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半截与下半截-"生活圆桌"文选 - xp1024.com
《上半截与下半截-"生活圆桌"文选》


正文 《三联周刊》随笔集

“生活圆桌”是《三联生活周刊》的一个栏目,每期刊发4篇1000字左右的文章,讨论生活观念,讲述生活中一些有意思的事情。

《三联生活周刊》出了100期,圆桌上就有了几百篇文章,从中选出107篇编成这个集子——《上半截与下半截》。当初编写这个栏目时,没想着要出书,就当它是个消耗品,赶紧弄出来赶紧让人家看,结果有些人看了挺高兴,就凑趣编这么一本书。可以负责地说,这本书比市面有上大多数随笔集之类的东西好看、言之有物,文章也知,省得别人不耐烦。

——《三联生活周刊》编辑 苗炜

本电子书选择文章62篇!

团结的定义 (2000/5/23)

卵生的人类 (2000/5/23)

生活就是…… (2000/5/22)

“最好”的东西 (2000/5/22)

我是你大姐 (2000/5/22)

男人分两截 (2000/5/19)

零食与女人 (2000/5/19)

花卷与蒜苗 (2000/5/19)

幸福的生活 (2000/5/18)

电脑和电视 (2000/5/17)

版本时尚 (2000/5/17)

可怜的马 (2000/5/17)

玩具的理想 (2000/5/12)

三个愿望 (2000/5/12)

偶像如太阳 (2000/5/11)

爱情细胞 (2000/5/11)

上网落网 (2000/5/10)

邻居女孩 (2000/5/10)

穿衣睡觉 (2000/5/9)

生活品质 (2000/5/7)

婚姻圈套 (2000/5/6)

时髦身世 (2000/5/4)

电视餐厅 (2000/5/4)

马的故事 (2000/5/4)

继续上课 (2000/5/1)

高尚音乐 (2000/4/29)

与物共舞 (2000/4/29)

科学幻想 (2000/4/28)

电影院版 (2000/4/28)

看书札记:《上半截和下半截》 (2000/4/26)

三思足球 (2000/4/25)

谁比谁傻 (2000/4/25)

我的芭比 (2000/4/21)

读书生涯 (2000/4/21)

接下茬儿 (2000/4/21)

我是小资 (2000/4/21)

鸟语花香 (2000/4/20)

不负责任 (2000/4/19)

煞有介事 (2000/4/19)

吃了吗 (2000/4/19)

一句话 (2000/4/18)

陈娘子 (2000/4/18)

作家论 (2000/4/18)

看上去臭美 (2000/4/14)

外地人 (2000/4/14)

速度 (2000/4/14)

情书 (2000/4/14)

名言 (2000/4/14)

吃饭 (2000/4/13)

疯子 (2000/4/13)

电话 (2000/4/13)

文学青年 (2000/4/13)

才女如云 (2000/4/12)

阉猫 (2000/4/12)

遗传 (2000/4/12)

洗脚 (2000/4/12)

算盘 (2000/4/12)

杨过 (2000/4/11)

我爱辛吉斯 (2000/4/11)

爸爸的聚会 (2000/4/11)

省钱 (2000/4/11)

丐帮 (2000/4/11)

魔症 (2000/4/11)

畜牲 (2000/4/11)

正文 畜牲

2000/04/11 三联生活周刊 作者:布丁

关于动力折书,大多是运动行为学,看的时候难免要对照着人来看。有时候,很多书就是这么写的,比如《攻击与人性》,作者写到第13章时对人类的大发议论,说如果火星上有个绝对公正的观察者,他绝不会认为人类的行为是受智力指挥的,或者是受道义责任的指使的,人类的天性无理性可言等等。这些话很解气,如果我看书的时候再断章取义,那么很容易从书中找到些有意思的句子,比如作者说“‘正常’的观念是整个生物学中最难下定义的一个观念,但是同时很不幸地和它相对的‘病理’观念一样是不可或缺的”。作者说,“整个生物学”,把人绕在里面也无所谓。

《再创未来》这个访谈录里有个科学家是研究母猴子的,她说母猴子乱交是天性,可她又这么说:“有时候,我有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媒体把我描绘成一个认为乱交合乎天性的女发言人。可是,如果你谈的是人,而不是动物,我绝非这样的代言人。”

看来,研究母猴子的科学家并不喜欢有“对照癖”的读者,可惜,有此癖好的人还真不少。

最近,有一本书叫《野兽之美》,非常畅销,副标题是“生命本质的重新审视”,我一看到这书名,心里就嘀咕,这摆明了是鼓励“对照癖”,否则,一本讲畜牲的书犯不着有个特哲学的副标题。

从哲学角度看,人之所以有跟动物对照的癖好,无非是人也是动物的一种,想从中为人的行为寻出点儿因果关系来。可有的动物学专家说了,动物做事只问结果,没有因为。法国人雅克-特雷莫兰在他的《动物趣闻》中说:“当你在谈论动物的习性时,请避免使用‘因为’这个极其有害的字眼。”他说,“狗吃东西是因为他饿了”,这句话就很愚蠢,因为狗饿也可以不吃东西,可如果有另一条狗守在食物旁边,狗就不管饿不饿都吃。特雷莫兰的意思是,观察动物如何生存,这最有意思。

我虽然一时戒除不了“对照癖”,但更愿意接受特雷莫兰的观点,如果我要对生命本质重新审视,我宁愿先审视一下鸡狗猴猪什么的,而不是通过它们审视我。德国人维托斯-德吕舍尔有本书叫《动物谚语辨》,他说,鸽子象征和平,其实鸽子之间也有好勇斗狠的事,只不过它们太弱小,侵害不了别人,驴不蠢,鳃鲁眼泪怎么了?鳄鱼也有似水柔情。德吕舍尔讲的这些故事,我爱看。

正文 魔症

2000/04/11 三联生活周刊 作者:田七

如果一个人爱唱歌,一个月在家里的单位不停地唱同一首歌,旁人就说他真烦人,简直是折磨人。不幸的是这种魔症我也有,也是唱一首歌。那天叫我犯病的是歌手白雪的《千古绝唱》。我只会其中一句“孟姜女,哭长城,千古绝唱.... ..”然后在单位唱了几遍,尤其是干完一件事或走路时总会来一次,于是就有人说:你魔症了,你犯病了。

我给同事讲了一个小学同学的魔症的故事,他的魔症是不断地说一句口头禅。当时我们每天都听收音机里的评书《杨家将》,他从评书里学来一句话:杨令公年过七旬,威风不减当年。这句话很好听,从说书人刘兰芳的嘴里说出来很好听,从我的同学嘴里说出来也很好听,但一天听他念叨几十遍就让人觉得害怕:好像杨令公生下来就是70岁,也永远不会再长到8 0岁一样,怪物让人觉得害怕。我的同学念那句话时有点像怪物。接着他的口头禅改了,从我们语文书的一篇课文中学来一句“鲸是胎生的,”他又开始念叨:鲸是胎生的。以至于有一次因犯错误站在老师办公室的墙角里,他独自无所事事又说了一回:“鲸是胎生的。”弄得老师莫名其妙地问:鲸是胎生的跟你有什么关系?

我的同事哈哈大笑,觉得这是莫名其妙的事,原因是他的生活里没有莫名其妙的事,他是个头脑清醒的人。而魔症,差不多是一种神经质的表现。我也是一个头脑清醒的人,可还是经常犯魔症。

我喜欢一篇小说叫《你看见他了吗?》,讲一个优秀的窃贼被他反目的徒弟告发并追踪。徒北追踪他的方法是:当他在咖啡馆喝咖啡看报的时候,会看见报上有名为“你看见他了吗?”的广告,广告说:“如果你看见有人坐在咖啡桌前看报时不自觉把桌布角一层怀层卷起来,那就是他————那个著名窃贼。”窃贼看完广告吓出一身冷汗,他发现自己正在卷那个桌布角。......其他的方法我忘了,但是这个窃贼无论在电影院看电影,还是在家看电视,都有“你看见他了吗”的广告在追踪他。他那个宝贝陡弟不但会了他的手艺,连他的任何怪癖也一一不放过都学全了,不停地广而告之。结果是他被击垮了,只好自首。

我每次想到那小说,就觉得自己既是那个窃贼又是那个徒弟,我害怕有一天,忽然有人追查,谁总唱:孟姜女,哭长城,千古奇冤谁人听。

当然,我没有什么事情要自首,我正在过一种道貌岸然的生活,但犯魔症跟长了六指一样显得不够体面,我害怕某一天单位里的人济济一堂,有人冒出一句:“杨令公年过七旬,威风不减当年。”

正文 丐帮

2000/04/11 三联生活周刊 作者:劳乐

我是从武侠小说里知道丐帮的,而且知道那是江湖上最有势力的门派。不过,在现实生活中,我也的确怀疑有这么一个“丐帮”存在。

第一次经历是在刚上大学时。我在前门被一个带着小女孩的中年妇人拦住要钱,提出的借口无非是“给小妹妹买块糖吃”。纠缠不过她们我就掏了钱。没想到左边又冒出了一个带着小女孩的中年妇人,也唠叨着让我“给小妹妹买糖吃”。好人做到底,我又掏了钱。但令我惊讶的是身后又冒出了搭配一样的第三对。事不过三,我赶紧跑开了————更何况我已经看到了正从远处匆匆赶来集合的同样模式的第四对。

从那以我给我自己立下一条规矩:只给卖艺的钱。

然而这条原则也很受到了挑战。经过动物园的地下通道时我遇见了一个拉二胡的瞎子。那一曲《二泉映月》苍凉悲壮得和我当时倒霉的心情一般无二。我当然应该给他钱,但我当时又嫌没有零钱,于是就这么无耻地走开了。

我见过很敬业的乞丐。我住处门前的过街通道上有四个乞丐,他们总是按照西边楼梯老头、西边入口老太太、东边入口老头、东边楼梯老太太的规律分布,每天必到、风雨无阻地在那里磕头作揖。虽然从来不给他们钱,但我已经习惯过通道时默数“1,2,3,4”。如果哪天发现少了一个,我会感到一种奇怪的失落。有一次我发现四个人居然都没有来“上班”。惊讶了好一阵后我才想起来快过春节了。

很无聊的乞丐也有。从我上高中时起直到一个星期以前,每当我经过中关村附近的一条马路时总会遇见一个老妇人加一中年年男子组成的“问路式”乞丐。他们的人员有变化,但角色却始终如一,”套钱“的话也一样:“劳驾,问一下... ...”我从来不理他们,而且每次走过后都会暗骂一句:“职业一点好不好?有没有点创新精神?!”

尽管我已学会了以最“酷”的态度面对最顽固的乞丐,但我还是“栽”过一回。那次在中大厦门前一个穿戴装扮都很得体的30岁上下的女人拉住了我,一上来就说“别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然后就说她是甘肃的一个中学教师,钱包丢了,朋友没找到,于是想找我借钱往家里打个长途。当时我正被晒得头昏脑胀,咬着牙听她说完便直截了当地问她要多少钱。她只是说“就几块钱”然后就又是一串“别误会”。此时我已经被晒得像个死鱼干,半死不活地挣扎着呻吟了一句:“到底要多少钱?”“三四块钱吧。”我交给她五块钱,掉头就走。

真正让我感到有“丐帮”风范的是一个老头。去年冬天电车上挤上来一个老乞丐。他长着一张老顽童脸,肤色黝黑,穿着一件报纸和编织袋做成的衣服,身上一股汗臭、剩饭与尘土混合在一起的味道。人们纷纷为他让路,他却不偏不倚地站到我的座位前。我没敢有任何表示,因为这个老头实在太古怪了。更主要的是,我注意到老头腰里挂着七八个那种在武侠小说里赫赫有名的布袋。但我从没想到今年夏天在电车上又遇到了他:还是那老顽童脸,还是那股味道,而且又坐在我前面的位置上,当时他满脸诡笑地在电车里东张西望,我心中猛然生起一股江湖飘泊之感。

正文 省钱

2000/04/11 三联生活周刊 作者:布丁

有一年春节,我忽然感到有必要给自己买套西服穿,我带着长辈给的压岁钱和单位发的年终奖金,准备去买一套观奇洋服。

去商场之前,我鬼使神差地去了趟王府饭店,结果见识了一下“范思哲”,那儿有一件西装上衣,极漂亮,导购小姐跟我说,喜欢可以试穿一下,我知道那东西贵得吓人,试也白试不如免了。掉回头再去商场看我的观奇洋服,却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好看,索性不卖了,把钱存入银行了事。

我之所以认识观奇洋服这个牌子,是因为我看香港电视剧看多了,香港人似乎酷爱穿西装,电视剧结尾时总要打一串字幕,说哪几位演员的衣服是由观奇洋服提供。我想,买件这样的西服就行了,还算体面。除了看香港电视剧,我还有一个爱好是翻外国画报。尤其留意其中的照片和广告,这是因为外国字我认不全,所以对图像更敏感。从中我认识了一种瑞士手表,名叫“tAG AG hEUER手表就是一见钟情,老想把它搞到手。这种手表在北京城也有卖的,17000块钱左右,我买不起,但买不起也有好处,因为我不会退而求其次去买别的便宜的手表,这也省了钱。

后来我总结,看了范思哲就不买观奇洋服,看了tAG hEUER就不买天梭飞亚达精工卡西欧之类,是个省钱的好办法。比如有人问我为什么不买辆车,我就说,美国军用吉普悍马不错,比什么切诺基或北京吉普212强,要买就买悍马,所以不能随便买辆车。

这么说自然透着一股对生活孜孜不倦的追求劲儿,实际上是从根本上泄了气。咱们怎么折腾都过不上梦想中奢华的日子,索性破罐破摔,穿条板儿绿裤子瞎混吧。我岁数不小才明白这么个道理,说起来真他妈害臊。

正文 爸爸的聚会

2000/04/11 三联生活周刊作者:米小满

多年以前,我爸坐在解放汽车的驾驶室里(旁边是我,后面车厢是两口红箱子两袋高粱,我妈,我妈怀里的小妹妹,我大妹妹坐在另一辆车里),挥手向窗外的碱土地、树以及送行者告别,他脑袋里肯定想的不是多年以后今天的聚会。

我爸会想,回到城里我们住在哪儿?我们一家和我奶奶住在一间8平方米的北屋里。我,大女儿,6岁了,去哪儿上学?还会想把两口箱子拼起来给我妹妹当小床,把两袋高粱换成我们家最早的沙发皮革。

我爸爸是北大荒大遐农场中学的数学、物理、化学老师(我妈妈当时也是该校老师,语文、政治、外语老师),在当中学老师之前,我爸给农场放马,一个人,孤独地,在草原上。在当马夫之前,我爸是大学生,那时候大学和全社会都在搞运动,我爸说了一些过激的话,他当时年轻啊。

二十几年前,我爸在农场中学当老师,就我爸的性格和能力而言,肯定是件愉快的事情。我爸不但被指派教除政治外的所有课程,而且善于和学生打成一片,他会不各种各样的棋,会玩各种各样的扑克,还会写诗,我爸在腰扭伤之前,还可以玩各种各样的球。

我爸爸身材高大,适时地深沉,适时地傻笑。我爸爸三十来岁,穿卡其布灰上衣,袖口磨破了,衣襟上有许多烟火星烧的小洞(在和我妈结婚后,我爸仍在服装上保持了此个性)。我爸爸很受学生欢迎。

我爸爸受欢迎不仅表现在我们家至今用的镜子、暖瓶、脸盆中还偶有写着“师恩难忘”、“桃李满天下”字样者,它们只是在数次的般家、清理、修、淘汰后的少数幸存者,而且,我爸下班经常不回家,他被家长请去吃猪血肠和大白菜,被学生围着吹牛,讲一些叫外国名字的诗人。我妈妈提起这些又气愤又伤心,她和爸爸的家是一间到了晚上各种虫子出没的土坯房,他们用年皮纸做的窗帘被月光和风打得很响,她还年轻,抱着我,很害怕。

今天以前那时以后,我爸回到城里,在大学当老师,有了各种忧虑,爸爸的学生呢,他们只在考试前后来,他们有时候带水果罐头。我爸爸抽越来越多烟,越来越不爱说话。我爸爸对生活有些倦意,我看出来了。

我也看出来了,规矩的负有责任的生活没什么意思。但我爸爸不一样,我爸爸五十多了。他不能要求未来。农场教师生活对爸爸来说不仅仅是记忆。

不过最近,生活事业都很不如意的最近,我爸爸接到电话,20年前他当班主任的那个班聚会,当年的班长——如今的农场书记——将开车400里来接老师。

我爸很兴奋。此前,我爸已很少兴奋了,他甚至几乎很少说话,他开始练毛笔字,把字练得越来越难看,他还打算开始写自传,“留着自己看”。我注意到爸爸的衰老,他和我散步,一边走一边念所经小铺的店名和路牌,他还经常在看电视的时候睡着。

我爸今天不一样,今天有人来接他,到爸爸放马、教书、结婚的地方,他有些兴奋。他把很多双袜子和一本放在密码箱里,密码箱放在门厅的鞋架上。我爸爸坐在门厅抽烟。听着楼梯上的脚步,站起来。

正文 我爱辛吉斯

2000/04/11 三联生活周刊 作者:邓肯

一两年前,我是格拉芙的球迷,而且有点儿爱她。格拉芙身材好,德国有支摇滚乐队,曾经写过一首歌,叫《我想跟格拉芙做》,我相信,这唱出了好多人的心声。健康的身体最性感。

可惜,格拉芙不喜欢这歌,告上了法庭,结果此歌被禁。所以,我并没有机会听到这支歌。

后来就出现了辛吉斯,这个16岁的姑娘更招人喜爱,今年年初,她夺得了澳大利亚网球公开赛的冠军,我为她高兴了一阵子,前些天,她又在温布尔登大赛上夺冠,更了不起。

至于塞莱斯,说实话,我一直不喜欢她。原因很简单,就是她不够漂亮。

今年的温布尔登大赛,英国小报着实“炒”了一声,《每日快报》上这样写塞莱斯:“以前塞莱斯是杨柳细腰,而如今,要想用电锯将她锯成两段将是一件很费劲的事。今年的塞莱斯更像是一名掷铅球的运动员,而不像一名网球选手。”

我读这段报道时很高兴,因为它说的是实话,而这实话以前没人说过,怕低纸趣味。英国小报议论塞莱斯的腰围,我觉得挺好,惟一的不满是我记不得塞莱斯何时曾杨柳细腰过。这家小报还送给塞莱斯一个雅号叫“忧愁小姐”,说她小小年纪看上去是她实际年龄的两倍。这也是实话。

当然,有人不喜欢实话,英国体育大臣托尼-班克斯就说英国小报记者太低级趣味,只盯着女选手的内裤和身体,不关注比赛。这个英国绅士给英国小报定性:“他们把女网球比赛当作软性色情新闻来报道。”

可这是英国小报的错吗?托尼-班克斯还批评了赞助商,说他们花大价钱让女选手们穿着暴露一些,好吸引观众的注意力,让观众们知道姑娘们穿的是什么牌子的运动装,身上的广告是哪家公司。看样子,这又是体育商业化的毛病了。

我倒是认为英国小报没什么错,我爱过格拉芙,又见异思迁地爱上了辛吉斯,这说明我是一个低级趣味的球迷,英国小报不正迎合这一类读者吗?

体育比赛正变成作秀,那么,性感不正是女子比赛的一个特征吗?

