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殿下你坑我 - xp1024.com
《世子殿下你坑我》


第一章 十三契(上)

(一)

老太监下马痛哭,跪在地上给身前之人磕头,甚至把身旁年幼的太子公主一起压在地上。

追赶而来御林金甲校尉勒停战马,伸手命令身后八百骑停下,望着那夕阳下骑马而来的一袭黑袍。

“王爷!您得给小主子做主啊!那帮乱臣贼子疯了!都疯了!皇上薨了!就是他陈望亲手杀的!老奴亲眼看见了!”

黑袍人沉默不语,慢慢走近两个孩子,泪珠还挂在眼睛上的两个孩子看着眼前的陌生人。

那是小皇帝第一次见到这位传说中的异姓王。

黑袍人把两个孩子抱起来,看着他们脏兮兮的小脸蛋,笑了笑。

“起来吧,随孤回宫。”

说罢抱着孩子翻身上马。

老太监眉稍有着挡不住的喜意,两个小太监骑马跟在最后,看着不远处密密麻麻的御林金甲,心里没底的问道。

“干爹?是那位?”

老太监还未说话,御林金甲校尉率先翻身下马,单膝跪地,浑身颤抖。

“参见大将军!”

八百御林金甲尽数下马,跪地拜见靠山王。

老太监一边拍打身上的灰土,一边交代两个小太监。

“都收拾收拾,灰头土脸像什么样子。”

那一天,天京城硝烟刚起又散。三万御林军,八万辽东边军,一万天京城卫,四十万百姓,满朝文武,从城外,一直跪到凌霄殿。

逆贼陈望自尽,头颅放凌霄殿前,其党朋跪其头颅之后。

靠山王两手牵着两个孩子,走到殿前,望着众人,久久不语。

直到那头颅后跪着人中,有一胖子笑呵呵的喊了一声,“义父。”

靠山王才发话。

“滚,都滚。”

(二)

“都督,他们退了。”

王地藏撩起衣脚,擦拭手中长刀,微微喘气,回头看了一眼蜷缩在大厅的妻女,抱以一个微笑。

天京城的这座大宅,经历了一天撕杀,锦衣卫大都督王地藏,长刀杀敌三百七。

他端坐在厅堂的主宾位之上,不断有着带伤的锦衣卫儿郎赶来这座大宅,他端着一杯茶,听着孩儿们一个个跪倒在他面前,喊着。

“属下来迟,请老祖宗责罚。”

面如霜,不言语,静静听着一个接一个消息传来。

从靠山王一人进城。

听到陈望头颅。

听到靠山王的滚,都滚。

“杀,一个不留,除了赵三才那个胖子,剩下的全杀。”

属下们互相看了看,一个千户禀都督,“京城的儿郎们非死即伤,怕是人手不够。

手中茶杯瞬间被捏碎。

“把养得野狗都放出来,让他们给我咬人,事后全收镇抚司小旗。”

儿郎们领命退去,王地藏看了看天,自言自语道,一年,太短了,再给我两年,我就能护他周全。

天禧17年,幼帝赢夫登基,颁旨。

大秦一字并肩靠山王杨孝严加封摄政王。

锦衣卫都督王地藏罚俸三年。

辽王陈望及其余党,诛九族。

天禧17年,靠山王颁旨,命蜀王,吴王,剑北王,河东王,凌山王,长陵王,湖东王进京参拜新帝。

一辆马车,一个青年马夫,三千甲护送。

“娘~我们是要去见爹爹了吗~为什么这么多人跟着我们。”

妇人摸了摸女孩的头,风仪抬手可惊天人。

“以后不能叫娘喽,怕是要叫母妃了。”

妇人又伸手点了点看着窗外的小男孩的脑袋。

“你也是哦,小凌霄。”

男孩回过头来,却是满脸的泪痕。

“娘,我怕,我不要去天京,我们回老槐村好不好,我们去喊爹一起回去。”

妇人抱过小男孩在怀里,“凌霄乖,你知不知道,天京城里,整个大秦最重要的地方,用的就是你的名字。

(三)

“好一个大将军,好一个靠山王。”

她端坐长案边,拍手称赞,嘴角挂着冷笑。

眼前之人,黑袍换黑袍,不过这次,已经是秀着九条鎏金黑蟒的蟒袍。

都下去吧。她说道,宫中宫女尽数退去,那服侍她多年的老太监带独自守在门前,不许一人靠近。

“来吧。”

她掀开大氅,香肩圆润如温玉,胸若雪臂如藕。

杨孝严笑了。

“在你心里?我就是这种人?”

“你不是吗!”

她喊得撕心裂肺。

“你就是个土匪!你什么都想要!天下谁人不知是你要造反!杀一个陈望就算有交代了?狠!真狠!他陈望凭什么策反的御林军和城卫!你准备什么时候杀我们娘儿仨!”

声音戛然而止,嘶吼中下意识不断向前的少妇太后,被一只手握住了一边胸。

杨孝严弓腰把嘴放到她耳边。

“孤知道孤比不了他,可是他要这天下,孤给了,他守不住这天下,孤就只能帮他守了。”

她十九岁封后,十三岁便与先帝相识,与靠山王相识。当今圣上尚且五岁,一个二十五六的女子,母仪天下,如叶在海。

瘫坐在地上的她,瞪大着无神的双目,泪如雨下。

“你比不了他,你这个蛮子比不了他。”

杨孝严笑了笑,一手抓住那华贵的盘发,拖着她拽到桌安上,她就那样不知所措的趴着。

离开韶华宫时,黑夜大雨倾盆,杨孝严一人冒雨而行。大雨之中,一人身穿飞鱼服,身披八莽袍,手中长刀已出鞘多时。

养意两个时辰,手中长刀却越发颤抖,仿佛连雨水的拍打都招架不住一般。

那一天杨孝严把王地藏的脸踩在皇宫的地砖上。

“你这个练功法子不对。”

“你这个人就不适合练功。”

“你这样想练出来,就一个办法,当太监吧。”

“反正你要那玩意,也没什么用。”

(四)

“兵贵神速,辽东离京城也实在太近。”

落一子。

“里应外合,天京城不攻自破。”

落一子。

“分王在先欲养龙,自不量力是为死。没有靠山王,皇上从来没有想过没有靠山王,因为靠山王一直在他身边。”

落一子。

“龙既已养,又想杀龙。真当自己是真龙天子了?”

手中棋子未落。

“够了!”

一声怒喝,一手横扫,满盘棋子落亭外池塘。

青衣文士眉间如水,柔容万物,纤长的眼眸看着眼前的青年。

王爷,制怒。

青年长发随意扎在脑后,眼眶微红,慈悲如佛,俊美的不像人间男子。

长陵王洛水,天下棋冠徐子卿。

“靠山王颁旨,我去是不去。”

“王爷想去便去,不想去便不去。不过要我说,不妨去看看,走的慢点便是。”

洛水拂袖而去,徐子卿笑着再次把一盘摆了无数次的棋局一颗一颗的摆上去。

“先生,您造养龙时局,却不想靠山王终究是一手无理手。”

青衣自言自语,言罢看看了天。

解不了,解不了,怎么看,都是个死局。

那年天京封王侯,裂土八王震人间。

百战黑衣已离朝,天子得意尽满城。

长陵王洛水驾车,车中坐着徐子卿。一人佩剑,一人持书。未带一兵一甲,进京参拜新皇。

第二章 十三契(中)

(五)

皇帝驾崩理应举国发丧。

最起码天京城不应该这么快就笙歌依旧,是皇帝有多不得人心?

幼帝服丧,靠山王府就是整个天京这些天最热闹的地方,赵三才有三才,打仗,喝酒,交朋友。这些天在靠山王府迎来送往,靠山王倒是压根没有露面。

这世道就是这样,当权者的态度可能自己还没表示,大家已经帮他决定了。

王地藏独自走在街上,身上新伤加旧伤,却挡不住这位锦衣卫大都督的那股锐气。事实上,靠山王的一顿打,让这位宗师境高手隐隐有了一丝破境的感悟。

“滚!”

路边一声大喝,一个人影被从楼里扔了出来。

那人一阵翻滚,站起来冲着楼内吼道,看清老子身上的衣服!老子是锦衣卫!你们特么活腻歪了!

“呦?你这连刀带官服都压在咱们赌庄了,还没忘自己是个锦衣卫呢?李狗蛋你真以为当了锦衣卫自己就是官老爷了?”

见驻足之人越来越多,汉子挥挥手。

“别看了别看了,还是那句话,有地契的带上地契,有媳妇的带上媳妇。赢了带着媳妇住新宅,输了媳妇也能住新宅。”

众人一阵哄笑,李狗蛋自知没趣,也不再纠缠,只是恼于那新领的绣春刀飞鱼服还没抖够威风。

一张银票近乎贴在了脸上,李狗蛋只能看到那大大的三千两字样。抬头望去,男子眉眼如剑,身上的衣服跟自己的飞鱼服差不多但看着比那千户都威风。

“去,回去把你的衣服和刀赎回来,然后把这些钱,都输了。”

李狗蛋莫名返回赌楼,他不知道,明天起,锦衣卫在这城里,再也没有一个人输过一分钱。

下一刻,王地藏飞身而起,一息破境,二息再破,三息跻身长生境。

天京城上空,一袭红袍如流星,一身黑衣拔地起,狠狠的撞在了一起。

一朔斩将,二朔破军,三朔定江山。

王地藏手中绣春刀破碎,重伤之躯砸入靠山王府。

持朔驾马三千里,吴王李秀秀入京。

却终是没来得及救自己兄弟。

(六)

那年大雪杀辽东,尸横遍野满人间。

十几个泥腿子从死人堆里爬出辽东,最金贵的那个,是赢家大少爷赢胜,曾经坐拥半个辽东,如今死的就剩这一根独苗了。

最年长的那个,是第一个带大家烤死人肉吃的杨孝严。

官最大的,是十几岁就当了校尉的李秀秀。不过也不算军官了,国都没了,兵就剩下这十几个,还特娘不是一个将军手底下的。

这十几个人到最后就活下来了九个,一个当了皇上,八个封了王。

“大哥。”

靠山王坐在自家后花园,一人一壶茶,整个花园没有一个下人,只有赵三才带着一帮军中好手和几个江湖高手远远守在外围。

“恭喜吴王神功大成,宣你进京的旨意这会儿怕是才刚到你金陵城,你人就已经到京城了,三朔打残一个新晋的长生境。莫不是已经入了天人境?”

靠山王破天荒的开起了玩笑。

李秀秀瞬间气势全无,手中长朔靠在桌子上,坐在了杨孝严对面。

“你啊,明知不可为,还千里迢迢的这样赶来,修为受损,经脉逆行,最少要调养半年。”

杨孝严看着微微喘气的李秀秀,终究没有说下去,人是当了王爷,脾气还是个校尉。

“我也不知道,就是想着,先赶过来。”

李秀秀失落的说道。

一名青年从天而降,落在二人身前,蓝布短衫,满脸的书生气却是个庄稼汉的打扮。

“王爷,王妃和世子郡主入府。小世子哭了一路,我……我瞧不出是什么病。”

青年便是那给靠山王一家驾车的马夫,老槐村的赤脚郎中。

“你欧阳仲都瞧不出是什么病,那八成就不是病。我去看看,对了,这两个人,你给他们瞧瞧。”

说罢杨孝严起身,对李秀秀笑笑,说自己看看媳妇去,闺女儿子都还没见过你这个叔叔,一会调息好了,过来见见,长得都不像我,像他们娘,好看。

(七)

靠山王世子哭了三天,算上来的路上,哭了快半个月了。

欧阳仲能三个时辰治好重伤濒死王地藏,却瞧不出杨凌霄是什么病。

赵三才找了天京城所有的大夫,都说世子殿下身体无恙,寻常人这么哭,眼睛早就哭瞎了。

靠山王束手无策,王妃亦是忧心忡忡。

这天,赵三才来到靠山王身边,王妃抱着哭泣的小世子就坐在一边。

赵三才咬咬牙,说道。

“义父,门外有一道士,说可以治世子的病。”

靠山王最厌僧尼道士,果不其然眉头一拧,脱口而出。

“让他滚。”

“周山青观李小凤,拜见靠山王。”

一句话,声如钟鸣荡天地,响彻整座天京城。周山掌门李小凤,世间道统第一人。

李秀秀瞬至亭内,望向杨孝严。

天人境?

靠山王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道门的境界太玄乎,说不清。

“孝严,孩儿不哭了。”

众人猛然惊醒,王妃怀中的杨凌霄止住了哭声,睁着大眼睛看着门外。

“让他进来。”

靠山王周身气势大起,李秀秀瞳孔一缩,竟然是实打实的天人境气息。

没曾想靠山王气势刚起,世子再次放声哭泣,吓得靠山王慌忙收起气势。

那一天靠山王世子杨凌霄随一老道离京,周山王楼壶继任掌门。

一胖一瘦两个黑面中年人在道南相遇,河东王赵肆,剑北王李中书。

一个憨子,一个呆子。一个文不成,一个武不就。

一个唤作小人屠,一个世称杀人谋。

两个人同车而坐,各带五百护卫,皆是老兵。

赵肆问李中书。

“李小人,你说,赢哥儿是不是大哥杀的。”

李中书眉头一挑。

“赵疯子,你居然能想到这是大哥的局?”

“你别以为天底下就你一人聪明,我府上也有好几百谋士,他们都说这是大哥的局。”

“那看来这天下不说,至少跟你府上那几百人比,我还算聪明。”

“妈的,你们读书人骂人就是不带脏字,杀了,等我回去全杀了。”

(八)

天京城的风向一变再变,踏破靠山王府的衮衮诸公尚未来的及喘息,自家在京城的产业就被锦衣卫里里外外踩了个遍。

众人这才想起,那个罚俸三年的玩味旨意,那个在京城刚刚立足一年不善交际的年轻武夫。

锦衣卫大都督王地藏,一年前横空出世,天京皇城第一高手纳兰池的徒弟,其实也算不得第一高手,第一应该是那登基之后极少出手的大秦皇帝。

不过无所谓谁第一了,反正这两个人,都死了。

文武百官,没人敢惹这位突然发飙的锦衣卫大都督,只因为靠山王还未发话,这位就已经让锦衣卫代为处置了除了赵三才以外的所有陈望逆党。

所到之处,掘地三尺,不留活口。

不过很快,这个事情也不算事情了,感情我们这个锦衣卫大都督也不是个难说话的主,带着重礼上门拜会一下,各自将城中产业分出几分薄利与镇抚司,也就相安无事。

只不过这世上多了一条规矩,锦衣卫赌博,不输钱,锦衣卫嫖妓,不给钱,锦衣卫听曲,不花钱,锦衣卫吃喝,不要钱。

一时间京城锦衣卫成了天下最吃香的行当,不过王地藏一声领下,锦衣卫当代天子监察天下,京城锦衣卫千总以下竟一个不剩的撒了出去,倒是也没引起什么骚动。

这一年,两股大军在西域狠狠的撞在了一起。一股如洪流破堤,为首青年笑容狰狞,他已屠了七国,他亲手杀了想睡蓝蓝的阿爸,亲手杀了抢自己肉吃的兄弟,亲手杀了跟自己争权的叔叔。

草原上的帝国刚刚凋零,就有一只雄鹰再次展翅。那措木带着族人第一次攻下一座城池起,游牧民族便不再仅仅游牧。被打散的匈奴人闻风而来,仿佛闻到了腥味的土狼一般。

那措木只跟他们讲同一句话,跟着我,有肉吃。

第三章 十三契(下)

(九)

攻城何须费兵甲,自有佳人慕名来。

光明远这辈子最出名的,只怕是要流芳千古的,就是这燕子城一战。

守城名将王磊率八千人马出城,光明远身后尤有两万追兵。三千骑人人带伤,只是那白袍银甲的将军还没来得及拔刀喊出死战二字。

王磊就跟他谈了一笔买卖。

“身后追你的那条疯狗吴重德,看上了我家闺女,可我家闺女不喜欢他,对你这个白马银甲俊白袍甚是倾慕,怎么样,娶了我女儿,老夫叛出大周,麾下这八千兵马连着身后的燕子城都是我闺女的嫁妆。”

大周武神吴重德,天人境强者,暴虐蛮横,尤其好色。

再三确认王磊并非说笑后,光明远看了看身旁不远处那略显纤细的披甲身影,那面容清秀的小校纹丝不动。

这夜燕子城灯火通明,老将军嫁女,小将军娶亲。一片欢笑,可军中高手,各个严阵以待,谁都知道,那条疯狗必然会来。

王磊此生最心疼这一个闺女,今晚早已做好赴死准备。可一直到拜堂,吴重德还未现身。

光明远在人群中搜索着那个身影,她果然没来吗。

城外十五里,一披甲小校,周身浴血,身前是那虎背熊腰的吴重德。

他并不急着下杀手,他想先耗干净这个女人的内力,凌辱后再杀,他要带着这个女人的尸体去拜会燕子城这帮不知死活的东西。

“嘿嘿,小娘们,你不知道世间男子皆是负心人吗。乖乖从了老子,老子让你的尸体,好看点。”

新郎飞掠至她身旁,她怒骂道,“你来干什么!成你的亲去!”

新郎回头看了她一眼,手中的刀挑起头上又大又漂亮的新郎冠扔在地上。

“这亲,我不成了。”

这天,光明远强行破境,斩首大周吴重德。

事罢,他很没风度的一溜小跑捡起新郎帽戴在头上,一手抱起武阕,一手提着恶人头,跑回燕子城。

带着个女人再次出现在婚礼上,伸着两根手指头无耻的问道,老丈人,能娶两个不?

王磊看着人头抚须大笑,面色一变,“我王磊说一不二,你今晚只能娶我女儿!言罢笑呵呵的看着武阕,姑娘,愿意认我这个干爹不?”

那天小将军洞房花烛夜,老将军率军出城围剿吴重德残部,女儿陪嫁这么多,干女儿怎么也得有两万兵马当陪嫁吧?

天禧十七年,凌山王光明远,带二位夫人入京,终生困在长生境又如何,我比天人似天人。

(十)

微胖的中年人骑着一匹老马,风尘仆仆的来到天京城脚下,一身普通商甲打扮,下马牵着马随着人流入城,一眼看到那人流之中甚是惹眼的马车。

那马车平淡无奇,唯有那驾车之人,一身白袍刺金纹,不带人间烟火气。

中年人憨笑写牵马挤过去,一路上遭了不少白眼。

“洛水。”

中年人直呼其名,青年扭身望来,连忙停车,跳下车来开心的喊道,“六哥!”

惹来人流一阵躁动,嫌弃这二人挡了道,城门卫兵远远招手骂骂咧咧的让这两人赶紧动,真当是自己家门口了。

中年人笑笑对洛水摆手示意快走快走,边走边说。

新皇登基大典前一天,长陵王洛水,湖东王张云龙,一同进京。

几位王爷坐在养心殿里,靠山王小女儿杨遥跟公主赢雏玩的不亦乐乎。赢夫跟着老太监,一遍一遍的练习着明天的登基大典。

老太监此次勤王保驾之功怕是无人能出其左右,连带着那两个小太监都水涨船高,一个入了御马监,谁都知道怕是不出两年就是御马监掌印大太监。

另一人跟着老太监,据说已经放出话来,是以后伺候皇后的人选。

随着洛水跟张云龙进宫,大秦诸王,唯有蜀王未到。

已经有几年没见过赢夫的洛水与张云龙,跟其他诸王一样,心中皆是一阵涟漪,像,太像赢胜了,哪怕只有五六岁,还是能看出来那眉眼间的神似。

小男孩望向两个新来的叔叔,心里知道,这肯定又是两个自己的王叔。

“大哥,三哥是谁杀的。”

洛水语气悲凉,这个问题他问了徐子卿,问过湖东王张云龙,没有人知道,这天下都没人想的到是谁。

除了靠山王,谁能让陈望一行造反,谁能连斩纳兰池与秦皇。

靠山王摇了摇头,洛水释然,张云龙拍了拍他的肩膀,自顾自的坐了下去。

其实众人或是无所谓,或是不相信,或是有疙瘩,也都憋着。就跟一家人过日子一样,和和气气的最好。家里最烦人的那个刺头死了,也不知是失手被外人杀了,还是被自家大哥一不留神打死了,死了就死了吧,对后辈,对年幼的新帝,那都是一样当自家孩子看的。

“父皇不是靠山王叔叔杀的。”

赢夫语不惊死人不休,孩子可能还小,可天家孩子如何同一般人相比。

众人望去,杨孝严更是一副欣慰的微笑。见赢夫双肩颤抖,眼中含泪,更是所有人都以为孩子在为靠山王鸣不平。

可是下一句话,让所有人瞳孔猛缩。

“我看见他了,我那天躲在桌子下面看见他了!”

“大胆!来者何人!”

老太监站在赢夫身边一声怒喝。

众人猛然回头,一年迈剑士背剑立于殿内,强如靠山王,丝毫不知此人从何而来。

赢夫眼泪还是瞬间不争气的流了出来。指着骂人哭道。

“就是他!”

那夜,父皇告诉他,千万不要出声。他拼死捂着嘴巴。终于,在他快憋不住的时候,自己把自己捂晕了过去。

所以当他醒来后,趴在父亲搭档尸体上哭啼的时候,没人知道,小皇子是亲眼看着父皇被一剑一剑刺死的。

(十一)

大楚尚武,下至老农,上至天子,少有不习武者,便是女子,也都使得一手好剑。

楚京城血流成河,就是真的血流成河,战死,那便是满城战死,活生生用人命去填,用血去灌,整整六十万人,整整六十万人死在了这座城里。

楚魂无敌,生为大楚人死是大楚魂。

项皇有剑,名曰万里。

项后有剑,名曰江山。

大楚之后,世间无剑,大楚之后,世间无剑。

那是大秦立国最后一战,杨孝严亲战楚皇项无双,赢胜剑斩飞剑仙子姬海棠,李秀秀朔穿天下铸剑第一人张百川,洛水剑挑大楚太子项金缕,光明远刀杀藏剑山庄庄主李不言。

那天起,天下用剑之人的脊梁断了,楚京城近乎夷为平地,天下名剑尽毁,大秦教了这天下一个道理,任你尽得民心,任你全民皆军,大秦亦破之。

眼前之人,杨孝严再熟悉不过。

昔年被自己一杆大戟活活砸死的楚皇,项无双。

老者衣衫不洁,须发斑驳,除了背上那柄长剑,余下与一般老奴并与区别。

杨孝严起身,问了一句,“可否容我取个兵刃?”

老者枯瘦的脸庞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一剑破窗而来,一把大戟被剑顶着砸向杨孝严。杨孝严伸手接戟,倒飞而出,一脚踩在墙上,烟尘四散,才稳住身型。

从那大秦皇宫藏宝阁所飞来之剑落入项无双手中,天地色变,一龙一凤,两声哀鸣。

杨孝严陡然发力,大戟砸向项无双。

项无双却是突然转身,抬剑一指,凭空戳向背后,那刚刚抬起刀的光明远,瞬间倒飞出去。

又一指,空手袭来的李秀秀倒飞而出。

转身握着那未出鞘的剑,横在胸前,另一只手掌猛然拍下。

大秦诸王,那向前的身影猛然一滞,只觉得天地之间一股浑厚的力量将自己压的死死的不能动弹,然后喉咙一甜,身体不由自主的像后砸去。

杨孝言手中大戟猛的砸在地上,手握大戟,稳住身型,护住身后的老太监,老太监怀里护着小秦皇。

老人笑容渗人,天地之间,空气都在震动,方圆百里,每一把剑都在颤抖。天京旧时叫楚京,当年你们屠了这里,今天我也要屠了这里。

“海棠,我回来了。”

“今天,一个都走不了。”

“楚皇!”

一声大喝穿透天地,其中剑意亦是凌厉无比。

“大秦沈长安请剑!”

项无双睁眼拔剑,双手双剑,飞身而起,养心殿屋顶瞬间整个破碎。

那年大秦屠楚京,唯独不见沈长安。

蜀王沈长安,封剑祭剑冠,祭的不是哪个剑冠,祭的是这整座楚京。

(十二)

双剑一龙一凤,出鞘之际,哀鸣如嘶。

项无双手持双剑,凌空而立,望着眼前之人。

沈长安人到中年,封剑十载,整个人带着那么一丝严谨,一丝不羁,一丝潇洒,一丝凌厉,一丝温柔,说不出的神仙气质。

当年大秦屠楚京,唯独不见沈长安。

“娃娃,老夫知道你,老夫今天可以不杀你,你别自寻死路。”

沈长安摇摇头,十年来,沈长安封剑不假,但悟剑,一刻也没有停过。

十年来,天下剑道凋零,无数剑道大家,跌境,身死,道消,走火入魔。乃至于练剑近乎被天下所弃。

唯有沈长安,知道自己的剑,一直在变强。世人皆以为,是旧楚亡,天下剑道被大秦斩断了。

直到今天,沈长安看到老者那不受控制的爆乱剑气,他才知道,那天下人每出一剑就少一分的剑道,都去了哪里。

沈长安拔出背上长剑,长剑有名,名曰秦,长剑出鞘,哀鸣周停,天地为之一顿,一念若十年。

“沈长安,请楚皇还道天下。”

项无双剑齐撩,滚滚剑气如大江。沈长安一手问情式,剑柄抵心,互换剑心,向前刺去。

他强任他强,一剑开大江。

项无双飞身抬剑,左驾龙右驭凤,裹挟龙吟风鸣,整个人砸向沈长安。

“小辈,我乃天下剑主!剑道在我!你既用剑!就把你的那份也交出来吧!”

沈长安闭眼明悟,从十七岁那年,跟着大哥他们从辽东走出来,唯独他手中有一把还算完好的兵刃,那把剑叫秦。

当时赢胜开玩笑,长安,你这么宝贵这把剑,以后若是当了皇上,国号就叫秦吧。

任你是天下剑主也好,窃取天下剑道也罢。剑道在不在你,不是你说了算的。

你有你的道,我有我的道,我的道,便是我手中之剑。

沈长安睁眼,大江炸开,龙凤已当空砸来,沈长安向前一步,双手持剑改单手,剑指苍天背人间。

一只硕大白鹤凝于大地,展翅而起,与那睁着猩红双目的巨龙巨凤撞在了一起。

项无双身形向后倒飞出去十仗有余,心头一恼,正欲再战。

咔,咔。两声。

项无双手中的万里江山碎了。万里江山都没了,空有名字的两把剑,如何承受这天下剑意。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

项无双癫狂大笑,万里江山碎了,这位亡国君主心中那股执念,也碎了。

大笑中的项无双,气势不停攀升,如火烧云般染红天地。

这一刻,大楚剑皇项无双,由诡道入魔道,近乎天下无敌。

(十三)

沈长安终于发现,这老魔头的气势,再涨,就不仅仅是棘手了。

杨孝严走到桌前,拿起那尊金黄色玉石雕刻的大秦国玺,扭身看看诸王。

“一起上。”

大秦诸王皆出,杨孝严,沈长安,李秀秀,光明远,洛水凌空而立,赵肆,李中书,张云龙率赶来的八百御林金甲结阵。一身飞鱼服飘落广场,站在大秦诸王之侧,王地藏怕是要一月内第四次负伤,青布短衫落下,欧阳仲会救人,亦能杀人。上至天人境的杨孝严与沈长安,下至区区小宗师境的张云龙李中书,无一人面露惧色。

杨孝严沈长安对视一眼,沈长安正处巅峰,人剑合一,整个人如剑锋一般刺去。杨孝严手持大秦玉玺,漫天黄雾向杨孝严涌去,大秦气运唯有秦皇与靠山王可掌!

杨孝严一手持玺,一手握戟,紧跟着沈长安飞身而去。身后跟着是取来长朔的李秀秀,拖刀疾驰的光明远,持剑不练剑的洛水,一柄秀春刀的王地藏。

冲阵!赵肆领下,八百御林金甲结阵冲锋。

徐子卿再落一子。

“这都是命啊,大秦杀戮出太平,自然有些账得还。”

那夜杨孝严提着项无双人头,哪怕众人皆带伤,也带着小皇子来到皇陵。

那葬在天京城郊的第一座大秦皇陵前,已经跪着一个酒鬼。

那黑袍人哭嚎着,说皇上,那人已经死了!地藏无能!只能给小太子尽忠了。

那年雨漫天京城,孩童跪讨救母钱。满街行人非无人,治病之法太费钱。

“纳兰,你看这孩子,能不能跟你学武?”

“你就收个徒弟吧,赶明死了还有个人给你送终。”

“来孩子起来吧,我找人给你娘看病,以后你得跟着这人好好练武,将来就不用求人给你娘看病了。

“我最喜欢给人封王,你以后就叫王地藏!你若有了出息,我封你个地藏王。”

靠山王摸了摸小皇帝的脑袋,小皇帝看着这一幕,没有说话。靠山王扔掉那颗人头,众人无言,一齐带着小皇帝离去。

自己兄弟坟前跪着的那个人,比这颗人头,值钱。

第四章 一回天京城

这大秦的江湖,总是怎么看都看不出个江湖味,风雨几十载,最出头的不是几位异姓王,就是异姓王手下的诸位大将,就是江湖上名望最高的王震宇也被人称为九王爷。

出类拔萃的人物倒是也有,就是这名号着实一个比一个难听。比如号称江北第一人的赵建新,外号拐子新。新剑楼楼主据说刚刚破了天人大关,可出关连杀十一人,得了个剑疯子的名头,你说说这都谁起的名字,要我说叫杀人剑也好啊。

名头好听点的也就是人称老神仙的李小凤,玉菩提释万如,白头与君琴赵丹儿这么几个人,其中这赵丹儿的名头还就是纯粹因为手上那把古琴它就叫白头与君。

抛开靠山王不论,什么长陵王,凌山王,湖东王,名号用个地名加个王字,就比这帮混江湖的响亮的多,更别提吴王蜀王两位封地近乎要占整个大秦一半的一字王。

“师父啊,那是吴王跟蜀王厉害,还是我爹厉害?”小孩坐躺在干草堆上,身边是一个说不上邋遢但也说不上干净的老道士。

“当然是你爹厉害了,你爹的王位全名应该是一字并肩靠山王,一字,并肩,靠山。一字王之尊是最老的古例,并肩王源自早唐,地位犹在一字王之上,靠山王就是先皇自创的了,靠山王啊,皇上的靠山,整个大秦的靠山啊。”老道士说着眼神便迷离起来,不知在想些什么。

赶着牛车的大胡子农夫这会心里都特娘快把这爷俩骂死了,天子脚下眼瞅就要到了,说胡话也不挑挑地方?当真不怕下锦衣卫大牢?自己是被鬼迷了捎这么两个货在车上。强压下心里的不满,耐烦的喊了喊俩人,说前面就进官道了,人多别乱说话了。

老道士笑呵呵的应着好,跟那孩子交代道,一会上了官道,自己跟着牛车进城便是,师父要去办点事。

小孩乖巧的点了点头,转念一想,又问道:“师父,我不认识路呀。”

“进城看就蹲街上看,哪些个轿子好看就跟着那些轿子走。”老道士很没良心的说了一个不知道算不算办法的办法,十一岁大的孩子他也不怕走丢了。

老道士怎么走赶车的大叔压根不知道,到了城门口,头次进京的大叔看到几乎没有一点盘查的城门还有些愣神,看着别人交城门钱自己也在那摸索,谁知门口当差的兵丁一脸不耐烦的让他快走,他也赶紧赶着牛车就往里去,走了一会才想起来车上还有两个人,回头一看却是一个都不见了。

心里暗暗骂了两个人几句,好赖捎了他们一程,又没要钱,也不客套客套再走。心里正想着,一个荷包直勾勾砸在自己怀里,砸的生疼,怕是得足有二十两。

小孩站在天京城,一个很不起眼很不起眼的角落里,望着街上车水马龙,害怕的想哭,不是因为这城里太热闹,就是想哭,打师父离开自己开始,打进了这天京城开始,就害怕的不行,说不上为什么,就是害怕,就是想哭。

卖糖人的老头跟卖布老虎的老妇对视一眼,逛街的富家公子正要上前,小孩却飞奔了起来。七八条身影赶忙跟上,到了九子巷,主道上的轿子跟人陡然增多,还有那挑着一担担礼物的随从,别说小孩了,那跟着小孩的几个身影都已经找不到了。

人群里一个小女孩,正提着一盒淑贞斋的蜜三刀,也混在人群里,看模样就知道是哪家的小姐,头上的簪子说能让好几家人吃好几年饭怕是不合适,说值二百来条人命还差不多,倒不是多稀奇,就是插的太多了!

小孩埋头往前跑,只顾着看着周围的大人,视线怕是完全看不到这个小女孩,眼瞅就要撞上去,一名小女孩身边的路人眼神一飘,就要伸手去挡,谁知手被人抓住,眼神陡然杀机四起,抬头一看,却就是那位刚才就在小孩发呆时出现过的公子哥。

两人对视一眼,公子哥点点头,那人露出恍然之态。

“哎呀!”一声娇喝,小女孩自然被撞了个人仰马翻,头上的簪子还掉出去两个,有那眼疾手快的就伸手去捡,刚抓在手里就被人一脚踩在手上,抬头就要骂人,那汉子看着却不好惹,只好乖乖的把簪子交了出去。

撞了人的小孩,赶忙扶起小姑娘,小姑娘倒是没什么大碍,就是那盒淑贞斋的蜜三刀让人踩了个正着,街上人多,谁踩的都已经不知道了。

“对不起对不起。”小孩慌忙道歉。

比小孩还小的姑娘却抬头指着他就骂:“走路没长眼睛吗!你赔我的蜜三刀!今天母!今天我娘生日!我专门偷跑出来买给他的!一会就要开宴了!我得马上回去!不能再去买了!”

小孩笑了,看着眼前的小姑娘笑的开心极了,心里的恐惧也似乎都忘了。

“喂喂喂。”小姑娘不解的喊着眼前的小哥哥:“原来你是傻子啊,算了我回去再想办法。”

说着扭身就要走,手却被长得还算好看的小哥哥拉住了,姑娘的脸瞬间就红了,又害羞又害怕的扭身看向拉着自己的傻子,心想早知道出门就带个侍卫了,带个家丁也好啊!

“你!你干什么!”小姑娘想要挣脱小孩的手,可是小孩的似乎也没有使劲,就是自己怎么也挣脱不开。

“我有个礼物!你带回去给你娘!她肯定开心!”小孩跟小姑娘说。

小姑娘鄙夷的看了眼前的小哥哥一眼,虽然还算好看,就是太寒酸了,不会是书里那种把自己一肚子学识当宝的酸书生吧,看年纪也不像啊。

“不用了,不用了,你别拉着我,我赶时间。”小姑娘又挣扎了两下,小孩也放手了。

小姑娘连忙扭身就往家里跑,小孩也紧跟着她。吓得小姑娘心都要跳出来了,只想赶紧回家。到了家门口,本来偷跑出去的她应该走侧门或者后门的,却直勾勾的往正门跑,看到门口的家丁侍卫就要喊,却扭头又看了看那奇怪的小孩。

“喂!你跟着我干嘛!你再不走!我就要叫人了!这是我家!门口的侍卫会打死你的!”小姑娘冲他喊道。

小孩笑了笑,看了看那人头攒动的府门,硕大的靠山王府四个字,开心的看着眼前的小姑娘,“我没跟着你,我也回家,我家也在这。”

“你家也在这?”小姑娘扭头看了看自己家,又看了看眼前的少年:“你骗人,我在家从来没见过你。”

“我小时候在这里,很久没回来了。”

“哦,那是爹娘是谁?”小姑娘想了想自己确实认脸认不太准,愈发觉得这个小哥哥眼熟,半信半疑的问道。

“我爹是这府里管事的!”

“哦,欧阳伯伯啊?哼!你一会知道本小姐是谁!吓死你!”小姑娘说着做了个鬼脸,冲小孩勾勾手,说:“你过来,跟着我,我们走侧门。”

小孩的眼睛就一直是月牙状的一条缝,嘴就没和上过,也难怪小女孩觉得他是个傻子。

进了侧门,小姑娘先进去,小孩跟在后面,先听到小姑娘“呀”的一声,进去后却是看见须发斑驳的中年管家,带着几个下人候着。

小姑娘扭身看看小孩,又看看眼前的中年人,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欧阳伯伯,被你发现了呀,我出去给娘买蜜三刀了!对了!我把你儿子带来了,这是欧阳哥哥的弟弟吗?怎么从来没听你跟欧阳哥哥说过!”

中年管家一个踉跄差点没背过气去,身边的下人也都一脸懵逼的样子。

“小姐啊!你胡说什么啊?”中年管家苦笑不得的说道。

小姑娘本以为自己被骗了,转手就要去骂,却听到身后欧阳伯伯的声音。

“恭迎世子回府。”

小姑娘愣了,扭头看看做着大揖的欧阳伯伯,又扭头看看那傻子小哥哥,又看看欧阳伯伯。

“,哥?”

第五章 草原雄鹰

西域诸国,小者三五城,大者,十余城镇。纵然如此,那措木也带着疯狗一样的匈奴人屠了整整十国。

匈奴五部齐聚,柔然,鞑靼,蒙古,契丹,还有那措木的左旗。一百五十年前的大匈帝国近乎打下了整个中原,却终究随着天汗的驾崩瞬间粉碎,中原人好好的给匈奴人上了一课。

柔然铁骑近乎全灭,仅有一帐孤立在草原与沙漠之间。

鞑靼苍狼远遁西域,数十年了无音讯。

蒙古金帐向唐称臣,成为草原正统。

左旗羊头跟契丹猛虎,龟缩在大草原的东北角跟西北角苦苦支撑。

终于那个唐也消失在历史的尘埃里,整个中原陷入了战乱,蒙古部蠢蠢欲动。

那措木却已经带着整个左旗跟柔然,放弃了那片他们龟缩的贫瘠牧场,扑向了西域沙漠。蒙古金帐那位老可汗还没来得及开心这碍眼的种子居然自行离去。就赶紧带着自己的契丹狗腿子,带着本来准备攻打中原的大军,赶忙跟了上去。

风一样席卷诸国的那措木,已经不仅仅是柔然左旗两部,那本以为死绝了的鞑靼苍狼,从遥远的另一片牧场,越过雪山和沙漠,骑的是大马,来的是年轻汉子,金帐可汗不知道为什么这么一股不输于自己实力的大军会毅然加入那措木这小子。

金帐可汗病死在路上的时候,还在嘱咐自己的儿子,贱种出身的那措木,杀了自己兄父的那措木,不能成为草原的领袖,金帐一定要带领匈奴再次走向辉煌。

可是当新可汗带着自己那心怀鬼胎的兄弟们还有那野心勃勃的契丹汗,带着劳师远征的大军,追上那支自己看不起的部队的时候,心里满满的只有恐惧。

那措木身边已不止有左旗,三千武装到牙齿的柔然铁骑,四万骁勇善战的鞑靼苍狼,还带着整整十国八十一城的散军跟奴隶。

大帐里那个年轻人只跟他们说了一句话,你们来了,我的兄弟。

他们就齐齐跪了下去。

“中原很小,很好打,我听说他们刚建立了新的国度,我听说他们的武人特别强大,让他们修生养息几年,我要带着他们从没见过的大军回去,碾碎他们的每一寸土地。”

新的匈奴帝国,攻城从来不占城,匈奴走了,谁想当城主就当城主,谁能当城主就当城主,匈奴让送人就送人,让送钱粮就送钱粮。那措木并不懂什么大道理,但是他走对了一条游牧民族该走的道路。

现在它们眼前,是一个真正的国度,真理国。匈奴大军不远处,真理国的大军也在集结,那措木能感受到,那骆驼跟马匹踩踏沙漠的声音,那些包着头巾的的强壮战士,真正意义上的战争就在眼前,游牧民族只能赢,只能一直赢。

只要输一次。这些人就会马上再次被打散,可是那措木不在乎,他带着左旗和蓝蓝的柔然出征那天起,他就没想过以后怎么办。攻城,屠掠,兵马越来越多,补给需求就越来越大,直到后来,那措木发现,不打仗,自己这帮人就得饿死。

所以,就一直打。

大秦边疆七十三城寨,以军为民,以民为军。一望无尽的黄沙,只有沙雕翱翔于万里无云的天际。

和沙雕一样飘扬在空中的,只有那一杆又一杆的薛字大旗,黑底白字,因风化严重而破破烂烂。

陈望造反,与薛家军无关。项无双剑挑天京城,与那杆天龙破城戟无关。这七十三城寨后的整个大秦,明天改了名字叫大狗,也与这七十三座城寨无关。

大秦立国之初,整个大秦最老的将领薛延就带着一支孤军来到了这里。赢胜跟他说,中原敢死一千万,胡马不得踏一岑。

薛延不知道什么叫一岑,就在这最靠近西北的地方建了一座城,叫岑。

杨孝严当初也跟他说了一句话,城防西北,更防东南。

所以岑更北面,有一座草原跟中原千百年来也未有过的大集。

杨孝严走在大集上,身旁是白发苍苍一身皮裘的老汉。

“王爷啊,真没别的什么事?”老人家一把年纪眼珠还转的跟滚珠一般快,生怕别人不知道他的心思。”

“老将军啊,真的没事,就是怕你不放心,特地来跟你报个平安。”

杨孝严哭笑不得的跟老人解释着。

老人一脸不乐意,白了杨孝严一眼。

“老将军老将军的,谁不知道你大将军才是真的威风,我这个老将军除了老还剩下什么?让我来边关跟胡人打仗,这么多年了,城寨都建了七十三座了,我跟谁打过仗了?除了马贼还是马贼。

老将军啊,杨孝严苦笑道,那哪是马贼?草原跟吐蕃统共在这边境上剩下那点人马,您一股脑全砍了,还说没仗打?”

那还不是马贼?我刀子都没抽就把媳妇都剥光了推到阵前了,比马贼还不如。

杨孝严无奈的摇了摇头,实在不愿跟这个老头扯皮,还是道明了来意。

“辽东边军缺人了,兵好说,帅……也不难,可是这将,真的不好找。”

“不行不行,我手下的小崽子都还没训好,自己这都应付不过来,哪有闲人给你。”

“这不是没仗打吗?小崽子放在哪练不是练?”

“很快就有了,你听。”

杨孝严屏息闭眼,叫卖声,吆喝声,闲聊声,激动的吼声?

杨孝严望去,一群汉子正围着一个手舞足蹈唾沫横飞的人,他们讲着吐蕃语,杨孝严并听不懂。

你听不到。老将军打断杨孝严的倾听。

“你听不到,可是我听得到,马蹄声,整个西域跟草原的马蹄声都在向西奔跑,那边有更多的马,更多的战士。”

”那措木?”杨孝严问道,这个名字,在王地藏第一次亲自递给他的那封情报上出现过,寥寥几字,如同戏言。

老将军没有回话,抬手一鞭抽向人群,那群吐蕃汉子好几人被抽的身向前倾,背后皆有了一条粗粗肉痕冒着鲜血。

他们转身看了看老者,愤怒的表情消失不见,恐惧如同瘟疫一般在他们之间蔓延,四散而去根本不管那中间之人愤怒的叫喊。

那人叫喊一番无人搭理,却是定睛看了眼前的老头,以一句中原官话高喊太阳王万岁,抽出一把弯刀匕首,就向老者冲来。

杨孝严心里好笑,莫说自己动手,薛老将军一鞭子都能将此人抽翻。可是一股巨大的危机感袭来,杨孝严下意识推开老将军。

伸手那一刻,整个手臂一阵发凉,猛然索回,一阵风掠过,一物在杨孝严与薛老将军之间穿过,强如靠山王,勉强能看清那是把大戟,带着那人到飞出去,近乎凿穿整个大集。

老将军一脸习以为常,杨孝严扭头望去,一胖子吃着面,啃着鸡腿,桌上还有一整个肘子,满嘴油脂,并不抬头。

诺,人我只能给你一个,就是这胖子,剩下的真的不能给,我有预感,那措木要来了,有生之年,我能打仗了。

杨孝严看着胖子,又看了看老将军。

长生?天人?杨孝严吃不准。

老将军哈哈大笑,无境,唯天生神力尔。

第二天,黑袍王爷离开边塞,带了个同样黑甲的胖子,胖子手里拿了一把大戟。

”黑叔?我爹说你会使戟,让我跟你学,可你咋连个戟都没?”

”叫师父!杨孝严没好气的说道。”

“师父可不能乱叫!万一你没本事……”

“话还没说完,胖子呆呆的看着杨孝严手里的大戟,又呆呆的看了看自己空着的手。”

“师父,你教我修行吧!”

“不教。”

“为啥啊师父?”

“教我吧师父?”

“为啥不教我啊师父!”

我爹从小就不让人教我修行!好不容易认个师父也不教我!

师父啊……

薛青,你从现在开始不准说话,为师开心了,自然教你。

果然没了声音。

靠山王一边走,一边心里犯苦。天生神力就站在长生到天人境界的门槛上,若是再修行,天下当真有人克的住?

第六章 洛王妃

靠山王妃看见自己的儿子,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股激动,只是呆呆的看着眼前已经快要及冠的少年,四年不见,可眼前的孩子,长得似乎有点太快了?

杨遥看着靠山王妃,又看了看自己哥哥,看两个人都呆呆的看着对方不说话。

杨凌霄想过无数次再次见到母亲时的画面,想过母亲激动落泪,想过母亲冲过来抱着自己,甚至异想天开过母亲对自己冷眼相待的场景。却从没想过会在母亲眼中看到一丝陌生,那一刻杨凌霄感到自己的眼睛有些湿润,一股委屈在心里像一条小蛇一般扭曲。

“娘!哥说有礼物给你!还说肯定开心!”杨遥打破了这个诡异的气氛。靠山王妃也终于从愣神中回过神来,连忙起身去拉自己儿子,慌乱样子就如当初,那个看到出征两年突然回家的靠山王时的少女一般。

“什么礼物?回来就回来,带什么东西真是的。你能回来就是娘最开心的事情了。”王妃拉着自己儿子,却只能说出一些客套话一样的言语来。

杨凌霄一时语塞,怎么说?自己刚才给妹妹那么说的原因意思就是自己就是那个礼物啊。

“那个娘你开心就好,我就是礼物,我让妹妹把我带回来给你的。”杨凌霄尴尬的挠了挠头,王妃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随之而来还有抱着肚子大笑的杨遥,那银铃一般的笑声是如此令人愉悦。

开宴在即,整个天京城的权贵近乎都在靠山王府,赵三才前后招呼客人,内阁大学士王景隆与谭正二人坐镇宴中。靠山王去了边关不在京中,可任谁也不会放过这个巴结靠山王妃的时刻,因为巴结靠山王实在是太难了,他老人家能看上眼的东西或者人简直不存在。

若是靠山王在京中,是根本没有这么多人敢上门献媚的。纵使今日,这些人也只能在外堂吃个宴席,内厅之内坐的,才是真正给王妃庆生之人。

杨遥一蹦一跳的坐到桌上,靠山王妃拉着一个小男孩走出来。

端着杯子的光明远一楞,随即反应过来。

“这是凌霄?”

靠山王妃点点头,这位凌山王很没形象的跟个猴一样窜了过去。皇宫一战后,光明远就未离京,靠山王这些年四处奔走查漏补缺,大秦内政三大学士劳心劳力,光明远还要不停给这三个文人和勋贵集团做和事佬,着实出力不讨好。

就跟抓了匹好马一样,凌山王光明远把杨凌霄这捏捏那摸摸,皱着眉头念叨着:“那李小凤教了你些什么玩意?身子骨怎么如此弱?”

“师父没有教我武功,只教了我长生诀。”杨凌霄并不认识此人是谁,只是看样子应该不是外人。

“长生诀?那不是道家最基础的法门吗?那玩意练了除了能憋气憋的时间长一点,有个屁用啊,别说长生了,小宗师都到不了啊。”光明远一脸茫然,这世间道统第一人也忒不靠谱了吧?

“王叔,洛娘娘,这位是?”桌上那看起来远比杨凌霄精神俊秀的少年问道,王叔叫的是凌山王光明远,洛娘娘叫的是靠山王妃,洛神。

杨凌霄这才望向桌子,看到一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少年起身站在桌边,身后的老者也一同起身,还有两个阿姨好奇的朝自己走来。

“皇帝哥哥!这是我哥哥!”杨遥帮忙做了解释。

赢夫走向前来,来到杨凌霄面前,弓手做礼:“凌霄哥哥,弟弟想见你很久了。”

老者微微皱眉,老者是当朝大学士之首,人称夫子的严准。

杨凌霄看着眼前叫自己哥哥的人,妹妹叫他皇帝哥哥,那他自然是当朝皇上没错,眼前的孩子跟自己差不多大,可是那虽未带冠却已经扎的紧实而整洁的头发,还有那从容有度的气质,总归怎么看都觉着该自己这个披头散发的小屁孩喊他哥哥。

“赢夫是皇上,怎么能让他喊凌霄哥哥呢?”洛王妃说了一句,其实心里却是不在意,毕竟先皇也喊靠山王一声大哥。

“无妨无妨,虽是同岁,不过我是知道凌霄要大赢夫两三个月的。”光明远一脸无所谓。

可是杨凌霄就愣住了,不知该说什么,不知该叫对方什么。

“凌霄哥哥喊我赢弟弟就好。”似是看出了杨凌霄的窘迫,赢夫主动说道。

“赢弟弟。”杨凌霄一脸傻笑的喊道,倒不是真的杨凌霄笨,其实要是刚才杨遥喊赢夫赢哥哥,杨凌霄自然也会想到喊这个。

偏偏那疯丫头喊皇帝哥哥,杨凌霄满脑子就只有不能喊皇帝弟弟吧?

“孩子还小自然可以喊,将来赢夫和凌霄都及冠了,在人前就不能这么喊了。”两个妇人中,穿着青绿色纱绸的温柔妇人说道。

另一个一身素白,却颇有风姿的妇人也过来揉揉杨凌霄的头:“我们是你婶婶,小家伙真不乖,婶婶们刚到天京城,就听说你走了。”

青衣是凌山王妃王童,白衣是凌山王妃武阕。整个大秦只有凌山王府,有两套正妃凤披。

饭桌之上倒是甚为欢愉,凌山王是个大孩子,天生就跟孩子们玩得来,赢夫本就跟光明远亲近,杨凌霄也对这位王叔深有好感。期间在外已经被灌的满身酒气的赵三才进来过一次,跪在地上给一众人行完礼,就傻呵呵笑着看杨凌霄。

杨遥这才觉得哥哥可能不是傻子,傻子应该是赵三才这么笑才对。

洛王妃问三才是不是喝多了,让人给他熬点醒酒汤。这孩子虽然行事多有不端,但是向来最知道什么叫孝顺,洛王妃还没四十,就已经被伺候出了六十岁老太太的感觉。

赵三才摇摇头,说没事,外面还要忙,他就像进来看一眼世子。然后就跟个肉山一样有颠着就出去了。

喝多了光明远一个劲的窜托赢夫跟杨凌霄喝酒,老夫子一口一个喝酒误事,一国之君决不可贪杯,其实自己已经被光明远那军中学来的各种灌酒手段灌的不行了。别看老夫子比光明远年长一倍有余,可要轮到劝酒,那是个弟弟。

眼瞅老夫子就下了决心不喝了,这货才把杀手锏摆出来,让赢夫敬一杯,杨凌霄敬一杯,一下就给夫子安排到位了,夫子这就算喝到了老夫聊发少年狂的境界,把当年青楼作诗的事迹娓娓道来,听得洛娘娘跟王娘娘面红耳赤。

倒是余下几人都津津有味,看着瞪大了眼睛瞅着老夫子。满脸红晕的赢夫跟杨凌霄,被洛娘娘拿起一根筷子就是一人头上来一下。真是一点好的都不学。

到最后光明远更是趁着老夫子已经彻底喝迷糊了,让两个孩子拼起酒来。也不是洛娘娘不拦着,毕竟都是那个年代过来的。杨孝严光明远赢胜他们在家跟三个庄稼汉一样骂娘喝酒的日子也不是没过过,就随着他们去了。

迷迷糊糊睁开眼的杨凌霄,看着已经漆黑夜色跟烛火,根本想不起来自己是如何躺在这里的。

眼前的妇人只点了一根烛台,就着月光手指抱着一身衣裳,手就轻轻的摸着那一般的布料。今日凌霄外面穿的还算得体,却不知内衣如此粗糙。看着那棉线仿制布料的内里还有一个不大不小的补丁,补的人手很巧,从外面几乎看不出来。

眼泪就流了出来,洛王妃就这样一个人抱着杨凌霄的衣服在烛台前哭着。杨凌霄眼睛也湿了,可是实在是睁不开,若不是第二天早上看到那燃尽的烛台,怕是只以为这是自己的一场梦而已。

第七章 习文修武

新马儿,新衣裳,少年俊是邻家郎。

杨凌霄不可在京久留,原因怕是除了李小凤以外没人知道,就连靠山王自己都只是一知半解的猜测。靠山王最厌僧尼道士,不如说是最厌神鬼玄佛。靠山王向来不信什么道门的天道,不信什么佛门的来世今生。

可饱经风霜的人生阅历,很多时候,让他自己的内心不得不感慨,所谓的天命,所谓的报应。

杨凌霄三日便离京,三天也没见什么人,这个消息仿佛被刻意封锁一般,所有知道这个消息的人都近乎守口如瓶。杨遥最开心两件事,见到了哥哥,见到哥哥时摔丢的簪子,也被欧阳伯伯送了回来,听说是外面的人捡到特意送回来给靠山王府小郡主的,杨遥不禁感慨京城人真好。

离京前一天,杨凌霄拜访凌山王府。听洛神说,父亲给光明远留了什么话要转达给自己。对于这次回京没见到父亲,其实杨凌霄心中并无遗憾,虽然十岁孩子的心里甚是思念,却也是听着身边那关于靠山王的传说成长起来的。

在他心里,那个跑去边关的靠山王,正是自己父亲。

凌山王在后院看书,亭台之中,秋季之寒被中午的太阳驱散,仅有催人睡意的暖。杨凌霄被王府管家带到长廊,管家说凌山王读书不喜人打扰,之前交代过若是靠山王世子前来尽管前去,就退下了。

杨凌霄独自走在这曲折的江南风长廊,天京城靠北,这种宅子,整个京城,不可能有第二栋,天知道花了多少银子。

背对着杨凌霄的光明远,不管杨凌霄已经走到背后,仿佛一个废寝的学子一般,两耳不闻窗外事,专心着手上的书卷。似乎那吊儿郎当的性格从未在这个人身上出现过一般,只有儒雅,沉静。

杨凌霄心道各位王叔果然各个深藏不露,就连看起来那么不靠谱的凌山王叔叔,居然也有如此风雅的一面。看这背影,就能想到当初那攻城何须费兵甲,自有佳人慕名来的白马银甲俊白袍。

杨凌霄心中一阵崇拜,弓手大揖,“凌霄拜见凌山王叔。”

久久并无动静,在京城恶补了一天礼节的杨凌霄只好不顾洛神嘱咐,偷偷抬头去看,只见凌山王一动不动。不禁感慨王叔看书之投入。

再行大礼,提高声调。心道这次总该听见了吧?谁知还没反应。

杨凌霄心中有一丝不好的感觉,就是那种吃了块糕饼发现里面有虫的感觉。悄悄向前,来到王叔身侧。

左手持书,右手撑头的光明远头发略有凌乱,大秦没有蓄须之习,反而大多数人都习惯剃须,只有实在看起来不再年轻,才会留出胡子,让自己显得庄重。三十多岁的凌山王,在慵懒的阳光下如同读倦诗书的少年学子一般慵懒的撑着下巴。

嗯,没错,睡着了。

杨凌霄心中一阵无奈,伸手推了推光明远,小声喊着王叔王叔。

“嗯?”光明远被摇醒,看着眼前的少年,揉揉眼睛“凌霄啊。”

“王叔你怎么睡着了,是不是读书太累了。”杨凌霄关心的问道。

光明远再次如同个猴一般猛然窜了起来,捂住杨凌霄的嘴巴,左顾右盼如同做贼一般。确认没人之后送了口气。跟杨凌霄比了个嘘的手势,跟他说:“小声点,被你王娘娘听见就坏了。”

杨凌霄一阵笑努力不笑出声,光明远白了自己侄子一眼说笑什么笑,等你将来有了媳妇就知道了,媳妇这东西啊,有一个就够受的了,有两个,就要命了。真搞不懂赵肆,张云龙,李中书这三个家伙那么多女人怎么伺候的过来。

凌山王跟武阕娘娘是生死患难的夫妻,可要论凌山王最怕的,确是王童娘娘。武阕本就在军中待过,要比寻常小女儿姿态强上不少。可是王童就不一样了,标准的大家闺秀,再加上光明远跟武阕感情颇深,所以更生怕让王童受了委屈,所以其实事事都向着王童,倒是王磊老爷子,事事向着武阕,让王童一阵抱怨亲女儿没有干女儿亲。

这看书一事自然是王童布置给光明远的任务,光明远幼时家境还算不错,也算读过书,可是多年军伍哪有那个读书的心,每天其实就是在这凉亭打个盹。

“其实你爹让我看看你这些年跟着李小凤学了点什么来着,不过看来那老道士是当真什么都没教你啊,你跟王叔说,是他不教你还是你不想学?”光明远坐正跟杨凌霄聊起天来。

“师父对我所问,向来知无不言,是凌霄无心练武,那长生诀还是师父硬要我学的,说是对身体有好处。”杨凌霄恭敬的回答道。

其实光明远是真冤枉李小凤了,作为世间道统第一人,李小凤就杨凌霄这么一个徒弟,自然有一身本事可以教给他,奈何他一开始就本着道法自然的初心,不愿强加给杨凌霄什么。最关键的是他认为靠山王世子肯定会对习武有兴趣,谁知道四年的光景,杨凌霄随他游历,喜欢跟人聊天,喜欢抓虫钓鱼,最关键的是脾气好到不能再好,完全没有一点少年人的血气,倒是跟他这个老头心性一般,凡事不争不抢。

到最后李小凤还是没办法,先强行把这长生诀逼着杨凌霄练了,长生诀是道家练气最初级的法门,初级到随便找个地摊都能买到一本最正宗的长生诀秘籍。除了气息绵长,初步感知内力以外,这功法唯一的功效就是延年益寿了。

光明远挠了挠下巴,“还真让你爹说对了,你爹说你有可能不爱习武,我还不信。”

杨凌霄没有说话,只是好奇为何杨孝严会知道自己不爱习武,本来这次他害怕见到父亲,就有一部分是怕父亲对他失望。

“就这样吧,既然你不爱习武,那王叔也真没啥能教你的,你看王叔,自己读书都会睡着。”光明远把手里的书晃了晃,心想也是,毕竟是人家家孩子,自己瞎操心什么。

“你爹说了,想练武就让我给你开蒙,随后就先去长陵拜见你洛王叔,想习文就先去湖东拜访你张王叔。你去便是,至于以后怎么办,你张王叔会告诉你的,你师父要是让你干别的,你就自己选就行了。”光明远把靠山王的交代转达给杨凌霄。

杨凌霄歪了歪脑袋,尴尬的笑了笑:“那个,王叔,我其实也不爱读书,我就爱玩。”

“我打你个小兔崽子。”光明远哭笑不得的用书轻轻敲了一下杨凌霄的头。

“爱玩是对的,王叔我也爱玩,不爱读书是对的,你看你王叔我看书就睡着,可是这文武你总得会一样吧?要不然在家当个二世祖也可以,就怕你爹回头打死你。”

第八章 少年游

从凌山王府出来,杨凌霄就急急忙忙进了皇宫,光明远拉着他聊天他实在不好拒绝,眼看天色实在不早,再不进宫怕是赶不回家吃晚饭了,才连忙告辞。

大秦皇宫不能说是史上最华丽的,可绝对是最有气势的,唐喜琉璃瓦,楚爱朱砂红,大秦以黑为尊以黄为贵以红为显,所以青灰色的砖墙,黄色的瓦片配着大红色的珠子,还有黑曜石雕刻的巨龙镶嵌在御道地上。

穿着龙袍赢夫着实有点怪,黑色的长袍绣着五爪金龙,只是这龙袍似乎有点太长了。倒不是织造处觉得皇帝还要长个子所以为了省钱,而是这家伙觉得衣服越长越显得仙风道骨,所以自己强烈要求做成这样的。

老夫子不止一次说过一国之君穿的像个唱戏的成何体统,可赢夫说还有四年才上早朝到时候刚好能穿,反倒显得自己甚是节俭。老夫子只好心道到时候你不要再做一套更长的穿着上朝就好。

凌霄殿已经四年没有开过了,大秦十四及冠,及冠之后才算成年人,到那时候靠山王也要还政皇帝,其实靠山王压根不怎么管政事,都是三位内阁大学士在处理朝堂上的各种事物。被修好的养心殿就是办公场所。

赢夫每天就在这里看着三位大学士批那数不完的奏折,听说这些奏折以后要自己批复,想想头就大了,他可是亲眼看着三位老师每天累死累活的批这些奏章。

还记得有一次,老夫子都急眼了,拿着一奏章扔在地上就骂:“这王一康是哪年科举的!官兵跟民众抢牛?牛是民众的,却愿意跟官兵走,判了把牛杀了官兵民众一人一半。这种事居然当功绩上奏?怎么老夫难道要把这事放在府刊上昭告天下吗!他爹八成是个杀猪卖肉的才能想出这么个注意。”

王景隆面上不温不火,说了一句“家中庶子,本以为外放历练一番能有所成长,不想污了夫子的眼。”

这下轮到夫子傻眼,赢夫抱着肚子哈哈大笑,谭正也努力憋着笑。

老太监走到小皇帝面前,小声通报,靠山王世子求见。

“快让他进来!”赢夫高兴的喊道,听夫子说杨凌霄好像不能再京城待的太久,他还怕这个哥哥不进宫跟自己告别,准备晚上再偷偷溜去靠山王府混顿饭顺便给杨凌霄送行呢。

“臣,靠山王世子杨凌霄,拜见陛下。”杨凌霄跪地行大礼,夫子这才摸着胡子点点头,继续批阅奏章。

“哥哥快起来。”赢夫跑过去扶起杨凌霄“听说哥哥要走了?”

“嗯。”杨凌霄点点头,赢夫如此自在让杨凌霄也轻松了很多,来之前洛王妃嘱咐他,进了皇宫跟那天在家吃饭不一样,事事都要守规矩,除了你爹,就连你王叔去宫里见皇上,也是要实打实的行跪拜大礼的。

“师父说我不便在京中久留,京城地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对我伤害很大。”杨凌霄对赢夫说。

“地下?地下有什么?”赢夫好奇的问道。

“不知道,师父不告诉我。”杨凌霄说。

赢夫扭头去问夫子:“夫子?天京城地下有何典故?”

“无稽之谈的神鬼之说罢了,皇上无须为此费心。”夫子不耐烦的说道。

“夫子你讲讲嘛!”赢夫撒娇问道。杨凌霄也一脸好奇。

“其实也没什么。”大学士谭正笑着说道:“都传天京城从商夏之时便有,为镇魔神赤尧而建,历朝历代虽未皆建都与此,可有一条传说,说禹皇之后,掌着释放魔神之法。”

“可千百年来。”夫子发声:“天下未闻神魔仙人之事实,皆为传说而已,多是对功夫高深之人或修道念佛高人的夸大而已。”

说着老夫子看了看杨凌霄:“我看靠山王世子不可在京久留,必然是有其他原因,相比是李掌门编出来吓唬小孩的说辞而已。”

赢夫跟杨凌霄边听边点头。

“对了!”赢夫突然出声,吓了杨凌霄一跳。紧接着赢夫一溜小跑跑回自己桌子,抱起一摞华丽的请柬,抱来给杨凌霄。

“哥,你把这些拿着。我听说你要去拜访诸位王叔,这是给诸位王叔的,四年后及冠之礼,你我一同度礼,这是邀请诸位王叔观礼的请柬。”

“胡闹!”夫子一拍桌子:“天子及冠礼,怎可与他人一同举办!”

“朕说一起办就一起办!”赢夫陡然发难,气势让杨凌霄一阵呆滞,怎么突然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夫子一时语塞,不知为何皇上会如此激动。

“哎呀,夫子,就让我们一起办嘛,哥他又不是外人。”下一刻赢夫突然撒娇起来,倒是连尴尬的气氛都没能起来。

“哼,此事容后再议。”夫子一吹胡子,摆摆衣袖,继续批阅奏章。

“皇上这请柬就不带了吧,我跟诸位王叔说一声就行,我跟师父两个人上路,带东西很不方便的。”杨凌霄身子稍稍往后躲了躲说道。

“哦,这样啊。”赢夫抱着请柬想了想“朕给你派五百随从?”

“别!别!皇上!我师父能把你那五百随从全玩死。”杨凌霄赶紧摆摆手。

“皇上,靠山王世子随高人游历,想必跟你微服差不多,都是能低调就低调的。”一旁批阅奏折的谭正扭头说道。

“不妨就让他带个口信便是,反正诸位王爷都是很好说话的人。”谭正继续说道。

“好吧。”赢夫点了点头,老太监小跑上前接过那摞请柬。赢夫看着杨凌霄:“晚上哥跟我一起在宫里吃饭?”

“不了不了,我母妃还在家等我吃饭,怕是不能在宫里吃。”杨凌霄说。

“那我去你家吃!”赢夫也不见外。

“胡闹!”夫子又一拍桌子“堂堂天子天天跑别人家吃饭成何体统!”

赢夫吐了吐舌头,杨凌霄也是好笑。

拜别小皇帝,杨凌霄回了靠山王府,赢夫没能来混饭,可凌山王一家都来了,倒是十分热闹。

洛王妃直说,还是凌霄回来好,家里热闹,平常家里都没个什么人。

十岁的孩子还不知道这一刻多宝贵,听着大人们的调侃教导嘱咐,听着大人们闲聊天。看着一直看自己的妹妹。

“妹妹,你老看我干什么?”

“我得记住哥你长啥样!你下次回来又骗我怎么办?”

第二天一早,靠山王世子离京,进京之时静悄悄的来,离京之时本也想静悄悄的走。骑着马背着包裹的少年就要离家,洛王妃在门前左顾右盼。

“凌霄啊?你师父不来接你吗?”洛王妃问道。

“师父进城就不知道去哪了,不过我们约好了会在城外见面的。”杨凌霄骑着马说道。

“那?带几个护卫?”洛王妃看向赵三才跟管家欧阳嵩,虽然暗中的护卫就没少过,可当娘的总不放心。

赵三才呵呵一笑,说:“干娘,用不着咱,您看。”

顺着赵三才的目光看去,远处一队人马如同尖利的匕首一般,为首那人,飞鱼服,八蟒袍,绣春刀。锋芒毕露,好似一柄随时会杀人的刀。

锦衣卫大都督王地藏远远停下,冲洛王妃点点头。

洛王妃其实心里明镜似的,知道肯定不会少了护卫,可就是放心不下,其实就是舍不得孩子走而已。

“娘。”杨凌霄喊了洛王妃一声,如同在老槐村时一般。

“哎!”愣神的洛王妃连忙答应。

“我走了。”

“嗯。”

“哥哥要记得回来!”

当年靠山王出征,跟这感觉其实差不多,去打仗的男人也好,离家游历的孩子也罢,对家里人来说,是一样的。

锦衣卫大都督王地藏亲自护卫,跟在杨凌霄身后一言不发,杨凌霄只觉得背后一阵发凉,好像那一队人马的刀尖都抵在自己背上一样。整个天京城百姓都在猜这是谁家的孩子,还有人在猜,这是哪个大贪官的儿子,被锦衣卫盯上了。

终于出了城,杨凌霄回头看看并不认识的英武青年。

“哥!别送了,你们跟着我师父八成不会出来的。”

王地藏一楞,点了点头。

“保重”,调转马头带人离去。

第九章 剑楼

世间有一人,白发如雪披肩。

那人有一剑,长剑如冰万古不消融的寒。

凡间有做楼,天下之剑问此楼。

人间有正道,为何正道变邪魔。

我踏歌而来,我捻花而去。

啊!!!!!!!!!!

猩红的双目似是地狱而来的,剑楼如同鬼地一般,只有遍地累累尸骸守着着残破之楼。

四名少年围着一名青年,那双目猩红的青年,冷峻凶厉的面容如恶鬼附身一般扭曲狰狞。

“退下。”一个粉色的身影飘落,倾国倾城不过如此,就连声音也酥软的像是刚出炉的糕点。

少年慌忙让开之时,开心的喊道:“樱师叔!你来了!”

樱三百看着眼前癫狂的白发人,剑楼楼主白起。

剑楼凋零了整整十年了,十年间天下剑道被项无双窃取,所有练剑之人,只要出剑,对剑的感悟就越少。

每个人都以为是自己不够努力,爱剑之人痴狂的把自己逼疯,当大家发现天下的剑道都一个样之后,一个又一个用剑的宗门,或是转练其他兵刃,或是消散在历史的长河里。

唯有剑楼,傲视天下之剑,像狂风中的小草般飘荡。

死了,都死了,偌大家业引来无数窥探。那天白起公子,疯了一样跑回自己家,看到的是满目的灰烬,烧的又黑又焦的剑楼,遍地的尸体,一间一间被洗劫一空的房屋。

他什么也没有干,从角落找来扫帚,拖把。把尸体,父母的尸体,妹妹的尸体,所有人的尸体抛在剑楼四周,把剑楼一点一点,满满的打扫干净。

所有人都知道,剑楼还剩一个人,剑楼少主白起,挺好看的小伙子,就是疯了。

有一些剑楼交好之人,又或是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剩下东西的宵小,都去过剑楼,可是再也没有人能进过剑楼。剑楼就在那,就在剑楼山上,看的见,却再也进不去。

听说有个道士进去过,有个和尚也进去过。可是里面是什么样,没人知道,白起是死是活,没人知道。

白起有个好朋友,叫樱三百,听说是东瀛来的孤儿,从小被剑楼收养,一样被关在了外面,樱三百开始在剑楼山种树,一颗一颗的种桃树。剑楼山如今已经被人们叫桃山,因为每到春天,满山都是桃花,粉色花海跟山中那肉眼可见的高耸漆黑剑楼形成鲜明的对比。

白起每天在山里,清水洗漱,残剑修须,头发是什么时候白的他不知道,眼睛是什么时候红的他也不知道。外人传他在山中苦练,有朝一日必然报仇,其实他在山里什么也不干,饿了就抓鱼,抓野物,用剑楼剩下的锅碗瓢盆烹制来吃。

直到有一天,樱三百看到一个小乞丐上山。

樱三百一如既往的种树。世人皆知,桃山之上有个比娘们还好看的男子,是白起的龙阳姘头,跟白起一样疯了。有那爱好独特之人去寻,可若不寻他,他便在那,谁都能见。可你若寻他,你翻遍桃山,也找不到他。

那天樱三百目光呆滞的看着小乞丐,就那样走进了剑楼,手中的一支桃花落在地上,就疯了一样的往剑楼走,终究走不进去。

后来,那小乞丐居然又出来了。樱三百疯了一样抓着孩子,问孩子怎么进去的。

孩子说他就是走进去的,里面还有个满头白发双目猩红的奇怪哥哥。樱三百哭了,瘫坐在满地的桃花瓣里哭了,哭的撕心裂肺又幸福开心,让人听的五味陈杂,满山的桃花瓣,随着哭声飘落,宛若人间仙境一般。

世人都说,那男子死了,变成了女鬼。越来越多的小乞丐失踪,有人看到穿着一袭粉色大麾的姑娘带走了他们。官府要查,却发现小孩除了从桃山转了一圈回来以外,没有什么变化。上山去查,什么也查不出来。

孩子们直说,就是一个姐姐带他们上了桃山,让他们往中间那座楼走,他们走不到,姐姐也不见了,他们就走下来了。

女鬼的恐惧蔓延到了整个大秦,各地都有樱花女鬼的传说,各地都有孩子被抓走,无数高手出手,却终究没抓住女鬼。

终于有第二个,第三个孩子走了进去,不久,樱三百惊喜的发现,楼里那人,给孩子换了衣裳,给孩子洗了脸,给开始长胡子的孩子剃了胡子。

这么多年,送进去了四个孩子。江湖上也有了一个手持桃花的传说,此人就算被打成重伤,遁入桃山,便再也找不到了。

后来沈长安来过一次,樱三百便没有再出去抓过孩子,世间也没人敢再来桃山造次。

直到几年前,白起突然拿起了一把当年剩下的普通铁剑。

然后一年前,微风惊醒了樱三百,桃山不一样了,樱三百感觉的到,他看到一个身影凌空而去。他冲进剑楼,喊着白起。孩子们告诉他,师父飞走了。

一年后,江湖上突然出现了一个自称剑楼楼主的疯子,连杀十一人。

白起回来了,如同痴傻了一般,一直在唱。

世间有一人,白发如雪披肩。

那人有一剑,长剑如冰万古不消融的寒。

凡间有做楼,天下之剑问此楼。

人间有正道,为何正道变邪魔。

我踏歌而来,我捻花而去。

“白起!你醒醒!”樱三百抓着白起的肩膀摇晃。

“啊!”白起口中发出野兽般的嚎叫,双手扒开樱三百。

飞身冲天而去。

樱三百正欲追去,白发白衣的白起重重的砸在地上,天空中,腰间挂着酒壶的平头中年男人凌空而立。

白起在地上大口的喘着气,空中那人落下,樱三百长袖之中伸出一截桃花,整个人扑了过去。

平头的中年男人心中一阵不喜,“娘们,让开,我在救他。”一掌仅掌风就打的樱三百整个人凌空一个后空翻。

落在地上的樱三百只说了一句:“我是男人。”便再次扑了上去,声音却怎么都听不出来是个男子。

平头中年男人一愣,再出一掌,轻轻打退樱三百。

“你是樱三百?”中年男人看着雌雄难辨的樱三百:“怎么??算了,我是你拐子叔,不认识了?”

樱三百微微一愣,江北第一人?拐子新?

第十章 境界

“师父,凌山王叔好像也希望我习武,虽然爹没说过什么,但是我觉得爹应该也是希望我习武的。”杨凌霄骑着马,歪头问身边同样骑马的老道士李小凤。

“那怎么办?要师父教你修行之法吗?”李小凤带着一丝期望。

杨凌霄撇撇嘴摇摇头。

“师父,你说,修行之人特别厉害吗?师父你厉害吗?是你厉害还是我爹厉害?天底下最厉害的人是谁?”

一连串的问题让李小凤不禁苦笑,以往杨凌霄对这些问题不怎么感兴趣,不过杨凌霄对修行之事有了兴趣,总归是让李小凤开心的事情。

想了想,便耐心的给杨凌霄解释了起来。

这天下修行之人,大致分炼体,洞察,明悟,小宗师,宗师,大宗师,长生,天人。这天人之上,应该还有一到两个境界,不过这是师父自己推测的,眼前这世上,这一辈武人,已经数人破了长生境,迈入天人境。

要知道,二十年以前,天下的天人境强者,还只有区区三个,这点李小凤是基本可以确定的,因为就他所知,第一个迈入天人境的,就是他李小凤。

可是这二十年来,天人境强者,少说出现了七八个。明面上的,最起码新剑楼楼主白起,江北拐子新,靠山王,蜀王,还有自己,都已经是天人境界强者。

可这天人境也很玄乎,天人与长生,一线之间,山岳之隔,却也并非都是天差地别。就好像李小凤自认动手,还真不一定打的过长生境的李秀秀,可却也不会输给天人境的杨孝严。但杨孝严若对上李秀秀,却绝对是碾压。

寻常人熬打体魄,就能入了那所谓炼体,其实明悟之前都算不得修行者,就如同杨凌霄唯一会的长生诀一般。无论是死命的熬打体魄,还是练一练这些普通功法,悟性高些总能练到明悟境界,时间长短罢了。

可明悟入小宗师境,首先仅仅单纯练体就很难进入了,修习内功倒是能进入这个境界,可是长生诀这种功法却绝对进不了。

小宗师之所以叫小宗师,就是到了这个境界,就已经可以开宗立派了。

说来奇怪,这二十年间,天下大小宗师境也未暴涨,就连长生境界的高手,数来数去也就那么不到一百人。偏偏这天人境界,猛然增多。

算一算,应该是从那个叫吴重德的疯子死了的时候开始的,可是李小凤想不通这之间有什么关系。

有史以来,传说也好,史书记载也好,道家典籍记载也好,都说明了一个问题。无论是文还是武,都在越来越好。

这个世界不存在什么强大到令人崇拜的先贤,先贤只是开蒙的探路人,他们只会被超越。从古至今,早唐时期,大宗师境就已经是世间最强。

在到现在的天人境界,短短不到两百年的光景,就已经跨了了两个境界,李小凤觉得跟这两百年的战乱,整个中原人口极度减少有着很大的关系,按照史书记载,应该三百年甚至五百年才会多出一个境界才对。

也有可能,是人们渐渐掌握了方法,掌握了正确的修行道路,所以修行的速度变的更快了。

李小凤曾经有过一个很大胆的猜测,道家讲顺应天意,佛家讲因果循环。这世界的修炼者,似乎在不断变强下去。早唐时期一个大宗师再强,一百骑兵也杀他几个来回了。后来长生境却在战场上,已经能扭转战局。

再到后来,一个长生境就把对方几万人马杀破胆的事迹不存在了。人们发现,把一个长生境活活围死耗死是很正常的事情。

再到现在的天人境强者,战国大周吴重德,号称万人敌,虽然被强行破镜的光明远击杀,可这位天人境初期的强者,在战场上却当真是个万人敌。

李小凤不知道,过了天人境这道门槛,会是怎样一个世界。他想过,修行者会越来越强,这么强下去,终究会凌驾在普通生灵之上,真到了那举手毁天灭地的时候,是否这就是传说中的仙神?

这些仙神是否存在,这个世界,是否就是上一代仙神因为自身力量过于强大,在征战中被毁灭后的世界,又或者有一个仙神胜了,它便是天道便是我们这个世界的主宰?

想不透,李小凤只觉得,有生之年,能看到有别人迈过天人境越入下一个境界,就很知足了。

自顾自的说了一大堆,李小凤去看杨凌霄。

听到炼体,洞察,明悟,小宗师,宗师,大宗师,长生,天人的时候,这小子就已经走神了,李小凤后面的话,杨凌霄听是听了,可是根本没用脑子跟着李小凤一起思考,而是自顾自的在分析自己现在是炼体还是洞察。

“师父!我觉得我已经有明悟境界了!”杨凌霄认真的对李小凤说道。

李小凤苦笑不得,明悟,这小子连炼体的边都沾不上。要知道虽说炼体近乎人人都能达到,可就算以练军最严的吴王麾下,不是经历过两三年年厮杀训练的老兵老将,也是达不到炼体境界的。

“不过”老道士想了想“你那个皇上弟弟,倒是真的到明悟境界了。”

“赢弟弟有明悟境界了?”杨凌霄惊奇的问道。

“嗯。”李小凤点点头,这点他跟钦天监那个同门聊过,王地藏陪练,靠山王亲自教导,十岁明悟境,到算是个有修行天分的。

桃山之上,走火入魔而经脉受损的白起披着厚厚的大麾,虽然只是秋天,可是这时候的他身子骨很弱。

“三百啊,你种这么多桃树干什么?”白起虚弱的问道。

“小时候我衣服上绣的,是我家乡的樱花,我在梦里见过,很好看,我就想让你也看看,那天我拉着你出去,就是想让你看,我找到了一种花,跟樱花很像。”樱三百那糕点一般甜糯的声音,不论是看还是听,谁也看不出这一颦一笑祸国殃民的人,是个男子。

樱三百袖中伸出一枝桃花,拿在手里给白起看。

“大秋天的,你手上这枝桃花哪来的?”恢复神智的白起正常了不少,就是猩红的胡双目依然恐怖。

樱三百笑笑扔掉那支桃花,折了一根叶子快掉光的桃花枝,窝在手上,催动内力,桃花枝瞬间开满了桃花。

“这些年在外面,种树的时候无聊,就琢磨这些了。”

白起看了看那焦黑的旧剑楼,抽剑随手挥了一下,整座剑楼当空炸开,吓得四个弟子在残破的院内四处躲藏。

天禧二十一年,剑楼重新开宗。昭告天下,天下持剑楼之剑者,立冬之日桃山还剑。

第十一章 江湖

这混江湖,混的就是一个名号。谁的实力强是一回事,谁的名号响是另一回事。

九王爷王震宇就是个例子,这名号也不知谁起的,就好像吃饭的时候,赵建新被人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江北第一人绰号拐子新的赵建新。

赵建新还能客气两句,哪里哪里,都是诨号而已。

王震宇去吃饭,人家要是介绍这位就是人称九王爷的王震宇,王震宇就只能恨不得杀了这不会说话的傻鸟。王爷两字那是能乱用的吗?这是要掉脑袋的啊。更何况大秦的九王爷,怎么排都是那曾经被人们遗忘在辽东的陈望,又或者是边疆驻守的薛老将军,哪能轮得到他啊?

靠山王归隐后,身为靠山王三位义子之首的陈望,被封了辽王,却没赐下蟒服龙袍。谁都知道那辽地是靠山王的封地,一字并肩靠山王,一字就是这个辽。只是靠山王一走了之,所以暂且封个了陈望,当时赢胜有自己的考虑,那个给自己出了养龙之策的人说过,这辽东之地必须要有人为王。

这是大秦正儿八经的九王爷,而且已经死了。我王震宇一个混江湖的,再大的大佬,整个江南武林我一人说了算,那我也不敢用这刀架在脖子上的诨号啊。

王震宇一度怀疑给自己起了这诨号并传播出去的人是有意要害自己,没成想查来查去是特娘自己亲爹喝酒的时候跟人吹牛说出来的。

王老爷子是炮庄老庄主,炮庄这名字也不知道是谁起的,王老爷死活不承认但依王震宇对自己爹的尿性了解,这名字绝对也是他喝多了起的无误。

炮庄的炮字来源于吴王李秀秀军中的锻体的基本拳法,炮拳。所以王老爷子自然也是李秀秀部下老兵无误。当年这老头也不知开了哪个天眼,地主家的傻儿子,看着家中兄弟十个,实在是看不出来点什么盼头。从江南屁颠屁颠的跑去辽东投了大秦,投在了李秀秀的麾下,李秀秀的封地后来又刚好在江南吴郡,也是王老爷的老家。

负伤的王老爷子被李秀秀遣返回家时,本就已是李秀秀身边亲兵。回家之后,军伍里磨砺的蛮横性子把兄弟几个整治的是服服帖帖,身为当地大户,不让手下下佃农耕种,反倒集结起来习武练兵。

当时吴地在后唐李家手中,老爷子美名其曰要为抵抗大秦出一份力!不仅带着自家练,得了朝廷好脸之后,更是仗着官家支持,把周围的乡绅地主家全都拉着一起练。

大家地主当的好好的,也不知怎么就被这个老**拉着要去打仗了,当真有苦说不出。

没成想不到一年大秦真的打过来了,王老爷子作为后唐朝廷的子民中的佼佼者,让后唐皇帝大为欣赏,果然被封了个将军。

这将军带着自己手下的乡勇跟刚分配给自己的军队,堂而皇之的打开了北门把人放了进来。

打那以后,这炮庄就成了吴王麾下退伍老兵的去处,走镖护行,护卫看守,说是整个吴地的江湖势力都要看炮庄这个老**聚集地的脸色,那是一点都不夸张。

王老爷子早些年就退了,很早就让王震宇来处理事务,王震宇从小就以稳见长,十几年来事无巨细,无功无过,打的一手无为而治的好太极。愈发显得这位炮庄少庄主成熟稳重。

王老爷子今年年初的时候走了,还是那年被李秀秀遣返时受的伤复发了。就连王爷都亲自来祭拜,炮庄的声望随着王老爷子的走,不降反升。

那黑面微胖的炮庄庄主,人们暗地里喊九王爷的王震宇。

虽说也是宗师境高手,可看起来总归人到中年,注定不会有什么大突破了,靠的就是这江湖势力立足。

可是这个问题其实很多年了,大家都对那少年老成,面容也老成的王震宇有着误解。

老爷子走的时候不到五十,王震宇今年,看似成熟,其实区区二十二岁而已。

只是这个秘密,王震宇也希望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毕竟这个年代,二十二岁在大多数人眼里看还是个孩子。他也知道纸终究是保不住火的,所以那简简单单的炮拳,据说练到大宗师就是顶了。这不到一年,他活生生把自己的炮拳从宗师境界练到了大宗师巅峰,并且若不是受功法所累,随时都能破境。

“袁鑫啊,查,咱手上,库存也好,赌坊里收的压件也好,押的镖也好,只要有剑楼物件的,全给我找出来。”王震宇抖着腿坐在漕粮渡口旁边的茶楼上,这茶楼都是漕运的工匠在这喝茶,这会都在忙,茶楼就没有人,王震宇自然也放得开,完全没有平时那端着的架子。

“庄主?找出来干什么?”袁鑫是炮庄管事的,他爹当初就跟着王老爷子当管事的,就是死的太早,好在他从小跟着少庄主处理事务,爹走了他马上就顶上了,早两年还力不从心,这两年说是得心应手也不为过。

“你傻啊,你也不听听死的那都是什么人。林家那三个,林老爷子不跟我爹一样是王爷身边亲兵出身?那剑楼楼主给脸了吗?外面都传那是天人境强者。”王震宇四处看看,压低声音:“王爷才长生境。不交找死吗,破财免灾懂不懂?”

袁鑫想了想,也压低声音跟他说:“少主,你看这样,要不咱们把它们卖出去,剑楼的剑那都是好剑,再一个卖出去就不管我们事了。”

王震宇一脚就踹了上去:“就你聪明?那特娘的现在你把剑楼镇楼之宝拿去卖,有人敢买这庄主的位置我让你当,尽出馊主意,快去!”

袁鑫想想好像也是,一溜烟的跑去下面吩咐了。

整个漕运码头一如既往的嘈杂,扛货的伙计们各个精壮,干活没问题,拉出去打架更没问题。炮庄的护卫更是有两位长生境高手坐镇,王震宇端着茶看着四周,想了又想。

桃山在江北,炮庄在江南。一江之隔,过了长江,那第一座山就是桃山。立冬之日,桃山还剑。那天绝对是江湖百年一遇的大事,还剑的估计没有看热闹的十分之一人多。肯定得去啊,可这带谁啊?两位长生境的老供奉那可不是说带着走就带着走的。老爷子喝酒喝了好几年喝出来的兄弟。

让他们这辈子在炮庄养老护着王震宇护着炮庄可以,想带他们出去胡闹,这俩老爷子怕是怎么都不会去的。

带谁啊,到底带谁啊。

第十二章 百废待兴

这桃山还剑,还当真是江湖百年不遇的大事。主要原因还是过去一百来年基本都在打仗。不仅仅无数英魂在战乱中凋零,整个武林也元气大伤。当然这其中大秦至少占一半的责任。

过去几年,杨凌霄跟着李小凤游山玩水,几乎都在乡野之间游走的他,并记不太得京城的繁华。此次回京之后,对于这乡野之间的贫苦才有了对比,好在战乱刚平,百姓只想好好过几天日子,穷点苦点起码不用提心吊胆的。

打京城出来一路往南,紧挨着长江,沿着着吴王的封地的边上一直走,就能到湖东王张云龙的封地。这个湖东可不是真的只有湖东边归他,整个太湖西连长江,东接大海。太湖水军也是大秦唯一一支水师部队。

整个太湖地区跟江南一带,基本是李秀秀,还有张云龙的地盘。大秦的制度是这样的,藩王有兵权,有地税权。主政官员依然是中枢派遣,国税依然得交与国家。

啥是地税啥是国税,地税就是地方上自己可以规定的税务,比如城门税,商税。由于几十年战乱,人口极度减少,大秦几乎把所有原本国家抓着的赚钱的行当都打散扔了出去。这事是靠山王亲自敲定的。

至于国税,就是粮税,资源税。民以食为天,这是国家把持的死死的,整个锦衣卫对这两样几乎是盯得飞不进一只苍蝇。粮税自然是粮食,资源税就是各地资源了,金银铜铁啥的,这些都是关乎到国家命脉的资源。

也不知道大秦怎么想的,靠山王怎么想的,就把这些都放了出来。大秦私铸铜钱是谋逆大罪,真真正正的诛九族连邻居都不放过。可是私铸金银是却是可以,听说早两年确实也有人以次充好,可是但凡牵扯到金银的那都是大宗交易,寻常人家一辈子可能连一个二钱的银角子都看不见。

大宗交易那自然各家都注意点,反正收了假的金银官府是不管的,官府只管你用假的金银到官府换铜钱这种事,当然,这也是谋逆大罪。这么一来,这几年其实金银还是在官府手里多些。

靠山王曾经跟王地藏说过,这只是权宜之计,现在还可以指望锦衣卫盯着,再往后要不了几年各地的墙角缝隙就会慢慢被哪些吸血的蚂蟥爬满,所以让王地藏尽早想出解决办法。靠山王就这样,自己能解决的那就自己解决,自己解决不了的,就吩咐三大学士跟王地藏。比如那批阅奏章,你以为靠山王四年里三年半都不在京城那是四处奔波去了?

他是怕回京要跟赢胜还有三大学士一起坐在那里批阅奏章。

“师父啊,你说这苍城怎么就这么吵呢。”杨凌霄抱着一晚葱花面,嘟着小嘴一脸委屈。

也怪不得孩子,打十天前开始,临近桃山,这人就骤然多了起来。没办法去桃山总归四五条路能到,整个东北方向往桃山去,还就都得走这沧州一条路,其他那几条路有一半都得先到长江燕岭渡,然后再转到这条路上到桃山。

原本人多没什么,可谁知这孩子睡觉踢被子,大秋天眼瞅还有十天就立冬了,直接就受了风寒。好在这辣椒是个新鲜玩意,哪怕在京城都还是新鲜玩意,可是这江南却着实已经对于这种调味料深有研究,苍城还不算江南,可是这苍城的辣椒油,却是一绝。

李小凤给杨凌霄的葱花面放了两勺,说吃了头就不疼了,害得杨凌霄现在不仅头疼而且嘴疼,再加上人声鼎沸天气却冷,愈发难受。

“以后还踢不踢被子了?”李小凤笑着摸了摸杨凌霄的头。

“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故意踢的!我睡醒被子就没了!”杨凌霄委屈的说,浑然没有发现,随着李小凤的手上传来的阵阵暖意,头疼之感渐渐消失。

李小凤收回手,若是这一幕被高人看见,肯定能一眼认出来这老道士是谁。渡真气帮人疏通经络远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打人也靠真气,救人也靠真气,那这真气未免也太好用了。

御气对敌,讲究凝气于体,凝练的越是结实,越是大,越是快,越是威力惊人。

可是这疏通经络,有些人可能一辈子都学不来,更有人情急之下为人疗伤,直接把人给一掌拍死的。

疏通经络,真气要散而有力却不能用力,尤其是头上的经络,一个不留神那就会留下严重的问题。寻常人哪怕善于用真气给人疗伤,那也是疗伤之时你且去看,恨不得一丝不挂,一边给人运功疗伤,一边全身真气会以肉眼可见的形式从身上各处散开以减轻压力,如此才能做到收放自如。

像李小凤这般,抬手摸摸头,一丝真气也不外泄,关键手还是动的,对于气息,内力,这样的把控,恐怕世上仅此一人。

街上一阵人仰马翻,一队锦衣卫人马当街而过,横冲直撞引得无数路人惊呼。

小小的面馆里不时响起嘀咕:“这锦衣卫越来越跋扈了,我听说,不管去哪干什么都不给钱。”

“是啊,我也听说,去青楼都不给钱,去赌坊那都不能让锦衣卫输钱,现在谁敢惹锦衣卫?”

那人说着做了个手刀轻轻一划的手势,一桌人也再无人吭声。

“他们怎么这样?”杨凌霄看着窗外。“我离京的时候,有个哥哥送我,也是穿成这样的人,他们看起来不坏啊。”

李小凤头也不回,好似根本没听见窗外的人仰马翻一样,自顾自的吃着面,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

锦衣卫跋扈自然有锦衣卫跋扈的道理,只是这道理恐怕没几个人讲的清楚。刚才横冲而过的那队锦衣卫人马里,倒是有一人肯定是明白的。

那队人马中间,披着八蟒袍的飞鱼服,正是当初送杨凌霄出京城,锦衣卫儿郎们的老祖宗,南北镇抚司总指挥使,锦衣卫大都督王地藏。

锦衣卫为何跋扈或许没那么多人知道,可锦衣卫为何能跋扈,那天下之人都知道,最少有一半原因是因为这位年轻的大都督。

第十三章 江湖盛事

还有一天就是立冬,可是五天前,这桃山之下已经人满为患。莫说客栈了,附近的民宅都已经被住满了,价钱一个比一个高,那足够买三座宅子的价钱给出去,还只是就住几天,住完了就走。原本住在这的小老百姓,要是留下来帮忙打个杂做个饭什么的还另有打赏。

整个桃山附近的村镇居民这辈子怕是都没这么开心过,江湖死寂的太久了,这些年各路武林传说,被战乱牵着鼻子,死的死散的散。这江湖,可以说最近几年才再度出现,正好也需要这样一个契机。这些江湖人士,一个个就是不想扬名立万,也得来看看瞧瞧踩踩水,试试各门各派深浅,最起码看个热闹不是。

说到这看热闹的,那可真是不少,附近的居民小孩就算了,不少富家公子小姐居然带着家丁护卫就这么进了这鱼龙混杂的狼窝。要知道除了那些民宅客栈,这路边铺块席子就睡的,所谓江湖好汉多得是,就那五大三粗手持朴刀的样子,你说那不是山贼你问问他自己信不信。

王震宇也来了,炮庄这次来的人马似乎格外低调,按照以往炮庄的作风,最起码得有四十几条军伍出身的好汉,浩浩荡荡的先打足气势。没成想这次寥寥不到二十人,倒是显得十分不起眼。

一路上不乏认出王震宇的江南豪杰,相邀饮酒攀谈,王震宇只是讪讪的笑笑,极为应付的打个招呼,让人看不明白。

别人看不明白,王震宇自己心里清楚。这次来哪是自己当大爷,这一队穿着炮庄衣服的人就几乎没一个是炮庄的,看了一眼身边的袁鑫,这二愣子现在也不知道算不算炮庄的了,袁鑫也是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可怜巴巴的不敢说话。

想起来就生气,这二愣子火急火燎的跑去跟王震宇说,自己现在是锦衣卫小旗了!整的王震宇不知道是杀了他好,还是给他一脚好?谁不知道这锦衣卫在天下安插谍子,可是哪有这当了谍子自己这样跑来承认的?

王震宇心想,可能是这货在炮庄的时间久了,有了感情,所以主动承认。

颇有大佬风范的端起一碗茶,眯着眼睛吹了吹热气,一副早就知道的样子:“说吧,什么时候开始干谍子的?”因为这锦衣卫成立才几年,这小子总不至于是打娘胎里就当了谍子,王震宇琢磨着应该就是近几年的事。

“刚刚啊!就刚才,有帮锦衣卫把我带去了,还带我见了个叫什么大都督的,说让我跟你说一声要见你,我说好嘞您放心,我们庄主在这江南一带”

“噗”的一声,王震宇就把茶水全喷出去了。

“我们庄主在这江南一带!那不是跟你吹,九王爷是白叫的?您有什么事尽管说!我们庄主最讲义气!能帮你摆平肯定帮你摆平,您也别怕脸生,我们帮主好面子,去的时候备好礼物,不是大事肯定没问题,哎?庄主,这茶怎么都喷出来了?呛着了?”

王震宇大口大口的咳嗽着。袁鑫赶紧过来给王震宇捋着后背。

“庄主啊,那人人还不错,官好像也不小。还说给让我当个锦衣卫小旗吧,我当时就答应了!我就说那敢情好,我们庄主老说锦衣卫没个关系也没个自己人,这下大家以后就是自己人了,一起发财!哎庄主,你这是怎么了,瞪着眼张着嘴的?不会中风了吧?”

袁鑫把手在王震宇眼前晃晃,王震宇目光呆滞,僵硬的扭头看向袁鑫:“大都督?锦衣卫?大都督?”

“嗯,庄主,官不小吧?你看平常咱江南那些锦衣卫千户,一个个眼睛没长到天上去,没想到这头人还不错,不过之前怎么没听过咱江南有这一号人物?”

“完了完了”王震宇嘴里小声嘀咕着。

都没来得及回过神,就有人来禀报,庄子外面来了一队锦衣卫,自称跟袁管事说过了要来拜访。

王地藏进门看到王震宇那哭笑不得的脸,跟那得意洋洋的还在给双方做介绍的袁鑫,就算性子冷的像冰一样搭档人,也是会忍不住想笑。之前这袁鑫可是着实把王地藏逗笑了,满队锦衣卫怕是一年也见不得一次都督这样跟人开玩笑。

“九王爷?久仰大名啊。”王地藏打趣道,倒也没真话里藏刀。

可落在王震宇眼里耳力,那一个个字就是要把自己砍了脑袋的死罪,那嘴角的微笑,就是用来砍自己头的刀刃啊。

连忙请这位年轻的锦衣卫大都督坐下,憋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好在这时,又来人禀报。

“庄主,王爷来了。”

王震宇这才感觉自己看见了一线生机。

王府就在金陵城,炮庄就在金陵城郊,李秀秀听人说有一队锦衣卫去了炮庄,怕是有什么麻烦,所以就过来看看,也没想到会见到被自己三朔打成重伤的王地藏。

所以现在出现在桃山脚下的王震宇,身后那穿着炮庄衣服的汉子,自然是不乏好几位千户的锦衣卫,暗地里四周,锦衣卫的人跟吴王的人不知有多少混在人群里。左边的随从,是锦衣卫大都督王地藏,右边的,是当今吴王李秀秀。

自己当初愁带谁来看热闹,这下自己是真后悔来看这场热闹。这下可好,找人陪自己看热闹,变成了自己陪人家看热闹。

锦衣卫早已买下了一处不算小的宅子,且打扫的干干净净。早就有人猜这是哪家势力买的宅子到现在都没到,如今一看是炮庄王震宇,释然的同时也感慨江南炮庄果然势大。

“师父啊!你不是最讨厌人多了吗,怎么也来凑热闹?”

桃山脚下一老一少牵着马走在路上。

“偶尔热闹热闹也好,毕竟这江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热闹的时候了。再说了,你不想来?前几天听人家说这个事,你缠着人家问都把人家问烦了,最后人家那桌饭钱还是师父付的,那一桌子酒菜钱,够咱爷俩吃半个月饭了。”

早有人盯上了这一老一少,那少年虽说穿着简单,连块玉佩都没带,那身衣服的布料,只有眼光极为高明之人,才能看出来其不凡。不夸张的说,皇上的便服材料也不过如此。身后牵着的那匹马,却是好认的很,但凡懂点马的人,都知道这马叫胭脂点玉,整个大秦,绝对不超过三匹。

只是这小子身边的老头实在不堪,穿的那破旧道袍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来是道袍。马匹也是一般货色,难道是个世外高人?

第十四章 十大名剑

天色渐暗,这上桃山之路,统共三条,白起的四个小徒弟两个守着那条大路,两个守着这两条小路。剑楼只有四个弟子,皆是战乱之中流落街头的无父无母的孤儿,白起给他们起了名字,大弟子叫赤霄,二弟子叫陆离,三弟子叫扶风,四弟子叫鸿光。四个名字,对应着当初剑楼最出名的四把剑。

习修剑道之风唐朝最盛,战国时楚亡之前,是剑道的最顶峰时刻,当时天下剑道大家层出不穷。天下十大名剑,万里,江山,随着项无双身死道消,已经彻底的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

号称天下铸剑第一人的张百川,十大名剑,五把出自他之手,而且是当世打造。要知道,十大名剑本是四大名剑,也是就那三百年剑楼的赤霄,陆离,扶风,鸿光四把古剑。

可这战国时期到底是人才辈出的时代,张百川本就是剑道大家,一生醉心于剑,练剑又铸剑。与项无双姬海棠都是挚交好友。万里,江山便是为二人所铸。

还有他自己的佩剑,百炼。被李秀秀一朔刺了个透心凉之后,那把百炼,跟另外两把张百川打造的宝剑,现在还在大秦皇宫的藏宝阁。

还有寒锋,陈水两柄宝剑。一柄是藏剑山庄庄主李不言佩剑,一柄是大楚太子项金缕佩剑。大楚之所以能一时风头压过剑楼。其中一大半功劳都得在这位千年不遇的铸剑奇才张百川身上。五把绝世宝剑,直接抢走了剑楼一半风头。

其实也主要是怪剑楼那太过清贵高冷的门风,在那个人人都想挑战权威的乱世,任何一个大势力被人踩在脚下,都是一件为人称道的快事。

莫说江湖,邻里之间自古也都是看热闹的不怕事大,无数人盼着的剑楼高手尽出,杀入楚国都城的一幕没有发生。反倒是大秦把楚京屠了个尸山血海。

随之而来的便是那天下剑道凋零,剑楼也在不久后,一夜之杀戮,消失人间近十年。

至于那天下十大名剑中的第十把,提出这个理论的江湖迷说是无名剑,此剑还未出世,不过肯定就在人世间。很多年前,人们对这个说法基本呈两个态度,一种嗤之以鼻,另一种,看着自己手里的剑,自己骗自己的想着,就是自己手上这把剑。

直到四年前,所有人都认识了那把剑,大秦蜀王沈长安的那句:沈长安请楚皇还道天下。告诉了天下人,这十大名剑的最后一柄,毋庸置疑的,就是大秦蜀王沈长安手里那柄封剑十年的长剑,秦。

但凡那说书先生说道这段,听众之中定有那曾经练剑或有练剑好友之人,悄然抹去眼角的泪水,然后高声叫好。

“师父,那他手里这把,就是扶风?”杨凌霄看着眼前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少年,手上那柄剑看起来甚是普通,难道这就是师父说的返璞归真。

眼前少年小脸一红,急忙解释道:“这不是,我们剑楼的剑,师父说被都坏人抢走了,师父说了,明天让他们都还回来,不还的!师父就亲自去取!”

听着眼前的老人讲了这么久故事,原本来阻拦李小凤跟杨凌霄上山的扶风,心里久久不能平静,自己被樱师叔带回桃山的时候,是四年前,那时他七岁,只是个随时可能被人打死的小乞丐,他只想有顿饱饭吃,他只知道那不爱说话的师父,每天钓鱼也好,抓野兔也罢,从来没有饿到过他们。

白起给他们梳头那天,大师兄哭了,二师兄也哭了,等到师父给自己洗澡梳头。还不太明白大师兄二师兄哭什么,但是也想哭的扶风,眼泪瞬间留了出来。从那天起,师父便是真正的师父了,是扶风会豁出性命也会守护的师父。

可他从来不知道,剑楼是怎样的故事,师父不提,他们问过一次后就再也没人敢问了,看那破败的剑楼,樱师叔跟师父言谈间的些许词,他们能猜到些什么,可终究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所以扶风今天一定要跟眼前这个老头问清楚,要把这些事情告诉大师兄他们,要让大家一起努力练功。

“既然老先生嫌山下嘈杂,在这里歇息便是,再往上就真的不行了。”扶风想了想决定给老头行个方便。

李小凤起初上山也就是嫌山下嘈杂,师徒二人这几年游历山水,风餐露宿在正常不过,只是那山下郊野露宿之人,实在皆是一些庸鲁之徒。稍微歇息一下,就敢有三五人上前来调笑老道士,让算算自己能不能当个武林盟主,算好了有赏,算错了可是大大的祸事。

杨凌霄看着那些,穿着不知道该说其沧桑,还是说是穷鬼也罢的大汉,实在看不出能赏自己师徒二人个啥。李小凤一路赔笑讨饶,这才往这山上来,心说偷偷上山找个僻静之地也好。

看着扶风开了给开了个小后门,李小凤慈祥一笑,自认这点精彩的故事没白讲,总算混了个落脚之地。只不过再不入流的说书先生,说起这段的赏钱,也不会仅仅只是野地里的一片枯草地。

“哎,这还剑是肯定会还的,只是这四大名剑,怕是还不回来。”李小凤自顾自的坐下,看也不看那盯着自己却不知如何挑起话头的扶风,自顾自的说了一句。

“为啥呀师父,那不是人家剑楼的东西嘛。”杨凌霄熟练的从包裹里取出褥子跟大块的皮子,铺在地上就算作是被褥了。

“这别的剑呀,都好说。可这四大名剑是怎样的宝贝,这么多年来,流落何处,虽然有迹可查,可是要真说找到,那是另一回事。再者这等宝物也必然不在普通人手里,况且如今项无双身死,天下剑道暴涨,练剑要比练别的任何兵刃都顺畅,那就更是不可多得的宝物了。”李小凤说着,看了一眼身边这个唤做扶风的,十一岁的明悟境小孩,李小凤能感受到,天地之间有一股大道在助他修行,李小凤能感受到扶风那随时都要突破到小宗师境界的气息。

“怎么就睡这?”黑夜中走来一人,身上还穿着炮庄的衣服。本来蹲下准备跟李小凤好好唠唠的扶风猛然站起来,怎么突然就来了个人?

杨凌霄看着来人身影,黑乎乎的借着月光也看不清是何人,蹲下掏出火石就想把火先升起来再说,手却被一双温暖的大手给拉了起来。来人双指一勾,火光骤然,那本来要忙活老半天,先引燃干草,然后放入小树枝跟树皮,最后才能烧起来的篝火,居然就这样点燃了。

看到突然燃烧起来的篝火杨凌霄吓了一跳,抬头看向来人。那熟悉的相貌让杨凌霄脑子一时有些迷糊,很不确定的小声叫道:“李王叔?”

第十五章 宵小

李秀秀温柔的笑了笑,抬手摸了摸杨凌霄的头:“想不到还能记起来?那时候你才六岁吧?”

说完看向李小凤,语气之中颇有责备之气的问道:“怎么就带孩子睡这里?”

李小凤双手拢在袖子里,盘腿坐在地上跟个耍无赖的小孩一样,一前一后的轻轻摇着身体道:“穷喽,老头我又没有什么钱,哪像吴王您家大业大,就连生个火,都有水火大道相助,勾勾手指头就升起来了。”

李秀秀也才感觉自己言语略有不妥,只是李小凤这天下道统第一人跟李秀秀这一字王究竟该谁更敬谁几分其实没法界定。不过刚才李小凤一眼便能看出自己的水火大道,着实让李秀秀肃然起敬。

“前辈,我没别的意思,只是。”

不等李秀秀说完,李小凤就伸手拦着他:“别别别,吴王折煞小老儿了,你也别想问我水火大道的事,我自己的大道我都没琢磨明白,你的事我可一点忙都帮不上。”

李小凤把话茬堵死了,困在长生境边缘的李秀秀也只好作罢。

杨凌霄听不懂什么是水火大道,只是扯着李秀秀的衣袖说:“李王叔,我跟师傅经常这么睡的,没事的,你看师傅用好几块整张的羊皮给我做的褥子,暖和着呢。”

李秀秀点点头,山下传来阵阵厮杀声,扶风慌忙的向山下望去,一人快速飞掠而来,腰里还抱着一个孩子,引得李秀秀跟李小凤同时侧目。

来到扶风身边的正是怀里抱着剑楼小师弟的大师兄赤霄,十五六岁的样子大宗师圆满的境界,难怪李小凤跟李秀秀都多看一眼,项无双借诡道窃取天下剑道凝练了那条大道,不仅让天下剑道凋零,更让这些在剑道凋零岁月中依旧坚持习剑之人受了莫大益处。

现在的大部分人还在观望剑道的发展,怕是要不了多久,这天下想乘剑道这条快船之人,便会如同大江溃堤一般。只是到时,这些庸碌之辈只怕已经占不到什么便宜了。

“大师兄!”扶风如同犯错的孩子一般。

“你怎么回事?这些人是谁?山下又怎么回事?”赤霄一连三个问题问的扶风不知所措。倒是李秀秀出言解围。

“放心,山下之人不是冲着剑楼来的,是冲着我家后辈来的。我的人会把他们解决在山下,不会扰了山上清静的。”

“我家师尊有令,明日之前任何人不得上山,还请诸位。”赤霄还未说完,扶风就拽了拽他的衣袖,赤霄一脸不解,只得跟着扶风往后退了几步到黑暗中去小声交谈着什么。

李秀秀不禁好笑,虽然有大宗师实力,可是这行事还是太过稚嫩。

“李王叔?山下怎么了?你家后辈?李王叔我记得你还没孩子啊?”杨凌霄问李秀秀。

李秀秀笑着摸了摸已经长高不少的杨凌霄:“说的是你,笨蛋。不过你就快有个堂弟或者堂妹了。”

大秦诸王,杨孝严最为年长,其次是沈长安,然后便是先皇赢胜,再就是李秀秀。赢夫跟杨凌霄同岁,沈长安尚未娶亲。李秀秀也是封王之后才成的亲,据说大婚之时很低调,甚至连诸王都未告知。

今日黄昏,那些暗中跟着杨凌霄的靠山王府的人手就已经发现了问题,对方人数众多,锦衣卫的谍子跟靠山王府的谍子就撞在了一起,双方都以为对方不知道自己身份,一聊才知道他娘的,彼此都知道对方是谍子。要不是因为都是为了保护靠山王世子,俩波谍子差点为为什么彼此知道彼此身份的事打起来。

王地藏一早便知道了杨凌霄跟李小凤也来了,并且也告知了李秀秀,只是杨凌霄随李小凤游历一事是靠山王首肯,当时李秀秀也在场,他知道应该尽量不去打扰这对师徒。所以只是准备孤身一人来看看侄子。谁知夜半听王地藏说有人要对自己侄子不利,虽然就是一帮江湖草莽而已,可也着实气的不轻。

山下带队的是江南锦衣卫千总彭文杰,胖子身形一点不衬飞鱼服,要说锦衣卫在江南名声不好,一大半得来自这位成天笑眯眯却笑容渗人的锦衣卫千总。

对付这一帮江湖草莽,来一位千总着实已经杀鸡用宰牛刀了,靠山王府那几个暗中的护卫也乐得清闲。只是有一条消息很是重要。

这帮江湖草莽的头头说被一老头坑了,据说这帮江湖草莽最早就以为那跟着小少爷的老道士八成是世外高人,所以未曾敢动手。结果喝酒时有一老头,隔空就能让七八个大汉倒飞出去那种,跟他说那老道士没修为,就是一普通老头,让他们晚上来绑人,谁特娘想到世外高人没碰上,被锦衣卫围了个圆。

这位草莽头头临死说的这点事让他晚死了一段时间,却不知道会让自己后来受了那么多严刑拷打,真真是不如早早被一刀砍了痛快,最重要的是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冤枉的要命。

彭文杰马上把这事上报给王地藏,锦衣卫的谍子连夜就行动了起来,可是到了第二天也没能找到那所谓的老头。

这边赤霄虽然听了扶风讲的那些事情,山下的厮杀声也就响了不过二十息。本来赤霄还有些不放心,可是那赤霄得尊称一声师叔祖的赵建新凌空而来,似乎跟那老道士是旧相识。

赵建新跟李小凤确实认识,当年赵建新莫名突破天人境,就先访了周山李小凤,两人也算是忘年之交。总归是比跟李秀秀来的对眼,见面的气氛就不一样,李秀秀也不尴尬。就坐在杨凌霄身边哄孩子睡觉,顺便跟二人攀谈,虽说听多言少,却也算相谈甚欢。

赤霄还得回主路看守,唯一好处就是把小师弟留给了扶风,毕竟有赵建新在,这里肯定更安全一些,扶风就有耳福了,蹲在篝火旁听着三位前辈高人攀谈,不知不觉就睡着了。,那五六岁的剑楼小师弟鸿光也是早早就跟杨凌霄拱进了一个被窝,睡的香极了。

第十六章 大道三千

天地之间,大道三千,只是个形容词罢了。这道有多少条,没人知道,谁也不知道这所谓的道是什么,在道家典籍里的道,跟现在破了天人境的诸位所在展示的道,是不是同一种东西。是那道家先贤对世界对宇宙的设想是正确的,还是这道其实是其他玩意,只是被现在的人强行理解为了道。

项无双死里逃生,悟出诡道晋升天人,靠诡道窃取天下剑道,同时入了魔道。剑道本就与魔道是极为不相容的两条大道,却因为那诡异的诡道,而让项无双变成了身兼三条大道的怪物。

沈长安封剑十年,世间属于他的那一份剑道项无双无可奈何,那诡道自然也是有条件限制的,只要不出剑,那他也没办法,而沈长安封剑十年,也已经掌握了剑之大道。

所以项无双以诡道御剑道,却不是沈长安对手,但是主动舍了诡道剑道两条大道的项无双,最后关头却彻彻底底的掌握了一整条完整的大道,魔道。

那一战,大秦诸王是怎么赢的李小凤不知道,可是他知道,一定赢得非常惨烈。

说着,李小凤看了看那沉思的李秀秀。嘴上说着帮不上李秀秀,可是李小凤还是言谈间尽量的提点着李秀秀。

李秀秀身兼水火大道,实则不弱天人境界,因为其对两条大道的感悟已经非常深刻,一旦迈入天人境,必然如鱼跃龙门。可是要入天人,这两条不相容的大道必须舍弃一样,要么就是跟项无双一样,有一条类似诡道的大道相辅。

李秀秀一直困在长生境就是这个原因,非是不能入天人境,而是他还不想。这水火大道首先他难以取舍,而且说实话这位王爷暂时没有非得变强的理由,所以且先拖着也无所谓。

“那日,大哥以大秦气运加身,力抗项无双,我等围杀却实力不济,并没帮上太大忙,倒是都受了很重的伤。好在大哥手下有位年轻的神医叫欧阳仲,穿梭战场救人,我胸口被项无双掌刀贯穿,自己都觉得自己活不了了,也不知道那位怎么救的回来。”李秀秀看到李小凤盯着自己,知道这是在等着自己给他讲当初大战项无双的过程呢。

不过其实那天李秀秀负伤很早,基本不知道怎么打赢的,一个照面就被项无双一掌穿了胸腹,那触目惊心的伤疤至今还是身上最大一条。

“后来据说是大哥以大秦气运加身,与项无双拼耗内力,活生生耗的项无双几欲遁走,被御林金甲以八牛弩穿了腹部,然后被二哥一剑从天灵盖刺了进去。”李秀秀说道。

李小凤粘着胡子点着头,跟他从别处听说的情节大概差不多,不过他始终想不通,掌握一整条大道的项无双就算力敌不可,遁走也是可以的,一心求死,那大秦诸王不死上几个实在对不住那条魔之大道。

就算杨孝严有大秦气运加深,可是大秦才立国几年?这天下气运如此溃散,能聚拢多少?除非杨孝严也掌握了一整条大道,可是杨孝严若掌了一条大道,那带着大秦气运,再加上一个沈长安,两人足以力斩项无双。

李小凤甚至想过,杨孝严是否在隐蔽实力,想借此机会杀几个自己兄弟。可是这种事,想想便是,说出来,怕是找死。

“如此大战,未能亲眼所见,也是人生一大憾事。”赵建新笑笑说:“李老,您那条大道到底是什么?说出来,让我跟王爷也长长眼不是?”

