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界往事书 - xp1024.com
《三界往事书》


1雪落师门

11

“君凌!你不得好死!”

“君凌啊!你再睁眼看看我啊!”

那些熟悉的声音,有咒骂,有哭喊,声声撕心裂肺,让他好像身处地狱一般。

杀杀杀杀杀……杀不动了。他动弹不得,好久好久,耳边还是有声音,聒噪得很,人死了不是应该清清静静的吗?为什么这么吵,是他死得还不透?背后一刀,胸前一刀,还是不够吗?

“你醒醒!喂!喂!”

小孩的声音。好像有什么在拍打他的脸,但是感觉很麻木,说不好是什么东西。

“你快醒醒,不要睡了啊!”

“快走吧!雪越来越大了,再不醒来就把他放下!”

“没事……我还行。”听起来很靠得住的女性的声音,离他非常近,就在耳边。

“师姐,他是不是死了?”

年轻男性的声音在稍微远处回应道:“别胡说,应该就是昏过去了。最好让他醒过来自己走!”

君凌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先感觉到的是四肢刺骨的寒冷,随着意识的复苏,胸前跳动的着的温度逐渐流淌向全身,让他警戒的心迅速清醒!

他看到了,一直在拍打他的是雪花,和狂风,整个天空都是阴沉沉的灰色。自己正被一个单薄的身体背着,以身高差距来说,更算是扛着,肋下硬实的触感,能感受到那个身体的坚毅。

“醒了?能不能走?”那个人感觉到自己背上的轻微动作,停下了脚步。

君凌听出了是那个女声,不假思索地跳下地:“能。”

“你慢点,先活动一下。”

“真的醒了?”不远处那个男青年正拖着一辆简陋的木板车,雪已经快没过了轮子,车上面用布盖着堆放了不小的一堆东西。他从车上解下来一个壶,打开盖子递过来:“再喝两口,你这应该是饿的!有了力气,咱们得赶紧回去!”

对方没有问多余的话,君凌也没有客气,对着壶嘴就喝了一口。有点辣又有点甜,嘴里仿佛有它的味道,大概昏迷的时候自己已经被喂过这个东西了!喝下肚子感到一团热,四肢却终于有了点力气。自己身上还用绳子裹着腥味很大的不明皮毛,大概也是他们的物品了。

君凌裹紧了毛皮,扫视这一行人暴风雪中,拖着货物,带着妇女儿童,还愿意救起陌生人,这个人情他承了。自己昏迷过去之后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在这个地方,眼下当务之急是先跟着他们回去,回到温暖安全的地方。

四周是不算高大的山林,叶子已经掉光,萧瑟的景象正在被白雪奋力掩埋。过不了今夜,积雪就会让人寸步难行。

“他真的活啦!师姐我扶着你,你歇一歇啊。”旁边的小女孩欢呼雀跃,赶忙过去扶住了刚才背他的那个女性。君凌仔细打量着他们这几个人身材都不算高大,包括这位女性,若不是脸上气质看起来平和稳重,几乎还是一个少女。

那个小男孩也很懂事,过来扶住了君凌,还安慰他:“翻过这个山头就到家啦。家里很暖和,还有好多吃的,你放心。”

小男孩的身高刚刚到他腰间,但还是煞有介事地扶着他走。君凌把壶还给那个拉车的高大男人,虽然他脚下还是冷,心里却彻底热了起来。

虽然说,杀人者恒被杀之,但自己终究是活下来了。

12

君凌没想到,跟他们回家之后就没人再管他。那个少女叫萧莎,男青年是她的哥哥萧藤;少女回来就直奔厨房,热了些药给小卧室的人送去。而少年就去鼓捣院子里车上拖回来的东西,俩小孩自己生火弄灶,也不知道靠不靠谱。没人招待他,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倒是屋里很暖和,冷风被隔绝在门外,柴火烧的很旺,他已经把兽皮脱下来了。

小女孩在灶前烧水。他赶忙捉住了小男孩:“你知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我们家啊。”

“……你们这儿是哪儿,哪个省哪个市?”

“省?市?不知道,这是大崖底村。”

君凌发现小男孩好像挺熟悉地理的,赶紧追问:“这个村在哪儿啊?”

“哦,这边是缤纷海的最外缘。”

“缤纷海是什么?!”

“大陆南边,莫忘川入海口的缤纷海,咱们是最南端了,再往南边就是无尽之海啦。”

小男孩指向厅里墙上贴着的一张地图。就像一些有文化的人家里挂点儿画一样,这地图大概平时也没有人看,纸张泛黄,积累了很多灰土,做装饰的作用远大于做科普。但是这毫无疑问是一张君凌从没有见过的地图,上面写着从没接触过的文字。

缤纷海,莫忘川,无尽之海……君凌让小男孩重复了好几遍,搞懂了这几个名词,但是依然不理解它们的意义。

从没听过的河流,从没听过的海洋,和从没听过的地名,可是语言却好像是熟悉的语言……虽然发音和母语不一样,但是奇妙的是他都能懂。就好像是漫长的梦境里有人一直在对他讲,在现实中终于听到了一样。

“我们是住在大陆最南边的人啦,我们和师父。师父是梅山剑宗的掌门。”小男孩帮忙提着装满水的大壶,说起这个好像很有些得意的样子,就好像这个门派很厉害。

“剑宗……掌门?”君凌看向里面的那间卧室。门开着,床上卧着一个病弱的美妇人,她骨架娇小,风韵成熟,看起来并不像会拿剑的人。萧莎在里面不知道说了什么,就听见应该是那个女人的声音:“嘉蓝,让那个人过来。”

萧莎还想阻止:“师父,你该休息了。”

“你们出门一天,我就休息了一天,我还休息什么。”

“可是你的伤!”

“没关系,一会儿我泡一泡就好。”

“那是魔兽血啊。”萧莎欲言又止。

“没太大区别,我扛得住。多大点事,你这孩子想太多了。”女人支着身子坐直,看到走到他面前的陌生男子:“听说你叫君凌?”

“嗯。君主的君,凌晨的凌。”他就像刚才跟嘉蓝确认地名一样确认这两个字。

“会写吗?”美妇人问,顺便从床头拿了一个本子。萧莎从桌子上给他找了炭笔。

君凌手里握着好像粗糙的铅笔一样的炭笔,在牛皮纸一样的本子上写下自己的名字。两位女士凑过来看,明显也是不认得,但是美妇人似乎看出了什么门道:“很像啊……好像其中的一种。之前镇上发的册子你们还留着吗?”

“前天拿着烧火了。”嘉蓝举手抢答。

“难办。这次大雪封山,你们很难出去,雪停了再去村里问问还有没有留着的。”

“那东西年年发,谁留着啊!”萧莎不太看好这种徒劳的努力,“要不是有赠品,谁要那种书啊。大家都是拿回去烧火了。”

“算了算了。”妇人摇摇头,也挺无奈的。然后她想了想,转头对着君凌问:“你听没听说过‘地球有限公司’?”

“地球?!”这两个词终于像雷击一样打醒了他。

宇是时间,宙是空间懂了,彻底懂了。在君凌醒来之前,他若是听到哪个公司用这种名字,他一定觉得董事长是中二病晚期了。但是现在,掺杂在那样一大堆名词里面,唯一的一个熟悉的字眼地球。

地面的地,球体的球。这可真是个……容易把老乡聚集在一起的好办法。但是这名字真的耻度爆表了好吗?!穿越来的前辈们,老乡们,你们真的没有别的选择了吗?

“所以你是个穿越者了。男性的穿越者,真的很少见啊。”漂亮师父得出了结论。

烧水的小女孩听到这个很兴奋,从厨房蹬蹬蹬地跑过来:“穿越者不都是大姐姐吗?会唱好多好听的歌,我们都没有听过的,打扮好漂亮的那些大姐姐。”

小男孩嘉蓝还有点担心:“但是在我的老家,穿越者是要烧死的。”

“这儿离你老家远着呢,嘉蓝你别吓唬他。”师父笑着道,“但是男性确实少见,你先不要声张,等到雪化了,我们一起去镇上看一看。顺利的话可以找到你的同伴。”

同伴?君凌挑眉,从那时候开始,自己就没有同伴了,只有背后的刀、眼前的血。他没有接话,对此不置可否,眼下大雪封山,外出似乎不太方便,还是等到自己适应一下再出去探索一下更好。看起来这个世界上地球来的人还挺多,自己也不是多么特殊的人呢。

有意思了。

13

萧莎提着一桶热水,倒进大浴盆里,却根本稀释不了盆里浓重的血色那是一盆血,魔兽血,他们今天出门一天就是为了这个。虽然死去的魔兽在这种天气迅速被冰冻,到底是新鲜的,回来稍微融化一下,就有大半盆。师父在旁边一件件地脱衣服,热气和腥气氤氲满屋。

“辛苦你了。你去吧,我自己来就行。”美妇人的皮肤暴露在空气中,是健康的颜色,肌肉匀称,如果君凌看到,一定会认同这是一副习武之人的好身体。

萧莎放下桶,摩挲着盆边。

“不要再加你的血了。”她听到师父在警告,“你和他们不一样,但是你和‘他们’也不一样……”

看到女弟子还有点执着,师父用不屑地语气打消她的疑虑:“我其实不怎么需要那种力量,吸收过多,对我也是妨碍。这你总该知道的吧?”

“哦。”萧莎终于把手从盆边拿开。“师父,今天那个人,会不会有点危险?”

“怎么,他不是你要带回来的吗?现在觉得不好了?”水有点热,她小心翼翼地坐进盆里。

谨慎的女弟子在回忆:“我们发现他的时候,他就躺在我们采药经常路过的那个山洞里,这边没有人住,也只有几家我们都认识的猎户……他更不可能是从南边来的。”

“他是穿越者啊,可能有传送门一类的东西吧。”

不是的。萧莎斟酌着怎么说,“我记得,那些书上,好像说过……灵魂才可以穿越,**是不行的。物质不能穿越。”

“这么说好像也是,我见过的都是带着记忆投胎重生,在这边是有父母的。”

“但是他穿着自己的衣服。”萧莎说出最大的疑点。

“哦,你看的那么仔细么……”美女师父挺高兴,稍微回想自己看到的:“他的衣服颜色很深,轻薄贴身,应该很适合活动。脚上的鞋子很结实,但是走路却不会发出什么声音……他来时候披了魔兽皮,背后沾了很多血,但是他胸前那一处,却应该是人的血。”

萧莎听到师父这么说,才真的后悔了:“我没注意到那么多。他不是什么正经人吧?”

“什么正经不正经的……看他那个样子,应该是杀过人。在穿越者里面这样的可不多。听说他们那边是一个和平的世界啊!他应该也挺不容易的。”

“那我应该怎么办?”

“你要是好奇,明天直接问他好了。”美妇人这会儿身上也泡的热了,深吸气,把身子蜷缩起来,慢慢沉下去让水没过肩膀。“我只是伤了,又不是死了,他只是杀过人,又没有伤过你。你这孩子就是瞻前顾后的。”

“……”师父都这么说了,萧莎只能沉默。

“救都救了,多大点事。我知道你不喜欢,但是,你们在我这学的,魔法和剑术哪一点不是为了与人为敌?”她深呼一口气,“萧莎啊。这个世界要好好活下去不是那么容易啊。你的同门都是有地方去的,你没有别的地方去,以后要自己努力的啊。”

“是,师父。”

“哦对了,你还记不记得你出生时候的事情?”

“我……我该记得吗?”萧莎迷惑,还带着点惶恐。

“行吧。”美妇人不置可否,“庆祀节后你得替我出一趟远门,到时候带着君凌一起去。”

“师父,你不痛吗?”

“这才哪到哪,一会儿更痛吧?不知道。”泡在血里面的妇人语气满不在乎,“你睡觉去吧,明早过来把水倒了。”

“师父……”

这是魔兽血啊!普通人喝一口身体会爆裂,身上沾染太多会中毒,即使是妖兽也不愿意直接接触的东西。本来她就是因为练功出了岔子,遭了这一身内伤;现在又搞这种东西泡浴,即使加入了药材,也是非常极端的治疗方式。萧莎不明白,师父她,到底在急什么?

“徒弟啊,你说,我让君凌当你们的大师兄怎么样?”

“诶?可他……”借着屋外的微光,萧莎看见师父的手攥着盆边,捏得很紧,已经露出了骨节。

呼吸声逐渐短促,却依然在克制。可能师父只是想说点什么吧……她掏出怀里的里一支小口琴,那是她刚开始跟随师父那几年,师父做给她的,那时候她还是个孩子。这可能是风二娘子这辈子做过的,唯一一个用来哄孩子的东西。

口琴声响了半个晚上。

14

“叫师兄。”

“小师弟。”

“是师兄!我比你先来的!”

君凌摸了摸小男孩的脑袋,“但是我比你高。”

敲门声打断了两人的玩闹。“风二娘子在不在?”门外是一个猎户打扮的中年男人,粗粝的脸庞让人一看就知道长期在户外活动。

美女师父已经能下地了,正坐在桌子旁边剥松子。嘉蓝开了门,却没有让对方进来。

“胡大叔啊。有什么事吗?”风二娘子坐在桌旁含笑问。

“听说你这几天病了,带了点东西。”猎户手里拎着两只禽类,“正好打到了山鸡啊。”

“哦……别在外面站着了,天冷。”美师父这才吩咐,脸上摆着不温不火的做作的热情。

猎户进屋坐下,扫视了一眼就看到君凌:“这位小哥儿面生啊,新来的?”

“我新收的徒弟。昨天刚过来的,不太习惯这里,见笑。大叔有什么事?”

“是这样,镇上的蒲家大老爷,他派我来……”

“呵呵。”风二娘子笑。

“风二娘啊,不是我说,老爷他真的很诚心的。这次更是让我拿来了这个。”猎户拿出来一个长条形的木头盒子放在桌上,盒子上雕刻精致,和简朴的木头桌子形成了鲜明对比。

美师父看了看,喊:“嘉蓝。”

“又是魔杖吗?给我的吗?”小男孩跑过来,扒着桌子看。

风二娘子看着盒子:“坏了怎么办?”

“大老爷说全算他的!”

“呵呵……他不知道嘉蓝的底细,你还不知道吗?”风二娘子打开盒子,里面这根魔杖是十分小巧的款式,大约有一尺多长,白色,带有些许淡黄的纹路,看起来像白橡木。但这应该是异世界的材料,君凌看不出什么门道。

“哟……”风二娘子定睛看了一会儿,展颜一笑:“看来他很懂啊。这回我还真得好好谢谢他。”

猎户脸上有点高兴,美妇人抬手打住他后面的话:“但是告诉蒲落风,我和他不合适。”

这句话把君凌雷的不行,他才看明白,原来是仰慕者派人送礼来了?美师父是长得不错,身量也是玲珑娇俏,但是应该不至于的吧……

“嘉蓝,过来试试。君凌,把门打开,顺便把我床头那个盒子拿过来。”风二娘子利索地吩咐他们,手里继续剥松子,给猎户面前的杯子倒上热的甜酒。

嘉蓝高高兴兴地应声,抓起盒子里的法杖,那架势仿佛有人要跟他抢。他掂量了一下,捏在手里,对着门外就是一挥

君凌之间眼前呼的一声,亮光闪过,一阵热气从面前掠过,冲进院子里。他看门外,雪地里腾起一团火焰,迅速熄灭变成黑烟。冷风瑟瑟,只有那团烟雾提醒着他刚才发生了什么。

风二娘子把松子丢进嘴里嚼:“能用几次?”

“不知道,这根好结实啊!完全没有坏!”嘉蓝欢呼雀跃。

美师父点点头:“应该的。”她把君凌拿来的那个盒子,往猎户面前一摆。“全拿走。”

“这……”猎户很为难。但是风二娘子随意地把盒子盖扒开,里面的珠光宝气瞬间迷了他的眼,他悚然一惊。那根法杖值这么多钱的吗?

“拿走吧,他不亏。可能还会赏你呢。”风二娘子吐掉嘴里的松子壳,手里继续剥。

猎户也没什么好阻止的了,心里想,这可能是她所有的积蓄了。自己只是个信使,受人之托而已:“大老爷说要是你收下,就给你这个。”

“哦对,得有说明书啊。”美妇人随手拆了信,扫视一眼:“法杖‘凰髓’,用凤凰的腿骨作为主要材料。性质均衡调和,能耐受庞大魔力的冲击……正好适合嘉蓝呐。大老板果然是最懂的,难为他找到这种东西了。”

猎户听到“凤凰”的时候已经倒抽一口凉气,听到“腿骨”更是后背发冷。妖兽的尸骨,这东西太危险了!幸好自己没有碰,要是沾上什么味道,说不定会被闻到的魔兽疯狂追逐,听说这种东西还会给人招来霉运呢!

“那些东西交给他,顺便告诉他我欠他一个人情。”美师父临走还在嘱托对方,一定要把话带到。妖兽骨虽然不算珍宝,但是比寻常宝物还要难寻,这几乎是量身打造,用钱还不了这份心意。但是蒲落风做这事可能不全为了自己,她思忖片刻,心中有了打算。

嘉蓝的兴奋好久都没有停下,拿着魔杖激动地把玩,恨不得这就跑到外面去尽情撒野。君凌把这个小屁孩拽过来,夹住他不老实的脑袋:“我说,你们这儿不是梅山剑宗吗,为什么你用法杖啊?”

嘉蓝就像说兔子吃白菜一样自然:“我是法师当然用魔杖!师父最厉害了,什么都教的。”

“真的靠得住么喂……”君凌忍不住大汗,“看不出来,竟然有人送你这么贵重的东西啊。我看师父你还不如从了他,咱们也不用住窝棚了。”

就君凌现代人的眼光看,这一个木屋几间卧室就像窝棚一样,值钱的东西没有,还堆得满屋子都是书。她刚才拿出来的珠宝,可以推断价值不菲,稍微留下一些,就不用再带着几个孩子在这里受苦了。

“我跟他不合适啊。”

“哇,哪里不合适?”

“嗯……岁数?”

“瞧您说的……师父您多大了?”

“萧莎都已经跟了我二十年,你说我多大了。”

君凌惊异:“二十年!……等等,萧莎多大了?”

“她不一样,她身上有点不是人类的血统。”师父就像谈论孩子身上的胎记一样自然,“我们已经在这儿住了好几年了,萧莎没怎么变过,你到村里去可能会听到闲言碎语。到时候别放在心上。”

师父被他的反应逗笑了:“你现在已经是我的门下,眼界不能再和普通人一样。别那个表情啊,拿出点气度来,气度。”

“我只是觉得你们这个世界好神奇啊。”有点不是人类的血统……这世界都有些什么啊?神?魔?兽?君凌的思维不可抑制的开始跑偏,目光看着能够玩坏魔杖的小男孩。他又有什么秘密吗?

嘉蓝抬手保证:“我确实是十岁。”这回是君凌想太多。

“这种事儿放在这个世界也是很少见的,不足为外人道,也别总当着你师妹提起。”美师父拍拍手上的碎渣,“怎么萧莎还没回来?”

“你让他们俩去,肯定是挑上瘾了。”嘉蓝的语气老气横秋,“两个女人,能演一台戏啊。”

“瞎说什么!别跟那个人渣学!”风二娘子敲他的脑袋,“为师也是女人啊!今天就让萧藤下山,他都把你给带坏了!”

说罢自己也笑了笑,对君凌解释道:“萧藤在山下管理一些梅山剑宗的产业,一些地和庄子,不过也赚不了太多钱。但是他跟女孩子们的关系一直很复杂。”

美师父这时候想起来这个严重的事情,突然端起了架子:“你也是,你和萧藤都不许跟仙儿单独待在一起,记住了吗?”

仙儿,是说跟着萧莎出门去的那个小女孩。君凌目测,那孩子不超过十岁……自己就是个普通的成年男人,这是被他们想成了什么样的变态啊?萧藤你个孙贼,平时都做了些什么!

他原地纠结了好一会儿,萧莎和小仙儿才回来,带着一堆厚实的衣裤鞋帽。这是给君凌准备的,萧藤卖掉了昨天的魔兽剩下的部分,去村里唯一的一家做衣服的人家换来了一整套行头。村里可以挑选的样式和材料都不多,难为这俩女孩挑选了这么久。

小女孩仙儿大名叫沈静仙,听说原先家里很是娇惯她,即使条件恶劣,也依然挑剔爱臭美。她得意地讲自己挑的皮袄子用了什么料有着什么纹,君凌都没有在意,倒是她最后拿出来的一个精致的穗子,让君凌多看了两眼。小女孩献宝一样托在手上给师父:“艾琳阿姨做的剑穗也打好了,顺便一起拿回来。师父你看!”

师父也是个审美水平尚可的女人,她接过来稍加端详,赞许:“样式很不错。这龙头扣打得真精致,就得是艾琳阿姨才有这个手艺,和萧莎的剑很配。”

萧莎也伸头过来看。她腰间有一把从不离身的剑,长短适中,重量普通,外形更是毫不起眼。剑柄上刻有一些防滑的纹路,可以看出原本应该是偏浅的木质,但是现在就连白色的刻痕都已经被汗水浸透,开始泛黄。这柄剑的主人一定从未懈怠。沈静仙把剑穗给她挂上,让这剑看起来多了些女孩子的娇柔。

“真的很适合啊。”萧藤也欣赏,留恋地看了看妹妹,终究转过头:“师父,我得回去了。”

师父这时候倒是宽容慈和:“山下的产业不能少了人。马上庆祀节了,还是要辛苦你一阵子。”

“节前会有年货送过来。”萧藤点头,“顺便找一本那个书?镇上可能还有,我托人问问或许可以跟着节前的最后一批货送过来。”

“好啊,不要太为难。”风二娘子对着拿走新衣服的弟子喊:“君凌你要不要跟萧藤一起下山?不过跟去就得一个月才能回来了!”

萧藤赶忙摆手:“我很忙的,没有时间管他!师父你还是先教他点东西吧!”

“谁乐意跟你去啊!”君凌正跑到卧室换衣服,听不太清,但还是反驳了一下。这个孙贼,常识不常识地放一边,他才不愿意跟着一个名声有点奇怪的臭男人,去自己不熟悉的地方呢!他发现,在陌生的世界,有这个师父在身边,竟然给他带来了久违的安全感。

安全感啊?他手里已经没有刀了,却还能活下去这个认知竟然让他有点沮丧。就像他一直咬牙坚持的信念,突然不值一哂,突然没了方向,没了动力。就像他完成复仇的那一瞬间,满心想着的是,自己再活下去也没有奔头了……

他是藏在黑暗中的复仇者,冷血又孤傲,刀光都只能照亮他一瞬,之后就会熄灭。他端详自己换下来的上衣,在前胸后背各有一个血洞:一个嘲讽着自己对他人愚蠢的信任,一个报应着自己对他人无情的背叛。两个洞重叠成一个,为了曾经的一个目标,也见证了他生命之火的熄灭。

很多事情并不是出于本心,但是他依然做得毫不犹豫那是使命,是责任,是一直身不由己的君凌,被别人推着向前进。己不由心,身不由己,难道是因为他终究还是个弱者?

可是自己身上的伤却都长好了。真是个光怪陆离的世界。

2沉大陆修行地理

21

萧藤下山之后的当夜,就又起了风。君凌在屋子外面溜达了一圈,看了看前面不远处的断崖,还有四周的岩壁,没什么意思也在屋里窝着了。美女师父的屋子里有不少书,还有这个世界小孩子看的简单的历史和地理。他缠着萧莎教他认字,顺便了解一些东西。

他本想跟着萧藤去镇上,但是似乎庆祀节前,他都会很忙。倒是山上住着的几个妇孺都很有闲暇,晚间点着灯烛,热着火炉,围炉夜话也别有一番惬意。

“你学的还挺快。”萧莎看着君凌写的自己的名字,才教了他一天,已经像模像样。

“但是我还是学不会‘魔法’。”他说着那两个字,但是感觉跟他想象中好像不太一样。

“魔法你要问嘉蓝,我不太懂那些元素和原理。”萧莎手里拿着嘉蓝的地理书。那孩子对地理很感兴趣,但是有些字还没有学会,她在勾出来的一些字上一个个的标上读音。

沈静仙插话抢答:“我懂啊,魔法就是爆炸,嘭嘭嘭。”她比划了一个大大的球。

“我也会水球的啊!”嘉蓝不太服气,魔法可不只是爆炸……虽然他只会爆炸。

萧莎被俩孩子鸡一嘴鸭一嘴地吵得脑壳痛。她抬头把书合上:“嘉蓝,这本都标好了,看完再找我。”感觉师父不在的时候这两小只格外的吵闹啊……是错觉吗?

“我回来了!”师父敲门,仙儿跳起来扒开门闩,但是风二娘子只是摸了摸她的脑袋,表情严峻:“观测数据有问题。小傻,找找前两年的本子,就庆祀节前后这几个月,都找出来。”

萧莎默然,“师父……”你都被我哥带坏了啊!

美人师父似乎没有注意那些细节:“不出意外的话,第三次灵能潮汐就要来了。”

“我的天……我这就找。”萧莎瞬间放下了别的想法,手忙脚乱的开始翻旧书架,“灵能潮汐要来,我们是不是又要搬家?”

“最近还不需要。只是得尽快把消息传出去,至少要把数据传到灵山派的分部。”美女师父眉宇间有点煞气:“这个观测站一直是我们亲自在维护,别的地方设备状态都不如这里。平时谁都不关心监测数据这些年,掌权的,掌兵的,都是为了自己,没几个人管这天下怎么样!”

“但是灵山派应该会管的。这事要不要通知沈叔叔?”

“不用,他们也有监测,很快也会知道,但是知道了又能怎么样?他别再给我添乱就不错了!”

萧莎张了张嘴,最终没有反驳,要是被别人知道师父说的这个给她“添乱”的人是个什么身份,估计半个大陆的人都会崩溃。长辈的事她管不了。她很快找到了之前两年的观测记录,两个厚厚的大本子,丢给嘉蓝和仙儿一人一个,翻开来捧到师父面前。她又仔细搜索了一遍书架:“我们应该还有前面一年的数据,可能带去山下了。”

“萧藤肯定不会丢,回头再找吧。先过来跟我核对。”师父拿了炭笔,和一张新的团心草纸。参照月份,日期,由嘉蓝和仙儿轮流读数字,萧莎做计算。师父记录下计算结果之后,又做了一些复杂的计算后面就不是君凌能够看懂的了。师徒几个忙活了将近一顿饭的时间,师父精致的俏脸上,神色越来越难看。

“三年内,灵能潮汐的增幅会让任何修行者感受到。在这期间,没有被控制的凋零之地面积会比现在扩张五分之一,差不多是这个数字了。”

她放下笔,忧心忡忡地舒了一口气,感觉到了疲惫。抬头看到君凌还是一脸不明所以,对他勉强地笑笑:“君凌啊,你穿越的真不是时候,我们这个世界越来越不安全了。”

“额,对我有影响吗?”身为死过一回的人,就没怕过危险。

师父看着他,略带歉意:“本来我是肯定可以保护你们的。但是现在,你们每个人都得学会保护自己的本事,而且要尽快了。”

萧莎这才明白,师父确实是在着急,受伤之后不愿意慢慢将养,因为最近的数据异常可能早就引起了她的注意。

“咱们这里是大陆最南端的观测站,是最早出现异常的。野外的魔兽最近会受到影响,战斗力增强,也会更加凶悍。任何人都不要再自己进山了,走远必须要跟我说。就连下山的路可能都变得危险了……”

几个年轻人点头记住。萧莎有点担心哥哥,但是他的战斗力是几个人里面最强的,就连师父都一直很放心他。

“君凌过来。”美师父在旁边给他让了个位子,把刚才的纸翻了个面。“你们都没有经历过灵能潮汐,顺便给你们讲一讲。”

“这个世界的力量,人类能用的有三种,萧莎是用剑的,她修炼内力,”美师父在纸上画了三个符号,形成一个三角,仿佛三位一体:“嘉蓝是魔法师,使用元素魔法。至于仙儿,她是术士,有仙术的术士以后修炼到脱凡境界,就是传说中的仙师。”

像火柴头一样的魔杖,一笔画的祥云,还有三角剑刃和短线条代表的小剑。还挺可爱,君凌想起了原先那些画风有毒的灵魂画手。

仙儿略微不好意思地补充:“我现在只是个小灵媒。”

师父点头表示认同:“仙术极难入门。大陆上修仙的人是最少的,比法师要少的多,因为入门太难了要看体质,要有缘分,还要有悟性。而且仙术对人不一定有杀伤力。”

“至于魔法,你那天已经看见了。那只是个简单的火团,没有咒语加持的那种,连火球术都算不上。”

嘉蓝的表情似乎想要反驳,但是师父继续说:“我知道你的火团比较大,但是你那火团杀伤力比火球术差远了。还是不够刻苦。”

嘉蓝吐了吐舌头。师父看小男孩的苦脸,也知道自己太过严格:“之前因为魔杖总是被他用坏,这孩子不敢努力练习。现在有了新魔杖,才开始勤快一点。”

君凌明白了为什么那天嘉蓝那么开心,这孩子竟然是个败家体质!他可还记得那把魔杖花掉了师父的所有积蓄。仙术难学,法师费钱,剑术……应该是很苦了。君凌想起萧莎手里的剑柄,少女已经用汗水给木头镀上了一层金色。

“这三种力量,互相并没有什么冲突的,有些天才甚至可以兼修,但是每个人都有自己最喜爱和最顺手的使用方法。我建议你尽早选择一条路,我在这方面还是能给你提供意见的。”

“我……我不确定。”君凌不知道怎么回答。

“不用这么草率,你可以多看看、多想想。这几个月我都会在你们身边。”

“我在哪里可以看到厉害魔法和剑术?我想接触之后再决定。”

“可以啊。雪化了之后我们就去镇上,灵山派在这边有一个分部,里面有大量的藏书,还有公用的演武场。”

“灵山派,是沈鱼在一百年前建立的,是大陆上的第一名门,号称传人上万,外门弟子无数。灵山派分为三宗:剑宗、仙宗和法宗。大陆上的修行者,很多都和灵山派有渊源。仙儿,你来说说你知道的沈鱼。”师父主动让小女孩说,因为她和那个门派很有渊源。

仙儿说起灵山派竟然一脸骄傲:“沈仙师是第一圣人,是第一个达到脱凡境界的人类,不老不死。仙师脱离凡胎之后公开了自己的修炼方法,建立了灵山派,广授门徒,桃李满天下。他写了好多好多的书,都放在白鱼图书馆,里面有世界上所有的修炼知识,任何人都可以读。”

嘉蓝也非常了解:“听说,白鱼图书馆的藏书,只是沈仙师懂的所有知识的目录。他每年都在写新书。”

美人师父点点头:“沈鱼是大陆上的一个传说,所有人都知道他。以后我可以推荐你们去他的白鱼图书馆待一阵子,就在双望郡。双望郡整个几乎都是灵山派的宗门产业,临近商业都市埃斯泽,很繁华。你们在那里多看看书,能学到很多东西。”

萧莎终于发现了师父的话里有些不对劲,惊吓:“师父,你不和我们一起吗?”

“对,我可能有其他的事情要做,因为灵能潮汐快来了。”

“灵能潮汐,能够提高整个大陆的魔力浓度、仙气感知度,降低修炼难度。这对人和万物都是平等的,暴涨的能量会侵蚀野兽,变成魔物,野外会越来越危险。”

“第二次灵能潮汐以来,因为魔族覆灭,轮回井失去平衡,造成了遍布大陆的凋零之地或者说魔灵之地。生死界限变得模糊,活着的、死亡的生物都被侵染,变成嗜血的魔物,占据人类的领土,形成了凋零之地。”

君凌觉得这和亡灵的概念很像,问:“这个世界有死灵法师吗?”

师父摇头:“死亡的力量是没有人可以使用的。”她可能认为这个名词是死亡法师,理解上稍微有点偏差,“第二次灵能潮汐,魔族被灭族,只存留一位女性,但是魔族其实是这个世界的本源力量之一,这导致根源线被触动。从那之后,死亡的混乱力量形成了凋零之地,穿越者也开始出现。我一直怀疑问题可能出在轮回井。”她最后一句很是语焉不详。“这些事情都是强者才能知道的,你们记住就好,不要问为什么,也不要和普通人讨论。”

君凌注意到,师父提到强者二字时候很是淡然。就像老兵提起自己的战友。

“魔族……”君凌大概记住了这个名词,但是依然不理解整件事。师弟和师妹表情严峻,甚至嘉蓝还有点惊恐,能看出这里面应该是一个很重要的历史事件。“魔族被什么灭族?神吗?”

“被人。”美妇人转身,指向身后的旧地图,伸出四个手指点在左下的一大片地方:“这其实是第二次灵能潮汐之前的地图。这大片领土,都是之前的赫希尔帝国,传说中的‘神之圣土’,跟我们待的地方就隔着一道河。现在已经分裂为无数个城池,野外遍地都是魔兽和魔灵。”

“这个国家的故事非常复杂,半部大陆史书讲的都是它。当初最强悍的时候,他们灭掉了整个通天塔的魔族那时候通天塔还可以飞行,魔族凌驾于万物,高高在上那位最强的帝王,以一介凡人的力量,击碎了整个种族的神眷。现在在莫克帝国境内的通天塔,就是那时候被他打下来的。那个时候,他真的以为他可以诛天。”

整个屋子寂静一片。传奇帝王的事迹,让这些年轻人不由得心驰神往。嘉蓝想起了自己小时候在家乡去过的,真正的通天塔遗迹,断裂的和完整的高塔散落在大地上,只存留了稍微完整的一只,仿佛被击落的猛禽,依然剑指天空。那是神的战场,给所有人类留下刻骨的战栗。

“然后他迅速就后悔了。后面的事情就很少再有记载,史书只记得胜者;而诗人只传颂英雄最辉煌的时刻。”师父说这些的时候也像一个传颂者。

“魔族消失了,人类只能从他们身上学会元素魔法,学不会他们的本源之力。”

“诛天者也失败了,神、和神的眷族不是同一层面的东西。他想的太简单很早以来有一种说法:开天辟地的时代,轻清之气上升,形成天空;浊重之气下降,形成陆地。在古神的眼里,大地是沉重的负担,所以叫做:沉大陆。他们根本没把人间放在眼里。”

君凌想起了熟悉的天圆地方说。

“所以,君凌你也可能是从上界掉到我们这里来的呢?”师父说笑间,并没有多少敬畏:“但是君凌你记住啊:凡是那些神啊,天意,天道什么的,都是王八蛋。”

君凌愣了一下,想着这话里的意思,逐渐开心:“神都是王八蛋?我喜欢!哈哈哈!”所有不把我放在眼里的都是王八蛋他想起在之前的世界,自己也是这么嚣张,但是还没有这样嚣张!这个师父真的是太对自己胃口了!

君凌对这个世界产生了很大兴趣。有神魔,有超凡力量的世界吗?他的心蠢蠢欲动:他想要看到更多、探索更多,想要活的更精彩,更想在这个世界,也留下自己的名字!探索,开拓,这大概是人类共同的本能。君凌这时候终于抛下了过去,他只想追求明天。

睡前,他的脑海依然响着师父的告诫:“君凌,你是成年人,可以清醒地选择你自己的路。过多的力量体系会让你失去方向,难以精进。一定要有所取舍,这样才能走的更远。”

“毕竟,这个世界强者的门槛,是脱凡啊……强大的实力,悠长的寿命。”

师父的这些话,让君凌久久不能平静。

剑术,魔法,仙术……这些东西就在他的梦里绕啊绕,让他好奇,让他激动,让他心痒痒,又让他抓不住。

22

君凌的美梦香甜,一直到第二天早晨,恍惚间被屋里的人声吵醒。是陌生女人焦急的声音:“风二娘子,你快帮帮忙,我家的其顺连夜进山了!”

“你慢慢说。其顺他还是个孩子,进山干什么?”

“说是找他爸爸,这是他留的信……可是他父亲都已经失踪一个月了!我不能再没了这个儿子啊!娘子,你们是有本事的人,我求求您,这时候没有别人能进山了!”

君凌赶忙跳起来穿戴整齐,走出卧室一看,吓了一跳:一个村妇跪伏在地,膝盖几乎贴着美师父的脚,而师父正半蹲着扶住她,那架势,似乎一松手对方就会整个人软在地上。

师父看到他起来,用眼神示意过来帮忙。他俩让村妇到椅子上坐下,师父也拿了那封留下的信仔细看,皱着眉。

“我们可以进山,他应该走不远。”师父给君凌顺便介绍了一下:“这是给你做了衣服的艾琳,昨天那个剑穗就是她做的。她的丈夫也是山里的猎户,上个月失踪,那时候还没下雪……”

“所以不应该是天灾,更可能……”已经遇难,或者重伤才回不来君凌生生地咽下这几个字,他看到叫艾琳的女人目光诧异又恐惧,瞬间意识到,这个推断师父可能没有告诉过她。

在有魔兽的山里失踪很多天,已经很难再生还了,更何况现在积雪快有半个嘉蓝那么高了。这个温度,光是在野外生存都成问题。

“艾琳你不要哭了,我会想办法。君凌,叫仙儿起床。”

君凌应着,却发现沈静仙已经醒了,还穿着睡衣,光着脚躲在卧室门后面偷偷看着。他走过去,压低声音:“你怕什么啊?”这分明是小孩子闯了祸的表情。

“占卜,昨天他让我占卜了。”沈静仙也压低声音,难掩害怕:“其顺哥让我占卜他的爸爸,我告诉他,他爸爸没有死。”

村妇只顾着哭,但是风二娘子显然听到了,她本来就耳力强悍。

“你放心,我们收拾一下,一回儿去你家里拿点其顺用过的东西,就可以找到他。”风二娘子安慰村妇,让她先回家等着,关上门就把小徒弟们一个个拎到地上排排站。

从始作俑者开始:“仙儿,说吧。”

“昨天去拿衣服,其顺哥让我占卜他爸爸在哪里……”

师父皱眉:“你用了什么?”

沈静仙低头,从怀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小镜子。萧莎忍不住哎呀了一声:“你又不听师父话!”

仙儿被吓哭:“师父,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唉……”风二娘子也是无奈,“那你说说你错在哪里?”

“我不应该给别人占卜。师父不让我用镜子,我不该不听师父的话。”小仙儿在认错的时候总是异常机灵。

“不对。”师父把手放在她头上,揉了揉,“我不让你用是因为你的能力不稳定,但是你一旦用了,就要对引起的后果负责任。如果其顺因为相信了你的话,进山找他爸爸,再也回不来,你的心里会不会一直愧疚下去?”

小仙儿被说中了心里的恐惧,已经吓得哭都不敢哭。

“失踪的人没有死,这是好事。仙儿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还是你对你自己的结果都不自信?”

沈静仙摇头。毕竟是小孩子,被吓怕了,不太会表达。萧莎想了想开口解释:“最近那些坏孩子散布了传言,说其顺的爸爸,嫌山上又穷又苦,抛下他们母子跑掉了。其顺应该是不甘心,才会背着大人偷偷找仙儿占卜。但是这个结果……可能传言是真的。”

仙儿抿嘴不吭声。其顺平时就很调皮,他爸爸经常打他。她和嘉蓝人小力弱,玩耍时候偶尔被欺负。这几天他俩也跟着别人对他讲“你爸爸不要你了”这种话,让他们感觉到一点报复的快感。她现在很后悔,嘉蓝也就罢了,自己好歹也是家人的小公主,怎么可以跟调皮的男孩子一样使坏呢?

“都是胡说。丢下老婆孩子跑,也得是跟着新人跑,不可能往山里跑。”师父大摇其头,手指烦躁地点着桌子:“山下的产业都是我们的,有人外出远行必然要补给,萧藤不可能没有消息。他怎么跑?沿着缤纷海的虚空裂缝?他只是个普通人,自杀也不会找这种死法!”

君凌找到了矛盾点:“但是失踪一个月的人还没有死,在咱们这种环境,不现实啊。”

“两个可能:第一个,其顺他爸不是普通人;第二个,虽然没有死,但是也不能算活着。”师父理清了村里少年进山的原因,告诫地看着沈静仙:“野外的凋零之地,会侵袭一切生物你是占卜者,以后要记得考虑更多的可能性,这个世界很复杂,多看事实,而不是推断占卜结果。”

“是、是的师父……。”沈静仙终于反应过来,老实地应下。

“你去艾琳阿姨的家里,找一些其顺用过的东西,一会儿给我们指路。山里的雪没停,脚印可能已经看不见了。”师父的手拍拍沈静仙单薄的肩膀,蹲下身子,像和成年人交流一样,正面和幼年的占卜者对视:“咱们一起去找他,你来带队。既然管了,就管到底,不要后悔,也不要留下遗憾。”

完全没有因为妄言闯祸被责骂,小女孩有点茫然地抬头。君凌看见她眼中的恐惧逐渐散去,最后只剩下坚定。

“小傻准备小雪橇,问隔壁借两条狗。嘉蓝收拾干粮和甜酒,要四个人两天的份,带上最厚的兽皮。”师父继续指点江山,“君凌也一起去,昨天买的衣服都穿好,山里非常冷。”

大家各司其职。师父却叫住了君凌:“君凌啊,你说,有些事情,是不是对那孩子来说有点残酷?”

君凌不太懂:“您是指什么?”

“凋零。”师父向他解释野外的危险。“没有死,却不算活着,你很快就会看见那是怎么一回事了……仙儿她本来是大小姐,在她的生活圈子,可能一辈子不会接触到这些。”

君凌不认同:“可是师父,师妹不也是来学本事的吗?有本事的人,天生就是要多做事,谁管你什么身份啊。”

“你倒是看得开。可她本应该是养尊处优的小公主,她爸爸肯定想不到我都教她做了什么,否则绝对不会把女儿交给我了。”

“嘛,反正都已经这样了。我看这样也挺好的。”君凌很无所谓,“她那个能力,就是仙术吗?”

美师父点头:“卜算的能力,是仙术的一种。仙术是最复杂的一种力量,她的镜子就是一种本命能力,很是玄妙。但是仙术都太花哨了,你肯定不会喜欢。”

“哇,师父你又不了解我,怎么知道我不喜欢!”

“我看你对剑是很感兴趣。只是飞剑真的难找。”风二娘子看着天,又看看他:“不过既然在我门下,我可能教不了你太多东西了,临走前我会给你找一把合适的剑。”

君凌皱眉,师父是真的观察入微,但是是不是太过尽心尽力了?

“是小傻把你救回来,我希望等我不在的时候,你能引导和帮助她。她是真的不谙世事。”师父睿智的双眼仿佛看穿了一切,“你之前应该过得很不容易。但是你重恩义,本心也纯善,这样的品性难得,把徒弟交给你,我还是放心的。”

君凌直视师父的眼睛,她是认真的,很认真。来到异世界才几天,自己一个在阴谋背叛谎言里摸爬滚打了十几年的凶人,竟然被这个女人看的透透的?君凌很不忿,非常不忿,就好像自己的情商受到了侮辱。

纯善?这个词竟然被用在自己身上,希望这个女人不要后悔!君凌突然想不老实一下,故意痞痞地坏笑,语气猥琐:“师父啊,但是你说的交给我,是要小傻她以身相许吗?”

3萧莎的剔骨刀

萧莎的剔骨刀

30

“这是召唤……血统的召唤。是有人在迷雾的那一侧呼唤我,他会带我走出迷雾,指引我永恒的方向……”

男人被挂在山洞顶上。有液体流下来,一滴,一滴,一滴。

滴在石台上的另一个人身上。

31

直到仙儿带着东西回来,君凌被扇了一巴掌的左脸还是火辣辣的红着,到外面冷风吹了半天才觉得稍微不那么痛。师父也太不会开玩笑了!那只是随便说说的啊!

沈静仙拿到了一碗水,少年其顺昨晚上喝过的水。她把水涂抹在镜子上,平着托在手心,用手的温度捂着水,防止结冰。她仔细观察一会儿,就可以指出一个方向,他们就沿着那个方向追过去。

师父的估计没有错,因为山里的雪断断续续,进山之后,那行孤独的脚印逐渐消失。按照方向追去,有时候还会在避风的岩壁下面找到一些足迹,从体重上判断,应该就是那个少年没错了。但是正确的方向时常会被岩壁阻挡,他们不得不绕路,绕行方向一旦选错,就会越来越远。他们得绕到这个山头的背面,君凌看着两边突出的山岩,顶上到处都有积雪。他和萧莎在前面探路,小雪橇跟在后面。

萧莎的身高,在这个小山坳的积雪里前行,很是费力。她有点喘,拄着剑,停下来看着远处对君凌说:“看这个方向,可能快到之前发现你的山洞了。东边那个干枯的树木,这里能看到一点树梢,我们把它当路标的。”

君凌也拄着一根长木棍,他顺着她指的方向,确实有一棵高大的枯树:“我们要去吗?”

“可能会去看看。那附近有师父种的一些药草。”

“药草?这地方种了能活?”君凌挺稀奇的,“这山里不是终年都很冷吗?”

萧莎表情古怪看他:“有的药草本来就喜严寒。”

哦对,植物和人不一样,就算在地球也有雪莲这类植物,异世界就更不必说。是自己没常识,活该被鄙视。他抬头像没事发生一样左右上下地看,掩饰尴尬:“那是什么植物啊?居然能长在石头上,好顽强。”

“那就是团心草,我们这儿最常见的杂草,用来做纸的。”

“团心草不是屋子外面一大丛的那个吗?可是这一团好小。”

“岩壁上没有营养,植物也会矮小紧凑。团心草哪里都可以长,长成什么样的都有。”萧莎回头示意师父他们跟上来,却突然想起,刚才那一眼好像看到了不正常的东西。

岩壁的积雪上面有脚印她定睛凝望:那是圆形的,或者说花状的,大型动物的脚印。

“警戒!”她拔剑在手,指着那个方向:“附近有魔兽!那边的脚印!”脚印还很新鲜,很可能还在附近!

“君凌后退!”师父的声音随着风吹过来,小雪橇停下,拉雪橇的两只狗已经炸了毛,浑身紧绷,在原地扒着雪。两边的岩壁有一人多高,形成一条小峡谷,他们已经在中间了。萧莎退回来之后,横剑站在雪橇后面,背对着发现异常的山崖。

在君凌的认知里,狼一般都是一群。不知道变成魔兽之后会怎么样?也可能那种脚印不是狼,但是也大概是类似的东西。

师父带着两个孩子跳下地,一边牵着狗一步步往前走。嘉蓝掏出了法杖,随时警戒,萧莎一步步跟着后退,形成了一个看起来还算严整的战斗队形。君凌不知道该待在哪里,他突然发现自己手无寸铁。

一只毛色银白的大猫从岩壁上探出头,耳朵竖直,身体蹲伏,君凌都能看出这是要扑下来的姿势。嘉蓝举起法杖,一团火球飞出,但是高度不够,砸在那个动物脚下。但是这一下阻止了它扑下来,让它稍微退了一步,碎石混着积雪哗啦啦从上面掉下。

“魔化猞猁。战斗力不高,速度偏快,性格凶悍。”师父迅速给出注解,“小傻过来吧,不是狼群。”如果是群狼,必须有人殿后,否则狡诈的狼会绕到背面攻击。

“嘉蓝你拿魔杖的姿势太紧张了。”阵型再变,美人师父却还很有闲心指导徒弟:“不用举那么高,也不用那么小心。你这样抓的可不够稳。”

风二娘子从背后握住嘉蓝的手,另一手搭在他肩膀上:“肩部放松。手也放松,不需要这么紧绷,你是法师,手要随着心动,不要太过用力。”

“法杖扣在手里就可以,对,握这里。这样就怎么都不会掉了。”她手把手地纠正了姿势,把魔杖贴着小男孩的前臂藏进袖子里,几乎只露出一个尖端。君凌觉得这种拿法有点猥琐从外面根本看不出来手里拿了东西!

“有经验的老佣兵都这么拿魔杖,混战的时候很有优势哦。”她看着在岩壁上退了一步的猞猁,估摸了一下距离:“那个地方你能打到的。刚才你太着急了,放松些再试试。”

大猫的脑袋又探了出来,这次它好像已经被激发了凶性,低声嚎叫着腾身而起,向他们直扑下来!嘉蓝甩手前指,一团火焰正好点在空中扑下的银色直线上,爆起一团黑烟。他一下子高兴地跳了起来。

“就这样,继续。”风二娘子怀里抱着小徒弟,“打它脸,要快。”

烟和火可以蒙蔽大部分动物的眼睛,造成一定威慑,嘉蓝的火团杀伤力确实是不够。被三发火团招呼在面门,这只大猫只是甩了甩头,阻了一下脚步,嗷嗷的叫声依然很有精神。眼看着魔兽越来越近,萧莎想要迎上前,却被她阻止了。猫科动物提速、扑击是很凶猛的杀招,猞猁行动十分敏捷,瞬间已经到了二人面前。

一直很可靠的美人师父却做了个让君凌大跌眼镜的动作:她把嘉蓝拎起来挡在自己面前,生生挡住了这一击!

对,挡住了。法师嘉蓝的小脸现在刷白刷白的,是被冻的,更是被吓的!他家师父,坑起徒弟来从来是一点都不含糊。

风二娘子像丢抹布一样把小男孩丢在地上:“也就是盾还让我满意。小傻,干掉它。”

猞猁已经被这一下撞懵了,它很难理解自己全力的一扑,结果却像撞到石头一样,脑袋都差点碎掉。萧莎近距离出剑,锋芒不算锐利,只是割断了猛兽的喉管。

她的剑并不是什么吹毛断发的极品好剑,速度和力量上也很普通:君凌发现,这位师妹,好像从头到脚都在诠释着普通二字。她是个存在感不强的女孩;但只要有需要,她都会在,十分靠得住。

风二娘子满意地拍嘉蓝的脑袋:“魔法师最重要的就是防护。护盾是法师的常驻魔法,取决于天生的精神力强度,但是你要用得完美,还需要很多实战练习。不过你一直都是及格以上。”

嘉蓝苦笑:“都是师父你随时随地准备坑我啊。”君凌觉得,这孩子突然成熟了好多,沧桑了很多,而且,并不是故作深沉的那种。

“走吧。”师父笑着让俩孩子回到雪橇上,继续前行。这次他们不敢再离开太远,“本来这附近不应该有魔化生物的,要么是这只猞猁跑了太远,要么就是魔兽增多了。小傻跑快点,君凌你拿上兵器,随时准备战斗。”

“我有兵器吗?师父你的剑呢,借我用用呗?”

风二娘子脸色剧变:“不好!”

萧莎回头,看到师父苦着脸色:“傻,我忘带我剑了。”

她闭了闭眼。为什么自己这么靠得住?还不是因为有那么一个师父,看起来很可靠,但总是在关键的时刻靠不住……

“君凌,给我个树枝,就你手里那个,看起来很直啊。”

“你认真的吗师父?!”君凌忍不住强力吐槽,萧莎是习惯了,他还没习惯啊!沈静仙没有发表任何意见,端坐在雪橇上,已经指出了新的方向这俩孩子竟然也早就习惯了吗?

“我说小傻啊,我记得你好像带刀了?借我用用呗。”

萧莎头也没回:“我带的是剔骨头用的厨刀。”

“那也行啊!我自己拿了啊!”君凌从行李里面翻出了那把剔骨刀,确实刃口不算锋利,也不算长,但是至少是个物件。还是手里有刀更有安全感,他甚至挥了挥,试了试手感,勉勉强强。如果是刚才那种动物,君凌觉得自己一个人能斗得过。他打架完全靠敏捷,他对自己的身手还是有点自信的。

君凌稍微看了一眼猞猁的尸体。他觉得这只大猫好像就是体型大了很多,毛色变成了有点奇怪的白色就好像有个橡皮擦,把画上的颜色“擦去”一层形成的那种白色。所谓的凋零……就好像是褪色啊?他被自己这个想法逗的偷笑起来。

眼看跑出了那片小峡谷,他们才稍微放缓了一点。嘉蓝有些担心:“师父,我的魔杖真的会吸引魔兽吗?”

“才不会,妖兽骨只有妖兽感兴趣,魔兽跟他们不是一种东西啊。”

“妖兽也很厉害吗?”

“妖兽是有智慧的,他们都住在西边呢,很少离开索望山脉。”师父随便说说就是君凌没听过的新鲜事。他正被引起了好奇,就听见师父的训导降临在他头上了:“君凌你也是,拿刀的样子不要那么猥琐。太紧张了,你是随时准备做贼吗?”

“肩膀放松,你看你绷的像跟琴弦一样。整个人都没有弹性了。”

君凌不太以为然。他的世界虽然没有什么内力法力的东西,但是砍人的技术,是自己摸爬滚打亲历实践出来的,已经形成了凶悍刚硬的战斗风格。师父似乎懂得很多,但是他依然有作为现代地球人的自尊,还有三十年来对自己实力的自信。

32

路线修正,因为方向正好一致,经过大树旁边时照看一下药草,然后继续找人。如果那个山洞里有人类住过的痕迹,那就可以确定目标存活,搜索范围会大大缩小。

这个距离,基本上是那孩子一晚上能走到的极限了。一个村里少年,即使平时身强体壮,也不可能走得太远。

“怎么会有这么多啊?”君凌打倒了第三只魔兽之后,已经懒得去记这些动物都叫啥,他只记得会飞的和不会飞的鸟形的魔兽是真的烦!砍不到,防不住,他已经累得气喘吁吁,若不是有嘉蓝偶尔从旁边帮忙,他肯定要挂点儿彩。

“因为灵能潮汐吗?”萧莎还有余力,她的减法朴实无华,但是出剑的效率非常高。

“不一定。现在应该还没有这么严重,再走着看看。”师父对野外好像持有一种有恃无恐的态度,主要盯着队里的小法师:“嘉蓝没经历过什么高强度战斗,今天正好给你适应一下。你得坚持一下啊,这都是你之前欠下的。”她说着似乎还挺高兴。

“嘉蓝以前经常用坏魔杖吗?到底是为什么啊?”

“体质。魔杖其实就是个媒介,沟通元素的力量和人的力量,但是嘉蓝的体质问题,让这个沟通过程变得很激烈。”美人师父想想,打了个比方:“就好像别的法师是和元素‘谈判’,但是嘉蓝每次都是和元素吵架。魔杖就是在中间劝架的,首当其冲。”

君凌不太满意:“师父你这么说好像更奇怪了啊。”

“因为嘉蓝的体质本来就很奇怪啊。我懒得追究原因,能解决就行。”师父摊手,“花钱能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她倒是真敢说。君凌没想到,师父不一会儿就教训到了自己头上:“君凌你居然现在就累了,你看看你师妹,差距啊,看到了没?你这根本就不听话。”

区别有那么大吗?君凌看着手里的剔骨刀,不得不承认,差距确实很大。但是让他理解“放松”这个概念,就很难很难了,不说四肢已经有点酸痛,光是长期养成的习惯,就让他遇到危险就条件反射一样用尽浑身力量。

“我不管你之前经历了什么,看起来你更像一个刺客,爆发力强,但是不顾自身、不顾后果。”风二娘子絮絮叨叨地让他有点烦,“现在没有什么需要你舍命一击。你反倒应该跟萧莎学一学,她的大局观很好,而且她观察战局的眼光是立体的。她其实更适合使用飞剑,但是这些年,一直都没找到合适的。”

君凌岔开话题:“师父你不是说给我找一把飞剑吗?”

“你不一样啊,我看得出来你有天赋,我手里正好有一把适合你的剑。”美人师父说起这点又流露出担心,“但是萧莎呢,别看她脾气好,其实她挺恶毒,眼光犀利,极擅察人之短。她的剑法就是,攻击敌人的弱点!一击毙命需要一把非常非常锋利的剑。”

师父说这些的时候可以看出真心的忧虑:“够锋利的剑都上了名剑榜,要么是有主人,要么是有传承,金钱买不到的。只能看缘分了。”

萧莎听着别人谈论她,脸上没有特别的情绪。这些事情她早就知道,也一直明白,只是缘分这种东西太过虚无缥缈。

但是师父说的,她都相信,不管那会让她的未来变得多缥缈。

“竟然开始有狼了。”风二娘子看着面前又来了一只魔兽,这几乎有点前仆后继的味道了。她不太耐烦,等徒弟们解决掉之后,顺手戳了戳死去的魔狼尸体。

魔狼的尸体没有什么特别的,但是兽血融化了积雪,露出下面的枯草,却让她脸色突变:“等等……不好!小傻把雪扒开!”

萧莎用剑带着鞘对着雪层平着用力一挥,扫掉一大片厚厚的积雪,露出底下的草木。

“凋零!”嘉蓝看见了,顿时面如土色,手举过头顶,画了一个圈,无形的防护罩把他们几个人都护在了里面。

有经验的几个人,一看到植物根部的颜色就明白了:“我们已经进入凋零之地了!”

君凌看见那个似曾相识的褪色,从根茎的部位,向上蔓延,甚至有一些整株都变成了那种诡异的苍白色。

“但是这位置不对啊……仙儿,目标方向?”风二娘子发现小徒弟好久没出声,问。

沈静仙正往镜子上又添了一点水,大声回答道:“其顺哥哥就在这附近了!”

“范围。”

“二十丈内……”

风二娘子大概计算,迅速判断位置:“山洞,快!”整个队伍全力飞驰,很快看到了那个山洞口。

君凌是第二次来这个地方,但是第一次的时候自己并没有意识,所以他不由得好奇了起来。顺风飘来淡淡地血腥味,却让他皱起了眉头。之前就是这样的吗?

萧莎也嗅了嗅:“血,新鲜的。”

“果然,是人为。”风二娘子眉宇间煞气腾腾,“高等的凋零生物,散布堕落,扩充领土……里面的,还会说话吗?”她扬声喊道。

没有回答。他们看向地上,有两行脚印进入山洞,并没有出来的。

师父轻哼一声,足尖点地,身形闪电一样射向山洞口,顺便在萧莎身边轻轻一拂就抽出了她的佩剑。身化流光,剑锋灌注内力势大力沉,她整个人都随着这一剑斩向山洞里!

“砰!轰隆”君凌的耳膜受到了冲击,好像火球术在耳边爆炸一样。他发现自己的自信好像也被这一剑劈得粉碎了只见山洞已经被劈开了一半,落石滚滚,碎雪、飞尘漫天腾舞。里面却有一个细细的男声传出来:“多年不见,还是这么无情啊……梅娘。”

那声音语气粘腻,让君凌不由得想到从事某些不正经职业的男性。

师父却如临大敌般,说话的语气也变得缓慢、生硬,显得异常严肃:“守林人驻此地多年,向来与君井水不犯河水,今何故如此?”

一个纤细的男人从缓缓落定的尘埃里走出来,两手一边拖着一个人。

他举起右手,这是一个生死不明的中年男人,介绍道:“这男的已经废了,我只是回收利用了一下,我还救了这孩子呢。”他说着举了举左手,这是一个少年,是其顺。

“废?”师父看得出,中年男人已经不是活人。“他已经是你的同类,他的血能救谁?”

“嘿嘿嘿……当然是,救他血缘关系上的儿子啊。”这个娘娘腔表情夸张地做无辜状,“我真的不是故意的,都是灵能潮汐的错,血脉吸引,引来了两只小蚊子呢。”

师父甩了一下剑锋:“狡辩。”

“哎哟,我说真的啊!”他腻腻歪歪地套交情:“梅娘你又不信我了,明明你小时候那么信人家的!”

师父闭上眼,深呼吸。“说。”先听听也无妨。

“这个猎户啊,本来就是个下位的小血族,只是血脉一直没有觉醒。你知道我住这儿几百年了,老辈子留下的一些,咳咳,这么多年过去,难免有些血脉……”

“荒唐!”师父的脸色瞬间变青。

“我是正常过日子啊!你够了啊小姑娘!!”他开设哭天叫屈,“老子才是缤纷海的原住民,你们这些人类,不要欺人太甚啊!”

“给我正经点胡、原!”

“我正经的很啊,梅娘。”

“叫我……梅、风、亭。”

美人师父一字一顿地纠正他,那表情仿佛她下一刻就会一巴掌扇到他脸上去。

这个名号,似乎让她周身爆发出了一股力量,君凌感觉脚下的土地在隐隐地颤抖。

梅风亭。

西极魔武会之后,沉大陆剑客第一:“海国剑痴”梅风亭。

33

吸血鬼胡原,是这附近类似于鬼故事的一个恐怖传说,晚上可以用来吓唬小孩的那种。因为前天晚上,萧藤给嘉蓝讲的睡前故事就是这个,内容集惊险恐怖于一体,让君凌都印象深刻。

他打量着这个恐怖故事男主角,他就像个皮肤掉色的普通人,不太美也不太丑,结合他前世人们对“吸血鬼”一词的幻想,这外形挺让人失望的。

师父稳定了情绪,半晌才睁开眼:“这个洞是我开的,给我滚。”

“好好好,你说的算。”胡原打着哈哈,把左手提着的孩子丢到美人师父怀里:“这孩子还有救,你拿着吧。”

胡原笑嘻嘻,提着那个男人应该是其顺的父亲走过梅风亭身边的时候,师父却突然出剑了,干脆利落地把那个身体一斩两段。被凋零生物侵染的、非死非活的躯体不管胡原要拿它做什么,她都不愿意让他得逞。

惨白的吸血鬼果然跳脚:“过分了啊!你还是熊孩子吗你?!”

君凌却发现另一个真正的熊孩子动了。他心道不妙,竟然这时候醒了!岂不是正好看见刚才……

“恩公救我!”其顺用力爬起来,却又摔在了地上,向着胡原伸出手。吸血鬼脸上露出嘲讽的表情。

“武顺!”梅风亭看到他这样,突然发怒:“你们这几家人都是守林人,世代居住于此,防备凋零之地的扩张你现在却管一个凋零生物叫恩公?”

少年双眼血红:“我不管!你杀了父亲,你就是我的仇人!”

杀?梅风亭一时也被他噎住,深深吸气,深深吸,闭上眼睛努力压制怒火。

沈静仙这时候站出来了。她懂的这事儿终究还要自己来解决:“你母亲让我们进山来,带你回家。回去之后,敬请自便,但是现在请先随我去见令堂。”

梅风亭看着他们几个人走,出剑,搭在人形魔物的脖子上,逼问:“那个孩子肯定没有问题?”

胡原举手保证:“我发誓,他已经一切正常了。”

师父把剑还进萧莎腰间的鞘。

“这些年了,你还放不下那些?”这会儿徒弟们都不在场,胡原的语气竟然有点担心,“差不多行了,你终究……”

“我是人。”梅风亭阻止他说下去:“我还有我要保护的东西,勿要多言。”她凛然拱手一礼,“好自为之,后会无期。”

4阴阳万法,归灵山

阴阳万法归灵山

40

“猫尾草儿蓝花花,草儿草儿找妈妈

爸爸不知道,奶奶不知道

锅不知道灶也不知道”

41

过了小半个月,雪才化了一些,有人活动的地方露出了一些泥泞的地皮,又在一晚上过后被冰冻,让走路越发艰难。君凌在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九天,才真正地看到这里的太阳,还有晚上的“月亮”那是大概分成四团的、星云一样的银色雾状发光体,在高高的天空悬挂,据说亘古以来从未变过位置,被东升西落的太阳映照,白天隐于日光,夜晚照耀大地。

这里是没有日月、没有四季的异世界大陆啊!即使在小村庄最静谧的晨曦中,也是陌生的语言唱着陌生的歌谣,说着与他无关的故事……君凌在这个晨光中突然感到了思乡之情,即使自己在本来的世界已经毫无牵挂。

绕着村落跑了三圈,他的身体也微微见了汗。雪化是因为温度回升,但是清晨依然是寒气最刺骨的时候。这些天,君凌在努力适应着这个世界,也调整着状态,现在他感觉自己已经回到了巅峰。

君凌推开小屋的门,就看见师父抱着木头碗在剥松子。桌子上有一些杂面馒头,还有一大壶热乎乎甜酒散发出香气。萧莎正蹲在火炉前,用烧火棍拨弄炉子里的柴火,让炉子烧得更旺火上一壶热水正咕嘟嘟地滚,驱散了屋里火炉取暖的干燥感,十分舒适。

梅风亭示意他过去坐,看着外面:“嘉蓝还不回来?”

君凌笑笑:“火球术确实比火团厉害,他快把村边的树都敲没了。一会儿我去把剩下的木头扛回来,又可以烧好几天!”他俩刚才过了几招,那把剔骨刀已经劈不碎火球术了,要不是躲得快,差点儿弄个灰头土脸。君凌挺丧气的:不管哪个世界,你法爷果然永远是你法爷,自己有空必须得学点法术傍身了!

那把剔骨刀现在还没完全冷却,他顺手掏出来,切了一块荤油,抓了个馒头就往上抹。梅风亭给他倒了杯甜酒,他囫囵地嚼了好几口,才仰脖子灌酒给顺了下去。他这个吃相总是让美师父笑的花枝乱颤的:“哎哎慢点儿,今天给你多热了两个,你看看你……”

君凌被噎得半天才能答话:“这么吃才比较香啊。”黑面包、咸荤油、灰羊奶酒,条件实在算不上好。但是君凌从来不是在意这些的人,即使是这些粗食糙饭,他胡乱塞进嘴里竟然也别有一番香甜。他觉得自己已经和村里的猎户差不多了,过几天下山去,只要不多说话,没人会再怀疑自己的身份。

君凌吃完了饭,玩够的小法师才闯进门来:“师父师父,我刚才发现的!”他手里举着一棵杂草,看起来好像是团心草,但是这个季节竟然开着花。

“哟,蓝尾巴花。给你师姐拿去烧饭。”雪域里凌寒开放的鲜花,让梅风亭也多看了好几眼,然后对君凌解释道:“开蓝花的团心草,晒干了会有特殊的香味,但是吃太多会成瘾。放一点做调料很好用,村里有钱的人家,在做咸荤油的时候都会加一点。”

君凌皱眉,“成瘾?”他很是厌恶这种东西,看那个蓝花朵也不顺眼起来。

嘉蓝拿着往卧室跑:“先给仙儿玩。”

沈静仙那次出门回来之后就开始发烧,刚开始是高烧,后来是时烧时退,折腾得萧莎好几个晚上没有合眼。师父说这是强行使用仙术造成的后遗症,这也是为什么她通常禁止这个小徒弟使用镜子的原因。本命仙术极难控制,她毕竟才九岁。

这两天她的烧终于是退下去了,脑子竟然没有烧傻掉,整个师门的气氛也终于活跃了起来,小嘉蓝也有了真心的笑容。只剩下萧莎的黑眼圈还没有褪下去。

听到小卧室里小孩子的咯咯笑声,君凌不由得感叹:“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小孩儿们真让人羡慕。”

他把玩着手里的剔骨刀,陷入沉思。这几天他已经熟悉了刀的手感,却还是学不会听话。师父也没有再说教,只是放任他自己瞎琢磨。

“改掉一些习惯很难吧。”梅风亭从来不是个会强迫学生的老师,她能发现学生什么时候是真的有困难,什么时候只是需要时间去感悟。君凌更不是一个需要被逼迫的人。

他心中已经有变强的愿望。连君凌自己可能都没有发现:他已经变得,愿意为了守护什么,去寻求力量……

梅风亭看着他,突然坐直:“诶,对了,我想起件事情。”

被打断思绪的君凌:“怎么?”

“你过来,过来过来。”师父从木头碗里抓了一把松子,让他到身边去。君凌一脸懵地过去,她还不满意,“你太高了,蹲下来,别弯腰啊,蹲下。”

君凌半蹲,身子跟她坐着差不多高。梅风亭举起装着松子的碗,举过头顶,最后放在了他的头上。

梅风亭拍拍手,很满意。“不错不错,这样应该可行。”

君凌慌张,完全不敢动!“师父啊!”他抓狂,这是要干什么?干什么?顶碗修行吗?他家师父还能不能有谱儿一点了?

美人师父越看越高兴,打发他道:“这样真的适合你啊。别僵着,该干嘛干嘛去。看看书,挥挥刀,什么的……你平时不挺爱活动的嘛!”

萧莎也看着他,难得地嘴毒起来:“感动吗?师父为你定制的修行方式啊。”

不敢动,君凌是真的不敢动。

梅风亭拍手威胁:“敢掉下来,就罚你把松子全剥了!”

全剥了……这里不得不强调一下师父和松子的孽缘。君凌早就在注意了,炒制的松子是没有开口的,美人师父把一颗松子拈在手指尖,轻轻抚摸两下,双指尖用力,松子的壳就横断开来。那纤细柔白的指尖上,是极其精准的力量控制,让人细思骇然。

感受到那种真心实意的威胁,他选择更加小心地顶着碗。

42

不到午间的时候,君凌已经可以在屋里走几步,只是每一步都极其谨慎,像个新出嫁的大小姐。一旦习惯,就会发现也就那么回事,偶尔师父让他弯腰,取一点松子来剥了吃,甚至还想喂给他,但是他吞进去之后发现自己不敢咀嚼。

他顶着碗,在师父的教导下练习简单的拔剑。师父从角落里翻出了一柄旧剑,代替了他的剔骨刀,因为萧莎今天做肉食,那把刀已经回到了它原本的岗位上去。

拔剑,收剑,很重要的两个动作,却被他做得异常生疏、小心翼翼。不能低头,全靠手感,任何多余的动作都已经被他省略掉,临近中午,他只成功了九次。若不是剑已经生锈,他的手早就遍布伤痕!直到他第十次成功的时候,突然村里传来了喧哗,还有马蹄声,从远到近,呼啸而来。

这马蹄声踏碎了这个小村庄的清净,带来一股肃然的味道。萧藤说过,从山下来过来,要有一天的路程,这一队人数不少,这个时间进村,想必整个队伍都是极好的快马!只是不知,是有何事才会让这样的队伍如此急迫?

但是梅风亭却浑然没有在意,手里剥松子,面前摊着古籍,直到马蹄声在他们门口停下,肃然的气氛凝固在他们的小木屋门口。

“灵山仙宗,佟林,奉家师之命,特来拜访梅山剑宗宗主。”

梅风亭隔着门问话:“尊师何人?”

“家师东方城。”君凌听出了满满的自豪。

嘉蓝刚从小卧室跑出来,惊:“是仙宗宗主。”

东方有仙人,傲然立孤城。东方城也是沈鱼的亲传弟子之一,仙法臻至化境,执掌一宗,门徒上万。

美师父听到这个名字,手却是一攥,抓在手里的松子瞬间变成了末。只见那白玉一样的手掌一翻,君凌根本就看不清她做了什么,就听见一道尖锐的破空声!

“砰!”单膝跪在门外的佟林,只看到小木屋的门突然被什么撞开了。他手里捧着一封信,他的师尊告诉过他:礼数一定要尽到,但是对方的态度可能不会太好,你只有一次递信的机会。但是他还是不服气,一个偏远地方的小门派,自己却连门都进不去,岂不是遭人笑话?

美人师父语气不善:“拜访我?他是不是没告诉你我是谁?”

他没回答,对方似乎也并没有要他回答。隔着洞开的门户,佟林看到里面端坐的女人身上,竟然也是一派宗师气度,如渊岳峙,几无巾帼之姿。毕竟是师父特地让他来送信的人,果然不似凡人他眼珠转转,地上只有一颗松子。他突然想到了什么。

难道,刚才打开门的就是这个?

据说,顶尖的剑客,已经不再执着“剑”的本身,摘叶飞花均可使出招式。他要是看不出来这是御剑术,他就枉费了宗门修习十年来见过的世面。

萧莎看着师父表情不对,走出来到他身前,问:“找我师父什么事?”

佟林看出来的是个徒弟,站起了身,双手递信:“二月十七,在思定山碎心岩举行新秀魔武会,家师特命我送来邀请函。”他抬头笑道,“如果贵派有人参加比赛,请在下月初一之前用灵讯通知最近的灵山派分部。”

萧莎上前一步,正准备接过,身后一股柔和的力道越过她,卷走了佟林手里的信封。佟林没防备这突如其来的吸力,信封脱手,只见红色花笺的信封飞向了那个端坐的女人,五指张开,一抓,把脆弱的信纸几乎攥成一团。

“还是这么花里胡哨。”梅风亭不屑,把信封甩了甩,抽出里面的信件摊开,扫视。“一个宗门办不了这种规模的魔武会,是灵山派组织的?沈鱼让他来找我的吧?”

佟林爽快应声:“沈仙师确实提了贵派的名字。”

“哼哼……就算沈鱼不说,东方那小子也不会放过我。”美人师父端坐着看他,目光犀利:“他有没有告诉过你,我叫做梅风亭?”

听到这个名字,佟林的瞳孔终于骤然收缩,脚下甚至不由得退了一步。他突然觉得自己不应该站起来的,因为面前这位也是一个传说,他现在再低头已经来不及了,他难以掩饰脸上的表情:一分惊异,一分敬意,更有八分的古怪。

虽然很失礼,但是想到近二十年来,关于梅风亭的传说……

“海国剑痴”,不仅是剑痴,更是花痴。据说她痴缠沈仙师多年,更是不知用了什么办法,让沈鱼帮助她做了很多事。只是到头来依旧是流水无情,最后她愤而隐居,淡出江湖。

痴情的男人,多被赞为珍贵;而痴情的女人,只会遭人轻贱。

如果君凌能够到稍微大点的城市里去,在酒馆里都能听到说故事的人讲着这些传闻,甚至有些人把这些故事编成了曲子。英雄故事里总是要有点儿带颜色的内容,即使沈鱼是完美无瑕的圣人,一尘不染的仙师。

梅风亭是他这片完美的莲台上,唯一一朵带颜色的传言,被好事之人传遍了大陆,编排成一个上不了台面的笑话。

一切的传言或许都源于:三十年前,西极魔武会,沈鱼和梅风亭,从当初如日中天的大族萧氏手里,抢走了两个襁褓中的孩子。

萧莎看着失态的佟林,她知道,所以她明白。但是这个人可能不知道,三十年前的两个婴儿之一,就站在他面前,否则他的表情就更加无处安放了。

梅风亭把信扣在桌上,做了决定:“告诉沈鱼,让他给我留三个名额。”

“我会转告家师。”佟林回答,他的话里,还是没有把梅风亭和沈仙师并列在一起。梅风亭也没有在意,再无耐心,关门拒客。

43

跟着一起来的还有山下的那个老爷,蒲落风。佟林走了,他没有走,他没来得及震惊于风二娘子的真实名号,他只想着梅山剑宗要去三个人。

“风二,无论如何,嘉蓝不能去!”蒲落风也是个相貌堂堂的中年人,有着养尊处优的微胖身材:“嘉蓝不能参加魔武会,即使是新秀会!”

“你来了啊。”梅风亭嚼松子仁,没抬头,“坐。我还以为你会更早啊。”

“大雪耽搁了。”

“嘉蓝怎么了?”她抬头看着中年男人,“他刚得到了新魔杖,正是历练的好时候。”

“风二娘,你是不是疯了?他怎么可以参加?他才十岁!”

“反正是新秀赛啊。”梅风亭笑。

蒲落风咬牙切齿,不再掩饰:“碎心岩那边离杀龙口非常近了,通天塔的人也已经在参赛名单里如果嘉蓝参赛,暴露了他的身份,雷克特亲王会亲手拆了你的宗门!”

美人师父终于放下松子,开心地笑了:“我还以为你要一直装下去呢!放心吧,我本来也没打算让你家小皇子去思定山。你坦诚一点,我也坦诚一点,不要老是绕弯子,否则传出去大家都不好听。”村民隔三差五的企图来给大老爷牵线,她还是稍微有点困扰的。

蒲落风面不改色,正气凛然:“只是掩饰而已。更何况,我觉得我们真的挺合适的。”

梅风亭示意他打住:“你现在也知道我是谁了。”

“梅宗主……”蒲落风也一时接受不了,自己熟悉的人突然就变成了传说中的存在,却还是一脸纠结地问了出来:“难道你真的跟沈仙师……”

梅风亭其实心中也是差不多的同款纠结,最终还是决定不去解释,斟酌着说道:“如果这么想能让你认同我的话,那你可以继续这么想。我们是真的不合适。”

蒲落风已经过了情窦初开的年纪,被拒绝的他没有太明显的心碎,但是依旧有些许黯然。“既然你们都去魔武会,我是不是得带走嘉蓝皇子了。”

“过完节,我们下山,你就带他走吧。”梅风亭也十分舍不得,看着自己唯一的法师徒弟:“我能教他的东西基本上都教了,剩下的就要靠他自己体会,自己实战。我建议你带他四处走一走,不要急着回王都去。”

她说着看墙上的地图,“在帝国南部几个湖区游历一段时间,银沙角有传送阵,可以直接到新界,不会耽误你回王都的行程。”

蒲落风看地图,看来梅风亭已经早就想好了这个计划。

君凌顶着碗,全程看戏,今天真的是吃瓜群众大跌眼镜的一天,但是也带来了更大的好奇:师父在外面到底是个什么名声啊?蒲落风好像是认真的诶。嘉蓝果然也是有身份的,皇子?哪个国家的?

那张地图他已经能看懂大部分了。顺着二人的目光,西面几乎占据了半块大陆的,是莫克帝国,帝国南部的脐湖、拒湖、鄱阳等地,因为水域众多被称为大湖区。嘉蓝,是这么大一个帝国的皇子吗?

嘉蓝脸上是明显的抗拒,他不愿意走,但是每个人终归有自己该去的地方,这是逃脱不了的宿命。沈静仙从里屋也出来了,两个孩子心里有隐约的害怕,小手拉在一起,好像这样就能有力量似的。

440

梅娘在那个雪夜出走。那是风雪刚起的夜晚,没有人防备她,雪花可以掩盖她的行迹,明天之后不会有人再追得上来。

她的每一步都要费力地拔出脚,高高抬起,小心落下;手里的树枝跟她整个人差不多长,每一步都要扶着站稳,再小心翼翼地伸出去探路。

雪原上的小小身影,孤寂又坚定。就好像她不是在做一件十分危险的自杀行为。

缤纷海最早的传说,是雪精灵。那时候缤纷海的矿石能卖出高价,没几个人会在荒野上讨生活。那时候凋零之地距离大部分人的生活都很遥远,“那个存在”也还没有被传颂他的名字。

雪,而不是血。

“小孩子,你是迷路了吗?

“你的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吧?

“你是不是害怕我?我可怕吗?

“我叫胡原,你叫什么,为什么不说话?”

“叔叔,我只是不想理你。”

雪之精灵头一次听到这种话,他知道自己果然还是不擅长应付小孩子。

“我是梅娘,排行第二,没有名字。”她拽开那条裹住了她半张脸的厚围巾,颧骨被吹得通红:“天冷,我只是不想理你。”迅速又紧紧地包起来。

胡原看着他的脸,慢慢地笑了。他抬手,那一刻凝固风雪在二人面前,犹如时间静止。

风停雪住,但是小女孩并没有任何的好奇,或者动摇,她整个人都像一把还未出鞘的利剑。

简单粗暴地钉在地面上,看着他。

“我不回家。”

441

“快看快看!那一朵叫花开富贵!”

“我喜欢那个火树银花。来了来了!好好看啊!”

“哇……”

卡洛嘉蓝莫尔克金斯,沈静仙两个逐渐长大的孩子,最后一次依偎在师父的怀里,看山下的庆祀节烟火。这是穿越者带到这个世界的娱乐,给这个世界唯一的大型节日,增添了喜庆的气息,让它不再是单纯的一个祭祀节日。

他们坐在扫开了积雪的岩石上,垫着兽皮依然透出丝丝凉气。但是师父的怀抱温暖着他们的心。

“师父,你说我们有三个参赛名额,都是谁啊?”

“小傻、你、仙儿啊。”

“我?!”君凌指着自己,“可是师父我还没摸过剑呢!”

“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我们明天出发,就在这一路上,你要学会做一个剑客,和你的兵器好好相处。”梅风亭抱着嘉蓝皇子,这几天这孩子几乎一直粘着她。“但是也不要排斥去认识更多的剑,你现在也有一把,小傻的剑你也可以看看,除了我的剑,都可以看看。手里有剑,心中才会有锋芒至于手中无剑,心中有没有的境界,不是你现在能想的。”

君凌面色赧然,他目睹过师父摘叶飞花的本领,确实很心动。但是他选的路并没有这么简单,他这两天有点心浮气躁了。武道内修自身,体内能量流动自成循环,完全不依靠外力,和魔法和仙法都不一样,这种浮躁要不得。

魔法?他已经看开了。只有那劈开一切的傲气和锐气,是每个男人梦中萦绕的情怀。

但是他没有想到,他第一次同自己的佩剑见面,竟然是这样的震惊。

当君凌怀着好奇,剥开缠绕在外面的一层层绷带,露出剑柄,还有和它直接相连的剑刃他不得不惊叹于这件兵器简洁、犀利的美感。它几乎就是一整块金属打造而成,剑的长度对他来说稍微偏短,拿在手里也非常轻,似乎要飘然而去。这就是师父给他准备的飞剑,明显是使用了异世界的特殊的材质锻造,一抹鬼魅一样的异刃:“魂切”。

那一夜,嘉蓝依偎在梅风亭的怀里,和师姐师妹一起挤在师父的身边。直到沉沉睡去,小男孩眼角还挂着泪痕。

君凌却抱着那把轻盈的剑,盘坐在自己的师尊脚下,彻夜难眠。

5《穿越者人身安全守则》

《穿越者人身安全守则》

501

“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似火,春来江水绿如蓝。”

“能不忆江南?”

502

“你跟着我们,还不就是想要抱大腿。”

“穿越到异世界,跟了一个强力的师父,以后等着你的是开挂的生活?你就是这么想的吧。当初我也是这么想的。”

“有你这样的穿越者吗?别的人……最差也是带着系统的……”

“除了一身狠劲,啧,毫无本领哦。”

君凌“蹭”地坐起来,睡梦中的声音似乎还在他脑海里回荡。他迷糊的眼睛,看到马车里只有一个人影:“小傻?”他还带着刚醒来的茫然,问,“你刚才说什么?”

“嗯?什么?”

萧莎一脸无辜。马车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梦?幻觉?

“小傻是个没救的滥好人……但是她的剑法,是戳人弱点的剑法。”

师父这么说过,但是君凌从没想过为什么。

51

“经过穿越者设计师改造的银麟胸甲!大城市最流行的款式!换季特卖!打折销售!一套只要五十吉欧!”

“纵火者法袍!二手九成新!带全套饰品,价格好商量!”

“五人小分队护送,一天四百!跑城镇运输线可打八折!”

“调料、香料、草药!新鲜的土特产!”

“君凌!别看了!快过来!”萧莎大老远地喊。

君凌已经完全被这一片集市绊住了脚步。他现在的样子,就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外乡人:左右顾盼,处处新奇,只嫌眼睛不够用,不管是卖什么的摊位,他都要探头探脑一番。任谁都能看出来他是第一次进城。

萧莎拿他没办法,挤过人群回来,抓着他的手往前拖。“这边的集市骗子很多的!你再看,他们会把你当肥羊宰的!”

君凌满不在乎,“宰我?哪有那么容易!”

“那你买的这是什么!”少女柳眉倒竖,指着他怀里。

“书啊。”他抱紧怀里的纸袋子。他刚才,竟然在旧书摊,发现了自己熟悉的文字,让他欣喜若狂,毫不犹豫地花钱买下。

萧莎受不了了,点了点他的脑壳:“那些书都是‘地球’公司免费发放的!不跟你说了,总之先走……丢死人了你!”

君凌已经花光了师父给自己的二十个吉欧。他对这里的货币购买力没有什么概念,也理解不了萧莎这心痛的样子。

他觉得,自己买的书都很重要啊:《沉大陆与地球:基本物理法则对比研究》、《地球编年史1980到2080》、《四季的研究》、《穿越现象:成因及原理的十个猜想》,还有他觉得最实用的这本《穿越者人身安全守则》。这书真的厉害了,封面上用中、英、日、法、德五种地球文字写了书名,还写着“地球出版社,第三版第六次印刷”。

萧莎很心疼他乱花的钱,低声解释道:“地球集团公司,在镇上有一个驻地,最近刚过完节,明天应该就有人上班了!这边镇子大,他们有一个宣传团队在这儿,长期散发这种书,就是为了搜集和她们一样的穿越者。”

萧莎拽着他走着,到了人少点儿的地方,把那本《穿越者人身安全守则》的第一页打开来,只见上面用大陆文清楚地写着:版权开放,免费赠书,欢迎翻印。

君凌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他也没仔细看啊。自己本来就没读过几本书,更没有买过。他俩跟师父碰了头,君凌才抓住机会,赶紧问了师父关于公司的问题。

“地球集团公司,他们到底是干什么的啊?”他发现自己竟然忘了去了解师父提到的这个团体。昨天拿到剑,他兴奋了一夜,白天在马车上才补足睡眠。车马颠簸,睡姿也不舒服,这会儿他的精神状态实在说不上好,连这种事都忘记了。

“公司啊,听说就是商会的意思。六十年前,有几个穿越者建立了‘地球’公司,开始搜集他们的同乡。主要业务是广告、物流、贸易,现在还垄断了娱乐业。”梅风亭笑着跟君凌说,“我之前就跟你讲,来到镇上,应该先去找你的同伴。”

那算什么同伴,现在我最信任的,难道不是你们几个坑货吗……君凌真的想吐槽,最终忍住了没有说出来,因为他发现,师父带他来到了一个店面,那招牌似乎有点门道。

“这……就是他们的标志吗?”

君凌刚才买的几本书上,都有一个画着经纬线的小蓝球标志,小球腰间有一条代表卫星的轨道。而他们来的这个店面,没有开门营业,但是挂出来的招牌,和这几本书上的商标如出一辙。

“记住这个地方,明天你愿意的话,就进去看一看。”梅风亭提醒他。这会儿,师父也看到了他抱着的书,“你就是为了买这些,把钱花光了?”

“我觉得这些书很有用。”

梅风亭感叹:“真是个老实人。你都没砍价吗?”

君凌:“砍了啊,他要八个吉欧一本,我已经砍到四个了!”

梅风亭惋惜:“那种旧书摊,一般都是论重量,称斤卖的。”

萧莎点头补刀:“应该是八个吉欧一斤吧。砍到三个没问题。”

“穿越者好像都很喜欢钱啊?怎么君凌你比小傻还大方呢。”梅风亭摇头叹息。

君凌抱着怀里几本轻薄的小册子,终于被她俩念叨地抓狂了:“行吧行吧!算我被宰了!不要再说我啦,再说就打你!”

他这话当然只敢吓唬小傻。

52

几个人在集市的人潮中穿梭着,又采买了一些东西,才在卖拉丝糖的摊位上揪走了仙儿和嘉蓝。他们最后到了“不风斋”的分号,蒲落风已经等候多时了。这是他家族的店面,后面的宅子是他的府第,但是现在,店面却已经关了,因为店主要出远门,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来或许家族会派来新的店长,但那跟蒲落风已经没有关系。

车马已经准备就绪,需要带走的东西,都已经打包完毕。

“我们今天就得走。”蒲落风有点歉意,“本来想留你们住一晚的,但是这边的铺子,东西太多,总店让我尽快去交接。”

不风斋经营贵重的奇物,收售药草、武器、防具、护符、符咒等等修炼所需相关物品。难为蒲落风,在梅山这边精英了好几年,就是为了守护皇子;现在又突然离开,放弃了大好的经营形势。

他是一个会做生意的人,也是通天塔认证的挂星魔法师。从这之后,蒲落风会成为嘉蓝的魔法老师,从咒语开始教起的,最正统的那一种魔法导师。

临别在即,嘉蓝的双眼终于变得泪汪汪。梅风亭蹲下来,摸了摸小嘉蓝柔软的头发,珍重地把一个泛黄的手抄本放在他手里:“拿着这个吧。以后你学习的应该是正统魔法了,但是偶尔可以看一看这里面的内容。”

“这是师父写的吗?”

“不是,是我的朋友,一个魔法师,年轻的时候写的。他探索了大量魔能公式,大部分都比较另辟蹊径……我教给你的就是里面的一部分。你很有天赋,将来对你一定会有启发。”

嘉蓝懂了这个物品的珍贵,点头:“记住了。师父你真的不能跟我一起走吗?”

梅风亭被逗笑了:“傻孩子……师父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啊。还要照顾你的师兄,师姐。”

嘉蓝仰头,看君凌,萧莎,再看沈静仙。

小仙儿也正是多愁善感的年纪:“你走了之后,要给我们发灵讯啊!我也会给你写信的。到时候,我让爸爸的商队带给蒲先生。”两个小孩子拉钩。

嘉蓝被蒲落风拉着小手,临上车前,还忍不住回头:“师父!你以后会去帝国看我吗?”

“等你长大了,我就去莫克帝国看你。”梅风亭举手,保证。

嘉蓝狠狠地点头,师父的承诺,他从来都无条件的相信。

梅风亭的弟子永远相信她。但是幼年的莫克皇子,卡洛嘉蓝莫尔克金斯,那时候完全没有想过,他和师父的约定,真正实现的时候,已经隔了多少、多少、多少的世事无常……

53

君凌晚上补齐了睡眠,第二天终于神清气爽。他来到那个蓝色招牌的店面前,徘徊了很久,才最终下决心进去看看。在异世界,见原先那个世界的人,总有种近乡情怯的感觉,推门都要鼓起勇气。

这个屋里是颇有现代化风格的装潢。一个长发单马尾的女孩,正在查看一叠文件,她穿着一件白色的长袖衣服,在外面套了一件海蓝色的无袖长袍。看到有人进门,旁边的一个短发女孩站起来欢迎他,也穿着那件无袖袍子。这似乎是工作服。

她应该就是前台接待,笑容专业,口齿清晰:“您好,这里是地球集团梅山分部,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说的是大陆语。

“你好,我是穿越者,听说这里有,来自地球的……老乡。”君凌进门,对两个女孩说。

“哇,新的穿越者,男的!今年的业绩解决了!”接待女孩高兴地拍手,甚至蹦了起来,嘴里好像说了什么奇怪的话。

长发女孩这时候也赶忙放下文件,走过来向君凌伸出手:“你好,我叫张婉,她是和子,我们都是穿越者,是这里的员工。”

张婉把君凌让到一旁的沙发上。她让和子倒热水,自己在君凌对面坐下:“我是1990年生的,死于2017年,来到这儿已经三年了。”穿越者的经历,让自我介绍都变得十分复杂,“我是死后灵魂穿越来到这个身体上,这个身体本来是个疯子。张婉是我在地球上的名字。”

短发女孩很活泼,倒了杯水就坐过来:“我叫清水和子,我是‘00后’,但是2010年就死了,然后出生在这个世界。你叫什么?来自哪个国家?哪年死的呀?”

张婉打了一下她的手背,“这样很不礼貌。”清水和子吐了吐舌头。

“……我叫君凌。”君凌很不适应这种热情。这是女孩子特有的、让人找不着北的热情。他知道,两个女孩从陌生到闺蜜只需要半天,但君凌是真的不擅长和这样的女孩儿打交道。

他努力回想上辈子,自己好像只和一些陌生的女性,在关上门之后,有过一些深入浅出的交流。现在被夹在这两个美女身边,君凌感觉自己真是个粗人。果然还是师门里,只知道打打杀杀的几位女性,更好相处些……

“你叫君凌,是中国人吧?”张婉看出了他的局促,语气更加温和:“生卒年份方便告诉我们吗?我们会上传数据库,可能会定期随访。若是你很在意的话,不说也行,我可以只记录你的名字。”

张婉努力打消他的疑虑:“这样做是为了穿越者的安全着想,至少出事了我们会知道。当然,要是你能提供一些家乡的信息,还可以得到公司下发的奖励。”

君凌思索了一下,效仿张婉的说法:“我生于……2053年,死于2087年。我才来这里不久,也就半个月吧。”对他来说,这两个女孩,都是上一代人了。但是从死亡年份来讲,她们都还很年轻。

死亡和穿越,有着必然的联系他想起昨天买的《穿越现象:成因及原理的十个猜想》,那书的开头就写了这句话。就内容的重要性来说,那些书他没买亏。

短发的清水和子,听到这话就激动起来,抓住了君凌的手,连珠炮一样发问:“哇,你是未来人哎!快讲讲快讲讲,未来真像他们说的那样吗?之前有一个2060年来的姐妹,说他们那时候全球的电力都不花钱了,电动汽车和飞机随便开,聚变电池可以让所有电子设备都不用充电,还有能为全世界服务的智能ai……真的有那么、那么厉害吗?”

君凌局促地挠头,回答:“额,你说的是‘最高意志’吧?那玩意儿2083年暴走了,格式化了一次,丢了很多信息。后来重建了,到我死前,都没再出事儿。”提到科技,君凌的表达终于流畅了许多。

“喔喔,未来的世界也好精彩啊!”和子向往地说,“如果我没死,在你那个时候,也可以享受高科技了。我真的是命不好。”

“别瞎想了,我们现在已经很好了。”张婉安慰和子,制止了女孩子不切实际的幻想。她对君凌解释:“因为穿越者来的年代不尽相同,所以大家都很关心故乡各个年代的事情。公司会尽量把大家记得的重要事件,通通记录下来,后面的人,也能有个念想。”

清水和子点点头:“我来的时候,北京奥运会还没开幕呢!我死前还想去中国玩的。想不到就在几十年后,变化就那么大了啊。”

君凌看着两个女孩平淡地谈论生死,不知道怎么插话。他在的世界比这两个女孩的年代要复杂的多,他的生活轨迹和她们完全不一样。他的每一天,都是为了生存和复仇。

“不知道你看没看过我们公司发的书?”张婉对君凌说,“近几十年,来到这个世界的穿越者,90%以上都是女性。大家成立了公司,一起做事,你要是没有地方去,也可以来公司上班,集团会给你安排工作。但是我不知道你们男人,面对这种情况,会不会有什么其他的想法?”

张婉继续介绍:“我知道的穿越者,现在就是两种生活方式。像我们这种,愿望就是好好活下去,在这里做一些喜欢的事业,嫁人生子,安心过完一生。哦,你的话,就是娶妻生子了。”她笑。

张婉接下去之后的话,让君凌长了见识:“但是,有一种人心态很偏执……那些穿越者,一心寻找回家的办法。他们努力研究这个世界,研究这个世界的物理、化学、生物法则,做各种实验,甚至不惜抛弃一切。”

君凌不解:“一切?”穿越者活不带来,死不带去,还有什么可失去的?

张婉严肃地点头:“一切。他们做的,不只是杀人这么简单……他们算是,抛弃了最基本的人性,不再把同胞当人看。”

“哦。”君凌懂了。这根本就是抛弃了自己作为人类,对生命的基本尊重。他不能认同。

“那些人建立了‘忆江南宫’,总部在接海,银沙角。那里是赫希尔教廷统治区,但是教会从来不管他们。公司不建议员工和他们来往。如果你去接海那边,一定要小心,他们最近几年很活跃。”

和子也害怕地补充:“听说那些人,会用同胞的灵魂做实验,还会把活人放到自制的火箭,发射到天上!这个世界奇奇怪怪的法术太多了,又没有统一的法律约束,他们就彻底不择手段了!”

“千万不要落在他们手里!”

《穿越者人身安全守则》第一条:在搞清楚这个世界之前,不要暴露自己是穿越者。

第二条:暴露自己是穿越者之后,找地球公司最近的分部登记。

第三条:如果遭遇任何人身危险!求助最近的地球集团分公司!

第四条:“忆江南宫”,成员包括穿越者和非穿越者,极度危险!极度危险!极度危险!

……

54

梅风亭果然在分部门外等着他。

“所以,该知道的,都知道了吗?”

君凌有点疲惫,“想知道的都知道了。”两个女孩的青春气息,让他感觉自己格外沧桑。反倒是“极度危险”的忆江南宫,他却不是特别在意。

“那你选择什么呢?”梅风亭也大略听说过穿越者的那些事儿。

“我选择?”君凌苦笑。“我没有选择。我回不去了,在我的世界里,‘君凌’这个人早就已经……众叛亲离了。”

梅风亭想摸摸他的脑袋,但是看看身高,不好意思伸手。“你也不容易。真的不和为师讲一讲吗?你的事情。”

梅风亭看着他,情绪复杂。成年徒弟真不好,各种够不着!家里这几个孩子,不管看起来多么不高兴,摸摸头就会好很多了。等下次再见到嘉蓝,应该就是个大人了,长到她摸不着的个头,就像君凌这么高……

“我?我没有什么好说的,都是黑历史而已。”君凌苦笑。

师父的眼睛眨巴眨巴。

“我之前是个做卧底的缉毒探员。”他想了想,说,“主要对抗以病毒形式,存在于网络上的‘精神腐蚀者’……师父你不懂的。”她连网络是什么都不知道。

梅风亭努力去理解,追问:“那后来呢?”

君凌耸肩:“做卧底嘛。有同伴叛变了,我被捅刀;身份被发现了,还是我被捅刀。就死咯。”他摊手。说穿了,就是一个背叛与被背叛的俗套故事,个中滋味,不足为外人道也。

梅风亭看出了他不愿多说,也不再追问了。

“早先我在外闯荡的时候,队里有个同伴,是赫希尔教的治疗牧师。她也是穿越者。”她开始讲自己知道的:“她对我说过:她的世界没有灵力,没有剑气,没有魔法,更没有宿命、没有天道、没有神……我一直觉得,那真的是个好世界啊!所有的人类,都自由自在的,跟随内心的愿望,选择自己的生活。”

“嗯哼?”君凌挑眉,不屑:“自由自在?不存在的。哪个世界都不存在的。”

梅风亭也认同,但还是向往:“相对的吧……你们那个世界听起来真的很好。”

君凌的做派是彻底的随遇而安型,他满不在乎:“反正我觉得,能活着就挺好的。”

“能一直活着才是好的啊。”梅风亭笑他,终究还是斟酌着,说出了她最想问的话:“你……想不想看看萧莎的记忆?”

君凌一愣。

“她也是穿越者,但是她自己并不记得。”梅风亭深深地看着他,“她的母亲不是人类,出生的时候,也没有灵魂,是一个空壳。不管是她妈妈,还是萧莎她自己,都必须依靠穿越而来的灵魂,才能活下来。”

真是奇怪的遗传。君凌瞬间明白了,师父说的“那个伙伴”大概是什么人。

“但是萧莎的问题不是这个,而是她自己。”梅风亭肃然,“是她自己带来的,前世记忆。”

“她死得一定很惨、很惨。替我抽取她记忆的灵术师,在提取的时候,稍微看到了一点点,”师父的表情很是心疼,“就那一点儿记忆片段,让我的朋友,心情压抑了一个月,失眠,噩梦……他是很成熟的成年人,他接触的,也只是一瞬间的片段。”

这似乎是真的很惨。

“你如果愿意,我可以给你看看,我手里,剩下的一些片段。没有别人看过,即使看了也不会明白这些年,没人能理解她,她也一直不能接受自己。”

“不仅是前世记忆的空缺,还有一部分童年回忆的空白。我觉得你应该没有问题……你经历过的,应该比她要残酷的多。”

君凌考虑着,“为什么?为什么要去理解,她现在这样其实也挺好的。”

“不,用不了几年,她的记忆就要恢复了。”师父的语气很笃定,“小傻的实力、年纪都在增长,还有血统力量在增强……她可能会自己想起来一些东西。到时候她会更加迷茫。”

君凌也陷入了沉思,半晌没有回答她。

梅风亭终究是不忍心让他为难,伸长胳膊拍拍他的肩膀:“当然,你不想看也无所谓啦。你是穿越者,等哪一天她恢复了那些记忆……你能安慰她,在她身边,就已经很好了。就算为师先在这儿求你啦。”她双手合十做一个求的动作,对他眨了眨眼。

那天站在君凌面前,小心翼翼地,提出请求的梅风亭,脸上是不自觉地在撒娇的笑容。那笑容有点腼腆,温柔如少女。君凌的心里好像被什么拨了一下。

《人身安全守则》?

去他的守则。有这样的师父,要什么守则。梅风亭单薄的身躯,就是一棵茂盛的树木,在她的冠盖之下,不会再有风雨。

503

“君凌的信息,已经用灵讯送出去了。”

“嗯,今天也到时间了……诶,这位姑娘,你有事吗?”

“我,我好像也是穿越者。但是我记不清了。请问……会有失忆的穿越者吗?”

“记不清了?等等……四年前,那个人是不是你?那时候我刚调到这边来,就有一个女孩问我,穿越者的记忆会不会丢失掉。

“可、可是,为什么这几年你都没有变老啊?”

“是我这边父母的家族血统。”

“算了。你什么都不记得,没有办法证明你是我们的姐妹哦。”

“我……我认得你们的文字。”

“公司的翻译也认识,这不能证明什么。你还是先回去,再慢慢想想吧。”

504

蓝色的地球标志牌下面,梅山分公司的门微微开着。仅有的两个员工都是女孩子,这时候已经是午间休息了,为什么没有关好门呢?

不过,为什么会觉得,只要关好门,就有用了呢?