我曾经崇拜过古力特、里杰卡尔德等一帮男球星,他们退役后,我也对他们始终怀有敬意,可惜,没有哪个女明量能让我自始至终都崇敬,只是一会儿喜欢这个,一会儿又喜欢那个。

体育是一个造就偶像的场所,女子比赛不如男子比赛水平高,因此,女偶像的诞生肯定有别的什么因素。你说男女平等也好说女权主义也好,看女人的比赛跟看男人的比赛就是会有不一样的眼光。这可不是低级趣味的问题了。

正文 杨过

2000/04/11 三联生活周刊 作者:林一

从13岁开始读武侠书,书中的人物千千万万,我只爱金庸笔下的杨过一人,始终未变。记得初读“神雕”是在初入中学之时,那时孤僻到极点。

现在回想起来,觉得当时自己再傻不过,在那个嘻嘻哈哈快乐非凡,如早晨八九点钟太阳的年纪,偏偏会神游向往于另一个世界。那段日子宛如我人生的一个恶梦。所以那时读“神雕”,仿佛在读自己,对杨过亲切无比,他在桃花岛上因一点小事被郭芙及武氏兄弟打得头破血流,还手后不回郭家,自己在山洞又冷又饿,孤孤单单地满胸孤苦怨愤,又被黄蓉压制,学不到一点武功,亦得不到一点温暖关怀,到全真教后被那些牛鼻子侮辱,往往泪流满面,不能自己。在那些日子里,我常常读 “神雕”,心情越凄凉越读得入骨。现在回想起来的心情就像下雨天穿上白裤白鞋用力地在泥泞中行走的感觉差不多。那时看杨过与陆无双、程英们纵横四海,笑傲江湖,拍案大笑;看杨过被恶女人郭芙削去一臂,心情阴郁;杨过与瘦马神雕独走天涯,浪迹天湖,又是感伤,又是向往;尤其看杨过与郭靖相见,说“我身上脏,莫弄污了你老人家衣服”时,悲气涌来,狂气顿生。在那时杨过即我,我即杨过,非看到杨过与小龙女相聚,携手离去,才会回到现实中。杨过这个虚无缥缈的人物,是那时小小的我最好的朋友,让我在幻想中度过了一生最危险的时光,没有堕落为不良少年。

16岁以后的日子无非就是读书读书读书,这期间我阅遍古龙、金庸、梁羽生,但楚留香太滥情,令狐冲太迂腐,张无忌太老实软弱,段誉就更不用说了,惟有杨过,身上洋溢着浪漫主义色彩,功名利禄视若烘土。他不与人同,不屑与人同,他只做他自己,身边美女如云,但心中惟有小龙女一人,愿与她同生共死。他又有点坏,够机智聪明,狂放洒脱,符合我少女时代的梦想,我更是暗暗发誓,长大后一定要找一个像杨过一样的男朋友。

直到今天,我到了该找男友的年纪,却始终没找到杨过式的人物,我想起杨过,他对小龙女说:“不,我不要你做我的师父,我要你做我的妻子。”想起他与小龙女在九大高手、无数蒙武士虎视眈眈下缠绵互怜,将所有强敌全都视若无物,爱到极致,死又算什么?爱人非完璧又算得上什么?他只要现在,实实在在地与爱侣在一起,死寂如古墓也好,险恶如江湖也好,他只要与小龙女在一起,就胜过在天堂。杨过,真不愧是我十八年的好友,他的真气度、真潇洒、真情意、真智慧,现实生活中少有男子可比得上他。

正文 算盘

2000/04/12 三联生活周刊 作者:应朋

小女的算术课上到珠算了,这对她是件颇隆重的事。正如以前和今后她每要学点新玩意儿时一样,全家也照例跟着忙乎。又是买算盘、又是找录有珠算口诀的磁带,还得将业已生疏的指法在久违的算盘上温习一番。

珠算的文化内涵和实际用途恐已寥寥。当然,教育专家是不会同意这种看法的。他们会抚今追昔,论述珠算如何是国粹,算盘如何有文化底蕴,甚至多用算盘如何有利于锻练手指的灵巧性等等。

记忆中倒确实有两个深深得益于算盘的例子。其一是:某君年过半百而无所作为,穷极无聊之余也觉悟到要做点事情以无愧一生。但实在文不能舞墨武不能弄枪,无以惊人。最后想到了收藏。然环顾四周,大到钟表、钱币、邮票,小到脸谱、火花、烟壳似乎都有人收而藏之。忽一日,灵机一动、计上心来,想何不收藏石砚、门锁,甚至筷子的吗?于是,竟不问结果地埋着干了起来。您还别说,一来兴许是他真能寻觅,二则也是收藏该物件的人本来就无几,反正经年累月后也小有成就,自成专家。当然,此时的算盘已然不是用来辅助计算的了,而完完全全成了一件玩物。看到这位真人在一堆大大小小的算盘间神侃算盘的历史与文化啦,古代劳动人民的聪明才智啦,不知何故,我反正是横竖体会不出来。

第二个例子是从一本书上看来的,讲的是一个洋骗子的事。大意是某日洋骗子到一群富人圈里,大肆吹嘘自己正在着手开始一个重大的实业项目,生产一种新颖实用、简单易学、无需电源的计算工具,名为Sucaba。该新产品如何绿色、如何低耗、如何傻瓜、如何高效,富翁们听了大起兴趣,纷纷解囊投资这个前途远大的项目。洋骗子也真不含糊,未过多久就送来了样机。阔老们迫不及待地撕开外面的层层包装,正如您能猜到的,里面只是一架算盘。不免全体大眼瞪小眼,惊呼“ s this?”好在有钱人中也不乏稍有头脑的:“这是中国的算盘!”这下阔老们软瘫在椅子中。他们记起来,洋骗子并没有说谎。这确乎是个“新颖实用、简单易学、无需电源的计算工具”。而且他实际上早已透露了谜底:所谓的Sucaba只是将英文算盘一词Abacus的字母顺序颠倒了一下而已。我读到这里,为我们的国粹充当了一回骗子的道具有一种说不清的复杂的感觉。

正文 洗脚

2000/04/12 三联生活周刊作者:赵小帅

我小时爱看书,《林海雪原》、《红岩》、《桐柏英雄》、等长篇小说是在上小学时就读完了的。我父母都是教育工作者,他们对我的阅读能力很是赞赏。但这状况到我读和时发生了变化。上中学后的一个假期,我每天下午都躺在屋里看,这让我爹大为光火,他老是劝我出去踢球或从事别的什么粗俗的活动,就是不要读。我妈则向我解释,与《家春秋》之类的小说情绪不好,怕我看了之后萎靡不振。“萎靡”这个词在当时很难听,用在学生身上很有些胡思乱想兼经常手淫的意思。

有个晚上,我跑到附近一家戏院看了出京戏叫《宏碧缘》,我爹知道后就盘问我那出戏是什么内容,我去看出戏就是因为里面有武打,舞台上悬了钢丝让演员飞来飞去,经我爹一盘问,我才想起这部戏里似乎有爱情成分。

上到初二时,班上有的同学开始看一些美国小说,有个家伙,很“萎靡”,我们发现他的书包里放着一本马拉默德的小说,有些页码被他折了个角,那些页码里都有“色情描写”,我当时觉得这家伙的做法有点儿卑鄙。我那时老爱翻别人的书包找小说看,因为学校图书馆里和街上书店里的书都太无聊,那年头社会环境很纯洁,没有言情武打。我老翻人家书包,结果从一个女生的书包里找出了一本青春期卫生类的书,那女生知道后对我特别生气,说我是流氓行为,搞得我很是糊涂。几年之后,我才知道“月经初潮”之类是怎么回事,知道为什么上体育课我们男生老像孙子一样跑圈儿而经常有几个女生不用跑圈儿 ————我们当年都以为是老师“好色”照顾她们。

总之,我在青春期时经历了一长段捉迷藏的游戏,我的父母和老师们把许多东西藏起来,而我总能发现一些蛛丝马迹并在脑子里拼凑出个完整的知识体系。后来,我酷爱读鲁迅,读他的全集,这让父母师长极为放心。我甚至读鲁迅的日记,鲁迅日记里隔几天会出现一个词“濯足”,我查字典知道这是“洗脚”的意思,我甚至查出来这个词事自,我当时想,人家文豪洗脚都要记来而且要用这么雅训的一个词,真了不起。

几年之后,我上大学,读到了学者李庆西的一本杂文集,里面有一篇谈鲁迅的日记,还提到了“濯足”。他说这可能不是洗脚,而是做爱的隐语,做爱比洗脚更有理由写在日记里。他又说,可鲁迅临死前两天也“洗脚”了,这不大可能,他身体很差嘛。看来,“洗脚”问题应由鲁迅研究专家们再去分析论证。

李学者的这番考证方法,我爹是不会掌握的,否则他会认为没有什么书是我小时候应该看的。

正文 遗传

2000/04/12 三联生活周刊作者:劳乐

我看过一个笑话。古代有个皇帝有了太子,于是按惯例举国庆祝。庆祝的内容之一就是分赏众臣。有个迂腐的老臣照常规谦虚道:“有太子当然是好事,但为臣没有什么功劳,不敢领赏。”皇帝被这老家伙逗乐了,说:“当然没有你什么功劳!”

皇帝的意思是:太子继承的是我的龙种,当然和你无关。如今不会有谁相信“龙种”,但几乎谁都相信遗传,也就是相信自己能够影响自己孕育的后代。

我听说过一对夫妇结婚几年了却一直没要孩子。那位妻子的一位密友曾经打听其中的原因。那位妻子的回答是:我老公最近总是打嗝儿,我们怕这样会生下一个弱智的孩子。

我不知道打嗝儿会遗传出弱智是否有科学依据,我只觉得那样至多会出生一个好打嗝儿的儿子。不过,遗传理论也可能有误。我过去有位同学是个真正的语言天才。她的专业是法语,但她的tOEFL与GRE成绩比学英语专业的还高。我很佩服她,但后来有人告诉我她的父母是近亲。

幸好除了这我们还有别的理论。除了最常规的“胎教”外,很早以前流行过“人体节律”,现在人们也很注意孩子的出生时间。为了凑到黄道吉日,实行剖腹产不是不可想像的事。按照西方的星相学说,这样做不无道理,因为孩子出生那一刻天上星辰的位置能够影响他的一生。不过,做这样的剖腹产时必须配备一名天文学家核对时间。因为只要稍差一秒,星相就可能从大吉变为大凶。

使自己的孩子与宇宙中的天体有所联系当然是个诱人的主意:即使做不出一颗太阳也能感到自己使孩子尚未诞生就参与了宇宙的变化,就像所有严肃或休闲的图书的作者都相信自己多少参与了社会舆论的构成一样。

胎儿是否有意识,这点在医学上尚有争议。如果胎儿真有意识而且想做个好孩子的话,他理应在出生时收拾好父母希望他具备的所有行头,像雅典娜一样全副武装地跳出来;他理应知道,如果父母是对他按音乐家进行胎教的,他哭出来的音调就有理由比那些按工程师模式设计的好听。

我不记得自己那时是否带全了行头。我更愿意记住一位大歌剧明星的感慨:“上台之前我经常会感到紧张。这时我会安慰自己:我又不是外科医生那样决定人生死的人。我不过是个艺人。”

正文 阉猫

2000/04/12 三联生活周刊作者:劳乐

我小时候干过一件蠢事。当时我正上小学,家住平房,房后的窗户对着一片半荒的空场。附近的猫都很喜欢到那里去玩儿,我也喜欢趴在窗户上看他们。有一次我发现有两只猫摆出了一幅奇怪的剑拔弩张的架势。我以前见过两只猫相互恐吓的阵式,但并不是这种样子。正好我那时在写什么“科学小论文”,我就把那天看到的一切作为猫与猫之间发生冲突时的一种体态语言写了进去。直到许多年以后我才意识到,当年我很不好意思地看了半天猫的私房事。

类似蠢事我还干过一件。那也是在上小学的时候,我们家的猫一到某几个月份就整天扒着纱门闹着要到院子里去。我当时还不知道什么叫“闹春”,反倒是在交给老师的一篇很传统的描写春天的作文里对小猫也如何被春天的红花绿草吸引大抒了一番情。

后来我毕竟长大了,对猫的方方面面有了更多的了解。这其中也包括“阉猫”这档事。我第一次知道这个词的印象并不好。那时我有一个同事家里养了三四只猫,因此常常会多出一窝窝小猫。那天我去他家问他妈现在是否有多余的小猫给我,他妈妈的回答是:“没有了。以后也不会有了。因为我把它们都阉了。”随后是“哈哈哈”一串大笑。我知道这个同学的妈妈是校医院的外科医生,我并不怀疑她的手艺,但我还是觉得她那种笑声很像巫婆。

后来“阉猫”这个词我见得越来越多了,其中一次是在一本新近出版的宠物周历上。本周历的印刷与装帧都很精美,从头到尾在强调动物是人类的朋友,文字间还穿插了不少类似温馨情调的小插图。在讲述养猫知识的一章中,继介绍完如何照料、喂养你的小猫咪后,编者甚至没有忘提醒你到一定时候要及时阉猫。在一幅表现一群活动蹦乱跳的小猫咪的漫画上方,编者还保证“阉过的小猫咪将更加健康、可爱、活泼”。此后不久,我又在街边看到了一块招牌上方写着“小动物健康保护”,下方以同样大的字号写着“阉猫”。

我对猫的健康没有什么研究,但我总是在感情上不太接受得了这种事。如今我更怀疑小学时另一个同学家里的一只大母猫。按照人类的道德标准,这只老母猫很“不要脸”:它天天在外面闲逛,一旦回家肯定是肚子大了;下完一窝小猫,身体恢复后它就又出去闲逛,直到下一次又大着肚子回来。不过我们当时都很喜欢这只母猫,因为它能提供给我们一群虽然不纯种,但是够可爱的小猫。相比之下,如今的猫咪真是可怜:本来外出活动的机会就少,出去一趟还未必有什么结果。

我不知道我的这种想法是否有理。当然,我承认我从来不是一个很会善待猫的人。前后曾经有6只猫与我朝夕相处,结果每一只都被我欺侮过。不过,我也始终为一点自豪:我们家从未对任何一只猫动过其他手脚。

正文 才女如云

2000/04/12 三联生活周刊 作者:布丁

上大学前,我不知道什么叫才女,那时的女中学生都拼命念书准备考试,我知道她们功课好,但没听说谁用“才女” 称呼她们。

大学里的风气很坏,其中一条就是比谁有才华而不是谁的成绩更好。因此,我得以见识几位才女。

才女甲,说话尖刻,比如“男人有两种,一种坏,一种要伺候,没有好男人这一说”,我听了就很是如雷贯耳。才女甲说话总这个套路,好用短句,像打嗝一样。又比如她引用法国人加缪的话:“爱有两种,一是燃烧,一是存在,但二者不能共存”,我听了又是如雷贯耳,回家就翻加缪的书,想查出确切的出处,结果没有查到。便再去问人家才女,才女甲告诉我,这是她从亦舒小说中看到的,接着便向我推荐亦舒的小说。

我读了亦舒的小说后才明白才女甲的风格从何而来。此后,她再对我说“女人有两种”或别的什么有两种,我就不觉得得如雷贯耳了。

套用一下这恶俗的套路,可以说“才女有两种,一种是亦舒型的,特冲,一种是张爱玲型的,特大家气派。”

才女乙就是后一种,懒洋洋的,对什么都提不起精神似的,她当然也给我引用过什么,比如红玫瑰和白玫瑰,娶了红玫瑰,那红的就慢慢成为蚊子血,白的依然是床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那白就会成为饭粒儿,红的还是心口的朱砂。这段话凡是读张爱玲的人大都会背。

我这里追述才女甲和才女乙,是想说明我对女人的一大误解,那就是女人的才华不过如此,要么来自亦舒的点拨,要么来自张爱玲的点拨,没有什么更高妙的。

显然,这是井底之蛙的看法。

工作之后,我接触到更多的女人。她们嘴里的话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但绝不肤浅,比如“后现代”,比如“工具理性”等等这些词。可惜,我从来没把她们当作“才女”,觉得她们有学问有才华很正常。我消除了我的“蛙见”。

最近,朋友们告诉我另一大说法,问我是否知道“中央台三大才女”,这儿的“中央台”当然是中央电视台,三大才女是说那儿的3个节目主持人,一个出国了,念了硕士,写了书,最近在全国签名售书呢;另一个曾参加过什么辩论会,不仅嘴厉害,小说也写得好;还有一个是主持新闻节目的,在刊物上写专栏,发表自己的日记等等。

我想,中央台有本事的女人绝不只这3位,但她们被放到一堆儿说,只因为她们除了电视之外还写作,好像干了什么份外的事似的。接着又想,才女这称呼是不是也有类似的起因:一个女的,非得显示出自己的才华来,结果才被人叫成“才女 ”。

正文 文学青年

2000/04/13 三联生活周刊作者:许多

这是80年代的故事,那时候最流行的求爱方式是,路上拦住一个姑娘说,你喜欢文学吗。那时候文学青年是个抢手的称号,对于异性具有特别的诱惑力。这些东西现在看起来像传说或者像一出滑稽剧。

记得一天晚上散步时看到一对,他们好像刚刚认识,男子还处于求爱阶段,于是我就听到了一句特别具有戏剧效果的话:我喜欢文学。这句话在闹哄哄的街上如此的动人心弦,我差点儿就被感动了。这时候,他们身边路过一个骑车的哥们儿,他在那个矫羞的女子尚未反应之前,大声说:“我也喜欢文学”,然后匆忙地骑车过去了,留下一片放肆的笑声。

我有时候也犯这种傻,我跟你一个新认识的姑娘在谈米兰·昆德拉的时候,她就向她周围的人介绍我是一个文学青年。你能想像那些家伙的表情吗,“文学青年,文学青年”,他们不断地摇头,就像阿Q说的“女人”。而且我发现大家都特别喜欢用这个词来嘲笑人,要是骂一个人傻,比如看到我,他们准会说:呦,文学青年又来了。

我从此就接受了这个教训,再见姑娘的时候就大谈时尚问题,闭口不说任何和文学有关的话题,即使提到也是装出一脸特不屑的样子,然后把那些东西嘲讽一番。这种方法真的很有效,因为姑娘们都露出了亲切的目光。但是当我一个人时候,还是喜欢读一读文学,还是喜欢让自己被那些大师们熏陶一下,而且我猛地发现那些满脸特别不在乎文学的人也和我一样,而且读书读得越多的人越装得庸俗。越喜欢嘲笑文学青年。我差不多明白他们的意思了,文学是自己体会的,不用老是拿出来炫耀,而且越是那些半瓶子醋越喜欢拿出来晃荡。最近,我又看到罗德·罗森堡的一句话:只有在艺术脱去其外衣的程度才可能发生。我估计文学也是这个道理,所以,我也开始喜欢拿文学青年骂人了。

正文 电话

2000/04/13 三联生活周刊作者:劳乐

有人告诉我,恐怖片中一般有3种必需的道具,其中之一就是一个白色电话。不幸的是我家里的电话就恰好是白色的,而且我经常会接到一些铃响拿起听不到任何声音,甚或是找我那位已死去多年的亲戚的电话。如此回想起来,我真的有点毛骨悚然。的确,电话的可怕之处在于你只能知道它响了却不知道是谁打来的。

有了呼机后情况好了点。呼机的好处是你不必马上作出反应,有足够的时间与信息去作判断;坏处是你无法与呼你的人直接联系,一旦错呼而且没有留下电话号码就很麻烦。当年我曾经在凌晨3点收到一位陌生小姐的留言,要我马上去一个名叫“沙窝”的地方见面。那时我刚有呼机不久,因此很当回事地打电话回呼台向寻呼小姐查询了半天。如今我已经学乖了,任何时候再收到诸如“在派出所老地方见”这样的错呼也不会有反应。不过我们呼台的小姐也着实敬业,什么样的留言都给发。到现在为止我收到的最惊心动魄的留言是:“董存瑞先生:你送来的炸药包我已收到。”

但这些与我的一位同事的经历相比还算不了什么。他曾经连续几个晚上不断收到一位陌生小姐发来的错呼。

谢天谢地,如今我又有了手机。手机上不仅可以显示出对方的电话,而且有时能显示出对方的姓名。更妙的是有的手机可以对接到的电话进行分组,然后用不同的铃声表示。这样在接听电话之前你就可以做到心里有数,准备好适当的语气与措辞,乃至决定接电话的速度。比如每当听到《斗牛士舞曲》响起时,我就明白是老板来找我了。然而这其中还有问题,因为毕竟只有5种分组,而我认识的人远不止5个。于是我又幻想能在手机上录上每个人最喜欢的音乐当作他们各自的铃声。这样我的手机上就可能出现《极乐世界》、《玫瑰之吻》、《时代的晚上》乃至一部马勒交响曲的整个乐章。但在幻想之余我仍然害怕。我怕自己有时会只愿意听那段音乐而不想接电话,或是久已期待的音乐总不响起,只好自己跑到铃声设置的地方凭空给自己添上几分钟的忧郁。

正文 疯子

2000/04/13 三联生活周刊作者:劳乐

也许是我傻,我总是分不太清疯子与傻子的区别。词典上给“疯子”的定义是“患严重精神病的人”,“傻子”的定义是“智力低下、不明事理的人”。但在我看来,傻子不过是另一种类型的疯子。

不知道为什么,从小时到现在,我住的地方附近总是徘徊着一两个疯子。他们通常是一些整天无所事事的大胖男孩或是大胖女孩,每天沿着固定的路线一边溜达一边摇头。我妈妈告诉我不要招惹他们,尤其不能朝他们看。

刚上小学的那阵,我们家里装修,每天都有几个工人在屋里干活。我总是跑过去看热闹,慢慢就和其中的一个工人混熟了。在我印象中他个子很高,总是戴着一个翻毛的帽子,很爱笑。我们经常在一起叠纸飞机玩。后来这件事被家里人发现了,于是有一天我被叫到一边,他们神秘地告诉我不要和那个工人一起玩儿,因为他是个疯子。我相信了,逐渐疏远了那个工人,并且开始用看待疯子的眼光看待他,害怕他会突然扑上来卡我的脖子。现在回想起来,我倒有些怀疑他是否真的是疯子。