赵建新说着给李小凤使了个眼神,李小凤也是马上出言附和,甚无王爷风范。作为天下第一个步入天人境的李小凤,对于道的了解与感悟,世间无人能出其左右,就好似李小凤一眼便能看出李秀秀身兼水火大道,虽然是因为李秀秀已经把两条大道悟到了极致又强行压着境界,所以气息如同溢满的水缸一般。可是你让赵建新看,他可是屁都看不出来一个。

“哼?”李小凤嘴角一扬,瞅了瞅两人:“想套我的底?实话不怕告诉你们,我呀,我也不知道。”

“这天下大道,都有什么,真没人说得清。你们其实还好,毕竟有我这个第一人,你们赖好对这天人境界和大道有着一些了解,李秀秀你也能知道暂且先不入天人。”

李秀秀点点头,李小凤这天人第一人对天下修行者的贡献,着实不小。一入天人便四处为人指点迷津,虽然一直远离庙堂,可是李秀秀等人那对天人的了解,都是从江湖而来,江湖上的那些,便是李小凤的感悟心得。

“我就不一样了。”李小凤说着也自己觉着好笑,抬头看看天:“这大道本就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剑有剑道,刀有没有刀道?勺子有没有勺子道?水火两条大道依然在你李秀秀身上现世,那五行大道是否皆存在,魔道也好,诡道也好,每一条大道都是出现之后,人们才知道,哦!原来有这样一条大道。”

“我呀,我那条大道,本来就是很玄乎,若我当初悟出的是水火大道其中一条,那我也早早就知道那是大道了,可我从开始悟出这东西时,就不知道这是什么。我就想知道这是什么,想着想着,就突然入了天人境。可哪怕到了现在,我也还不知道我那条大道该叫什么,是什么。要不然,项无双我将他镇压了便是,就算是为了我这徒弟,我也不至于让你们去跟那个怪物这样拼命。”

李小凤六十入天人,至今已经有十五个年头了。可那条属于他的大道,他还始终没能彻底掌握。彻底掌握一条大道有多难?就像李秀秀已经把水火大道悟到了极致,那也是长生境的极致,哪怕这两条大道可以一同习修,入了天人后他想同时掌握这两条大道,那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李小凤有预感,掌握一整条大道的时刻,就是迈入下一个境界的门坎。

“那不知赵先生?您的大道是?”李秀秀转而虚心请教赵建新。

“先生不敢当,王爷喊声老赵便是。”赵建新甚是客气,自古江湖不敢尊与朝堂,更何况眼前是大秦一字王之一,让王爷喊他一声老赵,已经是他作为天人境强者的骄傲。

“我的道,按我的感悟,应该都不算大道,这倒不是我谦虚,而是王爷您悟的水火大道也好,魔道剑道也好,总归都是大道。而我江北拐子腿,出自报恩寺外门,虽然名声不好听,但胜在一个快字。我跟李老神仙的情况差不多,皆是练功入了天人,才感悟到所谓大道”赵建新挠了挠头继续道:“说实话,刚入天人的时候,我还以为我没有得道,连夜赶去周山找李老前辈请教。”

第十七章 桃山还剑(上)

立冬的天亮的还算早,彻夜畅谈的三人,不过纷纷闭眼歇息一两个时辰的样子,修行之人偶尔熬个夜不是什么大事,更何况是三个世间顶级高手。

昨夜闲聊,又聊到这剑楼少楼主,借着剑修之大势,一路破天人。那条被项无双几乎聚拢完整的大道,被白起得了三分有余,甚至还得了些许魔道,导致走火入魔。不过据说在赵建新的调理之下已经好的七七八八。

今日还剑,来者不善之人怕是不少,赵建新也没相邀李小凤跟李秀秀助阵。交情没到那份上,说出来人家接受不接受那都是自讨没趣。

赵建新带着鸿光和扶风返回剑楼,准备今日还剑之礼。李秀秀跟李小凤倒是能多歇息片刻,李小凤盘坐石上,面朝朝日,吐纳修行,一副仙风道骨之势。

李秀秀不懂这道门修炼之法,却也是静坐片刻。杨凌霄不满于赵建新带鸿光走时吵醒自己,陡然少了个人的被窝也冷了,正在睡着不甚舒服的回笼觉。

桃山之下,人头攒动。有的一大早就严阵以待的,一看就摆明是来找事的。白起连杀十一人,这十一人背后皆有各自势力。那来人最多的一波,竟然足足一百余号人马。因为来的最早,所以来的晚的人都不知道有如此一个大势力。

马上有人打听这是哪波人马,原来是江南林家庄子,听闻之人无不释然,在江南虽然跟炮庄没法比,可林家庄子也不是个小庄子。不过在江湖上算不得什么大势力。这次这一百多号人眼看便是倾巢而出。听说林家三兄弟尽数被杀,林家老爷子这是准备拼了老命了。

昨晚林家老爷子还亲自拜访了王震宇,林老爷子跟王震宇故去的老爹,那是战场上的交情,见面就跪下了。王震宇根本没法拒绝,可是这次真不是自己做主,只好偷偷跟老爷子交了底,这次王爷微服而来,就在自己队中。

本来是想告诉这老头自己做不了主,可这老头知道后比炮庄也倾巢而出还高兴,最上念叨着王爷不会不管自己的,高高兴兴的就走了。这下可把王震宇的搞得焦头烂额,自己这算不算给王爷没事找事了?关键王爷还一晚上都没回来,愁的王震宇睡都睡不着,大半夜踹醒了袁鑫,让他去在王爷门口候着,自己喝了两坛黄酒才算睡去。

这是八家势力天南地北皆有,一大早最先摩拳擦掌聚集起来的这一波又一波人便是他们。不少来看热闹的都没想起这么早的,也被早早吵醒了。一看这阵势,都得惊叹一声,嚯!这次可算没白来。

当年剑楼覆灭,其实到如今已经不是多大秘密,这么多年了,那屠了剑楼的都有哪几家势力,都有谁,仔细查查都能查出来。白起这一年时间,大部分时间都在找这些人在哪,而不是查这些人是谁。

可其中有些江湖人物着实不好找,白起最后也不找了,只是把那几大势力当年指使之人尽数杀了个干净。至于剩下的,各家高手供奉也好,重金聘请的江湖高手也好,等他们自投罗网来找自己算账便是。

几大势力不是没有直接杀上桃山的想法,只是白起实力今非昔比,不说别的,统共八大势力,长生境高手怎么也凑出了十几人的感觉,可是天人境却是一个都没。不如到这天,大家都到齐了,把握来的大一点。毕竟有几家关系也不太好,不到这必须同生共死的时刻,大家都害怕被背后捅刀子。

那浩浩荡荡的上山队伍,引得李小凤跟李秀秀几乎同时侧目。再加上后面跟着的浩浩荡荡的看热闹大军,怎么看也有快一千人了。人数这一点,军伍出身的李秀秀看一眼基本是可以确定的,也亏得剑楼当初确实势大,整个天下要找出能跟剑楼相提并论的门派或势力,怕是除了不出世的报恩寺与周山,就只有那蜀地唐门之类的了。再找就真的挑也挑不出来了。

就这几个,还仅仅是在传承上来说能相提并论,可要论门派声势江湖地位,剑楼鼎盛时期至今还是个没有被打破的传奇。

所以剑楼真的很大,那被白起一剑劈毁的剑楼主楼,虽然统共九层,可是此九层非彼九层。桃山不是一般的山,桃山以南再无高山,桃山以北也并无几座比桃山更高之山。如此高山能看到的却先是山上的剑楼,那剑楼是一座多么宏伟的建筑可想而知。

所以剑楼正门之前的广场也很大,大到站着一千余人绰绰有余。因为那来寻仇的五六百人,也只站了整个广场不到一半。

看热闹之人自然是躲得稍微远一点,野地里的各个山头,当然有那大胆之人就站在附近。比如王震宇跟王地藏还有一众打扮成炮庄护卫的锦衣卫,果然炮庄的声望在江湖上再一次上涨,王震宇真真是不知道是捡了便宜还是一会就要被殃及池鱼。

他只想跟各位锦衣卫的祖宗说你们这会儿没穿飞鱼服,穿的那是我炮庄的衣服。一会打起来,他可自认没本事让所有人对炮庄避让三分。

好在这里站着看热闹的不止自己一帮人马,其实还不少。若是有那懂行的看,会发现这近处看热闹的,虽然人数比那寻仇的要少,可这阵容着实堪称豪华。

那白胡子白发的金袍老头,中原白虎门老爷子莫问天?这可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物,尤其这些年外界皆传闻其要突破天人,在闭死关。如今出现,莫不是已经入了天人境界?

那群黑色斗篷之上绣着华丽纹样的,一看就是金戈派的,只是那所来之人也太过豪华,整整八把金刀?金戈派只有长生境以上才有资格持金刀。

这么算下去,如今这广场之上长生境竟然如此之多。那来寻仇的几股势力里的各个长生境强者,其中不乏几个也是成名高手。

这么一想,其实也就明白了。世间多长生而少天人,虽然李小凤步入天人,并且传道天下,可是这大道一说实在玄而又玄。多少长生境困在长生数十年也摸不到一点天道的边,而天人境高手又实在太少,为人所知的就那几个。

李小凤早些年还能找到人,这些年已经云游四方连舟山掌门之位都辞去了。杨孝严沈长安?怕是为了这个去拜访,能被活活打死。要知道几位王爷手下那么多长生境都还没突破呢。

说到底这些人不全是为了看热闹,自然也是为了一睹天人境强者风采,看能不能为自己的修炼有一些帮助。

同是长生境,可李秀秀对上得了三分剑道的白起,也绝对能立于不败。可无论白起还是李秀秀,对付眼下这些未能领悟到半分大道韵味的长生境,以一对十也是没有问题的。

第十八章 桃山还剑(中)

其实这看热闹的人,也不全是站的越近江湖地位越高。远一些的人群里,倒也有这么一女三男的组合,其中一个做富家公子打扮,另一个自然也是富家小姐打扮。只不过这区区两带了名随从,着实已经让不少人盯上,那四处抛着媚眼的富家小姐,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东西,惹得那些糙汉子火气甚大。

“楼主让我们来看这捞子剑楼还剑干什么?乌压压的一片,顶用的就没看见几个。”那高壮的随从小声出言说着,虽然站在两位身后,那语气却一点也不像个随从。

“来看怎么杀天人呗,京城那一战你们没看见,我跟楼主可是亲眼所见。你以为楼主为何从京城回来突然对修行上心了?”富家公子笑笑回答,仿佛在聊寻常家常事一般。

“那平头的就是号称江北第一的拐子新?天人当真如此恐怖?”富家小姐眯着眼睛看着那全场目前最耀眼的赵建新。

剑楼前的巨大广场,那熙熙攘攘的人群只敢站一半场地,皆是因为有一人已经立在广场之上,此人身前数十丈如有一条线一般,无人胆敢上前。

气氛十分凝重,所来八大势力,其实要说在江湖上,大都不是拔尖的势力,可林庄此次来的人多势众。还有那峰罗谷来人,足足五位长生境界。那腰上挎着两把长刀的年轻少主,其实颇有几分白起年少时的样子。当初剑楼被灭了满门,如今罗峰谷谷主被杀,不得不感叹报应循环。

照理来说,罗峰谷本应是挑头的那个,可那头上缠着白丧,满腹愤慨的少主,被几位长生境的叔伯不停的用眼神示意不得乱来。笑话,那日白起入谷,杀人,出谷。不到二十息的时间。再去追,人影都看不见。

今日若是不来恐遭江湖同道耻笑,而且道义上实在过不去,要不然这几位现在肯定在谷中拉帮结派的跟自己侄子夺权呢。

其他所来门派势力其实也都大同小异,怕是除了林老爷子庄子里这些军伍出身的老兵,其他人几乎都抱着唇亡齿寒的心态,来试试能否一起除掉这块心腹大患的。

毕竟情况有别,别家死的基本都是长辈,唯独林家死的三个尚且还算青壮,林老爷子跟炮庄王老爷子差不多同岁,可架不住人家生孩子早,当年林家老大尚在,与王震宇还见过几次面,说实话要不是王震宇面容显老,那哥字叫出来不要太奇怪,论年纪怎么也得叫叔叔。

“听闻江北第一人,腿法天下无双,贴身肉搏举世无敌。久仰久仰。”最终还是林老爷子面无好色的跟赵建新客套了第一句,这才把全场的注意力再次集中过去。

“老爷子莫要客套了,你们也不用担心什么,我与剑楼有旧,当年之事姑且不提,今日剑楼重开,自然跟尔等有恩怨在此要解决。我今天谁也不帮,就是来当个中间人帮你们解决恩怨的。”赵建新无奈的摇摇头,实在不愿跟眼前这些人多说什么,只是有些担心那元气大伤的白起。

如果说当时连杀十一人的入魔白起,是一把出鞘的利剑,那现在的白起,就是一把归鞘的剑,自然不能相提并论。若是眼前之人围攻,白起游而杀之,且战且退,自然也还算可行。可是白起今日的打算,着实让赵建新担心。

立冬之期还剑这条消息传入江湖之前,白起跟赵建新曾经多次交谈。昔年剑楼被屠,绝对不是这八个势力能够做到的。剑楼当年长生境高手近三十人,事到如今你看看这些势力东拼西凑才能凑出多少长生境强者?多年以来自赵建新入了天人境,也是未曾停止过暗中的调查。白起为何飞身而去一年以后才入了魔道连杀十一人,还不是因为查来查去一无所获逼疯了自己。

“师父,你老说天下剑道陨落,可是这天下用剑之人我看不少啊。”杨凌霄看不出场上的剑拔弩张,只是突然想起来这个问题。

李小凤还未张口,跟在一旁的李秀秀出言说道:“用剑跟练剑是两个概念,王叔善使长朔,可若让我用刀用剑自然也是能用,当然用剑要差一些。可是练剑要练到受大道影响,怎么也得宗师境界以上,寻常人手里使什么家伙,跟所谓大道无关。”

“修剑之人,要心中有剑,这点,为师也好,吴王也好,是跟你讲不清楚的。”李小凤也是笑笑说道:“怎么?想练剑?”

李小凤还是不放过引导杨凌霄练武的机会,要知道杨凌霄已经十岁了,及冠之前这几年,是修行的筑基年华,真过了十四,就是想练怕也是练不出什么了。

杨凌霄赶紧摇摇头专心去看场上,生怕师父要自己修行。

“不知赵先生所说的解决,是如何解决?我等家中皆有伤亡,如今剑楼想要解决,怕是不太容易。”岳山派领头那长老一张嘴,就被无数人心里暗骂是个棒槌。

满场怕也只有罗峰谷那涉世未深的少庄主这一类年轻人,才会以为这老头在跟剑楼叫板。其余的都知道,这老糊涂会错了意,以为剑楼是找赵建新这江北第一人来划道当和事老的。也不看看这半天为何没人说话?

剑楼死了满门,各家又死了那么多重要人物,如今这是死局,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最多实在打不过跑路再从长计议。解决?你还想怎么解决?剑楼赔你个大姑娘?倒是听说那剑楼有个男子比姑娘还美。

“解决的办法很简单。”闻声望去,剑楼废墟之中走出六人,相较之下看起来着实人丁稀少。然而引起众人惊叹的怕不是那剑楼新楼主白起,而是那一袭粉色大麾的樱三百。

“我剑楼人少。”

“我弟子年幼。”

白起一步一步向前走去,微微摆摆手示意赤霄等人停下,四个孩子也是很自觉的停在原地不动。

“今日,我剑楼只有两人。我,剑楼楼主白起。他,剑楼副楼主樱三百。”

白起边走边说。

“赵先生在此,只为了让各位更好的跟我解决恩怨。”

白起走到赵建新身边停下。

“在场诸位,场地仅限这片广场,要么杀了我们,要么被我们杀了,只是无论我要跑,还是诸位哪个要跑,赵先生出手杀了便是,你们若是自信能逃,一会试试便可。”

说罢白起目光冰冷的扫视眼前众人:“我可以饶一人,说出当年幕后指使之人者,免死。但是,仅限一人。”

第十九章 桃山还剑(下)

这厮一定是在说笑,在场之人无不莫名,哪有这么个打法?这不是找死吗?近一千个人,十几个长生境,二三十个宗师,纵然你是天人境又如何?当真以为自己是天上的神仙了?战阵厮杀你这样张狂也就算了,如今这么多人都有修为在身,耗不死你?

可是看着那赵建新飞身而去落在众人后方不远处,那白起单手提一把长剑向前走来。几大势力互相看看彼此,难道这小子是要玩真的。

白虎门莫老爷子“嚯”了一声,笑着看看左右,眼神中也是觉得不可思议。

王震宇甚至还没反应过来,这是要干啥?王地藏嘴角微微上翘,那江南锦衣卫千总彭文杰眯着眼睛在人群里找着什么。

“等一下!白楼主!哪有如此解决问题的!”果不其然人群中有人出言,一帮墙头草,猛地发现自己好像就要被推上场厮杀的样子,这可不对。本来想着有一帮长生境大佬顶着,这跟白起动手来肯定没自己什么事。现在倒好,一帮人区区宗师境界,跟这江湖上都还是传说的天人境强者打起来?那不是找死?

虽说众人齐心协力,最少有五成把握耗死白起这厮,可是谁也不想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在这里当炮灰。军队围杀高手,那是实打实的训练过练出来的,死后有多少抚恤,杀敌有多少奖赏,临阵脱逃有监斩队,这帮江湖人士哪有这个执行力?

想到这里,众人猛然发现,那赵建新不正是在充当所谓监斩之人吗?有几人扭头望去。那绰号拐子新的江北第一人端着酒葫芦,坐在石头上,俨然一副看戏的样子。

白起并不回答任何人的任何问题,只是提着那柄铁剑向前走。

“呼!”宽大的袖袍带着风声作响,不知谁带的头,一帮长生境陡然飞身而起。长生境以上能御空飞行,不过就算天人境想飞也有个时间限制,更何况长生境。

白起没有跟这帮人一样飞身而起,并不是托大。内伤还没好全,能节省一点内力是最好不过的。天人也好长生也好,对待围杀最好的办法就是飞身而起,若没有大量的强弓硬弩,战也好退也罢,只要把握好内息终究算得上来去自如。

“白起!当真找死?”罗峰谷的长老也不知抽的哪门子筋,估计有叫阵的习惯,好像这样才能显出自己的气势,江湖上的人这样的不少,不过你也不看看现在什么情况,刀都驾到您脖子上了,您问人家这个?

果不其然白起上一步还似是寻常走路一般闲庭信步。下一步,身形暴涨,陡然消失在原地,一道寒芒直逼那多话的罗峰谷长老。

“小心!”另一名罗峰谷长老看到白起瞬间暴起,马上扭头伸手欲扯开自家那位多嘴的长老。可当他看向那位自家长老的时候。

看到的却是拔剑在手的白起正看着自己,表情冰冷的如同万年不化的寒冰一般。顾不上倒飞出去划出一条漂亮弧线的自家长老。这位罗峰谷长老那伸出去的手马上收回,另一手猛然打出一掌。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掌看似气势十足,可这老头借着掌劲向后退去的意图太为明显。林家老爷子军伍汉子出身,几年军伍生涯活活熬成了炼体,当了王爷身边的亲兵校尉才得了一部一般功法,如今也不过洞察境界。

好在几个儿子还算争气,从小找名师教导,后来老大修为稍次一些是小宗师境界,老二老三都年纪轻轻就宗师境界。如今倒好,死了个干净。

林老爷子身边不知何时来了一个披着灰袍子的矮小之人,身形看上去甚是苍老,如同一个弱不禁风的老乞丐般,谁看了都会觉得应该是跟着看热闹走错了队伍。只有彭文杰盯着这厮一眼也不肯放过。

那灰袍子不知道在林老爷子耳边说了什么,老爷子听完马上张口大声喊道:“不要跟他近身!拼他的内力!一起上!”

倒也不是林老爷子威望多高,主要老爷子说的很对,跟一个天人境界强者近身必然讨不了好,那倒飞出去的罗峰谷长老目测已经死的透透的了。

十几个长生境马上跟白起拉开距离,各显神通的把自家内功中远距离攻击手段全抛了出来。白起周身罡气暴涨,那如同海浪一般一阵一阵拍打过来的掌风罡劲,就像拍在一块黑色的礁石之上,只看那礁石不断凿穿一道又一道浪花,破浪而来。

九华山门副门主看着白起直冲自己而来,脑门一凉,以毕生都没有过的速度,近乎凝聚全身内力,瞬间双掌拍出,身子借着掌劲快速退去。死里逃生的大口调息,怎么也不愿再次上前。

“落地!在上面打地上帮不上忙!”林老爷子恨不得拍死这帮江湖蠢材,这要在军中,就这种兵他带二百人能打一万个。

一众长生境赶紧落地。

“林老爷!您昔日是吴王麾下!这围杀之事您有经验!尽管指挥便是!”罗峰谷大长老当机立断的喊道。

此言一出,果然一片符合之声。林老爷子也不含糊。

“在地上打!所有人都上!只管记住!无论是谁,只要眼前身边之人若是想逃!一并砍死!他自己也已经立誓,这是他自己找死!别说一千!五百人就能围死他!都别怕!”

林老爷子不亏是老兵油子,知道对付这帮新兵怎么办,狠招一出,所有人无不侧目望去,罗峰谷大长老脸色一僵,白起好死不死,正落在自己面前。

心里骂娘的罗峰谷大长老恨不得呸林老爷子一脸,只是活了这么大岁数了,树活一张皮人活一张脸,自己刚喊的话,大家都看着呢,硬着头皮也得上啊。

近千人自然不都是那贪生怕是之辈,豁得出性命的有血腥的也是不少,要知道白起的头颅,如今已经怕是江湖上最值钱的头颅之一,若是能借此机会趁乱立功,日后什么荣华富贵自然是滚滚而来。

林老爷子看见了罗峰谷长老刚刚喊完就被白起一剑掀飞,其实也略有尴尬,扭身寻找刚刚那出言提醒自己的灰袍乞丐,却是也没找到那灰袍乞丐的身影。

不过彭文杰却一直盯着这厮,这灰袍子混进了人群彭文杰盯不住,可大致在哪个范围还是知道的。

第二十章 一支桃花樱三百

白起被团团围住,眯着眼看着不敢上前的众人,嘴角微微一拐。准备再次飞身而起。

“别让他起来!压住他!”一帮长生境再次猛然起落,合攻白起,白起只好再次落地,紧接着一帮长生境的强者也再次落入人群。

就这么打,有戏!所有人都看出来了白起的窘境。虽然已经是天人境界,可是无奈场上人数太多,白起应接不暇之余虽能出手杀人,可终究十分疲惫,如此下去,必然会被活活耗死。

而且白起已经三次差点负伤,不是因为人多,而是有高手偷袭。白起找的就是这人。可是出手之人极其高明,出手时机找的极好,总是跟几位长生境一起出手,一击不中,一闪而逝。让白起无法准确的找到其位置。

四次,五次,第六次。白起被一道刀罡正中后背,破了护体罡气不说,身体还猛然向前飞去。

“他身上有伤!”灰袍子一击得手,马上确定了自己心里想法。一直以为这厮在隐藏实力,而且那边还有一个看似长生初境的樱三百没出手。

可是这一击得手,同为天人的他马上确定自己的判断,白起有内伤!而且不轻!

这边白起看似吃了一亏,反而瞳孔猛的一缩。找到了!

灰袍子话音刚落,一道白芒瞬至,灰袍子双手两柄细长的长刀向前一指,两人瞬间撞在一起。白起剑意之强,以二人为圆心,周边狂风大作,灰袍子那始终掩盖在袍子里的面容也终于露了出来。

彭文杰眉头一挑,果然不错,连夜审的那江湖草莽头子描述的画像之上,正是此人。

马上扭头跟王地藏汇报:“都督,昨夜欲袭靠山王世子的那帮宵小,正是此人指使。”

王地藏眉头一皱,如此硬抗白起全力一击,这分明是天人境界。

广场之上白起面露狰狞:“你果然来了,师伯。”

那灰袍子之下露出的老者面容,看起来如一般朴实老农无二,微微秃顶须发灰白。

“你不该活着的,白起。”老者同样回应道。

言罢二人近乎同时飞身而起,声势浩大如同奔雷,直入云霄之中消失不见,余下之人望着这一幕才猛然发现,自己等人想要围杀一个天人境强者,是一件看起来多么天方夜谭的事情?

广场之上突然出现了一阵尴尬,正主突然没了,自己这一帮人就在这干等着吗?要说其实众人心中都有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虽然不知道那老头是谁,也没听清二人嘀咕了什么。好在实力看起来着实不弱,如此就算白起胜了,一会归来怕也是强弩之末,只希望这赵建新到时候当真帮理不帮亲。

这么想着大部分人朝赵建新看去,几乎没有人注意到,那一直站在剑楼那侧的樱三百,正在一步一步走向广场,不同于白起的步伐凌厉肃杀,樱三百走的很美,如同世间其他出门踏青游玩的少女一般。

樱三百宽大的袍袖内伸出一根桃花枝,落在樱三百手上,与一般长剑长短无二。桃花枝上,一朵朵待放的花苞开始生长。

“咦?”杨凌霄愣了一下,拽拽李小凤的衣袖:“师父?”

李小凤跟李秀秀看向杨凌霄,只见杨凌霄指着一颗已经落叶的光秃秃桃树。桃树枝上,一朵春意盎然的桃花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而出,李小凤曾经守着一个月季花苞三天三夜,只为了观察花苞盛开的过程。

如今这一幕,倒是让李小凤哭笑不得,和着自己那三天算是白守了?

“大道?”李秀秀也感受到异样,赶忙回头望向场上长生初镜的樱三百,此时的樱三百气势却已经达到了寻常长生境界的水平。

“以大道入天人我见过。”李小凤饶有兴致的再次向樱三百望去“被大道推着才进长生的我是第一次见到,果然这天下已经不是我这老头能理解的了。”

看着那漫山遍野的冬枯桃树,桃花渐渐一朵一朵盛开,本因为已经立冬而显得萧条的桃山,瞬间美的如同那诗画之中的世界一般。

所有人看着那满山桃花盛开之时,也感受到了樱三百那完全外放,不断攀升的气势。这一幕让李秀秀心头一阵猛跳,让李秀秀想到了当初的项无双。

好在樱三百的气势攀升看来是有尽头的,而且也在李秀秀的承受范围之内,否则李秀秀就准备考虑要不要让人先带着杨凌霄离开了。

场上之人也打多是这时候才想起来,刚才白起似乎说了,除了他这剑楼还有一位副楼主。那不知是男是女的传说中的绝美之人,就这样给了场上之人一个绝望的惊喜,如果说刚才白起是为了引出那灰袍子老头而故意压制自己的实力,又或者真的是因为受了内伤的原因。

那么现在樱三百的气势,就已经吓到了众人,这股不弱飞身而去二人的气势,难道真是个天人?这?这厮刚刚还是长生初境的实力!场上有人坚信自己绝对不会看错,可是眼前一个实打实的天人境,这气势自己全力施展,怕是也不过五分之一。长生境巅峰修为的人,他是不是巅峰他最清楚不过,所以众人几乎能肯定这绝对是天人境的气息。

李秀秀看向李小凤。似是感觉到了李秀秀询问的眼神,小凤只是目不转睛的盯着场上,并未侧目去看李秀秀,也不知是在回答李秀秀还是喃喃自语。

“花开晋天人?花败落长生?这是什么大道?有趣,有趣!”

经历了大起大落的场上众人,终于有人心态崩溃。毫不收敛气势的天人境有多可怕,怕是没经历过的人根本无法理解,所以开始有人逃跑了,开始有人忘了这一场中,那白起并未跟他们商量就自己定下的规矩。

兴许也是有人记得的,只是有了一个就有了两个,越是人多,就越有人心存侥幸。全场目光又开始向另一位天人境高手望去。

赵建新笑着摇头,把酒葫芦重新塞上。

那奔走的人群,最先之人,跑的早也好,修为高跑的快也好,只感觉自己的身子陡然倒飞出去,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围观之人纵是高手,也只看到一道残影飞掠四方,一道道身影倒飞而归。

落在地上的都是已经死的透透的尸体,尸体那塌陷的胸口恐怖又诡异,让那些后面跟着想逃跑之人的脚如同钉在了地上一样,一步也迈不出去。

看热闹之人终于有人往后退了,直到这时候,才有人猛然发现,今天桃山这些人,似乎是走不出去了。

“樱楼主!我愿交代当年幕后之人!”病急乱投医的罗峰谷大长老张嘴就胡说,当年之事他只知道有大人物攒局,是谁他根本不知道。

“不用了。”樱三百手持一支桃花,好似要入人群跳舞的勾栏舞姬一般美丽动人,樱唇微张:“你们知道的那个人已经在天上了,他背后是谁我们问他便是,你们根本不知道。”

这点是毋庸置疑的,赵建新追查此事多年,除了那飞身而去的白起师伯这个剑楼叛徒以外,剩下的人根本不可能知道背后之人是谁,因为他们都只跟这个消失多年的剑楼叛徒见过而已。

“啊!跟这娘们拼了!”场上之人终于开始破罐子破摔,要开始拼命了。

樱三百笑了,笑得如同阳春三月的太阳一般暖人心脾,人畜无害的样子跟那支人畜无害的桃花,如果没有鲜血的不断挥洒,任谁也会觉得这人群中起舞的女子如此美丽。

第二十一章 剑楼叛徒

李小凤微微抬头望向天空,面露不喜之色。飞那么高干嘛?让我徒弟看着点啊。

天穹之上交手不过三招的两人,陡然被一阵压力压了下来。应对同时警惕的观察对方,却发现彼此一样狼狈。

地上之人也有不少看到了这一幕,两人突然十分狼狈的下落似乎被什么压了下来一般,双双停留在了一个依然很高但足以让无修为之人也看的清楚的地步。

李秀秀皱着眉头,这是从开始到现在他唯一看不懂的一幕,看向李小凤,这次李小凤理都没理他,只是自顾自的看着天上。李秀秀心道这老头原来也有不知道的时候?

灰袍老者跟白起纷纷稳住身形,那老头手中双刀十分怪异,细长笔直不带丝毫弯度,反倒有几分像剑。

“昔年我剑楼,天字辈前辈三人,地字辈前辈九人,跌境,最高者也只能保持在长生境大成,最惨者有一人跌出了长生?也成为我剑楼地字辈以上,唯一一个弃剑之人。”白起盯着眼前之人,依稀还记得这位童年长辈那和蔼音容。

“我想不通,师伯。”白起摇了摇头:“你要走,走便是,为何联合他人灭我剑楼?剑楼不是你的家吗?是你背后之人威胁你还是如何,若有苦衷。”白起被眼前老者勾起无数思念,心中杀意大减,“若有苦衷,师伯,你说出来便是。”

这一刻白起甚至愿意原谅这位剑楼覆灭的罪魁祸首之一,无他,除了樱三百,这可能是他在世上唯一称得上是亲人的人了。

家?张枯荣一出生便在剑楼,父母皆是剑楼普通弟子。剑楼当年势大,除了专于修行之人,还有大量普通弟子负责日常事务。张枯荣的父母便是剑楼普通弟子,有张枯荣那年,张枯荣他爹刚做了剑楼的库管。

剑楼铸剑皆有剑楼不传密文篆刻,凡剑楼之剑,运气之流畅,心意之相同,寻常宝剑尚不能比拟,更莫说一般铁剑了。剑楼弟子人手一把,若是退出剑楼,也需交还。剑楼弟子在外,剑在人在,剑亡人亡,绝没有空手回山的道理。

外人想得一柄剑楼之剑,非天价购买,或至宝寻换,绝不可得。三百年剑楼,赠出之剑不过二十余柄。

张枯荣的父母在剑楼生活了半辈子,只有在这诺大宗门内真正如此生活过,才能感受到那股无力之感,修行天赋一般,在剑楼这种宗门内注定得不到重视,再本分老实勤勤恳恳,也看不到出头之日。

有了张枯荣之后,老实的夫妻二人,终究是为了孩子铤而走险。一把剑楼之剑,夫妻二人从未想过会惹得如此祸事。有人说两人是偷卖剑楼之剑时被人杀人越货,有人说是被剑楼派人处决了。可张枯荣只知道,那年突然一帮人冲进自己跟爹娘的住处一阵翻腾,四五岁的自己被人扔在院中路上嗷嗷大哭,无人理会。

张枯荣终究是留了下来,剑楼弟子,总归有那么几年一起练剑的时候,事后才会根据资质,或继续修行,或负责其他事物。那时候,张枯荣的同学,有那从外面被家里花了大价钱送来剑楼的,有那剑楼前辈踏遍江湖寻来的资质上佳的弟子,再不济,也是那剑楼中普通弟子家的孩子,家中跟剑楼某位长辈总归有几分香火情。

唯有张枯荣,衣服破破烂烂似是个小乞丐一般,还需要在剑楼做杂役来养活自己。倒是也有很多位善心的剑楼长辈管教可怜这个孩子,也多有照拂。可这孩子自幼家逢大变,性格孤僻怪异,叛逆不说长得也不讨喜,真是要多倒霉有多倒霉。

可其实整个剑楼,也没谁会去刻意针对这可怜的孩子,反而称得上多有照顾。只是孩子小不懂事,十一二岁的少年,总有那喜欺负他人为乐的,也总会有那以捉弄他人为乐的,更少不了那自持身份鄙视他人的子弟。

没错,张枯荣这个人就像个招黑体一般,被无数次羞辱的体无完肤。你要说各家大人管不管?当然管,该打打该骂骂,罚跪三天又如何?第二次几个小伙伴见面,谁也不愿承认自己被家里管怕了,最好的证明就是,再欺负一次张枯荣。

也有很多个长辈教导,照顾过张枯荣。张枯荣自然也学会了自保,等到张枯荣跟同龄之人都几乎到了明悟境界,虽然还是可以好几个人一起欺负张枯荣,可单打独斗再也不能随便欺负这个跟自己境界一样之人了。

后来,孩子们长大了。懂得了人情世故,学会了假客套,学会了如何虚伪的道歉,如何虚伪的拉近彼此的关系。可张枯荣那冰冷黑暗到如万古幽洞一般的内心,似乎总带着能看破这世间一切的伪善。

哪怕只有十几岁时,那些剑楼长辈哪怕关心他,可是都对他那黑暗的内心担心不已,因而不喜。这些他都看得出来,哪怕那和蔼的长辈亲切的摸着自己的头,张枯荣也只是假惺惺的笑笑。

四十年,他终于有机会亲手毁掉剑楼。

这世间,有些事情,有些人,永远不会懂。

张枯荣盯着眼前那近乎眼中含着泪的白起,心里默默跟白起说道,白起,你就永远也不会懂。可张枯荣的内心,有着另一个声音,对着眼前的青年,骂着:这么大人了,哭什么哭,没出息。

张枯荣双手双刀,合在了一起,刀背对刀背,一道如铁浆般的炙热光芒出现在两柄刀之间。难怪那刀看着如此怪异,那哪里是刀?分明就是一柄从正中间一分为二的长剑。

双刀变剑,握在右手,一阵风来,漫天无名之火随风而摆,照耀天地,燃烧着空气,与已经立冬的寒冷格格不入。

这条大道,李秀秀再为熟悉不过,火之大道。

白起终于收起恻隐之心,松开手中长剑,以气御剑于胸前,除了手中长剑,那今日来桃山还剑看热闹之人,所带的剑楼之剑,封锁在箱子之中也好,拿在手上也好,尽数飞出,密密麻麻的升空而去,漂浮在白起身后。

地上厮杀的樱三百并不抬头,可是那跟樱三百厮杀的江湖汉子一个个都找个功夫就抬头看一眼,这种场面,一辈子看一次,死了也值啊。

就连看热闹之人,也不得不感慨一声此生足矣。王地藏握着绣春刀的手微微摩挲。目光迷离不知在想些什么。杨凌霄一脸崇拜,李秀秀面无表情,李小凤还是那般云淡风轻。

“张枯荣!当年你背后之人到底是谁!”白起胸腹欲裂,不顾内伤疯狂催动内力,清明的双目再次变得猩红,但是这次已经没有了魔道气息,而是彻彻底底的剑之大道,可是依然看起来令人心惧。

张枯荣看着白起摇了摇头,不是他不能说,而是他不敢说。张枯荣双手持剑举过头顶,漫天火海化为一道火浪聚集在张枯荣身后。一剑劈下,一道火浪从天而来。

白起御剑而战,白余飞剑化作一条剑河,蜿蜒奔腾而去,撞上火浪。

第二十二章 湖东

日落时分,李小凤已经带着杨凌霄,沿着长江往太湖而去。

这场所谓的腥风血雨终归是没掀起来,白起重伤落地,赵建新救下白起后,扭身直追同样负伤遁逃的张枯荣,比赵建新还先行一步追去的,是锦衣卫大都督王地藏。

樱三百没有把那一千人杀干杀净,花开晋天人,花败落长生,却终究还是个长生初镜,她并不能维持这个状态特别久。

看出来樱三百气势在不断减弱的众人欲围而杀之,林老爷子不亏是战场老炮,战机把握的恰到好处,带着自家精锐开始猛冲樱三百,却在樱三百欲拼命取了这老头人头之时,李秀秀入场,一手拦住樱三百,一手拦住一帮江湖人。

就这样站在场中,不带一丝气势,不外放一毫真气,就让两拨人都生生止住了脚步。

林老爷子跪在地上痛哭:“王爷,您给老林做主啊!”撕心裂肺的声音如同在外受了天大委屈后回家的孩子一般。

场上有人见过这位大秦红衣战神的,也有没见过的,不过林老爷子那一声王爷叫出来,不知道的也猜到这是谁了。

李秀秀先看了看樱三百,那长相身形,就连李秀秀也不得不感慨造化弄人,冲着正在那边照顾白起的赤霄等人抬抬下巴,樱三百收敛气势,头也不回的奔向白起。

然后李秀秀扭头看向一帮江湖人,说了句:“都回去吧。”

有人如蒙大赦,慌忙逃命,也有那望着满地尸体发呆的,来时浩浩荡荡近千人,如今就剩下四百不到,这几股江湖势力注定元气大伤。有那本就带着不少剑楼宝剑前来,心思打的过就打,打不过就服软的墙头草之徒,被强拉着经历了一场生死不说,那带来的宝剑自然也被白起给带走了。

李秀秀扶起林老爷子,无奈的叹了口气,说:“回去了,老林。”

林老爷子也就抹着眼泪跟着走了,临走之前,回头看了三次剑楼方向。

后面,就轮到那些前来看热闹的江湖门派,上前拜会一下。白虎门莫老爷子自然第一个,这帮人来时都带着礼物,剑楼若是扛了下来今日,那自然得有厚礼奉上,结此良缘。若白起身死道消,那就带着礼物回去,全当来瞧了个热闹。

樱三百扶着白起回那破旧的院内疗伤,赤霄这个大弟子只得接下这差事,还不懂什么人情世故的孩子只是莫名的收下一份又一份礼物,至于那些自以为是雪中送炭的人,的拿出各种疗伤灵药赤霄也是赶紧让师弟送进去给樱师叔。

其实就跟江湖上一个小小的普通拳馆开业一样,那师父可能就是个小宗师境高手而已,可开馆那天也得邀上临近村镇高手同行,有来助威的,自然也有来搭手的,若是太弱,这武馆自然也开不出来。

剑楼也是如此,过了今天,剑楼就算是正式再次开宗了。

“师父!他们都好厉害呀!那个会喷火的老伯伯!就跟挥舞着几百米长的火鞭子一样,那个剑楼的楼主!能同时御剑那么多把!”杨凌霄手舞足蹈的不断跟李小凤讲述今日所见,就好像李小凤没看见一样。

“好好好,那你到底想不想修行呀?”

“不想!师父!我们坐船能到太湖吗!”

“当然能。”

“那师父我们坐船吧!我还没坐过这种船呢。”

江边一个小木屋,那坐在门口的老汉跟他媳妇笑呵呵的盯着这个可爱的富家公子哥,自家这破旧的小渔船,怕是这公子哥儿确实没坐过。这不是他们家,只是打鱼时偶尔会在这里歇脚,渔船上有小炉子,在船上也能做点简单的吃食。

“大兄弟,船上有的吃不?”李小凤喊眼前老汉一声大兄弟绝对不为过。

“老神仙,不是不让您坐船,老汉媳妇鱼汤做的也好着呢,就是我这破船万一碰上个风浪的,您家这小公子可犯不上担这个风险,您往前再走一段,那边就有大船。”老汉好心出言提醒道。

“不行,老道我今天非喝你的鱼汤不可。”李小凤哈哈大笑,拉着杨凌霄就要上船。

老汉也笑呵呵的直起身子,这种有钱人家的客人,一般怎么也轮不到自己载,这一趟,怎么也顶的上打一个月的鱼了。

“老神仙,您二位去哪?”

“太湖。”

“那感情好,我家孩子就在太湖水师当兵,我还能顺道去看看孩子。”

太湖是长江之上最大一个湖泊,临近长江出海口,大秦唯一一支水师部队,就是太湖水师。湖东王张云龙,封地就包括太湖,以及太湖往东的最后一段长江,以及整个太湖东边的沿海地带。

大秦八王,论水战海战,张云龙当属第一。这不是最关键的,关键的是这厮怕是最不像王爷的一个王爷了,湖东王张云龙最喜经商,也爱跟商贾做朋友,湖东三省放在整个大秦,并不是很大的一块地方。

可是大秦还有一句话说,天下财富出湖东。湖东永远能给人带来惊喜,大秦最大的钱庄就是湖东钱庄,号称存银可填平太湖。还有各种国外番邦的奇珍香料,比如那已经在金陵一带兴起,开始逐步流进京城的辣椒。

一叶扁舟顺流而下,老汉发誓自己从没见过自家船平稳如此。一天光景入了太湖,在那出入太湖水面的大船之间穿行的小舟不知受了多少白眼,更有几次差点被撞翻,吓得老头心惊胆战。

太湖也有渔民打鱼,只是那太湖水师所在方圆水域,不得靠近罢了。老汉也来过一两次,知道规矩的他把船停的刚好不在太湖水师水域旁边却又非常接近,这是准备上岸步行去看自家儿子的。

下船之时,老汉还跟李小凤客气,说跟老神仙投缘,这船钱就不要了。实则是在提醒李小凤该给钱了。

李小凤却说:“哦?那?我给老哥画道符?我的符可灵验了!”

看着老汉一脸憋了屎的表情,李小凤哈哈大笑,掏出碎银子塞给老汉几个角子,本来老汉对李小凤印象不错,经这么一闹,老头觉得这银角子都拿的不放心,生怕是假的,十分想跟李小凤说要不给铜钱吧?

杨凌霄问李小凤:“师父,我们现在是去王叔府上吗?”

李小凤说莫急莫急,掐指一算就说湖东王不在府上,正在军中,我们跟这老两口一起去太湖水师便好。

于是四人就一起来了太湖水师,门口卫兵拦下几人问是干什么的。

老汉说自家儿子在太湖水师当差,叫刘二。毕竟天下已定,多年没有战事了已经,这来看儿子的爹妈也没少过,卫兵笑呵呵的说刚好这刘二他还认识,就差人说:“哎,去跟刘二说一声,他爹妈看他来了。”

扭头又看向李小凤师徒二人,问:“你俩又找谁啊?”

李小凤老脸一伸,嘿嘿一笑“找你家王爷。”

卫兵也是笑笑:“哦,找王爷啊,哎!去个人跟王爷说”

话说了一半才反应过来,扭头看着那一脸憨笑的老道,一脸莫名其的问:“你特娘的说你找谁?”

第二十三章 世间有百味

太湖城是个很奇特的城,叫太湖城的原因大概就完全是因为在太湖边上。这座安置在广袤湖面之侧的城池,就似是江边一座小木屋般宁静致远。

你在这座城里看不到繁华,更看不到奢华。只有形形色色的讨生活的走卒商贩,还有一个个打扮朴素的生意人。倒不是这些生意人多么脚踏实地,而是这太湖城中有座王府,湖东王府。

大胖子中年人牵着杨凌霄走在街上,穿的跟个一般小商家无二,身上布料莫说什么丝绸,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棉麻还很旧,就连杨凌霄也是被这位带的穿着十分相似的衣服。那拉着杨凌霄的胖子,几年前还没这么胖,正是湖东王张云龙。

这位王爷经常就这么堂而皇之的穿着朴素一人出来走街串巷看看这个瞅瞅那个,普通的连个县令都不如,刚开始有人说这是咱王爷啊,那都没人信。后来知道了是真的,可也天天这么见见习惯了,甚至连礼都不用行,都知道这位王爷喜欢跟个普通人一样。

再到后来,可能这位王爷实在太普通了,从街上过,好多人看都懒得看了。摊上这么一王爷,第一苦了当地官员,只觉得恨不得自己衣服上打三五十个补丁,才能显得自己比王爷还低调。再一个就是苦了当地富户跟外来生意人,都知道进太湖城,能穿多朴素就穿多朴素,撞上王爷您比王爷看着还横,那你自己想想吧。

这么多年倒是有那不开眼的人招摇而来,进城还纳闷这太湖城满街连个轿子都没有,看看这帮乡巴佬都盯着自己瞧,怕是没见过有钱人!

紧接着不用王爷发话,衙门就来人先把人带回去了,连打带讹一通伺候,捞油水的同时教教这新来的咱太湖城的规矩。

杨凌霄这些天可谓没少受苦,无他,自己这位王叔家里怎么那么多娘娘,那么多娘娘就算了,张云龙膝下无子也无女,家里来这么一个后辈,还是靠山王府唯一的小世子,争宠也罢拉关系也罢看小孩喜欢也罢,湖东王府那帮娘娘每天变着法的去逗弄这个新来的小可爱。

这张云龙娶媳妇也当真荤素不计,大家闺秀也好,青楼头牌也罢,说接回来就接回来。那大家闺秀还好,捏捏杨凌霄的脸蛋,问些逗弄小孩的言语。

这青楼来的娘娘就厉害了,连带着那贴身侍女都是青楼出身,怕是入了王府就没似以前那么乐过,如今来了个小孩子,开起玩笑那叫一个少儿不宜,差点被扒了裤子的杨凌霄至今都看见那位娘娘的侍女就躲得远远的。

张云龙看起来跟杨孝严同岁,实际上论起年龄来,只比李中书跟洛水大一两岁,兄弟几个他排行老六。杨孝严年纪最大如今已经四十四岁,沈长安三十八,赢胜如果还活着应该是三十七,光明远刚刚三十,李秀秀二十八,赵肆二十七,张云龙比赵肆小半年,其实也才二十七,只不过长得老成而已,李中书二十五,洛水就厉害了才刚刚二十,当真是全大秦少女的梦。

那年从辽东的死人堆里爬出来时,洛水跟杨凌霄其实差不多大。当年辽东还叫宋,杨孝严是宋朝大将军高嵩的亲兵,那杆大戟就是杨孝严负责帮高嵩扛着的,这高嵩其实也不能说他酒囊饭袋,大宗师实力一入战场也是如猛虎下山一般。

奈何治军实在是太差,手下竟是一帮跟在将军身后打顺丰仗的废物。高嵩最器重的就是杨孝严,那一套大戟独独教给了自己这个极会办事的亲兵,据说这套戟还是他在战场自悟自成一家,最擅战阵厮杀。

可杨孝严不仅会办事,而且会做人,年近三十硬靠军伍之中的熬炼到了明悟境界,高嵩微微一提点,就破了小宗师之境,后来更是早已经不弱于高嵩,可杨孝严从不声张。

杨孝严太了解自家将军这脾气了,若是得知有自己这一员猛将,不让自己往死里冲,往死里顶,往死里冲,那才是真的奇怪。所以还是老老实实当个亲兵跟在后面安全。

那年辽东大雪,大周吴重德亲率大军征讨辽东大宋国,大宋兵合一处欲在三岔口跟吴重德决战,主要是这冬天补给实在跟不上,能撑起这一场决战已经耗干宋国国库。

结果吴重德连夜破营。杨孝严装死躲过冲锋,趁着夜色逃跑,半路背上了还有一口气的李秀秀。

看到那被掠夺过的残破村镇,背着李秀秀的杨孝严,想去看看有没有剩下什么吃食的时候,碰到了从地窖爬出来抱着自家爹娘痛哭的赢胜。杨孝严听着赢胜的哭嚎,看着周围的残垣断壁,这才算认出来,原来这诺大无比的村镇,其实是辽东赢家的庄子。

第二天又碰到了两个骑马而来的逃兵,光明远跟赵肆带着手下十来个人,互相应付了几句,就算暂时抱团了。半夜里,人不人鬼不鬼的李忠书摸进村子找吃食被几人绑了起来差点杀了,同样偷偷摸进来的张云龙看到这一幕扭身就跑结果被抓了回来。

第三天一大早一个提剑青年站在一帮人面前要杀了他们这帮祸害百姓的**。好不容易跟沈长安解释清楚,不远处踏马厮杀的声音传来,而且人数明显不多,几人合计赶过去抢几匹马跑路。

等翻过山梁,是一队大宋逃兵正在劫掠一户出逃的富户,一地的尸体几个**正在翻箱倒柜,女眷也都被糟蹋过了,几个人心里都暗骂:来晚了妈的。当然这事不能跟洛水说。因为当沈长安一身正气的率先冲出去后,他们就莫名其妙的跟人家打起来了,打赢了之后才捡了洛水这么个躲在箱子里瑟瑟发抖的小孩。

“王叔啊,您咋这么爱逛街呢?”杨凌霄对于张云龙爱逛街这个习惯始终不能理解,跟着张云龙天天这里看看那里转转,那金银布匹的店铺就算了,胭脂水粉的店铺也就算了,杨凌霄就以为全当是陪这位王叔看姑娘去的,可是那卖菜的大娘,他都得坐在那跟人家唠半天。

“嘿?”张云龙是真的不像二十多的人,那跟球一样的大胖身躯,看起来说跟杨孝严同岁也不为过,也不知道打仗的时候是个什么样。“我说你小子,逛完吃饭的时候可每次都是你吃的最香,怎么东街那老头的酸笋粉不好吃?还是老牌坊的羊肉汤不好喝?”

“那我们去喝羊肉汤吧!前面就到老牌坊了!”杨凌霄开心的说道。

张云龙抬手就是一个脑瓜崩:“你小子出门前不是刚吃过。”

杨凌霄摸摸自己的肚子,撅着小嘴跟张云龙抱怨:“还不是王叔你老提,一提人都想吃,来了半个月,我都胖了。”

张云龙捏捏杨凌霄那确实鼓起来的小脸蛋,笑嘻嘻的说:“胖了好啊,胖成王叔这样才有女人喜欢,你看王叔府上的娘娘们,是不是各个都好看。”

杨凌霄一脸你骗三岁小孩呢的表情,冲张云龙翻了个白眼:“王叔啊,我爹让我学文先找你,可你就教我吃啊。”

张云龙也一脸见鬼的表情跟杨凌霄说:“我上哪知道去,你几个王叔,论学识你李王叔,哎呀真绕口,你二叔沈长安,四叔光明远,五叔李秀秀都比我强,正儿八经的读书人也就你八叔跟你小叔洛水算是打小就读过书的。我?我特娘上哪教你读书去我字都认不全。”

“王叔啊,你说你这太湖城咋这么多好吃的,老刘的炸豆腐,吴大娘家的糕点,难怪王叔你这么胖。”

“嘿嘿,这可不是王叔的太湖城多,这天下美食数不胜数,只是你得自己去找,那些自诩吃过这个吃过那个的,吃的还不都是各地大酒楼能吃的,那有钱自然都吃的到,只有你自己去一家一家尝这些街边小摊,才能尝出这各种滋味。”

说着张云龙叹了口气,也是实在不知道自家大哥让孩子先来找自己是个什么意思,只能尽力去把自己能教的东西都教给这孩子。

“凌霄啊,你要知道。不仅吃的,这世间的道理啊,都是这样。自己去尝一下,就知道了。”

“哦。王叔啊”

“嗯?怎么了?”

“先买个糖心的锅盔烧饼吧!你看都到羊肉汤店门口了!”

“去去去,买去,出息。”

张云龙看着那蹦着跳着去拿烧饼的杨凌霄,心想自己也有个孩子就好了,然后努力摇摇头,放弃了这个想法。

第二十四章 辽东

辽东苦寒,却胜在是当今大秦龙兴之地。整个大秦的勋贵,就数辽东最为跋扈,当朝官员凡是调往辽东就职的,那必须能力出众,不是指这个政事之上能力有多出众,而是会做人,生存能力必须极强,要不然必然被这些盘根错节的辽东勋贵吃的渣都不剩。

当年封王,杨孝严挂帅而去消失的无影无踪,最得靠山王器重的义子陈望被封了辽王,只是那蟒袍王印一直未曾赐下,大家心里也都知道怎么回事。整个辽东边军那就是靠山王家的亲军,四年前陈望造反,所有人都以为这是王爷反了,就连陈望也以为自己是在为王爷办事。

直到一路打到凌霄殿,陈望才猛然发现自己错了,自己犯了个弥天大错。作为靠山王最为器重的义子,在辽东军中威望与靠山王几乎无二的存在,陈望不能容忍自己像个傻子一样被人当刀狠狠捅了自己义父。

一句解释也没有,一声命令也没有,陈望就自杀了。

其实陈望也好,辽东边军也好,当时都没有丝毫怀疑。大秦立国,为何靠山王挂帅离去,自然是因为那皇位。若是靠山王说他要,便绝对没有赢胜坐上龙椅的道理。整个辽东边军谁不想做那从龙之臣,所以辽东边军造反那此次,谋划的过于诡异,能把诺大辽东边军玩弄股掌之上,不得不让人心悸。

就连靠山王,到现在也还在查,到底是怎么回事。

如今辽东的勋贵,要多老实有多老实,锦衣卫的番子几乎一半都在辽东,各家勋贵前门后门皆有人盯着。这帮老兵油子能说啥,那是谋反大罪,说杀全家那就是杀全家。终日提心吊胆之余不忘心里暗骂自家王爷,您说我们都把天京城给打下来了,您老顺势坐了那龙椅又如何。

可也只能在心里暗骂,说出来是怎么都不敢的,这些天这帮老家伙的腰总算挺直了一些。因为靠山王回来了,多少年了,终于等到自家王爷回来了。老兵油子们敢出门溜达串门了,也敢跟那盯着自家的锦衣卫瞪眼了,颇有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惹得一众锦衣卫苦笑不得。

听闻杨孝严带了个胖小子回来,一帮人聚在一起议论那是不是自家世子。有那亲眼见过的说拿着一把大戟,威风凛凛一看就肯定是自家世子,胖是胖了点可是看着就凶悍,那大戟,那大戟怎么说呢,跟王爷的不一样却不比王爷的差上半点气势。

还有那消息灵通的,说京城赵三才那边传过消息,咱家世子跟高人出去云游了,而且年纪也对不上,咱家世子才十一二岁,那胖小子怎么看也有十五六了,不对不对肯定不对。

聊着聊着,这帮心里不安的老兵油子就琢磨了,这王爷,会不会还气着呢?

陈将军死了,如今没人敢叫陈望辽王了。陈将军那是王爷最心腹的干儿子,这帮老兵油子就开始琢磨了,咱是不是?应该去请个罪什么的?

一来二去,一传十十传百。这帮老兵油子拉帮结伙的就自顾自的各自从家里集合起来,一拨一拨的往冬城而去。可苦了一帮锦衣卫,这可如何是好,这要是再闹个造反什么的,自己这帮人可是要也要掉脑袋的。

虽然都觉得靠山王当然靠得住,可凡是有个万一,那辽东锦衣卫千总本来跟几个大勋贵地主扯皮扯的正热闹,这下倒好,赶紧跟着这帮老兵油子就往冬城赶,还得比这帮老兵油子快一点。

大秦的募兵制度没个准,辽东是没规矩,愿意来当兵就当,不愿意就滚回去种地,反正辽东勋贵之多,说是人人是地主也不为过。朝廷是有一套完整的募兵体系,包括每年目募兵多少,训练多久,服役多久等等都有详细规定。李秀秀治下是兵役制,男子及冠后便需从军一年接受训练,家里有特殊情况的可以例外,而且说实话这个例外很多,吴地富饶不愿当兵的人大有人在,所以李秀秀基本也不强求,你不想来编个差不多的理由都能搪塞过去,交钱就是了。

剩下的几位王爷封地大同小异,所以辽东边军造反,那跟着去的就是这帮老兵油子的自家子弟,辽东这帮老兵油子跋扈归跋扈,可是对军伍里那些将军还是服气的很,把自家孩子送去也是放心。

谁成想出了这么大乱子,当有消息传来说陈望被骗了,不是靠山王要造反,这一类消息传来的时候基本没人信,不是不相信,而是不敢信。这造反的大罪,那辽东还不得家家户户都死的干干净净?打了这么多年仗这帮老兵油子还是有眼力见的,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那这打都打下来了,哪怕不想造反,那也就反了呗。

反正当初在军中,这皇上跟自家王爷就已经不合了。具体因为啥不知道,有人说是因为女人,有人说是开始夺权了。反正双方都摩拳擦掌的随时准备动手,可是靠山王在军中威望太足了。赢胜那点人,真正愿意跟靠山王动手的怕是五万都没有。

等啊等,等啊等,等到最后,靠山王却突然走了,一块帅印就那么吊在帐中,消失的无影无踪,只留下一封让陈望等人坚决拥护赢胜登基的书信。

你要说靠山王还在气头上,那还真是,可这绝对不是因为陈望那事。这事有多不简单靠山王自己心里明镜似的,稳如杨孝严会因为这个动气?开玩笑。杨孝严是被薛青气的。

到底姜还是老的辣,自己跑去河西七十三城寨,看着那渐成气候的薛家军,心里对薛延老将军的佩服那是不用多说的,怕是要不了几年,不给这位也封个王爷那说不过去。

可这老头做人太不地道了,本想着去拐几个将种良才来,谁知最后一想,自己好像好处没捞到,反而得给薛延的胖儿子当师傅,这小子天生神力不假,可这性子实在太滚刀肉了,三句话就能把杨孝严气的吹胡子。

要知道杨孝严自己儿子自己都四年多没见了,这辽东边军现在及其敏感,跟着陈望一起被处决的那票自己的老手下,那可不是大街上随便找的,都是从战国时期,刀口舔血一仗一仗打出来的。

倒也不是杨孝严不为自己这些老手下的死难过,只是杨孝严性格就是如此,说重情义那的确重,说轻生死,那也的确轻,莫说一个义子几个老下属。怕是就是杨凌霄身死,这厮也只会给杨凌霄报仇而不会有多难过,在这个男人眼里一个人生或死都是自己可以把握的,自己没把握好,那就死喽。

就像自己那帮说是被骗也好,说是蠢也好,最终跑去造反的手下跟义子,杨孝严会彻查此事为他们报仇没错,可你让杨孝严自己说,这帮玩意也的确该死。

没脑子的东西。杨孝严每每想到此事就在心里暗骂。

跟这帮人一样没脑子的还有整个辽东边军,不过杨孝严不得不承认,此次谋划之人着实太过高明,谋国之策,就连项无双那样的老怪物都被利用了进来。那得是何等恐怖。

想着想着,就听说一帮人来冬城给自己请罪了。杨孝严当即大恼,就不能让自己清闲几天?那在老槐村种地带娃的日子才是杨孝严最喜欢的,如今这些很多年前这位就已经厌了。

第二十五章 辽东(二)

靠山王倒是也不至于就跟这帮老兵大发雷霆,而且也都还没到齐呢,且就让在外面跪着吧。杨孝严心里不由暗骂:蠢材,都是蠢材。那么多人没到齐呢,先来这一批就先跪着了,没脑子的东西,活该多跪几天。

薛青此时正在后院顶着一块硕大无边的太湖石,整个辽东院子里有太湖石做装饰的,仅靠山王一家。这石头是张云龙差人送来的,从太湖往辽东运石头,寻常人家只要不是傻子干不出来这种事,你说京城有个附庸风雅喜欢江南庭院那还可以理解,辽东这帮大老粗你给他们这玩意不如抓只小袍子养在后院。

这辽王府如今不过是换了块牌匾变成了靠山王府,可其实一直都是靠山王府。陈望这些年一未娶亲二未生子,几乎一人住在军中,若说没人想跟陈望攀个亲家那是胡扯,就是天天在军营里住着,堵得住外面那些说媒的,可是自家老兵老将堵得住吗?

现在想想陈望一直没有答应任何一门亲事,可能一直就在防着这一天,准备等到王爷坐上龙椅或是回来辽东也好,他才敢结婚生子,现在看来果然还是好的,最起码没有连累哪个姑娘一家陪他杀头。

那些踏破了门槛想给陈望说个媳妇的,现在要么庆幸,要么已经被斩了。

王府其实应有尽有,老早就派了欧阳若成来这边,欧阳一家几乎都跟着靠山王,那老槐村其实就是欧阳一家的老家,只是这事很早之前靠山王就交代过,让欧阳几兄弟不要声张。

欧阳若成在辽东王府当管家,他哥欧阳若海自然是京城王府那位老管家,两位年纪其实都不小了,出生入死的事已经力不从心了。欧阳仲倒是年轻,可是这小子也不知道是欧阳家祖坟冒的哪门子青烟,一本随处可见的草木经,学医的入门书籍,被这小子翻了几年居然翻出了大道的意思。

当时还刚刚开始参悟大道奥妙的杨孝严发现这点后,指导这孩子修行先不说,连忙差人把能找到的医书一股脑全给搬去了老槐村。

可这小子是跟木头桩子脾气,修行,礼仪教啥啥会。可这人情世故,这小子可跟他那处事有方的爹,还有辽东这位为人处事老到圆滑的二叔,那是一点都不像。

胖肉球从后院跑来前厅,看到靠山王正在跟两人说话,其中一人虽然一身绿袍不带甲,手边也无甚兵刃,可一眼就能看出来绝对不是个读书人。要说这是读书人,那练武之人长什么样就没人知道了。

这杨苍三十二岁,却留着比靠山王长两倍不止的大胡子。要知道大秦本就没有蓄须之习,都是年纪到了靠山王这份上,才不得已把胡子留起来,就这样洛王妃还埋怨靠山王胡子留的早了呢。

可眼前这杨苍,这胡子怕是从十几岁开始长胡子后,就从来没剃过,身材之高大魁梧,寻常人看了就不敢上前,侧目瞅了一眼薛青就几乎把薛青吓了一哆嗦,要知道自家老爹也好,靠山王这个便宜师傅也好,都没吓着过薛青。

另一人倒是带甲而来,主要这辽东军营有规矩,无故不得卸甲,所以除去睡觉,几乎都要穿着盔甲,而这位就是目前辽东军的统领大将军,曲九江。辽东军中军大营就在冬城边上,虽然这几年把人都零零散散打发回家种地去了,边关轮换才把人喊回来,可留在军营这些人还是得守着这不卸甲的规矩。

瞅着这胖子杨孝严就没好气:“又怎么了?”

“师父!我没顶好,那太湖石碎了”薛青挠着头不好意思的说。

“那就换一块继续顶,那后院不是有七八块呢吗。”杨孝严摆摆手示意薛青回去,自己谈正事呢,话说这太湖石碎了其实杨孝严还蛮心疼的,这玩意在京城也都算个稀罕物了。

“那个师父都碎了。”薛青扣着手低着头小声说道。

“哈哈哈。”杨孝严不温不火,随口交代道:“那你去跟欧阳伯伯要几个锤子,把那石头都磨成粉,回头铺路用。”

薛青丝毫看不出来杨孝严眼里那恨不得一棍子敲死自己的意思,如蒙大赦的笑道:“好勒。”然后就去了。

曲九江憋着笑,太湖石啊,整整八块,王府那后院他去过,那石头在辽东一块说是天价一点都不为过啊。杨苍倒是压根不知道太湖石是啥,就是看着胖小子不顺眼,打小胖成这样以后不得路都走不动了?

“杨苍啊,这小子回头你带走,带去大雪关该怎么用就怎么用。”杨孝严嘱咐了一半,就被杨苍打断了。

“王爷放心,这等不学无术的胖小子,我定将他治的服服贴贴,不知道是哪家后辈,我可先说好,到了我军中生死我可保证不了。”杨苍一脸大义凌然的说道,显然把这小胖子当成了某个辽东军老人家里不成才的弟子。

“岑城薛家的,薛老将军独子,这老头也是厉害,生这小子的时候怎么着都快五十了吧,这小子他娘,得是那老头的第十几房姨太太了?老当益壮老当益壮。”杨孝严猥琐的笑了笑,也只有在这帮军中老兄弟面前,能看到杨孝严如此不正经的一面了。

曲九江是陈望给辽东军留的后手,俩人明面上的不合其实是二人串通好的,防的就是有一天其中一人出事,辽东军落入外人之手。杨苍镇守大秦最东北大雪关,关外紧挨着匈奴五部之一的契丹,所以上次的事基本没波及到他。而且按着杨苍的性子,没有靠山王亲自命令,让他跟着去打京城,你把天说破,他也不会给你去。

“原来是薛家后人,薛家军为大秦镇守北方,缺粮少水,却能建成七十三座城寨,听说还在不断增加,真是令人佩服。”杨苍抚着胡子点头。

杨孝严笑了笑,杨苍这厮做派实在是太老成,就连自己还都没有摸胡子的习惯。

“其实就岑城一座大城,剩下的土堡寨子居多,不过布兵有方,战力绝对不容小觑,让你杨苍去打,怕是也打不下来。”

第二十六章 辽东(三)

“王爷。”欧阳若成走进来,看看杨苍与曲九江,知道没有外人,表情怪异的说:“门口跪不下了。”

人太多了,单单这第一批就能把靠山王府门前那能走七八辆马车的大路给跪的水泄不通。这帮蠢材心里想什么,靠山王再清楚不过。依着自己以前的脾气,整个辽东边军都被人耍了,这么大的事,九成九靠山王就直接不要这辽东边军了。

可如今不同,杨孝严多少年前就不想要这辽东边军了。杨孝严还记得,那个给自己讲了养龙之策,又给自己出了杀龙飞天之法的家伙,话才说了一多半就让杨孝严一掌拍死了。这事杨孝严从来没有跟任何人说过,结果后来居然听到赢胜跟自己讲,说给兄弟几个都封王的时候,那一言一语,跟那人所说的养龙杀龙之策一模一样。哪怕这样,杨孝严也只是挂帅而去而已。

杨孝严以为自己抽身而退,那攒局之人的局就会不攻而破,谁成想背后之人手段如此高明,竟然差点又逼着自己入了局。其实杨孝严自己知道,现在已然入局,只是自己在拖着而已,如果不尽快找出来这个恐怖的幕后黑手,怕是要出大事情。

“还有。”欧阳若成又说道:“辽东锦衣卫千总光钊求见,”

杨孝严想了一下,这人他倒是知道,大秦八王几乎各个孤家寡人,那年辽东太惨了,诺大辽东近三百万人口,后来怕是剩下一百万出头都是往多了说。大周也特娘是个神奇的国家,周天子割据后三年就去了,儿子是个游牧民族粉丝,取媳妇要到草原找,皇宫大殿要整的跟那草原蛮子的帐篷一样,就连打仗都学游牧民族,攻城掠地抢劫杀人然后回国。

那诺大辽东就这么让杨孝严几个人捡便宜一样快速的滚成了一个大雪球,现在想起来杨孝严都得扪心自问一句,这运气是不是太好了?

不过几人家中都已经没什么家人,治军用人也好,赏罚分封也好,几乎都不存在偏袒自家亲戚这一说,这在当时辽东遍地是无主之地的情况下,对几人的声望有着不可忽视的作用。

光明远倒是远在江南有几户亲戚,不过光明远从来没认过这些亲戚,所以这些人只知道咱大秦有一位姓光的王爷,却怎么也不敢认亲,江南光氏不是什么大户,那家谱也一看就是新近几代才开始谱的,旧的估计丢了。

光明远却是知道的,他曾经在自家后院的残垣中找到过一本家谱。不过他也没去相认,只是暗地里让李秀秀给予一些照顾。这光钊杨孝严是知道是怎么回事的。

王地藏其实可以算半个自己人,这个年轻的锦衣卫大都督,也不是不会来事,知道辽东不同别处。所以就把光钊升了千总调了过来。这光钊自己其实整个人也是很懵的,最早是吴王把自己安插在江南锦衣卫,这就算了。紧接着没到一年,王地藏直接把自己往辽东调。李秀秀还专门又召见了他一次,让人安排他跟靠山王府的谍子碰个面,说他以后归靠山王府那边了。

家丁护卫这种互相送的,有。甚至侍女妾侍互相送的,也有。这谍子,都是各家恨不得藏得深的不能再深的手段,从来没听说过有能互相换的。

不过后来也就差不多想通了,当年大家各家谍子其实是一回事,互相认识的不少就算了,那用的手段,藏身地点,惯用什么身份,这些几乎也都差不多清楚。就拿桃山那次说,锦衣卫的暗桩,靠山王府暗中保护杨凌霄的三人,还有吴王李秀秀的谍子,在山下早就互相认出来了。

所以等光钊到京城面见王地藏的时候,这王地藏就差直接说穿他是靠山王府谍子身份。不过那时候光钊已经无所谓了,咋的,你还能砍了我不成?

所以从到了这辽东的第一天起,光钊就知道大家里子里是一家人,锦衣卫的日常工作面子上过得去就行,所以你看辽东锦衣卫跟勋贵,各个都提心吊胆,草木皆兵。其实相较于其他地方,这辽东的锦衣卫堪称和蔼。

“跟他说我去北大营了,让他到北大营找我。”王府正厅里,杨孝严想了想说道。辽东边军帅帐在冬城北,所以叫北大营。

说完这句话,杨孝严就带着曲九江跟杨苍走后门出去,准备往军营去,门外那帮老家伙时不时嚎一声王爷王爷的,都是老部下靠山王还真有点听不下去。

走后门就得过后院,等杨苍眼瞅着那一地的巨大碎石,想一想刚才那胖小子所谓的“摔碎了”“顶石头?”。看着地上的碎石,杨苍心说,这一摊石头拼起来,哪是一块石头?随便来个三五块,堆起来说是个假山也不为过吧?

紧接着,杨苍就咽了一口口水,没别的,就是看到那胖小子在那里,捏石头

没错,捏石头,俩手一夹,那石头看着比鸡蛋还不如,说碎就碎,胖小子正在努力的把石头捏碎,然后,再用手揉成粉渣。

“不是让你跟欧阳伯伯要几个锤子吗?”杨孝严从旁边过没好气的说。

“那锤子都太轻,还没我手好使,哎你别说师父,挺好玩。”薛青一扭头,满脸灰咧嘴一笑跟个傻子似的。

杨孝严一脸很铁不成刚的样子,扭头冲着杨苍说道:“就这臭小子,回头劳烦你好好管教管教了。”

杨苍一脸吃了屎的表情,笑得要多尴尬有多尴尬,拱拱手:“好说,好说。”

靠山王面色如常,其实心里笑得跟薛青那个傻样差不多,哎呀,可算把这祸害送出去祸害别人了。杨苍长生巅峰的实力,杨家是辽东名门,曾以一门九将军名震辽东,杨家青龙刀刚猛无比,跟薛家天龙戟一样最适合战阵厮杀,只是这两门武学,都是实打实的战阵厮杀练出来的,就都有一个问题,就是外功功法刚烈到极致,这内功功法始终会拖境界的后腿。

要知道这功法不是说我练薛家天龙戟,再练道门无字经,就内外兼修了。每一种功法的产生,几乎是内外一起产生的,可能内强外弱,也可能内弱外强,当然也能内外都弱比如杨凌霄那个长生诀,那功法说实话你使劲教一下,狗都能学会。

所以啊这各个功法之间想串着学,是几乎不可能的,就跟李秀秀想同时掌握水火大道晋升天人一样,无外乎痴人说梦。

这杨苍就是这样,一杆大刀霸刀无比,战阵之上,向来有三合速杀的美誉。可是杨家这刀法想入天人,除非有大机缘,否则难。

这么看来还是薛家运气好一点,这薛青怎么看,怎么让人觉得随便修行一下,应该就能到天人了。

第二十七章 辽东(四)

三位辽东军的大人物,从后门开溜直接去了北大营,可是这帮老兵油子哪有这么好对付,后门居然守着人,当然不可能有人敢就明目张胆的守在靠山王府后门,离得老远但是能稍稍看见靠山王府后门这条巷子而已。

所以这帮人就紧跟着往北大营去了,靠山王前脚刚进北大营,后脚来了光钊,紧接着那跪了一地的滚刀肉就也跟来了,惹得杨孝严一阵不喜,以为是这光钊走漏了风声。

光钊也是郁闷,进门就跟王爷陪着笑脸,可王爷不给好脸,这厮只好陪着笑心里不断梳理自己那件事办的不对。

“查到什么了吗。”杨孝严没好气的问。

光钊看了看杨苍跟曲九江,这两位他也是认识的。“还没查到啥王爷。”光钊讪讪的笑了笑答道。

曲九江跟杨苍对视一眼,双双找了个借口就要出去,被杨孝严留了下来。“都是自家人,说吧。”

可是光钊明显不依,还是笑着跟王爷说:“王爷,真没事。”其实光钊自己心里也是不想让杨苍跟曲九江对自己生出隔阂,可是这事光钊心里知道,还真只能给王爷一个人说。

这下轮到靠山王好奇了,按道理这人光明远送来的,王地藏也见过,不是不会办事的人。于是挥挥手,让杨苍跟曲九江先去门口跟那帮滚刀肉扯会皮。

哪怕如此,光钊还是上前两步,凑近了杨孝严才准备开口,看那架势恨不得让杨孝严附耳过去。杨孝严不耐烦的点点头,让他快说。

“人我们没查到,可是那人从哪来的,我们有消息。”光钊小声说道。

杨孝严瞅了瞅光钊,两人对视一眼,光钊说出两个字:“长安”

沈长安封地在蜀,可是因为姓沈名长安,赢胜把整个蜀地连着西北封给了沈长安,所以沈长安虽然是蜀王,但其实王府在长安城,整个大秦对于北方游牧民族的防御基本上是杨孝严,薛延,沈长安三人筑起来的。

杨孝严跟沈长安封地之大,说占了半个大秦也不为过。可是这辽东之地跟沈长安的西北跟蜀地也是没法比的,人说中原龙脉,说的就是秦岭,历史上也还从来没听过哪个王爷封地里有跟这大地龙脉沾边的,更没听说过能近乎把整个秦岭都包含了进去的。

杨孝严没跟光钊多说什么,只是点点头,略微思索了一下:“这事。”

话还没说出口,光钊抢先说到:“王爷放心,该死的一个都没留。”

杨孝严点点头,看了这厮办事的确靠谱,那门外这帮人也自然不是他走漏的风声。

等杨孝严带着光钊到北大营门前,曲九江正依着门柱,跟一种老兵扯皮。杨苍抚须立在另一次,哈哈大笑。那本来已经站起来跟曲九江扯皮的前排老兵,看到远处来人连忙跪下。曲九江这才回过头去,自然知道是王爷来了。一帮要多滚刀有多滚刀的老兵油子,齐齐跪拜了下去,就连杨苍跟曲九江也是弓手作揖。

“拜见大将军。”

准备喊王爷的曲九江跟杨苍硬是被这帮人带的一起说了这句拜见大将军。

一瞬间宛若梦回二十年。杨孝严扒着雪往嘴里塞着,跟身旁之人说,一会都小心点,别把杨苍射死了。

杨苍单人手持大刀,闭幕抚须站在山谷之中。身前那如同一条长龙的骑兵正在奔涌而来。

陈望带着曲九江在山谷的另一侧。大秦只有八百人,来人是后唐天子御驾亲征。大秦一帮人正在不远处跟西北大夏决一死战。

后唐一旦参战,大秦便是灰飞烟灭。事实上因为辽东底子太薄,大秦入关以来前半段的仗,无论大小几乎都只能赢不能输,哪怕已经打下了半座江山,依然如此。

“干爹,杨将军挡得住吗?”赵三才趴在杨孝严身边,屁大点的胖小子,跟如今的薛青差不多大,别看人小,手上那弓可不比其他人的小。

“哼。”面容年轻的杨孝严笑了笑:“一帮子人从江南劳师远征到西北,杨苍挡不住就被冲死算了,反正杨家又不是只有这一个种。”

强骑猛撞而来,杨苍嘴角微微一勾,那已经被骑兵全力催着冲锋的大马,在杨苍眼里是那么的慢,那么的弱。

提刀,双手,挥,撩,劈三招,连人带马倒了一地。

“给我射!”杨孝严大喝一声,两边各四百弓箭手搭弓放箭。“对准那个鎏金甲!”

杨孝严知道自己捡到宝了,后唐天子居然在前军之中,这鎏金盔甲之人不是后唐天子他就一砖头把自己拍死,战阵;乱成这样还有那么多人拼命保护这人,这人绝对没上过战场!

后唐天子被一帮亲兵侍卫拼命保护,用血肉挡箭。杨苍一人当然抵挡不了这大军,可让这大军乱起来再好不过了,已经有骑兵从杨苍两侧冲了过去,可是后唐天子杀猪般的嚎叫着:“有埋伏!撤!快撤!”

那已经冲过去的骑兵不得不跟着混乱到极致的队伍开始往回走,杨苍跟杨孝严几乎同时,一人飞身而起,一人从悬崖飞跃而来,直奔后唐天子。

瞬间四五个长生境飞身而起,三人冲向杨苍,两人接着杨孝严。陈望弓开满弦,一道蓝光带着寒意飞射而出,洞穿一名长生境护卫,定在后唐天子盔甲之上,缺没能穿透。

后唐天子带人跑了,赢胜他们跟大夏主力的决战也已经落幕,绝对的惨胜,

现在北大营门前跪的这些人,几乎都参加了当年那一战。杨孝严打了个哈欠,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看了看这帮老兵油子。

“起来吧。”

一帮人头是抬起来了,可膝盖还是跪在地上,供着手看着靠山王,千言万语的委屈,来时想好的说辞,那是一句也说不出来。

终于人群里有一人哭了出来,嚎道:“王爷!您可算回来了!”

一帮老兵就这样泪如雨下,大秦立国之后,辽东封赏土地最多,可辽东苦寒之地,地广人稀,别人家都有个当家做主的,辽东虽然有陈望,可是陈望这个王位名不正言不顺,论耍心眼子,这群老兵哪玩的过那些调来辽东的文官。

抱团取暖跟文官斗,终于陈望带着大家造反了,所有人都以为是王爷要当皇帝了,准备扬眉吐气了,辽东的文官几乎被这帮**子杀了个遍。

可最后,多少自己羡慕的兄弟,眼瞅着立了从龙之功的兄弟,就那样全家都没了脑袋。锦衣卫终日盯着,辽东人心惶惶,这帮老兵委屈啊。

下雪了,立冬过了近两个月,辽东终于再次跟往年一样飘起了漫天大雪。杨苍连夜就往大雪关而去,这雪过了今夜,再下一个白天,路就没法走了,若是连着下四五天,大雪关肯定已经被雪给埋起来了。

第二十八章 大雪

下雪了,大秦今年第一场雪,漫天大雪覆盖了辽东,西北,边疆,还有天京城。大秦皇宫的御花园,不论什么时节,永远有一种当季的花开着。雪中赏梅这种事寻常人家也可以做到,可是如同天子家一般在自家花园赏花却是另一种氛围。

太后如同寻常人家的女子一般,会招几个官员家的女眷来到御花园一起吃吃茶,赏一赏雪景,其实是不是在烧包自家的御花园那怕是只有她知道。

许晴前几年是怎么都不乐意别人喊自己太后的,其实说起来她更想人家喊她一声娘娘,可是过了今年,她也是三十岁的女人了,终究是红颜易老,瞅着杨遥跟王梦娇在那里围着赢夫聊天,没由来的就想起了自己第一次见到洛神的时候,洛神挽着杨孝严,自己挽着赢胜。

石桌一旁就坐着靠山王妃洛神跟刘思思,刘思思是王地藏发妻,其实这个刘思思的来历很是诡异,昔日纳兰池跟赢胜帮他们定了这婚事,并且叮嘱王地藏不要问这个女子的来历,王地藏坦然接受,并且一直真正把对方当做自己的妻子对待,十几年也算恩爱。

小公主赢雏受了风寒窝在太后寝宫睡得正香所以没在这,李公公站在一侧伺候,如今这宫里的宦官,除了那保驾有功的老太监汪四海,还有那两个小太监,一个叫赵小飞,一个叫李勤。除了这三位,还有就是太后身边这位李德明李公公了,伺候太后的老人,整个大秦皇宫这四个人如今权势颇重。

许晴跟洛神两个女子言谈之间藏着的刀剑可是把刘思思吓了个半死,女人家在这方面十分敏感,刘思思能听出许晴的那股醋意,虽然许晴,杨孝严,赢胜的故事,自己或多或少听朝中其他老臣的夫人说过一点,可是如今先帝驾崩才几年,满朝的风言风语都正怼着才刚刚三十的太后,还有那传说经常夜入慈宁宫的杨孝严。

“姐姐,你”

“妹妹,还不是”

两人对话内容听起来没什么大毛病,只是这刘思思怎么看怎么觉得,太后就跟那寻常人家的小妾一样,正在跟正房炫耀男人来自己这边次数多一些。听不到听不到,我什么都听不到,刘思思努力的自我催眠。

“思思?思思?”许晴把手身在刘思思面前晃了晃,刘思思这才反应了过来。

“啊?”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刘思思就这样呆呆的看着洛神跟许晴。

“想什么呢?魂儿都没了。”许晴调笑道:“我跟洛姐姐正在聊呢,说将来就让你家梦儿给赢夫当皇后,你说怎么样。”

比起洛神的端庄,许晴这个太后其实更像一个调皮的小姑娘,若不是那满头凤仪衬托出的母仪天下,谁也不会认为这是当朝太后。

“嗯?”想想自己刚才想的东西,刘思思惊魂未定,只是赶紧点头:“全由两位娘娘做主便可。”

“你刚才想什么呢?是不是想你家王地藏呢?”许晴跟王地藏说是情同姐弟也不为过,昔年王地藏被赢胜带回来的时候,也就比许晴小五六岁的样子,有时候受了委屈,那都是只跟许晴一个人说。

正说着一个宫女走来在李明德公公耳边小声说了什么。李明德点点头,论年纪李明德不比汪四海那么老,可是赵小飞跟李勤两个在李明德面前那就是小屁孩了。所以要说往后,不出意外汪四海肯定走的最早,李明德到时候肯定就是宫里真真正正的一号人物了。

“嘿嘿,禀太后娘娘。说来巧了,王都督家来人了,说是王都督回来了。”李明德笑起来很好看,如同那欢喜相的佛陀一般,只是看着不那么舒服。

大秦礼制中,家中男子归来,妻子如果没在家迎接是不应该的,所以哪怕是在宫中跟当朝太后还有靠山王妃小聚,刘思思也是要马上赶回去的。

王梦娇听到王地藏归来,也是很开心,叫着要回去看爹。赢夫年仅十岁,可是要当天子的孩子到底不一样,已经很懂得喜怒哀乐不表现在脸色之上,那挑不出毛病的笑容让人看不出任何东西,只有看的懂的人,才能感受到这个孩子,着的人心疼极了。

杨遥拉了拉赢夫的袖子:“赢哥哥,你不要难过了。”

赢夫不知道为何洛娘娘跟自己母后都没能看出来不妥,杨遥却能看出来,只是笑着摇摇头说:“哥哥没有难过。”

赶回府的刘思思跟王梦娇没有见到王地藏,因为他一回来就进了静室,刘思思知道,他又受伤了。

有时候王地藏自己都怀疑自己是不是欠儿的,这几年挨了多少打,好歹是长生境,跑不行吗,非要上。

话说赵建新追张枯荣最后追到了,只是刚开始追没多久就找到了在地上大口吐血的王地藏。王地藏是第一个飞身而出去追张枯荣的,没有对话,王地藏只是伸手指了个方向,赵建新点点头飞身而去,这天下拐子新要追哪个人,那个人必定跑不了。

王地藏这次受伤其实不重,看似吐了血,可是甚至还能跟在后面也跟了过去。三天,追了整整三天。赵建新纳闷的是这张枯荣哪来的功法,逃窜速度竟然如此之快,虽然赵建新更快一些,可是距离已经拉开,追人的人总是没有跑的人来的舒服,毕竟对方的气息突然变幻方向后,赵建新还是要确认一下的。

王地藏其实压根追不上两人,只是靠着锦衣卫搜刮来的一步对于追踪有特殊研究的功法,拼着老命跟在后面。三天时间,两个天人外加一个长生巅峰,近乎穿越了半个大秦。张枯荣自从进了秦岭行踪就变得诡异起来。

可是最诡异的是,赵建新最后成功追到了一具尸体。盯着地上的尸体赵建新百思不得其解,这点倒是后面跟来的王地藏更有经验一些。赵建新找到这具尸体就已经觉得很诡异了,更别提看到王地藏居然这么快就跟上来了,这件事的诡异程度不亚于眼前的这具尸体,自己一个以快闻名的人,先是最张枯荣追了三天才追到一具尸体,然后这个长生境巅峰的王地藏就在三个时辰后跟了上来。

第二十九章 神秘少年

两人对视一眼没有说话,尸体赵建新是查看过的,被一股极其霸道狠辣的内力一掌击毙,就算张枯荣是强弩之末,可也是实打实的天人境界强者。王地藏上前查看尸体,虽然境界不如赵建新,可是这查验尸体,锦衣卫自然是有些高于常人的门道。

“一掌?”王地藏微微感到不可思议,看向赵建新,赵建新点点头。张枯荣浑身经脉都被一股霸道到极致的内力摧毁,此等破坏力说句实话王地藏闻所未闻,赵建新也是从没听说过。

昔年项无双几乎问鼎人间巅峰时可能有这个实力,可是如今项无双身死,这世上如果有能做到这点的人,那这个人王地藏知道自己一定不认识。

“我要把他的尸体带回锦衣卫仔细查验一下。”王地藏在征求赵建新的同意,毕竟这人是赵建新追上的,之前哪怕是已经遁逃的张枯荣回首掏了一下,自己也被迫受伤停顿了好长时间。

赵建新点了点头,王地藏就要抗起这张枯荣的尸体。

“你们不能带我爹的尸体走。”一个少年的声音响起,在漆黑幽暗的夜里,那声音似乎能遮盖月光一般带着黑暗,听的人毛骨悚然。

赵建新噌的一下就站了起来,王地藏腰间绣春刀陡然出鞘。却看到黑夜中走出来一个半大的孩子,个子倒是已经不低只是那黑夜之中若隐若现的身形脸庞,稚嫩的不过十四五岁的样子。在大秦十四五不过刚刚及冠,也算刚刚成年。

正因为如此,王地藏跟赵建新如临大敌。这个一点气势都不外放的小子,给了两位江湖老手危险到极致的气息。传闻有一种功法,能练得返老还童,两人绝对没把这小子当成个少年来看,而是认为自己真真切切的遇到了一个老魔头。

“你爹?”王地藏皱着眉头出声问道,张枯荣看着最多五十出头,这孩子若是他儿子,那绝对不是什么老魔头,可是防人之心不可无,谁知道这厮是不是瞎掰的。

“张枯荣是你爹?”赵建新也很是疑问:“你在这多久了?他是怎么死的?”

“我杀的。”少年语不惊死人不休。

“杀完了你就来了,我本来想等你们走了带他回去把他埋了,可是你们要把他的尸体一起带走,没办法我只好出来了。”

少年把两人怼的没话说,互相看看彼此,王地藏不解的问:“你为何要杀你爹?”张枯荣随是强弩之末的天人,可是这样被人一掌拍死,就算这少年真是他儿子,被儿子出其不意的偷袭,这也说不过去啊。

少年摇了摇头,用那只有跟死人说话才能有的语气,跟眼前的长生巅峰以及天人强者说:“你们见到我,你们就已经必须死了,所以很多事情你们也没必要知道了。”

两人都听得出来,这小子不是在开玩笑。

下一刻,脚下一踏,身形陡然消失,瞬间出现在王地藏与赵建新近前,双掌同出。王地藏刀罡御气,赵建新双掌对单掌。

两人这才看清,少年面容其实颇为憨厚老实,只是那周身黑色的气焰,霸道无比,跟那摧毁张枯荣浑身静脉的如出一辙。而且,实力真的很强。

王地藏跟赵建新几乎同时倒飞出去,前者一个后空翻落地,绣春刀插在地上拖行三米有余才止住自己后退的趋势,丹田一阵翻涌就又吐了血。后者略微好一些,落地就稳住了身形,只是心里实在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是个实打实的天人境界。

“你不是对手,别上。”赵建新交代王地藏一句,双手摊开,左手掌右手拳,右脚抬起猛地一踩扎了一个马步,同时以拳砸掌。

“罗汉金身!”赵建新上半身衣服猛地炸开,露出线条如雕刻出一般的赤裸上身,浑身的气息由白色转黄色,黑夜中冒着淡淡的金光。

赵建新出身大报恩寺外门,可不是只会拐子腿这一套武艺。罗汉金身是外家功法锻体的顶级法门,大报恩寺内外两门都可习修,可是要练出来自然艰难无比。

刚刚凝气与体,把肉身强度跟韧性提升到极致的赵建新,看着已经直奔自己而来的少年。一式白鹤站桩,在少年突到近前时右脚猛地踏出,左脚一个后旋踢,撞在少年掌上。

少年身形一顿,落地猛地收掌,左手瞬间从背后拔出一柄漆黑长刀,赵建新双腿马步,两手一转,就要空手接白刃挡住那杆黑的不像样子的长刀,那把刀到底有多黑?在少年拔刀之前,王地藏跟赵建新都没看出来,少年背后有一把刀。

少年出刀太快,赵建新瞳孔猛缩因为他自己知道双掌夹了个空,一刀下去,赵建新周身罗汉护体罡气破碎,赵建新整个人倒飞出去重重砸在山石之中,砸出一个大坑。少年持刀就要上前,王地藏顾不得那么多再次操起绣春刀就要挡下少年。

任凭王地藏拼尽全力,以生平最快的速度挥出了三刀,可是还是被少年轻易躲过,然后一个弓腰,一掌打在王地藏丹田。

王地藏只觉得整个丹田如同炸开了一般,紧接着浑身静脉仿佛在爆炸燃烧,七窍瞬间涌出鲜血,虽然不似赵建新哪哪样倒飞了出去,可是就这样原地瘫了下去。

趴在地上的王地藏努力睁着眼睛不让自己视线变得模糊,他从没觉得自己离死亡这么近过,他只知道自己一旦闭上眼睛可能就再也睁不开了。

少年理都没理倒在地上的王地藏,换换向还砸在山石里生死不知的赵建新走去。王地藏动弹不得,他只是依稀记得,看见那少年,从自己身边走过。

已经什么都听不到了,王地藏的五感只有眼睛还能模糊的看到一些东西。他看到他少年跳了回来,看到一双灰白色的布鞋走到自己身边,王地藏努力的想抬头看清来人是谁,可他抬不起来,但是他大概知道,来的是谁。

周山李小凤,世间道统第一人。成名四十五年,从未有人见过其出手。王地藏多希望自己能看,可是意识已经模糊到不允许他能清楚的感知自己看到的一切,他必须把仅剩的这点精力用在不让自己闭上眼睛。

把杨凌霄送到湖东王手上,李小凤就再一次走了,杨凌霄不知道师父要去干什么,自然也猜不到晚了整整两天的李小凤,用了不到一天时间就追上了赵建新跟王地藏。

等王地藏回光返照似的,再次可以感知到眼前的事物时,看到眼前的人变成了三个。王地藏看着眼前三人,知道自己没猜错,站在两人身前的是那老道士李小凤。

而李小凤面对的两人,王地藏看身形知道是那名少年,另外一人,王地藏说不上来是谁,可是王地藏从眼中模糊到极致的身形中,没由来的想起一个名字:“沈长安。”

第三十章 京城绿衣少年郎

等王地藏再次醒来,天已经亮了。浑身疼到无法动弹,一只手放在他肩膀上,王地藏顺着看去,果然是李小凤来了。

赵建新在不远处盘腿疗伤,这次受伤最重的,其实是王地藏。他能感受到自己丹田一片空虚,浑身静脉焦灼的如同被烈火灼烧过一般,刺心蚀骨的疼。

“你”李小凤欲言又止。

“废了吗?”王地藏知道自己整个丹田连着周身奇经八脉都废了,这么重的伤,李小凤能保住自己性命已经很不容易了。

“昨天晚上到底怎么回事。”王地藏没有纠结于自己的伤势,他依稀记得昨天发生了什么,很模糊,自己重伤之后好像看到了沈长安。

“没什么,那小孩很邪性,我奈何不了他,他也奈何不了我,最后就跑了。”李小凤言辞之间听不出一丝不对的感觉,王地藏若不是确定自己看到了第三个人怕是就信了。

王地藏不知道李小凤为什么要隐瞒,他只知道自己如今这个样子,没有跟谁对质的资本,所以没有提出任何疑问,只是顺着李小凤往下聊,看能不能套出什么有用的消息。

“知道那小孩是谁吗?”王地藏又问道。

李小凤摇摇头:“他说张枯荣是他爹,尸体也被他带走了。”

“张枯荣是他爹的话?他为啥要把他爹杀了?”一旁疗伤的赵建新不解的问道。

李小凤摇摇头,那孩子是真的很邪性,那一条黑色大道如同修罗炼狱一般,狠辣无比,世间要论对大道的理解,无人能出李小凤左右,可是昨晚那条,太可怕了,李小凤根本看不懂。

“你如今伤成这样,怎么办?”李小凤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转而关注王地藏的情况,王地藏如今怕是连行动都困难。

“劳烦李老前辈送我下山,我自有办法找到锦衣卫下属送我回京。”王地藏心里还抱有一丝希望,堪称断生死肉白骨的欧阳仲,那神乎其神的医术王地藏不仅亲眼见过,还亲身体验过,万一,万一他有办法呢?

“我怕是马上就要走,赵小子,你伤不重,一会你送他一下。”李小凤不知道要赶去干些什么,这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老神仙向来行踪飘忽不定。

赵建新坦然应下,王地藏眯着眼睛盯着李小凤,说:“王地藏,谢过前辈救命之恩。”言辞听起来没什么问题,可那眼神看的李小凤背后发毛,这小子不会知道什么吧?

不过李小凤没多想,只是点点头就走了,莫说现在的王地藏,就是当初长生巅峰的锦衣卫大都督王地藏,也还不配李小凤放在眼里。

在山下联系到锦衣卫的暗桩以后,马上周边锦衣卫都动了起来,连夜护送王地藏归京。一路上在马车里,只能勉强动弹的王地藏承受的痛苦是常人无法想象的。刘思思不知道王地藏怎么了,但是她知道王地藏肯定受伤了。

“爹爹是受伤了吗?”王梦娇扯着母亲的衣袖小声问。别说刘思思了,女儿也知道,自家这位一旦进入了那间房间,必然是受了重伤。

吱的一声门突然打开了,一大一小两个女子看向这个对自己最重要的人。王地藏微微一愣,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去靠山王府请一下欧阳仲先生。”

刘思思点了点头,“你”关切的话还没问出来,就被一旁的女儿打断。

“爹爹,你没事吧?”王梦娇问。

王地藏点点头:“梦儿乖,爹没事。”

嘴上说着没事,可长了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绝对有事,往日的锦衣卫大都督,意气风发盛气凌人,今日的王地藏如垂垂老矣一般,周身似乎都被一股暮气笼罩着。

靠山王去了河西边境跟辽东,欧阳仲自然在家看家,这位欧阳家不出世的天才本来连老槐村都不愿离开的,所以说这世间就是有些,生下来就好像被老天照顾着一般,在碰到欧阳仲之前,杨孝严一直觉得那些所谓不出世的隐士高人都是假的,一个人不通世事,再高的才学能高到哪去?无外乎死读书罢了。

可当十四岁的欧阳仲已经能跟自己论兵法,能扯着那连着线的飞针能跟自己过上几招,甚至还能把难产妇女的肚子刨开取出一个活生生的孩子的时候,杨孝严就信了这世间真的有那不出世的天才。

这天才怎么能不出世呢?所以杨孝严连拐带骗连哄带蒙的就把这位欧阳家的子侄给骗了出来,再加上欧阳仲脾气再撅,也得听他爹欧阳若海的,欧阳若海眼里可没有什么天才不天才,这小子在王府一天不干活,欧阳若海都不会依着他,无奈欧阳仲二十三岁的人了,天天被老子当个十二岁的孩子训。

任谁也不会认为,这个成天穿着一身绿色家丁服的俊秀青年,是整个大秦江湖医术最好的一个,也是整个大秦医学界修为最高的一个。

欧阳仲见到王地藏的时候整个人是懵的,这家伙是真能折腾自己,上次给这厮治伤,这厮被李秀秀打的近乎没命,也不知道该说他啥,李秀秀是谁?大秦的红衣战神那是白叫的?这世上被称为战场万人敌的人多了去了,可真正在战场上就那么一直杀一直杀活活杀了一万多人的,只有李秀秀了。

三息破三境很厉害?李秀秀当年淮阳关前阵斩过万,厮杀三个时辰,传说那红袍本来是白袍,是鲜血染红的。红衣战神,大秦兵圣,万骨枯成李新郎,那是白叫的?

你挡着谁不好挡着气头上的李秀秀,这次,欧阳仲看着眼前身上就差写了个死字的王地藏,他真的很想知道,这货又挡着哪路神仙了。

“看什么看,能不能治。”王地藏没好气的说,这欧阳仲医术不错是不假,可是这性子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若是不认识他,怕就把他当成了个狗癞子。

狗癞子是天京城说那些大户人家的家丁仆人,仗着主家的势作威作福的,比那些纨绔子弟还不如。

“嘿?”欧阳仲一脸不乐意,可还是走过去坐下,抓过王地藏的手腕:“我说你这人,有跟大夫这么说话的吗?”

王地藏没吭声,欧阳仲三指搭在王地藏手腕,其实第一眼看到王地藏,他就知道王地藏丹田被废了,他只是想看看具体被废到什么样。

欧阳仲怎么也没想到,这厮的全身经脉,也都被废了?这是有高人帮他用真气活活把经脉护住了才没有死啊。

“你这个?这个?这个情况你大概知道吧?你自己这个情况?”欧阳仲很不好意思的问。

王地藏点点头。

欧阳仲点点头,笑笑,说出了一句王地藏要是没受伤肯定要跟这厮过两招的话。

“你知道你这个情况,你还找我来干啥?我是大夫又不是裁缝,也不是木匠,寿衣棺材我也不会做啊。”

第三十一章 过年了

人说瑞雪兆丰年,可今年大秦这场雪,怎么看都不算祥瑞。至少对王地藏跟李秀秀都不祥瑞。

转眼就到了年三十晚上,欧阳仲费心费力帮王地藏疗伤,赵三才还亲自跑了一趟辽东帮王地藏给靠山王送信,赵三才自然是想留在辽东的,只是被杨孝严打发了回来。至于王地藏的信,靠山王只是让赵三才捎了口信回来,跟他说好好养伤,别的事情只字未提。

欧阳仲是真没办法帮眼前这厮修复丹田,可欧阳仲最喜欢的就是想办法,最起码欧阳仲能让这厮多活几年,毕竟按照他目前的身体状态,最多五年就得见赢胜去。

今年这场雪大的没边,金陵也好,湖东也好,这些江南之地也不是没下过雪,这么大的雪怕是第一次。李秀秀的吴王府后院,有着整个江南最为漂亮的后花园之一。开玩笑,后唐皇宫只拆了一多半,剩下的一小半里包括御花园。这一半如今就是吴王府,御花园就是吴王府的后花园。

这花园之中有这么一座台子,在一片宁静至极的小湖之中,台子与水面持平,肉眼根本看不出来高度,仿佛一点点波澜就会推着水送上这方小平台。

可是若不是大风大浪,你只能看见那波纹顺着推过来,到了平台边缘便会自然溃去,平台总是干干净净的洁白大理石,光滑如玉没有丝毫水渍,这边是李秀秀的练功台。

李秀秀立于台上,手持一柄双头朔,一端朔头由赤色晶石制成,一端朔头由冰蓝晶石制成。赤色属火,冰蓝属水,李秀秀今日要借这水火双龙朔,破镜入天人。这是他目前能想到的最好办法。

今日的练功台本注定沾染不上半点水渍,再大的风还能把结了冰的水面刮出水来吗?可惜随着李秀秀的凝息入神,以方台为中心,两边池塘中间如有一条笔直的线一般,另一边慢慢融化。李秀秀双龙朔平举身前,猛然睁眼。

那极品之中的极品的两块晶石,光芒大涨。整个水面无风自动,就连另外一半还结着冰的水面,也是陡然炸裂。方台之上终究是被胡拍乱打的水花砸了上来,李秀秀开始挥舞长朔,倒不是因为别的什么,只是因为他已经不能安静的控制两条大道的力量,只能通过挥舞长朔来让两股力量游走,借力牵引。

李秀秀感觉自己的双臂如同钓到了一条大鱼一般,需要用鱼竿久久的溜鱼,只有把鱼溜困了,溜乏了,才能把鱼提到身边。

可同那溜鱼不同的是,溜鱼终究是鱼的劲越来越小,可这两条大道想要同时晋升,它们的力量只会不断攀升。

李秀秀双臂开始颤动,手中的双龙朔如同搅合在一团粘稠的烂泥里一般,两条大道的力量越来越凝聚,如同两个旋涡一般要绞杀正中间的李秀秀。

终于那手中长朔脱手而出,不受控制的砸向一边,整个金陵都听到一声巨响,离着王府近点的人,本都在家正吃着团员的年夜饭,也都不住走出房门来,在寒地里好奇的张望那吴王府中掀起的尘埃,猜测着发生了什么。

李秀秀立于原地,全身气血翻腾,任由他努力压制,可最终还是一口鲜血吐了出来,无力的坐在了地上,连休息都来不及又马上开始凝气压制自身暴乱的内息。

杨凌霄被张云龙裹的跟个熊似的,这辽东的毛皮麾子,张云龙自己都没穿过,一是江南冬季没那么冷,二是张云龙这厮着实太胖本身也不怕冷。抱着一碗汤圆被满桌子娘娘逗弄的杨凌霄就跟湖东王府世子似的,这几个月待的几乎全城人都以为王爷不声不响的偷偷生了个儿子。

其实杨凌霄本就四年都没在家过年了,今年第五年而已。只是这些年,到了年三十,师父要么带着这小子在哪家酒楼插科打诨跟一帮人在一起,要么也是在乡野村庄某个人家里跟着人家混一顿年夜饭,所以其实这小子每次还都是想家的。

杨凌霄不是没想过回家过年,只是李小凤自从把杨凌霄送来之后,就没再回来。所以杨凌霄此时已经不怎么想回家了,只是想师父,他很担心师父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可是又实在觉得这老头不像是会出事的人。

洛娘娘自然也是想着杨凌霄的,只是今年她最起码知道杨凌霄在张云龙那,比往年可是要放心不少。杨孝严还在辽东,赢夫自然知道请洛王妃跟杨遥进宫一起过个三十。杨凌霄在太湖吃汤圆,京城跟辽东吃的自然是饺子。

一同进宫的还有刘思思跟王梦娇。那伴着小皇帝的汪四海跟皇后身边的李明德关系倒还算不错,这两年汪四海知道自己老了,再加上保驾之功,其实宫中地位根本无可动摇,所以这老头很聪明的从权力斗争中就退出来了,其实也没什么可挣的,莫说宫里这些勾心斗角的小太监小宫女了。

就是当朝二品大员,怕是也没人敢跟这位顶嘴一句。所以说人老了心态也老了,这些年这老头不仅处事有方,宫里的事赏罚分明为人又和蔼,再加上后宫实在是只有太后娘娘一人,当年剩下的妃子自然是随着赢胜一同殉了葬。没那么多权利倾轧,所以大秦的皇宫绝对是几百年来最为和谐的皇宫了。

两个大太监瞅着眼前小皇帝跟的王梦娇跟杨遥,知道这一个皇后是跑不了的,甚至还有可能有那么一位贵妃。两人都知道,随着皇上的长大,宫中安稳的日子怕只会是越来越少,该为以后做打算了,汪四海老是老了,总归不介意多活几年,多活几年自然要活的舒服,到老若是被别人骑到头上来,那可就不那么舒服了。

疗伤的李秀秀身上落了厚厚的一层雪,王府的下人是不敢进去的,倒是有几个长生境的高手在给王爷护卫,几人也都不是俗人,知道王爷这是突破失败了在疗伤,远远的并不敢上前打扰。

这天,在大雪中坐了一夜的李秀秀,莫名的一只脚踏进了木之大道。也不知算不算因祸得福。李秀秀自然在一脚踏入木之大道之后,猛然醒悟想要水火晋天人是不可能的,五行相生相克,缺一不可。

可是这两条大道已经是李秀秀走运至极所得,再得三条大道还要悟个通透,莫不是要他李秀秀八十岁再破天人?

第三十二章 卖烧饼的世子

杨凌霄还是没等到李小凤,其实这孩子也把师父忘的差不多了,生怕杨凌霄想家的张云龙是真卖力气,太湖城因为这个孩子格外的热闹,街坊四邻都说得有十多年没有过这么热闹的年了。

成立的各家杂耍手艺吃食,但凡是过年还开着门的,湖东王府一律有赏。本就只有那穷苦人家才会大过年的一不省亲二不休息,今年这帮人更是牟足了劲,把看家的本事都拿出来了,搞得临近几处的杂耍艺人也纷纷往太湖城赶。

暗中护卫杨凌霄的靠山王府谍子一阵叫苦,本来人就不多,算上当地的自己人也顾不过来。好在锦衣卫虽然不敢在太湖城明目张胆的作威作福,可是暗桩也不少,杨凌霄不管到哪当地锦衣卫的首要任务都会是改为保护这位靠山王世子。

在城中玩得不亦乐乎的杨凌霄不知不觉就十一了,这孩子生辰是哪天,杨孝严一家跟李小凤都守口如瓶,就连杨凌霄自己也不知道,但是总归过了一年肯定长了一岁。这小孩啊长了一岁跟大人可不一样,那是真真的一岁一个样子。

张云龙也不知道是自己的错觉还是怎么样,来了不到三个月,怎么看这孩子怎么感觉突然长高了半头,笑呵呵的摸着自己的大肚子骄傲自家太湖城伙食好,回头得跟大哥邀功。

杨凌霄自己本来其实倒是没觉得,卖锅盔烧饼的老头可是看孩子看的太多了,打眼一瞅这位湖东王府出来的小公子,脸蛋上的肉消瘦了下去,个子跟自己已经差不多了,虽然老头驼了背拱了腰还站不直腿,那也好歹是个成年人。

锅盔烧饼铺那脏兮兮的小丫头扒着门框偷偷看这个经常来的小哥哥,她觉得这个小哥哥是世界上最好看的小哥哥了。倒也不是说杨凌霄就十一岁就长得多么好看,虽说有洛王妃的底子在,可是靠山王那大老粗着实年轻也好如今也好,说有气势也行,说有气势也罢但是怎么也谈不上女儿家说的那种好看。

可能主要这太湖城被张云龙带的风格太为朴素,那些富家公子哥也好,邻家少年郎也罢,一个个穿的灰扑扑的怎么也只能穿出那朴素的气质。杨凌霄到底跟着李小凤久了,说是身上有仙气也不为过,穿什么都挡不住这孩子脸上的干净。

老头瞅着杨凌霄也是打心眼里喜欢,听说是王爷家的子侄并不是世子,老头其实心里也是觉得,那自家那脏兮兮的孙女送去当个侍女也好啊,反正这臭丫头成天缠着这小子也没看到王爷说什么。

“张老伯啊。”杨凌霄凑到近前,欲言又止的想说些什么。

老头已经跟这孩子很熟悉了,这孩子跟王爷一样好说话,连礼都不用行。老头说话手上活不停,那一张一张锅盔烧饼熟练的揉了出来。“公子怎么了?今天吃点什么呀?是吃糖心的还是肉馅的?”

“嘿嘿”杨凌霄嘿嘿一笑:“张老伯!我想跟你学做烧饼。”

老头就愣了,瞅了瞅跟在后面慢悠悠走来的王爷,讪讪笑了笑说:“公子您就别逗老头了,您哪能干这个呢。”

这小公子虽然不是王爷家的世子,也谁都知道张云龙这些天跟这孩子就差比亲儿子还亲了,你若说小孩好玩学个别的也罢,这打烧饼可不是什么长脸面的活儿。

也不知是之前哪位姓武的老前辈,相传这厮卖烧饼发家,仗着有两个臭钱强占了人家姑娘,姑娘生的美丽至极婀娜动人,这厮相传身高不及寻常孩童,上炕都得人抱上去,又矮又胖就算了,长得那叫一个丑。

后来终究是有一家姓西门的公子,可怜女子时长悄悄照拂女子,可这美丽女子既已为人妻,那自然是不可以跟一个男子保持如此关系的。这姓武的知道后,仗着自家兄弟勇武有力,多次讹诈西门公子。

最终潘姑娘实在忍无可忍,毒杀了那姓武大,武二死了哥哥自然暴起,连杀了潘姑娘与西门公子二人后就落了草。

你说人家别的行当,瞎编乱造也好,自吹自擂也罢,卖布说自己祖师爷是天上的织女娘娘,卖鱼的说是龙王爷赏饭,这卖烧饼的也不知得罪了谁,就落了个这个名声,就算同是卖吃食的,这打烧饼的也是最没面子的。

这小公子如此金贵,怎么可能学这个,只当是孩子童言无忌。张老伯笑呵呵的看了看王爷,哪知道王爷点了点头?

张老伯在街面上卖了一辈子烧饼,王爷这点头是认同自己还是意思说的确是让这小公子跟着自己学打烧饼,他一眼就能领会。老头大冬天的也不知怎么就脑门子冒汗,擦擦汗心思这世道是怎么了?咱家这王爷不按套路出牌,这小公子也是个奇人。

张云龙倒是没想那么多,事实上这厮虽然也是市井出身军伍里滚打,可这卖烧饼的典故他还真不知道,要不然他还可能考虑一番。

如今这杨凌霄在自家待了三个月了,靠山王交代这孩子习文先访自己,可自己看过的书一只手就数的过来,请先生教那也不至于,杨凌霄在京城的话,那少不得跟着赢夫一起受当朝三位大学士教导。

另外两个不说,严老夫子说是当今天下文坛之首谁敢说一个不服?自己这湖东穷乡僻壤的找俩教书先生教杨凌霄读书那不是画蛇添足吗。

好不容易这孩子自己喊着要学点东西,虽然是打烧饼。可是张云龙这个人出名的随和,打烧饼就打烧饼呗,这锅盔烧饼天京城怕是没有,就算自己带过去可烧饼这玩意讲究的是一个刚出炉的酥脆喷香,甭管杨凌霄是防着自己以后嘴馋还是想回家做给爹娘吃,学着玩呗技多不压身。

张云龙可不懂什么君子远庖厨之类的条条,他自己还琢磨着跟着一块玩玩呢,要不是懒估计他早就上手了,他也知道自己好歹是个王爷。

可是这次不一样,张云龙瞅着杨凌霄就跟多了个儿子似的,这些天恨不得带着杨凌霄吃遍玩遍,如今杨凌霄想玩,湖东王的孩童心性竟是也上来了。满城都知道王爷带着侄子在张老伯家学打烧饼。

也就是打这天起,打烧饼这个行当最早那个武姓的恶人传闻被人彻底抛弃了,从此流传的都是湖东王父子与民同乐,至于后人考证湖东王并无子嗣,有人说带的是靠山王的世子,有人说带的是他自家远房侄子。总之这卖烧饼的也算是抬起头了。

第三十三章 天禧二十二

一晃就又是近一个月过去了,杨凌霄可谓活活在这太湖城玩疯了。打烧饼不说,羊肉汤怎么熬,炒羊杂怎么炒,赤豆元宵怎么做,这南方的小吃小炒让这厮学了个遍,做的好不好先不说,最起码怎么做是知道的。

这些年跟着李小凤几乎都在北方活动,按理说这牛羊肉北方吃的多一点,不过烤羊肉是北方明显好吃,但是这羊肉汤牛肉汤还真就差不多一样好喝,北方的清淡一些,南方的总是飘着厚厚一层油可是也确实香一些。不过这锅盔烧饼就跟画龙点睛之笔一样,一下把南方牛羊肉汤的味道升华到了另一个层次。

李小凤走在太湖城街道之上心中甚是感慨,这太湖城的确很有味道,跟天京不同,跟金陵也不同,偌大一座城池偏偏有一股小城独有的味道。要是让李小凤选,李小凤肯定愿意待着太湖城而不是相聚不远一片繁华的金陵城。

这街道之上,那股芸芸众生的人情味,小买卖人挑着扁担吆喝,路边放着两筐鲜菜的城外菜农,冒着热气跟香味的牛羊肉汤铺子,还有那打烧饼的俊秀后生。

嗯?

李小凤猛地回头,那打烧饼的孩子不是自家徒弟吗?

杨凌霄其实挺懒的,从小不愿意练武就是因为懒,可能也怨李小凤之前动不动就灌输一些修行之事要刻苦,什么夏练三伏冻练不睡觉之类的。后来李小凤自己想想都后悔,不过眼前这孩子打烧饼和面累的满头大汗,那两条胳膊有劲没劲李小凤一眼就能看出来,可咋还笑得那么开心呢?

张老伯的小孙女在一旁盯着这个好看的小哥哥眼里直冒小星星,可杨凌霄看也不看一眼,鼻涕还挂在脸上的小姑娘也确实没啥可看的。两条胳膊其实都是飘着的,可是只要一想一会那热腾腾香喷喷的烧饼从炉子里拿出来,整个人就充满了干劲。

身后靠着椅子打盹的张老伯也好,那抱着杯子坐在小板凳上的小丫头片子也好。杨凌霄的想法很简单,就是让这老头能歇一会,自己多干一点,多卖点让这小丫头吃好点。可能这孩子自己过的太好了,所以总想着让别人过的好点。

“来个烧饼?”李小凤站在小店前。

沉迷于打烧饼的杨凌霄抬头看了一眼,嘿嘿一下说:“好嘞您等下!”然后就揪下一坨面准备压一张博饼。猛地抬头才反应过来:“师父?”

李小凤嘿嘿一笑,盯着眼前三月不见突然高了半头还消瘦了不少的徒弟,有一种一年没见的感觉。

杨凌霄说话手上功夫不停,那一坨面几下滚成一张博饼,摊在手上伸进炉子里贴在炉壁上。

“师父你等下,我打的烧饼可好吃了,知道你不爱吃糖心的,我给您做的肉馅的。”杨凌霄傻呵呵的盯着李小凤笑。

李小凤心里只觉得,糖心的也好,肉馅的也好,都行都行。有的道士讲究吃素,李小凤可不讲究这个,相反李小凤最喜欢吃肉。

“师父你去哪了?”杨凌霄从小铺子跑出来,看看师父这看看师父那,仿佛在检查有没有缺胳膊少腿,惹得李小凤只想一脚踹上去。

“师父你怎么矮了?”杨凌霄作死的说了一句话,惹得李小凤抬手就在他脑袋上敲了一下。

李小凤别的没有,就是比较矮,再加上已经老了,修为再高也抵不过岁月,身形自然也微微躬了下去,越发显得并不高大,如今十一岁的杨凌霄已经只比他低那么半头了。

“是你小子长高了。”李小凤看到自己的傻徒弟是打心眼里开心。

烧饼铺子的小丫头把张老伯摇醒,跟张老伯说凌霄哥哥不好好打烧饼,老头只想跟自家这傻闺女交代一万遍,你这哥哥拆了咱店都行,可这傻姑娘还是成天盯自家帮工一样盯着杨凌霄打烧饼。

取了杨凌霄亲手给李小凤打的那张烧饼,两人就往王府去。李小凤啃着烧饼不住点头,还真别说,这烧饼确实好吃。太湖城本来就落不下雪,今年那么大的雪也才留了两三天的光景,金陵也好不到哪去,至多有那么四五天。

这会别说太湖,那新剑楼所在的桃山,听说已经满山绿芽儿了,这会怕是只有辽东还盖着雪,天京都已经看得出来入春了。

赢夫独自在凌霄殿,摸索着那方属于自己的龙椅,心里泛着苦,这椅子看着好看坐着实在是不舒服,想想以后要坐这么个玩意跟一帮大臣开什么早朝就难受。

汪四海慢悠悠的靠过来,跟赢夫说靠山王来了。

靠山王已经回京半月了,赢夫是既高兴又害怕,高兴的是赢夫跟靠山王最为亲近,说是把靠山王当成了先皇也不为过。害怕是这位王叔平常其实还好,就是教起修行武艺来实在严厉,每次都把自己打的遍体鳞伤,还美名其曰修为已经压制在跟自己一样的明悟境界。

王叔偷偷多使劲?自己一个明悟境界的小家伙怎么可能看的出来?话虽如此,可是赢夫还是得老老实实去见杨孝严。之前都是王地藏陪练,下手还算轻松,只是这段时间王地藏受伤了,改为靠山王亲自上阵了。

到了练功房,杨孝严已经提着根棍子笑眯眯的等着了半天了,那笑容要多猥琐有多猥琐,仿佛在说小子,来挨打吧一般。

赢夫拿起一根长棍,做好架势也不跟王叔多说话,就是一副哭丧着脸要挨打的样子,两个人这幅模样惹得汪四海好笑之余又眼泪打转,若是先皇还在多好啊,亏得有靠山王啊。可是转念一想,这靠山王也有儿子啊,以后其他王爷也都有了子嗣,那这江山还能这么太平吗?

赢夫今天应对的倒是比上次轻松不少,大喜之余赢夫大概能感觉到自己似乎貌似已经一只脚入了小宗师,什么时候入的?大概是昨天晚上睡觉的时候?赢夫想来想去也只能想到这一点了。

杨孝严本来就把自身修为压制在小宗师跟赢夫练手,这会心里也是高兴这小子不仅入了小宗师,而且还学会偷偷藏拙了,看着赢夫打的开心杨孝严就乐了。手上力道猛地提升,越过宗师门槛直接提到大宗师的实力。

赢夫本来打的正高兴,忽然就被一棍子掀翻了,跟前几日如出一辙,坐在地上一脸呆滞。

“赢夫啊,你晋了小宗师不假,可是不要以为升了境界就可以大意轻敌,要知道对战之时,专心最为”靠山王的洋洋教导还没说完,就被赢夫打断。

“王叔!你个骗子!”赢夫指着杨孝严就骂。

“嗯?”杨孝严一脸懵逼。

“我昨天明悟境打不过你,今天小宗师了都可以接你那么多招了!你突然又一棍子就把我打趴下了!你绝对没把境界跟我压制在一个层次上!”

杨孝严老脸一红,倒不是说杨孝严把自己实力压制在跟赢夫同一境界就无法吊打赢夫,只是这不是为了让孩子成长的快一点所以总高一两个境界压着他打吗。

“看招!”杨孝严也不理赢夫那委屈的样子,提着棍子就又笑呵呵的砸了上去。

天禧二十二年,李小凤带着杨凌霄离开了太湖城,按照杨孝严的安排,下一站是舍近求远的去拜访李中书。

第三十四章 脱天

“这世间没有哪一个,哪一处地方,是干净的。人之初性本善?你可知多少孩童尚在娘胎里就把自己的同胞兄弟害死?你可知战国时期多少人易子相食?你可知你沈长安手上有多少人命?多少人因你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说话的老者,被至少八条胳膊粗的锁链穿透身体,老者消瘦的身材让人很难理解他是如何在这种情况下还能活着的。那八条锁链,两条琵琶骨,两条直穿丹田,两条贯穿脉门,两条贯穿脚踝。那锁链之处只包着薄薄一层皮肉,看起来十分渗人。

披头散发的老者在幽暗的山洞中根本看不清面容,倒是沈长安站的地方还有那么一丝光亮从洞窟上方折射进来。这个地方位于华山深沟之中,隐秘至极,就连看守都是沈长安精心挑选,只是如今这些看守都已经倒在了附近。

“你跟我说话说了这么多年,你不累吗?”沈长安语气不威不怒,那四周的十几个手下低着头并不敢抬头。他们刚刚亲手处决了自己朝夕相处的兄弟,十几个长生境界在沈长安的命令下,还手的勇气都没有。

若是说大秦诸王哪位手下高手最多,那必然是江湖味最浓的沈长安。早有说法是大秦的皇帝是赢胜,大秦军伍的皇帝是靠山王,大秦江湖的皇帝是蜀王、李秀秀虽然在军中名气极大,可无奈终究有靠山王压着。

大秦诸王可谓各个是妙人,沈长安在江湖上地位之高,尤其是在西北跟荆蜀,就如同杨孝严在大秦的地位一般。

江湖也分南北,江南的江湖跟西北乃至荆蜀的江湖根本是两个江湖,前者就如同说书人描绘的江湖那般诗情画意,相比之下荆蜀跟西北更偏向于快意恩仇一些,没有那么多让人听的如痴如醉的故事。

被秘密关押在华山的老头,来历很是神秘。沈长安至今也不知道他是谁,当年就是他给赢胜出的养龙局,说是这老头一手造就了如今大秦八王并列的局面也不为过。

这老头就在大秦一帆风顺的时候突然出现,居然想要把整个大秦玩弄于鼓掌之上,先是给赢胜出了那养龙之局。

之后这老头的弟子居然有人还去拜访杨孝严,杨孝严都没听到那妙口生莲的说客说道一半,就一掌把那厮拍死了。之后假意挂帅离去,其实暗中见了沈长安。

两人当时都对这老头的实力吃不准,设计用毒才合力把这老头制住。本来是要杀了的,结果沈长安说杀了不妥,留着可能有用,关着吧。杨孝严想着也行,于是就把这老头交给沈长安了。

本以为万事大吉,谁知道当年那怎么看怎么包含阴谋的养龙局,本该已经被靠山王破了,时隔多年,杨孝严却又发现自己活活的又被拉回了局中。

沈长安不是没怀疑过这老头,只是这厮被常年关在这暗无天日的华山石窟之中,守卫都是沈长安亲自挑选的长生境高手,绝对不会出任何差错。

沈长安说没问题,杨孝严自然不会怀疑,导致两人一度以为自己抓错人了。后来一次很偶然的机会,杨孝严才知道,当初不仅仅自己,张云龙那里也去了那么一个人,给张云龙讲了所谓的养龙局。

张云龙说他也把那人杀了,杨孝严才怀疑,是不是每个王爷那里都去了这么一个人?可是就连张云龙也是事后这么久才说,其他几位没有提过这些事,是出自自己的考虑,还是另有想法,杨孝严真的吃不准。

“沈长安。”老头的声音十分好听,如同村中最慈祥的长辈一般让人听着就舒服:“这些年你问过我很多,我也给你讲过很多,你自己做了什么,做了哪些?你自己不知道吗?”