血迹像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从那一点点开着的门缝里,悠悠地探出头,蜿蜒地淌出来,融进了门口的残雪。

6西南之南

西南之南:9316和9517

601

梅风亭他们从外面回来,整个梅山剑宗终于要动身出门的时候,却被两个女人拦在了屋里。

那是两个孕妇,在萧藤的家门口大闹了一场。虽说,宗门的产业都是梅风亭甩给他经营,但是梅风亭是个名副其实的甩手大爷。她从来没问过,这个大弟子除了修炼和收地租之外,还做了些什么。

虽然也听闻过一些关于萧藤的私生活的传言,然而现实,好像比小镇上的流言要过分许多。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萧藤被他的风流债在亲妹妹面前闹了个面红耳赤。

萧莎死死地盯着她哥哥,手指都快戳到他的鼻子尖了。

梅风亭也看着他,挑眉。“两个?”那俩孕妇的月份几乎差不多。

萧藤目光躲闪。他的亲妹妹,从刚才,那两个女人来闹完之后,就一直指着他的鼻尖,说不出话,手指颤抖得越来越厉害。

“行了小傻,他也不是第一天了。”梅风亭无奈,还是先给爱徒顺毛,数落着萧藤:“你也真是的,姐妹两个……”

萧藤苦笑:“那天没小心……以后我会注意的。”

“啪!”萧莎终于还是忍不住一巴掌甩到她哥哥脸上。他这个语气……这个人渣,他到底把女孩子当成什么啊?一想到自己和这个人是双生子,曾经住在一个母亲肚子里的亲兄妹,萧莎就觉得十分恶心。她甩完这一巴掌,萧藤也没有特别的反应,只是看着他的妹妹,伸出手,似乎想去摸摸她的脸。

他们明天就要出远门了啊……

“把你的脏手拿开。”萧莎打开他的手,拽过自己的行李,她再也受不了了。

“你让我恶心!”丢下这句话,她头也不回地跑出了门,先一步打马而去。本来还想跟兄长好好告个别,可这突如其来的一出闹剧,让她羞愤之极。

梅风亭也摇头,拽着沈静仙走了:“幸亏是要去参加魔武会,否则你的婚礼我都不知道怎么办。我们这一走,快也得半年才回来,你自己看着办吧。”

这个师门是女人说了算,萧藤这是犯了众怒。君凌却贼眉鼠眼地,等着她们都走远了,一把拽过萧藤的肩膀,竖着大拇指:“兄弟,等我回来,你得教我,如何做到像你这么优秀。”君凌按了按他的肩膀,“一定要教我啊!”他给他递了一个“男人都懂的”眼神。

萧藤只能报以苦笑。看这个样子,他的妹妹可能不愿意再回来见他了。他一直坐到车马的声音听不见,攥紧的双拳才终于松开。

“团心草,猫尾巴……一生一开花。结果之后,母体就会死的。”萧藤已经僵硬的双手相互摩挲着,想。

“我的傻妹妹……我们的母亲死了,其实你也死过了,但是,为什么我没有问题?”萧藤听着他们远去的马蹄声,和那辆他亲手套好的旧马车,防风魔纹开始运转、车轮碾过大地的辚辚声。

“所以,这才是最大的那个问题。”

61

走出镇子,眼望所及,远处的山峦、近处的大地,都覆盖着平整的、没有触碰痕迹的雪。萧莎沿着大路跑了好一段,才慢慢平复心情,她努力不去想自己和兄长渐行渐远的人生与未来,努力让自己专注于欣赏雪原。

过了这几座山,海拔高度会降低,温度上升,三天之后,他们走的地方就不会再有雪了。

这里虽然不是她的故乡,却也是留下了最温馨回忆的地方。

梅风亭坐在马车上,他们的车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君凌已经基本学会了驾车,取代了本应该是萧藤的位置,让梅风亭不得不承认队里有男人就是省力。

“师父,我们不是很有本事的修行者吗,为什么出门还要坐马车?”君凌捧着一本地图、一本记事本,坐在马车前面,他被马车颠簸得很难受,炭笔写的字都歪歪扭扭了。

“否则呢?你想飞吗?”

“对啊对啊。我们那个世界,没有魔法,人都可以飞,更何况。”

“为什么要飞?”梅风亭不理解他的思维,“大城市都有传送阵。天空是很危险的,在野外,飞在高处会变成魔兽的活靶子。你们穿越者,是不是都对飞上天有什么情怀啊?”当初萧莎小的时候,也一直很想上天,甚至为此学了一点风魔法,可惜最后也没能如愿。

“呃。”君凌被噎到,那天师父确实提到了传送阵……“可我们现在还是要赶路啊!”

梅风亭安慰他:“确实得辛苦几天,都是因为我们住的地方太偏远了。明天,后天……走三天就会看到平原,那种地方就没什么雪了。平原上有很富饶的村镇和城邦。你的地图呢?”

君凌打开那本地图,这是嘉蓝走之前送给他的,是西南地区交通图。君凌翻开已经快磨烂的第一页,这是沉大陆全图:“咱们明天能走到这儿吗?”他指着莫忘川最南部的入海口。

“明天到不了,要后天。”梅风亭伸手,把地图往后翻了几页,让他看:“这张是梅山山脉的部分,你看,这两个山峰,就是那边最远的那两座了。”梅风亭拿过他手里的炭笔,描画:“这里大概是我们住的村子,沿着这条线这是梅山山脉唯一的大道,我们走的是这条支线然后到这儿,这边需要绕一下山,到这张图最上边。”梅风亭翻回那个第一页的全貌图上,用炭笔框了一个区域:“那张图大概就是这一片。”

“诶,北边这个是?”

“独幽城,还有独幽城遗址。”梅风亭眼神闪烁,“遗址是二百年前的独幽城,现在的新城,不如说是一个大型要塞,五十年前建立,为了防御遗址一带产生的凋零生物。”

梅风亭给独幽城点了一个点:“这里是起点。平原上的哨所都沿河分布,连接到翠屏山山脉,形成了人类的‘翠屏山防线’。对莫克帝国来说,翠屏山脉是位于西南方,所以也叫它‘西南防线’。这是防御凋零生物的一个主战场,一半的战略要地都是莫克帝国在镇守。”

君凌也看懂了这本地图的各个分块,他找到页码,翻到独幽城附近的部分,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将近一半的灰色网格地区:“独幽城……遗址的区域好像很大啊!”

从图例上看,灰色的网格,都是大片没有安全地带、没有人类生活的凋零之地。

梅风亭看了看他指的地方,“哦,遗址区啊。这是交通图,你想看遗址区的部分,得找作战图,要塞里有卖,凭狗牌可以免费领一本。”

梅风亭从领口里抽出一个绳子,上面挂了一个金属牌:“拿了狗牌才是真正的守林人,偶尔会接到任务。我这牌子已经好多年了,没接到过几次像样的任务,也没有钱赚!但是有了这东西,在雪原上行路相对方便很多。”

“傻!前面的岔口,去9316站!”梅风亭对萧莎喊。前面有一座小山头,底下两条岔路,其中一条蜿蜒盘旋,大概是上山的路。

萧莎按住马头,跟马车缓缓并行:“9316没人驻守,仪器肯定也坏了,我们去做什么?”

“就是看看。我们这一走,不知道还会不会有别人来,能路过的地方,都尽量照看一下。”

守林人实在是很松散的群体,在管理上,跟正规军的哨所差距很大。

梅风亭选在中午出发,就是算好了,能在彻底天黑前到达9316监测站。没看错的话,那个山顶上,应该就是监测站的屋顶了。

这一下午,路上无雪又顺风,跑得甚至比她预先估计的还要快了很多。到达山顶的时候,四周披雪的山脉,刚刚被夜色妆点起来。

62

从今早起,沈静仙又开始了低烧,一直没有退,这一天下来,整个人精神萎靡。萧莎用厚厚的皮衣服裹紧了她,小心翼翼地抱下车。仙儿的“反噬”症状在减轻,但若这时候着凉,也是会感冒的。

君凌在门口栓好马。天黑了,却也可以借着雪地的反光,看清这个监测站。这里跟他们在山上盖的小木屋差距很大:外墙应该是被刷成了奶油色,屋顶是三角形的尖顶,这部分是浅浅的棕色。在屋顶尖端有一点积雪,远看就像一份,淋了糖霜的巧克力冰激凌。

……糖霜是什么?萧莎为自己脑海里闪过的这个比喻,感到非常困惑。她抱着沈静仙,一时愣在原地。

门廊下有个石板,梅风亭走过门前的小径,用袖子抹掉石板上的积雪,手指再触碰几下。感应到温度和触摸,石板上有三行字亮起来:

“翠屏山防线(支线)

缤纷海-93,16监测站

请刷身份牌”

梅风亭把她的金属牌放在石板的凹槽里,迅速读取,字迹改变。

“身份归属-95,17监测站

权限验证通过

守林人欢迎您”

一声自动锁打开的声音,梅风亭站起身,推开屋门让大家进去。

君凌发现这是一个石头筑成的房子,比他们在山上住的木屋要小很多,也算五脏俱全,壁炉、床铺和灶台都有,柜子里存有基本的工具,甚至还有食物。这地方足够让几个人休整一夜。

“这种站的监测箱一般在屋顶,我出去看看,你们先点炉子。”梅风亭似乎很熟悉这种监测站的配置,转身就出去了。

君凌发现这个地方已经很久没人来过了,连壁炉里都已经落了一层灰。他和萧莎忙活着,直到晚饭烧好,梅风亭才回来,掸着身上的雪:“果然坏掉了,需要新的零件。小傻,到了要塞,记得提醒我报修。”

萧莎应下,递给她一碗热粥。

“炉子就烧成这样吧,今天晚上让仙儿睡最暖和的地方。”梅风亭嘱咐,“整个屋子温度不能太高。我看了一下,都是这边的普通石头,晚上会降温,里外温差过大,有石头碎了就麻烦了。”

“还会这样吗?”萧莎记下,想想也明白了:“……所以这个站,不能长期住人。”村里的屋子都建立在山坳,需要每年维护,但是这种普通的石屋,无法抵挡冰原上可怕的温差。

梅风亭点头:“一会儿你把这里库存的粮食带走,把我们的新米留下,还有干肉。这是规矩。”

“奶酒呢?”萧莎心思周到。

“酒不用,放不住。就算有人来修,也得等到明年了。”

梅风亭惬意地喝了一口热粥,差点儿被烫到。“在南部雪原闯荡,还是守林人的狗牌最好用!这种站虽然没人维护了,至少是个有顶的地方……我年轻的时候,没有这么好的条件,经常露宿荒野,比现在辛苦太多了啊!”

“那个年代,南部雪原根本没有冒险者喜欢来。虽然现在也不多吧……但是监测站,都已经建在大陆最南端的地方了。”

“93,16,这个基站的名字,就是一个坐标。-93是纬度,26是经度,这里是大陆南端,纬度其实是负数。”

“南纬93度,东经16度?”

“差不多。”

君凌大皱其眉,抓住了一个问题:“但是,师父,这块大陆不是球体。”

“对,最早使用‘经纬度’这个说法的穿越者,也是这么说的。”梅风亭笑道,“球体有两极,而沉大陆有一个中心点。就现在我们能探索到的部分来看,中心点大致在赫希尔教的圣湖盆湖中央,那里有个人工岛,叫清净屿。你在地图上肯定也看见了。”

“啊,那个红色的小十字,是中心的意思吗?”假想的大陆中心点,坐标0,0,清净屿。虽然那个岛小得无法画出来,但是每张大陆全图上,都会有那样一个十字标记。

“以此为原点,一个赫希尔的距离,被穿越者称作一个经纬度。也是从那个时候,大陆上游历的人开始使用坐标。但是,一个赫希尔的距离太长了,出远门才用到,日常用不到。直到赫希尔教的牧师团,为教会牧师统一配发了制式法杖,一根标准治疗法杖的长度,才被称作一米。”

君凌惊诧:“米?!”

“米。”梅风亭以为他没听清,重新发了这个音,认真解释,“还记得嘉蓝的凰髓杖吗?那是攻击魔杖。它的三倍长,就是治疗魔杖了。”

君凌难以置信,可能是异世界语言的发音问题,这个字,听起来和中文发音的“米”很像,看师父比划的那个长度,好像也差不多。

这是异世界,他未能探索的部分,远比他知道的部分要多得多。他的穿越者前辈,从何时到来?都做了些什么?谁又能说得清呢?

在《沉大陆与地球》这本书里,写了“缤纷海”的“海”,是虚空海。任何东西,只要从缤纷海最边界的断崖上掉下去,就会无尽地下落,再也不会回头。

这个世界天有崖,地有角,人类不能探知的奥秘,何其之多。

63

梅风亭吃完饭就开始无聊,絮絮叨叨的找人说话,但是几个徒弟都不怎么愿意搭理她。

“哎我说,嘉蓝走了之后,咱们这支队伍都快成娘子军了……要么我再收个徒弟?”

分别不久,师父已经提到嘉蓝无数次。萧莎都懒得再接话,她知道师父只是随便说说,发泄一点思念的情绪。

君凌抱着自己的小记事本。马车上不方便,他趁着晚上,在壁炉的光芒前整理一天的信息。他没抬头:“师父,今天你已经第二十次提到嘉蓝了。”

梅风亭也知道,但她实在是忍不住,遐想着:“要是再收个嘉蓝那么可爱的男孩子就好了。你写什么呢?”

她凑过去看,却看到满本都是穿越者的汉字,扫兴。

沈静仙饭后吃了退烧的药,萧莎在给她读书,是睡前故事,关于王子公主的一本童话书。梅风亭也是真的闲,竟然凑过去听故事了。

君凌看了看她,继续整理、记录自己这几天发现的,所有需要注意的东西。买到书之后,他就开始做这种记录,先写下了“没有月亮”、“没有星星?”、“没有四季”,这些可见的异世界常识。今天在分公司,两个姑娘让他知道了新的人文知识:姓张的人和穿越者有关系,包括所有日式姓氏,都是穿越者带来的。

他写下“张婉”、“清水和子”,横线勾出她们的姓氏。

君凌想了想,又加上:“穿越者来到这里的时间,和生卒年份没有关系”,这是他推断的。

翻过去一页,后面写着一些物理法则,里面是几条简单的读书笔记。本来一条条很清楚的地方,他在旁边添上了一个字:米。有机会他想要了解一下赫希尔教,尤其是那些治疗牧师的法杖。

《沉大陆与地球:基本物理法则对比研究》,作者是穿越者,兰度冈达斯。他研究了这个世界的空气成分,和地球无甚区别;在多种矿藏内发现了疑似铁元素,同时还存在一些稀有的异常金属材质(合金?),因为矿场都被各大城邦把控,作者无法深入实地研究。

君凌觉得,既然能做出“魂切”这种奇怪的剑,这个世界的合金技术,应该十分神奇。

兰度冈达斯还在大陆各地测量了重力,基本认定了“沉大陆不是球形的”这一事实。兰度甚至推测,这片土地并不是靠自转和引力,来产生重力的,至于它基于什么样的原理,在印这本书的时候,他都还没能研究清楚。

不管在哪个世界,都有认真求知的学者。君凌整理出来的,都是自己能看懂的部分。说来惭愧,作为一个21世纪50年代出生的人,这些科学类的东西他大多看不懂……他能完全看懂的只有序言里,作者的生平:兰度冈达斯自称生于2010年,是一个研究方向不被认可的地球物理学家,在地球孤独终老,死后转生在这个世界。

其实让君凌最惊讶的是,那本《穿越现象:成因及原理的十个猜想》,竟然是沈鱼写的,这位沈天师,可真是个爱好广泛的跨界人士啊!梅风亭向他保证过,沈鱼绝对不是穿越者,他所有的研究,都是出于兴趣。

学者真可怕。粗人君凌,对这样的这样的人,向来十分敬佩。君凌放下笔,捏了捏太阳穴整理这些东西,让他的脑壳隐隐作痛。

64

那边的故事没讲完,沈静仙就睡着了。

梅风亭又凑到君凌跟前了。“君凌啊,你的剑,这两天用起来有什么感觉吗?”

“太轻了。”君凌其实还没怎么用过,但他从拿到的那一刻,就知道这把剑的缺陷:“这重量,根本不是给男人用的吧!给小孩子用,可能差不多?”他的剑带着皮剑鞘,也依然很轻巧,就像用泡沫做的道具。难道飞剑为了飞,都精简了体重?

“本身的重量确实轻。但是这把剑,是我手里唯一一把有传承的飞剑。”梅风亭坐在他旁边,娓娓道来:“很多特殊的兵器都会有传承,其实就是搭配的心法。等到了独幽城要塞,咱们休息几天,调整状态,你才能接受传承。”

君凌正色:“师父,我身体好的很,现在就可以。”不信你看,我的眼神真诚不真诚,炙热不炙热!功法早练早熟悉,永远不会亏啊!

梅风亭咯咯地笑了:“兵器的传承是一个记忆片段,一段幻觉,它记录了上一个使用者的使用方法和感悟。要想得到完整的传承,看完之后就要尽快回忆。这种记忆,被看过之后就消失了,兵器若想要传给别人,就得重新制作记忆片段了。”

君凌皱眉。这好像是剪切和黏贴的操作,似乎很不保险啊!万一剑的主人,没来得及留下传承就死亡,不就断绝了吗?

“这把剑的传承我很了解,你想要理解的话,最好准备三天的充足时间。”

“三天啊……师父我们还要走多久?”

“也是三天呢。”梅风亭手里拿着地图,在上面比划着方向。她手里拿着的是一本薄册子,和君凌的交通图不一样,这是作战图,主要标注了哨所、监测站、凋零之地的范围,甚至凋零范围里面,被探索和记录的一些特征地形。

“明天我们会到达这两个山峰,这是梅山山脉最外围的山了,到山脚下需要一天。从这两座峰的谷底穿过去,越过缤纷海的海峡,就是一片冲积平原莫忘川自古以来多次改道,但是在独幽城到入海口这一大片,形成了很肥沃的大平原。”

君凌想起,地图上那一大片的灰色网格。

602

“这个屋子的外墙,都是生长了二百年以上的雪神木。”

“雪神木?”

“在终年不化的雪原上,生存超过五百年、枯死超过二百年,才能叫雪神木。超位以下的风魔法和冰魔法,都不会对这种木头造成损伤。

“看这个木屋的用料……光是收集和砍伐这些木头,就需要一个剑圣,做一年的劳力。就稀有度来看,价值能顶三块像你昨天买的那么大的,贤者之石。”

“这!那我们要、要进去吗?”

“不,不用了。我大概猜到了,住在这里的应该是谁……我们终于找对了地方。”

“我的天!真的吗!?三年了……我们找了三年了!”

“**不离十……只有她可以做这样一个木屋出来,也只有在这里,她才可以躲了这么久。”

“可是他们现在已经走了。”

“这儿离村子不远,只要是活人,就会和人打交道。”

“对对对,村里肯定有人知道他们去了哪儿。我这就去问!”

“……问完记得‘清理’干净。”

如果有朋友觉得世界观过于硬核,无法理解,欢迎提出来,这样我就可以……

可以再水一章了(手动滑稽)。

我对地球地理一窍不通,但是异世界设定玩得贼6

7东方有孤城

东方有孤城

70

雪原的精灵走过的地方,他身边的风雪都会凝固,而他的双脚下,也没有足迹。

“小梅,这么晚了你还不回家,是要去哪里呀?”他的身影和声音都像鬼魅。

“去远处的城市。”

“城市?独幽城吗?”

“不知道。”小孩子实话实说。

“那就是独幽城了。”胡原拿出一条被层层包紧的长条包袱。

幼年的梅风亭,顿住脚步。

“你替我办一件事情,我就把这个给你。”

“?”小女孩没有接,而是歪头看他。

“它比树枝好用多了,喏,很结实,也很轻。”他不由分说地往小孩手里塞了过去。

“它是什么?”

“是剑。给你的剑。”

“我要做什么?”小孩子也知道,成年人的世界,一切都有代价。

胡原把一块形状不规则的玉石挂在她的脖子上,拿出一封信。

“这块石头会引导你,去一个地方;把信交给那里的主人。”

71

独幽城。

穿过山峰的间隙,绕过峡谷的转弯,君凌终于看到了这个世界的城市!山坡的北面是长长的缓坡,地势一路向下,一座黑色的城池,傲然扼守在平原的边界上。

一百年前庞大帝国的首都,现在已经变成了名副其实的“城”,一座要塞城市。

师父却已经见惯了,抬头看了看,继续忙自己的事情。她正坐在车前,拿绷带给自己的剑包裹了一层又一层,从剑鞘,到剑柄,整个包起来,就像一种封印仪式虽然它本来也已经,没办法出鞘了。

梅风亭检查了一遍,包得够紧,才抬头注视远方的要塞:“今天还挺快的。”

“哇,到北坡了!师兄!我们可以溜下去啦!”

“溜下去?”君凌看着这一大片的缓坡,就像前世的滑雪场,但是规模却相当于不知道几个滑雪场这是真正的山脉,南部高原和平原的交界处,前面很远处就是雪线和黄色土地的交界,他都不知道这儿的海拔能有多少!

前面引路的萧莎,也打马而回:“对,我们滑下去!”她好像也很高兴,让君凌帮她把骑乘的这匹马,一起栓到马车的车驾上。两匹马本来就是换着拉车的,这时候合在一起,君凌一时还不太好驾驭。

梅风亭也被两个徒弟的激动心情感染了,她从身上的包袱里,拿出一块石头,递给沈静仙:

“去开魔法阵。”

“好嘞!”沈静仙毕竟是孩子心性,捧着石头像小猴儿一样迅速爬到车顶。

她就等着这块石头呢!这块晶体,是一种灵能矿物,可以给马车上的魔纹提供(短暂的)强大能量不是作为动力,而是作为,防护罩的能量供给。

平时赶路,即使风雪再大,师父也舍不得给他们用这个呢!

君凌好容易管教好马匹,还是不太明白到底该怎么走:“师父,这边好像没有路了啊?”

萧莎已经挤到马车前面,在他俩身后找了个好位置坐稳:“出了山脉,就不会再有虚空旋涡了,不必再走大路。”

“那我们……”君凌犹豫。

“冲下去。”梅风亭点头。

沈静仙在车顶鼓捣完了,却不肯下来,她扒在车顶棚,对着君凌喊:“师兄!山下!冲吧!”

靠谱的师妹,不太靠谱的师妹,还有不靠谱的师父,都在对他点头。

“冲……下去?”

君凌看着脚下几乎有四十五度倾斜的雪坡。

梅风亭笑笑,手里一颗松子打在马儿身上。骏马嘶鸣,几个人的小车驾,迅速变成了雪原上的小蚂蚁。

君凌睁大眼睛,眼睁睁看着骏马疯了一样撒开四蹄飞奔,马车一直在加速,本来还贴着地面滑行的车,开始有失重的感觉。

“搞什么飞机啊!真的要起飞了啊啊啊啊啊”

滑下山去,冲过最后的雪原!马蹄刚开始还踩在雪上,后来就只能无助地踏在风魔法结界的底上,两匹马努力挣扎,却逃不出车辕的束缚,被惯性裹挟着一直向前。

君凌有种前世跑高速公路的感觉,而且是坐着敞篷车、用放飞自我的姿势站起来,踩满油门冲向几公里长的下坡!即使有魔法阵,也不能完全挡住迎面而来的风;落地的时候一头栽进雪层,也不能延缓他们的速度。一猛子扎进一堆雪之后,再穿出来,他们已经凌空飞在天上,君凌看到脚下已经是碎石、细沙、枯草斑斑覆盖着的戈壁。

“要掉下去了啊师父!”

“砰!”车身重重地落地,梅风亭按住萧莎,让她没有被这一下掀飞起来。

沈静仙终于放开了车顶,爬下来拽着君凌摇晃:“师兄师兄!刺激不刺激!”

“太刺激了……”君凌头晕,开始想吐。他把鞭子递给萧莎,想休息一下。戈壁滩上也没什么平整的正经路,马车颠簸得比之前跑雪地还要厉害。

“中午就能进城了。”梅风亭满意这个速度,这几天拖家带口,重出雪原,走过儿时用脚步丈量过的路,她也实在是腻烦了缠身的旧梦。

不论你跑得多快,你的过去总有一天都会追上你。这是所有江湖人的宿命。

梅风亭看君凌好久没出来,回头问他:“你行不行?进了城还要带你吃烤肉,要塞的烤魔狼很好吃,你还敢吃吗?”

“师父我要吃冰奶球!”沈静仙赶紧叫。

“冰奶球肯定得吃啊!一人一个。小傻把钱包找出来,在那边行李里,你找找。”

君凌没法回答,听到她们谈论吃的,还也甜食,这对一个晕车的人来说,实在是不友好……君凌胃里翻腾,又是阵阵干呕。

72

“身份归属-95,17

权限验证成功

独幽城欢迎您”

城墙脚下,梅风亭收回身份牌,等待。要塞的城门是有人控制的,进出都需要许可,每天最多开三次。她没有许可,但她有权限。

半晌,沉重的铰链开始嘎嘎吱吱地转动,城门慢慢开了一条缝隙,君凌看到里面有个黑衣的人影。

那是一个身材高壮的汉子,有着经年户外暴晒的黑脸庞。他迎上来,扶剑行礼道:“几位辛苦了,只是我们竟然不知道,9517站上现在还有兄弟?”雪线之上,除了一些原住民之外,一直都是无人驻守的区域。

在这个人身旁,还有一群好奇的脸簇拥着。“大陆最南端的监测站,那地方普通人活着都不容易。”有人窃窃私语。

“前几天的数据,你们应该收到了。”梅风亭冲他举了举身份牌,“这几个是我的徒弟,我们想用一下传送阵,叨扰了。”

黑脸汉子顿时正色:“那些数据是你们上传的?敢问尊驾是?”

“梅山剑宗,梅风亭。”

围观群众迅速安静了下来。本来闹哄哄的窃窃私语,仿佛被调音师降到了最低一个格,人群开始有意地散去,一些人离去之前,还在三三两两的交换着眼神。

梅风亭没在意,一笑。猜也能知道,听到自己名号之后这些人会是这个反应,她才乐得清静。跟黑脸汉子寒暄两句,梅风亭赶紧带着徒弟在旅店安顿下来。时间尚早,还来得及去酒馆开一个小包厢,让徒弟们好好吃喝一顿。

雪原的魔狼,和这群关在铁城池里的驻军,已经有了几十年的恩怨缠绵。魔狼从不进攻城池,但是只要人类的小分队,在荒原上露出任何弱点,狼群就会像嗅到美餐一样逐腥而来。在荒原上,除了凋零生物之外,狼群,算是除了人类之外唯一有组织、有一定头脑和逻辑的活物。狼群在寂寞的戈壁滩游荡,让那些守过哨所的兵,在吃狼肉的时候都能生出一种惺惺相惜。

“烤制魔狼肉的时候,一定要加一点磨碎的蓝尾巴花,让那种滋味渗透进去,混合在兽肉的膻味里面,形成独有的层次。盐不能放的太少,否则没有香味;要用酱料腌制,但千万不能过久。被打死的狼,如果能趁着新鲜,让大雪山的严寒冷冻一遍,还能有更好的味道但是城里面很少有那种肉,即使有,也会卖得很贵。”

梅风亭笑着说,随意吃着,看徒弟们大快朵颐。

这是君凌吃过最好的一餐,他必须对异世界饮食从业者报以应有的尊敬,实在是太好吃了。整块的肉排,经过了不知道多少工序,被处理得瘦而不柴、油而不腻,咬一口下去,肉内有鲜汁,外皮有焦香。加上颇有异域风情的调料,口齿间回味无穷,他还没吃完手里的,就不由自主地看向盘里的,恨不得马上再拽它一块下来。

萧莎和沈静仙的最爱不是肉类,而是冰奶球。甜点心一般都是饭后用,但是她俩实在是馋,忍不住让店家先拿来两个开胃。萧莎默默地用小勺一点点刮,享受着嘴里逐渐化开的醇香和香甜,时不时和仙儿的那份交换两口,换换口味。

“冰奶球加两个,烤狼肉再来一盘!肉沫蒸蘑菇要一份,不放蛋。”梅风亭叫来侍者加菜,直到几个人都吃得肚儿圆,她才买了单。

君凌吃的很痛快,这种大快朵颐的爽感,正好戳中他这个粗人的爱好。

73

酒馆的生意很好,他们快吃完的时候,外面的厅里已经人声鼎沸。君凌吃足了烧肉,也尝了一块冰奶球,这东西就像冰激凌,好像是用不同口味的奶酒做的……

他正刮着冰球的时候,突然感觉外面诡异地安静了下来,不一会儿,有人走过来,推开了他们的包厢门。侍者很为难,他可拦不住这位客人。

梅风亭抬眼,看到来人,故意笑的甜腻腻:“哟,小东方!你好像又长高了。”

侍者赶忙退了出去,为什么这个女人要故意激怒他?明明这个人……眉目清秀,气质如仙,就像夜晚照亮大地的银云,飘然落入了凡尘。看到他的人,都不敢和他大声说话,好像怕惊扰了仙人的梦境一般。

这位仙人走过了喧闹,站到了这个女人面前,她竟然一句话就激怒了他。

逸散出来的灵气在周身流动,掀动他纯白的袍袖,就好像明白地写着,这个人的强大、危险和愤怒。

这一位,就是镇守独幽城的将领:东方城。

对天下大部分人而言,东方城是一个仙姿傲然的人,是沈仙师的高徒;但是,对于翠屏山防线的所有哨兵、将领、守林人来说,这个名字,代表西南防线四名将之首,绰号“人形地图炮”的强大灵术师。

他最闪耀的战绩,是用仙术清洗了一个哨所。那是相当于一个小村子的范围,所有的魔化生物,只要从地里爬出来,就会被他的仙术粉碎。

那个哨所因为内部的一些问题,整个被凋零之地侵蚀。当晚他正好在那里,他一个人,就成为了最强大的结界,直到天亮,后续支援到达,都没有一只魔物能从他画的圈里面逃掉。

这样一位战功赫赫的悍将,即使他的外表再怎么文弱,也能让人心生敬意。

但是梅风亭摊在椅子里,懒洋洋的根本不愿意动。

东方城袖手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下,终于开口。

“一收到数据,我就猜到9517是你。”

“所以就让你侄子去找我?”还变相地赶走了赶走了嘉蓝。梅风亭已经把这笔账记在东方城的头上了。

东方城很嫌弃:“我是真的想不到,你能躲在那种地方,还躲了这么多年。”苦寒之地,不是一般人能够忍受,梅风亭本来也是会享受、喜欢享受的人……她这么一藏,让很多人十几年没有头绪。

梅风亭不太满意他的说法:“什么叫那种地方?雪山是我给徒弟找的最佳的修炼地点,而且那儿才是我的老家啊!”

很少人知道梅风亭的故乡在梅山深处,而且,知道的人,也一样清楚,她当初离开那里是有多么决绝。可她却回来了,还住了好几年,难道真的是为了徒弟?

“梅风亭,你好歹也是西极魔武会上的成名人物,”东方城语气不善,“一派宗师,就这么躲回老家还任由那种流言,传遍整个大陆?”

梅风亭摊手,无辜:“那种事儿能怪我啊?”

“……真是顽固不化。”东方城眯起狭长的凤眼,神情逐渐危险。

他已经有点咬牙切齿:

“一百年来……师尊的清誉,只因为你一人,被凡尘玷污。”

“梅风亭,你,凭什么?”白衣飘飘,气质如仙的灵术师,此时阴恻恻地质问这个女人。

梅风亭看了他一会儿。这个人,一直都过于认真了。

这又不是我徒弟,我管那么多干嘛!她想着,冲他翻了个白眼:“行了吧,东方。这有你什么事儿啊?本座行走江湖的时候,你还在你妈怀里撒娇呢。”

这话已经说得很不好听。东方城终于拍桌子,站起来:“你用不着对我摆什么资历!”他弯下腰,死盯这个不可理喻的女人:“你跟师父的关系,你到底准备怎么解释?”

“他自己都没解释,你干嘛急赤白脸的。”看到这种无趣的后辈,梅风亭教训人的毛病又犯了:“早跟你说过,什么名不名声、清不清誉,沈鱼没想要刻意维护什么名声,也不需要你去制造什么名声。你对这些看的太重了,何苦啊你!”

东方城不耐烦,果然他跟这女人永远说不到一起。他拂袖转身离去,却被梅风亭叫住:“别走!把传送票留下!”

东方城愤然回头:“你这是求人的态度吗?!”

梅风亭也坐起来了,理直气壮:“沈鱼肯定给你了!你不就是给我送票才来的吗?”

东方城真的怒了,从袖子里掏出几张纸,几乎甩到她脸上:“你给我马不停蹄地滚!”

拿到传送凭证,梅风亭舒服了许多,也宽容起来:“好说好说,我们办完事儿就走。”

传送票可是很贵的!更何况,独幽城要塞这里的,是一个军用传送阵,每月有限的民用额度,必须经过主将级别的人物批准。

东方刚出门没多会儿,沈静仙就奶声奶气地问梅风亭:“师父,他就是那个,传说中最像沈天师的人吗?”

“对啊,就这人。事儿贼多!”

小女孩深深认同:“他的脾气好差啊!”

东方城的境界高深,五感灵敏,即使已经出了门,也听见了这些话。他用尽了全身的自控能力,才没让自己转头回去跟一个孩子计较,传出去还怎么见人!他已经笃定了,梅风亭这种人,就是会把别人的黑历史,传遍大陆的那种,大嘴巴!

东方城来,到他走,君凌都一直没说过话,这时候他的脸色已经很不好看。君凌难受地拽住了梅风亭的袖子。

“啊,师兄你的样子好奇怪!”沈静仙惊叫。

不知道是不是甜酒喝多了,东方城进来的时候,君凌就开始有点头晕,他一直坚持着没开口;但是这会儿他又感觉到了精力充沛,好像身体里有强大的力量,想要发泄出来。

君凌向师父求助:“师父,我浑身都不舒服,而且越来越热!我们吃的东西是不是有问题?”

他们几个人吃了同样的东西,只有君凌的脸泛着潮红。梅风亭毫不意外,满不在乎地说:“这是吃完魔狼肉之后的正常反应。虽然经过了处理,但是,也只有勇者可以吃。普通人吃了,会好几天睡不着,陷入亢奋,无法自拔。”

君凌非常慌:“师父啊!你说的勇者,要有多勇啊?”

梅风亭让他看两位师妹:“稍微有点基础就没有问题。”萧莎是已经入门的剑客,而沈静仙也算是个灵术师。

“那我就是普通人了?难道只能硬扛过去吗!”他崩溃,好像又被坑了啊!

自己现在的状态,就像喝了一整箱的红牛,又灌了一锅千年老参汤,再吃下一包过期的仙丹整个人充满不自然的亢奋,目如喷火,血脉奋张;心跳加速,心脏就像一根鼓锤,奋力地敲打着他的胸膛。他觉得自己再不做点什么发泄一下,就得去尝尝孟婆汤是个什么滋味了。

“没关系,先回旅店,你这个状态正好。”梅风亭带着他们回去,到旅店房间,拿出了一块形状颇为怪奇的玉石,“你现在可以接受传承了。”

“这……我要怎么做?”君凌不由自主地坐直,心慌慌地看着那块玉石。

梅风亭拿着石头,命令他:“闭眼。”

接下来,君凌就觉得自己脑袋上被狠狠砸了一下。一个温热的掌心,按住了那块坚硬的东西,就好像要活生生地,硬塞进他脑袋里面!

“其实不用闭眼,我就是怕你跑。”梅风亭嘀咕着。

君凌完全没心思再管师父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他陷入了真切而漫长的梦境。

魂切刃的传承,竟然是一个强悍的物理法则,这让他恍惚懂得了师父为什么要坑他吃掉整整一盘魔狼肉。

“接受这个传承,你的话,需要三天的时间”三天不被打扰、不眠不休的时间。

在梦境里全力出招、亲身体验战斗经历的三天时间。

事实上,因为一些其他的变故,他用了五天。等他醒来的时候,眼前的世界,都仿佛不太一样了,那是君凌没有体验过的一种全新视角:于高天之上,藐万界众生。

74

东方城回到书房,才把师父的信拿出来,小心翼翼地展平。

随着四张传送票,一起送过来的,是沈鱼的嘱咐:“庆祀节后,若能与梅风亭一行会合,务必尽快赶到翡翠城。”

他给梅风亭的传送票,是到翡翠城的,而不是直接到培中郡培中郡才是距离魔武会举办地点最近的、有传送阵的大城市。师尊交代给他的事情,他向来全部听从,但是今日这一桩……他实在是做不到,跟那个女人平心静气地交谈。

或许师尊也是想,让他借此修炼自己的心性吧?自己这回又冲动了。但是他没有后悔。

他把信妥善地夹进一个册子里,再把那个册子,端正地摆到了供桌上。

8学生问题

学生问题

80

“阿萦,你过门好几年,也没有孩子,我知道是你不太愿意。我不勉强这些,如果这样能高兴就好。”

“但是一直待在宅子里,也让你受了太多委屈了。我知道你不快乐,是我对不起你。”

“你替我去办一件事吧,离开这里……这样,就不用再和那些女眷勾心斗角了。”

“这个人,是最冥帝最近建立的‘十一夜修罗’成员之一,他叫沈鱼;他还有个女搭档,叫梅风亭。近几年,他们频繁探索大陆各处的凋零之地,目前正缺一个治疗。你也是赫希尔教的牧师,我希望你能混进他们的队伍里,取得他们的信任。”

“三年时间,我要梅风亭的剑:魂切刃。”

81

君凌从恍惚中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盘坐在一个蒲团上。低垂的视线,最先接触到一根雕刻深红色花纹的浅白木杖,顺着它看上去,一个白袍子的男青年正坐在自己面前。

他眉心有一个三角印记,君凌在城里已经看到过很多次,听说,是赫希尔教的印记。

遍布沉大陆的本土信仰赫希尔教,也是所有治疗牧师的信仰。男青年的法杖,就是标准的治疗法杖了。他已经在君凌面前守了很久,就在这间屋子里,双手拄着法杖戳在地上,托着下巴,百无聊赖地守着他。

这会儿君凌才慢慢抬头,眼里有了焦距。

男青年看到他这样,确信他真的醒了,才终于笑了出来。这是一种很克制的平缓的笑,就像慈祥的老人会有的笑容:“你终于醒了。”他说话语速也很慢,咬字很清晰,每一个字都十分笃定。

男青年用这种语速对他说:“我是独幽城,赫希尔教会圣堂的牧师。梅宗主委托了我,在这里守护你,直到你醒来。从你进入梦境起,已经五天了。”

刚刚清醒过来的君凌,似乎还难以分辨眼前是不是现实,他努力听清对方的话。

男青年的这种语速,让君凌理解起来容易了许多,他听完这些,至少明白自己已经恍惚了五天,他惊诧于这个时间:“我就一直在这儿坐着吗?”

“算是,我倒是可以牵着你动一下,但是你确实没有吃喝。”男青年先递给他一杯温热的糖水:“先喝一点东西,你现在太虚弱了。”

一杯水下肚,君凌反而觉得饥饿清晰了起来这让他彻底回到了现实中,饥饿、疼痛、困倦,都让他真切地感觉自己在现实中活着,而不是梦境里专注的战斗体验。

青年看着君凌喝下水,不是那么急迫了,才递给他别的食物,让他慢慢吃喝。这种体贴,完好地照顾了君凌的胃,他感到自己有了精神。

“谢谢你。这几天我都在这儿吗?我师父呢?”

“我已经给她发了灵讯,她一会儿就会回来了。”

“谢谢你守着我,请问阁下怎么称呼?”君凌对着这个人,也情不自禁地讲了些礼数。

“不客气,我是英,英格雷普,叫我英就好。我是驻守此地圣堂的牧师,治疗他人,本就是我的工作。”

君凌好奇,“你就是赫希尔教的治疗牧师吗?”这个教会,感觉就像他前世玩网游,全游唯一的治疗职业,在现实中应该很吃香和游戏里的掉血不一样,现实中人们承受的是真切的伤痛,没有人愿意受伤。

英的眼睛弯弯的:“我不只是治疗牧师,也是传教牧师。听说你是穿越者?有兴趣了解赫希尔教的教义吗?”

“哦?什么教义?”看在这个人守了他几天的份上,君凌觉得可以姑且一听。反正师父还没来。

英的身后是一个稍大的三角标志,三角尖向上,等边,每个边跟他的法杖一样长;中间一道竖线,把三角形划成两半,形成一个很朴素的符号。

“赫希尔教是无神宗教,我们信仰的是‘赫希尔’这个概念。”英的语速还是安然、平和。“一半是和谐,一半是净化。和平、均衡、爱和美,都是和谐的一部分,光明、希望、纯洁,都是净化的一部分。”

“爱一切和谐,净化一切不和谐,这就是赫希尔教信奉的精神。”

赫希尔这个异世界名词,君凌还是找不到可以类比的地球词汇。

“有点复杂啊。信仰一种概念……没有神的信仰吗?”

“对,教会内的典籍,从上古至今,就有无数种研究和讨论。但是和谐与净化,是我们使用的基本力量。”

“这两种力量,可以用来治病吗?”这好像和剑、法、仙三种力量体系都不一样啊?

“不是的。”英摇头,似乎有着无限的耐心:“净化力量,只是教会对教义的一种使用方法,类似于你们穿越者,基于科学而使用科技。这种力量,归根结底,是一种类似于光属性的元素魔法。”

君凌对魔法属性不感兴趣,也不明白,他只是提出自己的疑问:“那么……治疗牧师能治病,那你们就不需要医生了吗?”

“哈哈哈哈……这个世界上,有两种苦恼,是自然存在的,是符合赫希尔教义的,。”英大笑之后,继续很认真地对君凌说:“那就是‘衰老’和‘疾病’。而我们,主要治疗‘凋零’和‘侵蚀’。”

凋零和侵蚀这让君凌瞬间想起,那些给他留下特殊印象的苍白色。

属于凋零的,无色之色。

“赫希尔教的力量,是最平和、适用性最广的力量。”英走到君凌身后,打开门,放进一屋子黄澄澄的夕阳。

“每个人都可以选择,接受赫希尔教义的烙印,使用和谐和净化的能量。使用的能量强度,和他内心对赫希尔教义的理解、信仰,有直接的关系。”

英站在夕阳里回头看君凌。他眉心的三角印记,在逆光里和他整个人一起,闪耀着一层淡金色。

“这是,每、个、人,都可以得到的,力量。你有兴趣吗,君凌?”

君凌看着他,一时间,嘴里的食物都忘了咀嚼。

“英!你又在传教!”

一声断喝,梅风亭的影子也出现在夕阳里!女剑客锐利的身影,刺破了这静谧的气氛,让君凌一瞬间就把心中的动摇,全都丢到了脑后。

“师父!”君凌欣喜。他才不愿意承认,刚才自己被这个人忽悠得差点就心动了,甚至很想尝试。

“这是我的本职工作啊。”英连找借口都是如此熟练,同样熟练收回了周身流转的魔力,把法杖从地上拿起来,像个老实的治疗牧师一样,道貌岸然地抱在怀里。

“本职工作?用催眠术传教?”梅风亭企图拽他的耳朵,但被他轻易躲了过去,毕竟身高是硬伤!她叉着腰,像母鸡护蛋:“老娘花了大价钱找的你!给我好好治疗,多余的话少说啊!”

“尾款四百吉欧,麻烦结一下。”

英格雷普,笑眯眯地拿了钱,做了一个送客的手势:“欢迎下次再来!”

82

“那个神棍要价真黑……他都跟你说什么了啊?”

“额,他就是让我了解了一下,这个世界的宗教……嗯。就是一些教义。”君凌摸着脑袋,跟着师父走出了圣堂。“师父你放心,我根本没听懂。”

“教义能有啥听不懂的,我又有啥放心的?”徒弟傻得连赫希尔教义都不明白,这可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儿,梅风亭很嫌弃他这种逻辑。

“你怎么说都行……”君凌放弃跟师父斗嘴,默默地认下这个嫌弃。“我们去哪儿啊?”

“我们去翡翠城你耽误了两天,传送票都快过期了!”梅风亭带着他,在傍晚的城市街道上穿梭,颇有些着急。“今天晚上咱们必须走。这是军用传送阵,过了明天,又得找东方重新审批一次!”

君凌想到那个傲慢又脾气差的家伙,认同:“那快走吧!”他刚才吃了点儿东西,又沐浴了英制造的那个圣光,好像吃掉的东西迅速变成了能量,精力充沛了许多。

“英还算地道,给你用了治疗和轻微的催眠,你再坚持一下我们得传送过去之后才能休息!”

他们俩,在传送地点的门口,跟萧莎和沈静仙会合了。她俩等得着急,看到人过来了,急忙让把守大门的兵士过来验票。

“你这是最后四个名额,”守门的兵士穿着玄色的制式轻铠,逐一查验了他们的票证:“都快过期了,再不用可真就作废了。”

这个兵打量梅风亭:“你不是9517站上的吗?我记得,你们五天前就进城了啊!”他还记得,前些天在城门引起骚动的几个人,那时候是他们队长亲自去迎接的。

梅风亭尴尬地笑:“因为徒弟的事情,耽搁了。劳驾你了。”她带着一个孩子,两个年轻人,这阵容让她的话非常有说服力,完全就是一个事事操心的家长形象。

“确实,孩子的事儿最重要。”士兵还以为她说的徒弟是沈静仙,笑着认同了梅风亭。他也有孩子,能理解这种心情士兵打开了身后那个屋子的门:“快去吧,一路顺风!”送走这几个人,他也可以下班和妻子儿女吃晚饭了。

君凌几个人进门,门从外面关上,他发现这个房间很有后现代气息。墙上、天花板和地板上,都画满了硬朗、利落、排布像随机线条一样的魔纹,梅风亭说这种风格,都是空间系的魔纹。空间系是很难掌握的魔力,正常人很难与它亲和,现在大陆的传送阵大多是魔族时代的遗存,每一个有传送阵的城市,都是商贾往来、居民富庶的战略要地。几百年来,各地的掌权者精心维护着,这些古老的传送阵还都能良好运转。

屋子里有一盏红色的水晶灯。关上门之后,最后一点暮色消失了,只剩下这块水晶的光芒,一声不知道哪里传来的“滴”之后,红光开始闪烁。

“滴,滴滴,滴滴滴”

屋子的各处产生了白光。这不是哪里传来的光,而是空气中自然生成的光,让君凌满眼都是亮的。好在白光只闪亮了一下就消失了,君凌的眼睛被刺痛,好容易睁开来,看到的却还是那颗红色水晶的光芒。

就好像根本没有变化过一样。梅风亭已经习惯了这种传送,她熟练地转动门把手,推开。

迎面扑来湿润、温暖和雨水的气息。君凌恍惚,他仿佛回到了地球上,自己熟悉的、位于南方某省的家乡。

门外的地方,已经是位于翠屏山脉林地中心,活跃、开放的佣兵城市:翡翠城。

83

君凌迫不及待地,试用自己在梦境中学到的知识。重新摸到这把剑,就好像一个老朋友,他也产生了爱不释手的感觉。

“魂切”,灵魂是没有重量的,但是剑有重量魂切刃的传承心法,竟然是重力规则。特殊的心法,在体内会产生特殊的内力,灌注在剑身上,可以随心意改变它的重量。

君凌一阵阵激动,自己掌握的,竟然是这个世界的重力法则!

梅风亭也指出了,君凌和这把剑完全不熟悉。这几天他甚至没有把剑带在身边!君凌也必须承认,在配合重力法则之前,这把剑在手感上很不顺手,自己不自觉地冷落了它。比起萧莎对自己佩剑的珍惜君凌为这种怠慢心态感到略微羞耻。

梅风亭看得出来,却在他接受传承之后才指出来,不得不说这种教育非常贴心,让君凌再没有半点不服气。

“认识、熟悉你的剑”,这是梅风亭最开始就对他强调的一点,但是君凌现在还是不太懂,他认真向师父请教。

他们已经住进了翡翠城的一家旅店,包了两个不错的房间,门口清净的地方有石头桌凳,很适合师徒两人月下小酌翡翠城里,已经有充分发酵的果子酒。

但是,梅风亭下酒的依然是松子。她仔细斟酌着,怎么回答君凌这个问题,想好的时候,已经剥出来一堆松子壳:“剑客和剑,需要日积月累的相互陪伴。刚入门的剑客,和自己的佩剑,都有一个相互熟悉的过程……这里算是有两种方法吧。”

她点着桌子:“一种是,在平时使用的时候,用自身内力慢慢温养、熟悉,这个过程很慢,而且需要勤奋,萧莎就是这样的。第二种方法,偶尔也会用,就是用剑客的血去祭炼。这算是一条捷径。”

“血祭?”君凌无语,这种初中二年级既视感……

“对。”

“副作用是?”那么,代价呢?

“你竟然能想到副作用,真的很不错。”梅风亭夸了他一句,“无论什么剑,接触到太多主人的血,都会对主人产生一定影响。类似于魔化的过程……虽然不像凋零生物那么有明显的标志,但是,在神志上会有很大缺陷。”

君凌感慨:“果然是会火入魔啊!”

梅风亭咯咯笑:“你这个说法很有意思。但是你放心,血祭也是长年累月的,每天都要做,连续好几年,才会‘走火入魔’从总量上算,可能相当于四五个人的全身血量吧。”

“这么多?”这个过程比他想象中的“捷径”要辛苦太多了。

“对,所以就算是拿着剑自杀,也不会对战斗力有什么强力提升的。”梅风亭喝下最后一盅酒,“捷径也没那么好走的。”她拍拍君凌的肩膀,夜深了,该回屋睡觉了。

君凌把魂切刃横在石桌上,天上云月的银光,给它撒上了一层柔和的灰白滤镜。

他很是纠结。捷径这种东西,不知道也就罢了,既然知道了,就总像有猫爪挠心一样,让人跃跃欲试……反正一次两次也没有妨碍不是吗?血祭这种方式,听起来很中二。但是哪个少年,又没有过年少轻狂的时候呢?每个人都有一些偷偷摸摸做过的,说出去很可笑的事情,随着长大,成为珍藏在心里的黑历史。

他犹犹豫豫地,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地按在剑刃上。最终心一横,君凌加了点力道,手指抹过剑锋。

异刃“魂切”,从上百年的沉眠中,豁然惊醒。这还是它还是第一次尝到,接受了传承的,正牌主人的血。

84

客栈的小院子里,持续亮起来一阵微弱的红光。梅风亭装作不知道君凌在做什么。

她反手关上门,面上没有表情,眼前,她的女弟子窝在床上,靠着墙,已经睡着了。

梅风亭继续看着她,直到她终于睁开了眼,嘴角扯出一个恶毒的笑容。

“捷径,嗯哼?”

梅风亭冷冷地看着她。她面前是自己的学生,她面前可能又不是自己的学生;她身后也是自己的学生,每个学生,身上都有一些很特殊的问题。她隐隐头痛。

“为什么不给我?”萧莎的视线转了一圈,固定在梅风亭身上。

这让梅风亭全身都绷紧了。她脸上失去了平日的微笑,显得冷漠而谨慎,像一把随时准备出鞘的利剑,蓄势待发。

她是一个身经百战的剑客,对危险有着深入骨髓的直觉。这一刻,面对自己徒弟里面最熟悉的这一个,她心神专注,却完全不敢有任何动作。

“呵呵呵呵呵……”萧莎扬起另一边的嘴角,却让她的那个恶毒笑容看起来更加诡谲,“您预订的外挂已到货,请及时查收。”

9问题学生

问题学生

90

“dna识别中……网络连接失败,无法获取用户信息。”

“提取内存信息……非权限用户。开启充能模式。”

……

“达到系统最低能耗需求。开启游客模式。”

“重力模块自检,损毁80%以上,自检失败……反重力模块自检成功,基本功能恢复70%。”

“欢迎您!游客#2583。”

91

君凌就像第一次得到玩具的小孩,激动了一夜,日出的时候,他已经可以让自己的剑晃晃悠悠地飞起来。梅风亭推门看到他顶着黑眼圈的大笑脸,心里却是一阵恍惚。

确实有点太快了啊……本来就是穿越者的他,这么快就走了捷径,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师兄,你怎么这么快啊?”沈静仙本以为自己就是天才,但是亲眼看见君凌从什么都不会,到歪歪扭扭地控制飞剑,让她小小的心灵受到了冲击。

“师父,他这已经算入门了吧?”萧莎仔细看,君凌身上的内力流动,好像已经和自己差不多了。只是接受了传承,五天就可以这么快?传承飞剑有这么变态的吗!

“算吧。”梅风亭有点怅然,敷衍着两个女孩的惊讶,却仔细看着君凌:“你的悟性还不错,但是你这样太勉强了你都多久没休息了?”

“我没事儿……真的没事儿。”

君凌虽然没有特别的疲惫感,他不知道这是正常还是不正常他挠挠头,确实,算上传承幻境的时间,将近六天……要不是他已经形成了初步的内力循环,早就支撑不住。

来到这个异世界,君凌见识了嘉蓝的魔法、沈静仙的仙术、萧莎的剑术,更有梅风亭和东方城这两位高深莫测的实力。他早就忍不住想要拥有力量!不管在哪个世界,实力都是立身之本,强者才有选择自己脚步的权力。他在传承中,体验了一下强者心态,那是一种能够无视世俗的超然,让两世为人的君凌,悠然向往。

梅风亭知道他仗着身体好,并没有在乎,很是责备地看着君凌:“我懂你的心情,趁着这时候巩固是没错的,但是一样要休息。去稍微吃点东西,然后让自己睡一觉,午饭时候我再叫你。”梅风亭心里还把他们都当成孩子,要尽量保持规律的作息。

“我还想……”君凌想起自己的小本子,他还想记点东西。

“不允许!”梅风亭竖起眉毛:“否则这就打晕你!”

“那……师父你中午一定要叫我。”他还想趁着白天,探索这个新的城市。

年轻人爱逞能,让梅风亭也是很头痛。她不得不向君凌保证:“等你醒来,咱们再一起出去转转。仙儿的奶奶就住在翡翠城,下午我们去沈氏老宅拜访她,一定会叫你起来,放心吧!”

萧莎看君凌去休息了,才缠着师父问道:“仙儿的奶奶,是那个会看手相,会推命的老奶奶吗?”

“对,你果然还记得。”梅风亭笑道,“就是你十岁那年见过的沈老太太。那时候她还给了你护身符。”

萧莎发愁:“但是护身符丢了……”

梅风亭摸摸徒弟的脑袋:“所以这次让她再给你做一个。护身符这种东西嘛虽然我不懂法术,反正没了就是挡灾了,她肯定不会怪你的。”

“真的吗?”

沈静仙提出建议:“你可以说,是被我弄湿了。”

“仙儿,谁教你撒谎的……”梅风亭无语,这孩子竟然顺口就编,找的借口竟然还挺合适的。

仙儿已经不算小孩子了,十岁的小灵术师,已经学到了故弄玄虚那一套:“无关紧要的事情,要尽量说好听的,藏住难听的,我跟算命的叔叔学的。”

梅风亭惊,梅山镇还有这种人物?难道是赫希尔教的那个神棍?但是他们并不擅长占卜啊……英那个吝啬鬼,到底还是坑了她的徒弟!

君凌在朝阳初升的时候,倒头进入了深度睡眠。直到日近正中,旅店老板亲自来敲响了他们这个小院子的木门,送来一张意料之外的拜帖。

“白鱼图书馆,沈鱼。”

92

君凌被萧莎摇醒,出来见客人的时候,还揉着眼睛,有点恍惚。稍微整理一下仪容,来到师父的房间,正看到那位贵客走进小院子的门来。

只看了那人一眼,君凌整个人就都清醒了。

白鱼图书馆的沈鱼,这是他近年淡出江湖,不再直接参与灵山派管理之后,对外的自称。灵山派已经是庞然大物,他这个掌门,作为象征符号的作用更大。他已经多年没有出手,除了老朋友之外,现在真正见过他的人也不多,但是君凌相信,只要见过他一次,没有人能忘记。

同样是被称为仙人,但是比起东方城那个孤傲的家伙,沈鱼……多了太多生动的颜色。

他肤色莹白,乍看只是一弱质书生;不算硬朗的双眉之下,却有一双琉璃样通透的双眼,目光流转间,静若春花、动如流岚。他周身皆是简洁的素色衣袍,却更衬得他整个人清新和暖,好像裹挟了君凌看到的所有春光。所有的美好,都迎面而来。

好像是爱,是美,是希望;又好像不悲,不喜,不痴情。

心似明镜照秋水,身是莲台不染尘。

东方城是凡间最像沈鱼的男人,但他依然不及这个人的万一。君凌不得不承认,这位“仙师”,当真是名副其实。

君凌瞬间明白了东方城的怒火,是从何而起,又因何而极。

即使君凌自己的师父,人穷、个矮、毫无风度、又皮又坑人,但他第一次听到师父倒贴沈鱼的流言时,也是恨不得把那些下流的碎嘴,全都撕个稀烂。市井传说,有很多不知何人编排的粗俗桥段,对一个女性来讲,可以说非常难听;但是现在,君凌看到这样的沈鱼,竟然有点儿不厚道地感觉:师父好像没吃亏?

他不知道在这个世上,确实有很多贵族名媛,在见到沈仙师本人后,宁愿担上骂名,也想和他有一些关系,即使是只存在流言里的……沈鱼这样的人,不管在哪个世界,都不会缺乏为他痴迷的女子。

但是显然,梅风亭不在这一行列。

“我收到数据,就知道是你了。近来可好?”

沈鱼开口,清朗的男声就像夏日的泉水,在君凌的心上淌过。

“托你的福。”梅风亭点点头,手里剥松子的动作甚至没有任何停滞,只是下巴指了指自己对面:“坐啊。”

沈鱼袍袖轻拂,仪态端方地坐在她对面:“西极林地的上好松子你还是这么挑剔。”

梅风亭从碗里又拈了一颗,她没抬头,专注地看着桌子,或者说,看着沈鱼的手。“我也是进城以后刚买的,说是今年的新货。”

“我却是不知道,西极的商人已经到城里了?”沈鱼和她聊着家常,不着痕迹地向碗里伸手,道:“庆祀节刚过去,他们倒是快。”

梅风亭却用小指勾了一下木头碗,这让沈鱼的动作扑了个空。“说是西极来的,我吃着倒像兰尼亚产的。品种是一个品种,味道还是有点差别。”

沈鱼脸上没有尴尬的神色,但是他身后的东方城,十分不满意:这个女人,还是这么护食!当着徒弟的面欺负师父!她当自己是死人吗?

沈鱼却没管自家徒弟想什么,他的徒弟,绝对不会说不该说的、做不该做的。他收回桌上的手,垂下眼,默默地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纸包。

梅风亭的眼睛亮了。她把碗里剩下不多的松子,都抓到手里,然后理直气壮的把碗朝他一推。

沈鱼手里拿着纸包,笑意渐浓。

梅风亭用两根手指敲碗旁边的桌子。看他没有动作,当当当,又敲:“赶紧的!”

沈鱼歪头,就不。

女剑客急了,伸手就去抢,但是沈鱼的身高本来就占优势,再加上梅风亭在女性里面也不算高,被他这么一躲,竟然没够着。眼看对方的仙姿里多了些得意洋洋,梅风亭恼羞成怒,翻手就是一只松子壳打出去!

沈鱼抬手一挥,指尖生风,但是并没有挡住那松子壳竟然转了个弯,险险地贴着他的脸颊掠过!

剑之锋锐,讲究攻一点而破其面。东方城大气都不敢喘,她这一下,已经破开了沈鱼的护体灵气!

甚至,打破了师尊进门就在使用的,那一点点幻术。

多少年了?多少年师尊没有出手了?即使只是一挥手,师尊也已经用了凝实的灵力,用上了自己的真本事。

又是多少年,没有任何兵器,能靠近沈鱼一步之内了?师尊的名号,响彻天下二百年,不仅是作为渊博的学者,更是作为一个不容置疑的强者!

东方城跟随沈鱼修仙三十多年,他头一次这么恨自己见识不够。

梅风亭冷笑:“我徒弟还在呢!把你身上的香气儿收起来!”

沈鱼捂嘴掩住脸上忍不住的坏笑:“咳……阿亭,你还是这么淘气。”

老朋友的玩闹就此停止。沈鱼悠悠的打开那个纸包,把松子倒了一点在碗里,梅风亭终于满意了。

君凌这时候,才像那天赫希尔圣堂里一样,豁然醒来。刚才,自己是不是……对沈仙师,产生了一些不该有的崇敬?一点儿抵抗都没有,这也太没出息了,君凌觉得很对不起师父的教导。他仔细地盯着梅风亭看了好一会儿,用自家的惫懒师父洗眼睛,才从沈鱼进门给他带来的震撼里,彻底恢复过来。

“这回来是有事找你。阿城,传菜,都坐下,边吃边说吧。”沈鱼的安排布置,很有梅风亭的体贴风度,不愧是彼此熟悉的老朋友。

东方城后面带着一批人,他在城里一家口碑不错的菜馆,预订了整桌的宴席,跟着师父一路送过来。

梅风亭眉开眼笑:“你这才算地道。傻,来叫你沈叔叔;君凌也过来,这是沈鱼沈仙师。”

沈鱼看萧莎:“小傻长高了啊!”一句话让萧莎苦了脸。才几年不见,沈仙师怎么也……

君凌看到萧莎的小苦脸,忍着偷笑,有模有样地上前见礼。沈静仙也过来,文文静静的叫了声叔叔。

“这个就是君凌?”他又看向梅风亭的新徒弟,上下打量,道:“看起来很不错。恭喜你了,终于……”

梅风亭抱着木碗,手指轻轻地点了点桌子。

沈仙师也顿了顿,笑道:“……终于又收了一个男徒弟了。”梅风亭以前就经常抱怨,她好像有种吸引女徒弟的体质。只带了一个男孩子,长得却“漂亮得和女孩差不多”(梅风亭信上原话),因为这次没有来,沈鱼还无缘得见。

梅风亭接过了话:“是啊,我终于梦想成真……东方也长个子了,我们在独幽城就见过,对吧!”她对东方城眨眼睛。

东方城受不了:“师尊!我去安排他们把饭菜再热热!”

沈鱼没有阻止他离开,摇摇头,也开始吃菜:“你对他做了什么?”他给梅风亭倒一杯酒,“他那天就给我传讯,说你‘难以理喻’,还因为不听命令,一直跟我道歉。”

“你让他干什么啊?”

“我只是让他带你一起过来啊!”沈鱼很无辜,“他好像对你有一些偏见,我想让你跟他多接触一些……但是现在看来,他好像更讨厌你了。”

梅风亭被逗笑,酒杯刚拿起来就放下:“他讨厌我,还不都是因为你!你这真是要了他的老命了。”

“可能吧,那孩子有些过于认真。”沈鱼很遗憾。

梅风亭认同他的遗憾:“你是真的不会教徒弟。这么多年了,他一点儿都没改过来。”

沈鱼点头附和:“没办法,毕竟你才是最好的老师啊。说起来,萧藤呢?”

梅风亭摊手,“本来是想带他出来的,但是临出门的时候,两个大肚子女人找上了他。”

沈鱼笑眯眯,“才两个?”

“哇,男人,什么叫‘才’?”

“现在才找上他……他还挺有本事的。”沈鱼也不敢当着她的面,过多评论这种事。

君凌听着两个大佬聊徒弟,就跟家长聊孩子差不多。这时候君凌才能感觉到,他们都是活了几百年的老妖怪,心态上已经远不如外表看上去年轻。

君凌低头吃菜,萧莎和沈静仙也没怎么打扰他们说话。直到酒足饭饱,沈仙师也没有吃太多,反倒是君凌觉得他招待的这一顿,可能都是为了几个孩子(包括自己?)。

梅风亭也等着侍从把酒菜收走,换上茶盏:“行了,找我什么事,说吧。”

沈鱼手里杯子盖拨弄着仙茶的叶子:“是这样,我想给你介绍一个孩子,你有没有兴趣再收一个徒弟?”

“收徒啊?男孩女孩?”

“女孩,今年十三了。”沈鱼补充说,“她的情况很复杂,我也是因为她的问题,才着急过来找你。”

“什么问题?”年纪稍大,但是梅风亭很好奇。

“她是路王府的小女儿。路冥香。”沈鱼说着递给她一张纸,上面写着一些基本资料。

梅风亭看到纸上写着的名字,顿时眯起眼:“这名字谁给她取的?!”

君凌也看到了,那个字很像汉字的“冥”。又是穿越者?

沈鱼对梅风亭打着只有他俩懂的哑谜:“你想的没错。这一辈的路王府,两个女儿都用了这个‘冥’字。”

沈鱼看到了梅风亭的犹豫:“冥帝百年之后,留下的血脉不多,路王妃算半个;而他们从血脉上,算是冥帝的侄孙女。”

“那个女孩……我好像有点印象,”梅风亭回忆不知陷入了第几个一百年,“她最后,是嫁人了吧?路王府是哪里?”

沈鱼提醒:“逐鹿郡的路王爷,镇守翠屏北防线后方,之前的四名将之一。”

“哦,那个人。”梅风亭终于想起来,“那个谁的女儿……但是他们现在,应该归属在莫克那边了吧!”

“那个女孩本身也有一点问题。”沈鱼找梅风亭收徒,并不是因为对方的身份,“是真的很复杂,而且要保密,你最好跟我去看看。她的问题最好是尽快解决。”

“哦哦?带路。”梅风亭的好奇心彻底被勾起来。

92

梅风亭来到沈鱼他们住的地方。他们租了城里很偏僻的一个住家,甚至宅院前后都有点荒凉;宅子里面倒还算整洁干净,他们坐下来,等着沈鱼说的那个孩子。

没见到人,却先传来了锁链的声音。听起来很是沉重,随着每一步,都产生一声“哗啦”,由远及近。

两个人领着一个孩子,跨进门槛。

那动起来就声闻一院的沉重枷锁,就扣在十几岁小女孩纤弱的手脚上。她就这么走进来,一步一步,眼睛里没有任何神采。

君凌见过这种眼神。他一个朋友,年纪轻轻被绝症折磨了很多年,最后痛苦的死去生病期间曾经多次自杀,被救回来的时候,就是这种眼神。

君凌感觉不对,这不是一个小女孩该有的表情。

“怎么回事儿?”梅风亭站起来,“怎么锁着?看孩子可怜的,还不快解开!”

女孩身旁的两个人,为难地相互看了一眼。其中一个年轻一点的,担忧地提醒:“梅宗主,请务必小心。”

他们说着去解女孩身上的锁扣。放开了手脚,女孩并没有被拘束之后放松的感觉,还是一样的木然,一样的不关心世事。梅风亭拉她到旁边坐下,她也听话,但是并没有抬头看一眼。

她问沈鱼:“说吧,这是怎么回事?”

“小心!”一声断喝,让梅风亭惊了一下,更让她惊诧的是小女孩的动作。

只见那女孩,一巴掌向自己头上拍过去,掌心气息流动,她已然是一个入了门的武者!梅风亭悚然,这一下要是拍实在了,就是个实心铁球也会粉碎!她连忙伸手,掌心柔和的力道,托住了女孩的手,卸去力道,又抓住了女孩的两只胳膊这一抓,仿佛手里攥着的是钢筋铁骨一般,让梅风亭对女孩的**强度十分惊异。

“天生怪力啊?”梅风亭叫,“怎么,不想活?还是锁上吧!”她终于明白那沉重的锁链是在防什么了。梅风亭等女孩被重新锁好,才终于放松了下来。

“这是真正的问题学生啊。”梅风亭抹了抹冷汗,“沈鱼,你可让我真为难!”

沈鱼摊手,“解决问题,还是你最擅长。”他看了看萧莎。

君凌懂,但是萧莎并不懂;她一脸懵地看着两位大佬的眼神交流。

“这问题不好解决啊。”梅风亭也是无从着手,“她是怎么回事?”

跟随小女孩进来的二人之一,一个身材高壮的青年,上前解释情况:“小姐是穿越者。我们在一个月前发现这件事,后来她就开始这样了。”

“穿越者?”梅风亭敏锐地捕捉到矛盾,“莫克帝国,这几年一直在驱逐穿越者,在王都,发现穿越者甚至会抓起来烧死。”

她迅速想明白了其中关窍:“你们是路王府的人,路王爷是莫克帝国的边境藩王之一……这事儿要是被王都知道,你们整个家族,可能都会遭殃!”

高壮的青年俯首一拜:“梅宗主所言极是,万望宗主垂怜!”

“垂怜?我看你们才是可怜。”梅风亭提出了一个很理智的建议:“你们最好的办法,就是现在把她杀了,就当做没有出生过生出来的孩子灵魂是别人的,路王爷不一定高兴吧?”

听到这话,高壮青年和旁边那个清秀的少年人,对梅风亭齐齐跪下:“宗主!”

“宗主,香儿是我的亲妹妹,我从小看着她长大父王和母妃也十分疼爱她,不管她是谁。她就是我们的家人!”

梅风亭看了看膝行到自己脚下的清秀少年,看明白了:“哟,你就是路王那个大女儿吗?”为了不泄露消息,他们一定是易容改扮,隐藏了行迹才来翡翠城。也是很费心了。

“你是那个路冥夜。”梅风亭看着他,或者说她,“你应该是路王府的第一继承人。”梅风亭对莫克王朝贵族的烂摊子,有所耳闻,莫克王朝的政局,自古充满了兄弟反目姐妹相坑的戏码。她刚才提出那个建议,也是想看看,这个姐姐的真实心意是如何。

路冥夜不知道她什么意思,把头伏得更低,几乎贴在了地上。

半晌,她虔诚的动作没有任何改变。梅风亭想了想,也终于相信了她的诚意:“看来你确实很疼妹妹了。”这个岁数的少年少女,心思很难瞒过她这样人老成精的家伙。

“可我也没什么头绪,我是解决过一些问题学生,但也都是摸索着来。”梅风亭完全是实话实说,她只解决过萧莎小时候的问题那时候真的是棘手。

但是从她们姐妹二人的关系,还有路王爷这种冒险的做法来看,路冥香应该很让这一家人喜欢。

难不成……

“你穿越之前的故事,可以说说吗?”穿越者的问题八成来自前世。难道也是一个死因凄惨,无法渡过心理难关的人?

“香儿之前说过,她前世得了绝症,七岁病死。”路冥夜仰着头看梅风亭,替妹妹回答。“香儿命苦,梅宗主您一定要为她想想办法!”

“我知道我知道……七岁,这能有什么恩怨啊?”她也是一筹莫展,“君凌,你觉得呢?”穿越者的事情,还是让穿越者去揣测比较好。

君凌也摊手,“我问问吧。”只能试试。

“你好,我也是地球人,我是2083死的,你是哪年死的?听得懂中文吗?”他直接跳过了出生年份,用死亡年份来问候。

路冥香没抬头,还是一脸木然,但是回答了:“2012。”

“你是病死的吗?得了什么病啊?”

“淋巴瘤。”路冥香没抬头,还是木然地说。

君凌没有头绪,她死的时候也是个孩子呢!他可不了解小孩。他发现就在旁边,沈静仙从刚才就一直犹豫着,似乎有话要说。

“仙儿,怎么了?”他问。

仙儿走过来,怯怯地指着路冥香背后:“这个姐姐身边,有一个守护灵。”

带枷锁的女孩终于抬头,目光锐利地直射过来吓得沈静仙往君凌身后躲去!

“守护灵是什么?”

“守护灵没有实体,是死去的人,为了守护自己的牵挂,形成的影子。”沈静仙抬头和她对视,“姐姐,你要看吗?”

梅风亭没来得及阻止,沈静仙就拿出了镜子,对着路冥香。

“……”

直勾勾看进镜子里,木然的双眼逐渐湿润,是泪水。

沈静仙双眼闪烁着灵力流动的微光,娇嫩的声音刻板而缓慢:“你不用死。梅宗主很强大,沈先生很强,他们可以保护你。”

“放松。放心。大人都很强大。”

路冥香的眼睛里,开始有情绪,那是触碰到希望,又不敢相信的光芒。

“你不会再连累你现在的父母了。再也不会了。”

通过灵镜施展的本命仙术,让两人的情绪产生了短暂的共鸣。

神棍了解人心,但是,只有孩子了解孩子。

10我家师父脑袋有坑

10

我家师父脑袋有坑

100

路冥香在镜子里,又看到了妈妈。

“宝贝乖,把今天的药吃了。”妈妈在自己面前永远有笑容。

“今天我们该输液了,我的宝贝最勇敢。”妈妈在自己面前永远是鼓励。

妈妈关上了门,但是她听得到。

“化疗药找着了吗?”一个苍老的声音。

“没有……我今天再找找药贩子。李叔你还有没有钱?能不能先借我三十,买完药,香儿的饭钱可能不够了。”

“给你五十,你叔我这点儿钱还是有的!今天香儿又做化疗了,回来给孩子买个鸡腿吧!”

“谢谢李叔,没事,明天再买,今天吃了也会吐,只能放冰箱……我没想过公用的冰箱都有人偷东西,真是天杀的小偷!”

“当然有人偷啊,你也是太没防备了!一支化疗药八千多,这边租房的人,十个里有九个,都是得了绝症来治病的,肯定有人和香儿用的药一样……”

“我们是找人买的药,实在没办法才放进去,注射液是要冷藏的,现在天这么热……”

“唉,也不是你的错。你快去凑钱吧!即使从药贩子手里买,也要四五千,我手里是真的没有了。”

“正好今天香儿该复查了,我带她去挂王大夫的号,上次的药贩子就是她偷着介绍给我的。”

……

“香儿真厉害,七岁就能自己看书了!”妈妈亲了亲她的脸。

“咱们今天去医院复查,你带着你的书吧!排队的时候安安静静地看,等着妈妈回来,不要乱跑,知道了吗?”

“妈妈,要是我没有病,爸爸是不是就回来了。”

“怎么了,香儿是不是想爸爸了?爸爸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他给咱们挣钱去了!你不要怪他。”

“但是房东阿姨说,爸爸是丢下我们跑了。”

“那个房东阿姨不是好人,她最喜欢骗人了,你以后不要听她的话。记住没?”

“记住了。”

……

但是妈妈,如果不给我治病,你是不是就不用挂号,不用买药,不用和别人借钱了?

是不是能和房东阿姨一样,天天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每次出门回来,都快快乐乐的。

是不是还可以和别人的爸爸妈妈一样,牵着健康的孩子,去游乐场、去动物园、去**大广场……北京动物园真大啊。大熊猫好可爱,每天都舒舒服服地睡觉,不像我,还没看完动物,就咳了好多血,只能让妈妈背着,再也走不动一步路。

妈妈,你真的好辛苦啊。

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如果我死了,是不是,就不用再治病了?妈妈也会幸福起来了。

护士姐姐说过,人最后都是要死的。隔壁住过的小哥哥死了,一起住过院的刘叔叔也死了,我以后也会和他们一样。

香儿不怕。

……

拖着瘦弱的身体,她用了好大了力气才攀上窗台。医院的窗户只能向外开一条缝,但也正好,足够一个小孩子穿过去。

那本童话书被遗落在地上。

书的主人,已经化作了一只扑向地面的飞鸟。

101

“守护灵是什么?”

“是死去的人,想要守护自己的牵挂,形成的影子。”

“这里面的人是谁?是谁?”路冥香已经泪流满面。“我已经死了,妈妈应该高高兴兴地活下去了……那这里面是谁?”

这个孩子已经崩溃了。君凌把沈静仙的镜子按下去:“你看到的是谁,那就是谁,不要再想了!”

从仙儿的话可以推测,应该是得了绝症的小孩,为了不让父母倾家荡产,选择了自我了断。

他不知道其中的细节,但是能推测,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不想让父母为自己奔波的单纯的愿望但是她的亲人,终究还是选择随她而去。

君凌不懂2012年绝症家庭的苦,在他的2083年,人类的生命科学,已经点歪了技能树,很多事情一发不可收拾。反倒是现在失魂落魄,坐在一旁的沈静仙,可能才是最了解她的那一个。

他知道死过一次之后,重获新生的心情一定是很喜悦、很珍惜,也很爱自己现在拥有的;不巧,因为她是穿越者的身份,给现在的父母带来了巨大危险。

君凌扶额,小孩子有时候很坏,但是有时候又想得很简单。

确实如梅风亭所说,她死了就能解决一切问题……但是留下的伤痛怎么收场?疑似路冥香前世母亲的人,已经成为了一抹投影。君凌很羡慕这种父母亲情,可惜他已经得不到了。

他是是死过一次的人,经历过那种切身的恐怖;要让他再死一次,至少君凌自认,绝对不可能……不,即使再危险,即使连累谁,他都要拼命的活下去!

“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君凌拍她的肩膀,“你现在很安全,你的身份不暴露,就没有什么问题。你不要再闹了,不会有更多的人知道的。”

路冥香满脸泪花,但终究是恢复了一些正常人的活气。她的姐姐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看到这种变化,也终于扑过来抱紧了她。

“你想通了就好……”路冥夜搂紧了怀里的小身躯,虽然哭得一抽一抽的,但她的心情就像失而复得一般。

虽然他们能想办法让她身体不死,却无法治疗一个孩子的心死,现在终于过去了,都过去了。

摘掉路冥香身上的锁链,梅风亭放他们姐妹去休息一下,才跟沈鱼说道:“看她的样子,已经是有一定基础的剑客了。用的什么剑?”

沈鱼点头:“路王府是武将世家,从小就练武。加上这孩子天生怪力,用的是重剑。”

“重剑啊……重剑需要形成自己的‘势’,她得学成套的技法,还是找名门吧。”梅风亭扶额,“我都多少年没碰那些东西了。”梅风亭的剑,早已脱离了招式的桎梏,所以对现在的成名剑法从未留心。

“不是还有‘魂切’?你的重力法则呢?”

“喏。”梅风亭下巴指君凌。沈鱼这才认真看他的佩剑,竟然是自己很熟悉的那一把,灰白色、和剑刃连成一体的剑柄只是套了个剑鞘,一时竟没认出来。

“那确实不好办了,要么你委屈一下,现学现卖吧。”沈鱼笑着提议,“我从典籍里面给你找一本,你觉得哪一套比较好?”

梅风亭竟然认真地思考了:“要么就《万仞山》?招式简洁,攻防一体,是很不错的重剑剑法……但是,好像不太适合女孩子啊。”

沈鱼无所谓道:“重剑已经很不适合女孩子了。她现在用的那把重剑,比她个子都高。”

东方城实在是听不下去,悲愤地提醒:“师父!《万仞山》是咱们灵山剑宗的不传之秘,您是不是和独孤行商量一下!”独孤行才是灵山剑宗的宗主。

“在阿行那里呢?”沈鱼被他提醒才想起来,“那正好,阿亭你自己去跟他要吧。”

梅风亭无奈:“我还没决定收不收这个徒弟呢。”

“没有师徒名分也行,可以跟着你历练几年。”沈鱼知道,这就已经算是坑定她了。他自己只收过成年的徒弟,并没有带孩子的经验,就连自己家的孩子,都得交给梅风亭呢!

沈静仙是他兄长老来所得爱女,从小宠到没边,顽劣任性,不得已送到梅风亭手里。这才过去了几年,已经养成一个落落大方的姑娘,灵术运用熟练,碰到事情也敢于果断出手,看起来颇有担当。

沈鱼对仙儿今天的表现是真心赞许的:“仙儿现在也是大姑娘了。但是你现在使用本命仙术,遇到什么问题了吗?”毕竟他才是正牌灵术师,该指点的还是要指点。

梅风亭接话:“反噬很厉害。每次用完,都要烧好几天……”

“二叔,我没事。”沈静仙这会儿有点虚弱,但还是勉强地笑了出来。她不是因为使用仙术,主要是因为,受到了刚才精神共鸣的冲击。小孩子临死前的情绪和怨念都很重,她自己也才十岁而已。

“反噬啊……那倒是还好。过了十六岁就不会再有了。”沈鱼也很满意自家侄女的修炼进度,“烧啊烧的也就习惯了,我小时候也是这样。”

梅风亭很不满意他这个态度:“你是男人,别拿自己跟我家仙儿比。烧傻了怎么办?反正十六岁之前,只允许你练习符术,少用本命仙术。”

“其实身体要是更好一点,也可以淡化反噬的影响,”沈鱼笑容灿烂,“要么考虑一下兼修?”

“不许坑我徒弟!”梅风亭觉得自己有必要严防死守,现在企图带歪别人家孩子的坏人,实在是太多了,“她的本命仙镜,已经结合了卜算、通灵、精神链接……她以后得研究好多东西,我现在都嫌她修炼太杂了呢!”

沈鱼眯眼笑,强行找借口:“仙术的事情,有什么杂的,习惯就好了。”各种神奇的仙法,从来都被梅风亭统一称为“花里胡哨”;只有一些强大的法术,才被她称作“还算厉害”。作为一个剑客,她对杀伤力永远是挑剔的。

102

说笑了一会儿,沈鱼才又严肃下来,提起他来找梅风亭的第二件事。

“我得让君凌,跟我去一趟‘越女公会’。”

梅风亭皱眉:“怎么回事?”

“是这样,你们离开梅山镇的时候,是不是去了镇上的地球公司分部?”

“是又怎么样?”

“根据他们的说法,就在那天,梅山镇分部的两个员工,被人杀死在店里。那两个女孩,不仅是公司员工,还都是越女公会的成员。”

君凌一听就坐不住了:“被杀?!”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右胳膊他还记得那个活泼热情的女孩,她叫清水和子,她拽着自己的胳膊晃,请他讲家乡的事情,还对他说一定要小心危险;还有温柔礼貌的张婉……君凌不愿意再想下去。

“凶手是谁?”知道同胞受难,让君凌心里也腾起了火气。

“还没有查出来。但是,”沈鱼举起手对他强调一件事,“因为你的行踪有点巧合,所以,越女公会已经发出了你的悬赏令,要活的,悬赏金额也比较高。”

“啥?悬赏?”君凌懵。他一转念,颓然地想到,自己刚出门二人就遇害,在时间上确实有点麻烦。

沈鱼继续解释情况:“悬赏是小事,我已经出面为你担保,盖住了这件事情。但是越女公会的人,比较,怎么说呢……有点较真。”

梅风亭冷笑:“就是很作。”作死的作。

“越女公会,本事不算大,但是很能作妖。”梅风亭对道不同者无甚好感,“她们本来都是地球公司的员工,因为公司这几年搭建了‘灵网’项目,让员工能通过内部网络聊天,她们一群女孩子,就建了一个叫‘聊天群’的东西,说是不用见面,就可以一起用灵讯交流。”

“但是这群女孩,到了异世界,并没有太大的志向。”梅风亭摊手,“她们信奉‘活的好不如嫁的好’,凭借你们穿越者的独特眼光,还有一些人不错的手腕,也确实打进了上层人的圈子。甚至很多强者的子女、贵族的名媛,都被她们影响现在,她们是觉得自己什么事儿都能插一手了吧?”

沉大陆的本土文化中,崇尚实力傍身、强者为尊,尤其是梅风亭那个年代的人,对这种身无长技、全凭交际手腕,一心扎在名流圈子里的米虫,向来看不惯。包括整个所谓的贵族、上流人物,她其实都没有放在眼里。

沈鱼摇头道:“现在已经不是弱肉强食的年代了,她们这种做法,其实也无可厚非。”

梅风亭对此持保留态度:“呵呵,不是了吗?她们接触过真正的强者吗?一个破公司而已,敢跟我面前跳,我一个人挑了她们总部!”

沈鱼笑着摆手,“阿亭你冷静。我带君凌去解释一下,解释清楚就好了。毕竟都是穿越者,不要闹太僵。”

君凌也想好了:“我要去。那两个妹子,我觉得为人还可以,我也想帮忙找出凶手。”

“行。”沈鱼认同他的想法,又对梅风亭说:“我保证,只要把事实说清楚,她们不会冤枉君凌。”

“如果呢?”梅风亭眯眼瞧他。

沈鱼也弯起凤眼,“那当然。”他们这两句话,就达成了一种奇怪的默契。

梅风亭拍拍衣服,站起来:“那就行,走吧。谈判么,咱们整个梅山剑宗都去,壮门面。”

“别,别,阿亭你这样没法谈。都说了有我在呢。”沈鱼急。

“那就小傻和仙儿去看热闹吧。让那群凡人,也见识见识这个世界的力量。”梅风亭再坚持就是不信任老朋友了。她上上下下地瞄着沈鱼,疯狂暗示:“那谁……你也把你的门面壮起来!你这样去,是没有气势的!”

沈鱼无语,挑眉,学着她的调调:“我那‘一身香气儿’?”刚才嫌我装,现在反倒让我在外人面前装?双重标准要不要这么严重?

他这个老朋友,护犊的功力真的逐年增长了。

103

“白鱼图书馆,沈鱼。”

还是这张拜帖。这是近几十年,沈鱼给这一代人留下的最普遍的印象。这个大陆崇拜武力,强者如云,每个人都大概知道,自己身边的人,能有什么样的实力;但是对于传说中的人物,在年轻人心里,已经没有太具体的印象了。

更何况是穿越而来的年轻人。

“沈鱼?好像是这个世界的一个学者。”

君凌接受传承之后,五感已经敏锐了许多,隔着门就能听到,里面的人拿了拜帖,在互相嘀嘀咕咕。可以听出来,这些女孩是真的不了解这个世界:稍微有点修行的武者和术师,都应该知道沈仙师的名字,都该知道,白鱼图书馆不是普通的书库而已。

君凌其实也没有想过,自己能迅速接触这个世界的本质,都是因为他遇到的师父是梅风亭。

“请进!”一个漂亮女孩开门,自我介绍叫林若,抬头的时候,君凌毫无意外地看到了那种惊艳、恍惚、痴迷,最后又变成崇拜的表情。

沈鱼的魅力,一旦碰到的对方是女孩子,将会成指数倍增。君凌发现林若可见地局促起来,双颊有点泛红,躲闪着不敢抬头:“请跟我来,我们经理等着见您!”

他们跟着林若来到客厅,君凌看到了形貌熟悉的沙发和茶几,甚至还有一些吊顶和装饰,都是类似于现代风格的,简洁大气,颇有品位。

这是一个大办公室,一边的工位上有五六个人在忙碌,里面透明磨砂水晶墙的后面,写着“经理办公室”。这里是地球公司的区域总部,整个大陆上只有三个。

女经理已经从办公室迎了出来。这时候林若也找到了自己正常的语言能力:“这位是我们公司西南大区经理,麦禾。”

麦禾也被沈鱼的出场惊了一惊,但是她多少有点心理准备:“您就是沈仙师?”她深吸一口气,掩盖了过度惊讶的抽气声。

“对,是我为君凌做担保。”沈鱼笑眯眯地回答,“卢文先生应该已经告诉了你们。”卢文是地球公司的非穿越者员工,对沈鱼的大名,从小如雷贯耳。

麦禾把客人引进自己的办公室,先表明诚意:“您的担保没有问题,悬赏令早就撤下了。”她让几人落座:“我们主要是想确认一下,君凌离开分部之前,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情况?”

君凌努力回忆了那天两个女孩和他说的,自己看到的,还有自己从进门到离开的确切时间。他一路上已经回忆地差不多了,这时候侃侃而谈,已经颇有条理。但是必须承认,并没有值得注意的特殊情况,至少没有发现这两个女孩,有受到生命威胁的迹象。

麦禾已经大概了解过,那天上午发生的事情,只是是新穿越者登记的必要步骤,包括二女用灵讯向上级汇报的流程,都没有任何耽搁、完全符合流程的。二人应该是中午到下午这段时候被害。

君凌突然想到:“镇上有两个孕妇,那天在我们的家门口闹,我回去的时候正好赶上。她们应该还记得,可以为我回去的确切时间作证。”

沈鱼听到这话,眯了眯眼睛。萧藤的情债,还能有这种作用吗……

麦禾的关注点却不在这里,她其实不怀疑君凌:“你们还记得,走之前,山上的村子里有什么异常吗?”她是指大崖底村。

“村里?”君凌皱眉,“我们是前一天出发的,因为村里到镇上还有一天的路呢离开的时候没有特别的感觉啊!”

麦禾无奈,告诉他新的信息:“我这样问主要是因为,从时间推算,我们员工遇难的第二天,梅山山顶的那个自然村,有3户人家,也被强大的‘精神魔法’洗掉了记忆。”

君凌想不到还有这事,他有很不好的联想,这些出事的地方……都是自己待过的地方。萧藤会不会有事?

“我们也是因为这件事,排除了君凌兄弟的嫌疑。”麦禾最近是焦头烂额,手底下的女孩子闹的厉害,还打压不得。“我们怀疑是忆江南宫下的手,但是没有任何证据。”

“我跟他们也没接触啊。”君凌也无奈,“我还是看到你们公司的宣传册,才知道有这么个组织。他们应该算你们的仇人吧?”

麦禾认真,纠正:“他们是全体穿越者的仇人!”

君凌算是点头认同她:“嗯嗯。”

有沈鱼在此,君凌都说了没有发现情况,那麦禾也无法追问下去。想了想,今天还是适可而止的好:“行,那就先这样,谢谢君凌兄弟!你如果又想到了什么,请务必要告诉我们。给公司发灵讯、写信,都可以。”

104

事情解决,君凌和两个师妹向沈仙师告辞,各自回去。时间还早,他们在城里逛了逛,玩得差不多才回到旅店,这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他们刚才在城里看好了一些漂亮的饭馆,其中有几个店面,看起来优雅安静、环境舒适,和独幽城里喧闹的酒馆(兼饭馆)完全不一样。进门之前,沈静仙和君凌还在吵吵着,她晚上想去那家有树、有喷泉,还有秋千的森林主题餐厅在这一点上,她跟君凌的意见产生了冲突。

回到旅店喊师父,却没有得到回应。院子的门关着,但是师父的房门却是虚掩着的,君凌随手推开,却像被魔法定住了一样,木然愣在那里。

梅风亭仰面躺在房间的地上,她光洁的额头上,赫然是一个血肉模糊的凹陷。那个凹坑处,骨头都陷了进去,血液倒是没有流出来太多。

这个坑,突兀地出现在她完整、美艳的脸上,让这个画面,显得异常魔幻。

君凌的脑袋里“嗡”的一声。

眼前一切的一切都是真实存在的,又好像不是真实存在的因为逻辑不通,实在是不通。

梅风亭是什么人?是沉大陆第一剑客,成名百年的老妖怪,能单手破掉沈鱼护体真气的强人;她是一个娇小而美丽的女人,也毫无疑问地是一个凶人。

而这里毫无反抗的痕迹。就像个普通人被人迎面砸了一板砖,头破血流,昏迷过去,她就这么躺在了那里。

萧莎就跟在他身后,双腿一软,几乎要倒下去。

“没死!别哭!”君凌厉声喝止了她可能的崩溃,他觉得梅风亭的胸口,好像还有些许起伏前世打打杀杀的经历,让他能够迅速判断队友还有没有抢救价值。但是这里不是地球!这里没有大医院,没有手术室,不能输液和输血,甚至没有抗生素,什么都没有!

沈静仙看到了,也惊叫一声,却是迅速扑过去,本命灵镜子已经托在手里。

“我的灵术只能拖延,不能治疗!快去找二叔!”沈静仙抬头,带着哭腔,只说了这一句话。她的双手一合,竟然是用镜子边缘划破指尖,放出了双手指尖血!十指连心,但这个娇气的小姑娘,吭都没有吭一声。

灵镜沾上主人中指尖的心头血,光芒盛放,

她的双手夹住镜子,低眉垂眼,两掌一开,镜子铮鸣一声,悬在了梅风亭头顶!灵光混着血光刺眼地闪耀,小镜子光芒四射,就像放射线一样,让师父的头变得半透明起来。

这澎湃的灵光,暂时笼罩了梅风亭的头颅。君凌惊讶:“这也能血祭?不对,只能维持一会儿……萧莎!回去找沈鱼!”

萧莎木然地听了命令,扶着门框转身,她的双腿已经不听使唤。

“算了,我去吧!”君凌按住了她,在她耳边喊:“你就待在这里!拔剑!不要让任何人靠近!”

萧莎眼睛盯着他,手终于扶在了剑柄上,直攥得指节发白。

君凌的心脏砰砰跳动。能够一击废掉梅风亭的人,该是何方神圣?他们竟然有如此强大的仇人?既然有仇人在翡翠城,为何师父毫无防备,甚至从未提起?

他不敢想那个更可怕的可能性:既然梅风亭的伤口还算新鲜,那个人,可能并没有走远!

但是此时顾不得了,必须找援兵!去找沈鱼!他咬了咬牙,在院子里甩出自己的剑。“魂切”跟随他的指令,晃晃悠悠地飞在半空。

从这里到沈鱼他们居住的宅院,直线距离应该不算很远。

“反重力模块,全功率开启!”

君凌没有犹豫,毅然翻身攀了上去,抱紧了他还不是很会操控的飞剑。

11沈鱼的三个响指

11

沈鱼的三个响指

1101

“你长得真漂亮。以后可以做我的搭档吗?我也是探索凋零之地的冒险者。”

少女梅风亭,捡到了落魄的少年沈鱼。

“不熟悉的地方,一律我在前,你在后;要是你身后也有敌人,那咱们两个就背靠背。”

神秘古墓,不明遗迹,突然出现的凋零生物;那是沈鱼第一次把自己的后背交给他人。

“咱俩现在也是可以托付后背的交情了。”

这是第一次有人因为少年跑得慢而受伤,也是沈鱼第一次给别人打绷带。

“你行不行啊,沈鱼!不是说这回的公式没问题了吗?”

沈鱼捏着魔杖,抱着手记本,从他三天来算出的、二十六个魔能公式里面,逐一尝试。

“诶,我说,你这一招……好像是群攻魔法啊?”

那是通天塔还在自由翱翔的年代,人们刚开始摸索着学习法术,人类的魔法师,尚未打破魔族设下的知识壁垒。

“你这是引了整个山洞的蝙蝠啊!快撤撤撤,跑!跑跑跑跑!”

紧急情况跑路的时候,武者少女总是一手握着剑,一手提着那个少年。

111

君凌扒着自己的飞剑,穿过了小半个城市。他尽力全速催动,却还是嫌不够快,他恨不得瞬间移动到沈鱼的面前把他揪过来君凌只要一静下来,眼前就仿佛又看到梅风亭额头上的洞。他怕自己再不到达目的地,也快要崩溃了。

他终于发现了那个眼熟的小院落,院墙不高,事实上翡翠城里的建筑都不算高大他几乎是一头撞了进去!再也维持不住飞剑,他连撞带跌地摔在院子里,就在他们今天说话的那个正厅门口,君凌翻了个身,顾不上爬起来,就扬声喊:“沈仙师!沈仙师!君凌急事求见!”

东方城最先出来了,看到地上狼狈的君凌,也是吓了一跳。“怎么回事?”他身上是的衣服是被剑划破的吗?抱着剑从天上一路飞过来,这是什么操作,他没学风魔法吗?

“沈先生在哪?急事找他!我师父!我师父她……”君凌喘着粗气,语无伦次。控制飞剑消耗了他大量心神,此时他的眼前一阵阵的发黑,几乎支撑不住。

“阿亭?她怎么了?”

君凌尽量简洁地说:“师父出事了,很危险!沈先生快跟我走!”梅风亭脑袋被开了一个洞,这事儿极其不正常,所以不好描述,更不好解释,快快赶过去才是正经的。

沈鱼知道,梅风亭教出来的徒弟,一向都很稳重,此时一定是发生了紧迫的事情。他略一思索,告一声“得罪”,把君凌整个人横过来,提着衣服上的腰带,飞身而起。

君凌眼一花,已经飞在了半空。轻功?好厉害……感觉到沈鱼的脚尖在屋檐一点,就纵出去好远,他在屋顶飞跃的速度,竟然比自己的飞剑要快得多!

东方城也二话不说,他是灵术师,虽然被君凌的狼狈相震惊了,但还是很熟练地用灵力托起了自己,跟在沈鱼身后纵跃滑行。

像他们这种有名有姓的人物,平时顾忌颜面,很少在闹市的屋顶高来高去,惊扰住民;但是今天师尊已经毫不顾及其他,全力施为之下,如一只矫健的羚羊。

东方城自认,在各方面都不如师尊;但是沈鱼毕竟还提着一个人,所以他们几乎是同时,落在了旅舍的小院子里。

听到来人的声音,萧莎神经质一样拿着剑对准了他们,她的眼睛已经泛着血红。

112

“莎,是我,怎么了?”沈鱼把君凌丢在地上,急步上前,“出了什么事?”

萧莎先看到了君凌,然后是袍袖已经有些纷乱的沈鱼,她紧绷的神经,这才突然放松下来,倚靠在门框上,浑身脱力。这样一错身,沈鱼也直接看到了屋里的景象。

东方城跟上去,他看到师尊的脚步停下,倒抽了一口凉气。

沈鱼的这一口气好像就憋在了胸膛里。他愣住,一动不动,站在那里,看着沈静仙手里的光芒。

“我的天……”东方城忍不住惊叫,又捂住了嘴巴,他发现师尊的背影静止得很不正常。

周遭的空气好像被震动了一下,这是刚才那一瞬间,师尊身上溢出的灵气!

沈鱼俯下身,跪伏在地上,把手伸向梅风亭的脸。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东方城觉得,师尊的手指好像在颤抖……他确实是在颤抖。已经明显到君凌都看得出来,他不知道沈仙师对此情此景作何判断,师父还有没有救?他有没有办法?

但是沈鱼颤抖的手指,只是轻轻地抚上了梅风亭的脸颊。东方城看不到师尊的表情,但是他从没见过师尊有这种动作他正用那种近乎温柔的情绪,痴痴地,对着那张破碎的脸伸出手去。

“沈仙师……”君凌出声提醒。沈静仙坚持不了太长时间!

沈鱼没有动,他现在就像个迟缓而木然的垂老之人。

过了半晌,就在君凌以为他没听见的时候,才看见他终于有了动作。他抚摸着梅风亭脸颊的右手,有一团银光,和沈静仙的灵镜差不多的银光,凝实地扩散开来,包住了她们两个人。

而他的左手,缓缓地,却已经没有一丝颤抖地,举起来。

拇指和中指一搓,“啪”,他打了一个响指。

君凌本来就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也没有对他做的事有什么防备;遇到这种不正常的事情,谁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沈鱼来了,君凌把他当做一个主心骨,但是他没有说话,没有吩咐,也没有太多的动作。

只是打了一个响指。但是,随着他指尖的这么一搓,一股澎湃的力量,爆发式地从他的指尖,迅速扩散开来!

就像一个无形无迹的环,迅速向外爆开,势如猛兽,冲出旅舍的院子,冲出这个街区,覆盖了半个城区;君凌只觉得喉头一甜,嘴里有一股腥味扩散开来。是血他生生地咽了回去,手里的魂切刃拄着地面,坚持着没有倒下。

几乎没有停顿,沈鱼的手指又搓在了一起。

君凌连声音都没有听见他的耳朵还因为刚才的冲击,听不到东西但是他看见了,即使看见,也没有办法防备,一瞬间,君凌的胸口,就像和一辆飞驰的卡车迎面相撞!

君凌的眼前一黑,再也站不住。小院子里,一朵血花落向地面;但是这并不是结束,这只是开始。

第二次冲击波,再次无情地掠过刚才那一波殃及过的地方,甚至扩散得更远沈鱼挟怒出手,第一次还没能控制好力量;而这第二次,他就像是打定了主意,要让这怒火横扫全城。

东方城苦笑。他知道自己有个绰号,叫“人形洗地机”,因为他擅长使用范围很大的覆盖式仙法,而且体内的灵力十分充沛。想要用灵术,对某个范围无差别覆盖,这非常考验爆发和续航的能力。

东方城是沈鱼的徒弟。能教出这样徒弟的人,本人也有很变态的灵力存量。

此时沈鱼身上的力量,全都毫不吝啬的喷簿而出,让城里的所有人都悚然一惊!

“谁?是谁?”

赫希尔教圣堂里,主教级别高级祭司,教会派守翡翠城的最高的管理者,不顾自己刚刚吐了一口血,从屋里“蹭”地跳了出来。他看着翡翠城一如往常的黄昏,倍感莫名。

“天鹅”旅店,一个反应很快的灵术师,迅速抽出了一张防御符纸,符纸迅速在他手中化为灰烬,形成一个灵力护罩,却依然没有挡住第二波强悍的冲击力。

精通魔法的人,此时只能胡思乱想:“这是大范围的灵力爆冲,可以直击灵魂!实力越高的人,就越容易收到损伤……是什么人在打斗吗?”

有人惊慌难抑,生怕下一刻自己就会殒命:“竟敢在城里用这种招式,城里有多少人他知道吗?!如果杀死这么多人,他会承担多么大的罪业?”

“什么情况?有魔物攻城了吗?”

无数的人在猜想。

地球公司西南分部,普通人麦禾在自己的办公室,突然感到心脏被抓了一下,胃里一阵恶心;紧接着又是一下,她不得不放下手里的笔,恐惧地伏在桌子上。她身旁,作为保镖和秘书的中年人卢文先生,也感受到这股冲击,却是眼前一黑,直接摔倒在地。

街上拉车的骏马纷纷止步,发出一阵阵痛苦的嘶鸣。周遭的林木和草地,全都失去了虫鸟之声。万物都在慌惑,都在恐惧,都在茫然。

东方城苦笑着。他的实力可算强悍,距离又近,所以受到了很大冲击;但他还是拼尽全力,护住自己的心口他看见了,师尊的手并没有放下,他的手指甚至再次搓在了一起!

要命了……

沈鱼的第三个响指,就像古老得被人遗忘的钟声,再次敲起,沉稳而坚定。

人们的耳边再没有声音,像上古魔君兵临城下,万物凝滞这个翡翠城,已经整个都静止了,甚至灭却了情绪、停止了思维。

但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却终于放松下来,深深、深深地吐出了那一口气。他开始感到疲惫,是源自心里的疲惫,就好像在险恶的虚空边界走了一遭,终于回到了凡世间来。

虽然这里依然是,没有她的笑语的凡世间;但是她的脸,正捧在自己手心里,温暖鲜活。

她还在,还好还好。自从他们不需要风餐露宿之后,已经有多少年,他没有这样安静的摸摸她的脸了?

翡翠城,沈鱼的三个响指,拯救的其实是、濒临崩溃的他自己。

113

翡翠城的赫希尔教大祭司,托特格雷普,负责翡翠城中最大的一座圣殿的日常事务,包括治疗牧师的登记与考核、教义研究院的研究课题立项、西南区域圣殿的建设和维护拨款……他在此十五年来,兢兢业业,自认从来没有得罪过谁。

翡翠城是佣兵城市,每天来往的商人、冒险者络绎不绝,每天有大量的商品交易和任务接取,路过的强者不计其数。自称的“剑圣”多如牛毛,自诩的“**师”遍地都是。

托特老头儿本来以为是谁在针对自己,但是跑到街上之后,他发现是整座城市都被影响了。人们沉浸在刚才那三下带来的心有余悸中,虽然那三个冲击波,没有对他们造成什么损害;但是那种心脏被抓在手里的感觉,足以让普通人一生铭记。

翡翠城的守城将军,是一个行动不便的人;所以此刻,赫希尔圣堂的屋顶,就成了那些强者碰头的地方。托特老头率先爬了上来,他的风魔法操控向来不太稳定,这会儿又受了一点伤,他不愿意被众人看到自己的狼狈样子。不一会儿,一个中年人也远远地跳了过来,那是雇佣兵公会的一把手,“翡翠剑圣”碧加奥利。

“那些波动是从哪里传出来的?”

