,谢过午柳,随后说道:“庚辛替挥公子先行谢过午柳大哥了,止是目下我二人无可图,还请午柳公子不要对挥公子提起这些,辛意他多开心快活些日子。”

午柳点头应是,庚辛遂与之告辞,回了自家落脚处。

是夜,午柳只听见了楚挥打开窗棂的声音,余下无甚静动,复又沉沉睡去。

翌日早早便醒过来的楚挥,跑去找庚辛,吵嚷着要去伯庸府上玩耍,午柳跟着追来,二人相视一眼,满眼的无奈。

楚挥三人一道前往伯庸府邸,其人果在,虽说伯庸邀约的乃庚辛,但一路之上交好之人,止楚挥一人。

如此过了月余,双方皆以为的熟识,遂楚挥好奇的问道:“伯庸大人,这些时日里尽陪着挥玩耍了,昨儿个听庚辛大人提及,方才知晓伯庸大人日理万机,近来都不见你上朝会,听闻随候颇为不满,可是挥耽搁你了。”

伯庸先是面色一僵,随后又笑道:“哎~哪里的事,虽说庸先前与庚辛一见如故,月余下来,庸早已当挥公子,乃是平生知交也。不知挥公子是否嫌弃挥长你许多呀?”楚挥连道不敢。

既是知交,有些话便好开口了,伯庸问道:“挥公子近来可有想起家中之人啊?”

楚挥闻言先是回头望了一眼,暗中询问庚辛,后者点了点头,复又转头过来点了点,回道:“挥自是念自中母亲的,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呀。”

言语之中避开楚蠧鳌不谈,想来仍心存怨愤,孩子便是如此,有甚事便摆在脸上,教人一眼瞧得清楚明白。

伯庸想透此中关节,脸上的笑容愈真切了几分。与楚挥说道:“挥公子欲与母相见,庸有一计,或可一试。”

楚挥闻言,双目骤然瞪得浑圆,激动上前抱住伯庸,仰起头来,问道:“伯庸大人此言可当得真?”

冰花树下,俊俏男子怀中抱着一半大的孩子,孩子仰起脸,天真的望着其人。冰花树上冻结的冰霜,似是受二人的脉脉温情所感,渐有消融。

画面感人至极,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传来:“挥公子,你无礼了。”

楚挥恍然大悟一般,连放开了伯庸,后退一步,躬身一揖,道:“伯庸大人方才是挥无礼了,还望莫要见怪。”

伯庸嘴角仍噙着笑意,回道:“人之常情罢了,庸也是不忍见小友与家中之人生别离。方才庸所说的法子,确有其事,挥公子可愿听庸一言?”

楚挥这次没有再回头征询庚辛的意思,眸光湛湛径直问道:“还请伯庸大人教小子归家之法。”

伯庸面上似乎有几分难色,随后又下了决心似的,说道:“挥公子可与我随国随候借人呀,明里暗里皆可助你一臂之力。止是你也知晓,随国较之庞然大物的楚国来说,实属蕞尔小国,若候爷出手相助,冒了极大的风险。”

然楚挥好似没听见后头的话一般,绕着庚辛转了几圈,开心的奔跑跳跃道:“庚辛大人,挥与你能回家啦。”

庚辛冷硬的面庞上,扬起一抹不太自然的笑来,扶着蹦跳的楚挥,防止他摔倒,替他整理了一下有几处不合宜的衣裳。

随后一指伯庸,说道:“是呀,辛亦听见了,止是公子,届时如何答报随候呢?”楚挥闻言嘟起了小嘴,皱起了眉头思索。

良久,在伯庸觉得自家腿僵都快冻僵了的时候,楚挥那处总算有了动静,立时屏息仔细聆听起来,耳边传来楚挥的声音:“伯庸大人不知随候爱甚,待挥归了国之后,定双手捧上。”

自是爱楚国其广数千里的地,话到了伯庸的喉头,又生生咽了回去,撑开手中折扇,扬起阵阵寒风,道:“见下说这为时尚早,不若先与随候商议一番,如何送挥公子归国,再计议将来,如何?”

庚辛在身后暗中扯了一下楚挥的袖子,后者立时点头,道:“如此便要多多仰仗伯庸大人的帮衬了,挥自是不敢相忘。”

楚蠧鳌近来颇为不顺,本就资质平庸的他,自继位之后,朝中诸臣,有那对他不喜之人,暗中为他寻来多少麻烦事,止面上却是恭顺无比,教他无处发落。

兼之母亲日日以泪洗面,美人垂泪,应是极美之事,若那人换作是自家母亲,便是烦躁了。母亲如此形容,教伺候的宫人传了出去,流言传得甚广,俱是述其不孝者。

虽则发落了一批又一批的宫人,流言却是怎的也制止不了。一瞬间楚蠧鳌心中是有几分悔意的,当初不应做得那般绝,幼弟与他本是井水不犯河水,且幼弟无意楚王位,如今做下这许多的事,平白生了事端。

欲遣人去寻楚挥回来的楚蠧鳌,却不知世间最难之事,便是后悔无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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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二章:万象横生,一人从之(九)

心烦意乱的楚王蠧鳌,夜里睡不着出了寢殿,准备在楚王宫中的园子里活动一番,理清心中纷乱的头绪。

寢殿地下有烧地龙,因此极为暖和,一时不察,衣衫薄了些许的楚王蠧鳌,乍然出了寢殿,给冻了一个哆嗦。

小小一个喷嚏,便有许多宫人围拢过来,嘘寒问暖。

楚王蠧鳌脑海中闪现的却是曾经与楚挥夜里出来玩闹,砸雪球,第二日,娇生惯养的楚挥,便发起了高烧,几日方才痊愈。

那时的他也是十分紧张,就这么一位同胞兄弟,打小便玩儿在一块儿,自是感情极好的。

不知甚时起,他心中所思所虑渐渐的变得不同以往了。

从最亲之人变成了他内心深处的敌人,一开始的防备到最后的暗害,几乎是无所不用其极。

其实不过是他心中对楚挥表现出来的聪慧所产生的嫉恨罢了。逃亡的时日里,虽说不如现在的破冰寒冷,止是听前去的人回禀明,条件极为艰苦。

心情不虞的楚王蠧鳌挥退了一众宫人,止留下了一位心腹宫人,二人一道踏着消融后的雪水,在宫中漫步起来。

走了许久,楚王蠧鳌说道“路叶啊,平日里你话还挺多的,今日怎么的不说话了?”

后头跟着的路叶压低了头,躬身在后头,楚王蠧鳌也不在乎,又接着说道“路叶啊,你说本王遣人去将王弟接回来如何?”

低垂着的路叶在身后,因为震惊,猛然抬头,回道“当然不行。”

楚王蠧鳌觉得不对劲儿,问道“路叶你是否身子不舒服,怎么声音听起来不太对劲?”

言罢欲转身回看一眼,身后伸出一只手来,捂着他的嘴,便往假山处拖,来人气劲之大,自小习武的楚王蠧鳌呜咽着不断挣扎,竟挣脱不开来。

伸出双手使劲捶打敲击身后之人的胳膊,双腿胡乱蹬踢,起初雪色之中,还有光线,见下楚王蠧鳌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吞噬了自己的双手。

被拖进假山的楚王蠧鳌,四肢得了空闲,仍是发不出声音,就着空隙投进来的光线,仍有几分灰暗,却也足够他辨认出来,眼前之人并非平日里跟随着他的路叶。

惊恐间忘记了挣扎,因被人掐着脖子,只得呜呜呜的,似在询问其人是谁,来人亦不负其所望,凑近耳边说道“楚王记清楚了,免得做了那糊涂鬼。我本是随国随候姬随下属之人,此次前来奉了你的胞弟楚挥之命,前来取你性命呢。”

楚王蠧鳌拼命摇头,但是来人并不松手,仍接着说道“知晓你欲与挥公子合解,止是候爷怎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呢。放心,在你走了之后,候爷会好生照料挥公子的,毕竟年幼无知呀。”

黑暗中的楚王蠧鳌一瞬间明白了许多,止是他来不及与任何人再说上一句话,瞪圆了双眼,直勾勾的望着一个方向,嘴角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若来人细究,便会发现其望着的方向北向,乃是随国的方向。