沈长安瞥了一眼老头,眼中杀意令人心惊胆战,可是似乎对老者并无作用。

“所以。”沈长安说:“你的话,我不会再信一句。”

“哼哼”老头哼哼的冷笑了两声,似乎还想说什么。可是沈长安已经差人开始拆掉那连在石壁上的链子。

若不是之前张枯荣的儿子,亲口跟自己说,是这老头告诉的他他的身世,沈长安怎么也不相信。这老头太过诡异了,张枯荣的儿子张强说是这老头亲口跟他讲的,可那是在张强自家半夜出现的老头,这被锁链锁着的老头根本不可能做到。

但是这些年这老头的所言之事,让沈长安从心底感到恐惧。沈长安终于决定,要把这老头带回长安,就关押在自己身边,自己要时时刻刻盯着这厮。如果这一切真的是这老头在背后操纵,那沈长安罪过就大了。

说不了,之前沈长安还起了顺水推舟的作用。想到这里,沈长安的手指就不住的颤抖。

锁链离开墙壁的那一刻,老头就全身无力的瘫了下去,实在看不出来这个四肢无法动弹的活死人能有什么作用,可是沈长安知道,这厮单凭一张嘴就能让人生死不知。

几个护卫把老头像一坨垃圾一样收起来,带出山洞放进一个铁箱子中,怎么看都不像是放活物的箱子,老者从头到尾一言不发。护卫们心中也是不解,这么个废物老头为何整的如此紧张?

那些刚刚被自己处决的护卫,都是很久很久之前,最得王爷信任的人。这么多年,自己等人一直以为这些兄弟得了美差,不曾想是在此处看守此人?

把箱子锁死,抬着箱子还要走很远,再用马车把人拉回长安,这一趟其实几个护卫心里压力本来不大,只是自家王爷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搞得一帮护卫不得不跟着打起十二分警惕。

沈长安确实整颗心都是悬着的,一直到长安城,一直到王府新修的地牢,沈长安才微微放心,让人打开箱子。

可是箱子打开之后,让所有人目瞪口呆的一幕出现,也让沈长安的心瞬间凉到了谷底。

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从箱子里站了起来,背后背着一把漆黑的长剑,面容没有一丝人类的感情色彩,如同一具行尸走肉的皮囊一般。

张枯荣的儿子张强,亲手杀了张枯荣,废了王地藏,败了赵建新,甚至跟李小凤打了平手的奇怪少年。

“什么人!”一帮长生境护卫瞬间拔出兵刃。

以张强为中心瞬间一股黑色的暴虐能量爆发出来,沈长安背后长剑瞬间出鞘,当今世间剑道第一人。

长安城蜀王府传来一声巨响,烟尘弥漫三四条街道如同天崩地裂一般。一击之下落了个平手的沈长安没能留下这个诡异的孩子。

西市最繁华的胡姬楼,一个神仙般的老者,穿着黑色大麾,须发如雪却童颜如春,整层楼的客人都不住的看向这位神仙一般的人物,都不知这位是何时坐在那窗口的,如同凭空出现的一般。

胡姬楼的特色自然是胡姬,当那胡姬抱着试试的心态靠过去后,老神仙一把把胡姬抱在了怀里,一双修长白皙的手就抓在了那胡姬饱满的胸膛之上,瞬间一帮客人觉得这厮原来是个欺世盗名之辈。

第三十五章 剑北

从吴地出,过长陵往京城去便入广陵,往西去便是蜀地,可要想直接去西北那就要经过剑北跟河东。剑北河东加起来,区区十几座城池,再加上一个广陵怕是才跟吴地差不多大,不过奈何这三个地方地处中原,整个大秦枢纽之地。

论富饶比不得江南,论丰饶比不得蜀地,论繁华比不得天京,可是要论舒适,是整个大秦没地方能比得了。剑北河东的地主老财那是真真给个皇帝也不换。

同时剑北跟河东是整个大秦勋贵聚集最多之地,除了辽东,整个大秦的勋贵几乎都封赏在了这里。说句不好听的,当地的平民百姓那叫一个民不聊生,活的好坏全看主家一句话的事,一帮老**子各个都把自己当土皇帝,当地的姑娘几乎都是这帮家伙自己留着祸害要不就是自家子侄祸害。

都说剑北河东无农户,那废话,土地都是地主的老百姓上哪种地去?所以剑北河东几乎只有农奴,赵肆跟李中书也算是跟这帮老**子最为对脾气,若是让个读圣贤书的酸书生来,少不了一头磕死在国子监求各位大人死谏。

可你也不想想,谁让人家立过功呢?怎么的你读了两天书就要为民请命了?你也不想想你这国是哪来的?

反正打进了剑北开始,李小凤那个眉头就是皱着的,杨凌霄可能也是见惯了江南太湖,突然来到这死气沉沉,遍地都是压抑氛围的中原之地很是不适。

倒也不是说就尸横遍野怎么的,相反其实劳动人民最会苦中作乐,在农田里忙碌的农奴看似无忧无虑,可是李小凤能看的出来,那笑容之下活着的不易。杨凌霄就奇怪了,杨凌霄就是不舒服,单纯的不舒服。

单老四在田边盯着杨凌霄,自家那女儿等着自己吃完饭要带篮子回去,远处那一脸猥琐笑容,盯着自家女儿说着荤话的监工,单老四理都不理,这帮玩意也就只能说说荤话,真干个什么他们也没那个胆。

女儿过了年就十五了,去年就来了月事,邻家的婶子一直帮忙瞒着,就是想让那盯着自家女儿流口水的老不死别急着下手。可这孩子一天天长大,身段也长开了,莫说瞒不住,就算瞒住了哪天那混蛋喝点酒,哪还管你这个?

可是话又说回来了,这剑北谁家姑娘不是如此,运气好的当个姨太太,运气不好就是个婢女。要说这剑北河东的地主老财为啥给个皇帝也不换,那各个家里都是活春宫。

单老四吃不准的是,这老道士跟这年轻公子哥是什么来历,可是来不及了,剑北河东外地大豪也轻易不敢来,走不出三里地就能被这帮**差人吃的渣都不剩,随后还能保证你叫天无门叫地不应。

赌一把也是好的,单老四拉着女儿就往路上冲,监工大喝一声挥着鞭子就冲了过来。

那低着头不敢看那帮猥琐监工的女孩就这样莫名的被爹拉着,还以为爹要带自己逃跑,往前看才看见那老道跟少年。单老四冲过去扑的一下就跪在了地上。

“公子,公子,求求你了,求求你了。”单老四头是啪啪啪的磕在地上,脑门瞬间就出了血。这厮当了农奴的原因自然是那不愿降的战国老兵,这些年锐气被磨的一干二净,可是眼力见还是有的。

那追赶而来的监工看也不看杨凌霄师徒二人,嘴里叫骂着就是一鞭子挥来。杨凌霄想伸手去挡可是根本来不及,李小凤眯着眼丝毫没有动手的打算。

“啪”一鞭子就狠狠的挥在了单老四的背上,这帮监工别的不行,打人那是一把好手,那鞭子明明是皮的,却如同有利刃一般一鞭子下去,衣服炸开来,一条深深的血痕就出现在单老四的背上。

“爹!”少女喊了一声扑在单老四背上,想为单老四挡下下一鞭子。监工抬手就要再抽被另一人拦了下来。“你给这小娘子抽烂了,老爷可怕是要怪罪。”

单老四也没管自家女儿,也没管挨在身上那一鞭子,眉头拧了一下只是不管不顾的一直磕头。杨凌霄才多大,看起来顶天十一二岁的样子,自家姑娘跟了这样的少爷,别的不说最起码过几年落一个少爷身边老人的身份,那就比在这地主家当个被祸害过的丫鬟强过百倍了。

杨凌霄看看师父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一脸嫌弃的看了看师父然后赶紧去扶着单老四,:“伯伯你先起来再说。”

单老四抓着杨凌霄的胳膊,表情着实让人动容,李小凤也看得出那眼中的真情实意。

“少爷,您就行行好,收了我家闺女吧,要不然,我家闺女就要被李老鬼那畜生糟蹋了。”

“嘿?”监工一听这乐了:“单老四,我说你活的不耐烦了?你刚才管老爷叫什么?还有你小屁孩,我劝你别多管闲事,这方圆百里都是我家老爷的地盘,到了这,就乖乖把尾巴夹起来,说不定啊!”

“闭嘴。”杨凌霄不耐烦的瞥了那两人一眼,听书听过这等戏码,没想到今日让杨凌霄自己碰上了,一股行侠仗义的大侠之感悠然而生。

这俩监工也是好唬,还真被杨凌霄吓到了,说白了这是俩监工而已,狗再仗着人势也是狗。

“师父”杨凌霄求助的望向李小凤,李小凤撇撇嘴,其实为啥李小凤愿意在天京江南一带活动而不愿意来这中原,就是因为这个,这种事在中原行走,你一天不碰上个三五次那都算烧了香了。

李小凤摇了摇头,杨凌霄生气了,师父怎能如此?平常总跟我讲那些大道理,如今居然要坐视不理!李小凤一言不发,冲着杨凌霄抬了抬下巴。

杨凌霄这才明白,这是要自己做主?其实李小凤哪里是不管,若是寻常江湖纷争,李小凤少不得差上一脚,哪怕就图一乐呢。可是这剑北河东风气如此,哪里轮得到他这个乡野道人来管?

天下道统第一人又如何?江湖就是江湖,江湖事江湖了,江湖的手碰庙堂的事,无论出于哪种目的,最终都不会有好下场。

第三十六章 剑北(二)

所谓行侠仗义,有时候跟打家劫舍是一个意思,你就好像杨凌霄就这么把人家的下人带走了,两个监工自然不会自找没趣,这方圆几十里,都是李家产业,几个人一时半会能飞出去还是怎的?

留了一个人跟着,另一个扭头就回去跟自家老爷禀告,这俗话说的好,不怕君子腰中剑,就烦小人一张嘴。那过程,让这监工给形容的就跟不知何处来了一个十七八岁的恶少,当街看上了自家侍女,然后强行霸占了去,而且嚣张跋扈至极,把李老爷家祖宗八辈都问候过了一遍。

李宝六十多岁了,这些年身子早就被酒色掏空了可脾气还是军伍里那个爆脾气,在这剑北地界上,除了剑北王李中书,他李宝不觉得自己需要给任何人面子,也还没人敢就这么踩自己的脸。

摩拳擦掌的带人就赶来,心里想的可好了,管是谁家的小兔崽子,先特娘的废了再说。

等李宝在路上截住那带着自家下人跟侍女的一个老道士跟一个小屁孩,扭身就瞪自家那二百五监工,这就是你说的带着彪悍奴仆强抢老子女人的恶少?这小的小,老的老,抢个大闺女回去干啥?当娘还是当女儿?

他也不想想自己多大了都还想着祸害人家姑娘呢。监工也是讪讪的笑笑没好意思说话,觉着自己刚才好像是吹的大了点。

“单老四,你胆子不小啊?”李宝都不稀的理杨凌霄,这小子咋看也不像什么大家子弟,也怪不得李宝不识货,可能是赶路的原因,师徒二人都显得风尘仆仆的。

单老四皱着眉头,吃不准自己这次赌的对不对,腰间隐隐发力,却只觉得一股钻心的疼痛蔓延周身。李小凤微微向身后瞥了一眼,看到这单老四第一眼,他就知道这厮丹田废了,之前也是个宗师境界的手子,应该是被一箭射传了腹部,这也是很多修行之人为何不愿意投身军伍,战场之上个人勇武能发挥的作用实在有限。

“喂。”杨凌霄不乐意了,已经长成半大小伙子的孩子跟着李小凤行走江湖,听惯了酒馆豪客的叫嚣吹嘘,也知道要个脸面。

“老头,这两个人跟我了!你想要人你跟我要!”虽然努力在装成熟,可是说话到底还是小孩子腔调。

李宝都乐了,说实话李宝这厮其实还不算坏透了,这人呐,谁还没个毛病不是?你说好色是好色,可这小屁孩李宝也犯不上就真跟他较真,最多屁股上踢两脚让他滚蛋。

“我说小兔子崽子?”李宝脸上横肉抖了抖“你是谁家小孩?大人出门没跟你交代过什么吗?那老头,你家这小孩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吗?”

“嗨。”李小凤嘿嘿一笑:“老爷,您看我就一下人,少爷想怎么样,我也拦不住啊。”

李宝一瞅,这老头倒是个说话人,接着问道:“你家老爷是谁?哪片地方的?你不认得我是谁吗?”

李小凤点着头哈着腰:“老爷,我们家少爷是打京城出来游历的,我家老爷是京城人士,我们也是初到贵宝地,少爷年幼心善,看这父女俩可怜,就”

“停停停。”李宝不耐烦的打断了李小凤的话:“京城来的怎么了?还有什么叫看他们俩可怜?你问问他们,我少他们一口饭吃了吗?嗯?单老四?你倒是说说,我少你一口饭吃了吗?”

单老四皱着眉头不说话,也确实说不出话,自己如今什么身份?区区农奴而已,连个普通下人都不如,战败之后能跟家人落得这个下场已经应该知足,可是家里媳妇走的早,剩下这么个闺女自己如何忍心让她就这样?

“哼”李宝冷哼一声,撇了一眼杨凌霄师徒二人:“我也不跟你们计较了,以后管着点你家少爷,单老四,走。”

李宝盯着单老四,可单老四如何也迈不动那脚步,杨凌霄扭身看去,单老四满眼都是渴求,再看看那姐姐,单芸儿长得不说多好看,倒是也算清秀,如今看来也算是楚楚可怜。杨凌霄能感受到,单老四跟单芸儿的眼光,那不是看孩子的眼神,尤其是单芸儿,那是看一个男人的目光。

“本世子跟你说,这两人我要了!你听不懂吗!”杨凌霄把心一横,第一次把自己的身份搬了出来。

“嘿?”李宝气就上来了,这不知好歹的臭小子,张嘴就要骂人,可是猛地一想?这小子说什么?世子?

世子两个字可不是随便用的?王爷家的儿子才能称世子郡主,这小子?京城?

不会吧?李宝脑子一懵,靠山王世子?李宝老是老了,那脑子倒也还算灵光,马上能想到京城来的世子就肯定只有一位。可是你要说慌,李宝一点也不慌。靠山王来了,李宝也敢上前笑嘻嘻的叫一声大将军。

这就是剑北河东两地分封的勋贵可怕之处,那都真真是有实打实功勋的,战阵之上为靠山王掠过阵,跟先皇一起冲过锋,所以这两地的勋贵才如此张狂,辽东勋贵胜在人多,剑北河东勋贵就完全胜在势大。

文官在剑北跟河东,那就是夹着尾巴做人,随便来个大地主都能呼来喝去的。

“这个殿下?”李宝称呼都变了:“敢问您是哪家王爷的世子?”

“靠山王。”杨凌霄抬抬头说道。单老四看了一眼单芸儿,满脸都是不可思议,难道这次赌对了?

“哎呦喂。”李宝哈哈一笑:“你看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小的当年为王爷还抗过大戟呢,殿下您来,随我回府上,我这就差人去剑北王府禀告一声,让王爷来接人。”

李宝心里是犯着嘀咕的,这小子说他就信吗难道?靠山王世子出门就带这么一老头?这老头难不成是什么世外高人?

李宝心道,先带回府,这小子不说这些还好,说了就不行了,你真是靠山王世子还则罢了,若是装的?哼哼,老子让你全家都活不了。

剑北各大勋贵地主跟李中书关系其实都极好,逢年过节少不了上门拜会,所以并不担心杨凌霄是假的,尽管差人去王府问清就是。

第三十七章 翻脸要比翻书快

李小凤坚持装聋作哑,其实不乏考校杨凌霄的意思,杨凌霄跟着李宝回了府,单老四跟单芸儿也担惊受怕的跟着回去了。好在目前倒是真的没人骚扰二人,李宝打发二人先回去自己的住处,别乱说话就是。

这样凌霄不过区区十一岁,李宝也不能当寻常家中来了个大人那样,招呼喝个酒玩个女人怎么样的,可是话说回来这若真是世子殿下也不能招呼不周不是?

李宝家有两个儿子,不过话说回来这两个儿子那可真真是比李宝还不如,也不知这战阵上出身的李宝怎么教了这么俩东西出来,习武什么的就不用说了压根不可能。

俩小子一胖一瘦,偏偏性格一模一样。说八竿子打不出一个屁来那都是好的,也可能是李宝着实太凶了,两孩子从小就终日唯唯诺诺的,再加上李宝家里妻妾侍女实在太多,所以两个孩子性格反倒都有那么一点小女人的内向。

读书虽然不怎么样,好歹算是读过,李宝请来的先生倒是是十分喜欢这两个人。俩孩子不似其他家纨绔子弟那般调皮,倒是从小就十分乖巧,让干什么就干什么,是有点像那农家孩子一般听话。

可是如今也二十多岁的人了,媳妇都给俩人取了,俩人还是当年那个唯唯诺诺的样子,李宝瞅着气儿就不打一处来,连吃饭都不在一起吃饭。

看这杨凌霄,其实李宝越看越喜欢,哎你说这要真是王爷家的孩子也确实不丢人,这么小就敢一个人出来游历,说话气派,场面,跟隔壁几家那几个纨绔还不一样。

心里想着,李宝嘴上也没停,不停的套师徒二人的话。三句问下来,李宝算是看出来了,这李小凤是个老油子,说话滴水不漏,屁都问不出来。

索性开始专攻杨凌霄,杨凌霄也是真饿了,专心对付眼前的猪蹄大米饭,李宝问的话根本想都不想就回答,主要李小凤在,杨凌霄心里是有底的,知道说破大天去也出不了事,气的李小凤只想踹两脚这熊孩子。

李宝是越问越觉得这厮好像不是假的,很多事情时间对的上也就罢了,光明远张云龙李秀秀当年在均州他也都曾见过,跟杨凌霄所述几乎无二。寻常人家就是想骗也知道不了这些啊。

悄悄擦擦汗差人拿酒来,心道好嘛得亏今天没动手,再看李小凤越发觉得这保不齐就是个高手高手高高手。

下人把酒送上来,自然是给配了三个酒盅的,李宝端着酒壶倒了一杯拿在手上,看看不停扒拉饭的杨凌霄吃的那叫一个香,怎么看都不象王爷家的世子啊,这根没吃过饭似的。

其实也怨不得杨凌霄,李宝常年在家吃只觉得自家厨子这猪蹄做的不错,他可是不知道自己捡到了宝,他家厨子这卤猪蹄,那绝对是天下一等一的好吃。

李宝想了一下,还是把酒盅递了一下,跟杨凌霄说:“殿下?”

杨凌霄专心吃东西那,想都没想,顺手接过来就往嘴里一灌然后放下杯子就继续吃,吃了好几口才反应过来,苦着个脸说这是什么啊。

李宝都被逗乐了,刚还在想,嚯!这小子可以啊,就发现这小子压根不知道自己喝了酒。李小凤心里直道丢人,就跟自己平常差点饿死你小子一样,然后自己也开始就着猪蹄扒拉两口饭。

人生第一次喝了酒的杨凌霄,只感觉难喝之余,整个人都突然就开始发热,热的晕乎乎的如同受了风寒一般。李宝笑呵呵的问要不要再来一杯,杨凌霄赶紧就是摇头。

好在酒盅不大,一盅怕是都没有半两酒,还不至于让这小子难受的呕吐。就是晕乎乎的就赶紧送回房去休息了,李小凤就住在杨凌霄隔壁,若是说杨凌霄心里有底,那作为杨凌霄心里那个底的李小凤就更无所谓了,一个乡下的地主老才,锦衣卫大都督他李小凤都不放在眼里,会把这种人放在眼里吗?

说是送回去休息,其实这会天才刚刚黑,李宝所在的庄子,离剑北城本就不远,下午打发人骑着快马去,这会?差不多在回来的路上了吧?没喝够酒的李宝独自坐在中堂,自饮自酌也算自在。

没想到李宝正想着,就有一人连滚带爬的冲了进来。李宝定睛一瞧,不正是派去王府送信的那家丁吗。

“你特娘疯了?”李宝瞅着这吓了自己一跳的二百五没好气的说。

家丁大口喘着气:“王爷,王爷亲自赶来了,估计就在我后面不远。”

这下轮到李宝愣住了,哎呦喂。李宝脑子瞬间就清醒了,一巴掌就拍在自己脑门上。自己这办的是什么事?

大将军如今是靠山王了,这几年都发生了什么自己不是不知道啊,怎么就混蛋的敢把自己往世子殿下长辈这个身份上靠了就?

想着也是不断安慰自己,不知者不罪不知者不罪,下午也不知道这真是世子殿下啊,还以为是骗子呢。可要是是骗子就好了,一刀砍了也算解气,这王爷一听就亲自来,九成九那就是真的啊。

赶紧想想自己下午有没有什么怠慢的地方?何止是有啊,简直太多了,不说别的,大礼都没行过一次啊!

“走走走!”李宝挥着袖子就喊着家丁往外走。

“老爷?”家丁跟着后面不解的问道:“去哪啊?”

“单老四,去单老四院子里。”李宝胖成那样了都,这会儿恨不得自己瘦上几十斤。

“老爷!”家丁冷汗都出来了,只感觉是不是自己没说清,自家老爷误会了什么。:“王爷可是交代了让咱们好生招待,这八成真是世子啊。”

“我知道,我知道。”李宝跑起来跟摇着的半扇猪肉一样。家丁心道这次完了,老爷这是眼瞅自己得罪了人活不了,准备去把李宝家姑娘祸害了然后大家一块玩蛋,快琢磨怎么逃命吧。

李宝要是知道自家这家丁是这么想的,怕是恨不得给这厮一刀,然后再送俩黄花大闺女脱光了搂着他,看看这厮还能想着那事不。

都什么时候,他李宝哪还敢想这个啊。一把推开院门,单老四跟闺女正坐在屋里,让李宝吓了一跳,单芸儿一下就蹦了起来,躲在了单老四背后,单老四也是站起身子挡着闺女。

李宝推门而来,八成是走太快累得,脸上表情十分狰狞。吓得单老四以为今天果然遇到了个骗子,自己跟闺女今日怕是逃不过此劫了。

“单老弟哎!”李宝张嘴一句话,就把单老四父女两人连带着那个家丁都叫傻了。

李宝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乐呵呵的走过来拉着单老四就要坐下:“老弟啊,你看你,有什么事直说不成吗,我们这么多年交情了,芸儿那我是当女儿一样看待的,你看我家那俩儿子,虽然不争气,可是好歹也都还没个侧室不是,我原来是觉得啊,咱们亲上加亲就好,你若不乐意,你跟哥哥说一声便是啊,怎么这么糊涂呢?”

一屋子怕是李宝自己都不信自己说的话,连着家丁带着单老四还有单芸儿都是一副吃了屎的表情,您老人家说啥呢?家里这么多大姑娘小媳妇的哪个轮到过你两个儿子啊?

“芸儿好眼光啊!”要说李宝也是个人物,根本不管其他人脸上的表情。面不改色的就像个慈祥的长辈一样跟单芸儿说起了话。

“那世子殿下真是人中龙一般的人物啊,哦,对了,殿下喝了点酒,这会醉了,你看天色还早快去看看,一会世子殿下要是醒了你伺候世子殿下洗漱。”

第三十八章 人是幼年枉风流

李小凤盘坐在床上屏息,周身真气凝实程度可谓天下第一,这天下论到对真气的掌握,对大道的了解,绝对没人能比肩这位道统第一人。

而李小凤的战力,根本无从知晓,白起有剑楼门前一对千,李秀秀战场阵斩过万,沈长安为天下剑修请道,这都是有着实打实的战绩的。而李小凤,就没听说过这老头出手。

越是如此,越是显得这老头神秘,所以江湖人都称这位为老神仙。而李小凤自己的追求,却只有他自己知道。

那浩瀚无边的真气几乎能供给李小凤跟任何人斗下去,更重要的是,李小凤是天下间目前所知的人中,唯一一个打通了天眼窍的人。天眼窍是人身上最为神秘的一处穴位,其他穴位随着修为递进几乎都能逐个打通,唯独这天眼穴,天下很少有人敢碰触。

这一处穴位,不是简简单单用内力去冲击就能打开的。它需要用浑厚的内力去一层层的细细打磨,稍有不慎,就是一个字,死。

准确的说这个穴位,并不是要打通,因为它跟别的穴位不同,他是被一层骨头阻隔着。天眼穴在眉心,只有用内力去把眉心那针尖大小的一处薄骨打磨的足够薄,才能使用天眼穴的妙处。真的彻底打通了,那就死了。

因为天眼穴并不是眼睛,它是一种感知类的器官,能够从另一个角度去看这个世界。更简单的说,它能看到大道。

就好像现在的李小凤,正在用天眼穴观看着整个天下的大道。三千大道是多少,李小凤也说不清,因为这大道根本数不清楚,一条条天柱一般耸立在世间,多是无主之物。李小凤之所以对大道如此了解,就是因为他可以这样无尽的去参悟每一条大道。

他在寻找一条大道的同时,看见三条竖立在一起的红蓝绿三条大道,这一幕很眼熟,李小凤知道,那是李秀秀。

居然悟了三条大道吗?李小凤早就知道李秀秀想要水火大道晋入天人是不可能的,除非集齐五行大道,可是以李小凤对大道的了解这是根本不可能的,所以没有告诉李秀秀怕的是误人子弟。如今李小凤只得心里默念怪物,却没有去过多的观察。

因为他在找,那叫张强的神秘少年的那条大道到底在哪,那条漆黑的恐怖大道,李小凤闻所未闻。要知道这天下大道,不是他李小凤想看哪条就看哪条的。李小凤只能无规律的看到,可能今天一晚上,看到的都是那几条大道无限的在他眼前重复。大道也不是唯一的,可能一晚上看到三十多条不同的剑之大道,可那归根结底都是剑道啊,当然也可能一上来就能看到那条他想找的大道。

总之他只有看到了才能去参悟,去了解。李小凤对大道了解到很多事情他根本不敢透露给世人,比如相同大道互相残杀,对胜者那一方的大道有着非同小可的补益。

可就是如此,李小凤也想不通,自己四十入天人,这天地之间李小凤自认不是第一也是前三,天眼穴李小凤更是自认天下几乎没人打通,所以看了三十几年大道的他,想不通为何会有那样恐怖的一条大道自己从未见识过。

少年醉的快,一盅白酒就昏沉,醒的也快。这喝完酒啊,就怕酒醒了,醒了就怎么也睡不着了。杨凌霄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却正看到一个身影推门进来。

单芸儿心里忐忑不安,听她爹说,这公子可能是靠山王的独子。靠山王是谁,单芸儿不了解,可是多少听过一些。单老四其实内心是不敢相信的,但是还是跟单芸儿交代,如果是真的,不惜一切代价。

单老四作为父亲,还是硬生生的跟闺女说出了这番话,让单芸儿自荐枕席也要搭上这条线。单芸儿娘死得早,女儿家的事情都是一些年长的女下人私下教教她,父亲突然说这些话,倒是让单芸儿满脸通红的躲了起来。

单老四也是开不了这个口的,只是逼到这份上了,没得办法,而且这少爷如此年轻,单老四也没什么野心,就算当个陪床丫鬟,那将来靠山王府的大丫鬟,比寻常富贵人家的千金可是还要强上几分。

单芸儿一个姑娘哪经历过这些?已经紧张兮兮的在门口转悠了半天了,若不是那夜巡的家丁走过,她一个姑娘家害羞赶紧躲了进来,怕是还在门外呢。

这一切自然在隔壁李小凤的感知之中,只是李小凤也自然知道这姑娘没有恶意,也是把自己的意识直接离开了杨凌霄的房间。老头是个道士不假,可是也不是傻道士。

就是难为了杨凌霄才十一,真给他个黄花大姑娘他又能如何?这厮若是在京城跟着一帮狐朋狗友还好,不说青楼已经是常客,最起码对男女之事略知一二吧?可是这厮六七岁就跟着李小凤外出游历。

除了知道一些简单的男女大防,比如不能看彼此光身子啊,不能随便搂搂抱抱啊这些以外,剩下的一概不知啊。

那点羞涩,还在湖东王府被张云龙的各房娘娘还有侍女姐姐按着洗澡的时候,磨的一干二净。

“谁啊?”杨凌霄第一次喝酒,虽然谈不上宿醉,也就睡了半个时辰,可也还是晕晕乎乎的。

“啊?”单芸儿突然躲进来,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只好赶紧回话:“少爷,我,我是来服侍你的。”

杨凌霄哦了一声,也没听出来是自己白天救的那姐姐,就说:“那先陪我洗澡吧。”

单芸儿脸一下就红了,好在夜色之中看不太出来,心里直泛委屈,这大家子弟怎么如此,这么小的小孩就如此这般。

这可就冤枉杨凌霄了,这酒醒了难受,在湖东王府又养成的泡澡的喜好,他说的陪我洗澡,那就是给我打点水来,然后帮着擦擦背什么的,就跟在湖东王府一样。

眼瞅单芸儿立在原地不动,杨凌霄奇怪的问:“愣着干嘛?”

单芸儿吓了一跳,赶紧应了一声就去打水。杨凌霄就躺在床上泛迷糊。直到单芸儿怯生生的喊他:“少爷,水打好了。”

杨凌霄这才翻身起来,走到浴桶,单芸儿手脚生疏的帮杨凌霄脱衣服,杨凌霄知道啥啊,就觉得这姑娘怎么笨手笨脚的,还时不时自己还得帮忙解个带子什么的,羞的单芸儿满脸通红不敢抬头,心里直骂这小屁孩怎么如此猴急。

进了木桶的杨凌霄本就想简简单单泡个澡,单芸儿在背后的天人交战,心路历程,杨凌霄压根不知道。小姑娘指甲都快塞到肉里了,还生怕杨凌霄等久了不乐意,咬着牙一点一点脱了衣服。

杨凌霄只感觉眼前突然来了一个只穿着肚兜的姐姐,然后那姐姐一迈腿,整个人就从侧面只穿了个肚兜飞快的钻进了浴桶。吓得杨凌霄眼珠子都差点瞪出来,腾的一下杨凌霄的脸也红了!

在湖东王府!那帮娘娘或是侍女姐姐的,虽说喜欢压着他给他洗澡,可也没敢放肆到敢跟他一同洗澡的啊。

第三十九章 观臀入明悟

那措木周身似有风起,整个人被一股暴虐的上升能量包裹着,又长又脏的头发搅着血水与碎肉飘动。嘴角挂着邪魅的笑容,似乎感觉到什么一般回头看了一眼,这一眼让千万里之外的李小凤喷出一口鲜血,然后又看向正面。

眼前之人白色长袍裹卷着周身,只有蓝宝石般的眼眸露在长袍之外,眼神圣洁而纯澈。鞑靼苍狼第一勇士呼衍大河捂着胸口半跪在一边,金帐三兄弟的老二几天前就已经战死,老大现在倒在另一边生死不知。

真理国国教真理教,教主安已经传了十一代,白袍少女是安的十一代传人,也是真理国历史上唯一一位,争议最大的安,十一代安,阿伊莎。真理教历史上唯一一位女教主。

真理教教主跟真理国国王一直以来在真理国几乎是地位同等的存在,甚至一度声望要超过王室。那措木的匈奴大军压境而来时,正是这个国度王室跟宗教权利争夺最顶峰之时,否则这个强盛国度跟匈奴一战的结局还真不一定。

真理国跟匈奴边境决战,以匈奴惨胜收场,可游牧民族的秉性便是如此,只要赢,只要赢了就能一直赢下去。真理国百年都未吃过如此大的亏,怕是根本不知道什么是恐惧,哪怕如今已经沦陷大半国土,王室居然还想着让真理教顶在前面消耗其实力。

“你很强,女人。”那措木年轻的脸上已经完全看不出稚嫩,草原上几百年没出过这样的英雄了,对整个匈奴来说,如今那措木就是神。现在,匈奴的神,跟真理国的神,正面对上了。

阿伊莎沉默不语,她能感到眼前这个年轻人的可怕,她也知道,这一战她只能赢不能输。作为十一代安,她已经承受了太多她这个年纪所不该承受的事情,也让她的心智变得无比强大。

阿伊莎左手抬起,右手捏指。那裹着身子的雪白长裙袖子直接连着手套,显得整个人圣洁无比,就算带着厚长的面巾,也不难看出这是一个美丽到极致的女子。

“以真理的名义。”阿伊莎瞳孔猛地一缩,天地色变,骤然迸发的白色光芒照的人睁不开眼睛。那措木眼睛微微眯起,只见那白色身影左手一轮皎洁白月,右手一课湛白星芒,猛地突进而来。

那措木嘴角微微上扬,左手反握弯刀,以一个十分诡异的角度,硬生生避开阿伊莎左右手,从正中间钻到阿伊莎怀里,一刀直接顶上脖子。

阿伊莎斜飞出去,这一刀虽然没能破了阿伊莎的护体罡气,可是阿伊莎知道,刚才那一下,那措木随随便便就能要了她的命。

那措木看都没有看一眼阿伊莎,径直走向那些大胡子卷发的老头,脚步并不快可是那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在大白天也能给人一种暗无天日的感觉。

“你们真理国?就只有一个女人拿的上台面吗?”

阿伊莎再度袭来,那措木头也不回一手抓住阿伊莎的脖子,被制住的阿伊莎动弹不得,那措木伸手撤掉阿伊莎的面巾。

那美丽的容颜暴露在空气之中,真理教众无不地下头颅。

“好好的女人,蒙着脸作甚?”那措木笑笑说道。

“你这个魔鬼。”大胡子老头气的浑身颤抖:“你们这些卑劣的,肮脏的人,入侵我们的国度,侮辱我们的女人,屠戮掠夺我们的人民,你们终将受到真理的制裁!”

话还没说完,那措木手中的弯刀就扔了出去,老头捂着自己流血不止的脖子,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从今天起,所有女人的面巾都要摘掉,我匈奴人,想睡你们的女人,就睡你们的女人,想杀你们的男人,就杀你们的男人。”说完邪恶的笑着回头看向瞪大了眼睛,惊恐万分的阿伊莎。

在遥远的大秦,李小凤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怎么可能?这是李小凤的第一个想法,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以天眼穴窥视大道世界会被发现,而且会被反噬。本在寻找那漆黑大道的李小凤,看到了一条猩红的大道,李小凤只觉得自己越来越看不懂这个世界了,这般暴虐的大道几十年来李小凤从未见过。

如今不仅出现,还一下就出现了两个。这条大道之上,有三个让李小凤深深感到其恐怖的字,阿修罗。

“你怎么进来了。”旁边的房间里,杨凌霄把头恨不得埋到水里,

另一边的单芸儿也是恨不得把头埋的比杨凌霄还低:“不是不是少爷让我陪你洗澡的吗?”

“我我说的是帮我擦擦背什么就好了。”杨凌霄几乎是哼唧出来的。

单芸儿这才知道是自己会错意了,当下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连说什么都不知道,两个人就这两满脸通红的坐在浴桶里。

好死不死,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门被推开就有人走了进来,两个人都呆住了,会是谁啊?

“哈哈哈,来来来,让我看看我家侄儿。”李中书身着长衫,留着小八字胡,整个人又瘦又高,就这样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屁颠屁颠的李宝。浴桶有屏风,可这李宝家屏风是纱的,这能看个大概,知道有人,看不到几个人啊。

李中书跟李宝就这样,把浴桶里的两人撞了个正着。李宝看了一眼赶紧就扭头往一边走,倒是李中书愣了一下。

没想到自己侄儿,年岁不大懂事挺早啊!也不晓得李中书是个什么心理,反正他自己愣着看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这!自己这站这不是个事啊!

“哎呀哎呀。”李中书赶紧扭头:“侄儿啊,那个,你一会洗完澡来见王叔,王叔,王叔就不打扰你了。”

杨凌霄愣是憋得话都说不出来,就这样听着李中书跟李宝嘿嘿笑着就溜了。两人一路上都是那种相视一笑的猥琐表情,画面简直不要太好笑。李宝这下满心欢喜,自己这步算是走对了,这叫什么?投其所好!对,就是投其所好!

单芸儿都快羞死了,杨凌霄憋了半天赶紧说:“我去见王叔了。”说着就准备站起来出浴桶。

谁知道单芸儿紧接着就说:“我帮少爷拿衣服。”

然后两人就几乎同时从浴桶站起来了,也不知道面面相觑的两人心里是怎么想的,反正又楞在了那,然后赶紧双双钻回浴桶。

过了一会,单芸儿才又说:“我去帮少爷拿衣服。”然后兔子一样飞快的蹦出浴桶,跑去穿衣服。

杨凌霄只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周身气血往上翻涌,毫无准备的,就看到单芸儿起身光着屁股对着自己出浴桶的那一瞬间,那画面在杨凌霄的脑海中带着周身一股热浪直奔天灵盖,稀疏的毛发让杨凌霄差点喷出鼻血,哎?你别说,好像,真突破了。

当年有李秀秀战场破镜,后有王地藏三息破三境。今日,杨凌霄观臀入明悟,而且一入就是大圆满,离宗师境只差一步之隔。

第四十章 江山风雨

大冬天的慈宁宫也不能冷,太后娘娘最受不了冻,倒是那光着膀子的杨孝严,坐在床上搂着太后的头上都热出了汗,许晴就这么酥胸半露衣不遮体的趴在杨孝严怀里。这天下最大不敬的一幕,任谁看见了都是要掉脑袋的。

“地藏那孩子?”许晴搂着杨孝严,早已没有了那日的癫狂,习惯了也好,本就对杨孝严存着一份情愫也好,为了赢夫也好,总之她从来不是一个能母仪天下的大女人,相反,总是跟个小娘子一般。

“废了”杨孝严叹了口气:“欧阳仲说治不好,就真的治不好了。”

许晴也是搂着杨孝严的手紧了紧,似乎生怕这个男人也突然说没就没了一般:“你府上那个欧阳仲靠谱吗,怎么你这么捧他?”

“别看那小子年轻。”杨孝严侧头捏了捏许晴的脸:“这天下论医术,我还没见过谁能比得过他。”

“那你这也是没得治了呗?”许晴阴阳怪气的说了一句。

杨孝严猛地侧头看向许晴,然后又想到她不可能知道自己身有暗伤,马上放缓了表情。只见许晴媚眼如丝,一只手指点上杨孝严的额头:“才几年啊,都开始出汗了呢,果然人到年纪了是吗?”

“啊?”杨孝严愣了一下,然后哈哈大笑,手不老实的伸进了被褥:“老了就老了,这天下除了我这个糟老头,你倒是再找一个试试啊。”

许晴笑着就躲,手却紧紧搂着杨孝严的脖子,谁知杨孝严顺着向下一滑,直接溜下了床。许晴愣了愣:“你去哪?”

“回去喽”杨孝严一脸坏笑的瞅瞅许晴:“你嫂子还在家呢,再说了一会赢夫来了咋办。”

气的许晴使劲砸了一下床,瞪着笑容贱气的杨孝严目送他出去后,又砸了一下,然后又莫名的笑了,就这种画面,天下哪个男人看了也得一辈子忘不了。

杨孝严撑着腰跟个散步的老头一般在宫里摇着,心里暗道好像真的是老了,其实也不怕人撞见,两人都很小心,从来没人在跟前伺候,再不长眼的人,也不敢没凭没据的乱讲靠山王跟太后娘娘,就算有真凭实据也没人敢。

王地藏在欧阳仲的调养下,总算能跟一般人一样起居作息无碍。刘思思不知道王地藏受了多重的伤,只是知道很重,王梦娇还是会往王地藏怀里扑,王地藏也还能接得住。这在刘思思看来,就行了。

人说春雨贵如油,这春天的头一场雨是真的像油,细细绵绵的小雨淋在身上都感觉不到,总觉得这玩意比雨水要轻。人都得吃点油水才能长膘,粮食可不得也来点油水嘛。倒是也没有那傻到把春雨接了试试能不能炒菜的,烹茶的倒是有。

严老夫子就喜欢用春雨烹茶,谭正作为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大学士,安安稳稳的在老师身边伺候着。严老夫子面前长长一卷,写了改,改了再写。

“老师。”谭正不忍夫子八十多的年纪了还如此操劳:“这削藩一事,如今是不是太早了,更何况诸位王爷都正直壮年,也无反心,就算有,也有靠山王压着。可您这洋洋洒洒几千字,都是针对辽东的”

严淮摆摆手:“不是现在用的,这些都是留给你的,我有几年好活的?这天下苍生受了如此多苦难,如今好不容易安定下来,先皇重武轻文,分封异姓王,这都是古来大忌,也不知是怎么想的,咱们读书人,没办法上马打天下,只能做做这些查漏补缺,亡羊补牢的事。”

说着叹了口气放下笔:“我有几年好活的呀,能看到皇上及冠登基便是好的,以后,这些都是写给你看的。时局在变,你也不可能死搬硬套,这些是我的想法跟预测,你到时当个参考便是。”

“老师身子骨正英朗,怎么可以轻言这些,再说了,不是还有王大学士在吗,您老人家多休息,拿主意的时候当个主心骨就好了,您可是我大秦的定海神针啊。”谭正赶忙给夫子倒了一杯热茶。

严淮端起茶碗,吹了吹继续说道:“定海神针还得是靠山王,中流砥柱倒是不假,王景隆门户之见太过于看重,治一时无碍,但绝对不可治一世,而且王景隆比我能小几岁,我是身体好,他那个身体你不知道吗,我俩谁先走还不一定。”说完这些才把茶水一饮而尽,一点品尝的意思都没有。

“所以啊。”严淮放下茶杯:“以后这天下文官就要以你为首了,你记得,治国之事,文武兼济才是正道,切不可只重一方。”

谭正还大礼受教,严淮看看窗外,老啦,真的老啦。

锦衣卫都督府,府门打开,一人身披黑色斗篷,没穿飞鱼服,也没披八蟒袍,拿着一把黑色的油纸大伞,撑在头上。王地藏独自离京,没见靠山王,没见赢夫,甚至没跟家人交代一声,也没跟锦衣卫交代一声,自然没人知道他要去往何方。

靠山王看着长安城出事的情报,自家谍子也好,锦衣卫也好,送来的谍报其实都差不多,他们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可是只要把事情告诉杨孝严,杨孝严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

那老头跑了,这老头太诡异了,杨孝严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可是杨孝严知道这事一定很诡异。他得去见一趟沈长安,而且需要李小凤马上回一趟京城。

传信的人快马出了天京城,杨孝严先溜达着去见了光明远,在光明远的提议下,杨孝严也觉得把赢夫带着是个正确的决定,毕竟如果造反的事还是跟那诡异的老头有关,赢胜都死了,他丝毫不怀疑这老头会对赢夫也下手。

赢夫得知后,蹦着跳着高兴的乱叫,开心可以和杨凌霄一样出去历练一番。这些日子,长安城坊间都流传有这么一位挥金如土的老不正经,打扮的似是神仙一边,却把长安城嫖了个遍。可那位老者绝对的玉树临风,风姿就算是二十一二的俊秀公子都比不过。

沈长安得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勃然大怒,打听到此人在哪后,飞驰而来却扑了个空,只看到桌子上留着的那张字条:“沈长安,你可愿天下长安?”

瞬间撕碎字条后,沈长安飘身而去,然而就在那座位的楼下一层,一位面容普通的老者对面却坐着两个绝美女子,若说祸国殃民能用来形容女性气质,那必然是这两位无疑。

其中一位还抱着一把古琴,即便有那见过世面的,看到这把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古琴,也认不出来这把琴叫白首与君绝。

“先生,您这些年去哪了?”赵丹儿抱着古琴,对眼前老者十分尊敬。另一位姑娘却白了赵丹儿一眼,觉得这厮多嘴。

老头却并没有理会二人,只是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嘿?还把孩子带着,我若想杀这孩子,这孩子早就死了。”

第四十一章 床暖好了

杨凌霄对自己突破一事倒不是毫无所觉,只是紧张的完全忘了这回事。单芸儿先穿好了衣服,笨手笨脚的帮杨凌霄把衣服也穿好。

杨凌霄逃难似的就往外跑,李小凤已经面色如常的跟李中书坐在一起谈笑风生,也亏得李中书态度极好,虽然年纪其实还没有李秀秀大,可李中书此人胜在几乎没有自己的做派,跟什么人在一起就是什么态度。

跟赵肆在一起,那就是两个老地痞无赖,独自在家就是个中年儒雅书生,遇到喜欢的姑娘就是个年轻的小伙子,进了军营就是杀戈果决的将军,跟李小凤在一起,他也很自然的把自己放在晚辈的地位上。

若是这会儿碰上杨孝严那个性格的,李小凤怕是都没好脸,毕竟跟人一边聊天一边疗伤还是很费神的。

看到杨凌霄进来,李中书跟一旁伺候的李宝都是一副玩味的笑容,李小凤刚才隔绝了神识在杨凌霄房间外,就是知道杨凌霄必然会跟单芸儿有一些男女之间的趣事,不过他还没有恶趣味到去偷窥这些,所以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说来也巧,这仨人你看都姓李,可是却是截然不同的三人。

“凌霄拜见李王叔。”杨凌霄自己也不傻,已经知道来人是谁,一见面马上双手平举做大揖行礼。

李中书摸摸胡子,大秦虽没有蓄须的习俗,可是总有人喜欢自己显得老成一些,比如李中书,单从样貌来看,杨孝严排行老大自然无疑,可若论到面向老成,那张云龙跟李中书就得挣个第二第三了。

“来来来。”李中书招招手:“过来让王叔看看,早些年王叔进京却正赶上你离京,大哥差人说过你可能要来,王叔可是等着你来过年啊,结果到底还是没等到。”

“凌霄是在湖东王叔家过的年。”杨凌霄傻呵呵的笑笑凑过去。

李中书面上笑呵呵的,其实心中暗道,装,看着真挺憨的,真是这样会那么早就对男女之事开窍?。

“凌霄啊?”李小凤很是不解:“你破境了?”

“啊?”杨凌霄其实不清楚自己是不是突破了,还是李小凤说了才大概确定应该就是了。

李中书修为远不如李小凤,自然没有那么敏锐的感知,可虽然不似李小凤一般一眼就能看出端倪,仔细感受一下,这一个明悟境的小子还是能感受出来的。

“不错不错,小小年纪就有了明悟境界,前辈果然教导有方啊。”李中书心里吃不准这李小凤是不是在邀功呢?等着让人夸他呢?

倒是把李小凤闹了个脸红,什么啊,自己就教了这小子一个长生诀,他还不好好练。本来就是个炼体境界,怎么一下就明悟大圆满了?

“惭愧惭愧”李小凤笑笑,然后看向杨凌霄,满脸诡异跟见了鬼一般问:“怎么突破的?”

杨凌霄这才仔细回忆刚才似乎,那个看到单芸儿出浴桶那一瞬间,背对自己迈腿的一瞬间,好像感觉一股热气从丹田往天灵盖涌起,全身气血都被调动,似乎全身毛孔都通透了一般舒服,难道?难道是因为这个?

“我我也不知道?”杨凌霄红着脸,不知道怎么说啊!满脑子都是刚才那个画面,这让他怎么说啊。

“莫不是前辈,青观难道有什么双修法门?”李中书打趣的说道。

“双修法门?”李小凤满脸疑问,不知道李中书在说什么:“什么双修法门?”

“就是。”李中书笑眯眯的,旁边的李宝抽着肩膀忍着笑:“男女之事啊。”

“男女之事?!?!”李小凤猛地扭头看杨凌霄,杨凌霄满脸通红。李小凤心态就炸了,什么玩意?这小子刚才趁着自己不在干了点啥?自己把神识控制在他房间外那是以为这小子总归会对男女之事有一些好奇。

可是真干点什么,这孩子应该也干不来吧?他身体什么情况李小凤自然知道啊,一眼就看出还是童子之身啊,而且就这个年纪,想干点什么也还不至于吧!

倒是有的孩子发育的早,可杨凌霄这个。李小凤仔细看了看这小子,额,好像也差不多了,吃得好就是发育的早,这才十一啊。可是也不对啊,这明明还是个童子之身。

要是李小凤知道自己的宝贝徒弟观臀破境,怕是得活活笑掉大牙的同时,为自己的一世英名,狠狠打自己几巴掌,收徒不慎啊!

好在几人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很久,当话题转向别处的那一刻,杨凌霄如蒙大赦,满脑子都是屁股,全程神游,压根没听几人说什么。

“凌霄,凌霄啊?凌霄”李小凤连叫三声,杨凌霄才回过神来,啊了一声。

“你想什么呢?”李小凤看着这小子又满脸通红的样子,其实心里猜个八成。心里默念了一百遍朽木不可雕也。

“没,没想什么。”杨凌霄赶紧摇摇头,完全不在乎眼前三人那一副懂得的表情。

李小凤也是没招,叹了口气说道:“你爹说有急事需要我进京一趟,为师去去就来,你跟着你王叔要听话,另外王府给你增添了几个护卫,那个单老四和单芸儿你看着安排就好。”

“啊?”杨凌霄有点懵:“师父,你又要走啊。”

李小凤很是受用,原来是舍不得自己。笑眯眯的摸摸胡子:“嗯,为师这次去的应该不像上次那么久了,但也不会短,虽然并不知道京城有什么要事,不过你爹急着叫我,肯定不是小事。”

后来,李小凤连夜就启程了,虽说受了内伤,可作为世间超一流的大修行者,这点伤还算不得什么,不带着杨凌霄的李小凤速度到底能有多快是个谜,送李小凤走的时候所有人都看着这位老神仙是一步一步走的,可是总感觉哪里不对,好像一瞬间就消失了一般,可是脑海里又清清楚楚记得自己看着对方是一步一步离开的。

已经深夜了李中书自然不走了,李宝家里也够大,连着李中书的护卫随从都一同能住下。

杨凌霄回到房间,单芸儿已经在被窝里了。

小姑娘在送走杨凌霄之后,把没穿太整齐的衣服整理整齐,然后就开始擦头发,擦好了头发又因为刚才穿衣服着急,身上水太多导致这会衣服就是潮的,极为不舒服。

再加上来之前单老四的那些话,单芸儿才有空想想自己的出路,盯着那张床铺看了又看,心里很是挣扎。其实也不是不愿意,到底是姑娘家脸皮薄。

可是那小孩倒也算生的好看,将来肯定俊俏,想到这儿单芸儿就不住的脸红。随后又想到了这些年的遭遇,又想到了李宝看着自己的眼神,就觉得一阵恐惧。

她知道,想要离开这样的生活,这是唯一的机会,不仅为了自己,也为了单老四。宽衣解带钻进被窝的她,这次连肚兜都一起脱掉。

杨凌霄看着躺在床上,睁着圆圆的眼睛看着自己的少女,连着咽了三次口水也没说出话来。

单芸儿恨不得把头埋进被窝里,蚊子一般的声音哼唧着说道:“少爷,床暖好了。”

第四十二章 京城密室

李小凤到天京城的时候,杨孝严早就带着赢胜走了,严老夫子气的直吹胡子,骂了三天靠山王。满朝文武上下,怕也是只有这位有这个胆子。可也就光有胆子了,靠山王想做什么,整个大秦,整个天下,还当真没谁拦得住。

李小凤刚一进城,赵三才就紧跟着赶来,俩人在王府前碰了个正着。李小凤很奇怪靠山王为何急着招自己前来,又自己先离开。赵三才只是说王爷有要事要办。

留守京中明面上的高手,居然只有欧阳仲一个,穿着家丁服,叼着根初春的狗尾巴草,任谁也看不出来这俊俏的打杂小哥是个高手。李小凤只看了一眼就大为头疼,这年头的孩子怎么一个比一个看起来不靠谱。

那十几岁就能跟自己打成平手的神秘少年就算了,眼前这又是一个二十出头强行把自己境界压在长生境的怪物。李小凤看不穿欧阳仲的大道,那就只有一种可能,这又是一条李小凤没有见过的大道,以欧阳仲的修为,如果不展示出来,李小凤是看不穿的。

可就算这样,李小凤还是能看出来这厮强行把自己的境界压在长生境巅峰不突破。

话说回来,杨孝严急招李小凤进京是为了什么?这个李小凤想了一路也没头绪,赵三才含含糊糊的说不清,只是说去了便知道,欧阳仲看起来更是压根不知道要干啥。

直到进了宫,见了老太监汪四海,李小凤才微微看出一些端倪。大秦皇宫不是没有会武艺的太监,可是汪四海绝对不在此列,一般阉人寿命都极短,可这位也不知得了什么福气,单论年龄整个大秦皇宫居然是这个太监最老。

“这是要去见我那不争气的师侄吗?”李小凤笑了笑,如果猜得不错,应该就是这件事了。

周山青观修者千余,总归有那么几个叛徒。只是李小凤嘴里这个师侄,比较特别的一点。他不是叛出了青观,而是索性直接消失不见了。曾经的年轻一辈的天才,对于风水一说天赋极高,甚至悄无声息的做过很多件大事。

这位道号一清的青观弟子,是李小凤师弟的徒弟。因为看到了周山风水之中隐含着大劫难,所以尝试为周山改风水。

可这个改风水可不似寻常店家开店之前门前埋着几颗铜钱那么简单,一整座山的气运,那是何其宏大的工程。李小凤曾经指点过这个师侄,说他太钻牛角尖了,何为道法自然?本以为能点醒他,可谁知道没过几天一清就消失了,消失的无影无踪。

直到很多年后,李小凤才知道,自己这位师侄被囚禁在大秦皇宫,据说是犯了莫大的忌讳,至于具体是什么,没人知道。李小凤也没敢来天京城要人,而且自己这位师侄大概干了什么李小凤大概能猜出一二。

索性就装作不知道,倒是暗地里来过一次,知道这小子说是被囚禁,其实日子过的挺好,掌管着钦天监算是国师了已经。

凌霄殿东面有一排不起眼的建筑,太监宫女一般就住在这里。汪四海自然也住在这里。据说汪四海所住的这件房间,向来都是历朝历代最有资格的大太监才能住在附近。

这间房间之中,有着一个直达地底的洞穴,向里望去,深不见底。散发着阵阵阴气的洞穴如同一个硕大的竖井一般,只是那恐怖的阴气会吓得寻常人压根不敢靠近。

李小凤感受着那竖井中传来的阵阵阴暗气息,眉头紧紧一皱。老太监拿出一张纸,上面写着,救我。

“笔迹是一清先生的,我是认得的。”汪四海说道。

一清离开周山近八年,这里面的事看来汪四海是一清二楚。

“究竟是怎么回事?”李小凤在洞穴旁边蹲下身子,那股彻骨寒意近乎让李小凤全力运气抵抗。

七年前一清大师被纳兰池抓回大秦皇宫,赢胜跟纳兰池还有一清,在皇宫里找了三天,找到了这么一间隐蔽在厚厚宫墙下的密室,找到了这个深不见底的洞穴。

根据一清大师所说,这里是一处极阴的风水宝地,三人实力一个强过一个,却终究没人敢前去一探究竟。

几年前,一清大师突然失踪,赢胜跟纳兰池下令在这里加盖房间,将这里隐蔽起来。后来赢胜跟纳兰池身死,杨孝严也来过。只是杨孝严也吃不准这里面到底是什么,更没有胆子一探究竟。

这里面是什么,李小凤能猜出个一二。李小凤虽然不专攻风水,可到底风水跟道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所以李小凤也猜得出来,这怕就是杨凌霄不得在京城久留的缘故。

四年前李小凤突然到访京城,是因为李小凤看到周山气运随着一个点在变化,而那个点,就是杨凌霄。传说商夏之事,在天京城这片地界,镇压着魔神赤尧。

可传说终归是传说,虽然不可能真的有什么神魔,可是这个地方的确诡异的可怕。李小凤站起身往后退了好几步。这股阴气聚而不散,就在洞口附近徘徊,只要不靠近,问题就不大。

可是这阴气极为诡异,对于真气的消耗之大差点就让李小凤着了道。

“这张纸条是我几天前下来查看所得,就落在地上。”汪四海接着说道:“我很确定,之前从来没有过。”

“你是说?”欧阳仲面露不解:“这纸条是从下面扔上来的?”

汪四海点点头,欧阳仲就纳闷了:“这不对啊,就算这个一清在下面,他下去的时候带纸墨笔砚干啥?”

汪四海点了点头:“这个问题我也想过,可是怎么也想不通啊。”然后汪四海表情就难看的跟见鬼了一样:“而且这纸,墨,这笔好像都是我房里的,因为我房里不久之前丢了一套。”

“你意思?这里面有人爬上了偷了你的笔墨纸砚然后再回去写个纸条让你救他?”欧阳仲挠着后脑勺。

“不。”李小凤摇了摇头:“怕是你自己把笔墨纸砚给扔下去的。”

然后李小凤盯着汪四海看了一会:“你最近是不是时长精力不足,而且晚上睡了很久还是很累?”

欧阳仲一听这话,不由分说上前去一把把住汪四海的手腕,过了一会说道:“怎么身子虚成这样?”然后看了看李小凤:“你是说,夜游症?”

第四十三章 阴阳二穴

长安城内,赵丹儿身边的年轻公子哥搂着赵丹儿那纤细的腰身,走在西市街道之上,任谁都得瞧两眼,这是谁家的俊俏公子哥。

只见那公子微微回头,望着天京城方向,眉头一挑,嘴角以一个美极了的弧度上翘,小声念叨了一句:“大梦一千年,天上看人间。”

天京城内,那神秘**之中,一道身影飞天而起。李小枫大袖一挥:“退!”。李小凤护住老太监汪四海,欧阳仲护住赵三才,那关键时刻才会出现在欧阳仲脸上的表情任谁都会一下被迷住。

那飞起之人似乎大有准备如项无双一般撕碎整个房顶的气势,这密室的牢固程度跟凌霄殿房顶可不一样啊。只见那人猛地一撞,传来砰的一声巨响,然后那人影在烟尘中落地。

散落的道袍,灰白的肤色,还有那有着黑色裂纹的眼白,都让眼前之人显得极其恐怖。

“一清?”李小凤试探性的问了一句,周身真气也早已开始运转,随时准备出手。

那人明显处于一种意识十分模糊的状态,抬手便是一掌拍来。起手式是李小凤再熟悉不过的青观大推手。

李小凤抬手迎敌,推手对推手,两掌硬拍在一起,眼看一股气息就要暴乱开来,却瞬间凝成一个气漩,聚而不发,宛如一个倒扣着的碗一般。

“你们先上去!”欧阳仲护着汪四海跟赵三才让他们先走,自己留下了看能不能搭把手。眼前之人是不是所谓的一清他不知道,可是他清楚,这个气势跟当初的项无双有着八分相似。

李小凤这才看清对方面容,正是失踪的一清无疑,而去他能清楚的能感知到,一清背后一条还未凝聚成实体的灰色大道,上篆一个诡字,诡之大道。之前在已经身死的张枯荣身上,李小凤也见到过,只是这两人相较项无双,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汪四海出去之后马上喊人,皇宫之内自有不少长生境的高手,虽然不能比李秀秀欧阳仲之流,可也是实打实的长生境强者。

李小凤双眼一瞪,大喝一声:“开!”一清倒飞而出,重重砸在墙上失去意识。

欧阳仲跟李小凤上前查看,李小凤伸出两指,试了以下一清的脉搏,根本毫无动静。可是李小凤始终觉得不对,因为从一开始他就感觉眼前之人是个死人。

“小心!”欧阳仲喊出一声,李小凤猛然后退,躲过一击当胸而来的手刀。欧阳仲从另一侧猛地向前,一根细长的银针夹在手掌中,猛地打在一清头上,一清瞬间定格了一般,然后彻底瘫软下去。

呼,欧阳仲舒了一口气,看看李小凤:“应该没事了。”

李小凤上前查探,不解的问欧阳仲他是怎么知道一清没死的。

“他和项无双很像,我之前就怀疑项无双身体跟常人不同,只是项无双身死我无法确定。”

欧阳仲亲手刨开过项无双的尸体研究,所以他知道,项无双那具身躯,根本不能称之为活人,最多算半个活人。若不是沈长安最后一剑直接破了项无双的天灵盖,怕是再重的伤项无双也还有一战之力。

李小凤何等实力,犯不上解刨尸体,单凭真气就能如同内窥一般把一清的尸体了解的一清二楚。扭头看向那个**,眉头深深皱起。

整个大秦皇宫的布局,整个天京城的布局,在李小凤脑海里出现,有**必定有阳穴。顺着八卦乾坤推理,阳穴在后宫!

轰的一声巨响,就连密室都微微震动。李小凤跟欧阳仲对视一眼,同时快步向外。皇宫之中,后宫突然掀起了一片烟尘,似有宫殿倒塌一般。一帮长生境高手已经先行赶到。李小凤打眼一瞅,差不多就是掀起烟尘那个方向,一个脚尖点地便飞身而去,欧阳仲紧随其后。

一个身影自后宫内飞掠而去,周身冒着金光似是腾云驾雾一般。李小凤落在废墟之上并未追击,周边倒是倒下了一地宫中的长生境高手,都没死只是受伤,看来此人急于离去。欧阳仲似乎就见不得人受伤,马上开始医治伤势最重之人。

“京城情况若是紧急,你可随时突破?”李小凤看向欧阳仲,他需要跟欧阳仲确定一下。

欧阳仲一边帮人治伤,一边点头:“前辈放心去,还有凌山王也在。”

说话间光明远已至,面容凝重中带着一丝明显的,没睡醒的感觉倒是跟欧阳仲有几分相似,这两人性格也的确是差不多。

李小凤看看光明远点点头,光明远并未见过李小凤不过大概猜得出来这位是谁。李小凤一步跨出缩地成寸,近乎瞬间没了身影,惊的光明远赶忙揉了揉眼睛。

李小凤追击而出,半路却猛然顿了一下。阴阳二穴皆有人出?不对,一清实力太差,跟自己追的这个根本不是一个级别!那金光飞往江南,至少不是奔着杨凌霄而去。李小凤权衡利弊,一个跺脚,扭身掉头就又向天京城赶。

天京城内,大秦皇宫。光明远站在一片空地之上,看着眼前之人。灰袍白发,皮肤灰白,手中一柄长刀笔直修长。昔年大秦第一高手,天人强者纳兰池。本就该死在赢胜前面的他所有人都知道他死了,只是那日先帝刚死,陈望已经兵临城下,纳兰池的尸体就这么在慌乱之中丢了,没成想现在居然站在了这里。

光明远微微皱眉,这厮一路连杀三名长生境高手,大秦皇宫总共那么二十位不到的长生境,现在已经大半躺在上了。无奈的从一名死去的侍卫手上捡起一把刀,光明远周身蓝色气焰绽放。

谁说强行破镜只能破一次了?我光明远终身不得晋天人,可我敢强行破镜!蓝色气焰暴涨,光明远气势陡然攀升,一条浅蓝大道绽放在光明远身后,上书两个大字,君子。

君子之道,谓取之有道。纳兰池一言不发,手中长刀托在身后,如同漂浮在天空中的一片树叶一般飘来,看似轻飘飘的,实则这一刀重若千钧。光明远双手持刀,立在地上准备强行扛下这一刀。

两人长刀撞在一起,光明远脚下地砖破碎,整个人的脚踩在土里向后划去,一连碎了十一块地砖,才堪堪稳住身形,手上长刀猛地一抬,弹开纳兰池。

第四十四章 世间道统第一人

“君子当立!”光明远身上蓝焰炸裂,汇作一道奔雷一般的罡气向纳兰池袭去。纳兰池倒飞途中挥出一刀,炸开光明远那技奔雷反而稳住了身形。

罡气炸开同时,光明远身形已至,左手一掌拍出,大喝一声:“君子当行。”

纳兰池同时出掌,两人掌中内力瞬间喷发,一团真气凝实在两人手掌之间,然后陡然爆开,让两人同时向后翻滚而去,然后落地。

刚刚抬头的纳兰池,只见当头又是一刀袭来,纳兰池连忙举刀,以刀的侧面,顶住了光明远刀尖。

“君子当信!”光明远一声大喝,左脚向前再迈一步,纳兰池倒飞而出,单脚重重砸在墙上,活活在墙上钉着,足足有一息的时间才卸去力道落在地上,身后宫墙自然原地塌散。

这一息时间,光明远已经再至身前,纳兰池咬牙咧嘴,面容狰狞。

“君子不言!”光明远再喝一声,反手握刀,弓步向前,另一只手掌抵着刀尾,将刀猛地推出。纳兰池护体罡气不破,只是顺着倒塌的宫墙再退百米。

光明远尾随而来,根本不给纳兰池还手的机会:“君子不恶!”长刀劈出,纳兰池举刀硬抗,瞬间翻滚而出,在地上连砸了三个跟头碎裂方圆数十米地砖。

“君子不器!”光明远高高跃起,由上而下,一刀直冲纳兰池天灵盖而去。

轰的一声,烟尘四起。光明远翻身落地退出烟尘,大口喘着粗气,身上蓝焰骤然暗淡。欧阳仲一直在一旁密切的观察战场,心里的感觉却并不是很好。

强行破镜的光明远的确很强,可纳兰池的气势内敛到让人害怕,绝对不是刚才一清那种水平。果不其然一道身形从烟尘中似一道幻影般冲出。纳兰池成名世间,亦是以快闻名,当年江湖上有句话叫以纳兰池的刀,赵建新的腿,以此来比喻速度的极致。

光明远自知不敌,却只能举刀硬抗。一刀,两刀。三十刀,三十一刀。纳兰池刀法如叠浪,一刀强过一刀,三十刀时光明远身上已有三道伤口。

六十一刀!光明远身上已经十五道血痕,光明远知道,这每一道血痕,自己若不是尽力防住了,那每一下都是致命一击。

不行了,欧阳仲知道自己不能不出手了,翻手三根银针甩出,纳兰池陡然回头转刀,挡下三根银针。光明远得以喘息瞬间。

立在一片空大广场上的纳兰池,脸上丝毫不带人间色彩,如同水墨中的地狱而来,带的整个世界都失去光彩。欧阳仲身着绿色家丁服,丝毫不带气势的走了出来,似是个邻家大男孩一般,又高又傻。

得破镜吗?欧永仲本就站在天人门槛,随时都可突破,这世间若论天才,欧阳仲绝对能排的上前三,可是再天才又如何,面对成名已久的纳兰池,哪怕如今是个半死之躯,欧阳仲终究还是太年轻了。

眼中燃起绿色光芒,欧阳仲这就准备破镜出手,就在此时此刻,一道身影飘然落下,不带一丝气势,就这么轻飘飘的挡在了纳兰池面前。

李小凤回来了。

欧阳仲心中大定,想也不想扭身就去给光明远疗伤,治病这事,对欧阳仲来说不是责任,说是兴趣还差不多。

李小凤看着眼前的纳兰池,身后那条同样浑圆厚实的诡之大道,不由心中苦笑。还真是让人难受,眼前这纳兰池,实力不强不弱,让李小凤很是不舒服。

与此同时却是纳兰池率先发难,挥刀而来宛若恶鬼,李小凤原地不动,似清风扶柳一般,直到纳兰池来到近前,原地微微马步,双掌大推手,瞬间卸去纳兰池力道,将纳兰池向一边推去。

纳兰池空中以一个诡异至极的角度扭腰,马上斩出第二刀,李小凤顺势再度推向另一边。纳兰池以叠刀出名,李小凤偏偏不给其叠加力道的机会。

一连斩出三十一刀,这一战让寻常人看如同唱戏一般,两人内力皆是十分浑厚,隔着彼此真气劈砍推拦,就好似戏班在排那一场武戏一般。

李小凤知道,虽然自己目前仍能轻松应付,纳兰池的刀劲虽然没有叠加,可是他自身的发力在一直增长,似乎是借着挥刀惯性不断提升自己一般。

现在的李小凤可以轻松卸力,让纳兰池之功只能发挥一半效果,可是一旦有一刀没能推开,那么还是会马上开始成倍的增加压力,之前卸去的这些力道,最多十刀就能被纳兰池赶上来。

凝息一指,指剑无锋胜有锋,李小凤一指点出,直奔纳兰池膝盖而去。纳兰池慌忙躲避,李小凤见机瞬间转手,左右双手各一击反推,两道真气一道被纳兰池长刀震开,一道被纳兰池手肘挡住。

只见纳兰池转身一刀,居然在如此大的空档之中,续上了叠浪刀法,强力一刀镇的李小凤措手不及。一连又被斩十一刀,李小凤身形退出百米有余。

左脚一定,李小凤双掌拍开,周身光芒大放,一条通天白柱出现在李小凤身后。从没人见过李小凤的大道,而此时此刻李小凤背后这条大道,上书了一个大大的临字。

和手结印,山王!李小凤周身气势暴涨同时瞬间凝实,宛若一座能量巨山一般坐落人间。纳兰池刀罡暴涨,已经挥出近五十刀,每一刀都能在这大山之上开出一条巨大的口子。

李小凤身后,居然出现了另一条通天白柱,上书一个大字斗。李小凤推掌拉拳,目炬白芒,似是天神下凡一般大喝道:“斗破!”一拳轰然打出,似乎整个皇宫的空气都开始震动一般。欧阳仲跟光明远瞪大了眼睛,都知道李小凤很强,可是没人知道李小凤究竟强到什么程度。

这一拳,无论是强行破镜的光明远,还是就算破镜入了天人的欧阳仲,都绝对接不下来。

白色拳罡硕大的如同一块巨石一般,纳兰池手中长刀速度暴涨,几乎瞬间挥出近二十余刀,可还是止不住那拳罡声势。

终于,纳兰池收刀硬抗,右手持刀从上往下挡在身前,左手小臂抵住刀背,全力防御。白芒闪过,巨大的爆炸声好似天上惊雷一般,气旋吹动半个皇宫的树木灯笼,掀翻金贵至极的琉璃瓦。

李小凤背后两条大道已经收回,烟尘散去,纳兰池立而不动,全身衣衫破烂。虽然没上前去,但是欧阳仲知道,哪怕是诡异的活死人,现在也已经死透了,如果他猜的没错,这厮全身经脉骨骼,全碎了。

第四十五章 金之妖猴

一声婴儿的哭泣声划过长夜,李秀秀猛地睁开眼睛,四周家丁侍女也是一脸欢喜。一群产婆中有一个领头的小跑着出来报喜。

“老爷!不对王爷!生了!是个闺女!”产婆头次为王府接生,难免紧张。

李秀秀长舒一口气,露出了会心的笑容:“闺女好啊,闺女好。”

大秦诸王其实都没什么子嗣,如今算来反倒其实赵肆有个已经及冠的儿子,然后就是杨玲霞,还有刚刚降生的李玲珑。

玲珑,是李秀秀很早之前就想好的名字。他一直想要个女儿,藩王之位,尤其是异姓王,地位到底有多敏感他不是不知道,多年前那个夜晚,一个披着黑袍的谋士来跟他讲了三盏茶的江山,讲了养龙杀龙。

李秀秀随后就让人把他砍了,其实面对这些问题,李秀秀心里看的很淡,但是终究不希望一些事情发生。真若生了个儿子,生了便是。日后这江山如何,自有子孙后辈们去书写。

产房本是不准男子入内的,李秀秀接过产婆洗干净的小玲珑,却是紧跟着就迈进了产房。抱着孩子端坐在床边看看孩子,再看看那虚弱却欢笑的王妃张初蕊。张初蕊是李秀秀军中老卒之女,老卒死时求李秀秀照顾自己女儿。

李秀秀只跟他说了一句,你女儿会是我李家唯一一位夫人。

那年秋天,李秀秀封王,十五岁的小姑娘怯生生的进了王府,成了王妃。如今,却也已经是孩子的娘了。

“我去去就来。”李秀秀笑面如水般温柔,把孩子轻轻放在张初蕊枕边,起身向外走。张初蕊满心疲惫和欢喜,虚弱的抬起手摸着自家孩子的脸蛋。

一步出门,侍女不知是因为生了个女子的原因,还是怎样,只是她们从未见过自家王爷脸色如现在这般铁一般的青煞。还不待那侍女惶恐的跪下,李秀秀向前一步飞身而起,一柄长朔自府中穿墙而出,直奔李秀秀手中而去。

李秀秀心中只有两个字想要送出:“找死!”

一道金光如流星般砸来,红袍秀金菊,李秀秀背后红蓝绿三色大道乍现,水火木三条大道在身,长生境便能运用大道之力,李秀秀不仅仅是天人境下第一人,更是敢言长生便可斩天人。

那金色身影身上一条通天金色大道涌现,上书一个硕大金字。阳穴宝地,自有天下至阳之物,地火炼金,这一条金之大道堪称圆满。

李秀秀此时心中怒火,绝对不弱于当年在战场杀红眼之时。

江湖上传闻李秀秀身上本是白袍,一场厮杀染成红袍。经历过穆阳冠血战的老兵,自然知道,这不仅仅是传说。

万古枯成李新郎,李秀秀血染成新裳。而此时此刻的李秀秀,手中长朔杀意甚至较之当初有过之而无不及。

若是自己微微大意一点,将这厮放近一点,若是这厮直接撞进产房?李秀秀手中长朔陡然刺出。来得是天人境又若何?这一击,李秀秀就要眼前之人性命!

若论杀伤力,天下兵刃朔当属第一!杨苍大刀三合速杀,李秀秀向来一朔取命,战场之上,李秀秀从不回头。

可是这一次李秀秀失算了,朔出之时,李秀秀感觉自己似乎刺在了一块精钢之上一般,传来金石之声,不仅对方止住身形倒退,李秀秀也被反震一个身形。

定睛一看,眼前之物周身金光四射,与金之大道合为一体。毛脸雷公嘴,周身毛发如一根根钢针一般耸立,披甲弓腰蜷腿,一根长尾弯曲在身后,满口獠牙狰狞无比,双目如炬散着金红之光,手中一根金色长棍不知材质,粗糙不堪但十分结实。

寻常人见了,免不了吓得喊一声,妖怪!李秀秀却只冷哼一声,心中惊愕之余,只是骂了一句:“哪来的畜生?”

嘶!冒着金光的猴子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嘶吼,竟是挥着棒子冲了上来,招式粗鄙不堪,奈何那棍子虽然粗糙,但分量着实不轻,李秀秀也需用尽全力方能挡下。就算有空档使出杀招,长朔也如同击打在金石之上一般,只能划出几道火星。

在猴子的怪力之下,李秀秀还差点吃亏。不由惹得李秀秀一阵恼怒,还能让一妖物占了便宜不成?李秀秀三条大道之中,火之大道光芒乍现。手中长朔挥舞一周,一条火焰巨龙当空而现,顺着李秀秀长朔指引,直奔妖猴而去。

且不说妖猴从至阳宝地而出,但是那一条近乎完整的金之大道,本就不惧李秀秀同样近乎圆满的火之大道。妖猴手中长棍挥舞,当空砸在龙首之上,瞬间把整条火龙当空砸散。

五行相克火克金,你全身坚如金石,我今日便活活熔炼了你!李秀秀背后再次飞出三条火龙,猴子挥棒抵抗,可谁周李秀秀反手一挥长朔,再来三条。

随着李秀秀原地舞朔,火龙如同不要钱一般飞舞而出。猴子应接不暇,火龙越来越多,满满上百条火龙近乎包裹了金毛猴子,将其牢牢包裹在一个由火龙交织而成的巨大火茧之中。

李秀秀停止挥舞长朔,左手掐诀,交缠的火龙瞬间融为一体,化为一个硕大无比的火球,如同一轮红日一般挂在天空之中。李秀秀暗暗发力,火光暴涨,照耀近百里夜色。尾随而来的王府护卫,离得远远的看着自家王爷如同天神下凡一般,纷纷呆滞着止住了脚步。

这一幕就发生在金陵城外,虽然是深夜,可是还有不少金陵百姓看到了这一幕,皆以为是神火降临,纷纷跪拜。

“吼!”火球之内传来巨大的嚎叫之声,能看到火球之上时不时的冒出一阵火焰,那是猴子手持那根棒子左右敲打,想要破开这焚天牢笼。

李秀秀单掌平伸,五指张开,眉头一拧:“收!”五指慢慢发力,向掌心握拳,火球也随着李秀秀的手掌逐步缩小,妖猴的吼叫也更加激烈,挣扎也更加激烈。

李秀秀周身气焰暴涨,水木大道暗淡下去,唯独火之大道光芒更甚。李秀秀四周凭空冒出火焰,黑发无风而起,颜色变得如火焰一般,这鲜红秀发飘舞空中,如同在李秀秀头上燃烧一般,他双目通红散发着光芒,道教传说天上神仙有那么一位叫火德星君,可是哪怕真神下凡也就不过如此了吧。

“嗷!”猴子发出一声比之前所有叫声都要大都要凄惨的吼声,求饶之意就算是兽语,人也都能听懂,可是李秀秀手下绝不会留情,若是刚才这厮直奔王府而去,李秀秀想到这里就心中怒起。

火球在李秀秀掌控之下猛然缩小,愈发凝实,终于,那道金色大道破碎空中,火球也似乎突然失去了抵抗一般,瞬间缩小到肉眼看不见的大小然后噗的一声消散云烟。

李秀秀原地盘膝而坐,马上开始领悟,夺取眼前散落的金之大道。这妖物简直就是来给李秀秀送礼一般,本就掌握三条大道的李秀秀,如今只差一条土之大道。

第四十六章 兵锋

剑北王李中书,其实算得上是一帮人里唯一一个读书人,跟一般酸书生不同,李忠书所看之书,上至史记文论,下至民间流传的香艳小传,李忠书统统喜欢看。

而且李忠书看书之快,说是一目十行都不行,寻常人看一行文字,李忠书就已经可以翻过此篇,倒是不可能看过的每一段都记得,可是只要提起来,最少他能想起来哪本书哪段大概是什么,再不济把书拿出来也能一翻就找到。

所以当杨凌霄看到李忠书王府里,那被一架架书本占领的书房,并且得知这样的书房还有四间的时候,杨凌霄就决定我还是习武吧?可是李忠书成天笑呵呵的看似很好说好,其实不然,杨凌霄这点小九九,他还不清楚?这么大孩子了还能什么都不学?

所以杨凌霄的苦日子可谓正式开始,每天不仅要看大量的书,还有为一目十行的王叔亲自监督。任他看了多少书,李忠书只用拿起翻看盏茶时间,就能提出一大堆杨凌霄知道或者不知道的问题。

好几次杨凌霄坚持这书里根本没有李忠书问的问题,李忠书随手拈一下就能把那页文章摆在他面前。好在这枯燥的日子,多了个小侍女跟着,单芸儿换了新衣裳,梳了新头发,头上还带上了价值不菲的钗子。

李中书府中王妃拢共四位,正妃还大李中书四岁,叫做曹小娟,女人上了年纪就显老,李中书看起来尚且称得上风度翩翩,曹王妃就不行了,三十多就发福的不像样子,可看起来总归比许晴洛神多了几分长辈模样。

曹小娟自己其实出身就没有多好,普通农户家女儿,李中书带兵霸了村子休整,这满村最好看的姑娘,就这样被拉进了李中书房里。第二天大军就走了,原以为就这样被糟蹋后就算完了,这年头女人名节还是很重的,这下连着家里人都跟着抬不起头来。

其实村里被糟蹋的姑娘媳妇远不止曹小娟一个,可是其他的都是被小兵偷偷给祸害了,要么家里就藏着掖着,有的家里人根本不知道,总之都瞒着没说。只有曹小娟是被一路拉去了李中书那,路上得有半个村儿的人都看见了。

嫁是嫁不出去了,为了不让人说闲话,曹小娟甚至搬到了村边很偏僻的地方,那有

一间夏季看田的小茅屋。就这样还是架不住临近村镇的地痞无赖,隔三差五的就到门前吆喝转悠,这帮人穷泥腿子城都没进过,眼瞅一辈子也娶不上媳妇了,成天围着曹小娟是想干什么谁都知道。

有一次一帮人不知道哪喝了几罐糟酒,居然趁着深夜就硬砸开了房门,那天曹小娟真的就拿了把锥子要把自己刺死。谁知刚好来了一队兵马,一帮地痞以为是山贼连忙四散而逃。

看着走进来的那个人,曹小娟一辈子也忘不了,正是那个祸害了自己的将军。那时候这将军还满脸泥灰,狰狞不堪。可是如今脸也干净了,还穿了件长衫。曹小娟甚至心想,这人倒是也不错。然后赶紧满脸通红的甩甩头,把锥子再次顶在脖子上。

“怎么住这了?”李中书看着用锥子顶着脖子的曹小娟只是微微皱眉问道。

曹小娟眼泪就不争气的留了出来,瘫在了地上,呜呜的哭着。李中书过去接过曹小娟的锥子,摸了摸曹小娟的头:“别哭了,我来接你了。”第二天,曹小娟不仅被接了回去,满村的人也都恨不得一刀捅死了自己。曹小娟要嫁人了,嫁的是当今天下最有权势的八个人之一,王妃啊,那是这些农民几辈子都不敢想一下的两个字。

如今?李中书满心只想,当初是怎么娶了这么个母老虎回来的?这婆娘一副村妇做派上不得台面就罢了,还甚是蛮横无理,一言不合就敢抽出鸡毛掸子,李中书好歹宗师境强者,就这样让打的来来回回跑。

曹小娟给单芸儿梳妆打扮,李中书就多嘴说了一句,就是个侍女,你咋还当个宝了?

曹小娟反手就抽出了鸡毛掸子:“侍女怎么了?我当初还是个村姑呢!那什么靠山王世子!跟你一样不是个东西!你还好意思跟我讲!十几岁就让小姑娘陪着一起洗澡!跟你就一个德行!臭不要脸的!你们王爷家的都是臭不要脸的!”

打的李忠书是落荒而逃,躲在后院骂骂咧咧的:“你现在也是王府的人,什么你们王爷家你们王爷家的。”

单芸儿捂着嘴偷笑,听曹小娟教她一些御夫之道,听得羞涩不已。曹小娟教的那些,她自然是不敢的,可还是大着胆子跟看书的杨凌霄说:“少爷,教我识字吧?”

杨凌霄也就允了,少年心性总是纯良的,看着自家小侍女,总是越看越顺眼,越看越好看。可终归是个孩子,每天其实还是单芸儿像个大姐姐一样带着杨凌霄,李中书提问时单芸儿就跟着在一旁着急。吃饭时只要李中书不在,杨凌霄总要和单芸儿一起坐着吃,单芸儿会给杨凌霄夹菜,每一筷子,杨凌霄总会满满的欢喜。

后来,杨凌霄也给单芸儿夹菜,单芸儿吃着吃着就哭了,杨凌霄不知所措的哄了半天,单芸儿只是跪下说少爷对奴婢太好了。

从那时候起,杨凌霄就暗暗下了决心,要一辈子都让自家小侍女都开心快乐。李中书看着杨凌霄,那感觉跟张云龙其实是一样的,总觉得,要不然要个孩子吧。

王府寻几个不影响身体的避孕方子总不是麻烦的,李中书暗中用了这么多年,当然是因为跟张云龙是差不多的理由,当年也有那么一个人,深夜造访李中书军中。

讲的,也是养龙杀龙。李中书也把那人砍了。

放下手中的书信,书房之中的李中书陷入深深的沉思。河东赵肆,正在大举调动兵马,补给辎重之多,近乎倾国,各地都有物资源源不断的输入河东。

整个大秦,勋贵几乎都封赏在河东剑北,如今剑北还拿得动刀的勋贵,近期也都已经前往河东。靠山王有令,出兵西域,探探匈奴虚实。

单论战力,赵肆麾下绝对在大秦排的上前三。其实这些年赵肆一点也不老实,李中书问过赵肆,天下已定,每天整的兵精将强的干什么?赵肆只是笑呵呵的说打仗打习惯了,闲不下来。

如此,李中书便不再多问,整个大秦除了河东,剩下的地界依旧歌舞升平,没人在乎杨孝严为什么突然要派赵肆去试试匈奴虚实,因为杨孝严的军令,从来都只有执行二字,没有为什么。

第四十七章 兵锋(二)

大秦军队基本分为三个梯队,第一梯队,自然是靠山王治下辽东军和不显山不露水的边疆薛家军。第二梯队李秀秀麾下吴地悍卒,赵肆麾下河东重骑,以及天京城御林金甲。

剩下的基本都统统划在第三梯队之中,湖东王张云龙的太湖水师是个例外,不算在这三个梯队里。

辽东军胜在全面,战力最强,老兵最多,更重要的是各种谍子情报人员极为精悍,斥候部队绰号狼牙子,善侦查,伏击,暗杀,突袭,是整个大秦最为精锐的部队。辽东骑军不似河东重骑,可也不是轻骑兵,综合能力极强,部卒也甚是精悍。

李秀秀麾下吴军,在大秦是出了名的强悍,不畏死不惧战,作风一项强硬至极。守城非全军战死不退,攻城非全军战死不退,野战非全军战死不退,因为李秀秀永远会在最前面顶着,要死也是这位吴王殿下先死。

赵肆麾下是整个大秦最强的新军,立国之后兵部一直以来最大的任务,就是跟河东王赵肆联手打造这支重骑军,人马盔甲武器,全是量身定制,本是用来对付蠢蠢欲动的草原金帐,如今却在赵肆麾下蠢蠢欲动。

至于薛家军,没什么战绩,也没什么功劳,甚至在边疆建了七十二座城寨一事,都没多少人知道。可若你去边疆走一走,你看不到辽地那些恨不得眼睛长到天上去的兵王,也看不到吴地那些百炼成军的坚毅眼神,你只能看到一个个懒懒散散,吊儿郎当,却随时准备把命扔在这片土地上的汉子。

天京的御林金甲,跟赵肆的河东重骑一样,论装备绝对是整个大秦最为精良的,同样是老兵老将带出来的强盛新军。当初若不是御林金甲一起反了,陈望想要攻进天京城远没有那么容易。

如今,十几年没打仗的大秦,又准备亮一亮自己的刀子了。整个河东重骑三万人全军参战,辽东拨兵马两万,其中五千骑兵,五百狼牙子。吴地出八千步卒,其实完全就是给河东重骑一个表现的机会而已。

各处情报都显示,吐蕃正在集结,一支匈奴人正在赶来,没人知道战场会在哪,两拨兵马将在路上来一场强有力的遭遇战。战线之长,整个补给线已经动了一月有余,光是出动民夫跟各处抽调的新兵就出有近一万人。

金帐三兄弟死的就剩下老三巴图了,年轻的老三还没从跟两位哥哥的权利争夺中反应过来,就瑟瑟发抖的发现失去两位哥哥后,这个世界有多么可怕,金帐大军就像被他牵在手里的一头饿虎一般,随时会将他撕碎。

那措木亲手杀了金帐很有威望的巴特尔,没有任何理由,只是杀了之后,拿着头颅去跟巴图喝了杯酒。

真理国腹背受敌,本该支援真理国的神罗帝国,已经几乎打到了真理国王城萨汉拉,匈奴大军势如破竹,也已经接近萨拉汗,真理国亡国在即,接下来等待匈奴大军的应该是一场外交。

“这个神罗,拓跋大河跟我说过,他们欺负过我们匈奴人。”那措木拍着巴图的肩膀:“带着你的人先回去,告诉大秦我们就要来了,等我打完神罗,我就要中原人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恐惧。”

草原金帐掉头奔向大秦,带着臣服匈奴的吐蕃,带着鞑靼苍狼第一勇士拓跋大河,五万人的部队冲着大秦而去。这一战,是匈奴给大秦的战书。

赵肆来了李中书府上,让李中书大为不解,这个时候这家伙不好好在河东待着调兵遣将,跑来自己这做什么?

当赵肆说,要带着杨凌霄一同上战场时,李中书就想好好问问这厮是不是脑子坏掉了?可当赵肆说这是靠山王的意思时,李中书就沉默了。

“真的是大哥的意思?”李中书低着头,眼神充满了不信任,看着眼前笑嘻嘻的赵肆,这厮哪里是来接人,摆明了是来抢人!

“我早就跟大哥说过,将来要带着凌霄到战场走一遭,大哥也是同意的,眼前这不正是机会吗?”赵肆没脸没皮的笑着说道。

李中书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赵肆,你这王八蛋疯了?”

“李小人!”赵肆也一巴掌拍在桌子上:“你什么意思!”

“你!”李中书指着赵肆,半天愣是说不出话来。“今天你想从我剑北把人带走?你做梦!”

赵肆脸色阴沉,身后之人把手放上了刀柄,李中书眉头一拧,盯着那人。赵肆转身就是一巴掌拍在那人脸色,那人瞬间翻在地上满地鲜血,生死不知。

赵肆回头,李中书这才面色微微好转。

“赵赵王叔?”杨凌霄怯生生的声音响起,他不知道该不该出声,刚才就有人去喊了杨凌霄前来,可谁知进来就看到这一幕,两位王叔似乎在吵架。

突如其来的一幕微微有些尴尬,李中书刚想摆摆手让杨凌霄先回去,可是赵肆就满脸欢笑的凑了过去,想了想李中书也就没说什么。

“嘿嘿,臭小子。”赵肆走过去就是一个脑瓜崩弹在杨凌霄头上,疼的杨凌霄直皱眉头,对眼前这位王叔大为不喜。

“怎么也不来河东看看王叔?他李中书是你王叔,我就不是了?”

杨凌霄赶紧行大礼道:“凌霄拜见赵王叔,非是凌霄不想拜访王叔,只是父王让凌霄跟李王叔学习,再加上师父一直未归,凌霄不敢独自行走江湖。”

“嗨、”赵肆摆摆手:“他李中书诺大一个剑北王府,还没几个人能护送你?说白了还是不想见王叔,没事,你不见王叔王叔来找你,怎么样?跟王叔去打仗?”

“啊?”杨凌霄一脸懵逼,看了看李中书。

李中书这才皱着眉头说话:“赵疯子你够了,你到底想干什么?”

就在这时,王府管家凑到李中书身前,递过一封信函,小声说道:“,驿馆刚刚送来,靠山王的信。”

李中书拆开书信观看,然后瞪了一眼赵肆。赵肆莫名其妙,不知李中书这是要干嘛。李中书伸出手摆摆手上的信函:“来,看看,自己看看。”

赵肆阴着脸接过信函:“送凌霄去河东,随军出征。”

第四十八章 兵锋(三)

杨凌霄就这样跟着赵肆走了,同行的还有单芸儿跟单老四,以及三名靠山王府的护卫,三人一路尾随杨凌霄暗中保护,一老二少,倒是当初在京城就都出现过。

年轻公子哥模样的叫三公子,另一位是八公子。年长那位叫老六,靠山王府的暗卫大都是如此只有代号,名字嘛走到哪起到哪,随口拈来。也不知李中书怎么核查的几人身份,反正杨凌霄自然是放心的。

单老四年轻时打了一辈子仗,没想到老了还能再上次战场,只是实在不放心单芸儿也跟着,还是偷偷摸摸的跟杨凌霄说打仗不该带女人的。

杨凌霄这才跑去跟赵肆说这事,赵肆只是笑笑说尽管放心带着,你还小,一帮老爷们怎么照顾的好你。

整个河东地界已经可谓遍地狼藉,兵太多了,再加上外地兵居多,治安实在是差劲,左右都得自己人先干起来几场,赵肆倒是乐见其成,觉得提前让这帮孙子都憋着点气才好。

本地的地主老财还好,都是有军功有爵位的老爷,手底下也有几号人马再加上基本都被重新征召,现在都在军中,所以罩得住自己场子。普通小老百姓可就苦了,跑的早的就算了,跑的晚的跑也不是不跑也不是,说不准哪会就被几个**盯上在深山老林里就地解决了。

要出去打仗,那干的那是掉脑袋的活计,能不能活着回来都两说,家里有两个钱的谁当兵,多少汉子这辈子连个女人手都没摸过呢,一个个都跟干透了的柴火一样一点就着。

杨凌霄跟单芸儿一路上坐在马车里,看到的一幕幕已经让杨凌霄觉得人间地狱的场景,对于赵肆等人来说,却好像已经司空见惯了一般。

那抢夺百姓粮食的军士,见到赵肆只是笑呵呵的上来道了个吉祥,赵肆也就笑嘻嘻的抽了一鞭子让他滚了。急的杨凌霄伸出头去喊赵肆:“王叔!你都不管吗?”

赵肆扭脸看看杨凌霄,嘿嘿一笑:“来,好男儿坐在马车里像什么,骑上马,跟王叔好好说会话。”

赵肆手下马上有人要下马,却被三公子抢先一步,扶着杨凌霄上了自己的马,然后三公子就这样给杨凌霄牵着马来到赵肆身侧。驾车的老六眼皮都没抬起过一下,一副睡着了的样子。

牵马来到赵肆身前,三公子低头垂目微微躬身就算行过礼了,从头到尾没看赵肆一眼,赵肆只是眼神中闪过一丝轻蔑。

“凌霄啊”赵肆微微弯腰,看着一脸不高兴的杨凌霄调笑道:“你跟王叔说说,你是不是觉得王叔做的不对?”

杨凌霄点点头:“嗯!王叔,你怎么可以纵容士兵强抢百姓粮食呢!”

“那,马上就要打仗了,我们要出征到很远很远的地方,我们粮食不够吃,就会打不赢,打不赢敌人就会打过来,到时候。”赵肆摸了摸杨凌霄的头:“到时候他们不仅会被抢走粮食,还会被杀掉。”

“可是!”杨凌霄想要辩解,可是又觉得赵肆说的好像是有些道理:“可是粮食!不应该已经给大军筹措好了吗?”

“出了延山关,往西几百里的补给线,随时可能出问题,再加上我们大军在外,如果国内的粮食调度出现问题,那么到时候我们孤军大漠,怎么办?”赵肆再次考校杨凌霄。

“可是!”杨凌霄看看身后已经过去很远的村庄:“那都是我大秦的百姓,若要征粮,向大户征收便是!为何强抢百姓!”

“王叔的问题你还没回答王叔呢,孤军大漠,怎么办?”赵肆没有回答杨凌霄,只是再问了一次刚才的问题。

“这”杨凌霄想了一下,然后眼神鉴定的抬起头:“果断出击,以战养战。”

那一刻,赵肆愣神了,抛开杨凌霄稚气的语调,还有那尚未长成的身体,单单看眼眸,赵肆感觉宛如回到了那个破败的辽东,看到了那个啃着耗子肉跟自己说舒服的杨孝严,啃完那只烤耗子,杨孝严扔了残余的骨头后,就说了四个字,以战养战。

“该王叔回答我了!”杨凌霄看赵肆不说话,立马问道。

赵肆回过神来,看着眼前的孩子,笑了:“大户?我河东大户,皆是有军功在身,为我大秦出生入死,没有他们,就没有今天的大秦,人家出生入死就该一辈子荣华富贵,这帮百姓有什么用?没胆子博富贵就会享太平的人,就如同待宰的羔羊一般,成为将士出征前嘴里的一块肉,就已经是莫大的荣幸了。”

“可是!可是!”杨凌霄还想说些什么。

“凌霄啊。”赵肆打断杨凌霄的话:“你生在太平年间,或许有的观点你是对的,京城那帮臭穷酸的文官也是对的,可你记得,王叔跟你爹是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这个大秦,我们可能有的做法不对,但是也绝对不错。”

杨凌霄默然,再次扭头看了一眼刚才的村庄。

“去个人,跟那帮王八蛋说,不准抢百姓的粮食了,都给我滚回军营老实待着,我赵肆饿着他们了?”赵肆挥挥手吩咐一个手下。

然后看着坐在马上情绪不高的杨凌霄:“可以了吧?”

杨凌霄点了点头,却终究是开心不起来。

“凌霄啊。”赵肆又喊了一声,杨凌霄抬头看赵肆,赵肆想要说些什么,张了张嘴却又没说出来,过了老半天才说:“要不然你就别跟着王叔去了?”

“啊?可是我爹不是也说让我跟着王叔一起出征吗?”杨凌霄歪着脑袋问。

“你爹”赵肆没有去看杨凌霄,而是把眼睛撇向另一边,不知道再想些什么。

“算了。”赵肆摇摇头:“去就去吧,不过说好了,到了军营,你可得听话,而且得跟大家一起训练,上了战场,也要事事遵守命令,知道了吗?”

“嗯。”杨凌霄点点头,三公子低着脑袋,眼神平静,看不出一丝波动,只是牵着马缰绳的那只手,大拇指不停的在食指中间的关节上一点一点的,脑子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第四十九章 点将(一)

“斩三牲!”带着西北老腔的一吆喝,老兵黝黑的脸上咧着嘴笑出满满的皱纹。

一头羊,一头猪,一头牛被绑在地上伸着头,完全不知道等待自己的命运,就算知道了,怕是也理解不了为何出征打仗要杀了自己?

头前第一人是杨赞,既是杨苍徒弟,又是杨苍表弟,此次辽东军便由此人为首。杨赞站在第一个实在很不和谐,手中那杆长柄大刀眼瞅就比那羊脑袋还大上一圈,若说去砍那头牛还好说,砍这羊第一很不和谐,第二杨苍姓杨,跟羊同音,也算不上吉利。

赵肆站在帅台上,嘴角拐着嘲笑的弧度看着杨赞,这厮跟杨赞有点小过节,今日安排正是在报复这家伙。

“一斩狻猊气势足!大军出征显丈夫!”

杨赞差点没一口血喷出来,蒜泥是个啥玩意?羊头就羊头,这出征仪式大同小异,无外乎喊个一斩羊头气十足,我等当做大丈夫什么的,怎么今天喊了个蒜泥?

搞得原本沉溺在出征情绪里,回忆着峥嵘岁月的杨赞瞬间情怀全无,随便一踢刀杆,大刀向后倒去,杆末前抬起,然后只见杨赞右手向下左手向上,然后由下至上刀刃这么一抬,一颗羊头就咕噜了出去,羊角撞在地上发出一声声声响,一名士兵连忙上前端着大碗放在羊脖子下面接着羊血。

“好!好!好!”一阵吆喝喝彩声从大军之中爆发出来,其实除了前排这些个亲兵副将,后面的校尉士卒压根啥也看不见,就是跟着喊就好了,倒是有那见过世面的老兵,捋着胡子摇头晃脑的说:“嗯,斩羊头了。”一帮年轻的新兵蛋子连忙围过去跟老兵请教什么叫斩羊头。

听到这一阵阵吆喝,杨赞才心满意足的捋一捋胡子,其实杨赞本来不蓄须的,只是看杨苍蓄须实在好看,才赶紧学着蓄须。你别说这杨家人胡子都长得好,说留就能留一大把出来,不过这杨赞的胡子可远没有杨苍那般修长笔直,可能长度不够反而有点炸毛的感觉。

“二斩饕鬄摆大宴!将士吃饱奋杀敌!”

这饕鬄又是个啥?到底是掏耳朵的还是剔牙的?杨赞砸吧着嘴,感觉牙里塞了什么东西一样。站在第二位的,蜀中大将文陆鸳,沈长安麾下第一人,蜀中人称二王爷,沈长安深居简出,几乎整个蜀地连着西北的军政大事,都是文陆鸳一手操办,按理来说,怎么都不该他来才对。

可这是靠山王的军令,谁也不敢不从,文陆鸳也知道,这里面肯定也存着杨孝严敲打自己的意思,也未尝没有让自己就此死在战场上的意思。可文陆鸳更知道,自己只要打了胜仗,那靠山王不仅不会在计较那些有的没的,还会对自己大加封赏。

文陆鸳善使钝器,战场上一对金瓜所向无敌,别听小说演绎或者说书人给你描述那一双擂鼓翁金锤,有磨盘大小怎么怎么的,短柄巨头,就跟拿了两颗狮子头一般。那都是唬人的,正经战场上,一般也就拳头大小,饶是文陆鸳力大,那一对金瓜也才四五个橘子那么大。而且杆也挺长,不比一般刀剑要短。

只是今日斩三牲,总不能拿个金瓜来给眼前这头大肥猪开瓢,索性手上拿了一把斩马大刀,看上去倒是比杨赞还要威风几番。

文陆鸳双手持刀,正儿八经的摆好一个姿势,双手一刀斩下,只见肥猪四肢猛地一蹬直,一颗猪头也翻滚出去,马上也有一名士兵跑来用一个大碗接住猪血。

“哎?我说老杨。”文陆鸳把刀杵在地上按着刀把,微微扭身喊着杨赞:“我说这不对啊,这饕鬄还好是凶兽,你那狻猊可是龙子,这犯忌讳啊。”

“不是,文二?你跟我说说,你们南方羊肉是蒜味的还是咋,剔牙掏耳朵都用猪骨头?这都啥名字?咋还蒜泥是笼子?啥意思啊?”杨赞一句话就把文陆鸳说的不想说话了,这货估计看见这四个字都念不出来。

文陆鸳在家排行老二,他家大哥很早就不在了,所以杨赞喊他文二,俩人以前在军中倒是有些交情。看文陆鸳不回自己话,杨赞也不觉得无趣,只是又凑过去趴在文陆鸳耳朵边继续叨叨:“哎,我说,前面那小子啥来头,瞅着人模狗样的,我咋没见过。”

文陆鸳白了一眼这愣货,小声说道:“听说叫什么诸葛奉,河东王麾下的,看来这次河东重骑就是他领着了,总归肯定有点本事。”

“哦,猪哥凤,我说你们南方人名字咋都这么奇怪呢。”杨赞绝对是不气死人不偿命的性子。

“我说老杨,你别一口一个你们南方人行不行,我特娘跟你一样辽东军出身,咋的就成了南方人了?”文陆鸳着实被气的不轻。

最前排的诸葛奉垂眉低目,完全不理身后两人的议论,不同于全身带甲的两人,诸葛奉一身长衫,腰间挂一柄长剑,一副儒雅作风,倒像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一般。

“三斩睚眦告天地,大秦出兵镇人间!”

“不是屠吗?咋改镇了?”杨赞又凑到文陆鸳耳朵边,文陆鸳此刻后悔极了干啥要跟这个憨货搭话。

“你特娘事怎么这么多,这改的还少吗?”突然两人就都不说话了。

只见诸葛奉双目一睁,天地骤变,杨赞跟文陆鸳都能感受到那股气势如同一阵旋风一般瞬间吹散开来,剑出,剑收,足足过了一息,那牛头才笔直的掉落下来,随便弹了一下连翻滚都没翻滚就不动了。

那端着大碗的士兵,楞了好一会,最后还是被人踹了一脚,才赶忙上前端着大碗前去接着那牛血。

“你看清了?”文陆鸳这次是真的很小声的在问杨赞。

杨赞摇摇头:“太快了,没有。”

“三牲已斩!祭旗!”待那碗牛血也接满了,满场的呐喊声随着老兵那带着西北老腔的独特吆喝安静下来。

赵肆踱步向前,手捧一面黑底白字大旗上,上书一个秦字。左手跟着的是河东王世子赵淼,手捧一面大旗同是黑底白字,上书河东二字。右手跟着一脸懵逼被赶鸭子上架的杨凌霄,瞪大了眼睛紧张的气儿都不敢出一声,捧着一面大旗上面一样黑底白字写着一个大字,帅。

第五十章 点将(二)

三碗血要泼遍每一面旗子,这泼血的士兵早拿着抹布端着水练习过无数遍,不说三面旗子能泼的一模一样,但好赖不仔细看看不出来,反正前两手悠着点,后面最后一下只管全泼出去就行。

头一碗还好,只是那股血腥味就跟什么东西似的,蹭的一下就涌进了杨凌霄鼻孔,一下就把他熏得不太舒服。

到了第二碗第三碗,杨凌霄只感觉眼前一片猩红,整个人摇摇欲坠强撑着才站稳,幼时困扰杨凌霄的那个噩梦瞬间涌入脑海之间。

那一幕尸山血海,残肢遍地,鲜血似乎染红天地,太阳只剩下一轮金圈,暗淡的照耀着。杨凌霄看着眼前一个如同地狱来的恶鬼一般的人,狞笑的脸庞完全看不出人的模样,整个嘴咧到下巴根都能咧开。

“圣旨到!”赵小飞这虽然是是入了御马监以来第一次外出颁旨,可也算过足了瘾。都知道就是这位抱着小皇帝一路逃到了靠山王面前,你说这是什么身份?

这一声吆喝不仅全场安静下来,也把杨凌霄拉了回来,清醒过来的杨凌霄大口喘着粗气,赵肆皱着眉头,侧目看了看杨凌霄,杨凌霄这才微微把气喘匀,尴尬的冲赵肆笑了笑。

三面大旗被三个士兵接过,几万将士已经尽数跪下,赵小飞这一声吆喝可是有讲究的,进了御马监,别的不说,首先得学的就是这小狮子吼,威力什么的不说有没有,这小狮子吼胜在音传十里,且耗费内力极小。别看这么废柴一功法,这是皇家的不传之秘。

接过旗子的士兵跪下,这才轮到赵肆赵淼杨凌霄三人跪下,三人跟其他普通士兵不同,其他人双膝跪下头低下便是,三人是要行大礼的。

待三人跪地,高拖双数,大揖而下,双臂伸在身前,小臂要与地面贴在一起。

赵小飞这才打开圣旨,宣旨道:“奉天承运,皇帝制曰。自吾大秦开国,天赐福泽,五湖昌宁,四海皆安。然北有胡掳,不感天恩,不尊礼孝,吾天朝上国,当代天牧民,普天之下,皆为王土,特命河东王赵肆,任镇北军大元帅,统领三军,巡视北方,示吾天威,征讨不臣,教化劣民,钦此。”

“臣,赵肆,领旨!”赵肆这才微微起身,跪在地上,依然不能抬头,只是把双手举高,好让赵小飞能把圣旨卷起来放在他手上。

大秦以黑为尊,倒也没有连圣旨都是纯黑的,不过依然是黑底黄边,背面用红,金,黑三色细密针线,绣着一条五爪金龙,绣工之好远看如同宝石镶嵌一般。

赵小飞把圣旨放在赵肆手上,赵肆依然不能抬头,而是带头大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然后再次整个人俯下去,两条小臂贴在地上捧着圣旨。

在场众人也是跟着高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因为人数实在太多,声音入浪潮一般向四周散去,直到彻底安静,赵肆这才起身,杨凌霄跟赵淼紧跟着站起来,然后一众将士才可以开始起身。

“擂鼓!点将!”老兵再次一声吆喝,震耳欲聋的鼓声开始响起,一百七十一面大鼓,一个个劲装汉子牟足了劲敲打起来,声势震动的四周山林鸟兽群起。

今日全场除了杨凌霄基本全员披甲,其实本来准备给杨凌霄也来一套的,可是他还小,军中没有特别合身的。赵肆一挥披风,扭身走两步给帅台空出一些位置,然后再一个转身,整个人气势提升数倍不止。

杨凌霄跟赵淼跟在赵肆身后,都能感到那股陡然提升的到极致的氛围,看着台下一望无尽的士兵,不由心中感慨,这就是我大秦将士!

“威北将军杨赞!”赵肆大喝一声,这一声也是牟足了内力,声贯数十里,哪怕鼓声雷动也遮盖不住。

“末将在!”杨赞自然也是运转内力,发声而出。

威北将军是杨赞的官职,大秦军官品级从校尉开始,然后是裨将军副将军,之后就是双字将军例如宣威,武威,骠骑,然后就是带东南西北的,例如征北,威北,镇南之类的。再向上就是上将军,大将军,最顶层的那枚大印,就是当年靠山王挂帅而去时,留下的那枚天下兵马大元帅印。

杨赞上前来到帅台,双手抱拳,一名士兵捧上一个盒子,盒子里是数枚墨玉虎符,足有手掌大小,赵肆取出一枚虎符,注入真气。

“命你为前军左路先锋!领兵一万。”赵肆递过虎符。

杨赞低头上前,双手接过虎符,单膝跪下。“末将遵命!”

“上将军文陆鸳!”赵肆再次大喝一声。文陆鸳上前报道。

“命你为前军右路先锋!领兵一万!”赵肆再次递出一块虎符。

“镇西将军诸葛奉!”赵肆侧目瞪眼,诸葛奉长衫佩剑,踱步上前。

“末将在!”

“命你为前军中路先锋!领两万河东重骑!”杨赞跟文陆鸳互相看看彼此,都是惊讶于赵肆直接把三分之二的河东重骑交给此人。

此次出征,辽东出兵两万,吴地出兵八千,再加上三万河东重骑还有赵肆麾下步卒,总共近八万人,算上押运粮草的民夫十几万人,如此安排中军倒也不算薄弱。

大秦多将,多到什么地步?且不说这三路先锋,光军中现在双字将军就不下二三十人,有的领着几千人,有的领着几百人,只是如今统一归着赵肆调度而已。杨赞和文陆鸳在军中威望极高,诸葛奉领的是赵肆自家的河东重骑,剩下的人怎么分配给杨赞和文陆鸳这两个老将都行。

“杨凌霄,赵淼!”赵肆一声大喝,倒是把杨凌霄跟赵淼都喊懵了,怎么还有自己的事?

懵归懵,还是赶紧跟众人一样上前,从赵肆背后走出来到台前,正面对着赵肆。

“命你二人各领五十狼牙子!保护后军粮草!”

五十人能干什么?杨凌霄不禁苦笑,人家都一万两万的,咋到我俩这就一人五十啊。

第五十一章 人间

单芸儿跟三公子正在帮杨凌霄披甲,杨凌霄满心欢喜,因为马上就要上战场了,没个铠甲什么的总觉得有点不安全,最主要的还是这套铠甲真的好看。

黑鳞红线,胸口淡淡的浮着一只瑞兽,还有一张宽大的黑色披风。一瞬间杨凌霄就感觉自己融入军营了,这才对嘛,这样才像个大将军。

单芸儿没给人穿过盔甲,所以得三公子帮忙教着,这盔甲是从靠山王府加急送来的,至于为什么有这么一套,倒也没什么刻意安排,只是欧阳若海觉得可能会有这个需要,随口吩咐着让备了一套,也没想真就派上用场了。

来送铠甲的下人还带了洛王妃差人一道捎来的平安符,其实洛王妃本来还写了一封信,尽是交代杨凌霄战场之上刀剑无眼,让他躲着点跟着学点经验就成,别上阵杀敌的话。临行前洛王妃又把信收了回去,只让带了那封平安符来。

点将之后第二天就出征那是扯淡,又不是什么急行军,现在这都已经活活拖了小半月了,先把校场点兵这一流程走一下,振奋一下军心让各自回去都整顿一下军纪,从这天起所有兵丁天大的事,也不能随意外出了,也不能老就让这帮外地**祸害百姓不是。

整个河东现在晚上都没几个人家敢点灯,漆黑一片再加上下着雨,月亮都没有,那当真是伸手不见五指。裹着一身黑袍的王地藏,带着一个背着书生箱的黑脸小厮,如同两个幽灵一般悄无声息的走在路上。

王地藏打着一把大黑伞,小厮那书生箱上面有一大块油布,不过说实话那玩意挡雨差了点,今天这雨着实大,王地藏身上也都湿了。

“小心。”王地藏轻声提醒。可是黑脸小厮还是一下被一块石头拌的摔了出去。

“啊!哎呦喂!”黑脸小厮捂着膝盖,满身都是泥,一脸委屈的抬头看,可是几乎压根看不到王地藏在哪。

“我说王大哥,为啥你能看见啊。”黑脸小厮不解的问道。

俩人是半日前遇到的,王地藏正坐在路边歇脚,这厮凑了过来,笑嘻嘻的递了半块面饼搭讪,王地藏瞄了一眼此人,便知是个锦衣卫,再看看那一脸好欺负模样的样子,心里好笑这河东锦衣卫一个都瞅不见,好不容易瞅着一个怎么还是这德行。

小厮叫绍兴,河东卫所的,平常在衙门兼职干个仵作,聊起来更是嘴上没个把门的,什么都往外说。据说河东城一带最近命案太多,多是军伍斗殴所致,有不少民众逃跑之时死伤,当地老仵作忙的病倒了,这才把他调来。

王地藏心说你是真傻还是假傻?让你来你就来?病倒?装病还差不多吧。看着这厮嘴上没门,王地藏就顺嘴打听了打听河东锦衣卫卫所的情况。

河东锦衣卫千总姓邓名远,绰号狮子头,在锦衣卫倒也算一号人物,这河东锦衣卫向来跟辽东一样不好做人,先后已经换了四个,最后这个邓远好在是有个亲戚在河东重骑有个一官半职的,倒也算能坐得住。

至于能不能干什么,基本就听天由命了。河东王赵肆向来不讲理,什么狗屁锦衣卫说杀就杀,奏章你就算堆成一座山,严老夫子骂出几朵花来,杨孝严也只让发几道不痛不痒的口谕斥责一下。

绍兴说的情况,跟王地藏所了解的大差不差,河东这地界啥样王地藏自然知晓,倒是没能预知这老天突然下雨,入夜了一路上又无半点火光,废了修为的王地藏能勉强看清周遭路况,已经是难得可贵。

好不容易才看到大路旁有一条泥泞小路,王地藏断定此处应该是有个村庄的,这才带着绍兴想找个地方过夜,看着眼前差地错过去的屋子,王地藏有些无语。

黑灯瞎火的,算着时辰应该还没到睡觉的时候,寻常农户就算拮据,也不至于这个时辰就灭了灯火。

“哼哼”角落里传来一阵凶厉的狗哼声,是那种要咬人的声响,不是寻常看家狗儿汪汪叫唤的预警声。

绍兴吓得往后躲了两步,王地藏皱着眉头,它大概看得清狗再地上窝着没起来,可你见过谁家的狗咬人是窝在地上咬的。空气中有血腥味,情况不对。

王地藏两步向前,伸手推了一下那木门,木门吱呀吱呀响了一下,却推不开。

“呜呜”房内传来一阵哭声,声音很小很小,然后马上没了声音,但是王地藏能听到,有人在不停的,只出气不出声的说着什么,大概是别出声,别出声,别怕,娘在。

“在下过路之人,天降大雨,实在无法赶路,只想借一处地方躲雨,并无恶意。”王地藏出声说道,里面并无人回应。

等了一会,王地藏看没人理自己,又实在不想赶路,废了修为的他已经不是从前的他了,真这么淋下去,明日说不得就得发个高烧。

“那在下借外面棚子歇息片刻,我这有两个银角子,给您塞进去了。”顺着门缝塞进去两个银角子,王地藏拍拍绍兴,示意他走着。寻常农家总归有个院子,院子里搭个干草棚子不费事,倒是能放很多东西,里面一般铺着不少干草,王地藏跟绍兴凑合凑合总归能过夜。

“把火生起来。”王地藏使唤人使唤惯了,绍兴似乎刚好被人使唤惯了,也就掏出火折子就要在棚子里生点火来。一是好取暖,二是也好看清楚点,毕竟那恶狠狠的狗就在旁边,绍兴总感觉会被随时咬一口。

火光升起,瞬间就有了暖意,平日里这干草棚子十分干燥,如今虽然下了雨,但好在还不至于太过潮湿,这火升起来,过不了一会里面就会干燥暖和。

借着火光也能看清那条一直在角落里哼哼的大狗,王地藏皱着眉头,血腥味就是从大狗这里来的,倒也不是人血,而是狗已经被人打的半死,趴在地上多半个身子看起来都不会动弹。

“哎呦!这是怎么了!”绍兴一看这情况,似乎忘了那条狗正恶狠狠的盯着它,两步就跑了过去,大狗无力的抬着头,想要咬绍兴,可是似乎实在使不上力气。

绍兴拿衣袖抱着手,按着大狗头把大狗的头按下去,仔细检查大狗的身上,可绍兴把它的狗头按下去以后,刚才还恶狠狠的大狗似乎丢了最后一口气一般,瞬间就没了动静。

“死死了。”绍兴扭头不知所措的看向王地藏。

第五十二章 人间(二)

“你不是仵作吗,怎么死的?”王地藏抬抬下巴。

绍兴扭头去在大狗身上拿捏了几下,扭过头来说:“被打的,也就是条狗才撑了这么长时间,这要是个人早就死了。”

身后木门吱吱两声,打开一个缝来,火光映出一张苍老的脸庞:“先生,您把火灭了来屋里吧。”

王地藏起身微微躬身:“老伯,若是不方便就算了,我二人在此凑合一晚也可以。”

“方便方便,刚才小老儿以为是那帮当兵的又回来了,所以才不敢开门,两位一看便不是恶人,尽管进来便是。”

王地藏跟绍兴互相看看,这才起身进屋,老头在屋里点了油灯,灯光不亮可总归屋子里能看个大概。屋里虽然收拾过可看起来还是知道之前应该是一片狼藉。一个妇人抱着个孩子缩在角落,头发凌乱眼神空洞,像只受惊的小鹿一般。

坐下身子王地藏看看左右,才开口问道:“老伯,家中可是遭了兵匪?”