“好像是城北。可那边是居民区啊?”

“可能是路过的强者,最近都有谁在城里?”

“那应该只有城主知道。”托特苦笑,“但我有个小道消息:这几天,沈鱼一直在翡翠城。”

“沈鱼!”碧加像被踩了尾巴的猫,“那肯定是他了!”

从实力上讲,整个大陆,能用一招灵爆响彻全城的人,不会超过五指之数!如果是沈鱼出手,那就可以理解了。这时候若有人告诉他,沈鱼不在翡翠城,他才会非常的意外。

老托特等了会儿,并不见有其他的人来。他向碧加提议道:“城里只是路过的那些人,即使吃了亏,也不会跳出来了,他们都精明的很。我们两个还是去城北看看吧。”

循着刚才感觉到的大致方向,托特和碧加跳过一个个房顶,在一片骚动中,那个旅店的小院子显得格外显眼。更何况,站在院子里的正是那一位,本该驻守独幽城的四名将之一,东方城!

东方城算是这个世上最崇拜沈鱼的人,能让他站在院子里等的,只有他那位师尊!

没等靠的太近,托特老头就对着那个院子,尽量平和的传去自己的话语。

“不知沈先生与何人争斗?我是赫希尔圣堂,红衣祭司托特格雷普,您已经惊扰了城中的平民,希望您可以停下来。”

从年纪和实力上来讲,托特都必须称沈鱼一声“您”。

“过来。”沈鱼可以不用客套,用灵力把声音传到他面前:“带法杖了吗?来帮忙。”

老托特认识梅风亭,也认识沈鱼,这也是为什么他敢来看看的原因。看在老相识的面子上,这个人不会拿他怎么样;但是赫希尔教的老祭司,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惊悚的景象。

他也慌了,明白了沈鱼为何冲冠一怒:“这……我这就治疗!”

托特的法杖是特殊的加长型,雕刻精美,花样繁复,象征着地区主教的尊贵地位;但是老托特已经很多年,没用过它本来的治疗功能了。

法杖戳在地上,光属性凝聚汇集,在地上的伤者头部聚了又散。但是梅风亭依然没有醒来。

反复了几次,那个伤口都不再渗血了,仔细看甚至还有愈合的迹象,而梅风亭本人,除了呼吸之外,丝毫都没有动一动。托特不得不颓然地承认:“我只能治疗她的**损伤,剩下的,就无能为力了……”

沈鱼点点头,赫希尔教的治疗也不是万能的,这时候出手相助,他很感激。他拍了拍沈静仙的肩膀:“你休息吧。我来就好。”小仙儿被他这轻轻一拍,直接歪倒在地上,萧莎和君凌赶快上去扶住她已经脱力了,坚持到现在,才一下子昏睡了过去。

沈鱼接过了仙儿的任务。他的手闪着灵光,一直没有离开过,转头问东方城:“凝灵大阵还有没有?”

他使用的也是类似于凝灵阵的法术,延缓伤情的发展,阻止进一步的伤害;剩下的就要靠时间慢慢调养。

“有!”东方城迅速从符袋里掏出几张纸,黄纸上密密麻麻的符文,是泛着流光的朱红色,看外表就可知不凡。沈鱼接过来,一手搓开,一张张甩出,贴在梅风亭露在外面的皮肤上,最后一张,贴在她的头上。

“身体的伤可以慢慢恢复。我们来慢慢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沈鱼轻轻地俯下身,把梅风亭抱起来,放在旅店的小床上。

君凌发现,这位仙师现在,好像跟之前,有了很大的不同……但是具体在哪里,他又说不上来。他这才是第二次和沈鱼接触。

114

沈鱼送走了赶来的两个外人,又让精神状态不佳的萧莎,带着沈静仙去休息。他最后,才向君凌道谢:“君凌小友,这次的事,多谢你了。”要不是他够快,如果沈静仙坚持不住,可能一切都来不及了。

君凌无所谓谢不谢的,在他眼里,沈鱼才是帮了他们的人。但他还有一事不明:“沈先生,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请说。”沈鱼正色。

“你和师父是好朋友,我想问:翡翠城里,有没有师父的熟人?”

沈鱼思索了一下,恍然:“我懂你的意思。”他已经恢复了沉稳的仙师形象,认真地道:“我们认识的人,有;但是能让她放下防备的,不说翡翠城,这世界上,除了我,都再无他人了。”

君凌皱眉。话是这么说,但是好像有哪里不对……

“如果你不放心的话……那会儿,我正在宅子里,和路冥香姐妹谈她们的事情,你可以找她们确认。”说到那两姐妹,沈鱼颇有些发愁:“不过这么一来,你师父是没法再收她这个徒弟了。”

“这个世界上,实力碾压师父的人,多吗?”

沈鱼看着他:“不多;我活了三百年,只认识一位。”

“是谁?”君凌目现寒光。

“冥帝,卫汐冥。”这位死了快一百年了,沈鱼这分明是一本正经地在逗他。

“你这孩子也是有心。”沈鱼看着他的迷茫,宽慰道:“这件事我一定会查出来,交给我吧,你也该休息了。”他知道君凌接受的传承。

只剩下自己的徒弟,沈鱼才露出满面愁容:“阿城,我拜托你,想办法让萧莎好好睡一觉。她还是个孩子,肯定接受不了这种事,晚上会做噩梦的。”

从岁数上讲,萧莎已经有三十了,但是……这点年纪,好像对师尊来说,依然还是个孩子。东方城发现,自己竟然无法反驳,纠结了一下,最后应道:“是。”

沈鱼也知道,把三十岁的少女叫“孩子”,已经不太合适。他自嘲道:“我好像也是老了,看谁都是孩子。但是,你不觉得,她和黎萦越来越像了吗?”

东方城垂首提醒:“师父,我和黎小姐接触很少。”

“哦,对啊。你就见过她几次,后来就……西门应该记得。”沈鱼陷入了回忆,“西门那时候还小,他经常受伤,黎萦治过他好几次……他要是看到萧莎现在的样子,一定会觉得很熟悉的。”

东方城看到师尊的疲态,不忍心听,转移了话题:“师父,明天我就跟南宫城主交涉,问清楚最近城里都有些什么人!”先从明面上的人开始,逐一排查。

“啊。不用。”沈鱼也反应过来,“差点忘了,你安顿好萧莎,就去跟踪托特那个老头儿。”

“这是为何?”

“那个人,不会走的太远实力那么强,一定受了很重的伤吧。”沈鱼用手抚摸梅风亭的脸,“比阿亭要重的多的灵魂伤害。必须有人治疗。”

沈鱼娓娓道来,却是语带森然:“只要他还能动,一定要想办法找老托特帮忙也就这个老头儿,才勉强够用否则,他走不出翡翠城。”

“监视托特身边的可疑人物,那个人,就在其中。”

“是!”东方城激动,这才是他的师尊,不懂则已,动则惊天的师尊!

12西极往事

12

西极往事

121

赫希尔圣历,明灵74年2月30日,西极魔武会。

还没开场,老得一把白胡子的裁判,已经被参赛选手气得胡子乱抖。

“梅风亭,你确定?”老人是一个剑客,他看着自己的后辈,大陆上最新一代的剑客顶尖人物,却只感到痛心。

梅风亭却简单地扛着剑:“都说了,确定,你好烦啊。”

“这是大陆顶端的胜负,结果马上就会传遍全世界了!这是你自己的名声!你竟然用来交易?”

“我是真的打不过他!快点宣布吧,我都等不及了。”

“那两个孩子,对你来说,甚至比魂切刃还重要吗?”老人知道这剑客身负恩怨。

如果是为了被偷走的剑,做出交易和让步,尚可被接受;可她竟然提出,要带走那两个无辜的孩子?作为前辈,他完全无法理解,这完全是失去理智的决定:“黎萦她是骗了你,但是毕竟朋友一场,你就这么恨她的孩子吗?”

“那不用你管。”梅风亭满不在乎地挠挠头,已经很不耐烦:“我打不过萧元,自愿认输。快宣布!否则他反悔,你负责吗?”

她对老头儿这么说着,双眼却盯着自己的对手,萧元这个气度沉稳的中年男人,没回答她什么,面上更是毫无表情。

但是梅风亭知道,立志成为枭雄的人,已经决定了该舍的舍,该留的留。全世界强者都在看着,涉及信誉,他绝不会反悔!

老人最终颓然,缓缓地宣布:“西极魔武会,半决赛第二场,梅风亭退出,居总排名第四。”

台下没有太大的骚动,但是掀起了一片窃窃私语。这个女人,和萧家恩怨纠缠,已有几十年。只要是人,就有爱和恨;一个人为了眼前的爱恨情仇,什么事情做不出来?至于以后,会不会后悔?这根本不是沉湎于爱恨的人,能够想清楚的事情。

人类……一直被愚蠢的感情,深深左右着的人类。

观礼台最高处,是举办了这次魔武会的魔族少女通天塔坠落后,她已经成为世界上最后的一个魔族。此刻,她虽然也心有遗憾,却毫无干涉的意思。虽然是她主持的顶级盛会,但是,是否公平,还要看人类自己的决断。

口碑和公道,自在人心。魔女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人类的恩怨与她无干。

台下的人,都是高手,心中都有自己的想法。灵山派剑宗宗主,刚成名不久的剑客独孤行,对梅风亭的决定,也满是遗憾:“剑之极,仅取得第四名;至此为止,剑道中人,已经全部落败。”

他身旁,是那位家乡在翡翠城的剑圣,碧加奥利:“真是剑道没落,让天下武者失望!就不该把剑客第一的称号,交给她这个女流之辈!这个女人,真的是太不负责任了!”

独孤行摇头,叹气:“唉……剑客第一,也是她自己打出来的。只恨我们自己,在之前的赛场上,没能打败她她不知道从哪弄来了一把新的剑,都还没有出鞘,就打败了我们。”

因为魔武会是“切磋论道”,所以,梅风亭在比斗中,都是带鞘出剑。但是这把“鞘中剑”,也已经给她带来了“高深莫测”的评价失去了魂切刃的她,实力并没有任何的退步,反而更加神秘了。剑客之极的称号,确实没有半点掺假。

翡翠剑圣碧加,清楚地知道,因为他也是被梅风亭打败的剑客之一。但是他还是愤愤不平:“你看现在,决赛的舞台,已经是仙术和魔法的对决了!魔法师真的要崛起了。”

在众人议论纷纷中,梅风亭径直地走向台下。萧氏一族派来的两个仆妇,一直在此等候,手中抱着的,是一对尚未满月的双胞胎婴儿。

一脸不乐意的东方城,按照师尊的安排,蹭到她身边,正好一人抱一个。他回头看了看台上,马上就是师尊上场了,自己没有观战的机会,真是可惜!

梅风亭向着台上挥了挥,对着她还没下台的对手,萧元。但她看不清对方的表情如何。应该是没有什么特殊的吧?萧元这个人,心性坚韧,从来喜怒不形、面不改色。

“走了。”梅风亭招呼着从没抱过孩子、一脸谨慎的东方城。日头渐升,小婴儿已经在外面待了太久,他们得赶紧找个地方安顿,莫要让孩子着了暑气。

沈鱼这时站的不算远,但也只是和会场里所有人一样,目送她离开。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马上轮到他上场了,他可不是来认输的。

他的任务是,真实地、可信地打一场漂亮比赛,光明正大地,输。

沈鱼的名字,会成为名门萧氏,重新崛起的垫脚石。而萧家的家主,黎萦的丈夫,萧元,马上就会达成他扬名天下的宏愿。

为了这一切的真实可信,他必须打起精神来。

122

赫希尔圣历,明灵74年2月3日,双望郡,白鱼图书馆。

东方城追随师父十年,还是第一次见到师父的老朋友。梅风亭身躯娇小,面庞柔美,却是个不拘小节的剑客,在沈鱼的地盘毫不客气,颇有些横行的味道。东方一路引她来到师父的书房,女剑客跟师父寒暄了两句,竟然不客气地,把他这个徒弟关在了外面。

东方城有点懵,虽然他并没有窥探二人谈话的意思……他呆呆地看着这个闭门羹,里面的人甚至启动了隔音结界。

“黎萦死了。”这是沈鱼说的第一句话。

“我知道,她是生产而死我调查过了,死因没有问题,是产后虚弱导致的大出血。生下孩子之后,她的生命力全部流失了。”

沈鱼点点头,强调:“但是,她依然是我的未婚妻。”

梅风亭不解,皱眉:“可她的真实身份,总归是萧家家主的四姨太,李氏。”

“我知道,李氏是萧元的四姨太;但是黎萦,是我的未婚妻。”

“争这个名分有用吗?她骗了我们这么多年,最后还是做出了选择,回到萧元的身边去。现在她人都死了,你是想怎样?”梅风亭十分不解。

“我可以不在意那些。”沈鱼摇头,提出重点:“但是,她的孩子,不能由萧家抚养长大。”

“她的孩子,和你有什么关系?”梅风亭更加不解了,作为一个剑客,她觉得自己向来没有什么好脑筋。

但是沈鱼就这么看着她,眼神明明白白地表示“你懂的”,仿佛知道她脑袋里会怎么猜,并且,用坚定的眼神,鼓励她继续猜下去。

梅风亭的表情从茫然,到疑问,到难以置信,最后脑门开始冒汗:“……我天老爷!你,你确定吗?”她的脑筋不算好使,但还是能意识到,这件事的严重程度。

“不确定。黎萦自己也不确定我们没有穿越者所说的‘dna鉴定’,所以,真相如何,没有人能知道。”沈鱼缓缓地、郑重地陈述着,并且把思考了很久的决定告诉她:“但只要有这个可能性,孩子,就不能留在萧家。”

梅风亭已经说不出话。她自认也算见过了很多世面,但是,像这样不知作何评价的情况,还从来没有过。

“她回家已经三年了啊……难道,在那之后,你还去翡翠城找过她?”

沈鱼垂下眼。在老朋友面前,默认就好,不需要脸红。

梅风亭明白了,想了想,她也认同沈鱼的决断:“确实,这两个孩子,必须掌握在我们手里,否则,以萧元的心机和手段,后患无穷。”

梅风亭和沈鱼是伙伴,梅风亭和黎萦也曾经是朋友。天下人都知道,剑客梅风亭被友人背叛了,丢掉了陪伴自己多年的佩剑;但是,很少人知道,曾经他们三人在一起,各处游历、并肩战斗的那些年,沈鱼和黎萦互相交换的眼神里,藏了多少温存。

相爱的人,即使不说话,那浓浓的情意,也会从眼睛里流出来。

天下人都知道,沈鱼有一位深爱的未婚妻子;但是没有人知道,这个神秘“未婚妻”,和萧家四姨太李氏,是同一个人。他甚至已经安排好一位女性,在必要的时候,接替离开的黎萦,扮演这个角色,以免他人怀疑到“李氏”的头上。

沈鱼的名气比梅风亭要大的多,也正派得多;然而他终究,也只是一个普通的男人而已。

“他们现在不知道这件事;但是,如果孩子长大,我怕他们早晚会猜到。”

梅风亭终于从惊吓中冷静下来,开始思考这个烂摊子。想到萧家家主的做事手段,她开始头痛:“你可真行。这真是,给我出了个好大的难题啊!”她一个剑客,碰到这种颇有实力的枭雄人物,该怎么斗?

梅风亭对名门萧氏,倒是颇有了解,甚至还有熟人:“他家那个老三,萧远,这几年总跟我纠缠不清的。我都没办法他现在可好了,你让我从萧元手里抢孩子?这得有充足的理由,更得有足够的利益,才能跟他等价交换!”

“我已经收到消息:西极魔武会,萧家为了家族崛起,对排名非常在意。我们去参加,会是他们巨大的阻碍。”

“西极?魔武会?全大陆的高手比赛,估计影响会很大,那些魔法师,卯足了劲要打出名声来。他们野心很大!”

“萧元的野心也很大,所以我觉得这个交易可行。”

“他野心要是不大,也不会让小萦来我们身边,图谋不轨了。”梅风亭揉着头顶,这复杂的局势,让她脑壳痛,“去参加,给他们制造障碍;再由我出面谈条件,把孩子给我,才能免除障碍老沈,你这都算计好了,专门来坑我的吧!”

沈鱼根本不在意她没诚意的指责:“由你提出交易,原因也很简单:一代高手被朋友背叛,你恨她,恨她故意接近你。恨她和你做朋友,只是因为想偷你的剑。”

“你这都给我安排的明明白白了。”梅风亭苦笑。

“如果拿到孩子,我会放出几种流言:萧家这两个孩子生母不明,其实和萧远有关系,所以萧元并不疼爱,想要甩掉这个包袱;我们两个有关系,所以我才帮你;因为流言,我的未婚妻想要和我解除婚约。”

梅风亭挠头:“这些流言里面的人物关系,是不是太乱了啊!”

“够乱,才能掩盖真相。”沈鱼略带歉意,“只是苦了你了,阿亭。”

“你这是要坑死我。”梅风亭想到天下人悠悠之口,她向来低调,很不习惯:“坑吧坑吧!既然我来了,就没想活着从坑里爬出来。十一夜修罗,除了你之外,我们哪个名声好听过?”

“十一夜修罗,冥帝爪牙,哈哈。”沈鱼也笑了,看着她新换的佩剑。“这是那一把剑吗?”

“对,老大的遗产,要不要看?”梅风亭把剑柄往他面前一送。

沈鱼谨慎地躲开,这把剑出鞘是要见血的:“不要,你留着玩就好。既然拿到了它,你也该冲击脱凡境了。”

“境界?我不在乎啊。反正我们都已经是老不死了。”梅风亭撇嘴,“即使没有魂切刃,在实力上,我也不会拖你后腿的!萧元的本事我知道,我只要参赛,就是他最大的克星。”

“你是顶尖的剑客,能克制法师组几乎所有人。”除了他之外的所有人。沈鱼终于放心地点点头,“那就交给你了。”

“知道知道,走了,回头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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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灵104年2月10日,翡翠城,贵重的即时通讯水晶,在沈鱼面前的桌上,闪烁着光芒。

“三十多年前,梅风亭拿走了冥帝的遗物,魔剑‘君临’。”

对面是一个苍老的声音。

“沈鱼,索要冥帝遗产的机会,你们每个人,都只有一次。”

“我知道,所以我要那个水晶棺。”

“你确定吗?那东西虽然是法器,但是,真的没有什么用处。”

“确定,非常确定。”沈鱼就像几十年前,梅风亭在西极魔武会上,一样的坚定。“请为我做准备,之后我亲自去皇陵取。”

“好。既如此,三日之后,我等着你。”

安排好这一桩事,沈鱼又安心了一点。他看向一边的床上,梅风亭安静地躺在那里,就好像是睡着了一般。

他有点恍惚。这一刻,仿佛就是他几百年都未能得到的,岁月静好……

13盖棺论定的时间到了

13

盖棺论定的时间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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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心泉,是沉大陆的中心。

无心泉,由一条汹涌的地下河喷出,喷出的水形成了大陆中央的盆湖。盆湖的湖水,又和地下河外露的部分,汇集形成一条大河,向大陆东南角滚滚流去。

明见元年,冥帝登基,兼领教皇之位,建赫希尔帝国,实行****。帝以无上大能,削平思定山无心岩,于无心泉处,造一人工岛,名:清净屿。清净屿上,升冥帝战旗、赫希尔国旗,正式宣战魔族,誓与魔族抗争到底。自此,凡赫希尔圣土,皆遵帝王之令。

明见148年,帝重伤不治,崩于清净屿,圣体落入无心泉泉眼,随着断续的地下河,再无踪迹。

这条河也终于有了名字:溟河。

《沉大陆人文地理杂记》,作者:榴春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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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巨变陡生的夜晚过去,一早,沈鱼叫来了萧莎和君凌。

“都睡好了吗?我必须得问你们,今后有什么安排?”

君凌也打起了精神,安排,他自然是有的:“之前师父说的魔武会,我们还可以参加吗?”

“当然可以。”沈鱼点头,“阿亭不在的时候,我可以指导你们,虽然我不如她教的好。”君凌觉得这一位绝对是在谦虚。

他和萧莎对视了一眼,这个问题,他俩来之前已经做了商量:“萧莎和我都愿意继续参加。仙儿呢?”师父昏迷,沈鱼是仙儿的叔父,算是她的监护人,去留应该由他决定。

沈鱼理所当然点头:“她是沈家的女儿,当然不能退缩。”

君凌懂了,这样他们的队伍还算完整。“只是,在那之前,还有一个月的时间,我们应该怎么做?还有,师父怎么办?”

“既然你们决定去思定山,那就听我的安排。”沈鱼也已经想好了接下来的行程,“首先要告诉你们,因为阿亭现在的状态,我们不能用传送阵,所以要一路车马过去。路上我要带着阿亭,寻找一些唤醒她的办法。你们有问题吗?”

“没有。”君凌和萧莎都摇头。

他点点头,摊开地图:“我们离开翡翠城之后,沿着翠屏山脉,向西北,在盆湖的岸边,山脚下,这一片,是神墓皇陵。”

“皇陵?谁家的皇陵?”

“古赫希尔帝国的皇陵。”沈鱼回答,“我要去拿点东西。然后绕过盆湖,一路北上。因为我们是从思定山南麓过去,山路很难走,山区也有各种魔兽……是个历练的好地方。”

“我相信,你们能靠自己的力量走出山脉,就是合格的武者了。”

君凌看着他的笑容,总感觉,这很像梅风亭坑他之前的表情……但是这个计划没有任何问题,甚至,沈仙师竟然有计划,这已经可喜可贺了!

师父她老人家都是走哪算哪,从没有跟他们详细地解说过啊!

“麻烦沈先生了。”君凌赶紧点头答应下来。

“另外,魔武会之后,如果阿亭还是没有醒,我们就要去一趟东部湖区,找鄱阳上仙聊一聊。”

“鄱阳上仙?”这又是哪一位?

“对,鄱阳上仙,李玉。”沈鱼笑道,“也是你师父的老相识。如果我没法让你师父醒过来,那就必须找他看一看。”

君凌倒是没意见。“只是,沈先生,师父现在,需要每天喂水喂饭吗?”

沈鱼表情古怪:“为什么你会这么想?”

“人活着都得吃喝啊……”师父好像还很懂吃,她对烤狼肉很有品位的。

沈鱼念在他是穿越者,想了想,还是回答了他:“我们的话,不需要。即使是重伤也不需要。你师父没有跟你讲过吗?”

萧莎这时候不得不开口,弱弱地表示:“应该是没有。”他们几个还都是普通人呢,师父从来都是跟他们同吃同住。

沈鱼苦笑:“阿亭还是这么……算了。我来告诉你吧。”沈鱼觉得自己像在带孩子。让他讲这些常识性的东西,他打心眼里烦。他一边说着,一边走神,沈鱼很想把大徒弟叫来带孩子。

“为什么要修炼?就是因为,达到脱凡境,不仅可以用灵气补养自身,而且可以长生不老。”

“为什么入门的武者需要专精一门?就是为了趁年轻,尽快达到脱凡境。”沈鱼说,“至少要像老托特、翡翠剑圣那样,延长寿命,延缓衰老老托特就是年轻的时候悟性不够,等他突然开悟,境界提高的时候,已经很老了。事实上,他并没有我活得久。”他说这个的时候,带着些孔雀样的骄傲。

“当然,我们这世界,还有一种叫‘福灵丹’的东西,可以让人青春永驻,很多小姐夫人都喜欢它价格昂贵,而且,只能保证不衰老,并不能延长寿命。寿命结束,包括重病、重伤时,都会像普通人一样死去。”沈鱼说,讥笑着举例子:“比如,越女公会的一些所谓名媛,还有一些小的世家,他们倾家荡产,才能买得起一颗。但是同样的财富,用来寻访名师,刻苦修炼,增强自身,其实也能延寿几百年。”

君凌瞪大了眼。怪不得师父看不起越女公会,还有这个原因吗!

沈鱼看着他说,“修炼的道路,滋味辛苦,孤独、漫长,充满凶险。普通人能坚持下来的,十中无一。况且有些人,还是会选择,用百年的生命,尽情享乐、最后死去这对他们来说,也未必不是好事吧?”

“是你有缘,碰到了阿亭,她还把重要的传承给了你。希望你对得起她的托付。”

君凌默然,他发觉自己真的很幸运。

132

从行程安排上,他们明天就要出发了,君凌却拿着一张纸,用他掌握得不太好的沉大陆语言,慢慢地写着信。

“师父重伤昏迷,幸而性命无碍,沈仙师已经允诺,为师父治疗,今后必能醒来。”君凌写完这几句,斟酌着继续写道:“你已有家室,不便远行,宗门产业,还请继续照应。我与萧莎承师父安排,即日北上,参加魔武会。师父的伤情变化,可与沈仙长直接通信。”

萧莎看见君凌在认真地写信,好奇问:“给谁写的?”

“萧藤。”

“为什么给那个人渣写信?”萧莎不满意。

君凌被她气鼓鼓的样子逗乐了,放下笔:“出来没几天,就发生这么大的事儿,得跟他说一声吧!”

萧莎哼哼着,“你还真像个大师兄的样子。”

“终归都是师父的弟子。”君凌忍不住捏了捏她鼓起来的脸,“你也给你哥哥写封信吧,师父出了事,他知道后,不知会怎么想?我可不会安慰人。”

“你不会,那我就会?”萧莎不可思议地看他,“告诉他,我没事,就行了。”

“你没事我也放心了。”君凌苦笑,“昨晚上你过度紧张,差点儿就把剑指着沈先生了。”

“师兄,有沈仙师在,师父她会好起来吧?”萧莎还是心有余悸。

“至少一时半会儿不会死,之后什么时候醒来,说真的,只能听天由命了!”君凌倒是不对此抱有太大指望,他觉得这个世界的医疗技术,就现在看到的来说,是相当的落后,基本上就是搞巫医的和开气功班的,瞎吃药乱治疗的水平。

“你真的不写两句了?”

“不要。”萧莎却想起来另一件事:“这件事,要不要告诉嘉蓝……”

“得告诉的吧?我也写了一封信给他,内容差不多。”君凌拿着手里的两张纸,给她看,“我一会儿就去拜托沈先生,让他帮忙,把这两封信送到。”

萧莎叮嘱:“嘉蓝现在,应该在莫克帝国游历,他的信要送给不风斋的蒲先生。”

“知道知道。”

133

“师尊,君凌这个人,有问题。”

“嗯?你竟然发现了?”沈鱼没什么要打点的东西,只有随身带着的一些书,交给徒弟背着就好。

君凌的信已经送了出去,他们明日就会启程。他在翻看自己随身带着的记事本,微黄的纸页散发着古朴的味道,他小心翻阅,偶尔添上一些什么。

“他的传承,好像不太对。”东方城对师父说,“我记得魂切刃出鞘时候的气势……那东西,轻可如鸿毛,重可达万斤,但是,那天君凌用的方法……就好像,它自己飘起来了。”

“是君凌创造了新的东西吧。”

“君凌?创造?他拿到魂切刃才几天?”东方城不以为然,“梅宗主用了半辈子,都只有重力法则一种使用方法,到他手里几天,就有了新的御剑方法?”

思考是好的,但是他这个徒弟总是太认真,爱钻牛角尖。沈鱼阻止他胡思乱想:“不需要揣摩了,我们还要走一路,这种事情,看着就好。我相信,他还会给你带来惊喜的。”

“还有,师尊,萧莎怎么办?”东方城提醒沈鱼,“我要不要取一点她的血?我的新盟友,或许可以对她的血统,有一些的研究。”

沈鱼说到萧莎,眼里露出一点温柔。“莎莎啊。不急,你不要伤她……魔武会期间,难免会有磕碰,到时候再取也可以。”

“是。”

“老托特那里,还是没有可疑的吗?”

“没有……”东方城十分疑惑,“这几天,他都是正常的在圣堂活动,甚至没有见过外人。”

沈鱼没有预料到这个结果,但是,也迅速接受了:“好,既然是这样,那就是有人,蓄意对我们这些老家伙下手了……但是无所谓,早晚我会知道他们是谁。”

与此同时,萧莎正为无法动弹的梅风亭换上软被子。沈静仙蹭过来,揪着她剑上的穗,欲言又止,弄得萧莎一头雾水:“仙儿,怎么了?”

“师姐,我们明天就走了吗?”

“对,明天出发。”

沈静仙抬头:“我们不去看奶奶了吗?”

萧莎停下手,看着已经渐晚的天色,有点尴尬:“应该不去了吧……师父出了事,我们的时间,有点紧了。”之前师父是提过,可现在,她都忘了这事儿了。“你想奶奶了吗?”

沈静仙想了想,小脑袋里,选择了暂时压抑对亲人的思念:“想,但是,我更担心师父。我们还是快点走吧,回来再去看奶奶。”

“嗯,回来一定记得。”沈静仙失去了熟悉的大人,会思念亲人是很正常的。沈鱼虽然是她的二叔,但是他那样的人,明显和小孩子并不亲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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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鱼带上东方城,打点了一驾轻便结实的小马车,装上梅风亭和她几个徒弟,很有些家庭出游的意思。如果不是梅风亭的状态不好,这几乎就是一次远足了。

他们从翡翠城出发,行路三天之中,逐渐从往来人众的宽敞大路,转到盘绕山间的、仅容一车通行的狭窄山路。最后他们在林木丛生的山间,拽马拖车地崎岖了半日,才终于绕过了翠屏山脉最北端的山峰。这峰顶不如南部雪山那么高,但是君凌攀到高大的树木顶端,极目远眺,依然能够看到传说中的盆湖。

君凌差点儿以为自己看错了。他指着远方,长得没有边际的宽广岸线,很是不敢相信:“所以,你们这个世界……管这玩意儿,叫湖?”

他站的地方,可以远望很广大的一片区域,但是,这一面“湖”也太扯淡了。

在地图上看,它的面积就大得不正常,几乎能有莫克全国面积的四分之一;真正在山顶远望它,那一望无际的气势,缥缈浩荡的云雾,让君凌恍惚以为,来到了前世的海边。在地球上,空中俯瞰地中海,能有这么大吗?他不知道,因为面前的湖面,水汽氤氲,断续遮挡着视线,他望不到边。

沈鱼轻轻跃上树顶,在君凌身边,脚尖点着树梢:“我不知道你们那个世界的湖,都有多大,但是在这里,有界的都叫湖,无边的才是海。盆湖是很大,但它整个,都是在大陆中间的。”

沈鱼指着西面没有尽头的岸线:“盆湖这么大的面积里,有水面、有湿地、有地下河,地形十分复杂。西南岸的湿地区域,甚至可以和鄱阳湖区相连。那边的水域是真正的‘鬼蜮’,不能行船。所有船只,行驶到那里之后,都会遭遇神出鬼没的迷雾,最后离奇失踪。”

他接着,又指向北方:“在清净屿这边的水域,算是安全水域,有渔船和渡船。我们经过皇陵之后,坐船到对岸,就到了思定山山脉了。”那是沈鱼选好的历练之地。

“那边?看不见啊?”君凌远望北面理论上讲,沉大陆的非球形地貌,只要远处有山,不论多远,应该都能看到的。

“都是水汽。你也看见了,盆湖的上空常年弥漫着云,还会起雾。这里跟那边隔着大片的湖水,你看不到对岸的。”沈鱼笑嘻嘻地提议,“你要是想看,我可以把你升到云端之上,要不要试试?”

君凌很谨慎,“上去了之后,我还下得来吗?”

沈鱼果然是坑他,不置可否:“呵呵。”

君凌毫不意外,也不想再被他坑,赶忙跳下了树。

看完了湖,他对海产生了极大兴趣:“小傻,等师父醒来,我们去看海吧!你们这个世界的海!”这里的湖都能有这么大,真想看看海是什么样啊!会不会有更加汹涌的浪涛,澎湃的潮汐,和更加慑人心魄的气势呢?顺便,带着美女去海边,永远是让人期待的事。

沈鱼也飘下来。他这两天,挺乐意欣赏君凌各种吃惊的表情,对于讲述常识,也稍微有了点耐心:“无边的才能叫海。包括大陆南部的虚空海、西部的妖兽海、东部的培落海,都是没有人能探及边界的地方。所有深入其中,向远方探索的先驱者,都再也没有回来。听说,那几个方向,都是‘极’。至少南边的虚空海尽头,是无尽坠落的极。”

“西极,在大陆的西北角,北面是朗斯尼亚格山脉,意思是‘没有尽头的山’。西极有大断崖,那是人类能攀到的最高点。”

君凌点头,后面就是梅风亭提起过的事情了:西极那里,住着最后的魔女,曾经在世界之巅举办了第一次魔武会……看看那辆好容易翻过山岭的马车,梅风亭还在沉睡,君凌瞬间没了看风景的心情。萧莎分一些食物给他,几个人胡乱的吃了,一行人依然尽快赶路。

但是君凌没想过,沈鱼所说的,来皇陵拿的“重要的东西”,会是一口棺材。

皇陵的神道前,两个穿着本地服饰的守陵人,正带着一口水晶做的、半透明棺材等在那里。两个守陵人常驻于此,看守着赫希尔圣族历代的陵墓,还有冥帝赫希尔明的衣冠冢。

那位最强大的帝王,是赫希尔圣姓氏族中,唯一一位找不到遗体的王。所以,他生前为自己准备的七层棺椁中,最里面一层,也是最精美、最舒适(?)的一层琉璃水晶棺,也就此在先王遗物堆中,彻底闲置了下来。

沈鱼点头,交接了水晶棺,守陵人顺着神道返回,回到庞大的陵墓区。里面的驻守者不只这些,但是他们很少外出,常年不与外界沟通。

“冥帝在世的时候说过,死后‘永眠’的盒子,一定要舒适要通风好,要视野好,要足够结实,还要能‘自由飞翔’。”沈鱼回忆往事,摸着棺材盖子上,雕刻精美的纹路,“所以,它是一个法器,适合长眠,而且方便携带。”

君凌有不好的预感。

“去,把你师父放进来吧。”沈鱼笑眼盈盈。拿到这个东西,是这些天来,他觉得最舒心的事:“我让萧莎带了很多软垫子,垫上好多层,一定很舒服的。”

君凌却没有动。他想一会儿,很严肃地看着沈鱼,诚恳地说道:

“……沈先生,我觉得吧,师父应该还有救,真的!”

14壮士,求拼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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壮士,求拼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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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历神降前年,魔族从培落海大举登陆,携通天塔之威能,收拢东部部族,以原培落周边“十五部落联盟”族长海哈帝斯若斯莫尔克金斯路西弗为帝,建立莫克帝国,管理东部沿海的人类部族。

……

神降元年,圣传天女降世。天女为赫希尔教信众带来了净化、治疗的力量。自此,凡持赫希尔正信者,皆可修身炼体、治伤救人。

天女碧丽丝,自称为神的传人,生于天空的四团云月中,在夜空出现流光的时刻,降临于沉大陆,以救护苍生为己任。

天女教化人类,在赫希尔教义所到之处,推广统一的度量衡、语言文字,甚至货币……尽管赫希尔教廷反复兴衰,大陆大部分地区,却至今仍在沿用。

神降64年,圣传天女灵魂羽化于西极大断崖,**化作玉色岩石,经年不变、风雨不蚀。

……

同年,海哈帝莫尔克金斯路西弗,亡,死因无史料记载。

《赫希尔教神话故事丛书》,作者:贝尔罗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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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凌不懂,沈鱼这个好脾气的仙长,怎么也跟师父一样,动不动就打人脸呢?师父确实还有救啊!这么着急把她种在棺材里,真的好吗?

他今天第十八次偷摸回头,看向那个,飘在他们几人身后的,诡异的身影……沈鱼刚才被他气到,眼不见为净,慢悠悠地吊在他们后面。

无论看多少次,君凌依然无法接受,接下来的这一路上,都要和一口飞在空中的棺材在一起即使那棺材晶莹剔透,雕刻精美;即使那里面装着的,是自己的师父。

实话说,这样一个通风好、视野好、防御力上乘、躺起来还舒服的法器,作为珍贵的交通工具来讲,真乃居家旅行、杀人灭口必备良品。如果它不是一口棺材,该有多好……这种“把植物人栽在花盆里”的操作,还是有那么点骚气的啊!

他们才走了不到一天,沈鱼就把这个法器的驾驭方法,完全摸透了。他甚至,毫不客气地,坐到了棺材盖子上虽然是避开了梅风亭头的部位,只是坐在棺材尾部,但是这画面,还是怎么看都诡异。

一位面容清秀的高人,在飞翔的棺材上盘膝而坐,时不时看向里面的人,用一种君凌不太好揣摩的眼神他甚至还打了一把伞遮台阳!

若不是打不过,君凌一定要阻止他这种……这种难以形容的行为!

没错,这棺材(花盆)是个法器。但是,在这个世界,修仙者的眼里,法器应该怎么用?棺材又应该怎么用?队里的仙人们没有说,君凌也不敢问,反正看不惯就是了。

这一天的路程,他们已经重新走到了大路上,君凌甚至不太乐意再跟沈鱼走在一起。可惜马车已经报废了,否则他真的想躲起来,别让路人看见自己。

趁着沈鱼在后面慢悠悠地飞,君凌跑到东方城身边,偷偷问:“我说兄弟,你师父就这样,合适吗?天天坐棺材上,路上好多人看着呢!你不管管吗?”东方城是个师父迷,向来很注重形象的啊!

可是东方城却诧异地看他:“师尊现在的姿势,不好看吗?”他甚至回头确认了一下,点点头:“依然风姿卓绝。有什么问题?”

君凌彻底无奈,“兄弟,我觉得,你对你师父的崇拜,已经不正常了。”

东方城倒是没有否认。“师尊他是完美的人,他这样做,必然有他的理由。”

君凌无话可说。在穿过翠屏山的一路上,沈鱼沿路采集了一些药草,有的存起来,有的直接处理了一下喂给了梅风亭。虽然不需要吃喝,但是在马车上,沈鱼甚至偶尔还给梅风亭换个姿势,以免老是平躺,让身体过于僵硬他尽量考虑到了方方面面,对老友无微不至的照顾,也是有目共睹的。

或许,那个棺材,真的对卧病在床的(植物)人,大有好处吧……

这会儿天气还算不错,冷暖适宜,但是能感觉到,湿度在逐渐上升。他们行程已经不算赶,几个人在大路上,缓辔而行,路人看来,也是一队很精神的少年少女。

东方城在这些天,已经和君凌稍微熟悉起来,今天他的心情还不错:“君凌,虽然我们不是同门,但是我觉得,你可以叫我师兄。”这个人,一路上总是大哥、老兄、大兄弟地叫,实在是很不文雅。

“哦哦,那我就不客气了,东方师兄。”君凌拱了拱手,顺杆子爬上。他已经发现了,这一位实力又强,阅历又足,梅风亭不在的时候,他的脾气,其实是很不错的。也不知道梅风亭之前都做过些什么……

不到中午,君凌已经能看到远处的人烟:“师兄,前面是不是有村庄?”

东方城也看:“那应该就是红沙渡。”

“是红沙渡口吗?”萧莎赶上他们俩,她体重轻,路上都是和沈静仙共乘一匹马。“我听师父说,红沙渡口是很繁荣的渡口,怎么这么小啊?”

确实,这会儿越走越近了,他们也终于看清楚,这几乎就是十几户人家的规模。君凌管它叫村,都觉得不太合适。

“繁华?”东方城思考了一下,“梅宗主说的,应该是百年前的红沙渡。那时候,传送阵都是魔族专属的,人类没有使用权。所有的人族,即使是修行者,也要走渡口。”东方城基本上是有问必答,即使不知道的,也会说一些自己的推测。“但是后来,人类占领了传送阵,渡口的人就越来越少。其实现在这些,应该都是渔民,没有什么渡船了。我们如果能租一艘船,三天就能到对岸。”

“三天!”沈静仙在萧莎怀里,惊叫:“师姐,我可能会晕船……”

“多带一点蓝丹,没问题的。”东方城好像有点喜欢孩子,“我这里有,每天吃三顿,就不会晕船了。”

萧莎一惊:“东方大人,这……”

“叫我师兄就可以。”东方城神色淡定,“只是很基础的药物,萧师妹不用客气。”

萧莎瞪着眼不敢说话。师父的钱包一直由她管理的,所以,每天三顿蓝丹,是个什么数目?反正师父从来没有这么大方过,即使是之前她自己受了伤,也没有这么频繁地用药。

“师父说过,丹药不能随便吃!”沈静仙这孩子,已经开始恢复古灵精怪的样子了。“东方师兄,这样会不会有副作用啊?”

“怎么会,这真的是很基础的药啊!”东方城笑她的幼稚,把一瓶子药递给她,转头对君凌:“一会儿,你们去村里找点吃的,我去渡口看看,找一条合适的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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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沙渡仅仅十几户人家的范围,竟然也有一家稍微像样的酒肆。君凌在村口就闻到了酒菜的味道,这会儿是中午,正是炊烟袅袅。沈鱼把棺材放在了村口的大树底下,自己还坐在上面,靠着大树,一条腿垂下来,悠闲地乘着凉。

君凌带着两个师妹,去那家唯一的食肆,找点吃的。天天吃干粮,对女性和儿童的身体不好!

店里稍微有点人声,原来是已经有了一批客人,几个人有男有女,竟然也是拿法杖和剑的江湖冒险者。君凌甚至在里面发现了熟人。

“牧师!”君凌上前打招呼,“英先生,想不到,竟然在这碰到你。”

英也很诧异,“君凌?来这边坐!”寒暄坐定,英看了看他们几个,“你们怎么也没有走传送阵,梅宗主没跟你们一起吗?”

“师父受伤了,不能用传送阵。”君凌解释,“师父的朋友带我们来的。”

英却皱起眉:“受伤,很严重吧?”轻伤员是不影响传送的,除非是站都站不起来的重伤号。

“挺严重的。”君凌也实话实说。“我们是去参加魔武会的,你呢?”

“巧了,我们也是。来,介绍一下,”英用手比了比他身旁的队友,“这是爱丽丝,跟我一样,也是牧师;这位是斯内克,是很厉害的弯刀客!还有这位帅气的法师,你叫他庞加莱就好。”

君凌和他们礼貌地胡乱点头,算是见过了。

“我也是去参加魔武会的,跟教会请了假期,顺路来这边完成一个任务。”英给君凌倒上一点树果汁,“等到了思定山会场,我们就是对手了,一定不会放水的!尤其是庞加莱,他对第一名志在必得,到时候你们一定要小心啊!”

“哇,对手啊!”君凌倒是没有在意,“你们都是有备而来。但是我们这儿,都还不知道,魔武会有什么规矩呢!”

英不太相信他的说辞:“你们不知道就敢去?”

“师父不是受伤了么,她还没有给我们讲解。”

“你们的师父……好吧,她确实是那样的人。”英点了点头,“梅宗主对徒弟不错,但是做事总是丢三落四的。魔武会的主要规矩,就是切磋为主、点到为止,剩下的,到了会场都有人反复强调,你注意一下就是了。”

“一般都比什么?”

“向来都是一对一比拼。”两个治疗法杖随意地放在凳子上,应该是两位牧师的武器,英看了看,补充道:“这次我们听说,会有3到5人的小队对战,所以,我们牧师也来凑个热闹。”

君凌了然,牧师的神术,杀伤力向来不算强大。

英不知道君凌的性格,但是他们毕竟还是对手。“规矩虽然不多,但是,从几十年前,西极那件事之后,现在的魔武会,都添加了新的规则:如果恶意弃赛、交易排名,将加入黑名单,禁止参加以后的任何魔武会。”

西极?君凌一楞,接着苦笑:“这都是因为我师父吗?”

“对,就是因为梅宗主啊。”英笑着揶揄他们的师父,“你不知道,在西极魔武会之后,很多有实力的势力,也想到了用魔武会招募人才。地球集团就举办过一次世界级大赛,想要招募一些修行者为其效力。但是,因为获胜奖金过高,加上集团拿出了职位,给的福利待遇很好,所以产生了雇佣高手、狙击排名的情况。”

“还有这样的?”穿越者的公司,混得挺不错啊!“这个地球集团,很有钱吗?”

英点头:“他们本来就是商人联盟,眼光独到,很会开拓市场。这些年,他们业务越做越大,越来越有钱。但是因为那次魔武会的效果不理想,这几年,集团都没有再资助什么赛事了。”

“所以,地球集团举办魔武会,主要就是为了招人吧。”君凌想了想,“他们要是真的有钱,直接雇佣高手不就行了?何必大费周章!”

“成名的高手,大多是有师承、有朋友的,否则很难在修炼道路上坚持下来。而魔武会选拔出来的人才,以江湖新秀为主,后续还有培养价值,对某个组织也会更有归属感。”英说,“大多数势力,都更喜欢忠诚的人才。”

君凌点头,钱可以买到资源,却很难买到忠诚。

“所以,一百年来,纯粹是高手的魔武会,就只有西极魔女举办的,唯一的那一次啊!”英很向往当初,大陆顶级高手的比拼:“那才是巅峰对决!如果我早生几年,一定去现场观战。那次,流霜、焰雷最后一次出世;魔法师一脉能人迭出,全面崛起;还有梅风亭,剑不出鞘就拿下剑之极;最后的决赛,更是沈鱼此生唯一的一次败绩……真的想看看打败过神仙的人,长得是什么样!太可惜了。”那时候他才几岁,但是对西极之会的细节,如数家珍一般。

君凌却好奇:“打败沈鱼的人,后来怎么样了?”现在沈鱼的名声可是响彻大陆啊!看来那一次失败,并没有给他带来什么影响。

“魔武会之后没几年,那次的获胜者,萧元,就被仇家找上了门。这个人,心性很是狡诈,年轻时候结仇太多。出名之后,那些仇家纠集了起来,联络了所有吃过他的亏的人,把他堵在萧氏祠堂门口,轮流讨公道。进行三天的车轮战之后,萧元最终力竭而死。”

君凌没想到会听到这种消息,转头看萧莎却见她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似乎早就知道似的。

说来也是,这都是陈年的江湖旧事,萧莎也不是第一次出门游历,总不会跟他一样,是第一天听说。

“听说萧元是凭实力打败了沈鱼。我一直很怀疑;但是我家前辈也有在现场的,他们觉得沈仙师已经尽了全力。”

打听了一些江湖八卦,君凌满意地和英一行人告别。看着村口大叔下悠闲自在的沈鱼,他有点别样的情绪:这个人,也曾经在天下人面前,失败过啊?那又是因为什么,是怎样的一次战斗呢?

“他们说,我爸爸就是萧元。”没了旁人,萧莎抱着沈静仙,眼里有些许的茫然。“但是,师父从来没有带我去过萧家。”

“你想去吗?”君凌问。

“说不上想,稍微有点好奇……小时候的事,我都不记得了。”她摸着小仙儿柔软的头发,就像小女孩摩挲洋娃娃,“仙儿,想家是什么感觉?”

沈静仙仰头答:“我很久没想过了。跟着师父,每天都开心。”只有师父刚刚倒下的这两天,她才有过一点害怕。

萧莎笑:“可我都不记得了。也不知道,我在家的时候,开心不开心。”

“肯定没有跟着师父开心!”仙儿是小孩子,却也说了句很正确的话。君凌记得梅风亭和他说过,萧莎的记忆,剪出来的部分,还放在她那里……不知现在还有吗?看到这个师妹的茫然无措,他突然开始有点好奇。

142

“我问了所有在港的船,只有一艘船能占下我们,就是地球集团的货船。”

“货船?”沈鱼想了想,“倒是没问题,我在甲板上就好。”他扶着水晶棺说。

东方城是查看了一番,才回来汇报的:“但是麻烦的是,那艘船吃水很深。我看货仓还没装满,就已经有那个重量我估计,货物应该都是盐。”

“盐啊。”沈鱼懂了。但是君凌没懂,疑问地看着他。

东方城继续解释道:“盐也算是贵重货物,我们给钱少了,他们未必看得上眼。君凌师弟是穿越者,我觉得,他以这个身份出面,应该更好谈一些。”

君凌明白了:“也对,毕竟我也登记过信息了。我去试试!”

“可以,你带着君凌去谈。如果他们还是不同意,再报我的名字。”沈鱼想了想,又问:“阿城,给我们找好船,你是不是就该回去了?”

东方城恭敬点头:“是的,昨天我就收到了灵讯,独幽城有新的战报。这几天还不会有问题,但是我不能在外面待太久!”

“辛苦你跟我跑这一趟了。”这几天走得都是最辛苦的山路,还拖着马车,他这个徒弟,这些年也算养尊处优,却从没抱怨过。

“后面的路上,不能伺候师尊,才是我的不对。”东方城的脸有点泛红,他是彻头彻尾的师父迷,“我给师兄传了灵讯,让他们在对岸等着师尊。”

沈鱼好像才想起来似的,恍然:“西门?也对,反正他平日里没什么事情。还是你这孩子想得周到。先去办事吧!”

东方城和君凌携手奔码头而去。东方临走嘱咐他:“师父说的西门,就是我们灵山大师兄,西北西。到了对岸,你们在白杨渡口先跟他会合,再去思定山,知道了吗?”

君凌点头记住。码头上唯一的那一艘大船,上面果然印着地球集团的商标,船长竟然也了解穿越者他是一位女性穿越者的儿子,因为母亲的影响,从年轻时候就为地球集团工作。

君凌提出借船的要求,讲明了自己这边有四个人、一件稍大的货物(他没好意思说棺材),船长很痛快就答应了。谈妥价钱,对方给他们腾出三个船舱,顺便参观一下刚刚翻修过的甲板和桅杆来者是客,整条船上,除了船员的休息舱和控制室,他们都可以自由活动。

君凌他们下船,准备去把剩下的人带来。这时候,他又见到了英。

这个颇有诡计的牧师,大老远看到他,就不怀好意地嘻嘻笑道:“壮士,可以拼个船吗?我们就四个人,没行李的!”

15 异界冷笑话

15

异界冷笑话

1501

大陆通常的音节名字,是用名在前、姓在后的方式,如“翡翠剑圣”碧加奥利。

但是,圣姓赫希尔,必须冠于名字之前。赫希尔圣族,是一支传承悠久,族人众多的家族;族人按照实力,可以获得一到三个音节不等的名字。每一代,实力最强的几个人,才可以得到单音的姓名。

比如英格雷普;或者叫:赫希尔英。

英讨厌早起,但是他没的选。一早醒来的时候,他总是动作懒洋洋,迟钝又僵硬,就像太久没吸到生物的气息、完全失了智的凋零生物一样。他晃晃荡荡地到水盆前面,把脑袋往里面一扎。

半晌,他才抬起头来,感觉稍微清醒了一些。

镜子里,他额头上的赫希尔圣印,已经淡得快要看不见了,他从旁边拿起笔,沾着特制的颜料,熟练地画了几下。

嗯,惟妙惟肖。他端详着自己真是个帅小伙儿。

151

船长发现君凌他们带的“货物”是棺材的时候,脸色十分不好看。但是他验证了,里面装的是活人之后,终究还是不好发作。他已经明白这几个人是修行者,看在钱的份上,还是准时带了他们走。

至于蹭船的赫希尔教小分队……就没有这个好待遇了,船长分给了他们两个储物间,很是狭小,最多是晚上可以凑合休息一下。这还是因为那位女牧师,楚楚可怜地求了船长的缘故,否则,那几个长相很容易让男人嫉妒的(穷)青年,不被打发到底舱就不错了!

看到沈鱼之后,英第一个发现不对劲。梅风亭的所谓“朋友”,又带着一件诡异的法器,是谁?他以晚辈的身份,到甲板上来拜见:“晚辈赫希尔教牧师,英格雷普,谢谢前辈允许我们一起上船。敢问前辈尊姓大名?”

君凌亲眼看到沈鱼面不改色,冷漠地吐出一个名字:“东方城。”

这个名字,依然引起了英的震动。果然,梅风亭随便一个朋友,都是四名将之一!有这个人在,君凌他们一行人,在路上一定能有所进步。虽然他不知道君凌的实力如何,但是,从知道彼此是对手开始,他就对这一队人时刻关注了。

沈鱼在甲板搭了一个小棚子,把棺材放在底下,人坐在上面,靠着舱室的墙。他手里拿着外貌古旧的书,有时候只是一个旧的手记本;有时闭目养神,有时又远眺天空。他这一副拒人千里的高人形象,让英也没有办法接近他。

君凌却没有那么安分,蹭到了他身边:“沈先生,为什么要用假名字啊?”

“唉……”沈鱼也很是为难,看着远方,保持神色冷漠:“那个牧师,他是一个兼修者。”

“兼修者?魔武双修吗?”君凌还是第一次听见这样的人。

“至少,我能看出来的,他修行了剑术、赫希尔神术和一些基础的幻术。”沈鱼被盆湖上的水波,荡得懒洋洋,说话也更慢了些。“没看错的话,他的剑术水平,可能比神术水平还要高。”

君凌没问为什么他连剑术也能看出来,跟梅风亭做了不知多少年搭档,这点事情毫无疑问。

沈鱼又瞟了君凌一眼,还是有点嫌弃:“千万不能被他知道我是谁,否则,他的问题一定比你还多。”

“为什么啊?”君凌还是不懂。

“我也算是兼修者,而且我什么都懂。”沈鱼扬起头,“他们都觉得,沈仙师很好说话,但是我真的不想再解答任何问题。”

爱徒不在身边,君凌每一个问题都要来找他,沈鱼已经受够了。如果在这种相对封闭的船上,那几个年轻人,也来找他问这问那,他真的会跳船的!

沈鱼摸了摸脚下的水晶棺,这坐着竟然还挺习惯,甚至越来越舒服了。从他坐着的这个位置,低头就能看见梅风亭红润的睡颜他竟然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才继续往手记本上写东西。

“明灵104,1月14日

灵讯,东方:12日至14日,托特本人无异常,未接待特殊伤患。翡翠城脱凡境之上强者,均无受伤迹象。监视者:南宫慈

“灵讯,西门:已到达白杨渡”

152

年轻人在一起,是不会闲着的,即使只有三天。湖上的水面通常很平静,尤其是,这个季节也没有什么席卷平原的风;行驶在安全水域,安全的航路上,英甚至做了个小鱼竿,开始钓鱼。

盆湖里物产还算丰富,但是这个世界的保鲜技术并不是很好,所以附近的渔民都是自给自足为主。常年行船的水手,都已经吃腻了河鲜,反倒是对他们带的奶酒和肉干更感兴趣。君凌用最后一些奶酒,换了船上煤炉子的使用权,于是,萧莎料理的烤鱼和煮鱼汤,成了几个年轻人的盛宴。

“炭是不是有点儿少啊?”英抱怨着,他蹲了一天,钓了几条鱼,其中一条比较大,很难熟。

“是少,这就不错了,水手们背着船长给我的,你猜怎么着”君凌回头看了看船舱那边,船长都是在另一边开小灶的,不太管他们,“船长的老娘,不是个穿越者吗?好巧不巧,他那个老娘是信佛的。”

“信佛的是什么呀?”沈静仙用棍子戳着一条小鱼,拿在手里慢慢烤,以免被人抢走。

“佛教是我们那个世界的一种信仰,他们信仰的神,叫做佛,类似于你们赫希尔教吧……”君凌不知道怎么解释,他那个年代,信教的人已经很少了,他跟那一类人根本没有接触。倒是佛教的很多思想,和本土道教思想,在很多地方都产生融合,成为中华文化的一部分。

“不过也不一样,佛教是崇拜佛的。”君凌想到这个世界的神可能是真实存在,还有无神宗教复杂的教义……这个类比真的很难成功。

“你们就当佛教,也是个主张和睦的教吧!”君凌没法解释,尽力打比方,“但是信佛的人有一点跟别人不一样,他们主张不要杀生,更有人平时吃斋,就是不吃肉,只吃素。”

沈静仙很困惑:“吃素就不是杀生吗?”

“额,反正他们的意思应该是这样。”君凌摊手,“反正水手们跟我说,咱们钓鱼吃鱼,别让船长看见,看见了他就要骂人,说什么‘杀生’‘因果’‘报应’这类的话,不太好听,咱们小心些。”

“船长好讨厌啊。”沈静仙抱怨。她的这条小鱼还没烤好,如果被发现,还要被骂一顿。

“这种教义一点也不和睦啊。”香琪爱丽丝,赫希尔小分队里另外的那个牧师,是个高挑的金发美人,“我觉得这个教义并不符合和谐之道。什么吃什么,也是有自然规律存在的,去刻意违背这种规律,并不能是正信。”

“所以说,跟你们的信仰还是不一样嘛。”君凌突然想起一个笑话,“不过有些反对杀生的人,确实很有意思。有次我朋友住院,她妈妈是虔诚的佛教徒,特地叮嘱大夫:用抗生素千万不要用杀菌性的!”

萧莎笑了:“还能这样啊。”

沈静仙是沉大陆土著,对异界笑话完全听不懂:“师兄,抗生素是什么啊?”

萧莎的笑容僵在脸上。自己为什么笑?刚才好像……脑海里的一些常识,就让她感觉到了,这个笑话很荒谬,很好笑。

君凌看了她一眼,也觉得自己有点不妥。在他心里是把萧莎当做穿越者同胞的;但是,她本人其实并没有那个觉悟。

他挠挠头,尽力解释:“抗生素就是,就是我们那个世界里,可以杀掉体内坏东西的一种药。杀掉坏东西,病就好了。”

“哦,那医生最后怎么办的呢?”

“那个医生啊,他还真的找到了一种古老的抗生素,叫罗红霉素。”君凌摸了摸仙儿的头,不想在这种异界冷笑话上面纠缠:“反正我朋友身体好,最后还是康复了。”

(注:罗红霉素:是一种抑菌型抗生素,能够阻碍细菌生长、繁殖,并不能直接杀死细菌。)

沈静仙还是觉得这种信仰很奇怪,缠着他追问:“师兄,那你说,船长这样的人,她杀不杀坏东西啊?比如,就像凋零生物这么坏的东西。”

“额,这我真的不知道,要么你去问问他?”君凌也不确定佛教的教义,传到异世界会变成个什么样,但是,看本土人民的接受程度,应该很难传播吧!

英却忍不住,嘲笑仙儿的幼稚:“船长那种普通人,你就是给他杀,他也没有那个本事啊。”

“……好像也是。”沈静仙无话可说。虽然道理都对,但是怎么感觉,由这个人说出来,就是这么讨厌呢?牧师哥哥一点都不可爱,还是牧师姐姐人更好一点。

沈静仙思考着杀生的问题,最终还是决定:“我还是要问问他,碰到凋零生物的时候,他会不会杀呢?”

不一会儿,一声沉闷的声音在他们脚下响起,还伴随着一些令人牙酸的摩擦和震动。

“我【沉大陆粗口】!”那一边的船舷上,还在默默钓鱼的帅法师,大喊一声,整个人差点儿被鱼竿拽飞出去这时候,一股大力从他们脚下传来,整个船头都猛地一抬!几乎离开了水面!

君凌迅速按住差点被掀翻的炉子,大叫:“仙儿你什么乌鸦嘴啊啊啊啊啊!”

“哦豁。”英手里还戳着一条鱼,稳住身子,笑眯眯地转过来,看着突然变得波涛汹涌的水面。他们身后,船员迅速集结,稳定船只,船长也马上就奔过来了。

“莎莎,把鱼收好,我们下去看看。”英把自己手里的鱼递给萧莎,炉子没有倒,萧莎迅速把它挪到船舱边上船长跑过来的时候,就看见这几个年轻人,仿佛鱼比什么都重要的样子,十分痛心。

“为了口腹之欲杀生,是会有报应的!”他心想,看着水面浮起来的泡泡,感受到船身下面,传来的些许的震动,对着几个人大喊:“是鱼类的魔兽!这附近没有凋零之地,可能是顺着水流到这边的!”船长很诧异,这边可一直都是安全海域啊!

沈鱼睁开了眼,站起来,双脚落地。

“这不是乌鸦嘴,是言灵。”他站在剧烈摇晃的甲板上,就像一棵生了根的植物,“仙儿竟然……觉醒了这么可怕的能力啊。”

英却已经拎着君凌的脖颈子,跳下了水;紧接着扑通一声,那个叫做斯内克的壮汉,也带着自己的刀,沉进了水里!

153

几个人才跳下水,沈鱼就坐着棺材,悠悠地飘到了船尾部。他一点儿也不担心,也懒得管如果连变异鱼类都处理不了,还参加什么魔武会?

水面又澎湃了好一会儿,一团团的血涌上来,染红了一大片湖面。货船不敢走远,却也不敢留在原地船长指挥着水手们,转舵升帆,勉强离开了水面波动最剧烈的地方,在这一带绕圈圈。他们还要把人接上来呢!

半晌,也不见几个人冒头。船长开始思考,其实他也也不知道,修行者的水性好不好?

隐约有神术的银光从水底散发出来,湖面渐渐平静,众人期待着看着那一片水面。

“我【地球粗口】”君凌第一个窜出来,他已经狼狈至极,但还是在冒出水面的第一时间,努力地大口大口呼吸空气。他身上的伤,主要是抱着剑上升的时候,被自己的剑划破了衣服和皮肤。在水里视线完全看不清,操控难度太大,水压和阻力,让本来就是初学御剑的君凌,完全施展不开。

他其实都没有怎么捅那条鱼,反正是稀里糊涂的被揪下水,一门心思地爬上来……君凌觉得,英一定是故意的,他是在试探自己的实力吧!他努力抱着剑浮在水面上,肺里呛的水让他浑身难受,连骂人的力气都没有。

船长也终于跳了出来,指挥水手,往水面上丢救生桶。英和斯内克也终于浮了起来,样子比君凌强的多这俩一看就是会水的。

他们一上来,就遭到了船长劈头的质问,英和斯内克没有心理准备,俩年轻人是统一协调的二脸懵。

“你们这就把那个东西杀了吗?”船长不可思议地说,“为什么要杀了它?赶走就好了吧!修行者都这么残忍的吗?”

残忍?英向来自认人品很一般,但是作为牧师,从业多年还是第一次被人职责残忍。

君凌看着他俩,也嘿嘿笑了出来。这时候他刚刚把气喘匀,浑身无力,在甲板上趴着,就像一条落水狗。“嗯,果然是这样……仙儿,你这都不用问了。”

沈静仙懒得搭他的话,赶紧给他找了一条大毛巾,擦干身上的水:“师兄,别开玩笑了,赶快擦干!牧师姐姐,请你帮帮忙,治疗一下吧!”

“没问题,都是小伤。”爱丽丝举起治疗杖,银光升起:“你的飞剑,用法好奇怪啊。每次都这样吗?也太容易受伤了吧!”

“我……我以后一定想办法。”这根本不是传承中的正统用法……只是他不会游泳,情急之下还是抱紧了剑,一门心思往水面升。憋得受不了的时候,他甚至想,沈鱼的棺材法器其实挺不错的,给他一个盖子也行啊……

君凌沐浴了两次圣光,确实好了很多,皮外伤也止住了血。

牧师又拿出一种好像胶水的东西,在伤口上涂抹,“这样就好了,明天应该就只剩一点点痕迹了。”

“谢谢你。”他感受着这个世界的医疗水平,觉得还不错,挺感激的:“我需要给你什么吗?你们这里,医药费怎么算的啊?”他那个年代,已经习惯了为任何东西付费。

“啊……你太客气了。”爱丽丝很意外,听说穿越者都很爱钱,君凌好像和别人不一样啊?她虽然这么想着,却还是回答他:“这次不用了,你是为了保护我们才跳下去的,是我应该谢谢你才对。”

我分明是被揪下去的……君凌摊手无奈:“唉,我也是不得已的。像你这种外伤的治疗,找牧师一般要花费多少啊?”

“不多,大概4个吉欧一次,要看当地牧师多不多、忙不忙。”爱丽丝有点脸红,“我只是个很普通的牧师,没办法治疗太深的伤口。像骨头折断、腹部贯穿伤和心脏伤口,都是不能治的。”

“哦哦,那你能治灵魂创伤吗?”

“诶?灵魂创伤,你说灵爆伤害吗?”爱丽丝也对前一天的翡翠城灵爆略有耳闻,她摇摇头:“我做不到。只有地区级别的大主教,才能安抚灵魂伤害。”

君凌谢过了她。可以判断得出来,如果打伤师父的人,在灵爆中确实收到了伤害,那么,大概要找那天的老托特,才能治疗。不知道沈鱼想到这一环没有?

爱丽丝是个细心的女孩,结合君凌的问题,想到了他的目的:“你们队伍里那个人,她受的就是灵魂伤害吧?”她看向沈鱼坐着的那口棺材。

“也不完全是,之前有外伤的,只是迅速愈合了。”

“我听过,是你们的师父梅宗主。她的话,应该已经是脱凡境界,如果加上神术治疗,外伤应该恢复得很快。”

“但是现在一直没醒啊,就很麻烦了。”君凌摊手,他也不知道怎么算。没有人看到,师父是怎么受的伤,他们只看到了结果。

“所以应该是外伤的时候,灵魂受到了震动吧?这下手很重啊。”爱丽丝想不出,梅风亭这样隐居多年的高手,为什么会重伤?难道是沈鱼吗?但是如果是沈仙师打伤,为何东方城又在这里……顶尖高手的世界,果然不是她能够揣摩的。

16 穿越者都有飞天梦

16

穿越者都有飞天梦

160

【沈鱼的笔记本】

梅风亭的验伤报告:

大体检查:除额头一处伤口外,周身无其他外伤。额部颅骨粉碎性骨折,部分塌陷;少量游离碎骨片(及皮肤组织)破入脑内。

神术治疗反应:脱凡体质,对神术响应好。皮肤愈合快;灵力透射下可见游离碎骨融化,塌陷修复,创口处已有新骨生成。

依照进程,判断伤口愈合速度正常。

因皮肤愈合、新骨生成,脑组织修复程度无法直接观察。灵力透射下可见:额内脑组织无异物残留,无淤血及液体显影。

疑点一:颅骨破损部分周边,无放射状裂痕,可排除钝器伤;破损周边皮肤边缘不整齐,亦非锐器伤。

疑点二:创缘可见少量不规则线状细小裂口,疑似空间魔法使用痕迹?

疑点三:创面对侧的枕部及颅底,毫无反冲伤迹象。故,非撞击伤?

初步推测:高密度、柱状空间魔法直接打击额部(超位以上?)。

空间系,来自“第三【此处涂抹】”。

待查阅书籍:

《生死研究:轮回井秘史》,在发行版被删节中,提到过第三【此处涂抹】。正本藏于忆江南宫。作者榴春熙,疑似整理父辈手记得到关于第三【此处涂抹】的记载。

《仙灵起源》,大陆灵修教材《仙灵起源》(沈鱼著)同名书,作者无名氏。藏于白鱼古籍库?记以备查。

161

萧莎按着每天的时间,迎着地平线升起的日光,来到甲板的时候,就看到君凌已经在挥剑。一个动作又一个动作,像在做准备活动一样,很慢很慢的招式但是从他额头上的汗来看,他应该已经练了很久。

萧莎没有说话,稍微活动着手腕走上前,缓缓拔剑。君凌听到声音,抬头,看到她,手腕翻转,招式还是慢慢地,迎了上去。

“铿”萧莎眼睛一亮。这个力道,很沉……和看上去不太一样。

他在做什么?练习招式?他不像那样的人。仅有的几次接触中,萧莎能看出来君凌有着一些,明显是厮杀和刺杀中养成的、本能的动作。那些动作直接而粗暴,抛弃那种直觉和反应,去练习他人的套路剑法,是极不明智的,师父也不可能为他指那条路。

不,不对。他在练习一种新的习惯,所以,问题出在这个剑的重量……重量不对。

太慢了!萧莎不是什么快剑手,但也比君凌此刻要快她马上递出第二击,看见了,有弱点!

萧莎的剑尖微旋,带起一个弧度,绕过了君凌迟缓的防守,直击左肩!但是君凌的应对动作却是匪夷所思:只见他上前半步,右手发力,用力一按,竟是双足一点,凌空飞身而起,躲过了这一刺。

发力点是他的手,他的剑。

“魂切”刚刚还和萧莎对磕了一剑,她能感觉到远大于它这个体积该有的重量。但是此刻,魂切刃又像一个凭空出现的台阶,让君凌借此一按,就脱离了她的攻击范围。

他的剑慢,但是他的人快飞身而起的君凌,在萧莎头顶,向下送出一掌。

随着君凌这一掌,有一只无形的手,在她头顶狠狠按了一下。萧莎双腿差点站不住,急忙运劲抵抗,但是只这一下,那个无形的大手似乎突然又消失了!她这一抗,差点儿让自己跳起来而君凌根本还没有打到她,就已经收了手掌,借着魂切的力量旋身站在一旁。

一百八十倍重力的一瞬间……君凌被这一下,抽空了体内循环的所有力量!他感到突然被透支的疲惫,轻微地喘息着,靠在甲板的护栏上;但是他很高兴,对着萧莎举了举他的剑:“这一招,我已经用的不错了吧?”

魂切刃的传承,基本用法是改变剑身的重量,造成诡异莫测的交手效果:前一刻势大力沉,下一刻蜻蜓点水,虚虚实实,难以揣摩。

萧莎没说话,认真地看着魂切刃。君凌笑了笑,又无奈地举起空空的左手:“但是这一招,果然还是太勉强了啊!”

萧莎想了想,斟酌着用词:“你……怎么做到外放的?”

“嗯?”

“刚才那是剑气吗?为什么可以从你的手里……”

君凌摇头:“不,那是规则,改变局部的规则。”君凌没有隐瞒的意思,尽量解释给她听:“我改变了那一部分的物理规则,但是我的力量不够强。”所以只影响了一瞬间。

“什么是物理?”

“嗯……就是世界真理,在地球上,叫做‘物理’。”君凌摸头,看看甲板远处闭目养神的沈鱼,急忙想办法转移话题。

“傻,我必须严肃地跟你商量一件事情。你要帮我!”他按着萧莎的肩膀,神情严肃。

“师兄请说。”

“我一定要学一点风魔法!”君凌对这件事抓狂已久了,“你看英,他跳下水,身姿那么飘逸,还有沈先生,他们是法师,脚尖一点就飞起来了我只能被那个死牧师丢下水!还要靠爬的才能回来!”

君凌忘不了,英那个家伙得意洋洋地跳回甲板,而自己,就像一条扒上浮木的落水狗!

萧莎却露出了很为难的表情。“学魔法倒是不难,很多**师都会教学生,魔法学徒的入门也很简单。”这女孩很老实地劝他:“但是君凌师兄,恕我直言,你的年纪,已经过了修炼的最好时候,如果还在别处分心的话,用不了几年,你就会老的!”

“我又不是女人我怕什么老!”男人沧桑点也不怕的啊!他本来也是三十多岁的人了啊!

萧莎用不敢确定的眼神看着他,再次强调:“但是,男人老了就秃了……就像托特爷爷那样。”

秃?!

君凌那个年代,基因技术十分发达,人类早已摆脱了脱发的困扰。但是想到那天看到的赫希尔祭司,老托特,还有他头顶的圆润……

“这不是真的吧!你们这个大陆有问题吧?”是沉大陆的水土吗?应该本地居民的血统吗?秃不是遗传因素吗?

“但是,确实有很多人都是这样的。”萧莎也是实话实说。她很不解君凌的执着,“师兄,我们是剑客,为什么你总是想飞啊!”

“向往天空不是很正常的吗!”奇幻世界里,设定最强的都是空军龙与魔法,仙术和飞剑!“你看沈先生,飞檐走壁,帅气又实用。”

“但是他够强啊。”萧莎理所当然地说,“没有足够的身体强度,那样做很危险!失足掉下来,可就摔死了。”

“唉唉,好像也是,摔下来怎么办……”他想了想,最终还是得承认:沈鱼敢挑战天空,并不是因为飞天水晶棺多么好用,而是因为他够强。他们一路过来,很多飞行魔兽,都对那个棺材虎视眈眈。只是在沈鱼一挥手之后,全都扭头窜逃。

君凌想了想这个世界的医疗条件,还有自己的小身子骨儿……算了算了,保命要紧吧!

沈鱼听到这里,远远的笑了。两个年轻人从切磋到玩笑,他都看得见,也听的见;既然答应了要代替他们的师父,教导一下,那他也得拿出点儿东西来了。

他趁着旁人没注意,单独叫住了君凌。

162

“替我办点事情,我送你一件法器。它可以让你,以现在的实力,轻松达成梦想。”沈鱼直截了当地诱惑君凌,毕竟不是他的师父,两个人还是谈交易更合适些。

“法器?”君凌已经有所耳闻,这个世界的法器稀少而贵重,远比嘉蓝的法杖要珍贵。“办什么事?”

沈鱼伸出左手,拿出两块形状很不规则的玉石。这种东西,君凌已经见过一次,还用过一次,梅风亭把它砸在他的脑门上。

“这两个,挑一个看过,告诉我里面是什么。”沈鱼说完,又伸出右手。他这边掌心里,托着的是一个巴掌大的扣环。

君凌觉得这个银灰色的金属质地,有点熟悉……他手抚向腰间的剑。

沈鱼看到他的动作,继续解释道:“这曾经‘魂切’的配件,操控方法和你的剑是一样的。很早之前,阿亭把它送给了我;如果你能为我做这件事,我也很愿意把它送给你。”

君凌指着他的左手:“这两个是什么?”

“不知道,”沈鱼如实回答,“我能确定的是,其中有一个,是萧莎的记忆另一个,我也不知道是谁的。这都是阿亭身上找到的。”

“为什么让我看啊?”他自己不能看吗?师父身上带着的东西……算是**吗?

沈鱼收起了双手,搭在坐着的棺盖上:“我觉得,另一个里面,应该有我需要的东西。”他仰着头,目光斜觑着他,“如果你读到的,是另一个记忆,我希望你告诉我,里面的细节。那里面的东西,可能和伤害阿亭的人有关。”

他说着,双眼微眯,观察君凌的反应。

“和师父有关系?!什么关系?”君凌睁大了眼睛,“我需要注意什么细节?”

“所有的。”沈鱼回答,“如果不是萧莎的记忆,那就可能,是一个‘神’的记忆。”

“一个……神?”君凌注意到他的用词。不是一位,而是“一个”梅风亭说过,凡是神啊天啊天道啊,都是王八蛋。

沈鱼虽然一身仙气,但也确实是一身傲气;在如何看待所谓的“神”上,这俩人不愧是性命交托的好搭档。沈鱼没再说话,等着君凌回答,让他慢慢考虑。

“不过,我其实希望你读这一个。”沈鱼从左手掌心挑出一块奇形玉石,拎起来,说,“当初我见过一次,好像还有点印象……你现在是萧莎的师兄,多了解她一点,也是应该的。”

“这一个就是小傻的吗?”君凌看着,但是没有接。

“我不确定,所以需要你去试试。”沈鱼摇头,“我上次看到它,还是二十年前。年头久了,我的记忆力不太好。”

记忆不好?对这话,君凌可不太有把握。这个桃花眼玲珑心的男人,毕竟是修行界的杠把子,还是个图书馆馆长、全科学者……真话还是假话?如果是假话,让君凌读了萧莎的记忆,他能有什么好处?

从立场上来看,师父也曾经对君凌提出过同样的要求。

但是君凌还是有自己的想法,他当初拒绝梅风亭,其实也是出于这样的一个念头:“其实,我觉得,萧莎已经长大了,可以把记忆还给她了。”

“为何?”沈鱼挑眉。

“我只是觉得这样不妥,她有权利拿回自己的东西。”记忆,越是能够带来巨大伤害的,也必然是重要的!

“我们穿越者,在这个世界,生不带来,死不带走。有些记忆,重于生命。”君凌有点骄傲地,说出自己的想法:“记忆是我们跟那个世界,最后的联结。即使有些东西,带来了伤害,但是我相信,小傻一定是迫不得已。否则,她一定不愿意放弃的!”

很多出于自愿,主动删除掉的东西,最后都会后悔!不管那是幸福,还是伤害!

沈鱼看着君凌,仿佛重新认识一般,收起了他对小辈的一点轻视。

“你,还算不错。”沈鱼点头,道:“想法很好,但是有一个问题:取下来的记忆,是不能还给同一个人的。”

“还有这事?”

“对。取走记忆的法术,需要本人的配合;一旦拿走,就没办法再还回去这是法则,至少在我这个层次,都无法改变的法则。”沈鱼解释完,微露赞赏之色,“她读不了自己的记忆了。但是我很赞赏你的想法,所以我建议你来看同为穿越者,你更容易懂,看完,可以详细地讲给她听。”

君凌明白了。记忆片段里面,都是身临其境的感受,异界人即使看过,也只能当做一场光怪陆离的电影,强行记住他们根本不了解其中的文化和背景,甚至,记忆里面的语言,应该也是听不懂的!

“那,我……”君凌犹豫着,伸出手。

“我不确定是哪个,你选吧。”沈鱼摊开手,两块玉石躺在那里。

“我……”君凌思考着,目光游移了一会儿。一个关于师父,一个关于萧莎,两个好像都很重要……最后他咬牙,做了决定。

“我选择两个!全部,我都要看!”

豁出去了,不就是多管一件事儿吗!反正他是个闲人!

沈鱼笑了。他脸上挂着阴谋得逞的笑容,这回没坑到君凌,但是他没有一点不高兴。

“很好,我是真的很欣赏你。”

他把之前拿出来的银色圆环丢给君凌,又伸手向怀里,掏出了一模一样的另一个。

“这东西,其实是一对。”

用“魂切”刃同样的材料,打造的一对脚环,飞行法器。

17 意志崩碎之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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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是外来的力量,他们降临在世界上;他们很强,比陆地上演化出来的任何生物,都更有力量、更有智慧。

“但是神再强大,也一样要成为,掉进陷阱的可怜蛆虫。

“看看这些爬虫的名字:

“第一‘冷’、第二‘空’,第三猫妖,第四,就叫他‘环’吧。”

男人坐在失去了神像的神龛前,手指在神龛底部描画,刻下晦涩难懂的文字。

力量,终有消逝的一日,在这个无限熵增的宇宙里,在这个没有补给的荒凉之地消逝,是所有存在,唯一的结局。

“所有造物,都会风化;所有遗存,都被重置;所有智慧,都被围困。”

他艰难地划动手指,企图在临死前,再拜祭一次自己。

171

“一对?”君凌怔怔地看着沈鱼的手。他这是什么意思?

他知道,自己面对的这个选择,也是一个陷阱。

无论他选择其中的任何一个,在那之后,沈鱼都会有另一件事给他做。已经拥有一只飞行脚环之后,再让他看到另外一只……那时候,君凌才是,真正的无法拒绝。

“另一件事,是什么?”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君凌提高了警惕。

“本来是有的。”沈鱼眯起桃花眼看着他,并没有在意君凌的态度。“挑一个吧!一天之内,你不能看这么多;如果你选的是萧莎的记忆,那我自己去看另一个。”

君凌手里已经拿了一只脚环,此时自然是十分舍不得。他不掩饰自己的失望:“可我还是想要另一个啊。沈先生,你还有什么要帮忙的,就一起说出来吧!”他拍拍自己的胸膛,这时候君凌是非常有担当的。

沈鱼也明白,他想了好一会儿,才说:“这样,你答应我一件事吧。”

“请讲!”自己身上还有能卖的,那就好办了。

“我要你答应我,”沈鱼竖起一根食指,说,“以后,在你师父要砍我的时候,你得为我挡一次刀。”

“挡刀?”君凌无语。这个要求,还真是要他生死相许了啊!沈鱼这是要做什么对不起师父的事儿吗?

“我觉得,师父要是真的跟你闹翻,不论谁挡刀,她都会一起砍了的。”君凌摊手,“但是我保证,如果有那个时候,我会尽量拦着她,然后为你说几句好话。”

沈鱼呵呵一笑,也没有在意,把手里的另一只圆环丢给君凌:“成交。”然后伸出手,还是那两块记忆玉石。

“我要另一个。”君凌却拿走了沈鱼说的,可能是“神”的记忆的那一块。

“哦?你竟然要这个?”

“我觉得师父的事儿,更重要一些,大不了我休息几天再去看小傻的。”君凌既然决定了,就轻松了,“况且,你自己都说了,你也记不清了啊!”

“可以。”沈鱼倒也没拦他,这却让君凌一阵忐忑。不会有问题吧?

“看这个东西,大概有需要长时间?读取记忆期间,会有危险吗?”君凌发现,自己已经养成了,时刻防止被坑的习惯。

“不会很长,这又不是传承记忆。”沈鱼知道,君凌接受传承用了五天,还是解释了一下让他安心:“这种碎片,最多也就耽误你一个上午的时间。这是真正的记忆碎片。”

“那我就放心了,哈哈。我回船舱去!”

172

“咚咚。”

心脏重重地跳了两下,君凌还以为,自己回到了那天晚上的翡翠城。他就像一个微不足道的小生灵,在庞大的灵能威压下,喘不上气。

不是,不对这是记忆碎片。他感觉到刀子在自己身上,一刀,又一刀,又一刀……金属在刺穿自己的身体,冰冷,又狂暴的力量;**辣的疼痛随之席卷而来,意识逐渐清晰。

门,公寓的门,门框上写着“307”这是他视角里能看清的不多的东西。

“开门啊!啊,贱人,你朋友就在这儿,来开门啊!来啊!”

一个男人的声音,充满疯狂,他似乎是发泄一样把刀子捅在他的身上随着每一次呐喊,他都用力地扎过去,有时候一刀扎空;但是那无关紧要,这个人身上的致命伤,已经够多。

君凌的手里握着一把钥匙,好像是插在锁孔里的钥匙,有一种黏糊糊的触感。他旋转,他用力,但是丝毫转不动,门已经在里面反锁了。

可这是我的家!我的家!让我进去!让我回家!开门啊,开门啊……这个人是来找你的,你不要躲在我家里不出来……

君凌什么都看不清了,纠缠的怨念,几乎覆盖了他的意识!

“开门!开门!”刀子好像卡在了身体里,拔不出来,那个男人的疯狂依然没有结束,他用力砸着307的门。咚咚咚,咚咚咚的声音,还有他自己的心跳,垂死挣扎一般,响彻了他的耳膜。

但是君凌没有心思去在意那些,他的意识被另外的东西占满了。

委屈,好委屈,不甘心,不甘心……不甘心啊!不想死,不愿意死,我真的后悔,很后悔,妈妈!我不应该,不应该相信她,不应该,不能让她住进来,我不应该回家,不应该……

不,不对,我是君凌,这里是记忆碎片!

我君某人被捅过的刀,比这个多出无数次君凌努力回想自己的过去,想要从那个情绪里抽身而出,找回自己的节奏,但是他竟然做不到。

他知道,这是一段无法改变的回忆,在这里,他的身体都不是自己的!

这是……死亡记忆!

君凌没想过,记忆碎片里面竟然还会有危险。这危险来自意识层面:过于身临其境的体验,会将意识围困君凌毫不怀疑,如果在这种情绪里面继续沉溺,他将会迷失自我。

难道,神的记忆,和普通人的不一样?如果是这样,沈鱼是故意的吗?君凌就不明白了,这位大佬好像总想坑他,到底有什么好处?嗯?

这时候,他渐渐发现,自己已经恢复了思考,刚才那铺天盖地的痛苦、试听触觉等等,也都像潮水一般退了下去。

君凌喘息着,像一条刚爬上岸的落水狗;他的眼前,只剩下大片的黑暗。喘息甫定,他努力寻找前方的微光:那里似乎有一个人影,拿着一把出鞘的剑,姿势很随意地站着。

君凌想要靠近,他就重新有了身体,在黑暗中,走过去这才是正常的记忆碎片里,第一人称视角的操作,君凌在传承记忆里面,已经很熟练的操作。

君凌已经凑得很近了,努力看这个人的脸,却还是看不清楚。他端详着,冷不防地,却听见这个人说话了:“你,来了啊。”

君凌吓了一跳,这个语调,好像有点熟悉?记得那天在马车上,他做过一个梦,梦里有人对他说着一些很恶毒的话……君凌心里苦笑起来。

他终于反应过来,刚才那个场景里面,眼前唯一看清楚的门牌“307”,是地球上的阿拉伯数字;那个疯狂的男声,说的也是故土的语言。

沈鱼没坑他,只是他记忆力真的不好,他完全记错了。

这一份才是萧莎的记忆。

173

“刚才,是我把你带回来的。”那个人影说,“我是萧杀。”

同样的发音,君凌愣是从这个人的语气里,听出了煞气森森的味道。可能这就是心理作用吧!无论如何,他都不会承认,这个家伙,和他老实温吞的小师妹,是同一个人。

“你知道吗?其实我,才是她真正的部分。”萧杀用那种轻佻而讥讽的调子,轻快地说,“所以,我才能在记忆碎片里存活。”

存活?还是存在?君凌没答话,他摸不准这话的可信度很多自以为自己活着的人,其实都是错觉。

“她的记忆呢?”君凌思考,开口问。不该只有这些的,包括死亡的前因后果,还有前世的日常生活、家人朋友,甚至还包括萧莎来到沉大陆之后的十年。

按照梅风亭的说法,萧莎被“剪掉”的记忆,应该是很大的一部分。即使在信息量上,不如传承记忆那么多,也不该只有这一个场景。

“我吃了。只剩下一些不好吃的部分,就是你刚才看到的那些。”萧杀耸肩,抱怨着,“太苦了,实在是不好吃。”

“……吃?”君凌大概有点理解,但是不太认可这个动词。

“哦,我明白了,你也是来吃那些部分的吗?”萧杀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可惜,你来的太晚了。”

“你是萧莎的另外一个人格吗?”

“不,我说了,我是本体。”萧杀烦躁地挥了挥手里的剑,“我是‘种子’。所以她才能到这个世界来。或者说,她必须到这个世界来,她的使命在这一环,而不是那一环。”

坏种子?所以被梅风亭“剪掉”了吗?

君凌开始后悔,他的准备极其不充分。师父不在的时候,他不该这样冒险,因为记忆碎片里面的东西,远比他想象的要复杂。梅风亭之前虽然拜托他来看看,但是,也向他郑重强调了,这份记忆对正常人冲击很大!

连不靠谱的师父,都十分忌讳的东西,自己怎么就掉以轻心了呢?

君凌不知道背后的隐情,完全不知如何发问,也不懂她回答的暗示含义。这一点,两人似乎都心知肚明;甚至这个东西(或者说人格),其实并不是在跟他对话,而是跟另外一种,似乎是全知的存在,在对话。

这种感觉很不好。就好像君凌是画里面的人,而自己身边的这家伙,却突破了次元壁垒,和观画人对视一样。

顶着这种压力,他深吸气,继续问:“你说的种子……是什么种子啊?”

萧杀微微抬起头,骄傲地:“第二神种,勤王的种子。”

君凌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应该怎么继续聊下去。在这个世界,关于“神”的话题,君凌甚至没有试图去了解过。

为什么呢?是因为梅风亭看不起神的态度?还是因为,他骨子里觉得神是“不存在的”这样一种,属于无神论穿越者的傲慢?

而且,君凌发现一件可怕的事:自己出不去了。

174

沈鱼离开了棺材,在船舱里,看着盘坐在床上的君凌。

“他说他要看点儿东西,让我保护他;然后,不一会儿,就这样了。”

君凌额头的记忆玉石并没有消失,而是紧紧地吸附在了上面,放出黑色的微弱光芒。仅凭肉眼就可以看出,这情况不正常,甚至很危险,所以萧莎才第一时间找来了沈鱼。

沈鱼绕着君凌转了一圈:“不应该的……”怎么脱离出来,他倒不是没有办法,但是,现在不确定,君凌是否已经得到了他们需要的信息。

第三神遗留在世上的信息,实在是太少了。在立场上来说,只要有一点可能性,沈鱼都不愿意放过。

如果梅风亭的异常昏迷,和“第三”的秘辛有关,那么这个信息在他的眼里,甚至比君凌的生命更重要!

沈鱼从来不是梅风亭那样的人,他温和的外表下面,藏着的是理智和冷酷。就像她很早就说过的他们不合适。

“我待在这里,你们出去吧。”沈鱼盘坐到君凌面前,柔声对萧莎说。

萧莎很是感激,有沈先生为君凌护法,一定不会有危险了但是她看不见,沈鱼背对她的脸上,无悲无喜、更无情。

只有认真,和那种异常专注的狂热。

18 讨打的几种姿势

180

君凌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全身都已经被汗湿透了。他的手撑着舱室的地面,努力深呼吸,让身上的五感,重新适应这个真实的世界。

他没抬头就知道,面前守着他的是沈鱼,而不是萧莎发现这个问题之后,他心里闪电一样快速地思考着刚才一定出了问题,所以小傻才把这一位找来了。但是,沈鱼最终没有出手,他是靠自己走出来的;君凌才不会认为,这货完全没办法帮自己,他就是不愿意罢了。

这毕竟是交易!君凌想通了这点,也稍微舒服了一些。沈鱼找自己来,是让他把这个记忆看完,而不是半途而废,浪费了大好机会;甚至让可能存在的重要信息,永远湮灭。

君凌喘匀了,攥紧的拳头也松开了。他笑了笑,嗓子有点嘶哑。

“沈先生,你的老年痴呆,想办法治治吧。”

君凌:大陆上现存的,唯一一只,被两个顶尖强者打过、却依然存活的男人。

181

记忆碎片都是线性的,是一条经过整合的时间线;可以停下,但是不能回头。

按理说,他已经看完了那个碎片,应该可以出去了;但是,萧杀说,大部分的碎片,其实是被她吃掉了。

如果吃掉的碎片,也算作“线性”的一部分,那么,他来到这里,就很正常了。

这是以萧杀说的是真话为前提;但是君凌对她说的,一个字都不相信!

姑且当做是假的,他还有脱身的可能,否则只能期待对方高抬贵手,放他一马。他君凌不是那种坐以待毙的人,只要有可能性,他就会自己努力逃脱。

他可是,从21世纪80年代来的人!

君凌没那么容易被吓唬住。没猜错的话,这只是一个类似于“恶意程序”的逻辑片段而已!连ai都算不上!

没有生命作为载体,任何东西不能算是“活着”,只能算是能运行、能给出对话的逻辑而已!“神”的存在,确实是一个意外,但是他相信,在这个依然有重力、惯性、速度和加速度、数学原理也没有崩塌的世界,这种高等级的灵魂科技基础理论,依然不可能有更改!

“你选择和我共生,才可以出去。”

君凌对自己的判断很有自信。他仿佛已经看透了一切,咧咧嘴:“行了,骗谁呢。”

“说出来显得吹牛,但是这事儿,我确实能吹它两辈子。”君凌嘿嘿冷笑,干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老子可是逮捕了‘最高意志’的探员之一,直到我死,联邦警视厅的光荣榜上,还挂着老子的事迹!我可是唯一的卧底,也是唯一一个,没有照片的高级探员。”

他盯着这个持剑的人影,它一动不动。

“看,我说的信息量,超出了你的已知范围,你根本就听不懂。”

萧杀伸手,扶住了自己的额头。君凌推断的没错,这种记忆玉石,毕竟不是前世的高级计算机,没有运行能力。

“没有硬件支持,你连最基本的推断都不会。”君凌继续对这个自称的本体说,“不知道你是怎么留下来的?我猜,你只是一部分运算结果吧,这个世界的人,不懂这些东西,就把你跟记忆碎片一起,剪下来放在这里了。”

“虽然很复杂,但只是个运算结果,连逻辑片段、思维公式都算不上。”他不敢停下来。如果这是一段恶意程序,那君凌必须给出足够多的无用信息,必须超过这个“程序”的已知范围,才可以让它陷入“企图运算-运算失败”的死循环里。

而他真正要经过的,只是这个记忆片段本来的长度:半天时间。

182

君凌好容易摆脱了凶险的处境,却又被打脸,整个人突然就来了气:“你都老年痴呆了!还不许我说!还敢打我!”

沈鱼又伸手,被君凌一缩脖子就躲了过去。他也愣了一下,没来得及说什么,又被君凌劈头盖脸的继续吼起来。

“这是萧莎的!”君凌愤怒地拍打地板,声势上毫不服输:“我没在开玩笑!你个老不死!坑人不带这么坑的啊!”

“何以证明?”沈鱼大惊,甚至没有在意他的不恭敬。

“种子!第二神种!”君凌还在吼,好像这样,就可以把他的心有余悸全都喊出去一样。“老子被那个什么种子拉着谈人生,说一些你们大佬才懂的东西!完全接不上话!还差点儿就不让我走啊!”

沈鱼闭了嘴。这好像是真的,他能说出“第二神种”,这确实是萧莎记忆里面才有的东西。

“要不是我前世,跟最高意志对着干过,我君凌今天可就陷在里面了!”君凌继续拍地板,“你肯定不会救我的对吧?救了我,是不是记忆就彻底消失了,嗯?”

君凌带着气,抓起了手里一个东西,就往沈鱼脸上丢了过去。但是两人都愣了。

“没消失?”沈鱼捡起来,还是那块记忆玉石,看起来没有什么变化。

没有变化才是最诡异的变化啊……他也没见过这种现象,按理说,记忆碎片读取过就会变成粉末,永远消失掉。

君凌也本能地觉得不对,这跟上次不一样。他瞅着这块普通又不普通的石头,问沈鱼:“这个记忆碎片,是谁做的?我得找那个人问问。这里面有问题。”

沈鱼眨眨眼,也回过神来:“是我啊。”

君凌一惊,转着眼珠:“哦?我听师父说,剪掉小傻记忆的那个人,只看了一眼,就吓得一个月睡不着觉。”

“啪。”某人突然出手,从匪夷所思角度,打到他的右脸。

“沈仙师,我错了。”君凌乖巧下来,说正事:“就现在来看,我觉得,这不是唯一的碎片。容量不对,这里面最多放了萧莎的死前记忆,还有衍生出来的一段错误程序。”

“是吗?”

“不是,沈先生啊,大佬……你到底取了多少出来,你都不记得吗?”

沈鱼摇头:“这种事儿,做过太多,我还真不记得了。”

活的久的人,总是有更多的故事。他现在说出这话来,显得诚恳又可信,他甚至掏出随身的笔记本,翻找起来:“二十年前的事情了,我找找。”

君凌无语地看着他翻本子,二十年前……这本子里记得下吗?君凌忍不住担忧起来:“沈先生,我觉得您这个健忘的程度,远比我想的要严重啊。”

同为老妖怪,梅风亭也偶尔会忘,但是大事从不记错。

“闭嘴。”沈鱼已经懒得再动手打他,继续翻找,“有了。明灵83年,萧莎的记忆提取记录。”

君凌伸脖子,看到一地乱码,不由得感慨:“您这字也太丑了吧。”

沈鱼头都没抬,动动手指,甩出一股沉重的灵力威压,把他的头按在地上:“滚,这是魔族文字。”看什么看,有没有礼貌?看就看了,他有什么立场说丑?

沈仙师今天被君凌气了好几次,已经开始骂人了。沈鱼虽然对外形象不错,但是他自己,其实并没有什么偶像包袱更何况,这君凌还算禁揍,打多了也挺顺手的。

这么一闹,君凌也稍微不那么尴尬了。毕竟,那种处处防备他人的生活,他其实挺不喜欢的。

“总共,是三个。”沈鱼看完这一段,找到了重要的部分,“明灵83年提取,共三部分,都放在我手里;88年,阿亭拿走了编号为1的一块;89年,图书馆建立记忆存储库,属于萧莎、编号2和3的记忆碎片,被收入库存。”

君凌嘴角抽搐:“这原来还是有编号的?”

“有,我做的东西,通常都有标签。”沈鱼说,“但是阿亭一直都是贴身带着,可能是很早就掉了。”

“诶我去,等等,贴身的东西……你是从什么地方找到的?”这个人渣对师父做了什么啊!

沈鱼懒得再跟他纠缠,站起来,拍拍衣服,抬起下巴。他用那种,在外人面前绝对不会露出来的、仅对君凌的特有嫌弃,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从某些事实上来说,其实,你们应该叫我师公。”

君凌决定,以后再也不去追问,任何涉及“这俩人什么关系”的问题。

183

“沈先生啊,我还是有一事不明。”

“嗯?”沈鱼停下脚步,不改嫌弃,鼻子里哼出一个字。

“要是我真的死了,或者是真的在那个碎片里出不来……”

“不可能。”沈鱼不耐烦地打断他,“你想太多了。”

“为什么?”这才是君凌想知道的,但是沈鱼却没有直接回答。

“你的剑呢?”沈鱼答非所问,君凌却下意识地攥紧右手他终于习惯了,随身佩剑、随时拔剑,虽然这本来就是一个剑客的基本素质。

沈鱼也很满意他这个反应,“魂切是好东西,有很多妙用。不要耽误了它。”

“传承,是一个继承发展的过程,”沈鱼提醒他,也算尽到梅风亭没法继续的职责:“你继承了上一个主人的方法,就应该有所发展,毕竟,你后面的人,还要继承你的方法呢。”

“我……的?”君凌看着自己的手。这是需要他双手创造的东西……吗?

“快去吧,萧莎应该是想跟你道歉。”沈鱼拍拍他的肩膀。私下里,他很嫌弃梅风亭的这个男徒弟,但是,君凌其实已经得到了他的尊重,甚至期待。

“道歉?”君凌正准备推门的手,生生地停下了,“为什么?”

“她到刚才为止,总共走过门口五次,有四次都想要敲门,因为里面没有动静,才停手的。”沈鱼恢复了故作高深,“我设了隔音结界,她听不到什么,放心吧。”

“她是担心我吗!”君凌还是挺过意不去的。这是自己不知深浅,贸然行事,没告诉她,却平白地让她担心了。

沈鱼摊手,他倒不在意别人把他当小人:“她大概也明白了,我其实,不愿意出手救你吧。”君凌有点尴尬。这一次是交易,和他人无关,但是……

“我可以告诉她吗?”君凌询问,“关于她自己的事情,还有记忆里面看到的……”

沈鱼呵呵一笑,推门出去:“你自己决定就好。”

萧莎一脸忧心地站在门外,抬头看见君凌完好地走出来,瞬间惊喜起来:“师兄!”

君凌看到她,却想起了307的门牌。印象最深刻的,就是那把钥匙,手里黏糊糊的触感……还有铺天盖地的怨念。

那些都曾经是,这个女孩身上的东西!好在她现在,只有茫然的双眼,温和的目光,还有清澈可见的惊喜。

“师妹!”君凌笑了,张开双手,表情夸张地向她走过去:“来!抱抱!”

19 往世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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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凌没有挨揍。面对他张开的双手,萧莎甚至扑上来抱住了他,把整个小脸都埋了他怀里!这让他很诧异,他甚至没来得及占便宜,也没有生出那个心思。转念一想,师妹这是真的在关心他。在这一点上,她的性格跟梅风亭一模一样;君凌已经能想到,以后这个师妹长大,也一样护犊的性子了。

萧莎是真的吓到了。不知道他们两个男人到底在做什么,但是,如果沈鱼都没有办法、不愿意出手,那就真的没有希望了。

现在平安就好……师父倒下之后,这个女孩,一直承担着很大的压力。她甚至,都没敢将君凌出现异常的事情,告诉沈静仙。

沈鱼必须承认,自己还是不懂女人。他摇摇头,回去看管水晶棺不管自己做了什么,不要影响他们师门的关系就好。

猜忌他倒是没什么,他毕竟不是他们的师父;但是如果师兄妹之间,互相猜忌,阿亭醒过来,怕是要揍他的!

沈鱼笑着看这些尚且年轻的修者,闭上眼,感受着几百年如一的阳光他仿佛,也回到了自己的少年时代。

192

神到底是怎么回事?

君凌觉得,自己必须搞清楚这件事,趁着现在时机正好:路程还有最后一个晚上,船上又正好有一个,很好说话(白蹭船)的赫希尔教牧师。

神的事情,向教会的神职人员请教,是最合适不过!日落之后,他向船长换了酒,弄了一点鱼,和教会的青年牧师吹着风聊天。

“你们这个世界,神到底是什么东西?”

“如果是你师父他们,说的‘神’,那应该是指:神位的强者。通常,他们都不是人类。”英知道君凌是有所疑问,才会找他,所以尽量知无不言:“神位强者,现在已知的有几个:魔族太子、圣传天女,还有冥帝卫汐冥。”

君凌摇头,这不是他要的信息:“不对,我听到的,是‘第二神’这个名字,还有‘种子’。”

“第二?”英也很诧异,“这种说法,在教会典籍里很少见,我只看见过一次。”他用餐具戳着烤鱼,一边吃一边想,“第一、第二、第三神,是那些神位强者,对他们前辈的称呼。这几个,都是转世轮回过的神,我的层次太低,还不能知道他们的身份。”

“转世轮回?”还可以这样?这个世界,有穿越者也就罢了,还有重生神吗?

“转世轮回,和穿越重生不一样,不能保存记忆,只有前世的牵绊。那些事情,在我这个层次,也是不会知道的。有一次,我被特批,进入教会的典籍库。在哪里,我看过一本古老的藏书,”英喝了一口翡翠城产的果酒,继续道:“由魔族文字写成,翻译过来,应该是叫《往世书》。里面写了一些神话故事,记录了‘第一’和‘第二’在封神之前的一些经历、事迹,还有他们进入轮回之前的言论。”

英的语气虔诚、认真,在讲述这些事情的时候,他也恢复了传教牧师的气度。

“那是什么年代的故事?”

英思考,谨慎地回答:“从故事的内容判断,应该是在,第一次神战之前。”

“神也会进入轮回,这就说明……”君凌一想到此,脱口问道:“神是会死的吗?”

“会啊。”英笑道,“而且,如果违反了赫希尔正道,那么,神的死亡,反而会来得更加惨烈。第一次神战,两个神都进了轮回;第二次神战,卫汐冥也死去了。反倒是大陆上的强者,逐渐学会了修行,可以活得越来越久。”

“神转世之后,还会变得很厉害吗?”

“不知道,没有证据证明,有哪一位强者,是某位神转世而来。”英摇头,“圣传天女是天上降下来的;魔族太子,是魔族登陆之后,魔女少女和莫克一世的儿子……而冥帝卫汐冥,是一个穿越者!”

“太厉害了,这才是前辈啊!”君凌也感慨,一个差点儿统一大陆的穿越者皇帝,妥妥的龙傲天剧本。自己虽然也有了剑,但是,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开起外挂,走向人生巅峰呢?