翌日照例前去唤楚王蠧鳌早起朝会的宫人,敲门半晌未有回应,担心楚王蠧鳌生发意外,遂壮着胆子推开宫殿门,蹑手蹑脚的进去,待行至楚王蠧鳌的床榻前时,一瞬间面色大变。

床榻前地上倒着一人,倒在血泊之中,宫人失声惊叫,宫中侍卫瞬发而至,侍卫统领教人守住宫殿门口,再遣人去请喜太后前来主持大局。

喜太后闻儿子楚王蠧鳌出了事,匆匆忙忙便赶了过来,径直往寝殿里行去,侍卫统领以及几个侍卫还有方才发现此处的宫人,齐齐跟上。

复行至楚王蠧鳌床榻跟前,路叶仍保持倒地的身姿不动,侍卫统领招人上去探上一探,侍卫先是探了鼻息,跟着是脉博以及心口,随后与众人摇了摇头,示意此人已是死去。

而喜太后却是丝毫不惧地上的血泊,径直跨过去,一把拉开床榻床的床幔,里面空空如也。喜太后惊得倒退了一步,松开了手中的床幔,随行的女宫人,连上前将其扶住。

床榻内的情形,在喜太后掀开之时,众人便瞧了个一清二楚。

止是本该在此歇息的楚王蠧鳌又去了何处,见下又是否安全,众人提着一颗心,望向地上的路叶,路叶已无救,欲从中他口中探得昨夜的情形,已是不可能了。

然路叶平日里与楚王蠧鳌几乎形影不离,一人遇害,另一人失踪,下场几乎可以预见,众人不约而同的吞咽了一口口水。

喜太后此时的面色极是怪异,好似一身的力气用尽一般。

先前见得床榻上空无一人之时,是悲伤担忧的,后来见得地上的路叶,一瞬间的痛心教侍卫统领瞧见了,止是不明白为何,王太后会对着一名宫人露出如此痛心的神色。

反正不管如何也不会知晓了,侍卫统领亦不愿惹麻烦,只是上前问道“喜太后,见下应当如何做?”

喜太后深吸一气,阖上了双目,道“广德大人,你且先吩咐人去寻王,暂将王失踪的消息压下来,再安排一队人前去将二公子楚挥寻回来。”

侍卫统领吴广德,觉着方才他定然眼花了,否则如何会瞧见喜太后眼中闪过了泪光,有心多问两句,如何去寻二公子楚挥,到了嘴边的话,又绕回了肚子里。

领命出去的吴广德,偷偷回望了一眼,便见喜太后对着路叶的尸身正偷偷摸泪,心中悚然一惊,再不敢回头,快步离去。

吴广德领着一众侍卫,在宫中到处找寻,整日未果。

复过一日,一位洒扫的宫人,路过假山之时,望见一片衣角,瞧着还挺华丽的。

见此处四下无人,洒扫的宫人起了几分贪念,径直往前拾那一片衣角,拉扯一下。竟纹丝不动。

莫不是谁人藏了许多金银珠宝在此处?洒扫宫人双目瞬间变得蹭亮。扔掉手中的扫帚,双手上前用力一个扒拉。

随后便被一个重物重重的压倒在地,待看清是重物之时,洒扫之人,惊声尖叫之后晕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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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三章:万象横生,一人从之(十)

巡逻的侍卫循声而来之时,同样被眼前的景象惊得不轻,一人前去寻找侍卫统领过来。

待侍卫统领吴广德跟着过来之时,便见昨日遍寻不着的楚王蠧鳌正压到在洒扫宫人的身上,一动不动。

吴广德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与侍卫一道上前扶起楚王蠧鳌,已经有几分僵硬的楚王蠧鳌,不用再探,已知晓其死亡。

喜太后在得了侍卫回禀之时,表情极为奇怪,亦不提及一道前往,只转动着手中佛珠。

语气不悲不喜的说道:“先将王收敛罢,余下的待二公子回来再做打算。”

……

先前不知如何去寻二公子的吴广德,只得遣人漫天寻找。只是今日便无须他再去寻找。

随国遣人将二公子全须全尾的送了回来,使者一拱手,道:“庸奉侯爷之命,特将贵国公子遣送回来。”

使者正是伯庸,待其话音落,穿戴整齐的楚挥,便从辒车里出来了。

与吴广德躬身一揖,道:“广德大哥,挥回来啦~”

不费吹灰之力便将人寻回来的吴广德,心情却沉闷得不像话,又说不上来是何故,只归做楚王蠧鳌新丧的缘故。

吴广德与伯庸先行致谢,安排其在驿馆之中住下,又将楚挥带去与喜太后见面。

母子二人见面,并未有想象中的久别重逢那种催人泪下之感。

喜太后一言不发的望着面色仍旧稚嫩的次子,然双眼却不复往昔的天真无邪。

楚挥行至喜太后跟前,跪在地上,拉住其转动佛珠的右手,喜太后任由其拽住,后者面色一喜。

膝行上前复又靠拢了几分的楚挥,将脸贴在喜太后的膝盖之上,喃喃的说道:“娘亲,孩子回来看你了。”

喜太后将手一抽,道:“回来便好,正好我要与你说一件事。”

楚挥仰起小脸等着回答,却见喜太后并未看他,而是望向了一个方向,那是他大哥楚蠧鳌的居所,心中突然之间,变得很不安。

下一瞬,喜太后说道:“如今你的大哥蠧鳌已经不在了,娘亲愿意与他的两个孩子一道上山生活,终身不再下山。”

楚挥闻言面色大变,方才的揣测变成了真,楚挥被巨大的恐惧所笼罩着。死死的抱着喜太后的双腿,问道:“娘亲,为何要离开挥儿啊?”

喜太后一根一根的将楚挥的手指掰开,起身望门外走去,并未回头,瘫坐在地的楚挥听见喜太后回道:“挥儿如今已经成长了,自是不需要娘亲了,你大哥的两个孩子年纪尚幼年,仍需我的看顾。”

楚挥抱有侥幸的心理,问道:“娘亲,挥儿同样年经尚轻,为何不愿与我一道生活了。”

喜太后闻言脚下一滞,后者面色一喜,正欲起身上前,复又见喜太后前行了一步,留下了一句话,门开了,迎着朝阳,话传进了楚挥的耳朵里:“挥儿若是不成长,又怎会拿路叶做那投石问路的石子呢。对了,先前你大哥虽未提,但是隐隐透露出,欲遣人接你回来。”

大开的殿门,初升的朝霞顺着大门照了进去,一束微黄夹杂着淡白的光晕,耀照在楚挥的身上,楚挥却感觉不到半分暖意,浑身冰凉。

......

喜太后说到做到,待楚蠧鳌的一应后事毕,便带着两个孙子,一道去了九宫山,任楚挥如何哀求,一生未再下过山。

且说这楚挥虽说智慧谋略胆识,皆不缺乏,然终归是年幼,许了随候无数好处,方才得了其相助,今大权在握时,随行使者伯庸便要求其兑现当初的契约。

楚挥当然不愿履行,从喜太后的口中得知,楚蠧鳌是愿意接他回来的,惨遭随候的人杀害了,竟还厚着脸皮找他履约。

若随候此时在此,知晓其内心想法定然会震惊无匹,世间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徒。先前说动手的是他,如今后悔的仍是他,且将罪责推在了他人头上。

止是不愿又无法光明正大的与之翻脸,只得与上将军项宇商议。项宇先遭其母唬弄,如今遇得其子如厮无耻,眼轱辘子转悠一圈,将拒绝其的话,深深的压在了心底,揽下了一切事物。

伯庸与其一众从人,正于驿馆中宴饮,忽听外头喊杀声震天,吓得手中杯子摔倒在地,连忙遣了从人外出查探。

未过多久,从人跌跌撞撞的跑了回来。神色惊惶的与伯庸说道:“伯庸大人,外头的是楚国的上将军项宇,声称我随国使者乃是杀害其先王楚蠧鳌的真凶,欲拿下我等祭奠。”

伯庸最善揣摩人心,到得此时哪里不明白,竟是终日打雁被雁啄,叫个半大小子给糊弄得团团转悠。

经过最初的慌乱,伯庸此时已经平静了下来,左右估算,今日怕是不能善了了,遂制止了从人到处寻找出路的做法。

独身一人出了驿馆大门,门外当中一人,高头大马,胯下的马儿宛若木雕,一瞧便是见过大世面的,在人群中竟不似寻常马儿那般焦躁,想来主人除了训练有素之外,定是个控制欲极强之人。

见伯庸孤身一人出来,挥手示意拿起矢,对着驿馆的军士放下手中的矢,伯庸躬身一礼,道:“素闻贵国上将军项宇乃是人中龙凤,今次得见果为真也。”

得人夸赞,总是一件美事,不管其人是敌是友。项宇矜持的点了点头,回道:“未曾想随国竟有如此胆识之士,早年不曾结识,宇之憾事也。”

隼眼鹰鼻以及外露的东西,均表明其人乃是一位有野心、对操控他人欲望极强的人,伯庸对项宇初次见面的评价,因此他不介意为用自身的鲜血为其铺上一层路。他问道:“上将军今日因何堵我?”