老头眼睛一红,眼泪就下来了,嘴里叨叨着:“都知道当兵的是为了保家卫国,上战场打仗那是掉脑袋的事情,咱都知道,可是也不能这么欺负人啊,十年前这样,十年后还是这样,人活个什么味啊,我可怜的儿啊。”

老头嗷嗷痛哭,王地藏皱着眉头,绍兴凑过来问这是怎么了?王地藏摇摇头,示意他先别说话。

“老伯,您儿子怎么了?”王地藏问。

“死了,被活活打死了,尸首就在里屋,儿媳妇也让这帮畜生糟蹋了,一天了都没说话。”老头哭着说道。

王地藏沉默不语,不知如何出言安慰,其实比这惨的多的事王地藏也见过,只是没有像这样,坐在这里,坐在他人面前,听着当事人诉说。

那抱着孩子的妇人也是嘤嘤的流下眼泪,怀里的小孩倔强的拧着眉,留着眼泪不出声音。

“这帮畜生!”绍兴砸了一下桌子,大概也听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王地藏白了一眼,这厮要在其他卫所,估计也得是个打杂的,怎么都跟自己坐不到一块。

从怀里又掏出几枚碎银子,王地藏伸手放在桌子上:“老伯,这些您拿着,家里被抢的差不多了,用这些钱撑几个月,总归是能把日子过下去的。”

老头连忙伸手来让:“恩公啊,不可不可,万万不可,您就歇歇脚,老头家如今真的是连一点吃食都拿不出来,要不然也不能如此怠慢您。本来小老儿都不准备活了,有了您刚才给的那两个银角子,就够小老儿撑一段时日了。”

天空一道惊雷,轰的一声屋里除了王地藏之外所有人都吓了一跳,王地藏眉头一拧。

“都出去,从窗户走,找地方躲起来。”王地藏厉声说道。

绍兴一脸茫然,完全不知道怎么回事,呆头呆脑的看着王地藏。

“走!”王地藏又说了一次,绍兴也不知道为啥,就赶紧点头往外跑,老头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是赶紧拽着儿媳妇就要跟着走,没成想刚等绍兴翻出窗户,门就被一脚踢开。

“妈了个巴子的,大半夜的突然下雨,害得老子们兜了圈子,还是这家小娘子有心,知道给爷爷们留灯。”

当头进来的大汉巴掌宽的护胸毛露着,满脸的胡茬子看起来要多土匪有多土匪。老头心道一句完了,妇人直接瘫坐在地上。

王地藏扭头看去,进来之人足有七八个,高矮胖瘦,哪有当兵的模样,活脱脱的土匪出身。

“嚯?这又是哪根葱?嗯?这么多银子?”大汉打量王地藏的同时,就看上了王地藏放在桌子上的那把银子,上前来伸手就拿。

“诸位大爷,银子拿了就走吧。”王地藏皱着眉头低着头说道。

“嘿?我说小子?你算哪根葱?外面下着雨看不见吗,想冻死爷爷们?嘿嘿,还是得有小娘子来给爷爷暖暖身子。”说着大汉理都不理王地藏,搓着手就要冲那妇人去。

一只手拦住了大汉,大汉看着眼前怂不拉几的王地藏,没想到这厮敢伸手拦自己,抬手就是一巴掌,王地藏起身一脚,把大汉踹的退出去四五步。

大汉身后的同伙扶着大汉,一个个怒目睁圆。

“给我整死他!”大汉一声怒喝,一帮人就冲了上来。王地藏废了一身修为,可身手还是有的,奈何架不住对方人多,没过几下,就被前后夹击。

这边一拳,那边一脚,终于,王地藏支持不住,被人从背后一脚踹的前倾,又被人从右边一脚踹在脸上,重心不稳倒在了地上。

不知哪两个提了两根木棍进来,对着王地藏就是一顿乱轮,王地藏只觉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打了老久,王地藏早就不动弹了,许是觉得王地藏死了,这帮人才把王地藏扔出房去。

等王地藏清醒过来,刺眼的光亮让王地藏很艰难的睁开眼睛,地上的泥水还未干不过总归雨是停了。王地藏全身巨疼无比,左腿明显骨头受了伤,疼的根本动不了。咬着牙强撑着站起来的王地藏,在院子里找了根棍子拄着,艰难的走进房间。

昨晚坐的那张桌子边倒着已经死的不能再死的老头,桌子上一副被扒的赤条条的身躯,下身还有着血迹,也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小孩背对着王地藏趴跪在地上,脑壳上一个大豁子碎的都能看到脑浆子。左右看看没有绍兴的影子,这厮应该是跑掉了。王地藏回头看看天,看看地,本来王地藏穿的朴素但也算体面,如今披头散发满身泥浆,如同要饭的一般,

王地藏伸手捡起自己那把黑伞背在地上,一眼不发的拄着那根棍子,强忍着全身疼痛,一瘸一拐的慢慢往外挪着。出了院子才看见,院子外面居然站的有人,几个村民面无表情的看着一瘸一拐走出来的王地藏。

王地藏这才看见,不远处确实还有几户人家,这应该是个小村子,看这帮村民应该都遭了灾,昨夜没有一家敢点灯。王地藏一言不发,盯着脚下的路,慢慢的一点一点的挪着,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要去哪,他只想跑,只想离这个地方远远的。

有一种感觉叫怕,这已经很多年没有在王地藏身上出现过了,可是王地藏现在,很怕,怕的想哭。

第五十三章 杀机

“这燕子坡在哪?燕子坡就在北海关外,诸位有知道的有不知道的,可讲到这也都猜得到,这自然是我大秦打响名号的一战。那一日燕子坡下擂鼓阵阵,且看那一个个衣甲褴褛,饿的两眼通红的,怎么看都怎么像一帮山匪响马,也怪不得北海关守将敢带大军出关而战!”

“叔?真这样?饿的眼睛都红了?”少年公子哥问身边的中年人。

中年人坐在那里喝了杯茶,摆了摆手:“哪有那么夸张。”

说书人白了这边一眼,似是在嫌这俩人说话也不知道收着点声响:“当年咱靠山王正直青壮,一把大戟站在阵前,冲着对面叫阵,呔!你家杨大爷在此!何人敢上前一战!”

“叔?”少年又要发问。

“没有没有。”中年人直接摆摆手:“那会对面招呼都没打就直接冲过来了,压根没把我们放在眼里。”

啪啪啪。说书人连砸三下响木,似乎是在给自己打节奏,其实也在提醒二人话少点,最起码声音小点。杨孝严也是笑笑,对着赢夫比了一个嘘的手势。

三盏茶的功夫,说书先生讲的是天花乱坠,什么杨孝严大战北海关守将马天王,杨孝严就哪门了那北海关守将姓马不错,可啥时候得了个天王的称号?还跟自己大战三百回合?妈的当初这货领着人马冲在第一个准备一个冲锋解决自己,然后就被绊马锁给掀翻了,从头到尾就没跟杨孝严打过照面,仗打完了也没找到尸首,估计那几个被踩的整个头颅都碎了的尸体里有一个是他。

不过江湖谋生的手艺嘛,总归是要讲一些有的没的但是人爱听的,引得满堂喝彩的同时赢夫也跟着连连叫好,听得杨孝严都差点信了,摸着下巴闭着眼睛回味着自己当初的英勇事迹。

在一片叫好中总算听到了那句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晓。众人这才撇出赏钱纷纷散去,只留下几桌还在继续喝茶,毕竟只是个路上临时修整的驿馆,大中午的大家都还急着走,听一会书也算放松一下,保不齐呀这先生就会三两段,可走到哪说到哪,听众也不一样,总归是能赚到些钱的,还能游山玩水,当真是个好活计。

那说书人收好钱财,乐呵呵的凑过来,给杨孝严做了一个揖:“谢谢将军刚才口下留情,走江湖混口饭吃,有些地方讲的不对,还请将军海涵,总归都是壮哉我大秦的事迹,这几碗茶算我孝敬将军。”

其实这厮也吃不准杨孝严什么来头,总归看起来也不是一般人家,倒是这小公子穿着确实金贵,保不齐就是当年一个老兵现在在哪个大户人家当个护院头头。

杨孝严眯着眼睛笑了笑:“你小子倒是会做人,不过我就是奇怪,堂堂长生境巅峰修为,怎么就在这说书为生了?”

说书先生面不改色,还是一脸笑容:“个人爱好而已。”心中却已经掀起滔天巨浪,妈的差点就得罪人了,一眼看出自己修为?这是什么怪物?

“不知先生高姓大名呀?”杨孝严最少说的客气,可动作却着实不屑,喝着茶看都不看一眼,这要是寻常高手,早就不开心了,可杨孝严看这厮着实有趣,也想逗逗他。

没想到这说书的是当真脾气好,笑呵呵的点着头,一副贱样的回答:“小的王富贵!”

杨孝严一口茶就喷出来了,就连赢夫都捂着嘴笑,杨孝严瞪着说书的,说书的这才讪讪的说:“张一木。”

杨孝严这才点点头:“杨孝严。”

“哦,杨将军啊!”张一木供着手奉承,然后突然就僵住了。杨?杨孝严?

拄着棍子的王地藏一瘸一拐的走在路上,他已经在这个驿站待了三四天了,驿馆的下人看他可怜,偶尔会给他些吃食,期初他是不想吃的,只是后来实在忍不住了。

这天又来了一个小乞丐,看着比王地藏还不堪,蹲在王地藏身边想要搭话,王地藏抬头去看,两人一个对视,小乞丐眼泪就下来了。

“大哥!你没死啊!呜呜呜呜!”小乞丐正是绍兴。

王地藏哭笑不得,本以为这小子跑了,怎么也弄成这幅模样,天地下最丢人的两个锦衣卫也不过如此了吧。

“我,我那天晚上看出事了,我就想去找人帮忙,然后天太黑了一直乱跑,根本找不到路,好不容易天亮了,找到路想去卫所,又碰上一帮当兵的,我找他们帮忙,二话不说就打了我一顿,还把我东西全抢了。”绍兴抹着眼泪给王地藏解释着。

王地藏瞅着绍兴眼睛就没离开过自己那碗剩饭,就递了过去,这小子一看也是好几天没吃过饭了,抱过去三口就吃完,还要把碗舔一舔。

王地藏实在看不下去绍兴这幅狼狈样,抬头看看四周,突然心里一惊。

一,二,三,四,五。这几个人,这几天都有看见。再仔细去看,七八九十?十一十二十三?王地藏暗道大意了,这些天意志消沉,没有去看身边的情况,只是偶尔撇两眼看着就不是一般人的家伙,所以还有些印象。

今天这么一看,这驿馆绝对有问题,这一条官道直通长安,过了函谷这一路上不走潼关走这条路的话,只有三座驿馆,并无城镇。这帮人聚集在此,肯定有所图谋。其中有几个明显还是乔装打扮成了下人,但王地藏虽然废了修为,还是能看得出来一些蛛丝马迹。

“绍兴,吃完再跑一趟卫所?”王地藏小声说道。

“啊?”绍兴舔碗舔的正香,莫名的抬起头,却看到王地藏面色凝重。

“跑一趟卫所,找个百户以上的,告诉他虎字急,天顶有黄金。”王地藏说道,然后又看了看绍兴:“记得,要快。”

绍兴愣了一会,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可还是赶紧点了点头,两个人一路拾荒漫无目的的碰到了一起,如今又要分开,很多事情就好像是老天规划好的一般,长安城里一个青年公子坐在圆桌旁,赵丹儿就在一旁抚琴,过了一会跟那赵丹儿一起却明显不太对付的狐媚女子走进来。

“先生,一切都在计划中。”女子轻声说道。

“嗯。”公子点了点头,嘴角拐着诡异的弧度,笑容十分奇怪:“无理手?无理手又如何,教我看你这次如何无理?”

“嗯?”年轻公子有惊讶的嗯了一声,没头没脑的张口说道:“这是什么?不可能!”

赵丹儿跟狐媚女子对视一眼,皆是没敢说话,年轻公子哈哈大笑,却听不出是喜是怒。

第五十四章 杀机(二)

“这乞丐在这坐了好几天了,当真没问题?”一张长脸配着丹凤眼,偏偏生了个朝天鼻,好好的模样凑在一起给毁了,说话这人也是倒霉。此人名叫宋明,绰号宋金刚,蜀地有名的外家拳高手。

他搭话的青年面容黝黑,长得说不上俊俏偏偏透露出一股子侠气。青年瞄了一眼坐在路边的王地藏:“我看过了,废人一个,七经八脉连着丹田全废了,能成什么事。”

青年名叫唐杰,蜀中江湖唐门独尊,唐门这一代出了个青年俊才,据说年纪轻轻便斩过天人,这青年俊才自然就是眼前的唐杰唐公子,无可争议的唐门下一代掌门人。

“要不杀了得了?”宋金刚摸着下巴,换来的却是唐杰一扇子拍在他脑门上。

五大三粗的宋金刚缩了缩脖子,反倒显得有些蠢萌。

“能杀早杀了,用你说?万一不是谍子,反倒惊动了谍子呢?而且先生布局向来变幻莫测,谁知道这是不是先生安排的后手?”唐杰眯着眼睛盯着王地藏看了半晌:“宋金刚,你不说吧,我也觉得一个废人能成什么事,可你一说我这心里总有个疙瘩,去,盘盘道,看看是哪路神仙,有问题就假装撒酒疯,一脚踹死完了。”

宋金刚嘿嘿一笑,灌了一口酒还故意流了一身,显得自己满身酒气,说了句:“得嘞,您瞧好了。”

只见一个彪形大汉袒胸露乳的就这么摇着走了过去,倒是有人打量了两眼,然后就没再往那边瞅了。宋金刚走到王地藏面前,踢了王地藏两下。

“嘿?臭要饭的?”

王地藏本来不想抬头,就像低着头装死便好,谁知道这厮不依不饶,只得抬起头勉强的笑了笑点了点头。

“我说你?”宋金刚蹲下身子:“在这干什么呢?”

王地藏伸着手捧起来摇了两下,示意自己在要饭,这是刚才灵机一动,想起来自己这些天基本没在人前说过话,打定了注意要装哑巴了。

“哑巴?”宋金刚一脸莫名其妙,王地藏傻笑着点了点头。

宋金刚骂了一句妈的就转了回去,走到唐杰那说是个哑巴,啥也问不出来。唐杰眼睛一眯,心想会有这么巧?居然亲自起身走了过去,宋金刚见状连忙跟上。

王地藏坐在地上低着头,算着日子绍兴已经走了两天了,也不知道来不来得及。虎字急是锦衣卫暗号,只有百户以上才能知道的绝密,后半句天顶有黄金,是只有千户以上才知道的绝密,百户就算听到这句话也不会知道是什么意思,只是知道听到虎字急,就要马上带着传信之人上报千户。

正想着,一双绣着祥云图样的靴子站在了王地藏面前,王地藏抬头,心道不好。这青年看着年轻,可绝对是这伙人里最不好惹的之一,这是直觉,一个曾经的高手的直觉。

“先生让你来干什么?”唐杰站在那里,也不管王地藏有没有抬头看自己,他已经下定决心,不管此人有没有干系,只要不是自己人就一定要除掉。

王地藏咽了一口唾沫,他感觉得到那股杀机,原先王地藏想事情,喜欢用手指头敲桌子,这会脑子里千回百转,手上不自觉的用木棍敲了三下地面。

唐杰眉头一挑,眼神中有着疑惑,也有着不可思议。

“打扰了。”唐杰一挥袖子,扭身便走。这下别说王地藏了,宋金刚也一脸懵逼。走了两步赶紧凑上去。

“我说唐公子?”宋金刚一点也看不明白:“他敲了三下咋就是自己人了?咱还有这个暗号?”

“哪有什么暗号不暗号的。”唐杰抬着下巴,一脸骄傲的样子:“先生布局从来出神入化,你看这些人,虽然没明着说,可是大概分得清是不是自己人,这么多天你可看见哪两拨不是一起的人碰头说话的?这叫默契懂不懂。”

宋金刚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随机又挠挠头,急需问:“可是他为啥敲了三下你就知道他也是先生的人?”

“你傻啊?”唐杰一扇子拍在宋金刚脑门上:“咱们在长安见先生的时候几个人?”

“三个,两个妹儿长得真好看。”宋金刚想起那两个姑娘就流口水。

“这不就结了?”唐杰一副看傻子的眼神看了看宋金刚:“人家一个哑巴,你还想人家把话说得多明白?能见过先生的,肯定不是一般人,所以我猜这厮虽然修为废了,可一定另有杀招。”

原地懵逼状态的王地藏,如果知道唐杰跟宋金刚的聊天内容,估计会被原地笑得恢复修为,这都哪跟哪?不过此刻的王地藏心里确是惊恐万分的,不知自己是否露了什么破绽,好在刚才那公子杀机收敛王地藏是感觉得出来的,莫非这敲三下是这帮人的暗号不成?

坐回去的唐杰跟宋金刚,还是会打量两眼王地藏这边,越打量唐杰越佩服自己这脑子,心道这人也真是狠,这几天自己这边也有人盯着,这厮当真一天就吃驿馆小二施舍的那点残羹剩饭,正巧桌上还有一堆两人吃剩都菜,这下正好,送过去还不暴露这位兄弟身份,随即让人把这剩菜剩饭收拾个大碗端去给那个要饭的,就说大爷发了善心了。

然后就开始美滋滋的觉得自己这又是神来一笔,宋金刚也是在一边一个劲的夸唐公子英明。

王地藏莫名其妙逃过一劫就算了,还终于吃了顿大饱饭,不由感慨事实无常。也准备想想自己一个锦衣卫大都督怎么就落得如此田地,可实在是饭香难耐,还有几片肉片,根本容不得他多想。

这一口一口扒拉着,王地藏随便瞟了一眼路上,却再也吃不下了。三个人慢悠悠的走来,黑袍的俊秀公子骑着一匹大宗马,黑袍的中年人骑着一匹灰色大马,还有一个背着一个大肩袋的男子骑着一头毛驴,看起来格格不入。

王地藏放下碗捏紧手里那根棍子,却怎么也站不起来。几天走路下来腿伤不轻反重,风餐露宿的这几天休息更是对伤势一点好处都没有。王地藏心里急的直像火烧一般,靠山王,皇上,你们怎么来了?

第五十五章 杀机(三)

王地藏离京之时,靠山王尚未带着小皇帝一同离京,此次王地藏大概猜得到是要狙杀某人,可王地藏如何也想不到来的会是杨孝严跟赢夫。

唐杰眉头一挑,来了?宋金刚凑过来小声问道:“唐公子,先生不是说一老一少,皆是黑袍,一人棕马,一人灰马,可这多了个骑毛驴的,是还是不是?”

唐杰白了一眼宋金刚,心道我上哪知道去?左右看看,这些天来的人看起来跟自己是一路的不少,好赖找个人商量一下,免得误了先生大事。

没成想这一看不要紧,正瞧见三个道士打扮的凑到一队商贾打扮的跟前搭话,没说两句就动起了手,三个道士被那队商贾打扮的瞬间掀翻在地两人,那队看似不起眼的商贾身手倒也没见得有多好,只是那些随从居然随身抽出了几只手弩,三下五除二就把地上两人钉死。

剩下那名道人本来气势十足,还摆了个架势准备盘道,一看这阵势不对,马上掉头就要开溜。商贾队伍中猛地窜出去三四条身影就追了上去。

“公子?”宋金刚擦了擦脑门上的冷汗:“这咋的就打起来了?”

乖乖,那是三个大宗师啊,说死两个就死两个?让他宋金刚自己动手怕是都没这么利索啊。

唐杰也是一头雾水,这特娘不是自己人吗?那手弩可是禁品,寻常人家但凡敢有都是死罪,唐门家大业大以暗器闻名,这手弩制作自然不在话下,可是也从来没敢拿出来过啊。

驿馆是官家通信传递军情要处,自然也有几个兵丁护卫,此刻全都冲了出来不假,可一个个也是目瞪口呆,这手弩可不是寻常玩意,例如辽东军中,那都是只有狼牙子才能配备的装备,就他们几个,估计都不够人家几箭射的。

好在那队商贾扔过去一个令牌,说了一声锦衣卫办案。那兵丁接住令牌递给自家伍长,老兵摸了一下令牌,是真的无疑,这才松了口气原来是虚惊一场。

王地藏翻了个白眼,什么狗屁锦衣卫,明明是靠山王府的暗卫,不过王地藏丝毫不怀疑那帮暗卫手中的令牌真假,这帮人身上少说有七八个令牌,要混进大内都不是没有可能。

想着以后一定要加强锦衣卫的令牌管理的同时,也是暗暗松了口气,靠山王出行必然有不少暗中护卫,这几天在这埋伏的人,怕是有一半都是靠山王府的人在跟一帮刺客相互盯梢,可笑刺客估计也跟自己一样把对方当成了自己人。

这帮人明显不是一伙的,而是分批被指派到这里来狙击某人的,王地藏现在怀疑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要杀的是谁。

王地藏的怀疑显然没错,唐杰跟宋金刚坐在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有点莫名奇妙,整个驿馆的氛围也都不对了,本来以为都是自己人,这下可是分不清谁是谁了。

可他们分不清谁是谁,靠山王府的暗卫可分得清哪些是自己人。唐杰眼神左瞄又看,似是看出来了些什么又不敢确定,微微推了推桌子把身体向后靠了靠。

宋金刚这会儿倒是不傻,凑上去小声问道:“扯呼?”

唐杰点了点头,虽说已经看到有人是盯着自己这边的,可是也意识到趁乱逃是不可能的。可是转念一想自己打都不一定会输,跑还跑不了吗?当即不管那么多,脚下一蹬扭身就往野地里窜,宋金刚赶紧跟上。

“追!”马上又从看热闹的人群里窜出七八人直奔二人而去,与此同时场上的各路神仙也都见势不妙,开始八仙过海各显神通,虽说死的死伤的伤,好在让赢夫过足了眼瘾。

“叔!这就是江湖吗!”赢夫瞪大了眼睛浑然不觉自己就差点入了眼前这个局。张一木摸着下巴看着眼前这一幕,只觉得当真是段好书!容自己添油加醋编点情节,再加上几个江湖中响当当的人物!又是好几十个铜板!

杨孝严气定神闲没有言语,只是继续架马向前,仿佛眼前的一切都跟自己无关一般。两个家丁打扮的来到王地藏面前,正准备问些什么,一个上了年纪的老者走来说:“这厮全身经脉都是废的,还受了伤,把他驾走便是。”

两个家丁打扮的中年人点点头,老者看了看低着头没抬头的王地藏,扔出一个小瓷瓶。

“这是咱家秘制的跌打药,一半外稃一半内服。修为废了便废了,男子汉大丈夫跌得下去就站得起来,就地坐着算怎么回事,日后若是想谋个出路,老朽在天京城有几个酱菜铺子,来给老朽搭把手便可。”

王地藏没有言语,只是把药收了起来,两个家丁模样的中年人见状,也就值抬着王地藏就往一边抬。虽说没有说话,可王地藏不得不承认,靠山王府的老暗卫修为不低的同时眼光的确毒辣,这要不是自己换做他人,经历若此大起大落,若是没什么问题进了靠山王府做暗卫,肯定是一把好手。

进了驿馆坐下,那驿馆的老伍长眼睛都快看直了,像,太像了,当年远远看过大将军一眼,如今这人器宇不凡若不是穿着打扮太过随意,老伍长就直接跪拜下去了。

不过能如此镇定的进来坐下,倒也算是个人物,驿馆乱成一锅粥,自然没人招呼三人,张一木倒是很识相的小跑着自己去端茶倒水,虽然这家伙到现在都不太信杨孝严就是杨孝严,可好赖知道对方最少是个天人境的高手,所以一路屁颠屁颠跟着也算乐呵。

三杯茶倒出来,张一木先递过去一杯给了杨孝严,杨孝严顺手递给了赢夫,赢夫忙着看外面人仰马翻,接过来就往嘴里灌,好在也不是很烫。

等到杨孝严接过杯子放到嘴边,眉头猛地一紧,一巴掌就打翻了赢夫手里的杯子。

赢夫吓了一跳,慕名奇妙的看着杨孝严,杨孝严看着赢夫嘴上的水渍,一拳就打在赢夫肚子上,赢夫猛地遭遇重击,愣了一下,哇的一口就吐了出来,可是这水才喝了多少,连着胃液也吐不出多少东西来。

“水!”杨孝严大喝一声,马上又反应过来的靠山王府暗卫飞快的过来递水,杨孝严接过水囊二话不说,怼到赢夫嘴边就让他涮干净嘴然后喝,同时怒目瞪着张一木。

张一木早被吓傻了,端着杯子就在嘴边,刚才差一点就喝下去了。眼前就是傻子也看得出来,这水有问题。

第五十六章 杀机(四)

这会一帮暗卫也意识到不对,乌压压的也顾不上许多,赶忙围过来一片,不乏好多个眼神不善围着张一木的,吓得张一木站着直打哆嗦,真打起来他倒是不虚,只是这帮人凶神恶煞的着实吓人。

刚才递给王地藏疗伤药的老者拿起赢夫那杯水,仔细打量起来,又是闻又是用嫩草去试。赢夫灌了一大口水,还没来得及反应,杨孝严对着赢夫的肚子就又是一指,赢夫莫名的就哇的一声又吐了出来,差点把胆汁都吐出来。

老者看看杨孝严,想了又想还是说道:“王爷,这水没问题啊。”

这下轮到杨孝严愣住了,盯着老者看了半天,才说:“老二?你确定?”

老者又看了看,还是点了点头。杨孝严端起自己那杯看了看,又瞅了瞅张一木。全场目光也都聚集过去,看的张一木直冒冷汗,没办法,谁让这厮端着茶壶拿着水杯,眼瞅嫌疑最大,若不是想着这厮一路上要下毒机会无数,完全没必要拖到现在,杨孝严早就一掌先打翻了他再说。

张一木这会儿算是看明白了,这家伙八成真是靠山王,我滴个天爷啊,要了老命了,这屎盆子要是扣在自己头上,那还能有好?

“喝了。”杨孝严抬抬下巴,示意张一木把自己手上的那杯茶水喝了。

张一木啊了一声,左看看右看看,一帮人都瞅着他,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虽说他没下毒可现在也看明白怎么回事了,可是也犯不上为了证明自己没下毒就真把自己毒死啊。

眼瞅这张一木半天没敢喝,杨孝严反而舒展了些,给老二使了个眼色,老二一把就把水抢了过来,仔细打量了一下,又把水壶也接了过来。看了又看试了又试,老头反而也懵了,看着杨孝严摇摇头:“王爷,都没问题。”

杨孝严嘴角一抽,莫名尴尬,看了看自己手里这杯茶,也开始怀疑起自己的判断来,就把水递了过去给老二,说:“你看看这个?”

老二拿起杯子晃了晃,闻了闻,又拽了一颗驿馆石头缝隙里生出来的嫩草,放在茶水中搅拌一二,嫩草瞬间变色不说,还大有焦黑之势。

“这杯有问题。”老二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算什么事啊?低下头去再打量,老二突然楞了一下,抬手就把那杯水满满的倒在了桌子上。

众人不知道这老二在玩什么把戏,只是看他认真盯着桌面的样子也都在看,可是啥变化也没看见。

杨孝严突然每天一皱:“这是?”

老二伸出一根手指头指着桌上的水渍,众人顺着老二的手看去,才看清那水里好像有个什么东西。

一只小到不能再小的蚊子,三杯水唯一的区别,可是这也太过让人匪夷所思了吧?倒是杨孝严脑子里有点头绪,刚才在那杯水里杨孝严就感到一股很淡很淡但是很诡异的大道气息,敏锐的第六感马上告诉他这水有问题。

赢夫吐了半天这会儿算是也反应过来,自己八成是白吐了,不过少年的好奇心总是很强,碰上这种杨孝严都觉得棘手的事,他那小脑袋瓜子甭管够不够反正先跟着转再说。

张一木眼瞅自己似乎能洗清嫌疑了,长舒一口气。想了想倒是开口说道:“王爷?小的走江湖倒是听过,苗疆有人善蛊,那江湖传闻倒是跟这手法有几分相似。”

杨孝严点了点头,张一木说的跟自己想的是一回事,连老二在内的几名老者互相看了看,也都是多多少少听过一些。

传闻苗疆流传着一种叫做蛊术的秘术,虽然江湖传闻什么样的都有,有说将各种毒虫关在同一个罐子里,让他们互相厮杀,最后活着的那只吃完其他几只的尸体,再活活后风干磨成粉,这不同虫子的粉有不同的神奇功效。

还有的说是,最后活下来的那只,每日要以精血喂养,最后心意相通,可杀敌无形之中。

最夸张的是有人说,苗族有大能,一吹笛子千万毒物袭来,一摇铃铛死人爬出坟作僵尸。

一名少年从路上缓缓走进驿站,背后一把漆黑长剑,存在感低到几乎没人去看他,倒是

杨孝严感觉到了什么,透过人群望去“嗯?”了一声。

暗卫人群赶忙让出一条道,给王爷的视线开路,众人看去只见一个少年在茶桌旁坐下,全身不带一丝气势,若不是背后那把黑的诡异的长剑和这不合时宜的场景,任谁也不会注意到他。

杨孝严心里好笑,还真是下本,一波不成再来一波,没成还来?没完了?

“嘿,那小孩,要动手就利索点,你家大人教你的这幅做派?”杨孝严冷笑着搭话,几个老者马上提高了警觉,靠山王不会无缘无故这么跟一个人说话,自己等人看不透这少年的修为只说明一点,这少年修为绝对不比自己差。

“先生说了,你要是死了或者中毒,就出手把你们全杀了。你要是没事,就让我先别和你交手。”少年连侧头看这边一眼都不看,只是坐在那里淡淡的说。

“好大的口气?”杨孝严笑了笑不动声色的做了个手势,几个暗卫马上靠近赢夫将赢夫保护起来,准备带着赢夫撤开,杨孝严这是要动手了。

“不知你家先生是谁?”

“先生说了。”张强依然看都不看杨孝严一眼:“说你好狠的心,连自己儿子的性命都抛了?”

杨孝严眉头一紧,倒是没有动手:“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李小凤不在我儿身边,可赵肆跟李中书也不是吃素的,你家先生若有本事大军之中取他性命,那大可堂堂正正与我一战便是。”

张强终于看了一眼杨孝严,冷笑一声之后,一股暴虐的能量陡然炸开,如同一股憋了很久的龙卷沙尘暴一般,掀翻了几乎整个驿馆,杨孝严抬手一掌打出,漆黑的旋风如同被一支巨大的长箭射穿一般,陡然被打散。

只是打散的风中,已经没了张强的身影。杨孝严可以追,可是谁知道这是不是又一个圈套,还有一个用蛊的高手没有现身,自己一走赢夫的安全谁来保证。

天禧二十二年春,河东王赵肆率大军开拔,西出天水关迎战那股来的莫名其妙的匈奴军队。

第五十七章 李小凤入**

这一个多月里,李小凤一直在天京城皇宫研究阴阳二穴的事情。京城出了这么大动静,天下怕是没有几处不知道的。

金陵城外那么大的动静,京城自然也是知道。所以那金之妖猴如同送菜一般把自己送到李秀秀面前,着实透着浓浓的阴谋气息。

除去那渣都不剩的金之妖猴,剩下的两人一清跟纳兰池,皆是跟项无双一样早该死了的人。虽说三人实力差距明显,可是三人身体状况基本一致,明明是一副死人的躯壳却偏偏又跟活人并无太大区别。

天京城的百姓算是整个大秦最富裕的之一,可就是如此平民百姓买肉,也都是一小块一小块的隔三差五有那么个荤菜,所以天京城的肉铺你且去看,都是割成大小差不多的小块小条售卖,大骨头也摆着自有人拿回去熬汤。

欧阳仲若不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而是在街上摆个摊子,怕是天京城开了人肉铺子的事早就传的满城风雨了,这厮把两具尸体切的稀碎,头发乱糟糟的一看就数日没有打理过了,两个黑眼圈重的就跟被人打了一般。

讲道理放了这么久尸体怎么都该发臭腐烂,偏偏这两人的尸体切下来是啥样就是啥样,一个多月来丝毫没有变化,就连虫子都没招来一只过,虽然有淡淡的臭味可那是本来就有的,这么久以来一直也就是那个味没有变重过。

欧阳仲左手拿一颗心脏,右手拖着一坨脑子,那画面别提有多恶心了,偏偏这厮毫无感觉,若是让那些爱慕欧阳仲的小侍女们看到这一幕,怕是得吓得再也不敢看这个家伙一眼。

李小凤在皇宫研究阴阳二穴的事情,早半个月前还在废寝忘食的在大秦皇宫把跟风水之类有关的书籍翻了个遍,想看看有没有什么自己遗漏的地方。后来就发现没什么实质上的帮助,李小凤本是不精通风水可是不代表不了解。

按道理说,把这两个洞穴封死便是,这种事情在不用考虑成本的情况下很容易办到,就算下面还有一百个项无双也能让它再也出不了。

可是这两个洞穴几乎可以说是天京城的风水枢纽,甚至关系大秦气运,一旦封死那会出什么事可不一定。这两个洞穴存在的时间绝对不是可以用时间去推算的,李小凤觉得就是往前推个几千年都有可能。

联想到关于天京城的那个传说,李小凤甚至也怀疑这下面是不是封印了个什么东西。王地藏不在京中,整个锦衣卫暂时由南北镇抚司副都督和两位指挥使一起处理。副都督其实是个闲职,甚至都没有出现过。

这副都督正是老太监汪四海,要不是王地藏突然离京,莫说别人,汪四海自己都要忘了自己还是个锦衣卫副都督。

锦衣卫的日常事务汪四海虽然知道些门道,可是压根不想多管,每日装傻充愣坐在那假装打瞌睡,要不是皇上凑巧也不在京中,汪四海估计来都不来,这也就每天坐着当听听故事了。

倒是李勤被汪四海带在了身边,当初保驾的两个小太监,都拜了汪四海为干爹,赵小飞入了御马监,自入御马监那天起全皇宫的人就已经把他当御马监掌印大太监来看了。

李勤跟着汪四海虽然说,汪四海放出过话以后要李勤服侍皇后的,可终归怎么看都不如赵小飞前程似锦。怨不得李明德有意无意的会跟李勤亲热几句。

原本李勤心里是有着怨气的,汪四海自然也知道,只是这种小孩子的意气之争,汪四海理都不想理,若是这李勤自己能想通则罢,想不通也罢,只要没跑来蹬鼻子上脸的质问自己,那该给他的都还是会给他的,毕竟孩子要慢慢教。

李勤原本不知道为何次次来锦衣卫汪四海都要带着他,来了汪四海又闭着眼睛打瞌睡,烦的李勤站在那一脸不愿意。汪四海瞟见过几次,一心很铁不成刚,终究是有一次回了宫又撇见身后跟的李勤一脸的不乐意。

气的汪四海反手就是一巴掌。打的李勤一脸懵逼。

“干爹?干什么打我啊?”李勤瞬间就委屈的眼泪都下来了,自己每天任劳任怨为何还平白无故挨打。

他不问倒好,一问汪四海火气就上来了,指着这不争气的玩意一口气没上来,就倒了下去。李勤赶紧扶着汪四海到榻上歇着。天大的委屈也没了,左一巴掌右一巴掌的给自己嘴巴子,眼泪都下来了说“干爹您别生气,都怪我不好。”

太监没那个命让御医看病,可汪四海这种大太监哪是一般人,御医自然会以朋友的身份赶来,倒是没什么大碍,就是年纪大了一时生气,休息几天就好了。开了几付调理的方子,嘱咐好汪公公年龄大了,身子骨倒是还好,就是受不得气受不得刺激。

送走御医李勤委屈巴巴的在塌边伺候着,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一直跟汪四海认错,说“干爹都是我不好,我不该气你的。”

汪四海叹了一口气,瞥了一眼这个不争气的东西,摆了摆手说道:“好了,别哭了。”然后伸手从腰上解下来锦衣卫西字一号牌。锦衣卫令牌,东字一号在王地藏家里,他从来不带。西字一号在汪四海手里,之前几乎没用过。南一号北一号分别是南北镇抚司两位指挥使。

南镇抚司指挥使黄龙,是王地藏的心腹,几乎是王地藏一手提拔并且共同组建的锦衣卫。北镇抚司指挥使罗志超,是当初组建锦衣卫时皇帝指派协助王地藏之人,也是当时朝中最为年轻的勋贵之一,如今倒是也已经年近四十。

汪四海瞅着这牌子就来气,自己去锦衣卫京城卫所,居然得有牌子才能进去。自己问那帮锦衣卫不认识自己是谁吗?说认识,可是要进卫所,必须有牌子。

汪四海只能笑笑吩咐李勤回去取来,李勤后来还跟汪四海抱怨,说这帮锦衣卫太不是东西,皇上来了也要牌子吗,靠山王来了他敢拦吗?

汪四海当时白了李勤一眼:“人家会问你那请问您是皇上吗?您是靠山王吗?”

李勤这才不说话了,自讨没趣的事汪四海人老成精自然不会去做的,为了那无所谓的面子结梁子是最没脑子的事情,这一条是汪四海这辈子能活明白最重要的道理之一。

汪四海把牌子递给李勤,恨铁不成钢的说:“拿着,去了多听多看少说话,学着干爹打瞌睡就是。”

李勤抹着眼泪接过牌子,说:“干爹您病了不去就行了,我去了谁照顾您啊。”

汪四海看了看这傻小子,对自己原本那个想法几乎不报什么希望了,可还是跟他交代:“干爹老了,早晚有走的那一天。这呀,是你的家当,干爹能帮你,可能不能拿到你手上,得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天京城皇宫,李小凤站在**旁,赵三才时不时的看两眼李小凤,琢磨着要不要告诉他杨凌霄随军出征的事。靠山王这一手玩的是什么花,能看明白的人很少,可敢猜出来点门道的自然还是有的,最起码赵三才能猜出来,可是杨凌霄也在队伍中,赵三才就当真猜不出来。

正想跟李小凤搭话,李小凤头也不回的说了一句:“三天之内,我未回来,封死洞穴。”

赵三才啊了一声?才反应过来李小凤要干嘛,李小凤已经轻跳一步,垂直着瞬间落下,整个人消失在了洞口。

第五十八章 长安城流氓团伙

长安城的繁华,不比京城那般张扬,不似金陵城那样雅致,反倒有一股沉静的气息,抛开东西二市,其他地段倒是看起来略微有些冷清。若是单论大小,长安城怕是比天京还要大那么几分,人口却实际上只有天京城的三分之二那么多。

作为西北第一枢纽,长安城的人流量却是非常庞大,事实上若论建都,长安跟天京都是首选之地,其次才是金陵。事实上这三个地方在历史上都作为一个强盛朝代的都城存在过。

所以比起靠山王府,其实蜀王府跟吴王府要排场的多,拆去再多的违制建筑,那底子也是个皇宫。哪怕在战乱里建了毁毁了建,已经不足当初的一小半辉煌,可它依旧是寻常人家仰望的存在。

杨孝严带着赢夫入城,就如同当初李小凤带着杨凌霄入城一般低调,虽然沈长安九成九已经知道杨孝严来了,可杨孝严还是想跟个普通富商一般先转转。

上次来长安城,他还是带着大戟来的,一块来的还有光明远跟赵肆,倒是偏偏没有沈长安这个蜀王。赵肆当时用人头就在长安城门口堆了三个硕大无比的京观,足足有半个城墙那么高。当时一路上拉着这些玩意把光明远气的够呛,可是赵肆说什么也要带着,非要在长安城门口堆上三个京观。

杨孝严倒是没什么意见,要么吓破胆开门投降,要么上下一心拼死抵抗,反正打仗嘛,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了。

没成想惹出个和尚,一身肉身金刚不坏一般,光明远跟杨孝严合力都拿不下来。杨孝严本就对道士和尚颇有偏见,尤其是中原有一大报恩寺,杨孝严本就对着番邦来的宗教极为不喜,若不是这报恩寺后山的确有高人,杨孝严顺手就带兵铲平了。

那天那和尚着实把杨孝严气的不轻,自己是跟报恩寺后山的高手达成了一些协议的,这才没有把天下寺庙全推平,怎么这会还有和尚来跟自己找不自在?这金刚不坏的法门明明就是出自大报恩寺,一边打杨孝严一边跟和尚说了半天,贼秃驴跟聋子一样。

可到底是一个打两个,打不死是真的,耗不死总不至于吧,这和尚也是个死脑筋,活活累死在长安城门外,长安城中没有高手?谁信啊,可是没一个出来帮忙的。等到这唯一的希望被活活耗死了,才出来一帮各色高手供奉,实力都不如和尚一半,大秦军中就有高手能收拾了,这城自然也是顺势攻下。

不过要说这长安城也是奇特,西北之地偏偏很多文人墨客。论吟诗作对的大才子,天京城着实比不了金陵跟长安两地。哪怕严老夫子,鉴赏还可以,作诗水平也只能算是一般。

要杨孝严说啊,这帮文人墨客虽然酸臭酸臭的规矩还多,可这有的地方还就得坐一帮这些人才有意思。比如这永乐楼,杨孝严早知道是个青楼怎么也不会带赢夫进来,好在这青楼倒算是雅致的,也可能是杨孝严太久没逛过青楼。

怎么看都是一帮才子佳人在吟诗作对,一点也找不出皮肉生意的味道来。这若是让辽东军那帮大老粗一块来?嗯,杨孝严能想到应该是个什么场景,越想越不对连带着看桌子看楼梯都不对了。

老脸一红瞅瞅赢夫,好在这孩子没看他,杨孝严要说自制力不是没有,可也好不到哪去,要不然能赢胜尸骨未寒就睡了许晴?所以说这人啊,谁都有个毛病,没有十全十美的。

哎?不过话说赢夫这小子在看什么看的眼睛都直了?杨孝严顺着看去,原来是两个年轻公子,长得跟俩姑娘似的。好吧,其实杨孝严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俩是女扮男装的,不过话说倒是肯定是长得很好看的姑娘,只是奇怪这女扮男装逛青楼是个什么爱好,莫不是来捉奸的?

可这穿的是男装啊,自己这大侄子不会有什么怪癖好吧?

“叔!”赢夫这些天跟着靠山王出来,倒是这句叔喊得利索极了:“这俩个是姑娘吧?”

杨孝严松了一口气,看来是没啥问题。不过倒是很诧异赢夫居然看得出来?随即问他是怎么看出来的。

赢夫头也不回的盯着人家说:“看屁股啊,那男人的屁股走起来跟女人的屁股走起来就不一样,胯下夹着鸟的走路能扭的起来?有鸟扭起来不怕挤着蛋吗?”

靠山王嘴角抽了一下,这好像是上次在哪休息时候听旁边的商贩闲聊学来的荤话,这要让严老夫子知道了,靠山王估计得被活活骂死。

张一木就坐在一边,可是现在只敢听不敢说话了,他现在不仅确定杨孝严就是那个杨孝严,还猜到了另一位八成就是当今圣上。天地良心张一木就想说说书赚赚钱,最主要的是结识一下大秦各地的姑娘们,这要让这二位知道了自己是谁?岂不是死透了?

其实杨孝严早就知道他是谁了,江湖上有名的采花大盗,好在从来不杀人,只骗感情不贪财,只求肉体不要命,杨孝严也就没什么恶感,反倒很是佩服。

毕竟杨孝严自己也差不多是这个尿性,赢夫也不知道在宫里偷偷看的什么书,非得说当年隆武皇帝微服私访,七次带回七位妃子,每段故事都传为佳话,流芳万事,自己这第一次一定也要带回去一个!

杨孝严想拦来着,毕竟他看出来那俩小姑娘是有修为的,而且十七八了,谁家姑娘十七八了还没嫁人啊?可架不住赢夫已经自顾自的上前,就踹了一脚发呆的张一木,使了个颜色让他跟着。

张一木愣了一下,哦哦哦的点了点头就跟了上去,其实也不知道是要干啥,全靠根据目前的情况来判断,嗯,皇上要跟这俩公子搭话,这俩公子长得真好看,哦?这两妞儿是极品啊!不愧是采花贼,要说眼睛毒辣什么大秦皇帝靠山王都给我靠边站,一眼看出胸脯有几两肉那不是跟你吹的,裹的再紧再平也没有用。

第五十九章 长安城流氓团伙(二)

赵丹儿跟另一名女子一起,男扮女装来到这座青楼,其实实属巧合,先生突然就不见了,一句交代也没留下过。两人琢磨着是不是能在附近青楼找到先生,毕竟这么多天了先生总是在各个青楼。

长安城早就流传开了,有个富家公子带着两个美人天天去青楼,怕是在跟那些酒客炫耀自家的娇媚妾侍,引得各大青楼生意都好了不少。

尤其是那会做生意的,直接找个书生扮演那富家公子,再来两个自家花魁装模作样坐在那里,虽然肯定有熟客一眼看出,可总归别有一帆风情。

这也直接导致了蜀王府派人再去查的时候,一抓就回来一大片,有青楼自家搞噱头的,有学着带俩美人出风头的,反正就是没抓到正主。

赢夫用自以为极其潇洒的步伐走到两人面前,用扇子一指:“哎?两位兄台好生面熟!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赵丹儿跟另一名女子一愣,互相看了看。其实赵丹儿还好,眉清目秀的,女扮男装倒是也看得过去,另一名女子叫做刘美美,来历很是神秘虽然跟赵丹儿一起找到她们口中的先生,可是赵丹儿跟其并不熟。

这女子本就长得狐媚至极,就算换了男装,也透露出一股骚味,像极了一些青楼馆子里,给有特殊爱好的客人准备的男子。赢夫如此上来搭讪,倒是引得一些看着这边的客人和姐儿捂嘴偷笑。

“公子怕是认错人了,我们二人并非本地人,只是来访亲而已,应该没有见过。”赵丹儿抱拳行礼,倒是十分客气。说罢就准备离开。

“哎!哎!哎!”赢夫赶紧去拦,笑呵呵的说道:“我也不是本地人啊,两位公子是哪里人,说不定我们是同乡呢?”

张一木站在一旁倒是惊奇,这皇上就是不一样,小小年纪把这浪荡公子的言语学的真像。他哪知道赢夫压根没出宫过几次,这纯粹是本色出演。

靠山王离的虽然远,可大概能猜到是什么情况,倒是好笑这臭小子有两下子,最起码这个不要脸的劲头是对的。

当然男人们自以为跟姑娘搭讪的方式,跟姑娘们所喜欢的是不一样的,好在赢夫年纪不大,就算个子高一些看上去已经是刚刚及冠的样子,长得也着实好看,所以才没引起赵丹儿厌烦。

十四及冠只是个仪式,也没说出门就非要个个带冠了,所以两人并不知道眼前其实是个小屁孩。虽然两个姑娘都十七八了,可是大秦男子十四及冠,若是娶亲较早,自然娶的都是稍大几岁的,所以对这样年轻的公子搭讪也是习以为常。

其实相较赢夫这个年纪的,总归都是好对付一些,若是碰上靠山王那种老流氓强撩,那真是让有的姑娘要多尴尬有多尴尬。刘思思倒是对这个白白净净的小公子很感兴趣,笑眯眯的把脸凑过去,随便编道:“我们是京城人士呀,公子你是哪的。”

其实刘思思这么说是有原因的,大秦的富家公子,金陵的一般就不往北边来,天京城的有可能偶尔回去金陵潇洒游历一番,断然也是不会往西北走的。

就算是蜀地的公子哥,也是往金陵去不愿来西北。一是西北勋贵太多,路途之上治安也不好,一个不留神就折在了西北。

就好比去金陵游历,逛个青楼跟人结了梁子,说不得就是俩人比拼文采,就是打起来也出不了什么大事。

若是在长安,本地人还好左右都沾点关系。可外地人就惨了,但凡家里有两个钱的谁还不跟军伍勋贵这些有点关系,有的保不齐就在军中有个什么职位,所以风气就是这样的,外地人在长安城打起来那就真的是要把命扔在这里,这种事不是没发生过。

所以刘思思说自己是天京城来的,其实是打定了赢夫不会是天京城来的的注意,谁没想赢夫不仅是天京城人,还是最天京城的那个天京城人,天京城就是他的啊。

“当真如此之巧!”赢夫到底是嫩,居然信以为真,抱着扇子就跟人家问家门:“不知令尊在京城何处高就?小弟我正是天京城人,家兄是锦衣卫大都督王地藏,我等定然是在哪次宴席之上碰到过。”

这下轮到刘思思有点懵,倒是赵丹儿笑笑说:“皆知锦衣卫大都督王地藏来历向来神秘,没听说过还有兄弟啊?”

“表兄,表兄。”赢夫笑了笑有点心虚,本来准备说谭大学士的,可是想一想谭大学士跟严老夫子师徒关系太好,若是以后还有下文,这事绕到了严老夫子耳朵里,自己少不得被骂死。又不能装自己是杨凌霄,那跟说自己是当今圣上差不多了,就没啥微服私访的意思了。

情急之下就想起来了王地藏,这位身份倒是合适,只是这位如今作为大秦风头最盛的官员之一,年轻有为的他,故事早就被大家小巷当做谈资了,虽然有真有假但到底还是会有一些可信的消息的。

比如这王地藏来历神秘,虽然有妻女,可是家中再无别的亲戚。赢夫忘了这岔,倒是心里暗暗道完了完了,这下该被当成骗子了。

张一木在旁边赶紧打圆场,上来打着招呼:“在下张一木,正巧也是京城人士,这位的确是王都督的表弟,王都督家里的情况一项很少被外界知道,毕竟锦衣卫的手段我等应该都比较清楚。”

赵丹儿看了看赢夫,倒是还真有那么一点信了,毕竟这小公子看起来也不像要骗人的。谁家骗子不是穿金戴银,恨不得别人知道自己是有钱的大公子?穿着如此朴素出来骗人,怕是会被人笑掉大牙。

张一木一看有戏:“两位,既然大家都是京城人士,我二人跟家中一位长辈在此饮酒,不若一起坐下来喝一杯。我看两位也不是寻常人家,既然都在京城不妨认识一二交个朋友,以后也有个照应,所谓多个朋友多条路吗。”

张一木不愧是走江湖的,话说的滴水不漏让人没法拒绝。赵丹儿还是说:“两位公子抬举我们了,我二人其实只是普通人家,不是什么大门大户,今日的确要访亲,若能再见,定然与两位公子一同畅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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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长安城流氓团伙(三)

赢夫本来心里觉得都成了,这一听又觉得没戏了,这还怎么留?

谁知张一木居然马上接话:“两位寻亲寻到青楼来?怕是你们那位亲属不知在哪座青楼潇洒,我看两位没来过几次青楼,这青楼除了这里的大厅,上面还有雅间,二位的亲属若是在客房,你们这么一间一间找也找不到啊。不若一同坐下,这青楼小厮老鸨都是人精,你只需说个人名,差他们出去打听便是。二位坐下与我等一同静候佳音,岂不正好。”

赢夫暗暗给张一木竖了个大拇指,果然是老江湖。赵丹儿看看刘美美,这张一木这张嘴,确实厉害,不愧是说书的,如此客气倒是当真让二人无法拒绝。若是二人是女子打扮也就算了,不愿坐下一起喝杯酒,那拒绝了便是。

偏偏二人都是男装打扮,这样拒绝,不合情理。若是激怒对方少不得动起手来,其实动手也不怕,只是如今先生不见了,而之前三人在长安城行事一项低调,若是大打出手怕是坏了先生的事。两个姑娘对视一眼,倒是都看懂彼此的意思。

一是这样找先生其实也不是个办法,二是如果这少年真是王地藏表弟,那如此结实一下必然是先生所希望的,至于第三,倒是这少年公子长得着实俊俏,赵丹儿倒是也愿意坐下来结识一番,刘美美也想逗逗这小家伙。

张一木之所以如此强留,主要是因为巴结赢夫,这可是当今圣上。

人都说什么,天下头一等的功劳,一个是勤王保驾,一个是从龙之功。那这给皇上找女人,怎么也得算得上是天下第二等的功劳吧?张一木满心自信的想着,就咱这眼力见,不去当太监那是真的亏了。然后忽然觉得胯下一凉,偷偷看了看赢夫,心想这皇上总不至于真的到时候把我带回宫里当太监吧?

二人应下邀请,张一木跟赢夫赶紧就抬手请二人往自己的雅桌去。其实不远,三两步就走到,杨孝严正笑眯眯的摸着胡子坐在那里,看着赢夫带了两个大姑娘回来,心里其实很是怪异。

按照以往,这若是光明远或是赵肆之流,自己现在应该就可以拉一个过来,搂在怀里喝酒了。可是如今,这已经是自己侄子去调戏人家姑娘,这如何是好?杨孝严没经历过啊!

看着两个女扮男装的小姑娘,对着自己行礼然后问赢夫:“这位是?”

杨孝严突然一股老了的心态就油然而生,虽说人家是十七八的小姑娘,可自己堂堂一国靠山王,归隐就算了,如今都复出了还不能纳两个侧妃吗!

其实还真不能,洛神娘娘虽说不是母老虎,可若是发起火来,那不跟你说话的不跟你见面不理你的劲头杨孝严可受不了。

太后许晴也是个醋坛子,你看现在还好俩人暗地里都较着劲,可若是杨孝严敢再带回去俩?那这两女人能瞬间化为同一阵营。你琢磨吧,一个靠山王妃,一个当今太后,谁家姑娘不被整疯那才奇怪。

赢夫早就想好了怎么介绍靠山王了:“这是我家伯父,天京城御林金甲副将严顺将军。小弟严夫,这位是我的同窗张一木先生,我二人如今还在修学游历,尚未入朝为官。”

说完赢夫就又后悔了,用啥姓不好用严?反正赢夫现在最怕严老夫子,所以现在只要跟老夫子沾上边的都会让赢夫害怕。

“见过严伯父,严公子,张公子。”赵丹儿礼貌的行礼然后自我介绍道:“在下慕容丹,这是家弟慕容成。我二人是京城人士,家中在天京城开了一间药铺,小小生意,想必诸位并不知道。”

哎,你还别说,杨孝严真的知道。京城有个慕容老头,开了家药铺叫知风堂,居说因为这老头就叫慕容知风,他本人也是知风堂的坐堂郎中,听闻医术也还算不错,最重要是药材品质一向上成,欧阳仲买药首选必然是他们家。

“哎呀,原来是欧阳大夫家的公子,欧阳大夫家的药材货真价实童叟无欺,当真京城第一药铺,来来来,快快坐下。”杨孝严笑笑招呼两个姑娘坐下,同时恶狠狠的瞪了一眼张一木。

张一木吓了一跳,莫名其妙的以为自己怎么得罪靠山王了,还以为是靠山王怪罪自己不教赢夫一点好,可是这天地良心!您老人家让我去的时候,不是一副该帮忙帮忙的眼神吗?

他哪里知道杨孝严是因为,如此介绍下来,这俩姑娘怎么也轮不着自己,最多张一木跟赢夫一人一个,自己要是敢出言调戏,那不是为老不尊吗?你就不能介绍我是你家大哥?

刘思思跟赵丹儿坐下,赵丹儿略显紧张,刘思思倒是还好,最关键是这俩人不知道哪来的自信,认为对方绝对没看出自己二人是女子。

说实话倒也不是说,这满楼都是庸碌之辈,看不出二人是女子,主要杨孝严跟张一木眼神太毒,外加还有一个喜欢研究屁股的赢夫。

这小子有一次在驿馆歇脚,听到那江湖荤话后,这一路上都在暗中观察,也亏得杨孝严没有发现,不然俩人得一块满大街盯着人屁股研究。

落座之后,作为个中老手的杨孝严,先是打起了热场,聊一聊京城的风土人情,聊一聊这些年的趣闻。赵丹儿跟刘思思有的知道有的不知道,可总体来说也算得上是对答如流。赢夫有点插不上嘴,一直撇杨孝严。

杨孝严心道你这小王八蛋,老夫好心好意帮你,你居然嫌弃老夫话多?随机杨孝严嘴角一拐,心道,好,让你来,你聊。

然后两句话话锋一转,就聊到了逛请楼上,聊就算了,不动声色的给张一木使了个眼色。

张一木是什么人?一下就明白了这会是要干嘛,这是要把话题,往那种让姑娘脸红心跳的问题上引导。赢夫当时就懵了,跟人家姑娘聊这个合适吗?

那跟姑娘聊当然不合适,可你谁让她俩女扮男装呢?女扮男装我们就以为她俩是男的,聊点青楼韵事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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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极阴之地

不过话说没几句话,俩姑娘脸倒是还没有红,赢夫的脸就先红了。赵丹儿跟刘美美瞅着好笑,居然跟着逗弄了赢夫几句。

这边杨孝严在长安城其乐融融,虽然杨孝严此次出门是奔着,那被沈长安囚着的神秘人出逃一事而来。

可这一路他想了想,第一是必然要问问沈长安当初囚禁此人,但是不愿杀掉的原因,若是人没跑自然无所谓,如今人跑了定是要问个清楚。

二来,以此人实力,当年若不是二人用计将其擒下贯穿琵琶骨,怕是根本不是对手,虽然杨孝严已经不是当年的杨孝严,而沈长安也不是当年的沈长安。

可是这被穿了琵琶骨这么多年的神秘人,杨孝严几乎确定此人是从项无双以来,大量事件的谋划者之一,最起码是知情者。

此人的谋算的恐怖杨孝严早有见识,更何况修为一直不明,就算被穿了琵琶骨废了丹田,可是明摆着人家已经恢复了修为,更何况能驱使项无双那样的人,那此人本身实力绝对不会差到哪里去。

这么想来,杨孝严觉得还是暂时不要找到此人好,因为他觉得打不过。

其实不是杨孝严觉得打不过,而是真的打不过,因为那个从华山中洞窟里被沈长安带出来的神秘人,那个莫名其妙从囚车里消失变成张强的神秘人,那个带着赵丹儿跟刘美美在长安城风花雪月的神秘人。

他如今就在李小凤面前。

在一片黑暗且让人感知怪异的空间里,空气被极阴气息填满。李小凤盘腿坐在地上,背后九条大道,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正是道家九字真言。

九条大道发着强烈的白光,但是却无法驱散这股阴气,反而如果从远处看,就好像九条银鱼在大海里挣扎一般。

闭幕而坐的李小凤眉头微微抖了一下,一个声音传来:“李小凤,上面的人还真是的,居然真就准备把你活埋在这里了?”

顺着声音看去,黑暗中果然有一人,正是那之前在长安城带着赵丹儿跟刘美美的公子哥。此刻正站在黑暗里,极阴气息就在他身边围绕,不似李小凤周身有罡气抵抗,更有大道加持,这神秘公子似乎在这极阴气息中如鱼得水一般舒服。

“前辈都不慌,我慌什么?”李小凤淡定的说道,内心也的确心如止水,越是到这种时候,李小凤这种阅历的人,反而看的越开。

神秘公子笑了笑:“前辈出的去,你出的去吗?”

“前辈出的去,自然是有出的去的路,我当然也能出去。只是这么久了,前辈并未对我出手,想来前辈并无恶意。还未请教前辈尊姓大名?”

“你是第二个能进到这里的人。”神秘公子并未回答李小凤的话。:“或者说,是除了我以外,第三个敢主动进来的人。之前那个叫项无双的倒是的确潜力很足,没成想你们那个杨孝严真还真是个无理手,数次破我局,倒是让我都有点舍不得杀他了。”

“前辈是要将我变成纳兰池跟项无双那般的行尸走肉?”李小凤问道。

神秘公子却是先自言自语了一番:“这个杨孝严倒是真的不错,不过年龄大了,在年轻二十岁,这孩子倒是很不错的选择。”

说完神秘公子看了看李小凤:“我把你变成?跟我有什么关系?这极阴之地寸阳不长,你一个修道之人应该晓得阴为死,却阴中有阳,阳为生,却阳中有阴的道理。”

说着神秘公子指了指另一边,只是李小凤只能看到一片漆黑。

“那边,那边是极阳之地,全天下的阴阳之地格局,像是此地这么好的可是不多,大秦建都在此大合国运,能快速调平阴阳之势,这都是当初我让他们在这建都的。”说着神秘公子看了看李小凤:“你要能走到那边去你就试试,反正我看极阳之地憋的要死,几百年前我扔了块石头进去,前两天蹦出来只猴子。”

李小凤嘴角一抽,眼前之人虽然根本认不清实力,可是能在如此极阴之地如履平地,必然比他只强不弱。最关键的是那年轻长相,要知道易容术李小凤倒是知晓一些,可这筑颜之术道家典籍有所记载,乃仙术级别的,根本只有传说而已。

可这年轻的神秘公子好死不死说了句几百年前,自以为自己已经活成老妖怪的李小凤,着实不太敢相信能有人活几百年。

“话说李小凤啊。”年轻公子嘴角拐起一抹诡异的微笑:“你那个徒弟就要上战场了,你着急不着急?”

李小凤笑了:“我那徒弟就算我不在身边,也是靠山王世子,上战场”

李小凤话到嘴边,突然睁开眼睛,瞪着眼前的神秘公子。

神秘公子哈哈哈哈的大笑,不知是在笑李小凤傻,还是笑李小凤聪明。

“我徒弟要是有事!我绝不饶你!”李小凤首次动怒,周身罡风大作,瞬间吹散一片阴暗气息,可是也仅仅是有限的范围,很快他又被逼的如沧海一粟般渺小。

“放心吧,你徒弟死不了。杨孝严得死。”神秘公子没有看李小凤,似乎是自言自语一般,又叨叨了一遍:“杨孝严必须得死,可怜了,挺好的一个人。”

说罢淡淡看了李小凤一眼,神秘公子就那样消散在极阴气息之中。李小凤虽然故作镇定,可是此刻,还是深深的忧虑。

仗着自身内息如山似海,李小凤可以坚持的很久,可是再久也有个尽头,李小凤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

大军出征第一天,狼牙子就像是一群轰然而散的蚊虫一般四散开来,作为大秦最精英的斥候部队,狼牙子近乎是恐怖的代名词。

就算是跟着杨凌霄和赵淼在后方保护粮草的一百人,就算离着战场还有十万八千里,可是这帮人的敬业程度已经震撼到了杨凌霄跟赵淼。

就连每坨屎都要检查一下到底是野兽粪便还是人的

另一边的金帐大军,也已经绕过雪山,进入了吐蕃地界。整个西北边疆之外,将是双方的战场。

第六十二章 神罗与匈奴

那措木病倒了,其实比起所谓的神罗帝国,那措木更希望马上能带着大军去攻下大秦,在他看来,大秦那位靠山王似乎跟自己有着莫名的默契。

金帐是去送死的,这帮碍眼的老鼠已经没了用处,金帐的人马还是太多了,总归是个不稳定因素。跟阿伊莎一战金帐的老大其实只是重伤,那措木去看看他死了没的时候,发现他没死,就顺势拍了一掌。

真理国败了,在匈奴跟神罗的围攻之下几乎毫无还手之力,跟匈奴不一样,神罗帝国对眼前的匈奴,更多的是好奇跟鄙夷,在神罗人看来,这些衣衫褴褛的乞丐,是下等的野蛮人而已,根本称不上威胁。

呼衍上清是鞑靼苍狼的二把手,如果说呼衍大河是鞑靼的皇帝,那呼衍上清就是鞑靼的天下兵马大元帅。呼衍大河随着金帐去了大秦,呼衍上清就是鞑靼的领袖。如今那措木突然病倒在大帐中,作为整个匈奴最为兵强马壮的鞑靼,几乎被所有人盯上。

契丹汗盖楼博三天两头的就往呼衍上清那跑,鞑靼苍狼本就在西域另一片牧场修养多年,甚至跟神罗帝国打过交道,所以神罗多次有使臣以访友的名义来见呼衍上清。

最可气的就连苟延残喘的真理国,那已经亡国龟缩在皇宫中待宰的皇室,那女人已经在乎衍上清床上躺满了的皇室,居然也敢派人前来。

惹得呼衍上清好笑的同时,内心也有了那么一丝丝的动摇。两国正式的交涉是在蓝蓝那边,虽然还没有举行大婚,可谁也知道,未来那措木跟独孤蓝蓝会是匈奴的大单于跟阏氏,本来这事轮不到蓝蓝做主,可是蓝蓝不仅是那措木的妻子,更是柔然的领袖,所以仅仅是现在的独孤蓝蓝,就已经站在了匈奴历史上女性权利的顶峰。

神罗帝国的要求很简单,要求真理国一半的领土以及真理教圣女阿伊莎,蓝蓝告诉他们,匈奴只要所有的俘虏战士跟青壮,以及所有可以带走的财富。

神罗帝国从未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愉快答应的同时不免耻笑这些愚昧的野人。

这个决定却遭到了匈奴内部的一致反对,就连呼衍上清也不能接受。跟真理国的大战匈奴元气大伤,极其需要一个地方修生养息,真理国漂亮的建筑物和丰硕的物资无疑是非常好的决定,那措木带着匈奴征战四方的时候,是没人敢说休息的,但那是当时。

现在不仅整个匈奴需要修整,就连那措木都病倒了,无论如何,都应该留下这些土地。

神罗帝国其实本来对国土的要求并没有那么多,一半国土只是一个讨价还价的余地,毕竟其实神罗帝国只打下了真理国三分之一的国土,还是因为整个真理国因为与匈奴的作战而后方空虚。

最主要的目的是真理教圣女阿伊莎,神罗帝国的建立,得益于神罗初代皇帝安东尼与爱罗帝国王后的恋情。这次率军前来真理国的统帅大卫,在神罗帝国内部绝对是皇位的有力竞争者,他与皇帝陛下所掌握的兵力几乎无二,除了在神罗帝国议会之中远没有皇帝的支持率高以外。

真理教圣女的意义,在大卫看来,野蛮的匈奴人不可能懂得,一个流传了七百年的宗教才是真理国的立国之本,只要争取到圣女,并娶为妻子,那么整个真理教的圣主便是自己。

至于真理国的国土,等自己这个圣主打着名号去解救他们的时候,整个真理国都会匍匐在自己脚下。

在这帮野蛮人做出如此英明的决定后,大卫已经开始规划自己应该如何带着大军一路打到君士坦丁堡去夺取皇位了。

对于这些野蛮人大卫表现出了极度的鄙视,甚至连征服的欲望都没有。鞑靼人跟神罗帝国有过交集。

当时议会对于这些在草原的野人的态度,和今天的大卫如出一辙,一群连城邦都没有的野人还不配伟大的神罗帝国动手。

迫不及待的大卫要在真理国国都大马士革与阿伊莎马上举行婚礼,作为礼节甚至要求了傻乎乎的匈奴人参加婚礼。大卫甚至还在筹备,是不是能忽悠这帮野人帮自己一同夺取皇帝之位。

盖楼博的智商绝对是整个契丹的耻辱,作为匈奴五部目前最为弱势的一方,对权利的渴望已经逼疯了这个老头,金帐可汗死去的同时,这位契丹汗感觉希望的曙光就在自己眼前。

还没来得及等他施展自己的疯狂计划。他就跟着金帐三兄弟一同见到了那措木的大军,那原本的计划化为虚无。

可随着金帐三兄弟死的剩下一个,那措木病倒,呼延大河跟金帐离开,那股死灰复燃的火光如同蚀心烛骨般的让博楼盖难受。

回光返照的老人精神头不仅好,连着整个人都疯了,他知道只要那措木一天没咽气,呼衍上清绝对没有胆子做任何事情。丧心病狂的盖楼博来到了那措木帐中,腰里别着弯刀,怀里还有一份能让人死的不能再死的粉尘。

蓝蓝冷笑的看着盖楼博,老头笑得猥琐又尴尬,不知不觉这个女人的气势已经超越自己,这让盖楼博更加无法忍受。闻风而来的呼衍上清也赶到,质问该盖楼博想干什么。

“呼衍上清。”蓝蓝没有让他们俩多说话的意思,只是下令道:“杀了他。”

呼衍上清看了一眼蓝蓝,他还没有听从女人命令的习惯,可是却无法不尊重蓝蓝身边床榻之上那个躺着没动的男人。

“呼衍上清。”博楼盖那苍老的脸庞抽动,胡子遮盖着的嘴巴发出声音:“你到底在等什么,这么好的机会你还看不出来吗,你难道不想成为匈奴最伟大的单于吗?”

呼衍上清犹豫了,可是最终,呼衍上清提着博楼盖的头,来到契丹帐。博楼盖的儿子们正准备带着人动手,等来的却是父亲的头颅。

怒吼的长子博楼阿耶,被人一刀从背后贯穿。契丹帐第二大族赫连族动手了,捅死博楼阿耶的赫连达达朝着呼衍上清行礼,然后继续扑入厮杀。

第六十三章 关外

嘉关之外便是西域,这西域也好吐蕃也好,莫说这才春末,就是到了盛夏,也是昼夜温差极大。不过比之冬季已经要强上太多。

之所以双方都选择在这个时候出兵,似乎都在等待一场酣畅淋漓的大战,初夏的西域,绝对是最适合打仗的地方之一,一望无尽的戈壁滩将是河东重骑最好的战场。

草原骑兵跟河东重骑最大的区别就在于,河东重骑自然擅长正面冲锋,一个冲刺解决战斗。而草原骑兵冲击步兵还可以,若要说跟河东重骑硬刚,那简直是找死。草原骑兵胜在综合能力极强,弯弓可以骑射,提枪可以冲杀,抽刀也可贴身肉搏,这点上来说,跟大秦军中的狼牙子倒是很像。

杨凌霄带着手下的狼牙子还有三公子八公子,老六在后军大帐,单芸儿女扮男装倒是常年在杨凌霄帐中不怎么出去。军中倒是有人说杨凌霄帐中白嫩到极致的小兵是姑娘扮的,不过问题也不大,谁让人家是靠山王世子呢。

赵肆最开始七天一议事,也就是说前军后军各大将令都得往中军赶,后军还好,来回两个时辰的事情,前军可就惨了,来回就得整整一白天。

杨赞等人倒是也知晓河东王用意,带着麾下将校来回颠簸,为的是让这帮老油子尽快进入状态。

其实其他人都还好,就是杨凌霄差点没死过去。后军斥候部队虽然不比前军那么危险,可若论辛苦程度一点也不比前军差。

先锋部队的狼牙子,撒出去二三十里,就慢慢游戈前行便是,少量几个小队奔着更远的地方侦查。后军杨凌霄跟赵淼这一百狼牙子,每天任务很简单,就是来回跑。

辽东的狼牙子都是什么样的兵油子?那是当着靠山王的面都敢骂娘的天王老子,嘴上给自家世子叫的恭恭敬敬,实际上恨不得把这小子活活练死。这样才是咱辽东军的世子嘛,那柔弱样子像什么话?

狼牙子出身的三公子跟八公子自然知道这些鸟人什么尿性,倒是也没说什么,杨凌霄能怎么样?乌泱泱五十多个人天天这么来回跑都没事,就自己受不了?南线上还有个赵淼呢,人家天天回营跟没事人一样,自己不得硬撑着?

好在近一个月下来,虽说大腿磨破了,倒是也算适应了。真是悔不该当初不跟李小凤好好习武。大军走的没多块,出嘉关之前,一天能走二十里就不错了。除了嘉关之后也没有急行军,没必要把战场摆的离大秦太远,所以基本上一天就走三十里左右。

军中气氛倒是越来越轻松,这倒不是什么坏事,并不是因为大家放松了警惕,而是这帮老兵油子逐渐进入了以前的状态。杨凌霄带着一帮人在湖边修整,远远的看着吐蕃的斥候就在湖对面修整,双方谁也不理谁。

还记得头一次看到吐蕃斥候的时候,杨凌霄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让一众狼牙子笑了半天。那时候杨凌霄才意识到自己似乎跟个傻子一样,气愤之余倒是也没有发火,反而虚心请教了起来。

正是这种跟李小凤学来的淡泊性子,反倒惹得一帮狼牙子不好意思。也正是那次请教,让杨凌霄在一次议事上不至于太丢人。

“吐蕃跟羌人正在打仗,虽然吐蕃王已经向匈奴称臣,可是绝对不会帮匈奴来跟我们打仗,否则是自掘坟墓。匈奴人最多借道吐蕃从吐蕃跟西域的边境一路拿着双方补给而来,而我们也是沿着这条路线行军,早晚会碰上。”

这是赵肆考校杨凌霄时杨凌霄的回答,让帅帐中的一众将令颇为意外,心中不由感叹到底是靠山王的儿子,小小年纪就对打仗如此有天赋。就连跟杨凌霄明显不太对付的赵淼都刮目相看。

要知道赵淼跟杨凌霄同在后军,可是自从杨凌霄上门拜访吃了个冷屁股以后,就几乎再无交集。杨凌霄也不知道这位堂兄为何对自己似乎有莫大意见的样子。

天禧二十二年夏至,赵肆下令,大军在燕子海驻军,坐等匈奴大军前来。这是赵肆认为的极限距离,以目前大军的人数以及补给线来看,再远就有些让赵肆觉得危险了。

这次出征绝对是赵肆最为小心谨慎的一次,赵肆不是傻子,靠山王绝对不是白白把功劳送给他的人,他知道,这场仗绝对没有看起来那么简单。

从出征的第一天起,赵肆就在军中交代,彻查军中有无谍子,不论是来自何处。这种奇怪的军令能懂的人也就懂了,比如文陆鸳。不懂的人也自然不会懂,比如杨赞。

远在京城的赵三才,此刻正跪在洛王妃面前。屏退了左右的洛王妃,看着跪在地上的赵三才,赵三才低着头不敢抬头,他也不知道自己刚刚那些大不敬的言语该如何是好,怎么想怎么后悔自己为何要说。

“你说孝严要凌霄死?”洛王妃无论如何也无法相信这话,可是她也想不通赵三才骗自己这种事情有什么意义,她绝不怀疑赵三才对靠山王府的忠诚。

“娘娘。”赵三才咬咬牙,狠心说道:“三才不敢说义父的不是,可是这次,摆明了义父要让河东军出血,整个大军生死都在五五之数。三才无能,看不透这局势。可是三才知道,凌霄在军中相当危险。”

“那李小凤还没消息?”洛王妃心中暗骂自己儿子这个便宜师父,你说你不在凌霄身边好好待着,跑到京城来查什么阴阳二穴的作甚?

“若是李小凤活着,三才就不来跟娘娘汇报了。只是李小凤入了**七日了无音讯,如今**已经封起一月有余,更是绝无活路啊。”赵三才此刻也是把李小凤骂了个透,什么天下道统第一人,活脱脱一个二百五,那地方是人能进去的吗?

赵三才甚至怀疑李小凤跳下去就直接摔死了,那七天都是白等的。

“找人传我口信给杨孝严。”洛王妃心中恼怒:“跟他说,马上让凌霄回来见我,同时直接传讯给凌霄,让他马上回京城。就说就说他师父出事了。”

第六十四章 周山王楼壶

周山传承近千年,历经无数风霜,据说除了大秦以外,历朝历代都要到此请教得道高人治国之道,问请国运,求任国师,以保一国风调雨顺,龙脉昌盛。

唯独到了大秦,反倒是李小凤屁颠屁颠的跑下山,找到靠山王,要求收杨凌霄为徒。这其中缘由不为人知,却总归有人能猜出一二。

王楼壶自从莫名其妙被自家师兄留了一纸书信和一方道印后,就莫名其妙的当上了周山掌门。李小凤在周山威望之盛,五百年无人能出其左右,就连王楼壶在内的四位李小凤同辈师兄,也都望尘莫及。

李小凤的威望是怎么累计的没人看得懂,这厮打小就在周山上蹿下跳,闯祸了就逃出山门游历四方。每每都是那教出这么个徒弟的老道士实在担心,差人出去寻他回来。

老道士最后一次差人去寻李小凤,却没能见上李小凤最后一面。打那天起李小凤还是在周山上窜下跳,只是再也没有出过周山。世人都以为李小凤在那高耸入云的云顶峰闭关,其实恰恰相反,李小凤一直在云顶峰山脚的小木屋住着。

后来李小凤老了,老到小道士们都不知道这家伙是谁,总是很烦人的跑去指点指点这个,教导教导那个,没少遭到白眼。直到有一天,老掌门坐在九涯台第三台之上,差人王楼壶去寻李小凤来。

李小凤就当了周山掌门,不同老掌门,李小凤喜欢坐在九涯台第七台。如今王楼壶虽然不知道这俩人为啥都喜欢没事坐在这,也还是偶尔就来坐坐,看看日出日落悠悠闲闲就是一天,也蛮好的。

其实是当初大家修为都不高,老掌教一个长生巅峰坐在这,其他人都上不来,自然没法打扰老掌教。

等李小凤坐在这里时,也只有王楼壶能仗着修为前来。如今轮到王楼壶的时候,四个同辈已经有一个天人高手了,更别说那七八个长生境的后辈,自然不懂这里的清闲,只能在这黯然忧伤自己长生巅峰的修为。

大道啊大道,王楼壶无数次就坐在这看着太阳问这天,啥时候能给自己一条大道呢?不同于李小凤那般鹤发童颜,容貌饱满红润。

王楼壶整个可以用枯瘦二字形容,身高又恰恰高出常人一头有余,整个人看起来先不说仙风道骨,说摇摇欲坠还差不多。还记得有小道童开过玩笑,没见过白骨什么样,见过掌门什么样就好了。

王楼壶听到这种笑话的时候,还伸出手看了看,白骨王楼壶自然是见过的,的确跟自己这个手差不多。

“师父!”一道身影落下,年轻的脸庞带着擦伤,嘴角挂着血痕。能到九涯台最少也得长生境修为,这少年不过十七八岁的样子,看的王楼壶就难受,想当初自己苦练二十年入了长生,这如今上哪说理去?功法还是那个武当玄功,人跟人的差别就这么大吗?

“逸飞啊,怎么了这是?”哪怕明知道这是出事了,王楼壶还是不紧不慢的样子,李小凤是洒脱而已,王楼壶就是当真的慢性子,能活活把李小凤急死那种。

“有人闯山!”程逸飞当真对自家师父无语,要说这对师徒也是有趣,王楼壶是个慢性子,程逸飞是个急性子。

可是师傅不急徒弟能怎样?只能啥事都能不问就不问,自己直接干。这些年王楼壶一个眼神,程逸飞恨不得就把自己能想到的事全干一边,生怕等师父交代起来,交代的时间就够自己干的了。

王楼壶想指导自家徒弟修行,自家徒弟炼体境的时候,自己话还没说完,徒弟就赶紧突破到了明悟境,自己刚开始跟徒弟交代明悟境的要领,徒弟就火急火燎的突破了宗师境。

等到王楼壶摸着胡子开始指导徒弟宗师境的问题的时候,程逸飞说师父,我好像长生境了。

这下好了,徒弟跟自己一个境界了,没得指导了。王楼壶天天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难受,反正看见自己这倒霉徒弟就一肚子火。师兄那个徒弟肯定比我这个好啊,听说是靠山王府的世子呢,王楼壶天天就跟程逸飞交代,不要入了长生就目中无人了,山下有个叫杨凌霄的,比你小的多就已经跟你一个境界了。

“有人闯山就闯山,让你太虚子师叔去打就好了,他打不过,我一个长生境的能干什么?”王楼壶压根没有前去帮忙的意思,只是把头又扭了过去继续盘腿蜷着,恨不得马上睡着的样子。

程逸飞嘴角尴尬的咧在那里看着自己这个不争气的师父,实在想不出来周山是怎么挑掌门的。

“师父。”程逸飞抱拳继续道:“来人一剑退了太虚子师叔,指名道姓要找您指教一二。”

“你太虚子师叔真是的,我当初就说他这个道号不好,太虚太虚的,那么虚能顶什么事?就这他还入了天人,你说讲理不讲理?要我说啊,这道号也跟起名字一样,都带着风水呢,不能随便起。”王楼壶这个性子是当真了得,一张嘴就能墨迹一个时辰。

“师父!”程逸飞不得不急的喊道。

“知道了知道了。”王楼壶扭过身来不满的看着自己徒弟,怎么跟自己那几个师兄一样性子急:“你去跟那人说啊,他太虚子是天人境的,既然能打成平手俩人互相切磋便是,我一个长生境的怎么指导他?”

“那个。”程逸飞感觉自己似乎没说明白:“师父,人家说的是,人家来指点指点你。”

王楼壶腾的一下就站了起来,双目瞪圆,扭身立在九涯台第三台上,本就高大的身躯陪着宽大的道袍,倒是瞬间显得气势十足。

程逸飞心中一震,原来自家师父也有动怒的时刻?倒也算威风凌凌,只是这样子怎么看着有点怪怪的?可说不上哪里怪。、

只见王楼壶面露傻笑,瞪着双眼,嘴里念叨了一句:“这是有前辈要指点我入天人境?前辈!我来了!”

紧接着就飞身而去,留下目瞪口呆的程逸飞差点一口老血憋出来。这特娘也太滚刀了吧?

第六十五章 周山王楼壶(二)

等到程逸飞追着自家师父前去,只见师父已经跟那闯山之人相对而立。程逸飞暗暗好笑,刚才没来得及告诉师父,闯山之人是一个跟自己差不多一般大的少年。

来人提着一把漆黑无比的长剑,刚才仅仅拔剑一招,就退了目前周山修为最高的太虚子。张强看起来还是跟之前一样面无表情,就是胖了些许,脸上有些肉之后倒是有些莫名的可爱。

程逸飞刚想说自家师父总不至于这样叫一个孩子前辈吧?又转念一想自家师父不能以常理去推断啊!

“前辈造访周山!周山蓬荜生辉啊!不知前辈前来寻我有何指教?”果不其然只见王楼壶拱手一拜,恭恭敬敬,满脸笑容的说道。

程逸飞捂着脑袋感觉头大,不止程逸飞,周山众人都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丢人啊,太丢人了。堂堂周山掌门怎么是这么个尿性?

张强也是一愣,要说这么个态度,其实张强是第一次碰到。之前碰到李小凤他们也是正常交谈,跟沈长安是直接开打,跟杨孝严也是上来就动手,突然被这么一老头恭恭敬敬的尊称前辈,倒是让张强有点不知所措。

“额。”张强咽了口唾沫:“你就是王楼壶?”

这货要是上来一顿装逼,张强也就不问了,那铁定是王楼壶无疑啊。现在张强觉得很有必要确认一下,怎么感觉山下卖包子的老板都比眼前之人脾气大。

“正是晚辈!晚辈周山王楼壶,不知前辈尊姓大名!”王楼壶那腰弯着就没直起来过,没招啊,王楼壶看这样子对方要单挑整个周山啊,一剑退了太虚子,这谁打得过?这帮小的们怎么会知道老夫的良苦用心!

“那个,你别叫我前辈。”张强都懵了,伸出手倒退一步微微弯腰摆着手:“我今年才十八,您才应该是前辈。”

俗话说的好,伸手不打笑脸人,张强本就不懂也不尊什么江湖礼节规矩,如今硬生生让王楼壶给整的不好意思了。

“得道有早晚,前辈十八岁就能晋天人之境,当属我辈楷模!我等皆应虚心请教,今日前辈光临我舟山,想必定是要来指点晚辈!晚辈愚昧!今年七十有三,已在长生巅峰困了二十余载,还请前辈不惜赐教,指点我辈修行之途。”王楼壶摇头晃脑,情真意切,恨不得再抹两滴眼泪出来。

张强被弄的不知所措,只是伸着手不断摆着,语无伦次的作答:“那个,你别这么客气,我就是来指点你的。”

“欺人太甚!”太虚子本就被王楼壶气的半死,如今眼前这小子还当真给脸不要脸!什么狗屁道心,太虚子出身周山全真派系,本就是快意恩仇的性子,虽然刚才一剑之下震惊眼前少年实力,可是自己也是天人!还怕了他不成。

只见太虚子手中丹剑一翻,脚下连蹬三脚,周山绝学梯云纵,能瞬间将自身速度加快数倍。程逸飞看着自家师叔心里直叫威风,这才是我周山门面啊!自家师父那是个什么啊!

张强本就尴尬至极,如今看到太虚子当空袭来,倒是心里高兴不少,还是打架来的轻松啊。手中漆黑长剑甚至下意识的减了几分力道,不为别的就为能多跟此人缠斗一会,要知道张强打拿起此剑跟人动手开始,哪次不是剑剑全力?

没成想二人没走过三招,一个身影如球一般旋转着从两人中间钻出,宽大的道袍袖子转成一个漂亮的图案,道袍上的太极图也在旋转中似是一个真正的太极图一般流动。

张强只觉得自己好像被一个漩涡推动着,周身力道向着另一个方向被引导开,太虚子也是同样如此,俩人就像被王楼壶一人握在左手,一人握在右手,然后丢了出去了一般,就这样错开了。

稳住身影的二人扭过身来,王楼壶还是一脸笑眯眯的站在二人中间。

“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师弟你也是,别动不动就动手啊。”王楼壶跟个山下农村中的好邻居一般,就像在劝和邻家夫妻一般劝着二人。

张强眼中一亮,好玄妙的功法。当下也是下定决心,坚决不跟王楼壶扯皮,漆黑长剑一指,正指着王楼壶:“今日你不破天人,我便屠你周山满门!”

轰的一声,周遭天地黯然失色,一条漆黑大道伴着电闪雷鸣之势当空而现。看着那漆黑大道上更为诡异的三个漆黑的大字,地狱海。王楼壶渐渐收齐了笑容。

太虚子心中一惊,自己那大道要是祭出来,不是得让人笑掉大牙?眼前少年的大道完整程度,自己就仿佛一个要饭的一般,那是牙签对铁棒啊。可是有什么办法?周山如今就自己一个天人境,太虚子咬咬牙正欲大道加身。

“嗯?”只见王楼壶侧身对着太虚子伸出一只手,微微摇头。

“师兄?”太虚子不明所以的问道。

笑容又重新出现在王楼壶脸上,阻止太虚子的那只手,平摊着伸向张强,对着魔神下凡一般的张强说道:“前辈!请!”

张强不多废话,飞身一剑直刺而出。

只见王楼壶退后一脚扎起弓步,双臂向两侧平摊,一个三仗有余肉眼可见的气旋凭空而起,张强手中长剑被挡在气旋之外。

两人皆是眉头一动,张强是因为这气旋奇妙的运作方式,不断卸去自己力道的同时,还会破坏自己的平衡性。王楼壶惊讶于,张强居然没有被气旋转开,而是稳稳的把剑尖顶在气旋之上。

仅仅这样可不够,张强手上力道猛加,剑刃插入气旋的一瞬间,整个气旋如同瓦罐一般碎裂。

长剑再次向前刺去,王楼壶脚下步伐如醉汉一般,在青石板地上活生生刻出一个太极图。一个新的气旋只有王楼壶周身三尺大小,在王楼壶双手的不断挥舞下形成。

张强的剑再次顶了上去,这次的气旋,不再向刚才那样,只是向着一个方向转动,而是在王楼壶双手的运作下,一层一层的气流以各种不同的方向密密麻麻叠加着运动。

张强好奇之余,剑尖虽然还点在气旋之上,可是身子已经从空中缓缓落下。这个气旋卸力之功更为强大,防御也更为紧密。如果不使出杀招,张强自认很难破开。

第六十六章 周山王楼壶(三)

只见张强闭目再睁,一团气流在其周身凭空爆开,吹着少年的长发向后飘动。王楼壶立与气旋之内,闷哼发力,气旋愈发凝视,散发着阵阵白芒,当空望去,王楼壶啊脚下太极图清晰无比散发着耀眼亮光。

“果然不行吗?”张强心中暗道,单纯增加力道而不借势的话,破不开这个气旋。

“前辈!”王楼壶笑着问道:“您说要指点老头入天人,这光打老头,怕是也打不进天人吧?”

张强嘴角拐过一抹冷笑,双目散发红光,周身黑炎暴涨,瞬间消失在原地。王楼壶一愣,怎么突然人就没了?

下一刻,从张强消失的方向,一只硕大乌鸦燃烧着黑炎而来,猩红的瞳孔令人生惧。

轰的一声,乌鸦撞击在气旋之上,只见气旋从乌鸦撞击之处爆发出强烈的光芒。

王楼壶双掌猛地一挥,交叉挡在身前。气旋的气流也陡然向正前方凝结,可是稍作抵挡之后,终究炸裂开来。

王楼壶被打退数仗,双袖破烂,伸出双手不停晃动,才堪堪稳住身形。

一脚凌空而来,王楼壶来不及多想,起手一记周山大推手,再次被震出数仗。

没等王楼壶反应过来,一道身影凌空而立,高举手中漆黑长剑。

“王楼壶!我家先生有三问!”张强大声问道。

说话之时,手中长剑黑炎暴涨,足有数十米,一剑劈砍而来,似乎要将这大地砸碎一般。

“第一问!何为太极!”

擎天黑炎从张强手中挥出,大地随着黑炎一路碎裂,王楼壶不躲不闪,起手运功,迎着黑炎一连向前走出七步。

这七步,步步成辉,形成一个北斗七星。

太极十字手!王楼壶借七星步,以守势作攻,双手交叉,周山太极收势前最后一招,十字手,本是御气沉心,收敛气息的最后一式,却被王楼壶巧妙的用来凝气入臂,瞬间打出。

其实王楼壶心中苦啊,这黑炎要这么挥过去,那是玉虚宫啊,这要是把玉虚宫毁了,周山的列祖列宗甭管是羽化成仙的,还是圆寂人间的,不得挨个从天上跳下来,从地下爬出来,好好问问他这个掌门怎么当的?

好在王楼壶拼尽全身力气,更是使出了毕生唯一自创的大十字手杀,当白色光芒撞上黑炎巨剑,声贯九霄,风驰千里。王楼壶上身衣衫尽碎,露出干瘦到极致的身躯。不过总算堪堪震碎了张强这一击。

“极为有名,有名者,万物之母。因无名而有名,则天生、地生、人生、物生矣。今专以人生言之。”王楼壶心中范苦之余,脑子倒是转的飞快,马上作答。

此时此刻的王楼壶在程逸飞和周山一众小辈之中,再也不是那个磨磨唧唧的老好人形象,也不是那个又懒又邋遢,没有半点风骨的野道士。

那枯瘦而高大的身,形似有金光加身一般那么伟岸。

“第二问,周山以何为道!”张强当空而立并未移动,只是再次发问。

“儒离此道不成儒,佛离此道不成佛,仙离此道不成仙,而仙家特称为道门,是更以道自任也,复何言哉!”泥人尚有三分尿性,更何况王楼壶?如今也算动了真怒,竟然怼起了张强。

可是王楼壶话音刚毕,就看到天空之中的张强忽然消失。

下一刻,王楼壶只感觉一把漆黑长剑抵在了自己腰上,王楼壶能感到那剑跟寻常剑不甚相同,虽然是剑形,可是圆润饱满,并无剑锋,更像是一根棍子或是练习用的木剑。

王楼壶也能感到,张强那张脸就出现在自己右边,右手反持着那横抵在自己腹部的漆黑长剑。

王楼壶甚至能感觉到张强的微笑,可是就是来不及反应。

“轰“”的一声,没人看清是怎么回事,只知道王楼壶消失在了原地,而张强站在了那里,张强面朝的山壁之上,烟尘四起,似有重物砸在了上面一般。

“师父!”程逸飞一时心急,连忙飞身而去。

王楼壶将山壁砸出一个巨大的豁子,在豁子里钉了好久才感觉力道卸去,落地瞬间根本站不稳。被钉在山壁之上的时候呼吸似被打断了一般,如今刚想呼出一口气再吸,却大口咳嗽了起来,鲜血顺着口中流落一地。

“师父!师父你没事吧!”程逸飞扶着自己师父,着急的眼泪都快下来。

烟尘散去,王楼壶身前,已经站了太虚子等数十位周山高手。

“欺人太甚!真当我周山无人否!”太虚子带头怒骂,可他心知自己根本不是对手,莫说眼前的神秘少年,就是自家师兄虽然只是长生境,可是自己也这才知道,自家师兄是多么可怕的一个长生。

王楼壶被程逸飞扶着的那支手臂一伸,放在程逸飞胸前,将他向后推去,同时冲着太虚子喊道。

“玄机!”王楼壶喊着太虚子,太虚子名叫周玄机,太虚子只是道号而已。

太虚子扭身看向自家师兄,只见王楼壶那手臂无力的摆了摆,示意他让开。

“师兄!”太虚子焦急的喊道,可是只见王楼壶艰难的站起身来,一步一步的走向前列,太虚子不由自主的让开身形。

王楼壶盯着天空中的张强,再次挺起身躯:“前辈!还有一问!”

张强目露灰白色光芒,天空也散发出一道模模糊糊的无边灰芒。

再次张嘴,却已经不是刚才那个少年的声音,而是一个听不出是老是少,十分诡异的声音,跟在极阴之地与李小凤相谈的那个神秘公子的声音如出一辙。

“王楼壶!天地之间至灵至贵者为何!最忙最速者为甚!可大可久者何在?”

王楼壶一抹嘴上鲜血,咧嘴笑道:“天地之间,至灵至贵者,人也;最忙最速者,时也;

天啦撸,不得了,周山掌门亲口讲荤段子了。

一众周山弟子连着王楼壶的师兄弟们,都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光着膀子,周身散着伤痕跟灰土,又高又瘦的老道士。

一道灰色光芒从张强背后冲出,光芒甚至掩盖张强身形,直勾勾冲击而来。

天空之中一道白光从天而降,比灰色光芒先一步笼罩王楼壶。

一声巨响,被刺的睁不开眼睛的众人,待光芒稍弱,看向王楼壶,只见王楼壶赤裸上身立于一条大道之中,上书两个大字,太极。

再看空中,已无那神秘少年身影。

第六十七章 西域战起

金帐本就是匈奴之中实力最强的一支,哪怕是那突然出现的鞑靼苍狼,金帐也无所畏惧。

金帐汉最有利的竞争者死了,跟他狼狈为奸的契丹汗刚刚也死在了遥远的真理国。巴图作为金帐如今唯一的主人,带着自己的大军一路前来,看着自己兵多将广的手下,单单大长生境就有不下十人。

草原民族的修为增长的很快,似乎是有某种先天优势一般,粗鄙不堪的功法在李小凤看来可谓大道至简,用最原始的修炼法则往往有着意想不到的收获。

那碍眼的呼延大河一路上都把自己蒙在斗篷里不见踪影,偶尔露面一两次也是几乎无视巴图,这让带领着自家庞大军队的巴图感到无边的耻辱。

如果有希望的话,巴图会让手下先行围杀了这个碍眼的家伙,可是呼衍大河的实力有多强?巴图曾经亲眼见过不止一次,他毫不怀疑这家伙能在万军之中轻松杀掉自己。这种无力感让少年掌权的金帐汗羞愤交加,连带着感觉整个金帐似乎都对自己有所不敬。

一路上吐蕃跟西域诸国进贡的补给品,让大车轱辘在地上压出深深的辙子。

这一仗似乎不用打就能满载而归,姗姗来迟的金帐并不能理解,诺大的西域是如何被那措木杀破了胆子的,对于一些没能前来奉上贡品的国度,巴图居然没去理会。

一匹快马驰来,直奔巴图面前,马上斥候翻身下马,跪地抚胸:“大汗,三十里发现大秦军队狼牙子尸体。”

草原斥候跟大秦的狼牙子在边境上互相斥责对方是马匪,如此捉杀了十几载,彼此再为熟悉不过。

巴图身边一名将领俯身过来:“大汉,应该是呼衍大河出手。”

巴图看了看四周,打出兵以来,就没怎么见过呼衍大河这个人,就算这干的是对大军极其有利的事情,巴图还是感觉十分不爽。

大秦左翼先锋部队,竖着大秦旗帜以及河东王旗帜以外,还有杨赞的将旗。狼牙子的建制很独特,六人一组,十二人一班。一百二十人设一标,一千两百人为一营。四营一将军,统共三位将军。

这次来的是东四营将军王伟亲自带队,王伟农户出身,凭借吃苦耐劳在狼牙子摸爬滚打三十载,经历大小战役近一百五十场,由曲九江一手提拔,但是论军功,绝对不在曲九江之下。

王伟为人并不算太热套,也就跟杨赞算是认识。

虽说三路先锋都有狼牙子,可是一来以王伟的经验必然是杨赞的左路大军先行跟对方撞上,二来才是好歹算有个能说话的人。

今日晨起外出换班的是东二营三标,一直到中午四标前去换班如今两标人马都不见了踪迹。手下火急火燎的报告王伟的一瞬间,王伟直接下令吹号备战,送信三军,我们碰上敌军了。

杨赞看见王伟的一瞬间,号角声已经响起,三步紧赶到王伟面前。张嘴想要问什么情况,却砸吧了一下嘴,这要问了不废话吗,转而问:“还有多远。”

“折了两标狼牙子,对方是硬茬。我亲自去探。”王伟话不多说,交代清楚扭身就走。剩余的二百多狼牙子紧跟着自己将军快马出营。

大军号角如同边疆烽火台一般,哪怕三路先锋跟中军相隔数十里,也能听到逐渐变大的号角声四处开始吹响。

“呜呜”杨凌霄朝后军大营看去,声音正是大营传来。杨凌霄转身问三公子:“这是怎么了?”

“号声绵长,是遇到敌袭了,不过不是后军大营,这是前军发来消息了,后军在呼应同时通知我们。”三公子狼牙子出身,自然听得懂。

“回营。”杨凌霄翻身上马下令,一众原地修整的狼牙子,马上干净利落的上马。数月的军旅生涯让这小子又黑又瘦的同时长高了不少。

两队快马几乎同时回到后军大营,一边是靠山王世子杨凌霄,一边是河东王世子赵淼。

这后军大营的组成也十分有趣,十来位将军有河东出身嫡系,也有辽东边军老将。最关键的是没有指明后军统帅是何人,摆明了让赵淼跟杨凌霄挣个高下。

进了后军大帐,气氛就明显不对头。将领分成两拨,自然是河东一波辽东一波。杨凌霄赵淼互相看了一眼,各自跟各自家的将军开始交谈。

内容大致都差不多,首先告知二人左路先锋杨赞部遇到敌袭,然后开始给二人讲解目前首要任务是什么。

各家将军也都知道,自己这次的任务怕是陪太子读书的好活计,没有硬仗打,却少不了功劳,还能混个脸熟。

王伟带二百狼牙子扑向西南方向,不用去找,单看那天上盘旋的猎鹰,就知道蒙古大军的去处。

巴图带着准备突袭的部队,听着前方传来的号角声,知道第一自己判断错了敌人的位置,狡猾的狼牙子所分布的地点围绕着一片空地,这些尸体将自己引向了离大军不远的另一个方向,虽然不远可是已经足以延误战机。

现在巴图只想把那些狼牙子的尸体全部再砍碎一万遍。

“还打吗,大汗?”一名将领问道。

“打!大军出击!突击敌人先锋部队,留一万人设伏,一旦敌人有增员,马上撤退引对方进入包围圈!”巴图果断下令道。

两百狼牙子分批火速向后方传递着军情,直到大秦军队也已经整军迎了上来,双方相隔已经不到五里地。

河东重骑都在中军跟诸葛奉手中,杨赞手下只有辽东本家骑兵两千,余下皆是步卒。而对方的马蹄已经让大地颤动。

“老杨!三万人,全是骑兵!”王伟快马回阵。

这是匈奴的先头部队,若是匈奴六万人马尽数压上来,自己也不必打了赶紧扭身跑便是,只是匈奴先头部队向来全是轻骑,跑起来怕是死路一条。

好在三万匈奴轻骑并不算太大场面,杨赞大声下令:“结阵!步兵前骑兵后,立盾牌拒马枪,弓箭手准备!”

“轰轰轰轰”鼓声雷动,旗手挥旗,更有传令官大声吆喝。战场之上最怕上令不达,所以一般最少三套传令体系同时运作。

第六十八章 匈奴骑兵

“嗷嗷嗷嗷~”匈奴人独特的叫喊声传来,凡匈奴作战,必然漫天乱嚎,以壮声势。

可是话说回来,莫说三万,就是六万匈奴大军全压上来,杨赞也是不多惧怕,无他。跟匈奴打仗,两大特点,一是死不了,二是打不过。

啥叫死不了?匈奴缺衣少甲,更短缺重型武器,随身短刀或直或弯,长度均不足两尺。步战防身尚可,在马上想打到人那除非扔出去砸。主要进攻武器就是那弓箭跟投掷用的短矛。

所以匈奴人冲阵很少,除非有高手在前破阵,一般都是四散开了游骑抛射。虽说几乎各个都是准头极好的神射手,可是把盾牌举好,总归损失不会太大。匈奴人只会打顺风仗,一旦敌人溃逃,四处游猎的神射手轻骑兵会是噩梦一般的存在,更别提这帮人身上还背着投掷用的短矛。

所以对阵匈奴,只要是成建制的部队,只要能撑住阵型,就立与不败之地,这就是所谓的死不了。

打不过就很简单了,游牧民族的作战方式毫无章法,撤退起来也不要太轻松,人轻马快说走就走,你说你要追那你也得追的上啊。

所以杨赞并不惊慌,他知道只需扎阵防守,中路河东重骑兵一到,对方只有跑的份。现在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对方会不会有高手破阵。

杨赞看看左右,麾下将领长生境不下六人,并不惊慌。。

“弓箭手!”弓手指挥大喝一声,大秦军阵中响起一阵拉弓之声。前两轮绝对是大秦占便宜,骑弓的射程跟步弓绝对不是一个级别,面对密密麻麻的三万骑兵,根本不用谈什么瞄准,抛射便是。

“放!”匈奴一进射程,指挥马上下令。匈奴人也不是傻子,漫天箭雨升天之时,箭雨所朝方向的骑兵马上开始轰然散开,虽然肯定不可能全躲得出去,可定然还是会减少相当一部分损失。

“嗷嗷嗷啊”随着匈奴人吼声逼近,大秦两轮箭毕,匈奴骑兵的抛射也送进了大秦军阵。大秦军阵呈四方形,被一面面落地大方盾守护着。

每面盾牌两侧都有士兵持枪,前面搭在塔盾两侧,后面杵在地上,整个人压着枪身,枪尖朝外,是为拒马。

大阵之中,将士们有盾牌的举着盾牌,没盾牌的几个人用一块大木板或者好几层厚草席挡在头顶,跟匈奴打仗这些都是必带之物。

弓箭手已经四散开来,快速贴上各个盾墙。匈奴射手再神,抛射也不可能刚刚好计算的如此精准,所以盾墙边缘的范围,几乎是可以忽略敌方抛射的。

更何况这些手持盾牌的战士各个重甲,也是为了防止冲击而增加自身重量。

在这里,是近距离的匈奴骑兵和大秦弓手直线对射的战场。也只有在这里,匈奴骑兵恐怖的神射手们才会让大秦军队真正意识到什么是可怕。

一个战士扶着盾牌单膝跪在地上,跟身边拉弓搭箭的兄弟笑道:“射这帮狗娘养的兄弟!”

弓手笑笑点了点头,站起身正要松手,一根剑矢笔直的钉在了弓手眉心,手中无力一松,箭就射在盾牌前不足一丈处。盾牌手看着直挺挺倒在自己身边的弓手,骂了一句:“妈的!”然后悄悄透过缝隙向外看去。

密密麻麻的匈奴游骑兵掀起铺天盖地的尘土,远远看去如同黑沙暴一般恐怖。说没损失是不可能的,这箭矢指不定从哪个方向而来,所以总归会有死伤。可是匈奴人的伤亡也不会小,再神的神箭手,也顶不住大秦的弓手拉弓射便是,哪用瞄准,外面密密麻麻都是人,更何况漫天尘土瞄准也看不见。

杨赞手持青龙大刀,刀杆就钉在右脚侧面,眼睛四处打量。

“咣。”的一声,杨赞定睛一看西南角:“来了!”

说罢率先闪身而出。西南角一个胖子披着皮袄,身上零散有着一些披甲,就这么一咕噜砸,进了大秦军阵,那三面盾牌身后的重甲士兵七窍流血在地上散落着死的透透的。

胖子眼睛之上有着黑色的染料画成的花纹,站前身来丝毫不惧马上围过来的大秦士兵。那一个看似不大的豁口就可能是大秦的致命伤,数名匈奴骑兵已经要撞了进来。

一杆大刀飞至,胖仔眉头一抖,反手持着钢刀顶在身前,两股罡气瞬间撞在一起,胖子倒飞而出连带着把刚要冲进豁子的匈奴骑兵砸了个人仰马翻。

杨赞连人带刀冲出阵去,左右最少有四股气息同时袭来。

“啊!”杨赞一声大喝,手中青龙大刀一记半月横扫,青白色刀罡飞驰而出,同时震退其他几名匈奴高手。

大秦军士已经马上将豁口补上,杨赞若是晚来一步,这豁子被这伙人一起冲开,那可就有麻烦了。

匈奴高手并不恋战,一击不中马上消失在漫天黄沙之中,杨赞单脚点地,瞬间跳回阵中。不下四十只箭矢直勾勾的射向杨赞,被杨赞护体罡气尽数挡下。

另一边王伟带着两人也刚刚挡下几个想破开大秦军阵的匈奴人。

巴图并不恋战,他知道这战不可能有什么大的斩获,只是想搓搓大秦的锐气。北面就有一高坡地形,只要敌人骑兵出现,己方就得马上撤退,这种距离就是一个冲锋的事情,对于轻骑兵来说,拖上十息,就是死路一条。

该死的呼衍大河哪去了。巴图心中正骂,一道身影从天而降。

杨赞刚刚想歇口气,猛地抬头看向天空。一个人影带着罡气如流星般砸入大秦军阵,瞬间掀飞近十人的盾墙,然后向前一路冲刺,一人撞的大秦军队人仰马翻,不断有军士被撞飞向四周。

“大胆!”杨赞顾不上来人实力,手中青龙刀一提,一跃而起。当空双手持刀,大喝一声飞身劈下,正对上那带着赤红色罡气冲进军阵的身影。

那身影脚下一步蹬起,飞上天空。杨赞看到来人周身裹着棕红色斗篷,看不清什么面容,对方单手拉拳,就在空中砸出一拳。

第六十九章 恐怖的呼衍大河

杨赞大刀刀罡撞在来人拳罡之上,只觉得斩在一块石头,不对,斩在一块铁山上一般。用尽力气的杨赞手中青龙大刀崩碎,倒飞向空中如同流星一般向远处划去。

“嗷嗷嗷嗷”匈奴士气大涨,巨大的豁子马上成为匈奴人的突破口,大量骑兵快速涌进大秦军阵。

大秦军中自有手持环首刀的士兵马上迎上来,手中长刀专砍马腿。手持短矛的匈奴人跟大秦环首刀士兵展开一场惨烈的厮杀。

“呼衍大河真的很强啊!”匈奴将领在巴图身边念叨。

“哼。”巴图冷哼一声:“早点不会出手吗,延误战机!”

一拳打飞杨赞的呼衍大河就地再次如流星般砸落大地,落在大秦军阵正中。呼衍大河落地之处,方圆数仗大地震起高高沙尘,崩碎的地面让四周士兵纷纷倒地,仅仅罡气就杀伤不下百人。

落地的呼衍大河猛地抬头,天空中似有白日星辰一闪而逝,呼衍大河扭身猛地一抓,一把长剑的剑刃被呼衍大河握在手中。

天空中一道身影接踵而至,跟呼衍大河如出一辙的猛地砸向地面,就直勾勾的砸向呼衍大河,呼衍大河后跳数仗避开,被斗篷裹着的身形里,看不清面容之上的表情。

周天似有风气,卷着漫天黄沙为来人造势。诸葛奉右拳在胸前,左手后拉勾手,正弓步扎在地上,背后一条通天大道,闪耀着墨绿色光芒,上书一个大字,墨。

若是李小凤在此定然惊讶,从未见过这样的大道。其实莫说李小凤,这一条墨字大道本就不该出现在世间,这是一条应该崩碎了三千年,彻底消失在历史尘埃里的大道。

呼衍大河手中捏着那柄飞剑,微微发力如同折断一根筷子一般,大拇指顶在剑身上,“嘎嘣”一声,剑就断在了呼衍大河手中。

“明鬼!”诸葛奉一声大喝,周身风气,墨绿色光芒笼罩全身,整个眼眶之中尽是墨绿色幽光,看起来似阴间鬼神一般。

气势大涨的诸葛奉,先是反手一掌,一道巨大墨绿色光芒奔袭而出,直勾勾的打向呼衍大河撞出的豁子,一路上不管是秦军还是匈奴,皆是人仰马翻。

那巨大豁子本就已经快被限制住,巴图带着匈奴高手正欲携手冲入,没由来的集体被一掌掀翻在豁子外,人压着人,马压着吗,巴图跟修为高深的几人掀开马匹,站起身来看着眼前大秦军队快速的手持盾牌开始把豁子赌上。

密密麻麻的箭矢从盾墙射出,开始收取草原儿郎的性命。巴图不耐烦的拍开一支冲着自己而来的箭矢。

“退!”巴图下令,就算再次打开突破口也不是在这里了,大秦军中高手应该已经都在这片范围。

打出一掌的诸葛奉,看着眼前的呼衍大河,呼衍大河就站在那里,两人僵持十息左右,诸葛奉率先发难。只见诸葛奉身形暴涨,周身墨绿色光芒如同地狱之门一般笼罩诸葛奉。

原本奔袭向呼衍大河的诸葛奉,突然身形猛的向侧面移去,呼衍大河明显楞了一下。突然转移方向的诸葛奉,身后残影瞬间化为实物一般,只见战场之上随着诸葛奉的奔走出现了无数个诸葛奉。

数十个周身冒着墨绿色光芒的身形在诸葛奉的奔走下将呼衍大河围在了中心,这一幕不由引得能看到这边的人纷纷侧目,这是什么手段?

“非攻!”几十个诸葛奉同时结印,胸前一个黑色光圈浮现,强大的能量不断汇聚,似乎抽干四方空气一般令人窒息。

站在正中间的呼衍大河不躲不闪不知道在想什么,似乎并不惧怕诸葛奉这声势浩大的一击。几十道带着毁灭气息的光波近乎同时射出,直奔正中的呼衍大河。

呼衍大河微微抬头,看不出任何异样,直到光波到达呼衍大河周身一仗多,才被一道看不见的护体罡气挡住,爆开强烈的光芒掀起烟尘,让人看不清中间的情况。

中心的呼衍大河动都没动一下,只是天空突然出现四道身影,又是四名身身带墨绿色光芒,邪神一般的诸葛奉,一人手持一柄长剑,从四个方向飞身掠下,直指呼衍大河。

“轰隆轰隆轰隆”哪怕战场之上已经有几万匹马在奔腾,还是能听到这让人心悸的声响,巴图猛地抬头看向西北方向的小高坡,黑色的人影已经出现在了高坡之上。

“大汉!”一名将领扯着嗓子喊着巴图:“重骑兵!重骑兵!”

“撤退!”巴图大声下令,将领们跟着大喊:“撤!撤”

“嗷呜呜呜呜呜呜呜”匈奴大军以巴图为中心,鬼哭狼嚎的乱叫从嗷嗷嗷变成了呜呜呜,同时整个大军开始飞速离去,快到让人觉得离谱。

“你太大意了!”诸葛奉心中暗道,从地底猛地钻出,手中长剑直直刺向呼衍大河胯下,一剑下去就算不穿透呼衍大河,这厮也要受极为可怕的伤势。

可是下一刻,诸葛奉眼前一黑。等有意识的时候,只能惊恐的看着眼前这个一只手抓着自己脖子的男人,男人的面容藏在斗篷里,只能看到模糊的鼻翼跟下巴。

“这也太阴了吧?”男人问道,说话的时候才能看到男人那薄薄的嘴唇往上拐着,似在微笑一般。

诸葛奉想要出声,可是被捏着的脖子根本无法出气。全身都动不了,诸葛奉能感觉到自己双臂跟双腿无力的垂在那里,被眼前之人悬空着提留在手上,他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外面诸葛奉的分身还都在,那墨绿色光波也都还打在呼衍大河的护体罡气上,诸葛奉只能祈祷眼前之人的护体罡气突然破碎,这会儿的诸葛奉,根本看不清,这被自己光波打的什么都看不见的四周发生着什么。

倒是呼衍大河,朝着西北那个小坡看了一眼,然后又看了看诸葛奉,说了一句:“不玩了。”

然后手上微微一使劲,诸葛奉彻底失去了意识。四周诸葛奉的分身陡然消失,留下提着诸葛奉尸体的呼衍大河一人站在大秦军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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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开局不利

突兀出现再大秦军士面前的呼衍大河,那原本方圆十仗范围,还是诸葛奉跟呼衍大河两人的战场,如今只剩下了呼衍大河一人和他手上死透了的诸葛奉。

王伟刚带人把杨赞找回来,受了重伤不过命保得住。没想到匈奴人中有这等高手,天人境的诸葛奉应该就是河东王此次出兵的底牌之一,没想到轻而易举的就被匈奴人掀翻了。

匈奴大军撤退速度之快,仅仅诸葛奉由生到死的这段时间,整个战场就已经安静的诡异,要不是还有战马的马蹄声跟嘶鸣声,谁也不会觉得这里刚刚经历过一场大战。

呼衍大河松开手中的诸葛奉,尸体垂直落地瘫软在地上。左右看看严阵以待包围着自己的大秦军队,旁若无人的飘身而去。

一名狼牙子问王伟:“将军?就这样让他走了?”

王伟摇了摇头:“诸葛奉天人强者,这家伙杀诸葛奉连大道都不曾展现,追?他若不走你我今天都得交代在这里。”

这一战虽然说不上谁胜谁负,可是任谁都知道,战场上被人斩了一员天人大将。说的不好听一点,就像对方在故意让着大秦一样。

如果这匈奴猛将率先破阵,左路先锋大军必然损失惨重。

夜晚的帅帐气氛相当凝重,就连杨凌霄跟赵肆也被叫了过来。火化了诸葛奉尸体后,大帐之中原本应该在的三路先锋大将,如今只剩下文陆鸳一人。

“都说说吧,现在怎么办。”赵肆坐在椅子上,倒是看不出什么大悲大怒之意。

众人面面相觑,不怎么敢言语。

“王爷。”文陆鸳上前一步:“当务之急只怕是,差人快马报至朝廷,请请吴王蜀王靠山王其中一位火速前来。”

垂目的赵肆抬眼一瞪,看的文陆鸳心里咯噔一下,只是如今这帐中,得罪人的话也只能自己说了。

“怎么?你们都怕这么说显得本王无能?”赵肆瞅了瞅众人,一众将领皆是低头。论打仗赵肆绝对不比其他几位王爷谁差,只是论打架

“不用你们说。”赵肆叹了口气:“本王几斤几两本王自己知道,这事我已经差人去办了。特娘的,今天那人的应该是呼衍大河,匈奴鞑靼部的首领,没想到如此强悍。”

帐内众人都松了口气,杨凌霄不知道今天发生了什么,可是知道那中路先锋大将诸葛奉跟自己师父一样是天人实力被人斩了,左路先锋大将杨赞重伤现在还昏迷不醒,已经差人送往后方医治,怕是也上不了战场了。

所以现在不是应该先确认一下这两个位置谁补上吗?这倒是杨凌霄自己心中的首要事物,怕是桃山那一场,杨凌霄跟着李小凤见高手见多了,所以对这神秘的呼衍大河并不太在乎。

“王爷!”王伟抱拳上前:“那现在应该尽快确认诸葛将军跟杨将军的职位由谁补上。”

文陆鸳跟王伟悄悄对视一眼点点头,互相微微点点头。文陆鸳刚刚得罪完人,不太适合再说话。

“左路先锋大将,就暂时由王将军担任。”赵肆冲王伟说道,王伟抱拳低头。看了看王伟,赵肆知道虽然此人才刚刚四十,可是在狼牙子混了最少二十五年了。莫说一路先锋,就是当自己这个中军大帅也不是不可以。

要说其实这次中路先锋应该就是王伟担任,如果没有那个诸葛奉的话。

听到王伟任了左路先锋大将,文陆鸳心中有些奇怪,难道是自己要升官?要知道虽然名义上三路先锋职级一样,但实则中路先锋大军因为要策应两翼。

兵力最足,又能在最快速度赶到,就算正面遇敌,左右两翼也能马上包抄过来,所以是三路先锋中最吃香的一路。

“赵淼!”赵肆喊着自己儿子。

“儿臣在!”赵淼抱拳上前,一种将领望去,不会要把这中路先锋军给自己儿子吧?这吃相也太难看了,都知道河东重骑是你河东王亲儿子,也不至于非得要亲儿子领着亲儿子啊。

“中路先锋交与你,我问你,若是再遇上呼衍大河,你可有把握将他拖住?”赵肆果真把中路先锋交给了赵淼。

“儿臣定斩此贼,为诸葛将军报仇!”赵淼语不惊死人不休,满堂目瞪口呆看着这小子。“王爷!世子殿下有此心是好的,只是那诸葛奉,阿不,呼衍大河!”文陆鸳情急之下名字都念错了。

“嗯。”赵肆伸手制止了文陆鸳的话:“诸位放心,我不会拿自己儿子的性命开玩笑,虽说对方至少是天人强者,而且是很强的那种。可我儿麾下,也是有着那么几个奇人异士,也都是天人境。”

都是?都是天人境?这是几个人?一众人左右看看,心中不免震惊于河东王府的底蕴。

文陆鸳很想问河东王一句此言当真?可是今天着实得罪赵肆太多次了,不宜多说话。

“嗯。”赵肆沉声想了一会,对赵淼交代道:“一定注意隐蔽实力,呼衍大河只要不出现,就不要暴露实力,务求一击必杀。”

“儿臣领命!”赵淼抱拳行礼,倒是的确比稚嫩的杨凌霄更有军旅气息,也成熟的多,看起来有一方担当的样子。

其实若是杨凌霄记性好的话,应该能记得赵淼身边的确有那么几人他是见过的。那日桃山论剑,有这么一男一女两个富家子弟带着两个随从。如今四人皆在赵淼身边,只是同样带甲做亲兵打扮,不甚显眼罢了。

“凌霄啊。”赵肆紧接着叫杨凌霄。

发呆的杨凌霄压根没听见,还是被三公子踹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一脸懵逼的问了一句:“啊?”

这跟赵淼一比,高下立现。不过倒是赵淼的确年长杨凌霄几岁,如今的杨凌霄在众人看来还是个孩子,大都还觉得有趣可爱,纷纷露出一丝微笑,气氛轻松不少。

赵肆也是看见杨凌霄就心情大好,这孩子似乎有着什么魔力一般,能让人心情自然而然的变好。

“凌霄啊,你哥被调到前线了,后军就剩你自己盯着了,可得给我们当好家。”赵肆调笑着说道,然后想了想又说:“这样,这这么多将军,你挑一个或者挑几个跟着你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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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日月人心

靠山王靠着躺椅,悠哉游哉的看着手上的军情。其实一天之前,一份内容相同的军情已经送到靠山王手上了。

杨孝严看不出丝毫的紧张,只是一晃一晃有一眼没一眼的看着,然后随手揉成一团扔掉。

一旁站着的沈长安皱着眉头,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他已经不是很能看懂自己这个大哥了。

“王叔。”一旁坐着的赢夫弱弱的叫了一声,他被靠山王盯着正在写一篇关于最近一段时间对大秦见闻感想,也不知叫的是杨孝严还是沈长安。

两人看向小皇帝,赢夫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觉得应该不是什么小事,所以问:“出什么事了吗?”