“我们这儿的穿越者里面,卫汐冥是最著名的一位。”英看着君凌跃跃欲试的样子,摇头道:“就连沈仙师和梅宗主,年轻的时候,都在那位帝王手下做事。他的一生,每一刻,都是传奇故事。”

“其实,君凌,我建议你,在魔武会之后,去白鱼图书馆,多看看书。”

“我,看书?”君凌苦笑,他到这里来之后,为了更快地适应异世界,已经看了超过自己上辈子看过所有的书。但是越了解,就越发现,这个世界还有更多的神秘和神奇。

“我考虑考虑吧……到时候,还要看师父恢复得怎么样呢?”

193

深夜微凉,盆湖上氤氲的水汽,也开始下沉,形成紧贴湖面的一层浓雾。他们乘坐的大船,就在洋溢着白气的水面,推开那些雾气,翩翩滑行君凌感觉,这就像行走在前世影视剧里面,用干冰和特效做成的仙境中,如梦似幻,若忘真实。

云月的光芒,从云端投下,洒遍甲板,君凌和英的夜话也告一段落。他基本了解了,“神”在这个世界的存在形式;至于“种子”,是英都没有听说过的名词,但是从推断来看,应该和神轮回转世的身份有关。

这一点很好联想,说不定,“种子”就是转世的神!

君凌心情很复杂,萧莎的前世是神吗?可她不是穿越者吗……不知道神都是些什么性格,是不是也像地球人崇拜的那样,爱护人类、普度众生。

沉大陆历史上的两次神战,对平民百姓来说,都是严重的创伤;但也毫无疑问地,也间接地促进了,众多强者的崛起!他依稀记得,梅风亭和沈鱼,也和当初那位冥帝有些关系!

他靠着船头,仰望着云月,琢磨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琢磨着,慢慢地闭上眼睛,享受着深夜微微的湖风。

睁开眼,萧莎正在他面前站着,已经有一会儿了。

“师兄。”这是在思考吗?这么认真的君凌,很少见,她非常好奇。

君凌挑眉:“小傻,如果我告诉你,你是穿越者,你会很意外吗?”

“我?”萧莎没想到,师兄想的事情,竟然是和自己有关的。有点措手不及。“我……我也是吗?”

“对。你也是穿越者,是死后重生在这个世界的。”君凌说得轻描淡写,“你前世的记忆,包括在这里十岁之前的记忆,都是被师父和沈先生剪掉的。”

“啊?是师父剪掉的吗!”萧莎明白,沈鱼一定是接受了梅风亭的请求。这,如果是师父的决定……她感到非常不安,犹豫着,问君凌:“是不是因为,我之前不乖啊?”

“嗯?”她怎么会这么想?“什么不乖?”

“听说有一种穿越者,一心想回家。”萧莎有点垂头丧气,“我是不是,也是那种人,也做了一些不可以饶恕的事情?”

君凌反应过来,赶紧澄清:“不,不是,不是因为这个!你想多啦。”君凌啼笑皆非,看来,萧莎的记忆现在还完全没有觉醒,“没有那么复杂。你的记忆碎片,被沈先生保存起来了,等魔武会之后,我们就去他那里拿。”

萧莎摇头:“我自己身上剪下来的,我是不能看的。”她竟然连这个都知道。

君凌的大手,一把按在她脑袋上,承诺:“我看。然后我再讲给你听,一五一十地讲。”

“唉?还可以这样吗!”萧莎高兴起来,又很发愁:“你看不看得懂啊?”

“你这是看不起我吗?”君凌拍拍她脑袋,“我可是21世纪80年代的人,我们的时代,比你们可先进多了!看不懂?怎么可能!”

“好,那到时候就拜托师兄了。”萧莎露出了很少见的大笑容,君凌看着,觉得……好像是怪傻的。怪不得她哥都叫她小傻。

这娃子,就跟小孩儿一样好哄啊!那个自称叫萧杀的东西,怎么可能是从这个憨货身上,“剪”下来的?

194

夜深,沈鱼合上自己的笔记本,目眺远方。他舒了一口气,今天的事情,也尽量详细地记录下来了这些年,他的记忆力变得越来越差。

上船之前,要不是东方城体贴,联络了灵山大师兄西北西,在白杨渡口接应他甚至差点儿忘了,自己还有个大徒弟!很多事情,都需要有人不断地提醒;但是,这些年来,自己身边可信的人,却越来越少。

“阿亭,你就这么,不愿意陪在我身边吗?”

沈鱼望着雾一样缥缈的云月。他好像能懂全世界,懂所有修行之事,但是,永远搞不懂女人。

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女人,全都被他搞丢了。

“孤家寡人。”他点着天空,他记得穿越者的语言里,有这么四个字,适合形容自己现在的状态。

他站起来,打开棺材盖子,动作轻柔地,给梅风亭又换了个动作。虽然不需要吃东西,但是药还得喂,沈鱼已经尝试了很多种,能够恢复灵魂的草药,包括之前在翠屏山采集的梦还草、换心藤、奇梦芝……可惜,年份都不太高。翠屏山是人类活动很频繁的山脉,紧挨着繁荣的翡翠城,这些年来,整个山脉,都不可能有超过一百年的药草留下!

沈鱼就这么思考着,做着这些事,直到头顶上,慢慢的有了天光。远方的迷雾里,已经依稀可见岸边,白杨渡口标志性的一棵树木,还有远处的山脉,都在清晨最后的水雾里,若隐若现。太阳出来之后,它们会重新隐入水汽;但是清晨的这一现,已经为湖上的旅人,指明了方向。

他重新坐到梅风亭身边,呆望船头。再怎么形容凄慌的旅人,只要心中还有方向,就算是灯塔的微光,也能安抚人心。

有灵讯!沈鱼没多想,纯粹是机械化地接了,抬起手他的境界,早就用不着符纸了手指轻划,就在空中撒下了一片灵纹。只见那灵纹缓缓波动,最后形成了简短的文字。

“7月14,集妖口,千年灵草出世,品种不明。”

署名:玉。

黎萦的兄长,鄱阳上仙,李玉。

20 西门和东方

201

三天的航程,终于靠了岸,船上的年轻人都有点兴奋。他们出发的红沙渡口,因为岸边铺满了红色的“盆湖砂”,整片沙滩,都闪烁着红宝石一样的光芒;而白杨渡口,岸边有着大片挺拔的杨树林,老远就能看见那挺直的姿态,就像漫山遍野的卫兵,守护着这一小片港口。

旅行已经结束,英带着自己小队一行人,和君凌他们告了别。他们有教会交代的事情要做,还有一些顺路解决的任务英是个守财奴,不管到哪里,都绝对不会白跑。

沈鱼也下了船。几天没有踩到陆地,他也不太习惯,今天一天他都没坐在棺材上,而是自己缓缓地走了下来。沈静仙因为晕船,即使吃了药,还是精神不太好,话都明显见少;若不是“马上就靠岸了”的信念支持,早就倒下了。

君凌一下船,就开始东张西望:“东方让我在这里等人,可我们应该去哪里等?”

白杨渡和红沙渡不太一样,这里自古就是货运为主,四周是大面积的货场,就连远处的树林间,影影绰绰的也都是仓库;船刚靠岸不久,已经有一些搬运工人,开始处理船上的大宗货物。附近的村子,最近的都要半天的路程,他们应该就地找人,还是去村里等消息?

正犹豫间,沈鱼也停了下来,看着君凌,似乎也是准备跟着他走。君凌挠头,不好办了,该去哪里找人?

他正想抓个人问路,不成想,一个穿着破旧的年轻人,拦住了他:“兄弟,住店吗?要不要马,要不要车?价格优惠,来看看吧!”

“不住店!”君凌赶紧让他打住,他有种回到前世的火车站的感觉,一出站,各种黑店黑车都在拉客……但是,他瞟了瞟四周,这边只有这个年轻人自己,而且只找上他们几个。

刚才英他们一行人下船,并没有被阻拦。那几个人,一看就是有经验的冒险者,更带着两个以贫穷著称的教会低级牧师。而君凌他们这一伙儿,女人小孩都有,穿着也更加鲜亮,目光透着新鲜和好奇怎么看,都像是哪个家族的富家子外出游玩。

“我问你,附近有吃饭的地方吗?”

“吃饭的没有,喝酒的地方有。”年轻人谄媚地说,“兄弟第一次来吧?我建议你买一本地图,是复制的正规作战图,最新版本,各个山头,村落分布,甚至凋零之地的范围都有标识!您看看,绝对完美复制,只卖10个吉欧!”

“5个我就要。”君凌企图砍价。

“这位兄弟,5个卖不上!你看,这个图是最新最全的,上个月刚更新过,我们从守林人内部买来的。光是复制印刷的成本,就回不来,10吉欧真的不能再少了!”

这时候沈鱼走了过来,身后飘着水晶棺。年轻人被他这副形象吓了一跳,他经常在港口出没,卖给水手们一些酒肉,水手们走南闯北,没少跟他讲外面的事情。这个修行者,比刚才的那一队冒险者,都要厉害的多。

“咱们各退一步,8个吧!顺便问你一件事情!”君凌是真的不会讲价,而且没有什么耐心。

“8个可以!”年轻人眉开眼笑,递上那本地图,伸手等着要钱。君凌爽快地掏钱,拿在手里,又问:“今天,你在附近见过别的人没有?不是从船上下来的,应该是从别处赶过来的。”

“今天?”年轻人回忆,“今天没有人来,都是港口的搬运工人,还有就是我们几个做生意的。没见过外人。”

沈鱼也听到了他们的话,这时候问:“那昨天呢?”

“昨天……倒是有一个。”年轻人的表情,开始变得有点古怪,“怎么,兄弟,你们认识那个人?”

“真的有?他在哪里?”

年轻人心生退意,迅速抽走了君凌的钱,把地图塞进他怀里:“他可不好说,但是,我劝你不要去找他!”

“嗯?为什么?”似乎是个可怕的人啊!真的是他们要找的吗?

生意已经做完,年轻人脚底抹油,一溜烟跑没了影。君凌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拿着新买的地图,无奈地看萧莎,想商量一下,下面该怎么办。

就在这时,他们的面前,突然滑过一道黑影。那是一道阳光下的影子,他并不能看见是什么就在君凌以为自己看花眼了的时候,他就发现,沈鱼的脚下,多出来一个人,正跪在地上。

君凌大惊,这谁?

202

“弟子参见师尊。”

沈鱼高兴,伸手扶他:“起来起来,等久了吧?”

“佟师弟告诉我,你们上了船,我就过来了。”那个人站起来,望着他的师尊。

他的皮肤苍白,眼神忧郁,身材偏矮,很有点枯瘦的感觉。看起来倒是很年轻,但是君凌知道,这也是一个活了有些年头的高阶修行者他就是被灵山所有弟子,都尊称为“大师兄”的,沈仙师座下首徒!

西北西,原姓西门,据说身负全家血仇;被沈鱼所救,跟随他学艺之后,从此隐姓埋名。东方城,其实本是一个佟姓武林世家出身,在拜入沈鱼门下之后,却也照样改了名字。虽然,灵山派所有弟子,都称沈鱼为“师尊”;但是这二人,才是沈仙师仅有的,两个亲传弟子!

他腰间挂着一把短剑,还有一根短款魔杖,这是他本人的独特标志。西北西是一个修习元素魔法和武技的兼修者,但是他最擅长的技巧,是暗杀。

甚至,元素法师使用短款魔杖的时尚,都和他创造的战斗方法有关!藏在袖子里的魔杖、尽力遮掩魔法吟唱的痕迹、甚至适当的体术和武技这一切都是为了,创造突然袭击、一击必杀的机会。这就是被称为“法刺客”的一类战斗风格。

沈静仙看到他出现,就躲在了沈鱼身后。这时候,小姑娘眨了眨眼,试探着叫了一声:“杀手哥哥?”

西北西歪了歪头,看她,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嘴唇上,做一个“嘘”的手势:“是秘密哦。”他眨眨眼,这是属于他们两个人的秘密。

沈静仙放了心,跑过来扑到他身上。西北西接住小姑娘,揉了揉她的脑袋,消瘦的脸上露出笑容。这一位是典型的忧郁型美男子,但是意外地竟然很喜欢小孩。

“你们也有四五年没见了。”沈鱼看着这个恢复了活力的小侄女,说。

“四年半了呢。”西北西记得很清楚,仙儿当初是个小霸王,唯独最喜欢粘着他。其实在灵山派,他这个“大师兄”也颇受爱戴;可是很少有人知道,他是一个极其害怕社交的人!他害怕跟人说话,不敢当着陌生人笑,甚至在人多的地方,面上强作镇定,心里只想逃跑!

这些年来,他为了躲避一些迷弟迷妹的纠缠,不得已,练就了一身“神出鬼没”的身法在阳光下,他可以让自己的身形,只剩下一道残影。可让他更加害怕的是,因为一些“高冷”、“忧郁”的名声传开,想要逮住他的人,变得越发多了。

如果不是他这个古怪的性格,他在大陆上的声名,应该要远高于他的师弟东方城。

“师尊,我准备了车和马,放在租借的仓库。”西北西汇报工作,“我们今天是先休息,还是直接进山?”

沈鱼点头:“让他们休息一下吧。西门,你这些天有事情要做。”

“请师尊示下。”

沈鱼笑弯了眼睛,指着君凌:“看到这几个年轻人了没?”

西北西看了看君凌和萧莎,不解。

“给他们一晚上准备一下。明天一早,他们就进山,然后,你就追在他们后面好了。”

“追?”君凌皱眉,这个动词用得不好,很不好!

“对,追杀的追。”沈鱼揪着仙儿的后脖颈,把她从西北西的怀里扒下来,推到萧莎身边。然后他吩咐大徒弟:“用你所有的本事,给他们制造一些麻烦!”

他又转过头,满意地看着三个年轻人错愕的表情:“而你们的任务,就是在二月十七日上午、魔武会选手点名之前,赶到碎心岩。”

君凌惊呆了:“那你呢?!”

“我会跟着你们。但是,只要不遇到过度强大的魔兽,我都不会出手。”沈鱼拍拍手,他对自己想的这个主意,非常满意:“我就是个看戏的,甚至,我飞得太高的话,还会暴露你们的位置哦!”

萧莎和沈静仙还没有反应过来,君凌已经开始冒冷汗:他刚才稍微看了一下地图,思定山整个山脉内部,凋零之地分布非常密集;甚至在地图的后面,还有附赠的大量魔兽图文特征对照表。这条山脉的危险程度,比他们经过的翠屏山脉,要高上好几个等级!

现在,还要再加上一个,以暗杀成名的兼修者?

“是不是害怕了?”沈鱼笑眯眯地,“西门是不会留手的。如果你们连这一关都过不去,那也不要去魔武会上,给你们的师父丢脸了!”

君凌十分震惊,这就是沈鱼说的“试炼”了吗!萧莎已经握紧了剑柄,眼中有恐惧,但是她心里,更多的是跃跃欲试。

君凌叹口气,看来是逃不过了。可他终究还是有句话,不吐不快:“沈先生,总是这么坑我,到底对你有什么好处?”

21试炼之前

211

看着君凌的嬉皮笑脸,沈鱼却慢慢地,收敛了笑容。

“你觉得我是在坑你吗?”他这一时正色,甚至颇有些严厉地反问他:“还是说,你想要在魔武会的众目睽睽之下,再被别的牧师,丢进水里?”

他加重强调了“牧师”两个字,这直接刺痛了君凌的神经!君凌下意识地就挺直了身子,没错,这个世界的普通青年,一个兼修者,把自己一个有传承的剑客,轻而易举的丢下水!这真是一个剑客之耻,即使是萧莎,只要不愿受制于人,也不会像君凌那样毫无意识,毫无防备!

在船上的短暂相处,君凌已经认识到了,这个世界的修行者,远没有他想的好对付。即使贫穷,即使普通,他们也依然充满蓬勃的朝气!而自己有什么理由,连长辈准备好的试炼,都要畏首畏尾?

君凌的一身冷汗,变成了热汗。

沈鱼看着他,继续说道:“历次魔武会,牧师都是不参赛的。这一次,因为是我灵山派举办,所以,所有势力都会有队伍参加,甚至为此增加了团队赛。”

“而我们灵山派,是世界上最中立的势力之一。对前来求学的人,向来不问出身,尽力培养;出师后,却从不限制弟子的去处。”沈鱼说到这里,终于笑了一下,让几个年轻人身上压力稍解。“当然,这都是我的兄长沈鹰,多年来经营有方。但是,归根结底,是灵山广结善缘的宗旨,才让我派的影响力,能够遍布天下。”

“而这种规模的魔武会,近十年来,只有这一次。你可以想想,来参赛的,都是什么样的青年,什么样的精英?”沈鱼歪着头,看着君凌,语气已经不太重了,但还是认真地问:“你现在还觉得,这样的修行,没有必要吗?”

君凌的汗湿透了后背,他已经在认真反思。他知道,自己的心态有点浮,自己也确实努力过。这些天,他的水平什么样,沈鱼一定看见了。但沈鱼还是打醒了他,告诉他:这不够,远远不够!

君凌俯首鞠躬,诚服:“沈先生说的极是,君凌受教。”

抬起头,他还是觉得,有必要再争取几天的缓冲:“既然如此,我想要休整几天,试炼的机会难得,我想要更认真的对待它!”

“嗯?还想准备什么?”沈鱼挑眉,君凌还能保持冷静思考,而且思维转的挺快的,他也有点好奇。

君凌也是有想法的:“很多。首先,我刚刚得到的法器,需要适应;还有我和萧莎、仙儿她们两个,如何配合,这是最重要的。最后,我想要更多的了解一些,西门师兄的武学特点。”

沈鱼想了想,确实都很正当的要求,而且很到位。他点头应允:“别的都可以,但是西门的信息,你们要自己去了解,我是不会告诉你们的。”

君凌颇有自信:“那就够了!”趁着两天的相处,旁敲侧击,甚至搞一些恶作剧的把戏,试探一下这个高手的水平他觉得,还是有把握的!只要对他的性格、习惯稍有了解,在以后将近一个月的追逃中,就能获得很大的助益。

西北西再强,也不可能是沈鱼、梅风亭他们这个档次的强手。毕竟,沈鱼不可能交给他们,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那就这么决定了。今天是1月17,给你们两天休整,”沈鱼伸出手指,一个个的折过,数着日期:“20日,你们就进山去,给你们三天躲藏时间。之后,西门在24日的日出时分,开始追击!”

“一言为定!”

212

西北西租借了一处仓库,放好了他准备的两车物资。即使他们马上就进山,也足够使用一个月,包括食物、饮水、驱虫药物、基础丹药、伤药……君凌他们可以随意挑选,但是鉴于负重,他们并没有一股脑地全部拿走,而是三个人凑在一起排列清单。

三个年轻人,只有萧莎有山地生存经验。她负责挑选必需品,君凌负责打包。虽然是个粗人,但是他打的包袱却很结实,也合理地分配了每个人的负重。

“药品要尽量多带一点,而且,我们得想办法,放在安全的地方。”君凌大致打点好三个行装,但是并不满足:“我觉得,我们出门可以多拿一点,然后把一半物资藏起来。”

“这有什么意义?”萧莎不解,看他手里的地图:“我们的目的地,不是碎心岩吗?”

“有目的地,那又怎么样?”君凌摇头,“看这些山脉,如果径直去碎心岩,其实只有一个星期的路程。到了之后呢?每天换人,跟西北西交手吗?”

“师兄说得对。”沈静仙举手赞同,“正面打,我们肯定打不过的。”

君凌摸她的脑袋:“是这么回事儿,但是下次不要说得这么直白。”

“正面对战的话,如果有特定的环境,我可以试试。”萧莎想了想,还是不愿意一路逃亡:“这几天,我们可以试试他的深浅。”

“深浅估计试不出来!”君凌笑道,他也算有点阅历,对强者还是有点认知的,萧莎这是不轻易服输罢了。“但是,我觉得,我们应该想办法,找到他的弱点或许,找到一个就够了!”

“哦,所以你才要休整两天。”沈静仙这才明白了,她还以为,君凌只是找借口拖延时间呢!

君凌拍她的脑袋瓜:“仙儿啊,我觉得,他跟你关系不错……”

“让我去找他的弱点吗?”沈静仙努力眨巴自己的大眼睛,她小时候是个小霸王,但是跟着梅风亭这几年,也学会了扮可爱。

“可以试试啊!”君凌鼓励她。平心而论,沈静仙也是个美人坯子,但是他觉得,西北西这样的人,很难被卖萌和卖蠢给骗到。

萧莎大摇其头:“别闹了,师兄,那怎么可能。”

“唉!”君凌何尝不知道?他无奈地放下地图,看天花板:“看来,也只能这样了……”

213

在下了船之后,君凌的双脚,就没有再落地。即使是贴着地面,他也让自己悬空一点,这使他的脚腕,一天就已经磨出了血,迅速结痂之后,又被磨破……所有的努力,都是为了迅速适应这两个飞行脚环。

两个“飞行法器”,在接受了君凌的血祭之后,迅速被识别为“反重力模块1”和“反重力模块2”。这朴素的编号,大概是因为,目前只有这两个模块吧……

君凌总觉得,这些银灰色的金属造物,是一套很高端的科技产物。它身上使用的技术,应该是比自己所在的2080年代,还要高端的科技!他估计,这种合金,可能跟穿越者有关来自高科技时代的穿越者!

可是,为何前任剑主没有意识到这件事?难道是因为,只有他君凌是地球人,才能开启控制界面吗?或是因为,只有他进行了血祭?这些疑问,君凌想不通;好在他也不着急,等闲不妨碍他使用就是了。

该知道的总会知道,该遇到的总会遇到!君凌向来想的不多,既然敢用,他就没怕过。

和萧莎的路线不同,他注定要做一个,飞剑客。

君凌在自己脚腕上,缠上了厚厚的绷带。第二天早起,他倒吊着出现在西北西面前。

西北西从打坐调息中睁开眼,就看到一个男人的头,垂在自己眼前!他却没有什么惊诧的神色,只是尴尬地笑了笑。他和君凌不太熟。

“师兄,要不要来过几招?”

“用什么?”西北西问。

“你用魔法,我用剑。”君凌笑嘻嘻地提议,“点到为止!谁先碰到对方,就算谁赢。”

西北西歪头,看他一会儿,道:“不行。”

他站起来,把腰间的魔杖塞进袖子。魔杖上甚至还挂着一条腕带,穿过手腕固定:“打架,我从不用一只手。”

狮子搏兔,亦用全力;更何况,他的战斗方法,其实也是一种平衡。

左手魔杖、右手短剑这是西北西行走天下的标配,他从未放下过任何一边。

君凌看见,那根短魔杖,几乎被他贴在了前臂,那个动作分明就是……是梅风亭教过嘉蓝的持杖姿势!他记得,眼前这一位,好像就是这种技巧的,创始人来着?

好像很厉害的样子啊……君凌有点冒汗,幸亏他也是有准备的。他脚一踢就整个人翻转过来,然后,转身就跑!

西北西短剑也已出鞘,颇感兴趣地,追在后面。他很好奇,这几个后辈,会用什么方式,来试探他的实力?

在思定山脉,追击三个没有什么经验的年轻人这对他来说,并不是太难的任务。所以,虽然知道是试探,他也绝对不会刻意保留实力。

让他们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在这一点上,他颇有高手的自信。他手执短剑,推开被君凌虚掩起来的房门。这时,他头顶纷纷扬扬地撒下一片剑光,是萧莎的剑。

她埋伏在屋顶上,等的就是他,这是一次偷袭。

君凌一溜烟地,已经掠到了门外的空地上:“师兄,我没说是单挑啊!”

“可以。”西北西并不介意,挥剑招呼:“一起上都行。”

第三个人呢?仙儿是不是也要跟他们一起?真期待那孩子的成长啊!

西北西想到这里,甚至有点迫不及待了。

210

晚上,君凌自己一个人的时候,终于摸到空闲,偷摸看了一封信是西北西转交给他的,萧藤的回信。

让他意外的是,得知师父重伤的消息之后,萧藤就决定,交托了师门产业,外出修行。

“……而今乱世,你我实力,尚不足以爆自身安全。仰他人荫蔽,终不如自身修行。沈现实毕竟非我师门,梅山一脉伤师之仇,师父想必不愿我等假手他人……我愿行走大陆,周游历练,待查出行凶之人,必亲手报此仇!”

看萧藤信上所说,他是决心已定。君凌想想,这样或许也是好事吧!师父说过,萧藤是水系亲和力很强的魔法师,如果肯刻苦,必然是一个前途无量的年轻人。只是他这些年,从未努力过,除了完成师门交给的任务,就是拈花惹草。屡教不改之下,梅风亭只能由着他去。

萧藤也跟他们一样,踏上了成长的路啊!但是,他坚持不肯来参加魔武会,也不愿意受到沈鱼的照顾……君凌虽然不解,却也只能祝愿,他自己能事事顺利了!

但是写给嘉蓝的那封信,却迟迟没有收到任何回音。

22 法刺客!

221

屋檐撒下的剑光,是偷袭,更是明面上的突袭。

萧莎和君凌,他们两个本就是要打配合的。双剑客的组合,最为普通,却也是变化多端。剑之一道,蕴含的文化和变化,极为高深;虽然没有梅风亭的指导,两个年轻人,稍微交流,也能摸出一点门道。

当然,君凌觉得,最主要是因为,萧莎是一个傻子,是个滥好人;否则,怎么这么容易就把后背交给他?

能够交托后背的交情,从来不仅是对人品,更是对能力的信任。所以,由他来吸引主要注意力,小傻打配合。

一片剑光里,西北西不闪不避,短剑一抖,迎着那光芒刺出,就格住了萧莎的剑!

只一触,立即弹开,他不退反进从兵刃的长度上,向来有“一寸短,一寸险”的说法,所以他从来都秉承“最好的防守就是攻击”。

一个刺客,本来就很少去防守的。这把短剑,自从到了他手里,向来是杀伐果断,一往无前!

萧莎皱眉,自己这一下,力量上和他旗鼓相当,但是在剑速上却是远弱于他。这次偷袭不成,她翻身下来,身前正是空门大露,落地之后,下意识的就是后退;但是她的剑却往前一送,挽起一个剑花。

这是退有章法。虽然没占到便宜,但是在力量对碰上,她也没吃亏,心里并不慌。

“当”的一声,两人的剑,第二次接触了。今日自己不是主攻手,萧莎十分谨慎,毫不犹豫再退一步,却感到脚下一粘。

“冰冻术?!”萧莎骇然,什么时候?他有施法动作吗?不对,他怎么预估到自己落脚的地点……萧莎稍微用点力气,就能把右脚从地上拔起,但这一下,却已经落后了一步。

就在这时,君凌大喝一声,向西北西背后攻去标准的偷袭姿势,却不是偷袭,而是逼他回防!

萧莎迅速收剑,配合君凌调整站位。她必须拿出像样的攻势,否则,君凌应该是逃不掉的……她的目光迅速和君凌对视,后者却回给她一个“安心”的表情。

要想让小傻发挥实力,就要保持她的节奏。他们这次是试探,而不是击伤对方萧莎是负责寻找弱点的人,而非对攻的主导。

西北西刚刚转换目标,君凌就一拧身,从他的头顶飞了过去,放弃了这次进攻机会。这几天,他已经习惯了随时头下脚上的转变他之前坐马车,因为不习惯,晕车很厉害;但他可是从来不晕3d的。

君凌的这个体质,也算得上是奇葩一朵。在前世的“全息模拟游戏”中,他最喜欢的,就是飞行模拟器,翱翔蓝天,尽情翻滚,击落所有对手。此刻,若不是脚踝的疼痛,让他心里暗自咬牙,他真的想大叫一声痛快啊!

君凌已经跳到西北西的头顶,捉住机会,魂切刃瞬间加载了180倍重力,“铿”的一声,和西北西举起的短剑相交。

这一击的重量,让他十分惊异。西北西知道,这个力度,靠力量硬抗,他是无法招架的。

君凌的剑,终于在力量这一方面,占据了优势。可他并没有停下,而是趁此机会,从刁钻的角度,攻出了好几剑。虽然尽数被格挡、躲避,但也颇让西北西头痛毕竟,萧莎的剑,虽然中规中矩,却一直在旁逡巡,如隐藏獠牙的猛兽,虎视眈眈。

180倍重力的魂切,快节奏强攻!他必须全力抵挡,一时竟然没有偷袭的机会;但是最先支持不住的,却是君凌!

他在空中频繁变向,作为转向支点的双脚,一直疼痛难忍。在这之前,他已经用绷带,包扎得很紧,这才能支持他如此剧烈的打斗。但是,他开始感觉到,自己的双脚,痛得麻木,就好像不再是自己的;小腿就像踩着高跷,虽然魂切依然保持着猛烈攻势,他的整个下盘,却不再稳固。

反观西北西,却一直是游刃有余,所有的施法动作,都完美地融合到了剑术中。短剑强击正面,和君凌对磕,不遑多让;魔杖轻点,也能阻止萧莎的企图,让她受到冰刃和风刀的阻挡魔法和剑术,左右分别施展开来,却是行云流水,没有一点多余的动作。施展任何法术,都不会阻碍他剑术的发挥,这全都是无吟唱的元素魔法!

瞬发低阶法术,是通过精神力构建魔能公式,强行缩短、甚至跳过吟唱时间稍微厉害一点的魔导师,都会一些瞬发的把戏,这也是高端魔导师的基本功。但是,能做到像他这样精细的掌控,在专业的魔法师中,也是凤毛麟角之数。

萧莎最明白,这种细微之处的操控,体现了多么深厚的法术基础。梅风亭说过,如果能够把魔法的细节,发挥到极致,那么魔法在近身战中,能造成致命的牵制。

西北西,就是一个极致掌控者。他从小就展露了罕见的魔法天赋,极强的元素亲和力,让他在幼年时期,就曾经被一些魔族少年嫉妒万分。那时候,正是人魔战争打响之前,这天赋,差点为他带来杀身之祸……

苦苦支撑的君凌,选择坚持到底,但是,游刃有余的西北西,却选择率先破局。

222

君凌的坚持,不太正常,一种危机意识提醒了他。就像一个突然的决定,他不再后退,趁着君凌下一个重击的机会,爆喝一声,硬碰了一记,堪堪止住了他的攻势这消耗了他额外的体力然后逮到了空隙,整个人都像一道光,闪出了他们二人的夹击!

他的身法本就以速度见长。这时候,脚尖踩着一点风刃,更是爆发力十足。以大量的风刃为阶梯,他爆发出了最高速度,在其中穿梭、往来;君凌不得不紧追其后,两人将战场越拉越高,萧莎在下方掠阵,逐渐心有余力不足。

君凌这种“轰炸机式”身法,十分灵活、跳脱,这确实让西北西眼前一亮,但是……

“你这路子太野了。”西北西忍不住评价君凌,可以看出,他这两天是真的很努力,“你的脚,不疼吗?”

君凌没有说话,从刚才开始,他一直在咬牙忍耐。

“一定很痛吧。”西北西很是遗憾,道:“所以,还不够啊。”

君凌终于像一片枯叶,缓缓飘落。

他已经感觉不到他的腿。他没办法再维持平衡,为了安全,他只能尽力控制,让自己回到地上。他也感觉不到疼痛了用剑柄碰一碰小腿,就像击打一块和自己无关的木头。

西北西比他洒脱的多,甚至用脚尖,轻轻点了一下君凌的后背,才翩然落地。

终于碰到了胜负已分,君凌苦笑:“师兄果然技高一筹。”

终究,只逼迫他用出了“冰”和“风”两种元素魔法。

冰魔法,是水魔法的一种衍生,主要的杀伤力是低温;而风魔法里,最简单、最实用的风刃,很多赫希尔牧师都会练习,当做保命技巧来使用。

逃命两大神技:风刃、瞬移,只有风魔法,因为成本低,广受布甲职业喜爱。空间系的瞬移,难以入门不说,更需要对魔能公式的理论,理解极为深刻。这要求实在是太高了……

只是,全程用风刃辅助移动,真的需要很好的平衡技巧,和武者级别的体能。

碰巧西北西也是一个剑客,所以,他从头到尾,都是驾轻就熟。

“你知道你败在哪里吗?”西北西抬了抬左手,“温度。”

君凌一楞,他伏在地上,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双腿只是稍微有点凉,就像湿冷的,没有任何取暖的南方的冬季。

西北西知道他不明白,摇摇头,道:“下次,如果手脚有伤的话,切记不要包扎的太紧。感觉变得迟钝,其实是一件,很可怕的事!”

“只要接触时间够长,零度以上,也可以冻伤肢体。”西北西说着很玄奥,却又很简单的道理,君凌若有所思。

低温烫伤,指身体长时间接触高于45c的低热物体,产生的烫伤。多发生于感觉迟钝的婴儿、老年、瘫患者、醉酒者……最典型的例子,就是使用热水袋的烫伤。

同样的,西北西用“不算那么低的低温”,冻伤了他的双腿。

“厉害厉害。”君凌有点想明白了,这可能就是异世界人,对物理常识的运用吧!他一屁股坐到地上,开始拍打自己的双腿:“但我还是想问:你怎么知道,在那里停下的?”

西北西眨眨眼,看向地面。他和君凌不算熟,今天已经说了很多话,这让他感觉到非常不适。最后他想了想,只能回答:“是……战斗直觉吧?我不知道。”

223

君凌的失败,在意料之中,但是沈静仙完全没有派上用场,这就很难受了。

小仙儿在廊下,十分丧气,拍拍衣服,无奈地站起来。她一直装作没有看这边,却设置了他们的最后一个陷阱。

只差最后一步,西北西偏偏没有踩进去!

只要再退一步,他就会踩到一个幻术;效果也并不夸张,而是让眼前看到的景象,在位置上产生一定的偏移。那是她自己绘制的,可以远距离投放幻术的灵符这是沈静仙能做到的,最不露痕迹的偷袭。

为了不引起注意,她甚至没有靠近这边二十步之内,一直远远地坐在廊下,从头到尾都没有动过。

西北西收了剑,看到一直没出手的小灵术师,也是很奇怪。他并不知道仙儿准备怎么出手,当然,现在比斗已经结束了,他也不会再问。

君凌看见他摸了摸仙儿的脑袋,说了一些什么,才回屋子里面去。

他瘦削单薄的背影,在君凌眼里,越发地神秘和强大。就像一座山,你没去过的时候,只能通过诗句去想象它的巍峨;而现在,真正地到达山脚下,才算亲眼看到了,自己要面临的挑战。

这次试探的结果,已经让他们对这个对手,有了一定的认知。

“整体风格快、准、狠,实力好强!”君凌感慨着,然后又补充:“但是,对空的灵活性上不如我。”

萧莎指出他落败的弱点:“只要你能一直发挥出色。”

君凌苦了脸,低头揉腿。“你相信那是战斗直觉吗?”

他自认,在前世已经打了无数的架,对致命危险,确实会有一些直觉;但是他不认为,沈静仙布置的幻术,会给一个高手,带来那么严重的威胁。

只是一个轻微的视觉幻术而已啊!想不通,实在是想不通。能够从沈静仙猜到陷阱,在关键的地方停下脚步,这真的是匪夷所思的操作。

“仙儿!”君凌招手让沈静仙过来,“你的灵符,是不是留下什么痕迹了?”

“不能,除非他修炼了灵术,否则看不出来!”沈静仙也过来,检查君凌的腿,“修炼灵力,需要内循环的。魔法是外循环,根本就不一样。他肯定看不出来!”

“那就真的奇怪了。”君凌的双脚已经开始感觉到了疼痛,知觉在恢复。

“其实,他这样的打法,才是奇怪。”沈静仙刚才跟西北西聊了几句,心里生出了费解。“我从小就听说,杀手哥哥的法术天赋,是很高很高的。但是,他为什么不做一个魔法师呢?”

“如果是他这个档次的法师,在这种空地上,我们根本就没地方跑啊!”君凌点头,“但是,这也可能是各人选择吧?我看他用剑也很有天赋的!”

萧莎忍不住吐槽:“君凌,剑术天赋什么的,你有资格评价吗……”

“咳。反正剑术比我高,这就很厉害。”君凌大言不惭,“我现在很不理解。咱们师父,从来都是让我们专精一门,可为什么沈先生和他的徒弟,却都是兼修者?那个牧师,也是兼修者啊!就现在看来,兼修者明明就很强!”

“你不能光看强不强。”萧莎反驳他,“大多数兼修人士,都是有苦衷的。西门师兄的出身,本就是剑客世家,他要传承自家的剑法。他是为了报仇,才形成了现在的战斗风格的。”

“报仇?”

“对,追杀仇人。那时候他还没有这么强,仇人的势力却很大,他只能千里追击,找机会暗杀。”这种事儿不算**,萧莎也有了解:“普通的法师,再强,也没办法做到。想对一个势力复仇,就要依附更大的势力。”

君凌惊讶:“灵山派的势力不够大吗?”

萧莎笑了,“那时候还没有灵山派呢!他的仇恨,是明见年间的事情了。”

君凌点点头,灵山派是沈鱼在明灵初年建立的,历史才一百年而已。

“行吧,为了复仇……也算是一个理由。但我还是觉得不太对,回头我再好好想想。”君凌总觉得,这个理由过分牵强,毕竟,复仇什么的,早就结束了!这么多年,何苦活在阴影中,一直不放过自己?

为了仇恨,放弃了本能够专精的法师之路虽然法刺客也很强,但是,又是何苦呢?

就像西北西对君凌说的一样,不会痛吗?

每一个人,都有一些无法被理解的追求,不管在哪个世界,活着本身就不容易!

23 沈鱼的笔记本

1

西北西站在沈静仙面前,深棕色的双眼看定了她。他的眼神,从来都有一种专注的忧郁感,略带一点点茫然,认真地看着你但是那深邃的目光,又仿佛看的不是眼前人,而是遥远得无法触碰的寂寞。

和小时候一样!沈静仙这样想着,这些年来,自己已经长大,懂事了很多,但是在师兄身上,好像时间就一直没有流动过。

“你不和他们一起吗?”

“嗯……没有。”沈静仙望着这个仿佛是少年的师兄,完全不知道怎么回答。

偷袭不成,对方甚至都没把你放在眼里这事儿真不好解释。即使是小孩子,也是会尴尬的!

“仙儿乖。”西北西不知她心里所想,只是顺手摸摸她的头。个子长了不少啊……这孩子也快长大了,不知道再这样下去,以后自己还能不能,和她这样自然地交流?

除了战斗,他真的不擅长任何交流。

“对了,我来之前,鹰叔让我给你这个。”西北西掏出三个鼓囊囊的袋子,“他很想你。鹰叔收到了梅宗主的信,听她夸了你,恨不得马上把你接回家里去。”

沈鱼的兄长,沈鹰,是个脾气很好的大叔,人缘很不错。

沈静仙接过东西,仰头:“我也想爹爹。魔武会之后,我就回家看看!”

“你母亲看到你这样,应该会很高兴。”西北西眼里微露笑意,“你现在,好像比小时候乖多了。”

“哪有。”沈静仙吐了吐舌头,“师父早就教过我了,我是小女孩,不可以坏的太明显!”

西北西一楞,反应了一下这话的意思,最后忍不住抚掌笑起来。

梅宗主啊,真不愧是师尊的老朋友,总是这么淘气!他本来很奇怪,那样的一个小霸王,怎么就变得老老实实了?梅风亭绝不会让人压抑本性,从来都是尽力引导。

很不错,很不错。西北西心里畅快,就这样笑着,回屋里去。君凌他们,已经认识到了差距,在走之前,应该都会消停下来了。

他们三个年轻人休整之后进山,而这几天,他也不能闲着!师尊已经吩咐他,去煮好几种药,而且,要用水魔法和火魔法煮……那些复杂的步骤、每一步温度的要求,被沈鱼写成了好几个复杂的大配方。

就像当初,沈鱼探索魔能公式一样,他的笔记本上,记录着这一代修行者对世界的不懈探索。

师尊难道是,想要开拓炼药师的道路了?

现在使用的药物,大多是医生用草药熬煮,虽然有一些前人留下的参考书籍,但是,大部分还要依靠经验。随着修行者的力量,越来越强大,对修行者有益的仙草、药物、魔兽产物……都还有待人类的探索。

大概也就只有梅风亭,可以受得了这样的药量,和如此频繁的给药次数。

沈鱼几乎是在试验一样,把他认为的,所有能恢复灵魂力量的方法,一股脑的用在了她身上!

所有的药物,才堆起来那一点点希望只要还有那一点点,他就绝对不会放弃。

2

明灵104年1月19,深夜。明日清晨,就是三个年轻人,正式接受考验的时间了。

沈鱼住在最大的一间屋子,灵纹水晶棺放在地上,几乎占了一半。他搬了个椅子,把棺材盖子当桌子用,摊开了三本书,手里是炭笔和从不离身的那个笔记本。

“二叔,师兄说你找我。”沈静仙从门外探出头。

“嗯,过来。”沈鱼招呼她,“你父亲给了你三袋灵符,节省一点用。也该锻炼一下你的本命灵术了。”

“嗯……可是……”

“我知道,反噬。”沈鱼摸摸她的脸,从袖子里拿出一个香包,递给她。“这个东西,贴身存放。一个月内,你使用本命灵术,受到的所有反噬,都由我承担。”

“二叔?!”沈静仙本欲接过,闻言,大惊缩手:“这怎么可以!”

她是小孩子,二叔已经是成名的高手。现在大家出门在外,若是身体有什么不适,想想就危险!她不是不懂事的小孩子了,江湖险恶,她还是懂的!

“没事的,我又没仇家,况且,还有西门呢!”

沈静仙有点着急:“可是,师父也没有仇家,不还是被暗算了!”

“我又不是阿亭。”他不会信任任何人,除了棺材里躺着的那个。“只是你那点儿实力,造成的反噬,对我影响也不大,不用担心。”

“真的吗?”沈静仙扑闪着眼睛,她其实是很心动的。随意使用本命灵术,在往后这一个月,都是很大的助力。

身为灵术师,她很羡慕师兄师姐能够畅快地战斗,她很想加入到队伍的配合里,而不是站在一旁看着!

“拿着吧,别丢了。”沈鱼把小香囊按进她手里,垂下眼,看着水晶棺里的梅风亭。

“你师父想的很周到……之前,你们刚决定报名魔武会,她就让我做了这个符,用来转移反噬。我懂她的意思。”

沈静仙诧异地张开手掌,依稀能感觉到,香囊里面塞着的符纸。本来是师父,要替她承担反噬?因为魔武会吗?

“魔武会对你也很重要。阿亭那么疼你,你们这次,不能给她丢脸。”沈鱼放下了炭笔,坐直身子,“三十年前,西极的事情,是我负她。现在,我们这些老家伙,已经没有什么出手的地方了;所以,赚回脸面的事情,只能交给你们小辈。”

“君凌他们两个剑客,毕竟有短板。你是唯一的法系,有必要提供辅助。”沈鱼想了想,问:“你现在至少能用占卜、守护,还有幻术。言灵就不要用了,从现在开始,你要学会谨言慎行。”

“我……我那一次,是言灵吗?”君凌随口埋怨她乌鸦嘴,她其实也很担心。

“对。占卜能力过于强大,有些时候,就会发展出言灵。”沈鱼很遗憾地告诉她,“占卜结果越准,说出来的越准,这变相顺应了天道,增强了你身上的因果力量……这力量积累起来,你认真说出来的事情,可能就会变成现实!”

沈静仙惊讶:“有、有那么严重吗!”说什么来什么,那自己岂不是……乌鸦嘴和吉祥物的结合体?

“言灵是很可怕的能力,你觉醒的有点太早了。在你能控制它之前,稍微克制一下吧!”

“这个能力,算是本命能力吗?”

“不算,但是,无论什么时候,只要使用,都会有反噬。”沈鱼郑重地说,“不管你自身实力多强大,只要说了和天道太过违逆的事情,就会收到反噬。严重程度,和你身上的因果强度有关,但是具体的,我也没有更多的研究了。”言灵是很稀有的能力。

沈静仙开始思考。在船上的时候,她是很认真地在思考,在好奇,导致在不经意间,说出了“要是有凋零生物……”这种话。之后的几天,她都在晕船,服用药物都没能缓解症状!这就可能是一种反噬了。

和她使用本命能力之后,突兀地生病、发烧不一样,因果的反噬,难以发觉,而且没有什么定数。

“二叔,我明白了。”沈静仙意识到了自己的责任,她攥了攥手里的香囊,“我会控制,也会努力!这次,决不会给师父丢人。”

知道了危险,谨慎而不恐惧,依然学着使用力量,很不错!沈鱼点头:“这就对了。你是沈家的女儿,虽然年纪还小,不求扬名天下,但是,也要打出自己的骨气来!”

“过了这个生日,我就十二岁了。”沈静仙笑起来,抓住沈鱼的胳膊:“二叔,把你的笔记本给我看看吧!我想看轮回探索后面的。”

“轮回探索?”沈鱼皱眉,“谁给你看的?!”她离家好几年了,应该没去过白鱼图书馆才对。

“师父啊!我的入门书里面,只有那一本我还没摸透。”

沈鱼越想越不对,梅风亭曾经从他这里“抢”走了一些笔记,复制了一份,但他还是不敢相信。

“你先把你的入门书,都拿来给我看。”

223

沈鱼已经把那几本旧书推到了一旁,笔记本也合上了。他刚刚看完沈静仙拿来的那些“入门书”,心情很复杂,想要自己一个人静静。

仙儿一拿到她想要的笔记,就开心地跑走了,要争取最后这个晚上,尽快抄录。

而沈鱼,却靠在椅子背上,发呆。

他都看过了,梅风亭之前拿给仙儿的,不是入门笔记,而是他早年的研究笔记!

这种做法,也不是不对,只是,太激进了。沈静仙刚送到她手里的时候,好像才六七岁?那时候就看这些,真的能懂吗?

虽然说,他写那些笔记的时候,也才十八岁而已……

“是我低估了小孩子的理解力,还是低估了阿亭的理论基础?”这教学能力,实在是有点强悍了。他盯着沉眠的好友,百思不解。

梅风亭虽然不会灵术,但是他们二人相处多年,她对灵能的原理,应该也有正确的理解。这种能力,听起来灵异而缥缈,其实就是生灵固有的魂魄之力。

在这个世界,从人类有历史以来,一些特殊命格、特殊血统的人,就会自发地产生灵异力量!

但是,在灵力的运用上,却是各有千秋、毫无章法……直到明见年间,一个叫沈鱼的灵术师,对大量的同行进行调查、研究,探索总结了丰富经验,并且,无私地将它们分享出去。

灵术一脉,力量方面,是身体内循环。在凋零生物泛滥之后,灵术净化凋零的效率,跟赫希尔神术不相上下,只是原理不尽相同。

上通因果,下通生死,这才是灵术!

在魔法师还在依靠提升境界,对抗衰老的时候,有天赋的灵术师们,在起步时期就确定了“得道成仙”的目标。

一朝得天道,自可成飞仙!灵术师,可以说,都是真正的天选之人。

沈鱼发着呆,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棺材盖子。从运势上来讲,他和梅风亭,其实都是天选之人。现在是天道抛弃了他们吗?如果真是如此……她会不会,永远都无法醒来?

不,不行。

沈鱼的手指,攥成了拳,轻轻地砸在水晶棺的盖子上。

如果天意如此,那他宁可赌上这一身,接近半神的实力,也要像冥帝一样,做一次诛天者!

24 诸神归位中

2401

我终于发现,这块大陆是平面的,不是球形的。这真是非常有意思!

因为,理论上讲,只要你飞的够高,全世界都可以看见你。

你,也可以看到全世界。

但是,我永远,飞不回地球了。

从来到这里的第一天起,就再也回不去了。

《神帝心路:卫汐冥手记整理》,作者:沈鱼

2402

在进山前最后一个睡到床的晚上,君凌梦见了师父,不断地喊他的名字。

君凌,君凌,君凌……

师父的声音逐渐变得严厉,变得遥不可及。就像他来到这个世界之前,在无尽的黑暗里,那些前世的亲友,和寇仇!

我在,我在。师父你什么时候醒?师父?师父!师……

君凌在睡梦中,被一阵强烈的红光照耀,吓得他一骨碌爬了起来。

241

盆湖东岸,弱水河与盆湖交界,耶莉丝瀑布。瀑布脚下,有一个沉积形成的岛屿,岛屿上的圣堂是赫希尔教最大的圣堂之一,历届的教皇和圣女,长期住在这里。

本月的最后一次大型辩经活动,今天刚刚散场。众多的研究牧师、主教祭司、观礼信徒,都已尽数散去,此时,只剩余空旷的圣堂。

这一届的圣女,正身着礼服,站在中厅悬挂的、最大的那枚赫希尔圣印之前。她双手握于胸前,正低着头,虔诚地祷告。

辩经之后,进行反思和自省,可以对教义,具有更加深刻的理解。

教皇却没有进行这一项,他已经非常衰老了,对教义,对一切,都有自己的认识。

他生于神降末年,是悠悠走过三个时代的老人。即使在实力上,他也曾经触摸到半神的边缘,而今,却也是风烛残年了。

借助法杖的支撑,他才能在行走时,稍微缓解膝盖的疼痛。辩经活动持续一个上午,虽然只是观礼,也让这位老人十分疲惫。

法杖点地的声音,就像他的步履一样,蹒跚而迟缓。

其实,赫希尔教有明文礼仪规定:公众场合,不允许用法杖当拐杖!教会传承古老,很多智者,都已经步入老年。这些老人,经常用法杖拄地,蹒跚而行。平时倒也罢了,若是一些会议,排队入场时,就像一队队摸索前进的盲人一样!

之后,出台了严格的规定。但是,现在教皇也懒得顾及这些。

这个圣堂里,除了现任圣女,已经没有别人了。

“第三次灵能潮汐来了。”教皇终于走到圣女身边站定,叹气,“用不了多久,神战又要爆发了。”

“但是这一代的神种还没有找齐。”圣女赫希尔芸,刚刚做完教义祈祷,放下双手,抬头看这位老人。

她是赫希尔圣族中坚一辈的最强者。是本届的圣女,也是下届教皇的候选人之一!她最近,一直在疑惑:“没有神,怎么开始神战?”

“从历史上看,总是这样的。”教皇缓缓地说,“灵能潮汐,不会无故发生!凋零生物扩张,一定是因为,轮回井,又有大人物转世了。”

“这一次,还会是穿越者吗?”上一次,神种是出现在赫希尔教会内部,血蔷薇骑士团永远都记得,卫汐冥!

“不一定。所有的生物,死亡之后,灵魂都要经过轮回井……没有任何存在,能够避免。”

赫希尔芸提出异议:“格雷普叔叔,但是,圣传天女的灵魂,没有经过轮回井。”

老人笑了,却忍不住咳嗽起来。

“芸,你总是这么单纯。”他缓过劲来,才继续说下去,“你忘了,圣传天女的灵魂羽化,之后就产生了,遍布整个沉大陆的圣光雨……咳咳,持续了……三十三天!”

芸自然是知道,低头虔诚道:“那是神迹。”载入史册的神迹。

“不,那是她的魂魄,散落在世界的各个角落。”

赫希尔芸被震惊了!多年来,教会宣称,历代圣女都是天女的转世教皇这样说,让身为圣女的她,内心极为震动。

“她是以灵魂碎片的形式,依附在整个大陆的,所有生物身上,进入了轮回。”教皇拄着他的法杖,低头祷告一下,才对圣女继续讲下去。

“虽然这样说,会让你很失望,但是天女的灵魂,早就碎掉了。”

赫希尔芸完全说不出话。教会的信仰,从来不是什么圣传天女,但她还是感觉到一阵阵的失落。

她从登上圣女之位起,就知道,自己在关键时刻,会成为祭品。

但是此刻,她终于明白了,自己并没有这个资格……即使已经清修多年,她还是不免产生了极强的挫败感。

“如果,那些都是灵魂碎片……那现在,这个大陆上,很可能,已经遍地都是她的种子了!”

赫希尔芸,已经从震惊中,逐渐镇定。她想到自己的责任,还有,血蔷薇骑士团的精神。

控制神种,阻止神战!

若无他法,屠神,亦可!

这是被称为“第二神”的圣传天女本人,在建立血蔷薇骑士团之初,亲自确立,代代相传!

“就是说……我们其实,并不能把‘第二神’的种子,控制在自己手里!”她想到这一点,十分惊惶。之前的努力,很可能都是无用功!

“并不能。”教皇承认。

“那,第三神呢?”

“第三是谁,我们从来不能确切的知道。”教皇扶着法杖,“况且,他好像和神战,没有直接关系。”

“那我们该控制的……”

“对,只能是最强神、觉王……”

“海……海哈帝的……”赫希尔芸吞咽了一下。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在提起这个名字的时候,能不感到恐惧。

觉王,神名:海哈帝斯若斯莫尔克金斯路西弗魔族太子、屠龙暴君、莫尔克金斯二世、俘虏和囚禁了圣传天女,长达几十年的帝王!

“咳咳咳……咳,其实,按照时间来算,他应该,已经来了!”

242

西极之巅,圣女神像前,一群黑衣人正在忙碌着。

坎蓓儿斯若斯,北方重镇埃斯泽的城主,现在被叫做“白巫妖”的强者,是一个凋零生物。

她曾经,也是一位美丽强大的魔族少女;但在很早之前,就被凋零所侵蚀,因为一些不可告人的原因,才保留了神志!

女神像脚下,铺展开了一个巨大的法阵。西极的风,呼啸着吹过这片断崖,而这十几个法师,手里的笔,却没有一丝颤抖。

巨大的法阵,在他们的手里铺陈开来,每一笔,都异常地精致、准确。

白巫妖手里端着一个高脚杯,站在高处,等待这最后的工序完成。

而她身旁,一个人,和地上绘制法阵的十几个,同样穿着黑斗篷、戴着兜帽,他却是举着图纸,认真监督、核对着。

“教会的人,都是傻子。”白巫妖对他说,对方没有答话,她也并不介意。

“费心思去找什么神种?想阻止下一次神战的话,直接去找原因就好了。”

她抬起杯子,轻轻地抿了一口,惬意地眯了眯眼睛。

“可惜,我们又不是去阻止的!否则,真该把这个好办法,告诉那个圣女!”

黑衣人依然专注,他手里的图纸,被风吹得咯啦啦地响。

图纸上写着的标题大字,赫然是:对国级禁咒,因果论!

远古的“第一神”留下的遗产之一,最强的占卜法咒!

“因为没有杀伤力,所以,它能覆盖整个大陆的范围。而我,就在这里监视……让它为我们,指引方向。”

“它会指出,引发下一次神战的关键人物。”

白巫妖说道这里,自己笑了起来。

“呵呵呵……我管你是哪个神的种?”

黑衣人一直在听,这时候,也附和着,点了点头。

“为凋零。”白巫妖举起手里的杯子,里面盛装的不明液体,略微洒了出来。

“干杯!”黑衣人闷闷地说。

他的声音,淹没在西极凛冽的风中,淹没在白巫妖仰天放纵的笑声中。

大阵已经画完最后一笔,黑衣人开始进行最后的核对。西极的风吹得他十分恼火,但是,戴着兜帽,他又非常热。

好在,这就结束了。

他核对完,确认:“随时可以启动。”

那个人掀起了斗篷的帽子,露出一张如褪色样苍白,却长相普通的脸吸血鬼胡原。

只需要注入魔力,就足够启动了!

白巫妖笑了笑,将那杯中物一饮而尽,洒然走进法阵中。

243

“师尊,药好了。”西北西端着一只碗送上来,沈鱼赶忙接过,用勺子仔细审视,“这次看起来,有些许不同。”

“用火淬炼之后,明显粘稠。但是,药性上……”西北西持保留意见。药性的变化他不懂,他只是把师尊交给他的二十二种方法,一个个都照做了!

但是,这也是今天的最后一次试验了,他提醒师父:“锅又碎了。温度还是不够稳定,做完最后一步之后,一碰就开裂了。”

沈鱼点头,这是今天碎掉的第四只,“回头我用盆湖砂炼一只结实的。”但是得稳定下来,制作法器这种事儿,需要充分的准备。

西北西低头,他的控制力还是不够!温度有些许变化,就会让煮药的砂锅报废,后面那些需要冷热交替的部分,根本没法继续试验下去。

“好了,等忙完这一阵,以后换我来。”沈鱼放下药碗,笑着对徒弟说,“辛苦了,这也是让你锻炼一下。”这只是初步的试验,后面还有更复杂的部分……他想到自己笔记本里记录的,另外三百种方案。

西北西没有退下去,而是提起了另一件事:“师尊,仙儿的三倍反噬,可以由我承担!”

对,沈鱼没有告诉仙儿:这种符咒,他也是才开发出来,所以,反噬到了他的身上,就会是三倍!否则,就仙儿那点实力引起的反噬,对他来说根本就无所谓。

沈鱼搅拌药剂,根本没抬头:“你又没有灵力,怎么承担?没有内循环护体,若是反噬严重,会直接要了你的命。”

“我有内力!”剑客的内力循环,他已经有一定积累,挺直胸膛:“梅宗主可以,我也可以!”

“哈哈,你还是不太够呢!”沈鱼看向这个,跟了自己最久的徒弟,眼里也有了难得的温暖:“你们两个,都很孝顺,为师已经很欣慰了。”

“……是梅宗主教的好。”西北西下意识地双脚并拢,立正站直。

沈鱼记得,这种提到她就打起精神的条件反射,还是梅风亭当初的一些“教导”方式,留下的后遗症。他笑了出来:“也是,你小时候那么坏,都是被她揍老实的。”

谈到黑历史,西北西的头,低得更低了:“是教导。”

“哈哈哈,她的教育方式,总是让人记忆犹新啊!尤其是当初的她。你,还有阿城……阿城是真的可怜。”

“他是因为傲气。”西北西也很无奈,谈起过往,依然心有戚戚焉:“他们两个人都很犟,硬碰硬,注定没有好果子吃。”说的是倒霉的师弟。

二人说着闲话,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西北西盯着沈鱼的额头:“师、师尊,这是什么?”

“怎么?”

“您、您的头上,正在发出红光。”西北西用手指了指那个位置。

“嗯?我感觉不到什么异常。”沈鱼摸自己的头,又看见旁边的棺材里也发出了红光。

“不对,阿亭怎么也……”

不仅是他们二人身上,在身旁的空气里,也渐渐亮起红色的光芒,笼罩了沈鱼周身,而且逐渐在扩散!

如果到屋外,他们会发现,一道巨大的光柱,正在以此地为中心,迅速生成!

沈鱼看自己大徒弟的头上,什么都没有。他行走在红色光明中,也并未感受到什么。

这不对。这很像是,修行者杀戮过多之后,怨念缠身,因果报偿的血色……等等,因果?

难道是,有人在进行大型的占卜?!

“萧莎呢?”他再也坐不住,顾不得梅风亭,冲出了屋子。

既然这个占卜,涉及到了自己和梅风亭,那么,大概率也会涉及到神种!

果然,萧莎已经醒了,她的头上,也有一个血红色的光点。

他们住的地方,已经快被血红色的光明淹没了。

“何苦呢?何必呢?”

萧莎咧着嘴,看沈鱼,说着一些没头没尾的话。

如果君凌在,就会发现,这根本就是“萧杀”。

“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她望着这一道,将他们所有人,都笼罩进去的,直冲天际的红光。

君凌也被惊醒了,他惶然地跑出来,却不知道,自己头上,赫然也亮着一个光点……

“君凌?!”西北西惊呆。所以,这难道是,所有人都有,就自己没有?

为求验证,他轻轻地推开沈静仙的卧室门这个小女孩,果然也是没有的。

红光持续了一顿饭的时间,才完全消失。

沈鱼对几个人,进行了细致的检查,确认没有任何异常,才停下来。

但是西北西发现了,师尊的面色,仿佛压抑着极度的恼火,是从未有过的阴沉。

25 狼搭肩

25

狼搭肩

251

“不对……这不对!”

西极之巅,一群人影,怔怔地望向他们脚下的大地。

“只有一根?”胡原看着远处,大陆的中部,一根巨型的红色光柱,直冲天际。

这个异象,正是他们启动的法阵“因果论”所引起的,在这一会儿的时间,引起了全天下的关注!

但是,所有知道内情的强者,都在心中疑惑万分。

“引起神战,至少需要两个神位!”白巫妖的脸似乎更加苍白了,她面色茫然,白发从斗篷下面飞出来,像被狂风卷起的枯草。

“为什么,只有一个?”

白巫妖脚下的法阵,已经在慢慢熄灭。红光还会持续一段时间,但是这次占卜,却没有解决问题,而是带来了更大的疑惑!

“难道是,能够以一己之力引发灭世的人?!”白巫妖想到了,一个很早之前的假说:神王出世。

胡原听见了她的呓语,马上反驳:“你在开玩笑吗,怎么会有那种事!那都是古早的推测了!”

白巫妖也是强自镇定,她站起来,离开了法阵:“对,不会有那种事。”

“我马上去查看一下!”虽然结果出乎意料,但是,他们依然按照既定的方针行事。“定位在哪里?”

旁边的几个黑斗篷法师,一直在测算,这时很快报出了结果:“盆湖西北岸,思定山附近!”

白巫妖皱眉,这区域,有很多村落,更是包括了整个思定山防线!

“还能更精确吗?”

“详细坐标还在测算……”

“我有作战图。”胡原从这次带来的大书箧里,翻出了那一带的地图。

和君凌他们在湖畔购买的一样,最新的作战地图!

胡原的手指,沿着湖岸摸索过去:“思定山防线,距离盆湖最近的哨所,编号是2033北纬20、东经33!”

白巫妖等不及,凑过去看法师们的演算结果。稍微一对比,她马上就发现了:“还没到莫克境内……不在思定山防线范围!那就好办了。”

防线范围内,有村庄、哨所,有要塞,莫克帝国在此大量屯兵,还有常在林区哨所活动的雇佣兵、守林人。不管是固定居民,还是流动人口,这个量,都太大了!

人越多,越无从查起。

经过多次测算,坐标范围都在山区的南侧,这才让白巫妖彻底放下心来。

她眯起眼睛:“索望山林区的南部,是地形最复杂的山区,人类活动向来稀少!”

胡原想到了什么,也拍掌,终于笃定了:“下月十七,灵山派在碎心岩举办魔武会。这个时间,在这一带活动的,大概率是参赛者!”

白巫妖想明白这些,感觉一切又回到了自己掌控,重新志得意满了起来。

“我这就去培中郡!顺便去看看那个魔武会。”

明面上,她还是埃斯泽的城主,这个热闹,可以凑!到了培中之后,尽快赶到山区,截获关键人物,然后……

灵山派的盛会啊。沈鱼,是一定会出席的吧?

“呵呵,我的沈仙师……”白巫妖还残留血红的舌头,舔了舔她自己,已经褪色多年的唇角。

“这回,你躲不掉的!”

252

叛逆者之河,是从莫克南部、五大湖区之一的“拒湖”流出来的。

盆湖附近的河水,都是从湖区的地下河发出,向外发散,直至入海……

而这一条河,却是从莫克出发,一路蜿蜒北上,直到思定山内。在莫克南部文化中,它被称为“叛逆者之河”,向来被当做背叛、忘恩负义的代名词。

很多忠良义士,从不饮此河水;甚至,在这条河部分流域的居民,宁可忍受饥饿,也不肯捕食河中鱼虾,以表忠于帝国的气节!

君凌从来不在乎这些本土文化。况且此刻,他也已经无暇在意!

这是他们进山以来,摸到的最大的一条河流,也是物产最丰富的一条。

沈静仙进山之后,便遭受了蚊虫和不洁水源的危害萧莎他们两个是剑客,身体已经足够强,但是未成年的灵术师,本就羸弱,仙儿毕竟还是小孩子!

潮湿的气候,随时都会升起有毒的瘴雾;而不洁的水源,在沈静仙身上引起了很大的反应。

沈静仙第一天就失去了行动能力。萧莎找到一个还算隐蔽的山洞,休养了两天,他们三个,才算初步适应了山里的气候。

君凌只庆幸,自己在仓库清点物资时候,就发现了,西北西提供的药物,比例过大!

他仔细地研究了整个地区的地貌,参考凋零之地的面积,终究是狠下心,抛弃一些食物的配重,带上了大量药品。

尤其是这“避瘴丸”就像君凌前世万能的藿香正气一样的味道他非常庆幸,自己带了很多。

他特地询问了西北西,这个世界的药品,以汤药、丹丸为主。而像“避瘴丸”这一类,针对特定地区和气候,研制的特殊药品,更是能去暑、除湿、止泻、解毒……真是包治百病啊!

要是没有君凌,给沈静仙灌了一倍的药量,她今天可能依旧爬不起来,更别说继续前进。

时候已近中午,今天看起来没有雨,逐渐强烈的阳光,蒸腾着丛林,马上要升起新一轮雾气。

“喝完了吗?”君凌问萧莎。

“我再装一点,就可以走了。”萧莎弯着腰,她手里有三人的水壶。

“师兄,再给我点儿干粮!”沈静仙坐在石头上,远远地喊。

“感觉怎么样?”君凌踩过布满青苔的石子河滩,把干粮给她拿去,“我看你精神不错了。”

“嗯,好多了。”沈静仙手里拿着镜子,她刚才在水里,淘洗了一下。“我刚才看了一下,北面的那片凋零之地,有强灵能反应,很可能是独居的魔兽!”

“独居?”君凌皱眉,独居的魔物,通常意味着强大!这不是个好消息。

他顺手就翻开自己腰间塞着的地图。这本作战图,包括后面的附录,已经是他们这几天,重要的生存指南。

君凌后悔,对于几个新手来说,地图是极其重要的东西,他应该多买两本啊!

即使这样,他也已经把地图后面记载的,所有思定山区的魔兽、毒草列表,都强背了下来。毕竟,如果遇到敌袭,是不会给他时间去翻书的!

“北面的这一片,想绕过去,可不容易啊。”君凌已经发现了,挡在他们北上路线的,是一片条带状的凋零之地。

萧莎已经给水壶里装满了清水,抬头问仙儿:“魔兽多吗?”

沈静仙还捧着镜子,从上面的水渍上,读取那种玄妙的暗示:“不多,但是会有点强。”

“隐蔽行动的话,或许可以过去。”萧莎思考道。

只要穿过这一带,后面的凋零之地,就都是散落分布的了。不管是绕路,还是摆脱追踪,都会相对容易很多!

“师兄,你觉得会遇到什么魔兽?”沈静仙问。

“这边的山,都不太高,但是山势险峻,洞穴和峡谷很多……我偏向是洞穴类生物。”

君凌翻看作战图:“这里面提到的,北部山区比较强的魔物,主要有魔化狼蛛和魔化蝙蝠;但是蝙蝠是群居,一般以数量取胜,很少有特别强大的个体。”

“所以,很大可能是蜘蛛类。”沈静仙说。“那……我们小心山洞,应该可以摸过去吧?”

她抬头,看着君凌,似乎要寻求安慰。

萧莎终于盛满了三个水壶,直起身来:“我觉得可行。”

洞穴里的魔物,很少离开居住地。

“行,那就这么定了。”商议完毕,君凌重新背起行囊。“吃药,清理痕迹,这就走吧!”避瘴丸每天要服用三次,才能有效避免湿毒侵入体内。雾气渐起,药物不能断。

沈静仙也拿起了自己的背囊,接过了萧莎递给她的水壶。她手里拆着一个药瓶的封条,犹豫着,顺手丢进水里。

他们在河边补充清水,已经很小心,避免在石头的青苔上,留下脚印。

“应该能冲走吧……”沈静仙看着河水。在低垂的枝叶掩盖之下,很多地方,河底水流都很是湍急。

君凌看着二人的背影,恍惚间,似乎想起了什么。那好像很重要,他却记不太清楚……昨天就是萧莎在前开路,他背着沈静仙,走进密林深处……

幸亏找到了山洞,幸亏火绒还没有受潮。在离开那个山洞之前,他们把将多带出来的食物、药品,仔细地藏到了附近。

最后,才着手烧掉了所有废弃物,包括吃过的鱼骨、废弃的药瓶、燃烧后的草木灰,并且用土掩埋。

甚至,他们还扶起了被踩倒的杂草,以掩盖脚印……不对,有问题。

君凌心中,突然警兆大起。还未等他有所动作,他的肩膀,就被人拍了一下!

沈静仙和萧莎的背影,都在他的眼前。

那背后是……谁?

空气潮湿溽热,四下无风,君凌却感到从头到脚的冰冷。就像行走夜路,突然被狼搭肩一般的恐怖。

他忍得住浑身炸起的寒意,却还是忍不住回头!

“太容易了。”西北西的脸上,有一种忧郁的愁绪。他穿着整洁的白衣,周身上下,甚至还没有一丝汗湿和脏污。

从今天日出时分,他才开始追击这几个新手,完全没有适应环境。

这让他的追踪,轻松如闲庭信步、草里拈花。

萧莎和沈静仙这时候,也发现了队伍里突然多出来的人,一时惊呆,不知怎样反应。

这……这就结束了吗?

西北西看着他们三个,摇摇头,大概是很失望:“这次算吗?”

太快了吧?

连他都不好意思了。在这里宣布他们失败,那试炼还有何意义?这跟重新开始有什么区别?

君凌却一直看着,他左手拿着的那个东西。他知道那是什么。

“避瘴丸”的瓶子,他昨天,已经腾空了好几个。

他手里,是半个瓶塞。

这就是君凌想起的事情早晨拔营的时候,剩下了半个,没有完全烧干净的瓶塞。

253

“说好了:下一次,哪个人再被我逮住,我会给他一次全力一击。”西北西叹气,决定给他们一次机会。

“相信我,一击就会造成重伤,失去行动能力。”

沈静仙知道,他这是说真的。即使被逮到的是自己,他也绝不会手软!

西北西,之所以扬名天下,就是以鲜血为脚印、人命为阶梯。他从来不会在战斗、对敌中,有任何的怜悯!

三个人心中,终于升起了切肤恐惧。

却见西北西放开了君凌,身影一晃,站到了河中心的卵石上。

他踩着青苔,身上披着一片阳光。这条河不算宽,中间的这颗巨石,也是唯一没有树木遮挡的地方。

“我,就待在这里,给你们时间逃跑。”

他说着,看看天上,又看看脚下,闭上了眼。

“没有影子的时候,我会继续追击。”

萧莎和君凌对视一眼,转身杀入丛林。她拔剑出鞘,以长剑开路,拨开杂草,让沈静仙跟她身后!

先远离此人,再隐藏行迹,至少,不能被他再抓到逃跑方向。这个人,太危险了!

君凌也脚踏虚空,却是面对西北西后退,在树梢间闪转腾挪,动作轻柔而迅速。

他负责殿后。至于西北西说什么?君凌甚至不敢再听。

影子现在是正西方向,只有一尺多长了,他们,已经没有时间可以浪费!

“跑起来吧,记住,你们……”西北西说着,君凌也已经消失在丛林里。

但他还是笑着,说完。

“……是真正的,在逃命。”

26 奇迹,历史与守林人

260

“凋零,侵蚀生气,吞噬神魂。凋零之气,扭转生死,破土而出……凡是活物,均可被侵蚀!”

“草木之为生者,风吹不息,火烧不尽。草木并非无情物,众木为林,以身做屏障,最是护土安民。”

“所以,我们人类,自百年前,建立了中立的公益组织,主要任务就是,在凋零之地外围,建立哨所,养护林木,以守净土!”

“这些人,就是守林人。”

年老的守林人书记官,正在一个年轻人面前,拿着一个厚重的任务记录本。

这里是培落北部,奇迹之墙防线。

再往北,就是神战遗迹,也是大陆最大的一片凋零之地,向北部朗斯尼亚格山脉延伸,人类,无法摸到边缘!

这个世界,无边的都是海所以,通天塔以北的这片凋零之地,也被称为“凋零海”。

凋零海的形成,与第二次神战直接相关。

明见146年10月13,魔族成员除魔女昔落克丽丝之外,尽数被“冥帝”率领的大军屠杀,史称“净魔之夜”。

就在明见146年10月14日清晨,太阳刚刚升起,在神战结束的战场上,突发大范围凋零现象。

其扩张速度之快,震惊世界:一个月内,凋零范围,已经直逼王都培落。那是莫克帝国历史上,最严重的一次危机!

莫克的“通天塔”法师团,当时镇守翠屏山脉,闻讯移交整个防线给守林人,挥师北上。临危受命的人类魔法师,最终在第二年初,成功阻止了凋零扩张。

然而,因为在短期内大量使用“光-能转换”法阵,把魔力转换为更有效率的圣光神术,“通天塔”的人类法师们,付出了极为沉重的代价。

法师团剩余的两千人,不论是已经打到脱凡境界的强者,还是刚刚起步的年轻魔法师,阶位全部跌落至一星!而且,再也没有继续修行的可能!

战至最后一人,拼到最后一刻这是人类勇气的赞歌,是人类创造的神迹。

从此之后,这道完全建立在平原的防线,就被称作“奇迹之墙”。因为全境都在莫克帝国境内,这里的守林人组织,一直也是由帝国资助的。

守林人贫苦,多以征召当地居民为主,只有极少量,是没有前途的冒险者。

衰老的书记官,看着眼前这个魔法师:他岁数最多不过二十岁,整个人却很是颓废,没有什么意气风发的感觉,真不像个年轻人。

只有通天塔认证的徽记,却在他的法袍上,熠熠生光,赫然醒目他已经,是个三星魔导师!

一星入门、二星法师、三星魔导、四星大魔导师……实力在五星以上,就不再有认证。

五星之上皆传奇,那些强者,已经摆脱**桎梏,没人有资格,评定他们的实力。

他这样的三星魔导师,只差一点,就能摸到脱凡境界的门槛!

在这个年龄,有这个实力,年轻人可以说是前途无量。

“小伙子,以你的天赋,在大陆上随便一个势力,都能谋个好职位。”书记官叹口气,最后询问:“你确定,要领这个任务吗?五年之内,你甚至很难回来。”

“我确定。”年轻人点头。

“好!”书记官点头,赞许他的勇气和决心。他拿起笔,在任务记录上勾画:“奇迹之墙防线,9290哨所驻守,任期……十年。”

编号9290,那里有凋零海的最深处的监测站,当然,也是一个具有防御力量的简陋哨所。

一旦去驻守,五到十年内,不会有人替换他。艰苦,孤寂,环境恶劣,每一天却又充满了危险。

那里的补给,一个月才送一次,大部分时间需要自己维持生存只有实力足够,又有耐心和信念的人,才能坚持下去!

这个年轻人,有能力,有信念。这意味着,守林人里,又有新的勇士诞生了。

“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们真正兄弟!”书记官拿出9290哨所的识别牌也被称作“狗牌”这种偏远哨所的识别牌,通常都具有很高的权限。

老人拿出一块石板,这是和哨所门口一样的识别终端,他要录入驻扎人员的基本信息。他这时候才想起来,没有问年轻人的名字:“小兄弟,你叫什么?”

年轻人很淡然,“卡洛珈伦莫尔克金斯。”

书记官手一抖,金属牌“当啷”一声掉在石板上。

莫克国姓?

这个年轻人,竟然是莫克二皇子,卡洛珈伦!

261

沈鱼慢悠悠地走出林子,坐在刚才沈静仙坐过的石头上。

“师尊!”西北西睁眼,从河心巨石上跃下,“师尊,我这样是否过于严厉?”

如果三人再被逮到,他的全力一击,可不是那么好受!

“无妨。”沈鱼拍打自己的腿。他是走过来的,这边山林繁茂,人迹罕至,在一些地方,枯枝败叶已经积了很深的一层。败叶中混着土石,如果行路不慎,甚至会崴脚。

“可是师尊,恕我直言,”西北西来到沈鱼身边,他疑惑这个问题已久:“这样的追逃试炼,对于魔武会的比斗,不会有什么帮助!”

“我知道啊。”沈鱼无所谓地回答,“只是为了魔武会的话,没什么要准备的。他们是阿亭教出来的弟子。”

“这次,西极那位下令,让我们举办新秀魔武会,你以为,是为了什么?”

“弟子不知。”西北西低头,他对战斗之外的事情几乎一窍不通。

“灵能潮汐一来,各方面都坐不住了。”沈鱼扶着水晶棺,慢慢抚摸。“守林人要扩招了,说不定,我都可能会被征召。”

“师尊?!”征召二字,带有一定的强迫性。守林人只是公益团体,竟然有那个权力?

“呵呵,毕竟我也算是,守林人的创始者之一啊。”

沈鱼说着,把棺材盖子打开,又到了翻身活动的时间了。

他端详着梅风亭熟睡的脸。

“唉,阿亭如果醒着,我肯定也跑不掉。她嘴硬人狠,却最是心系天下……西门啊。”

“在。”

“如果守林人那边有什么任务,你替我挡一下。我得继续想办法。”他指的是梅风亭,“至少五年,你要顶住。”

“守林人的战斗,是人类和凋零的战斗。”西北西俯首,“为人类生存而战,弟子责无旁贷!”

沈鱼看着自己的大弟子,虽说是灵山首徒,却从来都像梅风亭一样,充满侠客精神。

“你也是,唉。”沈鱼摇摇头,“所以,你得继续追击,逼迫他们,尽快适应这种环境顺便,如果萧莎有受伤的话,替我取一点血!”

沈鱼拿了一个小瓶子,递给西北西。

“取……血?”西北西恍惚接过,却有点不适应,这种突然的话题转折。“谁的血?”

“萧莎的。”沈鱼重复。

西北西面色一凛:“师父,萧莎和黎小姐……”

他是和黎萦有过接触的人,即使过去很久,也依然记得长相。萧莎现在身量渐足,远看过去,几乎以为是故人来!

为什么师尊要伤害她?

沈鱼明白西北西的意思,微扬下巴,“以前的事情,我终究还是想知道!”

“知道?”西北西受到了惊吓,嘴上却斟酌着,说:“师尊,黎小姐已经过世多年了。”

“你是要我节哀吗?”沈鱼抬眼看他,站起来,身边的棺材也飘起来。

“师尊,过去的,已经过去了!”

“我知道,可我就是好奇,黎萦到底是什么妖兽!”沈鱼不高兴,扭过身去,“又不是让你故意伤害她!反正都是试炼,你就顺手取一点,还不行吗?”

西北西看着师尊的背影,叹气。师尊私底下,还是颇有一些小任性的……很多事情,他若不去做,就会一直念念叨叨。

而这些事情,通常也只会交给他做,这是师尊的信任!西北西心里明白,他躬身一礼,表示答应下来。

再起身时,已经不见了沈鱼的踪影。

262

接下来的几天,西北西一直远远地吊在他们后面。

他能找到三人停留过的地方,而且,从痕迹看,都是刚离开不久!甚至有一次,他发现的火堆,还留有烫手的余温。

但是,他再不能像之前那次,轻松地走到他们身边。

君凌已经提高了警惕,就像前世被追杀的时候一样!

他们不再寻找过夜的营地。最多是三人轮换值守,轮流休息,不在任何地方,停留两小时以上!

他们的食物,只有干粮和顺手捕获的小型兽类。如果兽肉不洁,就用沈静仙的火符净化一番,不管味道,半生不熟的吞食。

因为他们清楚,西北西绝对不会被他们落下太远。他们已经不指望,能够凭自己的实力,完全甩掉追踪者了。

疲于奔命的节奏,说不定会一直持续,直到试炼结束。

他们刚刚经历了一场恶战,君凌受了伤。跑远之后,才找到一片略微空旷的土地,用火符灼烧地面,除掉了大部分湿气,才敢坐在地上。他们的避瘴丸,也已经不多了!

君凌拿着地图,这些天来,他一直留心,想要酝酿一个诡计。

这地图上,他们走过的地方,已经被他画上了各种各样的标注,包括洁净水源、无底深潭、凋零扩张区域,甚至还有危险植物!

对,植物也会很危险。通常来说,植物枯死,即使凋零侵蚀,也只是不会动的苍白枯枝。

但是,植物也是生命,每一棵都独一无二,从来就没有两片相同的树叶。有生有死,生死之变,从来没有定数!

所以,有些特异的植物,在凋零侵蚀之后,也会改变习性,残喘于世间。

君凌他们,刚才就差点被一棵植物给骗了。他们甚至都不知道,那到底是一株什么样的植物。

只要是凋零之地,周边就会有守林人的哨所。在作战图上,这些哨所的位置,都被清楚地标记出来。

但是,君凌他们,在丛林里发现一个位置不对的哨所。他们犹豫了一番,才警惕着靠近,却被屋外的藤蔓,打了个措手不及。

为了掩护沈静仙撤离,君凌的脚被藤蔓捆住。沈静仙打出火符,在潮湿的林地,她三道火符打在同一个地方,才产生预期的效果!

等到三个人撤出范围,君凌的小腿上,已经勒出了一圈深深的青紫。若非脚腕上的法器,可能这只脚都已经废掉!

“师兄,这个有点麻烦了。”

“灵术能治一下吗?”就像师父受伤时候那样。

“只能缓解。”沈静仙发愁,“压制和治疗,效果不一样的。要是有牧师在,就好了。”

“早知道,我也接受一个烙印了。”君凌啧了一声,很后悔,“不就是兼修一下嘛,好像很有必要啊!”

沈静仙重新给君凌包上绷带,抬头安慰他:“师兄别这样,出去之后,我就去学一点神术。”“疼吗?”萧莎问,她在整理药品。“止痛药还有。”

“不用,那藤蔓奇怪的很,别再有什么问题。”

萧莎点头:“有道理,疼痛是身体给你的警告,你若是感觉不对,随时说出来。”

“咱们是不是,已经穿过来了?”君凌自言自语。如果没迷路的话,按照方向,他们已经出了那一块凋零范围。

同时也意味着,他们已经真正走到了,思定山脉的深处。

必须想办法,把西北西摆一道!否则,再遇到什么意外,就连受伤,都不敢休息!君凌收起地图,靠在树干上,陷入思考。

萧莎在树枝上,弓着身子,把自己藏起来,注意力放在四周,居高警戒。

虽然是君凌受伤,但是,这次本该轮到沈静仙休息,她已经坚持了一天半了。这孩子也是真的累了,刚躺下一会儿,已经沉沉地睡熟。

食物,睡眠,安全他们已经回复到了,人类对生存,最底线的追求。

27 牧师,丛林与金刚经

271

香琪爱丽丝抹了一把脸上的汗。闷热潮湿的林地,使人浑身溽热,她已经忍受了好几天,心里越来越烦躁。

赫希尔英正把地图铺在一块石头上,就着树丛间漏下来的日光,仔细观看。

爱丽丝一屁股坐到他旁边,用法杖戳他的腿:“英,你是不是又迷路了!”

“别别,我再看看……应该在这里的呀。”赫希尔英左右核对,脚下躲闪。

他们和君凌不一样,身后没有人追逐,也不是特地来进行什么试炼修行。他们只是奉命去2033哨所,维修监测设备,回收数据资料!

之所以没有从莫克一面出发,正是他们商量过后,决定的最好路线。只要穿山过林,顺路北上,就能到魔武会举办地。

如果从莫克方面去哨所,虽然路程会相对轻松,但是,做完任务之后还要走回头路、找传送阵……需要花很多钱不说,更是徒然浪费时间!

只是谁都没想到,人迹罕至的思定山脉深处,环境能有如此恶劣。

因为有叛逆者之河,汇入到山脉内部的水系,再加上在盆湖之畔,思定山脉比翠屏山脉要潮湿很多。

爱丽丝在旁边,一边用法杖戳着看地图的男牧师,一边抱怨:“再待几天,咱们的法杖,会不会长蘑菇啊?”

旁边的壮汉差点儿把肉干掉地上:“行了行了,看你说的!”

斯内克伊甸,是一个身强体壮的弯刀客。他和英是多年伙伴,清楚的知道,英绝对不能算是路痴,现在找不到哨所,真的不能怪他。

他烦了女牧师的絮絮叨叨,开口解释:“一个坐标,方圆能有一天路程,在这种树林里,本来就不好找!”

“行了行了,我觉得,方向还算对。”英终于研究出了个结果,“就还是刚才的方向,继续吧!应该很近了!”

爱丽丝赶紧起来,虽然走路很累,但是,在同一个地方坐一会儿,会赶紧异常闷热。

“走吧走吧!赶紧离开这鬼地方!”

“走了,老庞!”

斯内克招呼他们队伍里,唯一一个沉默的帅法师。

法师叫庞加莱,他一直都靠在树干上休息,这时却坐起来,看着他们要去的方向:“那边的魔力波动,不太正常。”

“又怎么不正常了?”爱丽丝没有什么好气。

英按了按手示意她别打岔,庞加莱不是会一惊一乍的人:“是凋零之地吗?”

“不是凋零,是魔力……”他站起来,看着手里的魔杖:“我的魔法亲和力,好像降低了。”

斯内克的声音,在林子里依然还是轰隆隆的:“怎么可能?是暂时的吧?!”

魔法亲和力,是天赋啊!

这片山脉再怎么诡异,除非重大伤病,不可能有什么东西,直接伤害人的天赋。

“什么跟什么啊……”爱丽丝烦的很,为了验证,直接举了一下魔杖,升起一团神术的光。

烦躁的女牧师皱眉,“好像是不太顺手!英,你有问题吗!”

“我没有任何感觉。”英知道,这是因为自己实力最强,所以还没有受到影响。他把长剑抽出来,命令:“警戒队形!斯内克,殿后!”

英当先开路,几个人不敢再停留,一头扎进丛林。

272

君凌终于知道,自己还是想的太简单了。

他们从未低估西北西的实力,但还是,忘记了最重要的一点。

“深山”这个词,意味着什么?

对于在城市里长大的人来说,深山,意味着自然、原始,洁净的空气,野生的动物……

但是事实上呢?

真正的深山,对于人类来说,只意味着一件事,就是危险!

有敌人的危险,其实并不可怕;最可怕的,是没有敌人。面对未知的恐怖,前途未卜,即使现在就死在这里,也永远不会知道为什么!

他们走在越来越熟悉的深林里,重复地遇到同样的树木,在这种无尽的失望面前,人,是如此的渺小。

这片丛林,树木影绰,怪枝横生,就像一群恶行恶相的鬼卒。

繁茂的奇枝怪叶,狰狞的气根,都在张牙舞爪,仿佛是在嘲笑他们;又仿佛,下一刻就要扑过来,把他们啃个皮骨无存!

君凌知道,这都是心理作用,他已经承受了过大的压力。

又是熟悉的岔口,君凌熟练地走向那棵树,靠近根部,有一块树皮被扒开,白色的木质上,画着正字。已经到第四笔了。

“这个岔路……第五次了。”

他机械化地抽出魂切刃,用剑尖,在上面添上第五笔,形成一个规整的正字。然后,颓然地坐到了旁边。

“是第六次吧?”萧莎纠正,她握着剑的手,也已经低垂下来。“在我们发现之前,至少,已经走过了一两次。”

萧莎本来以为,最危险的是西北西的追击;事实上,最需要顾虑的,正是山林本身。

而现在,她能用长剑开出一条坦途,却无法指出一条方向!

“喂,小傻,沈仙师不是说好了,要跟着我们的吗。”君凌用衣服袖子,擦着魂切的剑刃。山里潮湿,他总觉得剑在出鞘的时候,都滞涩了许多,经常擦拭。

当然,他也是为了缓解焦虑。

“沈仙师可能是,有事耽搁了吧?”萧莎接话,“他是不是,还没发现我们迷路了。”

“万一,是他自己也迷路了呢。”君凌放下剑,感到从内心发出的疲惫。

他已经连说话,都懒得加感叹号。

“仙儿,你怎么样。”君凌有气无力。

“全是乱的。”沈静仙已经捧着镜子,看了很久了。她从昨天开始,就已经看不懂镜子上的玄妙,刚开始还以为她是退步了。

现在感觉……似乎是受到了什么限制!

君凌已经想过了所有的办法。

这个世界,没有磁极,所以也没办法使用指南针;夜晚没有星星,不能趁着晚上行路。太阳虽然是规律的东升西落,但是,最坑的就是这一点了!

他们就是跟着太阳起落的方向,来确定方向,直线前进的啊?

为什么还是一直在绕圈圈呢?君凌甚至,对头顶的太阳,产生了一定的怀疑。

没记错的话,这是他们进山的第十六天,不知道他给西北西留的坑,生效了没有?

但是,也没有意义了。西北西可能会认为,他们设了陷阱,金蝉脱壳这一点,会更加拖慢他们获救的时间!

现在的情况,很是尴尬:君凌虽然甩开了西北西,但是,前所未有的希望,敌人能找到他们。

即使是敌人,遇到人也是好的啊!这几天,他们连一只老鼠都没遇见过!

距离试炼结束,还有半个月……但是,一切都乱已经了。

273

明灵104年2月的第一天,这片丛林,迎来了第三支迷路的队伍。

队伍里最精神的,是个魔弓手,背上有一把巨大的金属弓,没有多余的花纹,却充满力量感和现代感。

魔弓手动作很灵敏,跳上了一块石头,四下眺望其实他也望不了多远,就是出于习惯,例行四周警戒。

“这个石头,第三次碰见了。指南车怎么说?”

“没怎么说。”面目清秀的年轻人,穿着轻薄的水蓝色长衫,束一根碧色腰带,很明显的灵术师扮相:“法器彻底失效了。昨天,指针还能动,今天……”

他拨了拨指南车上面的零件,摇摇头,收起来。

他旁边,是一个安静的黑袍男青年,他身上是黑色暗金纹法袍,手里随便玩着一根细魔杖。

即使魔杖在手里,他感觉到的元素能量,也只剩下平时的三分之一!

黑袍青年看着天色,算了一下:“魔法亲和力一直在下降,一直这么下去,我在后天日落之前,也会失去所有能力。”

“后天日落?那我们只能再兜一个圈了。”魔弓手跳下石头。他们用了四天,才发现在走回头路,每一次碰见这块标志性的巨石,路程是一天半。

“竹远清怎么还没回来?”黑袍法师问,“我让他在附近看看,他是不是又走远了!”

蓝衫灵术师手里捏着法诀,略微掐算:“没有走远,马上就回来了。”

黑衣法师点点头,坐到石头上,等待。不一会儿,树林里果然钻出了一个劲装男子,竹远清!

他手持着一根竹柄细剑,腰间是一个竹制剑鞘;旁边,却还挂着一根无鞘桃木剑。他颇为狼狈,身上沾了很多草叶和树枝,脸上甚至也划破了一道!

“可给我找到了,差点儿就回不来!”他一边喊着,一边钻过林木跑过来。

黑袍青年似乎是说了算的人,这会儿招呼他过去。“发现什么了?”如果没有发现,不会这会儿才回。

“重大发现!我觉得,你应该过去看看。”竹远清接过魔弓手递给他的水,喝了一口:“这个林子里,还有别的人!”

“别的人?”

“对,我在一棵树底下,发现了一块被扒开的树皮,上面有刻痕。”

“什么样的刻痕?”

竹远清用细剑,在脚下的泥土,照着他看见的样子划。这种刻痕很简单,很好记,甚至在这种情境之下,连功能都很容易推测。

横竖横竖横,横竖横穿越者一眼就能看明白,是已经画到第八笔的正字。

黑袍法师一眼看穿:“这是穿越者的文字。得禀报宫主!”

魔弓手很惊讶,一缩脖子:“这深山老林,怎么会有穿越者?”

“很难说,但是从这么看来,应该跟我们一样,也被困了!”黑袍法师说,“甚至,比我们还要早!”

魔弓手好奇询问:“所以,这里是幻阵吗?”

“很可能。幻术如何破,幽兰止,还得是你想想办法。”黑袍法师算是他们这一队的头领,给灵术师分派了任务。“我先通知宫主。”

他从口袋里抽出一张灵讯符咒,自到一旁,按照使用之法,发出灵讯。

灵讯符是最低等的符咒,写上文字,燃烧之后,就能让对方收到讯息,甚至非修行之人也能使用。只是功能不算强大,通常,只能传递只字片语。

竹远清对他们如临大敌的态度,很是不以为然:“穿越者就穿越者呗,怕他不成?”他甩甩手里的细剑,在小腿的裤子上蹭了蹭,收剑回鞘。

黑袍法师在符纸上写字,闻言,摇头说道:“这个时间,出现在这个地方,很有可能,是地球公司的参赛队伍。”

“地球公司的队伍?”竹远清一惊一乍地喊,很是嫌弃,“听说是一队美女啊!若是碰见了,我一只手搞残她们,放心放心啦!”

黑袍魔法师不愿搭理他,默默发完灵讯,收起符纸袋子,才继续跟他说话。

“就是你这样,我才更不放心。”黑袍法师作为队长,一路上没少操心。“能参加魔武会,就说明是精英,你的灵术还没入门,不要过于轻敌!”

“还用灵术?”竹远清怪叫,仿佛受到了侮辱,“地球公司要是有实力,还需要办魔武会,招募修行者吗?他们这回的队伍,本就是临时拼凑!”

竹远清用竹鞘细剑戳着地面,笃定地说:“我若是一把剑搞不定,就把自己脑袋送给你!”

一旁的灵术师,突然抬起头来。

“老毛竹,你莫要胡说八道。”他郑重地提醒,“要记住,你的脑袋,是我的!”

竹远清仿佛被踩了尾巴,跳着脚挑衅:“幽兰止,我忍你很久了!别以为我跟你学点儿灵术,就真把自己当师父了啊!”

“谁要做你这泼皮的师父。”幽兰止站起来,“不过,师尊倒是教过我,穿越者也有法子破除幻术,是一种强大的法术,你要不要学来试试?”

竹远清双目流露出嫉妒,幽兰止的师尊,正是他们宫主!

忆江南宫宫主,榴春熙。

竹远清正是仰慕他的威名,加入忆江南宫,却未能被收作徒弟。

“宫主还教过你破幻之法?说来听听!”若是幽兰止肯教他,也是很好的。

另外二人虽然不懂灵术,却也对此十分好奇,凝神看幽兰止对竹远清的现场教学。

“你且随我念来。”灵术师手掐法诀,嘴角却忍不住偷偷爬上了笑意。

“一切有为法,皆梦幻泡影。”他一句一句念道,字正腔圆。

“一切有为法……”竹远清抽出桃木剑,颇有架势,跟着幽兰止的教导,口中念念有词,配合之前学到的法诀,用桃木剑凌空画符。

“皆梦幻泡影!”竹远清还没有手掐法诀的修为,一把桃木剑使得有板有眼。

幽兰止看他的背影,却是笑意阴险,如看耍猴。

“如露亦如电,当做如是观。”

他这笑意,若被君凌看到,必然会觉得十分熟悉难道这个世界的灵术师,性格都如此恶劣,爱好坑人吗?

28 同问苍天:仙踪何处?

280

“系统自检完毕。欢迎您!游客#2583。”

“反重力模块10上限降低33%,反重力模块20上限降低28%。”

“检测到主芯片充能完毕,是否注册新账户?”

“dna抽取完毕,是否使用该信息?”

“用户注册完毕。上传用户信息……网络连接不可用。同步失败。进入离线模式”

“欢迎您!君凌(lv1)。账户类别:离线模式,三级权限用户”

281

刺客,是一个很注重细节的职业。他要从仇人逃跑的路线,推测对方要去的方向,更要根据蛛丝马迹,咬住尾巴。

不能追得太紧,会让对方产生鱼死网破之心,一旦正面对战,刺客通常毫无胜算;却又不能跟的太远,在追逃中,猎物会变得越来越狡猾,一个不小心,就会丢失踪迹。

在丛林里,追踪者有着天然优势。尤其是,西北西并不害怕,暴露自己的位置他站在一片山坡的顶部,最高的树梢之上,身轻如羽,随着树梢轻微的摇摆。

除了君凌有飞行法器之外,剩下的两个女孩,不可能全程都不落地。只要是人走过的地方,就会有痕迹,草和树木枝叶,就会不自然。

西北西,能够凭借天生的元素亲和力,找到这种不自然!

能被察觉的痕迹,都是断断续续的,好在他只要找到一点就够了……

他发现了一个不对的位置,纵身而起,像一阵风样飘忽而至。只见这边的树下,一些杂草被压过,虽然被扶了起来,却在一段时间之后,重新倒下了。

有人来过!西北西脚步轻柔,像一只猫一样逡巡许久,在草丛里,找到了一个凹痕。

“剑鞘。”他自言自语,用短剑的剑鞘,比划了一下。

应该是有人用剑鞘杵过地面,从剑尖来看,比他的短剑要长。

“看来,是很累了啊。”他很满意,因为这个凹痕,还很新鲜。

西北西想了想,把沈鱼给的瓶子拿出来,揣在袖口里。

既然来了,顺便完成一下师尊交代的任务吧?他已经在思考,如何靠近他的猎物,不要造成太大伤害,同时一击废掉他们的战斗力。

怎么样好呢?他一边想着,一边不太费力地循着痕迹追过去,就像不太饿的猫科动物,轻盈优雅,带着几分玩乐,几分洒脱,和几分无拘无束。

西北西从来不是个苦大仇深的人。

除了复仇期间,他向来,只拿出一分认真,如游戏人间。

他这个心态,不是强者上进的好心态;但是这些年来,却反而让他的元素亲和力越发高深。

甚至,在某些时候,他心有所感,能清楚的感应到,元素之灵就围绕在身边!

这个林子,对普通人来说,固然是潮湿闷热。但是对他来说,这种环境,就是浓郁的水元素和火元素,不断碰撞、调和,相互克制,又相互平衡。

水火不容,却形成了世间的湿度和温度。这个世界的风、水、火、土四元素,组成了复杂的基本物质。

思定山南麓,就是这样一个奇异的地方。

虽然,长期身处其中,会引发一些烦闷的情绪,但是,这却是大自然所创的奇迹,让他着迷。

西北西心情大好,追着痕迹一路溜达过去,手里的短剑晃悠悠地甩,不知道在跟着什么节奏。

“咦?”他忧郁的眼睛看定了远处的丛林,那里似乎有一处淡红色。

是个人造的东西啊。看山势,前面那不是山洞,是山谷吗?

无妨,进去看看就是。他并不介意是什么,思定山脉,他可是十分熟悉。

拜梅风亭所赐,整个思定山北部,他在年轻的时候,已经横着竖着走过了很多遍!那时候,根本就没有守林人的作战图,更没有哨所……

抛开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西北西一个纵跃,冲进那个山谷里。

282

“小傻,其实我一直很好奇。”君凌望着天,他望不到天,层层遮蔽的树枝之上,不知何时,已经起了浓郁的雾气。

“好奇什么?”

“你说,如果我乘着飞行法器,一直往上飞,在这片大陆的上空,会有什么东西?”

沉大陆的外面,是不是无垠的宇宙?能不能,重新看到群星?

如果能看见群星,那地球,会在多少光年以外?如果他能修行到长生不老之境……那他还能不能飞回地球?

理解了屈原问天的心境。九问苍天,苍天无极;人心无极,而人力有极。

“可是,法器已经被削弱了啊。”沈静仙歪着脑袋,她知道君凌是想要做什么。“师兄,你不要乱来,掉下来会要命的。”

在他们第一次走回头路开始,法器的功能,就开始减弱,包括她带来的符咒!

只有沈静仙的灵镜,因为是本命灵器,所以削弱和恢复的速度基本持平,没有太大影响。

“你说得对,其实这样也好,”萧莎坐着,跟君凌一样看天空,“我们一直在地上转圈,如果能摆脱地面,或许是个破局的办法。”

君凌点头,他就是这个意思:“飞的够高的话,总能看到,这一片林子的全貌的。我倒要看看,它到底,有什么奇异之处!”

萧莎提醒他:“到时候,可能西门师兄就会发现我们了。”

“顾不得了……反正这种情况,总不能是他搞的鬼吧!”

说到这里,三个人都是一愣。

“不会的吧?”沈静仙认真思考,“杀手哥哥不会灵术,应该不会的……”

“但是,这林子里还能有别的谁呢?”萧莎绞尽脑汁,她根本想不到,这里已经有至少三个队伍被困住了!

君凌拿着魂切刃,对着天空比比划划:“你觉得,咱们碰到的这个鬼打墙,是人为的,还是自然生成的?”

“最好是人为的。”萧莎笑着,她明白君凌的思维。

如果走到绝路,就给自己找一个,不是绝路的可能性然后用全部的努力,证明它是真的!

“好,那我就来打穿它!”君凌手里剑一甩,顺势跳了起来。

他笑着看萧莎,这妹子虽然呆了些,却也是冰雪聪明。

这也是他几天来,第一个笑容。

“先说好了,如果这真的是自然生成的,那可能是没有边界的,我可能得交代在这儿了啊!”

“师兄,你会平安回来的。”沈静仙说着好听话,虽然君凌并没有当真。

“嗯……”萧莎想了想,站起来,看着四周,“我跟仙儿,在底下接着你。”

丛林里最不缺的,就是腐烂的草叶和树枝。想到就做,萧莎也是个利索人,她把佩剑往背后一甩,弯腰收集起来。

她要尽量做一个,相对柔软的缓冲地。

沈静仙也打起精神,“我这儿还有几个风灵符。”她想了想,挺郑重地叮嘱君凌:“师兄,你下来的时候,一定要喊啊!”

“我喊什么喊?”君凌无语。

沈静仙拿着一张符纸,半真半假,却是煞有介事地道:“我好根据你的声音,来判断你还有多久落地,也好提前启动符咒。”

君凌咽了咽口水,“我……我尽力。”

据说,从高处掉下来的人,会不自觉地叫出声来。

但他也不知道,两个反重力模块,如果能量全部拼尽的话,能够飞多高?

万一掉下来的话,又会掉多久?

君凌突然感觉有点腿软……

患得患失之间,萧莎和仙儿,已经堆了一个大型的枯叶堆,二人准备就绪,只待君入瓮。

君凌觉得,自己就像一只等待发射的火箭,危险重重,前途未卜!

“我,我可真去了啊?”君凌站在枯叶堆的最上面,望向两位师妹,寻求最后的鼓励。

两个女孩经过了许多天的绝望,其实也没有什么精神了,目光呆滞地看着他。

要送行吗?如果现在说些送别的话,会不会太像flag了?萧莎这样犹豫着。她想了想,最后歪了歪脑袋,生疏地比划着,敬了个军礼。

君凌被她这动作雷的不行,却也鼓起了一点勇气,或者说是中二少年之心。

老子是地球人啊!怕个球!大不了死了,说不定还能再重生一次!