项宇回道:“自是因为贵国对我王施以刺杀之行也。”

伯庸复又问道:“缘何得知?”

项宇顿了顿,回道:“自是我楚国新王告知。”

伯庸大笑起来,引得路过的百姓冒着森森铁甲的寒气,缓缓驻足围观。

第二百三四章:万象横生,一人从之(十一)

围拢的人愈多,伯庸声响愈大。至无处可围之时,伯庸与项宇一拱手,道“上将军可知贵国新王,又是如何得知,我随国遣人刺杀前楚王之事?”

项宇梗着脖子说道“自是偷听到随候与你周伯庸所谈密事,故亲身回来报信,却还是晚了一步。”

伯庸此时站在驿馆的门前,以一已之力,面对楚国千军,丝毫不惧,配着那一张俊俏的脸,竟有几分高人的意味,他笑道“此乃庸平生听过最好笑的笑话了。”

项宇似是恼羞成怒,道“有甚可笑之处,你随国做出这等小人行径,却还来我楚国大放厥词。岂非更加可笑。”

伯庸望着唱作俱佳的项宇,仍还之一笑,道“上将军伯庸有一份大礼要送予你,你觉得我随国究竟如何才能如入无人之境,将先楚王杀害?自是有内应呀,至于是谁,便是诸位见仁见智的时候了。”

项宇心中凛然一惊竟遭此人将心事看穿了,定然不能再留此人。

待听得围拢过来的人群人,有人猜测乃是住在随国的楚挥做了内应,害死自己的大哥,也就是先楚王之时。

项宇佯作大怒,道“尔害我先楚王不假,今又来挑弄我新王的事非,用心险恶之极。我项宇定不能饶你。放!”遂万矢齐发,将伯庸做成了筛子。

方才生活的人,瞬间便在瞬间咽下了气息,围观的百姓吓得面无人色,瞬间四下逃窜,顷刻间,方才拥挤的驿馆门口,除了项宇一行人,余人一人也寻不见。

止是流言亦在楚国四下散开来,哦,竟是弟弟为争楚王位,与他人勾连害死了大哥,楚挥的名声大大的受损,再不能挽回。

朝臣又以其年纪尚幼,许多事不与之分享,大权尽数落在了项宇的身上。

项宇如今只差坐在楚王座上了,野心日渐增大,先前在喜太后宫殿旁修筑的房舍,而今又大肆括建,堂而皇之的入住其内。

有看不过眼的朝臣,进宫训斥其不法之处,反遭其囚困,此举惹得此朝臣的族人极为愤怒,与宫中任侍卫统领的吴广德,里应外合,将其围剿杀害。

项宇虽亡,朝中争斗仍在继续,楚挥于夹缝中,得以喘息片刻

而远在齐国临淄的齐王平,亦是初登齐王位不久。

早先还勤勤恳恳的齐王平,得了几国接连惨状的消息,竟不知进取,不竟图谋复辟先祖小白的荣光,却思图安逸。

齐王平在去寻孙髌之时,见识了鬼谷手段,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震憾,心中一直渴望寻求这般强大的能力。

前两年年老在升仙台逝世的齐乐,据闻去世之时,有人得见其身体中闪出了金光,应是升仙了。齐乐两眼一阖,万事休矣。

止留下了一座升仙之台,和一段带有神话色彩的传说。惹人无限遐想,以及争先效仿矣。

齐王平先时还压抑着,后头见六国中最为强大的两国,落得如此惨淡的状况,心中顿时松了一气,那在头顶上悬着的总算刀移开了。

放飞自我的齐王平更是其中的佼佼者,初时小试牛刀,一步步试探着众朝臣的底线,最早先是用上一副象牙箸,众朝臣觉得无可厚非,一国君王,岂能连一双牙箸都用不上?

随后又一道道精美的膳食,有心劝诫齐王平的,遭另一拨人的反对,只道“王日理万机,不过是吃上两顿好的,怎么就值得劝诫了。”

那人不过是直觉有几分问题,却又说不上来是甚,教人这一拦下来,遂准备再观望一段时日,如若问题,亦可及时止损,若是无事,那便当真是无事罢。

齐王平尝到了甜头,胆子愈发大了起来,先是换一张更为奢华的床榻,其人的理由也极为可笑“若本王休息不好,届时如何能清醒的处理政事。诸卿以为如何?”

虽说言论有几分无耻,可若当真因他们直谏,从而导致齐王无心处理国事,岂非他们的罪过也。

见众朝臣无人再反对,心中的无疆的野马,顿时奔腾起来,瞬间万里也。再过些时日,又言需重新修筑宫殿,由头与先前的大致相同。

同样的理由众朝臣先前同意过了,此时心知耗费颇多,然同样无甚理由反对,若是反对,早先的默认,岂非自打嘴巴,齐国汇集天下文人墨士,爱惜羽毛者甚广。

安逸过许多时日的齐王平,渐渐不再满足于现状,他需要更广的天地来实现自己的野心。因此,他决意仿造先前的升仙台,广修宫室。

当齐王平在朝堂之上提出之时,反对之人竟只占了少数,可见习惯是一个多么可怕的事。不赞成的人数,止在少数,这也教齐王平,心中极为不满。

而朝中如今有实权之人,早已先后离去,譬如那孙髌、田季,再有邹季因有心愧田季二人,故亦辞去相位。

余下的朝臣,莫说超过这三人的才能,便是出彩的亦少之又少,遭齐王平,一通吓唬,遂不敢再相劝。

先有修仙之台,再有齐王平,大兴宫殿,齐国百姓简直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被征召做民伕,到家还未歇上一口气,脏掉的衣物还来不及清洗,一口热饭不曾吃上,朝廷的命又传了下来。

方才与家中妻儿老小团聚,老母来不来及看亲儿子、丈夫是否瘦了,黑了;妻子欲与丈夫一诉思念之情;孩子意骑在父亲的肩上,央求与父亲一道上个街,告诉同龄的孩子们,他们的父亲是个顶天立地的英雄。

一切看似简单平淡的生活,却教齐王平一道命下来,生生给掐断了。不敢怒亦不敢违背此令的百姓,只得再次踏上民伕征召之路。

止是此次生发了一件大事,因连番劳作之下,许多民伕因体力不支,倒了下来,其中一人还因此还丢了性命。

引发了一连串的事情,最后生发了齐王平便是想也想不到的结果。

更甚者,竟有齐王平日思夜想的奇异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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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五章:万象横生,一人从之(十二)

莫以善小而不为,莫以恶小而为之。

是日,民伕们已征召齐备,民伕之广,声势之浩荡。数以万计,不知欲修筑宫室之几万里也。

民伕中各行各业均有人前来服役,除却来监督的士,还有农、工、商,汇集在一起,一时之间?称鱼龙混杂也。

其中一位小小的寒门学士,起初便有几分吸引人,瞧着便是学年在家,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之辈,宫室动工第一日,便受了一顿鞭笞。

至用饭食之时,比之他人,那是少之又少。民伕每人所得的粮食有限,有心相助几分的,又均不出多的粮食来。

那位寒门学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了下来。一同服役的民伕觉得这位柔弱的书生,可能撑不过多少时日了。

在齐梁又一次昏倒之后,被几位民伕,悄悄的帮着遮掩过去,偷放在一个棚里,喂了半袋子水后,几人便佯作若无若事的整理的身上的短打衣裳,一副方才几人同去出恭的模样。

有那好事者,状似无意的问道:“哎,周大哥,方才我瞧着你们几人出去之时,好似有七人罢,此时怎的只有六人了?”