“没事。”靠山王笑笑摇摇头,看了看赢夫写的那篇文章:“怎么样?写完了吗?”

“嗯。”赢夫点了点头:“差不多了。”

“拿来给王叔看看,你去外面找张一木带你出去玩吧,看这两天给你憋的。”杨孝严笑着伸出手。

递过文章,赢夫拜别两位王叔,抛开朝堂之上,私下对于诸位王叔,赢夫一向是执弟子礼的。

出了房间的赢夫,第一次有些讨厌这种被当做小孩子的感觉,那种感觉很淡倒不至于到苦大仇深的,但是确实很不舒服。

赢夫走了之后,沈长安才出言问道:“当真不管吗?”

杨孝严看了看沈长安,叹了口气:“管什么管?我又不在京中,压根收不到这份军情,如何管?”

“非要这样吗。”沈长安心中不忍:“毕竟,都是自家兄弟啊。”

“我也没说非让他们都得死啊?”杨孝严看了看沈长安:“赵淼得死,他赵肆保得住那是他的本事。文陆鸳得死,杨赞得死,他们能活下来那是他们的本事。自己没本事,能怪谁?”

“不就生了个儿子吗?”沈长安被杨孝严这种无所谓的态度搞得有些恼怒:“你还没个儿子吗!你别忘了凌霄也在军中。”

突然,沈长安不说话了。不可思议的瞪着眼睛看着杨孝严。

杨孝严面色轻松如常,看不出来丝毫的感情波动:“怎么?没错,他赵肆的儿子是儿子,我儿子也是儿子。他儿子能死,我儿子怎么不能死?”

“你疯了!”沈长安一巴掌拍在桌子上,上好的海梨实木书桌瞬间崩塌,刚刚赢夫写字所研的墨,掉落在地上,飞溅出墨水溅了沈长安跟杨孝严一身,杨孝严那张老脸上也溅了一滴。

伸出手擦了擦自己脸上的墨水,杨孝严微微垂目,终是露出一丝落寞:“没办法,当年养龙杀龙之策是怎么回事,你也跟我一样清楚。之前被你囚在华山的那家伙,要么幕后之人不是他,要么这么多年只是我们自以为困住他了。我不知道这做局之人为何非要拉我入局,但是我已经被硬生生的拉回来了。”

其实直到这一刻之前,杨孝严都以为他还没被拉入局中,至少没完全被拉进来,从挂帅离去,到后来的保住赢夫,斩杀项无双,欲意杀掉赵淼,甚至甚至连杨凌霄都准备一同当做弃子。杨孝严一直以为自己是在破局。直到刚才杨孝严心中才豁然明朗,自己已经被彻底的再次拉了进来。

“当年我离开,虽说也有一部分就是因为洛神怀了凌霄,虽然我不清楚会是儿子还是女儿,可是我知道,那是我的孩子,他比什么都重要。”杨孝严站起身,高大的身躯比沈长安还要伟岸,看着沈长安,杨孝严继续说道:“可是如今不同了,赢胜死了。当年那事,说句不好听的,那谋划之人怎么可能没有找过其他人?可是除了你之外,你看到有谁说过什么吗?”

沈长安默然,杨孝严看了看他继续说:“人心是这个世界上最容易变的东西。咱自己的兄弟咱自己知道,赢胜若是在,我若是在,大可天下太平。可是如赢胜不在了,这天下你且看看,那赵老六,当初去找他之人现在还在他府上,诸葛奉就是那人引荐。若是让那人得逞,天下兴亡百姓何苦且不说,老子从来没在乎过。可是兄弟几个的情分,会变味的。”

说罢靠山王抬腿迈步向外走,沈长安看着杨孝严的背影:“可是,那是你儿子啊。”

杨孝严身形一顿,微微侧头“其实如果我没猜错,那布局之人绝对不会让凌霄死,可是这只是我的猜测,把自己亲儿子的命摆在赌桌上。”

杨孝严顿了顿:“你知道我的,这么多年了,被我摆上赌桌的大秦儿郎,赌赢的你都见过,赌输的你也知道。这么多年了,我第一次感觉有些愧对那些死了的老兄弟。”

推门离开的靠山王,步伐沉重至极。

天京城中,赵三才跪在洛王妃面前。洛王妃扶着椅子的手微微颤抖,嘴角不断抽动想要说些什么,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有什么可用的人手吗?”洛王妃压制住颤抖的手,握住椅子扶手。

“娘娘。”赵三才抬头:“我已经把能派去的人,全派去了。王府目前能动用的二十一位公子,还有老大,老六,老十九三位,也都去了。”

“马上全撤回来。”洛王妃说道。

刚刚低下头的赵三才猛地抬头,目瞪口呆的看向洛王妃。

“调虎离山!看不出来吗!”洛王妃恨铁不成钢的看向赵三才:“孝严不去定然是有道理的,他绝不可能放任凌霄在那危险之处,他肯定安排的有后手。莫要乱了方寸让对方有机可乘。”

赵三才看了看洛王妃,最终点头应是,只是心中却自信,自己掌管靠山王府谍子,公子老汉还有蝴蝶近三百余人,这只是直属,下属还有数千人的庞大分支。若是靠山王有其他安排,作为心腹的他自认应该知道。

刚要离开的赵三才,又被洛王妃叫住。赵三才扭身,洛王妃想了一下:“能联系上那个王地藏吗?”

“锦衣卫大都督王地藏?”赵三才楞了一下,然后点点头:“能,只是他已经成了废人,如今如今正在街边要饭?”

洛王妃摇了摇头,杨孝严对此人评价极高,就算被废了修为,也不是凡人。洛王妃其实也知道一些他的消息,知道他被废了,可是正是如此,这个自我放逐流落民间的锦衣卫大都督,应该算是个局外人。

“跟他说一声,让他帮帮忙。”洛王妃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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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小道士下山

王楼壶破了天人大关,其实说实话也不能算是那神秘人帮他入了天人。

估计那诡异的神秘人,赵丹儿等人口中的先生,在某种谋划中需要王楼壶这一环,而且需要他是天人境。

所以王楼壶自身肯定是能突破到天人境的,大胆猜想一下。应该是王楼壶这个墨迹性子实在出乎神秘人的意料,所以无奈之下才帮着自以为困在长生的王楼壶提高一下境界。

程逸飞还没来得及好好跟师父请教一下天人大关,这是第一次程逸飞想要得到自己师父的指教。

可能那天王楼壶的风姿让程逸飞一改以前看法,也可能天人大关不同于长生,多少人终生不得人。不论出于什么原因,程逸飞总归是对自家师父高看了不少。

只是这次轮到王楼壶不愿意教了,三言两语就把他打发下了山,说是要想入天人,先得学会做人。程逸飞心中难免不爽,自己活了快二十年了,难不成还不算个人了?

只是下山之后的程逸飞,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随随便便路边一个歇脚的茶馆,就让他碰上了那个单人单剑杀上周山,自己师父都管着叫前辈,打的自家师父毫无还手之力,最后还帮自家师父破了天人大关的那个少年。

如临大敌的程逸飞猛地去摸背后的八卦剑,周山兵刃基本有三大主要流派。丹剑,八卦剑,拂尘。其余的练啥的都有,什么鞭子大刀八卦棍的,可是论传承,还是这三样兵器比较强。

太虚子用的就是丹剑,丹剑比一般剑要短小,至于为啥叫丹剑,着实是因为这玩意就是炼丹的时候用来倒腾炭火的。

来历神秘的编的甚是好听,说周山初代前辈有位炼丹大家,认为炼丹乃练气凝华之事,当以剑为器,剑乃天下兵刃之首,君子之器,自有正气,可正丹气。

其实吧,估计就是哪个二百五前辈觉得炼丹的时候拿个烧火棍子跟做饭一样不够雅致,索性整了把短剑。后来发现打架其实挺好用的,就自成了一派。

周山也是有派别的,比如李小凤其实说起来应该是周山纯阳一脉。王楼壶跟程逸飞属三丰流,太虚子是全真派。用丹剑最多的也是全真派。

要说实用价值,近战单挑的确丹剑要比八卦剑强。这俩剑的特点就是一个长一个短,丹剑比寻常宝剑要短上四分之一到三分之一。

八卦剑就过分了,一把剑几乎顶正常宝剑两把那么长。

所以程逸飞的剑是在背上背着的,而不是提着或者挂在腰间。八卦剑是重剑,很重的那种,然而如果你见过周山使八卦剑的大家练剑,那绝对是一种视觉享受。山下有人总管太极剑叫太极八卦剑,其实是不对的。

太极剑是剑法,丹剑八卦剑或者一般的剑都能练这个剑法,只是周山之上习修太极剑道的弟子,多用八卦剑,所以就把二者混为一谈了。

太极剑本就源自周山三丰派的周山太极拳,讲究四两拨千斤,借力打力卸力。太极剑跟太极拳的内功意义在初期是远大于实战性的,但是一旦练至大成,那柄重剑如同铁龙一般游走周身,传说中更有可御剑对敌之人。

要知道御剑之法,除非项无双,白起,那般的剑道霸主,其他人就算悟了剑道也是做不到的。

就算是周山,这么多年了也只是典籍之中记载的传说才有这些事情,并没有人能真正做到,毕竟周山史上实力最强的李小凤现在都被人困住了。

程逸飞握住背上之剑,如临大敌的瞬间,张强往这边看了一眼。程逸飞赶紧就把手放了下去,挠着后脑勺在那点头傻笑。张强看了看,便不再看他。

“我滴个乖乖。”程逸飞心中暗道:“得亏我反应快,这要是动起手来,自己怕是不够人家一掌拍的。话说回来这厮到了周山,到底最后周山没什么损失。甚至王楼壶还因此突破,所以对方是敌是友当真不好说。”

偷偷打量了张强半天,感觉对方并没有什么敌意,程逸飞思前想后,壮着胆子凑了过去。

“前辈。”程逸飞先是恭恭敬敬的行了个大礼,虽说对方看着跟自己差不多大,可是总归王楼壶都前辈前辈的当着全周山叫了不知道多少声了,自己叫一声前辈不算过分哈。

抬头去看,只见张强一脸憋了屎的表情盯着程逸飞,程逸飞心中一抖,不会吧?可千万别惹到人家啊!没事多什么嘴啊,搭什么讪啊。

“那个”张强表情古怪的说道:“能不叫前辈吗?我其实跟你差不多大。”

“额。”程逸飞一愣,没想到是因为这个,随机赶紧笑笑:“那还请问这位兄弟尊姓大名啊?”

“我,我叫张强。”张强说完想了想,继续说:“弓长张,强大的强。”张强跟人交际的经验少到可怜。

程逸飞笑着的嘴角微微抽搐着,怎么感觉整个对话听起来又尴尬又诡异。

“嗯?”张强嗯了一声,看着茶馆门口刚刚进来的一个人。

来人裹着赤红色的斗篷,看不见脸,只是看身形是个年轻人。虽然对方面容隐藏在斗篷的阴影里,可是从站位来看,似乎也在看张强这边。

程逸飞看看门口那怪人,又看看张强。果然怪人跟怪人应该都认识,虽然才刚刚入夏,可也已经早过了要把头捂的那么严实的季节了吧?

“前?张兄,你朋友?”程逸飞看俩人并没有对话,奇怪的问道。

张强摇了摇头,皱起了眉头:“不是。”

虽然并不认识眼前之人,可是张强能感到一股危险的气息。就好像刚才程逸飞进来时一般,张强能感受到那转瞬即逝的敌意。而眼前这个人,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浓浓的危险气息,甚至让张强有着一丝忌惮。

裹着斗篷的青年微微抬头,棱角分明的下巴如同刀削的一般,嘴角微微上扬,虽然还看不清眼睛,但是已经可以确定,他就是在看着张强。

“走,快走。”张强心中被一股强烈的危险气息充斥着,一如幼时在那暗无天日的极阴之地被冻的几近死去的时候一般。

“啊?”程逸飞有些不解。

张强看了看程逸飞:“快走,躲得越远越好。”

第七十三章 血色婚礼

程逸飞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下意识的就往外走,一边走的同时一边看着裹在斗篷里的身影。如果有那天关外战场上的人在,肯定能认出来这不是跟随匈奴大军而来的呼衍大河吗?

走出茶馆的程逸飞想要停下,却又想起张强说的,躲远一点。

想起那天王楼壶跟张强惊天一战,程逸飞咽了口口水小跑着就往远处跑。一下跑出去十仗开外,才停下脚步回头,感觉就算打起来,这个位置也应该是安全的吧?

一股无名旋风从茶馆中陡然炸开,刚刚站定身形的程逸飞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掀飞出去,重重的砸在一颗书上,眼睛一阵黑差点失去意识。

惊魂未定的程逸飞看着四周一片狼藉,茶馆建筑物的残骸散落四处,看向右边吓了一跳,猛地向后退去。一个中年人就被一根粗壮的树枝从后背贯穿肚皮,肠子就耷拉在程逸飞面前,鲜血横流。

茶馆周边,四处散落着的尸体正是刚才茶楼中的客人。那已经几乎彻底消失不见,只剩下些许地基的茶馆中,一条猩红大道正对一条黑色大道。

裹着斗篷的呼衍大河也露出了面庞,可是那面庞,分明是另一个人。

真理国国国都大马士革,一场盛大的婚礼正在举行,受邀参加婚礼的蓝蓝,左边跟着呼衍大河,右边跟着呼衍上清。还有一支人数不多的亲卫,整个匈奴五部,除了草原金帐,剩下的高手近乎都在这支亲卫队中。

真理国王手中牵着阿伊莎,正将阿伊莎的手递给身着金铠的大卫。牵着阿伊莎手的大卫,笑容之中露着无限满意,真理教圣女是多么圣洁的存在大卫再清楚不过,美丽动人的阿伊莎,神圣浑源的娇躯,还有即将到手的真理国。

人世间权利的巅峰正在向大卫招手,大卫看着阿伊莎:“我可以吻你了吗,我的妻子。”

回应他的是阿伊莎一击全力而出的手刀,大卫嘴角一拐,然后马上大惊失色。运功神力之时,腹内一阵绞痛,根本使不出力气来。

神罗人人信奉的神主教,修行神之力,虽说跟大秦功法不尽相同,可是殊路同归,以大卫为例,大天神境相当于大秦这边的天人境。加百利是大卫的神道,其实跟大秦众人的大道是同样的意义,只是叫法不同。

异变突生的同时,大卫的侍卫急忙搭手。仗着肉身跟铠甲硬抗阿伊莎一击的大卫,自知绝对抗不下第二下,好在侍卫及时挡住了阿伊莎。

与此同时匈奴人动了,在把阿伊莎送回给真理国的之前,蓝蓝曾经跟阿伊莎有过一次彻夜长谈。突然拔刀的匈奴人扑向反应慢了半拍的神罗人,那些神罗人的反应大都跟大卫一样,一旦运功就被腹中猛地绞痛所累,伤亡惨重。

打起来了,整个大马士革都乱了。混进城中的匈奴人乱杀一通,城外的匈奴大军在突袭神罗军营,婚礼之上,大卫目露金光。全身绽放光芒的同时,十六个金色翅膀在大卫背后形成,全身冒着金光的大卫,光芒刺的人睁不开眼睛。

阿伊莎左手向下一伸,猛地一抖:“星!”一条淡紫色泛着点点荧光,宛若银河一般的大道从天而降。阿伊莎右手紧紧一握,伸向天空:“月!”另一条洁白大道从天而降,耸立在阿伊莎另一侧。

“轰,轰。”两道身影重重砸在阿伊莎两侧,崩碎地上的石砖,裂纹蔓延出去很远很远。呼衍大河背后一条大道,上书山字。呼衍上清背后一条大道,上书河字。

“你们!这是自寻死路!”加百利神道加身的大卫,狞笑着怒骂一句,身后光芒大涨,十二金翅暴涨,每一个都有一条大道那么粗。双手凌空一握,两团金光如同凝实了一般,变成两把巨大的双头锥被大卫握在手中。

从天空之中俯冲而下的大卫,带着令人心悸的压力。呼衍上清扎了个弓步,想要用一个最有利的姿势发力来对抗眼前之人,脚下却踢到了一具尸体。扭头看去真理国王不知道啥时候已经死在了地上,不耐烦的一脚踢开尸体,呼衍上清扎好弓步。

今天过后,再也不会有什么真理国王室了。可能会活下来几个好看的女人跟男孩,不过终究只是沦为玩物的便宜货罢了。

“啊!”愤怒到了极点的大卫怒吼着撞向三人,手中两把大锥挥出,足以覆盖三人所在地方还要多的多的光芒轰然而至。

阿伊莎率先迎上,星月之力的光芒四散而开,如同一只流行一般撞了上去。

呼衍大河跟呼衍上清一人一声怒吼,脚下一震大地再度龟裂并彻底崩碎。呼

衍大河单臂单拳,似乎欲打碎天穹一般。呼衍上清反手持着两把弯刀,身后大道一分为二,一左一右,如同两条河流凝聚而成的标枪一般,伴着弯刀笔直的戳了过去。

四人狠狠的碰撞在一起,可是只有大卫一人还能被看清,被大卫手中金光压制在身下的三人,在各种光芒包裹下根本看不见人。

一道深紫色光芒破空而来,大卫猛地抬头,空出一只手来挥出一道金光阻隔,可是那紫色光芒瞬间穿破金光,甚至来不及让大卫反应,一箭从大卫胸口穿过,若不是大卫拼尽全力躲开一点,这一箭能瞬间射爆大卫的心脏。

饶是如此,大卫也伤了心脉。望向箭来方向,蓝蓝周身被紫色光芒包裹,形成一套衣甲,头上紫色光芒形成的皇冠,两边各有六根刀刃一样,好似头发的装饰,手中长弓有着夸张的造型,背后一轮圆形紫色光芒之中似乎有一只眼睛。

射出一箭,蓝蓝周身紫色铠甲瞬间散去,露出原本穿着粗布礼服的蓝蓝,搭在肩膀上的大辫子,黑黑的面庞,圆溜溜的大眼睛,看不出一点刚才的风采,手上那夸张的大弓也变成了很一般的一把长弓。

心脉受损的大卫实力骤降,同时金光被击碎,三道身影飞扑而来。两条宽大的,浅蓝色水流形成的标枪先到,大卫阻挡的同时身体向上飞去,却陡然感觉到上空一片阴影。

抬头望去,还来不及出手抵挡,呼衍大河一拳就砸在了大卫脸上,力道之大让大卫瞬间从天空几乎是砸进地上,砸出一个深深的巨坑。

双手撑着地,大卫周身光芒暗淡,捂着胸口,背后十二金翅变小很多。“不可能,海拉之眼,怎么可能。”大卫念叨着,看向蓝蓝的方向,可是满地掀起的尘埃让他什么都看不见。

“月轮!”阿伊莎一声高喝,一道不算大的半月白光转瞬而逝,轰击在大卫身上。

烟尘散去,跪在地上双手撑地的大卫,身上已经彻底没有了光芒,停顿了足足有三息,大卫的身子瘫下去,与此同时头颅也跟身体分离开来。

第七十四章 杀局

阿修罗,猩红大道上三个大字,对应张强漆黑的地狱海大道。

“你是谁?”张强能感到眼前之人的恐怖,这也是张强第一次遇到,敢主动跟自己出手的人。压力,张强从未感觉过如此强大的威压,就好像一座大山摆在自己面前,那条大道跟自己的一样恐怖,但比自己的更加完整。

“哼?”那措木嘴角一拐,冷笑一声。没有说话,一道音爆猛地出现,那措木瞬间消失在原地。

张强并未惊慌,漆黑长剑猛地一挥,凭空打到一个身形,自己却也被震退数尺。双手握剑再次猛地一戳,还是跟刚才一样猛地倒退出去。

“地狱海!”张强沉声念道,一片漆黑火焰自张强脚下蔓延开来,瞬间扩散。

那措木撞在黑炎之上,反手抽出弯刀一丢,漆黑的火焰瞬间被划开一道通道,弯刀旋转着直奔张强而去,被张强一剑打飞。

面对黑色火海的那措木,眯着眼笑着伸出右手掏向背后的大道。一道圆形波纹包裹那措木手臂,似乎那措木的手伸进另一个空间一般。

然后猛地一瞪,那措木的手猛地一抽,一条散发着血腥气息的粗壮物体被抽出来,宛若一条巨大无比的鞭子。

程逸飞在远处的角落里,坐在地上一边手脚并用着往后退,一边呆呆的看着眼前之人抽出的物体,那巨大的鞭子状物体,是一颗颗带血肉的骷髅头,三五个为一截,一截接着一截,看上去活活有数百颗那么多。

跟程逸飞一样震惊的还有张强,吞了一口唾沫的张强,周身黑炎瞬间消散,手上漆黑长剑却黑炎暴涨,似乎那遍地黑炎都汇集到了那柄黑色长剑上一般。

骷颅组成的巨型长鞭与其说挥舞过来,不如说砸了过来更好。张强背后地狱海大道光芒暴涨,漆黑的双目如同一尊黑色神像一般,单臂抬剑,黑炎如炮弹般迸射而出,直冲黑色长鞭而去。

而另一边的那措木,猩红双目比之张强由过之而无不及,骷颅巨鞭迎着黑炎不断破开,活活砸在张强手中剑尖,张强身形连着大道猛地一震,击退巨鞭之时,虎口也同时崩裂,鲜血顺着手腕向下流。

抽动了两下鼻子的那措木,似乎在闻着什么,眉头突然一皱。

“不对,不是你?”那措木似乎很奇怪,他似乎在找什么人然后错找上了张强。

“砰!”的一声,那措木看向自己脚下同时,那地下深处的两只大手已经抓在那措木脚上,配合着那粗壮的手臂,瞬间将那措木拉进了地下。

张强愣了一下,然后听着地下凌乱的响声,三息之后,在另一边,一个铁塔一般的身形被从地下踹了出来,同时出来的还有一脸不悦的那措木。

铁塔一般的男子背后一条黄色大道,上书一个土字。无论是那措木还是张强,跟眼前男子相比,均是都显得瘦弱不堪了。

“铁山?”张强疑惑的问道。

男子冲张强点点头,并没有说话。

“哼,本来还想饶你一命的?现在”那措木话还没说完,感觉背后一阵阴风的同时,后背重重受了一击,虽然护体罡气瞬间挡住,但是还是需要顺势飞出去一段协力,看起来就好像被人打飞了一样,实则一点伤都没受。

“晓晨?”张强看着那措木背后出现的短发女孩一愣,女孩看了张强一眼,没有说话,只是原地消失,如同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

顺势向前飞去的那措木看着眼前出现了一张令人不喜的嘴脸,长脸细眼,此人出现在自己面前,居然还想打自己?看着那张脸就来气的那措木随手一巴掌,隔着几米远就扇飞了这人。

宋金刚本以为自己要立大功捡大便宜了!没想到莫名被打出去老远体内一阵脐血翻腾,鼻孔嘴角瞬间渗出鲜血。

“妈的傻子。”唐杰飞身接住宋金刚的身体,飞出去好远才帮他卸去大部分力道,这一下若是让他直接落实在地上,不死也是废人一个。

一只蚊子悄悄飞向站定身形的那措木,那措木冲着蚊子瞪了一眼,蚊子马上掉头飞走,一鞭子砸过去的那措木也不知道自己砸到没砸到,总之心烦意乱,自己这是中计了!

“怎么都来了?”张强疑惑的看向铁山,场上有认识的有不认识的,有见过的有没见过的,不过八成都是自家师父的人。

“先生有令,诛杀此人。”铁山是那种典型的话不多的彪形大汉,说话都是能少一个字就少一个字的。

一颗棋子落在棋盘之上,那措木猛地左右一看,眼前虽有一处空档,但是下意识的那措木觉得绝不能走这里。

!给我开!那措木巨鞭缠绕周身,一道音障再现,出奇的选择了看似最不应该选择的铁山跟张强。

“四重门!”铁山一声大喝,双拳砸地,四层宽厚土墙逐层平地而起,却被那措木一一撞碎。

“地狱皆空。”四重土墙背后,张强周身黑炎收敛,唯有手中漆黑长剑散发着淡淡黑炎,挥剑撞上那措木,却也被撞飞出去。

旁边的山巅,一块石崖之上,极阴之地困着李小凤的神秘公子站在那里,身旁坐着一袭青衣,青衣面前摆着一张棋盘,手中还有一颗白字捏在手上尚未放下。

徐子卿一口鲜血喷出,染红整个棋盘,咳嗽着无力的垂下了,原本准备落子的手臂,手中棋子沾着鲜血滚落一边。

“先生,没困住。”徐子卿用衣袖擦了擦嘴角的鲜血说道。

神秘公子摇了摇头,笑容淡定而诡异:“没事,我原本也没指望真能杀了他。只是希望他能杀了杨孝严。”

西北嘉关之外,大戈壁之上的河东重骑蓄势待发,力求一个冲锋为这场战役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原本一方因为呼衍大河长期没有露面,另一边也因为呼衍大河长期没有露面,僵持近半个月的双方大军终于开始疯狂交战。

嘉关以里,三匹快马正在赶向关外,披头散发的黑衣人是王地藏,背着书童箱的是绍兴,短发劲装的是赵建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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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夜袭

“啊!疼疼疼!轻点轻点!”杨凌霄光着膀子龇牙咧嘴的叫着:“啊,你个死娘们你是不是故意的!”

单芸儿那上药的手的确没轻没重的,而且看样子八成真是故意的。

“你涨能耐了啊?都敢往敌军堆里冲了?三公子他们干什么吃的?”单芸儿一脸气愤,手上又加了几分力道

“啊!”杨凌霄闪身躲开,跳出去好远:“不擦药了不擦药了,你个臭娘们懂什么?战场之上,刀枪无眼,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懂不懂?”

“你懂?”单芸儿两步上前,一把抓住杨凌霄的耳朵:“就你懂得多?一句一个臭娘们?你一天学点好行不行?尽跟着这帮大老粗学浑话。”

数月军旅生涯,杨凌霄就跟一个新鲜的肉丸,被扔到一锅老油里炸了个外酥里嫩,跟一帮老油炸肉丸放在一起,那看起来吃起来就都已经是一个味的了。

一月前在后军就已经开始经常能和敌军探子碰着了,得益于狼牙子的精锐,大部分情况下战斗都很快解决了,也不用调度援军什么的。

杨凌霄每日亲自带一小队巡视,也大大小小经历过十几次交锋了,从最开始愣的差点被人一道划开肚子,到后来丢了骑枪飞扑过去,把一个高出自己整整一头的匈奴汉子,从马上拽下来操着匕首一顿乱扎。

不能说比其他新兵优秀多少,因为毕竟有着明悟境的底子在,又天天带着一帮狼牙子,或者说被一帮狼牙子带着,要是没变成现在这样才奇了怪。

今日倒是差点吃了亏,头次碰上匈奴斥候抱团打埋伏,杨凌霄也是奇了怪了,后军目前两百狼牙子,自己身边每日就跟着最少五十,这帮匈奴人是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区区三百轻骑敢伏击自己?

“你懂个屁啊!在这不这么说话,这帮老畜生都把老子当小屁孩看,这下好了,老子身上也有伤了,下次特娘的这帮人晚上一个个光着膀子的时候再也不能笑话老子了。”想着想着杨凌霄就开心的笑了出来。

“哎呦。”紧接着杨凌霄就感觉自己耳朵又被向上提了三分,单芸儿本就比杨凌霄大,个子自然也高些。

“你看看你现在?一句话说几个老子?来!你给我身上也划两道,我晚上光着膀子跟你一块出去跟他们比!”单芸儿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这些天也被锻炼的不错,说话着实豪放。

实际上其实大家是知道单芸儿的存在的,虽然不明着说但是心知肚明,所以有时候晚上杨凌霄带着单芸儿在军营里遛弯,大家并不奇怪为啥这小兵大半夜穿戴如此整齐,要知道这天气虽说白天热死人晚上冻死人,可是哪来那么多换洗衣服,大家都是能少穿就少穿,火堆旁边一坐,倍暖和。

所以这些天耳读目染的,两个人的性格都被这军营洗礼的相当不同。晚上在被窝里,杨凌霄也敢大着胆子,一双小手去乱摸,单芸儿就打他,打着打着也就不打了。

可笑的是这小子虽然听这帮老兵油子荤话连篇,可是到底压根不知道男女之事究竟是怎么回事,也不好意思去问。单芸儿就更不知道了,这些天还被摸的怀疑自己是不是有了孩子呢。

“别别别。”杨凌霄一抓单芸儿的小手,先把自己耳朵解救下来:“哪能啊,肥水不流外人田,本世子自己还看不够呢。”说着一双贼手就往单芸儿衣服里伸。虽说不知具体的房事流程,可是哪里摸着舒服这还不知道吗。

要知道杨凌霄在这后军的日子可谓舒服,有仗打,伙食好,还有个黄花大闺女陪着伺候着,那前军可是一个个憋的屎都拉不出来。

双方大军僵持许久,只有几次看似声势浩大实则规模很小的交锋,金帐是因为呼衍大河自从那一战之后就没有再现身,大秦则是忌惮呼衍大河的实力并不愿主动出击将自己同时置于两种不利情况之下。

最重要的是双方还都不知道,这几个月里,所谓的呼衍大河已经深入大秦近千里,此刻正在往回赶,更重要的是呼衍大河其实压根没来,来的是那措木本人。

而这尊可怕的匈奴战神,如今距离大军不足五十里,以那措木的实力,转瞬即至。

至于杨凌霄的后军,并没有选择一营而扎的方式,相反设立了数个营寨,有隐蔽的,有光明正大的,粮草分而藏之。当时说是只给了杨凌霄跟赵淼一百狼牙子,如今不仅添了一百,后军本来也不是没人。

这么说吧,整个大军的老弱病残几乎都扔在后军了,要知道虽然是老弱病残,可那也各个是大秦老卒,正八百的老兵油子,偷懒不含糊打仗更不含糊,一条胳膊的老汉也能砍翻三四个青壮,更何况还有数万受过一定训练的民夫,所以杨凌霄的后军也不算空虚。

抛开几个辽东老将被杨凌霄要了过来,还有一个主动凑过来的,这人倒是让杨凌霄很意外,老熟人李宝。

这厮居然从剑北跑到了河东来,屁颠屁颠的就跟着出征了。一帮老兵老将的自然不用杨凌霄多布置什么,反倒是杨凌霄每日说是巡视,倒不如说是传话筒,什么昨夜老夫尿了一整壶这种话都得帮忙带。

脑袋拱在单芸儿胸前的杨凌霄想想就来气,单芸儿搂着杨凌霄,手指轻轻摸着杨凌霄后肩的伤口附近,很快就把杨凌霄哄睡着了。

直到后半夜,原本平静的军营变得喧嚣。

“快喊世子起来!”门口守着的三公子冲着帐内喊着,单芸儿惊醒的同时,赶紧就伸手把杨凌霄摇醒。

“怎么了?”杨凌霄揉着眼睛,感受到外面火光跟呐喊声越来越大,心里一抖:“敌袭?”

“噗。”帅帐被撕开一个大口子,杨凌霄猛地站起来就赶忙伸手取刀,单芸儿吓的不知所措。

撞进来的是三公子,准确的,说是抵着一个匈奴人的三公子。紧接着另一名匈奴人跟把八公子几乎同时进入,在大帐门口撞在一起。

紧跟着的是老六跟两个匈奴人同时从天空落在地上,老六落地同时大喊:“高手太多,先带他走!”

三公子猛地上半身往后靠,下身一脚踹出,匈奴人措不及防被踹出去,一把拉起杨凌霄,三公子带着他扭身就跑。

“芸儿!”被瞬间拽走的杨凌霄有点愣神,看着逐渐变远的军营,撕打着要三公子撒手:“你放开我!你疯了!芸儿还在那!”

“殿下!”三公子一声怒喝,双目通红的瞪着杨凌霄。杨凌霄愣了楞,又回头看了看军营,又看看三公子,眼神中充满无助。

三公子抗起杨凌霄,一步天一步地,飞速撤离。

感受着自家世子的失落,“殿下,李将军营寨最近,我们带兵来救!”三公子终归心里一软,出言说道。

第七十六章 决战

“李闯关!中军援军要多久能到?”杨凌霄快马加鞭,带着李闯关一营将士飞扑回来。

“殿下。”李闯关架马跟在一侧,面露难色:“消息传至中军,王爷知道对方高手尽出偷袭后军,必然率军攻其大营,怕是,怕是不会有援军。”

其实这没有错,一旦大营有难,这些匈奴人必然撤退,后军损失也不会过大,问题杨凌霄满心都是救人,并没有打仗这回事。

“再快点!”杨凌霄不管不顾,只是又喊了一声。

“是!”李闯关把心一横,世子说啥就是啥,冲着身后将士大声嚷嚷道:“都特娘给老子快点!直接冲营!擅退一步者!军法处置!”

嘴上这么说,可是这一来一回,李闯关自己心里知道,多少仗都打完了。杨凌霄身边高手不下五人,还有数十狼牙子傍身,对方能攻进来,说明最少出动了十人的高手。

杨凌霄所在的大营火光冲天,远远的就能瞅见,虽然灯火辉煌,但是打久了仗的李闯关知道,那不是什么好兆头。

一营骠骑撞进大营,放眼所去遍地尸横。杨凌霄疯了似的朝自己大帐冲过去,三公子跟在杨凌霄身后,突然停住了步伐。

老六血肉模糊的倒在地上,一只手还伸着做抓状,不知是想抓住敌人的要害,还是死前想拉住敌人的脚踝。

老六是个头发灰白的矮小老头,常年扎着个圆鼓鼓的头发,跟顶着个丸子在头上一般,话不多,肯认真干事的那种人。

三公子蹲下,握了握自己死去同僚那沾满鲜血的手,本想轻轻把它按下,没想到要使很大的劲才能做到。

八公子就死在大帐旁,胸口顶着三支短矛,支支透胸而过,怒睁着双目,咧开着的嘴角有着已经干枯的血迹。

八公子其实长得一点不像个公子哥,怎么看都像是个卖苦力的,大方脸,黝黑的面庞,短发,喜欢在脑袋上绑一根头巾。话也不多,像个老实的农家汉子。

三公子帮八公子把眼睛合上,走进帐中。

杨凌霄怀中,满身鲜血的单芸儿,就连脸上都有着无数刀口,满脸的鲜血盖不住那双睁着的明亮的大眼睛。杨凌霄跪坐在地上,锤头不语。

“殿,殿下。”一声虚弱的声音从一旁靠着的一个死人嘴里发出来,杨凌霄抬头看去,三公子也很是诧异。那肥胖的身躯血和泥土混着头发耷拉在脸上,根本认不出面容,不过看体型,大概是李宝。

“三哥!”杨凌霄急忙喊三公子,三公子也赶忙上前查看。

“还有救,别说话了。”三公子查探一番说道。

李宝虚弱的摇了摇头,继续张嘴说道:“殿下,李宝无能,单姑娘是李宝杀的,不杀,就让匈奴人糟蹋了。”

杨凌霄猛地抬头,瞪着李宝,张嘴要说什么。

“够了!”三公子扭头瞪着杨凌霄一声大喝,杨凌霄瞪着通红的眼睛跟三公子对视许久,最终把头再次低了下去,抱着单芸儿的尸体没再说话。

三公子带着李宝去处理伤口,留下杨凌霄一人在帐中,整个大营也都开始了收敛工作,这一仗远谈不上损失严重,前线军情还不知是什么样,说不了其实是一场胜仗。

其实已经打赢了,河东重骑疯了一样撞进了草原金帐的大营,深夜行军不举一根火把,三千重骑如同鬼魅一般在夜间活动,显示出了绝对的训练有素。

匈奴人最多只有一半来得及上马,原本自以为对方忌惮呼衍大河实力不敢来袭的巴图知道自己失策了,他小看了大秦将士的勇气,或者说小看了河东王赵肆。

虽说修为远不如杨孝严沈长安之流,甚至连最小的洛水都比不上,可是战阵之上的赵肆绝对不会因为这种事情而被吓破了胆子。

带着剩下人马慌忙撤退的巴图,还没反应过来对方是如何摸到如此之近的,就被四面八方包围过来的人马吓傻了。火把如同星空降落大地一般,放眼望去巴图只觉得自己置身火海一般。

金帐高手尽出偷袭大秦后方,巴图军中高手算上他自己仅有三人,想要冲出去几乎不可能,哪怕巴图知道那支偷袭的部队一定在某一处暗中观察,随时准备从外围接应自己。

“草原要在今日凋零了。”巴图牙龈咬出了血,一点也不甘心就这样死去。

“大汗!我等誓死保您冲出去,我们回真理国,去找王为我们报仇!总有一天我们会杀回来的!”中心的老手下在巴图身边说道。

巴图瞪了一眼自家的老部下,老头知道巴图在不满什么,可是这是如今唯一的办法了,老头毫不回避巴图的目光,就此跟他对视。

巴图叹了口气,没错,那措木已经是匈奴无可争议的王,自己望尘莫及的王,如今金帐完了,只有那措木那里,还可以称之为家。

“大汗!您看!”老头突然眼中一亮,指着远处说道。

巴图抬眼望去,密密麻麻的火把正在大片的倒塌消散。

“是阿巴尔他们来接应我们了!”巴图心中大定,马上下令:“草原的勇士!我们的兄弟来接应我们了!冲!”

绝处逢生的匈奴人爆发了,一帮轻骑不畏生死的向着敌人发起了冲锋,那片火光不断暗淡的地方在扩大,匈奴人兴奋不已,只有巴图突然心生诡异,看了一眼身边的老部下,正想说些什么。

老部下比了一个嘘的手势,他知道,自家派出去偷袭的部队虽然高手众多,可是不至于如此强悍,这八成是敌人的诡计,可是现在全军气势正盛,说不了一鼓作气能够冲出去,若是再停,就真的完了。

瞬间也想明白老部下意思的巴图,把心一横,不再言语,只是心中默默祈求着长生天的保佑。

冲到近前,发现居然真的是自家骑兵,巴图惊讶不已。金帐的高手贴上来,兴高采烈的冲到巴图面前,老远的跟他喊着:“大汉!王来了!王来了!”

巴图发誓,自己这辈子从来没有如此真心的愿意臣服一个人,哪怕是自己的父亲。可是现在,那跟着自家骑兵缓缓走来的身形,让他无比尊崇。

“跑什么?走,跟我打回去。”那措木说道。

第七十七章 杨凌霄死?

“杨孝严?你当真不救?一步,你只用一步就能赶到你儿子身边。”神秘公子站在蜀王府,沈长安书房之中,面前是端坐在椅子上的杨孝严,一旁是身形僵硬的沈长安。

沈长安的动作很怪,似乎想向前冲又冲不出去,退又退不回来,好像被定住了身形一般,就连扭头都费尽,只有眼珠子能吃力的转一转。

神秘公子手边,一道紫色帷幕从虚空之中拉扯开来,展现着一副画面,那措木提着杨凌霄的脖子,似乎领着一只小鸡仔一般,随时能捏死在自己手中。

杨孝严与神秘公子俩人面对面,杨孝严笑着握着一杯茶,桌子下那只手,青筋暴起。神秘公子脸上挂着诡异的笑容,背后那只手,同样青筋暴起。

端着茶水站起身的杨孝严,扭过身去看着窗外,把一只手隐蔽在宽大的袖子里,另一只手端着茶,轻轻的凑到嘴边。

沈长安瞪圆了眼睛,瞪着画面中挣扎着的杨凌霄,努力的想动一下可是根本动不了。随着那措木手上微微一使劲,杨凌霄脖子一歪,再没了动静。

“你叫什么?”背对着神秘公子的杨孝严终是说了一句话。

“我的手下习惯叫我先生,你也叫我先生就好了。”神秘公子说道。

“哼。”杨孝严冷笑一声:“你是觉得,本王不配知道你的名字吗。”

“嘿嘿。”神秘公子嘴角咧出一个诡异的弧度,长长的舌头伸出来舔了舔嘴角:“不是,只是太久没提过了,我自己都快忘了。”

“啊!”沈长安嘶吼着发出声音,身体冲了出去,也不知是冲向神秘公子,还是虚空中的杨凌霄跟那措木。

神秘公子一收手,整个人连着虚空随之消失。

沈长安扑空在地上,如同一个喝醉的混混一般,扭头看向杨孝严:“你疯了!那是你儿子!”

杨孝严没有说话,良久,大秦靠山王,背对着书桌面朝窗户,直勾勾的向后倒了下去,砸碎了整个书桌倒在地上。

“大哥!”沈长安连忙爬过去,扶着杨孝严。被杨孝严身躯砸成两半的书桌,纸张飘散,一张飘落在地上的纸张上,凭空写出两个鲜艳的红色字体,饕餮。

另一边的边关战场,那措木大发神威,一人入阵,对撞数万河东铁骑,所到之处,人马俱灭。文陆鸳死了,赵淼死了,赵淼身边的四人根本没有出手。

河东王赵肆在黑夜之中无法洞悉军情,不知道自己儿子死了,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知道大事不好,临死之前,赵肆下达了全军撤退的命令。

随后,一道猩红色的龙卷撞过赵肆军中,大秦河东王,就此和一众尸体一起倒在了戈壁滩上。

“啊!!”抱着单芸儿尸体的杨凌霄,一拳一拳的不停的垂着身边的地面,眼泪跟鼻涕横流满脸,滴落在单芸儿血迹已经逐渐干枯的尸体之上,直到把自己的右拳也锤的鲜血横流,才停下来,抱着单芸儿的尸体痛哭不止。

夜风卷着戈壁滩的尘土,将战场的血腥味卷向四方,土狼们盘踞在很远的地方,等待着一场属于自己的盛宴。

杀戮之中的那措木,突然猛地顿住了身形,看着大秦后军的方向,目光穿过黑夜,似乎要看穿一切,似乎要直接看到杨凌霄面前。

鼻子微微抽动的那措木,眼睛瞪的又圆又大,咧着嘴角兴奋不已,瞬间消失在原地。

下一刻,原本正在修整的后军,杨凌霄所在的大营,大营之中出现一个身影,没人知道这人是怎么出现的,甚至没人注意到黑暗之中有这么一个人就直勾勾的站在那里,站在军中大帐之前的空地。

只有三公子,没有出声,没有叫喊。只是默默的挡在了那措木跟杨凌霄大帐之间。

那措木的目光之中,根本没有眼前挡着的这个高瘦身形,只有三公子背后的大帐,伸出一只手的那措木,两根指头微微挥动,大帐似被狂风卷动一般,腾的一下被掀开在黑夜之中,整个大帐被风卷着消失在夜色之中。

帐中抱着单芸儿尸体的杨凌霄,感觉到了什么,微微抬起头努力把泪眼模糊的眼睛睁开,看到三公子站在那,似乎面对着一个人。

那措木嘴角一咧,目光略过三公子,直勾勾的盯着杨凌霄,鼻腔之中充斥着杨凌霄血液的气息,那气息让他兴奋不已。

弓步扎拳,然后一拳打出,那措木整个人如炮弹一般激射出去。三公子知道,自己绝对挡不下此人,只是站在那里,用劲全身劲力,准备死抗这一下。

甚至,三公子已经闭上了眼睛。他没看到的是,自己面前,一道紫色帷幕绽开,虚空之中,一支皱巴巴的苍老手掌伸了出来。

极阴之地,神秘公子出现在李小凤面前,大喊了一声:“李小凤!救你徒弟!”

闭着眼的李小凤睁眼还来不及愣神,就看到眼前一片紫色虚空之中,一人一拳打来。来不及多想,李小凤抬掌相迎。

杨孝严若是知道自己看的,不过是那神秘人所展现的幻境,不知会作何感想。

而此刻李小凤看见的,确实实打实的一拳。

“轰。”的一声巨响,天地震动。睁开眼的三公子,看着自己眼前一个略显凌乱的苍老身形,正挡着冲过来的猩红旋风,挡着那条猩红的通天大道阿修罗。

又感到自己身后发亮,扭头去看,七条大道耸立天地之间,白色光芒照耀天地,点亮黑夜。

全营的将士都懵了,呆呆的看着这一幕,看着如同天神下凡一般的俩人。

那措木狰狞着笑着点了点头,另一拳猛地挥出,李小凤瞬间再出一掌,俩人又硬对一击,双双退开。

连续两下,李小凤只觉得气海翻腾,在极阴之地过于消耗气海内力,所以此刻的李小凤远谈不上巅峰。

那措木恰恰相反,阿修罗大道之下的那措木,厮杀之中气势正攀升在顶点,只是看着眼前之人的七条大道,着实有点呆住了。

“那措木,走。”那措木的脑海之中,突然响起一个声音。

“师父?”那措木并没有说话,只是用意识跟那个自己脑子里的声音交流:“可是师父,你要我杀的人就在面前。”

第七十八章 华山之战

“师父?你说的那人真的受伤了?”随着鲜血的味道越来越近,那措木脚下生风。

千里急行,本应该遁走的那措木,此刻正朝着大秦西北复地直插而去。

一道声音在那措木脑海中响起:“是他的血没错,只有他的血才有这样的味道,之前那个少年的靴,味道太淡了,应该不是他的化身,只是有他的味道。我不知道是什么能让他流血,可是他也没有必要为了杀你就用自己的血设局。”

到了,那措木心中一定,抬腿一蹬飞升上天,再次落地,便是长安城中蜀王府。

那措木正落在沈长安王府之中,落在后院一间大厢房之外。

屋外连郎中带侍女乱做一团,尖叫着向后躲着,王府众多侍卫随即赶到,将那措木团团围住。

“什么人!”带人火速赶到的侍卫头领喊着,那措木并未回答。

“吱”的一声,房间的门被推开,场面瞬间变的安静。天青色长衫的沈长安走出门来,长发散落,随意的扎在脑后。只是看了一眼院中之人。

“退下。”沈长安淡淡的吩咐道。

“王爷?”侍卫头头不解的看向沈长安问道。

沈长安一伸手,一柄长剑带鞘破空而来,瞬至沈长安手中。

“退下。”沈长安又说了一次。

这一次连着侍卫头子带着一众侍卫都慌忙退开,王爷这是要亲自动手。

眼前之人,沈长安见过,不久之前,沈长安亲眼看着此人,拧断了杨凌霄的脖子,他不知道那是幻境,此刻的他,以为面前之人就是杀了自己侄子的凶手。

杨孝严还在昏迷之中,此时此刻的沈长安,如同一柄沉积千年的杀人剑一般,迫切的渴求着鲜血。

“杀了他!他身上有那人的神血气息!”那措木脑海中那个声音大吼。

那措木不由的不耐烦起来,用得着你说吗,老子自己闻的出来。这一刻那措木甚至有些不想动手,他虽然是个疯子,可是也不想就死在这里,自家师父也不敢出手的角色会有多恐怖,自己究竟在自家师父眼里算是什么,可有可无的棋子吗?

“你叫什么名字。”那措木操着蹩脚的汉话问道。

“大秦,沈长安。”沈长安淡淡的回应,就好似两个首次见面的棋手,下棋前相互介绍一般,温文尔雅。

“你不想知道我是谁吗?”那措木很好奇,为何对方对自己有如此之重的杀机,他甚至不认识眼前的人。

“死人而已,还是个死匈奴人。”沈长安面无表情,说完这句,手中长剑出鞘,剑身之上铭刻着的那个瘦长黑色大篆,秦字一闪而逝,一道月牙罡气激射而出。

“轰。”那措木单臂抬起,轻轻松松挡下这一击,咧开的嘴角是对战斗的渴望,第一次,有人敢这么跟自己说话。

沈长安脚下一点,飞身上天,扶摇直上数百米。那措木知道,对方这是不想波及无辜而已并不是想逃跑,虽然他无所谓,死也死的都是秦人罢了。

紧紧盯着沈长安的那措木,脚下一蹬,如同一颗飞升而起的礼花一百,带着红色罡气直直的朝沈长安撞了过去。

那红色的如礼花冲天的身形,在寻常人眼中或许快如流星,可是再沈长安眼里,仅仅是有一点快罢了。

上升之中的沈长安,单手持剑,指着迎面撞来的红色身形,“砰”的一声空气炸裂,原本上升之中被气流吹动着向下的衣摆和头发全部无风自动,迎着身下的气流飘起。沈长安眼中一片白光,背后一条苍白大道浑圆而凝实,上书一个大字“剑”。

一道剑气凝实如同一柄巨大的剑刃一般,从天地之中凝聚,由沈长安手中之剑为主体,不断变宽变长变大,直指那措木。

猛地撞在剑尖之上的那措木,只感觉这辈子没撞上过这么硬的物体,就好似真的有这么一大口宝剑,刚铸铁造,顶在自己身前一般。

“有意思!”恰逢劲敌的那措木兴奋不已,原本交叉着的顶在剑尖的双臂猛的一开,整道由剑气凝聚的剑刃瞬间崩碎,碎片竟然没有飘散,而是如同实物一般碎落。

猩红的阿修罗大道再次绽放在那措木身后,冲向沈长安的那措木,反手一掏,从阿修罗大道中掏出那条无数头颅组成的粗大长鞭。

浓重的血腥味瞬间充斥着空气,就连长安城中的百姓,在那一刻都在问身边的人:“谁家杀猪了怎地?”

那措木巨鞭一挥,沈长安手中剑芒暴涨,一柄巨剑再次凭空乍现,砍上那措木的修罗鞭,天空一声巨响如同雷鸣一般。

当日长安城正是阴天,长安城百姓又道:“打雷了,下雨回家收衣服了。”

不止长安城百姓,沈长安跟那措木在空中这一路,从长安城上空打到临潼,打过渭河,直直打过华阴,打到那措木一鞭子砸在华山之上。

那日有去华山的采药人,说云中黑龙乍现,伴有天雷滚滚,似乎有妖孽成型天雷劈之,甚至整座山峰都倒了下去。

倒了座山峰倒是真的,那天不光那几个采药的被吓得够呛,整个华阴都感受到了大地的震动,百姓们被吓得包头乱窜。

那几座硕大的山峰不是天雷劈的,也不是黑龙撞碎的,如果你上去看的话,你会发现断口平整顺滑,自然是沈长安一剑斩得。

至于震动倒不是那山峰就这么倒下去了,而是那措木那暴涨的修罗长鞭卷着山峰砸向沈长安没砸到,砸在了另一处山体之上又掉到地上引起的。

那一战终究是沈长安败了。那措木从沈长安怀里,掏出那张写着饕餮的纸,闻着上面的血腥味。

那措木没有取沈长安的性命,他以为是那人想让自己杀了沈长安,他脑海里那个声音也这么以为。

殊不知那张纸本来是放在杨孝严怀里的,沈长安取了出来自己收在了怀里。那措木把重伤的沈长安留在峭壁之上一颗伸出来的老松之上离开了,王府的高手后来找了很久才找到自家王爷,毕竟长生境在华山山野之间上下还是很吃力的。

沈长安的剑碎了,那柄大秦国号由它而来的剑,被那措木活活打碎了,碎片整个华山都是,剑柄不知道落在了哪里,可能是某条小溪中,可能是谋堆烂泥里。

剑楼之中,白起原本准备起身而来,因为他闻到了一股即将破碎的剑道气息,然后他又坐下了。西北,只有一个人有资格跟他白起一样手握剑道,那个人是大秦蜀王,收蜀王的剑道,他白起还没那个胆子,甚至连去看看怎么回事也不行,肯定会被怀疑居心不良的。

白起想了想,自嘲的笑了笑,然后一条冲天剑意迸发而出,近乎凝聚成实体。引得正在扫地的扶风跟鸿光纷纷侧目,正在练剑的陆离收剑瞻仰,闭关突破的赤霄借着这股剑意,正式迈入长生,这世上也又多了一个不到二十岁的长生境高手。

第七十九章 一笑楼

俩匹快马在嘉关之外碰上了王地藏一行三人,一匹马上是李小凤跟昏睡过去的杨凌霄,另一匹马上是三公子。

嘉关周遭是密密麻麻的李中书麾下士兵,似乎早就料到这场仗会输一般,杨孝严半月前就已经通知李中书随时准备出兵支援。

说是支援,其实主要是收揽残兵,以免产生大量流寇。这一战,战死沙场的不算,那些活着回来的,出征之前做了什么有害民生之事,便是要统统清算了。

杨凌霄的后军还能成建制的归来,大部分前军中军也都已经跟后军会和,杨赞还在重伤昏迷之中,本就在后军养伤。如今大军群龙无首,不过王伟等老兵老将一帮人都在,一时也出不了什么乱子。

这部分部队是没有什么问题的,做好接收工作就好。

重中之重的,第一是剩下的河东重骑,要知道这支部队近乎用去大秦近年国库的一半。杨孝严也是心狠,此次出征,直接折了近乎一半。

第二,就是那些已经自知出征之前犯的事太过严重的,这一帮人自知罪大恶极,倒是不至于投了敌,大秦军人还干不出这种事,落草为寇倒是很有可能,边关游猎上一年半载,必然还有战事,到时再来投军便可。

李中书的任务,就是这票人,能抓多少是多少。大秦立国时间尚短,兵风太重急需整顿,这一次就是用这些人的头杀鸡儆猴,下次出征,类似的事情就会少很多。

带着杨凌霄的众人,又有王地藏跟李小凤在,一路自然畅通无阻。

半路之上,李小凤感到一股气息一掠而去,跟自己在杨凌霄帐前对了一掌那人的气息如出一辙,李小凤还有点意外,不过对方并未停留,所以李小凤也就没有多想。

倒是后来,另一股气息毫不收敛,那冲天战意跟剑意宛如实体,离着百八十里都能感觉得到。

赵建新不知道白起为何会来,这次是来帮王地藏忙接杨凌霄的,既然人已经接到了,又有李小凤在,赵建新也就辞别了众人,追着白起往西去了。

杨凌霄病了,高烧不停,昏睡不醒。李小凤知道这是伤了心脉,用药是没有用的,以真气帮杨凌霄调理的同时,剩下的只能让杨凌霄自己慢慢恢复。

五人一路到凌山府才停下,原本应该是直接护送杨凌霄回京城的,这是洛娘娘的死命令,可是杨凌霄需要休养,所以在凌山府停留一段。

凌山府位于河东跟天京城之间,是一座新城,人在京城的凌山王光明远,封王之时这里还是一片荒地,当时出于很多原因,在天京城跟河东剑北还有西北长安之间,需要这么一座枢纽之地,光明远就带着人在这里筑了一座新城。

所以这座城其实要说起来,算是整个大秦最安全的一座城。建城起,这里就基本都是大秦自己人在忙活。从材料商到工人,再到迁移过来的居民,莫不是大秦功臣良将亲后。建城之初,就有衙门锦衣卫安家。

如此一片洁白似纸的城池,成了大秦文官跟武官还有锦衣卫的角力场,在位官员莫不是精心挑选,各个能力如何且不说,首先人品没问题,其次皆是用心办事之人。

更有甚传言,大秦可能迁都与此。的确从地理位置上看,如果把都城从天京城迁移到这里,是一个十分不错的选择。

王地藏进城不久,凌山府锦衣卫千总王志,就一人摸到了客栈。这小胖子王地藏自然认得,王地藏亲自指派的凌山锦衣卫千总。

王志得了下属汇报,说城里来了一票人,看模样像是走江湖的,有一人与老祖宗画像极为相似,另一老者似乎也有些像之前看过画像的李小凤。

王志听了这就知道八九不离十了,哪能同时有俩人跟这俩大佬长得像还走在一起,九成九那就是。不过既然都督没有兴师动众的前来,应该是不想声张。索性王志骂了那小旗一顿,说这厮眼睛长屁股上了,大都督他老人家来自己回不知道?

实则扭身就自己一人偷偷来了客栈,王地藏跟李小凤等人正在吃饭,王志乐呵呵的屁颠屁颠的就凑了过去。

客栈吃饭的客人不多,凌山府现在还算不上什么大地方,说起来其实人少的可怜,居民收入也算不上多,再加上各方面管的都很严,相当多的灰色生意渗透不进来,所以整体其实看起来挺萧条的。

王地藏白了小胖子一眼,倒是有些惊讶,几年不见这小子怎么又长高了的感觉?没听过谁二十多岁还长个子的。

伸手点了点身边,挪了挪板凳示意他坐下。大都督给自己挪凳子王志哪还敢耽误,赶紧抄了个板凳搬着就坐下。

倒是先没有跟大都督打招呼,先抱拳冲着李小凤:“李前辈。”

“嗯。”李小凤无所谓的点了点头,示意他吃饭就好。王志笑呵呵的点了点头,抱着拳冲三公子又端了端,三公子也抱拳冲对方点了点头。

然后王志也抱着拳冲绍兴端了端,绍兴傻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埋头继续吃,你还别说,这几个月绍兴就吃过这一顿像样的。

王志有些愣神,倒不是介意绍兴的无礼,而是这个吃相也太过夸张了。愣了一会,王志才笑呵呵的跟自家都督搭话。

“都督?您老人家咋来了也不说一声?”王志小声问着。

王地藏看了一眼王志,扒拉了一口饭:“你来也没跟我说一声啊,这不还是来了吗。”俩人像极了平常人家坐在饭桌上吃饭聊天。

“嘿嘿。”王志笑了笑:“都督这次来,可有何吩咐?需要我做什么?”

“准备在这修整一段时间,不要太张扬,这家店里的人都撤出去。”王地藏边吃边说,没进门之前王地藏就看出来,这家店是自家锦衣卫暗桩。

王志笑着冲王地藏伸了个大拇指:“都督果然厉害,一眼就看出来是自家生意。”说着看了看四下:“可是都督?人为啥都撤走?我手下的人我知道,不可能有问题啊。”

王地藏摇了摇头,喝了口茶顺顺饭,他其实也吃的挺香的,这几个月绍兴没吃啥像样的饭,他更是几乎有一顿没一顿的。

“不是有问题。”王地藏说:“店暂时归李掌柜。”说着王地藏指了指李小凤,然后又指了指自己跟三公子还有绍兴:“后厨,跑堂的,扫地的。”

王志愣了楞,看了看王地藏才确定他没开玩笑,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点点头:“好的。”

第八十章 红鸾阁

拉菜的老汉拉着车,哼着小曲走在街道上,这一车菜,回头能换几段排骨,想到排骨的香味,老汉就高兴,高兴就不觉着累,一边走一边打量着路两边。

门牙子上靠着的布衣小哥俊朗不已,长得多好呀,咋就是个跑堂的打扮?哎?老汉看着那一笑楼的招牌愣了一下。

“小子!换掌柜的啦?还是换东家啦?”老汉冲着那倚着门口的愣神的小伙子喊道。

小伙子愣了愣,笑了笑回道:“都换了,东家掌柜的现在是一个人,咱李掌柜在里面忙呢,您老有空来喝茶啊。”

“嗨,我老头哪有那个吃酒楼的服气,咋也没响个炮啥的?”老汉笑着继续搭话。

小伙子眼睛盯着对面,心思压根就不在这,随口回着:“掌柜的说不响,咱也没招不是。”

老汉就纳闷了,对面有个啥看的,顺着小伙子的目光看去,路对面倒是一看就是今天要开张,大红绸布盖着招牌,门前也扎着红绸,不少人在忙活着呢。

老汉无奈的笑了笑,瞅了瞅小伙子,继续推着车走了。

已经临近中午了,老汉刚走不久,炮就响了。当然,是一笑楼对面的。炮声一响起来,一笑楼这边门口就由原来的一个人,变成了四个人。

先是一个老头乐呵呵的凑过来站在了门口,然后是另一个长相清秀的小伙子,然后还有一个黑脸的矮个子小伙也一脸看热闹的样子凑了过来。

四个人自然是王地藏,李小凤,三公子,还有绍兴。

对面,放了整整数万响鞭炮后,一片莺莺燕燕的姑娘楼上楼下站满了不说,来围观的人更是不少。要知道凌山府人丁稀少,能热闹起来的场景可不多。

不多时,那块盖着大红绸布的招牌被拽开,红鸾阁三个大字,写的千娇百媚,一看便是出自女子手笔,还是一个妖娆至极的女子手笔。

马上开始有轿子出现,也不是这帮人点就踩得准。其实吧,早就来了,轿子藏在一旁的小巷子里等着,谁也不能人家还没开门就在门口候着不是,虽说逛青楼不是什么丢人事,可是上赶着在门口等着就不那么好看了。

来人具是城中显贵,甚至昨天才见过的王志,也笑呵呵的钻出轿子,看了一眼王地藏等人这边,也迈步走了进去。

几个痞子看着完了热闹,被赶着走了开,路过一笑楼,看着门前站在的一老三少,互相看了看,然后一起噗嗤一声,哈哈哈哈哈的大笑起来。

“我说,那有个词怎么说来着?望眼欲穿?”

“老掌柜,这么大生意,带哥几个去玩一趟啊,你看给哥几个憋得。”

被笑得一脸懵逼的王地藏跟李小凤还有三公子,三人互相看了看,纷纷头一低,赶紧散去,只有绍兴还原地一脸懵逼的看看走了的这个,再看看走了的那个,不知道咋的了,继续傻笑着盯着对面的小姐姐看。

“绍兴!”王地藏怒喊了一声。

“哎。”绍兴应了一声,身子却没动。

“绍兴!”王地藏又更大声的怒喊了一声。

“哎!”绍兴这才赶紧屁颠屁颠跑过去。

其实这事昨天几人就知道了,王志说了,这地方做暗桩,主要就是想盯着对面。对面要开一家青楼。

王地藏还纳闷,青楼有啥好盯的?大秦的青楼,那不都是自家生意吗?大秦立国,国库空虚,所以这青楼赌坊,其实或多或少都有着那么一些国家股份,没办法,来钱快啊。

当然,这些都不是明着来的。哪有国家明着开青楼的,按道理说啊,青楼是违法生意。大秦律明明白白的写着,严禁私自经营青楼。

可实际上,那些半掩门的暗娼,倒是没有人查。反倒是这些大青楼,锦衣卫基本上半年去一次,开始还装模作样的关停两天,后来吧,就变成了半年去收一次钱。一次收一半。剩下的一半,就是大秦的各个达官贵人,文臣武将们各自的股份了。

青楼也好赌场也罢,这些生意,能明着开的,哪个朝中没有三五个靠山?不说别人,靠山王府的谍子,老汉公子花蝴蝶,这花蝴蝶,一半都在青楼里,还基本都是管事的。

要知道当时靠山王还在老槐村窝着呢,可谁也不敢少了靠山王府这一份,甚至控股权基本在靠山王府手里。

所以这个收益,基本上分成三分,一份归朝廷,一份归各家显贵,另一份是靠山王府了,只不过靠山王府多负责一个人员工资之类的经营成本罢了,就算这样,单单这一份生意就够让靠山王府财大气粗了,更别说王府还有别的收入。

可是对面这家红鸾阁就奇怪了,要知道,开这种生意,背后自然要有靠山的,可这红鸾阁,店眼瞅就开出来了,锦衣卫,衙门,城门卫,该打点的也都打点了,别的部门无所了,锦衣卫是啥部门?锦衣卫查不出来对方靠山是谁啊!这不是闹笑话吗?

甚至王志已经很羞耻的亲自跑去找了靠山王府的谍子,跟对方确定过了,这家虽然也给靠山王府分钱,可是不是靠山王府的生意啊,甚至靠山王府的谍子,以为这是锦衣卫的生意。

这可就让王志大为头疼了,所以这一笑楼所在,其实就是为了监视红鸾阁来的。

所以王地藏等人,也就等于顺道接下了这监视查探红鸾阁底细的任务。

话说这一笑楼的招牌,之前是叫同乐客栈的,本来几人都不准备换招牌,只是觉得对面这青楼一开,自家这招牌怎么听怎么不是个味,索性李小凤写字,三公子雕琢,王地藏跟绍兴上漆,倒是连夜做出了一块新牌匾,天还没亮就挂了上去。

这边凌山府一片祥和,凌山王在京城之中可不舒服,杨孝严拐着赢夫跑了,王地藏溜了,京中虽说不上大小事务都要他过问,但是不少事情朝中总得有人来烦他,一心当个太平王爷的光明远,好几次都准备开溜打道回府回自家凌山。

直到前线战报传来,赵肆战死的消息传来,光明远脱下了便服,换上了那身跟靠山王一模一样的王服,唯一的区别,就是那黑袍之上绣的金龙只有四爪。

第八十一章 凌山王入宫

光明远进了皇宫,这就是大事,靠山王跟皇上都不在京中,如今任何一个王爷私自进宫都多多少少犯忌讳,就连内阁三大学士,处理政事也只能在勤政店外的内阁,不得踏入勤政殿半步。

所以近几个月的奏章,都只有内阁的印章而没有玉玺批盖。那些必须要皇上亲自批阅的,已经在勤政殿堆成了一座小山。汪四海经常就在这盯着这些奏章,他是个太监,不能私自打开这些奏章的任意一个,所以他也不是想看里面是什么。

就是心疼自家皇上,这回来了得批到什么时候啊?

李勤火急火燎的跑来,汪四海就想骂人,这小子老是这么个脾气怎么能行?遇事一点都不沉稳!

“咱家怎么跟你说的?”汪四海头也不回,声音是那种老太监独有的尖锐而悠长的声音,听起来倒是威严十足。

“你呀。”汪四海没有看大口喘气的李勤,自顾自的说着:“遇事沉稳一点,你也算是宫里的老人了,小的们各个见了你都得巴结着想叫一声干爹的人,怎么就这么浮躁?说吧,什么事?”

“呼呼。”李勤喘匀了气:“凌山王进宫了,穿着王服蟒袍,一个人,还吩咐我马上通知上下官员,开大朝会。”

“啥?”汪四海吓得家乡话都出来了,瞪圆了眼睛看着李勤:“开大朝会?这?这这?这是要造反啊!侍卫呢?没人拦着吗?”

“靠山王不在,皇上不在,京中就属凌山王最大,谁能拦啊?”李勤说道。

“完了完了完了。”汪四海一连三句完了,想了一下赶紧问:“人呢?凌山王人呢?”

“已经在凌霄殿了。”李勤说道。

汪四海抬腿就走,脚下生风,如果是李勤来的火急火燎,汪四海这会也就是热锅上的蚂蚁,一边走一边脑子飞转,不停的跟李勤吩咐:“宫中侍卫高手全部调动起来,去找赵三才帮忙,凌山王不知道闹得是哪一处,但是咱得防备着点,咱家先去探探口风。凌山王一个人来的?”

李勤点点头:“嗯,一个人。”

“还好还好。”汪四海心里就放心了一大截了,一个人来的应该就不是要造反,可是这凌山王是要干什么?虽说没有明文规定,可是这个节骨眼上,他凌山王莫说进宫了,政事都不能过问一点,居然还要开大朝会?这都快半年没开过大朝会了,大朝会历来只有靠山王跟皇上有资格召开,他光明远凭什么?这是要疯啊这是。

得了吩咐的李勤赶紧小跑着去办,凌霄殿是大秦皇宫最大的宫殿,高宽纵长皆是人间顶级建筑水准,内能容文武官员不下百人,外面还有大片空地足够跪的下大朝会召开之时的上千官员。若是点兵,足足能容下三万士兵。

光明远穿着黑袍,也不管这一路看向他的异样眼光。要知道虽然近几年光明远人在京中,可事实上基本没进过宫,好几次就算是赢夫招见,他也都推脱不来,弄的每次赢夫都得亲自去府上拜访。

可是反而正因为如此,这位王爷深得严老夫子好感,每逢赢夫要去凌山王府上,老夫子总是欣然应允。

今日的光明远,明显是喝了酒的,脸色潮红不说,就连头发也扎的不规不矩,长长的黑发散落在肩旁眼侧,看起来略显颓废。说来奇怪,一路上居然当真没人阻拦。

也没什么特别的原因,主要还是这大秦王爷的蟒袍太过耀眼,有那么一个人经常穿着跟光明远这件差不多的,在宫内出入自由,如同自家后院一般。

更何况上一次,就是穿着这蟒袍的这几个人,就在这斩了项无双,让宫中侍卫也好,宫女太监也好,看了一场神仙大战。也就是那天,几人提着项无双人头,去那座才堪堪修了不到一半的皇陵去祭拜赢胜,见到了坟头痛哭的王地藏。

第二天,还是这几个人,一人一身黑袍,各个身绣九蟒,领着文武百官,领着赢夫,祭拜了赢胜,带着众文武大臣的,跪拜赢夫。那天端坐在龙椅上的赢夫,还是个小到不能再小的孩子。可是龙椅旁,站着的七个黑袍人,让满朝文武不敢对这个孩子生出一点不臣之心。

光明远站在凌霄殿内,看着金碧辉煌的殿堂,被打扫的一尘不染,每一个鎏金雕龙的柱子上,借着大殿的光照设计,都映衬着闪闪金光,这还并不是光线最好的时候。

甚至光线其实很昏暗,可是越发显得这些金龙耀眼。光明远走上台阶,看着那纯金打造的龙椅,摸了摸冰凉的金子打造的扶手,扭过身去,向下又走了几步,坐在台阶上。

汪四海三步并做两步走进来,看到坐在台阶上的光明远,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他就怕一进来,光明远坐在龙椅上,那可就玩大了,该说什么他都不知道。

“王爷?”汪四海凑上前来,行了个大揖。大秦其实立国之初就有规定,文官太监宫女,见王不跪。这也算是当初就已经考虑文武平衡的问题,可是其实用处不大,莫说杨孝严,就算光明远这样的逍遥王爷,瞪瞪眼睛,敢不跪下的怕是没有几个。

“来了。”光明远抬头看了看汪四海:“大朝会的事安排妥当了?”

汪四海尴尬一笑:“王爷,您这是闹哪出啊?这事怕是不好办,这一来,各地官员进京也得一月时间,再来咱这大朝会一年一般也就一回,都是靠山王他老人家跟皇上主持,您这突然要开,小的实在安排不了啊。”

“哦。”光明远似乎这会才想起来,自己这般行事是不合礼数的,从怀里掏出一道诏书,递了过去:“这个给你。”

汪四海接了过去,摊开一看,是一道密诏,大概写的是,靠山王跟皇上不在京中,凌山王随时可以进宫主持大局。

上面还盖着靠山王大印,私印以及大秦玉玺还有小皇上赢夫的私印,这四道印章,每一道汪四海都再熟悉不过了,尤其是那小皇帝的私印,那是汪四海看着杨孝严给赢夫刻出来的。

可虽说有这么一道密诏,这事也不是这么办的啊。但是这事到这,汪四海就没办法再跟光明远说道了。河东王赵肆战死,这事传回来不久,内阁什么态度?内阁憋着最大的事就是削藩了,说句不好听的,内阁高兴还来不及呢。

可是光明远几人兄弟情义,那是共享江山的情义啊,汪四海只能拿着诏书,赶忙下去找严阁老商量。

第八十二章 大朝会

“胡闹!”严老夫子本身已知光明远进宫之事,只是他知道,大秦诸王谁造反也轮不到这个光明远造反。且不说他那个闲散性子,要兵权没兵权,要地盘没地盘。凌山虽然算不上什么穷山恶水,可是比富贵,比民生,比军伍。夹在西北边疆,河东,跟天京之间的凌山,怎么看都是不起眼的地方。

任何人都不会否认凌山府的发展潜力,因为以严老夫子为首,各大文官几乎都在凌山置办了宅子,说是到时候养老之地。无他,单单治安好这一点,就冠绝整个大秦。河东剑北长安天京都会帮凌山卡着,凌山府内部又都是精明干练的官员。

老百姓一辈子最怕什么?最怕的就是乱世,单单安全这一点,就够无数人争先恐后的涌进来。其实现在就已经是这样了,凌山府的户籍现在可谓千金难求,而且求到了还有层层筛查,祖上有半点不干净,那都入不了。

“皇上什么时候下的这种密诏!我为什么不知道!你汪四海干什么吃的!”任他汪四海权势滔天的大太监,可总归有人能骂他,杨孝严是一个,严淮自然是另一个。

“严阁老”汪四海陪着笑脸一弓腰:“这肯定是靠山王的意思啊,您说这靠山王他老人家要干什么,别说轮的到我知道,就算我知道,也管不了啊。”

“胡闹!”老夫子气的胡子都吹起来了,看着那个密诏气就不打一出来,坐了一会呼了两口气:“胡闹!胡闹!胡闹!带我去见光明远!”

老夫子一连说了三个胡闹,迈步就走,汪四海盼的就是这样,这要俩人不见面让自己夹在中间传话,那可里外不是人,来之前汪四海就想好了,要是这么个意思,自己坚决让俩人自己说,哪怕得罪了严阁老,也不得罪光明远。

没别的,大秦这几个王爷啥尿性,他汪四海太清楚了,严阁老偏偏君子,大秦的中流砥柱,还能怎么难为他一个太监?

惹急了光明远,不难为你是真的,冷不丁出个主意,那啥,汪四海你带皇上没事多爬爬山,那自己这老胳膊老腿还不是得舍命陪君王。

皇宫的守卫们,在皇城墙上刚才还在嘀咕,刚才那是凌山王吧,这龙袍真威风。

领着他们的校尉就开始叨叨,别特么瞎说,那是王服,龙袍那是咱家皇上才能穿的,这算什么,你们这些小子没看见当年那个项无双来的时候,咱几个王爷一起穿着这王服,那才叫一个威风。

说着校尉的心里就不是味,当年那一战,多少自己生死沙场多年的同僚,终于能在这京城过几天太平日子的同僚,最后还是为国捐了躯。

正聊着呢,汪四海就带着严老夫子又来了凌霄殿,一众人又开始叨叨,今天这是怎么了,先是王爷来,又是严老夫子,然后纷纷看向自家见多识广的校尉。

校尉这才得意洋洋的教育道,还能为什么?前线传来战报,校尉压低了声音跟一帮小的说,河东王战死了,这一仗咱输惨了,这是要打大仗了,不过咱是没那个福气上战场了,守好皇城吧。

其实平常皇城禁卫军也好,大内侍卫也好,规矩都是很严的,站岗的时候不能说话,只不过这段时间皇上不在宫中,大家也难得轻松一下。

严老夫子只怕是大秦上下唯一一位,没有修为年纪还能跟李小凤相仿之人,须知哪怕没有之前的连年战乱,大秦人口中能活到六十以上的老人虽然不少但是也不多。

七十又是一个大坎,所谓人活七十古来稀,八十以上高龄的老者,那是真的少之又少,就算是杨孝严见了也得恭恭敬敬。

活得久就是大智慧,也是大福气,严淮作为当今天下文人之首,是当今天下为数不多敢指着鼻子骂杨孝严的人,老爷子一辈子最大的智慧就是随性,不耍心机不玩阴招,该发火发火该生气生气。

如今怒气冲冲的进了凌霄殿,光明远还能有好?可是老爷子毕竟是老了,看到那失魂落魄坐在台阶上的光明远,老爷子终究是满腔怒火华为虚无。

大秦诸王,其实除了杨孝严以外,光明远算是跟严老夫子走的最近的一个。

不同于杨孝严,杨孝严在老夫子面前如同一个顽皮的孩子,典型的刺头,总能把老夫子气的吹胡子瞪眼。

光明远就不同了,光明远其实与严老夫子颇为合得来,主要还是光明远那个淡泊性子,其实比严老夫子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王爷。”严淮走上前去,作揖喊道。

光明远喝多了酒,有点打瞌睡愣神,抬头看了一眼,淡淡的说道:“夫子不必多礼,怎么了,大朝会的事有问题吗?”

“不知王爷,召开大朝会,所谓何事?”严淮决定,还是先从光明远的目的着手看这件事该怎么办。

“河东王战死,堂堂大秦王爷,死了都不能开个朝会,昭告天下发丧吗?”光明远看着严老夫子说道。

严老夫子知道九成九就是此事,所以其实不出老夫子所料,汪四海一听这个,心也算彻底放下。

“王侯薨毙,理应昭告天下。只是此事,如今靠山王跟皇上皆不在军中,此事理应由内阁处理。”严老夫子话刚说到这,就被光明远打断了。

“我这不是有大哥跟皇上留下的密诏吗。”光明远说道:“我觉得开个大朝会比较合适。”其实光明远想的很简单,他想兄弟走的风风光光。

“这”严淮一时语塞,因为倒也不是不可以:“只是这大朝会召开,天下需要进京的官员,连通知带赶来,最迟也得一个月的时间。往年皆是重阳节前后召开。”

“那就让京城官员都来上朝就好了,这总可以吧?”光明远说。

严淮看了看光明远,光明远看了看严淮,严淮终究是点头答应了。这就算不上什么大朝会了,顶多算个小朝会,大秦其实还好,正常的例行小朝会基本上一月三次,如有特殊情况例外。

想当年楚国,每日都有例朝,官员每日天不亮就得在宫门外候着,那才叫一个辛苦。

第八十三章 谥武厉

杨孝严醒了,欧阳仲千里迢迢赶来,一连为王爷服下十一颗牛黄安宫丸,一日一颗。

古药方中堪称神品的药品不多,此药对于惊厥昏迷,中风,等中老年人容易犯的病症有着奇效,(哪怕是当今现在,家中有老人的也应该常备着。)杨孝严就算作为大秦最顶尖的高手之一,也逃不过凡胎肉躯。

醒来的杨孝严听着欧阳仲汇报最近的事情,听到杨凌霄没死的时候,楞了好久。欧阳仲问了两句“王爷?”,杨孝严这才反应过来,嘴里叨叨着那就好,那就好。

听到重伤的沈长安还昏迷在隔壁,杨孝严也连忙询问了怎么回事。欧阳仲也是知道个大概,说的不是很清楚,杨孝严只是点点头,没有说话,思索着什么。

“王爷。”欧阳仲支支吾吾的说,杨孝严好奇的抬起头,看着欧阳仲,想不通难道还有什么事比这些事更大?

“怎么了,说。”杨孝严刚醒过来,还有些虚弱,心情并不算太好。

“朝里,朝里出事了。”欧阳仲说道。

“出什么事了?”杨孝严问。

“凌山王凌山王召开超会,当朝气晕了严阁老,现在京中已经乱做一团了,文官集体跪在宫门外。凌山王带着人把人给打了”

前些日子的天京城内。

那日朝会,大秦文武上朝,朝会一般在早上举行,今日因为凌山王的原因,大中午的开着这么一场朝会。

京中大小官员不多不少,光需要来上朝的,就不下八十余位。满满一殿人,先对着空着的龙椅跪拜,高呼万岁,如同赢夫就坐在那椅子上一般。

一套流程走完,才轮到光明远发声。也不知光明远是提前准备好的,还是这阵子的确让王童娘娘按在那读书,读出了点什么,说起话来到的确十分体面。

“今日开朝,所谓河东王战死关外一事,如今靠山王与皇上皆不在京中,孤得靠山王与皇上嘱托,主持此事。此事应当如何处理,各位有何见解?”

话音刚落,御林金甲将军秦奋,一个迈步便站了出来:“王爷!末将曾与河东王并肩作战多次,末将请命,带人去迎河东王王躯。”

天京城卫将军左伯越,大内禁卫统领殿前将军于满开,两人紧跟着上前一步,同时说道:“末将愿同往。”

光明远摆摆手:“此事容后再议。”然后,光明远眼神扫过一众文官,抛过内阁三大学士,六部尚书,其余官员皆是低头。

倒不是六部尚书跟三位内阁大学士就敢直视光明远,而是上朝之时,官员皆是需要垂眉低目,不得仰视龙颜,哪怕如今皇上不在京中,可看一眼龙椅都是不行的。

假若其中有一人的视线跟皇上对上了,那好,皇上随时可以斩立决,无他,你要刺王杀驾否?

当然,这条规矩虽然是这样,可是从古至今因为这个杀大臣的皇帝还是没有。真对上了,也得问,某某爱卿,可是有事要禀报?

这时候,甭管有事没事,你都得编出事来,还得编的漂亮,要不然你对得起皇上给你的这个台阶?

也不乏众多诤臣,敢于面朝龙颜,直言进谏的,这样的死的倒是不少,不过不是因为看了皇上一眼,肯定是因为惹生气了皇上。

不过规矩终究是规矩,三位大学士跟六部尚书那都是大秦官员的顶级存在,莫说没说话了,就算真的说话,那也没事都不会抬头向上看一眼的。所以诸位纹丝不动并不是因为胆子大,而是稳重的低着头,压根就不知道光明远再看他们。

倒是剩下的一些不太稳重的小官,会偷偷的去瞄,平时是想要从表情看到皇上的喜怒从而决定自己应该怎样。

今日自然是为了去看光明远的表情,所以他们知道光明远在看他们,低头的动作,便是躲闪。

可惜光明远脸上并没有表情,头发已经梳理过的光明远,突然迸发了从未被人见过的一面,那张玩世不恭的脸上,终于透露出了属于他的王侯气度。

“河东王谥号一事,可有准备?”光明远淡淡的问道,三位将军也各自站了回去,这就没他们三个什么事了,别说准备了,谥号都有啥,这仨人都不知道。

一众文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或看到自家上司还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或看到自家老师在那里一动不动,皆是选择了沉默。

整个大殿最为年轻,却穿着那金贵的紫金色袍子,后背绣着仙鹤的补子,还带着金鱼袋的谭正,向前一步迈出,正要说话。

本就站在三大学士之首的严老夫子伸出了手臂,拦下了谭正。谭正看了一眼自家老师,严老夫子没有看他,谭正只得退后一步,站了回去。王景隆从头到尾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以王景隆为首的晋陕川文官集团,也就是这大殿上一小半人,亦是一动不动。

剩下还有一小半,自然是更亲近严淮的江南山东文官集团,当然,不管是这两方势力,还是剩下的文官,皆是以严老夫子为首,毕竟严老夫子在大秦地位之超然,就算靠山王也得退避三分。

只见严老夫子上前一步,并不抬头,只是作揖道:“回王爷,我等商议之后,认为武厉,较为合适。”

时间如同静止了一般,满朝文武低着头,光明远看着严老夫子,严老夫子并不抬头。就这样安安静静的,整个大殿落跟针都能听见。

汪四海脑门上汗都出来了,这严老夫子什么话都敢说啊这是。这帮武将是傻吗?出来说话啊,这不是让王爷难看吗。

严淮如果会因为跟光明远的私交也好,畏惧王权也好,因为这些而不敢说这个话的话,那他就不是严淮了。

至于武官们,就比较可笑了,这京城武官就已经算是武官里的文人了,偏偏谥号这个事情,自古以来多之又多,既可以引用前朝的,又可以自我发明创造,总之这个武厉,这帮武将是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啊。

何为武厉?杀戮过多且杀戮无辜,功过相抵的谥号,谈不上是恶谥,但绝对不是美谥,甚至不是平谥。不过说句实话,这谥号给赵肆一点毛病没有,小人屠那是白叫的?赵肆当年坑杀十万降俘的事,绝对是天下文人无法容忍的。

这也是为何将李秀秀张云龙封在江南湖东,无他,当初再往南沿海一带,便是后唐所在。闽粤之地,也不知是当初的后唐突然爆发了激情,还是土族蛮兵实在好蛊惑,总之这个高手不多的地方,当初让赵肆麾下血染江海,也直接导致了赵肆坑杀十万降俘。

这也导致了闽粤之地对于大秦仇恨之深,需要张云龙跟李秀秀俩人才能镇得住。

其实不光坑杀十万降俘一事,赵肆打仗,向来杀戮过重,所到之地用鸡犬不留来形容好不过分,这武厉的谥号对于赵肆,其实是十分贴切的。

第八十四章 死不到一起,死在一起

“我觉得,武厉不合适。”光明远倒是并未动怒,只是淡淡的说道。

“那么请问王爷,觉得哪一个谥号比较合适。”严淮依旧不抬眉不举目,可是任谁都能听出,这里面有着淡淡的火药味。

“武庄,不错,不知严大学士如何看。”光明远所说的这个谥号,庄字为屡征杀戈,战死荒野等意思,倒也算说的过去。

“那以王爷所见,不若单用一个武字便可,更显河东王威风。”虽说也算贴切,可是严淮当然不愿就此事让步。

自古以来,谥号便是王侯将相最在乎的事情,也是唯一王侯将相不敢左右的事情,因为谥号的要求就是一定要客观公正,如果各个都给予自己美谥,那天下读书人能把这些人的墓碑拆个便。

这读书人疯起来,可一点也不比武人们差,尤其是那股不怕死的劲头,为了很多在武人们看来微不足道的小事,能争先恐后的把脖子往刀子上凑,无他,只求一个生前身后名。

这武厉也好,武景也罢。首先一个武字,是双方都认可的,大秦开疆扩土,荡平诸国,八位王爷哪个不是身先士卒?武字为美谥这是当然的,但凡带兵打过仗的将军,这辈子能落这么个谥号,那就圆满了。

可是既然要客观公正,就一定要将这个人完整的展现出来,河东王赵肆嗜杀人尽皆知,若是盖过这一点,自然就谈不上什么客观公正,厉字是个恶谥,可是跟武字搭配起来,谈不上体面但是绝对不难看,而且的确是最为贴合赵肆的谥号。

这是谥一个武字,那是严淮在说反话呢,简单的说,就是在怼光明远。

“那倒不必了,谢过严大学士好意,武庄就行。就这样吧,等河东王遗体归京,礼部边着手准备办理相关事宜,城郊皇陵不是就快完工了?那就是还没完工,工部去看看哪合适,加一块。”光明远还没说完,

“等等!”严老夫子猛地抬起头来,一脸震惊的盯着光明远:“王爷说什么?城郊皇陵?我说为何要将遗体运来京城呢!河东王封地在河东!葬在河东便是,自古以来皆是如此,哪有藩王葬在皇陵的!”

光明远这一出算是把严淮彻底整懵了,这简直滑稽,从来没听说过,有藩王能葬进皇陵的,更别说是异姓王了。一不同宗二不同源,如何能葬在一起?

“河东王父子二人皆尽战死,家里剩下一帮女人怎么办在河东办?你让一堆女人为河东王办葬礼吗?”光明远反问严淮。

“自有礼部官员操办,这些不劳王爷操心!总之河东王葬入皇陵一事,万万不可!”严淮心说重点不在这啊!你光明远是疯了吗要把赵肆葬到皇陵去?

“我话还没说完。”光明远继续道:“据我所知,各地藩王都还没修建陵墓吧?让工部直接在城郊皇陵另起七座王陵,我等当年与先帝结拜之时,有过誓言,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死不到一起,总能死在一起吧?”

这皇陵,是打皇帝登基开始就会着手修建的,王陵规格远不如皇陵,不过也不一定,以前历史上也有过藩王逾规建设陵墓的事情,不过大秦诸王没有,别说逾规了,连建都没一个建的。皇陵是工部礼部负责,王陵只需报备礼部,由礼部派遣官员监督即可。

就算是这样,赢胜死的时候,皇陵也都还没建好,今年年底才能谈得上堪堪完工,那规模可想而知。其实规模如此之大的原因,也是因为赢胜是开国皇帝,这皇陵一修就要打好基础,保证咱往后的皇上各个死后都得有地方住不是?

可是如今光明远说的,大秦诸王死后都要葬入皇陵,这可是天大的事情,已经不是逾规的事了,这根本没有规矩,没有章法可言啊。

“胡闹!胡闹!”严老夫子气的直哆嗦,甚至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

这下不仅严老夫子,谭正王景隆连着一众大臣都不能同意啊。谭正先上前一把搀住严老夫子。王景隆同样上前来大呼不可。

这一来,朝堂之上,反对之声此起彼伏,好不热闹。光明远一人站在阶梯之上,背对龙椅,面朝众大臣。

“肃静。”光明远声音并不大,在议论声中根本听不见,只有身后几个台阶之上,站在龙椅旁的汪四海还凑合能听见。

单单从光明远的背后,汪四海就已经知道王爷这绝对生气了,老太监一辈子别的本事没有,这人呀,往那一战,别管前后左右,只要让老太监看上一眼,不说心里想啥老太监都知道,可是喜怒哀乐还是看得出来的。

“肃静”老太监那悠长而尖锐的声音本就是专门练过的,一声下来保证满堂都听的清清楚楚不说,还得耳朵都有一股刺痛感,让你不自觉的就静了下来。

人群是静了下来,可是自然还是得有人说话的。

严老夫子被谭正扶着,捋顺了气说道:“王爷,此事万万不可,这不合礼数,更不合规矩。你要我大秦被笑为无礼不孝之国吗!”

“王爷,此事事关重大,不如等靠山王与皇上回京再议。”谭正也是出言说道,他知道光明远这会儿应该是被兄弟情义冲昏了头脑,这位王爷是个性情中人他也知道,他相信这事就算是靠山王跟皇上也绝对不会同意的。

“不必了。”光明远摇摇头:“皇上与靠山王临走之时,以交由我决断大全,此事,由我做主,日后靠山王跟皇上怪罪起来,我一力承担。都下去吧。”

“你!”严淮伸手一指光明远,气的话都快说不出来了:“光明远!我大秦不需要第二个摄政王!这事!我内阁不允!”

“是你内阁大!还是我凌山王大!还是靠山王大!还是皇上大!”光明远一脸三问,问的严老夫子头晕目眩,气血翻腾,指着光明远张着嘴说不出话来,终究是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老师?老师!”谭正抱着严夫子,一帮人赶围了上来,严老夫子地位之高,绝对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的,如今的光明远,算是把大秦所有文官都得罪了个遍。

“汪四海!”光明远喊道。

“奴才在!”台阶上的汪四海赶紧往下走两步,俯身来到光明远身边。没办法,这种朝会他也没开过,站哪也没站龙椅旁边合适啊。

“传御医为严大学士医治。”光明远吩咐道:“退朝!”

一句退朝喊完,光明远不管不顾,一人独自走下台阶就往外走。一众文官也是纷纷让开一条道路,凌山王疯了这是大家现在心里不约而同所想的,如果凌山王没疯,怎么也不会这样得罪严淮,得罪整个大秦文官集团,得罪全天下的读书人。

第八十五章 寒门学子

说到这,欧阳仲停顿了一下,想着让靠山王消化一会刚才的内容。

靠山王爷的确在思索着,大病初愈的他脑子远没有之前那么灵活,很多事情想得很慢,不由的感叹真的是上了年纪了。

“嗯?”靠山王回过神来,看了一眼欧阳仲:“然后呢?怎么不说了?这不还好吗,怎么就把人打了?”

那日凌山王光明远退朝之后,并没有出宫。凌霄殿内乱做一片,汪四海本以为这帮文官会散去,谁知道这凌霄殿简直成了议事堂,一群人乱做一团。无奈之下汪四海赶紧又跑到王景隆身边,王景隆这才出言喝退众位官员。

几个武官早早就跟着光明远溜了,莫说是这会了,就算平常上朝这帮大老粗也老不自在了,唯一没走的是兵部尚书仇鱼修还有兵部侍郎刘飞鹏,这俩人怎么说呢,属于半文半武,杨孝严精挑细选出来的一对两边都不讨厌,但是两边也都不喜欢的官员。

要说这两位在朝中,那过的可叫一个难受,得帮着武官们跟文官斗智斗勇,管的又是一帮刺头,完事还得给双方调解。大秦文官中甚至有一个此生不入兵部的笑话。

一帮人跟在光明远身后,这帮京城守将其实人都挺不错的,最起码都很老实忠心,要不然怎么会挑他们来当京城守将?就算之前陈望造反的时候,这些人也没怎么被处理。

当时是这么个情况,赢胜先死的,陈望随后就兵临城下,虽然明眼人一看就不对,可是皇上死都死了,陈望打着靠山王旗号,说的那是来勤王保驾,压根没明着说造反,所以就这段历史,后来的处置也好,史官的记载也罢,都是十分含糊不清的。

讲道理的说,这些人自然属于赢胜的心腹,可是赢胜跟杨孝严关系好的跟一个人一样,但凡打着靠山王旗号,那这帮人跟见到自己本家是一样亲的。

再加上当时虽然事出突然,也绝对没人会把赢胜的死归咎到杨孝严头上,所以这些人当时说起来算不上什么罪大恶极。就连当时去追汪四海的御林金甲校尉,也是仅仅不知道这老太监为啥要拐着皇子跟公主跑。

老太监自然是意识到了事情不对,更是压根不敢停留,谁知道这后面的御林金甲所谓何来?直到碰上杨孝严,其实老太监的心里都是没底的,当时种种,汪四海其实也是在赌,好在老太监运气不错,赌赢了。

御林金甲统领秦奋,跟光明远是有着交情的,俩人一同参与战役不下二十场,更有三四次是非常紧密的协同作战。当初光明远一战成名的燕子城,那时候秦奋就也在光明远麾下。

“王爷。”秦奋跟光明远差不多岁数,只是面向老成,一把胡子留出来总归看起来年长一切,这人啊,蓄须跟不蓄须看起来年纪差的不是一点半点。

瞥了一眼跟上来的秦奋,光明远叹了口气放慢了脚步:“老秦啊,你们几个没事多看点书,那武厉能用?一个个的屁都放不出来一个。”说着光明远站定了脚步突然回头,指着身后一帮武将就骂:“还有你们,能不能学着看点书。”

一帮武将正走着被突然停下的光明远吓了一跳,差点撞成一团。禁卫统领殿前将军于满开笑嘻嘻的小跑着凑过来,一帮人见状赶紧跟着于满开一起凑到跟前。

“王爷。”于满开陪着笑脸说道:“王爷,您瞧您说的,咱不懂这不是来请教您的,王爷,您说,怎么个章程,咱是拍他们黑砖还是绑她家女人,您一句话,老于我禁卫可能出不了什么人,但他秦奋御林金甲在城郊,军中有的是干这个的好手。”

“嘿?”秦奋一脸懵逼:“怎么就扯到我这了?你军中才有那一把好手呢!我看你就是一把好手,前些天菜市口斩首的那调戏良家的胖子,我一看就知道是你于满开找人给你顶的罪名,你是没瞅见,跟你长的一模一样。”

“我呸!”于满开正要反驳,光明远摆了摆手,让他们消停下来。

“好了好了。”光明远看着眼前的众人,心绪就回到了那最开心的时候,虽然总会有兄弟战死,可能是那昨天还给自己牵马的少年,也可能是那晚上给自己端来洗脚水的老兵。可是总归,跟这帮人在一起就是开心。

光明远看着眼前的老弟兄,一股无名怒火就从心中而起,怎的就当浮人生一大白了?

“你们几个,该回军中回军中。老于老秦左伯越,走,跟我喝点酒去。”天京城卫将军左伯越年纪就比几人要小一些了,不过也是从小就在军中长大的,叫各位王爷一声哥哥那都是不过分的。

“别呀王爷,咱也想喝酒啊。”一个眼瞅自己要被差走的将军不满的道。

“官没人家大就回去干活,够身份吗就想跟王爷喝酒,本王那么不值钱吗。”光明远笑骂着一脚踢在哪将军屁股上,这将军光明远眼熟,但是一时想不起来是谁了。

经几人这么一闹腾,光明远也算心情大好。至于为何会有今天这么一出?那就要从昨晚说起了。

得知赵肆死讯的光明远已经闷闷不乐数日,偶有借酒浇愁那也都还算好,王童娘娘很是理解光明远,平日爱撒娇的她最近都没有耍性子。武阕娘娘就更懂得光明远的伤心了,武阕娘娘那是大秦为数不多的女将出身,曾经跟着光明远一同在战场抛颅撒血的。

可是女人归女人,兄弟死了,杨孝严又不在京中,伤心之余的光明远,就想着出门转转。便服的光明远就在大街上随便找了个小酒馆,想着喝上那么一两杯,看看窗外的车水马龙,帮自家兄弟多看看自家这大秦江山。

好死不死,不远处坐着一桌国子监学生。大秦科举官员,优秀者会有直接任命,那大批较为优秀的或是家中势力还不够大的,就得现在国子监学习,等待任命或者补上一些空缺,这一些还偏偏以寒门学子居多。

这寒门学子,就当真可谓是这天底下最最最为被勋贵们讨厌的一票人了。

第八十六章 死前留名

朱润和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就死在皇宫门外。十几年寒窗苦读,一朝金榜题名,拜在国子监祭酒周弘毅门下,深的周弘毅器重的同时,一度对自己成为周弘毅女婿有着相当的自信。

事实上周弘毅也当真有这个想法,朱润和这小子虽然出身寒门,但是学问人品皆是不错,品性端良,国子监的学生们虽然都非白身,可是那朝中关系靠山过硬的,自然早就有了职位,不过在这国子监等待任命的学子们,身家颇丰的饶是不少。

所谓京城才子也就说的是这些人了,你且去烟花柳巷,青楼红阁看看,到处是这帮才子所提之字,所书之诗。周弘毅虽然出身寒门,但是为人颇为方正,入了国子监便已经有了俸禄,再加上这帮国子监学生哪怕还是未有正式官职,也是有大把巴结的人愿意供养结交。按理来说不会缺钱。

可是这周弘毅很少去这些烟花之地,以周弘毅为首的小圈子人不多,四五个而已,却个个都是那愿意拿家国抱负放在心上的栋梁之才。

可惜了就这么死了,也算是赢下了这所谓的生前身后名。当日大朝一下,愤怒不已的文官集团集体跪在宫门外,求太后娘娘做主,求太后娘娘为严老夫子做主。也没办法,如今整个京城,抛开严老夫子,也只有太后娘娘能压得住光明远。

谁知道这光明远今天吃了什么炮药?如此针尖对麦芒,一点台阶都不给严老夫子。许晴哪知道该如何处理这事,在后宫心烦意乱。李明德倒是会出主意,让太后娘娘先别急,那帮文官爱跪着就先跪着,咱不急着想。

许晴跟光明远不一样啊,虽然年纪轻,可是讲道理的话这个辈分如今比严老夫子只大不小,而且一个女人家躲事怎么也说的过去。

“王爷呀,您说这武厉,说杀戮无辜,这我觉得跟咱河东王挺合适的,杀戮无辜咋了,咱领兵打仗杀人很正常啊。”于满开是个粗人,端着一小坛酒跟光明远坐在一起,和当年军中喝酒无二。

今日几人特意没在任何人家中,在天京城找了个小酒楼,坐在一个靠窗的雅间里喝酒,光明远放话了,今日没有王爷将军,就是几个老兄弟聚聚。

“你是不是彪?”光明远伸手就拍于满开的脑门,大秦辽东起家,各位都有那么点辽东口音:“都说了,是个恶谥,恶谥懂吗?”

挨了一下的于满开低着脑袋,不满的嘟嘟道:“恶谥咋了,咱本来就各个凶神恶煞的,吓死后世那帮王八蛋不更好,看他们谁敢有不臣之心。我要是死了,就要这个厉字。”

不理这边于满开这个脑回路跟人不一样的家伙,左伯越倒是抱拳跟光明远说道:“王爷,您今日朝堂之上其实末将觉得有些过了,这严老夫子哎,只怕到时候靠山王跟皇上回来会怪罪的。”

秦奋跟着点了点头,今日之事就算是大老粗,也看得出来光明远其实闯祸了。严老夫子连靠山王都敬重不已,他光明远把严老夫子气成这样,严老夫子这么大年纪了,万一再气过去?秦奋想到这就连连摇头。

“有些过了?”酒劲上头的光明远脸上的表情又好笑又伤心,让人看不懂,只觉得嘴角咧着只是下一句话就好像能哭出来的感觉。

“你们几个知道,我为啥这样吗?”光明远说话的声音居然当真带着哭腔,几人赶紧抬头去看王爷怎么了,光明远张口说道:“昨天,就在这个酒楼,我在二楼大厅,跟我隔着几个桌子坐着几个国子监的学生。张口闭口家国天下,我大秦终除一块心腹大患,当浮人间一大白。我还纳闷呢,我大秦出了什么好事了?结果你们猜怎么着?说的是我兄弟赵肆死了!他们的河东王死了!”

话还没说完,几人就已经捏紧了拳头,光明远刚说完,于满开一巴掌就拍在了桌子上:“妈了个巴子的!这帮小畜生要造反?他们老师见了咱还得叫一声将军呢,他们算什么东西!王爷您咋没把他们全杀了!”

本来挺气愤的秦奋被于满开吓了一跳,不满的白了一眼于满开,心里想你个愣货,你也不瞅瞅人家喊你将军的时候那眼神,文官里清贵的有看得起咱们的吗?

光明远摇了摇头,示意让于满开坐下:“人家说的对,咱呀,能上马打天下,可是自古以来提笔治天下的都是文人,自古以来,勋贵跟藩王也都是国之祸害,这是刚刚立国,你们有没有想过,咱的子孙后代,各个蒙着咱们的阴凉会成什么样?”

“那怎么了!老子用血换来的!你让这帮文官来看看老子身上,最轻的一道伤!也比他们为大秦受过的伤重!啊呸,他们身上能有个屁啊!”于满开大呼小叫的就要脱衣服。

“老于!你让王爷说完!”秦奋拉着于满开坐下,静静的等着光明远说话。

光明远叹了一口气,又喝了一口酒,再次长舒一口气:“所以我今天就要让他们看看,别说他们了,就算是他们的头,我大秦的王爷也得罪的起!我!”光明远还想说什么,可是酒劲上头,思绪实在跟不上,最终摇摇晃晃两下“呸”的一口老痰吐在了地上。

看书?光明远心想,童儿啊,怕是夫君以后不能从了你这一条了,今后这书,夫君我一本也不看了。

这边突然有人敲门,轻轻喊着“将军?将军?”

门里坐着三个将军,只有于满开认得这个声音,这是自家亲信,也不知怎么找到这的。

“进来。”于满开喊了一声,小兵推门进来,果然是禁军铠甲。“怎么了?”于满开问道。

“将军,您快回去吧。皇城门口快跪满了,各大尚书,国子监的学生,现在连游学的都来了。”小兵着急的说道,这么大事,于满开身为禁军统领也就是皇城守将,绝对不能不在,这一帮人万一冲动起来,那可就出大事了。

第八十七章 一根搅屎棍

“哈哈哈哈哈。”光明远双目通红,瞪眼狞笑,腮帮子咬着,脖子露着青筋:“来的好,让我去看看这帮家伙,究竟怕不怕死?”

“王爷!”三人几乎异口同声的说,也几乎同时站起来要拦着光明远,就算于满开,这会也一下子清醒了。这要是不拦住光明远,是要出大事的!

“谁敢拦我!”光明远陡然发威,一如当年许阳坡前千骑突围。

“啪、”的一声,于满开摔碎酒坛:“末将愿与王爷同往。”

秦奋和左伯越还未说话,光明远就已经拦下:“都别跟着,这事你们当不起。”

言罢一人出门,大步而去。留下三人在那,秦奋直道:“糟了糟了,这下糟了。”

其实这跪宫门一事,也算是个热闹事,历朝历代都出不了一两次。天京城就这么大点,六部尚书等人这么一跪,消息立马就会传开。国子监祭酒这么一跪,国子监学生能不来?其他各处官员能不动?

俗话说的好,官大一级压死人,官大两级管不着,官大三级招人烦,官大五级不用怕。这会自家顶头上司都在那跪着,谁还顾得上得不得罪凌山王?更何况法不责众,凌山王还能带人杀过来怎的?大家当然都是这么想的。

朱润和自然也是这么想的,带着国子监的同学就赶了过来,皇城门外好不热闹,密密麻麻跪了一地,不这么看还真不觉得京城官员多到吓人,就这还有相当多没品级的小吏没来,想跪也跪不上,能跟六部尚书两大阁老跪在一起,这都是天大的荣耀啊。

谁能想得到,那平日在京城不显山不露水的光明远,从大道正缓缓走来,倒是一点也不着急。原本走的其实挺快,在上主路之前,小巷子一拉粪的老头,车子从光明远身边经过,老头陪着笑脸怕污了贵人,虽然不认识这一身王服,可是自然也知道这不是一般人。

光明远原本并无多想,只是皱着眉头屏息快步走过,没走两步突然回头,二话不说走到老头跟前。

老头都吓傻了,只怕这满身酒气的有钱醉汉发酒疯打自己,没成想对方扔过一块玉佩,说了句:“拿去凌山王府,说我让你拿这个换三百两银子。”

说罢抬手抽走了老汉粪车里的搅屎棍子。事出突然老汉还想拦呢然后突然忍住了,且不说这厮满身酒气,就这块玉佩,那就算是假的不能再假的假货,也比自己那根搅屎棍子值钱不是?

提着一根搅屎棍子的光明远,在主道上走的不紧不慢,引得路人无不躲避,心道这个喝醉的神经病,拿跟沾着屎尿的棍子作甚。

皇城门口早就里三层外三层的被看热闹的人群挤满了,锦衣卫扎了两道队伍挡着人群。只见那人群不断往前挤着就算了,地上跪着的国子监学生还有那不嫌事大的在嚎。

“你们拦着百姓干什么!放他们进来!让他们看看我大秦都成什么样了!”

黄龙气的握着刀的手都在颤抖,随时会一刀砍死眼前这个国子监学生,罗志超也大为头疼,搁着平常早就刀子抽出来驱散这些看热闹的人群了。

今天要是刀子抽出来,这帮国子监学生能顶着刀刃带着人群冲上来,自己还能下令都砍了不成?

所以说这人啊,最怕起哄。也不知是凌山王人未到气势先到,还是那根搅屎棍子的味道先到,最外围的人群老早就开始回头,纷纷往两侧避让给这位怪人让路。

最里面的锦衣卫还在纳闷,这是怎的了?然后就看见人分左右,让出一条道来,光明远提着一根棍子走来。

“参见王爷,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一眼认出光明远的百户率先单膝跪下,周遭锦衣卫也尽数跪下。

一众民众怕是看热闹看傻了,这会虽然不挤着往前挤了,可是一个个伸着个脑袋在瞅这是咱哪个王爷。

黄龙跟罗志超小跑着跑过来单膝跪下,异口同声:“锦衣卫南镇抚司千总黄龙,北镇抚司千总罗志超,拜见凌山王。”

刚说完罗志超就猛地站起来,指着一帮民众骂道:“都傻了!一个个站着干嘛!大秦律见王不跪,一律斩立决!把站着的全给我砍了!”

最外围的一帮锦衣卫腾的一下就都站起来了,刀马上就抽出来了,这一会可把他们憋坏了。

一帮百姓也不是傻子,锦衣卫还没站起来,就刷刷的往下跪,等锦衣卫站起来,保证没有一个脑袋能高过锦衣卫的腰带。

说完话的罗志超马上继续跪下,内里人群一阵骚动,一帮穿着洁白学服的国子监学生交头接耳,“凌山王来了,凌山王来了。”

光明远也没说话,也没让锦衣卫站起来,也没让民众平身,也没让举着刀的锦衣卫把刀收起来,压根谁也没理,抬腿就往这帮国子监学生那走。

跪在地上的罗志超跟黄龙,同时看了一眼光明远手上那根一股恶臭的棍子,又互相看了看彼此,眼中尽是疑惑。

光明远走上前来,最后排的国子监学生就已经有人撑不住了,站起来就往后退,引着更多学生也站起来往后退。

这时候偏偏有一个声音,大声喊道:“都别怕!我等为国为民!他还敢打我等怎的!”

光明远顺着望去,只见一白衣学子,气宇轩昂,倒是看起来比一些柔柔弱弱的读书人要强。光明远一眼就认出了朱润和,朱润和也看着光明远眼熟。

朱润和怎么也没想到,光明远不仅仅敢打,而且还敢一棒子就让他跟这个世界彻底的告别,那棍子速度之快,朱润和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昨日还跟友人在酒楼把酒言欢,满腔热血与抱负还未施展,就这么死了。

光明远这一棍子结结实实,打的朱润和脑浆子崩裂四溅,吓傻了一众国子监学子。更可怕的是光明远不仅仅打这一个,那散发着恶臭的搅屎棍子四处挥舞,倒是没有太用力,只是吓得这帮学子慌忙躲避,光明远挂着恶趣味的笑容,如同一个欺负良民的富家恶少一般。

国子监众多学士跪坐在地上哭嚎着:“有辱斯文啊!有辱斯文!”

第八十八章 京城闹剧

就连原本在最前面跪着穿着绯红大袍的六部尚书,连着谭正王景隆都赶紧站起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如何是好。

“怎么都站起来了!”一声大喝传来,场面陡然安静下来。只见宫门这边的官员,人分两边,让出一条道来。严老夫子从宫门方向大步走来。

说实话不得不佩服严老夫子这身子骨,那边刚晕过去,太医慌忙赶过来还没来得及出手诊治,老夫子这边自己就醒了,谭正本来是在那伺候着严淮的,也是听说了大家跪宫门的事,被严淮赶走,让来一起跪着的。

只见老夫子气宇轩啊,似乎不像一个年过花甲的老翁,反而不比正直壮年的光明远气势要弱,大步流星走上前来,就在大家都以为会上演一出好戏的时候,严老夫子却并未继续往前走,而是走到谭正王景隆身边,转身冲着宫门跪下。

“都跪好喽,他要打!那就让他打!”严老夫子跪在地上一发话,一众官员带头扭身跪下,一帮学子见状,也马上有了主心骨,这一下跪的结结实实,各个都准备好了被光明远一棍子打死。

“哼哼。”光明远冷笑着咧嘴:“好好好,都不怕死是吧?好,我倒看看你们是不是当真不怕死!”说罢提着棍子就要继续打人。

说时迟那时快,眼见一个搅屎棍下的亡魂又要诞生,皇城门楼上传来一声女人的呵斥:“光明远!你疯了!你给我滚进来!”

光明远那就要挥舞下去的棍子陡然止住,太后来了。

二哥走了,光明远可以谁都不理,谁也不管,谁也不顾,可是自家嫂子的话他不能不听。若是赢胜还在那还好说,如今赢胜死了,靠山王不在京中,自己怎能让嫂子再气到。

活生生忍住杀意的光明远,脑子也因为太后许晴的一声呵斥而清醒了许多。看了看四周,知道自己要是真这么打下去,就出大事了,重重的呼了一口气,光明远脚下一步,飞身而起,直落在皇城门楼上。

许晴也是瞪了一眼落地的光明远,顾不上说他,赶紧就冲着下面喊:“严大人,让大家先散了吧!万事待靠山王与皇上回来再议。”

严淮跪在那里,如同没有听见一般,一动不动。

“杀了吧,这是逼宫!”怒火刚消的光明远戾气又起,这一刻光明远就当真是准备连着严淮一起杀了的。

许晴瞪了一眼光明远,光明远看着许晴,许晴却只是叹了口气:“严淮怎能杀得,杀了他又得出大乱子。”

当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严淮还真不能杀,要是能杀,许晴这会也就让光明远杀了。

“严大人!你是要逼着哀家跳下去吗!”许晴又大声喊道,女人嘛,一哭二闹三上吊,总归是有用的,更何况是当朝太后。

这一嗓子喊下去,事可就大了,需知道这下面莫说全天京城的文官,还有百余锦衣卫,最关键还有众多百姓围观。

严老夫子猛地抬起头,谭正也赶紧起身就去拉严老夫子:“老师,行了,再闹就真成逼宫了。”

王景隆也站起身来,出言相劝:“严老,此事确实不易再闹大了。”

严淮跪在地上,大声喊道:“谢太后娘娘主持公道,那我等就待靠山王与皇上回京,再上奏此事。”

众人只好又跟着严阁老再次跪下,齐声喊道:“谢太后娘娘主持公道。”

“都散了吧。”这声许晴就没有吆喝了,而是李明德帮着吆喝转达:“都散了吧。”

熙熙攘攘的人群才开始散去,这一趟也亏得李明德跟汪四海在皇城墙上见势不妙,光明远刚刚开始打人,汪四海就赶紧差人去喊严淮,李明德也赶紧差人去请太后娘娘,就是这样,光明远的搅屎棍子也是活生生打死了一个国子监学生,更打伤了数十名国子监学生,其中那天跟朱润和一起喝酒的几个人,自然是重点照顾的对象。

“回我慈宁宫说。”许晴扭头喊上光明远,这才闻到那股异味,瞅了瞅光明远手上沾着血的棍子,眉头一皱:“怎的这么臭?”

光明远咧嘴一笑:“搅屎的棍子。”

许晴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差点笑出来好在及时憋住了,挥了挥手吩咐道:“李明德,找人把这棍子收起来藏好,别让人找出来了。”

看到太后跟凌山王这样子,李明德跟汪四海的心就算放下了了,得了,没什么事了,这二位最起码起不了冲突。

说实话这事也确实好笑,李明德去接棍子的时候,也偷笑了两下,还忍着臭味看了看这棍子,才交给小太监吩咐藏好。

长安城里的杨孝严听着欧阳仲转述了这京城天翻地覆的一幕,倒是笑不出来。这烂摊子还得自己来收拾啊。

“河东王的尸首到哪了?”杨孝严问道。

“刚到长安城,这事是运回京城还是运回河东,还在等蜀王发话。”欧阳仲说道,杨孝严在长安是个秘密,所以这事还是得沈长安拿主意。

“蜀王伤势如何?”杨孝严又问道。

“并无大碍,只是最少需要休养三个月,身体完全恢复怕是得一年多,修为就看造化了。”欧阳仲自然是帮沈长安检查过身体的,碰上这种事就是别人不让他也得上赶着去,治病救人是他的爱好。

“嗯。”杨孝严沉思片刻,一把掀开被子,欧阳仲赶紧去帮杨孝严拿外衣。

“我带皇上跟河东王即可回京,你留下照顾蜀王。”杨孝严一边穿衣服一边吩咐欧阳仲。

“王爷,您的身子”欧阳仲担心的说。

“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知道,你不也知道吗,上次的药还有吗?那丹药有下落了吗?”杨孝严问道。

欧阳仲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递给杨孝严:“王爷,这保险子好说,我随时做的出来,只是那丹药,我只知道名字,怎么炼制需要什么材料,我还都一无所知。”

“没事。”杨孝严结果瓷瓶,看了看瓷瓶摩挲了两下:“做的出来就做,做不出来算了,你都说了是传说的东西罢了,可能根本不存在,听天由命吧。”

第八十九章 情窦初开

“盯准了?”赢夫气喘吁吁的问张一木。

张一木点点头,下巴朝着一间民宅伸了伸:“就是这家没错,俩人在家都换了女装。话说陛下,您这是怎么了?”

“呼呼,王叔突然要带我回京,我五王叔死了,听说四王叔把严老夫子气晕了,还打了国子监学生。”赢胜喘着气,说着说着,突然猛地看向张一木:“你偷看人家换衣服了?”

“没没没没。”张一木赶紧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是人家都换好了到院子里我才看到的。”

赢夫这才点了点头,低着头思索了一下,把心一横,走上前去敲门。

“谁呀?”院子里的赵丹儿跟刘思思互相看了一眼愣了一下,赵丹儿出言问道。

“在线严夫,不知慕容公子在家吗?”赢夫张口说道。

“家兄外出了,公子请回吧,待家兄归来,我会转告家兄的。”赵丹儿一边推脱,一边跟刘思思疑惑的对视,他是怎么找过来的?

赵丹儿跟刘思思都是实打实的长生境强者,那日碰见赢夫与张一木,除开后来哪位老者他们看不透,这俩人他们都确定并没有多高修为。

尤其是赢夫,最多是个小宗师的实力,那张一木更是看着修为全无,若是有人暗中跟踪,自己应该会发现才对。

这就是张一木的本事了,张一木最擅长隐蔽修为隐蔽行踪,不是张一木吹牛,这辈子除开靠山王,还从来没人能看出来他是半只脚踏入天人的长生境巅峰强者。

这世间论打架,张一木可能没多厉害,要说逃跑?就算是拐子新也比不上张一木,光快有什么用?仅仅差出一个拐角的距离,张一木就能保证对方再找不到自己的踪迹。

“姑娘。”赢夫想了想道:“我其实知道你是男扮女装的,原本想与姑娘多多了解一番,只是如今家中有急事召我回去,在下”赢夫憋了好一会:“在下很想认识一下姑娘。”

院子里寂静了好一阵,这姑娘自然说的是赵丹儿不是刘思思,因为虽说刘思思长得也不差,但是赵丹儿之美,说之沉鱼落雁亦不为过,江湖人皆知,白首与君绝之所以名气如此之大,绝对不单单是因为是个高手。

首先世人皆知白首与君绝是个绝色女子,也都知那叫做白首与君绝的古琴在这位女子手下会散发出无与伦比的美妙音律,可据说真正看过听过的人,几乎都死了。

所以白首与君绝赵丹儿,一直是江湖上的一个传说,甚至有不少人质疑其存在的真实性。

“公子请回吧,江湖之大,有缘我等自会再相见。”良久院内才传来赵丹儿的声音,不得不说这赵丹儿怎么也不像江湖传说那般,说实话比之一些大大咧咧的姑娘都不如,明明大家闺秀的很,怎的就传成了一只女魔头?

“姑娘!”赢夫第一次告白就被拒绝,很是伤心,张一木在不远处听得真切,却也帮不上什么忙。

话说这皇上长得也还算不赖,张一木心想道,只是那女子修为在身不说,来历也颇为神秘,靠山王自然是看出来了的,只是没有点破,交代自己盯着点而已。这般女子要说让当今圣上爱慕,也说的过去,毕竟以张一木的眼光之毒辣,一眼便能看出这是世间少有的角色女子。

只是如今这姑娘也不知道您是皇上啊,您编的那个身份跟您这点修为,搁在一般人家那就是高攀不起了,搁在这位姑娘身上只怕是不够看的啊?

想了想刚准备上去劝劝皇上,脚下步子还没迈开,只见赢夫从衣服内掏着什么东西,又说道:“姑娘,在下确实有要事要回京城,这枚玉佩是在下之物,我把它留在门口,日后姑娘若有事需要帮忙,尽管到天京城中交给任何一个锦衣卫,说是我给你的便可。”

这赢夫放下东西就走了,这玉佩,可不是一般的玉佩。一路上跟靠山王穿的都是便装,这玉佩一直都收在内里没有拿出来过,这玉佩寻常人看了没什么,唯有锦衣卫看了能看出不一般来。

皇上若是微服出巡,必佩戴此玉佩。这玉佩只有皇上与锦衣卫认得,是绝对保密之物,就算是锦衣卫,也只知道这玉佩极为重要,见玉佩如见王地藏,知道这是皇上之物的人,绝对不超过四个。

待赢夫跟张一木走远了,院子的门被推开,两个姑娘走出捡起玉佩,互相看了看,拿着玉佩的那个姑娘调笑道:“倒是枚值钱的上品,不若卖了换钱吧?”