他一咬牙,左手做个超人上天的姿势,右手挽剑,启动了两个反重力模块。

283

而在另外一个角落,沈仙师正独自一人,坐在灵纹水晶棺的盖子上,原地犯着愁。

他满脸上,都是跟西北西一样的同款忧郁。

他不敢打开盖子,怕湿气进去水晶棺内部有空气循环法阵,能够运行挺久,但是,效果似乎在逐渐降低。

是空气太过潮湿,超过了循环法阵的净化极限吗?还是法器出了问题?他刚开始疑惑,还没搞明白怎么回事,就发现,人都找不到了。

不管是追的,还是逃的,都找不到了观众跟丢了演员,颇为惆怅。现在又迷了路,阿亭还有受潮的危险。

虽然阿亭现在还是个活物,但是受潮太厉害,长湿疹怎么办?长蘑菇怎么办?现在,要抛下这些孩子,找个好地方避一避吗?

一个路痴的痛,没有人懂。

尤其是,一个有地图在手,也根本对不上号的路痴……而且,路痴有自知之明,通常都是怀疑自己。

他很难发现,是脚下的路出了问题。

沈仙师仰望着头顶的丛林,从树梢间隙,看上面的天空,心里埋怨几个小辈。

“一追一逃,玩得这么起劲,非要连我也一起甩掉吗?”

沈仙师不高兴。虽然说,也不是没有办法吧……但是,这总让他想起,自己年轻时候的黑历史。

对,他年轻时候,就试过一次,一直向上飞行,探索天空的顶端。结果不说也罢……反正君凌早晚也会知道的。

“非要再来一次吗?我真的不想啊。”

“行吧,只能用笨法子了。”

他做了决定,就从灵纹水晶棺上跳下来。

沈鱼左手掐诀,右手凌空虚划,指尖是凝为实质的灵力,在空气中刻画出扭曲的符文。

虚空画符的力量,本就是纸符的几十倍,再加上,使用这种灵术的人,是沈鱼。

他没有使用任何法器的力量,却在脚下,生起了风。

随着符文一笔笔变得复杂,变得圆满,他脚下的风,逐渐形成了旋涡,灵气的旋涡!

若是君凌看到,必当拜服:这才是真正的火箭发射啊!

29 两情若是烦心时,只教人同窗异梦

291

树林上空,弥漫着不正常的浓雾。沈鱼周身的风,形成一道巨大的旋涡,把这一部分迷雾,搅得天翻地覆。

气流扰动间,他也看明白了,这片雾气虽然范围很大,却也是有边界的。

这是一个,大型的空间系魔法阵!

它在这片山脉中,制造了空间循环,把进入的所有人,都困在里面。沈鱼只是不擅长认路,并不是迟钝,他看到明显是人造的迷雾,就迅速想通了这一节。

既然他已经惊扰了雾气,很快就会被主阵人发现。

他迅速探查四周,在魔法阵的范围里,轻易地发现了三个低级修行者的气息。沈鱼忖度了一下,决定先下手为强!

他的左手,按在自己的笔记本上。

沈鱼随身的记事本,用牛皮纸做成,外面包着柔软的羊皮,颜色古旧。

但是,这个朴素的记事本,就是他登顶半神位的最大依仗自造神级法器“摘天录”!

不同于翡翠城的大范围震慑,在对手不明的时候,他一出手就是最重!灵能集成一束,从他指尖冲出,就像一只怒吼的火龙,冲向魔法阵中心区域。

迷雾只散开了一瞬,巨声震响,雾气重新汇聚这一击,已经被一个人,挡了下来。

沈鱼皱眉,竟然能挡下来?

这种实力的,可都是老熟人,他一个都不想遇见。

“尊驾何人?”女声威严的声音,通过风魔法,远远地播散过来。

沈鱼听出了她是谁。这可就很糟糕了!

沈仙师整整袍袖,准备打一场硬仗。他的声音也被灵力扩散,虽然温和,但是,响在阵中所有人的耳边,也是分外清晰。

“灵山派,沈鱼,不知城主在此,多有冒犯。”

坎蓓儿斯若斯,白巫妖,明面上的身份,是西北商业城市“埃斯泽”的城主。

她曾经是魔族,死后堕落为凋零生物,因为一些不为人知的方法,保留了神志。

和胡原一样,她也是古凋零生物组织“白面”的一员;但也是“白面”里最年轻、资历最浅的一位!

沈鱼在身份地位上,和她相当,虽然年龄上有所差距,亦可平辈相称。在战力和立场上,他都没有什么好怵的,只是,这个女人本身,着实是个麻烦!

白巫妖的眼神,在听到“沈鱼”这个名字的时候,瞬间变得灼热起来。她甚至扭转魔法阵内的空间,来到了沈鱼的身边,不顾自己已经离开了主阵的位置。

“沈仙师,进来可好?信可收到?”

“劳城主挂心。”沈鱼不愿意客套,迅速进入正题:“城主何故在此?”

这里是索望山,大陆中心偏东北。埃斯泽在西北方向,离的可是很远!

白巫妖这时候,就像个怀春少女,腼腆一笑:“不瞒沈仙师。前些日子,我看到这里出现的红光之后,就往这边赶过来了。”

“因果光柱,我也有看见。”沈鱼点头,“但是,这和你有关系吗?”

白巫妖羞涩低头,说的话却是正气凛然:“因果指引,血色冲天这说明,下次神战,必然引起滔天祸事。红光指引的都是祸首,为了天下安定,吾辈义不容辞!”

这话从一个重镇的城主嘴里说出来,倒也是立场鲜明。

沈鱼没办法反驳,避实就虚:“敢问城主,可确定了,引发因果的是谁?”

“还不明确,但是圈定了几个。”

没确定就好。沈鱼叹口气,这种事情,其实他作为灵术师,更有发言权。

“因果之说,向来虚无缥缈,城主不要太过偏信。”沈鱼有资格,“就我经历的神战来看,即使天道可测,终归也是事在人为。”

白巫妖抬起头,她已经发现,沈鱼今天明显有倾向。她没有参加过神战,冥帝攻击魔族之时,她早已身亡,堕落为凋零生物。

“沈仙师意有所指?”

沈鱼看到她这个表情,顿时感觉不对。

那天晚上的占卜术,一定和这女人有关系。凋零生物什么时候关心谁流了多少血?他们只关心,神战的胜利者!大义凛然?他心里冷笑。

拖延了这一会儿,他已经探查到了,在附近有三个灵魂波动。想必是君凌他们不明形势,不敢冒头很正确的决定,否则他们跳出来,更不好解释。

路遇强敌,非战之罪,他本来就是打算带他们走。

“这个阵里面,有在下的几个小徒弟。”

沈鱼可不能让对方知道,君凌他们几个,是梅风亭的徒弟,宁愿认作自己的小辈。

“沈仙师又得高徒?”白巫妖诧异,几百年来,沈鱼只有两个真正的弟子,怎么会收几个,会被困在魔法阵的小辈?

白巫妖对此并不相信,继续试探:“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不见灵山传讯,昭告天下!”

沈鱼谦虚:“不敢当高徒,只是几个顽劣的晚辈。先前略作指点,还在考察期;如果这次试炼不通过,自然不会告知天下。”

沈鱼一边解释,心里也是窝火:虽然自己出名,但是,收个把徒弟关他人甚事!但是这话不能直接说,说出来,就是不给别人面子。

“既是考察,那我也来替沈先生,考察一下他们吧!”白巫妖逮住了机会,看她的意思,掉在阵法里面的人,是不愿意轻易放出去。

“不好不好。”沈鱼急忙反对,“他们几个,都是刚开始修炼的年轻人,由长辈出手考验,岂不是太过苛刻?”

他虽然说得随意,但是架子却逐渐端了起来:“本座安排了大弟子出手,师兄弟间,随便玩玩而已,不敢劳城主费心。”

沈鱼毕竟也是一派掌门,手下门徒无数,作起姿态来,完全不落下风。

“哦?沈先生一向苛刻,怎会收刚入门的小鬼?”白巫妖清楚的很,在法阵里被困的人,都是些什么实力,实在是没有潜力惊人之辈。

沈鱼一本正经地,企图把这个谎,扯的比较圆润:“有一些原因而已。但是,我也不是为他们开脱,若是那几个孩子,有什么问题,自有我为其作保。”

他说这些的时候,莹白如玉的手指,一直摩挲着摘天录的羊皮封面。

“还请城主网开一面,先放了他们。”

这是好说好商量,否则,他已经用行动表明,自己不介意直接暴力毁阵!二人对此心知肚明。

白巫妖只是在试探,沈鱼是否像他表现出来的一样坚定?

沈鱼也知道,所以刚开始就一口咬定,是自己想要收徒弟,否则,朋友的徒弟……这层关系,不够亲近。

他眯着眼睛,等待对方的回答:“怎么,城主,由我作保人,还是不够吗?”

白巫妖大量他许久,话已至此,再不同意,大概只有手谈几招。

“呵呵……够了,非常够。”白巫妖嘴上答应,却并没有行动,而是提起了刚才被沈鱼忽略掉的话题。

“我送到灵山的那些信,沈仙师,你都受到了吗?”

沈鱼心里苦,终于还是躲不过这一节。女人什么的,最麻烦了。

近几年来,白巫妖每个月都会以埃斯泽城主的名义,给灵山派写一封官方信件。

什么内容?很简单,催婚。

沈鱼记性不好,但这件事让他挠头很久,是很难忘掉的坎蓓儿斯若斯这个麻烦的女人,名义上,还算是他的未婚妻来着。

292

丛林里,几个人发现了雾气上方有人交手的声音,虽然只碰撞了一下,但是也引起了他们的警惕。

他们是有经验的冒险者,也不是第一次迷路。发现树林的异常之后,几个人第一时间就想到了魔法阵和符阵的可能。

拖延和生存,变成了第一要务。他们并不指望,能靠自己的能力破局……能设置这么一个大阵,实力已经碾压他们,挣扎是没有用的!

既然是认为,必然有目的。只要存活下去,那背后的主谋,早晚会出现在他们面前。

空中传来的灵爆声,就像一声闷雷。他们就此潜伏下来,用尽了自己最后的保命手段,企图在不明强者的面前,隐藏行迹。

至于两位强者之间的对话,他们除了刚开始的报名号之外,就什么都听不到了。

不得不说,这是个很不美丽的误会!

293

白巫妖说起从前,语气幽怨。

“三十年前,是你找我演那场戏,抵挡那些流言。”

由于当初自己的一个错误决定,造成了这个恶果,沈鱼只有沉默。

男人,都怕女人什么?流眼泪、发脾气、旧事重提。

即使是统御天下的国君,也难以掌控女人,她们复杂、多变,不按常理出牌,犹如外星生物。

尤其是一个喜欢你,又得不到你的女人!

“当初,你为了黎萦找我,我答应你,是心疼你的名声……她都已经死了几十年了,你还不肯接受我吗?”

若不是凋零生物没有眼泪,她现在已经是泪水涟涟。这不是强势的魔女在表达娇弱,而是真正的凄苦,或者是真正的表演。

沈鱼知道,今天这一关很难过。

他得解释,虽然他知道,这并没有用处女人,永远只记得自己想听的那一部分!

她们要的也不是解释,而是“你肯向我解释”的态度而已!

“倒也不是,接受谁的问题。”沈鱼仔细斟酌语言,尽量别惹她不高兴:“只是,我觉得,这是私事,我们还是私下商量的好。”

“婚约是真也好,假也罢……你一个女孩子,总归是追求终身幸福,何必这样苦大仇深。”

白巫妖抿了抿嘴唇,她知道,人类男子,都不喜欢女孩过于强势,可她就是学不会!

魔族女性,向来以坦诚、执着、上进为美德。就像魔族的男人,以强者为尊,弱者为耻“示弱”两个字,从来就不在魔族的字典里!

白巫妖知道,自己并不讨心上人喜欢,深吸气,努力保持一个人类能接受的淑女形象。

“我并非有逼迫之意,只是,怕沈先生失信而已。”她尽力保持平静,却还是忍不住埋怨:“是你说好了要来找我,却又躲了我几十年!”

男人以信义立天下,但若是失信于女人,却从来不会付出什么代价!感情之事,只论你情我愿,从不讲信义。

白巫妖在人类种生活多年,早已明白这个道理。现在沈鱼有求于自己,她不可能轻易放过,至少要让他记住,他对自己有所亏欠!

沈鱼抿了抿唇,做出了让步。

“如果你放了这几个孩子,我先前,答应过你的三件事,依然可以作数。”

“果真?!”白巫妖不敢相信,看沈鱼点头确认,才喜出望外!

沈鱼曾经提出过,为她做三件事,之后恩怨两消她只记得这三件事。至于之后,她相信,只要坚持,总会有缘份的。

魔族从来不太掩饰自己的情绪,她一时快意之下,终于是说了实话:“在这个阵法里,不会有生命危险,只要通过我们的试验,就可以放出去。”

“试验?”

“对,有别的人在进行试验。”白巫妖笑着,若不是脸色死白,也算一个美人。

“我可不是什么主阵人呢!我只是往这边,放了一个好大的空间转门而已。”

“法阵叠灵阵!”沈鱼明白了,心情也跌落到谷底。被这女人耍了,她根本放不了人!

“空间转门”是一个空间系的魔法阵,掉进其中的人,会被随机传送,从而一直在一个范围里活动。

而里面套着的这个灵阵,大概率是“迷踪阵”之类的灵术,不仅会压制修为、削弱法器,更会让人产生幻觉,把人困在自己想象出来的迷宫里!

魔法阵困身体,迷踪阵困灵魂……做什么试验?难道是神格测试?!

以萧莎现在被封印的状态,应该是不可能被测出来的……吧?

沈鱼压下心里担忧,冷着脸,下了最后通牒:“三件事,给个办法。”

他冷着脸,放人,这是他的底线。

白巫妖心里得意的很,这也是她想要的!她提出了早就想好的条件:“那这第一件,就是今天,你要坐在这里,不能再管这阵中之事。”

沈鱼眯眼。

“我保证你的小辈平安无事。”白巫妖举手保证。

“好。”沈鱼一口答应下来,敛眉垂目,坐到了水晶棺的盖子上。

30 你给的美梦只剩下温柔

301

君凌在空中看到了有如实质的迷雾,但他并不是法系职业,根本看不出什么异常。

但是他还是确定了,此阵定是人为,毕竟……

他一路向上,脚下的树林,很快就看不到了,就好像世界上只有他自己一样,不知何处才是尽头。

君凌的胸口逐渐发闷,就像潜入了深水一样,呼吸困难;四周安静如死,只有迷雾逐渐稀薄,在四周,随着他的动作流动。

他自己咚咚的心跳,就像周遭的雾气一般,逐渐清晰。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呼吸到了一丝温度稍微低一点的空气。

他心中刚开始惊喜,脚下的迷雾却是一阵翻滚!毫无预兆地,一股大力,从他头顶袭下!

就像突然遭受180倍重力一样,他在雾海顶端,停止了上升。然后,以更快的速度,向地面跌落。

君凌怒了!真是大意了,他甚至来不及举起兵器,甚至根本来不及看一眼那迷雾的边缘!

马上就能飞出去了啊!这真是让人想爆它一脸地球粗口!

他怒吼着,用比来时更快的速度,一路跌回浓雾里。

这可真是……真是,冤冤冤冤冤啊!

300

公元2083年,全息模拟游戏“创世纪”(版本310《凋零之诗》),索拉纳城郊(可pk区域)。

君凌被几个人按在了地上。

刚刚离开主城,他还没来得及关掉“体感模式”,游戏里的细微感觉,都极其仿真地模拟在他的感官中。

他的鼻尖,甚至能闻到泥土的味道。索拉纳城郊,是出新手村之后的第一个可pk练级区,很多公会相约在此解决恩怨,每一寸土地,都沾着血腥。

魔道问天是个厉害的盾战,也是公会核心,虽然他不是会长,但是,有比会长更强的号召力。这次被堵在主城门口,君凌认栽。

魔道问天半蹲下来,看着君凌沾着土的脸,啐了一口唾沫。

“刚从那地方出来,体感模式还没关吧?”

游戏里有一些回状态的地方,是默认开体感模式的。这方便了生活玩家,但是任何战斗玩家,都不想体验战斗中受伤的感觉。

君凌没回答。他一出城,就进入了战斗状态,一直没能脱战,系统设置也不能改。

对方是算计好的!

“天哥,这只是个游戏,是我对不住你。”君凌尽量挤出点儿笑容,“我以后再也不上线了,再不玩这个游戏了,您大人不计小人过……”

“我呸!”魔道问天喷了他一脸涂抹星子,却还是难解恨意。

“就你这个破账号?好算计啊!”魔道问天被气笑了,“你小子!那些兄弟被你卖了多少钱?嗯?都是老子瞎了眼,信了你的邪!”

魔道站起来,用脚踹君凌的脸,把地上的沙土踢到他的脸上,看着他狼狈的样子,心中越来越恨!

君凌闭上眼,眼睛里还是进了很多沙土,他吐出嘴里的沙子,勉强说着人话。

“天哥,我这也是没办法,您随便出气,我都认!”他连对方的鞋底都看不清了。

“随便我?这可是你说的!”魔道问天脸色阴沉,喊道:“白林!”

魔道示意手下的兄弟,把君凌拎起来。他已经被道具控得一动不动,现在正是任人宰割!

“来,君兄弟看看,你应该也认识这是咱们公会,最好的牧师。”

一个男牧师冷漠地站在君凌面前,看着君凌的目光,就像看一条狗。

“白林啊,给我奶住了,别让他那么容易去复活。”魔道问天搭着牧师的肩膀,他对自己想到的这个方法,十分满意:“你们过来……都给我捅他。”

他带来的人,包括了游戏里的各种职业,却都换上了伤害最低的装备。

“君兄弟,今天咱们就给你来一套‘满汉全席’,不知道你撑不撑得住啊!”

他掏出一个瓶子,在君凌的面前晃了晃。

“你不是想知道,都有谁在做这个吗?嗯?”魔道问天用瓶子戳君凌的脑袋,“你都知道了吗?够了吗?够不够?”

“咱们公会,所有人都用,就你不用!还跟我装的那么像!”想到被君凌卖了的兄弟,魔道问天说话的声音都有点扭曲:“你小子,瞒的我可以啊!”

君凌的目光,呆呆地看着那个瓶子。曾经,他手里也有很多,但是他从来没有尝试过。

他不敢。

就是这个东西,让他父亲的意识,永远的留在了20版本的服务器上,随着版本《凋零之诗》的更新,最终永远消失!

这不起眼的小瓶子,就是以病毒形式存在于全息模拟类游戏中,被誉为“电子海l因”的,完全不伤害身体健康的划时代d品:精神腐蚀者。

在游戏里,该瓶子的道具描述,是“玩家自制食品”一类,可补充血蓝,获得一个不太强的随机buff。

但是,它带来的感官体验,就用过的人来说,只有“妙不可言”四个字。

魔道问天狞笑着,把整瓶药剂,都灌进了他嘴里。

“都来都来,过来跟咱们的君兄弟,好好玩玩。”

君凌期初没有感到什么特别,但是,慢慢的,五感体验都变得越来越细微,听力显著增强了,他甚至闻到了远处的鸟语花香,他开始贪婪那种美好,想要得到更多。

更强的视觉,嗅觉,和痛觉。他甚至觉得,刚才被踹了的地方,细微的胀痛和沙土的颗粒感,都清晰可辨!

盾击、碎甲击、背刺、死亡之握……大量低阶技能,混着普通攻击,不断地打在他身上。他头一次知道,游戏里的技能,打在身上能有这么疼的!

不断增强的同步率,让他的神经,牢牢地粘在了这个游戏角色上。

不对啊,我选择强行断开,也失败了?

是服务器出问题了吗?

“哈哈哈哈……君兄弟,怎么不强退了?”魔道问天终于在君凌的痛苦表情里,找到了一丝丝快意!“你还能退吗?来退一个我试试啊!哈哈哈哈哈哈!”

“最高意志出问题了。你才发现吗?”魔道问天也拿了一把生活技能用的小刀,刮在君凌的脸上,“你不是他们的狗吗,这么重要的事儿,就没人告诉你?!”

君凌没回答,他已经没法回答。

视力如此清晰,视野又如此模糊。

触觉如此清晰,又如此混乱,割裂,缠绕,腐蚀和虚弱……

过了半天,才有一道懒洋洋的治愈术,打在他身上,但是并没有什么作用,只是延缓他掉血的速度而已。

君凌终于明白了,自己将要面对什么,但是他不敢崩溃,不敢失去意识。

除了意识,他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

如果精神在这里崩溃掉,他可能会面临,跟父亲一样的下场!

302

君凌醒来的时候,就看到几个脑袋。他恍惚地睁眼,一时间,不记得自己是谁,身在何处。

“到复活点了吗……”他自言自语。

“师兄!”小女孩脆生生的声音,“师兄,醒醒!”

这场景和对话,好像有点熟悉。

君凌浑身打了一个冷战,但是四周却没有风雪,也没有低阶技能潮湿闷热的空气糊在他的脸上,让人浑身粘腻。

“仙儿?”他终于回了神,记起了师门的风雪,还有梅风亭的脸。

师父,我想你了……君凌念起那悲悯的目光,还有温柔的守护。那目光逐渐远去,变得模糊,最后和萧莎的眼神重合,让君凌有点恍惚。

萧莎的手从君凌的脉搏上离开,松了一口气。心率终于降下来了,他昏迷的时候,是在做梦吗?

“你可终于醒了。”她放下君凌的手腕,“要不要吃点东西?”

君凌眨眨眼,“你……是谁?”

萧莎的表情扭曲,“君凌!”

是摔傻了吗?是什么小说里才会有的失忆桥段吗?还是八点档的淘汰剧目?太老套了吧!

君凌却没搭理小傻的惊诧。他已经清醒了,迅速地坐起来,指着她俩身后一个陌生的年轻人。

“你是谁?”君凌大喝道。

能在这种地方,无声无息地接近他们,难道是迷雾中偷袭他的那个人?!

把后背对着陌生人,毫无防备,小傻还真是傻!

他反手一抓,就把魂切刃拿在手里,一个铁板桥就跳了起来,进入备战状态。

陌生人却一脸无辜。

“我叫黎佳。冷静点兄弟,是我救了你。”

31 局势逐渐混乱

311

“我在远处听到声音,所以往这边来。正好碰见两位姑娘,你又昏迷不醒,我就试了一下。”

黎佳举了举手里的法杖。

牧师?因为梦见了过去的事情,君凌乍一看见牧师,身上还隐隐作痛。

君凌坐起来。既然没有敌意,双方互报姓名,就算是认识了。

“你们也是迷路的冒险者吧?”黎佳问。

萧莎据实相告:“我们从缤纷海来,去参加思定山魔武会。”

“看几位年纪轻轻,有此志向,厉害厉害。”黎佳点头称赞,又看了看君凌,试探着问:“这次魔武会,听说有小队赛,不知能否让我加入你们的队伍?”

“你是牧师?”君凌不太懂,黎佳手里拿着的法杖,形状有点奇怪:比嘉蓝的法杖长,又比英的法杖短。

况且,比赛一定需要牧师吗?有必要吗?不懂啊……

“考虑一下吧?这次的赛制,是四人一队,你们队里正好也缺一个。”

“你怎么知道?”萧莎诧异。

“你们不知道吗?”黎佳反问,“收到邀请函的时候,我问了传信人,他们是主办方派来的啊。”

“传信人?”三人一愣,想起来给他们传信的那位,看起来老实,却似乎不是什么好鸟。竟然连个消息都不透露……

当然,也可能是因为师父当时的态度,确实不太好!几个人只能报以苦笑了。

君凌还是犹豫。想了想,他还是得问清楚:“不好意思,我不太明白,你的职业是?”

“职业?”黎佳歪了歪头,“很多人对魔法的理解很局限,我不怪你们。”

他说这话,带着一点自恋,还有对无知者的怜悯。君凌觉得他好像很气人,又说不出到底哪里不对。

“非要说的话,在下对元素魔法还算精通。”他说着,弯了下腰,表情似乎是谦虚。

很难说他这“还算精通”,是自信,自谦,还是自恋?!

“那你怎么会治疗术啊?”君凌不懂就问,问到懂为止。

“神术,在普遍的力量体系里,是光系魔法。”这是常识啊!黎佳懒洋洋地举起法杖,用银光在君凌身上摸了一把。

君凌感觉自己好像受到了鄙视,但他找不到证据。

“虽然我也信仰赫希尔教,但是我并没有受过烙印。只有接受烙印的,才叫牧师或者祭司。”

黎佳解释完毕,彬彬有礼地对两位女士鞠了个躬:“通天塔认证二星,元素法师黎佳,有资格加入你们的队伍吗?”

君凌和萧莎相互看了看,俩人看沈静仙。啥叫认证二星?强吗?

“看我干嘛?”沈静仙很是无奈,“说的道理是没错,但是,我又不懂他们魔法师。”

通天塔是莫克境内的法师评测机构,若是换了嘉蓝,或许还会懂一点!

黎佳是真的无语了,怪不得他们对自己胸前的星星视而不见。原来,这几个傻孩子连通天塔评测标准都不知道!

他们的师长,是哪个村里的?

大眼瞪小眼,君凌也没了办法。

“先走出这片林子,再说别的吧!”君凌剑撑着地面站起来。也是该继续前进了!

看对方没有敌意,带上一起走,好像也不亏!

“我们已经出来了啊。”黎佳看他们不再反对,高兴地混在他们身边。“空间系的魔法阵,弱点通常就是上方。想不到你们竟然有飞行法器,能破这法阵一时!趁着现在,我们就能走出去了。”

君凌装作不在意地问:“飞行法器,很稀有吗?”

“倒不是稀有,而是现在还能用的法器,很稀有。”黎佳摊手,“我的元素亲和力,已经被削弱了一半。所以我必须得出来看看。”

“我住在2033哨所,这是我的牌子。”黎佳为了取得他们的信任,很主动地介绍自己身份。

他从胸口的领子里掏出一个狗牌,君凌很熟悉这个式样,梅风亭也有一个。

萧莎才反应过来,惊呼:“啊,怪不得你会在这里。”

“对,因为我是守林人……”黎佳心里很无奈,这几个人,警惕性是不是太低了点?

“守林人,你也很厉害!”君凌也感慨,“我们已经十几天没碰见活物了!在这破地方过日子,厉害厉害。”

真不是警惕性低,而是回头路走了十几天,乍一看到人,过于高兴了。

黎佳苦笑:“平时不这样的……”他也在奇怪,最近哨所附近鸟兽无踪,气氛甚是诡异。

“我比你们强些,迷路刚刚三天。从哨所出来,走了没有多远,就再也回不去了。”黎佳随手把法杖甩来甩去,他心情还算不错,话也多了起来。

“补给应该一周前就到,不知为什么,一直耽搁到现在。”他解释自己为什么从哨所跑出来,“正好我的存粮也不多了,所以才跑远一点,想看看怎么回事!”

“那你这算是在家门口迷路吧!”君凌笑话他,“你也挺厉害啊!”

黎佳也不好意思:“确实丢脸,君兄弟你就不要再笑我了。都是魔法阵的问题。”

“别叫我君兄弟,叫我君凌就行。”君凌被他的称呼勾起了心理阴影,顺便纠正他。

言谈间,他们走过的林子,已经开始有了新鲜感。君凌三人心情大好,若不是有新朋友在,差点就欢呼雀跃起来。

迷路十几天,身上逐渐减少的干粮,还有毫无希望的心理压迫,这些非经历者不能体会!

黎佳渐渐发现,这几个人对常识的陌生,超乎他想象的程度。

在小地方长大,毫无阅历的年轻人大概还是第一次离开师长,出门历练吧!

他摇摇头,这种队伍真好混,以他的实力,说不定能作为主力呢!

312

白巫妖手上,有一串银色的小铃铛,每个都像黄豆大小,点缀在那条银色的手链上。

她深处手腕,轻轻晃动,细碎的铃声虽然微弱,却在树林的上空,越飘越远。

沈鱼没有管她做什么,既然保证了,如果反悔,他会让这个女人付出代价。

这是威慑,而非信义。

“听说梅风亭收了个莫克皇族的徒弟?”白巫妖的手腕收回袖子里,开始跟沈鱼搭话。

沈鱼睁眼,“你怎么知道?”

“培落这一代的皇子,已经没有魔族血统了。”魔族出身的强者,对莫克帝国总是会格外关心些,白巫妖摇头感慨:“可惜了,这样的孩子,前途不会太大。”

自从莫克建国以来,皇室时代与魔族联姻。甚至在海哈帝大人的神名中,‘斯若斯’都要排在‘莫尔克金斯’之前。

在魔族看来,这证明了魔族对人类的统治;在莫克帝国看来,魔族血统,是对皇位继承人自身实力的保证!

“可惜?”沈鱼挑眉,“如果换作我是莫克皇族,不会觉得有任何可惜。”

白巫妖后悔,他果然还是对魔族没有好感……这不是个好话题,但她找不到别的话题!

“毕竟,谁都没有兴趣,让自己的孩子,在姓氏之前,冠上魔族的姓氏。”

“可是姓氏是根据强弱来决定的!”白巫妖作为魔族,对强者为尊十分信奉!

“强者为尊?”沈鱼头一次露出了笑容,魔族的执念,真是无论死活都不会变。“所以,可能是因为人类还不够强吧。”

白巫妖还想解释,她并不是看不起人类,这时候一个意外的声音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砰”的一声,好像烟花在半空爆炸的闷响,从很远处隐约传来!

只这一声之后,树林又恢复了平静,但是沈鱼心里觉得不对。

“这法阵里,还有别人?”他问。

“有很多啊。”白巫妖似是随意地回答,“我也很意外,平时的无人区,现在有三队年轻人,似乎都是冒险者。”

沈鱼坐不住了。这种情况,他也没想到!这个女人一直不告诉他,肯定是故意的!

“空间转门应该是破坏掉了。”沈鱼看声音传来的方向,说着风凉话,想要尽快赶她走。

“一时而已,马上就能恢复。”白巫妖毫不在意,“更何况,还有一层灵阵……”说到这里,她似乎感觉到什么不对,脸色陡变,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真的不去看看吗?”沈鱼似笑非笑地眯着眼,“去看看吧,我不会跟着你的。”

白巫妖飘到沈鱼面前,死死地盯着他。

沈鱼摊手:“今天,我都不会管这法阵里的事情。”

白巫妖哼了一声,一挥袍袖,迅速飘走。

313

“行了,出来吧。”

林子里,藏了三个小鬼。两个大佬打架,小鬼不敢冒头,也是个正确决策。但是这会儿还不出来,沈鱼心里有点怪君凌过度谨慎了。

但是,他们走出来的时候,沈鱼却愣住了。

这几个人,他也算认识。他记得,为首的牧师,曾经把君凌丢到水里,好像是叫英格雷普;旁边站着的,是他一队的女牧师和弯刀客。

不对,他们应该还有一个人!沈鱼身上的灵力扩散出去,细细地感知丛林里的灵魂波动,终于在一个角落,发现了藏得几乎是完美的魔法师。

发现魔法阵之后,他一直专注于应付白巫妖,并没有用灵力仔细探查这几个小辈。否则,他不会被骗过的!

如此专业的隐匿技巧,这也是一个法刺客!

“你们……”沈鱼心里叹息,想到这几个人和君凌也算认识,无奈问:“看见君凌了吗?”

314

“话说回来,你们知道会场在哪里吗?”

沈静仙举手:“知道,在碎心岩!”

黎佳感觉到不对,站下来,认真地看着他们:“碎心岩的范围很大,方圆有二十里,地势险峻我问的是报道地点。”

“那我怎么知道?”君凌理所当然。他们连小队赛四人一队都不知道,怎么会知道什么报名地?话说回来,还要报道的吗?

黎佳苦笑:“这可是巧了,我也不知道啊!我以为你们知道,才来找你们的。”

他无奈地陈述事实,却无异于火上浇油:“唯一的报道地点,只在2月17日当天有人驻守,那地方十分偏僻……我出来的时候,并没想走太远,地图还放在哨所里呢!”

几个人再一次大眼瞪小眼。

半晌,沈静仙犹豫着打破沉默:“师兄,咱们现在回头去找杀手哥哥,你说还来得及吗?”

君凌想起自己给西北西留的坑,还有身后好不容易走出来的法阵……

“还是算了吧!”

即使找到他,对方的心情,肯定也不会太好!

32 遭遇战

321

白巫妖心情很不好。尤其是,看到破阵的只是几个刚入门的小鬼……就是这几个小鬼,让自己失去了和沈先生独处的机会!这机会百年一遇,他们捣乱得真不是时候!

她心情不好,只想把怒火发泄在他们身上。反正,她的任务,本来就是拦截、测试!

“哪里来的无知小辈,毁我阵法一时,就想平安离开吗?”

她故意掩饰了自己本来的声音。丛林里人多眼杂,自己也算是名人,还是稍微有点怕认出来的!

君凌上前一步,和萧莎并列,横在阵型最前方,喝问:“什么人?!”

定睛向前看去,前面的树影间,有一个黑斗篷、盖着兜帽的人,从斗篷里伸出一只苍白的手,握着一杆形状极古的魔杖。

虽然是站在他们前方,但是那声音,却是从四面八方传来。魔音贯耳一样,让人气血烦躁,这是先给了君凌他们一个下马威!

“我们误入阵法,被困多日,自行脱困,前辈可是不许吗?”君凌和萧莎换位了三次,严防死守,他嘴里却说个不停。

“毁阵而出是我们的本事,您称我们是小辈,却亲自出手拦截,真是好不要脸!”

“放肆!”对方法杖一挥,一股冰寒之气迎面扑来,却不是什么法术,而是威慑。

白巫妖见面两句就被气着,也懒得再废话:“小子牙尖嘴利!过我这一关,放你们出阵,请!”

本来是过十招即可,白巫妖有心教训,竟是没有许诺。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黎佳的表情十分严峻。

沈静仙一见面,就祭出了本命灵镜,对君凌微微摇头示意:打不过,得跑!

君凌怒极而笑,人不要脸,真的可以天下无敌啊!

他心里三分火起。听那说话声音,虽是经过掩饰,也是异常苍老。不知多少岁的老不死,跑来堵他们几个低阶修者,不要脸三个字,此人当之无愧!

“看招!”白巫妖本是以强凌弱,就没有偷袭,而是先出言提醒。

君凌他们本来就是全神戒备,刚才迎面冻气袭来,他和萧莎已经把两个法系护在身后。

随着黑斗篷法杖点出,一条一米粗的冰柱,凌空向他们轰击而来!在冰柱的顶端,一个隐约的龙头已经成型,血口怒张之间,似有咆哮之声,来势汹汹。

“破法!”君凌出手就是传承剑术。魂切刃卷上冰柱,瞬间绞碎了冰龙的头部!但是冰柱是水元素凝结而成,一击不成,当即碎裂。空气中湿气弥漫,又有凝结之意。

萧莎也出剑,扫开了残余的冰渣,余力震得她虎口疼痛,若不是稍有实战经验,长剑几乎脱手!

冰龙的力量十分强大!幸亏是君凌,用奇刃魂切与之硬碰硬,才堪堪接住。

君凌对拼了这一记,握剑的手也被震得酸麻。他心里火气不小,手里没停,嘴上更不停!

“哟哟哟,何方前辈这么纡尊降贵啊?”他故意嘲讽,语气也是阴阳怪气,“说出来让大爷我听听,也好给您这美名,满天下的传扬一下!”

黑斗篷冷哼,声音还是四面八方传来:“小子何必张狂!再不出全力,就凭这等雕虫小技,还想有命离开?”

“他怎么知道我没出全力!”君凌对队友嘀咕。不是不出,沈静仙在后面偷摸酝酿大招,被他身高挡的严严实实。

法师强归强,这阶段却都要读条。不到境界,稍微厉害点儿的法术,都很难瞬发!即使是西北西爱用的冰冻和风刃,若不是范围小、杀伤弱,也不可能放的那么隐蔽!

萧莎跟君凌一样,也很惊讶:“他怎么知道我也没出全力!”

“小傻,大小王。”君凌迅速交流,萧莎点头,从旁边绕侧路接近黑斗篷。

打法师还是得靠近身突袭,尤其是对方似乎站桩。前辈毕竟是前辈,和小辈正面对战,还要四处游走放风筝,姿态可就太猥琐了。

黑斗篷魔杖再点,第二个法术酝酿。树林间,连外行人都能感受到元素在凝结。

这回跟冰龙不一样,不是水元素,而是肉眼不可见的东西温度急速降低,一些靠近地面的草叶,已经像速冻蔬菜一样瞬间脱水!

连周遭的空气都失去了温度,那寒冷,自脚下而生,向四周而扩,君凌呼吸之间已经产生了雾气。

这招君凌挡不下,他也没打算挡。“大小王”是他们之间的暗号,萧莎一绕侧路,他就健步冲出,魂切刃剑光闪动。

那剑光,并不是很明显,却是锐气逼人!魂切外表灰暗,即使全力出手,看起来威胁也不是很大。再加上变化多端的重量,乃是一等一的阴人上品。

他直勾勾地冲过来,让白巫妖非常不屑。她甚至想用法杖直接架住这一击,反正她的法杖是冰火玄铁所制,以凋零生物的身体强度,拼力量不会怕了他!

当然,这只是她想想,还不会真的那样托大。迎面这剑光好像有点眼熟……

白巫妖没有想太多,她的法杖已经吸收了周围的温度,就等着下一击全部释放出来。既然这小子嘴里胡说八道,又莽撞冒进,那就让你先尝尝滋味!

前两招都是面,这一招是点!温度,最精纯的温度,空气中没有可燃物,但是树林里有,君凌身上更是有很多!

魂切在身前旋转开路,扫荡了遮挡视线的枝叶,君凌在剑光中看到,黑斗篷的身影似乎扭曲了一下。

就像炎炎夏日,远处被晒得油亮的柏油马路上,被扭曲的往来车影。君凌心生警惕,脚下一点,改冲为扑,整个人化作一条螺旋,由魂切刃带动。

这一招,也是传承中使用率非常高的一招,由魂切内部分布不均匀的重力,带动整个剑身的旋转。君凌不知道名字,但是练过之后,亲切地叫它“五档电风扇”。

他整个人,也像电风扇一样,螺旋冲突,马上就到了黑斗篷面前。同时,君凌听见几声滴滴滴的报警,是魂切刃传来的反馈。

“警告!芯片过热!系统即将进入休眠模式!”

君凌咬牙,却没有停下来,而是继续保持去势!重力法则是传承的部分,不依赖魂切刃的诡异系统就能启动,至于反重力模块……破了幻阵之后,功能只剩下15%了,休眠就休眠吧!

魂切刃已经把无形的热浪搅碎了,那些能量四处飞散,残余的热量,轻易点燃了他周围的树枝,甚至连君凌的发梢都被烤焦了!

青枝湿润,高温虽燃,但是逐渐起了烟雾,丛林中开始弥漫呛人的焦味。白巫妖很不高兴,这烧东西的味道,让她想起自己被火化的感觉。

她能用元素魔法,但是凋零生物天生害怕燃烧。就是因为这样,第一次灵能潮汐之后,沉大陆的丧俗都是以火葬为主。

而像她这样死过一次,却堕落为凋零生物的东西,大部分都是生时境界高深,死后熬过了火化。

白巫妖喜欢控制温度,但是不喜欢用火焰。否则,只要读一个冰火双龙卷,她有把握一招让这方圆十里没有活物!

冷静,白巫妖想,自己毕竟不是来杀人的……

黎佳手里的法杖,也不是什么近年流行的款式。近百年兴起的短杖,是手柄粗、尖端细,有助于节约材料,使用起来也更方便。

但是他的法杖,手柄处最细,是长杖的样式。在尖端,有一个类似于鸟嘴的雕刻,他随手一点,看不见的热量从鸟嘴尖端迸发,向四周扩散而去。

极寒与极温,在他脚下碰撞。刚刚冰冻的部分,被热量蒸发,冰渣片片碎裂,水元素溃散,消失无踪。

这还没有停止,地面继续着变化他和白巫妖不一样,他挺喜欢放火的。

身为守林人,护林是他日常的职责。黎佳不敢太过嚣张,否则,负责植树的工程部会削了他的脑袋!

值此生死存亡之际,黎佳全力放火,心中狞笑:这剪都剪不光的疯林子,蚊虫滋生,老子看不爽很久了!

“地狱熔岩?你还是守林人?”白巫妖也诧异,她听了这几个人的谈话,这小子不是2033哨所的人吗?竟然一点儿不珍惜林木!

地狱熔岩是大规模烧伤性法术,通常不用于杀人,只用于放火。

此术一出,持续到施术者结束为止,附近的温度,很难再被她掌控!即使她的实力比这几个孩子高很多,也很难再轻易地进行冰火转换!

白巫妖对水火法术的研习是最精深的。四元素风水火土,专精两门可成高手,专精三门是一方豪强。

水火是两种极其不和谐的元素,白巫妖却能将其随意转换、融会贯通。若不论暗杀,仅看实力,他甚至强于西北西和东方城,可与灵山法宗宗主一战!

遍地的熔岩,开始腐蚀地面,有人说这是禁术,还有传言是魔族从培落海的地狱里带来的法术。

白巫妖了解,禁术之说过于夸张,因为这个法术的威力和使用者修行直接挂钩;但是作为持续性的范围魔法,它扰乱的,是周遭的元素平衡。

如果这个东西继续蔓延,铺展超过千米范围,即使沈鱼亲临,也放不出刚才那样的冰龙卷!

水火无情,尤其是深林多木,熔岩更是逐渐吞噬壮大。更烦人的是,如果放任他这样下去,火势难扑,林子里的空间转门,都有被破的危险!

白巫妖十分恼火。那个布置灵阵的家伙呢,怎么还不出手?还不赶紧过来进行神格测试,她好腾出手来,修补空间转门!

“嫡传”的人难道真准备隔岸观火,让自己把这些小辈弄的半死不活?如果这些人身后师长足够强大,即使杀掉他们,自己的身份也会暴露!

大意了。“嫡传”一脉历史悠久,向来神龙无尾,合作之初自己就应该留些把柄的。

白巫妖的魔力,大部分都用来维持法阵的运行,导致她面对几个小辈,也感觉棘手起来。

不行,要留手。白巫妖抿唇,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约定好的人没有出现,她甚至不知该怎么联络对方。

就在这一走神的瞬间,一道犀利的剑光,破开了她的常驻防护盾,森冷的寒意,让白巫妖浑身毛发炸起!

“有弱点。”法师的盾,是有重点的防御,并不是什么金钟罩铁布衫。萧莎的剑,就从一个匪夷所思的角度,避开了它防护最坚固的部分。

甚至,借着君凌的吸引,她绕开了白巫妖的视线,直接从视野死角突入。

智者千防,万有一疏;如果有人能逮到这个疏漏,那只会是萧莎!

刁钻、果断、下手狠,这是她的人,也是她的剑法。

萧莎的双眼中,闪烁着只属于萧杀的恶毒。

33 地板烫脚!

331

萧莎的剑终究还是撞在了白巫妖的法杖上,发出“铿”的一声,金铁交击,声如震钟。

白巫妖的第三种精通,是土。

她本就精通魔法阵,小型的法阵,都是用特殊方法炼制的墨水绘制;而她的看家本领,就是利用土魔法,制造特殊地形,在大地上绘制超大型的法阵!

在一些魔导器的加持下,最近半个多月,白巫妖绘制了巨型的“空间转门”。整个思定山南麓,都已经是她的地盘,所有生物都无法脱出。

从正面对敌的实力上讲,白巫妖和她手下的法师团,都不算强大。否则她何必如此?

她要是有沈鱼的实力,就会把红光出现范围里所有人都抓走,一个个地慢慢查验这才是霸道的埃斯泽城主,坎蓓儿斯若斯本来的行事风格。

可惜,不管是实力,还是权力,她都做不到!无奈才联合“嫡传”,让他们派来一位灵术师,把这附近的人全都困住!

君凌的剑劈碎了极温之气,人却一头撞在白巫妖的护盾上,懵了一下才缓过来。法师的护盾,是真的结实……

好在白巫妖被萧莎近身偷袭,心生忌惮,并没有趁势给他重击。她脚下的土地拱起一面高墙,托着她后退了将近一百米,法阵的运转才停下来。

白巫妖逃开了,却没有太高兴。在法阵范围里,这些土元素,和法阵魔纹是息息相关的。

她这一下,控制得不是太好,已经动了空间转门的根本!

四周的温度并没有降下去,君凌脸上发烫,眉毛都快被烧焦了。低头,脚下的土地正在渐渐地熔岩化,杂草都被点燃,融进岩浆里。

“我【地球粗口】,地板烫脚!”君凌跳起来,却又不知道往哪里跳,双脚不断蹦来蹦去。而脚下这片熔岩地面,还在迅速向敌人的方向蔓延!

黎佳双目微垂,持着法杖,表情专注而虔诚,口中念念有词。他必须一直输入魔力,才能维持熔岩池,就像白巫妖维持魔法阵一样。

被炙烤的大地,植物迅速脱水干燥,明火已起。

“闪!”沈静仙的声音,从黎佳身后传来。

萧莎表情骤变,强行扭转身形,让开那一片地方。她选了个远离战场的方向,同时闭紧了双眼,同时尽量弯曲身子,用没有握剑的手臂,护住了头部!

君凌是背对着沈静仙,听到大招已经准备齐备,也赶紧往旁边一躲。

白巫妖的视野一直被君凌的剑挡住,她这才刚刚注意到这个小孩。即使双方已经拉开了距离,她也能看得出,这孩子不过十岁出头,她根本不放在眼里。

沈静仙一直蹲在魔法师的脚下,那是唯一一片没有变成熔岩的地方她抬头望向对手,双手之间,托着那面巴掌大小的灵镜。

灵镜像风车一样旋转着,很快停下。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的工夫。白巫妖正在警惕他们的后招,突然镜子里发出一道亮白的光柱,直射白巫妖的面门!

不管你跑的有多快,都快不过光。

光线进入镜子,叫“入境”,收集灵力,进行占卜等等妙用;而灵镜唯一的一个攻击手段,就是“出山”。

镜中有幻境,名曰无尘。无尘幻灵镜,就是沈静仙本命灵术的根基。在灵镜的帮助下,她手里的这一束灵光,倾尽了她所有的能力。

沈静仙很少用本命灵术,除了一些简单的占卜和通灵功能之外;然而那些小法术,其实消耗不了多少灵力。

所以,这就是沈静仙身为灵术师,从跟随梅风亭开始,积攒了四五年的所有灵气。

小仙儿的天赋怎么样?有多少?君凌也不能确切的知道,他只知道,在遭遇强敌,大小王战术的时候,沈静仙已经准备好了自己的最强一击。

君凌从没有见过她这一招,当时就着了道。光柱将将擦过他身边,但是君凌感觉自己的眼睛都快要瞎掉了!

闭上眼,那一道白光的遗迹,在眼睛里变成各种彩色,分化成一道一道……眼角被刺出了泪水,什么都看不见!

君凌特别理解,师父不让这孩子乱玩镜子,真的是太明智了!这么强的招,得有多强的反噬?更何况,总这么玩,队友也是受不了啊!

看萧莎那反应的姿势,肯定是经历过。她也不是很好过,仙儿这次的出手,比她见过的那次,可是强太多了。

一旦没有反噬的负担,沈静仙这孩子,也能玩的很大的!

白巫妖猛然受创,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声惨叫,其中还夹杂着痛苦的哀嚎……她甚至来不及为自己轻敌大意而悔恨,她的身体、灵魂,都已经受到了强大的伤害!

332

“白巫妖”,之所以有这个称号,是因为在凋零生物分类里,她是最接近虚体生物的存在。

畏光、畏火、最易被圣光净化,就像传说中的亡灵。

胡原则不同,他是纯粹的实体生物。他只要定期摄入鲜血,就能维持正常的生理活动,甚至留下血脉……但是,各人造化不同,命数自有天定。

实体生物实力难增,胡原活了不知多少岁数,却还会被梅风亭一剑挟持。

而白巫妖这样的虚体,精研法术,一日千里,却最是畏光!尤其是生灵之力的灵光,还有泛元素法术中的神术。

沈静仙一招重创敌人,是她的造化,毕竟她只会这一招。

白巫妖被黄口小儿一招暗算,就是她的劫数了,因为她只有这一个弱点!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她哀嚎的声音,没有经过掩饰,所有人都听得出,这明显是女性的声音……至于之后,有多少人会联想到她的身份?

沈鱼最先感受到幻阵出了问题。

随着压制力量的降低,灵纹已经开始恢复灵力,不愧是上等的好法器!

凭借土魔法做出来的地势,在主体受到重创的时候,也会发生一系列的雪崩效应。

沈鱼扶着灵纹水晶棺,突然感到一阵恶心,还有胸口轻微的刺痛。和刚才的惨叫有关系吗?

这是反噬!沈静仙刚才用了灵镜不是简单的定位灵术,而是用了很厉害的攻击性灵术!

他有多年没有感觉到心脏砰砰跳,这一时竟然有点气血翻涌。三倍反噬,确实不是闹着玩,他扶着棺盖的手都紧了一紧。

“前辈?”赫希尔英已经走到他面前,很诧异在这里能见到对方。

沈鱼把混乱强行压了下去。他也知道自己救错了人,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只能碰运气:“你们看见君凌了吗?”

英也知道肯定有误会。他代表队友,谨慎地上前见礼:“回前辈,没有看见。”

“你们在这里几天了?”

“从发现被困开始,不到五天!”英说着鞠躬。

他明白,自己一行人大概是承蒙对方恩惠。

这位是高手,即使知道保错了人,若是自己态度好些,大概也不会翻脸……他还以为眼前的“前辈”是东方城呢!

一来,在普通冒险者眼里,沈鱼是传说,很少听说他外出游荡;二来,很难想象沈鱼会和他们一样,也被困在幻阵里,即使只是一时半刻!

沈鱼眨眨眼,他想起来,自己之前骗他们说自己是……是谁来着?他摇摇头,无所谓了,他们也什么都不知道。

“既如此,那你们自便,我去那边看看。”沈鱼点头,没注意赫希尔小队几个人,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反噬来的这么恰好,那刚才的惨叫,甚至法阵的变化,必然和沈静仙他们有关系!

自己的许诺,好像已经完成了……可以去管点儿闲事了。虽然一天还没有过去,但是,法阵都快破了嘛!一样的,都一样的!

333

“不是吧?”君凌也没想到自己这边一个大招就废掉了对方,“被照一下就这样了?这什么人啊?”这世界的法师,有这么脆皮吗?

这明显是女性的痛苦尖叫,就像她被活生生的剥皮抽筋,端的是如鬼哭狼嚎一般。

连黎佳都被吓到了,忘了继续念咒,熔岩的扩散也终于停了下来。但是点起的山火,已经严重破坏了空间转门的整体性!

萧莎下盘基础最稳,她已经感觉到,脚下的地面在隐约震动。远处,也传来若有若无的隆隆声。

那声音,就像梅山最高峰的积雪崩塌了……不对,是幻阵塌了!

“幻阵在崩溃,我们可以跑了。”发现这一点,萧莎马上就提醒君凌。

“跑?”黎佳愣,这可是丛林,枝叶密布,怪枝横生,走都走不快……

沈静仙闻言,迅速收起灵镜:“分头还是一起?”她已经站起来,手里捏了风灵符。

“当然是一起!”这边情况混乱,不敢分开!

随着幻阵的彻底崩塌,君凌已经听到系统提示:“反重力模块功能恢复,模块10功能82%,模块20……”

他根本懒得管后面的提示,反正肯定是个好消息!君凌凌空踩踏,脚腕传来熟悉的疼痛,返身捞起没啥本事的小女孩:“仙儿,我带你!”

沈静仙刚刚用完灵术,正是身体虚弱,更何况,她本来也跑不快!君凌提了她在手里,随便选了个方向,迅速穿林而走。

沈静仙任由他拎着,手里风灵符迅速燃烧成灰。这只是稍微减轻重量,让君凌可以轻松一些,也更快一些!

萧莎纵身一跃,也上了树梢。这些天来,她的剑术并没有变化,但是身法已经越来越迅捷。内力催动,纵跳飞跃,俨然就是君凌心目中的武林高手形象!

“你们……?”

黎佳被惊呆当场,汝等为何如此熟练啊!

这脚不沾地的疾行,还有闪避树枝的动作,一看就不是第一次跑路了。

白巫妖的惨叫已经渐渐弱了。黎佳见此也不敢再耽搁下去,风魔法垫在脚底,像一匹快马,踏着风刃迅速跟了上去。

他也有自己的移动方式。踩踏风刃之外,还分出了另一部分风力,在身体两侧保持着平衡。

黎佳对自己跑路的速度还是有自信的,但是这几个人,在果断程度上远远超过了他!

看他们最小的才十几岁,却能做到说跑就跑,别无二话……他们都经历了什么啊?自己选择这个队伍,到底还有没有前途?!

34 隔山观火

341

逃跑速度再快,也终究有慢下来的时候。

这种时候,通常不是因为真正安全了,而是因为终归还是疲惫了。

在奔跑途中,君凌有意折换了几次方向,注意隐藏了痕迹。至少,他认为西北西已经追不上来。如果那个黑斗篷,在追踪技能上比西北西还要高超,那他也只能认栽!

这一时平静,应该是甩脱了对方。他们也放慢了节奏,控制着力量的平衡,在森林里辨认了一下方向,继续往北而去。

君凌已经把沈静仙交给了萧莎,自己甩着双臂,放松紧绷的身体,一边闲聊:“小傻,你有没有感觉,刚才那个人,说话好奇怪。”

他揉着肩膀,吐槽:“刚才那个人,说话的声音,就像360度立体环绕声似的!”

萧莎也已经发觉了这一点,“那是用了魔力,故意在掩饰声音。难道她是我们认识的人?”

“也可能是名人,很多人都认识!”黎佳殿后,也参与讨论,他见过的世面还算多:“难道是越女公会的明星什么的……”

君凌摇头,这是在扯淡。这个世界没有电视电脑,即使是名人、权贵,也不可能被路人轻易认出来。这么藏头露尾的,完全没必要啊!

“你想的太多了吧!”萧莎也以为他说的是正经话,却没想到后面一句就歪了,“要是唱歌的明星,都能把你打的满世界逃命,那你还参加什么魔武会?”

“我就是开个玩笑!”黎佳恬着脸笑,迅速转移话题:“萧莎妹子身手很不错,不知尊师何人?”

“梅山剑宗,梅风亭。”

萧莎说的轻描淡写,却让黎佳变了脸色。

黎佳可不是君凌!即使对方是个性格内向的少女,但他是本土居民,很清楚梅风亭、姓萧、用剑的女孩,这些词汇放在一起,是什么意思……

这八成是梅风亭养大的崽!之前那一刺,那恰到好处的时机和翩若惊鸿的优雅,只有旁观者看得最清楚。

低调、强大、神秘,她几乎继承了梅风亭的所有特点。

黎佳心里消化这个信息的时候,沈静仙在萧莎耳边问:“师姐,那个人有师父那么厉害吗?”

君凌这个大师兄暂且不论,他的实力,是通过传承强行提上来的。萧莎基础扎实,眼光犀利,更有资格评价对方。

萧莎大笑,真是个傻孩子:“当然没有!就那点实力,比西北西都差远了!”

他们都不知道,白巫妖用了一半的魔力去维持法阵,否则不会这么容易马失前蹄。

也幸亏他们不知道!否则,以坎蓓儿斯若斯那个睚眦必报的性格,为了挽回颜面,可能会从此追杀到底!

当然,现在的白巫妖,也是一样的羞怒,只想杀他们一百遍啊一百遍……

沈鱼来到了他们交手之处。刚才传来的反噬痛苦,已经被他压制了七八分。他没看到人,只有一地的熔岩,点燃了半座山,而且在迅速蔓延中。

熔岩会随着元素之力散去,逐渐恢复正常;但是满山的火焰,已经不是魔法了!

山上的可燃物十分密集,形成了无法阻挡的山火……沈鱼神情严肃。范围太大了,他不能撒手不管。

随着空间转门的崩塌,头顶真正的天空渐渐露出来。湿气并不是很重,天空无云;甚至在温度的烘烤下,局部形成了向上的气流,让高空变得更加干燥!

恶性循环形成,不可能指望这里能自然降雨了……沈鱼犹豫了一会儿,终究放弃了追寻沈静仙他们一行人。

他坐着水晶棺,来到尚未完全消失的熔岩中心。他举起左手食指,那个旧羊皮包着的笔记本,随即哗啦啦地翻开,悬浮在他的指尖。

随着那纸页翻动,逐渐有恐怖的能量溢出有灵力,也有元素魔力;这本是两种力量,却以这个笔记本为媒介,纷纷汇集到沈鱼的身上!

342

八天前。

西北西循着踪迹,踏进了这片小山谷。附近很安静,安静得让他失去了防备。他捡起那个引起自己注意的东西,发现只是一片布料而已。

看起来,有点像沈静仙的一条裙子上的布料?他对女孩子的东西,实在不算熟悉,只能凭借印象中的颜色做出判断。

他观察四周,这片布料挂在一根尖锐的断枝上,应该是走过的时候,不小心刮下来。他们当时没发现,可能是因为角度问题……如果是往那个方向走的话,即使回头,也看不见这里!

西北西判断完毕,自信满满,没走几步果然发现了细微的草木痕迹。这样密集的丛林,只要被人踩踏过,他都有信心发现。

就在这时候,一股危机感掠过心头,他想都没想,身法闪动!

一条巨大的节肢,剁在刚才他站的位置,锐利的尖端深深地扎进泥土。

“魔兽?”

西北西定睛看去,那是一条有人腿粗的蜘蛛腿,苍白的底色上,是异常清晰的深红色花纹凋零生物:变异狼毒蛛!

这只狼毒蛛也算是思定山名兽之一,常年游荡在南麓,这一片条带状的半凋零区域。它的活动范围,就像一条带状的屏障,把外围山区和深山无人区域划分开来。

这只狼毒蛛,对人的危害其实不大,却有三个特点:一旦认准了目标,缠着不放;抗性高,对魔法甚至神术都有一定抵抗力;除了致命伤之外,都能够自我治愈。

这一点,君凌知道得无比清楚,因为,这就是作战地图附录上写的原文啊!

能被称作“这只狼毒蛛”,是因为这头魔兽在此地已经驻扎很久,也侧面证明了,对付他是多棘手的事!

西北西收敛气息,尽量藏匿。顺着那根巨大的节肢看过去,它趴在草丛中,通体苍白,证明了它被凋零腐蚀极其严重。

但是血红色的斑纹,却证明了它吸收了很多活物,所以在原理凋零区的这里,也能自由活动。严格区分的话,很难说它到底是生物,还是死物?

不管生物还是死物,它都是一个谨慎而安静的捕猎者。

随着蜘蛛的动作,布置在附近的低阶的幻灵符逐一失效。西北西知道,这肯定是陷阱!

避开狼毒株很容易,它出没的地方,在很远的范围,就会有蛛丝飘荡在上空。任何有经验的旅人,看到蛛丝都会有所防备,小心绕开。

但是,西北西做不到。

他从来都是靠精神力,沟通元素,感受四周……因为他看不清。蛛丝毕竟是蛛丝,不去刻意观察,很难发现。丛林行走,前锋开路、时不时的登高观察,都是很重要的!

只有他,自信感知力惊人,所以才被简单的幻灵符坑了。这些灵符隔绝的,也只是这附近的能量波动而已。

没有了能量波动,狼毒蛛和普通的蜘蛛也没有区别。

这就是西北西不为人知的弱点:他近视得很厉害。

他看人的眼神,也不是故作高深的忧郁或者茫然,只是单纯的不太聚焦而已!

所以西北西这次被坑,很复杂也很简单:过度依赖天赋!

343

身后,开始吹来了风。

他们跑进了思定山脉深处,地势逐渐高起来,在这里,能看见远处的火场。有些地方,烈焰和浓烟已经窜起老高!不管是走兽飞禽还是凋零生物,都在烈火中挣扎!

君凌看到这种场景,也很是心惊。“我说黎佳啊,你放了那么大的火,转身就跑,是不是有点儿过分了!”

“有点?”黎佳也望着那边,表情沉重:“我得承认,应该是很过分才对。”

“那我们要不要去灭火?”

“你疯了?你有那本事吗?”

“没有……喂,你放火的时候没想过怎么收场吗?”

黎佳像看神经病一样:“当然没想过!逃命的时候,想那么多干嘛?”

“……有道理。”

黎佳说起放火烧山,是一点儿悔意都没有,理直气壮:“要不是树都被烧干净了,你觉得咱们能这么快跑出来?你当空间法阵是闹着玩的?”

“行行,我说不过你,算你有理好了。”君凌摇头,继续看着天空中,逐渐聚拢起来的乌云:“那现在灭火的,是谁啊?”

“会是之前那个人吗?”黎佳也看着远方。

他们就是因为看到了身后的异象,才停止了前进!

“按照规矩,有强者路见山火而不灭,被守林人组织知道,会拉进黑名单。”

不知是不是刚才那个人在灭火?反正,现在满天的异象,明显是人力所为!

地上是火,天上是云;那云彩从三个小时之前开始,就在收集高空的水元素。

以一个点为中心,乌云形成了旋涡,旋转聚拢。最浓重的地方,云中甚至形成了雷光,蕴含着令人心惊的逆天之力!

黎佳虽然看热闹不嫌事儿大,但是他对这种呼风唤雨的力量,也是十分佩服。

君凌不知道守林人组织里的规矩,他想了想,斜眼看这个惹祸的小子:“那你这个放火的,该当何罪?”

黎佳心虚:“没人知道就行……”

“可能吗?至少,那个黑斗篷肯定知道啊!”君凌幸灾乐祸,“他肯定偷听咱们说话了,他都知道你是守林人!”

“我……现在回去灭口,还来得及吗?”

君凌终于逮到机会,把他刚才的话,还了回去:“哟,你疯了?你有那本事吗?”

“算了算了,肯定也来不及了嘛。”

如果大片的乌云旋涡,真是那个人搞的,那刚才跟他们打的时候,肯定是没有出全力!

这俩人一说一答,跟说相声一样!君凌也傻了吗,难道忘了,沈鱼也在林子里?

萧莎冷笑,真是愚蠢又无聊……嗯?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想?

她按了按自己的脑袋,感觉里面好像有什么东西,叫嚣着,想要破壳而出。

35 一张名片引发的内讧

351

“萧莎,你怎么了?”黎佳发现了女孩有异常,关心地扶住了她。

萧莎很痛苦地弯下腰,双手抱着头。君凌和沈静仙也围上来,慢慢地等她这阵痛苦的感觉过去,大家的眉头才舒展开来。

“刚才头有点痛。”萧莎长呼了一口气,“我没事,不用管我。”这是对黎佳说的,很是客气。

然后她拽了君凌的袖子,压低了声音说:“师兄,我好像,想起了一些事情。”

“吓!!”君凌马上跳到她身边,“不是那什么……之前的事情吧?”

萧莎表情严肃,就是的。她拽着君凌,到一旁嘀嘀咕咕。

“有机器滴滴滴的一直在响,灯光很亮,还有……”萧莎想起刚才那个闪回的场景,又开始头痛。“感觉很烦躁,很烦很烦。”

“哦,那应该不会有事了。放轻松点,只是你穿越之前的一些记忆。”君凌想了想,烦躁的感觉,难道是内分泌失调?

他想来想去,还是觉得不放心,需要给小傻打个预防针。

“傻啊,如果哪天,你想起了自己死之前的事情,请务必不要害怕。”君凌从没有用过这种严肃的语气,他很是不习惯地挠了挠头,“我也看过同样的记忆,我懂你,所以不要害怕。”

萧莎愣住了,他说懂?我?

她看了君凌好久。这张脸上,还留着从火场冲出来的一些黑灰,表情带着很勉强,很朴实的凝重感。

萧莎被他这样子给逗笑了:“是,师兄。”

352

俩人嘀嘀咕咕回来,黎佳正在和小仙儿玩猜拳。他鬼鬼祟祟地,蹭到君凌身边,拽过他的肩膀。

“君凌兄弟,我说,咱们也是共过生死的队友了,不需要这么防备我吧?”

萧莎的身体不舒服,竟然专门拉了君凌去讲,这不正常!女孩子的秘密,不是应该和女孩子讲吗?

“只是一起逃个命,你别这么自来熟!”君凌狐疑地看着他,“你想说什么?”

“萧莎和仙儿都是你师妹吗?”他可是听见了,俩女孩一口一个师兄叫的亲切。

“怎么了?”

“她有男朋友没?”黎佳对着他挤眉弄眼,疯狂暗示。

君凌一愣,他还没从看女孩的角度看待过小傻。但是黎佳这样子,实在是有些猥琐,让他忍不住泼上一盆冷水:“她一心学剑,你还是别想了。”

“哦,没有啊,那就行。”黎佳却是另一个角度理解的,“咱们还要参加魔武会呢,有的是机会!”

“我还没同意呢!”君凌赶紧推开他:“一个法师而已,这么会闯祸,谁愿意跟你组队啊!”

黎佳舔着脸,追上去:“看你说的,距离报道没几天了,你们上哪儿找队友去!”

萧莎不知道他们说啥,只听到了最后这一句,却还是一本正经地补了一刀:“其实我们队伍,现在更缺牧师。”

君凌马上接过话茬:“对啊对啊,不知道英他们的队伍怎么样了?他们带了俩牧师呢,能不能借我们一个啊!”

“我会治疗的!君凌,你知道的,我神术玩的贼溜!”没人理他,他又贴到萧莎旁边:“你真的没事儿吧?你也是穿越者吗?”

“我不是!”萧莎赶忙跳开,和他保持距离,但是话说出来,连她自己都有点懵。

谁提过穿越者的事吗?包括君凌的身份……他们虽然没有刻意掩饰,但是毕竟才认识不到半天,不能这点儿防备都没有。

他怎么就发现了!

还是君凌反应快,听到这话的瞬间,就已经拔剑。他剑柄稍微出鞘,用那半截利刃,架在黎佳的脖子上:“你是什么人?!”

看不出来,这个青年人,也一直在揣摩他们的身份,甚至已经推测出他们这几个人里,有穿越者存在。

想来,这个青年独自出现在丛林里,身份就非常可疑!难道是故意来接近他们?

“冷静,我是守林人啊。”黎佳举起双手,“君凌兄弟,你是穿越者,我觉得是个稍微聪明点的人就看得出来,你不需要这么紧张。”

“我是,她们并不是。”君凌也知道,自己很难不露馅,但萧莎的事他不想宣扬。“这和你没有关系,不要再多问了!”

“我不问,再也不问了。”黎佳从善如流,赌咒发誓地保证。“说起穿越者,我有个朋友,如果穿越者有什么生理和心理上的健康问题,可以去找他。”

“朋友?你还认识穿越者朋友?”君凌也挺新奇,放下了剑,看黎佳从身上摸摸找找,掏出来一张名片。

和沈鱼喜欢用的名帖不同,样式上,这是真正的名片。黑底金字,很简约的款式。

君凌带着好奇心,拿过来看了一眼,只见正中间的一行字,就写着“忆江南宫,计宁”。

“我【地球粗口】!”这一回,君凌的剑,直接出鞘!

极度危险!极度危险!极度危险!重要的事情重复三遍,君凌还记得那两个姑娘,张婉、清水和子……

“说吧!你接近我们,到底有什么目的?!”君凌一把就架住了黎佳的手,法师的体力,根本没法反抗。他拿着那张名片,问:“你和这个人什么关系?”

“只是个普通朋友……”黎佳苦笑,“之前他在这边,收集魔兽的资料,在哨所借住了几天。”

沈静仙凑过来,眨巴眼睛:“是一起睡过的关系。”

“别打岔!”君凌把她的脑袋按下去,盯着黎佳的脸:“在迷雾之上的那个人,是不是你?”

“什么雾?”黎佳想了想,“魔法阵里的雾?”

君凌是被一个不明人物给拍下来的,这件事,他还没来得及告诉别人。

“小傻,仙儿,咱们在法阵里迷路十几天,都没碰见一个人。”君凌开始追根究底,“为什么我掉下来之后,你就找过来了?”

他出现的时机,也未免太巧了!

“因为你破坏了法阵的一角。”黎佳解释,“我已经说过,空间法阵的弱点是上方,你破坏掉之后,其实我们离得很近。”

君凌眯起眼睛,语带威胁:“但是,我在魔法阵的上方,被一个人给打下来了。你有没有看到别的人呢?”

黎佳赶忙否认。君凌他们并没有太高深的灵术和法术境界,他们现在,还不知道法阵叠灵阵的事情。否则,这个人就会显得更加可疑!

“在这之前,你在做什么?”萧莎也提出了疑问,“你一个人,没带多少物资,是怎么活下来的?”

“姐姐,我才迷路三天而已!”黎佳喊冤,“林子里有的是水,还有一些野果子,你们也吃过的吧?”

“那好,既然你才在林子里三天,那你应该发现了,有一棵野山松,上面的送塔被我们摘光了,很明显的那一棵。”

黎佳神情紧张,回忆,“我想不起来,我哪会在意树上有没有松塔。”

君凌看了萧莎一眼,有点无奈。并不存在这棵树,他是讹诈,但似乎并不成功!

萧莎想了想,问:“那你有没有注意到,有一棵树的树干,被刮去了一块皮,上面被人划了记号。”

这棵树是存在的。他们三人走过的好几圈回头路,都和这棵树有交集!

在发现迷路,开始做标记之后,他们就放弃了隐藏行迹。在那棵树脚下,已经被踩出了几条岔路,即使岔路最后都通向原地。

黎佳脸色一变,他还真的见过,只不过……

“我见过,被刮掉的树皮有巴掌那么大,有人做了记号。是你们做的标记吗?”

“对,现在你告诉我,那个标记什么样。”

青年法师身上开始冒冷汗。君凌放开他的一只手,踢开一块土,“什么样的标记,画出来!”

黎佳伸出手指,横竖横,竖……

他迟疑了一下,最后一笔横画下,停住。

“大概就是这样吧?”

“你确定?”君凌眼神危险。

“我……”确定也好,不确定也罢,他无法知道,这个正字写完,后面还有什么。

萧莎戳穿了他的谎言,露出笑意:“后面的,即使你是穿越者,也编不出来。”

黎佳被困绝对不止是三天。三天之前,他们在树上,已经画到了第七笔……

“你小子,果然没说实话。”君凌被他彻底惹毛了。

身份不明,虽然一起遇险,一起逃命,但是,他可不想带一个定时炸弹在身边!

黎佳自称守林人,放火烧山却毫不犹豫,仅凭这一点,就败光了君凌仅剩的好感。

虽然因为魔法阵的影响,附近的飞禽走兽已经跑掉了不少,但是树林本身,就是对抗凋零的珍贵资源!在梅风亭传达给他们的价值观里,对抗凋零,是天下之忧。

在君凌看来,黎佳的魔法水平相当不错。他可不相信,当时只有地狱熔岩这一种办法!

“行了,要么你说实话,为什么找上我,还有什么目的,你跟忆江南宫有什么关系。”君凌重新把黎佳按在地上,“要么……”

君凌想到迷雾上方,马上就要冲出去的自己,被那股大力断掉了希望……他一发狠,威胁道:“要么,我就想办法让你说!”

黎佳也无奈。他是说了一些谎,现在已经很难圆回来,只能死硬到底:“我说的都是实话。”

睁着眼睛说瞎话。君凌也是一股子怒火上了头!

“行,咱们就看看谁更死硬。”君凌反剪了他的双手,看了看附近,把黎佳的脑袋,一把按进了旁边的积水里。

沈静仙受到了惊吓:“师兄!”

“放心,不会弄死。”黎佳似乎不会水,挣扎的厉害,君凌手里又加了点力气。

法师大多是手无缚鸡之力之人,黎佳出于本能的挣扎,在君凌的钳制下,毫无作用!

过了好一会儿,君凌才把他拎起来,这家伙已经呛了一些水。他这个狼狈样,也让君凌的怒火,渐渐平息了一些。

自己是不是,一时怒血攻心,做的太过分了!这家伙虽然满嘴跑火车、惹祸不嫌大,但毕竟还没对他怎么样。

迷雾之上,那一击有千钧之力。现在看他这样子,真的只是一个普通法师而已!

他不能仅凭自己的怀疑,就随意折磨别人。君凌已经有点后悔了,任凭黎佳在那里咳嗽,呆呆的不知怎么办。

萧莎看出了他的犹豫,跃跃欲试道:“我来。”

她伸手搭着黎佳的脉搏,“没关系的,离死还远,还可以再多来几轮。”

在清醒状态下,支气管内进水,会让人有一种溺水感、濒死感。基于这种原理,产生了一种逼供的方法,叫做水邢。

这种方法,简单易行,不需要特殊的用具,却可以达成很好的折磨效果。因为不仁道,在国际上都被禁止了。

嗯?我为什么知道这些?甚至还有点想试试!

萧莎心里突然产生这样的念头,而且她发现,自己好像并不排斥……

36 三人行,总有一个滥好人

361

神器“摘天录”,是沈鱼的本命灵术所化,也算是他的魔杖。沈鱼能在灵术和元素魔法双领域登顶,很大程度上,是这件神器的功劳。

有神器的均衡作用,让两种力量,在他身上形成了完美的内外双循环。

纸页翻动,强大的能量不停地聚集,似乎永远没有尽头一样!暴烈的灵气和元素,掀动着他的衣袍,把他的身影撑得鼓胀起来。

吸收,聚集,吸收……如果没有神器辅助,这些恐怖的能量,足以撑爆无数强者的身体!

感觉到能量聚集的临界点,沈鱼终于伸出了右手,引导着海量的灵力,画下了繁琐符文的第一笔。

这个符文落向地面。

而以摘天录为中心,另一种能量,却飞去了天上!那力量,形成一张大网,束缚住附近的水元素,向中心拉扯,形成了最初始的旋涡。

“阿拉玛兹卡,多罗伽利密多。”

他念的是魔族咒语。

这是来自培落海的呼唤,是源自世界根源的物质之力,它召唤着整个山脉的水元素。隐约之间,甚至撼动着盆湖的地下水脉!

这个魔法的名字,如果翻译成大陆通用语的话,应该叫做:水王诏(水元素之主的召唤)。

同时,在他脚下,也开始有灵光闪烁……这个灵阵的主要作用,却只是束缚。灵阵形成了无形的壁垒,隔开了燃烧和未燃烧的树林,保证山火范围不再扩大。

法阵叠灵阵,沈鱼一个人就能用得出来!他这是造了一个巨大的罐子,把所有的山火,都捂在了里面。

362

远处风雷涌动,范围不断扩大,直到布满山火灾害的区域。瑟瑟雷光之下,山雨欲来,那一边的山头,充满了元素力量对碰的危险气息!

这样的背景笼罩下,萧莎趁着君凌愣神犹豫,捉住了失去反抗能力的黎佳。

君凌没有阻止,他想,刚才这货还猥琐地对萧莎抱有想法,现在不知还有没有呢?

黎佳浑身没力气,却也知道挟持自己的人换了,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

君凌的怒气,已经基本上平了。双方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这小子性格虽然恶劣些,却也算是出生入死过,他还是于心不忍!

“要么我看,还是算了吧!”君凌犹豫了一下,还是劝阻萧莎:“小傻,他是撒谎骗我们,但也没拿我们怎么样。要么就这么着吧?”

“怎么着?你是说,就这么算了吗?”萧莎眯起眼睛,“这家伙可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黎佳呵呵一笑,“厉害,被你看穿了。”

“你少说两句吧!”君凌觉得,这家伙就是故意在气人!

他用手指头使劲戳黎佳的脑壳:“我们不信任你。你得保证,别再跟着我们了,我就可以放了你!”

黎佳没回答,萧莎又用力按他的脑袋,吓得他赶忙挣扎乱喊:“我保证我保证!妹子妹子,手下留情啊!”

刚才那滋味确实是不好受,可以的话,他也不想再尝试一次!

“君凌,你可想好了。”萧莎不高兴地问君凌,“放了他,可没那么容易再逮到了。他没几句实话,这种人的保证,你敢信?”

“他有没有信义,是他的事。但是信与不信,是我们的事。”他说得很认真,让黎佳都有点恍惚起来。这个人,竟然有这么正直吗?

君凌想了想,又安慰萧莎的疑心病:“傻,放宽心,他就算是跟想着,和咱们也没啥关系。西门师兄都追不上我们,更何况这种蹩脚法师了!”

黎佳不满意:“喂喂喂,你可以看不起我的人品,但是你不能看不起我的能力……”

“闭嘴!”君凌锤他的脑壳,又拍拍萧莎的手,以示安慰,让她放心。

萧莎终于是听话,心里却很舍不得错过这次机会。

太可惜了。总感觉,虐待他好像会让自己很开心……不行,师兄不让!她心里想着,努力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渴望,扔出脑海。

就这么轻易被放过了,黎佳也挺意外的。他已经打定主意,即使赖也要赖在他们队伍里!但是君凌这么君子,让他也束手无策起来。

他是有一些隐藏实力,但要进行丛林追踪,他还差的远呢!

君凌和两个女孩商量了一下,留了一些药品给他,放在地上,几个人才背起行囊,转身离开。

黎佳愣愣地拿起来,是一些避瘴丸和外伤药。虽然很少量,却也比黎佳自己身无长物强很多!

他是真的惊呆了,这几个人,和他经常打交道的那些家伙,完全不一样。

在属于他的世界里,你死我活才是主旋律!任何的背叛和揣测,甚至一点误会,都可能会导致朋友翻脸,相互残杀……

“我说你,要不要这么滥好心啊?”

君凌还没走远,听到了这话,远远地举剑威胁:“别得了便宜卖乖啊!否则老子不高兴,把你逮起来,严刑拷打!”

沈静仙无奈地催他:“师兄,别装了,又装不像。”是他主张放的人,说这话能有威慑力吗?

“你这孩子!我吓唬他还不行吗!”君凌给了沈静仙一个爆栗子,很不满意她的拆台行为。

萧莎摇摇头,把沈静仙背起来:“快走吧,否则我会后悔。”

为什么师兄不让自己折磨敌人呢,太可惜了,不甘心啊……

“行了行了,小傻你也别戾气那么重,都不像你了!”君凌悻悻然。

师父不是说,萧莎才是个滥好人来着?看来,师妹的内分泌失调,好像有点严重!

他们的身影和声音,很快消失在丛林深处。黎佳坐在原地,若有所思,终究还是没有跟上去。

363

狼毒蛛的眼睛,其实也是摆设,它只是本能的追寻猎物的气味。

但它已经追了西北西三个小时。这明显不正常!西北西知道,这也是一个坑!

“所以,他们从我身上拿走了什么东西?”

西北西记得,自己第一次逮到他们的时候,君凌的手脚,似乎有一些很多余的动作!

现在他终于明白了,可能只是偷走了一个药瓶子,一张便签纸,或者其他的什么。他身上有的是,那种即使丢了,也不会很在意的小物件。

随便一件沾了自己气味的什么,丢在狼毒蛛的附近,他就会把距离最近的自己,当做目标。

坑人坑全套,真是好算计!

想通了这一点,西北西也不再跑了,狼毒蛛认准的目标,很难甩掉!就算他不在乎,身后带着个蜘蛛满林子逛,万一伤到附近的路人甲乙、花花草草,也是很不好的!

西北西的短剑,剑刃还没有蜘蛛的腿粗。加上这东西自带恢复能力,要想砍死这个庞然大物,是个大工程啊!

用魔法呢?大范围魔法丢下去,这东西估计都能全吃下……但是范围魔法,又有多大的杀伤力呢?

君凌在地图附录看到狼毒蛛的描述,就发现了这家伙,简直是西北西的克星。

西北西的战斗方式,过于细腻,完全不同于东方城那种以力破巧的风格,对战这类魔兽,爆发力和杀伤力都略显不足。

但是君凌也想不到,西北西对上这种魔兽,要打这么长的时间!

从西北西碰见狼毒蛛开始,已经快十天了,他们双方,都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西北西也很狼狈,因为注意力降低,有几次偷袭没能躲开,身上添了好几处伤。

他用冰魔法冻住了伤口,以免血气激发毒蛛的凶性,或者引来其它的野兽。好几天全神贯注,他深刻的理解了君凌他们的心理压力。

西北西已经进入了一种玄学的精神状态:忘记自我、忘记时间,每一次交手,都是交换。有利则换,无利则走!消磨巨蛛的体力,成了他剩下的所有追求。

他更知道,伤其五指,不如断其一指!在前几天,他依靠冰风暴的偷袭,已经切掉了巨蜘蛛的两条腿。但在昨天,趁着对方反应不及,他一下子就斩掉了三条蛛腿!

若不是巨大的腹部,挡住了一半的冰风暴,这一场胜负,当时就可见分晓……

让他意外的是,凭借仅剩下的三条完好肢体,狼毒蛛依然没有放弃他!

肢体重生的难度,远大于伤口恢复,巨蛛不可能不明白;饶是如此,它依然拖着残躯,穷追不舍。

强弩之末,难道还想同归于尽?

无论如何,西北西有自信,在今天日落之前,它会彻底失去行动能力!

这时候,从远处,传来了轻微的震动。他这时候,并没有太在意,这声音就跟某个大型魔兽碰到了天敌一样这种事情每天都在发生,没有人会在意。

众生渺小,各自为了生存。这是属于他们的你死我活,在他人眼里,却只是一声嘶吼,一具尸体……

就像西北西和狼毒蛛之间,只属于彼此的终极决斗一样!

狼毒蛛毕竟是动物,还是凋零生物,它对环境的变化十分敏感。这个不太明显的声音和震动,对它有着难以言喻的震慑力。

它能感觉到,来自远方的威胁和眼前这个小蚊子不同,是真正能对凋零产生杀伤的威胁,虽然只有一瞬间,但也让它不安地躁动起来!

西北西一直在观察对手,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他兵行险招,竟然在原地,读了一个冰龙卷。

从上方,目标是狼毒蛛的腹部。只要冰龙成型,这就是结束他们之间战斗的最后一击……

西北西还不知道,这也是空间转门崩塌的时刻,而他已经处在法阵的边缘。

用不了半个小时,这个地方,就会被山火吞没!

37 全员召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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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弓手明梅宣,已经放弃了自己带着的那一份物资。她身上,背着黑衣的法师,墨莲央!

竹远清的内功全力运转,竹心剑在前面开路,却还是无法尽数砍断那些杂乱的枝叶。明梅宣跟在后面,大量的树枝,划破了她和墨莲央的衣服,却没有人顾得上在意这些。

“坑爹呢!怎么就起火了!我还头一次知道,火跑的比人还快!”

“很正常,少废话了,这是人为的山火!”没有雷电,就有山火,说不定是有人恶向胆边生,点燃树木以求脱困……事实上,他们也确实因此脱困了!

幽兰止跑在竹远清的身边,时不时地拨开一些漏网的尖锐枝叶。

他就是那种,年少时为了抵消反噬,而修炼了一定武术内功的灵术师。修炼内功耽误了他的灵术进境,但是现在逃起命来,比普通人灵敏了许多!

刚开始发现山火来袭的时候,墨莲央没有当时逃跑,而是读了一个冰风暴。

他因此来不及逃走,明梅宣去拉他,仓促之间还是让他崴了脚!法师的身体,就是这样脆弱,比健壮的普通人还不如。

和幽兰止相反,墨莲央是平时养尊处优、专心研究,绝无兼修的魔法师。

甚至,连黎佳都不如,至少那家伙,很精通风刃在逃命领域的使用……灵术师幽兰止,不仅跑得快,手里还捏着轻身用的风灵符。

他们身后的火苗,已经快窜到近前了!更何况其他的地方,火场也是在不断扩散,并不只是这一个方向而已!

即使跑的够快,但是其他的方向也会烧过来。一旦被山林大火包围,任何人的处境,都会十分危险。

除非顶尖强者,无人能够幸免!他们只是刚入门的修行者,虽然服用了药物,不会衰老,却也会死,甚至比普通人更怕死。

“我【沉大陆粗口】!”跑在最前面的竹远清,突然停下!他们都看到了前方的烟雾,那是火灾外围的烟雾,浓度来看,马上就会形成明火……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他们前方的路,果然也被火场阻断了。

墨莲央一咬牙,只能扔底牌了!他从怀里摸出一个卷轴,这是魔族时代的古董,能够无视境界、无视使用者本人的魔法专精,施展出任何一个超位以下的魔法。

更珍贵的,这一张还是瞬发卷轴!

绘制魔法卷轴的技术,只有魔族才掌握。这样的卷轴,这东西是实打实的消耗品!魔法卷轴在人世间的遗存不多了,它的研究价值,远大于使用价值!

这个东西,本来是他带来,献给某位有权有势的元素法师,以达成某种目的……但是现在的情况,已经不允许墨莲央思考太多。

他展开卷轴,做出了最明智的选择。

“空间:虚无之体!”

372

足足过了两个小时,沈鱼指尖悬浮的书页,才重新回到他的手上,恢复了安静。脚下的大地一片狼藉,大片的山林化为焦土。

沈鱼没有马上就走,他虽然没有参与过灭火,但他也知道,山林大火扑灭之后极易复燃。

两个大型法阵,都已经撤掉了。他的神识扩散开去,发现了远方的那个人。

沈鱼冷笑,向那边传音:“来都来了,不帮忙灭个火?”

“还是沈先生心怀天下。”白巫妖显露出身形,犹豫了一下,从火场上方缓缓地飘过来。

她能飞行,是这件镌刻了风魔纹的黑斗篷。既然被认出来,她也没什么可藏的了,正好过来告一状。

“哪有什么心怀天下,只不过,我也是守林人而已。”沈鱼看着她,“城主,这场火,和您有关系吗?”

白巫妖赶忙否认,带着几分抱怨:“和我没有关系,倒是和几个小鬼有关!”

沈鱼坐得也有点疲累了。他往后一仰,眯起眼睛悠悠地道:“小鬼?我还以为,法阵里的事情,都是城主你控制的呢?”

“我怎么能管得了?”白巫妖义正辞严,“现在的小鬼,脾气真的差!动不动就要砍人,还放火!”

“哦,他们要杀谁,你吗?”沈鱼挑眉。

“当然!”白巫妖眼神无辜。她不会想到,自己对战的人,才是沈鱼要找的!

但是沈鱼已经猜到了,沈静仙会出灵镜最强杀招去对抗的敌人,八成就是这个女人了。

总是嫌弃别人脾气差的人,很多是因为,他自己也强不到哪里去……白巫妖就是这种不明事理的霸道女人。

沈鱼对其敬而远之,终归是因为了解,而非偏见。若是有偏见,白巫妖身为前魔族、现凋零生物的身份,已经够沈鱼顺手砍她一百遍!

“呵呵……大概是吧!”白巫妖还想给他们告上一状,“可能是因为,我挡了他们的路!”

“是你不让他们走吧。”沈鱼清朗的声音,甚至有点温柔,拆穿她的样子都像宠溺一样。“这么说来,那几个小鬼,破掉了你的空间转门吗?”

平心而论,沈鱼这种略带慵懒的姿态,若是从女人的角度去看,还是蛮勾人的。

坎蓓儿斯若斯被他这个语气弄的脸上一热。他的话也是一点都不留情面,这让她脸上更热了这是气的。

白巫妖一想到君凌,就恨不得把他碎尸万段!要不是她被法阵牵扯了精力,也不肯破坏地形地貌,她才不会如此狼狈!

沈鱼知道,她这是又犯了小心眼。心里无奈地叹息了一下,还是出言劝解:“行了,小孩子总是淘气些,你不要跟他们一般见识。”

“唉,还是沈先生脾气好。”白巫妖深呼吸,她也知道自己的毛病。沈鱼似乎没有追究之心,甚至还有回护之意,这让她后面的状根本告不出来。

她及时终止了这个话题。眼睛一转,“法阵破了,我也没事情做,你这里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我在灭火啊。”沈鱼神识已经放出去,监视着脚下的火场,不太认真地跟她聊着。整个人显得更加懒散,举手投足,别有风情。

(我知道这很女频,但我忍不住。作者)

某人蓄意勾引,白巫妖的脑子几乎停摆了一瞬!虽然坎蓓儿斯若斯不是什么恋爱脑的小女生,但是也不是每个人,都能像梅风亭一样,完全无视沈鱼的幻术!

“嗯……火已经灭了。”她费了好些劲,才找到他刚才说的话里面的主题,勉强接上了回答。

“现在灭掉的,只是明火。”沈鱼目光灼灼,撩了一下耳边的碎发,“火场危险,很多地方,温度还是很高的,容易死灰复燃。你能帮我吗?”

白巫妖已经毫不犹豫了:“能!我该怎么办?”

“读一个冰河世纪吧。”沈鱼笑得如桃花灿烂,“我不是很擅长冰魔法,这会儿,有点力不从心了。”

扮委屈,沈鱼比白巫妖高上一个数量级。毕竟,这一招对梅风亭太有用了!他的撒娇技术,早就达到了融会贯通的境界。

373

君凌走出了很远,心里还是有一些憋闷。

其实,他挺喜欢黎佳在队伍里的感觉。毕竟自己是一位男士,穿越而来之后,身边却都是妇女儿童。

君凌不是什么广开后宫的猥琐男,没有那种左拥右抱的感觉,反倒是偶尔会觉得无聊。

他以为可以成为朋友的人,英算一个,黎佳算一个。这个人不可信,让君凌很是忧郁!

黎佳就算是有什么目的,只要肯说出来,没有伤害的话,他甚至可以帮忙解决一下!要是探听什么情报,直接问就可以了,他真的不介意。

虽然他君凌,不像师父那样强大,但他心中无愧,没什么不可说的,可以一样坦荡。

“师兄,回头去会场,我们看看有没有合适的队友。”萧莎只能稍微懂一点男孩子的寂寞,这也是她发现,君凌这两天格外沉默,略微思考才知道的。

萧莎不敢像君凌一样,说能懂他。会思考黎佳的事情,也是因为,萧莎真心在发愁之后的队友人选……黎佳的实力,真心不错的啊!再找这样的队友,很难。

从时间上算,距离集合报道已经不剩下几天了。如果梅风亭知道四人一队的规则,肯定会让萧藤解决完手头的事情,就过来找他们的!

萧莎是老实孩子,她从来没想过,真实的梅风亭,是故意让他们三个人对别人四个……

梅风亭才昏迷了一个月,萧莎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师父有多不靠谱、坑过她多少次,只记得师父对自己多么好!

连君凌都没想过,他们队伍缺一人是怎么造成的这个问题。可能是因为,被坑的次数不够多吧!

不得不说,人的记忆,是一件十分奇妙的东西。在为人强势、不讲道理这方面,梅风亭的性格,比坎蓓儿斯若斯要恶劣很多倍。

但是深入了解之后,大多数人,都只记得梅风亭的好处。即使是沈鱼,也心领神会地默认了他们三个人参赛的事实,无形中帮助老友坑了一把徒弟。

魔武会规则什么的,沈鱼当然知道!虽然他记性不好,但是灵山派这种大事,早在策划期间,就把计划书和规则拟定书、场地选择、人员配置……全都送到掌门的手里啦!

说不定,他随身带的书籍和文件里面,就有完整的比赛规则,和活动日程定稿。他只是随手丢进了灵纹水晶棺里,懒得去翻看而已。

甚至,在二月十七日之前,用什么手段,召集所有的参赛者,这方法还是沈鱼提出来的。

这件事,已经被沈鱼自己给忘掉了。他还在认真地担心,君凌他们如何找到会场?自己要不要灭火之后,就赶紧去找他们,为他们领路?

唉……

白巫妖已经落到了地上,缓缓地读了一个冰封地面的法术和地狱熔岩一样,冰河世纪也是个持续型范围法术,她要在底下念好一会儿的咒语了。

沈鱼趁此机会,整理着自己身上,重新凝聚起来的灵能和元素魔法。

承受三倍反噬之后,又动用神器几乎清空了身上所有能量,这种劳动强度,对老人家来说真是累啊!即使是他,也不愿意再继续施展什么大规模法术了。

不愿意,不是不能。若是梅风亭在,会直接戳穿他:你就是懒!

西门在哪呢?怎么还不来寻为师!若有我灵山首徒在此,谁还用这个女人帮忙啊……沈鱼心里埋怨着西北西,却忘了之所以会有这种混乱局面,全是他让君凌他们来历练的原因。

幸亏只有一个月,否则,头戴主角(破坏)光环的某人,可能已经烧光了这座山。

374

距离开赛集合日还有五天。

独孤行,是灵山派剑宗宗主,也是这次魔武会的主策划、负责人。他已经到达了思定山最高峰,被削平的碎心岩附近。

碎心岩方圆十里,本来是荒无人烟,能到达这里,就已经是身手不凡的冒险者。怪石林立,层峦叠嶂,即使相聚不到五百米,也不见得能互相看到。

那么,如何召集所有的参赛者呢?

独孤行让随行的灵山弟子扎下帐篷,从行李里面,翻出了特地为此准备的东西。

38 不一样的师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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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孤行是个外表看起来很落拓的中年剑客,清瘦高挑,稍微邋遢,却显出一种不羁和洒脱。

他没有西北西那种拒人千里的贵族少年气,也没有东方城的一派宗师气,反而,和地球上的某些摇滚乐手,有异曲同工之妙!

这种气质,对不太成熟的少女有很大的杀伤力。这也让灵山剑宗每月的宗主讲坛,成了灵山美女云集的盛会。

就像灵山法宗的宗主讲坛,前几排通常被怀春少年霸占一样……宗主的人格魅力,极大地代表了本宗派的对外形象!

这也是当初西北西,在灵山派没有担任宗主的原因之一。灵山三宗,宗主都是名人。

独孤行,正在放风筝。

这个风筝很特殊,它顶端是一个小型的法器,在灵术师的操作下,可以漂浮7天。这个法器连接着的,就是风筝的本体超大号的黑白双鱼旗帜,直径接近两米!

黑白双鱼,是灵山派的旗帜,也是白鱼图书馆的徽章。

沈鱼亲自设计了这个大号的风筝,包括它的骨架,结构……虽然他现在,已经把这事完全忘掉了。

某位仙师是真的在担心,君凌他们找不到会场怎么办?忘了告诉他们集合地点,真的是失策……

382

三十三个超大的灵山派标志,形成一串,缓缓地升上了天空。

独孤行手里,控制着一卷巨大的线轴那风筝线晶莹剔透,是经过炼制的特殊绳索,盘卷在一个巨大的线轴上,由两个灵山弟子扛到这里。

包括他身旁的两个法宗弟子,两个仙宗弟子,都是特地带来操控风筝的!这几个名额,差点儿被宗派内部抢破了头。

毕竟这次新秀魔武会,世界瞩目也不为过,能得到公费观赛的机会,真的不容易啊!独孤行也知道年轻弟子的想法,所以在经费充足的情况下,绝不吝惜用人。

风筝是很沉重的,升空时,需要一些风力吹动。两个法宗弟子是经过挑选的风系精通者,这时候小心又熟练地操纵起风元素。

思定山山脉和缓,并不高险,最高峰和盆湖水平面相差不过三千米。

而这串风筝,总长度已经达到了一千五百米!

碎心岩这个地方,紧邻着杀龙口。的特殊地貌形成了一个狭窄的风口。在这个地方放风筝,只要把主体放上高空,几乎不需照看,就可以一直漂浮。

凭借顶端法器负责指引方向、保持平衡,这串风筝,可以指引附近所有的人,聚集到这里!

毕竟,“冥帝”卫汐冥,有句传遍大陆的名言:“只要你飞的够高,全世界都能看见你!”

这话由他这样的强者说出来,十分励志,这也让冥帝成为所有胸怀大志的年轻人的偶像。

在魔武会上用这样的路标,真是再合适不过。独孤行对师尊的这个创意,佩服的是五体投地,他也用尽了全力,把这件事做到了最好。

随着山里雾气散去,这串风筝,在湛蓝的天空中格外显眼。让已经走在路上的参赛者,精神全都为之一振!

赫希尔小分队因为碰到了沈鱼,早早地远离了火场。但是,他们还是没能完成任务,只在一片狼藉中,找到了疑似2033哨所的遗迹……

没有办法,他们只能继续赶路,穿过山火范围,所见之处,让他们触目惊心。就在他们重新评估此行危险程度的时候,他们看到了双鱼风筝。

凭借虚无之体,进入空间裂缝,才得以逃脱的忆江南宫四人小队,更是十分狼狈。因为仓促中抛弃了行李,他们连最基础的避瘴丸都没有了!

若不是靠着法师墨莲央,用光-能转换法阵,时不时地净化一下身体,他们早就被山里的毒气和凋零之气侵入,失去了理智……

还有更多的,从培中郡方向过来的参赛者、观赛者,也都在最后这一段的丛林里,谨慎地行进着。

沈鱼也看见了,本想快点赶路找到君凌的他,终于放了心。

“嗯……不愧是我,早就想好了办法。”独孤行做的不错,仙师很满意。

“不愧是灵山派,好创意,好手笔。”

同时,在拍手叫绝的,还有榴春熙。

他使用传送阵到培中,再转道而来,一直坐在一个滑竿上。这滑竿由四个人抬着,还搭了一个遮阳棚,坐起来稳当又舒适。

滑竿的旁边跟着两个年轻人,都很精神,走起路来下盘稳定,身手应该也很不错。

“老师,听说我们的参赛队,遇到了穿越者,是地球公司的队伍吗?”

“不是,已经打听清楚了。”榴春熙仰躺着惬意地说,“地球公司的参赛队有两个,但是跟我们一样,都是从培中过来的!”

“那墨莲央他们遇到的,又是谁?”

“一定是其他的穿越者了。难得有穿越者不被那群蛀虫蛊惑,没有加入那个破公司,真是有志向啊!”榴春熙摸了摸自己的两撇胡子,突然坐了起来。

“看来咱们得快点了,那里应该还有新鲜的事情,可以让我惊喜一下!”

383

随着风筝缓缓升上高空,绳子逐渐绷紧,早就有经验丰富的剑宗的弟子,接手了控制线轴。

但是独孤行依然在偷懒,剑宗弟子在扎营地,在魔武会期间,这些营地会成为选手和观赛者的住宿场所。后续的物资,也有弟子在源源不断地送来了。

独孤行的身边,是一个坐在轮椅上的年轻人。

这是他曾经的徒弟,也是现在的赫希尔教烙印牧师,驻守翡翠城主将、城主,南宫慈!

他背着手,看着风筝问年轻人:“城主,你看在下这风筝,放得可好?”

轮椅上的年轻人,有着和他差不多的落拓气质。

南宫慈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师父……”

“不敢当!”独孤行冷哼一声,“灵山剑宗小门小户,怎配让城主叫我师父!”

南宫慈闭了嘴。他这次是作为守林人的代表,参加观礼,主要考察魔武会上的青年才俊,有没有什么好苗子。

同时,因为熟悉山林防线地形,他也负责物资运送!灵山派进行这样的活动,不可能不和守林人合作,南宫慈主动申请,承担了这个任务。

为了和师父缓和一下关系,他特地提早来了营地,但是师父现在好像依然很生气!

南宫慈,也是个经历过风浪的年轻人。

他少年学剑,小有所成,却摊上一个为人狠毒的亲生父亲!他做事太绝,惹了仇家,仇家找不到他父亲,就把南宫慈掳走。

七天之后,他的双足脚筋都被挑断,同时用火焰烧毁了。他已经彻底失去了行走的能力,内功也尽数被废……

从那以后,南宫慈选择接受赫希尔烙印,成为了一个牧师。

南宫慈也已经三年没见到师父了上一次,还是在他的烙印仪式上,独孤行把之前属于南宫慈的佩剑给斩断了。

南宫慈心怀愧疚。自己没有接受师父给自己安排的飞剑之道,而是直接选择了改换职业,这伤透了独孤行的心!

但是,就南宫慈心里,仍然认独孤行是自己的师父,认可灵山派是自己的师门!

信仰和门派,本就是两种不冲突的东西;但是独孤行是很古板的武林人,即使已经是脱凡境界,也很注重门人弟子的归属。

灵山剑宗,不允许接受赫希尔教烙印,因为这会影响剑客修行的专一性!

而现在,灵山剑宗宗主唯一的入门弟子,却投向了赫希尔教的怀抱?

虽然灵山和赫希尔教会的关系还不错,但是南宫慈这个行为,无疑让本就人才凋零的剑宗,更加处境艰难。

所以,只要想到自己的前弟子,独孤行就很不痛快。

南宫慈叹息。

师父啊,你什么时候才能明白?你死守不放的这个禁令,才是剑宗弟子逐年减少的根本原因啊……

近几十年,魔法兴起,剑术没落,很多剑客都得不到太好的传承。大量的剑客都是混得不太好的冒险者,他们为了省一些找牧师的钱,都会接受一个赫希尔教烙印。

虽然这会让剑客的专注,降低很多,但一个残酷的事实是:大部分人,本来就没有什么天赋,即使再专注,也不可能有顶尖成就的!

灵山的弟子,对此也很清楚。这个规矩,还是当初梅风亭做第一任宗主的时候,设下的规矩,那时候大陆上剑客如云,高手遍布!每个人,都怀揣着成为强者的梦想……

而现在呢?剑道都已经没落了,学习魔法或者接受赫希尔圣印,才是延长修炼寿命,性价比最高的领域啊!

一旁刚刚闲下来的法宗弟子,都听到了两个人的谈话。他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但是他俩甚至不敢问,自己能不能离开?

幸好,翡翠城带来的几个账房先生,跑过来在南宫慈耳边嘀咕了几句,才打破了这个紧张的气氛。

南宫慈听完属下的汇报,恭敬地对独孤行说:“师父,我离开一下,去清点一下那边的物资。”

他想着,自己先躲开一点也好,让师父消消气吧!

独孤行瞥了他一眼:“城主请便。”

他竟然没说“不敢当”,南宫慈竟然觉得有点开心。

虽然独孤行只是忘了……他并不是那种礼数周到的人,因为工作关系必须和睦相处,却又想刻意保持生疏,他也很难受的!