被唤周大哥的那人心中顿时一紧,道:“王八我告诉你,平日里在村子里混不吝便算了,咱们可是一个村子里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我不信你不明白。那齐梁小兄弟,活生生一条命,我不信你下得去手。我们走。”

王八便看着周大哥带着几人,呼啦啦的离去,前去干活,只得认命的接着干活,只是他将齐梁此人记在了心里。:凭什么他齐梁能休息,我王八不能。

一日,王八借着溜须拍马之便,得以偷闲,活似来监督众民伕的兵士一般,耀武扬威的在民伕中走来走去,见者有在内心嗤之以鼻,也有暗自欣羡的,时常对其有巴结之意。

转来转去,颇觉有几分无聊的王八,欲打算回去奚落一番齐梁此人,谁让他生得比他王八招人,性子又讨他王八村人的喜欢呢。

这一转身,正好对上一位面色焦急的年轻妇人,头上戴着布巾,面上一派素色,通身粗布麻衣,手上提一个破烂的竹篓,透过缝隙,依稀可见里头乃是吃食。

即便如此,依旧难掩其丽色。王八瞬间眼睛便亮了,在他们村里,何曾见过如此美丽的女子,一时之间以他有限的见识,将此妇人惊为天人。

嘴里衔着的草何时掉了都不知晓,若仔细瞧去,嘴角还挂着几丝晶莹,就着这副模样,王八迎了上去。

拦住年轻妇人的路,问道:“敢问姑娘,前来此处做甚?”

年轻妇人脸上的焦急之色,顿时换成了惊吓。待看清面前之人时,眼孔骤缩,显然又承受了巨大的惊吓。

眼前的人,脸上布满了,堪比她平日里做饭时烙饼子撒上的东西,如此还罢了,间夹杂着其他的红白点子,煞是吓人。

且其人嘴边还流着哈喇子,又不知从哪里摸来一把,上面满是小孔的折扇,东施效颦般的扇动起来。年轻妇人心道:莫不是个傻子罢。

一惊一诈的年轻妇人,猛的后退一步,这可将王八刺激得不轻,方才可是他自认为平生最是吸引人的时候,此女竟然露出先前村里人才会有的眼色。

最初的惊愕之后,年轻妇人出于礼节,回道:“公子莫要如此唤年轻妇人,妇人家中乃是有夫婿之人。”

王八手中的破折扇摇动的速度加快了几分,浑然听不见一般,他道:“姑娘,还未说来此处做甚,指不定能我帮上甚忙呢?”

年轻妇人惊疑不定的望向王八,虽说此人看起来乃是自由之身,可穿着打扮,与民伕相差无几,甚至还差上几分。且听闻来监管民伕的,俱是兵丁,身着官服之人。

犹豫着不敢回答的年轻妇人,透过王八望向后头之时,眼中迸然发出巨大的惊喜,与王八道过谢,便径直往他身后跑去。

王八未曾注意年轻妇人的眼神,还以为是朝着他扑过来,伸展开双臂,准备迎接美人入怀,哪知一阵馨香扑鼻,随后便带着一阵风,路过了他身边,扑向了身后一人的怀中。

阖上双目的王八,未曾感受到预料中的温暖,睁开双目之时,眼前人又换成了身后人,扭转身子过来,正好将年轻妇人的夫君看了个正着。

此人正是齐梁,王八的面色一顿扭曲,望向齐梁,多了几分怨愤。正耐心安慰妻子的齐梁,未增瞧见,便是瞧见了也无可奈何,只是能多一分防备罢。

齐梁拉着妻子一道寻了一僻静之处,将其安置坐好,复问道:“颦儿,你怎么的自己便过来了?为夫不是说过无事的吗,你一女子孤身一人出门,着实教为夫心中担忧。”

年轻妇人名唤绛颦,又因是家中长女,故左右称其为孟绛颦。

孟绛颦此时得了夫君齐梁的担忧,心下甜蜜的同时又有几分羞怯,只得将头低垂下来,露出洁白的脖颈嗡声嗡气的回道:“夫君,颦儿担忧你身子骨,你从前在家中,双手只是用来捧读书本的,如今却是用来做这些活计。怕你受不了。”

齐梁站起身来,转了两圈,笑道:“颦儿,你瞧为夫这不是好好的吗,有甚可担心的。”

孟绛颦抬头望了一眼,复又低垂了下去,轻轻的面上擦拭着,方才的夫君,瘦得几乎脱了形,险些教她认不出来,出门之时合身的短打,此时已是空荡荡,方才转圈之时,竟教她有几分仙人乘风归去的错觉。

不敢教其担忧的孟绛颦,只得说道:“夫君,颦儿知晓了。你且吃一些,特意从家只为你带来的吃食。”

齐梁并未伸手接过来,而是推了回去,道:“颦儿,家中并无多少吃食,你此来长途,定然并未吃过多少东西罢。且为夫每日在此做工,也是有吃食的,莫要担忧了。”

二人皆是为了对方着想,你推我搡的,最后一齐吃了起来。

有情人饮水亦饱,绛颦二人眼中尽是满足。却刺痛了远方的一双眼......

第二百三六章:万象横生,一人从之(十三)

欢快的时光,总是短暂的。

很快便过了齐梁的午食时辰,齐梁生怕孟绛颦瞧见她担忧的一幕,遂催促道:“颦儿,你且早些回家,天色晚了,为夫会担心你的。”

孟绛颦亦不愿齐梁瞧出来她的担忧,遂起身道:“夫君,你好生照料自己,颦儿寻得闲暇再来与你相见。”

齐梁一句:莫要再来。在唇舌间打了个转,心中有些再难相见的不安,遂又吞咽了回去。只道:“颦儿趁着天色尚早,早些回去罢,莫要在路上耽搁了。”

孟绛颦点了点头,最后留恋的望了一眼齐梁后转身离去。

离去不久的孟绛颦自是不知身后之事,齐梁又遭监督的兵士鞭笞了一顿,理由乃是:懒惰怠工。止是望着兵士身后的王八,齐梁知晓又遭此人针对了,已经不知是这些时日里的多少次了。

生生受了一顿的齐梁,身子骨又弱了几分。念及家中妻子,那股生的力量始终支撑着他。这倒叫旁观的王八,急得无可奈何。

若是齐梁不去,他的计划又如何能成?眼咕噜乱转,王八一个计划转上心头,他与兵士说道:“大人,此人尚有余力擅自离去,想来是大人们给予的粮食过于充足也。”

兵士平日里只唤他人作大人,何曾如此受别人尊称过。

因此,那兵士闻言竟不觉有差,跟着点了点头,道:“王八,你小子挺有眼力见,既然如此,此人的饭食再减半。”

齐梁闻言,瞬间觉得天旋地转。每日只一碗清可见底的稀粥,配几根无油的泡菜,若再减半,他如何能撑下去。

岂料下一瞬,那王八又伸手指向周大哥几人,道:“大人,他们几人的吃食同样多得离谱啊,竟还有多的分与他人享用。”

兵士顺着目光望去,竟还是几个有点儿眼熟的人,遂扭头问道:“王八,这几人与你可是同村之人,当初还是本大人前去征调的你们。你怎么不为他们遮掩一二?”

王八做出一副恭敬的姿态,回道:“大人,自是因为你们的公正无私,感染了小的啊,不能因为他们与王八认识,便包容他们,教大人难做罢。”

虽然那兵士,没有明白这几人多吃几口,如何便教他们难做,并不妨碍王八将他拍得通体舒畅,遂回道:“既然如此,这几人的饭食同样减半,好了,事情便如此办罢。”

言罢,兵士匆匆离去,与前头的几位兵士勾肩搭背的离去,应是如往常那般,几人一道赌博去了。

带兵士离去,周大哥几人复上前去,将王八围拢了起来,道:“王八,好歹我们也是同出一村,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的。何苦如此陷害我们?”

王八理上有几分心虚,然此时的他当然不会告诉周大哥几人实话,止是梗着脖子说道:“谁说的往日无冤仇,只是你们以为的罢。当初在村子里,快要饿死的我,谁人管过我死活了?”