如今我住的地方附近当然也有个疯子。他是个中年男人,每天像我们院中的治安联防队长似的四处巡视,但他从不摇头而是喜欢点头。想避开他几乎是不可能的,而且他酷爱聊天。有时他会问:“上班去?”不管你是否回答都自己说声“噢” ,然后点点头。或者问你“我花一万七买架钢琴值不值?”他的问题有时他会颇为“高深”,“德语中的‘再见’除了‘踹死 ’(tschvs)还有哪种说法来着?”在他所有的絮叨中,我印象最深的是这么一次。那天我正在擦自行车,他突然走过来一本正经地问我:“你觉得我神经正常吗?”我愣了一下,说:“当然。”他回答一声“噢”,然后若有所思地点着头走开了。

我愿意把“傻子”称为“疯子“的另一个原因是“疯子”这种称谓中带有某种敬意。狄金森说过:“许多疯狂是非凡的见识。”我不知道这个一辈子没嫁人,只会坐在家里写诗的女诗人算不算一个疯子,但的确有不少搞艺术或哲学的人是疯子。尼采是疯子,荷尔德林是疯子。伦勃朗晚年自画像中的眼神和席里柯笔下疯子的眼神没有什么不同。奥尔夫大半辈子就干了两件事,不是疯狂地作曲就是在疯人院里折腾。说到疯人院,斯蒂文森年轻时曾捐资盖了一座,结果晚年时自己住了进去。本身也患有抑郁症的克尔凯格尔将此事概括为:“青年时期的工作,老年得到收获。”

不过,了解这些并不意味着我一定要用感伤的眼光看待我周围的这结疯子。我知道我并不真正了解疯子的内心,而且能被允许在大街上活动的还不是真正“地道”的疯子。在这种缺乏交流的状态下,吹嘘自己曾善待了某个疯子其实很无聊。除此以外,我不愿意另眼看待这些疯子还有一个更隐秘的原因。尼采晚年看到有人鞭打一匹马时曾不顾一切地冲上去阻止,而且抱着马头哭了。人们由此判断他疯了。我所做的惟一与尼采不同的是我曾经这样保护过一只猫而不是一匹马。

正文 吃饭

2000/04/13 三联生活周刊作者:杜比

选择的无奈和生活的无趣在吃饭这件事情上能得到最好的体验。

每天下班,同事们就商量,今天要去哪儿吃饭,附近的几十个餐馆已被吃遍,其中能经常去的不过10家,看起来可以选择的余地很大,可实际上当你选定了一家,你能吃到什么味道的菜已了然于胸,吃饭已等同于填满肚子的过程。

尝试些新菜?可饭桌上点菜是件最无聊的事,吃得惯的就那么十来种,所以点来点去也不过如此,你吃烦了水煮肉,吃腻了豆花,就点个麻辣豆花牛肉吧,吃烦了麻辣豆花牛肉呢,再点水煮肉吧。

当然,你可以尝试去远一点儿的店找点儿新鲜的东西,比如北京有数十家饭馆号称涮羊肉相当了得,你如果有兴趣一一尝遍,品评到底谁家的涮羊肉最棒——但这不是吃饭的问题,这是美食的问题。

美食有时候显得更无聊,比如一家特色饭馆,号称“鞭馆”拿手菜自然是猪鞭、牛鞭乃至鹿鞭之类,恐怕还有全鞭席,可我一想到一晚上要吃几种十几根动物的生殖器就恶心得要命。我在电视上还看过一个名叫《八方食圣》的节目,其中一期让厨师用西瓜做菜,四菜一汤,主料是西瓜,我看他们折腾半天弄出来的菜,还不如一块西瓜开胃,这让我对美食主义颇为怀疑。再说,我讨论的是吃饭问题,而不是鱼翅鲍鱼法国大餐的问题。我要说的核心并不是什么菜都不好吃了,而是觉得每天都要吃饭是件无聊的事。

曾经看过报纸介绍,说国外科学家正在研究用药片代替饮食,每天吃两片药,就不用再为去哪家菜馆点什么菜操心了,这样的药片越早问世越好。

其实,一个人对待吃饭的态度很可能就是对待生活的态度,早些年,我曾经为炒出正宗的鱼香肉丝专门泡了一坛子辣椒,为弄好一份烧茄子用去几十斤色拉油,而今早没兴致下厨,甚至连去饭馆都感到厌倦了,这可能是因为我洞悉了一个灰色的真理:生活本身没什么趣味,你可以选择的机会看起来很多,但每一个选择都会让你感到无可奈何。如果哪一天我不这么想了,我一定会胃口大开。

正文 名言

2000/04/14 三联生活周刊作者:赵小帅

小时候我总爱在一个小本子上记下我听到或看到的“名人名言”比如罗素说什么什么,林肯说什么什么,这样做没什么目的。后来,有位语文老师教我们怎么写,他说:“字数不够,名言来凑”,我一下子茅塞顿开,再不为写作文写不够字数发愁了。现在,我记录下什么名言、在作文中引用过什么名言都忘了,倒是都是老师那句“字数不够,名言来凑” 至今未忘。

还有些名言是我爸教给我的,我小时候吃饭总是边吃边出汗,我爸就说:“吃饭出汗,一辈子白干。”我那时雄心壮志,不愿意一辈子白干,就在吃饭时格外小心,独要,就先停下来。我还有个毛病是吃完饭就要上厕所。我爸又说了:“乡下佬儿不存财,吃完饭屎就来”,他这么一说,我又害怕我像个乡下佬儿似的存不住财,所以吃完饭不敢立刻去上厕所。多年来,终于修炼成早上空腹排便的习惯。

我上大学时老去学校附近的一个小饭馆吃东西,那儿的老板叫“三哥”。有一次,我要了一碗酸辣汤,只喝了三分之一,要结账时,“三哥”不干,他说你得把这碗汤全喝下,我说我喝不了,“三哥”说那你也得喝,不许剩。我在他的逼迫之下喝那碗辣汤,“三哥”在旁边又教了我一句名言,他说:“钱难挣,屎难吃”,不许浪费粮食,不许浪费钱,我喝完汤,肚子胀得很鼓,但记住了”钱难挣,屎难吃”这句话,而且一想起这句名言,就能回想起喝下那一大碗酸辣激发的感觉。

后来我还学会了一些名言,比如“别拿窝头不当粮食”等等,这些东西远比我当年记在本子上的名言印象深刻。

当然,我学到的名言并不总是如此粗鄙。有一次我对一位朋友感慨生活不容易生活很痛苦,他说“痛苦好啊!痛苦使人思索,思索使人理智,而理智使人长寿。”我问他这句话是哪儿来的,他告诉我这是“火星叔叔马丁”说的。

从现实生活中,从电视剧和小说里,我学到的名言都不大记得住,别的就难说了。比如我曾经读过,想看看孔老哪九思哪三畏我看过就忘,当然,学而时习之亦乐乎、一日当三省吾身这几句我是知道的,可总觉得“钱难挣、屎难吃 ”等来得痛快。

正文 情书

2000/04/14 三联生活周刊作者:劳乐

我第一次对情书感兴趣是因为从一本名叫《多情客游记》的小怪书中看到的故事。故事的主人公是一个不安分的教士。有一次他绞尽了脑汗也赶制不出一封写给某贵族夫人的情书,于是他的随从谦恭的提议:他身上正带有一封他们兵团的鼓手托他带给一个下士老婆的情书,或许能够参考一下。这封信的全文如下:夫人:我感到很痛苦,又陷入了绝望,因为下士回来,我们今晚绝不可能见面了。

愿快乐万岁!全身心思念你。

没有感情,爱情就毫无意义。

没有爱情,感情就更少。

人们说,人绝不要绝望。

人们又说,下士先生星期三上岗,那么,该轮到我了。

大家都会轮到。

等到那时——爱情万岁!肉体爱万岁!

这情书的确写得精彩,因此那位教士只是把其中的“下士”改成了“伯爵”,没有提星期三上岗的事就原样照抄下来了。也正是这封情书使我开始注意其他的情书尤其是那些产生于据说当年也曾轰轰烈烈地恋爱过一把的名人笔下的。我倒不是有什么窥私癖,我只是很单纯地想从“技术”角度了解那些名人是怎么处理诸如“下士”这类尴尬事的。

但结果和我想像的并不一样。肖伯纳不惑之年和那位“兰心剧院”的女演员也算闹得满城风雨,可是他们的情书和看《汉堡剧评》差不多。柴科夫斯基与梅克夫人也只是在没完没了地谈“我们的交响曲”。在缪塞与乔治.桑的情书中倒是提到了一个颇令为之一振的细节:上岗,但除此以外还是不着边际的话——如果当年塞的恋情真的如此“柏拉图”,他也不必假充“世纪儿”写什么忏悔。其实我也没想从这些情书中找什么隐私,让我厌烦的是这些信的作者好像都已经清楚自己将以何种身份名垂青史,于是在一封普通的情书里剧作家不忘谈戏剧,作曲家不忘谈音乐,作家不忘谈文学。

后来我把这解释为“职业病”,但不久后我又有幸被允许看了我认识的一个人大学时期写的一封情书。信中除感情外还谈到了绘画、音乐、诗歌、哲学、伦理学乃至历史学。据我所知,那个人到现在为止既不是画家、作曲家、诗人,也不是哲学家、伦理学家、历史学家。我又被搞糊涂了。

丢脸的是,迄今为止我没有写过或收到过一封情书。不知道以后经我手的情书会是什么样子。不过,如果真的谁都不能免俗的话,我倒希望至少能看到一点爱因斯坦式的气度——以“相对论”出名的名人曾在他的一封同样无聊的情书结尾处写道:“写信是件蠢事。”

正文 速度

2000/04/14 三联生活周刊作者:田七

小时候我是一个神童。别人这样叫我的原因是我的反应很快。首先我的数学不错,在课堂上成绩很好;而更招名的是拿扑克牌玩算24的游戏,我总是大获全胜。再一个,我很机灵。机灵的意思就是能领会大人的精神,经常做对事情。比如某阿姨让我帮她图书馆借书,我问借什么书好呢?要不借一本(因为我看见别的阿姨的书杲上有摆着这本书的,也许好看)?阿姨拍着我的脑袋说,真是一个聪明的孩子。

所以大人们谈起我的前途总说这孩子以后要做科学家,有不然就太委屈了。我知道这其中的窍门:要得到大人们的赞赏,好的成绩是一回事,在此之外一个好小孩还应该额外知道一些大人们的规则。作为一个好小孩,我的童年就这样大功告成。

我知道科学家是个好东西,但我没有当成,原因也很简单:我的反应越来越慢。就像我现在的体力和高中比已经差了一大截,跑步的速度已不可同日而语。我的人生也不像原来那么有进步了。

越活越差劲了,我应该这么说。就是那幅漫画:“我记得我穿了衬衣,我记得我打领带,我记得我穿了袜子,我记得我穿了鞋子,可是,我忘记了什么呢”

关键就是如今总是忘记自己是否穿了裤子。这种尴尬境地让我不敢肯定什么是对的。我已经失去神童的信心。为了保持一个成年人的自尊,我只好降低自己行事的速度,以掩盖自己的无知。

我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一眨眼,我已忘记自己堕落的过程了。

“万岁!我他妈的只喊了一声,胡子就长出来了。“于是我每天拼命刮胡子,以免它再糟蹋我道貌岸然的脸。

正文 外地人

2000/04/14 三联生活周刊作者:田七

我来回奔波在北京和九江之间,在北京不会说北京话,在九江不会说九江话,他们都说我是外地人。这样对我来说的好处就是:关于外地的,自然我的说法是比较权威的。

杜鲁门-卡波特的小说《在蒂法尼吃早餐》(又译《赫莉小姐在旅行中》)中的赫莉小姐和我的情况差不多,即使在自己家里,也把旅行袋准备好,以便随时动身。你知道:在一个地方谈起我知道的另外一个地方,我会想起一些好事。这种生活你是不是也很喜欢呢?

“给我一个家,让我到远方想念它。”这是侯德健的浪漫抒情。

我来说说我怎么当一个外地人的。我在北京住在东郊的定福庄,从那儿到工作的方庄要坐两个多小时的公共汽车(每天上下班要4个多小时啊!我在九江对人说。在九江,我即使走着去上民路也只要十分钟)。定福庄我住的楼下一个居委会的老太太摆了一个杂货摊,我从她那儿买必需的面条、烟卷和卫生纸。老太太么关心我的底细而问长问短。我对这个北京人说:“九江在三千里外的地方,您老大概没有去过吧!”这样和距离有关的字眼我一下就说出很多,一般出门少的同志对距离的概念难得马上转过弯来。

除了北京、九江之外,我在其他更多的地方还更多的朋友。在我们这个充满人情味的社会中,大家对分别和相聚还不老练,麻木的时间一长,在一起喝一顿酒,也会搞得长吁短叹,有时甚至热泪盈眶。可是有一点,无论我在九江还是北京呆的时间一长,就有人问:你怎么还不走?你什么时候走??

我怎么会不停地走来走去?因为喜新厌旧,和朋友们一起喜欢那送往的刺激?这倒也是一个理由。可你要是指望着走着走着,就摆脱一切的腻烦,那肯定不行。无论是飞机下的白云、遥远地面上的山山水水,还是火车外大同小异的车站、田野,时间一长就都变成一道风景、一个道具。我是说:你跟谁有关系呢?你来来回回地奔波,也是一道风景了。

人在外地是一具笑话!洋人来中国旅游背着大包小袋,看见一幢老屋就以为是秦砖汉瓦,我想看看他的鼻子有多高。九江人到北京,觉得四方的马路真得有点雄伟、有点傻。北京人到江南被水化解得特别温柔,埋怨多雨的阴郁。你要是想超脱,必须老于世故,习以为常。

正文 看上去臭美

2000/04/14 三联生活周刊作者:布丁

钱钟书说,吃过蛋,未必要看下蛋的鸡。这句话很对,遗憾的是,看鸡的愿望按捺不住。

金庸小说我是熟读的,家中除三联版外,还有29本明报版的,缺神雕、缺鹿鼎记一二,就像无崖子缺六脉神剑、缺易盘经一样。至今我还记得最初看到金庸先生照片时的观感:一张国字脸,像个商人,跟我想的不一样。

后来金庸成为大热门人物,接受种种访谈,我记得香港卫视的杨澜采访过金庸,那次金庸的谈吐让我失望,我将之归咎为杨澜太愚蠢,不会提问题,这样的人还写了一本《我问故我在》,真奇怪。最近,金庸又去浙大当教授,这也让我失望,我本希望他能在西湖边上隐居,就像令狐冲,作家跟小说结为一体有一种力量,比如古龙,酗酒好色,其人其文都充满缺憾,便还是因此而有力量:一个人的创造精神和他的作品血肉相连。

金庸不隐居,反而要当教授,看来,主流文化有一种难以抗拒的魅力。金庸当教授让我失望,就像那些喜欢另类音乐的人,他们最怕自己喜欢的歌曲哪一天忽然上了排行榜。

王朔的小说本来还有些另类的味道,如今新作一下印20万本。这阵式不错,塞林格隐居,推出《九故事》时简直成为轰动事件,他的书迷等待着新作。王朔的新作也颇煞有介事,遗憾的是,主流文化对他同样具有不可抗拒的魅力,他摇身一变真把自己当成个作家要求了。实际上,中国文坛多个把个作家没什么意思,原本当个文化英雄不错,当个痞子不错,非要当作家......《一点儿正经没有》里,马青对杨重说:“你们搞文学怎么不叫上我。”如今,这讽刺变得无趣了,王朔自己真的去搞文学了。中,莫大先生醉卧长江边的小酒馆里:“这江湖上的事,老夫是越来越瞅不上眼了。”如今,金庸先生对江湖上的事不是瞅不上眼,而是眼热得很呀。

所以“红尘多可忧,世事最无聊,目空一切也好,此生未了,我心已无所扰,只求换得半世逍遥”。

正文 作家论

2000/04/18 三联生活周刊作者:赵爽

1998年底,我终于听到了《泰坦尼克号》导演卡梅隆要跟他老婆离婚的消息:,他老婆叫什么名字我忘了,据说是位演员,她说好她难以容卡梅隆的愚蠢。

卡梅隆愚蠢吗?他拍出了那么卖座儿的《泰坦尼克号》。据说,有记者曾问他老婆,卡梅隆拍过这部电影之后是不是变得更联明了,他老婆回答说,卡梅隆原来就太蠢了,所以难以比较。言下之意是,他是那么愚蠢,干了什么事也难以脱掉身上的愚蠢之气。

以旁观者来看,卡梅隆有个这么瞧不上他的老婆真够倒霉的,但仔细想想,又觉得这个的确有点儿愚蠢。,泰坦尼与》上演之后,标房佳,但就是有不识抬举的影评人对这部电影大加指责,其中较为著名的批评是卡梅隆应该多花点儿钱请个好编剧把泰担尼克的故事编得好一些。卡梅隆不爱听批评,写信给《洛极时报》,说泰坦尼克号的故事怎么不好?那么多人走进影院一遍又一遍地观看电影就说明这是个了不起的经典故事。

一遍遍看电影未必说明该电影就是个好故事。有位朋友告诉我,他的一对亲戚年过五十,酷爱看一套英语教学节目,实际上根本就不是在学英语,而是观察背景——那套片子是在英国乡村拍的,英国人的小花园、起居室、小酒馆精美别致,给家居环境不好的人以望梅止渴之感。

霍尔顿.考尔菲德在中有一句名言——如果一个姑娘对戏剧文学之类的东西懂得一些的话,那么你就得花上多一些的时间判断出她到底是不是真的很愚蠢。这句话真是至理明言。

现在,我们能轻易地判断出一大批中国电影导演是真的很愚蠢,甚至也能判断出卡梅隆很愚蠢(这花费的时间多一些 )但是不再多花些时间才能知道《好人威尔杭汀》以及一些装腔作势的法国电影是不是真的愚蠢。

就像卡梅隆一说话就暴露了自己的愚蠢一样,有些人一说话就显出了自己的聪明。比如法国作家萨冈,我最近看到了她的一篇访谈录,她说回答记者提问是一件蠢事,除非你能从10个不同的侧面回答同一个问题。她还说了好多法国式的不着边际的话,给人以特有思想的感觉。事实上,别想着萨冈是法国人,只看她的小说,那么你可能觉出她的才华跟香作家亦舒差不多,然而,萨冈这位法国二流作家好像比香港一流作家亦舒更有文化似的——因为她是个法国人。

所以说一个人的背景挺可怕,有位大陆作家看罢《拯救大兵瑞恩》之后提出什么该不该救人的讨论,这问题在这儿就显得特深刻了,唉,判断出谁愚蠢真是件不容易的事。

正文 陈娘子

2000/04/18 三联生活周刊 作者:洪晃

陈娘子是我原来用过的一个秘书小姐,长得秀丽,长长的黑发直垂柳腰,一说外语就细声细气。

两年后,我一个外国朋友的丈夫在47岁时弃商从艺,来北京体验生活,借住我家。由于公事繁忙,我只得每天付250元人民币的导游费给陈娘子,求她牺牲自己的周末,伴同画家游览。

头一个周末他们上了长城。画家兴致勃勃,说长城不错,陈娘子更是太友善了,随他爬上爬下,累得小脸通红,一句怨言没有。为了减轻小娘子的疲劳,画家拉着她的手,娘子还表示有些不好意思。第二天在办公室,我立刻把陈娘子的导游费增加500元,并婉转地暗示,如果画家有任何出轨行为,她可以随时停止导游,并严词拒绝。娘子笑了笑,说了一声“没事儿 ”。

第二个周末他们去了北京郊区的十渡,回来得很晚。显然在这天当中,画家的诗意、画意都受到了最大的刺激,回到家来立即匆匆把自己关在房里,疯狂地写啊、画啊......第二天在办公室,陈娘子问我,如果她一周有3个小时在白天给画家当模特儿,我会不会介意,据说因为画家对娘子的头发情有独钟。我一点没多心,很轻率地同意了——我没有意识到我要好的女友会为此半年不理睬我。

到了我五个周末,画家要求和我单独谈谈。他已大功告成,完成了他计划在中国要做的事,并首次提出请我看他在中国期间所创作的几幅精品。酒足饭饱之后,画家推出了两张用红丝绸蒙盖的油画,他大臂一挥,用了一个很夸张的动作将两块红绸拉下,显示出两张人体画:一张是陈娘子的乳房,另一张是陈娘子的屁股。我没有看见预料中的很多毛发,就是有,大概也不是长在脑袋上的。

画家说他已经爱上娘子,并将立刻回家与我的朋友离婚,再回北京娶陈娘子为妻。第二天,一到办公室就发现桌上放着陈娘子的辞职信,信中说她永远不会忘记我给她的机会,并将导游费一分不少地退给我,说:“这钱我收下不合适。”

这件事情当时的确使我很恼火。一来我又要开始找秘书,二来我如何向我的好友、画家夫人交代?!