另一名女子赶紧抢过来握在手里,然后才意识到自己失态,红着脸说:“万一日后真的到了京城,说不定派的上用场。”

“哎呦?我们江湖第一女魔头,白首与君绝赵丹儿居然会害羞?哈哈哈哈。”小院子里想起银玲般的笑声。

同样抱着一块玉佩看的,还有远在岭山府的杨凌霄。两天前杨凌霄就醒了,只是吃了些东西很快又昏睡过去,直到今天才稍微好转一些。

这玉佩就没什么大来头,一块上好的翠玉,四四方方一块,没有任何雕琢。这叫平安无事牌,跟王府千里送来的那套铠甲一起送来的,说是洛王妃给的。

在军中的时候,有一天晚上,杨凌霄想把这块玉牌送给单芸儿,他心里想的是那什么,定情信物来着。

单芸儿没要,他还伤心了好一阵来着。

单芸儿哪里是不想要,只是她知道,她最多是个丫鬟,充其量是个大丫鬟,堂堂靠山王世子,就算纳侧妃,也轮不到自己高攀。说她喜不喜欢杨凌霄,那自然是喜欢的,且不说杨凌霄将她从李宝府中带走,也不说杨凌霄那高不可攀的身份,单单是这么多时日相处下来的感情,就足以让单芸儿对这个弟弟爱到无法自拔。

“世子殿下?您醒了?”进来查看杨凌霄的绍兴惊喜的问道。

杨凌霄回头看了一眼,这人他认得。前些天刚醒来那次,师父等人围过来好大一群,自己也基本都认识,除了这个小黑矮子。

好像叫绍兴,也是个锦衣卫。

“酒,有酒吗?”杨凌霄问道。

第九十章 心病还需心药医

杨凌霄要酒,绍兴是个没注意的,赶紧跑到前台,李小凤正悠然的坐在那里,与一般酒楼老板一模一样。

“老板,少爷醒了要喝酒。”绍兴说道,这刚刚好起来的身子怎么能喝酒呢?绍兴琢磨着李小凤八成都不会同意的。

谁知李小凤伸手就拿了一壶上好的花雕递给了绍兴,说起来绍兴这名字,也跟花雕酒有缘,这花雕自然就是最为有名的绍兴黄酒,绍兴俩字跟绍兴的地名一模一样,这花雕也叫女儿红,也叫状元红,也就亏得这酒楼背靠锦衣卫,否则这花雕酒,在凌山府这地方,一般酒家可供应不了。

“老板?”绍兴楞了一下:“这给喝啊?”

“给。”李小凤眼皮都没抬一下,喝点酒怎么了,这小子心神受了大伤,这酒自古以来就是疗情伤的神品,至于身体,有李小凤在那身体早就没有什么大碍了。

绍兴得了李小凤的话,也就放心大胆的把酒送去了,谁知道这一喝,杨凌霄就喝了整整三天。

当然,不是不停的喝酒喝三天,要不然这先不说杨凌霄的酒量,那就是头牛也喝死了。

更何况酒楼也没那么多酒。话说回来这杨凌霄酒量不仅不好,还差的很,基本上属于一碗就能干倒了,一口也干不了一碗,都是慢慢喝。

这三天基本是醒来,喝醉,睡。醒来,喝醉,睡。吃饭倒是也吃,下酒菜都是上好的,就是主食没怎么动,熬的在军伍中好不容易壮实起来的身子骨,又消瘦了下去。

几人一合计,这不是个事啊。看似很简单,酒断了不就完了?其实不是,这酒啊,不算事,李小凤在,他杨凌霄就是喝到阎王爷那,李小凤也能给他拉回来,关键在这杨凌霄的心结。

这些天换着人劝,换着人陪着喝,你说这厮要是消沉就算了,偏偏乐呵呵着一张脸,可怜又可爱,让你生不起气来,就是喝多了,埋在被窝里流眼泪,看得李小凤心疼死了。

俗话说的好,这心病还需心药医。

话说到这,几人就说,要不?找个姑娘?然后就几乎同时朝着门外看了看,这找姑娘能有比对面方便的?

“这个世子还小怕是不合适吧?”三公子尴尬的笑着说。

“其实”王地藏犹豫了一下,小声说道:“京城那些勾栏瓦肆,像他这么大的富家公子,多了去了,要说去倒也不是不行。”

“咳咳。”李小凤咳嗽了一下,众人皆以为这位老神仙终于正经起来了?因为这几天这老头绝对没有一点高手风范,就跟那寻常路边酒楼老板无二,三教九流都能聊的来,整个酒楼生意之所以这么好,一半归功于酒,另一半就得益于李掌柜,若是王地藏跟绍兴烧的菜能好吃点,那生意得再好一倍。

就在大家都以为李小凤终于要正经一次的时候,期待着被训话的三人听到老神仙悠悠的说道:“好主意!”

绍兴差点没被一口茶噎死。

王地藏嘴巴微微张着,目光呆滞。

三公子眯着眼睛斜眼看着李小凤。

“怎么了?”李小凤一脸莫名其妙:“不就逛个青楼吗,老夫是道士,又不是和尚,年轻那会,老夫也是有那么几段风流韵事的。”

“真的假的的?”绍兴一脸不信的搭话。

“当然是真的。”李小凤撸着胡子,目光却躲躲闪闪,假到不能再假。

“那讲讲啊!”绍兴笑眯眯的凑过去。

“不讲不讲。”李小凤摆摆手。

“那就是没有喽。”绍兴不依不饶。

李小凤啪的一拍桌子,故作生气:“老夫说有,那就是有!再说我当年多大,那姑娘论起来现在一个个都是你们奶奶辈的,你们当真要听个七十老妇的风流韵事?”

李小凤这么一说,就没人接话了,这话没法接。李小凤嘿嘿一笑,小样,我还治不了你们了?

“那就这么定了。”李小凤敲敲桌子:“你们谁带他去?”

王地藏先跟三公子对视一眼,俩人几乎同时看出对方没去过,王地藏那是出了名的爱清净,下属官员招待之时都知道找个僻静的地方,那烟花之怎么都不会安排的。

他自己一天忙的要死,自然没去过。

三公子虽然隶属王府情报部门,按理说应该任何场面都能应付,可是偏偏倒霉就倒霉在这了。

类似的训练他接受过,但是真去青楼,玩也好执行任务也好,还真没有过,所以也没去过。

俩人几乎同时看向绍兴,李小凤也顺着两人的目光看向绍兴。

绍兴正扣着鼻子看三人唱戏,看的正爽,突然被三人盯着,一时不知所措,小拇指还伸在鼻孔里。

“咋?咋了?”绍兴问道。

“咳,那个。”王地藏咳嗽了一下问道:“你去过青楼没有?”

“去过呀。”绍兴满脸不在乎:“青楼谁还没去过了?这年头是个男的,就是个卖肉的屠夫,也晓得一月攒俩小钱去青楼消遣一下啊。”

说罢绍兴就觉得这三人眼神不善,略有杀气的同时,还有一股微微的妒意。

绍兴突然笑了,眯着眼睛问道:“你们三个?不会都没去过青楼吧?”

“哼哼。”“咳咳”“啊呜。”三人哼鼻子的哼鼻子,咳嗽的咳嗽,打哈欠的打哈欠,然后就几乎同时。

“怎么可能,呵呵。”

“就是,我们像是没有去过青楼的人吗?”

“老夫当年人送外号,浪里一枝花!”

“天京城第一名妓那是我的相好!”

三人一人一句乱做一团,最后坐在绍兴正对面的王地藏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指着绍兴:“好了,你带着去,说定了。”

然后三人几乎同时起身离开桌子,动作之整齐,速度之快,让绍兴目瞪口呆,反应了好一会才小声叨叨着:“去过就去过呗,那么激动干啥,谁还没去过啊我去里面查过案来着”

所以绍兴所谓的去过,也几乎都是去查案,没办法,这青楼太容易死人了,真是佩服有些年近七十的老翁,也能在里面玩的兴高采烈,然后死的当真做鬼也风流,莫说七十了,三十就死在马上风的,绍兴都见过。

这马上风就是猝死,至于是怎么死的,大家自行脑补吧。总之最后派了这么个货,去带杨凌霄逛楼子。

刚刚睡醒的杨凌霄,看着那桌上的一坛子的酒,下意识的就起身去拿,一张黝黑的小手伸过来,一个快二十了,可比十二的杨凌霄还低的小黑矮子,笑眯眯抓住杨凌霄要去端酒的手,说道:“世子,走,咱换个地方喝。”

第九十一章 青楼

这红鸾阁,名字起的倒是挺好,这红鸾二字,说的是一种传说中的红色仙鸟儿。用在青楼上,这名字再为合适不过。

红鸾二字在人的本命桃花中,属于比较好的一种桃花,凡明中有此桃花之人,必然极受异性欢迎,而且是想要交缠绵和的那种欢迎。

寻常男子命中有此一朵桃花,那就了不得了。若是有上两朵三朵,那可就是桃花灾了。

这本命桃花分好几种,比如天禧桃花,那是正桃花,预示夫妻一生祥和美满,相伴一生。这红鸾桃花本就偏邪一些,得了一朵就已经伴侣多多,若是命中有三朵两朵甚至更多,那可就是灾祸了。

女子若是命中有这么一朵红鸾桃花,就已经必然会多交几个青年俊才,若是多了,那更不可想象。

可是这二字用在青楼那就不同了,红鸾主女子淫,这对青楼这门生意来说,那是大旺。有传闻这南派青楼供的是猪八公,这红鸾阁明显是北派青楼,啥也不供,供的是客官老爷。

要说这地方外部装修着实一般,这一进了门就不一样了。

雕花的屏风雕花的桌子雕花的椅子,哪一样看过去,那都是上好的手艺,最关键是雕花分明是春宫图样,单单这一样,就直钱去了。

且不说这雕工上乘,单单这会雕春宫,且敢雕春宫的木匠,你找遍大秦也不出二十人。

这玩意也是有趣,你说它俗吧,从古至今流传下来的精美玉器书画,这种类型的不仅不少,还非常珍贵。各大家族连着皇室,必然要找能工巧匠制造,还要做到雅而不俗,借口也很好,说这是用来教导子孙后代传宗接代的,其实那不用的时候,还不是各自把玩?要不那厚厚的包浆如何来得?

可是你说他雅吧?这玩意也一直是暗地里流通,谁也不会拿到明面上摆在家里当个摆件,各个都藏着掖着生怕被人看见了。

青楼这地方不同啊,红鸾阁的老鸨子姓夏,人皆称其为夏美丽,大家皆以为这是个艺名,其实夏大家的本名就是如此。

夏美丽极少露面,没办法,做这青楼的老鸨子,大多数也都得等到人老珠黄且在这行当混出来。首先这放得开的同时,不会惹的客人精虫上脑,偶有那有特殊嗜好的客人,开开心心的接了便是,平常总是得上下招呼的。

若是年轻女子来做,就算相貌一般,那单单是这老鸨子的身份,就足以让客人们接踵而至,如何经营管理?偏偏夏大家刚刚三十整岁,要说也是极为出众的容貌,这红鸾阁来历神秘,上下皆能点头,却偏偏找不出个背景。

当初王志带着锦衣卫查来查去,皆是这个推给那个,那个推给这个,报到京城还引起了相当的重视。

可是重视归重视,也查不出个所以然来。还能怎么办?不让它开业更查不出来,索性由着它来,慢慢查,至少目前为止,虽说神秘,可是没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夏美丽一般在三楼一扇纱窗之后盯着场子,但有吩咐皆是老妈子或是手下侍女出面,这三楼这间小隔间做的甚是精妙。从外面看好像并没有这个房间一般,是个摆着木雕花草的景观,走进来才能见到这里面,一方红木的无雕大桌,笔墨纸砚一应俱全,窗户上盖着纱仿的面料,做的极为精巧,能从里面看到外面的同时,外面看不到里面。

最关键的是,纱纺上还有图样,这工艺可不是一般工艺,除开皇家御用,寻常人能做出来的极少极少。

杨凌霄被绍兴引着来到门口的时候,就觉着有些不对头。倒是大大方方的跟着绍兴走了进去,这一进去就发现,果然不对头。

扑鼻而来的脂粉气息,熏的人脑门子发晕,就好似喝了酒一般,先就醉了过去。那龟公小厮快步就迎了上来,腰低出一个滑稽的弧度,陪着笑脸就是那套说辞:“这位公子,里面请!”

杨凌霄跟绍兴都愣着呢,站在门口跟两个乡巴佬一样望里面张望。这青楼大门前必然有一扇屏风,甚至有三扇的,总之得把里面的光景不让外面一眼看到,但又要稍微露出一些边边角角,叫外人无限向往。

这青楼的大厅,其实是青楼最好玩的地方,吹拉弹唱,妓子献艺。

清倌人们也都是先在这里出的名,才卖的上那第一次的好价钱。那达官贵人在雅间,花着成倍的赏钱才能让人去单独为他们表演,可这大厅的氛围,是楼上怎么花钱都买不了的。

两桌客人可能认识,可能不认识,可怀中美人一搂,杯中美酒一举,总归都是自家兄弟,大家互相调笑取乐,说一些街上不能说的荤话,那是大大的乐趣。

若是得那人满兴起,众人各自去扒开怀中美人,这种时候青楼已经拦不住了的场景,绝对是人间难得一逢春。

俩人楞了半天,那小厮连问了三句“公子?”,这才反应过来。说实话这小厮并没有太看得起二人,绍兴直接就是跑堂打扮,远谈不上富贵,也就杨凌霄虽说衣着简单,但是看起来不似普通人家,所以小厮才尊称一句公子。

要知道这青楼不光欢迎金主,尤其还欢迎一些书生,哪怕缺金少银,也赔着送酒招待。要知道不管哪个青楼,如果这个时候能留下这些书生的字画诗词保留起来,他日这位金榜题名,才登文榜,那这青楼可就厉害大发了。

这姑娘们也是尤其喜欢这些书生学子,若是遇上没钱的,可能还倒贴钱去填养,只为了这些学子其中有一人,他日为了官身,能将自己接走。

要知道这红颜易老,女人的青春啊就这么几年,看那些青楼的老妈子们,并非都是那年轻时姿色一般的,甚至有不少年轻时候堪称半个头牌,可最后落得如此下场,却就比不得一些命好的普通姑娘了。

“那个。”杨凌霄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这公子自然叫的是杨凌霄不会是绍兴,可是杨凌霄头一次来,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绍兴倒是来过那么几次,不过都是查案子,本身也不太起眼,别的锦衣卫还多有姐儿调笑,他一个仵作,上去就跟尸体打交道,没那个机会。

小厮那也是人精一样的人物,自然也一眼看出来俩位是雏儿,怕是头一次来这烟花之地,当即笑笑问道:“公子,您看您是大堂还是楼上雅间?”

第九十二章 若兰

“额雅,雅间吧?”杨凌霄也不知该如何反应,就随口说道。

“好嘞!楼上雅间两位!”小厮一声吆喝,马上有那年纪稍长,招呼客人的姐儿上前来一把搂着杨凌霄,就往楼上带。

“公子请随我来。”姐儿一句话,那声音不愧各种老手,叫的人心神荡漾,魂不守舍。

夏美丽正坐在楼上那扇纱窗之后,一眼便看见了进来的杨凌霄,眉头一挑的同时,手上那雕着女性下体的羊脂白玉串珠,原本正盘的起劲,陡然停下。

“姑姑?那刚进来的俊俏公子,去的是哪个包间?你去招呼一下,把若兰送去。”夏美丽声如吟唱,让人听了好不舒服。

一旁的老妈子本就站在那里,伺候的同时也盯着下面,自然也看到了杨凌霄。老妈子似乎愣了一下,倒是也没说什么,应了一声就下去了。

这边杨凌霄被带到雅间,一路被抱着胳膊按着坐下,眼睛不停四处打量,绍兴跟在身后也是个没眼力见的,眼中一点活计也没有,全程就是四处打量,倒是叫那小厮鄙视了一番,这不知是仆人还是书童的家伙还不如自己。

靠着雕花圆桌坐下,小厮殷勤的陪着笑脸抽出毛巾擦着桌子,姐儿坐在那里只把胸前在杨凌霄胳膊上蹭个不停,那浑源的两团露出一大半,看得杨凌霄眼睛直发直。

“公子是第一次来吧,咱这红鸾阁的规矩,公子要不要奴婢跟您说一下呢?”姐儿也不是傻子,晓得先盘盘道,若是没钱倒也不至于不招待,但总归要有个说法,不然上着千金的酒菜,最后留下两个人刷盘子的有何用?

“额,嗯嗯。”杨凌霄依旧是呆滞状态,木木的点点头。姐儿心里只好笑,还真是个嫩到不能再嫩的小雏。

“咱这红鸾阁呀,楼上雅间的酒菜呢,是一十八两起,若要叫几个姑娘陪着公子,那一位姑娘咱家最少也是三十两起,价格绝对公道,这也就是在岭山府,若是在京城,翻上一番也不过分,不知公子今日准备花多少银子?我也好帮着安排一下。”姐儿话说的浑源,既不得罪人,又说的明白,就算客人没钱,那也是笑脸相迎的把客人送走,至于之后是个什么嘴脸,那就说不得了。

绍兴听的本来起劲,但是单听到那十八两起的酒菜钱,就已经冒冷汗了。须知的他一个小小的仵作,月奉不过八百钱,还不到一两银子,就是收些小小的礼财,也才不过三四两银子就顶了天了。

就这他还不知道呢,这红鸾阁雅间十八两的酒菜,放在一笑楼,就是个二百钱的席面,酒倒是好一些,那四百钱也顶了天了。

“额。”杨凌霄愣了一下,扭头看看绍兴。绍兴一看杨凌霄看自己就懵了,你瞅我干啥?您老人家堂堂靠山王世子,难不成要我掏钱?关键我也没有啊。

杨凌霄更是无辜,是你喊我来的,打醒来我就没怎么出过那个房间,身上哪有那么多钱财?

姐儿看了一眼,跟小厮对视一下,淡淡说道:“公子若是没带足银钱,可回去取了再来,奴婢就在楼下等您。”这语气可就没刚才那么好了,可也是细声细语。

这种事其实也不少,进了青楼才知道这是个吞金兽的人不在少数,这也分好几种人。像是杨凌霄这种年轻公子,若是实在囊中羞涩,又相貌偏好彬彬有礼,说一句小生实在不知如此之贵,劳烦姐姐招呼了。

那这姐儿还说不定会问问,公子看是个读书人,不知文采几何,可有功名?然后那才子诗画换一顿酒菜还有一位美人的故事自然就会发生,若是当真文采惊人,还会是当空的大牌子亲自招呼,说不得还会赠与银钱助学。

当然这种故事少之又少,世间只有故事流传,十家青楼也未见得有一家真这么干过,反倒有那有些学识的读书人,专门来青楼消费,结识相好,再以进京赶考为名借取路费,答应金榜题名之时便回来接她,结果这一走就了无音讯。

可怜那一个个痴情女儿,独处之时或是望着那一轮明月,或是望着那一道烛光,思念着那个要来接自己的情郎。

这也都还算好,最烦有些平头老百姓,一年赚不了个二十两银子,喝了点酒非要来青楼开开眼,三五人觉得自己带了三十两银子就顶了天了,结果进来丢了面子不说,还恼羞成怒。这时候自然有那看家护院的前来,一顿毒打是少不了的,还得从正门扔出去大骂几句,让他们晓得什么叫做丢人。

杨凌霄自然是没带钱的,平常也轮不到他掏钱,之前跟着李小凤,后来又有三公子跟着,湖东王虽说给过杨凌霄几百两零花钱,可是后来一打仗,早就不知道收在哪了。

正尴尬着,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刚才被夏美丽叫做姑姑的老妈子走进来。那姐儿连着小厮都愣了,姐儿赶忙站起来问道:“张姑姑,您怎么来了?”

这张姑姑在红鸾阁地位绝对不一般,据说夏大家入行就是张姑姑带的,那时候张姑姑已经人老珠黄,夏大家年纪尚小,还未长开,俩人过的清苦不说还经常受欺负。

后来张姑姑总算把夏大家带大,说不上对她多好,甚至偶有打骂,可是终归感情不一样。后来夏美丽一步登天,倒也是一直把张姑姑待在身边。张姑姑也是个明白人,老老实实当起了伺候人的老妈子,倒是颇为忠心。

这姐儿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张姑姑怎么来了,就更傻眼的看着张姑姑身后跟着的一个姑娘。

其实不止这姐儿,连着整个红鸾阁的姑娘姐儿外带客人,现在目光大都盯着杨凌霄这个包间,无他,那张姑姑身后带着一路走来的姑娘,虽说粉红色面纱遮着半个脸庞,可是那身段那气质,都足以惊艳全场。

“这?”姐儿愣着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去安排最好的酒席,夏大家发话了,让若兰陪着这位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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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 若兰(二)

张姑姑一发话,那姐儿赶忙回头赔笑看了一眼杨凌霄,然后引着小厮出去准备,张姑姑也并未往里再走,只是在门口淡淡一笑作了个揖。她也四十多了,身材莫说有形态可言,那腰都粗的快赶上门柱了,若是跟刚才那姐儿一样殷勤也不合适。

作完揖的张姑姑并不言语,颇为端坐的走了出去把门带上,留下若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杨凌霄不知道这是个什么章程,不自觉的就站了起来看着姑娘,感觉到杨凌霄起身,原本一直低着头的若兰也抬头去望,俩人正好眼神对在一起,倒是都有些害羞。

杨凌霄马上左右看看,舔着嘴唇想着应该说什么,若兰那粉色面纱下的脸庞也红扑扑的。

其实刚才那姐儿最惊讶的,绝对不是看到了张姑姑,而是看到了若兰。

这若兰,也只有红鸾阁内部的人才知道,从来没在外人面前露过面,就算是红鸾阁内部的人,见过若兰的也只有区区几个。

据说向来是夏大家亲自调教,同吃同睡,下人们跟姐儿私下里也传,有好多不同的版本。

有的说,怪不得夏大家从来不接客人甚至不见客人,原来喜欢女子,那若兰自然是夏大家饲养的禁脔,神秘之余,更是被传的无比荒淫,什么终年不得穿衣,需跪地爬行,常以链锁牵之。

当然这种说法比较荒诞,自然是姐儿们互相之间开一些荤话玩笑说出来的,毕竟见过若兰的人还是有的。

所以第二种说法,说这若兰要么是夏大家的姐妹亲朋,要么是夏大家的女儿,貌若天仙又纯洁无暇,一双眸子如同泉水一般清澈。

夏大家亲自教导,琴棋书画,礼仪女红,善舞能唱,妙不可言。是将来要送入王侯将相家中的。

“咳咳。”左右看了看的杨凌霄握着拳在嘴边咳嗽了两声,也是才长口说道:“姑娘坐吧。”然后伸手向凳子请姑娘坐下,模样颇为滑稽,倒是不像那来逛楼子的嫖客,反倒十分有服侍人的小厮气质。

要说着红鸾阁中倒也秘密圈养着清秀男子以供客人的特殊嗜好,那长相的确与杨凌霄这秀气的脸蛋有着几分相似,这还是杨凌霄在战场待了小半年晒黑不少,若是搁在以前,那就更像了。

若兰上前两步,不似青楼姑娘那般外向就罢了,甚至也不如一些内敛的清倌,局促的样子反倒似是一个第一天被卖进青楼的邻家妹妹一般。

来到桌边的若兰,又是抬头望了望杨凌霄,然后马上把头低下,怯生生的坐下,屁股只坐着半个椅子,俩只手紧张的握在一起轻轻揉着。

气氛一度有些尴尬,好在送酒菜的小厮敲门进来,林林总总摆了不少,倒是凉菜居多,小厮哈着腰倒了两杯酒水,问道:“公子还需不需要热菜饭食?”

得有这么一问,为啥,这是啥地方,青楼,真来吃饭的有几个,热菜总归要现做,做好了来上菜扰了客人美事可是不好,这下酒的凉菜是必备的所以送来,那热菜就是得问一声客人是要还是不要。

当然这热菜要不要,该是多少钱的席面,还是多少钱。杨凌霄原本没什么食欲的,也不知是这若兰身上有神奇的魔力还是怎样,这会儿只感觉腹中空虚,连点三下头,连说了三声:“要,要,要。”

那模样弄的小厮一阵好笑,若不是想起这公子身旁坐的是若兰,就笑出声音来了,强忍着没笑出声,点着头就赶忙前去准备了。

于是气氛就再度回到尴尬了,俩人对着一张圆桌,相邻而坐,倒是都半个身子冲着彼此,只是眼睛都四处打量却只敢用余光去偷偷瞄着彼此。

似是才想起来什么,若兰突然就去端起一杯酒水双手端着给杨凌霄:“公子喝酒。”

原本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情,可是活活让这姑娘做的十分极其特别突兀,就连杨凌霄也被这突然递到面前的酒杯吓了一跳。

看看那敬酒的女子,低着头举着杯子,哪有那想象中青楼女子依偎在客人怀里往客人嘴边喂酒的模样,反倒好似哪家小姐在递一方贴身手帕给自己的定情儿郎。

愣了一下杨凌霄才接过酒盅,一饮而尽后放下酒杯,倒是也主动开口说话道:“还没请教姑娘芳名。”

“奴家若兰。”若兰微微低头答道,也算行礼了。

“哦。”杨凌霄哦了一声说:“在下杨凌霄。”

“不知杨公子喜欢什么,若兰歌舞皆通一点,可为公子助兴。”若兰低眉说道。

“额都行,都行。”杨凌霄实在缺乏这种社交经验,之前也不是没有跟姑娘交谈,只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着实有些紧张。

说实话,到现在为止,若兰虽说颇有仙气,可是比之寻常青楼女子,这服务着实差的太远。

碰上个老嫖客兴许都高兴的找不到北了,早就拉在怀里调笑,只是偏偏是杨凌霄这么个愣头青,这种年轻的小公子,其实一般青楼都会招几个放得开的姐儿来招呼,那些羞涩内向的,用来招待一些老客比较吃得开。

可是当若兰起身退后数步,身韵起展,时间瞬间仿佛静止了一般,整个世界似乎都为之安静下来,看的杨凌霄当即呆滞,另外那一直在后面站着存在感颇低的绍兴从头到尾其实一直都盯着姑娘发呆。

“豪情醉,酒化泪,饮尽依栏更举杯,垂帘缕,闻一曲凤求凰,道一句,悠哉,实违我爱,空我一世横才”

面纱下的小嘴长开,更是声如黄莺出谷,悠扬婉转,娓娓动听。杨凌霄听曲儿不多,也能听出其中不凡,更是思绪瞬间被拉回半月之前,战场上怀中那位冰冷的娇人,往事一幕幕在眼前,是那回营在大帐门后藏着吓自己一跳的场景,是那扶着脑袋在桌边看着自己狼吞虎咽的场景。

不自觉的,杨凌霄就已经泪流满面,一颗颗泪珠似是断线珍珠,顺着脸庞不断滑落,惹的期间进门上菜的小厮吓得不敢出一点声音,只是静悄悄的把饭菜慢慢放在桌上,便赶紧退出去。

绍兴也是听到小厮敲门,见杨凌霄听得入神去开门,回来才看见杨凌霄这副模样,有些不知所措的站在杨凌霄身后,不敢出声打扰。

第九十四章 若兰(三)

“公子,你怎么哭了?”直到若兰那一曲歌舞毕,连说话声音都似乎变得极为好听一般,冰凉的小手触碰在杨凌霄脸上,失神的世子殿下才反应过来。

下意识的伸手便抓住若兰的手,若兰身子猛地一颤,杨凌霄倒是没有去看若兰,很快又把手松开,低着头左右乱看了两眼说道:“没事,想起伤心事了而已。”言罢,自己端着酒壶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若兰见状赶紧给自己也倒了一杯,举着杯子:“若兰陪公子喝。”

杨凌霄看了看若兰,露出一丝微笑,点了点头。只见若兰似乎喝酒之时,才想起来自己面纱未解,轻轻“呀”了一声,伸手解开面纱。

饶是杨凌霄心情不佳,也不由好奇的望去,更别说背后的绍兴了。只见那粉色面纱摘掉之后,露出饱圆白嫩的下巴,丹唇翳皓齿,修长高挺的鼻子配着一个圆而可爱的鼻头,莫说什么倾国倾城,惊为天人,却有一股子说不出的韵味。

看着杨凌霄看自己,若兰含笑低头,轻声问道:“公子,若兰好看吗。”

“额,好看。好看。”杨凌霄木然点头。

“若兰陪公子喝酒。”说着若兰再举酒杯,杨凌霄赶忙碰杯,这才算两人喝了第一杯酒。

虽说这是俩人的第一杯酒,可是杨凌霄已经喝了三杯。虽说是小酒盅,可是前文提过,这杨凌霄酒量着实一般,三杯足以上头,已经满面通红。再加上心有所伤,已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公子要若兰坐的近一些吗?”若兰俏生生的问。

“额,好,好。”

挪着凳子贴到杨凌霄身旁,杨凌霄只感觉一股香风灌入鼻中,不似单芸儿身上那股温润的味道,是一种十分迷人,让人不由自主的头晕的香味。

可惜这香味,让杨凌霄想到了单芸儿的香味,心中一痛,忽然清醒。

“姑娘。”杨凌霄忽然站起来,然后看着有些愣住的若兰:“在下,在下家中还有事情,就就先行告辞了。”

说罢也不等若兰起身想送,迈步便向外走,若兰呆呆的站起来有些不知所措,以为自己哪里惹恼了杨凌霄,这才看看绍兴、

绍兴陪着笑脸点了两下头,连忙跟了上去。

红鸾阁依旧莺歌燕舞,热闹非凡,不会为这一场不欢而散有些许动摇。重新带上面纱的若兰,被张姑姑带着上楼,来到夏美丽面前。

站在夏美丽面前,若兰更是显得有些紧张局促,眼神充满了不安。

夏美丽没有说话,只是那手中盘玩着的温润脂玉停下,站起身来走到若兰面前,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可人。

“干娘”若兰怯生生的叫了一句,略带委屈的说道:“我我也不知道哪里惹那位公子生气了。”

“啪。”的一巴掌,丝毫没有先兆的,夏美丽一巴掌就打在了若兰的脸上,那粉丝面纱随风飘落,若兰脸上一个鲜红的巴掌印马上露出鲜红的淤血,可见这一巴掌着实不轻。

只是看那状态,却不似挨了打反而十分奇怪,整个人大腿紧紧夹在一起微微半蹲,周身不断颤抖,面色潮红,眼神迷离之中泪珠在眼中打转。

夏美丽脸上露出邪恶的微笑,一只手顺着若兰的衣服塞进若兰胸前,只见若兰周身颤抖的更加厉害,甚至站不稳了一般,透明的液体顺着大腿留下来,湿了鞋袜不说还湿了一小块地板。

“你可没惹她生气。”夏美丽笑着说道,那笑容和某个人很像,收回手的夏美丽摸了摸若兰的脑袋:“只是他还不知道你的好而已。”

另一边的杨凌霄,带着绍兴回到一笑楼,正准备打样的一笑楼,那天下道统第一人正在柜台算账,锦衣卫大都督帮着靠山王府排行第三的公子在收拾桌椅,看到这俩个人回来,一齐望过去。

杨凌霄先走到李小凤身边,低着头轻声喊了一声:“师父。”

一双苍老而温暖的大手扶在了杨凌霄的肩膀上,李小凤心疼的说道:“乖,想喝酒就喝点酒,想歇着就歇着,这几个月苦了你了。”

一股热流涌向杨凌霄的双目,眼泪瞬间控制不住哗啦啦啦的溜了下来,一把扑进李小凤怀中的杨凌霄,放声大哭。掌柜打扮的老道士只是抱着这孩子,如同一个老人抱着自己的孙子一般,轻轻拍着后背,嘴里嘟囔着哄人的话语。

王地藏跟三公子互相看了看,低头继续收拾桌椅,绍兴也赶忙跑过来帮忙。这一天,远在长安的靠山王才正式出发,带着赢胜跟河东王赵肆的尸体返京。

这一天,整个长安城都乱了套,数个城中有名的富贵豪门被一群当兵的闯入,他们接到的命令,一不是杀人二不是抢钱,只是搜家中有没有冰库。

天气已经炎热,虽说有石灰裹着,可是尸体总归会起变化。这冰用处可能也不大,半路怎么着也化了,可是杨孝严想着能好一点是一点。

大秦还没有掌握什么制冰技术,家中有冰的,都是冬天存入深深的地窖中,夏天偶尔拿出一两块消暑的大户人家。长安城向来歌舞升平,西北文官也是全大秦最为舒服的文官之一,只因沈长安是个修道的性子,对所谓权利声望极为看淡,莫说在整个蜀地跟西北,就是在长安城中,存在感也极低。

不少人都感慨自家摊上了个好王爷,可是这人一好,有的人就容易飘。杨孝严下令,让城中富户家中有冰者尽数送来,居然只有几家尽力送到,还有几家敷衍了事。可是居然有多家并未前来,甚至来扯皮一下假装家中没有冰库的人,都没派来一个。

杨孝严就怒了,气的只想发笑,才过了几年太平日子?就忘了马王爷有几只眼睛了?连蜀王府护卫都没有,直接下令负责护送赵肆尸体的李中书手下兵马,进城给我抢。

这抢起来,其实总归有有那么些个兵丁浑水摸鱼,强占人家家女眷,抢夺一点钱财。大秦兵风如此,向来土匪作风,所以其实那些个文人厌恶武人也不无道理,可话说回来了,拳头大才是道理。

就好像这靠山王,高兴了就忧国忧民一番,也能制定出无数的惠民方针。可是不高兴了,那可就没有你们平常看到的爱民如子的靠山王了。

第九十五章 剑出三千里

那措木整个右臂鲜血横流,撕裂的皮肉很是可怕不过却的确只是皮外伤,并没有什么大碍,只是整个人被这滔天战意搞的有些莫名其妙。

眼前的白衣男子手中并未持剑,可是刚才分明一道巨大无比的剑罡从背后直冲那措木而来,那措木轻敌,单手欲捏碎这股剑气。

偏偏手跟对方撞在一起才感到那股可怕的旋涡气流多么强大,整个胳膊的皮肉瞬间被拧转撕裂的同时,那措木连忙再起一掌,打碎剑罡。

看着眼前面无表情之人,身上的气息跟前几天自己打废在山巅的大秦蜀王极为相像,这大秦当真如此多的高手?

万里潜入大秦,遭遇数名高手伏击。战场上杀一个明悟境的小子,居然凭空出现一个不弱于自己的老道士,再度奔入大秦,迎上那剑可断山的蜀王,饶是这样自己还没跟那传闻中的靠山王交手。

那措木有伤在身,而且受伤不轻,这是那措木很久很久都没有受过的伤势,跟沈长安一战,绝对是那措木近五年来最为接近死亡的一次,可是那措木脸上挂着邪笑,毫无惧意,哪怕来人同样是一个极为厉害的天人境高手。

“我前几天打伤了一个跟你很像的人,怎么你是他的师弟还是什么吗?”

白起漂在空中,面容冷峻,剑眉狼眸,感受不到丝毫感情的气息,仿佛一柄冰冷的杀人利剑一般。

“不。”白起摇了摇头:“那人曾经为天下用剑之人请道,你败了他,我只是想来看看,你究竟有多强。”

“呵。”那措木笑了笑,不知道怎么接话,为了打架而来打架的,跟呼衍大河那厮倒是有些像。

猩红大道轰然绽放,夹杂着黑紫雷电染红一方天地,那措木虽然负伤,但是大道更进一步,畏惧两个字,从来没有在那措木的字典里出现过。

白起的眸子里反射着那措木阿修罗大道红色的光明,这是白起第一次见到阿修罗大道。

不同于其他人第一次看到那措木那条大道时的震惊,白起更多的是欣赏。

这是一条战意十足又霸道无比的大道,杀戮的气息如同实质一般渗透出来,铺满整个空气。

那气息绝对不好受,呼吸一口都如同被刀斧搅烂肺腑一般疼痛,可是白起特意感受了一下这份痛处。

那措木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对手,对方并没有第一时间去放出大道准备战斗,而是感受自己大道的,阿修罗大道的痛苦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果然,白起眉头一皱,一道通天白光陡然乍现,白起不仅姓白,人也白,头发也白,大道也白,衣服也是白的。借着剑之大道的光芒,本就面容冷峻的白起,被映衬的同天神下凡一般,神圣而威严。

“你的剑呢?”那措木十分好奇,为何一个修炼剑之大道的人会没有剑?

白起伸手伸出两根手指,天地之间空间一阵波动,整个大地发生着轻微的颤抖,那措木好奇的望着地下,只见无数残缺兵器从地下飞出,有的只有个尖儿,有的只有半截身子,各个裹着厚厚的锈痕,奇形怪状的充斥天地之间。

“呵。”那措木莫名觉得一阵好笑,笑着点了点头:“有点意思,有点意思。”

白起不再多说废话,二指猛地一翻,天地之间瞬间安静,只有无数兵刃的铮鸣,单手御剑三百八,黑色的兵刃如同被狂风裹卷着一般朝那措木袭去。

“给我碎。”那措木面露狰狞,背后一阵扭曲,阿修罗大道如同活了一般扭曲翻转,围绕那措木一圈,只见那措木双手猛地往胸前一夹,阿修罗大道陡然生变,仿佛好几个猩红旋涡围绕那措木,正反高低角度各不相同却同时疯狂搅动。

那遗落在这莽莽隔壁的废旧兵刃,如同被送入熔炉一般有进无出。三百余剑尽数消失,猩红旋涡停止转动,阿修罗大道回到身后,那措木手上拿着一个巨大铁球,无数兵刃被强行以各种角度拧成一团。

那措木露出微笑,凌空猛蹬一脚,举着铁球撞向白起。

白起右手猛地一指,白色的宽大袍袖飞扬翻腾,射出一道凌厉剑气撞上铁球碎裂。紧接着左手再起,同样动作,又一道剑气撞上铁球后碎裂。

眉头一皱,白起双手抬起向两侧猛地一甩后又猛地朝面前一挥,双手皆是二指剑,二十四道剑气飞出,直奔铁球,然后马上收手向后,整个人猛地冲出,周身浮现剑罡,如同一柄巨大的剑刃,直直撞向那措木手中铁球。

大铁球轰然破碎,本就损毁严重的兵刃纷纷扬扬洒向四周,只是那铁球后的那措木,另一只手已经把那无数头颅组成的修罗鞭,当做臂铠一样缠绕在了手上。

一个满是头骨的臂膀挥来,白起眼中一惊,猛地抬头转换身形,一脚揣在包裹那措木手笔的修罗鞭上,借势倒飞出去。

“嗯?”正欲追击的那措木猛地向着白起来的方向一看,然后皱着眉头看了一眼白起:“还有帮手?”

“不是帮手。”稳住身形的白起摇摇头:“只是家长长辈,不放心我一个人来罢了。”

那措木笑了,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盯着白起的眼睛说道:“我这辈子知道的道理不多,不过你们大秦人不可信,绝对是其中很重要的一条。”

说罢猛地突进,速度之快让白起双目猛地一睁,那措木已到眼前。

那修罗鞭挥出,别的鞭子皆是鞭尾杀伤最重,这修罗鞭从那措木砸过来的手边便有力道,白起双手剑指,两道如同实质一般的剑罡浮现,顶住那措木手中的巨大鞭子。

可是这鞭子不仅在那措木的手头力量重,后面甩起来的巨大鞭身力量骤然加大,双手交叉的白起,被这股力道从那措木手上开始向下推,一直硬抗到鞭尾,生生被力道推至了地上,最后,一双脚已然落地,踏出的尘土阵起漫天黄沙。

落地的白起,双手向两侧一挥,漫天黄沙像是被扯开的黄色丝纱一般,瞬间向两边消失。只是天空之中已无那措木的身影。

白起倒是没有去追,而是回头看了一眼大秦的方向,那股奔袭而来的气息是拐子新的气息,他知道自家叔父是怕自己出事,才如此气息外放的疾驰而来,那股温情让白起心中战意骤然消散。

风尘仆仆的赵建新来到白起面前,看了看白起又看了看四周,问了一句:“没事吧?”

白起摇了摇头:“没事,叔。回家吧。”

第九十六章 美人来访

自从杨凌霄回去,在李小凤怀里大哭一场后,整个人的好了很多,消失多日的可爱笑容再次在脸上浮现,也能在大堂帮着跑腿端盘子什么的,倒是也没人让他干活,这话只有李小凤能说,不过杨凌霄自己挺自觉的就融入了进来。

时不时有顾客跟李小凤打趣:“你家跑堂伙计一个比一个俊俏,这新来的小伙子更是看着不一般,赘到我家当女婿可好?”

李小凤也是总乐呵呵的回应:“行,行。”说完还得看看杨凌霄说:“凌霄啊,你一会就跟这个叔叔走,她家姑娘两百来斤。”

杨凌霄只能又羞又燥的白一眼李小凤,继续干手里的活,顾客也肯定会不满的叨叨几句“两百来斤怎么了,那身上的肉,都是福气!”

听着俩人扯皮的杨凌霄轻轻挥着笤帚,将地板的每一个缝隙都轻轻扫拭,只是一双粉色的绣花鞋突然出现在视野里,抬头望去,一个长发乌黑,颇为清秀的姑娘,穿着一身桃色,很是惹眼。

“请问,杨凌霄杨公子可是住在这里?”姑娘多看了杨凌霄两眼的同时问道。

没办法杨凌霄也好,三公子也好,都是当真没有那个跑堂的气质。三公子还知道稍微在头上沾点草,弓着点腰,让人不仔细看似乎不会觉得他起眼。

杨凌霄就没有了,任谁看了也会觉得这白净孩子应当是个富贵人家的,就这还是在战场上的几个月被晒黑了不少,若是搁在以前就更不像了。

“我就是。”杨凌霄握着个笤帚站在那,让听到他回答的姑娘愣了一下。

杨凌霄在想这姑娘是谁,自己应该没见过。姑娘也在想,这跑堂的面向不错,怎么张嘴就胡来?自家小姐被夏大家视若珍宝,怎么会陪一个跑堂的,皮囊再好又如何?

“弟弟莫开玩笑,你家公子若在,快请他出来。”姑娘笑了笑说道。

杨凌霄左右看了看,心里纳闷,我家公子?谁啊?三公子?然后还看了看三公子才反应过来,人间这是不信自己。

“我家公子不在,你有什么话跟我说吧。”反正对方不认识自己,杨凌霄也就顺水推舟了。

“那劳烦弟弟转告你家公子,我家小姐说,红鸾阁新进了上好的江南鲈鱼,想请杨公子前去品尝。”姑娘说道。

“你家小姐是?”杨凌霄心里大概知道应该是若兰,只是刻意问了一句。

“红鸾阁若兰小姐。”姑娘抱着手作揖才说出自家小姐名字,很是规矩。

“哦,知道了。你回去吧。”说完就抱着笤帚往里走,气的姑娘楞了好一会,怎么会有这么没有规矩的下人?可是杨凌霄已经走出去好远,愤愤的跺了跺脚,姑娘便转身离开了。

抱着笤帚走到柜台边,李小凤抱着胳膊笑眯眯的凑过来:“徒儿?怎么样?要不要去?今天生意不错,用不用师父给你个十几两银子?”

杨凌霄白了自己师父一眼,小时候还好,怎么自己越大师父越老,却越来越没个正经样?

“我不去。”杨凌霄摇了摇头,然后突然歪头看着李小凤:“师父啊,人家一顿饭最便宜也得十八两银子,您那点钱留着请个厨子吧,今天客人还抱怨韭菜炒咸了,王大哥那个手艺早晚给咱酒楼干关门了。”

说来奇怪,他昏迷醒来就在这儿,倒是也不好奇怎么好端端的师父就开了个酒楼,可能跟李小凤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习惯了,问都没有问。

忙忙碌碌又是一天,这些天杨凌霄过的倒是很舒服,经历了战场的金戈铁马,才会懂得平淡生活的可贵,也难怪老百姓日子虽然都过得苦,可老人们也都不求什么大富大贵,总想着太平就好。

这些天他莫名的喜欢上了修行,有一日晚上闲来无事又睡不着,杨凌霄盘坐在床上运功,发现那本来被李小凤连哄带骗学的长生诀,对于心神不宁有着很好的效果。

别人练功是为了睡觉,杨凌霄练功是为了催眠,催着催着就喜欢上了那种入定的状态,若是李小凤看了,一定会大吃一惊。需知道,入定是修炼内功功法,很难达到的一种水平。

要不是杨凌霄修炼的是长生诀这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功法,境界一定会突飞猛进。

天色渐晚,客人也基本没有了,王地藏炒了菜蒸了馒头大家准备吃饭,刚刚跟绍兴一起摆好碗筷的杨凌霄身上,突然拉来一道长长的影子,杨凌霄顺着望去,门前两个婀娜身影,一个裹着粉色面纱,另一个就是白天来过的那个姑娘。

姑娘走来很是不满的对杨凌霄说:“快去叫你家公子出来。”姑娘心有不满是正常的,自家小姐在红鸾阁,一般人都见不到,连着她的身份地位都水涨船高,也不知谁家的公子如此不知好歹,自家小姐足足等了两三个时辰也不见来。

“晓晓,不得无礼。”若兰急的赶紧出口阻拦。

叫做晓晓的侍女扭头去看自家小姐,脸上表情还是很是不满。只见若兰缓步走上来,来到杨凌霄面前行礼,然后说道:“奴家见过杨公子。”

晓晓嘴边瞬间就长圆了,这位就是自家小姐等的杨公子?那自己白天不是?来不及多想,赶紧就低头道歉:“杨公子对不起,我白天不知道”

“没事,没事。”话还没说完就被杨凌霄打断了,面对突然到访的若兰,杨凌霄也是有些尴尬,不知道该说什么。

“凌霄啊。”李小凤的声音传来,杨凌霄才扭头去看,只见李小凤憨笑着,如同见了孙媳妇一般说道:“快带人家坐楼上雅间去,绍兴,把酒菜送上去。”

绍兴看了一下桌子上刚做好的饭菜,愣子一样的问了句:“咱们吃啥?”

李小凤瞬间手就抬起来要打人,绍兴赶紧把头一缩,伸手就去端盘子:“来来来,姑娘楼上请。”

在楼上坐下,这一桌子菜,可真是没什么卖相,统共三四个菜,寻常家中水平,绝对称不上开酒楼的手艺,也不知这些天为何会有顾客来吃,这酒楼要是这样干下去,怕是过不了多久就得关门大吉。

第九十七章 王地藏的厨艺

“那个,都是家常便饭,实在对不住姑娘。”杨凌霄看着桌子上简陋的酒菜,也是有些不好意思。

人家可是喊自己去吃鲈鱼的,江南鲈鱼运到凌山,就是寻常酒楼也得卖三五百钱的高价,在红鸾阁估计卖个二十两一点也不夸张。

“没事,没事。”看着杨凌霄窘迫的样子,若兰赶紧摆摆手,伸手去拿筷子,夹起一段青菜就往嘴里送:“若兰吃的惯。”可是话没说完,就皱起眉头。

也怪不得若兰,这清淡简单的菜肴不是吃不得,王地藏做菜习惯性放盐重,平常酒楼的食客也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咸一点也就咸一点,可是红鸾阁那是什么厨子,若兰肯定是吃不惯的。

看着若兰的表情,杨凌霄脸腾的一下就红了,丢人啊,丢人啊,虽然平常都快忘了自己是靠山王世子了,可是这会就得想着,自己堂堂靠山王世子这办的事着实有点忒丢面子了。

“要不,要不。”杨凌霄情急之下,突然想起来自己会做饭啊!“要不姑娘稍等一下!我去给姑娘另外做点别的。”

叫做晓晓的侍女听到这都懵了,都说君子远庖厨,哪有富家公子会做饭的?就是一般读书人也都不会碰那些炉灶的,这人不会还真就是个跑堂的吧?

没成想若兰下一句话让她更吓到了。

“若兰也会做一两个菜,不若让若兰去吧。”

自家小姐这是发的哪门子烧?晓晓听的头晕目眩,若兰的确会做几个菜,那是夏大家要求学的,只是那几个菜哪个不是精雕细琢,单是材料,这一笑楼就肯定没有。

更让晓晓没想到的是,这俩人说着说着居然一道去厨房了,看的原本坐在大堂等饭吃的李小凤绍兴三公子三人一楞。

尤其是李小凤,刚才还捏着胡子在跟俩人吹,此女子面若桃花,眼含柔水,天生媚骨,这小子可真有福气。

绍兴还说掌柜的老不正经,李小凤气的直敲他的头,老夫会看相那是从小学的,还不让人说了?

正说着呢人就下来了,杨凌霄尴尬的冲着三人笑了笑,就往后厨去了,李小凤赶紧打法绍兴跟上看看。

进了厨房王地藏正在切菜,咱锦衣卫大都督这个炒菜不怎么样,切菜绝对一流,虽然修为被废了,刀工的底子还在,看着突然进来的杨凌霄和两个女子,王地藏不知是要干啥。

“王大哥,你歇会把,我来。”说着杨凌霄就去撸袖子,那动作相当熟练,让晓晓更确定这哪里是个富家公子,一看就是经常在厨房干活的人。

王地藏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就看见绍兴在门口悄悄的朝他疯狂挥手,就哦了一声把菜刀放下,莫名其妙的一边走一边回头看两眼。

要说这杨凌霄做饭,也当真是比王地藏强的。

在湖东,大街小巷卖吃食的,都晓得这位张云龙的侄子,成天跟着王爷一起吃这个吃那个不说,还跟着学跟着做。所以说这个杨凌霄的手艺,其实真的不错,而且会的相当多菜式,北方根本没有。

虽然大部分原料北方也没有,不过这已经足够简单的处理很多菜肴了。酒楼的后厨本来就很大,绍兴有时候也在这里帮忙,若兰提议说,不若一人做几道,杨凌霄也是欣然同意。

若兰会是会,但是远没有杨凌霄熟练,晓晓倒是也会一点,两个人一起做的倒是有模有样,惹得切菜的杨凌霄也忍不住会时长抬头看看两名女子。

有的时候,看着看着,就会跟同样看过来的若兰视线对上,两个人都是有些羞涩的笑笑赶紧低下头,只是过一会便又会对上。

饭菜很快做好了,蒸馒头烙烧饼来不及了,刚才王地藏蒸的米饭,配着五六道菜,倒是都很香,等三人一人端着一个盘子过来的时候,李小凤踹了一脚让绍兴去帮忙,三公子也赶紧跟上。

只有王地藏面色不太自在的坐在那里,刚才炒菜的时候,也不知是众人饿了还是怎的,这香味就往鼻子里灌,这种情况的出现,少不了几人都会去看看王地藏的反应,王地藏只能反着白眼把头扭开。

饭菜是端在大堂的,放下盘子的杨凌霄冲着大家笑了笑:“大家一起吃吧。”然后看了看若兰,若兰也是笑着点点头,这是之前俩人在厨房就商量好的。

李小凤笑的眼睛都眯起来了,李小凤本就是把杨凌霄当亲孙子一样看的。

周山虽说没有李小凤的亲传弟子,可是也不是没有李小凤指导过的弟子,你去问问哪一个见过李小凤这般模样?现在的李小凤,看着两个人就如同看着孙儿跟孙媳妇一般。

也不能说李小凤不对,单芸儿身死,李小凤知道,可是对于生死早就看淡的李小凤,你不能要求杨凌霄跟他一样看的平淡,也不能要求李小凤有太大感触。

毕竟这个世间道统第一人,已经把一切都看的很淡很淡了,比如若兰出身红鸾阁,李小凤也是一点也不在乎,在他看来,世间男女之爱,最重要的便是把握当下。

一桌子人就像一家人一样开开心心吃了顿饭,唯一可能心里不舒服的王地藏吃的也很香,大家索性也没管他。

等到这一顿饭吃完,红鸾阁倒是不会这个点关门,也没个人来催,夏美丽怕是巴不得若兰就睡在这,可是杨凌霄还是送若兰回去了。

送也送不了多远,俩家近的就差门对门了,走不了两步就到。一路送若兰到红鸾阁门口,杨凌霄抬头去望,这红鸾阁灯火通明热闹非凡,跟寂静的夜空形成鲜明的对比。

“公子。”若兰弱弱的喊了一句杨凌霄,语气不太对劲。

杨凌霄连忙看去,只见若兰低着头,声音有些委屈,也不知是怎么了。

“若兰虽然出身红鸾阁,不过不过至今还未见过客人,更未更未还请公子不要多想。”若兰说道。

杨凌霄还以为怎么了,原来是因为这个,连忙解释:“不是不是,若兰你误会了,我只是看这红鸾阁热闹非凡,颇有感慨罢了,并没有想这些。”

若兰突然抬起头,脸上的表情却很是很开心:“公子你刚才喊我什么?”

“若兰啊,怎么了。”杨凌霄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嘻嘻。”若兰开心一笑:“公子一直都是喊我姑娘的,公子以后都喊我若兰吧,这样不显得生分。”

“嗯。”夜色下的杨凌霄轻轻笑了笑,这一笑倒是真的很开心。

第九十八章 久别重逢

一段新的感情永远是最好的疗伤方式。再加上和寻常人家不同,正经人家的大家闺秀哪里可能与情郎天天见面,可若兰出身红鸾阁,夏大家也不知道是因为知晓杨凌霄的家世,还是看上了这个聪明中又带着傻气的少年,所以俩人得以经常在一起。

其实最开心的绝对不是杨凌霄,而是若兰,在碰到杨凌霄之前,这若兰一直是养在深闺的,对于外界充满好奇,例如这一次杨凌霄带着若兰出城游玩,就连骑马不紧不慢跟着的三公子,都觉得这俩人让人生妒。

一个路过的樵夫在三公子身边停下,谁也没有看谁老樵夫好像自言自语一般叨叨了几句便自行离开,三公子皱了皱眉头,看了看杨凌霄,思索了一下,走了过去。

“少爷。”杨凌霄靠山王世子的身份一直没有公开,所以三公子喊他少爷:“老爷已到城外三十里,估计下午就能到凌山府。”

听到这个消息杨凌霄愣了一下,老爷自然是靠山王,杨凌霄跟靠山王,已经整整五年没有见面了,之前回家那次靠山王不在家,这些年也没有个书信什么的往来,比起上次回家时的兴奋,这次突然让杨凌霄有着一股陌生感。

“好,我知道啦,一会咱们就回去。”杨凌霄勉强笑了笑说道,情绪明显不高。

“少爷。”三公子看着杨凌霄,踌躇了一下说道:“单老四跟单小姐的尸体,兄弟们帮着带回来了”

杨凌霄愣住了,过了好久,才长口说道:“你送若兰回去。”声音沙哑的如同刚刚从昏迷中醒来那段日子一样。

“少爷,那你?”三公子是不应该离开少爷身边的,哪怕还有暗卫隐蔽着,可是他理应跟着杨凌霄。

“送她回去。”杨凌霄少见的认真,三公子看了看杨凌霄,不再推脱,点头道是。三人来的时候,是杨凌霄驾着马车,三公子骑马。现在变成了三公子驾车送若兰回去,杨凌霄一人一马,朝着晋原方向而去。

不久后,靠山王同样接到消息“王爷,世子正在赶来路上。”

原本靠山王哦了一声,吩咐人到前面接着。然后把派去的人又叫住,让他牵俩匹马来。靠山王大病初愈,一路上坐的都是马车。

赢夫也跟靠山王在一辆马车里,他自然是要跟杨孝严一起的,对于能见到杨凌霄赢夫也是很开心的。

从小娘和王叔就教导自己,这个人会是跟自己亲兄弟一样的存在,对于在宫中孤独的小皇上,对于这个同龄人总是有着很多的期待。

俩人上一次见面还是在宫中,虽说短短不到一年时间,俩人却都已经长高不少,可是还是隔着老远,那一身白衫的杨凌霄勒住马,本就不知道王爷为何突然来了队伍最前的裨将,看到王爷跟皇帝停下,这裨将其实不知道眼前的是皇上,他还以为赢夫是靠山王世子呢。

裨将不知二人要干啥,赶紧大喊一声“”停!“”看看是什么情况。

“凌霄哥哥!”赢夫高兴的挥着手大声喊着杨凌霄,倒是让杨凌霄突然觉得好笑,哪里有个皇帝样?

翻身下马的杨凌霄牵着马快步上前,同样下马的还有靠山王跟赢夫,不同的是赢夫一下马就率先冲了出去,开心的扑向杨凌霄跟杨凌霄抱做一团,赢夫跟杨凌霄本就性子不同,赢夫要活泼外向的多。

寒暄两句,赢夫很懂事的稍微让让,杨凌霄看着面前熟悉又陌生的中年男人,跟五年前比,他看起来也没有老很多,就是胡子更浓更长了,好像也有些发福了。

杨凌霄来到杨孝严前,激动中带着紧张,气定神闲的杨孝严让他觉得有了压力,这个男人不再是以前那个,在老槐村可以骑在脖子上玩的爹,自己也不再是哪个能尿他一脖子的孩童。

“爹。”杨凌霄没有叫父王,他想叫声爹。

杨孝严笑了,明明也没有多老,偏偏笑出了一脸的褶子,不仔细看真以为是个老头呢。上前两步伸手双手,拍了拍杨凌霄的肩膀,上看看下看看,嘴里一个劲的叨叨:“好,好,好,高了啊,高了好多,我记得,我记得,嗯?哈哈哈”说着还用手在那比划,杨凌霄离家那年,也的确只有靠山王腰间那么高,如今已经只比杨孝严低一头了,要知道杨孝严本身就很高,寻常成年人也要比杨孝严低上半头。

这一幕看在眼里,要说心里最不舒服的是旁边的赢夫,从小没了爹的赢夫,一直是把杨孝严视为父亲一般的存在的。

这是第一次,赢夫望着杨凌霄的背影心生嫉妒,他多希望赢胜也在,也能拍着自己的肩膀,说自己长高了。

“走,坐车里说话。”杨孝严拍拍杨凌霄,喊上赢夫,三人一同回到车里。这是五年来杨凌霄第一次跟杨孝严说话,自然有说不尽的事情,赢夫也听得津津有味,这份温馨的气息暂时冲淡的赢夫对赢胜的思念,也让杨凌霄暂时忘了单芸儿的事情。

一直到了凌山府,杨孝严听说李小凤带着王地藏三公子还有个叫绍兴的小黑胖子,几人竟然开了个酒楼,想想就觉着好笑,干脆带着赢夫说今晚就在你们酒楼吃了。

杨凌霄也是请杨孝严带着赢夫先去酒楼,他说自己有些事要处理。

杨孝严这才想起来,好像有对父女的尸首,王府的人特意帮忙带着了,这中间的故事,杨孝严也知道一些,就没多管,由着杨凌霄去了。

穿着便服的靠山王跟赢夫,带着个张一木,慢悠悠的来到一笑楼门前,迈步进去的时候,坐在柜台的李小凤看着杨孝严嘿嘿一笑。

心情大好的杨孝严也笑了笑,倒是那在擦桌子的绍兴看了两眼,寻思这俩人八成认识,要么说李小凤是老神仙呢,你看人家这朋友,看起来气势就不一般。

等到坐下吃饭,绍兴看着那满桌酒席分明是从对面红鸾阁送来的,王地藏也正襟危坐的在那里,三公子说是去接杨凌霄,还没有回来,绍兴还在纳闷来的是何方神圣。

没成想那少年说了句:“王大哥,快吃呀。”

王地藏马上抱拳:“皇上,使不得。”

绍兴一口饭就喷了出来,闹得满场尴尬,绍兴还一脸懵逼的看看王地藏,又看看赢夫,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李小凤笑的直抖好在憋着没出声,王地藏瞪了一眼绍兴跟杨孝严跟赢夫说道:“皇上,王爷,这小子没见过世面,我让他上一边吃去。”

啥玩意?王爷?皇上?绍兴这下确定自己没听错,端着个碗下巴都快掉了。

“没事没事。”杨孝严笑了笑,倒是觉得这小子很是有趣,赢夫也看着绍兴那个傻样嘿嘿嘿直笑。

第九十九章 隔阂

杨凌霄去看单芸儿跟单老四的尸体时,自然是有人引着的。这辆马车明显是破例跟在大队人马里,就算这样也得在马车上另外围着厚厚的稻草掩人耳目。

驾车的是个熟人,李宝头上身上胳膊上都缠着白布,这可不是为河东王穿的,而是单纯的包扎伤口而已,得益于此,他连头上那条白头巾跟胳膊上的黑纱都省了。

李宝是个聪明人,虽说后军远不至于溃不成军,甚至还能收拢残军。可是毕竟打了败仗,这到时候回去万一算起账来,莫名挨一顿处罚不是更惨。

于是这厮就把单芸儿的尸体单独收敛,居然把单老四的尸体也找来了。

要说这父女俩也可怜,好不容易找了个好人家,就这么死在了沙场上。李宝其实人也不坏,这些天有时候晚上疼的厉害了要靠在草垛子上哭,灌俩口酒跟躺在简易棺材里的单老四唠两句话。

这俩人尸体能回来,几乎是李宝一人负着伤,东奔西走促成的。靠山王府的暗桩只是悄悄的帮了点忙而已,在嘉关主事的是李中书,本就知晓这对父女的事情,闹来闹去闹到了李中书耳朵里,要说其实不难,赵肆军中李宝都熟人及多,李中书军中就更不用说了。

王爷点了头,赵肆自然能舒舒服服的跟着大队人马一同入京,其实李宝是不知道杨凌霄在不在京城的,但是跑一趟总归能避灾,要知道这么一摘,李中书让他去送这个尸体,就等于把他从赵肆军中调到了自己麾下,军中现在有关系有背景的都在这么干。

耗费近十年组建的河东重骑损失惨重,折了近一半人马,装备能收敛回来,那战马人员最少也得三年才能训练出来。

重骑兵的兵源及其难找,既要年轻力壮又要会骑马还得有战斗经验,若不是那措木过于强大,这支部队足以把大秦摆在不败之地。

如此大的罪过,要不是河东王赵肆跟其子赵淼战死,还真不知道谁来背。

杨孝严要让赵肆死,要河东重骑败,这些事情或许有人猜得到,或许有人能看透,但能看透的人绝对不超过三个,而且绝对不敢乱传这种听起来毫无根据的事情。

要知道这件事你就算明明白白的推理出来龙去脉,也绝对找不到一丝一毫的证据。

“世子殿下。”胖乎乎裹的跟粽子一样的李宝,屁颠屁颠的跑过来,杨凌霄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就是这样李宝也已经非常满意了。

俩人驾车默默离开车队,并没有人去阻拦。三公子也很快赶了上来找到了杨凌霄,杨凌霄想找个不错的地方把俩人葬了,这一转就是一下午,找地方其实是其次,杨凌霄主要想再多陪着单芸儿一会。

眼看天色渐晚,三公子才去提醒杨凌霄,杨凌霄才停下马车,看着路边一颗颇为粗壮的梧桐树,说:“就这里吧。”

俩人这才动手挖土,铁锹都是在车上备着的,李宝身上伤太重,只能站在一边看。要说这李宝的确会办事,不仅铁锹,香火纸钱车上一应俱全,就差拖着雕好的墓碑在车上了。

也正是因为这个没有墓碑,杨凌霄跟三公子在河边寻了好久才寻到大小合适的扁平石头,搬回来还要雕刻,耗费了很长时间,连跟杨孝严的晚饭都没赶上。

晚上吃饭的时候,其实杨孝严就盼着杨凌霄回来了,后来想想觉得回不来也说的过去,等到半夜也没看见人,心里纳闷这是个什么情况?就让李小凤帮忙看着皇上,自己来找杨凌霄。

杨凌霄在哪,找王府的暗卫一问便知道,打杨凌霄回来起,身边便是一明三暗的随身护卫。

不夸张的说一笑楼院子里那颗大树上,每晚都有人在那守着。靠山王自己身边的暗卫就更是多达十六个,主要是皇上也在,这些都是暗卫们自己酌情去增加和削减的,杨孝严很少管。

两拨暗卫如此之近,自然要暗中互相接触一番,所以杨孝严一问就问出了杨凌霄所在,很快就赶了过来。

杨孝严到的时候,杨凌霄正跪在单芸儿墓前说话,眼前是烧的旺盛的纸钱,泪流满面的杨凌霄正不断叨叨着一些跟单芸儿的过往和道歉的话。

看到杨孝严前来的三公子和李宝正要行礼被杨孝严拦住。

走到杨凌霄身边,杨孝严面对如此场景,也不知该如何安慰。

杨孝严那个脾气,张嘴就是:“哭什么,没出息的样子,死了就死了,将来带兵杀到匈奴报仇便是。”

说完自己其实也觉得不合适,儿子又不是自己,金戈铁马一声见惯了生死,果然杨凌霄面露不悦的看了一眼杨孝严,杨孝严也不知如何应对,尴尬的把脸摆向一边。

“我不想报仇,我也不喜欢打仗,我不希望芸儿死,也不想其他人死。这次上战场,人我也杀过,虽然对方是敌人,可是我还是很不喜欢这种取别人性命的事情。”杨凌霄跪在地上轻轻的说道。

听到这杨孝严就皱起了眉头,这是个什么性子?

“那你的意思是说?这仇你也不想报了?那你跪在这里做什么?”杨凌霄的话也好,行为也好杨孝严并不能理解。

“没什么,爹,你为什么要让我去战场啊,我不去的话,芸儿也不会死,他爹也不会死,老六也不会死,八公子也不会死。”杨凌霄其实只是心里委屈,并没有怪罪杨孝严的意思,最多算说话没过脑子而已。

可是听了这话杨孝严勃然大怒,声音高了三个声调:“那你这是在怪我喽?”

杨凌霄情绪不高,摇了摇头淡淡的说道:“没有。”

“没有?”杨孝严怕也只有在杨凌霄面前才这么有失分寸,情绪波动极大,毕竟说实话久别重逢,杨凌霄却一心想着单芸儿,还有些怪罪自己的意思,他自己都没觉得自己有些有些吃醋。

“你看看李小凤把你教成什么样了?你听听你说的话,这次多少我大秦儿郎战死沙场,按你说的这仇难道不报了?难道我们该跟匈奴言和?”杨孝严也的确有些理解不了杨凌霄为何如此没有血性,而且赵肆的尸体跟着自己一路,杨孝严心情其实也并不好。

“你不准这么说师父!要不是师父!我都死在战场上了!你在哪!这么多年你在哪!”杨凌霄猛地站起来看,哭着冲杨孝严喊道,吓了三公子跟李宝一跳,俩人互相看了看,都没敢说话。

杨凌霄这句话一出,杨孝严的身子猛地颤了一下。

才想起来,自己醒过来之后,欧阳仲告诉过自己。那天战场上王府暗庄传回来的消息,杨凌霄真的被那措木袭击了,是李小凤神兵天降救下了杨凌霄。

这不是关键,关键是,他自己选择了什么,衣摆下,杨孝严的手剧烈的颤抖着,最终没有再说话,背过身离开了,留下泪流满面的杨凌霄。

第一百章 圣上归京

杨凌霄委屈是对的,天下当老子的总归是天经地义把自己摆在第一位,觉得自己说儿子还能有什么不对,考虑不到自己多少年都没见过孩子的。

哪怕关于杨凌霄的近况总会以书信的形式送到杨孝严手上,可是杨凌霄对于杨孝严,终归是有些陌生的。

你不能莫名其妙的很多年都没有跟孩子相见,然后突然冒出来摆当爹的姿态,这是不对的,可是杨孝严意识不到这一点。

当杨孝严心情不悦的返回一笑楼领着赢夫离开时,赢夫还问不等我哥了吗?杨孝严没有说话,赢夫只好小跑着跟上。

王地藏跟李小凤相互看了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等三公子跟杨凌霄回来,还带着个负伤的李宝,同样心情不好的杨凌霄没说什么,自顾自的就回了自己屋,李小凤只能去问三公子,知道了事情的大概经过,也是很无奈。

第二天护送赵肆尸首的队伍就启程了,杨孝严也没有再来过,杨凌霄说不上希不希望杨孝严会再来一次,也说不上是盼着能再坐下好好聊聊还是怎么样,杨孝严终归没来。

凌山府到天京城,已经非常近了,队伍不再多做修整,四天时间就赶到了天京。礼部安排的迎接人员早早出城三十里相迎,礼部接到队伍的时候,光明远已经跟杨孝严肩并肩骑着马了。

天京城满城素缟,其实任谁都知道,杨孝严既然带着赵肆的尸体回了京城,那就绝对没有再拉回河东的打算。

众人都在劝严老夫子,不要再闹这件事了。

可是严老夫子不听,你们怕他杨孝严,老夫不怕,国子监学生绝对不能死的这么不明不白,藩王也绝对不可能葬入皇陵。

杨孝严与光明远并排骑着马,一路上其实没有说太多话,冷静下来的光明远也意识到自己错了,但是绝对不全是自己的错。

原本以为会跟杨孝严有着一番激烈的辩解,再不济也得解释一下事情的缘由。

没成想杨孝严问都没问,除了刚刚见面时寒暄了几句,杨孝严便再也没有多说什么,这种态度反而让光明远惴惴不安。

“想通了吗?”临近天京城,杨孝严才没头没尾的问了一句,说完看着光明远。

光明远跟杨孝严对视一眼,叹了口气把头低了下去,无力的点了点头。

“想通了,就去守皇陵吧。”杨孝严也叹了口气说道:“想法也是好的,这事我帮着办了。记得给我那座坟修的好点,别下个雨还会渗水什么的。工部那帮人,偷工减料的一把好手,他们不是爱闹吗?你给我好好查一查赢胜的陵墓,有多少贪墨的地方。”

光明远苦笑一下答道:“放心吧大哥,保证你不会让水淹了。”这玩笑也算苦中作乐了。

杨孝严厌水,是个旱鸭子,虽然以他的修为完全不需要游泳,可是也并不妨碍他不喜欢水,早年间杨孝严去过江南几次,对于那边潮湿的气候嗤之以鼻,长些花草还好,住人当真难受。

天京城大小官员老早就已经在城门口候着,皇上跟靠山王归来,再大的怨气也不能坏了这规矩,皇帝外出归来,必然是城门相迎然后跟随进宫,随即召开朝会,众人要汇报皇上不在京中这些日子的情况,这一次自然是有着大情况要汇报的。

一众人在天京城门口跪了一片,为首三人紫袍在身,身后是一众深浅绯红大袍,紧接着是众多深浅绿袍。这天京城的官,品级高的下人,几乎就没有低于五品的官员。

高呼:“恭迎圣上回京,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赢夫赶紧三两步走上前去先扶着严阁老,坚决不让老夫子跪下。

“老师快快请起,朕不是说了吗,老师见朕不必如此。”赢夫扶着严淮,却感觉老夫子身体有意无意的故意下沉。

这可跟平常不一样,要知道这也不是赢夫第一次去扶老夫子了,往常赢夫一不听话,老夫子就要跪下进谏,老夫子这么大年纪了赢夫怎么舍得,每次都赶紧应下,严淮也就顺水推周的站起。

虽然赢夫早就下令,给了严淮见驾不跪的特权,可是严淮也只把这个特权用在大秦各个王爷身上,每次见到赢夫该跪下还是跪下。只是赢夫去扶或者让汪四海去扶着的时候,也不会硬来着非要跪下,今日不同,赢夫明显能感觉到自家老师这是铁了心的要跪。

还好严老夫子到底老了,赢夫托的动。

“皇上!不能不跪!这是规矩!所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没有规矩便不成方圆!”嘴上是跟皇上说话,可是赢夫看的清清楚楚的老师那眼睛瞪着身后的杨孝严呢。

杨孝严倒是笑眯眯的没有说话,就是看着严老夫子,就好像在看一个老头撒娇一般,让严淮更是生气。

京城的事杨孝严也告诉了赢夫一些,所以赢夫大概也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如今的赢夫还没到能理解这里面究竟横生激化了多少矛盾。

这次事件很容易彻底激化文武群臣之间的矛盾,一旦到了那个地步,绝对称得上国难。

这事赢夫暂时还处理不了,所以靠山王交代过了,让赢夫听着便好,多看看多想想,过后是要考校赢夫的。

“好啦,老师,咱回宫再说不行吗?”赢夫哭笑的不得的扶起来严老夫子,严淮瞪着杨孝严愤愤不平的站起来。

光明远已经开溜了,压根没在队伍里,今天这朝会他是不可能参加了。

“哼!”严淮怒哼一声,朝着杨孝严一甩袖子,恭恭敬敬的为赢夫让开路,待赢夫翻身上马,拒绝了赢夫邀其乘坐马车的行为,跟其他官员一起跟在队伍后面往皇宫走去。

其实不仅仅是光明远,今日在场的,愿意来参加这场朝会的,少之又少。

上了朝堂,你说是该支持严大学士,还是该向着靠山王?若不是还有个皇上能当挡箭牌,今日不少人肯定都得抱恙在家,没病也得生点病出来。

再大的事情,说一切全凭皇上定夺,还是总归是混的过去的,饶是这样,今日的朝堂也不好混。

第一百零一章 光明远事件

自从上次光明远临时召开朝会以来,这凌霄殿就很久没人来过了,如今再次进入这里,倒是让很多人心有余悸。

若是那日没有那帮国子监学生跪在自己身后,自己是不是就会被光明远一棍子打死?

想到这里,不少人都是心中一定,今日这本,无论如何都要参。

赢夫坐上龙椅,群臣跪拜一地,再次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赢夫抬头单手平伸:“众爱卿平身”。声音较之往年的稚嫩,如今居然有了一丝威严的味道,只是那语气?

杨孝严回头白了赢夫一眼,赢夫拐着嘴笑了笑,这语气自然学的是杨孝严,声音虽然还很稚嫩,语气竟然有八分相像。

群臣低着头自然看不到这番景象,往日赢夫说完这句话之后,严淮站起身来,群臣也就跟着站起身来,就连京城武官也不能例外。

今日严淮跪地不起,自然群臣也无一人起身。

左伯越于满开秦奋跪在一起,左右看了看,不知该不该起身,想想凌山王今日没来,还是不起为妙,毕竟都在京城当差,彼此得罪了不好。

几人很有默契的对视后,继续低头跪着。

杨孝严看着跪地不起的群臣,很是恶趣味的说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严淮腾的一下头就抬起来了,瞪了一眼杨孝严。杨孝严笑眯眯的看着严淮,老头,跟我玩?你脸皮可不够厚。

“启禀陛下,臣有本要奏。”严淮从袖中掏出奏本,双手捧在头顶。群臣互相看看,纷纷从袖中掏出奏本。

“臣有本要奏!”

“臣工部侍郎张琼有本要奏。”

“臣吏部尚书高进步有本要奏。”

有人报名字,有人不报名字。报了名字的或是不怕事,或是想提高自己在朝堂的存在感。不报名字的自然是只想随大流而已,并不想被盯上。

看着下面密密麻麻举在头顶的奏章,汪四海愣了一下,扭头看向皇上:“这?”说着又看了看杨孝严。

杨孝严知道汪四海啥意思,扭身冲汪四海点点头,汪四海这才下去收这些奏章,一个人根本收不过来,两边的小太监不知该不该上去帮忙,汪四海招了招手才敢过来。

要说这奏章的事,其实也不是严淮交代的,圈子就是这样,严淮写了折子,做学生的谭正写不写?谭正写了谭正的同僚好友下属写不写?那么多人都写了自己写不写?写一本备着,到时候要是人家都上奏,自己连个东西都掏不出来岂不是要遭人白眼?

这奏的是什么事,其实大家都知道,难道除了光明远打死国子监学生这事以外还有别事吗?

汪四海连着两个小太监,捧了满满的奏折上台阶,往赢夫那送,龙椅前自然是没有桌子的,龙椅两旁各有一个小案子放这类东西,皇上要看也是汪四海一本一本递。

平常的都是递送到内阁,特别重要的才送到皇上手上。刚好赶上朝会,或者需要在朝会这个场合的事情才会在朝会上递折子。

今日这样一下子收上来这么多折子绝对是特例,两边的小案子都放不下,汪四海还抱着一堆,在皇上身边一本一本给皇上递。

“还有没有啦?”杨孝严这一问,其实是在讽刺群臣奏章上的多了,没想到还真有。

“那个!臣有本要奏。”

话音一处,全场目光聚集过去。大家都递完折子了,这人内容肯定跟大家不一样,要不然为啥不一起递了?可是这抛开光明远的事,还能有什么事大过这件事?

没有。所以这递折子的人莫不是个傻子?

再去看那个人,就更让人傻眼了谁啊?大内禁军统领,殿前将军于满开。

要知道这于满开莫说上奏了,打开国以来,这厮在凌霄殿就几乎没说过话,打瞌睡的时候倒是不少。

所有人的目光聚集过来,看的于满开一楞,不明白为啥要看着自己?我不能上个奏折吗?

一帮武官都低着头憋着笑,这事是他们商量好的。

王爷说的那学子说河东王死得好,当浮人生一大白的事情,他们是知道了,要不要帮光明远说话?这个问题几人在一起合计了一下,于满开自己喝多了非要揽下这个活,还扬言全都不许跟他抢,让他一个人来。

声泪俱下的说,几位兄弟啊,哥哥知道你们在京城过的不容易,这文官就是不会叫的狗啊,那是真咬人的,这事让我来!我老于跟皇上跟靠山王关系最近!我谁也不怕!

第二天酒醒了,听了自己带着去喝酒的小校跟自己说这事,狠狠给了自己两个嘴巴子,然后看了看那小校,又狠狠给了他俩嘴巴子。

妈了个巴子的上奏就上呗,大家一起上啊,非得自己一个揽下这活干嘛?

但是这货也真是个二百五性子,你说你回去跟人家说说,一起上也就一起上了。

偏不,人家都差人上门来问了,他还嘴硬,说你回去跟你们家将军说,要是看不起我老于咱就再喝一次,我老于说话跟喝酒一样,说干就干。

“于满开?”杨孝严表情那叫一个哭笑不得,满脸的莫名其妙:“你小子认识字我知道,写字?你还是自己念吧,孤怕皇上看不懂,再以为你是番邦来的奸细。”

杨孝严此话一出,满朝文武都是憋着笑。

“哎,我说王爷,你这埋汰人不是,我老于字不好还不能练吗!”于满开不满的嘟嘟道,还伸手把自己的折子往前递了递,

“拉倒吧,你那笔杆子用在哪我还不知道?”杨孝严不屑一顾的瞥了瞥头,伸手挥了挥:“念。”

秦奋笑出噗嗤一声又赶紧憋住,本来没什么事,秦奋一笑,大部分人都听懂了杨孝严说的笔杆子是啥,又是好几个差点笑出声的,而且越想越好笑。

于满开自己反正是没听懂,心想念就念,就是心想可惜了我这专门找人帮忙写的折子:

“臣殿前将军,大内禁军统领,于满开。启奏陛下。近日京城疯传,凌山王光明远,酒后棒打国子监学生朱润和致其死亡。然此事,臣略有耳闻,朱润和曾酒后狂言,河东王赵肆屠狗之辈,祸国殃民,死有余辜,当浮人生一大白。”

此言一出,凌霄殿一片嘘声,大臣们交头接耳,打听此事。

第一百零二章 武厉归属

“一派胡言!”严老夫子猛地站起来,伸手指着于满开就骂道,然后又转身指着杨孝严直呼其名:“杨孝严!你不要妄想用如此糙劣的手段来搬弄是非!”

“严老,您先别急着生气,是不是我搬弄是非,找人来一问便知。国子监周祭酒可在?”杨孝严倒是没有生气,不紧不慢的问道。

“臣在。”国子监祭酒周弘毅赶忙起身到前面来跪下。

“死去学生可是姓朱名润和?平日此人与何人交好,你可知道,他总不会是一个人喝酒的吧?”杨孝严问。

“这个。”周弘毅并不知道杨孝严说的是不是真的,脑子飞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得先答:“臣不太清楚。”

“你不太清楚?”杨孝严冷笑一声:“都快当你女婿的人了你也不多照看着点?怎么你家女儿太多了不值钱吗?回头送我府上两个?”

“这!”周弘毅脸一下就憋红了,国子监本就是学术之地,他一个读书人哪受得了这般侮辱,可是说话的是当朝靠山王,他也只能憋着。

“怎么?”杨孝严看周弘毅似乎还挺生气的样子,一下火就起来了:“说你不对吗!你不知道是吧?来,我告诉你,郑蔗农,徐子谦,王脍,张林,张森,去!把这五个人,都给我带来!”

杨孝严此言一出,周弘毅脸都吓白了,完了完了,八成是真事啊,这帮兔崽子可害死老夫了,这么大的事怎么不说啊。

说?谁敢说啊?几人那天忙着饮酒谈天,压根没注意过角落里有个醉汉,更不知道那醉汉是光明远。光明远打死朱润和,是碰巧又看到了他,几人也都以为就是朱润和命不好,巧合而已。

这种情况下平白无故的把这件事抖出来?那不是添乱吗?可惜这帮年轻人还是太小瞧了天京城的可怕,这件事不仅仅靠山王府,锦衣卫也有记录。

当然锦衣卫对于这些事情向来不会主动对外透露,这都是留着抄家杀头的时候一块拿出来要人命的。

严淮看着杨孝严如此自信,心里也是陡然一惊,难道是真的?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周祭酒,周祭酒也一脸救命的表情看着严淮。

老夫子就纳闷了:“你看我干什么?去把人领来!”说罢又扭头看向杨孝严:“王爷,此事若要是真的,那便算了。若是您差人威逼利诱,臣今日就是撞死凌霄殿上,也不会让一个学生枉死!”

“好啦好啦。”杨孝严摆了摆手:“严老,您都多大岁数的人了,别老这么大火气,我杨孝严是什么样的人您还不知道吗?”

“哼。”老夫子越想越生气,哼了一声就要再度跪下去,赢夫跟杨孝严一块拦着,才让老头没跪下去,其他人自然还是跪了一地。

“趁着他们去带人,咱把别的事也说说。”杨孝严端了端袖子:“这河东王葬入皇陵一事,我听说朝中颇有微词,可有此事?”

“不可能!这件事你想都不要想!”严老夫子冲杨孝严喊完,朝着赢夫拱手弯腰:“皇上!皇陵皇陵,非皇族不可入,就是同胞亲王也不行,更何况是外姓藩王?此先例绝对不可开!”

“是啊!皇上,王爷,这事当真不能如此!此事牵扯到祖宗供奉,大秦气运,绝对不可胡来啊。”

“请皇上明鉴。”

“请皇上明鉴。”

整个大殿几乎对这件事的认知是一样的,确实,异性藩王葬入皇陵,这事从古至今都没有过的事情,一不合情二不合理。

赢夫看向杨孝严,杨孝严并未回头,只是伸手往下按按:“好了好了,都先别急,听我把话说完。”

杨孝严看向严老夫子:“严老,我等七人曾与先帝义结金兰,对天发誓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虽说世间结拜多是如此一说,难道还能真一个死了剩下的都不活了?如今抛开城郊皇陵,湖东王也好,蜀王也好,吴王也好,这些个王爷,哪个跟工部报备修建陵墓了?如今国库空虚,修建皇陵一事并非一朝一夕,不若让他们把钱粮送到,可解燃眉之急,这是其一。”

严老夫子张口要说话,被杨孝严拦了下来:“严老您先别急,听我把话说完。这第二,我知道您最大的担忧,就是我大秦藩王过多,势力过大,此次河东王战败,虽然战死,可是罪责难逃。河东王世子,剥郡王爵位,降为伯爵,只得以伯爵之礼在河东安葬,至于河东封地,自然收归朝堂。”

简简单单几句话,却是在朝堂众多大臣心中掀起滔天巨浪,这杨孝严疯了不成?藩王最忌讳什么?最怕什么?无外乎削藩,而靠山王将河东王世子赵淼的爵位,从郡王一撸到底,直接降为伯爵,这是什么?这就是开了个削藩的先例。

须知万事开头难,这削藩难就难在,一旦削一个,另外所有的藩王怕是都不会愿意,尤其是大秦这藩王一般皆是开国就藩,削藩一般都得等到三四十年后,甚至老王爷去世,才有可能动手。

如今大秦最大的藩王,亲自为削藩开这个头,这何止是好事,这简直是兴国之举。

“此言当真!”严老夫子皱着眉头,不敢相信此言出自杨孝严之口,非常慎重的问道。

“当真。”杨孝严点了点头:“至于光明远打人一事,我也不是口说无凭,一会你们自己问便好。你们呀,不要老想着自己在忧国忧民,这大秦不光有你们,你们也不要总用脑子里那一套去办事,要懂得变通。不管怎么说,光明远当众打杀国子监学生一事,是他不对,我已经贬他去守皇陵了,日后诸王陵墓建设,也交由凌山王一人掌管,工部就不用再负责了。”

说着杨孝严看了看工部尚书张仪,张大人气定神闲,跪在地上微微低头:“臣,遵旨。”

杨孝严眼睛眯着看了看张仪,继续说道:“至于谥号一事,我也有所耳闻。没错,我这个兄弟杀人无数,杀敌,杀俘虏,杀平民,早几年就是个土匪。可你们要知道,我大秦起兵之处,粮草补给银钱,河东王一人带兵收缴,独自承担大半。这武厉,虽说他赵肆有个小人屠的称号。”

说着杨孝严嘴角拐了拐:“可总归是带个小字,那人屠嘛,本王也知道,说的就是本王了。这武厉给了赵肆,本王的谥号岂不是得更惨。诸位就当行行好,这武厉,就给本王留着吧。”

第一百零三章 兵部尚书仇鱼修

“还请王爷收回此话,哪有活人给自己定谥号的道理?这不吉利啊。”兵部尚书仇鱼修,赶紧上前来跪下说道。

“请王爷收言。”众臣齐声符合,毕竟杨孝严这是在示好。

杨孝严摆了摆手,扭身跟汪四海伸手,汪四海意领神会的赶紧递去一本奏章。赢夫本来正在翻阅奏章,看了看这事好像解决的差不多了,也就放下了手中的折子。

“你们啊,别老说这些有的没的,本王不在京中,尔等就敢跪在皇宫门外,还逼得太后要跳楼?”全场鸦雀无声,杨孝严手持奏章,说完这话轻轻一抛,奏章啪的一声,正落在群臣面前的地上。

“你们。”杨孝严不紧不慢的说道:“好大的胆子。”

“臣等罪该万死。”这一次就连严淮都跪了下去,也没人去拦他了。

不得不说杨孝严对于朝堂的节奏把握的非常好,气场之强大在场无一人能言其左右。眯着眼睛盯了群臣好一会,才淡淡继续说道:“仇鱼修,此次关外大败,如何处罚,兵部可有章程?”

“禀王爷。”仇鱼修顿了一下,咽了口唾沫继续说道:“此次我军,大胜。”

“撒玩意?”杨孝严辽东话都说出来了,一脸莫名其妙的看着仇鱼修,不知道这厮在搞什么幺蛾子。

群臣也是纷纷不解的互相看看,关外大败,河东王战死,这是世人皆知的事情,仇鱼修傻了不成?还是着急说错了话?

“禀王爷。”仇鱼修这会倒是稳住了,不紧不慢的说:“此次我军战死八千四百余人,负伤四千七百余人。然战后虽然撤回,但是根据统计,保守估计歼敌两万四。从人数上看,的确是大胜。”

“仇鱼修?”杨孝严面色不善:“看来你在京城长本事了?我大秦何时有了你这般弄臣?我军死伤的一万多人都是什么人你不知道吗?跟匈奴人能比吗?仇鱼修,你看着我,你是活腻了吗!”

众人纷纷悄悄朝着仇鱼修看去,心道这下这厮完了,这是撞在枪口上了。要说这仇鱼修在京城人缘还行,虽说文武双方都不喜欢,可是也都不讨厌,遇事是个万金油的角色,天京官场离了他,运转起来还真没这么顺畅。

只见仇大人面不改色,抬头直视靠山王,眼神毫不闪避:“回王爷,微臣认真算过,虽然我军死伤多在河东重骑,可是军士素质,匈奴丝毫不弱于我军。死伤河东重骑的武器装备,我军尚有回收,双方战马伤亡,数量大致相当,就算匈奴马匹资源优于我军,可是按照杀敌数量推算,对方负伤逃跑之人,伤重不治或残疾之人大有人在。臣保守估计,我军此次一万换三万,谓之大胜。”

杨孝严皱着眉头没有说话,好像有点道理?冲仇鱼修伸了伸下巴:“继续说。”

仇鱼修还是那副不卑不亢的样子:“此战我军大胜,但河东重骑为开国新军,耗费钱财无数,如此损失惨重,河东重骑统领河东王世子赵淼难逃其咎,处罚之法王爷依然定下,河东王率军出征,歼敌三万,击退胡掳,扬我国威,然战死沙场,实为可惜,臣以为,当谥武庄,葬入皇陵,永世供奉。”

满朝文武都傻了啊,高人啊!这绝对是高人啊!这一通连拍马屁带吹牛逼,就连严淮都愣住了,回头看了那仰着头的兵部尚书仇鱼修好几眼。

杨孝严就如同一口痰卡在了嗓子里,想吐吐不出来一般难受。这,这话说的,想骂也没法骂啊,听着是真舒服啊,满朝文武终于有一个附和我的了?

“臣,附议!”秦奋找准机会赶紧跟上,这仇大人是人才啊!完事还不忘赶紧给同僚使眼色。

“臣,附议。”于满开,左伯越,兵部侍郎刘飞鹏等一帮人,赶紧跟上。满朝文武也晕晕乎乎的就开始跟着喊。

杨孝严就懵了,我靠,人才啊!这小子是人才啊!

“嗯,”心里是那么想,表面上还是要十分镇定,杨孝严嗯了一声继续道:“那么此事便如此定下了,至于河东王麾下兵甲,连同河东重骑,以后也交由兵部调遣。仇鱼修,你尽快挑个人统领河东重骑。”说完回头看了眼赢夫,赢夫心领神会的点点头。

严淮听到这,不由的又愣了一下?这是要把兵权也回归中央?这杨孝严疯了不成?天下会有如此好心的藩王?他严淮不信。

“众爱卿可还有本要奏?”赢夫问道,群臣无人言语,赢夫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退朝。”

群臣高呼万岁,低头后退九步,最后面自然出了殿门就可以扭身了,中间的也不一定退九步,能提前到,也可以提前转身。

不过一般大家都宁慢勿快,免得撞到彼此,都是小碎步向后退,反正退足九步,不管到没到殿门,都可以转身了。

两边会有专门的太监记录此事,比如今天谁没退足九步,或者撞到他人了,那就会记录在案,往小了说心有不端,办事浮躁,往大了说,朝事不勤,急于溜官。

尤其用于比如哪天朝会上,大臣跟皇上谈不拢,一生气就转身早了,或者退的快撞到别人。

那就完了,第二天就是一道圣旨,爱卿退朝如此着急,想必已无心官场,回家养老吧。就这么一道圣旨,就把你送走喽。

而且不仅仅有太监盯着,其实说实话也就走个形式,没事的话没人真盯着,没得罪人的话,走个七八步转身也行。

别说小太监了,皇上自己也不瞅,很多人以为退朝一定是皇上先走,其实不是,是大臣先走,皇上是最后才走的。

这一呢,有人要是有什么事想秘密禀告,可以留下不走,不过一般没人这么干,毕竟同僚也都大概能看见谁没走。

二来呢,皇上退朝从哪离开,这都是要保密的,往东走大概是去哪,往西走大概是去哪,都不能让人知道,以防有人居心不良。

这次呢,就有一个人没走,内阁首辅大学士严淮,杨孝严也不知道老头要跟皇上聊什么,冲着赢夫弓手行礼,赢夫点了点头,他也就自顾自的退下回家了。

第一百零四章 臣重君轻

严老夫子没走,赢夫自然也没走,老夫子站在原地,半天没有说话,

“老师?”赢夫疑惑的问道:“老师可是有事要与朕说?”

“请皇上先屏退左右。”严淮跪下说道。

见严淮如此郑重,赢夫为之一愣。

看了看汪四海,冲汪四海点了点头,汪四海低头一躬,一边退下一遍挥手示意。

很快大殿之上就只剩下赢夫跟严淮两人。严淮依旧跪地不起,双手拖的长长的伸在地上,行的是那最为规范的跪拜大礼。

“老师?”屏退左右的同时,赢夫快步走下台阶,半蹲着去搀扶严淮:“老师这是做什么?快快请起。”

严阁老并不起身,反而使劲趴跪着,嘴唇微微颤抖,面色苍白“皇上!老臣今日死柬,请皇上对靠山王保持警惕!”

“啊?”赢夫一楞,怎么也没想到严淮要说的是这事,本以为老夫子要告诫教导自己一番,为君王者当以天下社稷先,不得贪图玩耍享乐之类的,没想到张口就是这种事:“这,这,这。”

赢夫一脸说了三个这,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老师?您,您多虑了,王叔绝无害我之心啊,您,您何出此言啊?可是受了什么人蛊惑?这当中定有误会。”赢夫着急的说。

“皇上。”严淮跪在地上轻轻摇头:“臣知道,若无靠山王当初一人入京,扭转乾坤。我大秦江山已然倾覆。可是当年辽东边军造反一事,疑点重重,因为靠山王的原因,对于辽东边军的处罚虽然看似不轻,但是绝对不够。就算当年真是陈望收人蛊惑,可皇上,自古人心难测,靠山王就算当时未曾想过谋反?现在未曾想过谋反?可是将来,谁又能保证?”

“老师!”赢夫站起来语气又急又气:“老师您这是要干什么?今日朝会,大秦已然少了一个河东王,河东重骑也回归中央,这一切不都是王叔主动提出来的吗?”

“皇上!”严淮抬起头看了看赢夫:“正是因为是靠山王主动提出,所以臣才忧虑,可疑,太可疑了!世上绝无自己主动提出削藩的藩王,哪怕是削别人的藩。除非除非”

“除非什么?”赢夫看着严淮犹豫的样子,不耐烦的问道。

“皇上,臣问你,自古以来,藩王皆为国之大忌,您,承认不承认。”严淮听着赢夫语气不善,开始提问题。

“朕自幼随老师学习,诗书经史,老师总以史为重,教导朕前人未犯之错不可知,前人已犯之错不可犯。自古藩王权势过盛,臣重君轻,亡国之兆。可我大秦立国便分封七位异姓王,亦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朕以为,一味借鉴古事,不足为证,我父皇开国有训,大秦诸王,若欲反之,不得天下共讨之,一人反则一人战,两人反则两人战,捉对厮杀,排兵布阵。若天下皆反我皇室,便是无能之举,理当让出皇位。朕以为,父皇所言极是,此治国之道,先天下之先。今日的削藩,其实若不是河东王叔父子战死,朕是绝对不会同意的。当年父皇能有如此气度,朕绝对不会丢了父皇的脸面。削藩?此事日后休要再提!”

“皇上。”严淮突然之间愣住了,抬头望向皇上,那年幼的身影,似乎有两道影子渐渐重叠在一起,一位是大秦开国皇帝赢胜,一位是大秦靠山王杨孝严。

这一刻严淮突然感觉自己老了,他没想到赢夫居然能说出这样一番话,也突然想到,赢夫自幼便不缺君王气度。

比起杨凌霄,其实赢夫更像靠山王。

从那年坐在靠山王的马上,慢悠悠的从城外一路踏着硝烟进入天京城起。那个画面就一辈子印在了赢夫脑海中。

他无数次好奇的回头去看这位抱着自己的伯伯,为何?为何他不用说一句话,只是这样骑着马慢悠悠的走,这些人就全跪下了?

“皇上,皇上既有如此气度,老臣本不好多说什么,只是老臣,虽然没有如此大的气度,也不能帮大秦征战沙场,人也老了,不中用了。”严淮在那里如同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一般叨叨。

赢夫赶紧又蹲下,于心不忍的扶着严淮:“老师,您这是说的哪里话,您是我大秦中流砥柱,没了您,大秦怎么办啊。”

严淮摆了摆手:“皇上,老臣不是在给您卖惨,也不是要告老。这大秦,虽然是血染着江山建立起来的,可是也是老夫亲眼看着长大的。老夫经历过战乱,知道人世间的疾苦,也懂得如果没有大秦,匈奴必然已经伺机而动,江山早已沦陷。这天下经历了这么多,才换来如今可贵的平静,老夫有生之年,都会尽己所能,帮我大秦蒸蒸日上。老夫只是想让皇上您听一听老夫的看法。”

赢夫看着严淮言真意切的样子,气也瞬间消了。

其实赢夫也很可怜,随着年纪越来越大,也只有在靠山王等人面前能展露孩子一面,而靠山王这帮人,从小给他灌输的就是面对文臣一定要强硬,这帮臭笔杆子都是鬼,你怕他他就欺负你,你不怕他他就老老实实的。

可是另一方面,严淮从小教导赢夫,治国需多听文臣意见,。

立国起,天下太平,就要开始削弱武将势力,提拔文臣,否则武将势力一旦做大,必然祸国殃民。治国最重要的一点,便是平衡文物群臣的,平衡是治国的重中之重。

所以赢夫有时候也很矛盾,虽然他更喜欢那些武将勋贵,可是自幼他学到的知识让他知道,作为一个皇上,天下的君王,应该按照夫子说的做。

“老师,您说。”赢夫点了点头。

“老臣希望皇上,能提防靠山王。虽然先帝祖训如皇上所说,可是这祖训绝不是一条非得一成不变的遵守的规矩。皇上,靠山王主动削藩,臣只能想到一点。”

说到这严淮停顿了一下,赢夫不明所以的看着严淮,不知为何老师不说话了。

严淮停顿了好一会,才看着赢夫说道:“靠山王,不是在为大秦削藩,是在为自己削藩。”

第一百零五章 让你长个记性

杨孝严没有理会严淮要跟赢夫说些什么,自顾自的就溜达着回家了。

一帮文臣在皇城门外刚刚上了轿子,又赶紧下来跪着,杨孝严谁也没理,溜达着就走了。

也实在是没有坐轿子的必要,靠山王府离着皇城实在不远,半路还碰见了在等着自己的赵三才。

“义父。”赵三才三步两步小跑着上来陪着笑脸。

杨孝严白了一眼这厮:“你干啥?大白天的没事干?跑来守着我?京城这么危险,你把欧阳仲派去照顾我?出了事怎么办?”

“嘿嘿。”赵三才嘿嘿一笑:“您看您,那可不是我让去的,欧阳仲除了您只有干娘她指挥的动啊。再说了,家里不是还有老大他们在吗。”

靠山王不满的瞥了瞥嘴:“有啥事,说。这老子刚回京,一看见你就生气。”

“义父。”赵三才笑容略微尴尬,砸吧了一下嘴说:“小的是来提醒您一声,小心小心干娘。”

“小心什么?”杨孝严一脸茫然,丝毫不知赵三才在说什么。

赵三才双手插在袖子里,低着头没有说话,胳膊肘往前拐了拐。俩人走谈间,已然到了王府门口,洛娘娘就站在门前。

“嘿?洛儿?想为夫了没有?”杨孝严如同一个出征归来的农家村夫一般,小跑着跑到洛王妃面前去调戏她。

哪知洛神面色冷淡,侧脸躲过杨孝严伸出的手,淡淡的说了一句:“回来就好,累了吧。进来我给你倒茶。”

说罢,就一个人率先转身往府里走去,杨孝严眉头一皱,看了看赵三才谁发现赵三才已经溜了?

又看看周边的侍女下人,一个个都把头低着一看就问不出什么了,只得莫名其妙的跟上。

王爷与王妃久别重逢,王妃亲自倒茶,屏退左右,服侍靠山王。

这本来应该是夫妻恩爱的一幕。可是那帮退出去的侍女绝对没感觉到,这冷冰冰的厅堂里有什么温馨的味道。

“这是你新画的?不错吗!又多三分神韵。”杨孝严看着一副松鹤牛童图,一眼就看出这定然是洛娘娘近日闲来所做。

“喝茶。”洛王妃语气冰冷,端着茶递到站着看画的杨孝严手上。

杨孝严每天一皱,心中大为不喜,结过茶来一脸不耐烦的样子,倒是不敢让洛神看见,面朝着画喝了一口茶:“我说你到底怎么了?我这么久没回来了?你就不想我吗?”

“噌!”一声长剑出钱的声音,杨孝严一脸莫名其妙的猛然回头,只见洛神手持长剑,直指着杨孝严。

杨孝严倒是完全不担心什么,因为一来洛神身上没有杀气,二来洛神也不会武艺。

那端着剑的手都得颤抖,厅堂架子上放的这柄剑虽然与一般宝剑大小无二,却厚重的多。

“这是要干什么?到底怎么了?”杨孝严一脸莫名其妙的看着洛神。

“杨孝严!”洛娘娘瞪着眼睛,持剑的手微微颤抖,根本拿不稳,却死命硬撑着。

“干什么!我这刚回来!怎么了!有什么事你说,整的这是哪一出?”杨孝严焦急的说,脸上着急,心里其实在犯嘀咕,完喽完喽,许晴这娘们是不是说什么了。

“你是不是要杀我儿子。”洛神一字一顿的问道。

一道闪电在杨孝严脑海中划过,如同被雷劈了一般楞在那里。

本想张口就说不可能,可是想到,那个念头,在自己脑海中,曾经出现过那么几次,都是一小会儿。

可是,可是那只是设想!一种战略上的预估!根本不是真要杀杨凌霄。

“你说什么呢!”杨孝严皱着眉头,三两步往前走就要去夺剑:“我都被你说懵了,什么叫你儿子,那不也是我儿子吗?我杀咱儿子干嘛?”

没成想洛娘娘后退两步,躲开杨孝严,依旧把长剑笔直的直着杨孝严:“那你说!你既知道河东军必败,为何派凌霄入军,为何凌霄差点身死!你明知道李小凤不在他身边!若是最后李小凤没有出现!他是不是已经死了!”

一连好几个问题问的杨孝严有点尴尬。

“赵三才这死胖子。”杨孝严咬牙切齿的深呼吸:“你先把剑放下,是,河东王战败是我预想好的,我让凌霄去,只是想锻炼他一下!你都没看见,那小子现在让李小凤教成什么样了!一点男人气度都没有,女人死了都不知道报仇,还说什么不管是不是敌人,他不喜欢杀人也不喜欢看到人死?当初让他跟李小凤走就是你的意思!我当初就不该让他去!至于最后要杀他那人,的确是我意料之外,可是这不是也没事吗!你发的哪门子疯?”

“你见过凌霄了?”洛王妃一愣。

杨孝严同样一愣,疯了疯了,这女人疯了,老子说了那么多,这娘们就只听出这么一件事?

“见过了!怎么了!他在凌山!赵三才没跟你说吗?”杨孝严不耐烦的解释道。

洛王妃没有说话,杨凌霄在凌山她是知道的,只是担心他的伤势没急着召他回来,杨孝严一说,她才想起杨孝严回京的确是要路过凌山的。

“杨孝严。”洛娘娘再次举起剑,指着杨孝严:“我只跟你说这一遍,我儿子有一点三长两短,我要你的命。”洛王妃眼神坚毅,那股杀意,引得杨孝严都不由自主的看呆了。

话刚说完,只见洛王妃反手就把剑驾在自己脖子侧面一抹。

“哎!”杨孝严一个箭步就把剑夺了下来,可是洛神一侧脖子已经鲜血横流。

“你干什么!”杨孝严赶紧扶住洛神检查伤口,还好只是皮外伤:“来人!快来人!找大夫来!”欧阳仲不在府中,府中也备是备着其他郎中的。

冲进来的侍女看到这一幕都傻了,小跑着就去找大夫。

“你这是干什么啊!凌霄又没死!你不是杀我吗!你杀啊!你抹自己脖子干什么!”杨孝严看着躺在怀里面容冷漠的洛神,气的都想杀人!

洛王妃表情这才有所缓和,轻轻叹了一口气:“让你长个记性。”

杨孝严气的不知该说什么好,郎中跟侍女快步赶来,杨孝严让出位置,看着乱成一片的厅堂就来气,重哼了一声便拂袖而去。

第一百零六章 天禧二十三

天禧二十二年的整个秋冬,大秦都过的比较平静,河东王赵肆的葬礼,沈长安负伤,李中书在整顿溃军,洛水的长陵糟了灾,忙得不可开交。所以只有李秀秀跟张云龙二人来了。

那日严淮与赢夫在皇宫一谈,赵三才拿着谍报去找杨孝严,杨孝严说:“不是早跟你说了吗,皇上跟严淮谈了什么这种事情不要告诉我。”

赵三才看着手里的谍报,想了想说:“王爷,有一条跟你想的那些事没关系,我觉得您有必要听一下。”

杨孝严点了点头,赵三才说:“严阁老举荐一人入宫,此人名叫李白,江湖人称。”

“谪仙人?”杨孝严帮着说了出来。

这李白杨孝严是知道的,江南大族,后唐宗亲,当年李白之父投诚大秦有功,受封江南道经略使,与李秀秀交好。

此人自幼武艺非凡,文采超群,被文人冠以诗仙称号。还因为曾在两广周边行侠仗义,常被誉为神仙下凡,得了个绰号谪仙人。

据说吏部数次邀其入朝为官,皆被拒绝了。也不知道严阁老是怎么请动这个年轻人的,要知道这位年仅二十四岁的谪仙人,当年与王地藏并称南北双天人。

虽然当年这二人都还没入天人境,但是所有人都觉得这是早晚的事。

没想到如今王地藏修为被废,不知道这李白究竟到了什么境界?

说来可笑,这李白得诏近两个月才入京,据锦衣卫汇报,终日饮酒,不曾赶路。搞的严淮大丢颜面,最后直得气的砸了桌子,命令锦衣卫把他拉进天京城。

这事黄龙亲自带人去办的,没办法因为估计这位谪仙人最少是个长生境的强者,万一动起手来小的们绝对不够看,可是到了地方,黄龙才见识到什么叫做酒鬼?

对付酒鬼自然有对付酒鬼的招,黄龙自知打不过这厮,这厮喝着酒,再接着酒劲弄死弄伤一帮锦衣卫儿郎,那就不好办了。

严阁老推荐皇上钦点要用的人,自己还能把他怎么样?索性找了一台大车,现成加工,锦布鲜花,内放数十坛上号佳酿,外带两名京城花魁。

这才把这厮装在车里趁着昏睡一路飞驰赶到京城。

严淮举贤谪仙人的事迹,早就在京城传来了,结果闹这么大的笑话让老夫子好多天都没有出门了。

杨孝严天天在家因为这事笑的合不拢嘴。不过跟洛王妃的冷战还没结束,俩人目前还是谁都不搭理谁。

听说这厮坐着一辆满是锦缎鲜花,华丽至极的大车。入京的时候,赢夫一巴掌就连着手上沾着墨水的毛笔砸在桌子上,黑色的墨汁溅了一龙袍。

李白这厮绝对是后半年天京城的笑谈,据说到了京城也没有进宫,严淮亲自到锦衣卫南镇抚司,好像差点被气晕。

随后锦衣卫南镇抚司传出消息,天子欲用我,便得亲自来接我。

然后一个黑袍中年人就去了南镇抚司。

自然是杨孝严。

听说一见杨孝严,这李白噌的一下就蹦了起来,明明刚才还醉的不省人事胡言乱语,突然之间气定神闲:“容在下修整一番仪容,这便进京面见圣上。”

杨孝严嗯了一声就走了。

这才算压下了这场荒唐。不过荒唐归荒唐,京城不少江南士子,却是知道这位谪仙人本就如此,才学也是实打实的,据传单单这一路上,便留诗不下十五首,篇篇都是上乘之作。

进宫之后倒是深居简出,也没受什么封赏,仅仅得了一个御前伴读的活儿。

根据杨孝严掌握的情报,这厮只是跟严淮有某种约定,或是看在严淮的面子上入宫服侍皇上五年,在某种意义上顶替了王地藏原先的职责。

杨凌霄与王地藏等人还在凌山府待着,杨孝严下了死命令谁也不准去喊他回来。

杨凌霄打定了主意也没准备回去,倒是时常跟洛娘娘有通书信。在凌山府过的自由自在,还有美人相伴,杨凌霄才不想回去。

一直等到眼看要过年了,李小凤说想回周山一趟,顺便送杨凌霄回京。杨凌霄才觉得,是时候回家一趟了。告别之时,他跟若兰承诺,待他及冠,便带她回家。

这个带当然不是娶为正妃,杨凌霄毕竟是靠山王世子,及冠之后便是郡王爵位,正妃如何都不能是个青楼女子,纳为侧妃都不可能,最多先名不正言不顺的当个侍女住在一起。

河东重骑的统领人选,是后半年朝堂的主要争夺对象,别看天京城文官比武官多,各地勋贵不傻的大有人在。

谁都知道这河东重骑收归中央可以,但是绝对不能落到文官手里,折子像雪花一样从全国各地飞到天京城。

可惜最终还是文官集团胜了,其实文官集团中颇有修为的大有人在。

尤其是年轻一辈,都是在战乱中长大的,谁还没两下身手?若论文武双全的人才,文官之中比之武官可是大有人在。

此人倒是由内阁大学士王景隆举荐,从长陵王洛水麾下要来的。姓辛名祛疾,曾以一篇大论驰名朝堂,奈何还没参加过科举,就被长陵王洛水收入麾下,这次是赢夫亲自写信跟小王叔求的人。

天禧二十二年年末,到天禧二十三年年初,下了好多场大雪。

只是到了年末,一场雪竟然也没有,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没有雪水的滋养,农田自然长不出什么好庄稼,整个过年前的气氛都被这大荒之年的预兆给冲淡。

凌山府是新城,外地人多,一到过年就变得格外冷清。李小凤跟三公子带着杨凌霄走了,客栈就剩下王地藏跟绍兴俩人,虽说王志经常来跟自己的顶头上司套近乎,可是终究没了之前那股热闹味。

绍兴实在憋不住无聊,去问王地藏:“哥?你不回家吗?”

王地藏反问他:“你不回家吗?”

“哥”绍兴尴尬的笑了笑:“我没家。”

王地藏这才想起,从来没听过绍兴说他的家人。沉默了一会后才说:“把店关了吧,你跟我回家过年。”

第一百零七章 痴心胖子

“小胖子?真不回去了?想家了就说,这往年皆是大雪封山,今年雪下的少,要不然想回也回不去。”杨苍手中大刀通体钢材,乃是一老铁匠毕生心血,刀锋刀背,刀杆刀身,韧性硬度尽不相同,刀长九尺五,重一百六十一斤,阵斩,不下三千。

再看对面那个一脸不满的胖子,手中大戟,戟长八尺,通体实木打造,雕刻精美,伤痕累累

“啪。”杨苍轻轻一顶,那木戟折断,胖子的眼泪都快下来了。

“不回去,我不回去,爹说了,让我学了本事再回去,出来头一年就往回跑!太丢人了!”小胖子手中断成两截的木戟一扔,反身又去取了一把完好的木戟,那木戟完好的整整有不下四十把,地上断的看起来少说也有八十把。

“我说杨将军,师父让你教我,你到底会不会教?这木戟跟铁刀怎么打?你这不是欺负人吗!”薛青拿着木戟不满的看着杨苍说道。

杨苍心里发虚,特娘的你拿铁的我打不过啊!

只见杨苍面不改色,伸手抚须:“跟你说了多少遍了,你虽天生神力,可是是好处也是坏处。单凭蛮力能打过劲比你小的,可万一碰上劲比你大的呢?”

“谁啊?你倒是找一个出来我看看啊!”薛青一脸不满的说道。

“呃”杨苍噎了一下,咳嗽两声道:“别那么多废话,记得你手上的是木戟,不能硬抗,这一百把木戟断完,你再学不会卸力,我就让王爷把你送回去,说教不了你!”

说罢抬手便是一刀,薛青慌忙挡下。说实话,薛青已经进步很多,起初杨苍一刀劈下,这厮只会举着跟木戟去硬挡,现在已经知道斜着戟杆去档开而不是硬抗。

只是薛青力道大,杨苍力道也不小,所以想要每次都能挡开而且还不让木戟受损,薛青必须用最小的力道去卸去杨苍的力道。

“啪。”二十招,又断了。其实薛青最好的成绩是四十二刀,可杨苍定下的规矩是要接下一百刀,这连一半都没过。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俩人望去,一名校尉着急的跑进校场,单膝跪在杨苍不远处。

“将军,关外来报,村中遭了贼人!让咱们快去支援。”小校说道。

“贼人?”杨苍眉头一皱:“大雪关外无外乎契丹,被打的这么多年都没敢来过,只敢去句高丽那边干些小打小闹的勾当,哪里来的贼人?”

“将军,属下也纳闷,关外屯田的也是咱自家兄弟,倒是也不会骗咱们,兄弟们都没退,只是对方着实人数众多,这才赶紧来求支援。”小校回答道。

“多少人?”杨苍提刀就走。

“不下五百。”小校连忙跟上。

“备马,点两百轻骑随我同去。薛青。”杨苍猛地回头,拦住紧跟着的薛青说:“你不准去,去找你杨平哥,跟他一起看好关门。”

“哦。”薛青低着头心不甘情不愿的应了一声,眼看杨苍走远,眼神露出一丝精光,小跑着就往马扈跑。

三盏茶的功夫,队伍已经整顿完毕,杨苍带两百人飞驰而出大雪关,队伍里自然混着个胖子坠在最后面,生怕让杨苍看见。

要说队伍里的各位也都认识这小子,薛青在大雪关可是出了名,三戟打的杨将军直喊停,这话可不敢明着跟人唠,让将军知道的了,被派去挑十年大粪都是有可能的。

一行快马火速赶到一个村庄,这样的村庄在大雪关外一共只有三个,只是关内士兵试验性的屯田,毕竟如今契丹,句高丽都示弱称臣,这关外大好土地,不用着实可惜。

赶到之时,只见双方正在对持,一方农夫打扮,可是各个拿刀的样子精明干练,一看就是军伍出身,这是自家儿郎没错。

可是另一边,穿的还不如农夫,像极了被契丹人抢过一次的句高丽商队,不过杨苍绝对不会觉得契丹人能抢的了一个五百人,几乎人人带刀的商队。

两百骑以最大的宽度拉开为一排,杨苍在正中间,骑马上前手中大刀一垂,“哗!”一排骑枪枪尖斜朝下方,轻轻举起,吓了句高丽人一跳。

“将军。”屯田士兵领头的校尉跑过来说道:“是句高丽人,他们一定要见到你才说明来意。”

杨苍听了这话,轻轻夹了夹马腹,胯下战马向前微微前行几步,盯着一帮句高丽人看了看:“在下大雪关守将杨苍,你们是什么人,来我大秦所为何事。”

人群让开一条道,一名带着帽子裹着厚厚破烂衣服的人走上前来,杨苍眉头一皱,此人哪里好像不太对?

只见来人走到杨苍前,掀开帽子行了一个万福:“奴家见过杨将军。”

杨苍心道,我就说不对劲,原来是个女子?

待那女子行了万福抬起头,众人看清面容,却都不由的呆住了,好美的女子。纵然是这身衣服太过破烂,那仪容头发都没修整,脸上还沾的有灰黑,可是还是挡不住那股仿佛一阵清风袭来的美丽。

骑着马的薛青都看傻了,薛青本身就傻,脑子里现在只有两个字:“媳妇。”

当天夜里,薛青拉着杨苍练卸力,练了整整一个晚上。

断了一把又一把,最终只剩下最后一把了。杨苍震惊于薛青进步的神速,整整七十一招,若不是最后自己猛地发力,压制实力的情况下,这厮真能整整接下一百刀来。

可是这会儿,杨苍就更说不出话来了。最后一把戟,一百刀,薛青真接下来了。

虽然自己略有放水,可是自己已经把力道压制在木戟能承受的极限了。若是放开来,他薛青再能卸力,这也是根木头棍子,如何挡得住?

不得不感慨爱情的伟大,薛青如此拼命,不为别的,就为了能跟着白天那女子一同进京,杨苍本不想让他去的,才说如果接下一百刀就让他去。谁知这小子如此拼命。

看着气喘吁吁的薛青,杨苍知道,天生神力的他能累成这样,很不容易。

可是,那是皇上的女人啊,你去求靠山王又能有什么用?

第一百零八章 战

这句高丽女子理应是赢夫的嫔妃这点倒是没错的,消息一传到京城就核实过了,这本是一件小到不能再小的事情。

句高丽与新罗,百济三国,自唐称臣,盛唐时期所谓万国来朝绝不是空谈,突厥人也好,新罗人也罢,句高丽也好,百济东瀛也好,总之周边国家,无唐王亲册不得为王。

什么意思?甭管哪个国家,谁当国王你们说了不算,今天是你李老三,可以,只要有大唐的承认。明天你王老八杀了李老三要当皇上?可以,但是必须派人来大唐献上贡礼祈求册封。

唐朝末年中原纷乱,是为战国。

后唐龟缩江南,自然也没有盛唐时期万国来朝的辉煌。战乱延续一百多年,直到大秦横空出事,一统天下,才堪堪恢复一丝盛世的样貌。

即便如此,比之鼎盛时期的大唐,还是有所差距的。

可是差距归差距,以这句高丽为例,其余小国皆跟句高丽差不多,整整一百多年,莫说超越大唐了,就那个时候学去的那点东西,还没消化完呢。

大唐时期所传过去的书籍都是皇家贵族方可阅读,这也就造就了句高丽王李相宇这么个奇葩君主。

李相宇自幼熟读中原典籍,对盛唐时代十分向往,学习盛唐明君,释仁政,轻赋税,重民生。

大秦立国之时,句高丽已经改朝换代,到了李相宇这里,已经传承三代君王。

李相宇一看中原大统,马上就派出使臣纳贡称臣请求册封,这也是第一个向大秦来贡的国家。随后新罗跟百济才慌忙跟上,生怕落下个不是正统的名分。

其实这种事情杨孝严一点也不愿意,你们都以为这是好事吗?其实不然,名头上虽然好听,可是运作起来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这小国喜爱依附与大国,尤其爱依附与中原大国,那都是有原因的。

首先贡品,绝对不是真金白银,最多是精美的金银工艺品,大部分都是土特产,什么上好的人参鹿茸之类的。

为啥?我天朝上国,缺哪些金银吗?送来不仅不能要,还要斥责。

第二,这土特产也不白送啊。

人家给你纳贡了,我天朝上国!岂是那么不会办事的?来,赏银三万两!反正一般都是按照对方纳贡物品的双倍给,所以这是实打实的稳赚不赔。

第三,一旦战乱,马上还能向朝廷请兵,哎呀,皇上你看那,我是你册封的什么什么王,现在这个人不服你啊,他要杀了我呀。

你说你管不管?甭管是不是亲生的人家叫你爹叫了这么多年,全天下都看着,逢年过节还给你送东西,你说你管不管?