周大哥震惊的望着王八,颤抖着手指着他,道:“王八,你怎么可以颠倒黑白,胡乱搬弄事非呢,当初分明便是你自己不事劳作,家中田地皆已荒废的,如今怎的又怪在了我们的头上。”

周围的民伕抬眼望了过来,皆以一副白眼狼的眼神盯着他,王八见状,口中恶狠狠的说道:“即便如此,在我王八快要饿死之时,如何不救助于我?当初你们不救助于我,如今便莫要怪我还报回去。”

附近的民伕闻言无不摇头,而周大哥几人与之熟识,且是其报复的对象之一,更多的是痛心,且心中寒凉无匹。

并不知晓寒了村民心的王八,自进了谗言,扣减了几人的吃食之后,活似捡了春日的微风,得意非凡。

此时的他便是知晓几人心中寒凉,亦不会有半分改变。尝到了‘掌控’他人的感觉,甚是美妙。日与兵士进谗言,弄得几人真是生不如死。

有时谁人看不过眼,便会受到其人攻,王八同样有几分眼力见,否则兵士不会如何信任于他,只因他素日所欺侮的,多是性子软绵好欺的。

受了欺侮也只得埋藏在心底,将王八的恶行件件桩桩的记在了心里。

如此熬过月余,齐王平心中念念想想的宫室已是大成,而齐梁早在月前,支撑不住,倒榻在地,无人敢去为其收敛,任由齐梁横尸在地。

月余后,齐梁的尸身做了森森白骨,正好修筑的宫室某处缺一个填补的,被那兵士硬是教人给砌进了墙头之中。

而为齐梁的死添笔划墨的王八,心中的喜悦那是压也压抑不住,那一日还在齐梁的尸身前转悠了几圈,面上始终带着笑意。

民伕们瞧着觉着不寒而栗,好好的一人,怎的同那恶鬼做了同伴。心中一直提醒着自己要远离此人的民伕,一传十,十传百的,渐渐与之疏远。

至宫室大成之日,民伕们暗中松了一气,这样的日子总算是到了头。可以回家与家中老小团聚也。

兵士正在到处巡视、检查民伕修筑的成果,是否有不妥之处。

一番巡检之后,兵士觉得无甚不对劲的地方,正欲前往民伕聚焦之处,解散民伕。

却发现许多的民伕不知何时围作了一个圈,里头传来阵阵哭声,兵士叫嚷着将民伕分开一道路,只见正中地上,趴着一位年轻的妇人,哭声之悲恸。

年轻妇人抬起头来,围在其中的周大哥认出来,正是之前来探望过齐梁的年轻妇人,齐梁之妻孟绛颦。

听闻村中里长村长所言,今日是宫室停筑之日,各家各户的人可一一返乡了。孟绛颦夜半三更,便将朝食做好,带来临淄城中,欲接丈夫齐梁一道返乡。

谁知询问数人,先头有些人不识,后有识得齐梁的,亦有同名姓之人,只再三寻人相询,总算遇得一与齐梁相识之人。

其人见孟绛颦面上的期盼之色,面带不忍的说道:“齐梁早已在月余之前故去了,尸身便葬在这深深的宫室之中。”

......

第二百三七章:万象横生,一人从之(十四)

孟绛颦闻言不可置住,当初见丈夫齐梁之时,虽说有几分清瘦,仍不掩其精神。究竟发生了甚事,怎的便去世了?

悲恸之下仍记得问其故,得知乃是王八从中作梗,而兵士却为虎作伥。孟绛颦悲中从来,哭得不能自抑。

若是修筑宫室遇上意外,还能说是天意如此,可这人为,生生毁了人生的希望啊,他的丈夫,分明是那样努力的活着啊。

捧着为齐梁绣的新鞋子,孟绛颦瘫坐在地,不停的哭泣起来。

凑过来的兵士见围拢的民伕愈发的多了起来,遂说道:“今日宫室已成,诸位还不尽快回家,莫不是还想再服役?”

闻听此言的百姓,无不惊恐,立时作了鸟兽散开。

百姓散开之后,只余孟绛颦一人哭倒在地,兵士又不好上前相扶,只得道:“不过是死了个丈夫罢,你还年轻,趁早可以再换一个位夫君也。”

兵士此言,若是对于那感情不厚之人,或许算得上是安慰,抑或是本身便不在意自家夫君是否换人者,可若是感情浓厚,且又对自家夫君付出了全部的心神。可算得上是侮辱之言了。

孟绛颦闻言,哭声更恸。兵士先时还有几分耐性,至后头,几无耐性再与之周旋,遂准备再方才竣工的宫室中巡睃一次,看是否有遗漏之人。而一直在哭泣的孟绛颦则是无人理会。

几位兵士果在宫室中寻到一位民伕,此人靠着几分油滑舌,将几位兵士哄得心花怒放的。因此见他仍在此地逗留,并未板什么脸色,只上前与之说道:“王八速速与我离去,此处乃是王将来的居所,教王知晓了,定然无你好果子吃。”

王八腆笑着脸,回道:“大人,小民平生未曾进过这么大的屋子,欲再游览一番,大人这般见识广博的人,定是见多识广的,还望不要与小民这没见识的一般计较。”

兵士被拍得通体舒畅,甚至有几分飘飘然,然则他们也未曾进住过这般大的宫室,徒步行走东西,得走上几日,方才能到尽头。

止是王八先夸他们见多识广,不好一道一探究竟,因此兵士开了一间宫室门,待王八进去之后,几位兵士便守在门口。

进了宫室的王八,插着腰张着嘴无声的狂笑起来,心中阵阵冷笑:当他王八是个傻的吗,门外的几个兵士,在宫室筑成之时,眼珠子都瞧直了。

在他王八夸赞几人见多识广之时,便打消了其入内一道探寻的心思,此时在门外,是等着他王八进来见识之后,再与他们说道说道罢。

而门外的几位兵士,其中一人压低着声音说道:“这小子莫不是个傻的罢,我们说放进去,他当真敢进去。”

另一人亦探头过来,同样压着嗓音说道:“将来上头若是怪罪下来,我们只做解散民伕之时,教这人偷溜了进去。”

几人的脑袋凑在一处,一道低沉的嗓音说道:“抑或是将其人说成其他同僚手下的民伕,岂非绝妙也?”

先前开口的几人闻言,眼眸蹭亮,齐齐望向嗓音低沉的兵士,道:“大哥此举实在高明,我们届时从王八口中,又可得知宫室筑成之后,入住的感受,且不担一分罪责。”其他几人亦纷纷夸赞起来。

那大哥假意叹息道:“不过一宫人所居之处尔,竟教我们如此神迷也。不知王的居所又是何其壮观也。”其余几人神情跟着带了几分神往,其中又夹杂了几丝怨怼。

王八游走在此间宫殿内,几乎挪不动脚,痴痴的望着宫中的每一寸地,便是窗棂,都能教他驻足许久,确认门外的几人不会偷看之后,鼓足勇气上手一摸,阖上双目的王八,仔细感受其纹路。

及至最里头,那长长的一排床榻,王八眼中似有星光流转,思及家中的草榻,再望着眼前的,且外头又无人催促,王八蹑手蹑脚的上前,轻手轻脚的爬了上去,感受一翻宫室的床榻,是如何的美妙。

阖上双目,眼角四角带着漾开的笑意,到最后直接咧着嘴笑了起来。

未几,便听王八嘴中喃喃自语道:“不怪乎齐王如何大肆修筑,这床榻睡着了,如同婴孩的篮子一般,还能晃荡起来,真是太会享受了。今日我王八,无论如何也要在此处,歇上一歇,让门外的兵士见鬼去罢。”

兵士们此时哪里如王八一般,悠哉悠哉,眼见着初初竣工的宫室,此时如遇山崩一般,左右摇晃起来,眼中被巨大的恐惧所笼罩。

地动过于厉害,几人相互搀扶着,方才勉力持撑住,摸索着向外行进,好尽快逃生,谁人还想得起来,屋内还有一位做着春秋大梦的王八。

王八感觉床榻晃得愈发厉害,隐有种要将他癫出去的冲动,总算品出几分不对来,霎那间睁开了双目,正上方正好跌下来一块木椽,惊慌躲避的王八,仍被砸中了一只腿。

平日里不事劳作的王八,此时用尽了吃奶的尽,方才将退上的木椽挪移开来,拖着行动不便的右腿,王八艰难的逃向大门。

一面向外奔跑,一面呼喊兵士救命,止是外头的人几人早已离去,如何能听见他此时的呼喊,许是求生的意志强烈,地面晃动如此厉害,王八瘸着一条腿,竟跑出了健步如飞的感觉。

快要至门前之时,房梁上又跌下来一条檀木,砸中了王八完全的左腿,立时失去了行动力的王八,一瞬间的疼痛袭满全身。

浑身是汗的王八,不知是疼的还是害怕的,终于将腿上的檀木推开来,已是筋疲力竭也。

再如何酸软,亦得努力向门口爬去,摸到大门的时候,王八脸上总算扬起了一抹惨白的笑容来,止是下一瞬笑容便僵在了脸上。

大门竟不知何时在外落了锁,透过门缝能看见的是,外头空无一人,王八趴在地上,使命的晃着门板,企图能从内打开。

......