陈娘子的所作所为使人大大不快,但冷静下来,倒是想到:其一,像陈娘子这样出身平凡而又不甘平凡,死活要改变自己社会地位的女子,寻找的是一种社会出路。她的寻找方式没有采用暴力,而是用通婚手段,这并没有什么过分。

其二,引申看,这也可以说是让第三世界分享发达国家财富的一种方式。如果第一世界的每一个人都找一个第三世界的配偶,那也许就不需要世界银行这样的官僚机构来平衡地球上的南北关系了。

正文 一句话

2000/04/18 三联生活周刊 作者:李昕

我原来对戴安娜王妃没有兴趣,觉得她不是我的那杯茶。最近看到她华丽外表之下的一些做人故事,对于她总有了些感觉。不管她有什么毛病,几乎众口一词被人描述为有同情心,天生懂得如何与人沟通。她的弟弟在悼词中说,戴安娜的最大天分是直觉。这些我都相信,因为看到电视上一对普通英国夫妇讲他们患绝症的女儿如何想见戴安娜一面,戴安娜不但来了,而且还跟他们一家交了朋友。她对那女孩子说的第一句话是:“你一定很愤怒!”这家人自孩子生了病,怎么安慰的都有,却没有人说过这话,但是女孩子觉得最能理解她的就是这句话!

在别人情感上最困难的时候,我们事实上很多时候都帮不上什么忙,有时就靠说一句懂得的话,但是我们并不总能找到这句话,因为我们常常不能真正懂得别人。

她出身富家,当年做幼儿园老师完全是出于喜欢,而且跟小孩子相处特别有办法。她同时还在一个美国人家做保姆,后来她做了王妃,还一直与他们联系,到美国时与他们见面,请他们去豪宅做客。

说起来很容易。就算做秀,也不是人人懂得什么是有效的姿态。

戴安娜没有受过多少教育,经常自嘲脑小如豆,笨得像牛,但是因为这个故事,使我相信她自有她的天赋,智商不大清楚,情商一定很高,本来长得美,在这个有了“情商”一种说法的年代讨这么多人喜欢,看来也是事出有因的。

在特定情境下朋友对我说过的窝心的话,我是时时难忘。有时也有陌生人的一句话。来美国第二年的暑假,与一个朋友开车出游,在一个加油站加油,一个美国老太太见了我说:“急着回家去找暑期工啊?”让我至今不忘。我的家在千山外,可是老太太不像很多人那样把我当外人,也不问我从哪里来,到哪里去,她只当我是许许多多暑期放假的学生中的一个。

世上有很多聪明的人,会说很多聪明的话,但是不一定会说贴切的话,让别人好过一点,让别人心存感激。其实这样的话都是非常简单的话,但不是人人懂得怎么说。聪明是一回事,感悟力又是另一回事。

正文 吃了吗

2000/04/19 三联生活周刊 作者:应明

有人让我猜我所在的城市里最大的连锁店是哪一家,我立即想到去过的一个颇有名声的超市。不料并不对,答案是一家连锁药店。这真是大大出乎我的意料。据说,这连锁药店不知是已经还是准备开到55家,以至在城里随便哪个角落,均能方便地到其中之一去买到你需要的,当然不是柴米油盐酱醋茶,而是药。

虽然这听上去还真不坏,但我总有点与众不同的笨人想法:这城里也就三五百万人,大小医院诊所几百家,各类药店也有上百,再加上这连锁店,是否店家认为这里的人健康都有问题?还有,如果城里的多半人像我,一年都难得吃一粒药,这 55家连锁店会不会门可罗雀?

话虽这么说,以开连锁药店而涉足医药行业的意图还是可以理解的。只要看看世界500家最大公司排名就会知道,做药在某些人眼里是一本万利的事情。随着孟山都、辉瑞、诺华等国外著名制药厂商的产品不断进入国内,大块吞噬药品市场,谁都免不不了眼红也想分一杯羹。研制新药当然繁难,一无技术二有风险,不敢造次;而卖药还是便当的,并不比卖茶叶蛋复杂多少。

于是,眼下无论是广播、电视,还是报纸,药物广告可谓铺天盖地。无不提醒着我们进入了一个吃药的时代。不论你有什么样的不适。都可用药来对付:退热止痛、清咳平喘、降压救心、保肝健脾、利尿通便等等等等,真的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即便你健壮得像头牛,人家还会告诉你男人要补精,女人要补血,儿童要补锌,老人要补钙。疲倦时要补气,超重后要减肥,考试前要补脑,失眠了要安定。就是一无前述需要,家中两口子上床前男的可吃Viagra,起床后女的可吃M After。如此这般经年累月的耳濡目染之后,你甚至会怀疑自己粒药不吃是不是得了什么病。

但我仍愿意尽可能地与这时代格格不入而对药敬而远之。尽管大学里读的是医科,对药的敬畏却在这之前就已根深蒂固。儿时,隔壁住着一陈姓木匠。看似五大三粗,凡事却无不有自己精辟而独到的见解。一次我与伙伴摆弄着不知从哪儿弄来的也不知是什么药片,刚好被陈师傅撞见。一顿训斥后又谆谆教诲“屎吃错了没什么,药吃错了可不得了”。正所谓“话糙理不糙”,打那以后,陈木匠的教导一直铭记在心,奉为至理名言。以后了解到这名言可以有另外的版本。比如稍通英文的朋友就知道,“药物”与“毒品”根本就是同一个词:drug;就是在中医里,也有“是药三分毒‘的说法。你想想吃错了还了得吗?

正文 煞有介事

2000/04/19 三联生活周刊 作者:田七

前段时间报纸上有一个关于体育解说员的讨论,中心内容是应该有更多的解说员像电视台的h一样,有更多更内行、更专业的冷静话语和更富有激情的“球进了”,为球迷们服务。而像电视台的h那样以高声快嘴说遍体育无生手的泛泛而谈,则难以让层次逐渐提高的球迷和体育迷们产生更多的兴趣。

这是一次煞有介事的讨论:在逐渐深入的过程中,球迷们把自己厚此薄彼的情绪扩大化了,对h的新解说方式总结成一种风格,甚至要冠以“大师”的级别称呼,让人觉得h在荧屏前笑眯眯地讨人喜欢的自然形象好像是不应该、不自然的。

这种煞有介事产生的别扭我每天都能感觉到,就像我的五官一样,我知道它们是每时每刻都存在的。但这一天,我突然觉得我的唇角很突出,照镜子一看才知是上火了,是烤羊肉串吃了多了的原因。

前几天又看到《新闻联播》中有一条:一个9岁的南非小姑娘在万米高空的飞机上上厕所时,被机舱内外的气压差紧紧吸住,机长只好把飞机紧急下降4千米,然后把飞机降落在一个最近的机场上。电视里小姑娘获“救”后身体无恙,只是眼睛里还透着一点惊吓。波音公司宣布因此要对卫生间的马桶作更深入的调查和研究。

我问朋友对此有什么想法?他笑着说:机舱内外的气压差加快我排空的速度。我想真是的,谁会认为自己会被飞机上卫生间里的水冲走呢?这也就是《新闻联播》播的一条异闻而已,一笑而已。《新闻联播》认真地播出了这条异闻,一下让人觉得它严肃的面孔外,还是亲切和富有幽默感的。

这也是一次煞有介事。这样的煞有介事是我们日渐发达和丰富的脑力创造的成果,它有助于我们生活情趣的增多和生活水平的提高。

所以我并不是反对“煞有介事”一词通常所描写的那一类事情,而只是想煞有介事地说一说。

现在有朋友到我家去玩,我一般都会嘱咐一句:来时给我打一个电话。虽然我平常没事就在家呆着,在家没事就在屋里瞎转悠,看家里什么地方还有没发现的宝贝,因为没女朋友也就没有什么不便的。但是你要是来我家之前还是打一个电话的好:哪怕我先烧一壶水准备为你沏,猜猜想想你最近和你以前的事,也是从容的。

因为我们的生活和以前不一样了,那时没有电话,我在大雪天骑自行车将近一个小时到你家,没碰到你。心想这狗日的,也不知上哪去了。

现在的情况是花样忒多,让我们更有事儿做。

正文 不负责任

2000/04/19 三联生活周刊 作者:倪迅

有一个人,长得和我有点儿像。只这一点,就让我觉得亲切得了不得,于是成了朋友。可那些跟他有些来往的人们总爱悄悄地劝我两句:躲他远点儿,这人没一点儿责任感。

这点我多少也有些体会。有一次我懒得下楼,请他帮着把饭打回来,结果等到睡午觉也没见到饭的影儿。据见到的人说,他正和一女孩如火如茶地坐在食堂的大桌子前吃饭。当然,还有更耸人听闻的消息传来,他姐姐忙于加班加点地工作,托他去幼儿园接小孩,答应得好好的,可到了点儿却是阿姨把泣不成声的小囡囡送回家。

不过,我的朋友却不以为然。吃饭是个人问题。孩子也是自己养的,凭什么让别人跟着操心。这点我也同意,懒人总是让勤快人惯出来的。

3年前的一天,他兴冲冲地找到我,告诉我他有一个重大发现。他指的是卢梭的,卢梭这厮生养了5个孩子,一个不剩地把他们丢给育婴堂,还信誓旦旦地说,这是他能想到的最好、最公正、最体面的解决之道。对熟识的人,卢梭从不忌讳谈起这件事,同时还深感遗憾,深悔他父亲未能如他一样有远见之明,使他的童年受到良好的抚育。

“多了不起。”朋友对卢梭顶礼膜拜,当然也免不了对现实社会深怀忧虑。卢梭的那种环境中为育婴堂添丁增口或许是件值得骄傲的事,可现在呢?我笑道:“结婚前,你不妨先跟未婚妻订个协议,当然,最好是找个志同道合的。”

“用不着,用不着。”朋友很认真,“卢梭是什么时代?他想不生都不行;现在是什么技术?一切都在控制之中。”

朋友很自信,带着无所谓的态度和一个他也说不上是喜欢还是不喜欢的女孩恋爱了一段,又结了婚。结婚以后,他常给妻子读。对这本书,他的评价是:一部教男人如何生活得快乐的指南。小说里有这样一个情节,一个男人有3个情妇,每个都在外边干活,男人过得像皇帝一样,而3个女人则拼命挣钱,为的只是晚上能受到君主的临幸。

朋友最近总向我打听冷冻精子的技术,在做手术前,他想先做些储备,以备翻悔。他老婆处心积虑地想给他生个孩子,为保障不做父亲的权利,他只有先在自己身上动点儿手脚了。

正文 鸟语花香

2000/04/20 三联生活周刊 作者:田七

北方人到深圳,说这个地方鸟语花香。

以广东人的看法,广东以北的地方都是北方,北人的特点是初到广东人都听不懂粤语,是北佬。北方人则称粤语是鸟语,至于花香,一是指温暖的广东四季开花,二是指这个南方地区聚集了大量年轻漂亮的姑娘,两者同样都叫人赏怔悦目,所以花香。

不管广东人是怎么看的,尤其是深圳这个北佬超过说粤语的当地人数的地方,所有的外地人都觉得可以少点顾忌,要做出一点名堂来。对于男人来说,这其中自然包括交漂亮的女朋友。我就是一个这样的北佬,年轻气壮,努力挣钱的同时,对于身旁擦肓而过的姑娘异常注目。

深圳晚上的街边,会有一些职业女郎背着小包,等着做主生意。我要是一个人从她们面前走过,总是不很自然,有时竟会被她们注视得脸红。然后回到住处,和同住的小伙子谈起这些姑娘的时候,却兴致颇高,计算她们的收入,为自己的低薪水觉得难过。

有一次晚上我正在卫生洗澡,同住的一个小伙子突然冲进来,脱完衣服马上就要冲澡,很兴奋的样子,然后回他的房间紧锁房门。待他志得意满从屋里出来,送走一个陌生的姑娘之后,我才明白是这么一回事:原来一门之隔,别有洞天。我问他这样的聚会要多少钱,谁知他说不要钱,瞒天撒谎的样子让我觉得我问得很不应该。我想他真是一个小王八蛋。

后来我也交了一个女朋友,柔情浪漫跟在北方的故事一样。直到有一天,谈起她的一个朋友。她说那个朋友对她真太好了,在她没工作的,在她生病的时候,都是她照顾她的。有一次两个同时都失业了,朋友张罗着托人找关系,准备两人一块去坐台。我自然很关切地问她有没有。她很诧异地看我,说不正常吗?说后来有别的工作就不去了。

我当时很虚伪地说工作嘛!实际心底感叹自己的看法跟这种工作太不一样了。

好在深圳白天忙工作,晚上谈恋爱,没有很长的时间来感叹。

后来很多朋友回到北方过年,很多朋友都想在家乡找一个女朋友。谈起南方的情景,有人说了一句恶毒的话:在那里,我知道谁是鸡,可着就是我不知道谁不是啊!

我想紧张得都不敢相信和自己一样的人了。更糟糕的是:像坐台小姐这样的准工作,我平常也认为它的确是一咱政党的事,可亲身经历却又嘀嘀咕咕。这种言行不一让我觉得自己仍然没有获得很好的社会实践的能力,有一些老式的该抛弃的清规仍然顽固持表现出来。便这种行为并没有获得更好的回报,在稳步迈向30岁的进程中,有股怒气无处发泄。

正文 我是小资

2000/04/21 三联生活周刊 作者:许多

一天晚上在咖啡馆里和一个女孩聊天,她装得有点玩世的样子,和我大谈最新的电影音乐还有畅销书,然后在话语里时不时加一两个英文单词。最神的是她嘲解道:我就是一个“雅皮”。我对“雅皮”这个词还不是太适应,因为,我习惯听“嬉皮”这种说法,就是那咱特别随便和反抗一切世俗规范的人。她看我有点迟钝,就忙说,就是那种特别随便和反抗一切世人。我明白了,我开始感慨这世界变化快。我记得以前高中学课文的时候讲某某是个小资产阶级,就是讲他的思想觉悟不高,没有达到和无产阶级同等的高度。分析课文的时候,我一听到那个作者是小资产阶级作家,我就对他心存芥蒂,觉得他不够先进。

后来我就经常听到自我标榜有品位的青年男女对我说:我是个特别小资情调的人。满脸的洋洋得意,那自豪感就如6 0年代说自己是贫农、80年人说个体户。他们说的小资情调就是追求生活品质的要关注文化,对,一要显得有文化。比如,他们可以经常谈一谈最新话剧或者画展,还要偶尔可以冒出一句特别后现代的诗,说这些话时一定还要在语调里搀杂一股嘲弄的意味,弄得自己特有文化鉴赏能力的样子。还有浪漫,小资的人最最喜欢标榜自己的浪漫,是那种都市化和形式化的浪漫,比如说:“一起慢慢变老啊”,“隐居山林啊”,“出海漂泊啊”,因为他们知道自己永远不会这样,所以就可以特别随便地说出来,说的时候满脸陶醉状......这时候最好还配有一点音乐,比如小资们最喜欢的肯.尼基的萨克斯风,然后他就可以说,这是他(或她)最喜欢的音乐了,因为特别有味道。

我发觉面对小资的生活,我已经产生了无法抑制的亲和力,我想我肯定是马上就抛弃了高中课文的观念,我觉得像我第二段里描写的生活方式真的很不错,但是小资的名字多少有点和我的传统习惯不同,所以一直也就没标榜自己活得小资。

有一天,我把高中的语文课本翻出来,猛地我喜欢的作家几乎都被定义为小资产阶级作家,而且我最景仰的卢梭竟然也是这号人物。我一下子就心理平了,小资原来是有文化有思想的表示,而且罗曼·罗兰说卢梭是个多情,好色,软弱,敏感,脆弱之类的角色,好像特别符合小资的要求,似乎和我性格有诸多相同之处。我终于心安理得地称自己是小资了。

正文 接下茬儿

2000/04/21 三联生活周刊 作者:赵小帅

上学时我是个喜欢“接下茬儿”的学生。有一次数学考试,老师发下试卷,对大家说:“用什么笔都行!”那时候学生有的使铅笔,有的使圆珠笔,有的使钢笔,而考试一般规定必须用某一种笔答卷,我听了老师的话,很快地反问了一句:“粉笔行吗?”老师勃然大怒,半个小时没发给我试卷,我就呆坐着,虽然那次考试我比别人少半个小时的答卷时间,但我还是得了满分。这说明我逻辑思维的能力很强,老师的话有漏洞,用什么笔都行,电笔行吗?毛笔?

后来我总是“接下茬儿”,于是就批评我是“哗众取宠”,但“接下茬儿”真是一个考验你反应能力及聪明程度的好办法,我至今仍不放过“接下茬儿”的机会并注意聆听别人的妙语。

前不久北京喜力露天音乐会,一个外国乐队问观众:“o speak beautiful in C;下面有人回答:“漂亮”,有人回答:“美丽”,有一粗壮男声大喊:“牛x!”我听了特别兴奋,因为他在当时找到了最符合气氛的两个字。

有些接下茬儿并不如此短小,而是按逻辑衍生出另一番话来。上大学时,都是在讲台上告诉我们,索绪尔说过,笔就是我们的阳具,下面一个同学飞快地接住:“写作就是手淫!”

有一次,几个朋友在外渴酒,聊起了一位畅销书作家,其中一个说,该作家写的书一本不如一本,却偏偏要强调自己很是喜欢做学问,经常在电视上露面,又不愿意被人看作是“电视学者”,这不是装孙子吗?另一个朋友听了,正色道:“他可不是装孙子,他是真孙子。”

我发现喝酒是“接下茬儿”最适宜的场合,一个个思维跳跃、敏捷。有一次喝酒,在场的甲、乙二位,甲婚姻不幸,经常和老婆闹别扭,乙尚未婚配,经常有热心人给他介绍女朋友,可他一个也瞧不上,嫌人家不够漂亮。我和他们两上喝酒聊天感慨万千,甲忽然长叹一声,道:“我这些事不足为外人道也,还是托尔斯泰说得对,幸福的家庭大体相似,不幸家庭却各有各的不幸。”乙迅速回应:“是呀,美丽的女人都差不多,丑女人却有各自的丑样儿。”

正文 读书生涯

2000/04/21 三联生活周刊 作者:胡伦

先讲一个笑话,这个笑话很流行,但仍有必要在这里讲一遍。主前一户人家,夫妇俩生有三个女儿,总盼着再生个男孩儿,盼呀盼呀总算生下来一个,可男孩儿长到两岁半仍不会讲话,爸妈很着急,急呀急呀,男孩儿3岁半时会讲话了,开口就叫“大姐”,结果没两天,大女儿死了,男孩儿学会的第二句话是“二姐”,又过两天,二姐也死了,男孩儿又会喊爸爸了,这下爸妈两人紧张,说这孩子喊谁谁就死,这可怎么办呀?谁料,孩子学会喊爸爸后,爸爸挺健康,隔壁老张死了。我在这里讲这个笑话,是为了给以下的叙述交待个背景。

大学毕业后,我在一家出版社工作,出版社自然有很浓重的读书气氛,我所在的编辑室里尤以女博士奕最爱看书,然而小奕看书却带来几分恐怖效果。

几年前,小奕对英诗着了迷,看了译作原作,然后看王佐良先生的《英国文学史》、《英诗的境界》和《中楼集》。她看完这些书后,王佐良先生病逝的消息就传到了出版社,小奕博士煞是叹息。

过了些时日,小奕又对法国文学着了迷,特别是杜拉的小说,小奕尤为钦佩,开口闭口总要谈、《蓝眼睛黑头发》是最最出色的小说,谁料,小奕刚把能找到的杜拉小说读完,译者王道乾先生就去世了。

闲话少说,小奕对哪位作家或翻译家的作品感兴趣,哪位作家就会去世——这或许是巧合,或许是大师们纷纷到了该谢幕的时候——去年12月,小奕在读钱钟书先生的《管锥编》。

我们同事们都说,幸亏小奕并不喜欢看当代中国作家的作品,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小奕多年来读的惟一一部当代中国小说就是王小波的。

同事们发觉小奕读书的恐怖效果后,就给她讲述了“隔壁老张死了”的故事,并劝她将自己的特异功能用在文学评论之上,前二年,这部小说很红火,围绕它的官司也特别热闹,我们就劝她读一读,看看韩少功会不会死,如果小奕读了,而韩少功去世,则证明绝不是韩少功抄袭的,而是真正的创作。

然而小奕绝不容忍自己的特异功能用在这样的邪门歪道上,因为曾经有一位“老八板儿”的评论家知悉小奕的特异功能后特地送给她一套《王朔文集》看,这位评论家极其痛恨王朔。

我们并不愿让小奕去读《王朔文集》,小奕也没有读过。然而,有人害怕,万一哪天小奕一不留神看了冯小刚的电影,结果把王朔害了,那岂不糟糕。

正文 我的芭比

三联生活周刊 作者:王南

我早已过了喜欢给娃娃梳头缝衣服的年纪,但正是在这时我拥有了自己的芭比。我的芭比原来穿着一条缀满花朵的大裙子,当时心血来潮买下“她”纯粹是因为我突然觉得“她很好看。实际上,只不过是“她’偏黑的肤色使”她 ”显得不像其他芭比那么俗艳。