所以啊,当年这帮孙子一来,杨孝严头就大了,恨不得给人打回去。

倒是整个文官集团,一片欢天喜地,复我天朝声威,上国盛世,此乃天佑大秦也!

然后就上赶着给人送钱去了,气的杨孝严都想半路抢了这些使臣,特娘的年年兵部军费不足,给人送银子的时候倒是能想办法凑出来了?

不过你也不能说人家不是好心,毕竟都是一国之主,心甘情愿的称臣也不容易。你看除了这新罗百济句高丽三国,其他地方后来不是也没来吗?

这新罗百济是跟风,这句高丽作为头一个,还是很值得表扬的。

几年前还特意派使臣来大秦商量了一下,句高丽王李相宇有一独女,名叫李妍秀,长得也好看,才学也好,总之好倒不能再好了,过两年等赢夫及冠,就送入宫为妃。

这又不是什么大事,内阁跟太后一商量,就定下来了。

可是这李相宇有个兄弟,首阳大君李宰政。据说这李宰政武艺超群,善于用兵。少年时期便曾带兵多次与新罗百济交战,从无败绩,曾经被人认为是当之无愧的下任句高丽王。

可是正因为太过出色,而导致老句高丽王对于这个二儿子十分提防,反而更疼爱忠厚老实的大儿子,大儿子虽然不怎么出色,却胜在老成持重。总之最终首阳大君没有当上句高丽王。

反正也不知怎么的,俩人就闹掰了。

原本首阳大君出于对父亲的尊重,在李相宇继位之后,也一直中规中矩,有事就办事,没事就打打猎在家喝喝酒啥的。

跟靠山王在大秦的地位倒是有些相像。

可是朝中一向对于李相宇略有微词,对他屁颠屁颠的派人跑去大秦称臣一事颇有争议。

尤其是首阳大君这一系。到后来慢慢发展,也不知怎么的,据说是首阳大君跟李相宇大吵了一架,首阳大君斥责李相宇软弱,李相宇说自己如此就是为了防止首阳大君造反。

反正首阳大君就真的造反了。所以就有了这五百护卫护送李妍秀来大秦求援的一幕。

“打,必须要打。”勤政殿内杨孝严顺手摔了手上的折子,这是杨苍上的折子,讲的就是句高丽政变一事。

因为公主李研秀是逃来的,所以杨苍得道的情报稍微要晚一点,可是李研秀一行进入大秦境内后就没必要逃命似的赶路了,所以这折子到的要比李研秀早一些。

“王爷三思。”王景隆皱着眉头说道:“与突厥一战,我军我军惨胜,河东重骑损失严重,国库空虚,无力再支撑一次战争,更何况这次王爷说的是讨伐整整一个国家。”

“皇上,臣也觉得要打,不仅要打,臣还请皇上准许臣也参战。”白衣文士端坐在书案边上精神抖擞的抱拳说道。

这精神头绝对来自于一天未能饮酒的亢奋,跟人快死了的时候回光返照是一个道理。

“李侍读,注意你的身份。”严淮皱着眉头不满的说道。

“严大人!李白此生遗憾,便是未能建功沙场,此次既是为了皇上颜面,也是为了我大秦颜面,李白认为!当战!”李白抱拳义正言辞的说道,到底是为了嘴上说的大义,还是因为喝不上酒想找个借口开溜,那就不得而知了。

反正杨孝严觉得这厮是因为喝不上酒,想让严淮赶他走。

眯着眼睛看了一眼李白,李白倒是目光毫不躲闪。其实杨孝严还蛮喜欢这个李白的,原以为会是个让自己不顺眼到极致的家伙,没想到进宫以来倒是颇讨自己欢心。

第一百零九章 亲征句高丽

“王爷,老臣也以为。”严淮优哉游哉的说道:“当战。”

“哦?”杨孝严颇感意外,原以为严阁老会第一个出来反对呢。

“此事的确关乎到我大秦颜面。”严淮继续说道:“只是如今国库空虚,关外又刚逢刚逢大战,河东重骑损失严重,长陵糟灾,两广倭患,处处都要用钱,此次出兵,不知王爷如何打算。”

杨孝严呵呵一笑,原来这老头在这里等着呢:“句高丽与辽东相邻,自然是我辽东军出兵,军费自理,粮草自备。”

这句高丽也的确可以打,正如靠山王所说,一旦出兵必然是辽东军,跟突厥一战那是野战,谈不上什么战果。这征讨句高丽,那是国战,攻城略地,灭国也好,和谈也罢,怎么看都是赚钱的买卖。

至于胜败,自然在严淮的考虑范围之内,所以严淮又问:“不知王爷准备差何人领兵?”

“皇上御驾亲征,本王亲自带兵,严大人您看怎么样?”杨孝严笑了笑。

如此一来,自然是没什么大问题了,杨孝严亲自带兵,可谓带了一面写着无敌的大旗。

句高丽不战而降都有可能,只是带着赢夫严老夫子怕是不会同意。

“王爷,皇上才刚刚回宫就又要出去,一朝天子终日不在朝堂,怕是不妥吧?”果不其然严老夫子说道。

杨孝严哪里知道严淮已经把他列在头号国贼的行列,还在纳闷,这老头怎么最近说话如此客气?

“朕要去!”杨孝严还没急着说话,赢夫就赶忙喊道:“上次凌霄哥哥都去边关打过仗,朕堂堂一国天子又怎能没上过战场!王叔!这次我们带齐高手!杀他个片甲不留!”

看着赢夫兴奋的样子,杨孝严摇了摇头,扭头去继续看了看严淮:“严阁老,可有说教?”

严淮白了一眼杨孝严,咳了一声:“皇上,行军打仗,不可一味依靠高手,这点,靠山王来为您讲解更好。”

得,杨孝严一看这皮球又给自己踢了回来,笑着看了看赢夫,然后微微严肃:“皇上,你有没有想过,若是我大秦无有这么多高手,这仗?还打不打?”

赢夫愣了一下,知道杨孝严这是要说教了,赶紧恭敬一拱手:“还请王叔赐教。”

“嗯。”杨孝严点了点头:“我大秦起兵之时,缺人少马,逢战,必是我等身先士卒,背水一战,只求赢不虑败,赢便生,败就死。”

赢夫瞪着两个眼睛竖着耳朵听着。

“然而。”杨孝严顿了顿:“待我大秦兵强马壮之时,却已经不是这么打仗了。虽说兵法,诡道也,劣势时,暗杀地方主将,战阵中数名长生境高手冲击敌军中枢,这都是可行之法。可是阴谋终究不如阳谋,若是场场都这样打,碰到对方有比我们更强的高手,我军是不是直接投降?又或者双方高手捉对厮杀,限制彼此,可是敌军素质远高我军,就好像如果我跟吴王两人激战正酣,可是辽东军已经败了,吴军杀的我辽东军丢盔弃甲,那么我就算斩杀了吴王又能如何?难道我一人杀光吴地二十万大军?”

“哦。”赢夫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看着赢夫大概听懂了,杨孝严点点头继续说道:“所以行军打仗,主要还是军队素质之间的比拼,再多的训练也比不上战场一次厮杀。军中高手虽多,可是将军不一定就是高手,行军打仗不是武林角逐,高手的存在只是为了限制对方的高手。既然我方为优势,句高丽弹丸之地,乃是绝地反击之战,只要对方敢战,这便是最好的练兵场,所以此战,我也好,军中高手也好,能不出手就不出手。”

这个高手也并不是指所有人,你像带兵的将军,自身修为颇高,那自然是该怎么出手怎么出手。

只是军中一定会备着一些,比如说像与突厥一战中,赵肆雪藏在赵淼身边的四名神秘人,虽说这四人到赵淼死都没有出手,这其中故事我们不得而知,反正只是用他们举个例子。

再比如,这次出征,靠山王府暗卫带不带,欧阳仲是不是得跟着去?同是长生境,杨苍那般战阵之上大开大合的路数虽然合适于战场,可是你若让杨苍对上欧阳仲,死的七成得是杨苍,但你若各派三万人围杀他们俩,先战死的必然是欧阳仲。

“话虽如此。”严淮继续说道:“王爷还是需要多带一些高手,毕竟皇上安全为重。李侍读既然想去,便请皇上就把他也带在身边吧。”

“李白?你可愿与朕同往?”虽然明知道李白肯定回去,赢夫还是要问一下的。

“臣,求之不得。”李白自然是欢天喜地的答应了。

“严老今日答应的如此爽快?倒是出乎本王意料。”杨孝严就纳闷这老头什么时候转性了?:“皇上尚未及冠,本王虽为摄政王,可是政事其实一向是由严大人带领内阁主理,实乃我大秦中流砥柱,皇上及冠之后便要亲自处理政事,所以这战场在及冠之前,本王一定要带皇上走一走,严老放心,本王答应,这次之后,再也不带皇上乱跑了。”

杨孝严就是这样,严淮若是一个不准两个不准,八成就要吵起来。

可是严淮今日态度实在是好,反倒是杨孝严自己觉得不好意思,主动卖好,倒是让赢夫看的好笑。

严阁老轻轻嗯了一声,一副朝中大佬姿态,让杨孝严好不生气,好你个死老头?说你胖你还给我喘上了?我说半天你就给我嗯一声?

不管怎么说,出兵也要等到开春,毕竟马上就要过年了,这句高丽王怕是救不了了,是死是活看他的造化吧。

倒是句高丽公主就快入京城了,听说太后在后宫正高兴自己要见儿媳妇了呢,虽然不是正宫皇后,可就算是个嫔妃这也是头一个呀。

杨孝严不知道的是,一会儿回了家,就会有另一桩头疼事报告给他。

这会儿的他还不知道自己那个傻徒弟看上了句高丽公主,一路护送人家,还在路上跟人间担保了一路我师父是当朝靠山王,皇上也得给面子,我到了京城就跟我师父说!让你嫁给我。

薛青是个傻子,那句高丽公主不是啊,一路上大气都不敢喘一个,生怕跟这胖子一句话说的不对,就陪他一起背上了大不逆的罪名,一块被咔嚓了。

第一百一十章 大秦文柱

先前赵肆遗体运回天京之时,天京城满城素缟。

如今趁着年关,也慢慢喜庆了起来,可偏偏又有一户挂上了白绸。

严老夫子走了,晚上临睡前还与谭正喝了一小杯酒,精神头看着很是不错。

第二天早上,就传出消息,夫子去了。

大秦的擎天一柱,又倒了一根。

消息一早就传了出去,众人纷沓而至,头一个赶到的并不是谭正,而是靠山王。

杨孝严这些天一直睡在书房,还在跟洛王妃生气。赵三才天还没亮就来敲门,在门外说出大事了。

杨孝严把人叫进来问怎么了,实在想不到是什么大事。

“严大人走了”赵三才说。

“去哪了?”杨孝严还没反应过来,正揉着眼睛,突然一楞:“谁?走了?怎么回事?”

“严大人上了年纪,一向起得早,今日侍女去送汤羹,见严大人还没醒,觉得奇怪,上前查看,严老已经去了。”赵三才略带伤感的说。

杨孝严也愣住了,严阁老死的太突然了,心里虽然总骂老不死老不死的,可是这严淮对于大秦,那就是所谓的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一人就能约束整个文官团体,天下士子皆需尊称一声夫子。

自古以来,天下读书人皆以山东孔家为尊,历代孔家圣人皆为天下文人之首,无论如何改朝换代,孔家必定世代受封,战国时期,孔家势力自成一国亦不为过。

若无严老夫子,大秦的的江山打的下来,可是却绝对建立不起来。

杨孝严领着赵肆亲自屠了孔家,所获巨富堪称大秦国本,支撑了整个大秦的中期财政,可想而知孔家的富贵。

可是同时大秦也得罪了天下读书人,至今孔家仅剩的那些后人,虽然只剩下不到原来封地十分之一的地盘,也远没有之前声势,可是依然坚称大唐乃是正统,要么杀我孔家满门,反正孔家绝不会有人承认大秦。

不过这消息也传不出去多远,李秀秀麾下常年有一支军队将孔家团团围住,困在封地之中,外边大部分都以为孔家人死绝了,甚至传说大秦驻重兵是因为孔家有一位高人足以威胁整个大秦。

总之大秦得不到孔家的支持,就得不到天下绝大多数文人的支持。

这个时候的严淮,已经是当时的东南文坛尊老,只需一声令下,天下文人士子,就能弃笔从戎,一起加入反抗暴秦的大军。

然而严淮没有这样,一人驾着马车来到了大秦军营,毅然加入了大秦。

这件事情引起的争议丝毫不亚于大秦屠戮孔家,然而总归是为大秦的文官团体,立了一块大碑。

没人知道老夫子是怎么想的,有人说是为了天下苍生,有人说是为了止戈止杀,也有人说是为了感化暴秦。总之严老夫子这些年,所作所为世人皆看在眼里。

你能从杨孝严身上挑出无数的大毛病,能从赢胜身上挑出无数的大毛病,能从每个人身上挑出无数的大毛病。

可是面对这位老人,就算是杨孝严也其实是发自内心的去尊敬的。

没有严淮的治理,大秦绝对不会如同今日一般,蒸蒸日上。

“朕昨晚做了个梦。”睡醒的赢夫接过汪四海递过来的清茶:“梦见夫子一人在浇花,一边用水浇,还一边用手去抓花上的虫,朕问夫子,这是什么花?夫子说这叫月季,还跟朕说,这月季啊,就跟咱大秦一样,风吹雨打,旱涝折损,无所谓,就是耐实。随便折断一根枝丫,插在地上,就能生根,就能开出美丽的花。就是在年幼的时候,一定要注意这些寄生在上面的害虫,要尽早,尽快的把他们处理掉,否则就算月季长大了,还是会有很多的虫,虫太多了,月季就开不好了。汪四海,你说,夫子一个读书人,跑去种花,可笑不可笑?。”

“皇上。”汪四海眼里闪着泪光,微微低头:“夫子,去了。”

赢夫愣了一下,看着汪四海,手中还端着茶杯,有些茫然。

“啪。”茶杯从赢夫的手中滑落在地上,碎成碎片。

温润的眼泪瞬间涌上赢夫的眼眶:“老师?老师?”一边说着,赢夫一边就要下床,汪四海赶紧拦住,跟赢夫说地上有茶杯的碎片,小心扎到脚。

可是根本拦不住,赢夫穿上鞋就往外走,失魂落魄的喊着:“更衣,给朕更衣。”

汪四海赶忙上前护住赢夫,焦急的喊道:“皇上。”

“哇!”的一声赢夫就哭了出来,双腿无力的瘫坐在地上。

从小,从赢胜死之前,赢夫就跟着严老夫子学习各种知识,虽然随着赢夫年纪渐长,严淮对于赢夫的要求越发严厉。

可是赢夫永远忘不了,幼时,这个慈爱的爷爷,牵着自己,把自己抱在怀里,翻着眼前的书本,跟自己一句一句的念着:“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有子曰:其为人也孝弟,而好犯上者,鲜矣;不好犯上,而好作乱者,未之有也。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孝弟也者,其为仁之本与!”

严府的丧事很快就办起来了,其实这些东西都是准备好的,毕竟夫子的年纪实在是太大了。

夫子一生没有子嗣,老夫人很多年前已经故去,也并没有再娶。唯一称得上后人的,只有谭正一个徒弟。夫子对府上的人都很好,所有人都沉浸在悲痛中尽力做好自己的事情,让夫子走完最后一程。

杨孝严早早就在院子里了,在石凳上坐着,双手插在袖子里,如同一个垂暮老者一般,杨孝严也胖了,苍老的气息在杨孝严身上少有的让人能感觉的到。

他就坐在这里盯着院子里的月季,虽然已经是冬天,可是可能因为今年冬天暖和的原因,那月季还未完全枯萎。

皇宫出来的轿子来到门前,众官员跪了一地,赢夫让众人平身之后,来到杨孝严身边。

杨孝严侧身看了看赢夫,赢夫眼上还挂着泪痕,弓手冲杨孝严行礼:“王叔。”

杨孝严下巴冲着那院子里的月季伸了伸:“夫子喜欢种花,尤其喜欢种月季。文人们总以松竹当为君子之喜,所以夫子很少对外人提起自己喜欢种花,总觉得这是女人家才喜欢的事情。据说当年老夫人就喜欢种月季,老夫人在的时候,夫子总是吆喝老夫人,种一院子的鲜花成何体统,让人以为自己这是青楼瓦肆呢。可其实每次夜深人静,夫子就一个人就这月光在这里赏花。”

说完杨孝严再次扭头看了看赢夫,叹了口气微微点头:“去看看夫子吧。”

第一百一十一章 世子二回天京城

赢夫迈步向灵堂走去,王景隆连忙跟上侍奉,引着皇上到了灵堂。

谭正在灵堂之中跪着,严阁老没有子嗣,谭正便披麻戴孝的代为服丧,见到皇上前来,谭正连忙就拜,被赢夫上前一把馋住。

谭正抬头,泪眼模糊,竟是说不出一句话来,这一幕,看的赢夫一下子眼泪就又涌了上来。王景隆连忙过来帮忙一手扶着谭正,一手扶着赢夫。

“皇上,谭大人,节哀。”王景隆面露悲痛的说道,紧接着看向谭正:“谭大人,你也忙了一早上了,什么东西都没吃,来,咱们先退出去,让皇上,跟夫子单独待一会。”

谭正无法控制自己悲痛的表情,只是同意着点点头,吃东西他是吃不下的,只是皇上要跟夫子单独待一会,必然是要给夫子磕两个头的意思,这种场景,不会允许任何人看见。

灵堂众人很快退出去,大门被轻轻关上,只留下赢夫一人在灵堂之中。过了许久,门才打开,赢夫迈步出来,脸上挂着泪痕,但精神状态看起来已经好了很多。

从皇上进灵堂关门起,除了靠山王之外的所有人就都跪着大气都不敢出一个,一直到赢夫出来,他也没让众人平身,径直来到靠山王身旁。

“王叔,侄儿先行回宫了。”语气听起来依旧十分悲伤。

“嗯。”杨孝严在想事情,没有回头,只是嗯了一声。待赢夫离开,杨孝严才回过神来,扭头看着赢夫离开的背影,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却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再次把身子背过去看着那院子里的月季。

赢夫离开后,府上就又忙碌了起来,没有人去管靠山王,毕竟杨孝严的脾气所有人还是略知一二的,安安静静坐在那不让人管,那就最好不要去管,没人会闲到去触这个霉头。

赵三才火急火燎的跑来,冲到杨孝严身边着急的说道:“王爷,句高丽公主已经进城,薛青那小子,不知道从哪看到了皇上的轿子,跑去拦驾请婚了!这混胖子劲太大,王府暗卫七八个人拦不住啊。”

杨孝严眉头一皱,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飞身而起,瞬间消失,就连话还没说完的赵三才都没反应过来。

天京城前门大道上,一名黑衣胖子跟一个白衣剑客激战正酣,李白就纳闷了,哪里来的疯子!为何明明没有修为,赤手空拳单凭肉躯就能震碎自己的剑气?

路边已经倒了一地靠山王府的暗卫,什么样打扮的都有,倒是都没受多重的伤,就是实在吃不消那一拳的力道。

薛青也不是要行刺皇上,就是昨晚跟李妍秀吵了一架,李妍秀是实在被这个胖子烦怕了,自己是来卖身复国的,哪里受得了一个傻子的终日骚扰?

可能李妍秀昨夜话说得重了,薛青生了一晚上的闷气,今日进城,本应该住进鸿胪寺,正巧遇见皇上回宫,脑子一热就要去拦御驾,王府暗卫知道这是自家王爷的徒弟,可是想拦拦不住。

李白以为是刺客,提剑便准备将其拿下,没成想还是个硬茬子,正准备下死手只见一道身影略过,薛青只感觉眼前一黑,再没了意识。

看着飞滚出去砸穿路边墙面的身影,再看着眼前背对自己站着的杨孝严,李白不由自主的咽了口唾沫。太快了,实在太快了,刚才那一下,若是要自己的命,那自己绝对毫无还手之力。

“妈的,虎了吧唧的。”杨孝严气的直骂人,刚才那一脚杨孝严可一点都没跟薛青客气,根据杨孝严的估计,这厮死不了,但是少说得断几根骨头。

三两步走上前来到赢夫的轿子前,杨孝严微微躬身:“皇上,此人乃是边疆薛老将军之子,脑子不大灵光,惊扰了圣驾,还望皇上看在薛老将军劳苦功高的份上,不要跟他计较。”

“无妨,既然如此,王叔自行处置便是。”赢夫的声音传来,听得杨孝严不是很舒服,可是就是说不上是怎么个不舒服法。

今日京城本就事多,再加上严老夫子突然去世,大家心情都不太好,杨孝严实在是没心情管这个傻子,送走赢夫,吩咐手下把他带回去锁着,让赵三才找人看着,就离开了。

一个人先行回府的杨孝严,走到门口又碰上了一老一少两个人,李小凤跟杨凌霄,这事刚才赵三才还没来得及说。

心情不好的靠山王冷哼一声,理都没理二人就进了府。

杨凌霄一声爹没叫出来,嘴都张开了,活活卡在了喉咙里,一股委屈瞬间就涌了上来,差点就哭了出来。

“好啦好啦。”李小凤拍了拍杨凌霄的肩膀:“你爹他忙,为师昨夜不是就跟你说了吗,紫微星有异,国之大丧,今日必然死了重要的人,严老夫子对于大秦多么重要,你现在还理解不了,你也要多多理解你爹,他也不容易。”

杨凌霄哪里听得进去这个,只是摇头:“师父,我跟你回周山吧,我不想回家了。”

李小凤只是笑了笑,朝着靠山王府门前伸了伸下巴。杨凌霄转过身去,洛王妃裹着一件大披风,脖子上带着一段丝巾,站在门口,欣喜的看着杨凌霄。

杨凌霄鼻子一酸,三步并做两步,冲到了洛王妃面前,本想扑进洛王妃怀中,到了近前才发现,自己已经快与娘一般高了。

“娘。”杨凌霄站在洛王妃面前,忍着泪水带着哭腔笑着喊道。

洛王妃抓住杨凌霄的两个胳膊,看了又看:“伤着了没,怎么如此狠心,从战场回来这么久也不回京城看看娘?”

“娘,我。”杨凌霄不知该说什么好,一股愧疚之意油然而生,李小凤缓缓走来。

“道长。”洛王妃朝李小凤点了点头。

“娘娘客气了。”李小凤赶紧微微躬身,然后看了看杨凌霄:“怎么样,还走不走了?”

“嘿嘿。”杨凌霄光是笑,不说话。

李小凤也乐呵呵的看着自己徒弟开心的样子:“你也长大了,为师就不经常前后跟着你了。此次为师回周山,之后还有一些事情要办。你自己一个人要学会独立,武学上的事情,你愿意学就多学一些,不愿意也就算了。只是你记得,天京城方圆百里,不论是山洞还是密室,只要是连着地下的地方,你一概不能靠近,明白吗?”

第一百一十二章 生米煮成熟饭

薛青从昏迷中醒来已经在靠山王府的柴房锁着,知道这厮天生神力,赵三才用手腕粗的铁链锁了好几圈,这才估摸着这胖子应该挣脱不了。

杨孝严原以为自己这一脚,薛青少说要断几根肋骨,可是这厮的皮实程度完全超出杨孝严的预料。醒来的薛青除了被铁链锁着以外,身上不疼不痒,虽说胸口自然是有一大片淤青,但是断骨头是压根没有的事。

“喂!放我出去!”薛青醒来看到自己被锁了起来,心情大为不好,朝着门外怒吼道。

“喊什么!老实待着!王爷说了!关你三天饿你三天让你刮刮膘。”一个疤脸独眼的老头坐在门外,面目之狰狞让人胆战心惊,枯瘦的手如同骷颅一般磕着瓜子。

靠山王府暗卫中公子老汉花蝴蝶,这位便是老汉中的老大,平日在王府这个小别院深居简出,几乎谁也不见,就连王府的人也只以为这是一个受伤老兵被圈养在王府帮着劈柴而已。

“老头!你快放我出去!我要见师父!要不然我生撕了你!”薛青咆哮着喊道。

老汉瞥了一眼屋内,手中一把瓜子皮猛地掷出,穿透窗户纸,只见屋子里被困着上身的薛青一个鹞子翻身,猛地腾空而起然后落地,动作要多漂亮有多漂亮,只是落地之后眉头一皱,想去看自己背上却太胖了根本拗不过头。

不用看也知道,背上钉着整整一背瓜子皮。虽然是皮外伤,可是那疼痛比杨孝严胸口那一下还要疼。

“小崽子,老夫唾沫有毒,这一背的伤,够你疼上三天的。”老大原本正笑着嘲讽薛青,然后“砰”的一声。

老大一把瓜子扔在地上,妈的!忘了这厮天生神力!

赶忙就去打开拆房门,只见墙上一个大洞,靠山王府院墙三层青石砖盖成,也就比城墙薄。

老大知道这厮天生神力可是还不到长生境,被绑着自然飞不起来可是硬撞出去也太过匪夷所思了。

老大看着那墙上的洞一时有点呆住了:“妈的?什么怪物?”抬腿就去追。

薛青撞出墙去,其实也不知道该去哪,一路奔着巷子往出跑,其实逃不开王府的眼线,更何况老大修为在身,追踪一个蛮子又有何难。

可是追了不到三息,居然失去了这胖子的气息?一个青年凑到近前,路过一般,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酒楼里,李白帮他断的气息。”

老大索性不追了,就蹲在酒楼门外,反正酒楼里也肯定有人盯着,不知道这李白帮助薛青逃跑是个什么意思。

其实老大冤枉李白了,李白纯属喝多了。薛青从门口路过瞅见李白,气不打一处来进去一屁股就坐在了李白面前。

李白看着这个白天跟自己打的不分上下的胖子被绑成这样,就觉得好笑,知道这厮肯定是从靠山王府跑出来的,顺手就略施手段掩盖了薛青的气息。

“贼你妈,还不给老子解开!”薛青气呼呼的冲着李白说。

李白一口菜一口酒,笑得合不拢嘴:“解不得,解不得,我可不想跟你打,好不容易今日得空,皇上放了我一天假,我得好好喝两杯。”

“你不把我解开!我就掀了你的桌子!让你喝不成酒。”薛青挪动身子往前坐了坐威胁道。

酒馆里的人早就看傻了,这白衣书生看起来文质彬彬的,怎么朋友如此古怪,又胖又壮就罢了,身上那铁链用来吊船还差不多,锁在人身上看起来就匪夷所思。

“真不知道京城的人是怎么想的。”李白理都没理薛青,自顾自的说道:“严老夫子仗朝之年方才耄寿,有甚好悲苦的?明明是喜丧!老夫子那么大年纪了,每日如此操劳国事,就没个人心疼吗?”

“你说的都撒东西?快给老子解开!”薛青听得云里雾里,根本听不懂什么仗朝,什么耄寿。

李白可能也觉得跟这个球货念叨不出个什么,俩人怕是压根就没在一个频道上,可是李白已经喝高了,就想跟人聊聊天:“兄弟,我说你今天为啥突然就冲出来了,要不是后来靠山王赶来,我真以为你是个刺客。”

“呸。”薛青冲着李白就呸了一声,好在只是出声没有真吐:“俺薛家军为国镇守边疆,世代忠良,没事行刺皇上干啥,我是去求皇上给我赐婚的。”

“谁家姑娘这么大牌面?靠山王是你师父都不行?薛老将军是你爹都不行?还得皇上做主?怎的人家姑娘不同意?”李白一下来了兴趣。

“这个。”薛青一时语塞,可是天生也不是个会骗人的货色,只是点点头:“嗯。”

“哈哈哈哈。”李白仰天大笑,手中酒杯抖着撒了不少酒,赶紧把嘴凑过去一饮而尽,酒鬼本色尽显无疑。

一口酒美美的喝下去,才砸吧着嘴,看着眼珠子都瞪红了的薛青:“怎的,笑还不让人笑。要不要哥哥教你一招?”

原本都准备掀桌子的薛青一下子就变了脸,赶紧把头凑过去:“嗯嗯嗯。”

“嘿嘿嘿。”喝醉了的李白笑的要多猥琐有多猥琐:“你呀,先把生米煮成熟饭,然后,然后再慢慢来呗,想喝酒就先把酒壶抢过来喝几口,多泯一泯酒壶口,谁还来抢你的不成?”

说完李白就笑着低下头去倒酒,然后举起酒杯正准备再饮一杯,就举着杯子呆在了那里,同样呆滞的还有不少打量这边的人,呆滞的同时还指指点点让其他人快看。

只见薛青站起身子,周身肥肉鼓起,被铁链勒出一道道痕迹,满脸憋的通红,然后“咔嚓,咔嚓,咔嚓。”手腕粗的铁链竟然一点一点的畸形,锁扣之间慢慢被撑开。

然后薛青猛地一使劲,铁链猛地被挣断,重重的摔在地上,那声音一听就有实打实的分量,绝对不是样子货。

李白端着酒没来得及喝,咽了一口唾沫,妈的,出事了。

正准备劝劝薛青有话好说别动手,谁知这个愣货双手抱拳。

“言之有理!薛青谢过这位兄弟指点!”然后扭身就走。

李白都傻了,这都什么跟什么啊?这傻子不会当真了吧?要不要去拦一下?也不知是看上的是哪家姑娘。

自己刚才什么都没说,嗯,什么都没说,我喝多了什么都不知道。

第一百一十三章 这下你不能嫁别人了

老大不知这死胖子要干什么,上已经没了锁链的薛青,倒是看起来清醒了不少。老大吃的准自己要杀这胖子不难,可是这是王爷的徒弟,薛将军独子,如何杀得?

要制住这天生一蛮力的怪物,他这老胳膊老腿的还真做不到。

酒楼里的谍子火急火燎的跟出来,已经找不到老大跟薛青的影。

这厮离得远听得不够真切,隐约听到些生米煮成熟饭什么的,待到薛青夺门而出才大概想到可能是怎么回事,吓了一冷汗出来,赶忙顺着其他谍子的指引去追。

老大眼看着薛青进了鸿胪寺,并不知道这蛮子要干什么,只是在门口守着,王爷最近烦心事多,他也不太想去叨扰王爷,琢磨着怎么把这孩子劝回去得了。

李白自薛青走了之后,原本正在悠然自得的喝酒,突然之间猛地一个机灵,全汗毛张开一冷汗。

薛青喜欢句高丽公主这事他不知道,可是李白一边喝酒一边胡思乱想,一片一片的线索满满串起来,心里有两个字:糟了。还有三个字:不会吧?

“小二!结账!”甩出一锭银子也顾不上看是多少钱,反正只多不少,提剑就走,直奔鸿胪寺。

鸿胪寺内,大步流星走进去的薛青直奔句高丽公主的房间,天色其实也不算太晚,夜幕刚刚降临而已。

可是就算如此,按理说他也不能这么横冲直撞的直闯句高丽公主闺房,只是这帮句高丽人一路上早就见识了这个胖子的恐怖,人腰粗的大树说掰断就掰断,简直恐怖,所以压根没人敢拦着。

句高丽公主一个人在房间,可是正坐在桌边想事,薛青突然闯入,吓了公主一大跳,猛地站起来看见是薛青,才松了一口气。这个胖子虽然一路上都在对自己表达意,可是这个傻子憨厚的可也是事实,所以李妍秀并不害怕薛青。

“你干什么?火急火燎的。”李妍秀皱着眉头说道。

薛青把门关上,三步两步走到李妍秀面前,吓得李妍秀往后连退几步,薛青就往前又走几步,搞得李妍秀差点摔倒。两个人距离已经很近了,李妍秀不知道这厮要干嘛,只是突然如此接近,搞得脸都红了。

“公主,得罪了。”薛青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李妍秀都来不及反应,只见薛青双手抓住李妍秀的上衣,猛地一撕,刺啦一声,李妍秀的整个上半就暴露在了空气里。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李妍秀楞在了哪里,薛青也是有些愣,看着那暴露在空气中的浑圆,咽了一口唾沫:“好了,这下你不能嫁给别人了。”

“啊!!!!!”李妍秀一声尖叫传来,一巴掌扇在薛青脸上,捂着就往屏风后面躲。

鸿胪寺外,刚刚找到老大的靠山王府谍子,刚说到生米煮成熟饭六个字。

老大骂了一声:“糟了!”然后一个箭步就冲进鸿胪寺,与此同时一道白色影从天而降,直接撞破窗户,就闯了进去。

冲到门前的老大扭一声怒喝:“都不准进来!”那张狰狞的面孔,吓得一帮要往里冲的句高丽护卫愣是止住了步伐。

推门进去的老大跟李白就是前后脚,关上门老大跟李白对视一眼,然后同时看向薛青。

“你这个愣彪子!”老大气的上去就是一巴掌打在薛青头上,薛青整个人还沉浸在刚才的场景里,莫说老大这一巴掌了,除非老大这会拿把刀捅进他子里,要不然这胖子怕是怎么打都不会有反应。

“公主!勿要冲动!”李白突然伸手,薛青跟老大这才往屏风望去,只见已经找到衣服披着的李妍秀露出多半个子,手中拿着一把短刀,眼中含着泪水,刀刃抵在脖子上。

“公主!你干什么!”薛青下意识就要上前,李妍秀退后一步刀往脖子上使劲顶了一下薛青才赶紧止住脚步。

“薛青!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李妍秀哭嚎着说道:“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我不是一个人,我上背着整个句高丽的希望!我的子!是为了换取句高丽,是为了换我父王的命!你到底要干什么啊!干什么!你现在让我怎么活!怎么活!”

“我!”薛青一时语塞,不知该说什么。

“公主,切勿冲动,一切有事好商量!”李白赶紧继续劝道。老大在那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随时准备出手夺刀,其实老大有很大把握夺下李妍秀的刀。

只是这种事没有完全把握尽量不要去做,毕竟那刀顶在脖子上都顶出一个窝了。

好在李妍秀努力了半天,终究是狠不下心,无力的瘫软下去,刀子也没有顶的那么狠了,老大借机一个箭步上前夺下了公主手中的刀,只是也只能站在一边不知所措。

李白本来也想夺刀,没想到眼前老者伸手居然如此矫健,不由大吃一惊。

“不就句高丽吗!不就句高丽吗!你干什么啊!”薛青红着眼眶喊道:“为什么就要死啊!为什么就要用你换啊!我去!我一个人去!我肯定把你爹救出来!我肯定把那个什么首阳大君杀了!你等着!你等着我!”薛青喊完就一个人就从窗户冲了出去,老大想拦都来不及,也没法去追。

现在的重中之重是这个事怎么处理,老大看了看李白,那眼里的意思摆明了你也有责任,你小子别想跑。

李白也是苦笑,你说自己喝点酒瞎跟人家聊什么天?教人家生米煮成熟饭是干嘛?这不没事找事吗?

要知道这事可不是小事,句高丽公主在天京城受辱,而且还是皇帝内定过的嫔妃,更重要的是那登徒子是边疆七十二城寨,薛家军主将薛延独子,当朝摄政一字并肩靠山王的徒弟,一个处理不慎,就是朝堂震动。

更不要说恰逢严老夫子去世,那一刻老大跟李白几乎同时对视了一眼,都读出了彼此眼中的意思。

要不都杀了?然后很快又都把头扭开,怎么可能?好好的把人家一整个使团全杀了?这也太残暴了。

门外突然一阵嘈杂,老大原以为是句高丽护卫要冲进来了,正要去拦着门,谁知道大门一推,一黑袍的杨孝严迈步进来,满脸怒气。

第一百一十四章 成长

“王爷。”老大抱拳行礼,李白也赶紧跟着冲着杨孝严抱拳。

杨孝严进门关门点点头,是赵三才通知的他,王府的谍子不是傻子,知道大事不好就赶紧去报信。

用衣服裹着自己的李妍秀并不认识杨孝严,失魂落魄的低着头并不抬头。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老大左右看看,又抱拳说道:“王爷,都是属下看管不利,请王爷责罚。”

“不怪你。”杨孝严摆了摆手,然后瞥了一眼李白,李白赶紧把头低下,杨孝严想了想:“这事现在瞒是瞒不住了,姑娘,你也别哭了,那薛青是孤的徒弟,也是我大秦边关大将之子。我会酌处理的,李白,你一会随我进宫面见皇上。”

李妍秀似乎想到了什么,猛地抬起头:“您是靠山王?”

杨孝严看了一眼李妍秀,没有说话,扭就往外走,只是吩咐道:“让你侍女进来为你更衣,今之事一个字都不准外传。”

出了鸿胪寺,杨孝严带着李白直奔皇宫,饶是喝了再多的酒,李白这会儿也醒了。

平里自己也算最经常进出皇宫的人之一,今跟着杨孝严才知道什么叫畅通无阻,一路上只有人行礼,压根没人问一句。

老远的就看见,汪四海带着人小跑着赶过来,也难为老太监一把年纪健步如飞。

“奴才拜见王爷。”汪四海来到近前就要跪。

“免了免了。”杨孝严摆摆手:“皇上呢?”

“皇上正在勤政与谭大学士闲谈,今有人来报,说谭大人守着灵堂不吃不喝不愿离开,怕伤了子,皇上这才以皇命把他请来。”

“嗯。”杨孝严点了点头抬抬手,示意汪四海带路,汪四海赶紧微微躬然后走在前面。

来到勤政,赢夫正与谭正交谈,见到杨孝严前来,两人连忙起。

“王爷。”谭正弓手高举前低头躬。

“王叔。”赢夫也是微微躬喊道。

只见杨孝严一撩衣摆,双膝跪下,后跟着的李白赶紧跟着就跪,一时间让赢夫楞在了那里。

“皇上,臣请罪,边疆七十二城寨薛老将军,将家中独子托付于臣。臣收其为徒,却未能好好约束,今今那厮非礼了句高丽公主,有损皇家颜面,还望皇上看在老臣的面子上,看在薛老将军劳苦功高的份上,饶其不死。”说着杨孝严就拜了下去。

李白不傻,赶紧跟着就拜,杨孝严只字不提是自己喝多了胡言乱语的事,摆明了是要保着自己,说实话这事如果要处罚,八成也只能罚到自己一个人头上。

“王叔这是做什么!”杨孝严这一拜,赢夫才猛地反应过来,赶紧就去扶:“不就是一个句高丽公主吗?朕尚未及冠,亦未立后,谈何有损皇家颜面。这个,若是二人真的有所向,朕就说朕不喜欢那句高丽公主,赐婚与二人便可,李侍读你也快起来吧。”

“唉”杨孝严叹了一口气,站起来,李白也才赶紧跟着站起来。

“皇上。”杨孝严又抱了抱拳:“此事着实是因为薛老将军劳苦功高,这些年未曾向朝廷要过一兵一卒。那边疆七十二座城寨,十年间拔地而起,全凭老将军一人之力。这样,匈奴再无一马平川入我中原的可能,所以我才来帮那个逆徒来求这个,皇上你放心,此子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我肯定狠狠责罚他。”

“王叔说的这是哪里话,你我这么见外干嘛?”赢夫笑了笑说道:“说到此事,王叔,我刚才还正在与谭大学士讨论,此次老师突然逝世,朝中定然人心浮动,此次出征句高丽,我觉得我可能不能去了,毕竟再有一年多我也要及冠了,此次刚好在朝中多处理一些政事,也算累计经验。”

杨孝严眉头一挑,没想到赢夫会说出这样的话,看来严老夫子的故去,让赢夫有了不少成长。

欣慰的点了点头,然后又看了看一旁的谭正,这一表人才的年轻人有多优秀他也是了解的,毕竟近几年天下士子都是以这位作为榜样的,三十多岁的年纪入主中枢,说是历史上最年轻有为的文官毫不为过,再加上是严老夫子亲传弟子,所以不优秀也说不过去。

杨孝严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不错,赢夫。”抬头看了看赢夫,眼中满是欣慰:“你长大了,懂事了。”

又看了看谭正,杨孝严又把头低了下去,似是思索着:“这论教徒弟啊,我还真是比不上严老夫子。”

“王叔说的哪里话。”看着杨孝严突然的伤感,赢夫正想出言相劝。

“好了好了。”杨孝严摆了摆手笑了笑:“王叔没事,你们年轻人多聊聊吧,李白,你也陪着皇上他们待一会,我就先走了,那个孽畜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我还得去找他。”

说着抬腿就往外走,赢夫一看这架势,赶紧让汪四海去送。汪四海陪着笑脸跟在杨孝严边,老太监是什么人,自然能感觉出来杨孝严心不错。

“王爷,皇上自从从严大人府上回来,感觉一下子成熟了不少呢。”汪四海路上跟杨孝严搭话道。

“是啊。”杨孝严看了一眼汪四海,然后点了点头:“今的赢夫,的确跟往不甚相同,孤很是欣慰啊。”

一路走出去,眼看就要到宫门口了,杨孝严才让汪四海别送了,回去照顾皇上吧,然后便一个人出了宫。

汪四海往回走的路上,还碰到了谭正,凑上去行礼道:“谭大学士,怎么这就走了?”

谭正也礼貌的回礼:“皇上有事要单独与李侍读谈,就让我先行退下了,正好我也要回灵堂为严大人守灵。”

辞别谭正,汪四海原本要返回勤政,没成想被手下小太监给拦住了,小太监有些不知所措的跟汪四海说:“公公,皇上让我在这拦着,谁也不能进,您也不行。”

汪四海愣了一下,这可是多少年都没出现过的事了,皇上打小就让自己前后跟着,如今也有事需要不让自己知道了?这让老太监的心里五味陈杂,又是高兴,又是有着一丝失落。

第一百一十五章 杀了靠山王

这夜阴云密布,不见丝毫星月之光,勤政殿珠光摇曳,空旷的大殿和不算明亮的灯火显出一丝忧愁的气氛。

“李白啊。”赢夫背对李白而立,沉默许久方才出声。

不知皇上要干嘛的李白,原本以为赢夫在沉思,所以一直静静的站着,猛地被叫到,连忙拱手弯腰“臣在。”

“此次出征句高丽,听闻你想建功沙场,朕十分欣慰。”赢夫背对着李白淡淡的说道。

“皇上。”李白腰又弯了两分:“臣乃严老夫子生前招来侍奉皇上的,既要做皇上身边之人,皇上不往战场去,臣自然也留在京城伴驾。”

“爱卿有心了。”赢夫微微转身,侧头看向李白:“朕没有拦你的意思,在这京中朕的安危不成问题,你欲建功沙场,朕怎能阻拦?那日你说,好男儿当征战沙场,此言,朕十分认同。若不是严大学士突然逝世,朕也定然要去战场走一遭的。此次,你还是随军同往。”

李白抬头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说什么,想了想咽了口唾沫,只感觉今日的赢夫果真有一股皇者气概,便又把头低了下去道:“臣,谢主隆恩。”

赢夫转身换换走向李白,来到李白面前。

李白微微抬头,身高还比他低上半头的皇上就在面前,赶紧又把头低下去。只见赢夫伸出一只手,握住李白拱在身前的两只手臂其中一只,李白这才又把头抬起来看着赢夫。

“李侍读。”赢夫跟李白紧挨着对视:“周边可有他人?”

李白楞了一下,左右看看,一点头:“皇上放心,臣有把握,无人能听到我二人讲话。”

赢夫点了点头,面色阴沉的让李白觉得像另一个人,只见赢夫的另一只手从宽大的袍袖中伸出来,手上拿着一柄漆黑的匕首。

李白看着赢夫递过来的匕首,有点不知所措,只得赶紧伸手接下。漆黑匕首一入手,李白便知不是凡品,分量不重但又一股神秘的力量,让李白感到心中微微一颤。

“此匕首,乃是天外陨铁所制,世间,仅此一柄,可破一切护体罡气。”赢夫看着李白,李白也抬头看着赢夫,赢夫顿了顿说出了五个字:“杀了靠山王。”

“轰”一道闪电白光照亮漆黑的夜空,雷声传来,吓了汪四海一大跳。

看了看天空,心道这老天爷真是,说下雨就下雨,也不打个招呼,今年冬天也怪,眼看就要过年,都这个时候了不下雪反而下雨?。

杨孝严独自走在回家的路上,倾盆大雨突然袭来,深夜独自走在街道上的老王爷不躲不避,一个黑衣身影从路边窜出来,举着一把大伞就要为杨孝严挡上。

杨孝严一边走一边摆了摆手,头也不回的说道:“不用了,最近糟心事多,淋一淋畅快。”

那黑衣青年把伞合起来,跟在杨孝严身边汇报道:“王爷,薛青那小子出了城,已经派人去追了。”

“嗯,回头派人去鸿胪寺跟那句高丽公主说一声,大秦依然会出兵句高丽,到时候还需要她这面大旗,让她别寻死觅活的。”杨孝严说道。

“是。”黑衣青年点头回答,然后就静静的跟在杨孝严身边,大雨冲刷着杨孝严黑色的水獭毛披风,内里的衣袍也很快湿透。

这场寒冬里的大雨就把这位大秦靠山王淋了个透,纵然如此,任谁看了都得感叹杨孝严的气场,如此走在雨中,就算是站在路边远远的看,也让人不由自主的退后几步。

靠山王府之中,杨凌霄跟杨遥围着暖炉,洛王妃坐在杨遥身后,把钗子给杨遥带上一根,又摘掉,再带上一根。拿起一根看了看,笑了笑把杨凌霄招过来,插在杨凌霄头上,惹得杨遥嘿嘿嘿的一直笑。

洛王妃也捂着嘴笑,杨凌霄抓起几根钗子,一根一根的给妹妹插了慢慢一头,杨遥只是轻轻阻拦,大多数情况下是捂着嘴笑,她两颗门牙正在换牙,笑起来格外的可爱。

欧阳若海着急的赶来:“娘娘,您快去看看吧,王爷一人从宫外淋着雨回来,谁劝也不管用,这要是淋坏了怎么办。”

欧阳若海知道杨孝严修为在身,可是也知道杨孝严没有用罡气护体,只是任由如此冰冷的雨水淋在身上。

洛王妃眉头一皱,拉着杨凌霄跟杨遥就往前门走。王府一路上都有长廊避雨,来到正堂门外,大门的石屏风后刚好拐进来一个披着黑色水獭毛缝制而成披风的中年男人。

杨孝严看着眼前的妻儿一楞,洛王妃皱着眉头。

“爹!你快过来呀!怎么淋雨啦!”杨遥急的跳起来挥手喊道。

杨孝严一笑,几步走上前,小杨遥掏出小手帕在杨孝严宽大的衣袍上擦了又擦。杨孝严接过那块小手帕说:“乖,爹自己来。”

“怎么好端端的淋雨?”洛王妃自然知道,不是杨孝严自己要淋雨,这雨再大能耐他如何?

“嗨,心里烦,清净一下,这算什么,当年在辽东晚上埋在雪里睡觉都没事。”杨孝严冲洛王妃憨笑了一声,然后看看杨凌霄:“回来了。”

杨凌霄张张嘴又不知该说什么,我回来时候你不是第一个瞧见的吗?当时理都没理我!

杨孝严好像也觉得这句话不太对,尴尬的笑了笑继续道:“回来了就在家多待些日子,得有四五年没在家过年了吧。”

“嗯。”杨凌霄点了点头:“知道了爹。”

这么一会的功夫,家中的气氛得到了相当的缓解,看来总算能和和美美过个年了。天空中的大雨夹在起了雪花,明日的天京城必然很美。同样在淋雨的,还有一人在城外的道路上行走的薛青,脚下的路是回大雪关的路,薛青是个傻子,所以他说要做什么,就一定是真的要做。

皇宫之中的李白,握着匕首的手忍不住的颤抖,不知所措的站在那里看着赢夫。

“李侍读。”赢夫闭目又睁开,看着李白继续道:“朕的身边,需要你这样的人。”

李白咬着牙咽了口唾沫,克制住手上的颤抖,握住匕首,低头抱拳冲赢夫行礼:“臣,定不辱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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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六章 京城东市

那夜雨雪之后,天京城就整个被冻上了。

第二天开始就没有雨了,而是一片一片的鹅毛大雪,整个天京城银装素裹。

景色是很美,冷也是真的冷,最关键的是走不了道,雪下面就是冰,整个城都冻上了。

一大早天京衙门就开始挨家挨户组织人铲冰,一人铲一点总归就能走人了。

杨凌霄起了个大早,裹上厚厚的棉衣,领口袖口都有着外露的貂毛,衣摆上秀着一只金俊的麒麟,头发散落在两侧看起来像极了姑娘。

妹妹还在赖床,杨凌霄有些无聊。说实话杨凌霄没有什么同龄的朋友,尤其是在京城,一旦没什么事做,就会相当的无聊。

在院子里转了一会,索性准备进宫找赢夫,没成想到了皇宫里被汪四海拦了回来,说是皇上在处理政事,让杨凌霄改日再来。

杨凌霄一想也是,弟弟是一国之君,不可能成天闲着啊,这么一看越发感觉自己闲的慌。汪四海一路陪着送杨凌霄出宫。

“公公啊?”杨凌霄突然问道:“京城像我这样的平常都干什么?”

“嗯?不知世子殿下指的是?”汪四海没太听懂什么叫像我这样的。

“就是。”杨凌霄想了想:“就是我这么大的,大官家的孩子,也没什么官职,每天都干些什么啊?”

“哦?你说那些纨官家子弟啊?”汪四海尴尬的笑了笑,纨绔俩个字差点就说了出来:“他们啊,及冠之后大多是是要在国子监进学的,不过也有例外,世子殿下要是觉得无聊,可以去东市溜溜弯,那边好玩的多。”

东市?杨凌霄一想,这好像不是个治安很好的地方啊。在一笑楼的时候,有听三公子跟王地藏闲谈,说三天两头的那边就闹事,锦衣卫都要烦死了,不过这天京城治安不是归天京城衙门管吗?为啥会是锦衣卫去?

思来想去,杨凌霄觉得,既然自己到了天京城,连三公子都难得歇两天,自己的安全八成不是问题。

据三公子说,别的地方不敢说,但是这天京城,王府一半谍子都安插在这里。

当年杨孝严归隐,放了兵权弃了王位,唯独一样,大秦最强大的谍报系统,公子老汉花蝴蝶,杨孝严没有放下,整个机构随着杨孝严的归隐,同时也不对大秦任何人效忠。

虽然明知道有这么个恐怖的组织存在,可是赢胜也默许了它的存在。

毕竟这不是什么敌对组织,并且在锦衣卫组建之时,给予了锦衣卫足够的帮助,否则锦衣卫绝对不会发展的这么快。

这东市,是个热闹地方,东西二市最早是唐时长安城的建筑,顾名思义就是东西两个市场。

与长安城不同的是,长安城的东西二市主要经营一些番邦特产古玩字画之类的,琉球东瀛句高丽新罗百济等国的稀罕玩意主要集中在东市,西域真理国匈奴神罗帝国的商人们就喜欢聚集在西市。

而天京城的东西二市,是以贵贱来分的,东市多是上等的丝绸瓷器,豪华的酒楼青楼,西域东洋的稀罕玩意自然也在这里,总之怎么贵怎么来。

西市跟东市的格局差不多,不过就是中等的丝绸瓷器,中等的酒馆青楼这些,至于那些最低档的小酒馆还有半掩门自然是在一些犄角旮旯里,入不得东西二市。

所以这天京城的纨绔子弟们,基本上是在东市聚集,也不敢去别的地方,这是一条规矩,没人教还真不知道。

要去别的地方玩也不是不行,只是首先这东市什么黑恶势力插足不进来,遇事也都是锦衣卫来管,多都会照拂一二。

若是去了别的地方,那就等于是探险,西市也好其他地方也好,是各大帮派势力跟天京城衙门管辖的地方。

在这些地方出事,只要不被查到,只要对方做的干净,哪怕你是一品大员的亲儿子,那找不到就是找不到,没了就是没了。

当然,说是这么说而已,主要还是约束一下这帮纨绔子弟,不要太败坏京城风气。在东市,可不仅仅有他们,儿子在楼下喝酒,老子叔父什么的可能就在楼上喝酒,所以大家都会兜着点,谁也不会太放肆。

这东市的热闹,也真不是吹的,杨凌霄一度以为这么早不会有什么人,没想到还没到东市就被这热闹的景象吓了一跳。

这么早的天,天京城其他地方跟这比简直就是鬼城。那提着鸟笼的老者一看就是个大人物,出门遛弯光护卫就带了八个。关键这样的老头不止一个,一眼望去到处都是?

杨凌霄就纳闷了,这是人老了觉少还是怎的?其实这早市主要就是鸟市跟虫市还有古玩字画之类的,喜欢这些的人总归要来的早一些,挑挑看看有没有中意的。也不光是老头,其实也有不少年轻人。

杨凌霄凑过去一个摊位,店铺多是中午或是晚上才开张,早市大多数都是这种摊子。

这是一家卖虫儿的摊位,正被不少人围着,最重要的是一边是一帮年轻人,一边是一帮老头,看起来十分有趣。

杨凌霄仗着脸皮厚,左右挤着进去,一路上糟了不少白眼,好坏挤到了一个能看到的位置,只见摊位的桌子上,老板已经把虫笼都收了起来,腾出来整个桌子。

应该是怕虫儿冻到,这摊位本就摆着几个火盆,再加上人多一挤,居然在寒冬里各个满头大汗,只见桌子两边各坐着一个年轻人跟一个老年人。

桌子后站着两个老者身边还有几个护卫,还有一个看起来像是摊位老板,这两位老者身边压根没人敢挤过去。

“叔?您这虫儿看着有点冻懵了,反正这黑将军我要定了,要不您就把它撤了吧,省的赔了夫人又折兵?”年轻人咧着一边嘴笑着说。

“屁!我呸!”那边的老头看起来十分暴躁,眼珠子都瞪红了:“老夫的金翅大鹏这是看不起你那小黑幺儿,还双刀将?我这异虫儿花了三百两,一条腿都比你那小东西牙粗,还赔了夫人又折兵?老夫的夫人都特娘五十六了,你吃得下吗?”

老头此话一出,满堂皆笑,就连桌子后站着的那两位老者也是看看彼此抚须哈哈大笑,只是要比剩下人矜持的多。

“得。”年轻人一脸认输的表情:“我说不过您老,王大人赵大人,劳烦您两位给撤个板子?咱这就开始?”

杨凌霄这才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原来中间两人是官?也不知是多大的官。

第一百一十七章 孔公子

两位老者中,靠中间站的那一位,笑着一挥手:“哎,大早上出来遛弯,图个开心,什么大人不大人的,既然诸位让老夫跟赵大人当这个裁判,那么老夫这就开板子了,说好了,胜负一定,这黑将军的归属也就定了,谁都不许耍赖啊。”

看来这两位大人也是玩的兴起,杨凌霄也算看出来了,这俩人应该是在争一只虫儿,准备以决斗的方式来决定这只虫儿的归属。

“开始了啊。”只见那位王大人抽开两只虫儿只见的挡板,一老一少俩人一人手持一根稻草便开始逗弄两只虫儿。

那浑身泛金的虫儿一看便是老头所谓的金翅大鹏,个头硕大,看起来很是唬人。至于那年轻人的双刀将,杨凌霄是看不出来什么,可是身边有懂行的人在那叨叨:“你看这双刀将,个头虽然不大,可是那口大牙如同刀子一般,只要咬住非死即伤,而且更加灵活,我觉得赢面大。”

杨凌霄听见了也仔细去看,果然那小一点的黑虫儿有一对硕大的牙口。两只虫儿很快互相试探着连撞几下然后分开,只见金翅大鹏一个飞扑撞翻了双刀将,然后压了上去,老头兴奋的都站了起来,大呼一声:“漂亮!”

年轻人也赶紧站起来,紧张的看着两只虫儿,只见那金翅大鹏稳稳的压在双刀将的身上,心道完蛋。身边的人也都在叨叨说这下完了。要知道虫儿的头背都十分坚硬,最为柔软脆弱的就是身下,这一下咬了上去,基本上完蛋了。

人群中不断有人叨叨,失算了吧?我就说这金翅大鹏天生异虫,力大无穷,一看就不一般,那双刀将小鸡仔一般怎么是敌手?

还没等这人说完,人群中突然有人喊了一声:“不对!”

原本杨凌霄还在听身旁的人议论,这一声出来,赶紧跟身边的人一样往两只虫身上看去。只见那金翅大鹏还是稳稳的压在双刀将身上,又踢又咬的看起来十分凶残。

这哪里不对?杨凌霄莫名其妙,只是看大家好像都神色紧张,那老者更是面色凝重,倒是那小伙好像面露喜意。

杨凌霄继续看去,这才算也看出来一点不对,可是又说不上哪点不对,还没等他想明白,那金翅大鹏猛踢了几下腿,竟然不动了?

杨凌霄一脸莫名,只见双刀将双腿一蹬,踹飞金翅大鹏的同时翻身起来活蹦乱跳,那金翅大鹏已经只能在角落连身子都翻不过来无力的蹬着腿。

“这是?”杨凌霄皱着眉头自言自语:“刚才金翅大鹏扑上去的时候?双刀将咬住了它?”说完看了看身边的人,身边的人一副看白痴的样子,好像在说你才知道啊?

杨凌霄被看了可楞,合着大家都看出来了?看来下次这种不熟悉的东西还是不要讲话,免得被人看不起。

“哈哈。”王大人笑了笑说道:“看来,是这双刀将更胜一筹啊?既然如此,这黑将军。”

“慢着!”一声悠扬又吊儿郎当声音传来,众人往后看去,杨凌霄也跟着去看,只见自己身后的人纷纷往两边退去让出一条道,杨凌霄不知怎么回事,也跟着往旁边避了避。

只见一个面色黝黑,狼脸鹰钩鼻,挂着邪笑的青年双手插在袖子里,身边跟着七八个富家公子打扮的人,摇着晃着就走了进来。

“孔公子。”

“孔公子。”

“孔公子。”

桌子上俩人,人群里,还有那俩王大人赵大人,竟然齐刷刷的跟来人客客气气的打招呼。杨凌霄不由一愣?好大的来头?这孔公子是什么人?

“孔孔公子。”这一声明显不对,杨凌霄扭头望去,只见那年轻人唯唯诺诺的站着说道,一看就很害怕这位孔公子。

“哼?”这位孔公子冷哼一声,瞅了瞅那年轻小伙:“看来昨天打的轻了,一大早还能来逗虫儿?”

那小伙子瞬间脸就红了,赶紧把头低下。众人一看这小子看来得罪过孔公子啊?这下有好戏看了。

“你不知道吗?”身后人群有人小声议论,杨凌霄赶紧侧耳去听。“这小子昨夜在春风阁,孔公子上楼看上了他那桌的姑娘,老鸨子让姑娘上楼,好声好气的说是孔公子要了,这货喝多了还是个外地的,张嘴就是什么孔公子不孔公子的,老子不认识,哈哈。”

身后的人一边说,一边捂着嘴笑,似乎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杨凌霄皱皱眉头,小声跟身后的人打听道:“这孔公子是谁啊?”

杨凌霄只是觉得这谱摆的有点忒大了吧,没别的意思,可是这话被那孔公子身边的一名富家公子模样的人听到了。

“嘿!这京城东市真是越来越乱了!”那富家公子一嗓子就嚎了出来:“怎么尽是外地的生瓜蛋子?孔公子是谁都不知道?我告诉你!”

这公子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只手拦了下来,正是那孔公子,只见那孔公子皱着眉毛白了一眼那富家公子:“嚷嚷什么?本公子是菜市口杀猪帮的老大还是怎的?”

那富家公子尴尬一笑,往后退了退,只见那孔公子把手插回袖子里,看着杨凌霄:“小兄弟,我是谁你也不用知道,你也不配知道,听哥哥一句劝,你们这些外地人,到了京城就滚去西市老实待着,想来东市见见世面可以,但是把招子放亮,把嘴闭上,免得惹祸上身知道吗?”

说完理也没理杨凌霄,而是扭身走向那小伙子:“小子,怎么?喜欢玩虫儿啊?也是,你那条小虫昨晚没玩上,金早赶紧来玩玩这只大虫是吗?双刀将?有点意思嘛,那黑将军在哪?拿出来给本公子瞅瞅。”

摊位老板不敢怠慢,赶紧取出一个小葫芦,往一只瓷杠里轻轻一倒,一只通体黝黑发亮,腿粗牙尖,状态极好的虫儿就出现在众人面前。

“嚯!”人群中传来不少惊呼声,这黑将军果然不同凡响,难怪俩人会为了这只虫儿争斗,就连那孔公子也是眉头一挑,心道不错嘛!

第一百一十八章 虫王

“哼。”孔公子冷笑一声,看了看那小伙儿:“小子,虫儿不错嘛,我也不难为你。”说着手一伸,轻轻在肩膀旁边摊开,马上有一位仆人从怀中掏出一个葫芦递过来。

孔公子接过葫芦,放在那斗虫缸边缘,轻轻一磕,一只大圆头,黑头白身,须粗牙壮,眼生面门,色猩红,眼角起成方形,一对灰白牙,宛如两柄苍老古剑一般。

“白起!”人群中传来一声惊呼。此言一出,满座皆惊,就连那卖虫儿的老板都赶紧挤过来,顾不上身份也要看一眼。

杨凌霄看着一群人这样子,就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了?白起?剑楼楼主?

人群中也有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的打听着:“兄弟?什么白起?莫不是江湖上传说中那个杀人魔头剑楼楼主来了?”

也有懂行的解释道:“今年山东虫儿出的多,其中有一只,被人以十八万两银子的天价买走,是为今年的虫王。据说就是红目四方眼,黑头白身子,灰牙鞭须,跟这只一模一样,错不了了,肯定是白起。”

“十八万两?”杨凌霄听得一楞,嘴角忍不住抽了两下,什么家庭?会造钱啊?十八万两白银,二十万辽东军半年军饷?就买这么个玩意??

那刚才出言斥责杨凌霄的富家公子也不知耳朵怎就这么好使,又被他听见了,这次倒是没多说什么,只是白了一眼杨凌霄,一副看乡巴佬的样子。

孔公子此刻倒是一脸得意的听着四周的人议论纷纷,这虫儿,可是家里亲爷爷听说京城盛行斗虫,特意差人去买了给自己送来的。要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年根了,若是秋天,平民老百姓也能斗一斗虫儿玩耍一番。

这个季节,斗虫就绝对属于达官贵人的乐趣了,毕竟能把虫儿从秋天养到现在,那可是个费劲事,就拿这只黑将军来说,小伙赢了老者,也要再花八十两拿下,可是若是放在秋季,最多也就十两银子就能拿下。

所以这只叫白起的虫儿,放到现在,十八万两怕是挡不住了,真算起来得值六十万两,当然没人会真花这个钱去买一只最多再活两个月的虫儿,可是算起来真是这么算的。

好笑的是,这白起,自从到了孔公子手上,就没有斗过一次。一是实在太贵,没人敢跟它斗,二是也着实看起来凶猛,没人自认为斗的过。

第三就是这孔公子每逢斗虫下注都太高,谁也不敢接,就算接了,也得请他换一只虫来。

“我也不难为你。”孔公子笑了笑冲着小伙说道:“拿你的黑将军来斗上一斗。”

小伙自知惹不起,一脸苦笑,明知道赢不了,全当破财消灾了,这八十两就当打水漂了吧,嘴上还得客气着:“公子你就别难为小的了,小的这破虫儿听个响还可以,跟您这虫儿斗那不是自寻死路吗?”

“少废话。”孔公子一扬下巴:“我说斗就斗。”

小伙咽了口唾沫,尴尬的捏了捏手,只得“唉”了一声答应了。

“慢着。”谁料孔公子又一伸手,从怀里掏出一掌棕色的厚实银票,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光斗多没意思?”

小伙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大秦大的钱庄只有两家,也只有这两家有能力发型这种棕色的银票,一家是历经战国尚无大损的汇通票号,另一家是半国有的大秦钱庄。这棕色银票,最低也是一千两起。

只见孔公子手抬起来,那张银票的大小才让人看清,怎么也不可能是一千两的,一千两的哪有这么大张?诺大的几个字,白银伍仟两看的小伙两腿直打颤。

“公子。”小伙带着哭腔说道:“小的哪有这么多钱啊。”

“哎。”孔公子云淡风轻的笑着摆摆手:“知道你身上肯定没这么多钱,不过你昨日能去春风阁消遣,今早又在这玩虫儿,看来家里那点家底变卖变卖也差不多够,若是不够,本公子大度就给你免了。谁让咱俩有缘呢?昨日在春风阁就遇到你,今日酒醒得早睡不着,一出春风阁又遇到你,这就是缘分啊。再说了,你也不一定输不是,若是赢了,这次回去岂不是光宗耀祖?你们说是不是啊。”

孔公子身边之人哈哈大笑,人群里也时不时的传来笑声。杨凌霄也没忍住跟着笑了几声,这孔公子说话倒是有点意思,斗虫儿斗出个光宗耀祖,想想也真是厉害。

那小伙眼泪都要下来了,苦苦哀求孔公子,自己是从湖东带着钱财来京城出货的,连卖再买准备运回湖东,身上才落下这么三五百两银子,要说家中其实也算富裕,可是要拿出五千两来也差不多倾家荡产了。

“少废话。”孔公子一把掀开瓷杠里的挡板,那黑将军跟白起瞬间就如同看到了彼此一般都不动了,还没等孔公子拿着稻草去逗弄,两只就同时飞扑而起,撞在一起。

“好!”孔公子看的兴起,大叫一声,众人也是赶紧都挤过去看,这会谁顾得上谁的身份啊?就连孔公子都被挤着,倒是也不生气,他自己也知道自己这白起可是神话一般的虫儿,人们要不这样他还不满意呢。

那小伙连拿稻草都没敢拿,这孔公子压根不等他答应就开始,满心都是完蛋了,只得抱着一丝希望去看那缸子里,自己那只黑将军会不会出现奇迹。

这一看,小伙眼中一亮。众人也都面色凝重,尤其孔公子,面色简直发黑。只见两只虫儿数次冲撞互咬,可是自家那只异虫白起,明显力不从心的样子,没过几下,竟然扭头就跑??

“这”围观人群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敢说话。

“这白起养太久了,脾气还在,凶劲没了,力气也不够。这黑将军一看就经常被喂一些残次的虫儿,所以气势及强。”人群中开始有人小声说道,满心都是后悔刚才嫌这八十两太贵,现在看来当真一点都不贵。

孔公子瞪圆了眼睛,面色难看,只见黑将军一个飞扑从背部抓住逃跑的白起,一口咬在最坚硬的头部,两颗黑牙钳住白起,白起身形更大,可是不管怎么扑腾都甩不开黑将军。

围观的众人渐渐把头开始抬起来往后退几步,有的缓缓呼气,有的轻轻拐着嘴角,总之都看得出来,这白起输的不能再输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 九儿

那小伙子一看也确实是头次进京,揣着几百两银子就像来东市见见世面,没想到惹了孔公子这么一尊京中大佛。这会依然有点傻了,看见自家黑将军赢了,居然面露喜色?

就连杨凌霄都觉得,若是自己是那小伙子,此刻不仅应该不高兴,还得赶紧想办法哄着那孔公子。

可是只见那小伙子一脸憨笑,乐的口水都快流出来了,五千两啊,那张棕色的银票就像正在跟他招手,马上就要飞入怀中一般。

小伙子完全看不见,孔公子面色阴沉,似乎能滴出墨汁一般,身旁的一帮富家公子也傻眼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伸出两根手指头,只见那孔公子夹着那张银票,耷拉着一条眉毛就递了过去。那小伙傻笑着接过去,一个劲的点头:“谢谢孔公子,谢谢孔公子。”小伙也不算太傻,还知道说点好话,而且看样子拿了银票就想跑,那黑将军都不要了,生怕起了什么变化。

“慢着。”只见孔公子又悠悠的说了一句,那已经扭头的小伙转过头来,只见孔公子拿起那一对竹筷,夹起来自己虫儿的尸体,顺手喂给了摊位上笼子中的鸟儿。

“谢谢孔公子,谢谢孔公子!”那摊位老板瞬间脸上就乐开了花,这可是天大的福气。这但凡斗虫,必然在那擂台缸子旁边要放一只鸟笼,里面养着上好的虫鸟,那斗输了的,心中再疼,自然要云淡风轻的把虫儿顺手就喂了鸟,以显自己不在乎这点输赢。

摊位老板的鸟儿吃了白起,还当着这么多人面?这鸟儿,轻轻松松就会有人上门,以一个天价收购,就摊位老板估计,怎么也得三四千两。

这下就能理解为何有钱人身边永远那么多狗腿子了吧?人家手指缝漏一点,就是你一辈子的吃喝。

那揣着银票小伙被叫回来,惴惴不安的站在那里,不知道这孔公子要干嘛。只见孔公子喂完了鸟,才瞥了一眼小伙子:“这五千两,是你赢得,不过你这虫儿咬死了我的白起?你准备,赔多少钱啊?”

“啊?”人群一片哗然,小伙也傻眼了,这是个什么要求?斗虫,甭管你虫多少钱,死了就是死了,这是规矩,怎么会让对方赔偿?

“这孔公子吃相也太难看了。”

“这你还看不出来吗,孔公子今天就是要找这小子碴,刚才输了还好,跪下来磕几个头说不得放了他,这些孔公子折了这么大面子,怎么可能放过他?”

“那也不能这样啊,这斗虫也得有好几百年了吧?谁听说过输急眼了让人赔虫子钱的?。”

杨凌霄也皱着眉头,饶是他一个不玩这些的人,也一想就明白这斗虫自然是生死自负,若是都要对方负责,那还斗个锤子?

这岂不是越次的冲越贵,然后大家都一人下注一文钱,然后一人花一百两买一只缺胳膊少腿的,就盼着自己的虫死?哎?仔细想想好像也可以这么玩?

这边杨凌霄思绪早就飞到九霄云外,那边孔公子也是脸皮够厚,面色阴沉的拐着嘴角盯着那小伙子,把身边的议论声当做耳旁风。

“都嚷嚷什么!嚷嚷什么!”那刚才斥责杨凌霄的大嗓门富家公子,眼珠子溜溜一转,再次喊了起来,指着众人骂道:“一个个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什么规矩不规矩的!我大秦那条律法写了!斗虫不用赔虫钱?刚才斗虫?又可有文书规定或事先讲好?你们有人要是能作证,尽管站出来!来!站出来!”

“可是规矩就是规矩啊!斗虫一直都是这么个规矩的!”人群中有人说道,这富家公子就是想找是谁说的也找不到,因为此言一出马上一群人开始附和。

“闭嘴!”富家公子拉高调门大吼一声:“什么规矩!大秦律法有写吗!怎么!难不成你们的规矩比大秦律还高!你们这是要造反吗!”

一句造反一出,立刻没人吱声了,要知道几年前的一切还历历在目,这在大秦,尤其是在天京城,绝对是个敏感词。锦衣卫为何嚣张如斯,当街砍了你只用冠上一个名头,疑似意图谋反就足够了,根本不用和你讲任何道理。

“孔公子这个这个这我”小伙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嘴里打着哆嗦。

“哥!”偏偏这个时候,一个小姑娘蹦着跳着就跑了过来,气喘吁吁的停下:“哥,我找你半天了,你昨夜就喝多了,今日一大早又出来玩,你看我回去告诉不告诉周叔叔!你在干嘛呢”说道最后小姑娘也渐渐放低了声音,因为孩子虽小,也看得出来这会好像是在吵架。

“九儿!”小伙拉着小姑娘就往背后藏,一边笑着给孔公子赔不是:“孔公子,这就是邻居家一个卖羊肉汤老头的姑娘,这次来京城带着来见见世面,一点礼节都不懂,冲撞了公子,还请公子不要计较。”

“哦?邻居家卖羊肉汤的?”孔公子表情十分京城,先是好笑,然后勃然大怒,最后狰狞:“你当本公子是傻子吗!这么小的丫头片子暖床都暖不了!你会好心带着出来见世面?莫不成你会看相?看得出来这将来是个美人儿?”

“不是,孔公子,你听我说,这是真的。”小伙急的直解释。

“呸!”孔公子一口唾沫就吐了过去,这小姑娘肯定是这小伙的亲生妹子,孔公子压根也没指望对方能赔自己十八万辆,一万两都没指望,他也不差钱,他就是要整这小子:“我跟你说,十八万两,一个子都不能少,这姑娘先压在我府上当个丫鬟,什么时候凑够钱,什么时候接回去,听明白了吗?”

那小伙子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孔公子,这真不是我家的人,您把我压着吧?我给您做牛做马!这,这丫头跟湖东王相熟,还是湖东王世子的义妹。”

第一百二十章 你家在哪?

“啊?”孔公子愣了一下,瞅了瞅身旁那个富家公子,那富家公子也是一楞。

“湖东王?”那富家公子摸了摸下巴,抬头想了一下:“湖东王哪有儿子?你吹牛好赖打个草稿吧?还跟湖东王相熟?你看看这丫头的打扮,都没有你的一半?你跟我说这些?”

孔公子一想也是,自己居然还被唬住了?愈发恼羞成怒,扭过身来满脸怒气,两步上前伸手就要去抓那已经吓傻了的小女孩。

眼看手伸着就要一把抓在那小女孩肩膀上,一个穿着上号白色锦缎棉袍,领口袖口都有着外露的貂毛的身形挡在了那里。

孔公子又是一愣,这两天怎么了是?如此不顺心?气极反笑的孔公子放下手背在身后,皱着眉头一脸莫名的看着杨凌霄:“你又是哪根葱?”

“嗯?”被杨凌霄挡在身后的九儿看着这个熟悉的背影,心中一安,歪着头往前看去,想不起这熟悉的身形是谁,毕竟当初杨凌霄在铺子里终日脏兮兮的打扮,跟今日差别实在太大。

似是感受到了九儿的目光,杨凌霄扭头看了看小女孩笑了笑。

“凌霄哥哥!”小女孩眼中似乎是绽放出光芒一般,两只眼睛顺心笑成了月牙。

“喂喂喂!”那孔公子身边的富家公子几步走上前来,伸出一根手指在杨凌霄肩窝连点三下,点的杨凌霄身子歪了回来,正脸瞅着他,这厮身高着实不算太高,跟还未及冠的杨凌霄看起来倒是差不多,论气质还不如孔公子。

“孔公子问你话听不见吗?你们这帮外地佬是不是一个个都活腻歪了?这是什么地方知道吗?天京城!也不看看是你管闲事的地方吗?识相的快点滚蛋!”说着不耐烦的摆了摆手。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天京人?”杨凌霄好奇的问道,说实话这厮从一开始就话很多,一点不比那孔公子少。

“废话,打大秦开国小爷我就在天京城长大,当今皇上小时候都跟小爷一起撒尿,小子,我看你这衣服知道你家身世不差,可是我告诉你,在这天京城,你不行。

你问我为什么知道你不是天京城?天京城的二世祖小爷就没有不认识的,压根没见过你这号人物,再说了,就你这两句话的口音,哪哪都不挨着,倒是带一点辽东味。”说着这位公子竟然是也思索了起来。

“祖籍到是辽东。”杨凌霄倒是笑着点了点头。

“对吧,你看我说吧。”那公子伸手一指,然后继续道:“小子,满京城打听打听,我仇奉尚是什么人,再打听打听这位孔公子是什么人,然后亲自来给我们道歉,这事,小爷就饶了你。”

“这就是仇奉尚?京城四少?”人群之中马上传来讨论声。

“你才认出来?不知道早问啊,那孔公子你总知道是谁吧?”

“知道知道,就是刚才这位一直没说名字所以我不知道,原来是仇尚书儿子,难怪,难怪如此巧舌如簧。”

“噗嗤。”人群中传来笑声。

“小声点,别让人听见,毕竟咱关外大胜呢。”

仇奉尚本来耳朵就好使,哪会听不见?不过这厮不傻,这事他就全当没听见,自家老爹也不知怎么想的,这次的关外大胜,可谓让仇鱼修毁誉参半,不少人都笑话其为一个弄臣,他也问过自家老爹,不过被臭骂了一顿就是了。

心中有气的仇奉尚,一抬头,又伸手就去戳杨凌霄:“我说你听见没听见我说话!”

杨凌霄不耐烦的伸手挡开仇鱼修的手,脾气再好这会也被戳的生气了。

“嚷嚷什么?”杨凌霄皱着眉头看着这个一看就比自己大,可是跟自己差不多高的家伙:“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动脚的。”

杨凌霄说这话的意思是,你说话就说话,别一直在那戳我。

听在仇奉尚耳朵里,就是另一番意思了,就像在说,大哥我知道错了,给点面子别打我。

这一下仇奉尚心里就肯定了,这特娘就是个爱多管闲事的软柿子,跟特么那帮国子监的寒门学子一个尿性,就是欠揍。

“好好说?”仇奉尚眉头一拧:“你跟我说说怎么个好好说?你是有钱赔还是怎么的?”

“我。”杨凌霄到底还嫩,被问的一愣。这在仇奉尚看来,又是一种势若的表现。

“你?你什么你?”仇奉尚一脸不耐烦:“赶紧滚蛋。”说实话他看杨凌霄还挺顺眼,也没有找事的意思,就是想让他滚蛋。

可是杨凌霄火气腾的一下就上来了:“你能不能让人把话说完?我没有,我让人回家去问问不行吗!”

“哦?”仇奉尚倒是突然来了兴趣,扭头笑着看了看孔公子。孔公子也大为感兴趣,两人相视一笑仇奉尚又扭过身来看着杨凌霄。

“行啊,问啊,你家在哪?可别一下给我扯到辽东冬城,我特娘等你一个月?”仇奉尚调笑道。

“我家辽东有家,京城也有。”杨凌霄不耐烦的说道。

“行啊。”仇鱼修一看杨凌霄这样,火气也上来了,本来不想找你小子茬的,你这上赶着来送还行:“去吧,让人去报信,最好再带上是个八个家奴来,把我们打一顿那才解气你们说是不是。”

“哈哈哈哈哈哈”连着孔公子跟他们那一帮富家公子还有跟班家丁一起哈哈大笑。

杨凌霄左右看看,不对啊,自己出门没带下人,然后略有尴尬的看了看仇奉尚。

仇奉尚一楞,看明白怎么回事,一口气直接笑岔了,捂着肚子笑着说:“怎么?出门连个下人都没带?没事,你说你在在哪,我差人帮你去请人。”

“我家”杨凌霄话还没说完就被人打断了。

“让开,让开!都给老子让开!”这声音依然十分嚣张,只见一帮人躲瘟神一样的躲开了。

“妈的。”仇奉尚面色不善的小声嘀咕了一句,孔公子也一脸不悦。

杨凌霄愣了一下,怎么?还有比这帮人还恶的?顺着声音望去。飞鱼服,冲天翼善帽,绣春刀,当头一人腰间别着一长一短两柄绣春刀,身形矫健满脸横肉,吊睛淡眉,所谓凶神恶煞不外乎如此。

仇奉尚脸都变了,怎么是这厮?

第一百二十一章 锦衣卫

整个锦衣卫谁最大?当然是王地藏。

可是要是论这个锦衣卫最凶最恶最疯,北镇抚指挥使司罗志超绝对当仁不让。

王地藏本身就算在京中,也算清闲。南镇抚司指挥使黄龙,北镇抚司指挥使罗志超,主要干活的就是这两位,遇到大事才需要王地藏定夺。

其中南镇抚司主要负责情报,暗卫,刺杀,调查这一类,北镇抚司负责抓人,抄家,维持秩序,监察天下,所以相比南镇抚司,北镇抚司更富恶名。

尤其是这指挥使罗志超,长得就凶神恶煞,每逢看见这张脸,清官也得吓得抖一抖面皮。、

“嘿嘿。”仇奉尚赶紧换上一副笑脸就赢了上去:“罗大哥,您怎么来了!”亲切的就要抱上去,俗话说得好,伸手不打笑脸人嘛,以前这招百试不爽。

没成想这次罗志超一脸厌恶,双手在胸前一推,直接推开仇奉尚,让仇奉尚热脸贴了个冷屁股,大没面子,身边人群也传来哄笑声,仇奉尚瞬间脸就憋红了。

罗志超目不斜视,脚下虎头靴一步一个脚印,带着一帮锦衣卫来到杨凌霄面前,一个抱拳猛地微微向前弓腰。

“锦衣卫南镇抚司指挥使罗志超,见过世子殿下。”罗志超声音颇大,还吓了杨凌霄一跳。

人群也瞬间一片哗然,世子殿下?仇奉尚咽了口唾沫,哪个世子?

孔公子却还好,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头。

其实不难想,整个大秦原本能被称作世子殿下的,只有两个人,靠山王世子跟河东王世子,河东王父子二人战死沙场的消息早已天下皆知,那么眼前之人的身份便呼之欲出。

“靠山王世子?”人群中有人小声问道。

“八成是了,这下有好戏看了。”另一人幸灾乐祸的回答着。

这还是头次听说靠山王世子在京城露面,每个人都睁大了眼睛想把杨凌霄瞧个仔细,回去好跟人吹牛。

“额。”杨凌霄点了点头,伸着个手不知道该说什么。

免礼平身?那是皇上才能说的吧?

罗志超倒是也没让杨凌霄尴尬,杨凌霄伸手的瞬间,他就抬起了头,然后一侧脸,看向孔公子。

“孔少爷。”罗志超面色不善的问道:“在下差人去靠山王府拿钱?”

这分明就是一种警告,没成想孔公子丝毫没有惧怕的意思,冷哼一声:“行啊,去啊。”

“孔三金。”罗志超直呼其名:“你别给脸不要脸,赶紧过来自己赔罪,真以为自己在天京城无法无天了?”

“罗志超。”孔公子一脸不屑:“平日里我也算给你三分面子,他爹是靠山王又如何?这大秦起家一半靠的是我孔家的家底!我孔家圣人之后,靠山王怎么了?我也是靠山王亲自接入京中的!你告诉我是他一个靠山王世子大!还是天下士子大!”

这话说的杨凌霄一愣,没成想这大秦还真有不怕靠山王的?

罗志超扭脸看向杨凌霄,脸上有着一丝尴尬,这孔公子,他还真不敢动。

但是只要杨凌霄下令,就是当街打死他也不怕,杨孝严绝对不是那种,自己儿子打了人,到头来把打手交出去平事的人。

杨凌霄也不知该说什么,其实杨凌霄也不太想给孔公子钱,毕竟十八万辆是非常大的一笔钱,这他还是知道的。他倒是不怀疑靠山王府拿不拿得出来,只是觉得这样花在一直死虫儿身上,摆明的自己被坑了。

“哥?这孔公子来头很大?”人群中一个小黑矮子问着身边的人。

另一个人个子挺高,带着斗笠穿着普通劲装,像是个走江湖的。只见这人一边轻轻摘下斗笠,拉下面巾,一边走了出来。

“这斗虫,大秦律的确没有什么明文规定。”此人一边说,一边从人群中走出来,引得众人侧目过去。

“大秦律虽然命令禁止公开经营赌坊,可是民间私下赌斗也算容许。”男子站定身形,抬起头,冷峻的面容上又多了一丝成熟:“既然如此,今日起,天京城禁赌虫一个月,罗志超,今日参赌人员,全部带南镇抚司大牢关押三天,以儆效尤。”

“参见大都督。”一帮锦衣卫瞬间单膝跪地,一手扶着膝盖,一手撑着地。

穿着黑色劲装的青年,就这样站在寒风中,长发披在肩后,一手拿着斗笠,一动不动,宛若一尊雕像一般。

孔三金终于咽了一口唾沫,锦衣卫?大都督?王地藏?

围观人群依然炸了锅,今日怎么了,大人物一个接着一个?要不要如此精彩?

王地藏带绍兴回京,一大早入了京城,原本要来东市给妻女带点礼物虽说有亡羊补牢之嫌,心意总归是好的,没成想正好撞见这一幕。

此时此刻表情最过于精彩的莫过于绍兴了,长久的相处让绍兴对这个锦衣卫大都督并没有什么太大感觉,反而觉得不过很普通的一位大哥罢了,以至于刚才看热闹的时候,绍兴都差点忘了自己身边站的是这么一尊大神。

跪了得有三息,罗志超才猛地起身吗,盯着孔三金,眼中满是戏虐的笑意。

“带走!”罗志超一声令下,一群锦衣卫马上围了上去。

“干什么!干什么!”孔公子身形一慌,双腿叉开,伸手指着一帮锦衣卫:“你们敢抓我?”

一帮锦衣卫还真就站住了,围着孔三金上也不是,不上也不是。

没办法,这孔三金在京城的确风头太盛,王景隆亲儿子都被他打过,甭管犯了什么天大的事,就算严老夫子还健在之时,也只是严厉的说教一番,最多打几下手板,从未见过太重的处罚。

王地藏一步一步踱到孔三金面前,孔三金那嚣张的神色才略微收敛。看了看孔三金,王地藏又上前两步,在孔三金耳边淡淡说道:“我锦衣卫抓人,谁的面子也不看,你是靠山王请来的也好,王家谭家京城各大世家都让着你也好,你是圣人之后也好,我锦衣卫说抓,就能抓。”

说完王地藏收回脖子,踱步离开,走向杨凌霄。经过罗志超身边的时候轻声吩咐了一句:“带走。”

“带走!”罗志超马上一声大喝,这一次命令一下,一帮锦衣卫再无一丝犹豫,瞬间就把孔三金按了起来。

第二百四十五章 赵丹儿?

第二天一大早,赌坊照常营业。

只是那摇筛盅的变成了个胖子,原来的老板只能在一位少爷身边陪着,护院一个也没见着。

要说这世道能在广州府街道上开家赌坊,也肯定是有人罩着的。昨夜这老头差点没吓死,能招的都招了。

老头名叫冯保宝,你别说这名字还挺萌,有股太监味。这赌坊也不能算是他的,明面上他是老板,实际上背地里的靠山,的是广州巨富钱家安府上的管家。

他这个赌坊,赚点小钱之余,主要收的就是这管家差人从钱府送出来的精美器物。钱家安身为广州巨富为何会变卖这些东西?

要说这钱家安不亏是一方巨富,到底是敢搏,万贯家财自然是都投在了这次大唐复辟。钱家安是吃准了这次千载难逢的机会,这赌坊其实开了不到二十天,主要是这次花销实在太大了。

两广这么多人造反难道是喝凉水的吗?如此声势浩大的行动,莫说他钱家安了,不少不比他身家更甚的人都投了不少进去,不过没有他这么拼罢了。

他拼,可是有人不想拼。他府上这位管家,可是给自己留着后路呢。原本以为自己在这广州府能悠哉一世,仗着手上这些年积攒的钱财人脉,再加上有钱家安护着,日后也算是一方富家翁的生活。

谁知道这钱家安就这么扑上去跟着造反了?管家不是没劝啊,只是这么大的事他劝顶个屁用。这不钱家安这些年攒下的家底眼瞅就要见底,资产倒是都还在,就是真金白银花的差不多了。

如今又恰逢准备给唐皇立后,这事据说是钱家安一手撮合的,可谓出钱又出力。这不钱不够了吗,好在家底子够厚,家中那些珍奇变卖一番,也足够一场体面的皇家婚礼了。

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他钱家安疯了,管家可没疯。钱家安有胆子把自己的命赌上,管家还想留条后路呢。

这不差了冯保宝开了这么一家赌坊,主要就是这次变卖奇珍的事钱家安交给了管家,毕竟他钱家安也是广州府有头有脸的人物,让人知道了不好听。

一再要求低调之后,管家就知道,捞钱的机会来了。但凡送到冯保宝这的东西,几乎都是半价,回去也好交代,兵荒马乱的就这个行情。

钱家安是大生意人,这种小事他也信得过管家,就没怎么管。

冯保宝也是知道趁机发财,例如昨天二两银子黑了杨凌霄那块玉坠,这些天仗着势,手下有几个打手,这种事他没少干。

这就算是本分人了,能不动主家的钱,自己想办法添点赚头,已经是难得的好手下了。杨凌霄倒不是稀才,这老头也算不上哪门子有才。

如今俩人在广州府没有落脚点,原本准备一刀杀了明天大摇大摆说老头把赌坊卖给他了。结果审完得知还有这些内情,只能先留着了,这万一回头那钱府的人来了对不上,岂不暴露了?

于是乎这老头就捡了一条命,话说这老头也着实滚刀,丝毫没有后怕,反倒殷勤的很,一直张罗着要帮杨凌霄再去买两个姑娘。

杨凌霄倒也不是不愿意,就是话从这老头嘴里出来,就让人想起昨夜那被薛青砍了的女子,脑海里血淋淋画面一出现,谁还会有兴致?再者也是怕这老头跑去通风报信。

今天赌坊人少的很,远没有昨天一半多。薛青在边疆是跟着一帮兵油子长大的,傻归傻可是赌钱他是会的,小时候大家还总让他帮着摇筛盅。

倒不是他摇的好,主要小孩子耍脾气,不让他摇他就闹。他那个劲小时候虽然还没这么大,可是也够让人头疼的,所以也就随着他了。

薛青一个人看着赌桌就当玩了,杨凌霄也没指望趁这几天赚个几万两银子。若想要钱,昨夜冯保宝就交代了那些奇珍都埋在后院哪个位置。薛青的玉坠是老头自己收着的,杨凌霄让他把玉坠取了也没动他其他财物。

这一天把杨凌霄都快无聊死了,那张桌子往门口摆了又摆,就差挡着门了,生怕老马他们进城自己找不到自己。

临天黑前,这才算来了点正事。一个灰衣小厮风尘仆仆的进门,先是打量了一下杨凌霄,然后疑惑的看向冯保宝。

“自己人。”冯保宝讪讪一笑,还看了看杨凌霄。

杨凌霄的眼神充满了警告,提醒他要是想话里藏机通风报信,那就等死吧。

冯保宝转而看向来人,弯腰侧头打量了一下,看着来人两手空空,莫名问道:“东西呢?”

“没东西。”来人摇了摇头,二话不说先坐下,警惕的看了看杨凌霄又看了看冯保宝,冯保宝冲他点点头,灰衣小厮这才说道:“老塞让我跟你说,之前送来的不是有一套古琴?”

冯保宝抬眼想了想道:“有。”

“拿出来。”小厮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递给冯保宝:“主家让赎回去。”

冯保宝接过银票打开一看,八百两一分不差,揣在怀里道:“知道了,一会晚上让人送去。”

“现在给我不行吗?”小厮愣了一下。

冯保宝不耐烦的伸了伸下巴:“说了晚上送就晚上送,哪这么多话,我还能留着下崽怎地?话说怎么又要赎回去?”

他可不准备告诉这小厮,这些宝贝都埋在地下。

“我怎么知道。”小厮自顾自的用桌子上的茶壶倒了杯茶:“听说皇上要立后,皇后喜欢古琴,跟主家提了一句,主家想起来有这么个东西,你管他呢。记得晚上送来,我还得回去。”

说着放下茶碗起身就走,冯保宝还客气了一句:“那我就不送你了啊。”

嘴上说着脚下可是一点都没动,眼看着对方出门,这才笑呵呵的扭过头来看杨凌霄。

只见杨凌霄两根手指在桌子上轻轻扣着,若有所思的嘀咕着:“立后?古琴?赵丹儿?”

“大侠?您说什么呢?”冯保宝陡然靠近,吓了杨凌霄一跳。

“没事没事。”杨凌霄看着冯保宝,摆了摆手:“是不是也埋起来了?去去去,挖去,薛青!帮忙!让人散了!打烊!”

第一百二十二章 圣人之后

“放开我!”孔三金被按着大声吆喝,在天京城他还从未如此丢过面子:“仇奉尚,人呢!”

王地藏自然晓得仇奉尚是哪个,撇头看了一眼,这小子早就躲在一边了,不由的拐着嘴一笑。

仇奉尚看见王地藏在看自己,也是尴尬一下微微后退,生怕一个不对就连自己一起抓去了,锦衣卫大牢可不是天京衙门大牢,自己可不想去参观一下。

“慢着!”孔公子口头禅似乎就是这个慢着,眼看就被押走了了又喊了一声,挣扎着扭过身子:“既然抓人!为什么只抓我不抓那小子!我自己跟自己赌的吗?”

王地藏白了一眼孔三金,这人好生没眼力见,摆明了是整你,还这么不配合,非得等到了大牢才老实?

“这位小兄弟?”王地藏看向那个小伙,小伙现在整个人已经是懵逼状态了。

“啊?”愣了一会小伙才反应过来,盯着眼前这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青年,不知道得是多大的官,也不知该叫什么。

“劳驾你跟着一起走一趟,在锦衣卫住上三天,也算掩人口舌。”王地藏说道。

一听要坐牢,小伙瞬间后退好几步,眼看就要跑的样子,杨凌霄才一把抓住他。

“跑什么。”杨凌霄皱着每天:“你就跟着去住几天,放心吧,有王大哥在,包你没事。”

“对呀,哥,你就听凌霄哥哥的吧。”小九儿歪着脑袋抱着杨凌霄一条大腿说道。

“额?”小伙先是看了看九儿,又看了看杨凌霄:“世子殿下,那好吧,那就劳烦您照顾九儿几天,隔壁张老伯托我带着九儿出来转转,要是出了什么事我可是没法交代啊。”

“你?”杨凌霄想了想:“你是药铺的小东家?”刚才杨凌霄就说一直看这小伙子眼熟来着。

“哎,正是小的。”小伙赶紧笑了笑:“没想到世子殿下还能记得小的。”

“记得,怎么能不记得。”杨凌霄笑了笑:“我在张老伯家打烧饼的时候,你还经常来买烧饼呢。”

小伙赶紧颤颤巍巍的说小的那时候有眼不识泰山什么的,杨凌霄也没太过计较,摆摆手就让他先跟着锦衣卫走了。

辞别王地藏跟绍兴,杨凌霄才抱起九儿,这小丫头喝羊肉汤长大的,八九岁的年纪已经沉甸甸的,杨凌霄抱起来的时候就有点后悔。

“九儿,怎来京城了?是不是想凌霄哥哥了?”杨凌霄看着九儿这张瓷娃娃一样的脸蛋就开心,出门倒是也打扮了一番,在张老伯店里的时候这丫头还是个总挂着鼻涕脏兮兮的小丫头。

要知道张老伯家可跟从前不一样了,铺子还是那个小铺子,可是生意已经好到不能再好了,自从杨凌霄走后,张云龙也是隔三差五的就去,消息一传来,外来商客也去的多了,现在雇了两个老妈子在家中帮手,日子过的相当滋润。

“不是哦。”九儿摇了摇头:“九儿不知道凌霄哥哥在京城,是隔壁药铺的哥哥要来京城,九儿就闹着要一起来玩的,没想到能见到凌霄哥哥。”

九儿长大了也敢说话了,性格十分活泼开朗,跟以前很不一样。杨凌霄抱着九儿一路往家走,这也才想起来,自己的身份其实好像湖东城的各位街坊也不怎么了解。

一路进了靠山王府,杨凌霄才把九儿放下,改为伸手拉着九儿,九儿看着诺大的王府,睁着圆圆的大眼睛。

“哇,凌霄哥哥,你就住在这里吗?好大呀!”九儿吃惊的说道。

杨凌霄笑笑正欲回答,突然一个声音打断了杨凌霄。

“哥!她是谁啊!”

杨凌霄这才扭身,看到妹妹一脸不满的盯着自己,大为头疼,挠了挠后脑勺,妹妹这是吃醋了,杨凌霄感觉的出来。

“额。”杨凌霄支支吾吾的还没说话。

“好啊!”杨遥指着杨凌霄:“才多大就会往家里带女人了!我要去告诉母妃!”

“啊?”杨凌霄一楞,看看妹妹又看看九儿,什么叫女人??我要是带若兰回来你这么说就算了,这九儿才多大啊?还有你才多大啊?这话都跟谁学的??

杨凌霄想着还没来得及说话。

“姐姐真好看!”九儿蹦着跳着就跑到了杨遥跟前,倒是把杨遥吓了一跳,这才发觉小姑娘比自己还要低上半头。

“唔”杨遥不知道该说啥,拉着九儿问道:“小妹妹,你是哪里来的呀?”

“我是湖东城来的,凌霄哥哥以前在我家打过烧饼!”九儿一句话就让杨遥愣住了,这是哪跟哪,自家哥哥怎么还打过烧饼?

这时跑来一名下人,小跑着过来找到杨凌霄:“世子殿下,王爷让您过去一趟。”

杨凌霄点点头,吩咐杨遥先带着九儿,然后跟着下人去见杨孝严。

到了后院老远就看见父亲背对着这边,明显气氛相当不友好,下人都只敢带到附近就退下了,杨凌霄独自来到杨孝严身边。

“父王。”杨凌霄弓手行礼叫道。

“哼。”杨孝严哼了一声转过身来:“今早去东市了?还跟孔三金起了冲突?”

“是。”杨凌霄丝毫不奇怪杨孝严怎么会知道,只是低着头答道。

“小小年纪就不学好!”杨孝严指责道:“刚回京城就跟孔三金仇奉尚这些纨绔混在一起,没一点出息,还十八万两,你倒是敢让人来府中拿钱,看孤不打断你的狗腿。”

杨凌霄眉头一皱,我说您老应该知道是个啥情况啊,这能怪我吗?再说我也没让人回来拿钱啊。

看着杨凌霄不说话,杨孝严气就不打一处来:“怎么不说话?觉得孤说的不对?”

“孩儿不敢。”杨凌霄低着头满脸不满的说道。

“哼。”靠山王又哼一声:“不要以为你跟王地藏关系不错,就可以在这京城无所顾虑。你能跟王地藏关系不错,那也是因为你靠山王世子的身份。那孔三金是孤从孔府连哄带骗才带来京城的,你知道他意味着什么吗?”

“知道。”杨凌霄低着头不耐烦的说道:“孔家圣人之后,孔家承认的正统,才是天下士子心中的正统。”还有一半话在杨凌霄心里憋着没说出来,你知道人家是圣人之后,还带人屠了人家多半族人,抢夺钱财无数,这会儿怪起我来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 杨凌霄的烧饼

挨了杨孝严一顿臭骂,杨凌霄垂头丧脑的从后院出来,心情大为不好。随手招来一个下人问妹妹人呢,得知杨遥带着九儿在厨房之后,就来找两人。

话说靠山王府其实算舒服的,规矩少的很,毕竟杨孝严带着一家人在老槐村住了许久,很多事情都自己动手惯了,别家大小姐莫说进厨房了,估计连家里厨房在哪都不知道。

刚到门口就听到银玲般的笑声,心情便大好,一扫阴霾的杨凌霄推门进去,脸上莫名的就先挨了一把面粉,下意识的闭上眼睛,等感觉到粉尘落的差不多的时候,才睁开眼睛。

眼前是扭过头看着自己吐着舌头的妹妹,远处是哈哈大笑的九儿。很明显是九儿砸的,妹妹躲开了大部分,自己开门刚好一头撞了上去。

里面还有一个小仆人,看起来跟杨凌霄差不多大的年纪,这会吓得魂都没了,小跑着就到杨凌霄身边一个劲的弯腰:“少爷,都怪小的没看好小姐,您别责怪小姐。”在小仆人看来,杨凌霄是已经快要及冠的世子殿下,跟明显还是个孩子的杨遥并不一样。

“没事没事。”杨凌霄摆摆手,倒是被弄的有点不好意思,这么怕自己干嘛?

“小猴子,没事的,我都跟你说了,我哥跟我爹一点也不像,可好说话了。”杨遥冲小仆人喊道,然后又对着杨凌霄说:“哥,这是小猴子,你不在家,就属小猴子跟我最玩的来。”

“额。”杨凌霄尴尬的冲小猴子笑了笑不知道该说啥,小猴子赶紧陪着笑脸一个劲的点头哈腰。

得,这会怎么好像轮到自己吃醋了?杨凌霄心里想着,打量了一下厨房。

“你们这是在干吗?就玩面粉吗?”杨凌霄问道。

“才不是呢。”杨遥蹦着跳着过来,九儿也跟着:“我听九儿说,你做的烧饼可好吃了,我就问九儿她会不会,她说她会!然后我们就准备做烧饼!”

“噗嗤。”杨凌霄笑了出来,看着这俩人一头的面粉,还真有几分自己刚在张老伯家学烧饼时的样子:“她会做烧饼?她还没打锅盔的炉子高呢。”

这话杨凌霄有发言权,最起码在京城,这湖东的锅盔烧饼,杨凌霄绝对是宗师级的人物。

“凌霄哥哥。”九儿也晃着脑袋喊道:“你给我们做烧饼吃吧,九儿都一个月没吃上家里的烧饼了,你做的烧饼跟爷爷做的一样好吃。”

“嗯?”杨遥脑袋一歪:“哥?你会做烧饼?”

杨凌霄抿嘴一笑,伸手摆了摆,一副高人做派。杨遥跟九儿让开一条路,只见杨凌霄一副大师一般的模样,来到案板上,挑了一下眉毛:“等着。”

杨孝严骂完杨凌霄,在后院待了好久,主要是赵三才来了,稀稀落落的又是一堆汇报,没办法需要靠山王亲自过问的事情实在太多了,再加上又准备对句高丽动武,愈发的忙了。

赵三才哗哗哗说个没完,杨孝严也不知听进去没。

“三才啊。”杨孝严突然叫道。

“嗯?义父,怎么了?”私下里赵三才还是管杨孝严叫义父的,虽然他这个当干哥哥的比杨凌霄整整大出二十多岁。

“我刚才话是不是说的有点重了?毕竟孩子刚回来,又好不容易关系缓和了一点。”杨孝严问道。

“啊?”赵三才一脸莫名,没听懂杨孝严在说什么。

杨孝严也是这才想起来赵三才刚才压根不在,赶紧摆了摆手:“没事没事,刚才你没来,我说了那小子一顿。”

赵三才也大概猜到是这么个事,笑了一下说道:“义父啊,您也是,不就是个孔家吗,当初还不是差点被咱灭了满门?要不是您拦着,我一个种都不给他们留,哪还有孔三金那小子。”

“留着总归是有点用处。”杨孝严摇了摇头:“要不差人让王地藏把人放了吧,省的这小子回头又闹着要回去,文人不就好这个吗,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再把朝堂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这点正统感给废了?”

“也行。”赵三才刚要答应,就听到背后有脚步声,扭头看去一个府中的下人端着一个大托盘,上面两张椭圆形大饼薄薄的带着点焦黄,看着就挺不错。

杨孝严还纳闷,这府上厨子什么时候开窍了?知道整点有趣的玩意送给自己。

那端着托盘的正是小猴子,小猴子凑到跟前,说实话这是他第一次独自见靠山王,脑门上汗都下来了,来到近前把盘子举过头顶:“王爷,这是这是世子跟小姐一起做的烧饼,让小的给王爷送两个来。”

“哦?”杨孝严一愣:“凌霄跟瑶儿做的?”

“义父。”赵三才一笑:“您忘了,殿下在湖东王那的时候,打过几天烧饼。”

“嗯?”杨孝严一想,还真有这么一回事,话说张云龙那货还给自己写信烧包,自己吃过杨凌霄做的烧饼,那叫一个好吃,回头有机会让他也给自己做几个。

气的杨孝严当时就骂娘,整的跟你儿子似的。

“拿一个来。”说着杨孝严一伸手,小猴子赶紧把托盘又往头顶举了举,小猴子矮,杨孝严高,基本刚好递到杨孝严手边。

伸手拿了一个,还挺热乎,不亏是刚出炉的。凑到嘴边就闻到一股香味,那是面粉跟油脂烤出来的独特香味。

“嗯!”杨孝严一口下去,眼珠子都瞪圆了:“三才,尝一个。”

“哎!”赵三才早就等不及了,笑眯眯的拿起一个就往嘴里送,一口咬下去才嚼两下,就忍不住伸出大拇指:“嚯!好吃!”

“去。”杨孝严吩咐小猴子:“再拿两个。”

小猴子一楞,刚才一路上都在想这么粗鄙的食物,怕是入不得王爷法眼,没成想王爷吃的这么开心,赶紧应了一声撒腿就跑。

杨孝严吃的飞快,赵三才才咬了几口杨孝严那边已经在拍身上跟手上的渣子了。看了看赵三才:“三才,给我掰一半。”

赵三才差点笑得喷出来,强忍住把嘴里那口咽下去大半,把手上的烧饼递过去:“义父,都给你,我先去差人把那孔公子放了。”

杨孝严接过来掰了一半又递回去:“去什么去,这小子在京城也过于猖狂了,正好趁这次机会让他得个教训,放心吧,王地藏办事有数,不会把他怎么样的。”

第一百二十四章 出兵句高丽

天禧二十三年春,温暖的春日阳光早早的融化了冬日里的寒冰,大雪关杨赞两个月前就传来消息:山雪已化,可征句高丽。

杨孝严手中握着马鞭,站在一片草地之上,这里是大雪关外前往句高丽的必经之路。

身边并没有带几个人,李白,老三,老六,三公子,杨凌霄,还有个句高丽公主李妍秀,外加不到五十人的亲卫。

李白走到杨孝严身后不远处,四下并无一人,袖中那柄陨铁匕,随时可以抽的出来。李白在犹豫,除了君命不可违以外,他想不出别的理由去杀杨孝严。

手腕一斗,匕首落在手中反握着藏在宽大的衣袖里。

“李白啊。”杨孝严突然微微侧过身子,看着李白喊了他一声。

李白一楞,赶紧将匕首再次藏入袖中,“哎”了一声,赶紧走上前去。

“王爷有何指教?”李白来到杨孝严身边抱拳行礼。

“这片土地啊,当初也是有我大秦子民的,辽东苦啊,当初战乱连年,这边陲之地根本没人顾得上,这里的村民,一年要被山贼,契丹人,句高丽人,劫掠上好几次。

死了多少人已经数不清了,大秦起兵后,我先让人把这里的村民都接进了大雪关内另行安置,你知道为什么吗?”

李白看看脚下,的确,周围山林密布,单独这里还有如此大一片称得上平原的野地,而且李白看的出来,纵然已经过去二三十年,可是这里还是能看出来之前是耕地。

“是不是奇怪为什么没有房子?”杨孝严笑着看了看李白。

李白点了点头,一脸请您指教的表情。

“拆了,当初缺兵少粮的,一块木板就能先当一块大盾使着,这也是为什么我把百姓迁入大雪关的原因之一。当年这些百姓,是被故意扔在大雪关之外,大宋就是由着这些百姓死在关外,好让那些来打劫的契丹也好,句高丽也罢,得了好处就走,自然就不会来干围攻大雪关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杨孝严絮絮叨叨的讲着。

李白越听眉头越皱:“怎能如此?百姓又非猪狗,就这样把百姓放在关外任由异族屠戮,何以立国?”

杨孝严瞥了一眼李白,没有再说话,而是闭上了眼睛双手背后站在那里,面朝大雪关。李白不知杨孝严要干什么,只得站在一边陪着。

“听。”杨孝严没头没尾的说了一句。

李白楞了一下,听什么,仔细去听,好像真的有响声,慢慢的,响声越来越大,直到后来,就算没有二人这么高深修为,其他人也都能听见那令大地颤抖的声音,一个个小跑着赶了过来。

杨孝严闭着眼睛,面朝着大雪关方向。

李白瞪圆了眼睛,也看着大雪关方向,杨凌霄,李妍秀,老三,老六,三公子,护卫们已经帮着把马牵了过来,一字排开站成一排。

那天边而来的声响,越来越近,浓密的山林之中能看到有人影闪过,终于,一杆杨字大旗,底色猩红镶着黑色的花边,那大大的黑色杨字是杨孝严亲自书写,剩下的都是由这面旗开版拓印,称不上什么好书法,可就是看着霸气。

紧随其后的,是那面黄底金边黑色大字的秦字国旗,和两面黑底白字的大旗:辽,靠山。

开路大旗之后,紧跟着一位马上将军,黑甲黑盔,面容干净而俊朗,看起来三十多岁的年纪却并未蓄须,所以看起来显得很是年轻。

辽东军大将军曲九江,大秦武职最高,天下仅此一人,超一品的大将军,佩刀上殿,先斩后奏,大秦境内,兵马无忌。

这不是说曲九江有多厉害,而是辽东军大将军这个职位,是大秦独一份的大将军头衔,这个头衔在杨孝严挂帅离去之前是属于杨孝严的。后来连着辽王封赏给了陈望,陈望死后理应还是杨孝严的,杨孝严把它赐给了曲九江,单单这一个大将军的头衔,就让曲九江在辽东再无任何反对之声,这不是一个官职,而是一种象征。

曲九江左右树林横拉足有十里地,一面面旗帜一个个士兵不断的走了出来。杨苍一手提那杆偃月大刀,一手抚须,浓密的胡须之下,嘴角似乎微微上翘。

杨苍身后,青年的头发如同稻草一般炸了一头,满脸不屑的样子,一杆偃月刀抗在肩膀上,另一只胳膊搭在刀杆上,借着刀头的重量给自己胳膊找个休息的地方。

杨苍一边抚须一边看了看身后的杨平,眉头一皱,背过脸去。

“嘿嘿。”一个秃头中年人满脸横肉,钢针一般的胡子一根根耸立在下巴一圈,肚子大的都不成样子了,驮着他的那匹战马绝非凡品,一眼看去体型就要比眼前任何一匹战马要大。只见此人手中提着一杆萱花长柄大斧,夸张无比。

“杀!”双手举着萱花大斧,秃头中年人一声大喊。

“杀!杀!杀!”三声杀整齐划一,如同声音形成的狂雷一般振彻天地,似是有一股狂风卷来一般,吹的草地都开始摆动。

“呵。”杨孝严笑出声来,睁开眼睛摇了摇头,看着那一脸奸笑向着自己邀功的秃头中年人:“马三儿这个杀才,真是的。”

“驾!驾!驾!”一阵拍马之声传来,最左侧,一队骑兵飞驰而出快马而来,当头三人,狼牙子东四营将军王伟,海四营将军周涛,影四营将军史子龙。

一万四千四百名轻骑兵同时奔袭是什么概念?可能在匈奴人哪里很常见,可你拉两万匈奴人来比一比,哪怕拉四万来,也照样有去无回。

奔雷一般的马蹄声飞驰而至,一万多骑兵飞快的从左翼成一长排奔袭向杨孝严身后,然后在杨孝严正后方再微微转向,奔向大军,在杨孝严身后形成一个弧形。

这人山人海的景象,震惊着李白,震惊着李妍秀,就算是上过战场的杨凌霄,也被震撼的说不出话,他见过河东重骑,见过整个赵肆麾下大军,可他还从未真正见过自家辽东军。

怕也只有杨孝严的亲卫,还有老三老六三公子这些,对这种很多年前就见过的场景觉得很平静,只是有点怀念,熄灭多年的火热鲜血渐渐沸腾。

曲九江在百仗之外停下,翻身下马,单膝跪地:“辽东军!拜见大将军!”

所有人,不管是身前的战士们,还是身后的狼牙子,骑马的下马,驾车的下车,单膝跪在地上,就连杨凌霄李白等人,也不由自主的在那山呼海啸足以惊动天地的声音之中,跪了下去。

那似浪潮一般的声音由近向远传播,如同空谷回音一般,喊的是同一句话:“拜见大将军。”

声传百里而不消,音达九天而不散。

杨孝严笑了笑,轻轻动了动手指:“起来吧,现在大将军已经是你了。”声音不大,却让人听的真真切切。

第一百二十五章 变天

“王地藏。”凌霄殿门窗紧闭的时候,相当昏暗,自从严老夫子去世,皇上就喜欢经常在凌霄殿待着。端坐在龙椅上的赢夫,看着面前跪着的王地藏,喊了他一声。

王地藏跪在地上微微抬头,赢夫所处光纤太暗,大殿的光照设计便是如此,不点灯的情况下,要让人看不清圣上的表情。

“你擅离职守半年有余,可有何辩解?”赢夫缓缓的说道,语气较之年前要威严不少。

王地藏一楞,还记得离京之时,皇上还是个半大孩子,没成想跟着靠山王一趟游历,发生如此大的变化,倒是心中十分高兴。

“回皇上。”王地藏抱拳躬身:“臣请罪。”

赢夫没有说话,王地藏就保持着这个姿势候着。

良久,才听见龙椅之上的赢夫幽幽的问道:“辽东军已出大雪关?”

“回皇上。”王地藏说道:“辽东军五日前已出大雪关,与靠山王汇合,出兵句高丽。”

“大雪关”赢夫身体微微前倾:“何人留守?”

王地藏一愣,皇上怎么突然关心起这个了?:“回皇上,原大雪关守将杨苍族弟,杨赞。”

“就是那个,在关外捡了半条命回来的杨赞?”赢夫阴影里的脸庞嘴角微微上扬。

王地藏又是一愣,点了点头:“是。”

“汪四海。”赢夫喊道。

“在。”汪公公站在龙椅后,昨夜没睡好,这凌霄殿光线又暗,正站在那差点睡着,被赢夫一叫,惊醒过来,赶忙上前两步来到赢夫身边。

“拟旨。”赢夫淡淡的说道:“威北将军杨赞,关外一战,多有罪责,隔去军中一切职务,等候发落。”

“这?”汪四海一楞,这是唱的哪出?

“皇上。”王地藏眉头一皱,跪在地上抱拳道:“杨赞关外一战,身负重伤,休养半年才堪堪能下地走路,之后便马上北上,代守大雪关,此乃有功之臣。”

“朕,又没说要杀了他。”这一句话,却是杀气十足,直冲王地藏。

王地藏脑后一凉,周身一颤瞬间冒出一层冷汗,不知为何皇上会有如此大的杀气。

“让兵部找个人,去替杨赞。”赢夫吩咐道,汪四海点头称是。赢夫便要求汪四海先行退下。最近赢夫不似从前,总是得要汪四海陪着,让老太监很是伤心,却又觉得天子长大了,理当如此,觉得自己是不是该是时候退休了。

待汪四海退下,赢夫把着龙椅的扶手,整个身体微微前倾,似乎想凑的离王地藏近一点。

“王地藏。”赢夫叫道,王地藏抬头去看,皇上的脸其实还如以前一般稚嫩,只是眉目间多了很多故事的感觉:“靠山王府,在宫里有多少探子,在京城有多少探子,锦衣卫知道吗?”

王地藏的脑子已经完全不够用了,今日的皇上太过一反常态,想了一下王地藏点点头:“靠山王府探子位置数量锦衣卫掌握百分之九十,两家平常还会互通一些情报。”

“我要你全杀了。”赢夫没等王地藏说完就说道:“做得到吗?”

王地藏猛地抬起头,看着赢夫那双盯着自己的眼睛。

皇上变了,似乎完全变了一个人一样,王地藏敏锐的感觉出来赢夫的不同,只是到底是何事让赢夫发生如此大的变化?是严老夫子的死?还是别的什么事改变了皇上?

“朕,在问你话。”看着王地藏出了神,赢夫说道。

王地藏这才回过神来,抱拳聚在头顶,想了又想,终究是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怎么?”赢夫似乎有些好笑:“做不到?”

“不。”王地藏摇了摇头:“此次出征,靠山王府的暗卫谍子,最少跟着走了三分之二,如果动手,最多,四个时辰。”

说完王地藏抬起头看了看赢夫,皱着眉头问道:“只是皇上,靠山王一向忠心耿耿,您这是要?”

“忠心耿耿?”赢夫一阵好笑的说道:“你从哪里看出来他杨孝严忠心的?”

“这。”王地藏一楞,这,这还用看吗?全国上下谁不知道没有靠山王就没有您啊?

“当初我父皇身死,辽东军造反,他杨孝严一句遭贼人挑拨就算过去了?”赢夫提高了调门说道:“河东王战死,为什么是河东王,剑北王不能出征吗?这天下藩王有子嗣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河东王一个就是他靠山王。削藩?你听说过哪个藩王会提出削藩?哪怕削的不是自己的藩。关外是大胜还是大败,举国上下都心中有数,趁着此次大败他亲自带兵出兵句高丽,挟天功归来,二十万将士进京受封,你让朕封他什么!”

“这。”王地藏一愣,虽然被赢夫说的一套一套的,可是他还是不大相信靠山王会造反。

“这什么?这不可能?”赢夫气极反笑:“你锦衣卫掌管天下谍报,还跟靠山王府的谍子互通消息,那靠山王府的谍子有没有告诉你,杨孝严这些年一直在差人寻找后唐遗孤,欲让其禅位于朕,然后再让朕禅位于他,方成正统!”