第二百三八章:万象横生,一人从之(十五)

世间种种之事,冥冥中自有天注定啊。譬如遇见,譬如因果。

王八先前腾挪开木椽、檀木,已是耗费极大的气力,兼之又爬行至大门前,已是气走若游丝,如何还有力气将门撞开来。

绝望的躺在大门处,悲从中来的王八见殿内一处,轰然坍塌下来,竟露出了里头的森森白骨来,房顶上纷纷扬扬的洒下木屑,以及那梁上的屋瓦木头,隔绝了王八投向白骨的视线,仿佛他多看一眼,是对白骨的折辱一般。

然只一眼,王八便知那具白骨是何人的,正是先前他明里暗里针对,最后致其身死的齐梁。先前听闻遭人砌进了墙中,竟不知是此处耶。

王八的神思渐渐涣散起来,心中想道:若是这些时日里对同村的村民好一些,村民是否会注意到他,并未离开宫室;又或者他方才不暗中使坏心眼,与兵士一道进来,便不会有气力用尽的危机,且遭人锁在了门内,最后的生机也夺走了。

悔悟的王八留下了他悔悟的泪水,若有机会逃出生天,他定然要改头换面,重新做人,再也不会使坏了。止是好像老天并未听到他的呼唤,王八绝望的想道。

......

逃窜的兵士,以及附近凑过来查看情况的百姓,发现宫室倒榻,发生了地动,乃是一女子哭泣所致。

女子的哭声震荡寰宇,天际一束光打了下来,笼在其身上,哭声如加了法力一般,声声如有实质,化为龙凤之形,盘桓在宫室的上空。

紧跟着径直往下冲,几番冲捣之下,万人民伕历经几月有余修筑起来的宫室,轰然坍塌,众人目瞪口呆,心有余悸的拍了拍心口,暗道好险。

地动停下来之时,人群中等待同村人一道离去的村民,东瞧瞧西望望,左点右点,当真少一个,左右相互询问一番,那周大哥最后还是没忍住,说道:“王八不在。”

众人恍然大悟,左右探问起来,可有谁瞧见王八了。一行人俱是摇了摇头,其中一人望着灰头土脸,相互搀扶的几位兵士。

忍着被兵士支配过的恐惧,开口道:“周大哥,不若上前问他们一下,方才我瞧着王八与他们在一处。”

周大哥顺着其人所指的方向,但见其中一位兵士腿上血流如注,面色苍白如纸,吞咽了几口水之后,鼓足勇气上前问道:“敢问大人,可有瞧见王八见下在何处?”

面色苍白的那人,几乎快要晕过去了。闻言欲可出恶言,可落在他耳中的话语,生生将话给咽了回去。

周遭的百姓仍在讨论,孟绛颦哭声化龙凤部倒宫室之事,兵士的面色更加白润了几分,电光火石间,他也想明白了许多。

百姓口子的年轻妇人,他有印象,正是王八觊觎的对象。而其夫君便是他在王八撺掇之下,克扣粮食,又时常虐打,而导致其受不住离世的齐梁。

见下齐梁的妻子孟绛颦前来哭其夫,而他便遭此劫难,其中定然存了因果在的,否则他的同僚为何没出事,只他一人伤了腿脚。且那王八,此时还未有动静,多是凶多吉少,他二人一人帮凶一人主犯,皆受了该受的罪。

若无上天相助,一女子如何能有如此大的能力,世道不公之时,自有天道存在。

兵士打了个冷颤,同僚以为他失血过多的缘故,并未多想,只与周大哥说道:“那王八应还在里头。”随后又说了在哪一处殿的位置。

周大哥闻言心中立时有了方向,宫室正好是他们修筑过的一处,招呼了几位村民,一道往里去寻,边走边唤道:“王八......”

“王八.......”

“王八你听到了吗?”

“听到了回周大哥一句话。”

迷迷糊糊的王八,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只神识尚算清明,闻听几人前来寻他。

激动的王八欲喊一声周大哥,然发现话在喉咙里,喉头沙哑,根本无力喊话。

几人的脚步声,离他越来越近,王八内心激动无匹,默默的数着脚步声,一步两步……

感觉脚步声就在耳边,王八一颗心扑通扑通的,期盼着几人能将他的心声听到。

突然间,脚步声停了下来,周大哥指着一处,与诸人说道:“你们瞧,那是什么?”

村民循着周大哥指的地方,有人当即退了一大步,颤抖着声儿说道:“那是人骨,为何此地会有人骨?”

周大哥声音略带几分低沉,道:“若是我没记错,应是齐梁兄弟的骸骨,不如我们将起挖出来,还给齐梁兄弟的夫人罢。”

村民们纷纷表示赞同,只一人问道:“我们不寻找王八了吗?”

周大哥回道:“我们找了许久,都不见王八回应,想来他应该不在人世了。且在此处发现齐梁兄弟的骸骨,想来亦是天意如此。走罢……”

一行人的主心骨乃是周大哥,听他如是说道,众人觉得甚是有理。

渐渐走近又远去的脚步声,给王八的心理带来了更深层的绝望,他知晓今日注定交代在这里了。

缓缓阖上了双目的王八,最后听见几人将齐梁尸骨挖出来的静动,心道:如此也好。

在周大哥几人将齐梁尸骨送还孟绛颦之后,遂齐齐离开了这吞噬百姓血肉之地。

孟绛颦抱着齐梁的尸骨,痛苦得不能自抑,先前流光了泪水,此时已经无泪可流。

眼角处隐隐有红色闪动着,竟是流出了血泪来,仍是紧紧抱着齐梁的尸身,及至后来,二人身上不知怎的起了熊熊火焰,霎时间便将二人吞噬。

围观的百姓来不及上前搭救,便见二人化为虚无,从火中串出两道非人的虚影来,竟是一龙一凤。

龙门合在一起嗷鸣两声,窜上了九霄之上。百姓们双手合十,纷纷祝福二人。

而在此处围观了的众人,四下将此事传开来,而在这之前,最先接到消息的便是齐王平。

齐王平闻听宫室倒塌,大怒道:“尔等蠹虫,竟在本王的宫室上做起了手脚。”

第二百三九章:万象横生,一人从之(十六)

诸朝臣齐齐稽首喊道:“我王圣明,我等冤枉啊。”

齐王平根本不信诸人的说辞,遣宫中侍卫前去将监督建造宫室的兵丁带来。

其中还有一位瘸腿的兵丁,腿上只是粗略的包扎之后,便被带来了齐王宫中。

跪在朝会大殿里,几位兵丁何曾见过如此阵仗,伏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腿脚有伤的兵丁,因长跪不起,额际的汗,如豆大往下滴,面前的地上,生生积出了小洼来。

齐王平见状满意几人对他的畏惧,遂问道:“你们几人且告诉本王,新修筑的宫室因何而坍塌?”

似是见着了什么恐惧的场面,几人齐齐抖了起来。那受伤的兵丁,寻思着,左不过一死,总好过在此熬日子,他实在有几分受不了了。

遂立起了上半身,与齐王平拱手一礼,道:“王,此事说来简单,止是很难教人相信。不过王若是不信,大可遣人去民间造访,当时不止我们几人瞧见了,还有许多百姓亦一同瞧见了。”

齐王平心道:左不过是朝中蠧虫偷梁换柱罢了,能有甚说头的。口中却是问道:“哦?有甚稀奇的,如今本王损失如此之在,竟教你们这般糊弄的吗?”

受伤的兵丁回道:“王,非是我们糊弄你,而是事实确是如此,我们亲眼所见,宫室乃是一名唤孟绛颦的女子哭诉其逝去的夫君,宫室应其哭声而倒的。”

齐王平闻言,眼中似盛满了星河,直勾勾的望着受伤的兵丁,道:“你且仔细说下去,将来龙与去脉说个清楚明白。”

受伤的兵丁吞咽了一下,虽说他已然豁出了生死,可此时齐王的目光,仍教他十分害怕,只得喏喏回道:“那妇人孟绛颦哭泣之时,天生异象,异象化为龙形,每哭一声,便是一道龙形,盘桓在宫室上空,龙尾随意一扫,便将一座宫殿扫塌了。跟着......”