买下这个芭比后我给自己订了一个规矩,不给“她”买任何正版配件。这些配件包括“她”的衣服、床、柜子、玩具,乃至“她”的男朋友本。“她”的所有衣服都是我从小摊上买的。在那里一套礼服(也就是比较华丽的裙子)只要五块钱,两块钱可以买到一套休闲服或是一大口袋鞋子。找得仔细些,你还能买到芭比佩戴的太阳镜、手镯、帽子和袜子。除此以外,我甚至很负责任地为“她”买了两条内裤——我很自然地认为“她”需要一条更换的。

我觉得这种购买方法很科学:娃娃一定要买正版的,衣服却可以买假的。因为正版芭比的身材很标准,什么样的衣服都能穿进。反过来就很难说了。

打扮齐全我的芭比后,我开始留意其他品牌的时装娃娃。市场上另一种比较多的时装娃娃叫珍妮,长得像日本人一样甜甜小小。除此以外的时候娃娃长得还不知道珍妮,其中最难看的一个据说是以韦唯为原型的。

过了近一年后,我拥有了第二色比。那天逛商场时我发现芭比正在全场打五折,于是我又买下了一个穿智利民族服装的芭比。这个芭比显得比我原先那个略高一些,肤色也白一些,头发是黑色而不是淡金色,嘴唇也不是亮的粉色而是暗红色。说出来也许没有人相信,我买下“她”是因为觉得“她”的长相与装束很像男的。回家后我给原先那个芭比换上一套西班牙风格的红色裙装。看“她们”站在一起,我觉得“她们真像天造地设的一对。我并不想故意把“她们”搞得像同性恋一样,我不过是觉得这个智利芭比站在那里远比那个傻乎乎的本看着顺眼。

后来我也给“她们”换过衣服,让“她们”变换一下角色或是同时穿上裙子。有趣的是我在一次为“她们”换衣服的过程中发现智利芭比的臀围居然比原先那个芭比的大一圈,以至于某些紧身裙让”她“穿上就显得有些别扭。

于是我就这样玩儿着我的芭比,心满意足地看着,她们是如此般配,而且比所有别的时装娃娃都漂亮。但后来有一天我听说芭比娃娃在北京的商场因生意不好而收回了所有芭比,而且不再经销这种玩具。我到各大商场转了一圈,发现民政部果然如此。面对留在货架上的那些廉价但丑陋的时装娃娃,我很为我的芭比感到不平。

在芭比之后我又看了一种名叫“Robotix”的拼装玩具。受够了模具粗糙的国产拼插玩具后,这套美国玩具精确的接口马上迷住了我。这种玩具的售价也很贵,但我还是努力地买着它的各个部件,因为我很清楚它们与国产拼插玩具之间的差价,我怕在我凑全它的全部部件前它就像芭比娃娃一样被其他的廉价玩具挤出市场。

正文 谁比谁傻

三联生活周刊 作者:劳乐

“Idiot”这个词大致的中语言意思是“傻瓜”,“Dammy”则是“笨蛋”。不过这个词无论是英文原意是中文译文我都看不出太大的区别。

我第一次知道这两个词有区别是当它们被用在书名上时。《xxx笨蛋指南》(即“...for Dummies ”)是麦克米兰出版公司的一套书,《xxx傻瓜大全》(即“te Idiots...”)则是 IDG公司的一本名叫《DOS傻瓜书》的出版物,但出版商很快发现世上的傻瓜或笨蛋绝不令限于计算机领域,于是现在出现了373种“笨蛋书”(其中包括《白葡萄酒笨蛋指南》、《红葡萄酒笨蛋指南》、《购习车辆笨蛋指南》乃至《性行为笨蛋指南》等),300种“傻瓜书”(包括《布鲁斯舞傻瓜大全》、《心灵感应傻瓜大全》、《保持忠诚傻瓜大全》、《约会傻瓜大全》等)。其中“笨蛋”的资历据说比“傻瓜”老,而“笨蛋”1997年赢利1.21亿美元,“傻瓜”只有1.2 亿。不过,“傻瓜”显然在题目的创新精神与时效性上胜过“笨蛋”。举例来说,“傻瓜”刚刚在去年推出了《泰坦尼克号傻瓜大全》与《斯塔尔报各傻瓜大全》。后一本书据说出自一名专门打破产官司的律师笔下,里面解释了诸如何谓“弹劾”之类的许多问题。

但归根结底白痴还是白痴,所以两套书的体例几乎一模一样。它们都是为那些整天匆匆忙忙,但又奢望无所不知的家伙们编写的,因此充满了类似的短章节、小段落与数不清的边栏注释。编过两套书的人都曾抱怨,每当他们想在其中加入一些真正专业的名词时,他们的主编都会勒令将其删。不过,这并不意味着这两套书因此就是文笔简洁的典范。为了使每一本书都达到300到400页的分量,,古典音乐笨蛋指南》不得不和《与姻亲和睦相处傻瓜大全。一样厚度。而一本400页的家政大全可以想像是何等无聊。好在它是在美国这种“种族熔炉”中出版,因此书中塞满了诸如此类的“种族熔合”智力测验:阿卜杜尔是一具来自埃及的上,他爱上了一个意大利裔美国姑娘吉娜,他们的孩子应当属于那个种族?

然而,两套书的出版者还都固执地分辨“笨蛋”与“傻瓜”之间的差别。“傻瓜”的出版者指责“笨蛋”的编写原则过于“非个人化”认为这些书的编者已经真的在把他们的读者当作笨蛋看待,而“傻瓜”的编者则清楚“理解一门学问是一个复杂的过程,我们的出版物不过是一个向导”。“笨蛋”反唇相讥“傻瓜”的题材过于离奇,诠释手法也过于随意。“傻瓜” 对此的回答倒像是从《人际交往笨蛋指南》中学会的一种曲折句式:“我们更为关注读者面对一具问题时所感受到心理陌生感。”

对于一般读者而言,两套书之间大有远比这些微妙的情感问题更实际的区别。举例来说,两套书中有关政界人际交往的书目都提到了要广泛阅读,时刻关注时事,但“笨蛋”提倡阅读《人物》,“傻瓜”则推荐《今日美国》。解决的方法在于你更倾向于当“笨蛋”还是做“傻瓜”。

我自己倾向于什么也不做。我总记得从因特网上看到的一篇古典音乐指南。它把自己称作”粗俗的(Vulgar) "而不是别的什么。该文章作者写道:“别信那些‘傻瓜指南’。我不傻,你也不傻。能够通过搜索器一路点着鼠标找到这篇文章本身就说明你不傻。”

正文 三思足球

2000/04/25 三联生活周刊 作者:徐彬

我没有反对过足球,反而非常喜欢它,但是,现在有这么一股力量,使我要逐渐远离足球,这么一股力量,就是全社会的对足球无条件的狂热。这是一种被人广为忽略的另一种形式的人云亦云,另一种形式的对自己审美与辨别力的出卖,另一种形式的与大众文化的趋同与媚俗。

为这种无条件的俗推波助澜的是我们的媒体。翻开报摊上的多数报纸和杂志,打开电视,调到任何的频道,你总有机会听到、看到有关足球的东西。而且这样的东西具有很大的煽动性。要期望我指出具体的煽动性的言语是困难的,因为有关新闻的东西,通通标榜“客观”与“公正”,也努力使自身显得“客观”与“公正”。然而,当一个媒体使用超过任何一个生活要素在其中所能占据的比重来报道并非生活要素的足球的时候,那是“公正”的吗?“客观”的吗?

这问题就是喜欢足球的人和喜欢足球的传媒往往不能以自己爱好为满足,而不遗余力地兜售这种爱好(对他们而言,甚至可以称作是生活方式)。就媒体而论,不论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的,还是不知其然遑论其所以然,经常拿一种“文化” 太保的口气侃其迷球之“心路历程”,旁敲侧击甚至训诫尚示迷上足球的人的“无知”和“落后”。原本这还只是说给男人听的,不过最近由于女权意识的觉醒,这种话语也传到了女性那里。而且,对足球的迷恋在女性那里,具有了更为先锋的意味。

一个人对足球狂热迷恋,以致足球成了他的信仰,沉醉其中,得到乐趣,得到发泄,很好,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不要把这种快感满街廉价兜售。我就见某A对某B大侃古典音乐,B不胜其烦,作惊人语说:“你讲的都是些什么呀,很快的慢板,很慢的快板,稍快的慢板,稍慢的快板,不快不慢的小呱哒板,对我全是狗屁。我就知道有的旋律能进到我心里,那就是好的音乐。”

我本来喜欢音乐而又不求甚解,结果曾经有段时间被“求甚解”的“发烧友”蛊惑了,当一串串高深的名词从他们嘴里涌出,我怀疑自己是不是懂音乐。然而有个电视节目对维也纳爱乐乐团音乐总监进行采访,他老人家的话把我从困惑中解脱出来。他老人家的话和B群众的话很相,主旨大约是撼动你心灵的旋律便是好音乐。按他的说法,在听《蓝色多瑙河》时所谓思绪翩翩,联想到春水东流;在听《春江花月夜》时脑子中油然有海上明月共潮升的图景都是对音乐的歪曲。将此理论推及足球,以能够看得电视冒烟、老婆回娘家不悔,以能够背出所有大牌球星的家史,以能够指出裁判的任何小细节失误为荣是对足球的歪曲。而我眼前的多数球迷,多数媒体的高谈阔论,一般没有脱出此种窠臼。真正能够使我茅塞顿开,体味到音乐之美人和话语我见过听到过,然而真正让我独见他爱,爱得正点,他对足球的解释能扩展我对足球美的认识的人和话语,我没有见过,也没有听到过。

正文 看书札记:《上半截和下半截》

2000/04/26 新浪文教 新浪网友:beatles001

几个星期前,在济南文化批发市场见到这本书。《三联生活周刊》的“生活圆桌”文章以前看过些,大都是些小年轻的写的千把字文章,感觉还有那么点趣。

买书的时候还有个也算不上好笑的笑话:开书店的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姑娘,还有个五十多岁的男人在帮工。我刚从书架上取下与《上半截和下半截》,那位男人便发话了:“不行!不行!你不能光买上册!”姑娘笑着说:“爸爸,你弄错了,那书就一册。”那位男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上半截与下半截”是个挺容易让人联想和误会的书名,取自那篇讲本质和修养的《男人分两截》。书的前言里说本书“比市面大多数随笔集之类东西好看、言之有物”,倒也不假。年轻人写的随笔,没掂着摆架子拉理儿教育谁,挺尊重读者的。像《文学青年》、《邻居女孩》、《最好东西》、《花卷与蒜苗》、《愈无聊愈有趣》、《注定要输也得赌》等等,看起来不累,挺舒服的,时不时让你扑哧笑上一声。

看了《魔症》、《接下茬儿》,想起大学时候的事来。一位男生,早晨一见到对面宿舍外文系的漂亮女生,就犯了魔症似的喊:“Are you ready?”,不是白眼就是没反应,这位男生兴致勃勃地接自己的下茬儿:“Yes, I are.”一想这两句话来,就有点犯魔。比不了人家杨令公年过七旬威风不减,行为总得跟年龄相称一点,所以我也只能默念几遍“Are you ready? Yes I are.”。这几天办公室里人老在问:“你在偷着笑什么?”

(注:本书原名《上半截和下半截》)

正文 电影院版

2000/04/28 三联生活周刊 作者:唐波

《泰坦尼克号》红透半边天,北京澳华影院将票价定到80元,我借了VCD看,如果真对胃口,再去去澳华补足音响。借碟时顺嘴问是什么版,出借者答:电影版。

所谓电影版就是利用一种叫“摄影枪”的器材,在电影院里将放映的电影拍下来取得“样片”来制造盗版。

谁知此电影版魅力十足,我根本无法感受《泰坦尼克号》的煽情,所有的注意力都被它抢走了。其实这不是电影版,而是电影院版。影片开头我听到两声咳嗽,以为是效果。看下去以为导演不是詹姆斯·卡梅隆,而是奥利弗·斯通,因为船头上女主角想跳海,莱奥纳多调侃她不会真跳时,画面外居然出现了情景剧特有的笑声,这是《天生杀人狂》里奥利费·斯通滑模仿皂剧时的惯用手段。同样的,当帅哥莱奥纳多穿上晚礼服、头发梳得油光亮滑连苍蝇拄拐棍都站不住时,画面外又爆发出女孩慕艳的惊呼。共进晚餐一场戏,女主角满面微笑地站在楼梯拐弯处等候莱奥纳多上来,突然,一个头部尖尖的黑影迎上前去挡住女主角,银幕顿时一片黑暗。是女主角命运的隐喻吗?太直接了吧。我忽然想起这是电影版,是在电影院时偷偷拍下的,既然是电影院当然就会有人随着情节轻笑、惊呼,或是忍不住出“嘘嘘”。想必这个偷拍的座号比较靠后,因为整部影片中起码有3次黑影站起遮盖了整个银幕。除此之外我还听到两次咳嗽,判断出咳嗽人的心理不太健康,因为每次咳嗽都在紧要关头:一次是莱奥纳多画像时女主角露出了胸部,另一次则是他们在车里作爱。但是,最最精彩的还是结尾,在剧中人的深情凝视下莱奥纳多和女主角相依相偎,以为接下去肯定是黑底白字的演职员名单,谁知出现的文字令我大笑不止:电影散场,请勿忘携带随身物品!

这真是货真价实、童叟无欺的电影院版,它充分地表达了盗版的特点:盗。盗片,地下出版渠道,利欲熏心,胆大妄为,连这样的电影院效果都敢制造、出售。

不过,这样的电影院版也很有幽默感。首先,在美学原则上,它实现了布莱希特的“间离”效果。观看这程中,电影院版制造的四重空间(老太太的回忆空间、老太太的现实空间、电影院的观众空间和我们看VCD的空间)相互冲击、交流、纠缠、排斥,特别是电影院空间观众的反应对看VCD的我们竖起了一堵坚实的第四堵墙,时刻提醒着:这是一部电影,一个编造的幻,请保持应有的警惕和理智,直至勿忘携带随身物品!看来,经典的布氏戏剧理论被 VCD的盗版制作者娴熟运用了。

其次,电影院版无意中使用了一些后现代的表现手法,对经典的爱情+灾难+高科技的好莱坞权威文本在关键处进行滑稽模仿(笑声、惊叹声、咳嗽声)或肆意颠覆(黑影袭击),表现了十足另类的“COOL”,迎合“新新人类”的审美范式。

我决定省下那80块钱。澳华的音响再好,也不会让我在电影结束时虽然眼含热泪却还能放声大笑。

正文 科学幻想

2000/04/28 三联生活周刊 作者:洪晃

e说,“我看过的中国电影都是讲以前的事,I mean,我们美国就喜欢拍科学幻想片,就像《黑超特警组》(Men In Black)和《第五元素》(t)什么的,中国就没有,You know,科学幻想类的东西。

“有吧?”我虽然觉得这个黄毛丫头说得挺对的,虽然她从来没去过中国珠江以北的任何地方,但我还是要“扛”一下:“我看过一部香港电影,好像有点像未来的事,有机器人什么的。”

“那不算,e反驳道:“你说的那种电影就像《Et》那类,只是幻想,不是科学幻想。”

“那什么才算科学幻想?”我问。“科学幻想必须把未来世界想出来,包括未来的社会、政治、经济结构,都必须和今天不一样。如果只是一个未来的东西到今天的社会来了,就不算。《Et》就不算,《星球大战》就算。”

我有个毛病,每当说不过人家的时候就换个话题。“你说,也怪了,就算我们没幻想能力吧,可我们做的事比幻想还幻想,比如中国这几年的经济发展快得出乎任何人的幻想能力,我小时候从来想不到中国能发展到今天这个样子。再说,你想一想三峡工程,如果没有想像力怎么可能有这种工程?”

“三峡是什么?”

她真无知。我很得意地花了喝三碗牛奶咖啡的工夫向她介绍了三峡历史之悠久,工程之庞大,未来之明亮。

“你们这么缺电啊?”这是她对我一番辛苦口舌的惟一评论。“But,”我最怕说But,“三峡工程是从实际出发的,不能算幻想。”e说,“我教你什么叫科学幻想。这么说吧,如果叫你拍一个三峡的电影,你拍什么?”

“故事片?”我问。

“故事片。”她肯定地说。我脑子里只有什么大禹、都江堰的故事来回晃悠。这些都不能说,都是历史,说了正中她下。“你先说吧。”我反问她。

“那太多了,都是科学幻想。三峡里可以出个妖怪,就像苏格兰的尼斯湖(Locruffaut)拍的未来世界里消防队烧书的片子? ”“没错儿,”e开始进入角色了。“试想三峡工程成功了,但有一个,供电过多,如果不消耗80%,电站就有爆炸的危险,所以在消防队的监督下,家家户记有必须昼夜点灯,永远生活在光明中,这是什么感觉?多棒的一部科学幻想片!”

“异想天开。”我用汉语说。

正文 与物共舞

2000/04/29 三联生活周刊 作者:刘芳

人们每天都要铺床叠被,涮洗碗碟,打扫房间,常常是不假思索就把活儿做了,法国人让·克罗德·考夫曼却心系家务,对扫帚和抹布着了迷,烫件衬衫擦块玻璃都满怀激情。考夫曼是社会学家,他在今年新作《家务活儿的理论》中说:“在抹布和灰尘的王国里,一切都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因为日常家务的细枝末节都蕴含着人之成为人的原动力。”按照他的观点,吃完饭要擦桌子,饭碗要放进洗碗池,人们正是在这些习惯的基础上构成了一套极为复杂的行为和思维系统。家务活儿看起来微不足道,实际是文明的奠基石。

考夫曼援引历史学家和人类学家的观点来说服人:起初,穴居的原始人睡觉前只需把铺边碍事的骨头和果壳一脚踢开就行;直到有一天,他意识到吃剩的东西不应该留在“家”里。就弯腰捡起骨头果壳一一扔出洞外。这是举手之劳,却也是我们大脑组织的飞跃——“整理’的概念由此诞生,人类发明了垃圾箱,也发现了家务的必要性及其烦恼。

原始人把骨头扔出洞,铺张兽皮躺下,心里就踏实了。现代男女却有千百件物会等待安置,物理的物在屋子里,观念的物在脑子里。绝大多数时候人们如自动化机器一般无意识就完成了拿起放下的动作,比如早上叠床,我们顺手就在做,并不硬生生告诉自己这个动作是在叠床。妙就妙在无意识,它使做家务像是在与物共舞,随扫帚和抹布轻扬起落,人的意愿无声表达,万物去向它们的归属,快乐也油然而生。

当然这种舞蹈不可以速成。每天几撂脏碗碟真是令人烦恼,爱玩爱俏的年轻夫妇终归会发现自己不知从哪天起每顿饭后都在洗碗,而且觉得原本就该是这样——当干家务活儿变得不由自主,舞蹈也就进入了生活。

家庭就是一个物和人的世界。有的妻子做家务时,情愿让丈夫和孩子呆到一边,自己来体会“与物共舞”,舞蹈中的每一个动作又都是爱的表达。还有一些家庭里,物有时会让人产生另外一种不由自主。考夫曼书到一个女人连续8年使用抹布后要用熨斗烫过,知道这样做没道理,偏偏就是管不住自己。

按考夫曼的理论,对于不能再舞蹈的舞者,家务才真正成为烦恼。可惜,考夫曼不知道,有多少人不愿意当这种舞蹈家。

正文 高尚音乐

2000/04/29 三联生活周刊 作者:布丁

我对电台广播最初印象是1976年天安门事件的报道,那煞是热闹,一会儿说“歹徒”如何,一会儿说“工人民兵 ”又怎样,我反复收听了许多次,完全是当故事听。后来,我听刘兰芳女士讲,就更加痴迷。

再后来,我可以听到邓丽君的歌曲,听她唱“我每天都在祈祷,快赶走爱的寂寞”,我从小听歌儿就听得少,所以听歌词费劲,上述歌词在我听来总是“我每天都在洗澡,快赶走爱的寂寞”。

时光荏苒。忽一日,我买了一套音响,准备好好听听音乐,这时候当然不好意思再整天听林忆莲什么的,就雄心勃勃地准备听古典音乐。这自然有附庸风雅的意思,但内心向往些高尚的玩艺儿并不是过错,何况如今让我再听“跟我走吧,天亮就出发”或“今夜你会不会来”,我也不感兴趣,早上醒不了你爱来不来。