两个法宗弟子这才感觉,身上的重担好像终于卸下来了!那个控制线轴的剑宗弟子,看了看他们这个样子,很是好笑,互相交换了一个无奈的眼神。

对这种尴尬,他们剑宗的人,都已经习惯啦!

甚至,他很知足,这俩人能和平相处就不错了……

南宫师兄接受烙印之后,特地回来跟宗主谢罪。那一次,独孤行气得剑气乱飞,整个剑宗,桌椅乱扔、杯盘横飞……要不是沈鱼出现,剑宗的山门,都得被他拆掉!

拥有这样和平宁静的下午,是多么的不容易啊!剑宗弟子一边放着风筝,一边想。

39 灵山剑宗,独孤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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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沈先生被另外的事情耽搁,君凌他们到达碎心岩的时间,比沈鱼还要早很多。

他们到达的时候,营地基本设施都已经搭建好了。灵山弟子穿着青、白、蓝三种颜色的统一服装,在这一片相对的平地上穿梭忙碌。人虽然多,却各司其职,调度有序,很快就会着手搭建擂台!

最醒目的,就是报到处打出的旗帜,每个来到营地的人都能看见。

“你好,我们是参赛者,来报到。”君凌出面,拿出了之前梅风亭受到的邀请函,递给那个台子后面的中年男子。

“有邀请函?”独孤行接过来看了一眼,邀请函都是灵山官方向外发出的,给各个门派势力。“哪个门派?”他开始翻看名册。

“梅山剑宗。”

“梅山?”独孤行还没找到名字,就放下了名册,欣喜地站起来:“原来是师弟啊!”

周围工作的灵山弟子,都忍不住回头看向他们一行人。

剑宗宗主今天脸超黑的,这事儿谁都知道!怎么这仨人一来,就一下子多云转晴了呢?

“你就是君凌师弟吧?我已经看过名册了,你是萧莎,还有沈静仙。”独孤行是一个性格爽朗的人,已经一个个念出了他们的名字。

看着几个年轻人诧异的目光,他洒脱地拱手一礼:“见笑见笑。我是独孤行,比你们年纪大,就忝称你一声师弟了我是梅宗主的记名弟子。”

记名弟子,是被前辈指导过,但是并不算徒弟的弟子,比学生要亲近一些。如果说,整个灵山派,都是沈鱼的学生;那么剑宗的所有人,就能算是独孤行的记名弟子了。

但是梅风亭不一样,她不是什么大宗派的管理者。能成为她的记名弟子,其中必有缘故!

连萧莎都不知道有这回事,她跟着师父三十年……想来,该是自己出生之前的事情吧?

单看独孤行身上浓重的江湖气,就能知道,这个人的性格,必然很对梅风亭的胃口。只要他们认识,梅风亭顺手指点一下,再正常不过。

除了灵山派元老,现在已经很少有弟子知道,梅风亭是第一任的灵山剑宗宗主!

就连那个“剑宗弟子脱凡之前不得兼修”的规矩,其实,都是梅风亭定下来的。

若不是独孤行年纪太大,剑法已经十分成熟,他本想直接拜入梅风亭门下。

层次上的差距,让独孤行对她十分仰慕。即使多年以来,他自己也进步了很多,身份上也跟她算是平等了;可他在西极见到的梅风亭,却更加神秘了!

所以,梅风亭留下的唯一的规矩,即使让剑宗陷入困难,他也死守不改……

392

“怎么,梅宗主没给你们参赛手册?”独孤行听说他们连规则都不知道,顿时就无语了。他和梅风亭有过一定接触,但是不多,并不知道她的恶劣之处。

“既然如此,我给你们找一本。”独孤行觉得,梅宗主不拘小节,临走时候忘了给徒弟备齐东西,也是有可能的。

但是,她可是十分护短的,怎么没跟徒弟在一起?独孤行想到这里,就问了:“梅宗主怎么不来?”

萧莎和君凌对望了一眼,萧莎简单的说了情况:“师父她出了一点事情,稍后会和沈仙师一起来。”

反正真实的情况,他很快就会知道的。

“哦哦,大人物总是有事情嘛。最近天下不太平,之前思定山出现了血色红光,昨天更是发生森林大火!守林人正在调集人手过来……”

说到这里,独孤行有点牙疼,摇了摇头:“反正,参赛期间你们也要注意安全。我去给你们找一本手册。”

萧莎看着他的背影,有点儿害怕地问君凌:“师兄,这事儿好像事情闹的挺大的,是我们自己招,还是等别人查出来?”

“什么?你是说师父的事儿吗?”君凌还没反应过来。

“什么师父啊!”萧莎掐他的腰,“是山火啊!我们跟人打架,点了林子,被沈仙师知道,你等着被打屁股吧!”

君凌吓一跳:“为什么是我?”

“否则还是我吗?”萧莎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他,挨打或者挨骂,大家都得选一个了!

沈静仙赶忙分开了他俩:“别吵了,都怪那个小哥哥,他才是祸害!”

君凌还是满不在乎的:“咱们应该不会被怀疑吧?”

他拽过萧莎的肩膀,三个脑袋围在一起,“你看,咱们现在可连个法师都没有。就一个灵术师,还是擅长幻术的……仙儿,你玩的应该算幻术吧?”

“嗯……可以算。”如果排除“出山”那种杀伤性很强的灵光,她确实是幻术和辅助系的。

“哎!我说君凌你是不是傻!”萧莎戳着君凌的腰,“我们是不会被怀疑,但是你没想过,那个黑斗篷,他会不会说出去啊!”

“不会吧?他主动挑事儿,还好意思告诉别人?”君凌是真的没想过,他觉得这种可能性应该不大!

高手,不都有高手气度吗?就像梅风亭,沈鱼,甚至西北西和东方城!

但是君凌没有想,那一位本来就是个不要脸的人,又怎会有什么高手风范呢?

该告的状,白巫妖都已经告了。若非沈鱼猜到此事和他们有关,存心回护,这时候,已经有守林人杀到集合营地,排查放火元凶了。

到时候,他们不知道白巫妖的身份,连指证对方都很难。这也是白巫妖掩饰身份的目的之一,只要不被认出,什么不要脸的事儿,她都做得出来!

393

独孤行回来的时候,三个人已经商量好,把这事儿先藏在肚子里。除非沈鱼回来,绝不对别人透露半个字!

“规则手册,拿着,这里面有每天的比赛日程,等拿到号码牌之后,要记好自己的比赛时间!”独孤行把一本薄薄的小册子,放在君凌手里,谆谆叮嘱道。

君凌赶忙道了谢,又问:“那我们下面该做什么,在这儿等着吗?”

“有任务的。你们现在,算是报道完毕,下一步,去取号码牌。”独孤行转身,指着远处,最高的那片峰顶。

“个人赛,每人都有号码牌。那边山顶上有一个人,你们要从她手里,拿到属于你们的牌子!”

考验吗?萧莎跃跃欲试:“是要比一场吗?”

“不用不用,你们打不过的。”独孤行连忙摆手,“只是论道。她会问一些问题,通过了,就会给你相应领域的牌子。”

君凌对理论知识实在是不熟,有点慌:“难吗?”

“不难。这都是因为现在兼修者太多了,很多年轻人,不知道自己该走的路,学得很杂!”独孤行摊手,“这也算是一次福利,让这些年轻人,对自己有个定位!”

君凌点了头,“但是,这不好上去啊!”

“这也是考验内容!但是……”独孤行上下看着他们,“你们是三个人来的吗?不参加小队赛吗?”

“参加。等人都到齐了,再看看有没有合适的队友吧!”君凌不敢夸口,说自己三人对抗别人四人,虽然这可能是他们面临的真实处境。

独孤行没想太多,点头认可:“也行,反正小队赛是在个人赛之后,到时候才会发团队赛号码牌。”

打听清楚,君凌心里也有了一些底,看看萧莎和沈静仙,也都准备充分。

“那好,我们这就去了!”

独孤行拍拍君凌的肩膀,也对这个师弟很欣赏:“去吧!拿了牌子就回来找我,给你们安排营地……晚上一起喝酒啊!”

前面是赛制,后面是私事。独孤行办事利索,搞定了他们这一行人,就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迎接下一波参赛者。

又有参赛者来了!

394

“忆江南宫,四人。”墨莲央一行人,已经整理好了形象,再没有从火场出来时候的狼狈。

独孤行从名单上找到了他们的队伍,“四个人,核对一下姓名!”

“墨莲央,明梅宣,幽兰止,竹远清。”

独孤行找到了他们的名字,勾选出来:“你们都是穿越者吗?”这几个人,一看名字就知道是归属同一势力!

名字都是成套的……听说,穿越者有春夏秋冬四个“季节”之分。这几个人的名字,似乎带有明显的穿越者特色,独孤行忍不住有此一问。

“不是。”墨莲央的回答,让独孤行有点诧异,“我们只是从小跟随宫主。”

“哦,那他也是有心了。”独孤行想了想,也明白了。

穿越者被称为“自由之族”,不是没理由……他们通常都对自己前世的名字有眷恋,很少会因为他人恩惠,就改名换姓!

所以,这四季组合,就完全是榴春熙那个家伙的恶趣味了!

“这就算登记好了,下一步,去那边的高山顶上,领取单人赛的号码牌。”独孤行公事公办地介绍,“拿到牌子之后来找我,日落之前我一直在这儿。”

墨莲央看了看不远处那座山,那是思定山最高峰,传说中被“冥帝”卫汐冥削平的一块山头。

“有什么特殊要求吗?”墨莲央看过规则手册,但是里面并没有写号码牌试炼。

“禁止使用飞行法器,别的没有了。”独孤行说完,突然想起来,自己好像没有告诉君凌他们这件事。

算了算了。只是几个小孩子,手里怎么会有飞行法器呢?

他不知道,他这一忘,差一点儿就坑死君凌!

梅风亭门下多坑货,沈鱼门下多健忘……

独孤行算是两位大佬的学生。君凌本应该格外提高警惕的!

40 香琪·爱丽丝的秘密

400

碎心岩之所以叫“岩”,是因为这一带都是裸露的岩石、峭壁,地表几乎没有什么土壤覆盖。

这种突兀的地貌,已经是不知多少年前的地质变迁所致,一座高峰被万石簇拥,在本来就是高处的地形上,又形成了一座近八百米高的平台。

这片平台,本来不是平台,而是一座岩石山。本来的碎心岩,有大片岩壁向上延伸,形成了思定山脉的最高峰。那块岩壁,突兀而挺直,像利剑一样刺入云端。

然而,神降179年,“魔族太子”海哈帝,在此处和妖龙大战。

那时候的魔族太子,已经有了神级的力量!二人交手三天三夜,风云搅动,太阳都失去了光芒。

而那座不知矗立了多少年的思定山最高峰,就在这次战斗中,被魔族太子海哈帝,用那柄蕴含恐怖力量的魔剑,一招削平了。

峰顶上半部分向盆湖方向跌落,砸向人类的城镇!为了阻止灾难发生,当时已经被魔族俘虏的圣传天女碧丽丝缇欧蕾恩,也用出了神级的守护之力……

经过一系列惊心动魄的神级力量交锋,那块峰顶,最终被安置在盆湖的中心。

它形成了现代地图公认的世界中心:清净屿。

401

“师兄!那边看起来好高啊!”沈静仙喊道。

萧莎按着她的肩膀,介绍:“碎心岩平台,最高处,距离底部有八百米。”

小仙儿抬头,苦着脸:“我不想爬上去!”看起来就很累,更何况,她可没有这个体力!

“你的话,还是用风灵符吧!”萧莎自然懂她的意思,但是并不认同:“这是个人赛,我觉得,还是不要作弊比较好。”

“师兄师兄,带我!”沈静仙才不要吃那个苦,她还是锲而不舍地对着君凌喊。

君凌这会儿瑟的不行。既然是高山,那最方便的办法就是直接飞上去咯!飞行法器,可真是居家旅行杀人灭口必备良品!

“我先上去探探路,一会儿下来带你,哈哈!”君凌飞的比她俩走的要快得多,已经到了那座小山底下。

他没有犹豫,高度直接拔起。经过这些天战斗和逃命的考验,君凌对两个反重力模块的操纵,已经到了炉火纯青。

“警告!反重力模块功能急剧降低!85%……40%!警告!”

“反重力模块故障!功能剩余18%……”

君凌被这个系统提示吓得几乎魂飞魄散!因为他的速度快,从远处直接冲了过来,这时离地高度已经有一百米。

随着支撑他的升力突然降低,他的速度直接降了下来,因为惯性,还划出了一个抛物线。然而,君凌终究还是无法阻止的掉了下去!

萧莎看到了这个情况,惊叫出声,想要跑过去,却也来不及了!两个女孩急的后背冒了汗,却没有任何办法。

沈静仙甩出风灵符,但是距离太远,风力无法到达……她召出灵镜在手,却发现,自己没有任何可用的法术。

就在君凌心道“吾命休矣”的时候,一阵凶猛的龙卷风,把他整个人都卷了进去。

萧莎看的清楚,这个魔法,杀伤力不算强大,风力却是很大这是很明显的自然系施法者的风格!

龙卷风从岩壁半山腰的地方升起,而施法者却似乎来自平台顶部。平台上有一个人影,正在从边缘向下看,袍袖飞舞,似乎还有一根很长的法杖横在身后。

自然系法师使用的法杖,大多数都像齐眉棍一样!他们擅长操纵天气,专精的法术也多以风霜雨雪为主。

守林人中有很多这样的法师。他们从不活跃在对抗凋零生物的第一线,而是在灭火、降雨、植树造林等领域发光发热。

看到这个身影,萧莎大概能猜到,在上面给参赛者发号码牌的是谁了!

这个人应该就是菲斯女皇的长女,兰尼亚联邦的继承者,也是灵山法宗的宗主:贝尔罗莎兰尼亚。

但是,没记错的话,她不是已经卸任了吗?这件事已经众所周知:因为特殊的身份,她早晚有一天,要回到自己的国家去。

贝尔罗莎从小在灵山学习魔法,之后担任法宗宗主,至今已经四十年了;在庆祀节前的两个月,就已经传来了法宗宗主卸任的消息,萧莎记得很清楚。

难道,兰尼亚联邦也参与了这次魔武会的筹备吗?萧莎不清楚,如果登上山顶,她倒是可以问问,听说这一位的脾气是出了名的好。

这道龙卷风吹过,托着君凌安全的落地了直接落到了平台的最底下。

龙卷风把他的身体卷成了一团,丢在地上,骨碌碌地滚下去。虽然不会受伤,但也有够狼狈!君凌一头一脸的土,爬起来的时候,还十分沮丧!

萧莎也是惊魂未定,赶紧跑上来扶起君凌。沈静仙甚至用灵镜照了一下,检查他有没有受伤……

“吓死我了……是我的法器又出问题了吗?”君凌大难不死,脸色都白了:“飞行法器,真的不能瞎玩啊!”

“都说了是试炼,肯定不让你这么容易的。”萧莎也无奈,君凌少年心性,太容易得意了。“可能是设立了禁飞区,你看那边,应该就是法阵了!”

“禁飞区?”君凌面皮一抽,刚才独孤行可没说这事儿……

和自己师门沾边的人,就没有一个不坑的吗?!

412

独孤行背后一阵恶寒,不由得打了个喷嚏。

他刚刚送走了忆江南宫四人组,心里正想着,要不要去提醒一下君凌禁飞区的事情……这时候,又一队人爬上了这一片缓坡,向报到处走来。

走在最前面的女牧师,有一头象征着西南土著民族的红棕色头发;在她身后,有个手里还举着地图的男牧师。

他们身后,跟随着一个魁梧的弯刀客和瘦弱的金发男青年。

“你好,我们是赫希尔教的队伍。我是香琪爱丽丝,还有英格雷普、斯内克伊甸、庞加莱……”

“等等等等,一个个说。”独孤行赶忙阻止眼前的女牧师,继续念那绕口令一样的音节名字。

赫希尔教的队伍啊!那这两个拿法杖的,都是牧师咯?也不知道牧师想要怎么参与战斗。

牧师的本领,除了日常欺负凋零生物之外,可从来没在魔武会这种平台上,认真地展示过。光魔法,是公认杀伤力最低的元素魔法。即使是赫希尔主教级别的祭司,只要没有顺便练一些其他的元素魔法,他都是人畜无害的……

严格的说,在大众的意识里,根本就没有光系魔法杀伤人类的记录。但是,牧师的治疗,若是在战斗中使用,必然能对战术带来极大改变!

看来,这次团队赛,赫希尔教队伍可能是一匹黑马啊!独孤行拿了名册,一一核对了他们的姓名,告知了领取号码牌的事项。

果然,香琪爱丽丝根本就没有打算去取个人赛的号码牌,反倒是英,带着三位男士径直向碎心岩顶峰走去。

爱丽丝没离开,她绕过桌子,蹭到独孤行身边搭话:“独孤宗主,我想问一下,参加团体赛的队伍有多少?”

“现在还没有定。”独孤行很有风度地回答她,“团队赛的号牌还没有发,我也不知道有多少队呢!”

爱丽丝琥珀色的眼睛期待地看他:“宗主,总有几个已经确定参赛的势力吧?这个也不能说吗?”

独孤行笑:“也不是不能……我只能随便说说,还得以他们领号码牌时候的队伍为准。”

“请说。”

“你们赫希尔教的队伍之外,还有忆江南宫、地球公司、地球物流、通天塔、埃斯泽商会……对了,听说米诺亚、碎叶和焚风这几个小城,也派来了城邦代表队。但是我不知道他们能不能凑齐人数。”

“哇……”爱丽丝对独孤行秀出来的这一串绕口令,也感到十分佩服。她用崇拜的眼神看着他,继续问:“如果我想找个队伍,宗主觉得哪个队伍这次更容易夺冠呢?”

“找队伍?”独孤行很诧异,“你不是跟着队友一起来的吗?”

“我们是一起来的,但是我们队里,已经有两个牧师了!”爱丽丝有点委屈地说,“没有办法,教会里的牧师实在是太多了,战斗力严重不足。”

其实,弯刀客和魔法师都是英的朋友,不是教会内部人士,只能算是外援。

“我们想,如果可以的话,在团队赛跟别的队伍换一个人!”

独孤行想了想,这好像也不违反规则。但是……

“这些势力的队伍,都是平时熟悉的队友,很难换掉啊。我不建议你找他们。”

“那我应该找谁呢?”

独孤行思索。突然,他想起来:“你叫香琪爱丽丝?”

女牧师眨巴着眼睛,猛点头。

“是那个爱丽丝吗?”独孤行突然开始狐疑地看着她,甚至稍微往旁边站了一点。

“是的……宗主,你难道……”

“没有没有,爱丽丝啊,挺好的挺好的。”独孤行额头冒汗,“这样,姑娘啊,反正你也没事,你先往边上站站。”

独孤行坐在自己的接待桌后面,示意她躲开一米远以上。

“你看,后面的报名者,你觉得谁合适,就直接去问他们好了!”他远远地对爱丽丝说。这个距离,终于让他稍微安心下来。

反正让她站在这里也不犯法,只要别跟我说话就好!

独孤行心里慌。棕红色的头发,姓爱丽丝,都让他想到了那个位于大陆西南方的部落……

苍漠部:位于黎山北部,南和刀芒郡接壤,是著名的母姓氏族。每一个女子,都会娶两个以上的丈夫,现任族长家里更是有9位之多。

苍漠部的女人性格泼辣,即使出来在大陆行走,也不改彪悍!听说,现任族长的男人中,就有几个是被抢回去的……

而因为这个部族的强大,他们附近的一些小部族,有时候会主动献上族人以求联姻。

独孤行知道,自己在灵山,是公认的少女偶像。现在,他根本就不敢再跟女牧师多说哪怕一句话!

41 剑鸣碎心岩

410

剑名:两仪轮

金属剑,含有铜、铁等金属成分,材质普通。

锋锐一般,硬度一般,韧性一般,重量中等。剑柄为接骨木,配白麟黑蟒皮所制剑鞘,装饰有剑穗一条(绳编,无宝石,无镶嵌)。

有刻纹,主要作用:保持剑身稳定性,提高内力承载上限。

不可再锻造。可升级。

细节外观:

剑身与剑柄衔接部位,有“风二”字样,确认锻造者为梅风亭。

剑刃边缘刻纹中间有细小的“沈一”二字,推测由沈鱼进行淬火及刻纹加工。

剑鞘正反双面的花纹中,隐藏有“黎”和“三”字样花纹,大概率出自鄱阳上仙李玉之手。

411

君凌的狼狈样子,碎心岩附近的很多人都看到了,尤其是紧随在他们后面的忆江南宫四人组。

魔弓手明梅宣跑的最快,看得也最清楚。她路过君凌身边的时候,还好奇地打量了一眼,没别的,就想看看这个傻子长啥样!

除了身上滚了一些土之外,君凌也算是个仪表堂堂、高挑有精神的汉子。但是从那个高度冲进禁飞区,真的不能怪别人鄙视他的智商。

“朋友,你没事吧?”墨莲央三个人紧随其后,黑袍的法师风度翩翩,即使是竞争者,也表示出人道主义的关心:“我会一些治疗法术,需要帮忙吗?”

“谢谢,不用了,我没有受伤。”君凌也礼貌还礼,“我的飞行法器失效了,真是见笑!”

“人总有失手的时候。”墨莲央宽慰他,然后反问:“你们不知道,这里不能用飞行法器吗?”

“没人说过……”君凌默然。

“你们也很少参加这种活动吧?”墨莲央笑道,“魔武会通常都会阻止一些明显有优势的作弊手段,做事之前,还是多看看规则比较好。”

君凌点头应是。等他走了,却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对。

萧莎心思敏感,及时补刀:“师兄,我没理解错的话,他的意思应该是:你走捷径作弊不成,活该出丑。”

君凌想了想,反手对着她脑袋就是一拳:“别给我直接说出来啊!!”

“哇,师兄你欺负人!我走了,不管你了!”萧莎被他打的挺疼,怪叫着拽着沈静仙,奔向山岩。

经过这一出,沈静仙这孩子也收了走捷径的心思,认真地拿出了自己手上的风灵符!

她手里面有西北西送给她的御风符,每一张都是她父亲买来的,质量很高的昂贵符咒;更有一些她自己绘制的轻身符。这符咒经过一些改良,可以持续性地降低身体重量。

这东西虽然品阶上不如御风符,更不能和君凌的反重力模块相比;但是就持续性和稳定性上来说,轻身符也是不可多得的佳品。

因为是自己绘制的,沈静仙用起来也不心疼,反手甩了三张在自己人身上,然后驾起御风符。小孩子本就身轻,风力吹起她的袍子,就能制造不小的上升力!

有了这些符咒的帮助,沈静仙就像一只气球,稍微蹬一下地面,就飘飘欲仙地飞起了。

在她前面,忆江南宫四人互相协助,已经爬上了五十米。沈静仙紧随其后,像一只蝴蝶,扑向每一个选好的落脚点。

这孩子,竟然也是颇有仙姿……君凌嫉妒得不行,法系职业真的好强啊!怪不得魔法师兴起之后,大陆上都很少有人专心练剑了!

还算这小神棍讲义气,君凌试着攀爬了一下这座几乎是垂直的山岩,确实感受到那张轻身符的效果。

没有办法,只能老实爬山了!君凌攀上一块岩石,在顶端向上望,寻找之后的攀爬路线。这里的岩石,和火山岩很像,有很多凹陷、甚至气孔,很是利于攀爬。

但是再好爬,也是要寻找落脚点的,君凌对攀岩不是特别擅长,只能谨慎行动。

萧莎也到了他身边,停下来:“师兄,你的剑呢?”

“禁飞区,能有用吗?”

“我的内力运转正常。魂切的力量,应该是来自你的内力,不一定被封禁的……”

嗖砰!

随着一道尖锐的破空声,一支羽箭,打在了君凌脚下站着的岩石上。君凌目瞪口呆,这箭的箭头,竟然没入了岩石里……只是一根木箭而已,这是多大的力量?

君凌二人抬头,顺着箭来的方向,看到魔弓手还保持着那个拉弦的动作。

明梅宣看到他抬头,才收回姿势,冲他扬了扬下巴。

君凌没反应过来,这什么意思?他有点儿发怔。

只见弓手远远地翘起一根大拇指,然后转动指尖朝下。做完这个动作,她才傲慢地转身,顺着岩壁继续向上!她身体轻灵,一跃而起就是两三米,在崖壁间跳跃,显得轻松流畅。

“……诶我去!这是挑衅吗?”君凌终于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萧莎闭了嘴,在爬山这方面,君凌的表现确实有点狼狈。但是对方如此挑衅,也着实过分啊!

互相之间的竞争,已经开始了吗?

君凌抓狂:“啊啊啊小傻小傻他看不起咱们!”

萧莎“啧”了一声,想了想,决定跟他保持距离:“人家只是看不起你,被带上我呀!”

君凌差点儿忘了,萧莎的内功也是梅风亭教的,中规中矩,基础扎实。

她不再管君凌,运气内力,提气轻身,在符咒加持下,也能纵起好几米,甚至比魔弓手的身影更加飘逸……

君凌泪流满面!自己怎么忘了呢?萧莎的内功跟自己不一样,人家好歹也是会轻功的啊!

师父,你走的真是太早了!

君凌悲从心来,又看看脚下插着的箭头,恶向胆边生。

他也豁出去了,甩出“魂切刃”,灰色的剑刃铮鸣一声悬在空中。有戏啊,能悬浮的,看来“魂切”的飞行判定,确实是来自自身内功,而非身外的法器。

“你可以看不起我,但是不能看不起你爹的飞剑!”

君凌一边喔喔哇哇的喊着,手里抓紧了剑柄,使出了“飞剑:抱剑式”!

这一招很实用,不会掉下去,缺点就是经常破衣服。怎么,你说丑也是缺点?

这种想法是很不对的。美丑是由审美决定,一千个人里眼有一千个哈姆雷特……君凌现在就觉得,自己这个姿势特别好,特别安全。

他这番操作,让刚到达岩壁底下的赫希尔英,再一次双眼发直。半个多月不见,君凌这小子,飞剑的姿势怎么越来越猥琐了?

412

近二百年来,魔法师这一低门槛法系职业的兴起,极大地拓展了人类的活动范围。以前被视为天险的地带,因为魔法的帮助,变成了人类的后花园。

低级的剑士,也因为这一点,经常被法师们抛在身后,或者干脆委身成为高阶魔法师的随从!

但是梅风亭徒弟,和别人怎能一样呢?

萧莎的剑法,大多犀利直率,但是小时候,师父是教过她一些花哨的招式的。

师父说:这些招式,最好要用在“不拼命、又很需要面子”的时候。

就是现在吗?

萧莎心里这么想着,脚下发力。随着这一声响,山石都崩碎了一块,淅沥沥地掉下去。

她挥剑向上。剑光,笼罩着她雪豹一样的身形,拔地而起,直刺上面的山崖!

这个角度,几乎垂直就跟君凌飞剑而起的路线差不多。

可她竟然后发先至,手里挽着一个闪亮的剑花,几乎变成了一面圆盘。

君凌第一次想起,萧莎手里朴实的佩剑,其实有个不太朴实的名字:两仪轮。

两仪阴阳之轮,充满真理和神秘的奥义,这只是其中的一种用法;而此时,君凌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头顶,升起了一轮月亮。

月是故乡明!

这一招如飞鸟投林,是颇有炫技嫌疑的一招位移技能,它的名字就叫“归乡”。

这是梅风亭早年很喜欢用的,带有浓厚穿越者气息的名字。

君凌被这轮明月惊住,心神沉醉。这飘逸的剑意,似乎很深刻,又似乎很浅薄!他感受着,似乎摸到一点门道;转瞬间,又什么都不记得……

虽说是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但是太极生于混沌,两仪逆转,终究还是一场无。

君凌想起,梅风亭曾经建议他“多认识别的剑”,但是自己从没有认真地去体会萧莎的佩剑。

无论如何,两仪出鞘之时,飘逸而空无,闪亮却低调,已经无声地镇住了在场的所有人。

君凌定下神。看来,他们这队伍,师妹才是主力输出啊!

这一道无声的剑光,如一石激起千层浪,碎心岩

“刚才那是什么?是灵术吗?”

“不是灵术,是传说中的剑气!”

“那是萧莎?”赫希尔英不可思议地说,他在船上,完全没有注意这个女孩子!普通的性格,不起眼的佩剑……这把剑叫什么名字?

是哪个传承佩剑吗?从光芒看,很像“流霜”,但是没记错的话,流霜是一把匕首一样的短剑啊。

“焰雷”已经失传,“荧惑”也是短剑,而且是无柄的法器型飞剑……不行,今天一定要问清楚,否则自己寝食难安!

赫希尔英眼里闪烁狂热的光芒。他和西北西有点像,天生具有神术天赋,甚至不进行烙印就可以驾驭强大的光系能力!之所以兼修剑术,纯粹就是因为发自内心的热爱。

热爱剑,但是他却没有得到什么传承。这西年,依靠他抠门的能力,积攒下来的所有钱财,全都用于寻访名师了。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因为英头上一直有一个假的赫希尔圣印,梅风亭即使和他认识有些年,也从未指点他任何剑术……他本人不知内情,还以为是顶尖剑客的骄傲。

不得不说,这也是一个美丽的误会。

独孤行正往这边走来,也看到了崖壁上升起的那一轮明月。他身边是来自翡翠城的老朋友,翡翠剑圣碧加奥利。

“剑气,不对,这是有形剑意!”翡翠剑圣被吓了一跳,他没想到,在新秀赛上能看到这样境界的选手!

这已经不是传统的**境界区别,而是对剑术理解、使用的境界范围。摆脱**凡胎,力量足够就可以了,但是剑术的理解,需要天生悟性和从小精心培育。

碧加奥利心中难掩激动,一把抓住了独孤行的胳膊:“剑之道复兴有望啊!那是谁教出来的年轻人?”

独孤行停下了脚步。他目光欣慰,这几个孩子,应该不需要他照看了。

“这就是梅风亭的弟子。”

42 全能体质?

421

君凌攀上平台的时候,萧莎和沈静仙都站在边缘等着他。比他们提前到达的忆江南宫四人,围绕在一个女孩子身边。

“一个个来吗?”君凌和两个师妹凑一起,“他们在说什么?”

“好像在教训人。”沈静仙上来的最早,面色不太好看。

“等等吧!他们好像谈的不太投机。”

这明显不太投机啊!说到激动处,声音大起来,他们都听见一些字眼,类似“魔法天赋”还有“浪费”之类的……

争执之下,那个青衣灵术师,甚至单膝跪到地上。和君凌说过两句话的黑衣法师,赶忙拉他的胳膊,让他起来。

贝尔罗莎跺了跺脚,最终还是从袖子里甩出几个木牌,扔给那个黑衣法师,之后就不再理会。从头到尾,青衣剑客都抱着双手看着,神情桀骜;魔弓手却仿佛事不关己一般。

真是奇怪的队伍啊!

“到我们了。”看到他们的争执,沈静仙心里很忐忑,不知道自己的表现,能不能让这个人满意?

目送那几个人离开,贝尔罗莎还是轻轻扶着额头,似乎很有点恼火。但是她很快控制了情绪,尽力不去影响之后的选手。

“你们也是一起的吗?”她用温柔的声音,耐心询问。

“我们是同门,来领取个人赛的号码牌。”

“你们是要……领三个?”贝尔罗莎打量着沈静仙,“恕我直言,这个孩子不适合参加个人赛。”

沈静仙表情紧张起来,毕竟才十岁,在陌生人面前,很是拘谨!

萧莎不动声色地向前一点,贴在仙儿身后,扶着她的肩膀代替她问:“宗主为什么这样说?”

“灵术天赋很不错,没有修炼别的东西,更加难得。”贝尔罗莎也看出了小女孩的拘谨,态度更加温和。

“但是,她这个年纪,因为顾及反噬,肯定没有好好练习过什么攻击手段。作为小队辅助尚可,独立参赛……怕是会吃亏啊?”

她语气温柔,话语关切。任谁都看得出来,她是真正在关心别人,而非刁难!

沈静仙也明白了,所以她不再顾忌,上前一步:“姐姐,我知道,但是我要参加个人赛!”

“姐姐?”贝尔罗莎“噗嗤”一下子笑出来。“……好吧,现在很少有人这样叫我了。”

她小声咕哝,收起了笑容,认真地反问沈静仙:“为什么呢?你还这么小,想扬名天下,以后有的是机会!”

“二叔说了,我是沈家的女儿,不可以害怕。”

贝尔罗莎也皱眉,看到这种自豪的样子,略作思考:“你姓沈……?”

“我叫沈静仙。”小女孩脆生生地说。

贝尔罗莎啊了一声,把手里的法杖反手戳在了地上。

“仙儿!你都长这么大了?”

“你得叫我小姨!”贝尔罗莎上前来,轻轻拍了一下沈静仙的脑瓜顶。“你们就是梅姐姐的门徒吧?我刚才就在纳闷,是哪个门派这么胡来,剑客和灵术师收在一起养。”

她笑得像融化的初雪,“梅姐姐近来可好?”

君凌和萧莎完全招架不住这种热情,沈静仙也懵了。听起来,这竟然是和梅风亭同辈的人啊?师父不在,真不知道用哪种表情去接待她的这些“故人”。

“嗯……”君凌开口了,他决定沿用小傻的模棱两可说法:“师父和沈先生在一起,状态不太好。等他们到了,你就知道了。”

“不太好?”即使是这种春秋笔法,也让贝尔罗莎吃了一惊:“她怎么会不太好?梅姐姐又找谁打架去了?为什么不带上我?!”

“这……嗯,没有,师父不是那样的人。”君凌摸着脑袋,解释不清楚,“我也不是说你就是那样的人……嗯,怎么说呢?”

萧莎叹气,只能补充:“师父受伤昏迷,具体的过程,我们也不清楚。”沈仙师快回来吧,否则他们不知要解释多少遍了……

“怎么可能!”贝尔罗莎的表情好像生吃了一条鲸鱼,又生生地止住了,压低声音:“她是不是……终于被我们掌门给家暴了?”

君凌和萧莎满脑门子汗。这短短几句话,每一句,都充满了他们这些小辈无法承受的信息量!

“家师与沈先生关系和睦,嗯……”君凌冒着汗,顶着那八卦的目光,“真的,并没有不和。”

“唉!”贝尔罗莎不以为然,用那种“你知道什么呀”的表情,白了他一眼。

“算了算了,等掌门回来吧!你们,剑客和灵术师,既然平安爬上来了,一人一个号码牌也是应当的。”

她一只手伸进袖子,开始摸索,拿出三个牌子,一个蓝色的递给沈静仙,一个红色的递给萧莎。这时候,她这才认真地看了一眼君凌。

“至于你……”她犹豫着,手里攥着那个代表“剑道”分组的牌子,却没有递给他。

“宗主,可是有何不妥?”君凌被这个目光看的不太自在。他向来无法消受这种热情……

“虽然这话由我说,可能不太妥当。但是,你确定你要学剑吗?”

“宗主何出此言?”

“我知道梅姐姐教徒弟,向来随性。”贝尔罗莎收起了笑容,颇有些惆怅地回忆老友。

“但是,这固然随了你们的性情,何尝又不是她自己的任性妄为呢?”

君凌不懂,她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你,本来的名字叫什么?”这种询问方式,似乎有点奇怪。

“君凌。”

贝尔罗莎听到这个名字,却后退了一步,一句自言自语,似乎微不可闻:“……我就知道。”

君凌莫名地等着她的下文,她却犹豫、思考了半天,才把后面的话说出口。

“你师父有没有跟你说过,你有很强的灵术天赋,还有魔法亲和力?”

“君凌,在这个世界,你是罕见的‘全能体质’!”

422

赫希尔英还在攀爬高山。他拒绝了庞加莱的帮助,让两个队友互相帮助,自己在后面慢慢攀登。

他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内功,也没有什么传承,手里更没有什么名剑……在这种考验中,可说是全无优势!

他只有攀爬得更加谨慎,甚至是虔诚。对赫希尔英来说,平台顶上那个人的考验,甚至比这次魔武会还重要。

贝尔罗莎兰尼亚,灵山法宗宗主,但是在兰尼亚联邦,也拥有“灵络王女”的称号!

纯正的兰尼亚皇族血统,不仅给她带来了耀眼的金发和淡绿色的双眸,更让她继承了兰尼亚联邦的独门法术洞察。

洞察术,复合型元素魔法,属于高端的精神类法术。能使用这种法术的人,大陆上找不到几个了!

尤其是,贝尔罗莎以脾气极好闻名大陆,对他人的要求,只要力所能及,几乎是有求必应。这对迷茫的英来说,无疑是一个指路明灯。

他要在这次考验中,尽量展示自己的能力,得到最有用的指点。

剑术还是法术?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像君凌一样,轻易地做出选择!也不是每个人,都能像西北西一样融合、开创!

天才并不一定是好事,还可能会带来麻烦。如果选择失误,他将面临的,就是一生的悔恨。

423

“全能体质?”君凌感到不可思议。

贝尔罗莎看到他的样子,完全不惊讶:“以梅姐姐的性格,她一定没有告诉你。”

君凌低头看向手里的剑,“你是说,师父故意瞒着我?”

“不,她可能只是觉得,这没有什么重要。”贝尔罗莎摇头,想起那个人对什么都满不在乎的样子。

“这种体质,对入门者来说,是很大的诱惑。她是怕你从一开始就迷失方向。”

萧莎也听懂了,她理解师父的苦心。君凌可不是什么专心致志的人,没有天赋也就罢了,若是有,他肯定静不下心来,钻研剑术!

他现在,有下什么苦功吗?没有的,完全没有……在萧莎的眼里就是如此。

当然,萧莎是个勤奋的人。在她眼里,每天练剑的时间在8小时以下,就是完全没有下苦功了!

贝尔罗莎也意识到,自己的话给君凌带来了困惑。

“唉。是我说的太多了。”她如实告诉君凌,是出于对参赛者的一种责任感。爬山是个试炼,只要能到达顶部的年轻人,都有资格得到她的指点。

但是,既然梅风亭选择隐瞒,可能有自己的考虑,她这好像对不起老朋友啊!

贝尔罗莎压制住心里的些许不安,等她来了之后,再问问她是为什么吧!想到这里,她也没有心思再和君凌几个人私下交谈,分了号码牌,就打发他们下山去了。

萧莎和君凌,得到了红色7和8号牌,沈静仙得到蓝色4号牌。他们准备下山的时候,正好赫希尔教小分队的两个人,也攀上了平台。

两人和君凌他们点了点头,径直走向贝尔罗莎。

“庞加莱,无认证魔法师。”

“斯内克伊甸,弯刀客,我要参加剑士组比赛!”

贝尔罗莎又开始扶额头。这两个,身上带着一股子属于佣兵的粗豪气,甚至那个魔法师,还明摆着告诉自己是“无认证”!

通天塔认证,是大陆上公认比较客观的水平评级。去通天塔参加一下评定,得到1或者2的星级,在佣兵公会挂名的时候,也更气派些。

从周身元素亲和力来看,这个年轻法师,水平很不错,但是竟然是“无认证”。这就很微妙了,要么他修习的不是主流的法术,要么是他和通天塔有仇怨。

再看这个弯刀客,。刀是比剑术更加没落的奇形兵刃,在武术这一门类里面,已经算是冷门。但是这个弯刀客竟然实力不俗,显然也是有些来历!

斯内克伊甸……“斯内克”的意思是蛇,不知道他和那个绰号“文蛇”的大漠杀手,又有什么关系?!

现在的年轻人,身上都有这么多故事吗?

贝尔罗莎现在十分佩服沈鱼,作为掌门,师尊真的是远见卓识!添加一道检查、测试的程序,对于这些来历成分都十分复杂的参赛者,真是太有必要了啊……

43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431

“法杖和匕首……你是法刺客?”

庞加莱看了一眼贝尔罗莎,惊讶于对方的年轻美貌,不好意思地点头,目光只敢盯着地面。

这种反应,在第一次看到她的少年身上很常见。贝尔罗莎推测,他的年龄应该和外表差不多。但是为什么这么年轻的法师,也要做法刺客呢?跟风吗?

“为什么无认证?”直接询问是最好的办法。如果对方隐瞒,那她也没有继续揣测的必要了!

庞加莱的回答,出乎贝尔罗莎的意料之外:“被除名了。”

“你做的事……算了,我不想知道。法刺客算是一条成熟的路线,但是我看你的剑术水平,似乎并不如魔法高明。”

庞加莱也知晓自身的问题,被对方一言说破,也很是尴尬:“我……也是迫不得已。”

“看来你有自己的故事。”

“是我自己的选择。”庞加莱脸上的红晕退下去,重新恢复雪白。

贝尔罗莎点头:“那就好。法刺客本来应该归入剑士组,但是我看你的水平,还是去法师组吧!”

她拿出一个白色的牌子,这是元素法师的分组号码牌,上面的编号已经到了12。现在的年轻人中,元素法师明显比其他职业要多!

贝尔罗莎手里拿着那个牌子,却没有直接递给他,而是再次确认:“元素法师组竞争很激烈,如果你害怕,我也可以给你剑士组的牌子!”

庞加莱听到这话,反而十分欣喜,向她鞠躬:“谢谢您!我更希望和元素法师战斗,拜托了!”

唉,真的是有故事啊!可以看得出来,这个少年有仇家,而且大概率是个元素法师!甚至,可能是通天塔的管理人员……

每个人都有恩怨。出于八卦心态,贝尔罗莎会稍微注意一下,但是并不会深究太多。

“弯刀客,这是你的。”她分发了两个牌子,看着天色。

在她的感知力范围里,一个牧师还在爬山。看样子,是不准备借助任何移动技巧,单纯的想要用体能,战胜这片山岩。

贝尔罗莎对这个人产生了兴趣,俯身探出了平台边缘,细细观察。

432

已经是傍晚时分,沈鱼终于到达了营地。

他费了点心思,才找到为了躲避山火、跑得太远的西北西。三个年轻人的试炼,这就算是结束了,他也不着急,原地“整顿”了一下,才往这边赶过来。

此时,他们师徒二人,可算是非常拉风!

沈鱼就不说了。再普通的人,身边飘着一口水晶棺材的时候,都会自带一种不再普通的气场!更何况沈仙师本来就是仙人之姿呢?

柔弱高挑的男子,带着一口大棺材,远远走来如仙似鬼,在这苍茫暮色下,形成了颇有冲击力的反差美感。

只有那些灵山弟子,在来人走近了之后,才发现这是他们的掌门师尊!

而西北西之所以引人注目,则是因为他身后背着的一些“行李”,那是几条长枪一样的蜘蛛腿。

上面的刚毛都被削掉了,但是那蛛腿的尖端,依然闪着锋利的光芒!他手里,还提着一只黑白花纹的坚硬甲壳,包括捆绑身后蜘蛛腿的绳子,也是相对破碎的,带有同样黑白花纹的皮。

身后背着枪,手里提着锅,身上挂着皮。即使他身上的魔兽血,已经被清理干净,但是这一副风尘仆仆,向所有人昭示了他有怎样的经历。

赶来帮忙的那些守林人,这时候正闲下来,纷纷对此二人报以强烈围观。

“这个花纹,没看错吧?是那只狼毒蛛吗?”

“这是谁啊!脑子有毛病吗,跟那只狼毒蛛过不去?”

“看门猪可真是倒霉,活了多少年了,怎么惹上这么个杀星!”

那只狼毒蛛,在附近守林人的心里,其实连绰号都已经有了。若是凋零生物也能学灵术,可能要不了几年,也快得道成仙啦!

算它倒霉,被君凌设计,盯上了西北西。否则再过一百年,它或许真的有希望,成为胡原或者白巫妖一类的智慧生物……

无论如何,它不仅被西北西磨尽了生命,还被沈鱼盯上,连尸体都没有放过。

它背上防御最强的一块甲壳,正好够炼制一口锅!这样一来,或许可以对某些药草,进行更加大胆的尝试……

沈鱼想到这里,甚至对眼前的魔武会都失去了兴趣。他只想找个清净地方,对自己那些新想法,逐一进行试验。

灵山弟子在看到沈鱼的第一时间,就汇报给独孤行。

独孤行带着那些无事的弟子,列队行礼:“恭迎师尊!”

“阿行,给我准备个帐篷,安静一点的。”沈鱼摆手让大家散了,“周围二十米不,五十米,都不要有别的人。”

独孤行脸色一变:“是,师尊!”是有什么机密要研究吗?

“师尊,这个,棺材是……”他代表所有围观群众,问了大家最想知道的问题。

“哦哦,你过来,和阿亭打个招呼吧。”沈鱼招呼独孤行,“她不太方便,你担待一下!”

独孤行的眼角都抽了一抽。这是什么话?这算什么事?去棺材里和死人打招呼?

……等等,师尊说的是谁?

他已经到了跟前,看到这张分别几十年也没有任何变化的脸,一时魂飞魄散!

“状态保持得还不错吧?老大留下的棺材,用起来就是没的挑剔。”

独孤行不敢说话,汗水浸湿了里衣。梅风亭进了棺材,沈鱼为什么还笑得出来?难道是他终于决定毁灭世界了吗?

“给我准备地方吧,我要炼点儿东西。”沈鱼呼唤自己的下属,让他回神。

“师尊,这……”

“嗯?我要炼一口锅,给阿亭熬药啊。”算起来,这些天又是迷路,又是忙着灭火,阿亭已经断药三天了。一些药物的试验,是不是得从头开始?

“药?”独孤行也终于反应过来,“药啊,哦哦,对,得喝药啊。”原来是没有死啊!这片刻间,独孤行连遗言都想好了,就差个留遗嘱的人选了。

他很清楚,梅风亭对于沈鱼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

没死就好……他赶忙去安排新的营地帐篷,这时候他才想到一个问题:能够打伤梅风亭的人,能是谁?!

433

“有所求者,你叫什么?”

“参赛者,英格雷普。”英的身上,已经沾满了尘土,但还是风度翩翩地行了一个礼:“本名,赫希尔英。”

“啊,你是三年前圣族大比之后,就离开了神殿的年轻人!”

“劳宗主挂心,正是在下。”

“喂,你现在竟然是剑客?!”

“我从小刻苦钻研剑术。”

贝尔罗莎用那种“别闹了”的眼神看着他。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胡闹?

“可你是光明神体,和‘冥帝’是一样的体质啊!”

“我还是清教徒,从小接受烙印。”赫希尔英鞠了一躬,直起身,无奈地,用手抹了抹额头上的赫希尔圣印。

“我知道这个瞒不过宗主,所以,就自作主张,先来找您了。”

贝尔罗莎定神,用洞察术仔细看他,终于发现了不对。

“你的圣印,是假的?!”

英低头默认。贝尔罗莎的洞察术天下闻名,在这次魔武会的来宾中,只有她可以拆穿自己的秘密。

“你的信仰崩塌了吗不对,光明神体还在……我的天。”她上下打量着这个年轻人,“难道冥帝附在你身上了吗!”

英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从十三岁开始,圣印越来越淡,直到最后……”

贝尔罗莎觉得,这个年轻人的胆子真不小。

“你也是怪可怜的,这种事情,是你最大的秘密。为什么要告诉我?”

英再次行礼,重新报上自己的真实身份:“血蔷薇骑士团候补成员,赫希尔英。”

“全天下,只有宗主一人。”英鞠躬,完全不怕自己的秘密攥在别人手里,平静地继续说:“也只有宗主你一个人,可以帮我。”

“呵,帮你?我知道了这种秘密,为什么不向教廷汇报?”贝尔罗莎被他这有恃无恐的样子气笑了,“难道是因为全天下都知道,我是个好人?”

英直起身,摇头。

“不。是因为,全世界都知道,宗主您马上就卸任了。”

女法师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格雷普主教,是我舅舅。”

“格雷普”这个姓氏,在沉大陆就像“张”一样广泛分布。

但是如果说到贵族中的“格雷普”,就只有两个人最出名:北方兰尼亚的格雷普主教,和南方大陆莫忘川上游、盘踞在碎叶南部的格雷普将军。

兰尼亚联邦,几乎全部国民,都虔诚地信奉赫希尔教!作为整个地区的主教,格雷普家族有着无与伦比的影响力。

好在,格雷普家族和兰尼亚皇室,近几百年都维持着很好的关系,甚至多代联姻,有血缘上的紧密联结。

贝尔罗莎马上就要回到兰尼亚了。她思考了一下其中的关系,终于明白了,兰尼亚的一些烂摊子,从这个年轻人开始,就被甩在了自己身上。

英看到她的表情,知道这位女士应该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再次行礼,但是说出来的话却是火上浇油。

“教会已经批准,我在魔武会结束之后,担任平川郡的主教。未来十几年,我会帮助舅舅管理兰尼亚地区的教务。”

平川郡,是兰尼亚的首都。首都的主教,地区大主教,都和兰尼亚联邦在同一辆战车上。

现在,这个年轻人,身上有一个,能让教皇和圣女震怒的天大秘密。

真是个好刺激的烂摊子。

贝尔罗莎挥起接骨木魔杖,照着赫希尔英的脑袋,使劲地揍了过去!

【招生简章】守林人组织第8批委托培养名额竞争中

守林人委托培养(第8批)招募公告

明灵104年1月,思定山魔武会限定发布

招生要求:

年龄:20岁到60岁之间(曾服用福灵丹者,可放宽至100岁)

性别:不限

修行履历要求:无固定任职经历者优先

能力要求:思定山魔武会海选赛胜过3人以上即可,牧师及自然法师可放宽至1人

委托类型:a型自费培养【注1】

委托培养单位:

1灵山派培训点:根据培养对象天赋领域,进入剑宗、法宗、仙宗,学习三宗本部标准课程。赠白鱼图书馆学习卡【注2】。可参加灵山毕业考核,获得灵山标准弟子毕业证书。

招生名额:18人。

2独幽城培训点:西南防线独幽城支线,d级以下哨所,学习凋零生物实战、凋零侵蚀后的紧急净化程序。招生名额:人。

3翡翠城培训点:赫希尔教会翡翠城分部,仅限牧师报考。招生名额:10人。

……

【注1】a型自费培养协议:遵循培养单位给出的价目表打80%团体折扣,登记在毕业生个人账户。培养结束后,毕业生须为守林人组织工作(满一定年限或得到足额报酬),以补足个人账户空缺。

b型公费培养协议:由某组织出资,价格执行培养单位给出的价目表80%团体折扣。毕业生在读期间,参与守林人当期培养计划,不参与守林人系统内考核。毕业生学习完毕,统一由出资方按照后续协议管理。

c型公费培养协议:由守林人出资,不建立学生账户,毕业后按照后续协议管理。

【注2】灵山派培训点,赠与的白鱼图书馆学习卡仅在委托培养期间本人使用有效。独幽城及翡翠城培训点,附赠1年的通用型白鱼图书馆年卡,需实名登记、本人使用,剩余时间以用户激活日期为准。

……

附:守林人组织介绍

守林人诞生于圣历46年,从第一次灵能潮汐开始,本组织就致力于维护世界灵能稳定,镇压及净化凋零,保护全人类共同的生存空间。

守林人诞生几百年,在大陆各国都有良好的声誉和认知度,获得了赫希尔教廷、莫克帝国、兰尼亚联邦、埃斯泽城邦联盟和西南部落联盟等各组织的官方认可,是著名的中立修行者组织。

本组织以及实行委托培养计划多次。坚持采用宽进严出的培养方案,为大陆凋零前线,贡献了大量优秀人才。

守林人内部,一直采用公平、公正、自愿的管理模式全员兼职,协议上岗,任务期满,均可得到官方鉴定的能力评估和简历。

对有志于献身守林人事业的优秀者,我们提供晋升空间和修行辅助;无心公益事业的修行者,亦可在任期满后,经由组织推荐给大陆其他势力。

多年风雨行来,守林人组织不忘初心,坚守对抗凋零的第一线,同时在不断的实战发展中,为人类培养一代又一代的修行者血液。愿将此初心,薪火相传,以鼓励年青一代修行者,砥砺前行、奋进自强!

44 天下何用?

(推荐一首歌:天下何用,《斗战神》的插曲。)

441

君凌发现,自己一行人,算是来的非常早毕竟他们一个月前就混在丛林里,而且,就他们三人的水平,都已经掌握了一定的移动技巧!

第二天开始,那些大陆一般水平的年轻人,才开始慢慢到达营地。

这些人,通常都没有师承,也付不起门派昂贵的费用,更买不起福灵丹他们就是每个世界都有的“普通人”。

一般的天赋,一般的修行速度,一般的战斗力,虽然没有什么频繁的生死考验,却也没有太好的机会,这就是普通人!

君凌这时候还不太懂这些,他并不能看出别人的战斗力,只觉得营地里的参赛者越来越多,感受到了一点压力。

他昨晚上终于安心休息了一夜,精神正好。但是正式的比赛却要再等两天才开始!经过丛林里的巨大精神压力,他都不习惯这种安静的日子了……

正琢磨要不要在营地里找找熟人,他就看到,在独孤行的报到点旁边,戳了个告示牌。

一个坐轮椅的年轻人,正指挥着几个手下,把漂亮的大告示牌立好,打上防风的木桩,顺便贴上了第一张广告!

“招生简章?这有点儿时尚了啊!”君凌一看大标题,就来了兴趣:“守林人组织?”

仔细地看了这张启示,他对异世界的这些组织产生了很大的好奇。他一直以为守林人是搞战斗的,这么一看,他们也并没有忽略人才培养嘛。

“小兄弟,感兴趣吗?”轮椅上的年轻人凑过来,抬头问君凌。

这年轻人相貌颇有英武之气,虽然坐着轮椅,却还保持着挺直的姿态,看起来很精神。推轮子的动作也十分利落,很明显,他的手上也有不错的力量。

君凌没有对他坐着的轮椅多看,这世界能人异士多得是。他好奇:“你也2是守林人吗?”

“对,我叫南宫慈。”

好像听过,具体回去问萧莎吧!君凌不动声色,拱手行礼:“君凌。”

“你就是君凌啊!”果然……好像稍微有点名气的人,都知道梅风亭收了新弟子!不过南宫慈只是稍微感叹了一下,转回了刚才的话题:“你也对我们的委培计划感兴趣吗?”

“额,我有师父的。”君凌尴尬一下,对方也没有意外他会如此说。“但是,我觉得这个委培招生,真的很有意思啊!”

南宫慈呵呵笑了:“我们这是跟穿越者学来的。守林人的管理理念很开放,经常学习别的世界的经验,而且,还真的挺有用的。”

“嗯,确实。”君凌点头,从简章上看,现在招收的都已经是第8批了。异世界人民的学习能力,还真的强啊!

“其实,你就算有师父,也可以报名参加的,反正培训期总共就三年。”南宫慈看着招生简章,又看着君凌:“昨天沈仙师回了营地,我听说,梅宗主出了事。这几年,你得自己找点事情做呢!”

“沈先生回来了?”君凌不知道,昨晚上他跑到萧莎和沈静仙的帐篷里,一起研究了规则手册,之后就被赶回自己帐篷睡觉了。若非如此,他也没有现在的这个好精神!

紧绷的心神放松下来,连萧莎都忍不住睡了懒觉。君凌没舍得叫醒两位师妹,自己出来乱逛,却听到了这个消息。

他也有点想看看师父了……这心情就好像探病,又似乎有点像上香,或者是植物该浇水了的一种牵挂。

“掌门师尊昨晚上回来,就要了一个单独的帐篷,不知道在里面做什么。从今早开始,一直在叮叮当当。”独孤行介绍情况,顺便往一个稍微偏僻的山坡指了指,那儿确实有个孤零零的帐篷。

“我得去看看。”君凌心里也着急起来,向年轻人拱手告辞,往那边走。确实,从那边出来了有节奏的叮当声,越走近越是明显!

这时候,他还听见,营地里升起了歌声。

苍茫大地上,来了一批刚到营地的灵山弟子。他们是护送观礼队伍,那些被邀请的灵山贵客。

这些弟子都穿着灵山某宗的服饰,有的骑马,有的徒步,虽然风尘仆仆,精神状态却极好。

营地里的灵山弟子也看见了这一队师兄弟,远远地行礼过后,他们唱起那首创派以来,冥帝送给他们的歌谣。

独孤行放下了笔,车马驻足。君凌停下脚步,耳边的叮当声,和这歌声应和成了一首气势浩然的交响曲。

这歌声在灵山弟子的口中、心中升起,所有人仰望,看向长空中飘扬的白鱼旗。

“天地何用?不能席被。

风月何用?不能吟诗。

纤尘何用?万物其中。

变化何用?道法自成。

面壁何用?不见滔滔。

棒喝何用?一头大包。

生我何用?不能欢笑。

灭我何用?不减狂骄。”

不知道哪里传来的鼓点,也在欢迎着自己的同道,每一声都振奋着人心,斗志昂然,敲向无际的长空!

“踏歌而行八荒路,物我两忘久逍遥。

芒鞋斗笠千年走,万古长空一朝游!”

“诶嗨嗨自在逍遥!”

独孤行的尾音回荡在营地。不仅是君凌,即使是自小混在灵山派的沈静仙,也没有真正看见过灵山弟子的这一面!

虽然灵山派没有什么严格的规矩教条,各宗门内,也有着修炼理念的差异。

但是,每一个灵山弟子,都有着自己的骄傲!从他们走进这个门派开始,到他们走向天下,“灵山派”三个字,带给他们的是不屈天道的追求和信念。

修行乃逆天之事。天欲灭我我逆天!老一辈修行者,用自己的逆天之力,在大陆上开创了这条荆棘之路,这个世界的年轻人,从此跟随在后,前仆后继,斗志不灭。

君凌第一次对这个灵山派产生了兴趣!要么,魔武会之后,也去玩一玩?

442

沈鱼在做什么?他正坐在棺材盖子上,面前有一堆火,不是普通的火元素,而是火灵符和火元素复合而成的某种复杂的力量。

如果操纵这团火的,不是沈鱼,它随时可能爆炸,不仅会掀翻这顶帐篷,还会把他们脚下的地面震碎。

当然,在沈鱼的操作下,这团不知该怎样形容的火焰,平静得连一丝抖动都没有。火焰正中,是狼毒蛛的甲壳,已经被煅烧一夜的甲壳。

西北西手里的锤子,“当”地一声敲在甲壳上。这是灵山弟子为帐篷打地桩用的锤子,普通铁器,除了沉重之外别无它用此时,因为频繁的在火焰中进出,铁锤已经稍微泛红!

“当!”又是一下。西北西的汗水,随着这一下重锤,洒落在地面上。

君凌掀开帐篷门帘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个景象!没有锻造台,没有火炉,在地面上冶炼一只……甲壳?

君凌看到这个传说中的黑白花纹,忍不住缩了缩脖子:西北西终究是踩了那个坑,还把那只盘踞一方的蜘蛛给搞掉了呀!

沈鱼抬手,往那个甲壳上,撒了一点不知道什么东西的粉末。他这才回头看了一眼君凌,“有事?”

君凌这才哦了一声,想起此来的目的:“我来看看师父。”

“还是没有起色,没什么可看的。”沈鱼继续专注地盯着火焰,没有跟他聊天的意思。

主人在忙,客人本应该知趣退下,但是君凌总觉得不能就这么走了!

他往棺材前面凑了凑,扒在棺材盖子上仔细瞧,在透明度不算很好的水晶棺里,看见了师父的脸。确实没有变化,除了脑门上的伤口,已经变成淡红色的疤痕。呼吸一如既往的均匀,就像睡着了一样。

“看过了就走吧。”随着又一声叮当,沈鱼对君凌说了第三句话。

“哦对了,我们之前在林子里碰到了别的人,一个很厉害的人。”君凌觉得,这件事还是要汇报一下,没管沈鱼的逐客令继续说:“我们跟他打了一下,最后被仙儿的镜子照了,好像伤的很重……我们就跑了。”

“哦。”沈鱼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戳穿他:“然后你们就把南麓的林子,烧掉了一半?”

“呃,不是故意的啊,我就是来跟你说这个的!”君凌赶紧澄清,“那个人实力那么强,一照面就喊打喊杀!我们不全力反抗的话,当时就被弄死了!”

“放火的是谁?”

“是一个元素法师,我们在迷幻阵里遇见的,他也不是什么好人,跟着我们也是别有用心。”

“人呢?”

“他嘴里没一句实话,我们就没有跟他一起走。但是他应该也要参赛的,他跟我说过。”君凌想了想,补充,“若不是参加魔武会,估计也不会有人往这鬼地方跑!”

如果放在地球,思定山脉的山林和景观,会是很热门的旅游景点!但是,沉大陆的野外危机遍布,在这里旅游,可不会留下什么快乐的回忆。

来历不明的年轻人?沈鱼想不出这个人是谁,皱眉:“知道他别有用心,你也没把他扣下,没有盘问他?”

“哇,沈先生你怎么这么霸道!”君凌嬉皮笑脸,“那人就是偶遇,我们还一起打架来着,赶走就好了,不用这么敌对吧!”

君凌趴在棺材头部旁边,“都是魔武会的参赛选手,关系搞得太僵,多不好意思呀。”

沈鱼冷哼一声,“那你也去和忆江南宫的队伍,搞搞关系吧。”

“忆江南宫?的队伍?”君凌一楞,“那个什么宫,竟然不算恐部组织吗?”

沈鱼听着他一惊一乍,却没有搭话,而是转头看了他一眼,提醒:“你总是这么说话,别人都知道你是穿越者。”

“呃……对哦。”君凌也知道,自己嘴巴没有什么把门,气氛轻松起来,就爱说笑、爱吐槽。而穿越者说的很多字眼,在这个世界,都显得格格不入!

就连沈鱼的目光,有时候也很像在看一个异类……

45忘

451

“不对啊沈先生,忆江南宫为什么能参赛!”这个世界对这种危险的组织,都没有防备之心吗?

“为何不能?”

“嗯……他们,他们很危险啊。”君凌回忆了之前的事情,包括地球公司的宣传手册,还有两位女孩的死因推测,都是地球公司拿给他的东西。

沈鱼的态度还是很平淡:“传言虽多,但是并无确证。榴春熙与我灵山派也没有旧怨。”沈仙师难得向他解释这些。

君凌没有再问了。看起来,似乎是地球公司,单方面地和忆江南宫有仇怨!在这种不涉及自身的恩怨上,灵山派是中立态度的。

中立的意思,就是不直接涉及的事情,都和我无关!自己又不是灵山弟子,沈鱼也只能在暗地里庇护一下,不可能站在同一立场。

沈鱼的目光,让他有点不自在了。这还是他第一次意识到,沈鱼也是有自己立场的,也会把他当做异世界来的外人!

“没有确证我也得躲着点,万一,他们只对穿越者下手呢?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西北西敲打着狼毒蛛甲壳,他已经频繁看了沈鱼好几次。刚才,那团火焰有点抖动,他忍不住又看了师尊一眼,师尊好像有点心不在焉。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哦哦,君君凌!

沈鱼终于想起了这个名字,记起了君凌这个人,记起了萧莎和梅风亭的记忆碎片、第二神种的消息……

唔,我竟然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这微妙的心态波动,让地上的火焰稍微抖动了一下。

君凌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大爆炸的边缘走了一遭;但是西北西跟沈鱼配合了一个晚上,清楚地知道这异样的抖动有多危险。

君凌进来之前,沈鱼就问他这是谁?西北西随口回答:梅宗主的那个穿越者徒弟。

看来,师尊是把君凌给忘了。西北西记得,上个月,师尊有天把沈静仙忘了那时候,说起自己的侄女,就是这样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

对一个人,若只有刻板的印象,连谈论到他,都会显得疏离。也不知道君凌刚才察觉到没有?西北西开始着急。

师尊每次使用神级力量,之后总会更加健忘!这种事情不好被别人知道,现在怎么办?掩饰吗?会不会欲盖弥彰?

沈鱼很懊恼,甚至有点抱歉。他想要补救一下,但话到嘴边,却又不能开口了!难道对君凌说:“不好意思刚才我不记得你是谁?”

那君凌一定会笑得很欠揍,然后说,您的老年痴呆该治了!虽然不知道“老年痴呆”是什么,但是一听就是在诋毁他这个老年人!

想到这里,沈鱼不由得翻了个白眼。君凌也没看见,也没说话,帐篷里除了叮当的敲打声,就只剩下沉默。

452

君凌完全不知道,这俩人心里各自盘桓着什么念头。他还趴在棺材盖子上,上上下下地看师父的脸,企图隔着棺材盖子捣捣乱,活脱脱一个熊孩子!

一个月不见,沈先生有点儿生疏啊!不过无所谓,毕竟这位长辈,虽然无时无刻不在想办法教育(坑)自己,但毕竟也不是自己的什么人嘛。

君凌来自人人平等的地球,师父又是个没大没小的家伙,即使面对沈鱼,也没有特别恭敬过。

若不是沈先生从来不端架子,今天这种微妙的变化,以君凌这种粗人的神经,不会有任何感觉!

沈鱼既然想起了他的名字,也不再着急赶他走,稳住火焰,继续刚才的话题。

“如果这几天,你看到那个法师,私下告诉我。”沈鱼盯着火焰,“你懂的吧,这种事,别被人知道!”

君凌点头:“他应该也不会说出去。只不过,小傻担心,那个来找我们不自在的人,可能会说出去……”

“她也不会了。”沈鱼打断他,“我知道她是谁,后面的事情,不用你们管。”

“真的吗?那我就放心了。至于黎佳啊,就是我说的那个法师,我只要看到他,一定过来跟你汇报!”

有后台的感觉就是好!问题还没显现出来,就已经被大佬解决了,这真是个意外之喜。

“你都不关心她是谁?”沈鱼又一个白眼翻过去。

君凌很是无所谓:“手下败将,何足挂齿!”

“慎言!”沈鱼很少指责他,“她可能已经到了,这种话,不要再说出来!而且,我劝你也不要这么想!”

君凌摸摸脑袋,感受到沈先生的专属嫌弃,刚才那种疏离感,才彻底消失无踪。

“可是那人确实很脆弱啊。”吃了沈静仙一击,就尖叫了半天,都没有再追上来。

“我知道。她在你们手里吃亏是有原因的!”沈鱼想了想,“虽然我没看到你们怎么打,但是,你们看到的,肯定不是她的实力!”

“那个人心胸狭窄,睚眦必报,告诉萧莎,一定小心!”

“怎么小心……装不认识吗?”

“对,装不认识。”沈鱼难得地认同君凌,“开赛之后,你们一定能认出她来,你就当一切都没发生过。”

“还真是公众人物?是谁?”

“我不会告诉你,反正你早晚都会知道!但是,如果她在附近,提起名号,可能会被察觉。”

“哇,竟然这么厉害?”君凌这回是真的惊了,这是强者的感知力吗?那人有这么强吗?

“对,就是这么厉害。”沈鱼不怕君凌把对方想的太强,只怕他轻视敌人。“你们地球有句话:你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回望你。不要小看任何一个强者。”

“好的吧……别打别打!我知道了,我这就回去告诉小傻!”

“等等。”沈鱼叫住了他,“魔武会之后,你打算怎么办?有想过吗?”

“之后?没想过啊。”君凌扭头回来,“沈先生有什么推荐?”

“你想来灵山派吗?你可以在剑宗学习,独孤行一定很喜欢你。”

“但是我有师父了啊。”君凌今天已经第二次说这话。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师父多少年都醒不来,你怎么办呢?”沈鱼有点严肃地看了他一眼,才转头继续控火:“你得为自己考虑后路。或者,如果你不喜欢灵山剑宗的话,看在阿亭的份上,你可以做我的弟子。”

“你的弟子!”君凌真的惊到了,甚至有的心动:“师父她……会不高兴吧?”

“怎么会。我们两个,向来不分彼此,你问问西门、东方,我的弟子,阿亭都替我教导过。”

君凌真的望向西北西,只见他手里铁锤一顿,回答:“师尊说得是。”

真的是不分彼此吗?他扒着棺材盖子,看着师父无悲无喜的脸,虽然很心动,却有一种若有若无的危机感萦绕在心头。

他并不懂这个世界的师承代表什么。但是沈鱼不向他说明,这就很费斟酌了……被沈鱼坑出了经验,君凌习惯性地留了个心眼。

虽然沈鱼收弟子的建议很诱人,但师父就躺在旁边,当着她的面同意这种事,他可办不到!

“谢谢沈先生的好意,但是我相信,师父很快能醒过来的。”

“她的事……就得看天意了。”说道梅风亭,沈鱼还是难掩忧虑。“你回去好好想想吧。魔武会结束,我们再谈后面的事情!”

君凌点头,却浑然没有在意此事。沈鱼很无奈,该说他是洒脱不拘呢?还是心太大呢?

“不仅是你,还有萧莎!你们最好是早点想想以后的打算!”

沈鱼的话都说清楚了,再无耐性,一脚把这个惫懒货踹出了帐篷。

46“毒牙”小队?

461

作为修行者和冒险者,其实都已经习惯了风餐露宿、席地被天的生活。所以灵山派再次扎下营地和帐篷,更大的原因是照顾各人的**。

每次魔武会,最终目的都是促进各个势力的交流、人才选拔。观礼嘉宾也没有得到太特殊的对待,没有什么欢迎宴会,吃的和参赛选手都是一样的;连住的地方,都没有刻意和参赛选手分隔开。

但是不管何时,还是有一些会摆架子的人,对生活品质有着特殊要求……比如这这边登场的一位!

榴春熙也在观礼嘉宾的名单里,但是他带的随从,就有几十人之多!

即使在山区,他也身着锦衣,乘着四人抬的滑竿,双足不沾泥土;随从侍者,行李中带着金樽华服、玉食美酒。身旁还伴着年轻弟子,颇有些浩浩荡荡的味道。

普通人无法进入这么深的山脉,他这些随从,都是有一定武功根底的人,以剑手为主。

只要肯出钱,有的是这样的落魄武者……榴春熙只是在佣兵公会放出了一个临时随从的招募启事,又暗示一下“表现好的以后留用”,就有很多渴望稳定工作的人前来报名了。

甚至,比招那两个厨子还要省钱呢!

君凌不认识这是谁,但是这个排场,确实让所有人为之侧目。

很快,忆江南宫、宫主“榴春熙”的名号,传遍了这片营地。作为新兴势力,炫耀财富、实力,吸引最多的关注,这就是他此行最大的目的之一!

462

好在这是魔武会的会场,这种关注,也只得片刻;大部分的人,目光都集中在参赛者的试炼上。

君凌跑回去的时候,萧莎和沈静仙也不在自己帐篷里了,只留下了一些行李杂物。他也没在意,反正今天也没什么特殊的事情。

随意走在营地里,能感受到大部分参赛者,都带着一路旅行的疲惫。刚参加完第一轮号牌考验的人,有些人身上有不少擦伤,营地里的赫希尔牧师也开始了业务。

“君凌!”一个棕发女郎远远地看到他,惊喜地打招呼。君凌记得这个女牧师,人不错是那种人美声甜身材好的不错!是英的队友,再多就没有什么印象了。

“爱丽丝!”通常这种半生不熟的人,既然打了招呼,就得聊两句。君凌有点头痛,他实在是不擅长应付女孩子的热情呀。

“你拿到号码牌了吗?”昨天她没去岩壁那边,也没有看到君凌。

“拿到了,剑士组7号。”

“红7呀,你来的真早!现在的号牌已经发到30号了。今年剑客还是挺多,但是水平依然不高。”

香琪爱丽丝的眼光还是很高的,比英剑术还差的人,都算水平不高。

双鱼旗升起,所有人开始往这边赶,来的速度也侧面反映了个人能力!剑士组里面,在赶路上都跑不过别人的家伙,通常也没有什么好前途。

“都到30了?”君凌也诧异,这只是剑士一个组呢,“我还以为这种活动,参加的人不多呢!”

“参加的人是很多,但是第一轮海选,有一半都会被淘汰。”爱丽丝有点误解了他的意思,“很多剑客就是来碰碰运气,展示一点实力。万一被哪个魔导师看中,当一个随从也是好的呀!”

魔法师的随从?君凌捕捉到这个信息,听起来,这个世界的剑客混的很差啊!

“给魔导师当随从,有什么好的?”君凌这么想,也就这么说出来了。

爱丽丝笑起来:“生活稳定啊!至少不用像佣兵一样,有今天没明天。我也是佣兵,可惜我是牧师,不会有法师看得上。”

香琪爱丽丝认命地说着,眼神却闪过一丝黯然。

“你是佣兵?”君凌却不知道这件事,只知道这妹子和抠门牧师差不多,好像都挺穷的。

“对啊,我虽然是牧师,但是老早就不在教会任职啦!”爱丽丝说的很轻松,带着一些勉强:“这几年,我都是自由佣兵。日子是苦些,但是比教会自在多啦。”

君凌却完全无视了她话里的轻松和勉强,明显对“佣兵”这个新职业更感兴趣:“说起来,你们这里的佣兵,是做什么的?”

“就是领任务,办事,拿钱!”爱丽丝也不掩饰自己的工作性质,“佣兵公会有个平台,各种任务可以领……都是为了生活嘛。”

拿钱办事,听起来好像有点酷!君凌只有在游戏里才做过任务,生活中他虽然没有享受过什么,却也没缺过钱。

“做任务好玩吗?”他有点心动,佣兵生活,听起来就充满了惊险和惊喜。况且,没有师父罩着的日子,这也算自力更生、自食其力吧?

爱丽丝看出来,他已经被勾起了好奇心,笑道:“可好玩了!你感兴趣吗?去注册一个佣兵身份,又不花钱,可以在各地公会领任务。”

“注册一个身份就行?”这么简单?

爱丽丝点头:“有身份就行。但是领了任务就要努力去做,否则会影响个人信用记录。”

竟然还有信用记录啊,看起来是很靠得住了。君凌跃跃欲试,“在哪里能注册?”

“喏,那边就是佣兵公会的人。”

君凌惊呆,这妹子是来拐骗自己的吗?

在之前树立的告示板旁边,已经支起来一个新的桌子,放了一个更大的告示板,上面已经贴上了各色任务……这是把办公场所,直接搬来了吗!

“诶,你这就去?也是陪我聊完啊,你这人!”爱丽丝无奈拉住了君凌,“你要注册,得我带你去!”

爱丽丝对君凌解释道:“这些人应该是过来招聘的,没有注册的业务。但是我和他们熟,注册很简单,有灵网就可以……只要我出面,他们肯定能卖我一个人情。”

“谢谢姐姐!”君凌赶紧收回了脚步,连称呼都变了。在办正事上,女孩子热情一点也挺好的!

“哇,你多大啊叫我姐姐!你都比我高一个头了!”爱丽丝不满意地打他胳膊,“叫妹子!”

君凌莞尔,果然每个世界的女孩子,都不怕年轻!

“谢谢牧师妹子。”

463

爱丽丝带着君凌,来到佣兵公会的摊子前面,远远就看见一个短发的中年女性。她穿着式样简约的皮衣,下着长靴马裤,整个人英姿飒爽。棕色的短发倒梳向后面,虽然眼角爬满细纹,眼神却充满坚毅和冷静。

爱丽丝却皱起眉毛:“怎么是这个老女人?”她看到这个人,就有点后悔。但是来都来了,也只能硬着头皮上前。

“您好,我是登记在翡翠城分部,‘毒牙’小队的爱丽丝。请问岳姐姐在吗?”

“她留守分部,这次应该不会来了。”中年女性的生意礼貌而充满磁性,“你找她有事吗?”

“我……我不是找她,是这样,我想问下这里能不能进行新人注册?”

“这里是不行的,我们没有测试仪器。”

爱丽丝很熟悉他们的流程,大方地提出要求:“不需要测试,一个简易注册就行。这是我在魔武会认识的新朋友,第一次了解我们公会,可以行个方便吗?”

“第一次?”中年女性敏锐地捕捉到了爱丽丝的意思,看向君凌。站姿随意而放松,手扶剑柄的动作已经是下意识的习惯,可以在放松的姿势下,随时拔剑出招。基础很好的武者啊!

“我想想……你是香琪爱丽丝?”中年女性开始斟酌,她首先发现了对方的身份,“文蛇的搭档?‘那个’爱丽丝?”

爱丽丝垂下眼,抿了一下嘴唇:“是我,欧思丽女士。”

“古兰欧思丽,很高兴认识你。你也算是名人了。”中年女性和她握手,同时露出一个刻板的笑容。

“大陆南部最优秀的拷问者之一,毒牙小队的爱丽丝,久仰大名!”

爱丽丝闭了一下眼睛。这就是她为什么不想看见这个刻板严厉的中年女人她不想在君凌面前提起这事,但是古兰欧思丽确实是会选用这种开场白的人。

她看都懒得看君凌的表情。之前装的那些可怜、柔弱和故作坚强什么的,全都【沉大陆粗口】的白费了!

47征信记录

香琪爱丽丝的娇弱已经全部消失,语气也不再有什么温柔甜美,她冷冷地看着面前的中年女人。

古兰欧思丽回看她,脸上是属于女强人的自信笑容。这个女牧师,她岂止是耳闻而已?香琪爱丽丝,是苍漠部现任族长的妹妹!

母性氏族部落“爱丽丝”,从来都只有一个族长。之所以混迹于佣兵公会,是因为在五年前族长继承人选定后,她已经失去了手上拥有的一切。

不仅是继承人地位,还有她身边的仆从,地区教会的职务,甚至包括寿命不久的母亲的宠爱、作为偏房的父亲的未来……她是彻头彻尾的输家。

爱丽丝不想谈这些,她知道这女人一定调查过,对自己很有了解。

“欧思丽女士,我觉得这位兄弟很适合加入佣兵公会。”爱丽丝刻板地开口,“虽然不太方便,但也不是不合规定,我希望能让新人尽快融入,对公会也有很大好处。”

她努力放松,瞟了一眼后面那个告示板:“毕竟,魔武会期间,选拔人才是最重要的新人不能注册,怎么接任务呢?”

告示板上已经贴上了招聘启示,古兰欧思丽想了想,道理没错,她无法反驳。作为五年资历的佣兵,香琪爱丽丝确实有一定名气和话语权,话已至此,再拒绝就是在故意刁难了!

“好,我给你执行简易程序。”古兰欧思丽最终点了头,但却嘱咐君凌:“未评级的佣兵身份,不能领取太高级的任务,灵网权限也不全。这位兄弟,魔武会结束之后,你要尽快去附近的分部补齐手续!”

爱丽丝不耐烦:“这些我都会告诉他!这种事情,做几次就明白了,咱们公会又没什么规矩!”

欧思丽对年轻人也是无奈,摇了摇头,招呼君凌:“这边来。”她身后有三块石板,和君凌在哨所门口看到的大同小异!

这就是所谓“灵网”的终端,这种型号,也比监测站上控制开门的要复杂许多。

“姓名?”

“君凌。”

“你是君凌?”欧思丽竟然也知道,君凌心里已经准备好了对方问候师父的准备,但是对方说出来的话却让他很意外。

“一个多月前,地球公司发布了一个通缉令,但是很快撤掉了,这事你知道吗?”

君凌一愣。地球公司一个经理,叫麦禾的,好像说过通缉令已经撤销。那事儿还是沈鱼出面解决的。

他苦笑:“有这回事,但都是误会,已经澄清了!”

“好,具体事项我们会核实。你怎么会跟地球公司有误会?”古兰欧思丽知道,自己向来没有什么亲和力,所以有些话需要解释!

君凌莫名间,这个古板的女性向他继续道:“我不是盘问你。只是说,如果碰到麻烦,佣兵公会可以帮你发布任务,寻找帮你解决麻烦的人!”

“还可以这样?”君凌诧异,佣兵公会都是些什么任务啊?

“对,不论是和平解决还是暴力解决拿钱办事就是佣兵公会的宗旨,雇主就是上帝!只要肯出钱,总有人肯帮你的。”古兰欧思丽说着,自己也笑了,“地球公司虽然有钱,但是实力一般,有些人也不太讲理。我个人觉得,暴力解决不会有问题!”

“哈?哈……您说笑了!”君凌瀑布汗,“真的已经解决了,都是误会!说清楚之后他们就撤销了通缉令,你也知道的啊!”

“对,我就是在开玩笑。”古兰欧思丽的刻板脸能让所有玩笑变成冷笑话!但是她也是意有所指的:“但是对你来说,曾经有过通缉令,会影响你的征信记录。”

“征信记录?!”君凌难以置信,他第一次觉得,这些熟悉的地球名词竟然变得如此陌生!异世界人民都学了些什么呀?

“双鱼银行、地球银行和佣兵会的猎鹰银行,都通用同一套征信记录系统。”欧思丽稍微解释了一下,“任何不良记录都会录入数据库,想改掉会很难的,你还是做好心理准备吧!”

“我去,要不要这样啊!”君凌想起了前世极度完善的公民征信系统,因为功能强大的ai“最高意志”的存在,全球的居民都能得到一个身份档案,记录从出生开始的所有信用档案。“信用点数”是重要的指数,甚至有发展成全球通用代币的趋势!

这回就连爱丽丝催他走,他都不愿意离开了,必须要问清楚:“欧思丽女士,你说的这个记录,它很严重吗?”

“不算严重,但是每个组织对你进行评估的时候,第一条都会看见这个。”欧思丽往旁边让开一点,好让君凌也看到石板屏幕上的显示:“除了这条,你的信用记录很干净……你是刚登记不久的穿越者吗?”

君凌看着那些文字,不由得感慨起来:“真的啥都记录了啊!这还有没有一点**了!”

“地球公司录入的时候,应该有问过你的。”欧思丽安慰他,“我们每个人的记录都比你更多,放宽心,没有别人会看的。”

灵网终端石板就像那种最古老的液晶显示屏,能显示的字迹并不多,看来以这种科技发展水平,还远远到不了黑客遍地跑、**满天飞的年代。

君凌想了想,问欧思丽:“这个记录,能修改吗?我是说,佣兵公会有没有什么办法。”

对方迅速理解了佣兵公会的存在意义,这让欧思丽十分高兴,对君凌也更加耐心了:“我们没有。这一条是地球公司提交的,只能由他们修改,或者提交更新的信息。”

“哦,你的意思是,找地球公司吗!”君凌明白了她的暗示。这位女士虽然看起来态度生硬,为人的心肠还是很好的嘛!

“如果你想联系地球公司,可以发布任务,寻找能帮你的人。”

“那就不用了,我自己找就行!”

48无意?有意?

君凌谢过了那位严肃的女士,过后却感觉越想越气!这就像癞蛤蟆趴在脚面上不咬人,但它膈应人啊!

“怎么,地球公司坑你了?”爱丽丝已经懒得装什么温柔,已经恢复了平时那副大姐大的样子。君凌很是不解风情,果然没有在意她这种变化!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不爽就像吵架时候没有发挥好,过后一经提起就要翻来覆去、寝食难安,总是意难平。

“我好像被他们坑了也不算被坑,哎哎,总之好气啊!”虽然身边是漂亮的女牧师,君凌也还是忍不住抱怨起来。

爱丽丝的征信记录污点更多,她都已经看开了,反倒是觉得君凌小题大做。“你也不用太当一回事,‘征信’这种说法,还是他们地球公司发明的!”

“竟然是他们发明的?”君凌更加咬牙切齿了。

“话说回来,银行账户这个东西,倒是很有用,你需要找个银行,开一个户头!”

“银行?”君凌怪叫,“刚才那大姐说的……地球银行吗?”

“地球银行是世界上第一个银行。但是现在双鱼银行的信誉也不错,你要是不喜欢地球公司,可以在双鱼银行开户。”

爱丽丝神秘兮兮地补充:“如果你想做些灰色的任务,那你就得有个猎鹰银行的账户。‘猎鹰’是佣兵公会旗下的银行,对**保护得最好!”

好么,这是异世界的瑞士银行吗?

银行,户头,开户……我可去你的吧!

地球公司成功地让君凌对家乡词汇产生了如此大的恶感征信记录什么的,想起来就恶心,闹心、烦心!

真的不能怪君凌脾气差如果是当面坑人,明刀明枪,他才不会放在心上。但是像地球公司这样,在无关紧要的细节上算计来、算计去,真的让他很难受!

君凌明白了梅风亭为啥看不起越女公会,想必也是被这种上不得台面的算计,给恶心到了吧!

严格的说,地球公司是典型的商业团体,他们最擅长做什么?用穿越者特有的地球智慧,想方设法地在异世界捞钱。

是他们率先建立了银行,甚至为这个世界带来了初级的金融行业和征信制度!

那个所谓的分部的经理好像是叫麦禾来着要说她完全没想到征信记录的事情,君凌可一点儿都不会相信。

撤销了自己的通缉令,却连留下的记录都不去管?甚至都不告诉自己一声?

一个多月前的记忆,被他从脑海里翻出来,仔细琢磨。都怪师门的人太单纯了,害自己失去了警惕!现在想来,那个女经理明显就留着一手呢。

那件事能很快平息,说到底是因为沈鱼。沈仙师代表沉大陆的强者,以自身名誉担保,地球公司也不得不罢手。

麦禾表面上很相信自己的话,却还是反复地强调:希望你能回忆起更多。

啥叫回忆起更多?意思大概就是:我们给你一个机会,先不追究,等你想明白,有什么该说的就自己说出来吧!

那天沈鱼在场,他们不能追问。若是君凌自己去找他们谈,到时候,不知道会有什么坑等着他呢?

可能当初发布通缉令、计入征信记录的时候,他们确实是无意的;但直到现在还挂着这个记录,肯定是有意为之了!

果然人在江湖漂,不能不防刀!君凌恨得牙痒痒。

“地球公司……我记住你们了!”

“行了行了,我说你啊,别想那么多。”香琪爱丽丝实在是受不了君凌这个样子,“我混了这么多年,也没有被通缉过!你这记录往上一摆,一看就知道是个狠人,做佣兵一定前途无量!”

君凌听到这种彪悍的逻辑,也是无奈了:“妹子啊,我怎么觉得你这一说,心里更慌了呢?”她这是安慰人吗?

“哈哈哈哈……慌什么!三十年前没有这些幺蛾子,不也一样过日子!”爱丽丝的声音甜美,拍着君凌肩膀的动作却像个男人一样。

客观存在的身高差距,让这动作怎么看都像一对情侣。

“唉,你们当佣兵的,都这么想得开吗?”君凌也只能叹气。爱丽丝不知道之前的事情,也没办法解释,所以这个苦还得找师妹去诉。话说回来,小傻干啥呢?

就像听到了他的思想一样,萧莎从远处的帐篷空隙里,远远地看见了君凌。

君凌身材偏高,在这里忙碌的人群中,依然显得很是出挑。一个漂亮的卷发女郎正挽着他,玲珑的体态带着一丝妩媚,柔若无骨,仿佛要扎进君凌怀里。

阳光下,那一头光亮的红棕色,闪耀着一种奔放的野性光辉。浓郁如葡萄酒的颜色,美得旁若无人,却又像故意挑衅一样,直直地戳进萧莎的眼睛。

君凌也看见她了,挥手打招呼,却发现小傻的脸上,露出一种不属于萧莎或者萧杀的、他很难说清楚的一种莫测神情。

49打铁三人组

“你干什么去了?”摆脱了爱丽丝的纠缠,君凌凑到萧莎身边。怎么是她一个人,沈静仙呢?

“英对我的剑很感兴趣,我和他聊了聊,顺便给他看看两仪轮。”

“仙儿呢?”

“她没和你在一起吗?”萧莎看了他一眼,又说:“也是,你刚才忙着呢。我今天还没见过她。”

君凌皱眉,难道是去找沈鱼了?

“她又不是小孩子了,也不会被拐走,你管那么多干什么。”萧莎和他保持了一米距离说话,这是说话需要大点声的距离。

君凌差点听不清,“她怎么不是小孩子了!”

仙儿才十岁!虽然有一定实力,但是这边在场的谁没实力呢?小傻该不是睡傻了吧?君凌无奈:“可能是去沈先生那里了,我去找找,你别乱跑啊。”

萧莎不置可否:“随你,我去练剑了。”

真是怪了,她今天是怎么回事?平时的萧莎,可不是这么冷漠的……等等,冷漠?

君凌已经走出了好远,却突然想到一个可能性,加快了脚步溜进沈鱼的帐篷里。

“沈先生,小傻最近好像不对劲啊!”他进门就说,看见沈静仙果然在此,终于放下心。

“怎么?”沈鱼盯着那团火和火焰里的东西,眼皮都没抬。

“师兄!”沈静仙打招呼,她正在偷吃灵山弟子孝敬沈鱼的果子,两只手上沾满了汁水。

两天了,这个帐篷里依然在打铁!西北西的汗水,让他脚下的地面有了潮湿的痕迹,帐篷里充满了通风不良的汗味和雄性荷尔蒙的味道。

君凌好一会儿才适应,看了一眼火焰里的东西它似乎开始变化了,说不上来具体在哪里变化,好像是形状有略微的不同。

他只看了一眼,很快就回到主题:“小傻今天不太对。仙儿,你出来的时候没告诉她你来这儿了吗?”

“没有。我俩吃完早饭,她就被英抓去讨论剑术,我好无聊,自己跑过来玩!”

君凌汗毛倒竖:“但是她刚才说,今天还没见过你!”

“哇,师姐脑子坏掉了,我们一起醒来的呀!”她俩住在一个帐篷。

“沈先生,老年痴呆也传染吗?会遗传吗?”

“胡说八道。”沈鱼不耐烦地打断他,顺便提醒一句:“第二。”

“嘶……”君凌被他这么一说,才开始反思这一点。难道刚才这个人,是第二神种萧杀?!

“为什么会这样!应该怎么办?”

“不怎么办。”沈鱼已经习惯了精细的控火,神态上比昨天已经轻松了许多。“如果你不想让她失去战斗力的话,那就什么都不能做!”

“这和战斗力有关系吗!”君凌诧异,“即使不参加魔武会了,也不能让小傻的身体被别人占据了吧!”

“不是你说的这样……”沈鱼头痛,“你不是灵术师,很难和你解释灵魂方面的事情但是你记住,这对她没有害处,就行了。”

“人格分裂了,还说没害处?”君凌无法相信,这世界的医疗水平太落后了,这是很严重的精神疾病,得治呀!

“神种不是你想象的那种东西。仙儿,给他解释神种与本体灵魂的依附关系,《轮回探索》里提到的那一段!”

沈静仙听话,开始背书:“神的轮回与凡人不同,以神种为契机和首要条件。神种是自身灵魂的一部分,在一定的时机会觉醒,会带来前世作为神的记忆。从经验来看,其觉醒过程不会损害本身的人格。”

君凌默然,这是哪个世界的语言,怎么完全听不懂?

《轮回探索》他倒是有见过,沈镜仙偶尔拿着看听说是师父给的入门书籍。就是她的课本课本都这么玄奥,怪不得灵术师数量稀少!这入门也太困难了吧?

某掉线已久的始作俑者:我就是随便拿的,沈鱼18岁能写出来的东西,沈镜仙8岁就不能看吗?看不懂的地方就背下来嘛,以后总会懂的!

沈鱼也接受了这个设定,就真的很乱来了。不得不说,沈静仙在两位大佬的拔苗助长之下没有跑偏,全都是靠着人类大脑那些未能被认识和开发的潜力。

“沈先生,反正你的意思就是,小傻现在这样不用管是吗?”君凌不打算去管那些理论上的东西,就专注于应该怎么办。“你都不看看她现在什么样吗?”

“让她来找我,或者三天之后。”

“大叔,三天后个人赛都过去好几轮了!”

“那我给你个东西,把她所有的战斗力封起来,待上十天半个月的,也能延缓神种觉醒的速度。”沈鱼翻个白眼,要不是双手捏着法决,他是想做个无奈的手势的。

“行,算你狠。”君凌是真的没办法了,今天还早,“不就是把萧莎带过来吗?等着,我这就去逮她!”

君凌恨恨地跑出去,西北西不懂:“带过来又能怎么样?”

“不知道。”沈鱼老实回答。他就是这么一说,其实没想要管的。对他来烁,还是火里面烧着的这口锅更重要啊!

西北西做了个“果然如此”的表情,又敲了一次火焰里的甲壳:“仙儿,再看一眼?”

沈静仙闻言,吐出嘴里的果子皮,不顾手上还黏糊糊的,双掌一拍,小镜子出现在手里。她照向火堆,观察汇报:“中央基本上没有裂缝了。边缘还有不少呢!”

“好。”打铁的声音继续,三人的姿势都没有任何变化,就仿佛根本没人来过。

50好大排场

君凌跑出帐篷,外面的清新空气就扑面而来,让他有种回头给沈鱼那窝棚通通风的冲动。

思定山脉整体树木密集,气候潮湿,只在碎心岩这一带十分清爽杀龙口的风力带走了大部分湿气,吹散了闷热,带来了凛冽的气度。

天朗气清,晴空无云。黑白双鱼旗下,却又迎来了新的贵客。

君凌听到风里面带着一些声音,是乐曲,和他前世听惯了的音乐一样,是带有伴奏的……甚至是混音的那种现代音乐。

他还以为自己幻听了,但是身边的每个人,似乎都被这声音吸引了过去。

“兄弟,这是什么声音?”君凌拉住一个穿着蓝衣服的灵山弟子,这是法宗的魔法师,正拿着一张单子,清点一堆物资。

“这是穿越者的歌,是地球公司的队伍来了!”蓝衣法师难掩兴奋,礼貌却着急地回了君凌,就直接丢下那一堆东西,一溜烟跑去看热闹了!

君凌瞠目结舌,这么不负责任的吗?但是看看四周,帐篷周围走动的灵山弟子全都脱离了原本的岗位,那些本来就无事的选手们,更是奔涌而出!

君凌寻思,就连沈鱼回到营地的时候,也没引起这样的轰动吧?

很快,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放下了手头的事情就仿佛这种大人物出现,理所应当地要去围观似的就连那些管理的弟子,也没有去苛责任何人!

君凌也跟在人群里凑热闹,一路上,他听到了各种带着兴奋的交流。

“这个伴奏我听过!他们是把乐队带来了吗?”

“乐队怎么带得来?这是地球公司生产的留声机!”

“胡说,留声机哪有这么大声音啊?”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前些日子他们在培中郡发了好多广告,宣传一种叫‘音响’的新产品!就是把留声机的声音放大,好多有钱人抢着预订呢!”

果然,任何新鲜事物,都有懂的和不懂的。

稍微懂一点儿的人,在这种时候产生了无与伦比的优越感,恨不得使劲对旁人显摆!君凌稍微听了听,就已经明白个**不离十。

看样子,古老的“留声机”和“音响”设备,已经被穿越者完美复刻了,不知道在这个世界,这些东西是法器还是电器?

如果是电器,那是不是说明,这个世界的信息时代也不远了?君凌甚至有点儿小期待。想到这里,他也像这些异世界年轻人一样,朝着声音来处跑去。

远处的队伍,可谓是花枝招展:即使这一路都是攀山过林,他们也依然打着彩旗,仔细看,那上面绘制的都是一些人像,还有一些巨大的名字。

他们这是从培中方向过来的,不一会儿,这条小路已经快被看热闹的年轻人给堵满了。君凌本来没有在意,但是混入其中之后,竟然发现,这异世界也是有追星族的!

“什么人在唱歌?”这条小路上已经是摩肩接踵,君凌轻易地问旁边一个看起来很面善的青衣弟子,他记得青衣是剑宗的服饰。

“这是唱的?应该是留声机放的歌吧?”

君凌旁边正好挤着一个没穿灵山校服的参赛者,他明显是见过世面,迅速反驳:“肯定不是!我听过演唱会,就是这样的,这是明星本人唱的!”

旁边的几个灵山弟子迅速投来艳羡的目光:“只有天歌才开过演唱会,票好难买的,你竟然听过!”

“等等,你们知道现在唱歌的是谁?”君凌碰了碰旁边一个蓝衣弟子的肩膀,企图混入两个人的谈话。

“当然是天歌呀!”几个灵山弟子异口同声,看君凌的眼神就像看土包子一样。骆天歌的经典曲目,在大城市已经是脍炙人口,在灵山派更是普遍传唱。

骆天歌是双望郡生人,从灵山仙宗毕业已经三年了。她还灵山派学习的时候,就发行了一张专辑,里面是灵山的门派歌和三个宗派歌……基本上每个教职工都认识她,每个学生都知道她、支持她。

那个队伍已经越来越近,乐声的尾音,渐渐被人群的喧闹盖了过去。

“骆天歌!骆天歌!”人群中有人喊了出来,甚至不约而同的,挥起了手臂!

上曲终了,终于换了下一首曲子。古朴大气的伴奏响起,似乎又是一首经典成名曲,逐渐把气氛推向巅峰。

“骆天歌!骆天歌!”这喊声汇集成一团声浪,让君凌也被感染了,心情开始激动。异世界的明星啊!长什么样?漂亮吗?

君凌个子再高,在这种拥挤中,也看不到太多东西所有前排的人,都惦起了脚,挥舞着手臂。甚至有人举起了自己的法杖,举起了未出鞘的佩剑!

在这逐渐狂热的气氛里,一辆华丽的马车,载着一乘云霞向他们飘来。这群灵山弟子还算是自觉,虽然呼喊震天,前后簇拥,却也让出了一条道路。

这是几驾特制的精美敞篷马车,上面载着纷飞的彩旗、彩带、彩衣。车子旁边跟随着年轻侍女,一路抛洒花瓣;高处站着几个青春靓丽的女子,有的捧琴,有的执笛;更有两个利落干练的,执掌着动人心魄的鼓点。

异世界复刻的音响伴奏,明显带着魔法波动的痕迹!君凌不知道的是,因为是在魔武会上登场,他们还不惜血本,为了最佳效果,使用了一些幻术。

以魔法阵为动力,振动和声波带着能量向外扩散君凌不知道他们怎么做到的,但是在没有电的世界,他也不由得对这个创意拍手叫好!

要什么电呢?这个世界有魔法呀。

歌手呢?君凌也努力踮起脚,若不是怕犯众怒,他恨不得启动反重力模块,飞到高空去看!

这排场真的够足啊,那所谓的歌星,又是怎样的人呢?

幻阵启动了,是所有人眼前都能看到的视觉幻阵那纷纷扬扬飘落的幻觉,像红色的雪花,也像战场的硝烟,给这天地,都染上了一片苍凉!

这是人间的滚滚红尘,围着那个中心,飞散旋转。亭亭立于其中的,遮着半面纱的歌手,下颌微扬,终于举起了手上的话筒。

51导演,这剧本不对!

“道不尽红尘舍恋,诉不完人间恩怨,世世代代都是缘。

“留着相同的血,喝着相同的水,这条路漫漫又长远。”

歌手开口,唱的是君凌没听过的歌。这个声音出乎他的意料不同于他那个年代的流行的清亮女声,而是一种男女莫辨的厚重音色。

“红花当然配绿叶,这一辈子谁来陪?渺渺茫茫来又回。”

“往日情景再浮现,藕虽断了丝还连,轻叹时间事多变迁。”

看不出,这个世界竟然流行女中音啊!这歌,让君凌才听几句就听出了味道,而且越来越熟悉。

这是穿越者的歌,但是从风格上来看,一定是很老的歌吧!在这修行者遍地的地方,这种江湖气息,难怪灵山弟子都如此痴迷。

“爱江山,更爱美人。哪个英雄好汉宁愿孤单?”

“好儿郎,浑身是胆,壮志豪情四海远名扬!”

啊啊!君凌确定自己听过这首老歌,虽然不知道名字,但是他记得后面很好听!

灵山弟子本来就擅长合唱,这时候,所有人都跟着唱了出来。

“人生短短几个秋,不醉不罢休!东边我的美人,西边黄河流。”

“来啊来个酒啊,不醉不罢休!愁情烦事别放心头!”

还有别的声音……是另一个人的声音,切入了节奏。这是真正的男声!

这声音一起,灵山的那些女弟子也开始尖叫!

这种大场面,灵山现在人气最高的流行歌手、负责接待的独孤行,怎么可能会缺席呢?

他没有话筒和音响他的声音,完全是靠内力推送,却根本不输给这些特地准备的魔法设备。

灵山剑宗待客向来豪爽。他没有藏着,运起飘逸的身法,翻飞而起,落在了歌手的车前。

他手里,甚至已经举着一杯酒!

你说不醉不罢休?那就来!

拥挤的人群在这两人之间让出了一条道路,如摩西分海,两人对望,对唱,互相都卯着一股不服输的劲。

骆天歌舞台经验非常丰富,对这种人潮汹涌,已经司空见惯。她声音浑厚,对外形象也是走女王路线,拿起话筒,那气质简直是目空四海。

她只管认真唱歌,专注对待音乐在舞台上,她就是主宰!然而唱到第二段,“壮志豪情”的“豪”字,独孤行处理的那个颤音,让骆天歌第一次把目光,放在其他的人身上。

直到现在,她才把对方当做一个势均力敌的歌手,而不是一个听众或崇拜者。

他……就是独孤行吗?

站在他面前的,是个瘦削的剑客,身形颓废,站姿也不怎么严肃,但是那灼热的目光,却闪耀得像太阳!

即使是骆天歌,也第一次看见这样的男人或者说,这个男人的这一面!

他的洒脱、他的放纵,就像烈日下挥洒汗水的骏马,仿佛要燃尽她心中所有的阴暗……

“人生短短几个秋,不醉不罢休!”

伴着全场的应和,骆天歌的心神也被这气氛,深深地感动了。她不由自主地,抬起了手臂。气氛就像沸水倒进热油里,一下子炸开!

“天歌女王!天歌女王!”这是男人的激动骆天歌从来都如冰山一样高冷,她这还是与观众有这样直接的互动。

“独孤宗主!”这是女弟子的尖叫。宗主那充满磁性的声音,即使是每月的公开讲课,也能让无数少女春梦无眠。今天竟然能听到他这么正经的唱歌,此生无憾啊!

甚至一些家底殷实的人,已经开始后悔:为什么没有把家里的留声机带来?真应该把这一切都录下来!

但是,只是录音,又怎能记录下现在场景的万分之一?骆天歌和独孤行的声音唱和着,随着那滚滚红尘飘扬,在场的人只觉如梦如幻,不似人间。

独孤行的眼里,只剩下这一个女子。他看见,对方扬起的手缓缓放下,好像做了什么决定一样,牵起了自己的裙角。

从不与观众互动的骆天歌,站在高高的马车上,竟然抬起了脚步。旁边敲鼓的两个女孩都呆了她这是要下车吗?!