不待兵丁继续说下去,朝臣中有人一站起来了,嗤笑一声儿,道:“真是滑天下之大稽,荒天下之大谬也。平日里未认真做好自家份内之事便罢了,如今宫室倒塌,居然扯出了神龙来,还有甚你们不敢想的?”

受伤的兵丁喉头一梗,面上就带了几分急色来,他道:“王,此事乃是千真万确的,非成丁一人所见也,大可问一问他们。”言罢一指身边的几位兵丁。

感受到齐王平及一众朝臣的视线,被成丁所指的几位兵丁,心中简直将其骂了个透彻,又不得不站出来回话。

几人齐齐稽首道:“王,此事确如成丁所言,皆是我们几人亲眼所见。”

那朝臣又说道:“你几人一道商量过了,特来糊弄王的罢。还不速速将实情说来,是否你几人将修筑宫室的银钱材料吞了去?”

成丁几人哪受得如此大的诬陷,连连叩首,道:“王,我们几人说的无一句虚言,若有一句不实,愿受天谴。”

言毕,成丁几人齐齐举了手,发起了誓来。

时人信鬼神,轻易不发誓,如今看来,确是为真。

齐王平遂问道:“后来呢,还发生了甚事?”

成丁几人又将后来孟绛颦与齐梁尸骨发生的事,详加述说出来,因为他看出来,齐王好像对孟绛颦齐梁二人化龙凤的事感兴趣,超过了对宫室倒塌的关注。

果不其然,待成丁述说完毕,齐王平一脸的神往之色。似是对成丁说得如此快速,而有几分意犹未尽。朝会中仍有几分清明的臣子见状,暗道不好。

下一瞬,朝臣的预感成了真,齐王平眸中大放异彩的说道:“如此说来,那齐梁夫妇竟是羽化了去,可有谁知晓是习了甚仙术啊?”

朝臣闻言纷纷低垂着头,竟无一人敢回答。

齐王平此时心情大好,亦不觉得气恼,寻求多日的仙术,近在眼前,根本无暇他顾。望了一眼站在朝臣之道的丞相,他道:“丞相大人,你可知晓从何处能习得仙术呀?”

丞相乃是继任邹季者,名唤吴胜。吴胜无胜,姓名之前,便透露着一股不详的信息。做了丞相的日子里,因无拿出手的政绩来,时常在背后遭人攻讦。

此时闻齐王平言,忽视了许多朝臣向他投来的目光,略微一思索道:“王,胜听闻海外蓬莱岛,有仙人居住,在那附近亦有许多习得仙术的术人,不若遣人前往此处,将人请来,王意下如何?”

齐王平能如何,自是大喜过望呀,在朝臣中来回巡睃,最近将目光落在了成丁的身上,道:“宫室倒塌本王便不予追究了,修筑宫室的目的,本也是为了寻求仙术。如今已有凡人羽化,止是只有你们几人亲眼瞧见过,前往蓬莱仙岛一事,便交由你们几人,成丁你们可能做到?”

成丁几人哪里敢拒绝,耗费无数财力物力的宫室,说没便没了,王不予计较。眼下摆在眼前的路只有一条,若是不从,后果定是不堪设想的。

因此,成丁几人想也不想的便齐声回道:“王,我等若寻不回仙师,便永不回齐国。”

程相吴胜问道:“永不回齐国,谁知你们几人不是趁机逃跑呢?”

齐王平亦点头道:“既然如此,你几人的家人都接到王宫中来罢,本王教人替你们好生照料。”

本意打算乘着找仙师之名,借机逃跑的几人,顿时心中冰凉,手脚同样无甚知觉,只觉得天地都倒转了过来。

却只能生生忍着,不能表露半分,齐齐叩首道:“谢过王的照料,我等定能寻回仙师。”

齐王乐顿时一乐,笑道:“本王便静候诸位的佳音了。”

紧接着叮嘱了几人一些无关痛痒的事,成丁一行人纷纷点头表示记下了。齐王平方才教几人起身。

朝会散去之时,成丁已是痛得面无人色,几人相互搀扶着离去,只是在离去之时,俱回头远远的望了一眼齐王平与丞相吴胜。

对视一眼,心照不宣,一瘸一拐的出了齐王宫,适往那无人到得的仙人之岛,蓬莱岛。

……

第二百四十章:万象横生,一人从之(十七)

梦里不知身是客,满船星梦压清河。

一载有余,齐国临淄迎来一行与众人大相径庭之人。

为首的两人身着白色的军士服饰,中间则是数人,同样身着白色的衣裳,押后的仍是着军士服饰。

一行人径直走在了临淄大街上,同样着白色衣裳,军士服饰广为人知。非军士衣裳的,则吸引了街道两旁无数人的目光。

许是季春时节,中间的数人,着的白色衣裳,有几分类似学士衣衫,又少了几分端正之气,呈轻薄之姿,微风轻撩,便与之一道轻舞起来。

寻常时日,百姓哪里见得如此风流人物呀,齐国军士护遂的队伍中为首之人,须发皆似落了雪,头上用以束发的,乃一顶白玉冠。

此人左手拿着一把拂尘,右手捻着长白胡须,口中似是念念有词,止是离得不太近,听不真切。

老者身后的乃是一男一女,跟王母娘娘座下的仙童似的,男的眉眼清俊,肃着一张脸,崇敬的望着身前的老者,旁边的女子,则是清丽脱俗,同样肃着脸,恭谨的望向走在前头的老者。口中则是同样的念念有词。

后头跟着的几人,乃是穿着极薄的宽白大衫子。几人相互协运着一些物什,以木箱子装着,瞧不见是何物,止是能瞧出来,其物定然是极重的。只因铁皮做的辊轴与青石街道相互摩合,擦出了一道浅痕。

如此看来老者应是白衣队伍的首领之人,其次则是那对俊美的男子与俏丽的女子,余者则是其从人,其从人颜色同样不俗。

突兀出现在临淄主街之上的一行人,教临淄百姓一时之间惊为天人,许久未曾见过如此精神,又干净整洁,光鲜亮现的人了啊。

近来齐国大事生发,最为人传颂之事,便是一年前,孟绛颦哭倒齐王新修宫室一事。

当时的百姓见宫室倒塌首先反应的便是暗中偷乐,如此祸害之物,瞬间便没了,真是大快人心啊,兴奋之后,又多了几分忧心,若是这齐王,欲再度兴修,苦的不还是他们吗。

担忧不已的百姓,忧心的同时,仍旧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毕竟将来的事将来再说,目下须得填饱肚子,方才是生存之道。

便是将来,再筑之时,他们若实在受不了,还可以跑去邻国生活呀。害怕的事并未生发,齐王平不知为何,宫室倒塌亦未进去责怪。

止不过这对于淳朴的百姓来说,便是天大的好事了,总算可以安心的守着自家门家的一亩三分地了。

丰神俊秀的一行白衣人,便在百姓们的回忆中与前头一行人遇上了,比之他们的随意,来人一身铁甲手持银枪,寒气逼人,好事的百姓生生倒退了几步。

提着一颗心的百姓,还以为两队人马,有可能会发生激烈的碰撞,纷纷找了就近的房舍躲起来,生怕将其卷入,又止不住一颗好奇的心,扒拉开门缝,朝外看。

只见前来的军士上前,与为首的老者一躬身,行礼道:“先生可算来了,王早已等候多时也。”

老者神色淡然,并不以军士的谦卑而为之动容,只淡淡的说道:“将军前面带路罢。”

来人是齐国新继任的上将军周回风,得了老者的冷脸,心下便有几分不悦:若非奉了王命前来,他又岂会亲自来迎,眼前一切未明,便摆起了谱,他周回风等着看好戏,到时看他是否还能保持住这副嘴脸。

不再与老者周旋的颜回风,懒得再多说一句,转身便往前行,为一行人领路。

老者见状轻捻其长白须,垂了又眼睑,眼中一闪而过的阴翳,无人得见。待抬起眼睑之时,又恢复了那派淡然神色。

两队人马一前一后的,径直往齐王宫中前去。

......

将至齐王宫时,王宫大门前早已候着一群人,周回风眯了眯眼,定睛望去,竟是齐王平亲身来迎,如此看重于这一行人。

及至跟前时,齐王平迫不及待的上前拱手一礼,与老者说道:“仙师,平可算将你们给盼来了,不知甚时适合教平仙术也?”