借了一堆莫扎特回家听,觉得挺好,但因为常年没有听音乐的习惯,总免不了听着听着就不耐烦。于是我向专家请教,专家告诉我应该从一些小品听起,不要上来就听莫扎特,音乐也是一种语言,你要了解一些音乐语言后再去听复杂的作品。

我找了一些杂拌儿的古典音乐小品回家听,成效仍不显著,而且老隐隐觉得是在听“托福听力”,莫名其妙地紧张起来。

又有一天,我在一本杂志上看到一则消息,说英国有个孩子做了个实验,他养了3堆豆子,给一堆听古典音乐,一堆听流行音乐,一堆什么都不给听,结果显示,不听音乐的豆子长得最好,听古典音乐的豆子长得其次,听流行音乐的豆子长得最糟。这消息真让我高兴,不由得想到里谭处端的一句话:“心开天籁不吹箫。”

但如今让我卖了音响心开天籁,我可不愿意。我倒羡慕那英国孩子,年纪轻轻就有丰富的古典音乐和流行音乐听,自己听不过来还给豆子听,不像我,小时候就爱听个“天安门事件”之类,还是个“四人帮”弄的“假新闻”。

正文 继续上课

作者:吴宏

这几年,自学考试成了我生活的一部分。

教我们《法语》的是一位40岁左右的女教师。有一次,讲一篇介绍巴黎的文章。中有一些巴黎的名胜古迹的名字,有埃菲尔铁塔、巴黎圣母院、卢浮宫、先贤祠等等。对于一些大家较为熟悉的地方,都是没多作介绍,而对于比较陌生的,都要稍微介绍的详细一点。“红磨坊”(Moulin Rouge)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是比较陌生的,但我知道它是怎么一回事。说实话,一本中国人编的、大学生用的教材中把这个地方作为旅游景点介绍,已经有点出乎我的意料。都是说这里是人们唱歌、跳舞的地方。正好我坐在第一排,老师介绍完之后,我以探讨的语气补充了一句:“是妓院吧!”这时我身后传来一阵笑声。老师还没说话,与我隔着两个座位的一位女同学义正辞严而又莫名其妙地冒出几个字:“根本不是!很有名的!”如果此时我沉默了,那会是一件很丢面子的事。我从容地回答了一句:J“我看过一本书,说这个地方就是妓院。”这时老师说话了:“可能是有这个成分。”她说话的口气显得有点勉强,显然她是被迫作出这个解释的。

二次上课,我带了一些关于红磨坊的资料给老师看。一篇是一本旧杂志上的文章《“红磨坊”春秋》,文章详细地介绍了红磨坊的历史。还有一篇是余光中的文章。在这篇文章中,余光中批评台湾的一些恶俗的翻译时,举了一个例子,一部电影名直译而译者非要译为《青楼情孽》。我之所以要这么做,是想告诉那位与我隔着两个座位的女同学:有知的庸俗胜过无知的高雅。

教我们《高级英语》的是一位40岁左右的男老师。有一次在讲课时,他向我们发了一番感慨。他说:“我是很喜欢给你们成人上课的。我在大学里给学生上课,有些东西不能讲。而你们都是成年人,都已走上社会了,所以给你们讲课,我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我觉得比较自由。原来他晚上出来讲课,并不只为了赚外快,还为了寻找一个有言论自由的地方。接着,他给我们讲了一件事:有一次,他给一个”自“补习班上课。讲的课一篇由中文小说翻译成英语的。由于同一个动物名词在不同的语言有着不同的含义,他觉得这篇文章中的一个动物名词的翻译措辞是极为不妥的。由于考虑到学生们都是成人,他作了进一步的诠释。在中文中,这个词并没什么,而在英文中,这个词还有人体器官的意思。如果让美国人看到这种句子是要闹笑话的。过了几天,他收到一个电话,是一位学生家长打来的。在电话中,他的过度诠释被指责为毒害学生的流氓行为。

听老师讲完这件事后,我们都笑了,老师也笑了。他无可奈何地说道:“有些事,真难办。我们还是继续上课吧!”

正文 马的故事

2000/05/04 三联生活周刊 作者:劳乐

我很喜欢马。最重要的原因是我觉得马很漂亮。其次可能是因为我知道不少马的故事。我印象最深的马的故事叫《野马“飞毛腿”》,讲的是美国西部一群猎人如何围捕一匹跑得奇快、名叫“飞毛腿”的野马:猎人们想尽各种办法、没完没了地追来追,但每次都被“飞毛腿”像对付傻瓜一样戏弄了一番。后来,一个老猎人用陷阱加一匹漂亮的小母马终于逮住了“飞毛腿”。但是,“飞毛腿”在被带回家场的途中挣脱了绳索,一路狂奔着跃下了悬崖。

从各种动物故事中我了解到:动物比人类还容易中美人计。不过,在《黑美人》中也有一个有头有尾的马的爱情故事。一匹绰号为“黑美人”的黑色公马与它心爱的白牝马在贩马集市上分分合合了好几回,最后一次相遇时,它在运死马的大车上发现了白马。这个马的爱情故事虽然比不上人的那么错综复杂,也足以使小说中的另一条线索:“黑美人”和它主人的感情显得无足轻重。

我是在一部名为的话剧中发现人和马之间更为复杂的关系的。剧中的小男孩从小真诚地相信马是基督的化身。不过,他的马的故事是在精神病院里讲述的,因为他在一个风雨之夜戳瞎了附近好几匹马的眼睛。全剧结束时,包括给男孩治病的精神病医生在内的所有人都精神失常了,那些马倒是除了瞎了几只眼睛之外什么大问题。

最好看的马的故事是我亲眼看到的。北戴河的沿海公路的一侧是草坪,有一个老在那里招揽骑马照相生意。通常情况下,老头会勒令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两匹马站到离公路最近的草坪边沿,摆出一副妓女拉客的架式。两匹马每当老头不注意的时候就会躲到后面的小树林里,但老头一旦发现就会用鞭子抽或朝马身上扔石块。有一次老头在椅上打了个盹,两匹马趁机躲到了林子中很深的地方。老头发现后当然是怒不可遏地骂了一大篇脏话,扔了好几把石子。两匹马都乖乖地回来了:不仅回到了 “拉客”的原地点,而且很努力地又往公路上凑近了一点。很长一段时间它们没有再动过。

在阿拉伯有一个传说,说马是一阵南风变的。我不知道在我见过的这些马中有哪些是南风的化身。

正文 电视餐厅

2000/05/04 三联生活周刊 作者:劳乐

我在日常饮食方面并不讲究,几乎什么都能吃,也几乎什么都吃不出好坏。但在吃饭以外的时间我还有一个癖好:看电视上的烹饪节目。

我喜欢看厨师如何把土豆大葱变成一盘盘漂亮的菜,也喜欢听他们介绍应该用什么佐料、多少火候、尝起来味道如何,以及是不是有什么典故,怎么吃才最正宗。不过,我从来不想真的去尝这些菜,更不用说学会做它们。

电影的开头就是在做菜:一个老头在手法极为娴熟地烹制各种我原来只是在菜谱上见过的广东名菜。具体菜名我认不清楚,反正是甲鱼鱼翅干贝用了不少。最后我发现他实际上是在准备小孙子上学时中午吃的盒饭。我很难设想我能消受这样的“盒饭”。

如果好看,我不会在乎那道菜是不是真的。所以,当有人说《满汉全席》中有一些菜根本不会在真正的满汉全席上出现时我并不在乎。我感兴趣的倒是从一个同事那里听说的一件事。有一家电视台在播放《满汉全席》时,把里面的感情戏剪去了不少,最后搞成了一部粤菜大荟萃。前不久我去山西的途中,长途汽车上正好放这部影片。他们放的当然是全本,但我想试一试那种“剪辑”的效果。于是,一碰到那种你情我怨的场面我就转过头去看窗外的荒山秃岭。结果那天我大饱了眼福。雕豆腐、脆皮牛河、冰糖咕*肉、灌汤黄鱼、踏雪寻熊、一掌乾坤、力拔山河、富贵象拔、齐天大圣会虎鲨、滚油烫猴脑——看着比什么电视烹饪节目都过瘾。

此外还有一部电影我想这样“剪辑”一番。看完后,我对里面的恩恩怨怨并不感兴趣,印象最深的是影片中的各种人物在不停地吃各种饭。男女主人公是在一家小饭馆里一见钟情的,最后是在另一家小饭馆里不了了之的。在这期间是下工之后吃宵夜,生病之后吃滋补,两家轮流串门时就轮流在两家吃饭。我相信,如果剪去那些感情戏,这会是一部不错的上海里弄菜与本帮小吃的纪录片。

后来我在卫视中文台上看到了一个有趣的节目:女主持人勤勤恳恳地在半个小时内尝了四个餐馆的菜。我真心诚意地喜欢这个节目,因为它的情节如此单纯,根本不需要我自己再做“剪辑”。

正文 时髦身世

2000/05/04 三联生活周刊 作者:叶蕾

我常常听见朋友带着骄傲的羞涩跟我说:“我告诉你啊,我爸和我妈原来都是富家子弟。他们从小就认识,在幼儿园 ——哦,那时叫幼稚园——里一起玩大的。”她沉浸在家史的回忆和杜撰中不能自拔。

我们这个城市并没有什么令人难堪的殖民经历,惟一一次外国人来得比较多的是日本人搞“南京大屠杀”。但众所周知,那个民族对杀戮的兴趣远大于建设,因此南京没有如上海外滩一样美仑美奂的洋房,倒是民国时期一些官员的宅邸留了下来,青砖小楼,砌着漂亮的烟囱,集中在宁海路一带。我的一个熟人曾无限叹惋地跟我说:“我原来的那个女朋友,你猜她家住在哪里?宁海路!”我知道上海人有什么“上只角”、“下只角”之分,倒没想到南京也有这么条硕果仅存的小街,给这邦妄图复辟的人们一点想头。可惜他没能拢住那个“宁海路姑娘”,失去了以入赘方式跻身宁海路的机会。

我还有个朋友,曾放出风来说他有八分之一犹太血统。我仔细端详过他的面庞,和大多数纯粹的中国汉族人没什么不同,而且不知道这八分之一是从哪里劈开。他又说上海——我身边有越来越多的人指认此处为他们的籍贯——有个叫哈同花园的地方就是他家的祖居。我对哈同这两个字略有点耳熟,但生平不详。他解释了半天,说这个犹太人如何在上海发财、如何将他的花园置办得如同巴比伦的空中花园。我几乎确信下面他就要说到哈同娶了某个中国美女,从而将他的犹太血脉传下来,并至今在我这位朋友的血管中流动,总量达到八分之一。谁知他却告诉我,哈同收养了十几个中国孤儿,其中之一就是他的外祖父。我不禁哑然失笑,因为这事实上是断了流的犹太血统。

同事中有几个是大学毕业分进来的外地人,就有一些所谓南京“土著”闲来拿他们打趣,“农民”之声不绝于耳。其实上推数辈,谁家的源头不在农村?今天的得意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罢了。可即使都出身乡间,他们也会说:“我们家祖上在农村是当地主的,有万顷良田。而他们家当年只是我们家的佃户,租了几亩薄田来种,遇上了荒年,交不起租子,又欠了我们家的‘驴打滚’债。我们家就叫他们家拿女儿来抵债,他们家不干,喝卤水自杀了。我们家就把他们家的女儿抢来..... .”

这些不肖的子孙哟。

正文 婚姻圈套

2000/05/06 作者:王新

因为看多了言情小说,所以我曾对婚姻有着极浪漫的想法,我希望我跟我的女主角能经历一番惊心动魄的恋爱,然后披上婚装,戴上戒指,心里说:这是我这辈子的伴侣了。

实际上,这是极普通的想法,并不一定跟读多了言情小说有关,也并不一定多浪漫。但真正结婚之后,才明白当初对婚姻的想法是不切实际的。不切实际的东西就是浪漫的。

我结婚的动力来自女主角单位里要分房子,女主角对我说,结了婚就可以有一套自己的房子了,这房子让我们神魂颠倒:我们盘算着该怎样装修。当然,我们要先完成得到房子的必要条件;结婚。

世事难料,我们结婚之后,女主角的房子却没有分下来,她一气之下辞了职,换了工作。结婚与住房,这本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事,可我的感觉就像去参加一次晚宴,凉菜吃完了,热菜却不给你上了。我们结婚了,却不给你房子了。

我有时想,当初我们结婚时,应当像站在神父面前那样站在房管处的头头儿面前,他问我们:“你愿意要这个人为妻吗?你愿意嫁给这个人吗?”我们说:“愿意。”这么回答之后,房管处的头头儿就把新房的钥匙交给我们,鼓乐齐奏,婚礼隆重而热烈地进行下去。

住房一事弄得我们的婚姻生活颇有缺憾,我后来颇为自私地想:这件事真像是个圈套。问题的关键在于,我还不想结婚呢,却为空中楼阁丧失了自由。

值得宽慰的是,我的一位朋友竟为了自由误入婚姻圈套,他的女朋友说,咱们结婚吧。她的理由是,他正办出国手续,而单身女子很难拿到签证,结为夫妻,她去美国就方便了;男人依旧自由,既可以留在国内享受独身的自由,也可以去美国涮涮盘子,进可攻退可守。我的朋友被这美好前景迷糊了,高高兴兴地结了婚。如你所料,那女子签证依旧没成并打消了去美国的主意,跟他说,这么过不也挺好。

照这位朋友的想法,他们婚礼中的“神职人员”应该是使馆的签证官,问他们是否愿意娶嫁对方之后,就签证放行。

如果没有美国签证和住房,我的朋友和我可能还都过着独身的生活,并为婚姻做着准备,至于什么时候准备好,那可没准儿。套用一句儿时常喊的口号,叫“时刻准备着”。不过,如今我们都能接受现实了,想想我们臆想中婚礼的“神职人员 ”,那个房管处头头儿或使馆签证官,我们知道了,原来关于婚姻的想法太浪漫了,俗人是不该瞎浪漫的。

正文 生活品质

2000/05/07 作者:杜比

10多年前,合资酒店里的差事是很吸引人的,我的一位朋友在那儿当领班,经常偷点儿东西出来供我们鉴赏。从他那儿我得知有一种烟叫作“柔和七星”,是日本产的,住酒店的日本人最爱抽。还有,酒店里都喝袋泡茶,我记得有一次,他偷出来整整一盒茶叶,方方正正的纸盒上印着四个字——英国红茶,我们端详那茶叶盒子,盒子外面裹着一层薄薄的塑料纸。我当时想,这玩艺儿一定贵得要死。当年,那位酒店领班给我讲过许多生活品质的问题,都很吸引人,但我印象最深的仍是白过滤嘴的柔和七星(那过滤嘴居然是白色的)和纸盒中的英国红茶。

如今,当我喝着立顿红茶叼着柔和七星的时候已不会再怀念那个经常偷东西的酒店领班了。我也记不清我何时开始能享用这些东西,更要命的是,这很难说成是一种享受,你10多年前曾满怀渴望满怀敬仰的消费品能被你享用,这本该是件有成就感的事,可惜,我们知道,柔和七星和立顿红茶算不了什么。那太普通,更何况对生活品质的向往还不断地拉着你奔向新的目标,你根本没时间沾沾自喜:我已经抽上白过滤嘴的柔和七星喝上袋泡的立顿红茶了。

说实话,半年以前我还吃的是黄色芥末,我爱吃芥末,懒得做饭,常买半斤八两的泥肠蘸着芥末酱吃,直到有一天,讲究生活品质的朋友告诉我:你应该吃日本绿芥末,日本绿芥末比国产黄芥末要细腻一些,我才舍国产黄芥末而取日本绿芥末食之。

细腻,这是一个关键词,讲究生活品质的人会说:安怡奶粉和雀巢奶粉要比国产的奶粉细腻一些。不管是否有崇洋媚外的嫌疑,我们承认:吃黄芥末还是吃绿芥末,喝红星牌奶粉还是喝雀巢奶粉标志着不同的生活品质。

对生活品质的追求可以细腻到你是擦屁股还是洗屁股,因为讲究生活品质的人已经用能自动喷水的马桶取代普通的抽水马桶,据说,方便之后,生活品质更高的马桶可以帮你洗净臀部的污迹并烘干。

讲究生活品质的人不放过生活中的细节问题,且大有越来越细的倾向。比如我曾见识过一位先生,与人大谈男人内衣的重要性时当众脱鞋(不是脱裤子),他的目的是让我们见识一下他的日本袜子——那袜子分出5个脚指头的地方(就像白手套),做工精巧,令我叹为观止。

我不反对对生活品质的追求,但我为之丧失了坦然,关于生活品质的讨论是消费时代的主题,但绿芥末还是黄芥末、擦屁股还是洗屁股、大理石还是木地板的问题多了之后,我们的生活就开始变得琐碎和絮叨。

正文 穿衣睡觉

2000/05/09 三联生活周刊 作者:叶蕾

我们楼上的公司经常卖些外贸服装,我的女同事一次看中一套睡衣,丝光粼粼,镶了滚边。以后她在家就穿着这一身走来走去,她的母亲拖地途经她的身旁,自然心理不平衡,立即爆发“老妈子”的牢骚。脱衣睡觉,起床加衣,是我们的老习惯。显然我同事并不会在被子里穿这一身,以避免“衣锦夜行”之憾。她只有一回家就开始穿,幸好她不必亲下厨房,否则油渍就是睡衣上的装饰。

我和电脑下象棋,不知是哪里来的软件,进入之前先要问你几个无聊问题。其中一道选择题是:“你怎么看待光着身子睡觉?”给的几个选项为:a.恶心;b.健康;c.方便;d.睡衣挺贵。我毫不犹豫选了a,但我从一个朋友那里听说,日本人都会选b,他们称裸睡为一级睡眠。

我妈特别喜欢看农村题材的电视剧,她说:“你看,北方人睡觉都不穿衣服。真是不卫生。”她的意思是把被子弄脏了,“而且被子总不洗。”她又补充道。因为如果不穿衣服,那么被子就成了内衣,那就得常洗,而据她过去的求学经历,从未见北方同学洗过被子。她一定是诋毁人家呢,而且犯了以偏概全之错。

我觉得d答案最有意思。我们今天时常接触一些内衣广告,这是个十分奇怪的产品。我们单位的一位男士,已婚,妻美如花,而且是具有经济实力的。杂志翻过内衣广告而时,他对那些如同铠甲一样繁琐的花边、扣绊、吊带嗤之以鼻:“良家妇女哪有穿这个的?”