怎么办?这跟计划中的完全不一样啊!他们的计划是一直开进营地,然后卸下音响设备,趁着人气最高的时候,让新人歌手出场的!

后面还有一曲“新鸳鸯蝴蝶梦”,由公司最近栽培的歌手、年轻可爱的闻知语来唱。现在可怎么办?

拿着乐器的几个人,迅速望向留声机的位置复杂的设备面板后面,是地球公司里对新型音响设备最熟悉的人,也算是异世界的dj。

这个年轻人身影瘦削,鼻子上架着一只单片眼镜,很是斯文。有如少年一般,穿着衬衣和西裤,但她确是个如假包换的女孩子:冯婷婷,穿越者,地球公司培养的第一批dj里面最优秀的一个!

今天的这个出场,对地球公司非常重要。绝对不能有任何意外,这是公司高层的死命令!在这种气氛下,她却仍是一脸冷漠,和骆天歌一贯保持的高冷形象高度一致。

冯婷婷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此时不动如山,只是向前挥了挥手这是示意大家继续。

怎么继续?这首歌他们排练过无数遍,这句唱完,马上就尾声、结束了呀!

等等,这是……变奏?!

这是刚出厂三个月的魔法设备,她竟然能玩出这种花样,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整个伴奏都升调了,这是歌曲**部分的最后一遍,也是dj对歌手的催促迅速,马上结束这一切!

独孤行洒然一笑,上前一步,把那杯酒高高举起。

骆天歌毫不犹豫地俯身接过,另一手却举起话筒,献给了整场的观众。

众人齐齐唱到了“不醉不罢休”!在这歌声里,美丽的歌手仰起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独孤行笑了,终于向她伸出了手。独孤行稳稳地牵住隔着手套,都能感觉到手指的细腻还有她抬起的目光,两人四目相接,如为你脉脉含情。

这让独孤行有一瞬间的冲动,想不顾一切,把她拉进怀里!巧又不巧的,这时候,地面却传来一阵可怕的震动。

随之而来的一声轰然,更是直接盖过了所有声音!

什……什么炸了?

52不甘寂寞的沈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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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婷婷抬起头,看到了远处腾起的烟尘,她急急地下了好几个指令!在她的指挥下,乐队的人全部坐稳,音响设备里的伴奏依然还在播放,歌手的声音却消失了,显得无比诡异。

人群被这么一震,很明显地愣了一下,然后一些人开始拥挤……独孤行当机立断,对着手里的话筒一声断喝:“全体灵山弟子!原地待命!”

他的声音,让那伴奏显得也不那么突兀了,甚至有了安定人心的力量。灵山弟子本就训练有素,能带来主办魔武会的,更是各派精英,很快就稳住了阵脚。

“在外层的弟子,带领参赛者离开!疏散人群,不得拥挤!”

“前辈!请你先把天歌放开!”一个干练的女孩子从后面的马车跑过来,满头大汗,在这种人心惶惶的时候,她想的还是自己的本职工作。这就是骆天歌的经纪人岳雯,虽然不是穿越者,但是依然有着执着的职业精神!

骆天歌已经被独孤行塞进了怀里,整个脸都埋进了他的胸膛。随着人群稳住,独孤行没再说什么,迅速地放开,带领灵山弟子疏散人群。

怀里空留伊人馨香,他不由得回头,短暂却深刻地回望。

522

独孤行知道那声音是从哪里来的某位师尊在来的时候,就问他要了一定帐篷,距离别人的住处至少要有五十米远的那种独孤行向来办事利索,直接给他丢出去六十米!

就像该来的总是会来一样,该炸的,也总是会炸!

沈鱼在做什么?都已经两天了,为什么现在突然控制不住?

十分钟前。

“边缘的裂缝好顽固啊!”

“形状不太好打,敲不到那里。”

“给我看看。”沈鱼皱眉。他们没有正规的锻造台,因为找来的锻造台,都已经在持续高温中化掉了!

为了这口锅,他已经费劲了心思,就连锻造锤都已经废了三个,丢在帐篷的角落里。

能融化锻造台的高温,对这个狼毒蛛的甲壳,也只能稍微软化而已!若不是西北西的内力支持,他们现在废掉的锤子,数目都要乘以十。

沈静仙的镜子只有巴掌大,她凑到沈鱼跟前,凑得好近,才让他看清楚。沈鱼完全不在乎那沾满黏糊糊的手掌,而是专注地盯着镜子里映照出来的耀眼火焰,和火焰里丝丝的细纹。

沈鱼和西北西的眼睛没有瞎掉,全是因为过人的感知力和脱凡体质。而沈静仙呢?这孩子不像君凌那么傻,她才不会盯着火仔细瞧呢。

“这个纹路,可以利用。”

西北西的锤子停下,想了想,明白了沈鱼的意思。

即使冷静如他,也不可思议地变了声调:“师尊,您的意思是,直接把这些裂痕,做成刻纹?”

沈鱼随便敷衍:“嗯……否则呢?”

他的桃花眼倒映着火光,再次闪耀着一个学者的专属狂热。

523

独孤行来的时候,帐篷已经理所当然地不见了至于是化成灰还是飞到天边变成一声叮,那就只有赫希尔真神才知道了!

“师尊,您这是?”

“哦,阿行,吓到你们了吧。”沈鱼脸上沾了不少的灰,这是之前撒进火堆里助燃的灵草和灵木的灰烬。

他的白袍子也沾了不少灰和土,他很少有这么狼狈的样子了!但是他现在很高兴,手里还捏着法决,举着那口刚刚炼制出来的东西。

独孤行看到那一团发着红光的圆形的不明物体,那红光大抵是温度过高所致,以刚才那个爆炸的强度,师尊说这是传说中的核反应堆他都会相信!

爆炸的余波已经平息,但是一股淡淡的灵能压力,就像虚空边界突然稀薄的空气一样,让所有人都有点喘不上气的感觉。

独孤行觉得自己必须问清楚了,虽然他说话的时候,都感觉到了空气中的压力!

“师尊,这个东西是什么?”

沈鱼没有回答,他只是对独孤行抱歉了一下,就继续痴迷地,盯着那个刚刚浴火重生、尚未冷却的新生炼成物。

无形的压力在扩散,独孤行惶恐,师尊这是搞了什么东西?又有神器要出世了吗?

众所周知,沈鱼手里的笔记本“摘天录”,是一个他自己制作的神器!具体过程没有人知道,以沈鱼的超凡实力,他不说,也没人敢问。

既然有一个,难道还可以有第二个?这个猜想冒出来,一些别有野心的人,心里开始蠢蠢欲动。在足够的诱惑面前,野心,可以让人忘掉所有的实力差距。

榴春熙放下书本,走出了自己的帐篷,远远地望向那片地面都被震碎了的空地。

整个碎心岩的地质结构可能都被改变了,但是这无所谓,反正这地方也只是魔武会临时用一用而已!即使全都塌陷了,以这边的人均实力,也不可能造成什么人员损失!

忆江南宫的宫主,心里揣摩思量,做出了一个决定。

524

“恭喜沈仙师又得重宝!观此物出世,灵压动人,天有异象,不知是何宝物?”

榴春熙也是有本领的人,他用魔法推送的声音,问出了整个碎心岩的吃瓜群众心里最大的疑问!

这种时候,沈鱼也不好再隐瞒,也是用灵力传话,甚至朗声笑了出来。

“哈哈……劳宫主挂心!”沈鱼现在心情是万分舒畅,连说话语气都飞扬了:“不好意思,惊扰大家。我这就是出了个锅,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

“什么?锅?”榴春熙一口老血噎在喉咙里,他努力保持自己的眼角、嘴唇、胡子没有一丝抖动,但是这却让他的表情显得更加扭曲了。

沈鱼谦逊的声音再次响起,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他单纯地把他的感叹,当做一句“什么锅”来回答!

“只是一口普通的锅除了结实一些,耐热一些,就是用来煮东西的锅呢。”

想吐血又吐不出来的感觉,不只是榴春熙自己而已。来到这里的,都是有名号的势力中的头面人物,这种典型的重宝出世场面,他却说是一口锅?

沈仙师这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呢?

但是这时候,谁又想过,如果这真的只是一口锅,它能用来煮什么?能用来做什么?

这是明灵104年,2月19日上午。

这一天发生了很多事情,但是让这个日子载入史册的,还是这一声惊天碎地的爆炸!

这一天,沉大陆修行者历史上,第一口完全由人工锻造的法器诞生;同时,它也是沉大陆第一口高强度药炉的雏形。

后世的灵山第四宗、第五宗器宗和药宗,在各自宗门记载的学科发展史上,都是以这一天,作为炼器学和炼药学的源初起点。

【人物档案】沈鱼、梅风亭篇

梅风亭

生:圣历42年4月8日

人物关系:友人沈鱼、黎萦,“义父”胡原,老上司卫汐冥,闺蜜贝尔罗莎,曾经的暗恋偶像卫汐冥,损友(追求者?)李玉,追求者萧远、蒲落风、……,仇人“白巫妖”

徒弟:记名弟子独孤行、萧藤、路冥香,正式弟子君凌、萧莎、卡洛嘉蓝、沈静仙。

武器:魂切刃(明灵71年前),魔剑君临(明灵71年后)

武学:剑术极境甚至化境,剑不出鞘、摘叶飞花、弹指剑气,均可伤人。

性格设定:不拘小节。体贴,母爱泛滥,极其护犊。爱坑人,皮,挑剔。

身份设定1:原“十一夜修罗”副长官。沉大陆剑之极。老牌待嫁少女。

身份设定2:【防剧透圣光】

沈鱼

生:圣历40年3月3日

人物关系:友人梅风亭,前妻(?)黎萦,兄长沈鹰,追求者“白巫妖”坎蓓儿斯若斯

徒弟:西北西、东方城

亲族:父亲沈凤眠,长辈(祖母?)花蕊夫人

直系下属:

灵山方面:独孤行、东方城、贝尔罗莎、星坠(冰神女);澹台、西北西

守林人方面:南宫慈、东方城、顾栖惶

“十一夜修罗”时期:梅风亭、兮月胧、西北西、苏美尔冯、托特格雷普、“龙涎香”、顾栖惶……等(不完全记录)。

独幽城城主时期:档案待补全。

武器:摘天录(随身笔记本)

武学:灵术-极境,能通生死道。

性格设定:腹黑,健忘,傲气。看谁都是小屁孩,不屑跟他一起玩。其实很需要人陪伴。

因为【防剧透圣光】,掌握了几乎天下所有的修行知识,但对自己的私事越来越健忘。

身份设定1:原“十一夜修罗”长官,团队指挥。灵山派掌门,白鱼图书馆馆长。沉大陆唯一名副其实仙人。作者唯一钦定舔屏男神(强调:作者性别女爱好男)。

身份设定2:【防剧透圣光】

53 土嗨专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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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好,今天是明灵104年2月19日,我们的思定山新秀魔武大会,正式开赛!

我是主持人米歇尔赛罗,负责主持此次歌舞烟火开幕仪式希望能为大家带来一个,此生难忘的夜晚!

本活动旨在为修行界新人,提供展示实力的舞台。同时,促进新老交流,选拔青年人才,让新一代的修行者,能够更好地保护我们的世界。

所以,我们弘扬的竞技精神是:友谊第一,比赛第二!切磋交流,点到为止!希望各位新人,都能在此基础上,表现出自己应有的水平!

本活动由灵山派主办,守林人组织全程监督,埃斯泽商会冠名举行。其他赞助商包括地球集团子公司飞魔物流、埃斯泽出版社、地球广告公司和银沙角生物集团,在此集体预祝活动圆满成功!

同时特别鸣谢:赫希尔圣族,圣女赫希尔芸女士,为本次比赛提供重要的技术支持!

下面我为您重申部分重要规则,望各位选手务必谨记!

个人赛胜负判定:

所有参赛选手:全部佩戴一只“赫希尔护符”由圣女大人亲自设计,可接受、屏蔽一切法系伤害,护符被打碎者,直接判负!

剑客组兵器规定:所有开锋刀刃,统一用红柏木胶进行涂抹、封刃!在对手要害留下颜色,经裁判核实可判胜。

法器相关规定:所有法器,需要提交组委会审核,经允许方可使用。在比赛中使用未经提交认可的法器,直接判负;若有恶意隐瞒法器功能,在比赛中使用该功能者,一经发现,将加入守林人、佣兵公会及埃斯泽商业联盟三方黑名单,同时计入征信体系。

哦我的参赛者们,我知道,你们已经等得不耐烦了,那么就开始我们的抽签仪式吧!

同时,为了欢迎我们的观赛嘉宾!请各位观礼台就坐

焰火!歌舞!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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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震耳欲聋的焰火声里,君凌抽了签,捂着耳朵跑下了舞台。这真的是太闹了!整个舞台虽然被魔法声光特效覆盖,但是却充满了莫名的土嗨气氛,包括那个讲话十分浮夸的主持人。

现在的这个舞台,包括观礼台,都是今天下午加急重建的。

大家都记得早晨发生了什么,沈仙师久不出江湖,甫一亮相,惊天动地,此时余威犹在!毫不意外地,他老人家就坐在观礼台正中那口棺材的高度,让他在台上依然是鹤立鸡群,就像被烧香供奉的老祖宗牌位一样。

观礼台上其他的人,都在交头接耳,只有沈鱼一个面无表情,让人怀疑他是不是把耳朵封住了。

不是没人想跟他说话,而是他坐的棺材实在是太宽!毕竟在场的人,没人跟他熟稔到,敢直接坐旁边的地步。

敢跟沈鱼没大没小的人,已经躺在棺材里了。

梅风亭的状态已经是众人皆知,而且,现在强者之间的传言是:梅风亭不断纠缠,沈仙师不胜其扰,终于把她打昏了塞进棺材里。

为什么要带着四处招摇?告诫天下妄想之人,过分纠缠,就是此般下场以儆效尤而已。

君凌混在人群里,听着这些参赛者互相传播的,关于观礼台上的八卦。

不得不说,流言真可畏也!

在一片纷乱的舞台灯光、焰火表演、抽签选手之间,黎佳又找到了他。

“所以,你看出那个人是谁了吧?”

看得出来,这小子是想保持他的翩翩风度的,但是这种环境逼得他必须得大喊大叫,整个那叫一个气质全无!

“你缩啥?”君凌指自己的耳朵示意,里面塞着棉布团!

黎佳也汗颜了一下,赶忙把他拽出去好远,绕过一大片帐篷,找了个没什么人的半山坡,才一把扯掉君凌耳朵里的布团。

“你小子,认出那个人是谁了吗?”

“哪个人?”君凌真的没注意,台上太闹了,他就随便抓了一把就跑下来,这时候连号牌都没看呢!

想到这里,他顺便把手里的牌子掏出来看了一眼,红色42。

“观礼台上的人,离你那么近!”黎佳真是恨铁不成钢,“就在剑客组的抽签盒子旁边,那个女的!没猜错的话,她就是那天堵我们的人!”

君凌摆脱那种轰隆隆的环境气氛,似乎才终于找回了脑子,像个急需补充智商的僵尸一样,愣了好一会儿才想起他说的是什么。

他想起了,观礼台就在旁边,距离红色抽签盒子最近的,是一个脸极白的女人。那时候他还在心里吐槽,这什么惨无人道的舞台光效,把人照得像鬼一样。

当然,更主要的是,那个女人的表情。虽然这个世界好像是没有鬼的,而君凌在前世也没有见过鬼,但若如果哪里存在有“鬼”这个东西,就一定是她这个样子!

“那个死白脸的女人吗?她是谁啊?”为什么提她?君凌还是很莫名。

黎佳看了看周围,没有别人在,他也终于不控制脾气了,直接一巴掌盖到这个憨货的脑袋上!

“她是白巫妖!”黎佳叉着腰,活像个气急了的泼妇。“咱们惹上麻烦了!”

54正是群魔乱舞时

541

君凌眨巴了半天眼睛,才明白黎佳在跟他说什么。

“哦,麻烦啊。我知道啊!”沈鱼跟他讲来着,那人好厉害的,厉害得连名字都不能提。

所以,她是叫白巫妖吗?

“白巫妖是什么人?”君凌一直秉持着不懂就要问的精神。

黎佳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是乡巴佬吗?”

“我是穿越者。”君凌摊手,穿越者不懂常识,天经地义!

黎佳想了想,也确实是这么回事。

“好吧,你赢了。”黎佳整理了一下自己知道的资料,忍着再次盖他脑袋的冲动,向他详细道来。

“白巫妖,原名坎蓓儿斯若斯,魔族贵族。她作为魔族,死于四百年前,但是不知为何复活了,有证据表明,她多次借尸还魂,是不老不死的人。”

君凌啧啧称奇:“好厉害啊!”

黎佳终究还是一巴掌扇君凌的脑壳:“你有没有脑子!除了神,没人能真正不老不死!”

“她肯定有问题,否则为什么有这个绰号?稍微有点水平的修行者都能推断,这货注定是个凋零生物吧!”

君凌想了想,他好像也确实见过好说话的凋零生物,胡原就算一个。

(某吸血鬼:若不是某人手里拿着剑,你看我好不好说话?!)

“凋零生物又怎么了?”

“你搞不搞得清形势啊!你,你们,现在,跟我!”黎佳阴沉着脸,对君凌恶狠狠地说道:“咱们是同一条船上的,我们必须想办法,搞死那个家伙!”

闻听此言,君凌顿时惊为天人:“兄弟,我佩服你的胆量!”

君凌对黎佳没有什么恶感,甚至在丛林里的事,他还有一点愧疚。

毕竟是自己把毫无反抗能力的黎佳,丢给了现在想来应该是“萧杀”的师妹……被他盖几次脑袋,让他觉得傻也行,好歹能让君凌心里舒服一点。

“但是,沈先生对我讲过,那个人很厉害,让我当做没什么都发生过。”君凌也拍他的肩膀,劝他:“他的意思是,那事儿就这么过去了。我不愿意添麻烦,老实说,你小子没一句实话,我不愿意再跟你打交道!”

黎佳眯着眼,仔细揣摩君凌的话。在他心里,君凌是傻乎乎的老实人,说出来的还是有几分可信的!

想想梅风亭是他们的师父,他们认识沈鱼,也没什么奇怪;但是那两位之间难以形容的关系和最新版的流言,早就是个剪不断理还乱的境界了……

“唉,我现在很是好奇,沈仙师和你们的关系!”

“你要是好奇,我可以带你去见见沈先生。”君凌其实也很难说,自己和“师父的死党”该是个什么关系。非要算的话,应该是腿毛和强力大腿的关系吧!

君凌神秘兮兮,黎佳满腹狐疑,俩人眼对眼一会儿,终究还是黎佳败下阵来。

“行吧,我不敢去,所以我不问了。”黎佳也知道,来跟这老实人谈事情,没有诚意是谈不成的,他其实就是垂死挣扎一番。

“真的,你可以考虑团队赛带上我,至少在比赛中我很靠谱的!”

“我会告诉沈先生你来过。剩下的,我不想跟你扯上关系,再见!”

542

观礼台上也是各有各的不容易。往日拿腔拿调的各位大佬,平时也都挺有头脸,但是现在,没有什么内力传音、魔法扩音的本事,在主席台上说话都要靠吼的!

独孤行和翡翠剑圣最熟,俩人也懒得费劲,就那么扯着嗓子聊天!不一会儿,独孤行却收到了一封很正式的邀请信。

这信由一个剑宗弟子送到主席台上来,说是一个黑斗篷的人给他的。

信的内容也很简单,请他到白天发生爆炸的地方“一叙”。这种人约黄昏后的戏码,独孤行已经见过很多,看那字体清秀,他也不好视而不见!

听说最近灵山派成立了一个“不表白协会”,意思就是:任何真心迷恋宗主的人,都不可以率先表白,否则会遭受协会弟子群起而攻之。

所以,这应该不是俗套的表白了,难道是切磋?

独孤行也厌烦台上的气氛,找了个借口就溜走了,果然在约定地点,看见的是一个男人!

“白天的事情,我都看到了。”黑斗篷说话的声音有一点尖细,即使已经远离会场,独孤行也听得不是特别清楚。

“不好意思,您找我所为何事?”独孤行不喜欢弯弯绕绕,更习惯开门见山。

黑斗篷也似乎是整理好了语言,他上前一步,挺起胸膛:“简单的说,我希望请你离骆天歌远一点!她是最完美的女孩子,你配不上她!”

独孤行有点懵,这都哪跟哪?

那个歌手他知道,自己只是稍微对唱几句,顺便扶她下马车……不说自己有没有那个心思,就说这“配不上”三个字,从何谈起?

他独孤行自认,除了梅风亭,在这世上还没有什么配不上的女人。

况且,这个人,绝对不是和骆天歌一起来的剑客的感知很敏锐,歌手队伍的马车上都有些什么人,他稍微注意了一下,就已经一清二楚了。

独孤行顾及颜面,稍微控制了一下情绪才说:“这位仁兄口气不小,但是你这种要求,太过分了吧!”

独孤行明显不悦的脸色,也没有击退黑衣人的执着。

他摘下了兜帽,露出苍白的脸庞这是十分普通的长相,身材也很羸弱,但这人此刻的眼神,却是异常坚定。

“请务必答应这件事,否则,我会和你一战!”

独孤行双眼发亮,说来说去,原来是约战啊!直接说就好了,何必扯什么歌手做幌子!

“好,来吧!”他成名多年,久无对手,面对这种神秘的挑战,也是手痒的很。他的手已经扶上了剑柄,能感觉到,老朋友似乎也兴奋了起来!

“我认你做对手。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黑衣人抿了抿毫无血色的双唇,吐出两个字:“胡原。”

55是不是都有病?

551

正中的舞台,明天会当做擂台来使用,一圈的高处是观礼台,这会儿坐满了大佬。

台上正在进行某种听起来风格十分伟光正的歌舞,台下的年轻弟子似乎对此不太感冒,已经有些人散去了!

君凌跑到这会儿正在噪音最大的地方。他耳朵里塞着布条,无视地球公司最新型音响设备和低音炮的荼毒,站在舞台近前,开始比比划划。

他发现黎佳了,第一时间通报沈先生君凌就是这么实在的人。

隔着舞台,沈鱼终于注意到这个跳得比台上还精彩的活宝。他抬起眼,君凌脑海里也终于响起了灵术传音。

“你是不是有病?”

君凌笑了,果然是传音入密啊!小傻说的没错,沈先生无所不能,连这种技能都有。

君凌很满意,叉着腰,得意地看他。沈先生的死人脸上出现了一些波动,虽然分不清是生气还是哭笑不得,但君凌无所谓。反正又不是没被他揍过!

沈鱼一站起来,观礼台上的人马上就发现了。今天的沈仙师,虽然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但是此时此刻,他这举动正是众望所归!

现在的年轻人太能闹腾,他们这些老人家,早就坚持不住啦……连主办活动的独孤行都跑了,真是坑人太甚!

独孤行倒是无所谓,他只是把开幕式的舞台,承包给了地球公司而已!本着有钱就赚的原则,让他们宣传新一代的歌手,顺便还省下了灵山弟子排演开幕式的精力。

至于那“音响”的声音开了多大,别人能不能接受,就不是他考虑的范围了。

他正在面临更加棘手的问题。

552

独孤行半跪在地上,手里按着那个黑衣人的伤口。

“不好意思,我还以为你很厉害……不,兄弟,别死,我求你了。”

“咳咳……我……没事。”胡原的呼吸变得十分困难,胸腔似乎在失血,即使不是人类,这伤势也让他十分痛苦。

独孤行脸上难掩忧虑,心里更是慌张!他以为是一个挑战者,其实只是个为了偶像打抱不平的粉丝而已。

“我说这位兄弟啊,你追星就追星,这么装逼真的好吗?”独孤行可没有什么急救经验,只能努力按着他漏气的胸膛。

这人本来就脸色苍白,现在更是毫无血色了!似乎随时就要挂掉,独孤行一时间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收场。

“我真的……没事,独孤宗主,名……名不虚传。”

“你可别抬举我了,我都看不出来你不是剑客。不好意思,真的不好意思!我以为你最起码也是个武林人士呢!”

“呵……不用,管我……是我自、自己……”

独孤行十分崩溃,这人有病吧!追个星都不要命了,这种水平还敢跟别人挑战,是来毁我的吗?

若是在灵山主办的魔武会会场上,杀掉嘉宾歌手的粉丝,他独孤行真不知道怎么和师尊交代了。

那些歌手的仰慕者可都是不讲理的。他们才不管你是不是公平决斗,是不是他们的热情,骚扰了别人。他只怪你下手太狠,怪灵山派招待不周,甚至怪沈鱼恃强凌弱……他不敢再想下去了。

万般道理归一句:我弱我有理,你强你心狠手辣!

“我求您了千万别死!至少别死在这儿,别死在我手上啊!”

我独孤行一世英名,真的不敢招惹那些不讲理的家伙!

“需要帮忙吗?”有个男声在他头顶响起,对手忙脚乱的独孤行来说,简直是天籁之音。

“要的!快救救他!快”独孤行抬头就看到一个轮椅,脸上惊喜的笑容顿时僵住。

他当然知道这是谁,虽然他需要牧师,但是真不想在这时候见到他。

好巧不巧的,自己还真得求着他帮忙……独孤行脸上开始发红,他不愿意求他,但是为了面前的伤者,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咳,麻烦城主,救治一下这位伤者,他是我误伤的,真的是误会。”

“是,师父。”南宫慈瞧着自己师父那尴尬的表情,努力憋住才没有笑出来这还有个重伤员呢。但是法杖举起,他又放下了。

看到他的表情,独孤行声调都变了:“南宫?!”他已经顾不上什么城主不城主的,南宫慈现在也算是战地医生,他什么意思?难道真的没救了吗!

南宫慈已经是个成熟的牧师了,他左右上下地仔细看,才终于下了结论:“师父,他好像是个凋零生物啊。”

凋零生物?想到这是魔武会的赛场,来参加的势力里面,有个麻烦的女人……

独孤行的脸瞬间变得和胡原一样苍白。

“你小子!你是从哪来的!!”独孤行使劲摇晃着可怜的吸血鬼,好像这样他就可以不会死一样。

“你说清楚啊!难道真的是埃斯泽商会?!”

胡原被他摇晃地吐了一口老血,他也在后悔,十分后悔。

一百年了,他对人类的高手了解很少。除了沈鱼和梅风亭之外,自己打不过的人,好像越来越多了!人类,真的是可怕,可是为了天歌,我必须……

南宫慈摇摇头,不知道和独孤行商量着什么。胡原听不清,随着血液的流失,他也越来越虚弱。

胡原昏迷之前看到的最后的景象,就是独孤行抽出佩剑,在他自己的胳膊上,纠结地比划着。

怎么,愧疚自残以谢天下吗?这人也有病吧。

【南柯忆梦】独孤行

君子恋佳人,佳人落风尘。

三年了……三年了。

这是哪个梦?这是梦还是醒?

独孤行昏聩的双眼睁开,看见的是洋红色的帷幔。属于烟花之地的昏暗窗格,倒映着一个清丽的佳人倩影。

只见那佳人,手里正拈着一支小羊毫,侧影专注,在一幅“风雨落竹扫坛图”的留白上面题写着一行小诗。

这就是他所留恋的,在烟花之地画竹的女人。

如果凑近了去看,他能亲眼见证那笔尖漂亮的回转,翩跹着踩出他熟悉的娟秀字体;而当时他只是枕在榻上,脑袋里放着空,听着他的女人一边写一边轻轻的念给他听。

“清梦幽幽花滥香,梦外寒雨打秋墙。”

她的声音娇柔婉转,每一声,似乎都能勾起他在某一天某个动作上的愉悦。

“陈年清酒沾唇苦,隔夜残茶彻骨凉。”

这声音念出来的,却是无比幽怨的诗。那是她题写的,他当时并不懂,每每忆起,都是一阵空空如也的心痛。

“是‘透骨’好呢,还是‘彻骨’好?阿行,你来看看嘛。我到现在都拿不准这个字。”

“都很好啊。”那时候的独孤行,就是这么敷衍着。

此间的他,完全沉溺于一梦初醒的酸软,那残留的醉意和惬意。

美人踌躇不决,难以下笔:“彻骨的彻字,连在茶字后面,感觉有点拗口了。我就是不满意这个。”

独孤行终于找回了一点应有的学识和风流,稍微思索之下,品出一点味道:“彻,和茶,确实有点……但是用透字,又显得过于凛冽了。”

“唉!”美人轻叹,秀眉轻蹙,让人心生怜惜。

“这首诗,全篇用字没有这么刚硬的。单一个透字放在这里,也不合适啊!”

美人终于放下笔,嗔怪起来:“我就是这个意思!这不是让你替我拿主意呢?”

这种诗不是独孤行喜欢的风格,他其实很无所谓!“就彻吧?我觉得都很好的。”

“哼!”美人明显是不太高兴,也懂他的心思,知道这并非他所好。

但是任何一个女人,其实都只是,想要心上人的关注而已!

美人看他这惫懒样子,也起了坏心,重新抓起笔,迅速把后面两句诗句题完。

“诶,这个落款好像不是太对。”独孤行眼尖,这会儿定睛一看,才终于发现了对方的小心机!

美人正落下最后一笔,咯咯地笑起来,那最后一个“凉”字的点上,也留下一丝抖动的痕迹!

“呵呵……谁让你敷衍我,所以我题了你的名字了!”美人搁笔赏画,十分满意:“以后若是被谁收藏了去,丢的是你这张老脸反正这个字,毕竟是你替我选的!”

“别冤枉我啊!我哪里敷衍你了!”独孤行怪叫,终于爬了起来,刮她的鼻子:“你倒是真不可惜自己的画,两个字你都写上了?!你这是让读诗的自己选不成?”

“你不是说都挺好?我看这样就是都挺好。”美人笑意盈盈,像偷了荤腥的猫儿。

独孤行这会儿看那墨竹的全貌,很是有些清远、高洁的气度却因为题诗的部分,“彻”和“透”两个字并列,显得十分儿戏!

风尘姑娘画的墨竹,是在碎叶城也是出了名的,独孤行心里暗暗叫了声“可惜”。

“那这画轴怎么办?这幅图是你最近画成的最好的墨竹,你这丫头,两句不哄你,就这么使小性儿!”

“我没有,是你说的,这不是都挺好嘛……”

她的笔能画竹,但是她的笑却像花。打打闹闹的一天天过去,他却太年轻,看不到她笑容背后任何一丝苦痛。

那副最好的墨竹,还一直留着呢!落款是她写的,写了自己的名字甚至那都是一个假名字。

“杜行”。那时候自己尚未成名,不是灵山宗主独孤行,而是真正的“独行天下”杜行。

空有一身剑术,却施展无门。浪荡不羁,败光了家族产业,还是不甘心去跪舔魔族!就连面对一个青楼女子,都不敢示以真名,怕辜负了对方一份心意。

那时候的我,哪个女人都配不上,该辜负的也终究是辜负了。

所以呢?我现在努力成为不那么落魄的人……可是,她已经不在了!

……

结束这一切的,是一抹光。

“喂,有兴趣当图书管理员吗?”

那个矮小的女人,不知从何处打听到这么一个人,最终在碎叶城排水河地沟上的桥底下,找到了独孤行。

“可以。”现在的我,对什么都可以有兴趣。

什么都行,给我一个念想,给我一个……

“那跟我走吧!我需要一个人,替我朋友看一下大门。”那个女人扛着一把剑,满不在乎地说,就仿佛那个满城找人,找了三天的不是她一样!

“晚上偷书的人会比较多,你得活过一个晚上,这个工作才能归你!”

“好。”

什么都好,给我一个忘掉她的理由吧。

56计划?

“斯若斯城主,是否歇下?在下翡翠城南宫慈,家师独孤行有要事求见。”

快要夜深了,这种私下的会面,还得靠南宫慈的面子。独孤行甚至来不及计较“家师”二字了。

“何事?”白巫妖知道独孤行,也知道他在这次魔武会期间,主管接待和灵山派对外事项。但是她跟独孤行并没有什么私交,他们的来访,对一个女士来说太过唐突。

好在他们还算晓得礼仪,两个人结伴而来,给足了尊重,白巫妖也不好装作听不见。

“是这样,刚才我们在会场发现了一个人,出手扣下的时候,让他吃了点亏。”独孤行对过程进行了一定程度的美化,同时尽量礼貌地解释自己的来意。

“我觉得这个人您应该认识,恕我冒昧,直接把他带来。您要不要看看?”

“应该?”白巫妖无语,她作为埃斯泽城主,并没有带什么随从,至于埃斯泽商会商会有商会的人带队,找她来做什么?

“斯若斯女士,我觉得您有必要看一看。”南宫慈在旁边,以客人身份提醒她。

白巫妖和南宫慈同为一方豪强,也算有点儿交际。算是给他个面子,坎蓓儿斯若斯披上外套起身,一出帐篷就看到了南宫慈脚下倒着的吸血鬼。

灵山高徒、翡翠城主南宫慈转投赫希尔教,这事也算轰动一时。这货怎么落在了他手里?白巫妖一看就知道,对方为什么来找自己。

在独孤行的身份上看,他们来者是客。如果只是南宫慈,必然不会这么客气……唉!队伍难带,手下难管啊!

白巫妖觉得无比晦气:“……我不认识他。”

这回轮到独孤行意外了:“城主,您确定吗?”

“如果您不认识的话,那我可就处理了。”南宫慈懒得跟她多废话,端坐在轮椅上,老神在地举了举手里的接骨木法杖。

白巫妖嫌恶地往后退了一点,她看看四周,好像没有人注意到这里!这才思量一会儿,带着一脸嫌弃,勉为其难地说:“还是给我处理吧。独孤宗主,麻烦你,把他抬进来。”

“好嘞!”终于能甩掉这个麻烦,独孤行高高兴兴,提了胡原的腰带,轻松地丢进白巫妖的帐篷。

趁着这一位没打算针对细节兴师问罪,赶紧溜之大吉为上!独孤行不打算追究这只吸血鬼的身份,既然他们默许了白巫妖的出现,只要有所约束,他也可以睁只眼闭只眼。

但是,有一点他们想的还是不对。白巫妖脾气差,不讲理,即使对自己人,也一样漠不关心!

况且,白巫妖猜都能猜到,这家伙是为什么找上了独孤行!说出来丢脸,她才懒得因为这种事去招惹独孤行这个档次的剑客。在这一点上,坎蓓儿斯若斯可是精明的很呢。

胡原从骆天歌出道就追到现在,在没有正事做的时候,那个女孩走到哪里,胡原都会眼巴巴的跟到哪里,为她花钱,给她捧场……

虽然骆天歌可能根本不认得他,但是这家伙一直乐在其中。作为生存多年的古老凋零生物,这货也真是个奇葩了。

白巫妖混迹于人类世界,甚至还取得了不错的地位,可她依然认为自己是超越人类的上位存在。但是胡原这个人,就很是一言难尽……这几年,他都快把自己当成真正的人类了。

白巫妖就放任胡原在地上躺着,甚至蹲下来仔细地瞅。瞅了好半天,她似乎发现了什么端倪,抬起脚就踹了过去。

“啊!”一声中气十足的惨叫,胡原就地打了个滚,这才躲开了白巫妖企图砸来的精铁法杖。

“有没有搞错?真下狠手啊?!”

白巫妖强烈鄙视他:“果然,装的还挺像。怎么,你小子得了便宜,还不让我嫉妒一下?”

胡原一骨碌滚远,坐在地上,抹了一把双唇的血色。“这你可嫉妒不来,你又不是喝血的!”

“哼,若不是因为怕我,你以为他们会管你?”白巫妖对他不知感恩的心态很不满意。

胡原理直气壮,得了便宜卖乖,故意炫耀:“反正,虽然不小心被那小子给伤了,但是这一波真的不亏!这就是现在的顶尖剑客,味道好,营养更好……”

白巫妖嫌恶地打断他:“你快闭嘴吧你,小心他们没走远!”独孤行怎么没直接打死他?

“嘿嘿嘿。我看出来了,独孤行他就是个好人。”胡原笑嘻嘻地舔了舔嘴巴,很快又忧虑道:“不行,他这么老实,又好骗,天歌跟着他这样的英雄豪杰,会吃亏的!”

白巫妖冷哼:“想做英雄豪杰身边的女人,从来都是要吃很多亏的。”

“可那是天歌啊。”胡原的忧虑之色越发深沉起来,“不行,我不能让他们继续那个计划了。”

“地球公司的营销手段,你又管不着!”

“看不起我啊?我手里还有一点儿股权呢。不能让他们那么干,那歌计划完成之后,天歌就是个弃子,没办法收场……这对她也太残忍了吧!”

“呵呵。”每次说到骆天歌,胡原都带着一种老父亲的宠溺和忧虑。这让白巫妖心里泛着酸她是女人,女人永远见不得别的女人比自己更受疼爱,即使那不是自己的男人!

白巫妖一阵心烦,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没事儿了就自己走吧,别让人看见!你给我滚去商会的队伍里吧!这段时间,都别再来妨碍我!”

57岳雯

骆天歌的经纪人岳雯,是个名副其实的女强人。她正在骆天歌的帐篷里翻看之后的行程单,双手袖子挽到了胳膊,哗啦啦地翻着手里的文件夹。

她的表情永远是严肃冷峻,就好像谁欠了她几百万吉欧一样;因为太少露出笑容,在二十出头的年纪,眉心已经形成了一道半永久的“1”字。

“我记得,资料上说独孤行是灵山派的万人迷来着。怎么这么好勾引?”今天白天虽然有点波折,但是正事还算进展顺利,岳雯却依然无法放心。

“那份资料呢?那本蓝色标签的,拿给我。都说了这次用得上的资料一定要放在手边!”

一旁的小助理十分年轻,刚刚入职不久,被她支使得手忙脚乱!先是把她刚才整理过的资料收好,又赶紧给她拿来又一份文件夹。

岳雯翻到了独孤行的资料,开始又一轮研究,仔细揣摩里面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而助理接过来的这一份,就是未来一个月的既定日程单岳雯从堆积的待办事务里面划掉了不少,却依然还是排不开!

助理妹子人不算机灵,却也尽力说着好听话:“雯姐你放宽心吧,咱们天歌这么有魅力,哪个男人不是一见倾心呀!”

一旁,骆天歌把脑袋整个脑袋都埋在了枕头里,像一只鸵鸟,更像个胡萝卜!这似乎是她私下放松心情的一个习惯,不管是经纪人还是助理都已经见怪不怪了。

“你别逗了,都是在人前装装样子,吃这行饭而已……”岳雯对新助理的天真很是不屑,做偶像明星,哪里还有真正的自我?把所谓明星想象的太好,以后都会幻灭的!

“天歌,这边有个出版社那边安排的采访,我们得在魔武会决赛之前赶回去,你来不来得及?”她指的是这次来之前交代的计划,虽然没说破,但是骆天歌一定明白。

骆天歌这才把脑袋从枕头底下拔出来,头发蓬乱,目光呆呆地,但是脑袋明显还算清楚。“我没问题,但是杂志社那边,对魔武会的兴趣,一定比对我更大吧。”

骆天歌平时说话的声音,就像忘了加糖的红豆沙一样,音色上男女莫辨,但是语调总是带着一些女人味十足的慵懒。

“我就是这个意思!所以,咱们更得在决赛之前回去!你必须以公众人物的身份,在《修行界周刊》上面爆料一些决赛圈的热门选手,预测一下比赛走势。”岳雯像连珠炮一样,交代着几天之后的事务。

“我们已经约定了埃文**师,到时候他会给出一个对于参赛选手的研究报告,你要尽快背熟这步非常关键,运用得好,一次就能营造出智慧女性的形象!”

骆天歌顶着一头蓬松的乱发,目光迷离,瞅了岳雯一会儿,又倒下去:“到时候再跟我讲一遍!”这谁记得住啊!

小助理赶忙把枕头给她递上去。天歌这种迷糊的样子也好可爱……助理是因为喜欢明星,才来做这份工作,也因此发现了自己偶像的另一面。

谁都有和别人想象中不同的另一面。但是,有些人了解了之后,反而更喜欢了呢!

“我知道,我就是给你打个预防针,你的时间真的不多!”岳雯也知道骆天歌的习性,很是懒散,所以必须有她这样一个经纪人在后面追着,才能提高效率!

“但是我好困了,我要睡觉,美容觉……”

“别逗了,你不是早就吃了福灵丹吗?乔老板那么舍得下血本,都让你青春永驻了,你可别给他掉链子,咱们谁都担不起!”

“休息好了就起来,把这份资料背熟才可以睡!独孤行精通百家剑法,你跟他聊天,至少得知道一些著名剑法的名号吧!”

“……”骆天歌把枕头挡在脸前面,好想就这么闷死自己。

“明天你得看比赛,任何有实力的参赛选手,你也得记住他们的姓名哦对还有,我们还雇佣了一个剑客,给你讲解几个著名剑客世家的剑法特点和风格,你必须用心听!从明天开始就有!”

“雯姐……”

“后天晚上是歌友见面会。你的粉丝里面修行者很多,魔武会第二天,大量选手被淘汰,正好开一次见面会!现在的报名人数已经一百多人了,到时候有签名环节……”

“雯姐!”女助理努力打断了她,却还压着嗓子,怕惊扰了那个一路风尘、身心俱疲的美丽女孩。

“天歌她好像睡着了!”

沉大陆简易史(1)神降前——圣历

(根据完全体编年史进行的大事件精简版,以便阅读。)

【部分史实参考赫希尔教古籍,仅做参考】

内部资料,请勿泄露!编纂者(已应本人要求匿名处理)不为因此产生的任何后果负责。

【注1】沉大陆纪年:依照自古风俗,一年12个月,每月30天,太阳一升一落为一天。

………………

第一次神战时期:

上古:神降前,神降元年

(部落时期,混乱纪元)

神降前89年,魔族从培落海登陆,一统东部沿海部族。

神降前86年,莫克帝国成立,莫尔克金斯一世即位,迎娶魔族少女达琳斯若斯为皇后。

神降前82年,莫克帝国皇长子出世,天赋冠绝全族,被魔族尊为太子,赋予主神级全名:“海哈帝斯若斯莫尔克金斯路西弗”。

神降前60年,海哈帝太子跟随魔族贵族外出游历,经历不详。【注3】

神降元年:圣传天女从云月之上降临世间,遍体生光,全大陆仰望。

【注2】纯血魔族:生于培落海,性别男女皆有,但同族无法产生后代。外表与人类完全相同,性格好战,体质强悍,寿命未知。族中以强者为尊,自古以来,全族未超过5000之数(不包括混血后代)。

【注3】混血魔族:一半的魔族血统,会影响子代婴儿的成长速度,使其外貌生长十分缓慢,原因不明。故,经合理推测,海哈帝游历大陆时应该远未成年,外貌应该是幼童或者少年形象。

【注4】通天塔:(1)魔族强者才能使用的战略级魔导器,每个通天塔可以屯集3000名以上的士兵,最多可支持6个魔法师持续作战。攻防一体,每座通天塔,都携带一个对城级战略魔法的启动阵。(2)圣历8年,莫克帝国内部和魔族贵族,共同成立的法师组织,制定了魔法师实力评定最客观的一套标准。

………………

神降:神降元年210年

神降元年,圣传天女降世,被各地赫希尔教徒奉为教义的代言人。

神降6年,在天女号召之下,赫希尔教廷成立,各地赫希尔教牧师纷纷朝圣,由天女对其进行烙印仪式。大量烙印牧师,携带制式法杖,在有教会的地方,传播统一的年号、货币、度量衡。

神降35年,血蔷薇骑士团成立,直属于圣传天女。第一任团长特拉提雅格雷普,副团长榴莫年。

神降86年,盆湖周边部落(包括西部各族)名义上归顺教廷,称赫希尔圣土。

神降99年,魔族太子海哈帝即位,称莫尔克金斯二世。

神降145年,四月,海哈帝突袭翡翠城,掳走传教中的天女碧丽丝,囚禁于培落都。五月,魔族向赫希尔教廷提出四十八条新约,被教廷拒绝。宗老会成立,选举出第一任教皇。

神降158年,索望山妖族,在妖龙的带领下,占黎山一脉。

神降160年,因莫克帝国对教廷治区间断袭击、侵扰,教廷与妖族建立合作关系,共同镇守思定山防线。

神降179年,海哈帝考察思定山防线,在碎心岩一带偶遇妖龙,与其大战五天五夜。海哈帝胜。妖族莲后收敛余部,与人类断绝往来,立誓二百年不出黎山。(妖族莲后出场于《金手指批发系统店》第18章)

神降183年,莫克王国正式向赫希尔教廷宣战,思定山防线被破,培中郡成为最激烈的战场,形成后世所说“白骨滩”。

神降199年,培中陷落。血蔷薇骑士团带领教廷残余兵力,退至盆湖北岸。献祭剩余二十八位团员的生命,施展对国级神术“舍身誓”。魔族大军围困盆湖沿岸。战局陷入僵持。

神降208年末,圣传天女碧丽丝缇欧蕾恩汀羽化于西极,神级力量崩碎,在整个大陆,形成持续三十三天的圣光雨。圣体化为石像,永驻西极之巅。

神降209年,以赫希尔宗老会为首,教廷向魔族提出议和事项:交出直属地(盆湖沿岸、银沙角)之外所有部落的行政权,仅保留教会内部权力;承认魔族及莫克王国与大陆各部族的地位,建立正常外交关系。莫克帝国退兵,魔族在大陆各地自由行走。

神降210年,莫克帝国与教廷协商,改年号“圣历”。

58第一场

明灵104年2月20日。开赛第一日,第一场,几乎所有选手都聚集到了擂台下!

“君凌,我要剑客组第一!”

“诶?小傻,你怎么突然就……”

“这次的剑客第一奖品,是荧惑星!”萧莎拽着君凌的袖子,使劲摇晃,那眼神仿佛待嫁少女说起情人手中的钻石。

“荧惑星,据说是当初坠落在飞星郡的那颗著名的陨石,其中一部分炼成的……它是一把飞剑。”萧莎伸出自己的手掌,比划了一下,“大概只有这么大,师父点名说起过,这种小型飞剑是最适合我的!”

“咳咳,听起来是不错。”君凌看了看周围,已经有人听到了他们俩的对话,脸上明显露出了不屑的表情。

“你想要名次的话,就得格外努力了啊。”君凌这还是第一次注意奖品的事,难道这才是师父让他们来参加比赛的原因?

萧莎对他不转弯的脑子十分嫌弃:“不,我的意思是,最后剩我们两个的时候,不论谁赢,你都得把剑给我。”

“哈?我说傻啊,你是不是太不把其他的对手当回事儿了!”

“别闹了,我们的师父是梅风亭。魔武会参赛的这些人,水平大致看一下就知道再有打不过的,你不如一死谢罪好了!”

“你以为师父说的,沉大陆剑道没落,是说着玩的?若是老一辈上,还可能会有一些高手,但是我们这个年纪的,入门的剑客都没有几个!”

“不了个是吧……”君凌对萧莎莫名其妙的自信感到十分诧异。她平时不这样的啊!

“你是不是迟钝?你没发现吗?就连作者给第二卷的名字都是‘福灵丹事件’篇,而不是魔武会篇。你以为会有什么像样的对手给我们吗?”

“嗯?你在说什么?”君凌愣住。他确定,这货绝对不是萧莎。

“呵,你不懂无所谓,有人懂就好。”萧杀的眼神,懒散地扫视了一圈不存在的围观者,很快就恢复了正常,神色淡定地叼了一口手里热乎乎的小甜饼。

面饼发酵得松软香甜,带着淡淡的香草味,夹心是捣烂的树莓做成的酸甜果酱,这是今天灵山弟子派发的早点之一。萧莎很喜欢吃,不仅吃了个饱,还顺走了一块,捧在手里继续嚼得心满意足。

而沈静仙因为没起得来床,错过了早餐,这会儿正缠着管后勤的灵山弟子,用自己的可爱(和幼小),换来一顿新鲜的加餐。

君凌敢肯定,若不是小傻上午有比赛,她一定会加入那孩子的蹭饭队伍。

这时候,开赛的锣声“咣”地敲起来,第一组对战选手已经上台去。第一场是从剑客组开始:红牌1号对战22号!

上台的两个选手,打扮都不能算光鲜,虽然预感到了第一个出场,但是面对开赛的关注,他们明显还是不适应。看着俩可怜孩子,往那儿一站,几乎连手脚都不知道放哪了……

“傻,不是师兄说你,无论如何你都得努力的,狮子搏兔,亦用全力……哦啊,该你上场了。”

这么几句话的时间,台上竟然已经喊了接下来2号对战7号。

之前的1号选手趁着对手的疏忽,一招险胜,但是他的表情和输掉的22号相比,竟然并没有什么区别。

哇,行不行啊,路人甲的战斗也太玩了吧?已经用胶封了刃口的兵器,也依然打的畏手畏脚……这就剑道所谓的没落吗?简直是丢人吧?

别的不说,他们真的有实战经验吗?那个1号拿剑的姿势都不对,22号的剑竟然是生锈的,即使不用树胶封刃,估计也打不死人。

君凌真的看不下去了,他没注意过别的参赛者,看这形势,小傻似乎也不是托大!

萧莎却早就已经知道了这种情况,她毕竟也是跟着梅风亭在外面历练过。她把手里的小甜饼塞到君凌手里,抹了一把嘴巴,提剑冲上:“等我,去去就回!”

君凌捧着热乎乎的小甜饼,里面新鲜的馅料还在散发香味。他也突然想咬一口了。

对1号和22号的表现,不满意的可不止是君凌一个人。

“剑客组果然是最水的啊!我应该也拿把剑,混进这一组,装作自己是兼修,一个法术秒掉对手直接晋级……”

“想得美,你以为就你一个人这么想?灵山为啥让法宗宗主亲自发牌子?防的就是你这样的聪明人。”

“唉……我要是在剑客组,前两轮肯定没问题。等到了混合赛圈,万一运气好,再捞一个胜场,那就走上人生巅峰了嘿嘿嘿……”

“你可想的真美!除了前两轮是分组淘汰,后面的混合赛圈,哪还有弱的?”

“法师是没有弱的,但是万一再抽到一个剑客呢!”

“那种好运气哪轮得到你……我【沉大陆粗口】,什么情况!”

“哦哦哦哦?!”一阵呜呜哇哇的喧哗声,让君凌疑惑地抬起头,把注意力从小甜饼挪到擂台上。

怎么回事?小傻不是刚上去吗?对手之间鞠躬致意环节结束了吗?

“牲口啊!居然断了?!”

台上的两个人都没有动,裁判走了上去,似乎说了些什么,对着萧莎示意了一下。君凌看见,小傻竟然甩了甩佩剑,就这么跳下了擂台。

59

萧莎把小甜饼从他手里抢走的时候,君凌鼻尖似乎还萦绕着那股甜香。什么情况?那喧哗从萧莎下台开始一直跟着她,但是等她真的走过来,却又变成一阵诡异的宁静。

君凌很莫名。台上的2号选手苍白的脸色还没来得及恢复,愣愣地看着手里的一截断剑。

“你……”君凌不太确定,自己低头走神的那一会儿,师妹到底做了什么。

萧莎又嚼了一口小甜饼,有点儿凉了,不满意!这种发酵的烤制馅饼,是前几年在埃斯泽流行起来的,深受妇女儿童的喜欢。

在佣兵和冒险者眼里,烤甜饼更是代表了佣兵公会分部的灵魂烤炉和兼职厨师的前台接待姑娘,做完任务之后懒散地来一杯,看看下一步要做的任务,顺便吃两个甜饼饱肚子,这就是他们难得的放松。

至于经过改良,夹心是肉馅的咸味烤饼,那就是偏奢侈的美食了。除非那肉来历不明,若是魔狼肉、魔兽肉,对于能消受副作用的勇士来说,倒也是物美价廉的肉食。【注】

不行,好想吃刚从烤盘上拿下来,冒着热气和香味的美食啊!虽然今天的比赛不累,但若是能来杯热乎乎的灰羊奶酒,就是完美的一天了!

君凌的比赛安排在明天,萧莎想了想,义无反顾地决定开溜:“你看吧,我去看看仙儿在干啥!”

她就这么头也不回地走了。台上第三组已经迅速开始,君凌这才反应过来,萧莎这是毫不客气地把对方的剑,给一招削断了!

是该说真剑客实力碾压了假剑客呢?还是该尊重事实,欢庆这属于烤饼的胜利呢?

君凌敢打赌,如果不是惦记着去后勤偷吃,萧莎平时根本不是这个锋芒毕露的风格!

“兄弟,那个7号是你朋友啊?”刚才那个憧憬着分到剑客组的选手,鬼鬼祟祟地凑到君凌身边来,“是你女朋友吗?这劲儿有点儿大啊!”

“……是我师妹。”君凌也是无奈,猥琐的人心中自有一套猥者见猥,在对方说出什么“劲儿”之前,君凌觉得有必要堵住他的嘴巴。

“师妹啊,那你也挺不容易的!”那兄弟用同情的目光把君凌浑身上下打量了一番,“你还有别的师妹吗?劲儿不用这么大的,但是够刺激的……”

“没有,告辞。”君凌冷下脸,这些参赛选手里怎么什么人都有?他嫌弃地往别处挤了挤,想躲开这个人,但是这会儿上台的法师组,却再次吸引了他的注意!

确切的说,全场注意都被吸引过去台上的这一场已经是法师对决了,35号选手才抬手一个水龙卷,还没来得及得意自己的施法速度,就被遍地的森冷吓得肝胆俱裂。

台上那个法师6号,君凌竟然认识,是赫希尔教小分队里面的法师,叫庞加莱的一个帅气青年。

虽然长着一头耀眼的金发,性格却十分内向,甚至有的阴郁这种性格反差让君凌对他还是有点印象的。

地面被暗色的冰霜冻结,发出不知何处来的嚎叫,法师6号被吓得后退了好几步,甚至还踩到自己的法袍,手脚并用才没让自己摔得更难看!

庞加莱今天穿着一身佣兵常用的轻便皮甲,靴子底部也有防滑,这时候像一只燕子一样轻快地冲到了6号面前。这时候君凌似乎依稀记起,这个人好像也有一把短剑来着……

君凌听力不错,分辨出了夹杂在诡异哀嚎中的几声钝响。庞加莱和法师6号错身而过,似乎有一些光芒闪耀,很快隐匿下去。

这时候现场的观众才刚开始反应过来。“不是吧?!瞬发冰狱冥嚎?!”

“不是瞬发,读条了!冰狱冥嚎是水系最强攻击法术,肯定得念咒吧?”

“那你看见他施法动作了?”

“有手势……好像是手势。但是这威力,好像有点儿不对劲……”

两人错身而过后,庞加莱站起身,眼看裁判。裁判员也很快入场了,这时候冰狱冥嚎的效果以及全部消失。

水系最强攻击法术?就这么简单的没了?

“这是幻术。这个法刺客,是精神系的。”一个黑斗篷出现在君凌身边,这是有意上前搭话。君凌也没躲,这种细弱的有点娘炮的声音总仿佛在哪里听过……

“不好意思,我们认识吗?”

“当然。君凌,是吧?”胡原摘下黑斗篷的兜帽,点头示意了一下,迅速戴回去:“不好意思,我怕晒。”

“你这货……”

“别拔剑啊,我是合法身份,白巫妖的随从,归属埃斯泽商会。”胡原赶紧澄清,以免传说中的愣头青拔剑先砍。他已经怕了人类剑客。

“小梅呢?我怎么到处都找不到她。”胡原这两天也有点着急,直接跳过了寒暄环节。

君凌无奈,又要解释一遍了!

师父啊,请你负起责任来好吗?!人类强者都由沈鱼通知到了,现在凋零生物又来问,难道真的要召开全球全物种记者招待会才行吗?!

“……走,我带你去见我师父。”君凌懒得再经过一次“解释-惊诧-解释-证明”的步骤,直接把他的袖子拽了,一路往沈鱼的新帐篷走去。

话说回来,沈先生今天怎么还没出现呢?

【注】一个合理的揣测:梅风亭坑君凌吃魔狼肉的酒馆,档次仅仅强于路边摊级别。事实上,整个独幽城要塞,都没有什么高端消费区域,所以某宗主才负担得起。

【南柯忆梦】沈鱼(1)

因为最近消耗了太多力量,加上新法器出炉造成的消耗,沈鱼难得的陷入了百年未有的沉沉睡梦。

他回到了二百多年前。圣历61年2月26日,梅山浮岛极南,梅拉瑞尔。

“前面好像要到啦!沈鱼,你快点儿啊!”

“这就……呼,来了!”沈鱼拄着法杖,攀上这个山头,大口喘着粗气。

寒冷是梅山浮岛永恒的背景乐,千百年如一日,无情地敲打着每一个企图挑战高海拔极地的无知人类!

沈鱼身上穿的很厚实,不仅披着魔兽皮做的夹袄,外面还披着防风的蓑衣;而少女只披了一件普通的披风,底下套着的棉服也明显单薄。

梅风亭快16岁了,因为长期营养不良,身体跟13岁离开家时候相比,根本没有长高多少事实上,沈鱼知道,从那之后她最多长了三指宽的身高(梅风亭的手指头)她瘦削的双颊更是略微下陷,泛着一些营养不良的菜色。

“阿亭,前面就是梅拉瑞尔了吗?”沈鱼看着雪原上难得的山坳,背风地带,似乎有一些房屋影影绰绰。

“应该是吧!从位置看,是的!”她的声音很有元气,在风雪中依然很清晰。虽然吃穿上很艰苦,梅风亭依然是一朵朝气蓬勃的太阳花!

沈鱼对方位的判断不是很明确,但是他回忆了一下作战图:“为什么还有可能不是?”

“因为我不确定他们会不会搬家。”梅风亭手搭凉棚,作为剑客,她的眼力向来不错。“你看下坐标,作战图怎么说的?”

沈鱼对地图十分熟悉,想都没想就记得清清楚楚:“梅拉瑞尔村的监测设备,按照坐标记是9618,昨天我们路过的哨所是9517,按照行程来算……”

“行了行了,你的记忆力我放心。9618是吧?现在到了吗?”梅风亭指着山坳最南边,已经快到另一片山头的石头屋。

“坐标盘上是到了。”沈鱼从怀里掏出那个小巧的坐标盘,在手里端平,看了几眼,迅速塞了回去。就这一会儿,坐标盘已经被冻得冰凉,塞在怀里,把他冷得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这里是人类探索到的沉大陆最南端,梅风亭的故乡,梅拉瑞尔现存仅有几十户人家的偏僻村落。

按照行程算,也应该是到了!一路上他们都按着守林人配发的定位标来走,以山脉为参照物,很难走错方向。

目的地近在眼前,就连沈鱼都难免兴奋起来。“幸亏到了,否则,灰羊奶酒都已经没啦!下次出来,必须得多带点儿东西……”

“不要,那酒也太贵了!我马上就快过十六岁生日啦,咱们得把你的认证费用攒够。”

“那么着急做什么,反正认证不认证的,我的实力都已经够了。”

“不行,沈鱼,你不能这么敷衍我!我要最厉害的生日礼物!我要通天塔认证二星的正牌魔法师,给我放焰火!”梅风亭在这一点上绝不退让,“而且,认证二星我们就能接报酬更高的任务啦,你要努力啊老沈!”

“呵……好。”沈鱼裹紧了蓑衣,“不过等我认证完,就不能在口粮上省了。十几岁了,你也该长身体了。”

他习惯性地拍拍梅风亭的脑袋瓜,二十岁的沈鱼,这时候有了点儿大叔的风范。

梅风亭气鼓鼓,昂着头一把拍开他:“看不起谁呀!我个子矮,一样比你力气大!”

“好好,你说的算。走吧,村里人一定等急了!”

这次的雪,下得格外持续,已经封山四个月没有停过了。之前他们去的村子,已经有一些人因为冻饿而死不知这里是否有伤损?

他们这次,是接受了守林人发出的人道主义救援任务!

任务有两部分:一,携带制式传送阵,到达梅山浮岛,将物资分发到包括极南“梅拉瑞尔”的几个村庄里(900米拉);二,去梅拉瑞尔路上,经过9517哨所时,检查监测设备是否完好运行(200米拉)。

梅拉瑞尔是他们的最后一站了,做完这一单,加上他们两个之前攒下的积蓄,通天塔法师认证的两千米拉费用,就凑够了!

虽然沈鱼用的还是最老式的、某个自然系法师淘汰下来的二手接骨木魔杖,但以他的自身实力,即使没有魔杖,都能照样通过通天塔认证测试!

但是沈鱼没想到,梅拉瑞尔,是这样的地方。

如果下次,他还会不会接这个任务?还会不会来做?

他在梦境里,问着自己的心,却还是没有答案。

【南柯忆梦】沈鱼(2)

“阿亭,你上次来这里,是什么时候?”

走近梅拉瑞尔,沈鱼感受到一股若有若无的凋零……难道,这里马上要被侵蚀了吗?

“走了再没回来过……不行,得赶快!”梅风亭想到了什么,脸色变成死灰,从山坡上连滑带滚地奔了下去!

沈鱼也顾不了那么多,舍不得用御风符,却也是捏起了灵决,滑行而下。

寒风像刀子一样刮在他们的脸上,身上的骨头仿佛都被吹透了。沈鱼清楚地记得那个感觉,就连梦境中如此真实地记忆着,反复地品味着;梦中的他,在理智中知晓后面发生的事情,从而感到更加彻骨的寒意。

梅风亭可能没注意到,但是沈鱼的嗅觉灵敏风中传来了奇异的香气。已经断粮4个月的梅拉瑞尔,飘来了肉类的香味。

在村口,梅风亭却一反刚才的焦急,嗫嚅地等着他。沈鱼赶上来,紧了紧斗笠,“怎么了?”

“沈鱼……”梅风亭犹犹豫豫,“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我是为了逃婚跑掉的?”

“哦。”没说过,但是无所谓,反倒是她现在为难的表情有点可爱。“所以?我要装作你男朋友吗?”

梅风亭尴尬的扯出一些笑容:“呵哈……我的意思是,如果我爹跟你说什么,你答应一下就罢了,别多想,别往心里去!”

梅拉瑞尔的村口空荡荡,村中心小广场倒是有很多凌乱的脚印,尚未被雪掩埋。被扑灭的篝火还冒着一些若有若无的余热,融化着一些雪,让篝火表面布满了湿意。

“走,去我家,我爹就是村长。”梅风亭轻车熟路,这小村子和她三年前的记忆中毫无分别,童年回忆不断被唤醒,她牵着沈鱼,来到自己的家。

沈鱼跟着她一路小跑。看样子,村里刚刚经历过一次集会,只要找到村长再次召集村民,把物资传送过来,任务就算完成了吧?

后续的物资分发,他们就不用管了。尽早赶回去,还来得及准备一下通天塔的下一批认证测试呢!

那是沈鱼第一次见到梅风亭的父亲,见到梅拉瑞尔的真实生存状态。梅风亭回村,这个父亲似乎没有什么意外,即使是看到她带回来一个男人。

“你就是她现在的丈夫吗?”这个沧桑的老父亲,有着高原极地特有的红脸庞,鹰隼一样锐利的眼睛,是他年轻时猎户生涯的骄傲。

虽然现在他的双脚因为冻伤而残损了,但是因为丰富的经验,他依然是村子里最有话语权的人!

“爹,我们带来了物资,守林人让我们送来的。我们接到任务就赶过来……”

老村长摆摆手,目光甚至都没有在她身上多加留恋,就让自己的女儿下去。“你不错,来,正好开饭了,你可以跟我喝几杯。”

“物资……”

“我们还有猎户,今天刚刚进行过‘仪式’,每一户人家都分到了食物,你不用担心。”

老村长这样说着,话语里有着不容置疑的威信:“集会刚散,我们多等一下再重新召集,否则很多人可能不愿意来。”

沈鱼还想说什么,但是这位老人有着说一不二的执拗。他也只能任凭对方安排,梅风亭有一位兄长,他的妻子、老人的儿媳,为他们端来了食物,竟然是肉食。

肉食?

“你既然是她的丈夫了,有件事你必须记得:不管什么时候,千万不能让她吃饱。”老村长就像一个父亲教训自己的女婿,“一天一顿就可以了,不要超过一碗米。不要给她吃肉。”

吃肉?呵……

沈鱼一阵干呕。即使是知道身在梦境,他也因为残存的理智而干呕起来。梦境似乎被震动了,但是那位老人说的话,依然清晰地浮现出来。

“她天生怪力,吃一顿就能干体力活,吃两顿你就捆不住她。吃了肉,她就会跑掉她之前就是这么跑的。”

来自老父亲的叮嘱,混着鼻尖的香味,肉类和大量蓝尾巴花调料的混合香气,在沈鱼的梦境中清晰如昨。

沈鱼开始控制不住自己,梦境甚至发生了扭曲,他希望的一些细节美化的扭曲

他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他清楚地记得之后发生的是什么,他记得自己仿佛是咽下去了,又仿佛没有,他的记忆力已经不好了,他宁愿自己不记得。

自己汤碗里捞出来的,那截有着伤痕的手指,他吓得丢在桌上。自认生死之间淡定走过的沈鱼,此生唯一一次感到害怕。

(若是我真的吃下去过,她会不会怪我?)

(若是我也吃过,那我还有没有权力做接下来的事?)

梅风亭从外面踹开了门。

“我妈呢?”

少女的脸色像外面的灰云一样浓重阴沉,眼眶里一对赤红深陷着,消瘦的颧骨在她双腮投下阴影。

“我、妈、呢?”

“这是她的荣誉和宿命。”梅风亭的父亲看着碗里不多的肉类,这样回答。

少女忍无可忍,一把掀翻了桌子,杯盘狼藉,洒碎一地……

“都说了,不能让她吃饱。”老村长冷着脸,对沈鱼说道。

【南柯忆梦】沈鱼(3)

“猫尾草儿蓝花花,草儿草儿找妈妈

爸爸不知道,奶奶不知道

锅不知道灶也不知道”

父亲决定的,别的女人料理的。所有的一切都顺理成章,这本就是她们的命运,也本该是她的命运。

梅拉瑞尔,就是这样的地方。如果梅风亭没有离开,她也是其中的一份子,不觉得自己有任何不对,也不觉得别人有任何不对。

但是她是为什么跑掉的呢?因为隔壁被买来的漂亮婶婶吗?是因为那种吃到肚子里,却让人吐的昏天黑地的香味吗?

她呆愣地站在村口的枯树下。沈鱼已经把物资传送到位,出来看她的情况她不适合待在村里,每一户人家都分发了“仪式”上面的祭品,每一户人家里都有那个奇异的味道。

今天的梅拉瑞尔,暂时没有饥饿。

只有沈鱼能在灵觉里感受到的,那一股淡淡的凋零气息……

“我去询问了一下,这种习俗也并不全是为了饱腹……听说,这样可以获得凋零的认可,能防止被侵蚀……”

“因为凋零?!”梅风亭突然歇斯底里起来。虽然生在这里,但她并不了解这个村子里,大人们都在做什么、在想什么。

“那为什么还要住在这儿?就因为他们祖祖辈辈都住在这儿?!”梅风亭的喘息,“还是猎人的什么荣誉吗?这是同类还是猎物自己心里没点儿【沉大陆粗口】数吗?!”

“从来都是这样的,以后也会是这样。”这就是沈鱼得到的理由。他已经尽力美化这个理由,企图说服一个从来没有真正了解家乡的游子,虽然他也知道这不可能。

“凋零生物尚且只吃死的,他们呢?把活的弄死”

把活的弄死来吃想到这一点,梅风亭不可抑制地开始呕吐!

她今天本就没吃多少食物,这会儿,那源自内心深处的恶心,更是让她想要把自己的血脉倒空,想要把自己的身体发肤还给这个世界,回归那看不见听不见的混沌。

“早知如此,我们不要来就好了。”看着这样的梅风亭,沈鱼心中一阵阵的悲哀。

如果早知如此,他们还会不会来?他的心中没有答案。

他努力呼吸雪原上的寒风,企图稀释鼻尖和心间残留的味道,那种味道仿佛有着特殊的粘腻,纠缠着,给他带来持续的恶心。

“我宁愿我不知道……但是我就算看不到,也能想得到。”

梅风亭喃喃,似乎在对他说,也似乎在对自己说。

“我们这里的女人,都是这样的命运。就连煮了那锅汤的女人们……也是这样的命运。只是这次轮到她,下次轮到她……如果我没有跑掉,这也是我的命运。”

歇斯底里,疯疯癫癫,咳嗽,干呕。梅拉瑞尔已经恢复了平静,但是她的心中永远不会再有平静。

“你……是不是不舒服?”

梅风亭吐的昏天黑地,她早晨进村之前仅仅喝了一些水和奶酒,这会儿已经吐光,然而她依然在干呕。这明显不是“不舒服”这么简单,沈鱼手足无措。

“阿亭。”沈鱼生性冷漠,很难对他人的想法感同身受,但是这次,他也感到了极度不适!

那些……东西,他差点儿也吃了!沈鱼再次深吸气,把那股反胃感压了回去。

“反正,我不管这些人都是谁,我只问你:这……都和谁有关系?”

“……”梅风亭愣了一下,张了张嘴,接着却是又一阵更加严重的干呕!

那一瞬间,她想到了父亲她怎么可以这么想?

她使劲摇头。父亲也只是执行古老的教条,虽然有守林人的照顾,但也只是近十几年的事,拒绝赫希尔圣堂的驻扎也是基于古老的,“传统”……哦呸。

不,不能再想下去了。

沈鱼却完全明白她的心思,可他竟然还笑得出来。

“唉,我可没有你那么良善。”他抚摸着梅风亭的后背,想要理顺她的气息,“我只知道,你是我朋友!这村子里的其他,都与我无关。”

“……”

不对。他们已经是修行者,跟普通人不一样,是强者若是在心态上若是把普通人当做蝼蚁,那么,他们和村里的那些人又有何区别?

沈鱼却自顾自地说着他的,做着他的。沈氏的子孙,行事只问心意,不问前因后果就像他那个混蛋老爹一样,想做就做吧!哪用想那么多?!

“我不管别的,我只知道,他们杀你母亲我现在就替你报仇去。”

接骨木魔杖深深地戳进雪地,他难得真心温柔地看着这个狼狈的少女。

这是他唯一的朋友。

在雪地里也能笑出来的,太阳花一样放肆生长的女孩子……她还能回来吗?他还能怎么办?

凋零的颜色尚能净化。而这属于野蛮、保守和无知的悲哀颜色,血,能洗干净吗?火,能洗干净吗?

即使是神,又能洗干净吗?!

“梅拉瑞尔”,在古方言里的意思是:神弃之地。这里甚至没有圣堂。

沈鱼,从发现法系天赋开始,就是灵术、元素、圣光三系兼修。来自心理和生理上的双重不适,让他对圣光的净化含义有了新的理解,一种混合着怜悯、超然和漠然的心绪,他整个人都不由自主地散发着光明。

他下定了决心。转身之前,他对梅风亭宣布:“接下来,都是我自己要做的事情,与你无关,你不需要介意。”

他转过身,就面对了这片被文明遗漏的村庄。

他原来的师长说过,灵术师过度滥杀,会带来心魔和业力。那是虚无缥缈的力量,神秘无比,即使你变得再强大,都会纠缠着你,不死不休……

梦境中的沈鱼,和当初的自己,发出一声重合的叹息:

“真可惜,即使我做了这些事情,也没有产生心魔看来我真的是个冷血动物吧?”沈鱼这么调侃梦境中的自己。

“只是那业力太讨厌了,我也才杀了几十……而已吧?记不清了唉。”

“有些男人,有些是女人。有些走了,有些再也走不了了……最有意思的是,这村里已经没有小孩子了。剩下的全都不记得了。”

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记忆力变得越来越差。尤其是对自己的私事,再重要,也会冷不防地忘掉业力真麻烦!

这是为了阿亭的母亲报仇呢,也不能算无故出手吧?但是天道不承认,真是让人挠头!

天道不承认,梅风亭承认不承认?她有没有怪他?他不知道,也没有问过。

他只知道,那一天,梅风亭跪在生养她的小村庄的村口,背对着所有的一切。

沈鱼做的很干净,也很安静。即使梅拉瑞尔的房屋化为烽火,也没有任何声音传出来,那是如雪落无风般的死样寂静。

第二天,被这人间震慑了一天的雪花继续飘下。梅山浮岛的雪不分时候,随时能下起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化掉。

第五天,梅风亭一直没有动过,沈鱼打着伞,悠悠地站在她旁边。

比凋零还要净白的雪,把除了他们两个人之外的所有天地,尽数掩埋。

59梦尾

590

……已经是第十天了。

沈鱼确定,如果自己不把她带走,她会一直在这里跪在雪地里,眼睛都不会动一动,直到变成一尊雕塑!

如果不是在独幽城遗迹的奇遇,让他们都得到了脱凡体质,这个女人现在已经变成了尸体。

也正是因为他们的脱凡体质,她必须醒着接受这一切,或者,接受不了这一切?

这个状态,到底还是接受不了吧?十三岁懵懂地离开,十六岁才回来,她终究还是个单纯的小女孩呢!除了战斗和生死,她也没经历过别的什么,内心是正直的阳光,没有一点阴影。

其实,这样的世界,多习惯就好了吧。

沈鱼打着的伞上,已经积了很多雪;那雪被他时不时地甩到旁边去,虽然四周的积雪也已经快到他的腰间了。

梅山浮岛的天空,时不时划过一些虚空裂缝短暂存在的痕迹。在太远太高的地方,还有残存着一些无法开采的美人礁,古老而珍贵的矿物,在云层上反射着绚烂的光芒。

而梅风亭一直拒绝交流,拒绝食物。天上的流光都比她要生动。她全身都绷的紧紧的,比死人还僵硬,也不知道有没有被冻伤?

她没有任何动作,没有语言,像木偶一样任凭摆布,可惜沈鱼抱不动她。

这里的一切一切,沈鱼都看倦了。再不走,交任务时间就快过了他抱着这个心思在想办法,已经想了三天了,却还没有什么太好的法子。

他不是个擅长解决问题的人,他更喜欢,恶人做到底!

那就做到底吧!沈鱼下定决心,收起了伞,魔杖甩到身后,把雪地里那个矮子给揪了起来。

其实梅风亭的体重很轻。他们这几年走过来,梅风亭确实很少能尽情吃饱;而沈鱼却一直拔节,从一个半大少年,长成了靠得住的成年人。

沈鱼揪着她的衣服,一路拖行。时不时歇息一下,却也是仪态闲散,已经大有一些仙师风度。

不能回村里……来时候他们有路过那个哨所,9517,距离这儿不远。

现在,这边方圆十里,已经没有别的人了。

他把手里拽着的矮子丢进屋里,反手关上哨所的石门。沈鱼一件件地解下斗篷和棉衣,仿佛扔掉牵挂,扔掉顾忌,扔掉外面的一路风雪。

而梅风亭一直保持着被拖进来丢在地上的姿势,失去了和外界的所有联系,也没有任何反应。

“矮子,你这样可不行。”

微冷的哨所里没有生火,他吐出来的话音,都绕着一些白色的雾。

“那,别怪我啊,我只想得到这一个办法。”

虽然知道对方并没有在听,他还是把该说的话说在前头,带着一身凛然的邪气。

这个办法,自从出现在他脑海里,就抑制不住的疯长起来,让他再也没有别的念头了!

沈鱼不擅长安慰别人。想要把她的魂儿找回来,他自有作为一个男人的,特别的方式。(~)

他从来不是什么好人,所以,这次也尽情地,任性自私一次吧!

561

沈鱼从梦中醒来,身上还留着一身冷汗。那些漫长的回忆,只剩下最刻骨铭心的那个结尾,让他澎湃的心潮一时难以平复,甚至对醒来都十分不舍。

深呼吸几次,他才睁开眼,面前就是灵纹水晶棺的花纹。怔怔地伸出手,抚摸着那冰冷的温度,梦里的那些情绪被一瞬间勾起……

梦境,真实。梦境,真实。

那天之后,梅风亭恢复了以前;一如两个人的关系,一直停在原地。任凭他的幻术、灵术、精神魔法都登峰造极,也没能再产生何改变。

他好久不做梦,因为他已经太久没有这样的睡眠。昨天新炼制了顶级法器出世,虽然不是神器,却也消耗了他太多力量。

这才让昨夜的梦变得太长,太真实!

梅山浮岛,雪地里单薄的少女,还有他生命中最迷离的9517哨所。他永远记得那简陋的哨所里,他和她融化在一起的汗水。

还有最后,似乎她的眼睛终于聚焦,好像还说了:“谢谢你。”

好像是说了的,所以她终究是没有怪我吧但是,她当时,到底有没有念我的名字?

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又忘记了呢?这么清晰的梦境里,依然记不起那些真正被他忘掉的东西。

再过几年,这剩下的点滴细节,自己以为自己永志不忘的一切,是不是也将随着缠身的业力,风化飘散掉?

隔着灵纹水晶棺,沈鱼能看见那张仿佛睡熟的脸。没有迷茫,也没有那木偶一样的表情,她更加强大了,也更加脆弱了。

沈鱼像着了魔一样,坐起来,痴痴地盯着。

“师尊,你醒了!”这是为他守夜的西北西,揉着眼睛,几天的辛劳,让他现在也难掩疲惫之色。

……好碍事。

“现在什么时候了?”沈鱼眨眨凤眼,依然盯着水晶棺。

“快中午了。个人赛已经开始,已经好几场了吧!”西北西恭敬地回答,“我没看,但是听声音,没有太过激烈的打斗。”

沈鱼踌躇着,“轮到萧莎了吗?”

“不知道,应该快了。”

“你……你去看看。如果她受伤,我给你的瓶子,还记得?”

西北西俯首领命:“是,我这就去!”师尊看起来是终于睡醒了,他也能安心离开了。

“嗯,乖。”沈鱼的嗓子有点干涩。那些异样的情绪还没有退潮,西北西的离开,让他的自制力,再次变得薄弱起来。

他轻轻地拨开灵纹水晶棺的盖子,就像剥开一只成熟的水果的皮。那果子散发着幽幽的甜香,勾起了腹内最深处的馋虫,让人忍不住想要伸出手去!

百年来都没有这么接近过,如此伸手触碰可及的,梅风亭的脸有一种念头一旦生出来,就会像杂草一样疯长,霸占他所有的心思。

他的手指勾勒着她不再凹陷的两颊,不由自主地向下滑动,如一种难戒的瘾,亦如逢魔。

60疯人与心声

“沈先生!有个我师父的朋友……”

沈鱼被吓了一跳,触电一样猛地缩回了手!君凌正撩开帐篷的门帘,一脚迈进来,粗线条如他,也发现气氛有点不对。

君凌看了看,这儿也没别人啊?这诡异的气氛怎么回事?

沈鱼终于从那种疯魔的状态中解脱,他对自己无比厌恶。只是一个梦而已,那些刻意不去回忆的细节,一旦再次梦里经历一次,竟然让他差点儿把持不住!

什么百年清修的心境,简直可笑!自己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

什么时候……不,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他本该心里有数才对。自从她变成一个乖巧的任人摆布的娃娃,他对老友的认识,就开始了错位。

很正常的现象,只是心态没有调整过来而已……沈鱼闭上眼,迅速深呼吸调整好。再睁开时,目光终于恢复了一片清明。

“你什么事?”

“哦哦,有个人找你。”君凌手里拽着胡原,他一看到沈鱼就挣扎的厉害,他以为自己被这小子坑了!但是君凌的力气也是够大,终究还是把那只吸血鬼甩进了帐篷里。

“哦,老朋友,来看阿亭啊。”沈鱼定睛一瞧,瞌睡看枕头一样呵呵笑起来:“鬼父大人,近来可好?看得出来,您好像越来越弱了。”

胡原是没有出汗的功能了,否则他肯定满头大汗。看他跑不了了,君凌也松了手,全面进入看热闹模式。

“呵,呵……听君凌说,小梅在你这儿啊?”

沈鱼的心情不知怎么突然好了起来,他往旁边一让,向他介绍灵纹水晶棺。

“啊?”胡原愣了,他倒是能一眼看出梅风亭还活着,也活的不错。“她这样……多久了?”

沈鱼想想,“一个多月了。”

胡原的脸黑起来:“一个多月……都被你带在身边?”他第一时间切入了这个眼下很实际的关注点。

“是啊。日夜带在身边哦。”沈鱼凑近了一点,压低声音,故意用一种充满恶趣味的语气去挑衅他。

他甚至凑近胡原的耳边:“顺便,昨天晚上,我梦见梅拉瑞尔了。”

“……”胡原愣住,他这才发现沈鱼脑门上还有未散尽的水迹,加上这房间里进来之后就嗅到的一种味道……

吸血鬼对人类发出的气味总是格外敏锐,他一把就拽住了沈鱼稍显凌乱的衣服领子:“你个人渣!!”

这是一声属于凋零生物的低吼,君凌也是第一次听到,这感觉就像魔兽一样……可是莫名的萌化是怎么回事,是因为这个吸血鬼在他眼里太弱了吗?

君凌摸摸脑袋,他更诧异的是沈鱼的反应。沈先生好像真的是很高兴啊!

“年纪大了,稍微累着点,就难免做梦。”沈鱼没在意自己被揪着的领子,反倒是很高兴近距离欣赏胡原的表情:“要么,我把这个梦剪下来送你吧?”

“人渣!!”胡原一把甩开了他,就像丢开一条恶心的破抹布。

“你就不想要吗?”胡原的力气是真的不大,沈鱼顺便坐到棺材盖子上,懒散地后仰,眉眼弯弯,任凭身上衣袍散乱。

“还是说,鬼父大人你,又喜欢上哪个新女儿了?”

胡原很崩溃,双手企图揍他:“你是人渣!我不是!我没你这么下作!你你简直下流!”

胡原的虚弱和脆弱,已经到了沈鱼都不把他放在眼里的程度这家伙几乎笑成梅风亭的模样了!笑得不能自已,几乎滑到了地上……君凌无法理解他笑点何在,但是听起来好像很畅快。

“你笑个锤子啊!你把我们家小梅怎么样了?你让我看看啊!”

沈鱼靠在水晶棺旁边,示意他自便,然后对君凌招手。

“来来来,君凌,正式介绍一下!阿亭肯定没给你介绍过这人,”他努力收敛了一些笑容,对君凌郑重说道:“这位,就是你师父的义父,也是一个企图拐卖她做童养媳的猥琐男。”

胡原对他怒目而视,却闭了嘴巴,不敢反驳。

“噗哈哈哈!”沈鱼却终于绷不住,发出一阵更加无礼的爆笑!

这人,是疯了吧?笑得状若癫狂的沈鱼,还有从刚开始抓狂,到现在忧伤地看着梅风亭的胡原,形成了某种错位得不真实的场景。

师父,沈鱼,凋零生物,他们发生过什么?不等他继续猜测,他心中听到了一个突兀的、让他汗毛倒竖的声音。

“君凌。”

梅风亭的声音君凌瞪大了眼睛。

“保持如常,别被发现,我说,你听。”

61药

这声音,不像之前沈鱼的传音那么清晰,甚至有点断续,但在君凌心中,却无异于一声晴天霹雳!

他瞪大了眼睛,就像被沈鱼不顾形象的大笑给吓到了一样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在努力克制心中的惊涛骇浪。

师父什么时候醒的?她不信任沈鱼?君凌不由得走近了几步,和胡原一起,并肩看着安静躺着的梅风亭,却是竖着耳朵听。

“沈鱼的药让我醒不过来,别让他再喂了。”

细弱的一句,让君凌先冒了冷汗,沈鱼就在旁边,不会被听到吧?他低头看了看某人笑得癫狂的模样,才稍微放心一点。

“你跟着沈鱼……让萧莎尽快找到李玉。”这是第二句,君凌已经有点听不清了,甚至他不确定在这两句之间,是否还有其他的字。

“你是我……别离我……别……远……”

这是君凌最后能分辨出来的声音。他双手不自觉地抓紧了水晶棺,沈鱼发觉不对,抬头看他,微带疑惑。

“君凌,正好你也看看,阿亭这几天是不是胖了。”

沈鱼用那种“我种的花是不是打骨朵了”的语气,轻松地问君凌,但是因为刚才的声音,君凌只感到一股寒意从后背嗖嗖地冒。

二百多年恩怨纠缠,大佬之间的水是真的深。他很难揣摩师父刚才的话的意思,是要告诉他,还是瞒着他?应该是瞒着吧?否则梅风亭之间对沈鱼传音不就好了?

当然,这就是君凌外行的思维局限了。梅风亭不是法系职业,对他使用精神共鸣,本就是有一些特殊的原因……而法系职业都有基本的精神防护能力,不是一个重伤虚弱的剑客就可以轻易穿透。

更何况,刚才这里差点发生什么,只有他们自己知道,梅风亭怎么好意思出声?

有些事情不管过了几百年,贸然戳破,都可能会变成陌路。

但是在君凌心里,沈鱼已经完全变成了怀揣阴谋的反派。

这两个人的关系可谓是旁观者清,某人心里什么想法,君凌作为男人,猜也能猜个七八分!万一是某位仙师一狠心,用了一些手段呢?

“好,好像确实是胖了。”君凌把心里这些猜想全都压回去,表面上尽量正常地应付沈鱼的问话。

但是其实这只是闲聊而已,沈鱼醉翁之意并不在此,“这几天我给阿亭换衣服的时候,是感觉腰里有点儿肉了。”这个家伙,故意在气胡原!

灵纹水晶棺有自动净化循环,哪里需要换衣服?师父的体质也已经脱离凡胎,平时最多是翻翻身,防止关节过度僵硬,哪里需要吃喝换洗?

可沈鱼就是看着胡原七窍生烟的样子高兴。跟我抢人?二百年前你抢不过我,二百年后你还是抢不过我!

“话说回来,沈先生,现在师父还用吃药吗?每天几次啊?”

“我已经半个月没有喂了。”沈鱼说起正事,也稍微严肃了点,“因为之前的工艺问题,对药草的利用率不高,我昨天做了一口新锅,就是用来熬制后面的汤药。”

“现在师父应该怎么办啊,使用治疗灵魂的药草吗?”

“不,先恢复伤口。我怕她还没有长好。”沈鱼摇头,点了点自己的脑门上,和梅风亭之前受伤相同的位置。

“我记得,你们穿越者有个说法,人的脑的额头部分,若是受到损伤,即使醒来,整个人的性格也可能会改变。”

他深深地看着君凌,让君凌一时间不知所措。

“穿越者的世界里,曾经有医生使用‘额叶损毁术’来治疗一些精神疾病,但是,这种操作,也造成了患者术后性格大变,有的人成为了活着的恶魔。”

沈鱼比划了一下自己的眼眶,“听说,你们穿越者的世界,流行过的一种‘冰锥术’从这里,把冰锥穿进额头,损毁前额部分的脑叶。”

他摇摇头,继续说道:“我不赞成用这样的方法来治病,但是,你师父的伤势,正好就在这里。”

“一个月前,我通过忆江南宫,查到了这些资料。不管是穿越者的文献,还是我们这个世界的文献,我都仔细研究过,才确定这样的治疗方案!”

这一会儿,接受了过多的意外和矛盾,君凌整个人都失魂落魄。他无法做出判断,更痛恨自己的无知和无力!

他感觉自己站在了十字路口,不知道该信谁,更不知道该走哪个方向!

沉大陆简易史(2)圣历——今

圣历:圣历元年133年

圣历元年,海哈帝退位,传位于侄女(克里斯汀莫克),称莫尔克金斯三世。

圣历4年,海哈帝旧伤发作,病逝于西极。

圣历6年,莫克帝国三世率兵南下,占焚风郡,将拒湖、脐湖一带纳入帝国版图。

圣历8年,莫尔克金斯三世女皇在巡视平原郡的路上,被不明人士刺杀。朝中文官及武将,整合魔族贵族,成立“通天塔”组织,扶持女皇的幼弟:维尔斯若斯莫尔克金斯汀(时年9岁)即位。

圣历40年3月3日,沈鱼出生于翡翠城郊外红溪镇,母亲生产时去世。同年底,其父沈风眠失踪。

圣历44年2月,穿越者卫汐冥的灵魂,以赫希尔明见的身份,出生于圣城朝歌。同年4月8日,梅风亭生于梅山浮岛极南的梅拉瑞尔。

圣历45年,第一次灵能潮汐爆发,圣城朝歌沦陷为凋零之地,并且向翠屏山脉扩张。12月,莫克帝国以通天塔法师团为首,在境内征召所有剑士、猎人、赫希尔牧师,于翠屏山一线排兵,建立翠屏山防线。

圣历46年,赫希尔教应邀成立公益组织“守林人”。教会和莫克共同担保,成立佣兵工会。翠屏山防线初步稳定,翡翠城兴起。

圣历59年初,赫希尔明见赢得圣族大比,改名赫希尔明,重建“十一夜修罗”。

圣历64年,由赫希尔明资助,在独幽城举办魔武会。比赛中,沈鱼因魔力暴走,落败于8进4;梅风亭落败于半决赛,因虚报年龄被取消名次。二人被赫希尔明赏识,收入十一夜修罗。

圣历92年,赫希尔明及另外5位原始股东成立地球集团公司,改良造纸术、印刷术,大量出版发行纸质书籍,以神话故事、小说、传奇故事为主。

圣历93年,地球集团第一个子公司“飞魔物流”正式成立,部分魔族强者,以传送阵使用权入股,持股30%。

圣历96年,沈鱼出版第一部灵术相关书籍《仙灵起源》。同年九月,出版第二部书籍《元素魔法入门》,风靡大陆。沈鱼之名,登上魔族激进青年组织“黑月”的狙杀名单。

圣历103年,沈鱼在双望郡建立白鱼图书馆。

圣历105年,地球银行、双鱼银行陆续成立,初步建立灵网通讯,建立征信系统资料库。地球集团及下属分公司资产大规模重组,股东发生变化,魔族持股部分,全部被赎回或出售。

圣历122年,沈鱼以自制神器,登半神位阶。

圣历127年,赫希尔明被赫希尔圣土十八部落联盟推举为西南王。

圣历130年,教皇选举中,卫汐冥展示了前无古人的神眷强度,经宗老会投票,全票当选赫希尔教第四任教皇。

圣历133年,赫希尔明成功净化朝歌。同年宣布称帝,自次年始,改年号明见。

………………

第二次神战时期

………………

明见:明见元年148年

明见元年,第四任教皇赫希尔明,统一西南部族,建立赫希尔帝国,改年号“明见”。

明见145年,赫希尔明出兵征讨魔族及莫克帝国。第二次神战在人族和魔族之间爆发。

明见146年,魔族溃败,登陆点附近发生大范围凋零,直逼王都培落。

明见147年,通天塔法师团初步遏制登陆点凋零,成功保住都城培落。“奇迹之墙”防线建立。(奇迹之墙防线建立相关部分细节,见《三界往事书》26章260)

明见148年,冥帝重伤不治,崩于清净屿。赫希尔教新教皇即位,诏告天下,改年号“明灵”。因冥帝无后,赫希尔帝国瓦解。沈鱼代行独幽城城主之权。西南部落联盟脱离教会直属,内部组建圆桌会议。

………………

明灵:明灵元年今

明灵元年,十一夜修罗宣布解散。沈鱼建立灵山派,持中立立场,广收门徒。

明灵元年~4年,独幽城各城区发生顽固的凋零化现象。以城主沈鱼为首,灵山派、守林人负责调度,开始执行全城撤离工作,建立新的哨所和防线。地球出版公司成立《修行者周刊》杂志社,对独幽城凋零事件进行了全方位报导。“记者”这一职业出现。

明灵6年,独幽城最后一个居民撤出,安置工作全部完成。独幽城要塞投入使用,连接翠屏山脉,形成西南防线。《灵讯》日报社等新媒体成立,借助物流线,进行新闻传播。

明灵8年,沈鱼在双望郡建立灵山派新校址,扩招门徒,摈弃传统师徒一对一授业的封闭形式,模仿穿越者的学校制度,教授各种基础修行知识。

明灵12年,榴莫年的孙子榴春熙,着手组建“忆江南宫”。

明灵71年,梅风亭佩剑(魂切刃)被盗。

明灵74年,萧藤、萧莎双胞胎出生于翡翠城,黎萦气血耗竭而亡。2月,魔女昔落在西极举办巅峰魔武会,萧元登顶。沈鱼第二、李玉第三,梅风亭剑之极仅取得第四。

明灵77年,萧元被仇家寻仇,力竭身亡。

明灵103年底,君凌重生(日期见档案袋)。

62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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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凌神思恍惚地走出了沈鱼的帐篷,吹着外面的风,感受到远处的擂台战场传来的人声,才终于冷静了下来。

闭上眼,回忆刚才师父说的三句话,主要是三个方面。

一,沈鱼的药有问题,这是最麻烦的一点,因为涉及实力最强的人,若是想不通,暂且先放一边。

第二,让萧莎找李玉,这是怎么说的?他们本来的计划是魔武会之后,去找鄱阳上仙李玉,但是师父说的“尽快”,是要放弃魔武会吗?这必须和小傻商量一下!

还有最神秘的第三部分,包括他听不清的部分,竟然涉及到自己。

师父让自己跟着沈鱼,让自己不要离她太远。结合有问题的药来看,大概是沈鱼有某种未能进行的图谋?若是盯得紧些,大概还是来得及预防的。

君凌用一根烟的时间想明通了这些要么,今后几天就豁出去,再不要脸一点儿,去跟沈鱼住一起吧?

君凌越想越觉得此事靠谱,也没有再耽搁,跑回帐篷拿了自己的随身物品,就奔回沈鱼这里来。沈鱼很诧异,“你这是做什么?”

“嘿嘿嘿,搬家。”君凌腆着脸,笑呵呵地在帐篷里四下寻摸,找到一个合适的角落。沈鱼的新帐篷依然是超出标准的气派,够大,甚至是能让人在里面点篝火的空旷。

“你这是什么意思?”即使是西北西,也没有真的把睡袋都拿到他帐篷里。

沈鱼狐疑万分。他合上水晶棺的盖子,收拾好自己,正准备出去看看比赛擂台,可君凌的傻笑让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这货没等问,就自行解释起来:“师父倒下这么久了,我也没尽过什么孝心,真是过意不去。沈先生,以后换衣服喂药这些杂务,都交给我来做吧!”

虽然脱凡体质已经不需要太多睡眠,打坐即可恢复体力,但大部分高手之间,依然保持着互相该有的距离和尊重。

可君凌是君凌,他一旦不要脸起来,完全没有什么顾忌。即使冒着非要和男人住一起被怀疑取向的风险,他也已经豁出去了,一切为了师父!

沈鱼不知道君凌突然抽了什么风,一副打定主意住在他身边的样子左右这只是个帐篷,遮风挡雨之处而已,又不是家,他也没感到什么冒犯。

沈鱼想不通,也懒得想。“随你吧,我去看看比赛。”

他还不知道今后几天他要面临着什么生活。

622

“师尊!”

沈鱼带着棺材一路走到擂台下,负责唱名和记录成绩的灵山弟子纷纷对他行礼。

“掌门师尊好!”

负责记录的中年教师是灵山早年的毕业生,他和现在的弟子一样,也对沈鱼行师徒之礼。沈鱼也微微躬身回应之后,才开口询问:“进度怎么样了?”

这位稳重的灵山教师,手下带领着一队师生,专门负责比赛的赛程和其他细节。

“现在已经进行到法师组45号,下午穿插一部分灵术师分组。预计明天上午,就能结束第一轮淘汰赛。”

沈鱼点头,这位教师的办事能力是灵山翘楚,经常负责灵山每年的宗派大比。

“不错,第二轮之后才是真的费心,到时候还要辛苦你了。”

“有师尊挂念,弟子必不负期望!”中年教师很有精神,这种工作对他来说也算得心应手,能够得到掌门师尊的肯定,他也很有点激动。

“哈,期望倒是没有,保证参赛选手的安全即可。”沈鱼笑着嘱咐,“保证安全说容易也不容易,你最是稳重,自己拿捏就好。”

参赛者的实力如何,沈鱼更是清楚的很。在前两轮,以萧莎的实力一定是飞速晋级,第三轮是混合赛,如果碰到法师和灵术师,可能根本就不会流血。

只能期待她挺进前十强吧!剑客之间势均力敌的比赛,可能还会稍微激烈一点……沈鱼悻悻然,他发现,自己竟然有点儿盼着那孩子流血受伤。

现在的自己,又变得这么冷血了吗?因为又梦见了一次?

他明白,杀过人的人,就像吃过活人的野兽齿间尝过的血,会永远沉淀在心底的某个地方,等待着某些复苏的时刻。

“师尊!”西北西远远地看见了沈鱼,小跑过来,压低了声音:“我拿到了。”

沈鱼被他叫住,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啊?”

“我拿到了。”西北西重复,摊开了一下手心给他看,那是沈鱼给他的收集血液的透明管子。

沈鱼傻眼,怎么突然这么容易了?

“一言难尽!”西北西苦笑,想到刚才的场面,不知道从何说起。“……总之,后厨保住了,放食材的仓库也保住了,萧莎受了点儿小伤,没有大碍!”

沈鱼更糊涂了。但是,他稍微一想,就明白了其中的关键女人和厨房,这两个词汇组合起来,发生任何奇妙的反应,那都是很正常的!

美食只是女人为厨房带来的惊喜之一,像她们这种舞刀弄剑的女孩子,更多时候带来的都是惊吓。

梅风亭下厨,可是连传说中的核反应堆都做出来过。萧莎只是流点血,受点伤,真的是他们这一代人的进步了啊!

63忙碌的独孤行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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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莎很冤枉。

只是帮忙切个水果而已,怎么灶台就倒了?

不仅是倒了,还碎了,甚至爆炸了伴随着女剑客的内力,倒塌的灶台火焰四溅,点燃了旁边的干柴;因为大家忙着拯救灶台,一时疏忽,干柴堆的火势迅速蔓延到了旁边的粮食仓库。

若不是有个水系魔法师正好路过,守林人运来的物资中,一半的食物都会就此付之一炬!

作为半个始作俑者,为了让后厨继续工作不惜亲自动手帮忙的沈静仙和萧莎,这时候正站在独孤行面前,垂着脑袋挨骂。

“参赛选手就好好看比赛!不要妨碍灵山弟子的工作!说的就是你,最小的参赛选手,你以为仗着可爱就可以为所欲为吗?!”

沈静仙双眼水灵灵,越来越可怜的样子让独孤行也不好意思继续下去负责后厨的后勤部门,还有那些管库房的灵山弟子,都开始对他产生了不满。

“宗主,别太苛刻啦……这孩子还小呢!”分管库存的弟子盘点了一下剩余,发现损失并没有很多,只是小孩子贪吃而已,发生事故也是谁都不想的嘛!

看把孩子给训的,水汪汪的眼睛忽闪忽闪地,睫毛颤抖,皱着小眉头,一副悔恨莫名。小孩子贪吃怎么了?都是老大不小的人了,这是修行界纯真的下一代,就不能惯着点儿吗!

收拾完厨房战场的灵山弟子都开始眼神交流了:剑宗宗主最近心情不佳,因为一点儿鸡毛蒜皮的小事,他连可爱的小女孩都要迁怒!

独孤行无语的很,看来,他们是彻底忘记了刚才灶台的爆炸吧!萧莎的手臂还包着绷带呢。

他本来就是为了以儆效尤,才在所有灵山弟子面前教训孩子的,似乎是用力过猛,产生了反作用?

沈静仙是沈鱼的侄女,这事儿很多人都是知道的就凭这越来越像掌门和他兄长的眉眼,灵山弟子们就算不知道,也很容易能猜得到!沈鹰是灵山派的后勤总管,熟悉他的人,甚至比熟悉沈鱼的人还要多。

为了公平,必须要对沈静仙更加严厉!独孤行面子上做的很足,却是真正的色厉内荏,看看气氛差不多了,才故作气哼哼地放她俩走人。

紧接着,又是一声隐约的轰隆,有剑宗弟子赶来汇报:擂台又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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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说又?不记得了吗,昨天沈鱼搞的爆炸,已经让尚未启用的擂台塌了一次了!

这擂台可真是命运多舛,还没坚持一个上午,又塌掉了一个角沈鱼还没走远,饶有兴致地参与了围观,摊手表示这回与我无关。

“最近的选手,能人还挺多的。”沈鱼安慰独孤行,“那个法师,应该能排进前十强。”

“人没事儿就行……”独孤行已经没了脾气,一回生二回熟,擂台的设计本来就是偏向模块化,对于倒塌的次数,他们早就做了尽可能豪迈的估计。

这次储备的材料,足够重建这擂台五次,像这样的修补,再来个十次八次都没有问题!

“老吴,选手没事儿吧?”独孤行更关注对战时候的损伤,虽然刀剑无眼,但是这次来的这些,毕竟也都是修行界下一个一百年的希望。

那位稳重的灵山教师对他也行了个礼,答道:“刚才那个选手,一击打破了对方的防护符,裁判出手迅速,他的对手没有损伤。倒是有件事,想麻烦宗主查一查!”

“何事?”独孤行是总负责人,专门解决各种临时突发的妖蛾子。

“有一位选手,唱名两次都没有出现。我让他抽到的对手先等着,初赛结束,要是再找不到人,就给他安排别的比赛,或者直接晋级!”

“是不是弃赛了?几号选手,我去找找人在哪里。”

“法师组号。”

独孤行点头:“好,我这就去查询登记信息。今天日落之前我给你回复,让他的对手先等一下,不要直接晋级。”

直接晋级就很不公平了前两轮是没有轮空的,在草根选手中,能过前两轮海选已经是不错的水平!很多组织都会根据魔武会的成绩招人,这是对灵山派的信任,他必须保证比赛的质量!

“还有,个别势均力敌的比赛场,双方实力都不错,所以相互过招超过一定时间,会在第二天安排加赛但是至今为止,还没有出现这种情况!”

独孤行当然知道这个规则,他站住了脚步:“所以说,至今还没有两个稍微厉害的选手碰到一起过?”现在都比了快三十场了。

“对,所以这次的质量……”

“没关系,无论如何我都相信,最强的选手,总能配得起那把剑!”