王地藏抬头一楞,半天说不出话来,这?皇上哪来的消息?寻找后唐遗孤,那是锦衣卫同时也在干的事情,不为别的,这天下流传千古,可不论哪一任帝王,从来没有像大秦这般,自立为皇的。

这是规矩,这也是为何大秦被诸多大儒不承认的原因之一,不仅仅是因为大秦灭了孔家。

自古以来,无论如何改朝换代,必然是前一个朝代崩塌,后一个朝代建立。

可是在这权利交接之时,有一道仪式,叫做禅让。

就是说甭管你谁要当皇帝,必须让人家上一任皇帝把位置禅让给你,从此人家的天下变成你家的天下。

就算当初匈奴大举攻入中原,那后宋为何能凝聚人心固守江南?就是因为这正统二字,就算后来改了成了大唐,那大唐的皇位也是从宋朝手中禅让过去的。

就算皇帝死了,也得找个皇子或是侄子之类的男丁,继承大统然后禅位于下一任皇帝,这是规矩。

所以打大秦开国以来,流亡的后唐遗孤就成了必找的人之一,当初攻陷金陵,大唐皇室一把火把自己人全烧死在了金陵皇宫,所以这项工作一直在艰难的进行。

王地藏不知赢夫从哪里听来的谣言,正欲劝说,可是突然周身一震。

默然想到,并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第一百二十六章 春雨

“我大秦,被那些文人私下里叫做泥腿子起义,如今天下皆知他靠山王贤名。

“说我大秦残暴,那最残暴的不是他妈?如今反倒他名声最好?待到那后唐遗孤找到,先禅位于朕,然后朕再自觉不贤,让位与他,好彰显他的贤德,呵呵,靠山王,打的好算盘啊。”赢夫也不知是在跟王地藏说,还是在自言自语,眼睛盯着地上的一块砖若有所思的不停叨叨着。

“皇上。”王地藏皱着眉头一抱拳:“臣,臣相信靠山王不是这样的人,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待臣调查清楚”

“王地藏啊。”话还没说完,赢夫就打断了他,只见赢夫还保持着那个盯着地板的动作一动不动,只是眼珠子咕溜一下抬了起来,看着王地藏:“父皇当年,给朕说过,若是他不在了,有三个人可以信任。”

听到赢胜,王地藏突然心中一顿,原本那想为靠山王辩解两句的心绪都没了,看着赢夫就这样跟赢夫对视着。

“你,王地藏。严老夫子,谭大学士。”赢夫换换的说道:“只有你们三个,王地藏啊,在你眼里,父皇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王地藏看着赢夫真诚的眼神,赢胜死时那股悲痛,再度涌上心头。

望着面前尚未及冠的赢夫,靠山王又如何?为了保全赢夫,宁杀错,不放过。

“先皇。”王地藏开口道:“十分潇洒不桀,不似一般帝王,经常有一些天马行空的想法,为人也很是随和,似乎总能洞悉一切,掌握一切,在臣心中,是无比高大的存在。”

赢夫身体向后靠去,似是突然泄了一股气一般,慵懒的坐在龙椅上:“是啊,而且很自大,要不是太过于自负,他怎么会就这样死了。”

“皇上。”王地藏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王地藏啊。”赢夫在龙椅上,仰头望着天,说道:“靠山王是不是经常去慈宁宫?”

似有一道天雷从王地藏身上打过,整个人周身猛地一颤,思绪似乎一下子被拉回数年前,那个夜晚,大雨之中自己倒在地上,杨孝严踩着自己的脸,嘲笑自己的练功方法。

靠山王与太后的事,也有几个人知道,比如汪四海,比如王地藏,比如李明德。

可是但凡知道此事的人,也都仅仅是猜测,并且根本一个字都不敢提,也绝不会泄露一个字出去,是谁告诉的赢夫,王地藏心中杀机四起,头一个怀疑的,便是汪四海。

“朕,在问你话。”这一句,如同千年寒窖中的尖锐冰锥,让王地藏感受到一股直冲自己而来的冷意,甚至是一股杀意。

王地藏看了看已经坐正身子看着自己的赢夫,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最终还是低下头说道:“是。”

“单单这一条,就够他杨孝严死上一万遍。”赢夫一字一顿的说道,整个凌霄殿都充斥着这位少年帝王的寒意,赢夫盯着低着头的王地藏,又说了一遍:“靠山王府在宫中京中的谍子,全杀了。一个,都不准给朕留。”

王地藏没有抬头,俯身下去拜在地上说道:“臣,遵旨。”

春日的天京城,温暖的阳光洒在大地上,让人忘却寒冬的冷寂。

只有夜晚还是会让人感到无比清冷。春日的天气也很奇怪,明明刚才还是艳阳天,这会一层灰色的薄云便遮盖了天机,天上的云薄到遮不住太阳的光芒,可是还是下起了浓雾般的春雨。

春雨与其他三季的雨水皆不相同,雨点小的似是水雾一般,甚至无法垂直落下,只能在这天地之间飘阿飘啊飘的飘落在地上,纵然雨再大,雨点也是这水雾一般的小,一旦下大了,就如同这天京城一般,似乎是蒙上了一层灰茫茫的罩子。

可是这春雨是长庄稼的好东西,靠山王府虽然没有庄稼,可是后花园有着洛娘娘最喜的海棠,这海棠世上只有两处有,一处在天京城皇宫御花园,一处在天京城靠山王府后花园。

昔年楚后姬海棠,最喜海棠,甚至亲自培育了那么几株,也就是如今靠山王府和御花园这几株了。

这花好看,洛娘娘也喜欢的紧,后院还新栽了杨孝严从严阁老府上讨要来的几株月季,至今还未发芽,也不知活不活的了,可急坏了洛娘娘。

如今这雨一下,洛娘娘看着那枝丫上的绿色芽点,心中欢喜不已。

“啪。”一个身影猛地从花园墙外闪了过来,吓了洛王妃一跳,紧接着有翻进来数个身影,洛王妃张嘴就要高呼有刺客。

“娘娘快回房!出事了!”只听那翻进墙头之人冲着洛王妃大喊,洛王妃也大概认出这是自家暗卫,还是经常在家中走动的几个人之一。

不知出了什么事的洛王妃,只得赶紧去找杨遥的同时,吩咐人让赵三才快来见她,她要知道出了什么事情。

后院柴房的疤脸独眼老头,站起身来皱着眉头,然后脚下一步飞天而起,气势瞬间完全外放,整个天京城凭空惊天想起一声虎啸,吓得城中百姓皆以为是天雷异声,纷纷默默心念老天保佑。

原本热闹的街上本就因为阴雨而变得冷清,如今一家家店铺争相撑起门板。

城里闹翻了,锦衣卫如同疯了一般到处在抓人。

林老太扒着门板透过缝隙看着外面,她年纪大了,不知道为何街上突然这么乱。

“阿星啊,外面这是怎么了?”林老太一边看,一边问着自家孙儿,其实这也不是亲孙儿,当初战乱连年,自己就收养了这么一个孩子。

没成想孩子有了出息,在京城坐着点杂货小生意,还把自己接来了京城,现在全村都被带的爱做好事,说是这好人有好报是真的。

“奶奶。”叫做阿星的青年过来馋住老人,脸上表情凝重:“奶奶,您在屋里待着,家中床头那个暗格有钱,我要是没回来,您就拿着钱回村子里去,记得,一定要走!”

第一百二十七章 地牢

“阿星?”老太太眼睛已经看什么都很模糊了,只能凭着轮廓赶紧走到孙儿身边抓住孙儿的胳膊:“这是怎么了?你要去干什么?”

“奶奶。”阿星辅助老太太的胳膊,满脸的不舍:“一时半会跟您说不清,您记得”

话还没说完,门口一阵嘈杂的脚步声,阿星猛地抬头一看,门板的缝隙里透着好几个人影来到门前。

“奶奶!躲好!”阿星说完把老太太轻轻往一边推了推,一个箭步冲到门前整个人冲着门板就撞了过去。

“砰。”的一声几道门板碎裂,门前一众锦衣卫慌忙后退躲避,阿星撞破门板,抬腿两脚踢着墙壁跳上屋檐。

“追!”锦衣卫中一声大喝,几条人影瞬间跟上。

另一处,在京城的一条巷子外,雨水中流淌着猩红的血液,顺着水流从巷子里流出来。

“老张,平日里咱也算有些交情,这次是上面交代的,我也没办法,你听我说,老实跟我回北镇抚司,我保证不为难你。”提着刀的罗志超跟眼前已经浑身是伤的中年人说道。

中年人身后还站着那么七八个人,各个负伤。、

巷子里的地上横七竖八的还躺着一地,有杂役打扮的,有富商打扮的,还有锦衣卫。明显这场血战锦衣卫吃了不小的亏,罗志超似乎很忌惮这叫老张的中年人。

“罗大人。”那中年人捂着肩膀上的伤口,血顺着胳膊往下滴答滴答的,不停落在泥土与雨水之上,染红着脚下的这片土地:“我靠山王府也有令,老大的虎啸是天字号密令之一,得此令,必火速回府候命,阻拦者,杀无赦。”

杀无赦三个字说出来的时候,那中年人目眦尽裂。罗志超身为锦衣卫南镇抚司指挥使,岂是吓大的?

罗老虎的名声可不是白叫的,那双吊睛虎眼,哪里有半分与人商量的样子,就是傻子看到那凶神恶煞的样子也不会跟着走,属于那种去拐小孩都拐不到的,孩子看一眼就吓哭了还怎么骗孩子跟着走?

罗志超嘴角一拐,没有再说话,锦衣卫人数最少是对方三倍,多死几个人少死几个人的事而已。大手一挥,儿郎们便冲了上去。

在靠山王府的谍子中,阿星的身手不算好的,甚至还不如身后这帮锦衣卫,胜在都不是什么高手,一个逃几个追,倒是一时半会追不上。

拐过一个弯是一条大路,这条路直走便是靠山王府,阿星亡命狂奔,身后紧跟着拐出来的就是锦衣卫,眼看追不上,那领队的百户下令:“射他。”

几支精巧的手弩瞬间被锦衣卫抽了出来,这东西在大秦是个稀罕货,目前只有锦衣卫有大量装备。王府的谍子没有官身,这种物件并不能像锦衣卫这般随身携带。

“咻咻。”两支弩箭贴着阿星耳边飞过,阿星赶忙去闪,却措不及防的被一支弩箭正中左肩下方,瞬间一个踉跄倒了下去。

趴在地上扭过身想要站起来,他知道,这一倒对方必然追上,跑是跑不了了,今日自己就算是交代在这里了。

一众锦衣卫冲了上啦,拔出绣春刀,张嘴就要呵斥。

“轰。”的一声,一道身形猛地落下,一道气流震的一帮锦衣卫倒飞出去,散落一地。

阿星看着落在自己面前的身影,赶紧爬起身喊道:“大师父。”

老头一扭脸,那独眼的疤脸不是老大是谁。

“走。”老大吩咐一句,然后马上飞身而起再次消失。

阿星捂着肩膀点点头,然后扭身向王府跑去,其实想捂的是后背的伤口,只是够不着。

巷子里的血战因为一个身影的出现而停止,靠山王府的谍子已经倒的只剩下张姓中年男人一个了,只是这时候巷子口突然走来这么一个人。

原本两头都被堵着,现在罗志超对面的,也就是巷子另一边已经被清空了,那头的锦衣卫一个不剩全被放倒,来人是高手,很高的那种高手。

罗志超把在刀柄上的手握了握,皱着眉头盯着来人,思索着这是哪一号人物。

来人站在张姓中年人身边,黑色劲装,斗笠上黑色的厚重纱布遮住了整个头部。

“呼”的一声,一个身影落下,老大那张疤脸站在了张姓中年人另一边。

落地的同时瞅了瞅那带着斗笠身形,模样看着倒不大,可老大他同样不认识此人。

那带着斗笠的青年歪了歪头,似乎也看了一眼老大,然后一言不发便扭身离开。

罗志超盯着老大,等老大回过头来,两人对视了好一会,罗志超才大手一挥:“撤!”

这样的事情在天京城大大小小的角落发生着,然后不断的向靠山王府方向汇聚,已经集合到王府的谍子开始有组织的外出营救自己人,纵然如此,靠山王府一方依然损失惨重。

那穿着黑色劲装带着斗笠的青年,就这样穿梭在空无一人的天京城大街上,听着耳边时不时传来的厮杀呐喊声,看着时不时从身边跑过的锦衣卫与王府谍子,对方也都会打量一下他这么个人。

不过终究没人理他,偶有几个不长眼的,也都倒在地上吊着一口气等人来救了。

这青年走到一处民房门前,看着四下无人,脚下一颠便落在了院内。

院内,七八个拿着刀的精壮汉子就把他围了起来。这场战斗很小,比不过外面满天京城的厮杀声,甚至比不过这绵绵春雨的沙沙声。

双方都下意识的只动手不说话,招招都奔着要对方命而去,甚至到死,那几个精壮汉子都没出一声,倒也算是人物。最后一名拳师与青年缠斗了数十回合,两人一言不发,拳拳到肉,互相皆不防守,只求尽快打死彼此。

最终青年捂着胸口,拖着一条胳膊站了起来,嘴角的鲜血一直流淌到脖子上,那斗笠也早在打斗中不知所踪,棱角分明的脸庞,这是自从杨孝严跟赢夫回京之后就消失不见的张一木。

张一木打死最后一名拳师,推门走进房间,掀开卧室那张床,拉开那道铁门。柔弱的光纤透进地牢的那一刻,那披头散发的身形抖了一下,然后赶紧向后退去。

看着那躲在阴影里的身影,张一木赶紧喊道:“陛下,是我。”

只见那人影从阴影里趴出来,光线照在那苍白的,脏兮兮的脸上,不是赢夫是谁?

第一百二十八章 坚壁清野

辽东大军目前士气说不上低迷,可也说不上高涨,倒不是因为吃了败仗,而是着实没仗可打。

首阳大君坚壁清野,杨孝严带兵连克建安,远东,安市三城,那都是城中老弱病残主动开的城门,哀求天师救济,整个城内的粮草都被收缴走了,根据城中居民所说,不仅仅这三座大城,整个句高丽,或许大秦能在荒野找到一些躲起来不愿意走的村民,可是绝对搜不到什么补给。

首阳自知天下民心还向着自家兄长,大秦与李妍秀同来,也算师出有名。句高丽虽然有不少人是站在他这一边的,虽然绝大多数军队都是跟自己一条心的主战派,可是也有不少德高望重的老臣对自己兄长十分忠心。

那日一时冲动杀了自家兄长,李宰政自知只有造反这一条路可走,句高丽刚刚经历了一场腥风血雨,朝中十二位重臣六人就挂在平壤城外,剩下六人尽数归隐,自己也不能全杀了不是,都是一方德高望重的老者,若是都杀了这句高丽也就完了。

大秦举兵的消息一出,首阳就知道这帮老头要坏事,就连杨孝严也不得不佩服这位首阳大君。

句高丽本身城池不多,边疆四城也各个称得上要塞,如今大举龟缩直接弃城可见其杀戈之果决。

如今摆在大秦面前的难题便是,以战养战的方法完全没了希望,必须全靠后方补给输入,虽然有四人带着大量粮草补给甚至小部分军队投靠大秦,可是这对辽东二十万大军来说,杯水车薪。

这四人自然是当初归隐的老臣,至于剩下两位,怕是已经被首阳处理掉了。

杨孝严看着面前的地图,双肘支在桌子,两只手放在嘴前沉思着。

“王爷。”曲九江见杨孝严不说话,试探性的建议道:“我军目前补给量巨大,此战必须在六月底之前结束,末将建议,兵分两路。”

“唉。”曲九江话还没说完就被一人打断,秃头的中年人满面胡须,除了匪气还是匪气,这种长相能当上将军当真不容易,手下有这种长相的人一般没人敢放心用,总觉得随时会造反。

“曲将军,我知道你什么意思,兵分两路,一路攻国内城,一路攻平壤城对不对?”马三儿说道:“要我说,咱们直接全军直奔平壤,全力攻城,就算国内城增员,咱们于旷野解决了便是,为何非要死磕那国内城?”

“王爷。”李妍秀作为目前作为句高丽名义上的正统继承人,是有权利参加这种会议的:“奴婢也觉得,只需围攻平壤击败首阳便可,至于国内城”

“孤知道。”杨孝严打断了李妍秀的话,看了看李妍秀:“你是想为句高丽保留一些火种,这一战若是输的太惨,新罗与百济必然趁虚而入,你不用拐着弯说,孤不喜欢。”

李妍秀被说的一愣,只得赶紧把头低下再不敢说话。

“先打平壤的话”杨孝严沉思了一下:“其实这些天根据狼牙子的消息,国内城守军怕是更多,平壤虽然比之国内,城墙更高,更厚,可是两地其实同样易守难攻,我军远征,耗不起,围城不可能,必须强攻。”

然后杨孝严又看了看地图,皱了皱眉头:“补给线过长,必须盯死国内城。”

“王爷。”曲九江再次进言:“臣还是认为,我军兵力足够同时攻击两城。”

“分兵的确是最好的做法。”杨孝严点了点头,然后深深看了一眼曲九江,又考虑了一下,一拍桌板:“曲九江。”

“末将在。”曲九江赶忙后退一步抱拳低头。

“命你亲率十万大军,围困国内城,马三你与他同去,孤亲率大军攻打平壤。”杨孝严下令道:“记得你们的首要任务,是保证补给线的安全,而不是打下国内城。”

“末将领命。”满帐将令同时抱拳喊道。

此时已然四月,大军从安市城出发,最少七天方能到国内城,十天方能到平壤,按照杨孝严的安排,六月底之前一定要结束这场战争,可是这只是最后期限,杨孝严有信心把战争结束在六月前。

李白此次就是跟着来学习的,打仗这种事,不到战场永远体会不到是多么的无聊,想象中那种两军摆开阵势骑兵冲锋步兵压上弓箭手抛射的场景,并不多见,更多的是行军和终日提心吊胆的警戒。

这一点其实杨凌霄深有体会,西域一战,杨凌霄基本上主要就是保护后勤,还吃了个败仗,虽然朝堂最终定性为大胜,可是杨凌霄知道,那分明是输了。

这些天杨凌霄一直郁郁寡欢,想来是军旅生活让他想起了与单芸儿的曾经。杨孝严到了儿子跟前嘴上就没个好话,知道了之后张口就是要不然再给你找个女人来让你带着打仗?

听得杨凌霄拂袖而去,委屈的眼泪就要涌出来。杨凌霄并不柔弱,也不喜哭,只是每次被杨孝严斥责,就会有一种无比委屈的感觉。对于杨孝严,杨凌霄内心的感情其实很复杂。

李妍秀倒是有意无意的跟杨凌霄走的很近,杨孝严倒是懒得管。不管这李妍秀打的什么主意,一个大小伙子身子上总不会吃什么亏。

杨平与李白算是勾搭上了,这俩人在军中成天没个正行,到处搜刮士兵私自携带的酒水,组织了一个军纪队,队里抽调的都是些私藏众多酒水的兵中老油子,补光自己喝,他们这是为了打仗的同时不忘小小的赚一笔。

结果这次认了栽,碰上这么两个大爷,酒水全没了不说,还得帮着搜罗。不过这帮人心里高兴还来不及呢,等打完仗,这点酒钱两位公子还会差了咱的?而且这两条线以为着什么,这帮精明到在军中做买卖的兵油子怎么会看不明白。

一个当朝圣上的侍读,年轻有为名震文坛,另一个,驰名大秦的将领之后,身世也就比不上杨凌霄,剩下的大秦最顶尖的官二代也就这样了。

第一百二十九章 创伤

天京城局势紧张,朝廷跟靠山王府突然撕破脸皮,反而让赢夫和张一木自然而然的转移,一只脚迈入天人的张一木带着赢夫出城还是很容易的。

两人冒雨行走在泥泞的官道上,赢夫魂不守舍的样子丝毫看不出有一丝帝王气息,张一木只得带着他先离开京城再做打算。

“一木,你说真有可能会是王叔吗?”赢夫突然问道。

“皇上。”张一木与赢夫并肩而行,由于下雨路上并没有什么人:“臣只是说,当时您被人打晕的时候,臣就已经回京了。那日人实在太多,满朝文武皆在,臣拿不准是个什么情况,没敢出手解救,臣不知道靠山王知情不知情。”

想了想,张一木又继续说道:“那日您被装在一堆杂物中运到那间民宅,送货之人我已审问过,只是严府偷着变卖一些府中器物的下人,并不知情。看守您的那帮人,臣盯了半个月也没有动静,没有跟任何外界之人联系。”

原来自从赢夫回京,心中却还是放不下在长安认识的赵丹儿,差张一木又跑了一趟长安。待张一木回京,正赶上严大人发丧。

最为擅长隐蔽气息的张一木,就算是杨孝严,不仔细观察也很难发现此人修为颇高。

所以原本准备潜入皇宫直接面见赢夫的张一木,就顺道尾随了赢夫的车队,没成想被他发现如此之大的一个阴谋。

其实当时张一木之所以能发现,完全是一个意外。那天原本张一木知道皇上要先去严府,轿子走的慢,他就先行去严府等着。

原本他连严府的院子都没准备进,正巧后门当时相当忙碌,张一木就犯了老毛病,好奇就跟着混进去了。

结果刚一进去就碰到锦衣卫清场,说是皇上要来,他不想节外生枝就先行躲了起来,正躲在严老夫子的灵堂之中。

这两个月来,张一木终日提心吊胆,他实在吃不准何方势力居然敢行如此大不逆之事,戏文中有狸猫换太子,可这不仅仅是换太子,这已经真真的暗地里把天子换掉了!

其实张一木没有贸然出手更多的是出自私心,他也不想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在天京城。

他倒也不是怀疑杨孝严,只是当今天下除了杨孝严,剩下敢这么做,有能力这么做的人实在不多。

而且以杨孝严的修为,那日坐在院子里气定神闲中带着一丝惆怅的样子,让张一木不得不怀疑。

“靠山王”张一木犹豫了一下说道:“臣那日见靠山王在院中神态自若,有过怀疑,主要此事实在太大,臣,臣谁也不敢信,谁也不敢找。直到昨日天京城大乱,锦衣卫与靠山王府谍子打成一片,城中到处都在杀人,臣才敢趁机救您出来。”

“嗯。”赢夫低着头看着地上轻轻应了一声,豆大的眼泪顺着眼睛便滴了出来,因为下雨,张一木并没有感觉到,直到赢夫跪坐在地上,在雨中嚎啕大哭起来。

“皇上。”张一木赶紧为赢夫遮雨,看着眼前哭成泪人的幼帝,心中也不免恻隐。太惨了,那日地牢中那股恶臭至今张一木都记忆犹新,两个月的暗无天日,张一木不知道那是什么感受,也想象不出是什么样子。

“朕还能信谁!呜呜呜呜,张一木你说,朕还能信谁。”赢夫一边嚎啕大哭,一边挥手拍打着满是泥水的大地。

张一木不知如何作答,只得跪在赢夫一旁的地上陪着赢夫。

“朕想信王叔,可是你们都说王叔不可信。父皇让朕信王地藏,信严大学士,可是王地藏不在京中,严大学士也死了。张一木,朕该怎么办,朕该怎么办。”赢夫的嚎啕大哭在雨水落下的哗哗声中传递,张一木低下了头,实在不知该说些什么。

“皇上,既然锦衣卫与靠山王府闹翻,那么靠山王府应该嫌疑不大,只是”张一木劝道。

“只是什么?”赢夫突然就停止了哭泣,面容狰狞而可怕:“只是朕是皇上,朕身下坐着龙椅,所以谁都不能信是不是?既然靠山王可信为何你不带我去找靠山王!王地藏是父皇为朕钦点的顾命大臣,锦衣卫与靠山王府闹翻,朕到底应该信谁?张一木!朕能不能信你!你又有什么目的!”

“这!”张一木一楞,怎么矛头突然指向自己了?你吗的老子刚救了你不是吗?看着赢夫狰狞的状态,张一木知道这是被关的太久了,再晚点恐怕就疯了。

这样下去也得出事,张一木把心一横,正准备打晕赢夫,赢夫却突然安静了下来,低着头一句话都不说。

突如其来的安静让张一木有点莫名其妙,看着不说话的赢夫,正准备叫他一声。

“严老夫子教过朕。”低着头的赢夫却突然语气异常平静的说道:“王叔也曾经教过朕,让朕谁都不要信,跟朕说,皇帝就是孤家寡人,谁都不能信,可是朕不信,朕以为朕可以信任的人很多,可以依靠的人很多。”

“皇上”张一木听着赢夫语气中那股寒冷至极的丧意,不由的想要出言劝说。

“张一木。”赢夫却突然抬起头,盯着张一木,目光冰冷而无情:“朕刚才说的是气话,朕知道,怀疑谁都不该怀疑你,对不起。”

“皇上言重了。”张一木慌忙低下头。

看着低下头的张一木,赢夫依旧目光冰冷,内心没有丝毫波澜。近两个月的黑狱生涯,让赢夫的内心蒙上了无法散去的阴霾。

他其实很怪张一木,怪张一木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把他救出来,他甚至想杀了张一木,一想到那暗无天日的日子,充满恶臭的牢房,想到自己睡醒发现在地上摸了一手屎尿的样子。

想到这些,他就想杀了张一木,杀了这个把自己救出来的人,他内心知道这不应该,可是他还是想杀了张一木,他感觉的到,自己要疯了。

低着头的张一木感觉的到赢夫在看自己,不知为何就是不敢抬起头,直到耳边传来一阵马蹄,张一木猛地侧头,一把拉起赢夫就往路边躲去。

被张一木拉倒路边的赢夫,再没有了方才冰冷无情的气势,抓着张一木身后的衣服,手背青筋暴起惊恐的睁着眼睛,不知是冷还是怕,浑身控制不住的颤抖。

张一木听力很好,过了很久,才有那么三匹大马飞驰而来。

只是,那三匹马没有就此离去,而是停在了赢夫与张一木不远处。骑马之人,黑衣黑面巾,张一木心中一沉,来者,不善。

第一百三十章 赤霄下山寻赤霄

那三人勒马停在路上,马头正冲着躲在树林中的赢夫与张一木。

“妈的,皇上,你跑。”张一木暗骂一句,忍着剧痛催动内力,猛地窜了出去。

不上没办法,因为那几人已然一言不发的拔刀从马上跳了过来。

“哈!”张一木一声爆呵,周身天青色罡气炸裂,挡住三人冲来的势头。雨水之中炸开一阵狂风,吹的树木枝叶乱飞。

三人稳住身形,围住张一木,三把长刀铮亮冰冷,彼此看了看,齐齐动手。

张一木脚下稳桩,双手半握拳,搭在胸前,一前一后,左右各看一眼,退后一步,躲开侧身一击,脚下一个短踢挡开一人。

前方很另一个侧面的敌人几乎同时而来,张一木连躲带闪,小碎步后退,瞅准机会侧身向前一步,一拳打在一人胸口,肩膀却被猛地划开一刀,瞬间鲜血横流。

受伤的张一木继续后退,心道不好,三人皆是长生中期水准,若是自己没负伤还好,可是昨日救赢夫之时,那民宅里最后那名拳师与自己实力几乎不相上下,否则原本是准备留了活口问话的,结果为防生变,只得都杀了。

赢夫在张一木冲出去后,楞了几秒,一看几人交上了手,扭头就跑,也不知是乱窜没了准头,还是道路刚好在这里转弯,脚下一绊整个人飞了出去,正落在满是雨水的道路上摔了一身的泥。

正欲爬起来的赢夫,陡然发现面前来了个人。

抬头去看,青年手提一柄长剑,面容神俊白净,一看便是江湖中人。

“兄台救我!”下意识的赢夫就赶忙求救。

“厄”青年愣了一下,赶紧就扶人:“小兄弟这是怎么了?可是遇到了贼人?”说着心里还纳闷,这眼瞅到天京城了,哪里来的贼人?

可是赢夫不断点头指着身后:“我家兄长正在与贼人搏斗!兄台快去帮忙。”

青年看了看赢夫,又看了看赢夫身后的方向,刚才便感觉到有很强的真气波动,这才加快了步伐,要知道自从下山以来,饶是青年是个稳重之人,那满心的锄强扶弱行侠仗义也是总在胸间环绕。

可是下了山才发现漫无目的,到处治安也都挺好。

“你且等着。”青年交代一声,一个箭步窜了出去,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赢夫望着几乎瞬间消失的青年,心中一抖,没错,自己也得变强,最起码能保护自己才行。

这边张一木身中数刀,眼看就要交代在这里,一道身形飞至,速度之快三名刺客差点全部着了道。

只见那道人影脚下一步便只剩残影,瞬间三剑挥出,三人尽数挡住倒退数步,持剑青年挡在张一木身前。

长剑在手,青年看着三人,原本还准备问下事情的由来,现在看来不必了,这仨人蒙着脸一看就不是好人,倒是省事。

心中想着,青年嘴角一拐,最好不过的是,这三人,都是高手。

三名蒙面人没有说话,齐齐再次挥刀前来。

“我帮你挡一个。”张一木喊了一句就冲了上去,青年也话不多说,瞬间迎了上去,招架住二人,打法极其霸道,一剑挥出身形便成残影,瞬间出现在另一个方向挥出一剑。

黑衣人觉得自己根本不像是在跟一个人战斗,而是同时被好几个人围攻一般。

其中一个黑衣人反手掏出两颗大药丸,猛地向地上一砸,一阵烟尘轰然而起,青年鼻子一抽,石灰?瞬间跳开退出烟雾范围。

张一木原本缠住其中一人,谁知烟尘一起,那人扭身就退,丝毫不带一点犹豫。

不到三息功夫,三人消失的无影无踪,连那三匹马都没有骑。

原本张一木还以为是藏在了周围,可是张一木最擅隐蔽行踪,观察四周便确定是真的走了,心中不由感慨,这也太果断了。

绝对不是普通高手,必然受过精良的训练,刚才三人的组合刀法也让自己吃了大亏。

“跑了?”青年看着张一木问道,把张一木从沉思中拉了回来。

张一木看了看青年,点了点头:“嗯。”然后抱拳行礼:“谢兄台出手相救。”

“好说好说,刚才碰见了你家兄弟。”话刚说到这,青年眼睛猛地一瞪,脚下一踩便又飞窜而出,张一木也瞬间反应过来,马上跟上。

还好半路就找到了匆匆往回赶的赢夫,蒙面人并没有冲着他来。见面之后,三人都喘着气,互相看了看彼此。

“不知兄台尊姓大名,日后在下定有回报。”赢夫率先抱拳说道。

青年郑重站直身子回了一礼,一手剑指,一手提着剑:“剑楼,赤霄。”

没错,青年正是剑楼大弟子赤霄,那日白起剑出三千里,直奔西域追杀那措木,正在闭关的赤霄借着白起的冲天剑意顺势突破,十九岁的年纪入了长生境。

白起回来后,在剑楼过了个年,就把赤霄赶下了山。

倒也不算赶,这是很早之前白起就给他们定过的规矩,当年剑楼有四把名剑威震江湖,白起用赤霄,陆离,扶风,鸿光四柄剑名为四位徒弟命名,就是让他们迈入长生境之后,便出山历练,顺道寻回自己同名宝剑。

要知道那日桃山还剑,虽然还回来了小半原属剑楼的藏剑,可是剩下的,尤其哪四把堪称神兵的宝剑,至今下落不明。

“剑楼?”张一木一楞,作为一个曾经跑江湖的说书人,那日剑楼还剑必然是经常说的段子。剑楼楼主白起的四位弟子名字的由来与使命,他自然也是知道的,要不然怎么跟别人讲?

只不过他了解到的,也都是为了编故事而已,他自己不确定是真是假。只是三人在雨中一番寒暄,发现还真是这么一回事。

“这个”张一木在得知赤霄下山寻剑之后,沉吟了一下,说道:“我知道赤霄在哪。”

于是化名张一夫的赢夫,跟张一木就这样拐着赤霄,一同又往江南行去。

第一百三十一章 京城雨停

“皇上。”王地藏一抱拳,冲着凌霄殿龙椅之上坐了整整一天的那个赢夫说道:“除开逃回靠山王府的谍子,余下的已经尽数抓捕打杀,下一步”

王地藏不敢说,只敢命锦衣卫将王府团团围住,直接杀入靠山王府,似乎有点太过分了,要知道杨孝严还带着二十万大军在外,逼急了便是鱼死网破。

说实话,王地藏一点也不支持现在与靠山王府翻脸,现在他只怕赢夫一怒之下命他带人抄了靠山王府。

汪四海抱着拂尘站在龙椅后,冷汗刷刷刷的往下流,咱啥也不知道,咱也不敢问,怎么的就跟靠山王府翻脸了?老太监一点也想不通,在他看来靠山王最起码目前来说,是大秦的定海神针啊。

“让锦衣卫撤了吧。”赢夫摆了摆手,外面已经是深夜,雨停了,明亮的月亮照耀着天京城湿润的大地,寂静的夜晚充满着压抑的气息。

黑压压的锦衣卫充斥着靠山王府周边的每一条巷子,提着刀在黑暗中如同行走在夜间的鬼魅一般。靠山王府的院墙内,也密密麻麻站满了人,今日损失太过严重了,王府在京城的势力被清缴大半,而且今晚还不知是怎么个章程。

“娘娘,娘娘。”赵三才一路狂奔来到正厅,洛王妃正搂着杨遥坐在正厅,说不上六神无主也总归有些惊慌,老大就坐在一旁陪着洛王府,对于这位王府辈分较高的供奉,洛王府一向是敬重有加。

进了正厅的赵三才不忘给老大行礼,问候一声:“大师傅。”

没办法,虽然谍报系统是他在负责,可是对于老大等人他也是十分尊重的,毕竟都是靠山王的老兄弟。

“娘娘。”赵三才站定身子对洛王妃说道:“他们撤了。”

洛王妃长舒了一口气,看来最起码今晚不会动手。

皱了皱眉头,洛王妃问赵三才:“可查出来了是谁在背后指使?”

赵三才摇了摇头:“事出突然,能调动锦衣卫如此行动的,只有王地藏跟皇上,宫中至今没有一点消息传来,孩儿一时拿不定注意。”

“应该是出事了。”老大突然说道,说着看了看洛王妃微微低头:“娘娘,皇上没理由对靠山王府突然动手,唯一可能便是皇上被人挟持了,需火速救援。王地藏离京半年,莫不是被策反了?如今看来我们宫中眼线必然已经被人断了,老夫进宫一遭探探风声?”

洛王妃也十分担心赢夫安慰,众人虽然都心中虽然想到可能是赢夫下令,可是实在都觉得皇上的年纪远没有到能雷厉风行清理靠山王府的地步,这一点作为王府谍子负责人的赵三才是考虑过的。

只是防着天家对靠山王府动手,最早最早也是明年才要开始防备,哪里可能这么快?

老大得了洛王妃允许,马上动身。此刻皇宫之中,一人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慈宁宫李明德,站在宫门口,焦躁不安的捏着手指头。

“李公公,李公公。”小宫女跑过来行礼:“太后娘娘让您过去。”

李明德赶紧就往回走,许晴看到李明德就问:“打听清楚了吗?这是怎么了?”

这已经是许晴今日第十几次问这句话了,李明德只能无奈的说:“娘娘,奴才已经四处找人打听了,咱慈宁宫今日被锦衣卫围了,吃食都是锦衣卫代为护送,嘴比铁打的都硬,皇上对靠山王府动武的消息,还是臣仗着娘娘的威势问出来的。”

“皇上怎么就突然对靠山王府动武了?是哪个佞臣进的言?王地藏呢?让王地藏来见哀家!”许晴自从知道了赢夫对靠山王府下手的消息,就魂不守舍,脑子里如同一团乱麻般想不通这是怎么回事。

“娘娘娘娘。”一个小宫女飞跑着跑进来,气喘吁吁的说道:“外面的锦衣卫退了。”

“快!”一听这消息,许晴赶紧冲李明德喊道:“快去找人请皇上,还有王地藏,把王地藏也找来。不!我自己去找他!这小子想干什么!疯了不成。”

说着许晴就要起身,李明德连忙拦住许晴:“娘娘,使不得,使不得。”

李明德拦着许晴,皱着眉头赶紧挥挥手,让那宫女退出去,然后凑到许晴耳朵边说道:“娘娘,既然皇上防着您了,必然必然是知道您与靠山王。”李明德话没说全,许晴能听懂便是。

只见许晴面色苍白,她不是没想到,事实上慈宁宫一被围着她就想到是不是自己跟靠山王的事被赢夫知道了,只是刚才情急之下忘了这点。

想到这许晴的眼泪就下来了,心中又是委屈又是心态,我可怜的皇儿啊,为了你娘受这点委屈算什么呢?何况何况靠山王对咱母子两个也算不错啊,大秦不能没有靠山王啊。

“娘娘娘娘。”小宫女又风风火火的跑进来,李明德心中一恼回头一瞪,来的真不是时候。

小宫女被李明德瞪的吓了一跳,赶紧止住脚步低着头说道:“汪公公派人来传话了。”

李明德扭头一看许晴,许晴也是赶紧擦擦眼泪说道:“快喊进来。”

一个小太监迈着小碎步走进来,李明德心中不免夸奖汪四海,老太监就是讲究,虽说两人有点不对付,可是遇到这种大事还知道通一下气,实属不错。

“拜见太后娘娘。”小太监进门就跪,许晴赶紧让他免礼快说怎么回事。

小太监起身看了一眼李明德跟许晴,有些紧张的说道:“今日皇上与王大人密谈,之后便出动锦衣卫剿了靠山王府在京城的谍子,并没有对靠山王府下手,已经让锦衣卫撤了,可能只是想警告一下靠山王府。”

说的轻巧,李明德心中暗骂,那是靠山王府,大秦的半个皇帝,说警告就警告吗?更何况更何况李明德知道,这宫中靠山王府的谍子基本全都被清理了,要不然不至于一点消息也没有,今日送来的饭菜,盘子下,甚至饭菜中,李明德都细细查看过,连个条子都没有。

没错,李明德是靠山王府的人。虽然跟李明德联系的,整个皇宫连着靠山王府,只有那么一个人,可是既然这个人都没了消息,那皇宫其他靠山王府的谍子,李明德猜测应该是全军覆没了。

第一百三十二章 夜闯皇宫

天京城逐渐趋于平静,皇宫城头上,一身紫金官袍的谭正,端坐在椅子上,站在不远处的于满开满脸愤慨,盯着谭正那张目不斜视的严肃脸庞。

“我说谭大学士,天冷就赶紧回去,别再冻着您这娇贵身体。”于满开阴阳怪气的说道。

“无妨。”谭正知道于满开对自己大有不满,不愿与其多废口舌。

“哟。”于满开还是那个怪腔怪调的继续说道:“还忘了咱谭大学士平日里柔柔弱弱的,没成想原来是个有修为在身的,连老子都看走眼了呢。”

今日谭正气息毫不收敛的外放出来,才让于满开知道这原来是个长生境高手?要知道于满开堪堪大宗师境界,平日里如何能知道气息内敛的谭大学士居然有如此之高的修为。

“你不用阴阳怪气的。”谭正一皱眉头,白了一眼于满开:“我有修为这是我自己的事,皇上与靠山王都知道,与你何干。”

“那是靠山王不知道你个狗日的是白眼狼,老子不管你怎么蹿腾的皇上对靠山王府下手,老于我明日就上奏皇上,斩了你这个妖言祸国的奸臣。”于满开说着不解气,又含了一口浓痰,冲着谭正“呸”的一声就吐了过去。

倒是没就吐谭正身上,只是吐在地上朝着谭正方向而已。谭正皱眉,怼道:“今日你没去?皇上见你吗?”

说的于满开火气腾的一下就上来了,张嘴就要辩解,可是嘴张了半天又实在没啥好说的,皇上确实不见她,骂了一声:“扯淡。”就扭头走开。

谭正叹了口气,跟这个蛮子聊不到一块,自己何尝不是一脸莫名。

自己身兼修为一事,不仅靠山王知道,甚至还得过靠山王不少提点,如今天京局面初稳,自己又怎会让皇上对靠山王府下手?

事实上今日,自己已经以最快的速度进宫阻止此事,可是皇上根本不听,甚至直接把自己指派来了皇宫正门,交代的清清楚楚,第一件事,今夜必有刺客入宫,抓住此人。第二件事,盯紧禁军统领于满开,以防生变。

听到这种安排,谭正心想的是完了,这是要彻底开干了,当臣子的就是如此,君主要做什么,拦不住,就只能无条件的支持与协助。

可是谭正的内心一直在告诉他,此事不对,必然哪里有问题,在搞清楚事情之前,他并不想让靠山王府与朝堂彻底撕破脸。

虽然他不确定还有没有回转的余地,可是如此气息外放,说起来是为了更好的捕捉刺客,其实也是为了让那所谓的刺客知难而退。

今日来的刺客,不是靠山王府的人还能是谁?

要不?就是有人故意安排,谭正已经打定主意,若是有人硬闯,必然是那设局之人安排的假刺客,好借此嫁祸靠山王府。

谭正不相信皇上能操控如此之大的局,必然有人在背后策划这一切,只是此人会是谁?

正想着,气机近乎笼罩半个皇宫的谭正,敏锐的捕捉到有一人不闪不避,直奔皇宫而来。站起身子,谭正望着天空之中那急速逼近的气息,飞身而起一掌拍出。

碰的一声,天空之中传来一声空气炸裂的声音,谭正一惊,哪里有人?这分明就是一团气劲,模拟成人飞驰而来的样子。

“好手段!”谭正本就与人交手甚少,更别提见过这般诡异手段了,惊讶之余赶忙侧头,盯着眼前的皇宫仔细观察着。

果然,一条身影如同鬼魅一般在夜色中贴地疾驰,在皇宫中上下穿梭。谭正凌空一脚,如同一柄标枪一般急射而去。

老大猛地扭身看向天上,嘴角一拐:“哼,有两下子。”

踩出一个弓步,右手握抓,单目一瞪,在谭正到来的一瞬间,一抓挥出,一只花斑白虎在老大周身凝成,虎抓顺着老大的手一同挥出,谭正硬抗此招后,在空中微微调整身形落在老大近前。

“夸夸夸”的声音传来,皇宫禁卫军独有的厚重全甲才会发出如此声响。

“哐”的一声想起,随后“哐哐哐”的声音络绎不绝,一面面厚重大盾放下,盾后禁卫手持重矛搭在盾牌之上,身后军士拉开重弓,拉而不射,手臂纹丝不动,似是雕塑一般。

“呵?”老大笑了,看了看四周:“于小子,你特娘把这禁卫军练的像那么一回事。”

在后面提着刀准备下令的于满开愣了一下,然后一把推开身前士兵:“让开,给老子让开。”

于满开从盾墙后走出来,看着你独眼的苍老身形,楞在了哪里:“将?将军?”

老大咧着嘴笑了一下:“老子不是将军了,现在就是一只独眼的老虎,怎么,今日你要抓我?”

于满开知道此处不是叙旧之地,左右看了看,凑到谭大学士身边低声说道:“大人”

谭正一抬手就拦开于满开,这会儿知道客气了?理都不理他,迈步就向老大走去,气的于满开差点就一刀砍上去,虽然他明知自己打不过这厮。

“老先生。”谭正凑近老大:“打我一掌就走,别再来了,此事靠山王不在京中,靠山王府不便多有动作。”

老大眯了眯眼睛,低声问道:“皇上怎么样了?可是受人胁迫?”

谭正看了一眼老大:“我也不知道,皇上无恙,是皇上亲自下的命令,背后之人我还在查。”

谭正为何会知道老大是靠山王府的人?其实俩人之前见过,刚才匆匆对了一招时,谭正看清这老者面容,便知道了此人是谁。

靠山王当初麾下八员大将,一刀切杨苍,小飞将曲九江,鬼见愁马三,白大虫冯江鹏,大太保陈望,二太保赵三才,铁罗汉欧阳若海,石菩萨欧阳若成,另外还有一个叫贾濡的谋士。

这些人中,唯有冯江鹏,也就是老大,在一次重伤过后便没了消息,据传死了,听说中了二十多箭又被砍了好多刀,眼睛都瞎了一只,从死人堆里刨出来的时候都没气了。

谭正认识老大,正是因为杨孝严专门让老大指点过自己。

虽然那夜自己在院中读书,这个独眼老头突然从天而降把自己吓了个半死。可是对于谭正来说,把老头是当师父一样看待的,不叫师父只是因为老大不允许他叫而已。

第一百三十三章 汪四海

老大盯着谭正看了一会,点了点头,猛地一掌拍出,谭正护体罡气陡然炸开,瞬间老大飞身而去消失不见。

于满开看着倒飞过来的谭正,也不至于傻到没看出来二人这是在演戏,多少能猜到一点,赶忙去扶着谭正。

谭正倒在地上好像受了多重的伤一样,其实心里挺舒服。

老大刚才那一下,让他感受到了一股考校的味道,很像当初严大学士考校他时的感觉。

于满开与谭正对视一眼,谭正点了点头,于满开也瞬间明白了其中意思,知道自己大概没猜错,心里对这位大学士的印象有所改观。

看来这大学士好像也没有多坏,只是俩人都没注意于满开把半躺着的谭正抱在怀里相视一笑的画面有多诡异,不少离得近的禁卫都被恶出一身的冷汗。

突然,谭正脑子一怔,猛的站起身来,看向皇宫放下。

“糟了!”谭正怒骂一声飞身而起,于满开愣了一下,然后突然想到了什么。

调虎离山四个字出现在他脑海里,赶忙就带着人往勤政殿也就是所谓的御书房赶,皇上目前一般就在勤政殿生活,毕竟后宫空无一人,在这里作息方便一些。

御书房里的赢夫,正轻轻推开一碗夜宵,上好的代窑白玉碗,那洁白无暇的小碗真真如同玉石做的一般。

这一只碗就算是代窑贡品之中,也是独一份的精品,天下仅此一个,哪怕真找到块这么完美的白玉雕琢成碗,那这两个物件价值怕也只是在伯仲之间。

汪四海看皇上吃完了,赶紧走过来要收拾,看着那碗中还剩下半碗的赤豆元宵,老太监皱了皱眉头。

这赤豆元宵啊,是当杨凌霄与靠山王妃提过一嘴,后来靠山王妃就又与太后娘娘讲了一次,皇后娘娘就想尝尝。

宫中厨子做出来后,太后尝了,这当真是一道不错的甜品,就命人给赢夫送了一份,这一吃,赢夫就吃上瘾了,每每睡前都要吃上一小碗才愿意睡觉。

“汪四海啊。”赢夫突然喊了一声端着碗准备撤下去的汪四海。

“奴才在。”汪四海连忙扭身恭敬道。

“你从什么时候跟着父皇的?”赢夫微笑着看着汪四海。

“回皇上。”汪四海一哈腰:“打咱大秦没建国的时候,奴才本来是在辽东宋国当差的,是先皇看奴才可怜,收着奴才跟着当了个下人,后来建国奴才就跟着皇上进了宫,到如今,整整二十五年了。”

汪四海是个会做人的,没有回答到赢胜去世时是多少年,而是直接回答至今多少年了,免得赢夫又想起伤心事。

“嗯。”赢夫点了点头,看了一会儿汪四海,淡淡的说道:“回家养老吧,一辈子了,出宫去看看。”

汪四海楞在了那里,养老?自己一个太监,无儿无女的去哪里养老。

当然做了这么多年大太监,汪四海钱有的是,等有一天自己真觉得老的不行了,不用赢夫说他也会自己要求离开,只是赢夫这一下来的太突然,让老太监莫名的有些伤感。

看着汪四海低着头半天没动,也没有言语,赢夫笑了笑问道:“怎么了?舍不得朕?”

汪四海抹了抹眼泪,低着头没有抬头,带着老太监独有的那种哭腔说道:“奴才知道,奴才老了,皇上您也长大了。这些天您有意无意的疏远奴才,奴才感觉的出来。奴才知道,您要变成真正的一国之君了,奴才也知道自己是时候该退了,就是就是奴才舍不得您啊。”

汪四海一辈子都几乎奉献了给了赢家,赢夫更是汪四海从小看着一点一点长起来的,虽是奴才,可是那份感情是真的,赢胜也从未把汪四海当过外人。

现在的汪四海,心中五味陈杂,有着对赢夫,对皇宫,对自己多年生活的不舍。也有一股委屈,当了这么多年奴才,可奴才终究是奴才,汪四海明白自己的身份,只是真当这一天到来的时候,免不了有些难受。

“皇上。”汪四海抹着眼泪:“自从严大学士死后,奴才就觉得您变了,变得更像一位君主了。这赤豆元宵,您以前喜欢吃,可是这段时间,您虽然也吃,可是吃的没有之前香了。奴才知道,您要对靠山王府动手,这是靠山王世子推荐的东西,您吃着不是滋味。”

汪四海到底老了,遇到这种场景不免絮叨几句,再一个赢夫向来对他其实也算敬重,他自知这样不对,可是也知道自己这样絮叨一会,就算是皇上长大了,也不会太怪罪自己。

皇上是他看着长起来的,什么性子他是了解的,就让自己任性一回吧。

汪四海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一点点唠叨,会换来一把算不算锋利的拆信刀。那金刀琉璃柄,称不上锋利也算不上神兵利器,有点尖而已,汪四海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赢夫,那一刻他意识到,这绝对不是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那个皇上。

“你!”老太监幡然醒悟的瞬间,一个你字说出口,赢夫一连又捅了数刀,老太监紧紧抓着赢夫的手,然后突然瘫倒下去。

赢夫缓缓放下汪四海的身体,看着一动不动的汪四海,脸上表情冰冷,扭过身去。

他没看到的是,老太监倒在地上,刚才捂着肚子的那只手,一根手指在自己的衣服上轻轻划着,用鲜血在衣摆上写下了半个假字。

“哐!”的一声,御书房的窗户被撞碎,狂风呼啸而来,一个蒙面人持剑落下,看了看赢夫,又看了看地上倒着的老太监,然后又回头看了一眼,马上撞碎房顶便消失在黑夜之中。

随后一身紫金官袍的谭正冲了进来,看了看安然无恙的赢夫,又看了看倒在地上的汪四海,喘着气问道:“皇上,没事吧?”

赢夫略带惊恐的说道:“没事,快救汪公公,他被刺客捅伤了。”

谭正连忙上去扶起汪四海,伸手一探脉搏,已经死了。

低头查看汪四海的谭正,眼神之中露出一丝惊疑,他敏锐的感觉到,事情哪里不对劲。

第一百三十四章 半个字

汪四海死了,老太监的尸体被人抬了出去。

宫中死了的太监宫女一般是没人管的,碰上好的上司,可能让人帮着安置一下。

要么就是在后宫的太监,自家娘娘会八成会帮着安置。至于那些不受待见的,自然是如同垃圾一般被丢出去。

赢夫下令厚葬汪四海,可是老太监的厚葬又能有多厚重?任你是皇上身边最亲近的人之一,活着的时候满朝上下都得巴结着你,死了之后怕是来吊唁的人都不会有一个。

好在汪四海还有两个干儿子,李勤跟赵小飞得道消息后第一时间就赶了过来。李勤来的早一些,赵小飞赶到的时候,看着抱着汪四海尸体哭泣的李勤,眼泪跟着就留了下来。

太监们也是可怜,男不男女不女,就这样一辈子在宫中做个下人,纵是能捞点好处,可是话说回来了,他们要再多钱又有什么用呢?

有的会在宫外找个自家亲戚的孩子领养着,也算给自己留个后人,也有人养老送终。

可是能做到这一步的,也都得是宫中的大太监。

现在宫中称得上是大太监的,也就汪四海与李明德。赵小飞与李勤毕竟还年纪太轻。

俩人抱着汪四海哭的跟个泪人似的,这可没有半点演的成分,赵小飞与李勤入宫早,汪四海喜欢二人便早早的就带在了身边,那是实打实的有长幼情的。

御书房内谭正看了看姗姗来迟的一众宫中高手,眉头不可察觉的稍微动了动。赢夫坐了许久之后,说了句:“朕乏了,明日召开朝会再议此事。谭正,严老夫子之前留给你的折子,明日呈上来。”

谭正一弓手,低头弯腰,轻轻答道:“是。”

“嗯。”赢夫点了点头:“都退下吧。”

一众侍卫连着后来赶到的于满开也齐齐退下,同行的于满开一边往出走一边念叨:“见了鬼了,还真有刺客?汪公公也是惨,在宫里待了大半辈子,到底都没有个善终。”

于满开一路絮絮叨叨,也不看看谭正面如铁色。一直走到往皇宫城门去的僻静道路上,谭正才突然发话。

“于将军,皇宫的高手,到底是谁负责的你知道吗?”谭正低声问道。

于满开一楞,听着谭正语气紧张,说道:“不知道啊,还有人以为是我老于负责呢,那帮家伙神仙一般,全是先皇钦定的直属皇上差遣,寻常人压根见不到。对呀?这帮人干什么吃的?各个长生境却让人冲进了勤政殿?”

“嗯?”谭正突然站住身子,看着前方,于满开一个踉跄差点没收住,跟着去看,只见前面黑蒙蒙一片路边似乎有一辆车,还倒着两个人。

谭正快步上前,于满开赶紧跟上。到了近前,车上是汪四海的尸体,地上倒着的,是赵小飞跟李勤二人。

于满开赶紧上去查看,发现只是昏厥过去了,赶紧就对着李勤拍了几巴掌:“醒醒。”看着李勤似乎有点反醒过来,又赶紧去拍赵小飞。

“于?于大人?”先醒过来的李勤迷迷糊糊看到于满开,有些愣神。

赵小飞也醒过来,看着四周:“这是怎么了?”

“你问老子?”于满开就好笑了:“老子怎么知道怎么回事?你们俩怎么就晕这里了?”

“我们”李勤看了看赵小飞,赵小飞看了看李勤,俩人都是莫名其妙:“我们送汪公公尸首出宫,走到这然后就记不起来了。”

“谭大人。”于满开是个没主意的,晓得读书人心眼多,就想去问谭正,只见谭正面色凝重的看着汪四海的尸体。于满开一看这是怎么了?就起身走过去。

这一过去,于满开也楞了一下,只见汪四海的衣摆被反掀起来,外衣上是一团血呼啦,内衣上斑驳的血迹似乎是写还是画了什么。

于满开眉头紧皱,舔了舔嘴唇,略微不好意思的问道:“嘿嘿,谭大人,这是个字吧?我老于不认识这个字呢。”

说着于满开脸都红了,好在夜色下看不清楚,他于满开也不是不识字,自从到了京城当差,他时长恶补学识,书也看了不少了,时长跟同僚吹嘘他老于现在也是半个文人。

没成想这不认识的字说碰上就碰上,一下子就不好意思了。

谭正轻轻摇了摇头:“这不是字,准确的说不已一个完整的字。”

李勤跟赵小飞凑过来,赵小飞挠着头看着:“这?一个亻一个尸,这是什么字?”

谭正突然一瞪赵小飞与李勤,吓了二人一跳,没想到平常文质彬彬的谭大人有如此凶厉的一面。

“你们两个有没有看到是谁打晕你们的?”谭正看着站起来就不停活动脖子的二人,知道这俩人摆明是被打晕的。

于满开扯着李勤的衣服看了看李勤脖子后,又看了看赵小飞,扭头对谭正说:“谭大人,连个印子都没有。”

“嗯。”谭正点了点头:“是个高手。”

“没有,没有。”俩人其实压根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被打晕的,被谭正这么一问自然而然的以为自己是被打晕的。

其实也确实是这样,只是出手之人修为太高,俩人压根什么也不知道就晕了过去。

谭正把汪四海印着血字的衣摆盖住,这衣摆明显是被人故意掀开露在这里的,是谁?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今日之事,对任何人都不要说知道吗?听清楚了,任何人!”谭正叮嘱赵小飞与李勤。

俩人连忙点头,谭正挥挥手让他们带着汪四海的尸首出宫火速安置。

待走了二人,于满开一抱拳凑近就想说话。

“你也别问。”谭正连开口的机会都没给他,于满开一句话在嘴里硬生生噎了回去,谭正扭头便走,于满开只能不满的跟着。

出了皇城,于满开要继续当值,谭正一人离开,打发在巷子里候着的自家轿子先行回去,独自一人向靠山王府走去。

黑夜之中靠近靠山王府的谭正,看着靠山王府门前一阵明亮,一个身形从王府中走出来,谭正突然止住了脚步。

“王景隆?”谭正看着赵三才陪着笑脸把王景隆送出来,陡然之间,当年严老夫子的一席话出现在脑海中。

那时的严老夫子摸着桌子对谭正说:“到了这个位置,你记得,皇上也好,靠山王也好,你的属下,你的同僚,你谁也不能信。”

“谁也不能信,谁也不能信,谁也不能信。”这句话如同鬼魅魔音一般在谭正脑海中回荡,看着王景隆的轿子渐渐远去,谭正悄悄的扭过了身。

第一百三十五章 上朝

扭身离开的谭政,路过一条小巷,突然问到一股异香,顺着走去,惊奇的发现,一条巷子中,满天借着月光亮闪闪的粉尘,宛如仙境一般美好。

可谭政不是豆蔻年华的天真姑娘,他知道,这世上越美好的东西往往越可怕。

站定脚步的谭政并没有准备进入巷子,只是巷子正中倒着一个人,那张独眼的疤脸正冲着谭政,若是没有这些闪闪发光的粉尘,谭政怕是都看不到巷子中的地上躺了个人,更别提认出来了。

老大那张脸实在辨识度太高,谭政看清的同时瞳孔一缩。顾不上这诡异的粉尘,用袖子捂着鼻息就冲了进去。

房檐的角落里,一个女子瞥了瞥嘴角,冷笑了一声。

想去查看老大的谭政,突然感到眼前一道非常非常细的线,若没凑近,根本看不到。

猛地一个后仰,整个人双膝跪地向前滑行,躲开这条细线,谁知慌乱中双臂挥舞,待止住身形,谭政发现双臂已然被数根锋利的细线镶入肉中,鲜血横流。

正欲用罡气震开细线,路边阁楼的窗户中突然扔出一个火折子。

“轰”的一声不算响亮,闷沉的声响似乎是火苗升起的声音。整个巷子骤然一亮,满天粉尘瞬间被引燃,爆发出炙热的白光,瞬间升高的温度让谭政一声惨叫。

“啊!”惨叫撕裂夜空的,绽放的白光照耀数条街道然后瞬间消散。两道身影待白光散去,从黑暗中走出来。

一女两男,这三个人当初在桃山出现过,只是当时是四个人。

后来又在河东王世子赵淼身边出现过,那时候已经变成了三个人,只是那时候是这位公子跟这位小姐还有另外一个猥琐的男人。

如今那公子与小姐还在,只是另一名男子变成了那个铁塔般的壮汉。

“啧啧。”女子摇头看着嘶吼着在地上打滚的谭正,摇着头对身边那铁塔一般的壮汉说道:“二柱子,你说要是那河东王知道咱仨人杀个长生境都这么费事,还会不会那么自信咱会帮他杀呼衍大河?哦,不对,那应该是那措木。”

叫做二柱子的高壮男子似乎并不喜欢说话,那年轻公子伸手抓着窗框上方,整个身子向外一翻跳到了房顶。

“这小子太嫩了。”年轻公子脸上的表情似乎不忍心看一般:“空有这么高的修为,一点江湖经验都没有。”

“锦衣卫肯定很快赶过来,怎么办,要不杀了吧?”女子说道。

公子哥摇了摇头:“这小子可不是一般人,带走带走,这特娘的晦气,回去看楼主怎么说。”

说着看了一眼叫做二柱子的男子,二柱子那铁塔般的身影走上前,一脚踹在谭正脖子上。

公子哥随手一挥,那勒的谭正满身伤痕的细线消失,二柱子扛起谭正,三人迅速消失在夜色里。

罗志超带人赶到现场的时候,看着地上老大的尸体,楞在那好久,咽了口唾沫:“送到靠山王府去,记得说清楚,不是咱的人干的,咱到的时候就这样了。记得!一定要说清楚!”

赵三才接到老大尸体的时候当即就傻了眼,靠山王府如今就这么一位高手撑着,老大一死,赵三才几乎马上就准备带着洛王妃跟小郡主逃命。

不过刚才王景隆来的那一趟,又让他犹豫不决。

这老小子倒是人可以,话说的也是坦诚,把谭正针对靠山王府,劝说皇上对靠山王府施压的事情讲了个清楚。

然后表示除掉谭正对两家都有好处,明日早朝自己会连同手下大小官员一同上奏朝廷,严惩谭正。

话说到这赵三才心中就有了个大概,这局必然已经是策划许久了,谋划之人八成是严老夫子,只是严老夫子突然逝世,谭正又不知为何把行动提前了,是为了内阁首辅之位?

想来想去,赵三才觉得问题不大,无外乎就是削藩而已,靠山王还领着二十万大军在外,就算谭正再能忽悠,皇上也不是傻子啊。

赵三才心如乱麻,还未能做出决定,天就已经亮了。

只得跟王妃简单沟通了一下,换上官府赶紧就上朝去探口风。其实夜里赵三才仔细算了一下,损失并没有看上去那么严重,最大的损失便是老大死了,其次就是宫中探子应该是被一网兜了,街面上的谍子虽说死伤过半但是精英大多都活着。

倒是蝴蝶们被锦衣卫抓走了几个,这蝴蝶在王府的谍子中情况比较特殊,被抓走的几个还都是头子,也就是京城各大妓院中几个比较有名的老鸨子,也就四个人吧。

其中两个还好保养的不错,另外两个膀大腰圆的样子怎么也不配蝴蝶这个名字。。

匆匆换上自己那红色官袍,赵三才顶着个礼部侍郎的官职,倒是仗着靠山王的势从来不用干活,满朝上下也没人敢说他。

匆匆赶到皇城根下的赵三才早就料到了会被人用异样的眼光看着,左右看看熟人不少,只是都不敢与自己对视,心中不住暗骂一句:“特娘的,喝酒的时候一个个称兄道弟的。”

文官中已经传开了,谭大学士有严阁老遗留的折子,正在进谏皇上削藩,针对的就是靠山王,国子监士子无不竖着大拇指,谭大学士不愧是他们这些年轻学子的偶像,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打就打那个最大的。

如今看着王景隆热情的过来招呼赵三才,以谭正为首的青壮派官员纷纷投来愤慨的眼光,也一下猜到了是怎么回事。

王景隆丝毫不客气的瞪了回去,然后继续抓着赵三才的胳膊亲热的聊着。

时辰差不多的时候众人纷纷安静下来,排好队站好了对着皇宫城门低着头等待进宫。待太监一嗓子嗷嗷的嚎出来,宫门大开,众官员缓缓鱼贯而入。

坐在龙椅上的赢夫一夜未睡,惊魂未定怕是不是装出来的,这个赢夫演的很好,除开一些下命令的时候,剩下的时间与原来的赢夫几乎无二,孩童心性偶有爆发,待人有礼,总之赢夫平常什么样他就什么样,他原本对自己有着绝对的自信。

可是假的就是假的,昨夜汪四海只是无意间念叨赢夫吃的没以前香了,可是这一下子让他慌了。

事后他也知道自己这是反应过度了,惶惶不安的同时一直在调整自己的心态。

第二百四十九章 被找到了

俩人一路狂奔,当时皇宫乱做一片,逃命的可不止他俩,护卫们不断汇聚过来俩人反方向往外跑反倒再正常不过。

就这样一路出皇宫狂奔回小赌坊,从后门进去“啪”的一声杨凌霄把门关起来,靠在门上大口喘气。

薛青也累得不轻,而且这和憨子完全不知道的发生了什么事,这会儿才想起来问:“哥,这咋了啊这是。”

薛青其实比杨凌霄大的,不过他那个智力,叫谁哥都不过分。

杨凌霄白了薛青一眼:“咋了?你哥我差点就交代在那了。”说着心里还犯嘀咕,那琴为何攻击自己的时候和攻击唐皇的时候都没有实质性的效果?

杨凌霄丝毫不怀疑赵丹儿刚才出手之时的杀机,现在他的后背还是湿透的。那老头的人?杨凌霄想不通到底是那个老头。

想到老头,杨凌霄突然心里一沉,砸了一下手:“坏了!”

赶紧就向柴房去,薛青连忙跟上。

把冯保宝给忘了!这还关着一老头呢!虽说还不到三天的时间,可是那老头毕竟年纪大了,杨凌霄琢磨着不会已经死了吧?

把柴房们推开,月色照进柴房地上被绑着的冯保宝,杨凌霄第一眼看过去吓了一跳,哎呀一声就往后跳了一步。

薛青跟在后面不知道咋了,迈步走进去看了一眼。

“嚯!”也是一声惊呼,薛青同样往后跳了一下。

只见冯保宝被绑的结结实实,整个人枯瘦了不好,在月色里那张老脸上,两个眼窝深深的凹陷进去,仿佛个骷颅一般。

“呜呜?”冯保宝似乎被推门声惊醒,看到二人回来,激动的晃动身体努力想发出声音。

杨凌霄一听心里瞬间舒服一截,还好还好还活着,赶紧过去把冯保宝嘴上绑着的布撤掉。

“大侠啊!”冯保宝张嘴就嚎道:“你们可算回来了!再不回来老头我可就交代在这了啊。”

杨凌霄讪讪一笑,包含歉意的摆摆手:“哎呀,出了点事。拿啥,你赶紧去给自己弄点吃的,多弄点,我俩也没吃呢。”

老头哪里还会有别的心思,一边配合杨凌霄给他解开绳子,一边点头:“嗯嗯。”

要说这老头也是真老实,可能确实被饿得不轻,反正绳子解开就屁颠屁颠的跑去做饭了,一点怪罪杨凌霄的意思都没有,倒是搞的杨凌霄有点不好意思,招呼了薛青就坐在赌坊大厅等着吃东西。

你别说,这么一路小跑加上刚才受惊,汗出了不少,杨凌霄明显感觉到自己身上的药劲退了下去。

问了薛青,薛青捏了捏拳头,顺手抄起一张板凳轻轻一折,那板凳应声而碎。薛青拍掉手上的木屑,一脸兴奋道:“我也差不多了!”

这两天可是把薛青憋惨了,从小到大就没有这么憋屈过,寻常人是理解不了一个天生神力的人突然没有劲了是什么感觉。

正说着,门外传来敲门声。杨凌霄一愣,这会儿是谁来了?按理说九成是钱府派人来了,出了这么大的事,钱家安送的人进宫,如今钱府应该是糟心的很。

原本该找冯保宝过来的,可是杨凌霄受了几天的气,这会儿心情正不爽。

如今薛青也恢复了实力,杨凌霄更是想找个人出气,直接喊薛青去开门。

薛青愣了一下:“哥?万一是皇宫的侍卫什么的跟着咱们来了呢?”

“你就全给我放倒,被关傻了?干他们就完了!”杨凌霄大手一挥,示意薛青开门。

薛青一听,心说这感情好!这几天确实憋坏了。

摩拳擦掌的来到门口,薛青面露凶相,坏笑着打开门。

门一开,月光照着两条人影长长的映在薛青脸上。只见薛青愣了一下,表情一变,“啪!”的一声,猛地就把门关起来了。

杨凌霄见状一愣:“怎么了这?”

薛青露出一个尴尬至极的表情,慢慢扭过头来看着杨凌霄不知道该说啥。

杨凌霄一愣,咋的?还能是鬼不成,起身走过去疑问的看了看薛青。薛青没有说话,只是表情难看的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啥啊,又点头又摇头的,杨凌霄没看懂薛青啥意思,顺势把门一开,然后瞬间就呆住了。

门外一名女子,面色冰冷,怀中抱着一把古琴。另一名妩媚动人,望着杨凌霄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杨凌霄咽了口唾沫,尴尬的笑了笑:“两位姐姐,蓬荜生辉!蓬荜生辉!快请进!快请进。”

说着赶紧让出身子,赵丹儿与刘美美也不客气,迈步就向里走。杨凌霄等两人身形走过,看了看薛青,一副你特么倒是说啊的样子。薛青撅着个嘴,当时他都被吓傻了,哪还敢说啊,他薛青天不怕地不怕,不过他现在是怕了那叫做刘美美的女子。

俩人很自觉的来到桌边坐下,杨凌霄赶紧带着薛青跟上,身上的太监服还没脱,倒是有个伺候人的样子。

“大侠!饭来喽!”原本冯保宝是想吆喝的,到后面就没了声音。老头嘴上满是油渍,明显自己已经边做边吃了不少。

看了看眼前的情况,冯保宝不知是个啥。仔细一看才发觉,杨凌霄与薛青身上穿的不是太监服吗?然后恍然大悟,我说那日把那小娘子推给二人,结果被那胖子一刀砍了呢,原来如此!就说那个小白脸长得那么白净,原来是个没把的。

杨凌霄要是知道冯保宝这么想,可能会让薛青直接把冯保宝阉了。

老头把菜端过来,也不管这俩姑娘是谁。所谓人老成精,上来他就热情的打招呼:“两位小姐也没吃吧!快趁热吃,不够还有!我这就去做!”

说完立马就跑,俨然一个合格的跑堂。冯保宝可不傻,这气氛不太对他明显能感觉的出来。

刘美美也不客气,拿起筷子就吃。可怜杨凌霄与薛青只能站在一边咽口水,虽然薛青恢复了气力,但是刘美美那药粉让二人都记忆犹新,生怕再扔出一把来跑都没地方跑。

“小狗子,小猪儿,你俩也吃啊。”刘美美伸了伸筷子。

“不敢不敢!”本来在低头想对策的杨凌霄,赶紧换上一副笑脸拒绝,开什么玩笑,现在杨凌霄恨不得离这俩人越远越好,坐一起吃饭那是想都不要想。

刘美美没有理会杨凌霄,只是自顾自的吃。杨凌霄这才打量了一番赵丹儿,这娘们?有古怪,这会儿脸上的表情,倒是跟那天他跟薛青在房顶看见的一模一样,整个人的气质也都变了。

可是脸还是那张脸,杨凌霄还是忍不住去想刚才赵丹儿抱着自己时候的模样,想着想着,赵丹儿轻轻把头就扭过来看了一眼杨凌霄。

杨凌霄赶紧把头地下,躲闪着左右看了看,这一看正看见一个脑袋在远处躲着扒拉着墙看向这边。

冯保宝看到杨凌霄看见自己了,连忙伸手打手势,做了个倒东西的手势然后又用手在脖子上划了一下,意思需不需要自己用点药把这两人放到?

杨凌霄感觉轻轻摇头摆手,这招估计行不通,说不了还得把自己搭进去。

第一百三十六章 带节奏的王景隆

入宫路上,众官员并未看到谭正,有与谭正交好的官员去谭正家中探听,得知谭大人昨夜出宫至今未归。

消息不胫而走,很快大小官员近乎人尽皆知,纷纷猜测谭大人可能提前入宫了。只是入了凌霄殿后,低着头眼角四下打量并未看到谭大学士的时候,众人皆是微微一楞。

李勤站在汪四海原来战的位置,有些战战兢兢,这位置在宫中就相当于文官中的内阁首辅,原以为还得个几年才轮到自己,没成想汪四海就这么走了。

李勤站在那里心中五味陈杂,心道干爹也是,又不会武功,冲上去挡什么刀啊?想着又暗骂自己该死,怎么可以这么想?保护皇上是咱当奴才的本分啊。

众人跪拜之后,赢夫有些不知所措,谭正呢?按照安排?自己问众爱卿可有本要奏,然后谭正就要递上那张严大人死前留下的折子。

可是,谭正呢?赢夫满朝去看,只有王景隆一人紫金官袍,并不见谭大学士踪影。

“咳咳。”赢夫微微咳嗽两声:“怎不见内阁谭大学士?”

众人左右看看同僚,一官员上前:“启禀皇上,谭大学士昨日入宫后并未回府。不知不知去了何处。”

赢夫眉头一皱,看了看李勤:“差人去找。”

“是”李勤应了一声冲一边的小太监使了个眼色,那小太监连忙从侧面跑了出去。

谭正没来,流程还是得要继续,赢夫看了看众人,说道:“众爱卿应该都知道,昨日锦衣卫出动,肃清城中宵小,后发现,这些宵小竟然齐齐向靠山王府撤退,不知众爱卿如何看待此事?”

群臣互相看看,一名官员大步迈出:“臣斗胆,久闻靠山王府谍子无孔不入,遍布京城,名为保护皇上,实为监视百官,臣以为此事,应问责靠山王府。”

赢夫点点头,正欲说话,王景隆向前一步站了出来:“不知皇上,此次肃清宵小一事,可是谭大学士上书。”

赵三才眼睛一眯,低头斜眼看了看王景隆,心道这老头不对劲,说不上哪里不对劲,可就是有点着急,有点反常,按照赵三才所了解的王景隆,他不是这么急性子的人。

王景隆站出来说完话后,眼神不易察觉的看了一眼赢夫,随后又十分惶恐的低了下去,仿佛生怕赢夫怪罪一般。

赢夫心中却瞬间有了底,点了点头:“正是,王爱卿可有话要讲。”

“皇上。”王景隆一抱拳:“靠山王对大秦向来忠心。若有过错,皇上尽管斥责靠山王便可。如此行事,怕是寒了领兵在外的靠山王的心啊。”

一众官员纷纷交头接耳点头称是,就连谭派官员也对王景隆此言微微点头,看来王景隆并非就是为了这内阁首辅之位,才要与靠山王站在一边,心中主要还是忧国忧民的。

话说回来其实谭派官员也大多认为此事有些着急,毕竟靠山王领兵在外,逼急了又是一场战事。

可是双方中也都有一部分人认为就该趁着靠山王不在京中,快刀斩乱麻,削弱靠山王府势力。

若是靠山王战败?虽然这个可能性不大,可是打仗的事谁说的准?万一靠山王战败了,那就再做责罚,这么一削再削,早晚能削了靠山王的藩。

这么想的也多是一些心思颇高明之人,毕竟这一套流程下来,几乎是踩在火线上行事,稍有不慎,便是靠山王举旗造反的结果。

“皇上。”赵三才上前一步,他知道自己该说话了。

“哦?”赢夫哦了一声:“赵三才?”

听到这一声赵三才,赵三才心中有了那么点底,赢夫之前去靠山王府的几次,都是这么叫自己的,这好歹也算熟人,皇上应该不至于太不给面子。

“皇上。”赵三才拱手:“靠山王府暗中布置的人手,皆是臣一手负责,臣可以保证,靠山王府的谍子没有做过任何对大秦不利之事。”

“是没做还是没准备做?”谭派官员阴阳怪气的说了一句。既然站了队,就得把脚跟站稳,朝堂之上本就是富贵险中求。

赵三才猛地侧目一瞪,吓得那官员赶紧躲开赵三才目光,赵三才声音不大,只是说道:“这话留着待靠山王回京,你亲自说给他如何?”

朝堂上瞬间安静的落一根针都能听见,此言一出赵三才也觉得略有不妥,这不是借靠山王之势压人吗,此时此刻并不算适宜。

可是不合适归不合适,到底是有效果,偷偷瞥了一眼赢夫,发型赢夫并未露出不悦之色,赵三才心中有了那么一点底。

就算皇上是打定了注意要跟靠山王府翻脸,也绝不是现在。

赵三才知道,自己只要拖,连哄带吓的拖到靠山王回京便可。

“此事”赢夫有些犹豫,关键人物不在,谭正不在,严淮那份遗奏不在,让事先计划好的事情很难继续。

“谭大人呢?找到了吗?”赢夫话说了一半,扭头去看李勤。

李勤尴尬的笑着低头:“皇上,已经差人去找了,还没消息。”嘴上说着李勤心里也是生气,这刚派了人出去,宫门出了没都不一定,您这不是白问吗。

“皇上。”王景隆再度发言:“臣听闻,谭大学士是以严阁老遗奏劝说皇上,不知可否告知群臣,严阁老遗奏内容,也好让我等知晓这其中缘由。”

赵三才又瞥了一眼王景隆,这老小子不对啊,带节奏啊这是?

赢夫点点头,谭正没来,那奏章自然也没来,只是赢夫,是知道奏章上的内容的。

“太后娘娘到!”殿门外的太监一嗓子吆喝传来,赢夫望去,只见一名太监快步跑进来跪下。

“启禀皇上,太后娘娘与靠山王妃求见。”小太监跪在地上说道。

“快请。”赢夫赶紧点点头,然后看看王景隆,只见王景隆低着头没有一丝表示,赢夫知道,自己不能再看他了,这朝堂之上聪明人太多,万一被谁看出什么

正想着,打量群臣的赢夫猛地看到一直没有言语的王地藏正望着自己,赶紧装作莫名其妙的与王地藏对视一眼,王地藏也慌忙把头低了下去。

第一百三十七章 退朝

王地藏其实暂时还没有生疑,只是在纳闷,皇上那有意询问的眼光是看向谁,没有看向自己,谭大学士又不在场,自己不再京城这段日子难道皇上另外培植了心腹?为何锦衣卫的谍报没有提到过?

正想着,就听着身边之人齐齐跪下去,山呼:“拜见太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拜见靠山王妃。”连忙就跟着跪了下去,看了一眼太后,正好与太后目光对上,王地藏心中一暖。

“都起来吧。”许晴挥挥手,看了看龙椅上的赢夫,眉头一皱,也不管那么多了,迈步就走了上去。

李勤想拦来着,这不合规矩啊,若是汪四海必然稍微拦一下,可是李勤头次当差,胆子还是有点小,站在那里愣是没敢动。

太后快步走到皇上身边,赢夫战战兢兢的很小声的喊了一声:“娘。”心中却不免得意,对于赢夫的一声,这个假赢夫怕是比真的还要了解,他知晓,太后私下喜欢听赢夫喊上一声娘,天大的事一声娘喊出来,太后娘娘气就消了。

“臭小子,长本事了是吧?都敢把哀家的寝宫围了?”许晴怒气冲冲的走上台去,低声冲着赢夫说道。

这语气说的赢夫一楞,瞬间一股眼泪就要上来。自打成了这所谓的赢夫,成了这所谓的皇上,每每见到太后,都会触动他内心深处。

他自幼被关在基地训练,每日每时每刻,都被训练调教成这一刻他要成为的人,他没有名字,从小别人都称他皇上,让他知道自己叫赢夫,他住的地方与这皇宫布局几乎无二,他其实每天干着自己最熟悉的事情。

只有一点,这个太后娘娘,跟那个装成太后娘娘与自己练习的妇人不同。母亲对儿子的爱,是装不出来的。

赢夫藏在龙袍里的手微微颤动,努力止住眼泪,笑着说道:“皇儿知错了,还请太后娘娘责罚。”

许晴轻哼了一声,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左右瞅了瞅,李勤一看这架势,赶紧往后退几步。许晴赞赏的点点头,这小太监还不错。

然后凑到赢夫身边:“皇儿,为娘知道你长大了,可是靠山王府那是现在能动的吗?是不是那个谭正让你这么做的?他怎么说的?怎么想的?杨孝严还领着二十多万大军在外啊!”

台上太后与赢夫在窃窃私语,台下王景隆微微抬了抬脑袋,眼睛十分大不敬的居然在打量太后的臀部。老头子咽了一口唾沫,居然又侧目去打量身边站着的靠山王妃。

这两位少妇,真真天人可品。无论是相貌身段,还是那让人尊敬的身份,想到这里这位色中老饕就感到一股燥热。

要说这王景隆当真是个老不正经的,也不知怎么了都这么大年纪了,那方面欲望却越来越强,家中妻妾十几人还是为了防人口舌,侍女更是祸祸了无数,京城各大青楼的常客。

似乎是感到了什么,洛王妃扭头看去,正对上王景隆猥琐的眼光,虽然王景隆除开眼神表情并无异样,而且飞快的讪讪一笑掩盖了过去,可是洛王妃还是读懂了那眼神。

惊恐之中一股愤怒与委屈便涌上心头,怎么?靠山王府还没倒呢!

努力深呼吸克制自己的洛王妃,心中无比愤怒,怎么人都会如此之变化,自己怎么也想不到,有一天会为了这种事,进宫去求许晴,也想不到自己看着长大的赢夫,居然会如此。

天家当真无情吗?洛神目光看向台上的赢夫与许晴,居然想到了造反,想到了这些,洛神却又猛地一惊,赶紧微微低头平复心绪,这是怎么了?自己怎么会想到造反?权利当真会让人迷失吗?

“今日之事。”台上的赢夫突然发言,众人无不赶紧微微躬身:“本是内阁联合锦衣卫肃清京中宵小,至于误伤靠山王府之人一事,实属意外,待靠山王回京之后,朕会亲自与王叔请罪。”

说完赢夫又看看四下继续道:“今日,本来还有一件大事。严大学士病故,内阁首辅一职空缺,原本朕今日要命谭大学士继任内阁首辅”

“皇上!”赢夫话还没说完,王景隆便打断了赢夫的话:“臣以为,谭大学士挑唆皇上打杀靠山王府人员,实为祸国之举,如今不见踪影,想必是已畏罪潜逃,如此大罪之人,理当打入天牢,严加审问。”

“皇上!皇上!”谭派官员赶忙纷纷出来发生:“谭大人不会啊,皇上,谭大人冤枉啊。”

声音此起彼伏,赢夫一皱眉头:“够了。”

殿内瞬间安静,赢夫面上恼怒,实际上心中总算想明白,随所谭正不在,可是这并不妨碍把戏演下去,捧杀谭正,这原本就是计划的一部分。

“谭大学士忠心耿耿,与朕皆是严老夫子弟子,乃有同窗之情。”赢夫一边说一边瞪着王景隆:“王大学士不可胡言乱语。”

谭派官员一听此言,皆是面露喜色,纷纷侧目看向王景隆一派的官员。

只见王景隆不卑不亢,弓手低头悠悠说道:“可是皇上,身为内阁大学士,御前不到,实为大不敬。”

“皇上!”又一名谭派官员就要辩解。

“好了。”赢夫摆摆手,那谭派官员才低头又退回去。

“此事,容后再议。找到谭大学士后,让他入宫见朕。”赢夫看了看四周,鼻子出了一口气:“退朝。”

众官员跪拜退出,太后叫住了洛王妃,待人都退出去后,许晴才过来亲热的拉住洛王妃的手:“姐姐,这事是皇儿遭人蛊惑,我刚才已经说过他了,皇儿,快过来,跟洛娘娘道歉。”

赢夫从台上走下来,来到洛王妃身边,一副犯错了的孩子的样子,低着头抱拳对洛王妃说道:“洛娘娘,对不起,我不知道那些人是靠山王府的人。”

看赢夫这般样子,洛王妃哪里还生的起气来,嘴上道着没事,只是心里却知道,就算赢夫不知道,那动手的锦衣卫会不知道吗?王地藏会不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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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八章 城门吊着个胖子

“王爷,不是俺老五给你吹,就这城墙,您给我三千人,我现在就给您拿下。”秃顶的老头在杨孝严身边说道,他在王府老汉中排行第五。

李白撇了撇嘴,之前在安市城的时候,大家就一致对句高丽低矮的城墙表示了鄙视,没成想来到了所谓的平壤依旧如此,这城墙倒是高了一些,不过比之天京城,那就是天壤之别了。

“藩属国城墙应比宗主国低,一般得低上三分之一,他若是修的高了,就是有违礼制,这城墙已经修的过高了。”李白淡淡的说道。

“可是藩属国外还有别的国家,城墙修的低矮,如何防御外敌?到时候我大秦还不是得出兵平乱?这不是得不偿失吗?”杨凌霄疑惑的问道。

“嘿嘿。”靠山王抱着胳膊,弯腰侧身看了一眼李白身边的杨凌霄:“臭小子,你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

杨凌霄不明所以,看向李白,李白轻声为他讲解道:“藩属国多在我国四周,其防御力低下虽然无法保证自身安全,但是更能引邻国入侵。城墙虽矮,却始终有战斗力,双方消耗之下向我大秦请援,我大秦再出兵便可轻易胜之,并且缴获无数,藩属国还要纳贡答谢,最重要的,可以扬我国威,震慑外敌。”

杨凌霄瞪着眼睛听着,心道:这,这不是缺德吗?

没错,其实就是很缺德的事情,弱国无外交这是自古以来的道理,所以在某种程度上来说,首阳大君并不算是一位坏人,相反可以说是句高丽的民族英雄。

“报!”一匹快马飞驰而来,马上传令兵翻身而下单膝跪在杨孝严身前,面色紧张而焦急,让杨孝严大感意外,难不成还会有什么差池?

这攻打句高丽杨孝严其实就是抱着给国库赚点银子的心态来的,压根没想过会有什么意外。

“呼呼呼。”传令兵喘了三口气才说道:“王爷,薛薛公子在平壤城门上挂着!”

“什么?!”杨孝严双目一瞪,上前一步问道:“是死是活?”

“太远,看不清,我等只是都以为城墙上挂的应该是六个人,没成想是七个,还是杨将军军中有人认出了那多出的一个好像是薛公子,要不然也没人知道。”传令兵说道。

“平壤城门上挂着的不是那所谓的六生六死吗?李相宇的忠臣,为啥会多出来一个薛青?”李白也着急的上前有些莫名其妙,既然是六死,那多出来的这个薛青怕是

杨孝严猛地回头瞪了一眼李白,李白赶紧讪讪的低下头,若不是他,也不至于出这么大的祸事。

“我就说让把城墙修高些,修高些。”一个脸上有着三道抓伤疤痕的男人裹着黑色的大氅站在平壤城墙上说道:“你们知道情报说大秦的楼车有多高吗?比咱们城墙高出那么多!”说着还把手伸的老高。

“大君,我们已经挖了四条战壕,路面也已经镐成凹凸不平,相信楼车没有那么容易过来。”一名将领抱拳说道。

脸上有着抓痕的男人自然是首阳大君李宰政,这三道抓痕乃是猛虎所致,那时堪堪十五岁的首阳孤身搏杀了一只老虎,满身是血的他扛着老虎去跟父亲邀功,没成想那一副恶鬼般的模样直接惊吓到了父亲,这也是为何后来首阳一直不受宠的原因。

“大君,有大秦将领前来。”

首阳听到此言猛地回头,身上黑金色大氅摇曳出霸气的摆动,只见一人绿袍单肩白甲,只护住左边肩头,长须到腹部,提一杆偃月大刀。

首阳走到城墙边扒拉着城墙,看着在远处勒马停下的杨苍。杨苍停在第一道战壕之前,看了看远处城门楼子上那挂着的肥圆身形,不是薛青是谁?

翻身下马,望着城头上的首阳,首阳也看着杨苍。突然,杨苍猛地身形一闪,贴着地面拖着大刀飞驰向城门而来。

这是要干啥?首阳愣了一下,不知杨苍要干什么,倒是麾下将士喊着:“大君小心。”就往首阳身前挡。

首阳一把推开那将领,白了他一眼,用得着你在这表忠心?那敌将特么还离着十万八千里呢。

一道身影从首阳背后飞出,两柄叉刀在手,带着一张鬼首面具,直奔杨苍而去。

杨苍手上刀杆猛地一提,单手抓住刀杆最靠刀刃部分,手腕一翻,反手拖刀变为刀刃靠前,那带着面具的身影猛地一转躲开,同时却放过了杨苍身形。

成门上众人微微后退,唯有首阳大君几人面不改色,首阳甚至露出一抹笑容。

杨苍一跃跳至城墙同等高度,与首阳对视同时,手中大刀一对着首阳一轮。

首阳纹丝未动,只见杨苍手中大刀从首阳面前划过后才在尾部激射出一道青色刀罡,直奔薛青而去。

首阳顺着刀罡看去,只见刀罡瞬间斩断铁链,薛青身形朝下落去,杨苍猛地飞身而去接住薛青掉头便走。

带着恶鬼面具的将军从下方斜插而上,杨苍手中大刀一松,单手抓住刀杆尾部,轮圆了就是一刀。

“轰”的一声,匆忙驾着双刀抵抗的恶鬼面具将军倒飞而出,杨苍头也不回的提着薛青就往回跑。

“切。”首阳大君冷笑一声:“原来是来救人的?”话说这小胖子那日突然出现行刺自己,倒是有点身手。自己玩了好一会一度想要收对方为己用,最后实在被惹烦了才出手重伤了这小子,听这小子的言语是大秦的刺客,这才挂在了城门楼子上。

首阳挺喜欢这小胖子的,看到被人救走了,也不太想就让他这么掉死在城门上,便没有加以阻拦,甚至拦着身边的人没让追,只是走过去扒拉着城墙垛看着下面道:“喂!金将军!没事吧?”

城墙下一片黄土尘埃中,金将军摘下恶鬼面具,肥圆的脸上一抹浓厚的八字胡,看起来颇有喜感。喘着气挥了挥手上的两柄断了的叉刀,示意自己没事,就是刀断了。

首阳捂着额头扭身念叨着:“兵器也没人家的好,这仗怎么打?”

第一百三十九章 李白斗酒诗一首

自从大秦军队的营寨扎下,投石车就一刻没停的朝着平壤城方向扔了整整一个下午,巨大的石块不求砸碎城墙,只是朝着城内不断抛射,损毁房屋的同时打击敌人士气。

“啊!”首阳一声怪吼再次一拳打碎一块巨石后落回地上,身边是把面具掀开在头顶的金将军。

落地后的首阳看着四周一的一片狼藉和空中不断飞来的巨石,面色愤怒的喘着气,金将军在一旁累的已经直不起腰了。

“喂,金将军啊,你还真是缺乏锻炼啊。”首阳瞥了瞥金将军说道:“你看看你肚子上的肉,都快赶上今天被救走那胖子了。”

“呼呼。”金将军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喘着气,看向首阳:“大君啊,今天被救走那小子,肯定是个重要人物,秦军这么做完全就是在泄愤,除了损毁房屋,根本没有什么什么有效的杀伤力啊。”

首阳点了点头,城中百姓早已转移在较为安全的地窖之类的地方避难,这投石车除了损毁房屋的确不能对平壤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平壤的城墙虽然低矮,可是托福于句高丽制砖工艺的低下,整个城墙使用一个斜坡形的大土坡堆积起来后,在土坡外围用石砖堆砌。

就算秦军的投石车轰碎了城墙外围的石砖,那厚实的土坡却不惧秦军投石车的轰击。

看着四周不断飞落的巨石,首阳大喝一声飞身而起,又是一拳打碎一块迎面而来的巨石,然后再空中扬天大啸:“啊!杨孝严!!!!”

大秦军营中的杨孝严,正坐在桌子边准备吃饭,手上拿着一小封情报,是王府谍子从京城送来的急报,这已经是今天的第三封了。

杨苍与老三老六跟杨孝严同坐,总归要有人一起吃饭的,杨孝严原本也想叫杨凌霄来,只是这小子跟着李白和杨平不知跑到哪去了。

杨孝严一边给自己倒酒一边看着手上的白色小纸条,军中不得饮酒的规矩就是杨孝严定的,第一个不遵守的也是他。

看完后他放下小酒壶,把手上的纸条凑到蜡烛上烧掉。

杨苍端着饭看着杨孝严的表情,觉得似乎不是什么好消息,望向老三跟老六,俩人与杨苍是老相识了,纷纷轻轻摇头,示意王爷不说就别问。

杨孝严端起酒杯,轻轻朝着地上洒出一道直线,老三与老六皆是一愣,杨苍自然也是一头雾水。

“王爷?”老三轻声问道:“怎么了?”

“老冯死了。”杨孝严不紧不慢的说道。

“什么!”老六噌的一下就站起来了。

杨苍看了看几人,在想是哪个老冯,然后猛地一侧头:“王爷?老虎还活着?”

杨孝严白了杨苍一眼:“刚说完死了。之前是活着的,一直在我府上。”

“王爷。”老三皱着眉头,他知道既然老大都死了,京城必然是出了大事:“到底出什么事了?”

“别问。”杨孝严摇了摇头:“问就是没事。来,一人敬老冯一杯。”说着伸了伸手,几人也纷纷将杯中酒水洒在地上。

然后饭桌上的气氛便十分的压抑,几个老男人不说话,就是不停的喝着酒。

另一边杨凌霄这边还比较轻松,两个半大小子搭着一个孩子心性的青年,李白看似年龄最大实际上最没个正行,提着酒壶靠着粗大的木桩子望着不远处的一间帐篷。

一旁短发如同稻草一般炸在头上的杨平红着脸打着酒嗝,时不时瞅一瞅李白,不明白这厮酒量为何如此之大。

杨凌霄小脸微红,他知道自己喝不了酒,所以都是浅尝而止。三人在这看热闹看了有大半天了,着实不知道这仨人为何会无聊至此。

那不远处的帐篷里躺着是半死不活的薛青,军中医生已经为其包扎了伤口,现在依旧昏迷在里面。

只是那帐篷门口站着一名女子,躲在篷布后面时不时往里看看,一副想进去又不敢进去的样子,实际上她已经这样大半天了。

“我说,这大妹子肯定喜欢那小子,你们不知道,我爹去救人那会,这大妹子冲到阵前看着被绑在城楼上的薛青眼泪都快下来了。”杨平一脸认真的说道。

“可是不是说是要当皇妃的吗?”杨凌霄歪着脑袋看向两位哥哥。

李白一脸坏笑的扭头看了看杨凌霄,又瞅了瞅杨平,笑嘻嘻的道:“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嘿嘿,看来老子生米煮成熟饭的策略还是挺对的嘛。”

“什么生米煮成熟饭?”杨平眉头一挑问道,杨凌霄也把头伸出来点着头等着听故事。

李白抖抖眉毛:“说不得,说不得。”然后扭头大笑一边喝酒一边走开。

“道是无情最有情,千横万竖终是圆。佳人若比天上镜,我邀明月入人间。”

“这货说啥呢?”杨平皱着眉毛问身边的杨凌霄。

杨凌霄摇了摇头:“念诗呢吧?听不太懂。”

李白脚下一个踉跄,呛了一口酒咳嗽几声,扭身看了看这俩让人无语的家伙,老子一首诗能白睡一晚上天京城头牌,到了你俩这咋就这么不值钱了。

想了想又觉得跟这俩人没啥好说的,摇了摇头就走了。

杨平嘴角露出微笑,凑到杨凌霄耳朵边:“你看,喝多了吧,都开始耍酒疯了,这人啊,量不行就少喝点,非喝那么多。”

杨凌霄捂着嘴直笑,也不知李白如果知道二人把他的感慨当成酒后撒泼会是什么想法。

李妍秀终究是狠下心走了进去,同时让侍女守好门口,实际上他完全多虑了。

军中除了刚才那三个人以外应该没什么人闲着还有功夫看她这点小女儿姿态,毕竟投石机还在运作,平壤城内随时可能冲出一队愤怒的骑兵。

走进帐篷里的李妍秀,其实在一片漆黑之中并看不到什么。

薛青还在昏迷中自然没必要点灯,只能接着外面的亮光看到他圆滚的身躯躺在床上,微弱的呼吸下身体一起一伏。

李妍秀颤抖的手轻轻摸上薛青的胳膊,这胖子的手感远没有看上去那么舒服,几乎被风干了的皮肤上沾着尘土,摸起来似乎在摸一块抹布一般。

她其实很讨厌这个胖子,甚至恨这个胖子,只是当她看到这个傻子挂在城门上生死不知的时候,内心莫名的揪了一下,眼泪几乎瞬间就留了出来。

第一百四十章 围攻平壤

“嘟——”

“嘟嘟嘟”“咚咚咚咚”

悠扬号角声与战鼓响彻平壤城外,密密麻麻的大秦军队将整个平壤围的水泄不通。

杨孝严一点形象也没有的在一块石头上坐着,指挥攻城的是杨苍,区区平壤城他丝毫没有放在心上,急于攻城的原因自然是因为京城的事态。

大秦军队徐徐压上,黑色的铠甲连成数十个方阵逼近第一条战壕。

“举盾!”杨平提着一柄朴刀大声下令,偃月刀是马战武器,攻城显得有些累赘。

这一战杨苍明显是想让杨平累计一些军功,他到不怕杨苍这小子出什么差池,自家的将领自然有人在前军辅佐杨平,他杨苍还不至于让这个第一次上战场的生瓜蛋子一人统领攻城部队。

一面面黑色的盾牌重重的贴着战壕落在地上,又一排盾牌叠在第一排大盾之上,余下士兵尽数低伏身子。这第一条战壕距离城墙最远,弓箭杀伤力极其有限,所以城墙上甚至没有什么反应。

“填土!”

在举着圆盾士兵的掩护下,数队扛着铁锨的士兵凑近战壕开始工作,挥舞铁锨去填平战壕这件事其实并不像看上去那么傻,事实上这是一个很快的工作,在人数足够的情况下半个时辰足以填出好多条足够士兵通过的道路。

“大君,咱们为什么不多挖个成百上千条?让他们先填土填个半个月。”一个大胡子土匪打扮的人凑在首阳身边说道。

首阳白了一眼这人:“阿西吧,你这个臭山贼,啊?你是傻子吗?”说着一巴掌拍在大胡子脑袋上,大胡子赶紧把头一缩,首阳并不停手,一边打一边说:“你叫什么来着?魏无羡是吧?你是个傻子吗啊?当山贼当傻了?你在弓箭手射不到的地方布置更多战壕有什么用?嗯?人家二十万大军填点土有多费事?”

那叫做魏无羡的山贼被打的缩了又缩,满脸知错的表情。

最后首阳伸手一指,让他到后面倒立着去,就老老实实抱着怀里的两杆斧头到后面去倒立了。

“啊!阿西吧。这帮可恶的山贼。”首阳大君白了一眼那叫做魏无羡的山贼,扭过头来继续看着攻过来的大秦军队叨叨着:“居然听说秦军来了就装成老百姓进城,要不是得留着守城老子一定先把你们杀了,真是的。”

第一条战壕很快被填平出数条道路,步兵方阵迅速列队向前推进跨过战壕然后结成方阵,与此同时句高丽弓箭手也终于开始出手。大秦士兵在高高盾墙的掩护下可是靠后的士兵还是偶尔会有人中箭倒下。

“低头!低头!”一名副将站在盾墙后大声呵斥一些抬头想去躲开弓箭的士兵,这种情况下必须低着头俯下身子尽量贴近盾墙,想躲是不可能的。

与此同时填平战壕的士兵骤然增加,疯狂挥动手中的铁锨。杨平眼看差不多了,大手一挥:“渡车!上!”

宽大的板车前面有两个硕大的轮子后面有两个小轮子,推车的士兵快速上前,冲过第一道战壕。

“点火!”首阳同时大手一挥,句高丽军中自有射箭好手,火箭直击第二道战壕,战壕中有干草等引燃之物,瞬间燃起熊熊大火将战壕中的木刺同时掩盖,很快木刺会变成主要的燃料。

渡车冲过第一道战壕,大秦步兵方阵迅速让出位置,渡车那硕大的轮子直接陷入第二道战壕的熊熊烈火,渡车上两层厚重大木板瞬间掀开,上面一层直直砸向战壕另一边,形成一条陡路。

“上!”杨平再次下令,扛着登城梯的士兵瞬间压上,黑压压的一片士兵冲过第一二道战壕,用梯子搭建临时道路越过第三第四条战壕到达城墙下开始靠梯子攀爬城墙。

顾不上感慨大秦攻城器具之精良,首阳下令引燃所有战壕,句高丽弓箭手也开始疯狂射箭。与此同时大秦弓箭手也开始压上,向城头施压。

城墙远没有这么好攻破,第一波攻城士兵通过登城梯上不断向上攀爬然而实际上作用并不大,在弓箭与雷士滚木的夹攻下一个个倒下。

突然之间一波弓箭飞上城头,奋力击杀城下大秦士兵的句高丽人才看见四座巨大的楼车已经越过被填出道路的第二道战壕,楼车之上的弓箭手已经高于句高丽城墙,句高丽瞬间损失惨重。

首阳并不惊慌,他早就看见了这四座庞然大物。

“放火箭!烧了这楼车!”首阳下令,弓箭手纷纷再次搭上火箭,主要攻击四座楼车。

来自城墙上的压力一小,登城梯瞬间架稳了更多,也意味着更多的攀爬机会。

率领步兵方阵的副将抽出刀子,大喝一声:“上!”盾墙骤然撤开,方阵士兵瞬间加入攻城。

火箭纷纷钉在楼车之上,可是纵然数量众多,也只看到箭矢燃烧。

“大君!”句高丽将领汇报道:“那楼车之上有浸水的防御。”

首阳面色阴沉,他知道,第一战是自己最有希望赢的一战,只要这一战守住了,这仗就有的打。

“用火油瓶!”首阳下令。马上又士兵开始用绳子勾起一瓶瓶点燃的火油,如同扔赶羊的石头一般将火油瓶抛向楼车。

湿润的披甲再不能为楼车充当防御,反而很快成为助燃之物,高大的木质楼车在很快燃起熊熊烈火。

“填好了没有!”杨平看向身边副将,副将一抱拳:“工兵已经尽力铺路,已经到第四道战壕。”

正说话间,撤回来的工兵冲过来喘着气喊道:“将军,成了。”

杨平面露喜色,连忙挥手:“全军压上!云梯!冲车!上!”

高高的云梯和披着顶盖的冲车很快被推向前线,工兵已经铺出了一条足够他们通向城门的道路,冲车总被人叫做龟甲车,因为上面盖着防御用的顶盖,头尾的破门木又都露出来一点,十分像是一只乌龟。

整个攻城的秦军部队如潮水一般涌来,杨平提着朴刀身先士卒,要趁着此时双管齐下,要么冲上城墙,要么破开城门,二者无论哪一方成功,都必然破城。

第一百四十一章 首战告败

“火油瓶准备!”首阳在城墙之上大声下令:“朝云梯砸!”

火油在句高丽本就是价格及其高昂之物,火油瓶虽然杀伤力极强,可是句高丽也只有不多的库存,所以主要用来对付大秦的大型攻城器械。

可是云梯虽然着火,大秦将士依然拼死将云梯推到了城墙之下,只是拉起云梯夹层的绳子已然被烧断无法掀起。

但是句高丽城墙低矮,半截云梯依然快要够到城头,再加上昨夜投石车将城墙不少地方轰击破损,云梯一到,马上有悍不畏死的士兵踩着还未完全燃起的火焰冲上去,徒手向上攀爬。

城墙压力骤增,冲车也即将接近城门。杨平面露喜色,只要冲车到达城墙之下,句高丽那脆弱的城门不堪一击。

推着冲车的士兵来到城门,抓住撞城木的把手,奋力晃动撞城木。

“一二!嘿!”

“砰”的一声,粗壮的木桩撞向城门,发出一声巨大的声响,木材破裂的声音随之而来。

“一二!嘿!一二嘿!”仅仅三下,句高丽城门便被撞开,士兵立刻将冲车向后推去让开道路,城墙之下的攻城士兵立刻鱼贯而入。

“成了!”杨平心中一喜,提着朴刀一挥:“上!”亲自带着剩余的攻城部队蜂拥而上。奔至城下,大秦士兵陡然增多的同时竟然拥堵了起来。

“城墙内有闸门。”杨孝严不知何时来到了杨苍身边,杨苍同样意识到了这点,点了点头。

老六在一旁抱拳低头:“老六侦查不利,请王爷责罚。”

杨孝严摆摆手,示意没事,深夜前去查探能探出四座城门堵死了三座已然不错,这道闸门夜间看不见是很正常的事情。

的确,第一波士兵数百人冲入城门之后,城门内侧一道厚重的闸门落下,挡住城门的瞬间将大秦军队分为两截。

冲入城内的大秦士兵一愣,看看身后被关上的城门,又看向眼前举着高大盾牌将自己团团围住的句高丽士兵,盾墙之后的句高丽士兵举着长枪伸在盾牌外面。

“放箭!”句高丽将军大声下令,箭矢如蝗虫来袭般密密麻麻的激射而出,大秦士兵瞬间被射的倒飞而出。

“冲啊!”带着士兵攻入城门的副将大声喊道,带着大秦军士悍不畏死的冲向敌人的盾墙,面对着利箭与长枪毫不退缩。

可是这终究是徒劳的,那副将早已料到自己等人死定了,只是在死前发起最后的冲锋而已。

“让开!让开!”杨平大声呵斥着周身士兵:“让冲车进去!这闸门最多两下就破!”

可是奈何大秦军士已经拥挤成一团,根本散不开,城头之上的雷士滚木杀伤力骤增,随便一扔就是一片大秦士兵,弓箭手也无须再瞄准,只要弯弓射箭便能带走一条性命。

“嘟嘟嘟——”

三声急促而短暂的号角响起,杨平扭身看看身后,满脸的不甘可还是喊道:“撤!撤!”

第一波攻城以失败告终,城头之上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首阳也面露喜色。

看着不远处已经杀成血人的金将军等人,纷纷咧着嘴傻笑着,赢了,赢了好啊,赢了就说明大秦军队不是不可战胜的。

敌军的欢呼让大秦军队士气略有低落,不过大多是新兵蛋子,老兵们纷纷骂着这帮没见过世面的东西:“你垂头丧脑的干啥?攻城哪有一次就攻下来的?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告诉你,当初打天京的时候,死了整整二十万人。”

杨平灰头土脸的来到杨苍与杨孝严身边,把手中朴刀一扔,单膝跪下:“末将攻城不利,还请王爷与将军责罚。”

杨苍摆了摆手,心道你个臭不要脸的二皮小子,老子还能砍了你不成?不耐烦的瞥了瞥嘴:“一边待着去。”

杨孝严看了看灰头土脸走开的杨平,倒是笑了笑:“这孩子不错,攻城节奏把握的很好,快而有序,就是最后急了些。第一次嘛,难免的。”

杨苍讪讪一笑,冲杨孝严抱拳弯腰:“王爷谬赞了,不知王爷计划下一步怎么办。”

“都说了你来负责。”杨孝严白了杨苍一眼,就不能让我歇会?然后看了看城墙:“敌人士气正高,再攻无益,令投石车继续轰击,明日再战。”

说着杨孝严忍不住摸了摸胡子道:“你说这句高丽的城墙,用土堆搭,只在最外面砌几层石砖,倒是也挺好用的。”

其实这倒也不能怪杨孝严孤陋寡闻,大秦制砖工艺高超,所以城墙能以夯土之外两面包砖,较之句高丽这种城墙来说建造更为快捷,也更为高大坚固。

但是其实整个东南亚的小国,几乎都是如此修筑城墙,堆砌高高的土坡然后以砖石堆砌外围,工程量其实一点也不比大秦的夯土包砖小,防御性却远远不如。

可是奈何他们没那么多砖啊,这样最起码可以保证防御性。

转身离开的杨孝严突然感到右手一阵不受控制的抖动,眉头一皱。努力控制住手臂,然后从怀中掏出欧阳仲炼制的保险子吞下数颗。

“这下知道为啥不一拥而上,而是一队一队攻城了吧?若是一拥而上就是撤退前那样,城墙之下人挤人,一块石头就死一大片。”远处山上李白抱着胳膊跟身边的杨凌霄解释道。

杨凌霄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他打过野战,这是第一次见识攻城战,果然要惨烈的多。

野外交战,无论步骑,其实都速度极快,双方人马一个照面,就基本会分出胜负,两队强军厮杀的不分上下的情况出现的概率微乎其微。

基本上就是一个瞬间的事情,谁先溃散谁先输,所以军队的训练就是如此,谁的兵好主要就体现在心理素质上。

杨苍看着离开的杨孝严,想着杨孝严刚才故作轻松的姿态,多年的跟随让他十分了解自家王爷,越是严重的事态王爷便会越故作轻松。

前日刚到,今日便攻城,这绝对不是杨孝严一贯的作风,如此着急只有一种可能。

天京城出大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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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二章 惊鸿一瞥

“那个人不在宫中了。”赢夫冲着恭恭敬敬跪在地上的王景隆说道。

王景隆抬起头,左右看了看,不确定的问道:“皇上所言何人?”

赢夫摇了摇头:“有什么话就直说,朕说那人不在宫中了那人就是不在宫中了。”

没人比他更了解从小就被一双眼睛盯着是什么感觉了,那种每时每刻存在的紧张感陡然消失,这些天赢夫吃得好睡得香,惬意无比,所以他百分之百肯定,那个人不在宫中了。

“请皇上还是小心为妙。”王景隆却依旧跪在地上装傻。

赢夫站起身子,走上前去来到王景隆身边,不耐烦的说道:“你有话就说,朕都说了那人不在宫中,而且王地藏那个傻子忠心耿耿,现在朕只要私会谁,根本不会有第三双耳朵在。”

赢夫边说边来回踱步,转身瞬间却猛地发型王景隆站了起来,还没待他反应过来,王景隆一巴掌便打在了赢夫脸上。

“啪”的一声,赢夫歪着脑袋楞在那里。

“你不过一个替身而已,注意你的身份!跟老夫如此说话成何体统?那人为何出宫了!自然是去找皇上了!还不是你杀汪四海露馅了!从小训练你,培养你,千叮咛万嘱咐,怎么还出了如此大的纰漏!那汪四海能杀吗!”王景隆面露狰狞骂道。

赢夫歪回脑袋,面色愤慨,虽然心中知晓自己不对,可是嘴上争辩道:“那汪四海看出了纰漏,我不杀他怎么办!你行你来啊!你不一样把皇上弄丢了!到时候主公怪罪下来!我看是你罪责比较大吧!”

王景隆一时语塞,两人互通消息靠的是奏折的批复,自有一套规律从奏折之中单捡出来几个字凑成一句话,十分隐秘。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从态度上看的出来,俩人应该隶属于同一个组织,赢夫身份大概还低于王景隆。

“到底有什么事?”赢夫继续问道,虽说之前地位一直不高,可是如今毕竟当了假皇上,说起话来到底多了几分底气。

王景隆神色微变,倒是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说道:“你带我去见太后。”

“见太后?”赢夫一愣:“见太后干嘛?”这正是用膳时间,难不成去慈宁宫吃饭?

“去与太后一同用膳,到时候你记得屏退左右,我等有要事相商。”王景隆此言一出,倒是轮到赢夫愣了,还真是去吃饭?

摆驾慈宁宫,太后听闻赢夫带着王大学士来了倒是十分开心,赢夫听从王景隆的安排屏退左右只留三人一同用膳。

许晴还一直道如今三大学士只剩王景隆一人,还让王景隆多多辅佐赢。王景隆当然点头称是,赢夫乖乖的坐在一旁,王景隆不禁心中感慨,这厮演的还真的是很像很像。

赢夫其实也不完全是装的,到了许晴这里,他大多数时候是真情所动,需知他从记事起便从未见过自己任何一个亲人,更别提感受过什么母爱,若是说对他的训练最大的败笔在哪里,那便是在这里。

感情,他的感情太匮乏了,亦或许是演习惯了,他把自己的感情藏的太深,深到除了他自己以外很难被别人触及。

“吧嗒”一声,赢夫抬起头,只见许晴已经倒在了桌子之上,赢夫慌忙起身查看,然后看向王景隆问道:“这是怎么了?”

“慌什么?”王景隆不耐烦的皱皱眉头:“来,把她抬到床上去。”说着就上来与赢夫一起动手。

“你给她下药了?”两人把许晴抬到床上,赢夫问王景隆,他知道计划中暂时没有杀太后这一环节。

“嗯,一点儿迷药,死不了人,明日醒来啥也记不得罢了。”王景隆不耐烦的解释道,然后看了看赢夫:“去去去,你去外面守着去。”

“哦。”赢夫下意识的答应了一声就要往出走,走了两步猛地发觉不对,扭身去看,只见王景隆那从侧面能看见的半张老脸猥琐而下流,咧着的嘴口水流出,双手伸着就去摩挲许晴白皙的颈肩。

赢夫愣住了,那一刻太后对他的日常在脑海之中不断回映,是那双轻轻抚摸自己脑袋的手,是那碗深夜带着李明德一起送来的粥,是那坐在身旁不停的跟自己碎碎念的慈母。

“锃”的一声,王景隆听到利剑出鞘之声响,扭身去看,只见赢夫提了一把宫中装饰所用礼剑,由不得王景隆反应,一剑直刺王景隆胸腹。

“你!”王景隆捂着伤口,年迈的身躯毫无抵挡之力。

赢夫拔剑又是一剑,面色愤怒而恐惧,狰狞又惊慌,看着王景隆嘴角溢出鲜血,双目睁着慢慢没有了动静,赢夫拔出染血的长剑。

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倒退几步,看了看桌子上的茶水,知道必然是那杯端给皇后娘娘的茶水有问题,端起来一饮而尽。

感受着渐渐袭来的昏睡感,赢夫冲着门外大喊:“来人!来人啊!”然后昏厥过去。

李明德小跑进来,见此情景,一时之间居然有些不知所措。慌忙大喊“来人!传御医!传御医!!”

与此同时嘉关之外,一队人马缓缓进入大秦境内,这些胡人灰头土脸却偏偏又给人一股不一般的感觉,护送着一辆高大马车,哪怕狼狈不堪依旧能看出起精明干练,直接被士兵拦下送往李中书处。

马车在坐着的那位角色女子黑发蓝眼,异域的美丽中不带一丝妖艳,清澈的双目如同蔚蓝的湖水一般让人在其中荡漾。

阿伊莎从已经沦陷的真理国来,带着真理教最后的火种,他不知道为何蓝蓝会放了自己与真理教,他带着最虔诚的信徒来到大秦,带着对真理之神的信仰与对未来的迷茫。

“这队胡人看起来不一般啊。”程逸飞端着一杯看起来似乎有泥浆掺在其中的酒水,皱了皱眉头,一饮而尽。

背着黑剑的张强没有说话,盯着那队人马之中的那辆马车,车中之人刚才微微掀开过一点窗帘,人海之中惊鸿一瞥,似是一瞬,却是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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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一百四十三章 霸王

“李妍秀?这就是你所谓的六死六生的十二忠臣?”杨孝严冷笑着,看着身边满脸黑色烟熏痕迹的李妍秀。

跪在地上的李妍秀丝毫看不出句高丽公主的仪态,眼泪不停的流着。

杨孝严看着面前的满目焦土,大型攻城器械十不存八,放火的不是别,正是李妍秀带着的所谓六生忠臣之一。

那老头被压在一边哭嚎着:“公主啊!我对不起句高丽!李宰政用我儿孙要挟,公主啊,杀了我吧,啊啊啊。”

杨孝严不满的白了一眼,不耐烦的使了个颜色,那士兵抬手就是一刀结束了这老头的哭喊。

“你们给孤说说,孤留着你们还有什么用?”杨孝严平淡的望着李妍秀问道。

李妍秀抬起头,她从昨夜就一直帮着救火,几乎整整一夜没睡,她知道,她若不这样博得杨孝严哪怕一点点满意,句高丽就完了。

这一刻,她似乎突然有些认可首阳,如果永远匍匐在大秦脚下,句高丽便永远也强大不起来。

可是此时此刻,她抬起头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罪责,实在是太大了,没有了攻城器械,这万死不足。

“去吧,带着你的人,写招降的条子,能写多少写多少,我命士兵射入城内。”说着杨孝严缓缓扭身,说了一句:“能不能活命就看有没有效果了。”说完便离开了。

首阳站在平壤城头望着远方的大秦军营,句高丽将士皆是满脸欢笑,昨夜大火离着老远也看得清清楚楚。大秦的攻城器械没了,这是天大喜讯。

“大君。”金将军一抱拳:“大秦现在就如同没有了牙的老虎一般,下一步我们怎么办?”

“下一步不是我们怎么办。”首阳笑着手撑着城墙说:“而是要看大秦怎么办,我们不能高兴的太早。”嘴上是这么说,可是表情却着实十分轻松。

“我们已经连夜堵死了城门,现在他们没了攻城器械,我们只要死守城池,必然能守住。”金将军笑着说道:“他们劳师远征,我们补给充足,围城我们也不怕。”

“不会围城的。”首阳摇了摇头:“那是杨孝严,杨孝严这一生,只攻城,从来不围城。”

首阳面色渐渐凝重,是啊,那是杨孝严啊,那是大秦啊。

想到这里首阳甚至有一点点害怕,不知道会赢来这头猛虎怎样的报复?

“那是?!”金将军望着远方一愣,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首阳面色阴沉,望着整军前来的大秦军队,语气不善的说道:“他们这是要攻城了。”

“可是他们没有攻城器械啊!”金将军目瞪口呆的看着首阳。

首阳扭头瞪了一眼金将军:“我怎么知道怎么回事!快组织士兵上城墙准备守城。”

“嘟——”大秦悠扬的号角声再次响起,一个个步兵方阵四面八方的包围了平壤城,北面由杨平带队,南面是杨苍负责,西面居然交由李白与杨凌霄负责,靠山王亲自带队坐镇正东。

“疯了疯了。”李白骑在马上看向身边的杨凌霄说道:“攻城器械都没了,这是要干嘛?强攻吗?就靠登城梯?”

没错,大型攻城器械毁了,可是那高长的登城梯还在,放眼望去仅仅扛着登城梯的士兵就足够凑成众多方阵。

杨凌霄也是呆滞状态,完全没明白自己怎么就被父亲派来攻城了,他倒是不在乎攻城器械的问题,只是看了看李白:“你会攻城吗?”

“会个锤子哦!我第一次上战场!”李白更是一脸莫名:“你爹说让我负责杀敌就好,攻城自有人指挥,我说你一会别跟着凑热闹,我尽量帮忙牵制住城头,到时候可能顾不上你!”

话还没说完:“嘟嘟嘟”三声急促的号角,这是全军出击的信号。李白这面果然不用他管什么,已经有杨孝严辽东军将领指挥着开始向城墙发起冲击。

句高丽也开始了疯狂的反击,箭矢如同雨点一般密密麻麻的冲着大秦军队飞驰而来,冲城的士兵付出了极为惨重的代价才冲到城墙之下。

“沥青!上沥青!”句高丽士兵拿出杀手锏,滚烫的沥青不仅杀伤力可怕,最可怕的是能附着在登城梯与城墙上,温度又消散的慢,配合着雷士滚木还有热油,让大秦军士损失惨重。

“我去了。”李白看了看杨凌霄:“照顾好自己!”

杨凌霄点了点头,只见李白长衣似雪裹着胸甲,脚下一踩从马背上飞驰而出,直奔句高丽墙头,几乎同一时间杨苍与杨平也亲自加入战斗。

东门外,杨孝严眯着眼睛,望着城墙。

“王爷!我去!”老六抱拳请战,杨孝严轻轻摇了摇头。

宽大的黑袍裹着兽面漆黑胸甲,杨孝严伸出一只手,那杆黑杆霸王戟被两名士兵抬着递到了杨孝严手中。

毫无声息的,杨孝严飞身而起,就那么一瞬间,便消失在众人眼中。

死死盯着杨孝严身影的只有一人,城墙之上的首阳扭身抓起一柄长朔,望着天空之上那道身影。

乌云似龙般盘旋,汇聚成一个漩涡,漩涡正中,一道人影飞驰而下,手中大戟带着毁天灭地的气息。

“啊!”首阳大叫一声,双手撑着长朔,一杆大戟瞬间而至,正劈在首阳的朔杆上。一道气流扩散开来,阵的无数将士不管是大秦的还是句高丽的,尽数飞身而去倒在地上。

首阳脚下,地面砖石崩碎,大地龟裂。

似乎要将眼睛瞪出来一般的首阳“啊!”的一声再次叫喊出来,弯曲的双臂猛地一抬,杨孝严顺势飞身而起。

挡开杨孝严的首阳长朔一拖,头发无风自飘,一只黑纹金身虎凝聚周身,虎背还生双翼。

脚下一点,大地瞬间出现一个球形凹槽,整个人弹射而起,那黑金虎同样双翼一绽,冲天而上。

天空之中,杨孝严闭目再睁眼,一条灰黑色大道呈现,上书两个大字:“霸王。”

望着直冲自己而来的黑纹金虎,这是杨孝严第一次见到大秦之外的天人境修士,原来这世间并非悟出大道才能晋升天人?

脑中想着手上却不停,霸王戟轮圆一击,正对那异虎头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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