国庆节我们一行七八人乘长途车去本省一个偏远县城,吃一个男同学设在老家的喜酒。因为新郎新娘都不在那里工作,所以新房里没放什么东西,只在衣架上挂着一红一蓝两件绸光闪烁的睡衣,十分引人注目,可能是哪方的家长着意布置的。大家都没说什么,但新郎怪不好意思的,在我们翻完他们的结婚照册子以后,衣架已经空了。

正文 邻居女孩

2000/05/10 三联生活周刊 作者:许知远

小时候我读过李白的诗句:“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我总觉得该有什么一个清秀可爱的女孩,从小伴在我身旁,一起游戏,做爸爸妈妈的过家家;一起长大,互相吵吵闹闹,然后就是两人都开始情窦初开,对对方有那么点儿意思,见面时该带着羞涩的笑了......什么都充满戏剧性和诱惑力。

可惜,这一切都是我的痴心妄想。我住在楼房里,四周既没有好看的花,也没有竹马,只是骑儿童三轮车,这些道具没有浪漫的意义。更糟糕的是我周转的邻居都是那些和我一样剃着光头的傻小子。

台湾歌星周治平《青梅竹马》写得浪漫得不着边际,害得我一天到晚胡思乱想,总盼着楼下住着个高高挑挑、清清爽爽的女孩子,我能跟她谈谈学校和功课,再说些不那么礼节性的话题。张楚的一首歌里这样唱:“想想邻居女孩儿,听听收音机,”我收音机是有的听,邻居女孩儿却没的想。

上了大学,我想自己该成熟些,我对自己说青梅竹马的故事是虚构的,现实中绝对少见,可是,我的同学们告诉我,他们大都有过要好的邻居姑娘,他们对我的惨境表现出异乎寻常的同情。

转眼间,我已老大不小了,猛然意识到青梅竹马肯定没戏了,我知道很多人的梦想是一辈子都无法实现的。有人说过:一个人20岁不美丽,30岁不健康,40岁不富有,50岁不聪明,那么他一辈子就不会再美丽、健康、富有、聪明了。这让人悲观,说这番话的先哲没有说多少岁时见不到邻居的女孩儿,就该打消青梅竹马的念头,但我知道我这个人这辈子没机会骑竹马,看小姑娘玩梅花了。

我的痴心一直没有实现,但我从中还是明白了一点儿道理。我在青春期时的梦想完全集中在邻居女孩的范畴之内,这真是要命,陌生的女孩并不都漂亮,但漂亮的女孩儿都那么陌生。我总幻想楼下或楼上或隔壁能有个漂亮姑娘,只不过是想让亲近异性的机会更顺理成章一些。

更要命的问题在于,我的青春期太漫长了一些,该成熟的年纪还容易表现出一股幼稚的毛病。我知道,老指望骑竹马的人肯定会错过一些虽然不喜欢梅花但却真正出色的好女孩。只是我以前不明白这个道理,我相信,正是因为我总在幻想中惦念那个邻居女孩,现实中缺乏真正的女孩,我的青春期才被延长,而这恰恰又是成人们所说的让孩子度过青春期最最安全的办法。

正文 上网落网

2000/05/10 三联生活周刊 作者:施武

出于一个教训,对任何有诱惑力的东西,尤其是有人已为此而身陷其中,我都有一种本能的警惕。我的教训是,很多年前,我受抽烟者那种姿势诱惑也开始抽烟,到了我非常反感烟的时候,停止抽烟已经意味着戒烟。戒烟,在逻辑上和人的一般能力上都是可能的,但是,一个“戒”字已经说明这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无数次戒烟运动的失败都没有太多的借口,理由只是一个:不能跟自己过不去,不能做自己做起来太为难自己的事。其实,这理由也不过是个借口。我处在一个两难境地。我由此悟到,不可轻易去尝试做一件事,如果决心去尝试,就必须把惩罚计算在内。总之,我是烟民。在我这个身份确定之后,我几乎滴酒不沾,因为酒真好喝,所以有“戒酒”一说。我猜,酒喝到某种程度上喝酒的人一定很反感,不然为什么要戒?停止喝酒一定也很难,不然为什么说“戒”?尽管喝酒不一定成为酒鬼,但是酒鬼一定是喝酒的。为了不致再次落入戒烟那样的两难境地,我从根本不沾酒做起。

现在,我感到的最大诱惑是上网。在网上游走的人个个显得耳聪目明,见多识广。据说,在网上聊天是真正的聊天,能最大限度地舒展一个人的人格,总之,任何在网外感到的不适在网上都没有。这无疑是一个诱人的境界。但是,有一个名称让我警惕——网虫。虽然,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戒网”之说,上网之前我还是不断地请教对网有所感悟的人,看看有没有欲罢不能的倾向。后来被一位研究电脑文化的专家告之:上网就是落网。

一年过去了,患得患失地我也上了几次网,那种永无止境的巨大空间虽然还没有让我堕落为网虫,但是选择生活方式的问题还是出现了。

上网就是落网,落网显然就是被俘,被俘就是失去自由,没有了自由几乎就是停止了生活。不上网呢?专家又告之,这是网络时代。当人们用一个定语放在“时代”二字前面时,意味着在这个时代里的生活以它为基本形式。在网络时代而不上网就等于放弃这个时代的生活,而人又可能生活在别的时代里吗?

尽管历史学家对文化有“后喻文化”和“前喻文化”之分,但无论守旧的人还是憧憬未来的人都天然地只能生活在他 “在”的那个时代里。就算我可以选择瓦尔登湖式的生活,那份生活的全部意义也只能是在某某时代生活的参照下显示。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正文 爱情细胞

2000/05/11 三联生活周刊 作者:杜比

某一日,我去电影院看电影,片名叫作《爱情麻辣烫》,坐在我前排的几个人引起了我的注意,他们穿着白色上衣,手里拿着白色厨师帽,用四川话交谈。按我的推测,这几个人是某家重庆火锅店的大师傅。电影开始了,前几分钟是关于火锅的戏,他们就很兴奋,嘻嘻哈哈地笑,但很快电影切入正题,没火锅什么事了,他们也就渐渐沉默。而我渐渐看得津津有味。

此后一日,我又去电影院看《泰坦尼克号》,电影院门口聚着一帮记者,有一女观众正对着话筒侃侃而谈,我凑上去听,但闻得她在那里大谈爱情魔力。这与我事先得知的对该电影的评述有所吻合,好多人都说这是部“世纪末的爱情绝唱”。

带着这种期待,我进场看电影,结果发现自己的心情有一丝失落,这部电影给我最大的冲击是坐轮船出海太爽了,大海太美了,至于爱情戏,没多大意思。我又瞎想,那几位去看《爱情麻辣烫》的厨师是去看爱情呢?还是去看“麻辣烫”,他们是否体验过我这般的失落呢?

也许是我缺乏爱情细胞吧。早些年,曾经有一部电影很卖座,叫《古今大战秦俑情》,我那时正上大学,喜欢跟同学讨论电影。那时候,我说到“电影”这个词儿总是说“dianying”,而绝不会说成是“电影儿”,因为加上儿化音就显不出对这门艺术的热爱与尊重。我跟一位男同学讨论起《古今大战秦俑情》,我说这个电影前半段是古装武打戏,后半段是喜剧片,加在一块儿让人看个热闹。同学并不同意我的看法,他说,这分明是一个爱情故事嘛,千年的情缘,多么动人。从那时起,我认定自己缺乏爱情的细胞,而“娱乐细胞”太多了点儿,看什么都要先看它好玩不好玩,这种生活态度不那么端正。

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看《泰坦尼克号》,我还是没能调动多少爱情细胞,出得门来,就盘算着哪个假期一定要坐一回大轮船玩。坐上出租车回家,司机打开了话匣子,他说:“看《秦坦尼克号》呢?我看过VCD,要不是那两人在船上折腾,这船沉不了。他们在船上又抱又亲的,那两个负责瞭望冰山的船员就走神了,全看他们了,再看见冰山,那还躲得及呀?开车、开船,眼睛得看着前面,真看见要撞上了,打方向盘、踩刹车,那都来不及......”

正文 偶像如太阳

2000/05/11 三联生活周刊作者:施武

我崇拜维特根斯坦,不知是因为他的哲学,还是他的故事。多年前我从图书馆借到一本由他的学生写的小传记,那里记录了维特根斯坦的奇特人格,至今我记忆在心,许多琐事常使我试图引以为榜样,但是我不奇特,所以我做不到。比如他的房间之简陋,可能比现在的下岗工人还不如,只有一张行军床,一张桌子,一把椅子,比下岗工人多的是一个存放手稿的保险柜。所有来访的学者或学生只能席地而坐。不是他没钱,他把钱都给人了。并且他不是出于慷慨,而是拿着钱他没用。这些我都做不到,摆在商店里的我的“生活必备”太多了,拼命工作后买回家的“生活必备”填满了房间的所有角落,而维持根斯坦死前能骄傲地说他过了幸福的一生,不知我能不能。

我太崇拜他,就给图书馆赔了双倍的钱,把书留在了我的书架上。

我还崇拜Beatles,在大致了解了这个乐队的来龙去脉之后,就四处搜集有关的细枝末节。现在我知道他们各自的性格,尤其是列农的故事,从他妈到他老婆儿子查了个透。

我崇拜他们可以罗列出100个正儿八经的具有人文色彩的理由,因为有了这一重色彩我的崇拜就不俗。同时我也就有了100个理由不买明星传记来读,还因此瞧不起在地摊上买明星传记的人。就这样,我慢慢地读着大师们的传记,慢慢地发现不少人在读着不同的大师们的传记,甚至学者的日记。

当我读到一本学者的日记时,我觉得味道不对了。日记,自然记什么都可以,世事流变,一日三餐,朋党友人无不可记。可这些事跟我有什么相干?话说开来,维特根斯坦有几把椅子?为什么被任教的小学校赶走?列农怎么在印度修炼?这些又跟我有什么相干?所有传记、日记除了与他们的职业功绩相关的事,大部分是圈子内的私事或干脆就是个人私事(《顾准日记》除外,这里有不少历史资料性的文字)。圈内的事只与圈内人有关,再就是和崇拜者有关。如果我既不是圈内人又不崇拜他,读着就没意思。

天堂的玫瑰花是否有刺跟我无关,但是跟中世纪的基督教神学家有关,要让我参加讨论,我只好说爱有没有。文化人看着姑娘、小伙眼泪汪汪地追着某明星极为不屑,可也有人指出下了几年干校就资格倍增地写点受苦的事,而那点苦与广大底层的苦一比算个什么。那也挡不住崇拜者对他们那点苦津津乐道。

至于为什么一个人就崇拜了另一个人,100个理由之外,肯定与人私藏不露的内心弱点有点关系。前几天,《中国演员报》上登载了巩俐横卧床榻的大照片,一位研究神学的学者拿着这张报纸看了又看,最后发誓般说,如若能做巩俐的情人,他愿给她当牛做马,而他一向是爱默生的忠实崇拜者。这里没有点问题吗?其实没有,至少我没看出他虚伪或精神分裂。

无论是学者日记,还是明星轶闻,或我崇拜的维氏小传,走俏的理由都是因为崇拜者各取所需。偶像如太阳落下,明天会有新的太阳升起。

正文 三个愿望

2000/05/12 三联生活周刊 作者:花蕾

有一个大家都已听过的笑话:一对穷人夫妇,一日得到神仙帮助,可满足他们三个愿望。饥饿的农夫立即说要是有根香肠吃就好了,话音刚落,香肠出现了。他的妻子见他就这么浪费了一个愿望,都快气疯了,遂诅咒他,让这根香肠长到他鼻子上去。她的愿望也实现了。故事的结局也就是第三个愿望自然是取下那根该死的香肠。这个笑话在我看来是如此残忍:你有机会实现自己的愿望,但你未必就能抓住这个机会。

闲下来的时候我问自己:如果给我三个机会,我的愿望是什么?第一个念头是我要健康要快乐,远离失意。细想一下,却发现这些愿望受亦舒小说影响太多以致过于苛求:我现在并非不健康,一口气可打四个小时网球;也不乏快乐的时刻;没有失意的衬托,我的得意和快乐岂不乏味?

每个人的愿望是如此不同,但很多人的愿望同金钱有关。我的一位非常脱俗的好朋友一直在干一件让许多欣赏她的人不敢相信的事(当然他们不知道就是了):每期买体育彩票,希望中大奖。目的是为了圆自己欧洲和非洲之旅的愿望。然而,很多时候你又会发现,你最迫切的愿望只靠金钱不能实现。比如说,经过再三思考,我发现自己现在最想要的是三样东西:《天堂影院》和《上帝也疯狂.逃脱死亡》的影碟,还有一套《金庸全集》。这样的愿望看起来太沉迷“声色”,只顾个人享受,而且非常俗气,然而它们确实是目前最让我牵挂的东西。

《天堂影院》是我看过的影片中最让我迷恋的影片,那种怀旧、唯美的情调,令一向不切实际的我一见钟情不能自拔。而我想要《上帝也疯狂.逃脱死亡》,则是因为原本心情抑郁的我在看完该片后一身轻松且脸部肌肉发酸(笑的)。遗憾的是这两部片子的共同特点是可遇不可求,愈得不到就愈想得到,我沉迷到了偏执的地步。过去三年里,每到一处我必去音像店,浏览之前先问有没有这两部片子,老板或店员永恒地给我一个迷茫的神色。

我的第三个愿望现在实现起来很简单,《金庸全集》嘛,去书店买就是了,但我迟迟未去书店交钱。原因是我的前两个愿望的实现实在是不可知。如果这惟一的一个可实现的愿望这么简单就了结了,那以后岂不是没有指望只途迷茫?

正文 玩具的理想

2000/05/12 三联生活周刊 作者:叶蕾

人们说,玩具的最高理想是变成人

去年的电影《玩具总动员》里,巴斯光年的最大悲哀是:它是玩具,不是真正的宇航员。它不能正视这个现实。

传统的童话告诉我们,也许是通过我们转告玩具们,只要不说谎,听话,好好读书,木偶匹诺曹就能变成个真正的男孩子。

我的女同事家中养了一只小狗,居然名叫“虎虎”(这个名字十分具有讽刺意义,当联想到“画虎不成反类犬”的时候)。同事的母亲爱此活动玩具甚于爱老伴和两个女儿,经常学了越剧里紫鹃指鹦鹉骂宝玉的话来针贬家人,翘了兰花指指着此犬道:“世上的人儿不如它!”

我上学时陪住美国留学生,女同屋有只玩具熊,我用音译法给它取了个中文名“伯菲”,那女同屋让它和她自己同姓,完完整整地喊它“霍伯菲”,仿佛是她的弟弟。她说她父亲是个中学教师,独自开车上班,她就让霍伯菲坐在父亲右边的座位上,还替它绑上安全带。“它陪他一起上班”。这是只有11年“岁数”的小棕熊,已经可以修炼成人了,还是个美国人。霍伯菲屁股上有个标签,上面印了三个字:MADE IN KOREA。

我自己也有只玩具熊,我对它日久生情,常说的话是:“泡泡(我的熊的名字)要是个真小孩就好了。”

而庄子那段饶舌的话是怎么说的来着?你非玩具,你怎么知道玩具的心事呢?你非我,你怎么知道我不知道玩具的心事?

在变不变人这一点上,它们真实的想法究竟是什么?

正文 可怜的马

2000/05/17 三联生活周刊 作者:杜比

早些年,我在大学里听讲座,有位先生来讲电影,开头第一句话是:电影本是种很粗俗的东西,不过,幸好现在有了电视......

对这句话,我印象深刻,原因是我既喜欢看电影,又喜欢看电视。我相信,比起音乐或戏剧,电影、电视的确算不上多雅致,但更多的人还是喜欢电影电视。

至于说电视比电影还低级,这我也很理解。电视里常讲一些电影制作的技巧,为某部电影作宣传,反过来,电影却常常骂电视,比如有部片子叫《无线电视狂》,讲一个人酷爱电视,还极热情地帮助人安电视线路,这个人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他有精神病,而且是看电视出来的。

还是早些年,一个聪明人告诉我说,让自己变傻,有4种方法,其中之一就是看电视。我连忙追问其余3种办法是什么,他说,你看你看,你已经变傻了。所谓4种方法,只是虚晃一枪的事。

这个人说的话,我就不大同意。因为就我的经验来看,经常看电视不仅不会变傻,反而会觉得越来越聪明,你看了太多的缺乏智慧和创造性的东西之后,就会为自己那点儿智慧和创造性而庆幸。看电影,有时也是这样。

前不久,我在电视里看到了一个专题片,讲贺岁片《甲方乙方》的拍摄过程,其中说,导演和演员们很努力,夏天里拍冬天的戏,要穿很厚的有服,这是多么可贵的奉献。电视片还记录下拍这部电影的一些花絮,比如导演兼演员在拍最后一场戏时老找不着感觉,发了点儿脾气。

过了些日子,《甲方乙方》的导演兼演员不发脾气了,心平气和地坐到了电视台的演播室里,谈起其创作的想法就是想让影片好看,还说,张艺谋的《有话好好说》就非常好看。

又过了几天,我终于坐到电影院里看完了电影《甲方乙方》,如果你让我说这电影好看不好看,我想,要是我几年前看了这样的电影,肯定会说还算好看。不过现在,我又觉得自己聪明了一些。

我这里写文章,并不是要评价哪部电影好,哪部电影坏,也不是想说电影和电视的关系问题。这些话,我没资格说。我想说的只是自己的一点儿感受。

《阳光灿烂的日子》是一部我爱看的电影,我还买了本《诞生》,想看看人家是怎么拍出来的,一看书,我明白了,导演用了好多好多胶片,然后再慢慢剪,不过,以最后的成品看,这样的浪费值得。

还有一部国产大片,其中有个镜头是一匹马活生生地摔下了悬崖,我看完这部电影,整天就为那匹被摔死的马难受,至于这部电影是不是好看,我倒没有什么印象。我老想:为这么个电影,还要摔死一匹马,太浪费了。

正文 版本时尚

2000/05/17 三联生活周刊 作者:翃凌

一家电子行业的权威报纸上,用大标题写着:体验indows98-in98终于如期而来了。但放眼望去,周围还有人刚从in95“扫盲班”毕业。而对in98不知他们会作何感想——那感觉很像身穿过时衣服的乡下姑娘面对时髦女郎。

不觉中扯到了女人的衣服上。据说世界上变化最频繁的是女人的衣服。但现在看来,如果“微软”继续把“窗户”一扇接一扇地开下去,迟早有一天,“窗户”的变化会超过衣服的变化。届时,比尔.盖茨的众多头衔上还要加一条——时尚大师。

无论如何,新款(不管是时装还是软件)上市了,买还是不买?当然有人立刻就买。时装——特别是一些名牌,都有着一批自己品牌的忠实追随者。在国外,甚至有“Cer”一词也会应运而生。面对in98,“Microsofter”们的急切心情恐怕只有“eler”们才能理解。

但也有一些女人用另一种方式来对待买衣这件事。她们或许也穿名牌,但不乏在打折时买衣的经验。买打折品是有风险的——过时落伍的风险。但只要有相当的眼光和感觉,风险也并非不能避免。毕竟,衣服对于大多数女人来说,最有名、最时髦、最昂贵或最兼价都不是首要条件,最需要、最适合才是最重要的。

自然,上述“买衣经”并不完全适用于软件消费。因为时装会随风水流转,而软件的版本却是日新月异步步高,最新意味着最好。但也有人对此提出异议。我的一个朋友得到了一台被办公室淘汰下来的苹果机,当时她只当是捡了回破烂儿。待她经人指点学会使用Macososhi其实并不比indows差。当然这只是她的个人感觉,但对于一套软件来说,使用者的主观感觉难道是不重要的吗?想来“最新=最好”的推论有时也难于成立。

写到这里,我想我应该闭嘴了——想必读此文的内行人士的嘴已经撇到了脑后。把indows与衣服扯在一起说,正可谓是百分之百的“妇人之见”。

正文 电脑和电视

2000/05/17 三联生活周刊 作者:赵爽

我第一次见苹果公司iMac电脑的样子就颇为兴奋,那是个奇形怪状的东西,主机和显示器一体化,像个晶莹剔透的大瓜,售价1299美元。据说,这种电脑没有软驱,但有光盘刻录。

在此之前,我见过的电脑大多是一个样子,宏基公司曾把电脑做成墨绿色,我见过,当时就觉得挺漂亮,可iMac要漂亮得多。

谁在乎电脑是不是漂亮呢?据说,有些专家酷爱“裸体电脑”,我不是专家,但非常崇拜专家。乔布斯回苹果公司都干了些什么,我不太清楚,但仅凭这个iMac电脑,我就挺崇拜“苹果”和乔布斯,iMac是个极酷的东西。年初有个科学家叫锡德,说他要克隆人,后来又说要克隆他自己,再后来又说要克隆他老婆,到现在屁毛也没克隆出来,这样的专家就比较无聊。而苹果公司在今年弄出个iMac,就了不起。

这种尊崇挺盲目,但所谓“酷”的东西总是要跟人较劲,iMac不给软驱留地方,这对像我这样经常要用软盘的人是非常不方便的,但正因为iMac不给我方便,我才更觉得它酷,它个色。从某种意义上看,这是“电脑文化”的背景所决定的——大多数人玩电脑总有一种挑战心理。

乔布斯说过一番话,他说有一些专家致力于把电脑和电视融合在一起,这在文化上根本行不通,因为一个人坐到电脑面前和坐到电视面前完全是两种心态,看电视完全松弛,玩电脑较为警觉。

就我个人的体验来说,我又得对乔布斯表示崇拜了,因为看电视是智商下降的活动,玩电脑是智商提高的活动,我希望能面对这两种机器体验不同的感觉。

有这样一个广告,一家人祖孙三代在一台电脑前坐下,广告的意思是这种电脑可以当电视甚至家庭影院用,这是我所见过的最愚蠢的电脑广告——它把使用电脑者的智力活动降低到看电视的水平,谁会尊敬这种呢?