将老者带回来的军士成丁,此时总算有了机会,立时上前与齐王平说道:“王,仙师一路行来,为照顾我等,损耗不少心力,需好生静养几天才是。”

齐王平如梦初醒,立即遣了宫人带领老者一行人,前去早早便为其准备好的宫殿休憩。其间,老者并未与齐王平说一句话,后者认为此乃高人风范,理应如此。

老者离去之后,便只剩下了周回风、成丁及其从众,齐王平一改先前的谄笑,与成丁说道:“成丁小将军,辛苦你将仙师带回。”

成丁躬身一揖,回道:“王说笑了,此事乃是为臣者应尽的本分,止是不知成丁及兄弟们的家人,如今是否安好?”

齐王平闻言脸色有几分不自然,随即恢复原样,回道:“成丁小将军功劳如此之大,合该与家中之人一家团聚也。”

成丁及身后一众人暗地里松了一气,齐声回道:“谢过王的恩典。”

齐王平佯作不甚在意的摆了摆手,随后转身往宫中行去,竟是将上将军周回见,忘得一干二净。而成丁几人则是上前告辞之后一道离去。

成丁几人回家之后,望着家中到处结着蛛网的房屋,心下灰凉。以为受到齐王平蒙骗的几人,蹲在自家的篱笆小院中哭泣。

哭得不能自抑之时,身后传来一阵轻唤:“夫君,可是你回来了?”

成丁猛然回头,果真是他的妻子及其父母,几人安然无恙的回来了。

惊喜的成丁瞬间站起身来,与几人团抱在一起,妻子与父母皆跟着一道痛哭。

其父母妻子,虽不知晓成丁因何痛哭,但是一个大活人生生在眼前消失了近一载,教他们如何不忧心也。

成丁家中的一幕,亦在同去蓬莱仙岛的几人家中上演。

待众人发泄够了之后,成丁与父母妻子商议着离开齐国。

初时父母不赞成,故土难离,尤其是一辈子生长在一片土地之上时,但是在成丁将事情与他们说清之后,忍着对未来的恐惧,点了头。

......

第二百四一章:万象横生,一人从之(十八)

天微明时,几辆推车在城东排在了出城的队伍中。待出城之后,几人又汇聚在了一道。经过排队及守城将士查验,天色渐明,将一行人照了个清楚明白。

正是那成丁几人,出城几里之后,兄弟几人将伪装卸去,成丁说道:“诸位兄弟,不管去往哪里,齐国是莫要再回来了。”

几人齐齐点头道:“成丁大哥,你亦要好生照顾自已。”

成丁点了点头,回道:“将来之事谁也说不准,若是有机会再回来,我们兄弟再聚,此时先快些离开齐国罢,莫要教齐王的人追来了。”

提心吊胆的几人,并不知晓,见下的齐王平根本无暇理会他们,抑或者说,压根儿想不起来几人。

自打成丁几人请回来老者入了齐王宫中,齐王平便从一开始的每日朝会,改作三五日一次朝会,及至后来一月朝会一次。

前往规劝过一次的臣子,再也不愿第二次前去。止因齐王平跟着那老者,开始了仙术之路的第一步:炼仙丹。

至于为何至老者至今不愿透露姓名,齐王平曾问过一次,老者身边的女徒弟回道:“俗世之名,我家仙师早已不屑用,齐王称呼仙师便是。”

齐王平并不觉得其人无礼,而是觉得老者神秘不可测,愈发崇敬起来。

仙师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齐王,我等本已不管凡俗之事,只因受到齐王求仙之心的感召,特来齐走上这一遭,了却与凡俗之间的瓜葛。”

齐王平闻言觉得应是他修筑宫室之事,如他叔父齐乐一般,感动了上天,特派眼前的老者前来渡化于他。遂双目炯炯的望着老者。

老者见此,复又说道:“齐王有求仙之心,这便很好办了,如今首要之事,是改善你这凡夫俗子的体质,先要为你炼制改善身体的丹药。”

求仙之人,不管其他花里胡哨的能力,长生便是其中最为要紧的一点,齐王平也不例外。虽说丹药是为他改善体质的,但是若教他不知晓其功效,便亲身尝试,内心深处是无比抗拒的。

正好瞧见低垂着眉眼跟在身后的小德子,齐王平毫不犹豫的将其推了出去,道:“仙师小德子跟在本王的身边多年,今日便先将这改善体质的丹药,先赐予他,为他改善一番如何?”

老者瞧一眼,便明白乃是齐王平怕死的推脱之词,亦不去揭穿,只道:“此丹药,乃是依据齐王的身体所制而成,他人与齐王的体质略有不同,且齐王乃是人间的君王,福泽自是比一般人深厚,服用之后的结果自是大不相同。”

齐王平犹豫再三,仍是决定将丹药让小德子先尝一尝,老者不亦不再说甚,只是将丹药交给身后的从人,领着两位徒弟一道离去,只给齐王平留下一道飘然的背影。

老者的从人倨傲无匹的上前,将药交给小德子,亦准备转身离去,齐王平连忙唤住其人,问道:“小仙童,方才仙师乃是何意啊?”

许是小仙童三个字取悦了那位送药的从人,遂停下了离去的脚步,转过身来回道:“齐王,方才那丹药乃是我家仙师花了极大的代价,耗损了近一半的仙气,方才制成的,却教你转手送了他人,仙师如何不动怒?”

齐王平闻听丹药之上留有仙人之气,且为他量身炼制,立时便后悔了,欲教那小德子,将丹药还给他。

岂料回头之时,便见小德子摔倒在地,满面红光,浑身的汗豆大如瀑,薄薄的春衫早已湿透,浸出了小德子的身体形状来,止是此人无人注意这一点。

齐王平大惊,快步上前,行至小仙童跟前,问道:“敢问仙童,小路子服了丹药,怎会如此反应?”

小仙童撇了撇嘴,浑不在意的弹了一下指甲缝里的药渣,复才回道:“不过是承受不住不该他的东西罢了。齐王再等上一会儿罢,无外乎两个结果,一则是:承受不住齐王的深厚福泽暴毙,二则是:承受住丹药里仙师为齐王渡入的仙气,体质自此大好。”

齐王平无法只得耐心等待,过了一会儿,小德子停止了身体的抽搐,双目紧闭,齐王平心中暗松一气:幸好非他齐平服用的此丹药。

下一瞬,一声呻吟自小德子口中传来,随后睁开了双目,双眼比之从前亮了许多,脊梁骨较之前的弯曲,此刻是挺拔如松。

齐王平问道:“小德子,你见下觉着身子骨如何?”其实不用多问,明眼人便能瞧见其人的改变,止是齐王平,欲亲耳听一回罢。

果然,小德子回道:“王,小德子见下觉着身子是从未有过的轻松。”

齐王平欣赏若狂,一把握住小仙童的双手,道:“小仙童,你瞧见了吗,小德子服用过丹药之后,已然改善了体质。”

小仙童一把抽出了自家的双手,道:“齐王莫要激动,这算不得甚大事,此人不过承了几分丹药的药性,改善了体质罢,半分仙缘也无。”

齐王平抓住了其中的重点,问道:“仙缘?小仙童,你的意思是,这丹药还能教人继承仙缘?”

小仙童点了点头,复又摇了摇头,回道:“齐王,此丹药乃是仙师为你一人量身所炼制的,乃是为你所求的仙缘,他人能得几分改善体质的药性已是极好的。”

齐王平更是老者的能力深信不疑,复又问道:“既然如此,再敢问小仙童,不知仙师何时再为本王炼制此丹药啊?”

小仙童却是摇了摇头,道:“仙师先前炼制这一枚,已是耗了近半的仙气,若此时贸然再行炼制,成丹当然是可成的,止是成丹之后,齐王得了仙缘,无人再有气力引导,则后患无穷也。”

齐王平感觉他好似抓住了其中的关键,遂问道:“小仙童,可有甚能助仙师恢复仙气?”

小仙童亦不负其所望的回道:“自是有的,不过难寻罢了。”

齐王平立时回道:“小仙童尽管说出来,本王便是寻遍天涯海角亦会为仙师寻来,还望小仙童为本王在仙师面前多多美言才是。”

小仙童见齐王平态度如此的好,亦不自觉的放低了几分姿态。齐王平察觉到了,内心暗自欢喜。

止是下一瞬,小仙童说的话,吓得齐王平倒抽一口凉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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