正文 幸福的生活

2000/05/18 三联生活周刊

多年以前,邻居二狗家买了一台12英寸黑白电视,他家每晚便高朋满座。后来,电视台播放香港电视剧《霍元甲》,来看电视的人太多,二狗他爹就把电视摆到院子里,观众达数十人,后面的根本看不清电视里的人在干嘛。

忽有一日,那台黑白电视前面立起了一块放大镜,据说影像是以前的1.5倍,站在后面的观众都说,这可好了,能看清霍元甲长什么样子了。

那时我年纪小,总挤在最前面看电视,前面固然是前面,但未必是正面,因此总免不了从侧面看,放大镜中的影像与电视屏幕固有的影像交替进入或汇合进入我的视野,因上霍元甲的“迷踪拳”总给我极为奇特的视觉享受,那效果极富迷幻感。

如今的电视不是什么稀罕物了,21英寸彩色电视只需1400元左右,这样看,我们的生活实在是太幸福了。照这个道理,我们以前总穿蓝布上衣,如今有三粒扣西服,太幸福了。我们以前总是吃熬白菜,如今能吃炖牛肉,太幸福了。以前我们不知道电话是什么,现在居然能上因特网,太幸福了。这个道理并不难懂,可我回忆起当年的黑白电视及放大镜,悟出的另一个道理,即12英寸黑白电视上加放大镜绝不等于21英寸的电视。

多年以后,我在北京坐租车(以前我们骑车如今坐出租车太幸福了)时听到一条广告,广告中的男人邀一女人去滑雪,女人问,是去欧洲吗,男人说,不是去欧洲而是去香山公园。继而又说,香山公园的旱地滑雪比之欧洲并不逊色云云。

旱地滑雪是个什么样子我未见识过,但我见识过所谓室内高尔夫球场,那个球场也宣扬它是个多么卓尔不凡的地方,但我总觉得站在那里像是站在一个放大的台球桌子上一样。我知道真正的高尔夫球场不是这样。同理,我知道欧洲滑雪并非香山公园旱地滑雪所能替代的,甚至也不是亚布力滑雪场所能替代的。

我的意思当然不是说,只有去真正的高尔夫球场打球,去欧洲滑雪才是正正的幸福,而去室内高尔夫玩两下,去体会一下旱地滑雪就不幸福。我的意思是说,有些东西是不可替代的,你看21英寸彩色电视,绝不肯代之以12英寸电视加放大镜。

我想,当年那些看12英寸放大镜电视的人也会觉得自己幸福,比之看不上或看不清电视。然而,如今我们观察自己的幸福之时是不是也隔着一块放大镜呢?在我们所力图感受的幸福有多少是代替之物,有多少是肤浅的,有多少是悲凉的?

正文 花卷与蒜苗

2000/05/19 三联生活周刊 作者:赵小帅

在生活中我得到过许多劝,其中最令我难以忘怀的是我姥爷告诉我的一种方法论。那时我上整托幼儿园,一周6天呆要幼儿园里,每到周日才能被父母接回家,因此,我一周要在幼儿园里吃十几顿饭。幼儿园老师教育我们不许浪费粮食,吃馒头、花卷时要吃完一个举行示意老师再上台领下一个。实际上我不记得有谁曾浪费过粮食,倒记得常常是举手示后发现装馒头笸萝已经空了。

我姥爷教给我的方法论至为重要,他说,你上去第一次领花卷时要挑一个小的,第二次去领时还要挑一个小的,这样你能比较快地吃完两个花卷,第三次去时就要挑一个大的,慢慢的,这样你就能吃饱,反过来,你一个大的先吃,第二次还吃大的,那么你就没机会吃第三个花卷,因为在你啃两个大花卷时别人已捷足先登了。

我不记得这方法是否保证我在幼儿园时顿顿能吃到3个花卷,但我铭记在心的是这方法是劳动人民的智慧,虽然它没有考虑到我吃两个小花卷时别人是否已经把大花卷全都抢走了,这需要一个数学模型,初等数学就够了。

讲完这个故事之后,你可能对我的身世有个判断,不错,我出生于平民家庭,吃不好饭的记忆很深刻。下面我要讲另一件事,这是我父亲教给我的世界观。

有一次,我父亲的一个老同学到我家做客,中午一起吃饭,那天我买了两毛钱的肉和一斤蒜苗,做了个肉炒蒜苗。这道菜我们家一般是过年才能吃到,所以那天在饭桌上我表现得相当不理智,不仅抢着吃蒜苗,而且嘴中念念有词,说这蒜苗真好吃,要是天天能吃就好了。

如你所料,那天客人走了之后,我父亲把我教训了一顿,说我不懂规矩等等。我对于方法论接受较快,世界观则需要慢慢形成。我后来总结我父亲的意思,那就是即使你没吃过蒜苗,当着别人也要做出一副你吃过的样子,这涉及别人如何看待你,你要给别人留下什么印象的问题,我相信这是一种世界观。

如今,花卷和蒜苗都不是什么稀罕物了,但吃饭依旧是个大问题,这里所说的“吃饭问题”是文义上的,也就是人们常说的所谓“混碗饭吃”,怎样才能混碗饭吃呢?那就要做出一副你吃过蒜苗的样子给人家看,伸手拿过来一个小花卷,同时眼睛紧盯着那个大花卷。

正文 零食与女人

2000/05/19 三联生活周刊 作者:叶蕾

在并非很熟稔的家庭聚餐上,常常有些自以为怜香惜玉的“伪绅士”们捧出李子、格子之类的盘盏,然后欢言宣布道:“小姐们最欢迎的一道菜来了!”而“小姐们”则翘起兰花指,开始享用男人为她们准备的零食。她们在想:男人们会想,女人是多么娇弱堪怜呀,吃的都是这种皮包骨的精致东西,跟鸟食有什么区别,果然是水做的骨肉!而男人们则对别人的女朋友说:“吃吧,吃这道冰糖扒蹄吧,美容的!”(现在这是一种流行趋势——凡是看上去白而腻的食品都荣升为美容食品,比如猪皮、肥肉和冬瓜)却给自己的女友使眼色,叫她记得自己的体重,还是来粒冰糖杨梅吧。

大学女生的闺房卫生状况其实是目不忍睹的,我们隔壁那间曾经有地瓜子壳铺成地毯的壮观景象。一个客人打趣道: “这么馋,怎么嫁得出去哟!”一位室友则翻着白眼说:“现在不吃零食才嫁不出去呢。”仿佛为自己的言论作证似的,她在毕业后两个月内就结婚的。要是有女人宣布自己不喜欢吃零食,她的女伴会做出惊讶的样子赞叹说:“多好的习惯!”但谁都能看出这赞扬是多么的言不由衷,带着幸灾乐祸的表情,仿佛对方失去了身为女人的最大乐趣。

我认识个男的,说女人分三等,他说最高等的女人要钻石珠宝,次一等的就要买衣服,最差的就买点零食来吃吃好了。

但其实零食大多数都是女人自己去买的,按弗洛伊德的理论,人都有吮吸的欲望,在男性可能表现为抽烟和交谈;在女人呢,大约就是唠叨和咀嚼了。

更多情况是女人陪女人买零食。在超市里消费欲大增的不是那些独自采购的女人,却是结伴前来的女友们。电影院是吃零食的天堂。在漆黑的空间和时间里,女孩子们总是像去春游一样带上零食,仿佛电影是酒,不能没有下酒的菜,所以电影院内的小卖部为她们准备了各种东西,其中要数爆米花儿最为理想,因为没有壳或皮可以扔在地上。但电影院不能妨碍她们自带“酒水”,因此我们耳边总缭绕着嗑瓜子的声音,以及她们之间彼此交换零食品种的友谊之声。

正文 男人分两截

2000/05/19 三联生活周刊 作者:洪晃

男人分两截,上半截和下半截。上半截是修养,下半截是本质。

女人嫁给一个男人大部分是因为他的上半截,喜欢那种修养好的丈夫。了解一个男人的上半截很容易,有时候一张名片就能把故事讲得清清楚楚的。或者一个存折。细心的女人还会注意一些细节,比如西装什么牌子,文凭是哪个学校的,房子有多少平方米等等。

男人的下半截是本质。所谓本质是指一个人的本色和他的素质。本色就是他内在的东西,藏在里面不容易看见,男人一般也不愿意暴露他的本色,特别是在女人面前,总是先要把体面的上半截摆出来,把他的本色藏起来。而本色却是决定一个男人善良、平和、公道、浪漫、温柔,还是凶恶、扭曲、自私、吝啬、暴力的。这跟植物一样,柴木和黄花梨就是没法比,但是“文革”的时候,不知道烧了多少黄花梨的老家具,而柴木的现在也能当古董卖。能辩别出黄花梨和柴木的人不多,能看出男人本色的女人也不是天天可以碰到的。

如果本色是内在的,那素质是通过一个人对其他人的行为所决定的。他的言谈举止、处事为人都被一个人的素质所确定,包括做爱。社会教育女人不结婚就不要和男人做爱真是害了女人。做爱是“性本初”的那种东西,最能表明一个男人的素质。我有一个朋友,我们都叫他“徐大哥”,他谈恋爱的时候经常要求女友跟他上床,他对她们说:“怎么能等到结婚呢,你不跟我做爱,你怎么能了解我呢?你不了解我就跟我结婚不是也太草率了吗!”结果是他经常挨人家一嘴巴子。而我觉得徐大哥是男人中少有的比较真诚的男人。

女人真的爱上一个男人是被他的下半截打动了,不是上半截。但是大部分女人对男人的下截有一种恐惧感,她们对男人下半截的暴露不感兴趣,而只是求上截体面就可以了。

男人的上半截和下半截往往不是一回事,也就是说上半截体面,并不能说明他的本质是好的。一根柴木也能精雕细刻,但还是柴木做的。我的一个朋友,男的,80年代初去美国留学,到了那儿的头一年过分曝光,凡是国内没干过的,他都要尝试一下。他跟我讲,有一次他和一帮美国同学一起吃了“药蘑菇”,这是一种美国印第安人在作仪式时吃的幻觉药,他吃了以后就开始幻想他的上半截和下半截分开了,上半截跟着红军上了井冈山,下半截跟着一个美国大美妞跑了。这就是说明他的外表是革命的,而他的本质还是小资情调的东西多一点。

让我说,我们女人还是应该多多注意一下男人的下半截,这就是最根本的东西。如果下截没戏,上半截也肯定好不到哪儿去。

正文 我是你大姐

2000/05/22 三联生活周刊 作者:布丁

我念大学的时候,班里有个女同学擅长用扑克牌给人算命,更擅长跟人探讨人生。她的声音有股“摄魂大法”的功力,如今可能正在某个广播电台主持人热线或情感热线之类的节目。

那时候,我是个自作多情的家伙,跟那个女同学探讨过几回人生问题,并且自以为是地认为她很喜欢我。

不过,这错觉很快就纠正过来。原因是她愿意和所有男同学探讨人生,确切地说,是她愿意倾听所有男同学诉说心中的苦闷,并适时预以点拨和鼓励。她做出能够了解每个人内心活动的姿态,并想以这种姿态引导着我们度过青春岁月。

我不无恶毒地将这种姿态命名为“大姐欲”。有一种女人,似乎在给别人做人生指导,在充当大姐这样的角色方面有着异乎寻常的需要。

我找到第一份工作,我的领导恰巧就是这样一个女人。她比我大几岁,按理说完全有资格在某些方面提导我,但因为我大学时受过那位女同学的刺激,所以对女领导敬而远之。但是,她并没有因此停止对我的骚扰。

作为一大嗜好,她总用电话指导她的朋友,告诉他们该怎样消除非分之想,怎样维护家庭和谐,怎样与领导相处与同事相处,怎样寻求人生的快乐等等等等。我跟她同处一个办公室,听她软言细语地给别人打电话当大姐,耳朵趄受不了。

科学知识告诉我们,听觉对声音的反应很特别,如果是铁匠铺的噪声,因其单调,听觉系统就会自觉地捕捉并放大这声音,结果是听两人私语要比听打铁的声音更令人疲惫。

我就是这样被折磨了几年,然后忍无可忍地换了一份工作。与女领导分别之时,我让她彻底地当了回我的大姐,如果我能把与她相处的这段时间内她所打过的大姐电话全部记录下来,兴许能出一本书。那阵儿,街上正流行一套叫忠告什么什么的书。

正文 “最好”的东西

2000/05/22 三联生活周刊 作者:施武

“最好”的东西是“好”东西的最大敌人。这是我家老公信奉的格言。如果我收拾房间刷锅洗碗的时间超出他能容忍的时间,如果我嫌他衣服脏摧他换,他又一时犯懒,他差不多都要表达这层意思。

最初一次是我在收拾厨房里决心把炒菜锅彻底光亮,结果我用了半筒五洁粉,五个铁纱圈,半天的时间,最后还是把那个锅扔了。重新买了一个不粘锅。虽说是不粘锅,可还是免不了年深日久粘一锅黑嗄巴,尽量避免炒那浓汁浓味的菜。吃了一段时间的清食淡菜之后,老公说:“咱们家的锅真干净”,我以为他在夸我,接着他又说:“去外边吧。”不约而同地,我们都点了最浓味的采。此后,们经常一感到嘴馋就到馆子去吃,直到我们家附近的几个馆子的人和我们都很熟了,我越来越不自在,总觉得我们家好像没有厨房似的。幡然悔悟似的,我们的厨房又恢复了烟雾腾腾的菜香味儿。大不了,等锅粘了一身刷不掉的嗄巴儿再换一个。老公为我们得以从锅的专制下解放出来而高兴无比。

去年我们家铺新地板,我自然比以前在意一些,擦地的次数多一点。也考虑能否让人进门换换鞋,老公反对,理由是反正三天两头擦地,也不且在乎鞋底那点土。可是,我们家有个能制造混乱,懂不整理的5岁孩子,吃饭喝水少不了滴汤漏水,不断地从外面往家捡破石头、乱草叶,玩水更是天性。水点和鞋底土一混合,可想而知那地板是什么样。有那么几天,我差不多像职业清洁工,终日拿着拖把,腰没直过。你道这是什么,这是最干净的地板造成的地板专政。终于爆发了场大战:我和女儿的大战,以“不许”二字为战旗。“不许”说得多了。女儿大概不知道“许”什么了,可她不是善罢甘休这辈,给我制造出更大的麻烦,处处与我作对。我的家里整日喊叫声不绝于耳,老公参战,等于挑明了女儿的疑问:这家里“许”什么?他说他宁可把地板掀掉,恢复田园般的水泥地。并且提醒我在“锅”的专制下我们失去了厨房,现在地板的专制让我们失去家了。

算我错了,现在无论家里多乱多脏,我一天只整理一次,并且绝不求彻底。

但人总想把事情做好一点儿,再好一点,总是某些最在乎的事情上求最好的境界,至少是自己心中的最好。尽管有过教训,那也会时不时固执起来。每当这时,老公就搬出他的格言,说一个强有制能力的国家都有一定比例的犯罪率,到那时候,衣服不干净,说句脏话就成了要判三五年的罪了,到了这些也要判死罪时,那连抠鼻涕也不行了。我不知道他这时从他的枕头下面发现了一堆干鼻涕嗄巴儿时,我们家又开始讨论“犯罪率”到底保持在什么程度才算好。

正文 生活就是……

2000/05/22 三联生活周刊 作者:刘怀昭

“生活就是……”,在洛杉矶当地一份中文报纸上看到这么一则说文解字式的广告:“睡个好觉(画着一张席梦思,上面“ZZZ”的代号呼噜声),吃个好菜(一盘鸡肉,上面几道曲线代表它还冒着热气),养了小狗(一条流涎的小狗),逛个小街(这回画的不是一条街,是一只硕大的购物袋,杂七杂八鼓鼓囊囊),看个真正(两上特大号字)的好节目(画着一电视)。”最后是总而言之一句话:“其实生活就是这么简单,××电视(当地一中文电视台的名字)给您完全方便。”我不知道该广告的居心是否真的那样叵测,反正我看看憋闷得很,觉得不如一头撞死算了。众所周知,该广告所编排的这套生活理念,除了看××电视稍嫌牵强以外,活脱脱就是一只母狗的完美追求。而不看××电视使我觉得母狗活得比人还要聪明一些。

如此一本正经地贬低生活而不怕让人笑话,原因很简单——广告商对他的基本群众的心理当然是有把握的——有相当多的人以这样的生活为理想,共鸣还来不及,哪里会以为这里边有什么好笑的。

中国人到海外,无非也是谋一种生活,这和其他族裔在新大陆上生存的理由没有什么不同。但除此以外,大家还带来各自的生活理念,于是文化的差异就显出来了。差异本身没什么不好,北美这块地方号称文化熔炉,其生命力就是这种差异性,而差异性存在的好处是可以相互借鉴观照。我倒不是认为该广告观照的是多么中国的东西,但它对自己人生活中的一些薄弱环节的献媚和迎合让我觉得它不怀好意。

去年一家海外中文媒体曾到温哥华去,采访某华人聚居区的族裔关系。我听到一位“老美”谈他对他的中国邻居的印象说:“他们生活得很安静,虽是不大合群,但我基本上相安无事。”问怎么个“不合群”法,“老美”说:“他们不大露面,来了就是买下了这块地,然后就着这么大块地盖房子,前后不留草坪,也不种树,但凡有点空地的话还铺了水泥。”潜台词就是这样光秃秃的大屋很个色,跟周围不大融洽。我把这段话学给一位经常说不的朋友听,他一拍桌子眉瞪眼地说:“我们乐意(读依)!我们就是要可着住!”

我觉得他敢许理直,但不必这么气壮,这样服不了人,反倒气大伤身。活着不就图个简单方便吗,不如把××电视推荐给他,让他睡个好觉吃个好菜养狗抱着电视好好混日子算了。

正文 卵生的人类

2000/05/23 三联生活周刊 作者:艾群

我怀孕了。摩挲着日见圆滚的肚皮,我在琢磨一件事:为什么不能像鸡鸭鹅那样卵生繁烈殖,也就是下蛋呢?

我知道人类的生殖方式是进化的结果,比卵生有着无可比拟的优越性。可是随着人类智慧文明的不断发展,卵生的优越性日见明显。首先免去了女性的分娩之苦。看看母鸡下蛋,多么惬意,多么随心所欲。人蛋如果也如鸡蛋一样,皮光滑,状呈椭圆,符合几何原理,那该减轻多少女性的痛苦。要知道,没有一个人的出生不是以母亲的痛苦换来的,一旦改为卵生,母亲们将会一如下完蛋的母鸡一样,放声歌唱,沉浸在没有痛苦的欢乐中,那情景该是多么动人。

其次,可以提高妇女的社会地位,促进男女平等。自古以来,女性承担了养儿育女的大部分工作,可谓含辛茹苦。正是这种性别分工导致了女性参与社会的不足,给重男轻女以口实,进而形成了男尊女卑的社会不平等。如果人类也是卵生,就有可能像一些鸟那样,把生育变作夫妇双方共同的事业。夫妇共同孵卵,共同用艰辛的劳动缔造下一代,这无疑有利于培养父亲对孩子的爱。更重要的是,社会的性别分工中的不平等状态有可能因此得到改善,世界大同的理想可以得到部分实现。

人类卵生不是没有危险,每当世界动荡、社会危机,人卵(也可叫人蛋)总会首当其冲,成为最不堪一击的牺牲品。但是即使是现在,在天灾人祸中,儿童的处境也并没有好到哪儿去。

个人繁殖,也就是一个人自己孵蛋的历史时期将随着工业化时代的到来被集约化、批量生产所代替。人们把各自的蛋送到孵化中心,交上一笔孵化费,就可以安心回家了,如同把一件脏衣服交给洗衣店。每个蛋上面都注明张三的蛋,李四的蛋,王五的蛋,等等。待21天(估计人蛋所需时间会更长一些,但绝不会长过9个月)一到,各家各户纷纷前来领自己的孩子回家,完全省去了十月怀胎和一朝分娩所耽误的时间精力,更有利于计划生育。这样的高质量、高效率正符合我们这个时代的要求。

正文 团结的定定义

2000/05/23 三联生活周刊 作者:童佳

我记忆中最生动的一堂课是哲学老师阐述团结的定义。老师在黑板上画了两个圆形,说我们每个人就是一个圆滑得滴溜溜的球,要想让两个球贴合在一起,也就是想要团结的话,只能将两个球各削掉一部分。老师说得擦掉了两个圆形的一侧,这样就有了接触面,两个圆形就能紧贴吻合了。所以老师告诉我们团结的定义就是双方都要做出牺牲。削掉你那部分圆滑,否则两个球是贴合不上的。<dfn>.99lib.</dfn>

后来我去合资公司上班,还念念不忘团结的定义。我所在的业务组有位月半的大姐(月半者,胖也),有天月半大姐为一笔订单和我有了点不太愉快的争执。按规定那位客户是属于我的,但是有两天公司的电脑脾气不好,将客户资料弄得丢三落四,等电脑修好时我的客户就易主到月半大姐的名下。在我俩争吵时香港老板大手一挥,这笔订单我就和大姐对半开了。显然香港老板不理解团的真正定义。虽然和大姐都作出了形式上的牺牲,都被削掉了一半,但我俩根本就不可能团结,相反都恨死了对方。我俩都认为自己囫囵完整滴溜溜的利益硬是对方给瓜分了。那以后我们连对方的影子都不愿看到。

两个月后上于一次偶然的机会,我们小组赢得了一个竞争对手的一大笔订单。庆祝会上同事们都喜气洋洋,月关大姐居然也前嫌尽释地和我频频杯,大有其乐融融,一派团结友好的歌舞升平之象。我那天也喝得微醉,微醉中我想到我们的那个竞争对手现在一定很惨。我忽然就明白了,在当今,一切讲究利益和效益和社会,团结的定义似乎应该修改。因为牺牲我们自己的利益并不能使我们的利益基础上团结,所以应该是从别人那儿切一块贴补到我们身上,也就是说牺牲别人才能促进团结… …想明白这个道理我就赶紧翻电话本要给哲学老师打电话,可怎么也找不到他的电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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