飞剑“荧惑星”,是独孤行以个人身份拿出来的,作为剑客组第一名的奖品。这把剑本来想要给南宫慈,可惜南宫已经放弃了剑道。

老实人老吴懂得他的痛苦。一代宗师,眼看传承断绝,也不放弃栽培同道的后辈,得来不易的飞剑也能无私地拿出来……他鞠了一躬,对这个剑客表示自己的内心的敬佩。

独孤行摆摆手:“行了,我去了,回头给你消息!”

查过登记资料薄,又趁着中场休息,在营地里广播了一番,抽调二十个灵山弟子,扩大搜索范围……独孤行这一下午忙得焦头烂额。

直到太阳落山,他和手下的弟子,才终于在碎心岩边缘的一片断崖的底部,找到了那块号码牌!同时确定了,崖底的这个死去多时的倒霉蛋,就是他们找的法师组号。

64被杀死的比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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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须要确定,是因为比赛还是因为他的个人原因?”沈鱼在断崖顶上,带着西北西,灵山大师兄此时也是默不作声,在等待师尊下一步指示。

独孤行正指挥一些灵山弟子,把最先进的还在试验中的魔法成像设备小心地吊到崖底来。比赛期间出事,该做的事情必须要做足,即使这位选手背后没有什么势力。

“参赛选手抽到的号牌都是不公布的,不到擂台上唱名,不会有人知道自己的对手,除非认识的人可能会私下沟通。”

西北西依然在听,他已经拿到了法师组号的资料男,35岁,通天塔认证一星法师,就他的年龄来说是中规中矩的修行者,不算特别有天赋,却也比那些企图在剑客组捞胜场的家伙强了很多!

至于人际关系方面,报名的时候,听他说过,他有个女牧师搭档,如果凑齐人数,在团队赛就会报名。更多的印象,独孤行也记不清了,毕竟号也只是普通选手中的一员而已!

“从凋零痕迹来看,死亡时间应该在昨天晚上……午夜之后,今天日出之前。在这个时间段,凋零速度最快,这样才符合现在尸体的情况。”

沈鱼睁开眼睛。在他的感知范围里,他的判断绝对可信。西北西之所以恭谨的在听,也是为了让师尊多给出一些信息!

他知道,查真相的任务大概还得落在自己头上,否则师尊把自己带来做什么呢?独孤行需要做的善后事项还有很多,他这个灵山首徒,平日都是闲人,这种时候责无旁贷。

沈鱼的感知力已经收回来,似乎也就得到了这些信息而已。看看师尊没有更多的话要嘱咐了,西北西这才很主动地躬身请命:“师尊,我去看看现场情况。”

沈鱼很满意。大徒弟就是好用,不等明说,就懂自己意思!真是怎么用怎么贴心啊!要不要顺便给他煮一锅淬体的汤药,作为这孩子的奖励呢……

沈仙师站在高处,背着手,虽然看着崖底的忙碌人群,但他的心思已经飘到了这几天的研究重点上包括各种新奇的药方,还有那有史以来最强的锅具的创新使用手法。

西北西如一缕烟一样飘到了崖底,落在尸体旁边。即使崖底都是碎石,并没有任何的脚印,他也戴上了鹿皮手套、给鞋子套上干净的布,这才开始仔细查看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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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主,这边还需要照一张。”灵山弟子忙忙碌碌,扛着笨重的机器,尽量留下现场各个角度的影像。

“身上很多伤……有仙宗弟子吗?”西北西问独孤行,人员调动还是他最清楚。

灵术师每一个都是各怀异能,他不是仙宗宗主,具体也不太清楚:“我知道沈静仙的镜子不错,我去喊她吧!”

西北西严肃摇头:“不行!那孩子未成年,不可以看死人。”

似乎也有道理。“可为了这个找师尊,不太合适吧?”

“找个验尸官有那么难吗。”西北西面无表情。

“那……贝姐?”

想到那个女人,两人同时打了个哆嗦。

“怎么,我就不行吗?”贝尔罗莎不知道什么时候也飘下来,法杖戳着碎石头,心情不怎么好。“是你们觉得我不敢,还是觉得我不行?还是觉得,我的鉴定术比灵术师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差?”

“不敢不敢!”两位男士立正站好齐声回答,独孤行甚至弯了腰,“您请您请,女士优先!”

贝尔罗莎像个德胜的将军一样,在尸体旁边绕了一圈,开始侃侃而谈。

“基础很好,很专业的魔法师,没有学习任何其他的东西元素天赋中等,风元素专精,但不是自然系,主要擅长瞬发风魔法,有佣兵经历。”

西北西惊呆了。“竟然能……一下子就看出这么多?”

独孤行看她的目光简直惊为天人,这位同僚的资历跟他差不多,看不出来还有这种逆天的能力!

女法师却诡异地笑了笑,她并不介意给这两个人添添堵事实上她就是为了这个才来的。

“因为我记得他,法师组号,比尔费罗。”贝尔罗莎特别享受他们俩惊呆的表情,“他是被忆江南宫队伍淘汰下来的人,因为他有个相好多年的女牧师,团队赛没有牧师的名额了。”

“忆江南宫?”独孤行有印象,那四个名字成套的选手,“那个墨莲央是法师组的。”

今天上午,就是那个家伙,用一记很厉害的元素魔法轰掉了擂台的一角!

“对,比尔费罗的水平,按道理说应该比墨莲央更强。因为这个人是佣兵出身,甚至守过前线,极其擅长实战你看他手上的茧。”

贝尔罗莎用法杖指他的手,西北西走过去,翻开他的手腕,在熟悉的地方看到了一层薄茧。

“这是……”西北西是法刺客,也是个魔杖长期揣在袖子里的职业,他懂这个位置的茧意味着什么。

贝尔罗莎也心知肚明:“除了法刺客之外,只有在凋零前线的高强度作战中,为了防止魔杖脱手,所有法师都会给前臂打上绑带。这就是魔杖给手腕磨出的茧。”

剑客的茧通常在虎口,而且很厚;而这种薄茧,出现在法师的手腕上,通常代表了至少五年以上的前线作战经历!

贝尔罗莎魔杖戳一下地面,这才真正地用了一个鉴定术。有如透视一样,她瞬间就了解了这个人所有的伤情。

她用魔杖远远地虚点着比尔费罗的各个部位,从上到下:“头部,后脑外伤,钝器伤或者锤击;额头有小擦伤;左侧肋骨断了四根,你压一下,有一根可能刺到了心脏,不排除这就是致命伤。四肢骨折不说了,表面的擦伤,看起来都是岩壁划到的……”

她又抬了抬魔杖,往下指,停在他的胸椎上。

“这几节胸锥都断了,虽然可能看不出来,但是你可以按一下,里面的骨头都碎了,应该是大块的岩壁撞碎的。”

西北西蹲下,却没有伸手查看尸体,而是从这个角度,望了望上方的岩壁!危崖耸立,怪石嶙峋,他感到脑壳发痛……有点麻烦了。

独孤行和他是一样的心情,看着旁边岩壁上一块突出的怪石,可能就是它,要了这个倒霉蛋的命:“他竟然是挨着岩壁,甚至还打了个滚掉下来的。”

西北西用戴着手套的手,按了他的几处伤处,情况和贝尔罗莎说的差不多。至于真正的致命伤是哪个,还需要更加明确的确认。

独孤行也开始发愁了,他明白这事儿有多麻烦:“一个擅长风系魔法的法师,在这种地方,几乎像个布袋子一样滚下来的……”

这是个水平不错的魔法师,风系专精,即使是失足,也不可能这么狼狈!

贝尔罗莎点头:“对的,他掉下来的时候,大概已经没有意识了!”

65灵山派侦探团(给点赞君灿禾点赞的提前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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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北西知道师尊对自己的期望选手在比赛期间被杀害,灵山派必须给出说法。这说明,他必需把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全都搞清楚!

不管是死者的社会关系、工作关系还是私人恩怨……理清楚、筛出来,直到查出凶手,这才算是说法,才算是灵山派能拿出来的交代!

“让修行者失去意识的,可以是药物,可以是酒,也可能是外伤。”西北西把注意力锁定在后脑的伤口上,因为头发的遮盖,不好说是不是岩壁的碰伤。

若是这人过于倒霉,掉下来第一下就碰到了后脑,昏迷过去,倒也可以解释他这种无反抗的掉落但是从岩壁的形状来看,要做到这么倒霉,难度相当大!

独孤行已经去找人,找贝尔罗莎说的那个牧师,还有忆江南宫的人,包括他们的参赛选手和宫主。参与调查的灵山弟子更是得到了严令,不许声张死者的身份;对于相关人员的询问,也会尽量相互隔离进行,防止有可能存在的事先沟通。

这种尽了十分努力的刑侦体系,就算让君凌来评价,也算是很科学的。这时开始运转起来,营地里都弥漫着一股严肃的气息。

西北西对伤势做了记录,又指挥灵山弟子用先进仪器拍下了最后的几张影像,收集了所有痕迹之后,才让赫希尔教的牧师来收拾现场。新鲜的尸体,有微弱的凋零需要净化,同时进行祈祷,以便下一步的入殓和丧葬仪式!

这都是地方圣堂的赫希尔教牧师,常见的日常工作。营地里的牧师以南宫慈为首,多是对抗凋零的战斗牧师,他们也没想过在魔武会上第一次出手,竟会是这种晦气的老本行?

南宫慈坐在轮椅上,一接到送上来的尸体,就指挥手下几个牧师结阵,他自己却只待了片刻,就找到了独孤行。这边还在找人,忆江南宫的人好找,但是那个女牧师却是无法确定身份,无从找起!

“宫主,真是麻烦了。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比尔费罗这个人?”独孤行已经在询问榴春熙,并没有很正式,对方的身份让他必须客气,况且他这只是寻找线索!

南宫慈推着轮椅过来,和榴春熙互相点了点头,没有打扰他们的谈话。

“比尔费罗,我当然知道。从前年开始,他在忆江南宫本部任职,得到过去年年底的业绩第一奖励,所以选取魔武会参赛者的时候,他曾经是我们第一考虑的人选!”

“但是为什么没有让他代表忆江南宫参赛呢?”虽然团队赛还没开始,但是人选是已经确定的,独孤行那里已经有记录。

“因为他想要带上他的妻子一起参赛。这次魔武会,头一次允许牧师参加,他向我恳求了很久……”榴春熙回忆着,“但是我并不看好牧师在团队赛里的作用,我觉得,我们以法师构建核心,会更有前途。啊,说起来,这种事情涉及我们的战术,独孤宗主不要透露出去呀!”

“那是一定!”独孤行赶忙保证,“那你还记得比尔费罗的妻子,那位牧师叫什么吗?您能联系到她吗?”

“那个牧师……”榴春熙的脸色变得奇怪,“当然,我记得很清楚,那女人姓爱丽丝。”

独孤行一愣。他记得那个红头发的爱丽丝,是个美人儿……

南宫慈已经咳嗽起来,在其位谋其政,虽然这位女士作为佣兵的身份更加出名些,但这次魔武会期间,只要是有正规履历的赫希尔牧师,他都了如指掌!

“所以你们应该能理解我,并不是我对牧师有偏见,我就是单纯的不太信任那个女人而已。”榴春熙摊手无奈,“我一直觉得,那女人就是在骗比尔的钱,用比尔的资历为自己争取进身之阶,但是比尔对她非常忠诚……唉,真是个痴情人啊!”

没错,香琪爱丽丝明面上的搭档是大漠弯刀客、绰号“文蛇”的斯内克伊甸,但是早几年,他们佣兵队里还有一个叫比尔费罗的年轻法师。

佣兵公会多年前的记录里,就是这样的记载。佣兵都知道,战法牧组合,在新手实力足够碾压任务之前,是最安全的铁三角队伍!

晚饭后,香琪爱丽丝被请来,西北西和南宫慈在帐篷里等着她,而独孤行早就借口有急事,远远地跑掉了!

南宫慈给她倒了茶水,“爱丽丝女士,麻烦你。我们想向您了解一下,关于比尔费罗这个人的情况。”

香琪爱丽丝知道今天上午法师组号失踪的事情,也知道灵山派在断崖底部捡到了尸体。这事儿在营地里已经传开,虽然不知道细节,但她被这么一问,马上就知道了那个人是谁!

“费罗死了?”她很诧异,“死于坠崖?怎么可能?”

这牧师很聪明啊!西北西不了解她,但是有所耳闻,所以才带上南宫慈一起。“所以,我们才想要更多信息,关于他,能说说吗?”

西北西是名声在外的老实人,却也是爱丽丝不了解的人。她不敢隐瞒,开始细细回想比尔费罗此人的生平。

“费罗跟我们一起,组建佣兵团的时候才十几岁,很青涩。他不爱说话,但是非常听话,我一直把他当弟弟看。”

南宫慈插话:“什么样的弟弟?”他能推测出来,但是这种心知肚明的事,涉及死者恩怨,还是要确认下来才好。

香琪爱丽丝瞬间懂了他的意思,妩媚一笑,刚才那一点点严肃荡然无存:“啊,当然是那种,没有血缘的,好弟弟了。”

果然,指望爱丽丝家族的人能保持有简洁的人际关系,真的是不可能的!

“我是不让他走的,但是他觉得,在离我远一点的地方,可以更快地超越我。”爱丽丝点了一根修行者用的手卷烟草,烟叶燃烧的烟雾发出那种沧桑厚重的味道。

“离开我只后,他去更东南的地方发展了,最后赶上了忆江南宫人员扩招。他们那里待遇很不错,最后一次他给我写了信,说自己参与了福灵丹改良项目组。”

“福灵丹?!”南宫慈捕捉到关键词。福灵丹对初阶修行者是多么贵重的东西,何谈“改良”?

“对,我觉得不太对,他不是研究型的学者,而是实战型的……我劝他不要参与那种核心项目了,但是他肯定没有听。”爱丽丝深吸一口,吐出烟雾,才继续道:“而且,从那以后,他就不再主动和我联系了。”

66此间少年

“没有主动和你联系?”南宫慈捕捉到她的意思,“那么,你有联系过他吗?”

爱丽丝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也没有隐瞒:“去年年底,我想要通过他,问一下忆江南宫的战斗序列里面,还有没有牧师的位置?可惜,他最终还是告诉我没有,我也没办法,最后决定跟着教会的队伍,先来会场看看再说咯。”

“他怎么和你说的?”西北西询问细节。

“还能怎么?”爱丽丝不明白,“我十一月底写信问他魔武会的情况,表示想要跟忆江南宫队伍一起参赛,他在庆祀节前给我传灵讯,说他们没有位置,就是这样了。”

西北西和南宫慈对视一眼,这和榴春熙说的不太一样啊!

“怎么?有什么不对吗?”爱丽丝知道肯定哪里有矛盾,但是她说的也确实都是实话。这种感觉很不舒服,从来都是她拷问别人,她可没被这么审过!

南宫慈靠在轮椅后背上,斟酌着用词:“爱丽丝女士,就我们现在的了解,比尔费罗他对你的感情,可能比你想象的要深一些。”

爱丽丝不以为然:“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的事,外人又怎么知道……”

“收到你的信之后,比尔费罗去请求忆江南宫的宫主,甚至不惜以自己的参赛权捆绑威胁,想让你参赛但是榴春熙出于一些考虑没有同意,比尔就自己来参赛了。”

爱丽丝听罢,颇为意外,一时间也恍惚了起来。“我不知道这事儿,我……我不知道。”

她在回忆自己年轻的时候。那个情窦初开的年轻法师,是个很沉默,却很有自己主意的痴心男人。

他会为自己这样做吗?用好不容易拼来的微薄的前途和未来,和忆江南宫的主人做一个没有把握的交易?

她以为这些年他变了,但是,有些东西好像一直没变……可现在知道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

“你来到营地之后,有没有见过他?”对西北西来说,这才是意义。

“没有。”爱丽丝没有陷于回忆,她坚决地摇头,“既然他不愿意让我知道,那肯定也不会来见我,这才是他的性格。”

“那你这些年,有没有向他要过钱?”西北西问。

“钱?”爱丽丝愣了,“从来没有过,你看我身上的东西,像是有法师在养我的样子吗!”

这种事还用问吗?法师的收入和佣兵不在一个阶层,她蓬乱的头发和朴素的衣服,哪一点像是有人养了!

这个剑客竟然这么单纯啊!话说回来,他是谁来着?

她想起来,南宫慈她是认识的,旁边这个青年,竟然没有自我介绍过。就像个可有可无的人,他偶尔提问,似乎开口说话都很不好意思,但是又透着一股子尽职尽责的细心劲儿。

和比尔费罗年轻的时候很像啊!很好骗的干净的少年……

西北西感觉到她的目光慵懒地放在自己身上,开始感觉到不自在,“我……去看看独孤宗主在做什么。”他说去找线索了,也不知道又去哪里找?

南宫慈看到她那个眼神,就知道香琪爱丽丝的脑袋里又转了什么念头,她可不是个省油的灯!

他们目送人走远,南宫慈才冷哼一声,提醒某个眼睛粘在那个背影上的女人:“别看了,他可是西北西。”

“他?”爱丽丝回神,一时间瞳孔地震:“他就是西门北落!?”

“很意外吗?”南宫慈摆弄着自己的魔杖,“不像是沾了那么多血的人,是吧?”

“不,不像……”爱丽丝也吓了一跳,“主要是,太年轻了,我还以为……”

从年纪算,西北西在上次神战时期已经是成名战力了,至今也有一百多岁……怎么是个这样子?

喜欢拈花惹草的女牧师,头一次感到了后怕:幸亏刚才没有乱说话,否则自己已经在生死之间走了一遭!老怪物她不是没见过,可这样一身少年气的,还真是没见过!

南宫慈冷冷地看着她:“吓到了就收敛一点我师父现在都不敢跟你待在一个屋里,你也是越来越厉害了!”

看到他这张冷脸,香琪爱丽丝却放松了下来:“少主你也真~是的,进门不给我介绍身份,吓死人家了呢!”

南宫慈一阵恶心,推动轮椅:“放尊重点,我从来就不是你的少主!”

“对对,主人也已经退隐了,失败了就是失败了呢。”爱丽丝故意捏着嗓子调笑他,又低下头,看着手里剩下的烟,“少主,你也是辛苦了。有事一定要叫我,我也没有别的牵挂了……”

“呵呵,我父亲的属下,失败一次就成这样了吗?”南宫慈推轮椅向前,“我现在不需要你们,将来也不需要给我好好活着就够了!”

爱丽丝掐灭了火,对着他离开的方向,微微行礼:“是,少主。”

67味觉与狗

独孤行虽然是借口跑掉,却也是真的找到一个好点子他盯上了那个吸血鬼。

他手里拿着透明的小盒子,收集了净化之前的死者的血液,在地球公司的营地附近蹲了一会儿,就逮住了一脸无助的胡原。

“你你,你找我做什么!”胡原很警惕,他现在对人类的强者都很警惕。

独孤行那明显不怀好意的样子,就像个欺凌少女的怪人一样:“来,兄弟,昨天我帮了你的忙,你也得帮我个忙。”

他按着胡原的肩膀,晃了晃手里的盒子那里面的血液已经变黑、凝固,一眼看去,就是一坨散发着微弱凋零气息的不明物质。

“来尝尝这个,然后告诉我,里面有什么特殊的配料没有?”

胡原崩溃:“别当我看不出来!这是死人身上的血!”他把自己当什么?狗吗?!

“尝尝嘛,你是吸血鬼,这不是你的食物吗?”独孤行昨天向沈鱼汇报的时候,已经知道了这位是个什么货色,极力地劝诱着他。

“我吃归吃,但这也太不新鲜了!”胡原努力保持尊严,“放尊重点,你当我是秃鹫吗?什么都吃?!”

“今天你不吃也得吃!”独孤行横眉立目,软硬兼施:“就一口,尝尝啦,给你好处怎么样!”

独孤行昨天给了重伤的吸血鬼一点血,似乎对他恢复挺有用的?实在不行就再给他一点儿,威逼利诱都试试,全都无效再用强嘛。

“不行,血都已经凝了,这人至少死了一天了吧我说!”胡原很嫌弃对独孤行在死者身上采血的行为,表示十二万分的嫌弃!

“你给我想好了再拒绝啊。”独孤行拉下脸,很郑重地警告他:“你也是在人堆里面混的,不想让我真的撕破脸吧?我可是查过了,埃斯泽商会的正式名单里没有你,你要是再不低调点儿,白巫妖能罩你多久?嗯?”

胡原当时跳脚:“我怎么不低调了我!”

“嘿嘿嘿,我给你曝曝光,不就不低调了……”独孤行这是纯粹的威胁。

吸血鬼胡原被他弄得进退两难,这人摆明了耍赖,完全不给他反抗的机会!人类真是可怕啊!

“行吧……我就试试,但是不保证能尝……恶,尝出什么来!”

胡原虽然是同意了,却也把自己恶心的不行。吸血鬼也是有底线的,他自己产生自我神志之后,已经五百多年没吃过死的东西了!

就连人类喜欢的肉类美食,在吸血鬼眼里,其实都是散发着不新鲜和各种香料的异味结合体,更别说这一坨取样过于简陋、保存更是随性的黑色不明物。

独孤行打开那个盒子的盖,递给他,盯着他,“这才对,听话,来吧。”

胡原被逼上梁山,迫不得已地轻轻舔了一下。

“怎么样?”独孤行十分期待。

胡原皱着眉,犹豫着要不要吐出去,但是看独孤行的表情,他又不敢。

“……”这让他怎么说话?他强忍着那股不新鲜的臭味,战战兢兢地咽了下去,这味道给吸血鬼也带来了极大的心理阴影,他感到极度不适,面如土色。

“怎么样怎么样?”

可怜的吸血鬼终于捋顺了气,心烦地反问:“什么怎么样?”

“有没有药物的痕迹,或者酒的味道?”

“没有,一点儿都没有。”胡原努力压抑恶心,“就是很普通的……很不新鲜的人类的血,在通风很差的地方至少放了一夜,连凋零都不能掩盖的臭味。”

独孤行再次逼迫吸血鬼仔细回忆:“你确定吧?会不会因为那种臭味,掩盖了什么药物的味道?”

胡原再次崩溃:“你不信我,为什么还要找我?!”正是那敏锐的味觉才能感受到那种臭味,所以吸血鬼一般是最讨厌和死物打交道的凋零生物。

“药物,什么药物?会让人类失去意识的药,都有很大的味道,除非是被代谢掉了,都会留很重的苦味,你当我是傻的吗?!”

炸毛了炸毛了,看来这就是真话了!独孤行赶紧安抚他:“我信,我当然信,你肯定仔细感受了,确定了,对不对?”

“我不仔细感受,也感觉不到那种臭味啊!”胡原咬牙切齿,这可恶的人类,是看不起自己的本能吗!

独孤行终于满意了。他说的话不能作为证据,只是作为调查方向的参考,能给他们减少很多猜来猜去的工夫呢!

胡原知道营地里的意外,也知道他的心思,这货就是把自己当狗用!这会儿他也是没好气:“独孤宗主,我现在可以走了吗!”

“可以了可以了……”独孤行放开他的肩膀,突然想起一事,故意使坏道:“话说回来,要不要我为你介绍骆天歌认识啊!这几天我们还算有点工作来往,你这么狂热地喜欢她,近距离见一面还是可以安排的。”

胡原真的炸毛了,惨白的脸上因为愤怒涨出了一些迷样的晕红。

“滚!你给我躲她远一点!老子不用你安排!”

68牧师,又见牧师

“师尊,情况大概就是这样。”西北西把今天的调查结果汇报完毕,目光还是忍不住飘到旁边那个碍眼的家伙身上。

沈鱼点点头,心思其实根本不在这上面事情交给大徒弟,就是为了不去操心,只要这孩子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好。

他手里捏着法决,那口千锤百炼的锅被火焰舔舐着,悬浮在他面前,里面的不明液体,咕嘟嘟地冒着一些味道不算很难闻的气泡!

君凌已经闻惯了,甚至还有点儿提神,这也让他现在都精神的很,好奇地听完了这桩突发案件的所有细节。

“死了的法师,在忆江南宫工作啊?嗯,感觉,这案子后面一定有个大阴谋……”

某个碍眼的人完全没有自觉,趴在水晶棺材的盖子上,煞有介事地研究一本剑谱。但是从他手边的水果皮和剑谱翻开的薄薄的页数来看,研究进度并不乐观呢!

西北西虽然不是什么八卦的人,但还是忍不住了:“你在这儿干啥呢?”

“伺候我师父。”君凌笑眯眯地拍拍棺材盖子,在干净的水晶棺上,留下隐约的脏手印。

“……”西北西无言以对,但是似乎又感觉不太对!这就是他跟师尊住在一个帐篷里的理由?

沈鱼也看不过去:“听都听了,君凌,说说你的意见!”

“我?”君凌就像被突然揪起来回答问题的学渣,突然就懵了。

“只看热闹不出力,哪有那种好事?”沈鱼既然如此说,西北西也盯上了君凌,非得让他谈谈不可。

穿越者的脑袋里,总有一些奇怪的点子,更何况,君凌他也能算是个怪人了!

君凌本身也是个爱管闲事儿的,听完之后,他也有一些想法:“从你们的调查来说只能认定是他人杀害,但是死者有关系的这些人,口供差距也太大了吧!”

“你觉得有人撒谎吗?”西北西也知道他的意思,“能是谁?”

君凌不答反问:“你觉得谁最有立场说实话?”

“香琪爱丽丝。”西北西带上南宫慈,就是为了让她说实话。

灵山诸人都知道,南宫慈有个混蛋爹,跟佣兵公会高层有一些不清不楚的关系。南宫的身份很微妙,虽然不能调动佣兵公会人员,但是拉大旗作虎皮,那些佣兵都很给他面子!

“你都知道了,那还有什么说的?再去找另一边呗。”君凌摊手。

忆江南宫给人的印象实在算不上好,算是一方豪强,跟地球公司那种只想着生意的普通人完全不同。更何况,那是所谓的宫主,有身份的人诶!

不管何时何地,头目们说的话,有几个能信的?

西北西为难:“可是,榴春熙都已经那么说了。”

“我说啊,你又不是警查,直接让他们两边对质不就得了?”君凌无所谓,“你还想用调查取证那一套的吗?不嫌费心吗你。”

沈鱼给西北西解围:“平时灵山内部发生纠纷,确实是讲证据的。西门,但是这回只是要个说法,能服众即可,不需要太难为自己!”

西北西终于从如何套取真话、鉴伪存真的逻辑死结里钻出来,揣摩着师尊的意思。

“对质……让他们互相拆穿……或许还真的可行。”

“但是问什么,怎么问,要研究一个切入点。”君凌也已经进入工作状态,他穿越之前也算是人在江湖飘过,这会儿也来了兴致。

眼珠一转,他突然脑洞大开:“不过,如果这俩人说的都是真话,那就很有意思了。”

“怎么讲?”西北西来了兴趣。

“那个法师号,为什么肯为了一个好多年没见的女人,就和顶头上司对着干?听你的意思,他连前途都搭进去啦。”君凌啧啧,“岁数也不小了,你们这个世界的人,都这么痴心吗?”

西北西摇头,但是又摇头:“很少,佣兵这一行,多以利益为先,重情义者更少但是世事无绝对。”

“如果法师号想带的牧师,不是爱丽丝呢?”

“可是从现在的人际关系调查上看,他身边没有别的女人了。”

“这样啊?看来还是我想太多了。”君凌也悻悻然,虽是姑妄猜之,但是排除了这种可能性还是挺失望。

前任算什么?每个人心中都有不同的的答案,但是为了前任赴汤蹈火什么的……君凌不好说,他没有过前任(真是辛酸)。

在这个世界,很少有普通家庭能支撑修行者的花销,所以像比尔这种佣兵出身的人,大多数都是少小离家,仅剩下的人际关系,也都与从事的工作相关。

而比尔费罗一眼能望到头的人际交往,又如何招惹杀身之祸呢?

忆江南宫的商业机密?前任和情人的恩怨?这里面似乎充满了讳莫如深的味道。

他们俩正在一筹莫展,外面香琪爱丽丝却是趁夜来访了。

女牧师扭着腰肢,撩开帐篷帘子,肆无忌惮地看着里面。她得意的眼神,甚至在扫过沈鱼的时候,也没有一丝收敛!

“少主让我给你们带个信,他在教会内部打听到了新消息:比尔费罗身边没有女人,但是,这两年一直有一个牧师跟着他。”

君凌和西北西有点懵。什么意思?

爱丽丝的眼神里充满了粉色,提醒:“他的新相好,牧师,男的哦。”

君凌被雷到了。他是已经穿越了吧?怎么哪个世界的人类都这么复杂吗?

“顺便附赠一条情报:他跟我在一起的时候,好像挺喜欢跟我们俩一起玩的。你懂的吧?”

“你们……俩?”君凌感觉自己要窒息了。是我低估了异世界人民。

“我和斯内克哇,你不知道我和文蛇是老搭档吗?”早知道君凌有这么纯,真应该再努力一把的!

沈鱼都忍不住往这边望过来。对于这种操作……他虽老而成精,却依然惊为天人。

69踢皮球

个人赛的第二天,没有牧师出场的余地,香琪爱丽丝没事做,就加入了西北西的讨说法队伍。

第一件事自然是去找榴春熙确认,那个牧师是否真的存在!说明来意之后,这个小胡子的中年男人,也很是诧异。

“比尔他养的牧师……是个男的?”榴春熙的眉毛都快拧成胡子的形状了,努力回忆:“他没有主动提起过身边的伴侣,但是我们都知道,他的积蓄全都给了一个牧师。我一直以为是你……”

他看着香琪爱丽丝,母系氏族的女性,他都是当成女爷们来看的,更何况这位也是恶名在外的狼毒花。

爱丽丝倒是不太介意这个误会。“他离开队伍之后,我从来没有问他要过钱。我除了上次给他写信之外,没有任何往来,你只要回去检查他的私人物品,就能确认这一点了。”

“看你说的,我很相信毒牙小队的信誉。”榴春熙虽然看不起这女人的人品,但是也打着哈哈。

西北西不管他们俩之间的客气,追问榴春熙:“也就是说,比尔虽然要求带一位牧师参加团队赛,但是却没有告诉过你,那个牧师是谁?”

榴春熙仔细回忆:“好像确实没有过?一直是我单方面地以为,可能是他的老情人。”

“那你是否确定,比尔费罗的生活中,身边一定有这么一个人?”

“他一定不是独居。即使是同事,长期相处也能知道,他身边是有伴侣的这一点,我已经向我的手下确认过!”

“确认?昨天晚上?”

榴春熙点头:“对,我们忆江南宫有内部灵网通讯。昨天晚上的例行会议上,我已经询问了这件事!”

西北西意外,灵网通讯是近年兴起的新事物,最早来自于穿越者对“网络聊天”的执念。搭建和维护灵网,需要的成本非常高!

忆江南宫一直处在偏僻的接海银沙角,这些年来,已经默默发展出这样的实力了吗?

爱丽丝没有想那么多,她很关心忆江南宫昨天的讨论。“既然你们已经开会讨论了他,那我也问一句:比尔这几年,有没有再做过佣兵任务?”

“兼职工作?”榴春熙意外,“赚外快吗……这我倒是没介意过,只要不影响本职就好。他的休息时间确实比较多,有这个可能性,但是有没有做过,要问佣兵公会吧?”

皮球踢回爱丽丝身上。“我认识的佣兵不算少,但是可没听过他再出来干活儿,明面上是没有,私底下就得看您怎么觉得了?”

“哈哈哈哈……私底下的事,我又怎么知道?佣兵那一行,我是真的不懂。”榴春熙摊手,虽然佣兵会有信用系统,但是做脏活的人从来不会用自己的名字!

他敢说自己的这位前员工,工作期间是兢兢业业,但是下了班谁管他做些什么?他可不会担保这种事儿。

西北西头都大了。所以,又要去佣兵公会调查吗?

他们这次派来的那位女性,是真很难对付古兰欧思丽,绰号“铁血女爵”,那可是前佣兵王手下的得力干将!

爱丽丝一听说去找她,一溜烟就跑得没了影子!

西北西无奈,也只能硬着头皮,找到了那位干练的女士,表示自己想要查询佣兵注册信息。

古兰欧思丽听完他的来意,果然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推脱:“不好意思,这边的灵网功能不全面,无法查询数据库资料。”这也确实是实话。

“好吧,谢谢。”西北西也无奈,脸上带着被拒绝之后的不好意思。没有南宫慈跟着,他感到非常无力,本来自己就不擅长和人打交道,何况是冒昧求人呢?

看他笨嘴拙舌的样子,却异常执着,被拒绝也不肯离开,在这里嗫嚅犹豫真是怪难为他的啊。

“不用客气,不知道你还需要什么?”古兰欧思丽也在揣摩他。

这人就是传说中的西北西?他很少和灵山之外的人打交道,就连佣兵公会,也只是了解他的客观履历,没有更多资料!看这样子,性格很内向啊。

“嗯……”西北西绞尽脑汁,也不知道怎么打开突破口,只能例行碰运气地问:“欧思丽女士,请问您有没有见过比尔费罗?就是这个人。”

他拿出一张用魔法复制的照片这是最先进的成像仪器拍摄的人像,昨夜赶工做出来的,只做出了三张,算是很珍贵了。

欧思丽也是头一次见这新奇的东西,拿过来仔细端详,上面那张人脸印得清清楚楚。她仔细看好,这才抬头:“这人,我还真的见过!”

西北西的眼睛亮了。

欧思丽组织了一下语言,才继续说:“开赛之前,一个牧师来这里接任务。在佣兵队里,牧师大多是队长,因为没有队伍爱要牧师,牧师大多是自己组队的。但是他接任务的时候,我看到他的队伍名下没有别人,这就有点奇怪了!”

牧师能做的任务不多,尤其是,他接的那个任务,需要一定的武力欧思丽没有明说,她不会暴露佣兵接取的任务内容,但是她相信西北西懂她的意思!

西北西点头:“确实奇怪。”只有一个牧师的队伍,能做什么任务?稍微困难的都无法完成。

“所以,我忍不住多看了他一会儿。毕竟,我们也不想有那种‘黑佣兵’,影响我们的评级系统。这会严重损伤佣兵公会的声誉。”欧思丽这样解释自己对那个牧师的关注。

所谓“黑佣兵”,不是做黑活儿的佣兵,而是本人不以佣兵身份出现,却有偿地帮助佣兵小队完成任务,给队伍刷完成率、刷资历点数的一类人!

她把照片递回给西北西,公式化地微笑道:“我看到那个牧师,和这个人进了同一个帐篷。”

西北西懂了。她哪是“多看了一会儿”,这根本就是跟踪。

70穿越女孩金彩熙

与此同时,君凌已经在比赛场上,他的对手,是地球公司的参赛队伍里面的一位女剑士。

这是一位美女,穿着地球上现代样式的紧身作战背心,配上帅气的口袋裤、高筒靴,一踏上比赛场,就引发了台下人群的阵阵惊叹。

不得不说,卖相真的好,君凌都忍不住欣赏了一番来到异世界之后,这种贴身的简洁装束,太久没在女性身上见到了啊!

美女很有活力,主动向君凌打招呼:“君凌兄弟,我知道你!之前你在公司登记过,虽然没有来公司,但也是大名鼎鼎!”

君凌拱手回以剑客礼,不知道回答什么,只能谦虚:“姑娘过奖了,哪有什么名声,都是误会更多吧!”

“我叫金彩熙,我怕疼,君凌大哥,你可要点到为止呀。”她撒着娇,虽然拿了剑,却还在拱手行礼,没有攻上来的意思。

君凌也不知道是不是该先出手,魂切刃没有剑鞘,他垂剑做防御姿势,左手做个“请”,示意女士优先,可是金彩熙却还是不动,也不知在等什么。

“请参赛选手不要耽误时间!”裁判提醒,毕竟规则里还有超时加赛这一条呢!

“姑娘,请!”君凌无奈,横剑喊道这是必要的示意,至少要向裁判表示自己有在积极比赛!

台下这么多人看着呢,自己一个一米八的大汉,怎么好意思先动手?

“那我不客气咯。”金彩熙终于不再犹豫,带起一阵香风,纵身一跃就凌空扑来。

有点意思,她也会轻功吗?还是飞行法器?

不,都不是。君凌面前,瞬间多出了四个人五个女剑士从不同的角度向他刺来,一时间根本难以分辨真假!

“才五个?”君凌笑,若是五个残影,都从地面上来,还能封死他躲避的方向,但是她贪多,竟然在空中和地面都有幻影!看起来是热闹,但是完全吓不到君凌。

不说幻影,即使这五个都是真的,他也不会怕!这妹子的战术实力太差了,完全不足以驾驭这么多的幻影,弄巧成拙啊!

有心试试对方实力,君凌选择了保守应对。

他微侧身回让,手腕翻转,魂切刃转成一道圆盘形的残影,在他面前生生形成了一道危险的屏障,紧接着“铿”地一声,只有一响兵器撞击,四个残影一瞬间全部消失!

魂切刃重击在女剑士的剑上,不管是哪个方向的攻击,都完全被这道屏障阻挡住了。残影就像泡沫一样,被剑锋穿透、消失,剩下的就是金彩熙满脸错愕的真身。

虎口传来一下巨震,让她差点吐血这男的怎么这么大力气?还有他的剑,看起来灰扑扑、细溜溜地不起眼,竟然有那么重吗?

君凌不太满意,在他眼里,女剑士的水平已经一目了然了。

力量弱,速度差,幻术……她的幻术竟然是靠着符咒使出来的,不像灵术兼修,更像是买来的消耗型道具!

能够显现出四个分身的幻灵符,实战价值很大,价格可不便宜呐!这妹子在初赛第一场就用这么贵的东西,是钱多的没地方花了吗?

金彩熙是个穿越者,进入地球公司工作后,开始学习剑术,也是个越女公会灵网聊天群里资深的灌水选手。

但是,因为怕胳膊变得太胖,产生难看的蝴蝶袖,她从来都很不愿意锻炼手臂力量;又怕小腿太粗,不肯训练爆发力……加上公司同僚多是女性,彼此要求都不高,就造成了他不上不下的尴尬水平。

即使是普通成年男性,正面拼剑,她都不一定拼得过,更何况君凌手里魂切刃加了180倍重力?

没用一分钟,这妹子就被君凌给打爆了!台下一阵唏嘘,对这种漂亮妹子都下得了狠手,这兄弟也太过分了嘛!

参赛者以粗豪的冒险家和年轻人为主,毫不客气地给这个胜利者一阵嘘声。

有的人甚至直接对走下台的君凌喊:“这么极品的美女,也不在台上多打两分钟!太短了!”

“对对,太短了!不够看!”有些灵山弟子也跟着善意地哄笑,大家刻意不去惹那个下台的美女,虽然实力差,但是看起来脾气很爆呀。

君凌的第一轮淘汰赛,就在他郑重的心态中,以一种极为轻松的状态结束了。亲身感受了参赛者的水平,君凌也懒得看后面的比赛了,他想找沈鱼问一下昨天的剑谱里不太明白的几个地方。

不过,最失望的,还要数看比赛的人!

一个佩剑的参赛者,混在人群里,却压低了声音,对他身边的一个牧师朋友说着话。

“看不出他怎么样,水平差距太大!”

牧师也压低声音,不愿被旁人发现他们两个的对话:“那只能等第二轮?我们还有时间吗?”他脸上是掩不住的焦急,目光游移不定。

“有香琪爱丽丝给你挡着,怎么可能这么快找上来”佩剑的人正说着,发现后面一阵安静。

南宫慈推着木轮椅,穿过那些围观众人,来到男牧师身边。他一起来的还有几个人,隐约成阵型向这边围过来。

“请问,你就是周游,周先生吗?”

佩剑的男人果断隐入了人群中,牧师不知所措,虽然有所准备,但是真的没想到来得这么快!他克制着,不敢往同伴离开的地方看一眼,盯着这个坐在轮椅里的年轻人。

南宫慈抬头,温和地笑道:“麻烦你,你认识这个人吗?”

他手里拿着的,自然也是比尔费罗的照片!

71命

“啊,这个人……我看看……”周游的目光游移不定,他很慌,南宫慈已经知道了多少?

这个坐轮椅的年轻人,在受伤之前,只是个普通剑客;而残废之后,却成了佣兵公会、赫希尔教、守林人三方面势力都有很大影响力的人!

该说他是身残志坚呢,还是以前被剑术耽误了呢?周游心里一害怕就会跑题,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做出尽量自然的笑容:“这个人,长得好像比尔……是,我认识。”

南宫慈温和地点点头:“是在这里说,还是跟我走?”

“哈,有什么不能在这儿说的?”周游揣着明白装糊涂,“发生什么了吗?”

“好。那回答我,这个人,是你什么人?”南宫慈知道他垂死挣扎,收起笑容,“想好了再回答我。”

周游明白了,他们已经调查过,很可能是从比尔的人际关系那里找到他的。他一下子就变了脸,换上了从善如流的谄媚:“我看还是换个地方吧!去哪儿?走吧走吧!”

南宫慈见识过比这高级多了的变脸术,无视他的态度,直接带回守林人的帐篷。

这回和询问爱丽丝的时候就大有不同了,直接就是里外三层,严防死守虽然没有任何必要只要你有一只西北西,没有活物能从你手里跑掉!

周游却没有在意这些,坐下来,第一句话就是满脸的诚恳。

“比尔费罗,是我爱人。我知道我们的感情不被世俗认可,但是,我们是真爱。”

这几句把南宫慈也雷得外焦里嫩,反倒是西北西依然直盯重点:“你知道昨天营地里发生了意外吗?”

“听说了。”周游回答,马上似乎想到了什么,在椅子里坐的不安稳起来。

“你上一次见他是什么时候?”

“前天,开赛之前。”周游垂下眼,“比尔和我不一样,他很在意别人的眼光,他对我说,魔武会参赛的人太多太杂,还是保持距离为好。”他停了一下,深呼吸:“到底发生什么了?”

刚才那张照片,是比尔闭着眼睛的照片。

“很遗憾,他昨天晚上被发现身亡……”

周游一下子从椅子里跳起来,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西北西仔细看着他的反应,却根本无法判断这惊讶是真还是假?

“你装的太过了。”南宫慈冷冷地说,“已经过去了一整天,他的比赛也被推迟了,你就一点都没想到过?”

周游心里“咯噔”一声,他忘了比尔的比赛本该在昨天!

“唉。”西北西叹息,这小子也太麻烦了,总扯些容易拆穿的慌,何必呢?“我找了古兰欧思丽,听说你去接了任务。”

周游尴尬的笑容僵在脸上。原来是这里啊!接任务那天,确实是没有防备就直接回去找他了,是被佣兵公会的人跟踪了吗?

西北西尽量耐心地提醒他回到主题:“为什么是你领任务?比尔帮你刷佣兵信誉?”

他说起“刷信誉”,周游这才明白,为什么佣兵公会的人要跟踪自己!他也忽略了这一点,赶紧澄清,这回是真的急了。

“不是的,不是我让比尔帮我刷佣兵小队的信誉,而是比尔让我用自己注册的佣兵小队,去领他说的一个任务!”

“什么任务?”

周游倒是很有职业素养,涉及任务内容就拒绝回答:“我是注册佣兵,我有权利保密自己的任务细节,如果你们非要知道,请和本地佣兵公会商量!”

之前,古兰欧思丽也回避了那个任务的内容,西北西企图旁敲侧击:“就你的判断,这个任务,有没有可能为他带来杀身之祸呢?”

周游思考了一下,却是答非所问:“我们的报酬,是两万米拉。”

“两万米拉?”南宫慈也惊到了,米拉是莫克王国的货币,购买力比赫希尔教廷的吉欧还要高一些。

这一笔钱,相当于比尔费罗这种低阶法师五到十年的积蓄……这是什么任务?

西北西反应很快,他摸着下巴,微微抬头:“这个价格……是命?”

他是最好的暗杀者,懂行,顺便就给南宫慈科普了:“两万米拉,差不多是普通百岁以下修行者目标的价格,如果有些名气,可能会涨到三万米拉以上。”

百岁以上修行者,通常开价在一万以上。这些东西,估计这小子也不知道,他及时停住了没有继续说下去。

周游已经后悔了,眼里露出了恐惧:没想到这个人竟然这么清楚,他是做什么的?

西北西也不是故意要吓他。他一直很不懂,普通人为什么要怕杀手?难道他们以为,自己的命有那么值钱?

而周游其实只是怂而已,他很怂,非常怂。

像他这种没有任何才能的人,如果不怂,也没办法在这个异世界过得这么好。

“别人都不知道,我是个穿越者。我能听懂大部分穿越者的话,更看得懂文字。”

这个狡猾的牧师突然提起了这一茬,似乎毫无关系,西北西却若有所思。

“比尔让我出面接任务,全都是为了保护我。他有仇家,平时做任务,从来不愿意自己出面,但是这个任务太适合我们做了。”

西北西的眼神冷下来,“……和穿越者有关系。”

周游往椅子后背上一靠:“我可什么都没说。”

72犹如父子的围炉夜话

“给我青银草。”

“是这个吗?”

“不是,最底下那根!”

“哦哦给。”

“说吧,你到底想要做什么?”沈鱼终于是对君凌产生了一些微词,他已经盯了自己一小时了,从今天开始尝试第一个配方开始,就像个等着偷腥的猫一样蹲在旁边!

他看一眼君凌手里的剑谱,先给他打个预防针:“剑法我不懂,得去问独孤行。”

“他忙得不行。”君凌已经试过了,抓不到人,“还有谁?”

“南宫慈……”沈鱼说完,想想好像也不合适,问一个不能再用剑的人,好像是在戳心。

“西门?……啧,算了。”西北西最近也很忙,沈鱼终于妥协,把药草丢进锅里,然后对君凌伸手:“哪本?”

“这个这个。”君凌赶忙递给他。从山里出来之后,沈鱼翻出了几本剑谱给他,作为下一阶段的课业事实上,就是从水晶棺里不知道他俩谁的随身物品里找出来的主要目的是,别让他太过懒散!

萧莎已经被梅风亭指导过十几年,现在已经以练习为主;沈静仙归根结底也是个灵术师,只有君凌,没有师父指导的他,闲得连沈鱼都看不下去了!

“千山暮雪改良本,这是阿亭写的。”沈鱼翻开一看就知道是梅风亭的私藏,“确实,问独孤行也没用。哪里不懂?”

“第十三式。”君凌赶紧回答,“我倒是能看懂,用出来却总觉得别扭!”

“我看看……喔,第十三式啊。这是她在明灵70年之后加上的,那时候魂切已经不在她手里了。”即使不懂剑术,沈鱼也对好友多年来的发展进步如数家珍。

“千山暮雪,是原来的梅山剑宗门人断绝之后,留下的最后一本门派功法。”

“但是,魂切刃的配重很特殊,所以这一本‘千山暮雪’,前面十二式都是阿亭改过的。后面的十三到十六,就是她自己加的了,那时候她已经换了新的剑。”

沈鱼看了一眼灵纹水晶棺,梅风亭用的剑,之前被她自己用一层层的绷带包了起来,已经很难出鞘。

只有少数人还记得它的名字:魔剑“君临”。

他犹豫了一下,才继续对君凌说:“用的剑不一样,所以招式侧重上也不一样,你想练的话,用小傻的两仪轮试一试,就会顺手很多了。”

“哦,师父之后用的剑,是两仪轮吗?”

沈鱼用看傻子的眼神嫌弃了他一眼:“不是两仪轮,是现在的这把。”他示意棺材里丢着的那一柄。

“哦哦。”君凌接受嫌弃,“这本剑谱,对剑的形状要求这么高吗?”

“并不。只是……这也算是阿亭的成名剑法了。”沈鱼目光闪烁,“这些招式是她一辈子的积累,你一时不懂也很正常。后面那几式,你不要太贪多了,慢慢来吧!”

君凌挠头为难:“我觉得我进度已经很慢了啊!这几天,我对这第十三式,一点儿头绪都没有。”

沈鱼笑了,“几天?阿亭当初研究出这一招,用了整整一年。若你想完全悟透,也得给你一年!”

“一年?这么久吗!”君凌无奈,这“慢慢来”比自己想的还要慢啊。

一年研究一招?这就是这世界修行者需要延长寿命的原因吗?

“久?你以为半神位留下的秘籍,很容易学吗?”沈鱼揶揄地看着他,“我只是觉得,你继承了魂切刃传承,一年应该够了否则,普通人三五年能看懂,就得算他好运!”

“开玩笑吧,用三五年,研究一本剑法?”

“不是一本,是一招。”沈鱼点点手里翻开的那一页,“我是说这一招而已。”

君凌很夸张地害怕:“我现在转职还来得及吗!”

沈鱼被他逗笑,“想达到脱凡境,哪有那么容易?如果悟到这一招的内容,你大概,半只脚就脱离凡胎了吧……”

沈鱼说着,又不太确定起来。他自己的修行向来是天才进度,教导徒弟方面,实在是没有经验!

锅里的温度上升,一阵气泡冒出来,沈鱼也回神,“把那根白参给我。”

“哦哦。”君凌利索地起身给他从旁边的材料堆中,挑出了那一味低阶材料。递给沈鱼之后,他发觉好像不太对劲。

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使唤了啊?

“今天煮的是温补药材,恢复身体的。下去这一味,应该就好了!你看着点,等温度凉下来,喂给你师父喝。”

君凌表情纠结,虽然被使唤了,但是好像完全没办法拒绝啊!

沈鱼虽然觉得君凌挺烦的,但是习惯了之后,发现这样竟然还不错?好多事情不用动手了,这种仿佛膝下有子的感觉,真是适合老年人啊。

沈鱼趁着君凌没反应过来,把制作好的浓缩的药汁倒在碗里,把他安排的明明白白。而自己,趁着夜色正好,溜出去透气。

营地的帐篷之间,只剩下一些零星的火光,一些参赛选手还在交谈有的是知己好友,有的是新结识的伙伴……在彻底安静的夜晚来临之前,整个营地都弥漫着静谧的气氛。

73十一夜修罗,被迫营业

73十一夜修罗,被迫营业

头顶上四轮云月,撒下凉如山泉的辉光。沈仙师站在一片危崖边上,放空心思,难得地没有思考什么要紧事。

其实君凌跑到他身边,还真是随了心意,吵吵闹闹的,省得他一个人胡思乱想。万一哪天一念之差做出什么碾压底线的事儿,岂不是自毁一世英名?

他对自己有足够的认知,也知道无法反抗的梅风亭,最终会有怎样的吸引力。

梅风亭也昏迷有一段时间了,受到的创伤,也在高效率地恢复。等她醒过来,又会带着徒弟离开了!

美其名曰“增长见闻”的浪迹天涯,才是梅风亭最喜欢的生活。若不是出了意外,她现在,肯定是带着几个徒弟,一边在大陆游历,一边言传身教吧!

要么干脆把灵山派丢下,也跟着阿亭四处跑着玩?就像他们年轻的时候……

“乓当!”

这隐约的一声碎裂,打断了沈鱼散漫的思绪。好像是什么东西碎了,这倒是不奇怪,奇怪的是来的方向。

这边只有一个帐篷,君凌在做什么?紧接着又是一声闷响。什么东西掉了吗?

沈鱼没太警惕,但也溜达回来,撩开帘子,就看到君凌倒在地上,似乎挣扎过,药碗碎在他手边,洒出来的药汁还冒着些许热气。

灵纹水晶棺的盖子没有动过,地上的汤药还很热,君凌不是在喂药……他应该是感觉到不对,试图挣扎、弄出声音,但是以这个屋里的杂物,弄出的声音不大。

某仙师的脸色已经开始扭曲反正没人看见,他也懒得管理自己的表情若是有人看得见,八成会以为,他就是弄出眼前景象的变态杀人狂!

他先确认了梅风亭没有事,才去检查君凌的情况。

还在喘气,但是情况不太好,如果不处理的话,大概喘不了多久了!

沈鱼伸出手指,在君凌的脑袋上抹了一下。似乎有一层细细的汗水,从君凌的皮肤下面渗出来,但是……他轻轻捏了捏手指,嗅了一下味道,熟悉的淡淡的腥味。

“胆子,很大。”

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太岁头上动土?

渗出来的血,如果没有了颜色,就会很像汗水没有经验的赫希尔牧师,很难分辨这其中的区别,若不第一时间处理,经过几个小时,人就会血尽而死。

这就是所谓“凋零诅咒”,一种灵术,因为使用了凋零的力量,使得它成为污秽、卑鄙的代名词!

沈鱼冷笑,先丢了个凝灵阵罩住君凌,然后从杂物堆里掏出一个魔法设备,能量灌注,启动。

和魔法成像设备差不多,这也是灵山派和地球公司合作研发的先进设备之一:实时通讯灵网终端。

因为能量供应的问题无法解决,它基本上还处在那种手摇电话的古早阶段。但这不妨碍沈鱼在必要的时候,用他反正也多得用不完的魔力,维持它的运行!

开启双向平台通讯随着轻微的魔力波动,那看不见的信号,接入了现有的灵网网络。这占用了很大的带宽,灵网主干线是几个组织共享的,越女公会正在玩着文字聊天的穿越者们,当时就感受到了莫名的网速延迟。

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西北西、独孤行、南宫慈,还有灵山派第二负责人贝尔罗莎,甚至远在独幽城前线的东方城,都被拽进了实时通讯里。

被打扰的众人很是莫名,随即才发现,是沈鱼仗着对彼此灵魂波动的熟悉,强行把他们拉入了通讯频道!

用灵魂波动作为切入点的通讯手段,和发送灵讯的原理差不多。他们身上都带着沈鱼给的双鱼玉佩做信物,这时候更是被一个个地精确定位。

只有东方城那里,稍微有一点延迟,他找到放在独幽城的灵网终端,才让收到的信号清晰起来。

“发现凋零诅咒。”沈鱼在通讯频道宣告。

“哇,又要抓脏东西了!刺激!”在这种小圈子里,独孤行无脑好战的本性,一句话就暴露无遗。

“什么人被诅咒了?还活着吗?”南宫慈在其位谋其政,已经全面进入治病救人的牧师角色。

独孤行惊诧,同时很不爽:“我擦,这个逆徒怎么也在这儿?!”他本来以为,只有自己和西北东方一样,持有信物,成为掌门的亲信的……

不管某人可能存在的伤心,沈鱼直接开始布置任务,打断了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争吵。

“西门,阿行,你们俩去把白巫妖逮住,就地囚禁。不要惊动他人,速战速决!”

“收到!”两人齐声答,在营地里穿梭,迅速会合。沈鱼点到的两个剑客,正好一明一暗,尽量以雷霆之势控制对方法师!

“小南,封锁营地周边,禁止任何人进出!别做的太明显,以彻查昨日凶手为名即可。”南宫慈可指挥的人包括赫希尔教和守林人两部分,他也是最忙的。

“贝尔,你整合灵山弟子,配合小南,主要是保密。”独孤行有任务,贝尔罗莎就成为灵山派在这里的第二负责人。

“收到!”贝尔罗莎也起身换衣服,披上法袍。还未正式卸任的她,依然有指挥灵山弟子的权力,更何况沈鱼授权,名正言顺!

各司其职,频道一时间沉默下来,却有紧张的气氛在蔓延。一个淡淡的女声,在频道里响起来,竟然是大家都很熟悉的声音。

“需要我做什么?”

贝尔罗莎当时就惊了:“哇,小月你也在?!”她果然也来思定山了,但是竟然没来找自己玩,她对现在的岗位也太尽责了吧!

这一位,是他们的老朋友之一,或者说老战友前“十一夜修罗”之一,赫希尔教圣女的护卫首领:兮月胧。

74“我需要你,君凌。”

74“我需要你”

741

“目前用不到剑士。我是让你来做个见证,毕竟,直接把小芸拉进来,显得太失礼了吧?”沈鱼解释,现任圣女赫希尔芸也算他的后辈,但是身份不一样,重点是,跟她的关系实在是不熟啊!

“怎么不找托特大叔。”兮月胧抱怨,好像被惊醒了什么美梦。

“托特离得那么远,除了睡不好觉之外,又能做什么?”沈鱼也愿意缓解一下紧张气氛,“要么你过来找我吧,帮我护一下,我得治疗这个诅咒。”

“好。”兮月胧淡淡地回答,就不再出声。若不是因为没有被分派任务,她本来也不愿意主动说话的。

赫希尔教圣女也是观礼队伍的一员,比起沈鱼来,圣女大人向来低调,只在开幕时候出席了一下。她此行的考察重点,还是团队赛中牧师们的表现,所以作为护卫的兮月胧,目前也是低调的闲置状态。

她甚至没有问,既然是凋零诅咒,为什么不找圣女来治疗?

因为没有必要,沈鱼的圣光强度虽然无法达到以前卫汐冥的档次,却也强出赫希尔芸非常多。

在凝灵大阵的保护下,君凌的身体被圣光一次次洗刷,净化着凋零的痕迹,也慢慢地显现出真实而可怕的血色!

诅咒开始的这一阶段,出血量虽然还少,但是看起来非常吓人。一层薄薄的红色从君凌的每个毛孔渗出,慢慢凝固,颜色也随之变深,整个人都变成了一个血人。

兮月胧把护卫工作交给带来的教会护卫,这才潜行来到沈鱼这里,进门看到的就是这一副景象!

“用帮忙吗?”兮月胧这是第二次见到凋零诅咒,还是感到新奇,和心惊。

她第一次见,还是在“冥帝”卫汐冥的身上。一百年前,带领他们打天下的老上司,赢得了战争的胜利,却死于诡异难解的诅咒!

凋零不息,流血不止,即使是卫汐冥那种强大的实力,也只能拖延,最终无解!

所以,沈鱼现在的努力,都是徒劳吗?她不知道,毕竟过去了一百多年,她根本无法想象,沈鱼本就惊才绝艳的实力,已经增长到什么程度?

现在的沈鱼,在传言里,已经是仙人、是神明,无所不知、无所不能。

兮月胧盘坐在地,佩剑横于膝上,敏锐的感知力扩散开来,专心防卫。

742

君凌不知道身边正在发生什么。他昏迷倒地之后,再醒过来,意识已经处在一片黑暗的仿佛记忆碎片的空间!

“你来了啊。”

君凌一阵激动,这是师父啊!他努力在黑暗中寻找这个声音的来处,却似乎被捆了手脚一般无法动弹。君凌挣扎着,却徒劳无功,心中大急。

那声音却不等他去靠近,继续在他身边响起。

“沈鱼的药不能喝,这一点儿你做的还不错。”梅风亭懒散地说着,“可这只是第一次,他肯定还会准备下一次的。你还得努力,顺便,别让沈鱼碰萧莎,让他俩保持距离最好。”

这似乎就是上次不清楚的传音要表达的意思,君凌庆幸自己没有理解错,更没有把事情办砸。

君凌努力张嘴,发现自己能说话了,赶紧汇报他们商量之后的结果:“小傻想在魔武会结束之后,再去找鄱阳上仙,我们会尽快。”

他心里忐忑,也不知这一点做得对不对?萧莎会有什么危险吗?

“也可以。魔武会不能放弃。”梅风亭对这一桩似乎不太热情,但也给出了指示。

说完这些,君凌还是看不到任何东西,只能感觉到自己的周围,都是梅风亭熟悉的气息。他心中的情绪难以平复,忍不住脱口而出:“师父!”

“啊”梅风亭似乎笑了一下,“呵。……怎么?”

君凌却因为过于激动,完全没有在意这些细节,也没有去思考这一丝停顿里面蕴含的不太平常的味道。

“师父,我……我和小傻都很想你。到底是谁伤了你?”这是君凌最想知道的问题,也是眼下最难解,只能当面问她才能知道的问题!

“嗯我也不知道。”梅风亭的回答让他很意外,紧接着,她发出一声叹息:“唉,你……算了。我说的,都记住了吗?”

“记住了。师父你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不可能,君凌已经不是没见过世面的穿越者了,他现在已经对大陆顶尖战力有了认知!

没有人能在不露面的情况下废掉梅风亭,没有人,包括沈鱼!

师父为什么不说?难道真的是沈鱼干的,她怕自己知道了之后,冲动寻仇?

“我不知道的事情很多啊。呵……君凌啊。”梅风亭的声音开始远离,渐渐模糊。

“别离我太远,我需要你。”

君凌努力听清楚这句话,却无法揣摩那里面他怎么也听不懂的缠绵、甚至带着一丝诱惑的语气。

伴随着令人作呕的眩晕感,他的意识,被踢出了这片黑暗空间。

75凋零诅咒

为了明天比赛抽签的事,萧莎和沈静仙趁着天还不算太晚,跑来找君凌。两个女孩一路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来到沈鱼的帐篷门口,收敛了嬉笑,即使隔着帘子,也很正经地行礼。

“沈先生,君凌师兄在吗?”

“在,进来吧。”还是小傻有礼貌,不像君凌一样二话不说就闯。可萧莎也被地上的血人给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把沈静仙往身后藏,瑟缩着,“沈,沈先生……这是?”

“没事,出了点问题,不好意思。”沈鱼手里的圣光刚刚暗下去,露出了血人的真面目,让萧莎缓解了恐惧,却更加担心了。

沈静仙也从她身后钻出来:“师兄这是怎么了?”

“凋零诅咒,没见过吧?吓到你们了。”净化完毕,沈鱼有点疲惫地站起来,手里却还抱着灵网通讯的终端魔力维持不能断,频道里还好几个人呢。

“那倒是没吓到,就是没见过。”萧莎老实说,“凋零诅咒是什么?”听起来似乎是很麻烦的东西哎,她攥着沈静仙的手,小心翼翼地凑过去。

沈鱼在水晶棺旁边的椅子上坐下,灵网终端正好放在开着的盖子上。即使疲惫,他也伸手摸进水晶棺里,摩挲着梅风亭的手指,这已经是他最近看书、写字时候养成的小习惯了。

“坐吧,正好给你们讲讲,涨涨见识。”

“凋零诅咒,算是一种灵术,因为它打破生死界;但是它又是神的本领之一,因为他涉及世界根源,属于‘认知’和‘定义’方面的创造。”

沈鱼说完,还体贴地看着萧莎,“能明白吗?”

“完全没听过这种东西……但是能懂您的意思。”萧莎被吓到了,“神”的技能,和“神术”是完全不一样的东西。沈静仙倒是能懂一点,但是她不明白。

“凋零诅咒,表面上只是大量的凋零力量不断地腐蚀身体,但它造成的结果是对这个人重新的定义。”

“以神之名,将其定义为非生非死之人,有如行尸走肉,无生无死不断被凋零侵蚀,不断修复,无尽也无解。”

沈鱼看着君凌,破坏的过程现在已经慢慢止住了,他浑身上下渗出的血已经都凝固,结成一层薄薄的血痂。

“一百年前,‘冥帝’死于凋零诅咒,直到现在,我才研究出来有一种压制它的法子。”沈鱼安慰萧莎,“刚才的圣光,已经把他身上大部分凋零力量都净化了,再进行一些压制,就可以像正常人一样。”

兮月胧睁开了眼睛。净化和压制?就这么简单?

她不太相信,但是,君凌的情况确实在好转。在感知范围里,一切的活物都逃不过她的窥探,她能感受到,经过海量圣光的洗礼之后,君凌几乎要变得正常起来了!

进来时候过于浓郁的凋零气息,已经像冰雪消融,属于凋零诅咒的那种顽固的凋零循环,也似乎失去了它的力量,只剩下很微弱的一个漩涡,在君凌的体内缓缓旋转……

沈鱼歇了一歇,从水晶棺里摸出一个灵符袋子,掏出一堆符纸。一边往君凌身上甩,一边继续跟萧莎拉家常一样讲着神位秘辛。

“对一个人进行凋零诅咒,需要给他接触一些诅咒物,同时喝下特殊的符水。你们在外面,一定要小心特殊的东西和饮料,记住,防人之心不可无!”

萧莎诧异:“那岂不是在外面喝水都要小心?!”

“也不全是。诅咒毕竟是诅咒,让你喝的东西,味道会很奇怪,但是会被酒味或者过度的甜味给隐藏住。”

沈静仙很快就懂了:“喔,原来是不要在外面乱喝酒。”

“小女孩本来也不可以在外面喝酒!”沈鱼这就是在教育孩子了。

萧莎有点为难:“……我尽量吧!”她酒量还行,十几岁跟着师父跑江湖开始,从来就没少喝,给三杯倒的梅风亭挡过不少酒。

“明天他应该就能醒过来,让比赛那边把剑客组的第二轮抽签往后延一延,明天开赛之前抽签分组,直接比赛!”没记错的话,剑客组已经只剩下二十多人了。

看君凌的情况彻底稳定,萧莎提出了一个问题。

“沈先生,虽然这么说不太好听,但是……你说的这种,好像很高级的诅咒,用来坑君凌,是不是太浪费了?”

君凌,又傻又没有防备心,认识的人多,还喜欢管闲事。对付他,其实只需要砸晕丢到悬崖底这么简单吧?

沈鱼哑然失笑,确实是很正常的想法……但他还是摇头,很认真地纠正。

“不浪费,君凌他可不是什么可有可无的人。”沈鱼回答,也是对频道里其他的人说着,“他对阿亭来说,非常重要。”

萧莎不懂,即使是频道里同样在听着的几个,也没有人懂。他们都不知道沈仙师打的什么哑谜,但他既然这么说,对梅风亭来说重要的人,他们也会全力保护!

只不过,梅风亭这种疯女人,竟然也会有秘密?

76两肋擦刀西北西

独孤行听着频道里的闲谈,这边已经找到白巫妖的帐篷门口。昨天刚来过,也算是轻车熟路!

既然是帐篷,就免了敲门了,他咳嗽两声,尽量礼貌地扬声问道:“城主,不好意思,可否打扰一下?”

“嗯?”坎蓓儿斯若斯很意外,独孤行和她又不熟,却连续两晚上来找她,这人……是不是太没礼貌了!

有事不能白天说吗?她披上衣服,苍白的脸上写满了不耐烦,“什么事……”

劈面而来的却是剑光!

她反应极快,当时后退,却撞上了另一道墙壁。随着“刷刷刷”的几道闷响,白巫妖的四肢已经被削掉!

她愣了一下才开始暴跳:“独孤行你敢?!”

这是偷袭!她没想过,灵山派自诩名门,独孤行这样的一宗之主,竟然也做出这种勾当!这是要和埃斯泽彻底翻脸吗?

若不是独孤行以明面上的身份拜访,她怎么可能不拿魔杖?!精铁魔杖就在她手边,但是她再也够不到了,她的两只手臂都掉在地上,就像两截枯木。

身后的人把一块破布塞进她嘴里,把她所有声音都堵了回去。白巫妖失去了支撑,整个人向后倒下,她看见,这人收起短剑的时候,很顺手地在她身上擦了擦不存在的血迹。

这熟练又熟悉的动作……坎蓓儿斯若斯剧烈地扭动起来,眼中蔓延出刻骨的恐惧。

西北西!!

这个名字,对她来说,是杀过她三次的凶神。

不论复活多少次,死都不是一件快乐的事。即使这么多年过去,往日那些恩怨已经随着时间消逝,西北西也不会再追杀她了,但那曾经三次降临于身的寒意,仍然是她难以摆脱的噩梦!

西北西却没有管对方是不是害怕。干活儿的时候,他总是沉默而熟练,就像拆卸一只烤熟的肥羊。

无论杀掉多少次,白巫妖都能在一个月之内,以类似于“灵魂附体”的方式,重新复活!西北西杀得熟,所以特别懂。

在第三次杀掉她之后,他就想好了办法:下次别弄死不就行了?可惜在那之后,找她麻烦的命令就撤销了,这个好办法也没了用武之地。

顺便说一句,那还是一百多年前,卫汐冥下的追杀令……

一百多年后的今天,他带了专门用来捆人的绳子抗魔法、抗灵术、抗切割事实上,这就是那条经过特殊炼制的风筝线。

西北西之前就觉得质地不错,特地讨了一段,现在正好用上!

莹白的线被编成粗绳,西北西手脚利索,把白巫妖剩下的身躯捆起来,却因为对方的挣扎无法固定。他重新抽出短剑,嗖嗖几下,在她肩膀和身上开了几个口子,把绳子深深地勒了进去,这样就不会滑脱了!

收剑时,还是那熟练的擦刀这一系列冷漠而利落的动作,让白巫妖彻底失去了反抗的心思。

为了避免引起注意,独孤行也走了进来,但却发现,他已经没有任何出手的必要了!

西北西手里提着绳结的一端,无辜地抬头,看见独孤行还在愣着。不帮忙吗?地上剁下来的手脚不收拾一下?

即使虚体凋零生物使用的身体,被破坏掉的部分也不会流血,但是这也算污染源吧?腐蚀到花花草草,无辜路人什么的,总是不太好吧!

西北西无奈,把绳子丢给独孤行,俯身收拾地上的手脚,也拿了一截绳子,柴禾一样捆在一起。

“成功控制目标。”独孤行在灵网通讯里宣布,表情复杂。

这位低调的灵山大师兄,此时浑身上下都在诠释着“杀人如麻”四个字,让身为同僚的独孤行,都感到了心有戚戚焉!

“真快。西门啊。”沈鱼在频道里毫不吝啬地夸奖他们,顺便想起了之前自己交给西北西的事儿。

“你说,那个法师参赛者,会不会是因为抽签结果泄露,被他的对手提前做掉的呢?”

西北西提了提手里的绳结,很结实,顺便回答:“第一轮就这样,这种人还比什么赛。”

水平差到第一轮比赛都要作弊的程度,还有什么扶的价值啊!比尔费罗可不是什么名声在外的狠角色,至于吗?

“倒也是。你们在佣兵工会查到什么了?”

南宫慈抓紧时机汇报:“佣兵工会这几天挂出来一个买命的任务,和穿越者有关。”他已经安排了封锁营地,正好是晚上,并没有什么人进出,他只需要布置好人手即可。

他在去往佣兵工会的路上,事已至此,有些沈鱼不愿意交代的事情,他也必须得主动去做了!凋零诅咒再现,等这消息传出去,可没法轻易蒙混过关啊!

“买命……”沈鱼看君凌,真是被盯上了啊!他吩咐一直沉默的兮月胧:“这里已经没问题了,你看着点,我过去一下。”

沈鱼发出的命令是就地囚禁,西北西把捆好的绳子丢给独孤行,对他点点头,悄悄地退出去。

帐篷四周,安静得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但他依然警惕着隐入了黑暗。

77小孩子不知道的事

萧莎不明所以,但也猜得到,沈鱼现在忙的的事情八成和君凌有关。她想要跟去,被沈鱼不动声色地按住了。

“莎莎,给你看着这个,别让它断魔力了。”沈鱼拿出一块石头,和当初梅风亭启动马车上的防护罩是一类的东西,这种晶石才是灵网通讯造价昂贵的核心。

“哦好。”萧莎接过那个灵网终端设备的控制权,虽然她并没有进入那个频道,但是也知道这个东西好像很重要。

沈静仙疑惑,这是自动设备吧?运行期间,需要看护吗?大人的事情,不明觉厉,完全不敢吭声。

沈鱼爱怜地摸摸两个女孩的头发:“等我回来,别怕。”

这边有临时征用的教廷最强护卫,他很放心;而接下来的事情,可不适合给小孩子看!

挑一豆灯笼,沈鱼踏着月光,就像个赶赴恋人约会的少年郎。撩开帘幕,也同时撩动了不知何处的少女心。

白巫妖从没见过这样的他,一时间竟然愣住了,不知该痴迷还是该警惕?

独孤行却自觉地退后,心里感到一阵悲哀:即使是当初跟着冥帝东征,在最残酷的魔族战场上,掌门师尊也从未没有过这样嗜血和疯狂。

沈鱼是个成天挂着属于高人的公式化假笑的人,这种过度压制愤怒而造成的、非正常的撩人和禁欲感,百分之百是疯了!

梅风亭是他的枷锁,也是他的底线。

现在的沈鱼,没有底线!

“给我。”沈鱼对独孤行招手,拽过绳子上面捆着的凋零生物,顺手提起她的头发,用稀有的温柔去抚摸她的脸。

“来吧,说说,‘叛界者’的诅咒怎么又出现了?”

“……”老娘嘴里还塞着东西呢。

沈鱼察觉,也是一时失笑,扯掉那些布条,这才注意到白巫妖的惨状。看来,自己乖巧的大徒弟,好像在完成任务时夹带了一些自己的想法呀!

真是可喜可贺他还以为西北西的性格,要向着无爱无恨、无欲无求的奇怪方向发展了呢。

虽然沈鱼向萧莎介绍了凋零诅咒的原理,但是他还有件事没说,就是凋零诅咒的来历。

他又不是神,他怎么知道这是神的技能?因为在一百年前,魔族的某个神位强者,创造了凋零诅咒,专门用来对付卫汐冥。

魔族生性极其骄傲,从来只使用自己强悍的身体和元素魔法。让人没想到的是,魔族的神也研究了人类专属的灵术,研究了“生死界”和凋零力量之间的关系!

那位魔族的新生神,因为沉溺于打破生死界限的快感,抛弃信仰,成为了“叛界者”。这也造成了魔族战线最终的崩溃那些尘封的历史和眼下无关,暂且按下不表。

只有一点是确认的:任何人类身上,凋零诅咒都是无解的!沈鱼庆幸中咒的是君凌,而不是梅风亭,否则……不,没有否则。

所以,他现在为何会如此疯狂的报复,也就完全可以理解了。从梅风亭脑壳上那个洞开始,这是第二次疑似神位出手!

沈鱼在反思。难道他的思考方向错了,让阿亭昏迷不醒的,也是类似于诅咒的、无形无迹的东西吗?!难道有谁研究了新的诅咒术?

他捧着白巫妖苍白如瓷器的脸,认真地端详,似乎要从手里这半个魔族身上,看出什么花来。

白巫妖神色复杂地看着他,这张脸无论见多少次,她都会感到痴迷其中……但是直到现在,她才恍然发觉,自己好像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这个男人。

他在想什么?白巫妖茫然。

她在想什么?沈鱼也在思考:魔族到底是怎么产生的呢?这个种族,怎么就这么不安分呢?

“说吧,这次的凋零诅咒,和你有关系吗?”

“绝对没有!符纸已经销毁了,魔族没有库存!”白巫妖回神,赶紧回答,“不信你可以问昔落姐姐!她会为我作保证的!”

魔女昔落,是唯一存留的纯血魔族,住在通天塔已经一百多年。这一位倒是有足够的地位,只不过……

沈鱼幽幽地叹息。属于生人的气息,轻轻拂在她脸上,白巫妖却没有感受到一丝暖意。

“不好意思,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沈鱼摩挲着她光亮的头发,语重心长,仿佛在教导小辈一般:“你知道,为什么你作为凋零生物,却可以一直掌握埃斯泽的权力吗?”

白巫妖不解。她自己的奋斗历程,无非就是魔族在那个繁华都市里的权力争夺……这有什么不清楚的?

但沈鱼等着她回答,她只能回答:“因为昔落小姐是仅存的魔族,埃斯泽的法师协会和商会,需要一个管理者。”

埃斯泽是座很有意思的城市:它原本是魔族贵族们聚集的法师之城,后来因为他们大多很富有,才让这里发展成商业城市。

长达几百年的魔族殖民过程中,埃斯泽,产生了大量有资本、有实力的商业团体!

冥帝东征之前,白巫妖就以魔族贵族“斯若斯”家族正统继承人的身份,整合了埃斯泽的大量商会,又在“净魔之夜”前夕宣布保持中立,这才最终站稳了脚跟。

这就是她以为的,自己的奋斗。

沈鱼悲悯地看着她,就像看一只在孩童手中徒劳挣扎的爬虫。

“你好像一直都没有搞明白。你,坎蓓儿斯若斯,作为凋零生物才是第一身份,其次才是魔族出身。”

“这有什么区别?”魔族已经没有资格在意血统纯度了,只看立场的话,自己永远是魔族。

“区别很大啊。”沈鱼笑盈盈,“你以为,你是因为什么活着?”

白巫妖不说话。她以为自己知道初到埃斯泽的那些年,虽然是贵族斯若斯的大小姐,却得时刻遮掩自己的凋零生物身份。那些不断勾心斗角、争权夺利、精密谋划的日子,她曾经以为那就是自己胜利的基石。

但是现在她发现,好像有哪里,从刚开始就不对。

沈鱼却不愿意好好解答她的疑惑,而是像连珠炮一样,问了一些毫不相干的问题。

“你以为,明灵125年,《智慧凋零生物和解约定》是谁最先提出来的?”

“为什么冥帝发现你的生存形态之后,追杀了你几十年?为什么,他杀了你三次,没有再去追究你不死不灭的原因,而是放过了你?”

某位仙长举着的手感到累了,把她放下来,像玩布娃娃一样拍了拍她的脑袋。

“这都是因为阿亭。”

78不要脸

“因为……她?”白巫妖诧异,她知道《和解约定》,就是因为这个协议,她才能加入“白面”这个古老神秘的团体。

赫希尔教和凋零生物,死对头之间的和解,难道不是因为神战吗?

“不可能,梅风亭没有这个能力。”那时候的梅风亭,虽然是高手,却也不是举足轻重的人物。

“当然是有条件的啊,她承担了一些责任,你不需要知道!”

“啧,小气。”独孤行忍不住低声抱怨。他也想知道啊!沈鱼这种冷艳又臭屁的性格,像老头子一样唠唠叨叨的时候,实在是不多啊!

“不,不对,冥帝为什么要杀我?我到底哪里惹到他?”白巫妖很不忿,“和解协议没什么大不了的,即使没有,我也一样能在人间活着,活的很好!”

沈鱼把白巫妖的头颅放在膝盖上,她还没有被吓傻掉啊。

“是呢……为什么呢?”沈鱼笑而不语。他不会说的,冥帝已死,他不会把真相告诉任何人。

她不明白,所以他永远不会让她知道。为什么?自己去猜吧!

白巫妖不是什么人间圣母,即使知道是因为什么,也不会去忏悔的。既如此,那就让她在无尽的猜疑和恐惧中,享受这莫名其妙的仇恨吧!

真相,会让卫汐冥很难堪,却会让这个疯女人很开心:在“冥帝”还是个小孩的时候,他的命运,被白巫妖的一次失败的转生,彻底地改变了。

卫汐冥作为一个人的命运,本来无足轻重,即使背负着家人的仇恨,也没能像理想中快意恩仇。在他最终圈定仇家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上百年!

“我不告诉你。但是,阿亭以看守轮回井一百年为条件,给胡原换到了免死约定,你只是在里面沾光的一个小角色而已。”

“你还真的看得起我啊。”白巫妖反讽,心中对此嗤之以鼻。那时候她已经是埃斯泽的城主,小角色?开什么玩笑!

“你一直都是小角色,所以,请你老实一点可以吗。”沈鱼拍拍她的脑袋,语气温柔,说出口的却是最恶毒的威胁。

“如果你再有一丝一毫地伤到阿亭,我会把你的盒子挖出来,在上面下一个诅咒,让你以后转生多少次,都只能变成狗。”

“我和她无冤无仇……”

“怎么会,你很恨她,我知道的。”沈鱼像教训孩子一样,“在西极魔武会之后,那些流言还没传开的时候,在埃斯泽城郊,你和她打过一次吧!”

白巫妖愣了,这事儿她自己都快忘掉了。她向来嚣张跋扈,对喜欢的人更是占有欲十足。西极魔武会上,梅风亭和沈鱼的互动可是为她惹了不少仇家,白巫妖也只是其中一个而已。

看不爽就打一架,多正常的事!“可是……你怎么知道?”

沈鱼歪头,眼里爬上带着可疑羞涩味道的笑意,甚至双颊有些薄红……

“因为那天,我在用魔法道具偷看她。”

沈鱼的目光飘向了远方,似乎是回忆的神情:“我偷看她一个月,就是因为你们打架,被她发现了。”

白巫妖的表情瞬间变得古怪。那次她俩战了一天一夜,魔力波动像龙卷风,整个战场飞沙走石,暗无天日。那种混乱的环境,梅风亭还能发现有人监视?

“其实你跟她打不了那么久。她故意拖了一天,就是想看看我会不会出手。”

沈鱼这种语气已经可以算是甜蜜了。白巫妖心里很不是滋味,一直以为沈鱼是天生高冷,却发现他在面对别的女人时,竟然瞬间就变了一个人?

“你可真是……不要脸。”白巫妖对这种执着的偷窥精神,表示十二万分的佩服。和沈鱼相比,她一个纯粹的魔法师,都没想过用魔法道具偷看别人生活!

沈鱼果然把这个评价当做赞许收下了,却还是十分遗憾:“她和你打完,就回来和我打了一场,没赢。最后一赌气,就带着两个孩子走掉了,跑得远远的,再也不愿意回来了。”

此时的某仙长,就像个埋怨妻子回娘家的委屈男人。虽说“女人为什么生气”这个课题足够写成一本史书,但在这件事上,沈鱼似乎没有权力问为什么,更没资格装无辜和扮委屈。

如果他说的“两个孩子”不是别人家的,白巫妖就敢确信,自己看到的是经过岁月沉淀的一往情深。

独孤行的内心,却是怕的不行:西极那些不可告人的往事,他是不是,知道得太多了!要不要在频道里向大家转播一下,多拉几个垫背的,到时候某仙长秋后算账,可能死得不会那么难看?

沈鱼想不到独孤行已经严重跑题。事实上,偷看女孩一个月,这种事……其实他的脸皮还能撑得住。

他叹息,也只是因为白巫妖的愚蠢和顽固。“唉……所以,这次的凋零诅咒,你到底知道多少?”

白巫妖疯狂思考:沈鱼知道的,比她想的要多很多!他提起《和解协议》,提起梅风亭,必然有他的目的。凋零诅咒刚出现,就能这么快找上她,说不定某个同类已经把自己给卖了!

是老实认输,还是再赌一把?

坎蓓儿斯若斯终究不是轻易低头的人。她斟酌着,企图谈条件:“我不知道,但是,如果你放过我,我有办法去打探更多消息。”

沈鱼抱着她的脑袋,“我劝你认真想想。”

他手里升起了圣光。温柔平和的银色光芒,灼烧着坎蓓儿斯若斯的脸;被禁锢的凋零生物想要尖叫,但却被那只手死死地按住了。

打探?用不着。他虽然是来威胁一下这个疯婆子,却也是也在等人。用不了多久,该来的就都会来了,白巫妖被弄得这么惨,她背后的势力怎么可能不出面!

可是,他却先等来了另一个不速之客。

79胡闹!

“师尊,有人。”西北西的声音从不知道哪里传来,提醒着沈鱼。这个话音未落,帐篷的帘子就被掀开了,这位不速之客,一如既往地没礼貌。

为什么西北西不阻止?因为来的人是……君凌。

君凌蹦蹦跳跳地过来,一双眼不住地左顾右盼,新鲜又好奇。他蹦跳到沈鱼面前,得意地挺着胸膛,笑眯眯地看他。

“你怎么来了?”沈鱼不高兴,他特意避开萧莎他们,就是不想让几个小辈看到之后自己做的事。

但是君凌却没回答他,而是弯下腰,神秘兮兮地看他,四目相对。他脸上的血迹好像随意地抹了一把,整个人脏兮兮的,但是他却浑不在意,像个小孩一样只顾着淘气。

沈鱼莫名,却见他甚至调皮地眨了眨眼。这让沈鱼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心里却一个激灵……

“你?!”瞳孔地震加上面色扭曲,沈鱼突然间气得冒烟一样,可是却让“君凌”笑得更得意了!

“你给我回去!!”沈鱼怒吼,瞬间脸红,跟之前那种害羞不一样,明显是被气得不轻!

萧莎在君凌后面跟着跑过来,气喘吁吁地,“师兄他一醒来就跑,我没拦住……”

“给我回去!”沈鱼根本没有看她,盯着君凌的双眼,恶狠狠地指着门外:“滚回去!”

这个“君凌”发出一声模糊的哼哼,似是很不满意,翻了翻白眼。

沈鱼再也不管破布娃娃一样的白巫妖,把昏迷过去的凋零生物直接往地上一丢,人就跳起来,顺便抄了个手边的什么东西,照着君凌的脑袋就打!

他顺手抓的是个凳子君凌用手臂挡了一下,虽然最终是没有砸实,却让他直接倒在地上,再次人事不省。

沈鱼这才把凶器丢下,气乎乎地抱怨起来:“胡闹!”

萧莎不明所以,西北西从阴影里现身出来,不知道该拿君凌怎么办,独孤行更是抓瞎……这都什么跟什么?君凌到底是醒了还是没醒?

“把他带走,放你们那里。”沈鱼按着额头,控制情绪,稍显生硬地命令萧莎:“照顾他一晚上,明天应该就没问题了。”

“师兄他怎么了?”

沈鱼板着脸:“没什么,某人想让我头痛而已!”

独孤行已经受不了这里的诡异气氛了。君凌体型高大,萧莎一个人搬动很费劲,他主动接过来:“我帮你!”

“去吧,西门留下就可以。”

“刚才那是……”西北西敏锐地发现了“君凌”的怪异之处。

“对,是她,她开始淘气了。”沈鱼面色焦虑,突然问西北西:“西门,你是剑客,你说说,她不会真的想通过这种方法……搞她的‘人剑合一’吧?”

“呃。”西北西露出古怪的表情,“不……不能吧!”师尊,我是兼修者,剑术水平没有那么高,我不懂啊!

沈鱼却是越想越慌,一把拽住他的胳膊。

“登神位需要在自己的领域达到‘合道’。我这些年一直在做的,就是法系三种能量的融合,还有内外循环合一;阿亭……她之前跟我说,她要做到人剑合一。”

西北西点头认真听。虽然自己距离半神位还有一些距离,但是这种知识,多知道一点也没坏处。

“但是,凡人登神的过程,我们也是第一次尝试啊!”沈鱼的已经毫不掩饰自己的焦虑,“她会不会跑得太偏了!”

这西北西就不懂了,但是师尊好像很担心?他不敢多问,但是也试图安慰师父:“嗯可是……这也没有办法啊。”

“没办法也得想办法!”沈鱼生闷气,“我要阻止她!至少不能再让她用君凌的身体到处跑!”

“师尊,君凌马上就醒了,不能了吧。”西北西提醒。他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但是毕竟君凌昏迷中,也算趁虚而入吧?

沈鱼想想,好像也对:“这话有道理,我喜欢。”他这才稍微冷静下来,发现一只抱着玩的布娃娃好像昏过去了,顺便踹了一脚验证,果然是。

“还活着吗?”他轻轻踹着,不确定地问西北西。他刚才用圣光烧她的时候情绪不好,可能有点儿烧过了。

“活着。这种情况,不再碰她的话,还能存活一个月以上。”西北西门清,看向门外,“人来了。”

“啊,来了吗?怎么不进来?”这就吓到了吗!

胡原在门外也偷听够了,无奈道:“你想见我,直接找我就行,何苦为难她!”

沈鱼笑答:“看你说的,我想见的又不是你!”

“你把她弄成这样,那也只能是我了!”胡原进来,查看白巫妖的情况,忍不住怪叫:“我去,你下手太黑了吧!”

智慧凋零生物组织“白面”,在人间的第一负责人是白巫妖。胡原因为这几年疯狂掉阶,已经失去了组织的信任,没有什么话语权了。

但是胡原脾气好,实力差,好拿捏……他自己是绝对不会承认的,这可能才是他被后辈夺权上位的真正原因!

“行了,少废话。”寒暄完毕,沈鱼也拍拍手坐下:“反正你们的头目已经这样了,你这个替补上来的万年老二,可以跟我好好聊聊了吧!”

“你可真是霸道。”胡原摇头叹气。两军交战,来使不好说话,就把她砍了,换个好说话的。

这就是沈鱼的蛮横!

80跨物种对喷

“我们存留的符纸,确实早就销毁了,但是白巫妖这次来之前,去过了西极。”

“西极那一位,手里还有吧?”

“我不知道,‘凋零诅咒’的施术方式,只有我们两方知道,但是我们管不了魔族!”胡原疯狂泼脏水,先把凋零生物从这里面撇出去再说。

沈鱼一怒,后果难料,死道友不死贫道吧!

“昔落那里我会去问,但是她不能再死了。”沈鱼说,“难道是她在求死?”

“不能吧?我听说她在西极养了好几个可爱的男孩子。”胡原手里也有第一手八卦消息,“魔族性的外表,可以直接反映内心……上个月还有人看过她,状态还不错的!”

“我会派人看看。”沈鱼可不会相信这种带着颜色的道听途说,他更愿意由信任的人亲自验证。

魔族女性的面貌,一辈子都在改变中。心善者面貌会逐渐平和、宽容,恶事做多,面目也跟着变得刁钻。心中有活力就能保持年轻,失去活下去的愿望,则会迅速衰老!

在这一点上,坎蓓儿斯若斯早就不算个魔族了!沈鱼宁可跟一个性格写在脸上的魔族来往,也不愿意跟那种刁蛮的美女勾心斗角。

魔女昔落虽然立场不明,但她只要不想死,就不会用凋零诅咒这种触犯底线的东西,去挑战人族强者对她仅存的纵容。

“那可就怪了,这次的符纸和施术方法,又是哪里来的?”

“我觉得你这个思路不对,”胡原觉得沈鱼就是关心则乱,“你从源头找,范围太大了。就不能是我们之外的人吗?君凌君凌是怎么中的诅咒?”

“我们之外的……你的意思是,魔族的那一个可能复活了?”

“可能吧,毕竟莫尔克金斯四世也是实打实的神位强者!莫克帝国这些年都和我们少有来往,如果他成功转生,必然是封锁消息!”

说起魔族那个昙花一现的神位,沈鱼掩饰不住的嫌弃。“你少乱泼脏水,我可不信那家伙复活之后,有那闲心使用凋零诅咒。有这心思,搞些别的研究,不是更有效率吗!”

“只看你是信还是不信咯。”胡原也没有任何证据能够取信于人。他看明白了,沈鱼对君凌怎么中咒似乎并不关心,他更关心怎么会产生凋零诅咒!

“该说的我也说了,君凌醒来,如果对他下咒的人与我们无关,我保留追究你过度杀戮的权利。”白巫妖被无故牵连,这是对“白面”组织的一次重创,他不能坐视不管。

事实上,他就是为了这个而来,沈鱼也知道他迟早会为此而来!

沈鱼听到“过度杀戮”也回过神,看看脚下的白巫妖:“我没杀。”

“你……”胡原语塞,这种酷刑,比直接杀掉更残忍吧!也不知道这些人是怎么做到的,这一百多年来,人族强者辈出,实力增长也太快了!

沈鱼冷哼,提前阻止他产生不必要的同情心:“你也不要想着杀掉她让她解脱……如果你出手,我会把她下次复活使用的活人的命,算在你的头上。”

“喂,她为守林人做过那么多!她只是不想死而已!”胡原作为不死者,对同道中人还是感同身受的。“她一两百年才会需要一个活人,我们特地找的死囚啊!”

“死囚的命,也是人命!”沈鱼在这一点上毫不退让,“守林人接受埃斯泽的资金支持,会尽量给他们应有的投资回报,我们不是在出卖同类的性命!即使是死囚!”

“喂,你有没有搞错?她现在用的这个身体,这个人,活着的时候一手搞出了十三条人命的灭门惨案!这种人难道不该死?!”

十几年前,白巫妖之前的身体伤重不治,他接受组织派给的任务,帮忙物色新的身体。他可是奔波了好几个城邦,最后才在莫克帝国的偏僻村庄“庞加莱”,找到了这么一桩天怒人怨的案件!

“该死不该死,不是由凋零生物来判断的!”

“这是莫克帝国宣判的啊!”胡原抓狂,“我特地等到审判完毕才拿来用的!那年的所有死囚里,她是最坏的一个,老人孩子都不放过,死有余辜知道吗!”

“得了吧,你们的目的就是寻找猎物,又不是在宣扬正义,何必往自己脸上贴金?”沈鱼嘴巴刻薄,毫不退让。

“我们只是利用一个必死之人的剩余价值,关你什么事?”

“必死之人?你确定她用的所有人是无辜?上次是她提前知道要换身体,你才有充足的时间考察、准备。若是像现在”

他指着地上已经十分残破的躯体,喝问:“她突然被杀,一时找不到合适的人类给她转生,她会怎么做?你又会怎么做?!”

“喂,你这没有道理!只许你们人类互相残杀、血流成河,不许我们适当捕猎吗?!”

“听听,捕猎!你终究还是把自己当成野兽吧!”沈鱼戳穿他的道貌岸然,“我是人,是个普通人,有畜生捕猎我的同类,就关我的事!”

“所以归根结底还是食物链上的物种仇恨吗?沈鱼,我知道你一直是这么想的,只是不好意思做的太明显。”胡原冷笑着,他也开始失去理智。

“阿亭有她自己的想法,我不愿越俎代庖而已。”沈鱼最不屑这种越混越回去的人,只要愿意,自己随时可以让他死!

“啊啊,我懂,你一直没找我麻烦,不就是碍于某人的情面吗?我倒是无所谓了,我早就活够了,巴不得一睡不醒……”

因为梅风亭一直夹在中间,他们对彼此的观念立场,实在是太了解了。这让他们相互刻薄起来,也显得格外诛心。

胡原此时怒火攻心,口无遮拦:“那你自己呢?是不是梅风亭死了,你就得变成一条四处乱咬的疯狗?!”

“啪。”沈鱼动作快如闪电地扇了他一巴掌,胡原顿时懵了。法师的这一巴掌力道实在不算大,但是他整个思绪好像都被这一巴掌给抽停顿了。

沈鱼抬着手,也被自己下意识的反应给吓到他根本没过脑子,刚才那个字,让他的心跳都停了一瞬,只想让这个家伙赶紧闭嘴。

“死”。

这是第一次有人直截了当地把这个字放在梅风亭身上。

一个多月了,他一直不断地努力,耐心教导她的徒弟,装作一切正常等她醒来,以此来避免自己去想一个概率极大的可能性。

虽然她的**还在运作,但是那个阿亭,可能已经死掉了。

81莫名的结局?

因为这如同儿戏的一巴掌,气氛变得无比尴尬。一个凋零生物,一个半神法师,竟然吵架吵到像凡人一样风度全无!

本来是严肃的物种间生死竞争的论点,也生生地演变成了泼妇骂街,还是不带脏字和对方家属的高端局。

胡原知道,自己情急之下说了不该说的话,他不是盼着梅风亭死,也不是否定沈鱼的坚持。相反,他很感激也很庆幸沈鱼见闻广博、实力强劲,而且一直在努力想办法!

他有点心虚,后退两步轻轻解释道:“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沈鱼哑声,“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放弃她。”

“你……是指谁?”胡原很谨慎,他还记得他们讨论的话题,被他整的极惨的那个家伙还躺在地上昏迷不醒。

“她……”沈鱼本来只是想到梅风亭,转眼又看到地上那个,“也包括她。”

胡原懂,沈鱼这是不满意,一旦动手,必须搞死搞残。“现在这样还不够吗?”

“当然不够!”沈鱼用那种“你想得美”的目光看他,“尚未动摇根本,怎么可能到此为止!”

“你确定你不是在乱咬?”

“我还没疯。”沈鱼眯起眼,“虽说阿亭很给你面子,你也不要让她太难做了!趁着她不在,有些问题,还是赶紧解决掉的好。”

胡原不太确定,沈鱼似乎恢复了理智,又似乎很不理智。动白巫妖,就是变相地和埃斯泽宣战,这会对守林人带来多大影响,他考虑过吗?

看样子似乎是考虑过但他也相信,沈鱼并不会介意,给普通人带来一些可接受范围内的灾难!

“喂,你有没有想过,动了她……守林人内部发生权力变化,在各个城邦,会造成什么样的纷争?”

沈鱼看着他,这货是不是跟穿越者混多了,思想境界已经上升到维护城邦和平的高度了。

“这会不会影响凋零战线?你是不是没想过啊!”

沈鱼冷笑,“如果你不是凋零生物的身份,可能还会显得有点儿义正辞严。”言下之意,现在他说这些,一点儿资格都没有。

人类可能起的纷争,在他此时的决心面前,全都是可有可无的小事情!胡原震惊于沈鱼的决心,或者说,他的野心!

“你,你难道真的蓄谋已久了!”

这已经不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种族纠纷,而是不同物种在食物链之间的竞争。

沈鱼始终认为自己是一个人,一个普通人。相比之下,梅风亭是否考虑过这些?

百年前,在被西北西杀掉之后,白巫妖是怎么转生的?那时候她还不是组织的一员,所以胡原也没有过问。

只要认真去追究,总会发现问题:坎蓓儿斯若斯作为虚体凋零生物,最初苏醒的时候,她找了谁的身体?那时候的她,具有判断善恶的能力吗?

胡原心绪纷乱,他想到了自己创造的那些眷属他的本意只是单纯地想要那些人类活下来,活的久些,能陪他一起到世界尽头但是随着力量的衰弱,他失去了对眷属的控制。

自己这样的家伙,对人类来说又算是什么呢?创造了新品种怪物、改变了他们命运的魔鬼?

凋零以活物的生机为食,对于人类来说,这是生于食物链上的原罪,和对方是否具有智慧毫无关系。

人类,这个陪伴自己度过漫长岁月的智慧物种,他觉得自己已经融入其中。到头来,这只是他的一厢情愿而已吗?

“我会履行代言人的职责,至于我们……随你怎么样吧。”

沈鱼既然早有预谋,胡原手里就彻底没了筹码。他很颓然,垂着头坐到白巫妖身边,无法阻止沈鱼下一步的计划生死由他吧,也只能这样了!

“我生自梅山浮岛的雪原,在灵能潮汐爆发之前,我们的同类都住在偏僻的无人区域。”胡原对着沈鱼的背影,试图进行最后垂死挣扎的解释。

“我真正的同类,和白巫妖、和我都不一样。他们生于凋零,猎于荒野,死于世界尽头从不过问世事,也没有害过人类,你”

胡原吸气,鼓起最后的底气,用他特有的柔弱不似男子的声音恳求:“你能不能,不要找他们的麻烦?”

不知道现在低声下气求人,还有没有用?胡原很忐忑。沈鱼这个年轻人,从当初的一星法师,成长到现在的一代宗师,他算是一路看着,却从没想过自己也有求他高抬贵手的一天。

如等待宣判一样死寂的沉默。半晌,沈鱼才回头,狡猾地对他一笑。

“巧了,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

胡原一愣,他什么意思?

“只要你承认,她和你们不一样。”沈鱼不再等他回答,指着白巫妖下令:“拖走!”

西北西从阴影里应声而出,拽了捆绑白巫妖的绳子一提,还顺手盖了一块布单遮挡。胡原大急,这带走了可就再也回不来了,他相信,沈鱼必然准备了全套针对虚体生物的手段!

而沈鱼似笑非笑地盯住他,似乎在提醒他刚才都说了什么。

胡原很确定自己是被坑了。为什么啊!为什么他和沈鱼吵了一架,最后反倒是把白巫妖从《谅解协议》里面给摘出去了呢?

82嫌疑人(上)

胡原很纠结。不把她摘出去还能怎么办?某仙师摆明了要执行人类大义,只要不划清界限,他绝对会把能找到的所有智慧凋零生物一网打尽,以绝后患……

可是,他本是来救人的啊!现在反而赔了情报又折兵,别的不说,没有白巫妖掌控埃斯泽,就凭自己这点实力,分分钟被教会拉去烧成飞灰!

很多强者都认可《谅解协议》,但现在的教会已经不是赫希尔帝国的时代,没有实力和势力做后盾,他怎么敢在人类堆里混。

现在已经再难保护白巫妖的城主身份,难道又要找地方隐居几百年?

“胡原是梅山浮岛的雪原中产生的。在灵能潮汐大规模爆发之前,他是梅拉瑞尔那一带的守护神。”

“我不知道他怎么庇护雪原上的人类,但是他除了偶尔制造一些自愿的、和他一样不会老死的眷属之外,并没有任何危害。”

“甚至,魂切刃也是他送给阿亭的。虽然他的目的不太纯粹,被称为‘鬼父’,但他确实尽力保护过。”

“没有人生来就是为了毁灭世界,我们争斗,我们有立场,但是我们都在做自己认为正确的事而已!”

“作为地球公司的初始股东之一,明见125年,胡原,以独幽城上一任城主、血族凋零生物的真祖、雅加西德古拉的代言者的身份,通过阿亭,向赫希尔帝国提出和解。”

“赫希尔帝国,私下承认智慧凋零生物在不伤害无辜条件下拥有生存权利。”

西北西不知道为什么师尊向自己说这些。

“西门,你会不会觉得我下手太狠?”

这话就有意思了,人是西北西绑的,背后捅刀也是西北西做的……西北西忐忑,师尊是怪他执行太过吗?

“没有,师尊是对的。”

“在你们看来,白巫妖其实也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对吧!”沈鱼知道,自己的大徒弟从来都很安静,但他其实一直在思考,而且思虑很周全。

这也是为什么他能胜任细致的调查工作,对沈鱼的命令也能闻弦歌而知雅意。

西北西不说话,确实是这样,但是卫汐冥让他杀,沈鱼也让他杀,那么这个人,大概就是真正的生死大仇了!就像战争中的魔族,像骚扰人类的凋零生物一样不死不休的仇人!

西北西倾听频道,汇报:“师尊,他们逮住了那个牧师就是接了佣兵公会任务的人。要不要现在去看看?”

发现君凌有生命危险之后,西北西就已经让南宫慈扣下了那个叫周游的牧师,沈鱼还不知道他是谁,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来。

“牧师?会有那么大胆子吗?碰了凋零诅咒,教廷会追杀他一辈子的。”沈鱼不太认同是牧师做的,毕竟所有注册牧师的真实资料,教廷都了如指掌!

“他是一个男性的穿越者。”

“啊,那倒是有可能。”穿越者对教廷权威、赫希尔教义等缺乏尊敬,敢于触碰禁忌也就正常了。“有意思,带来看看!”

西北西拖行着白巫妖,几乎和送来的那个牧师同时到达,沈鱼的帐篷只剩下兮月胧一个人,安静地看守着灵纹水晶棺,就好像不存在一样。

“你是……沈鱼?”周游怀疑地看着对面这个人,外貌只有三十多岁,并不比西北西苍老多少,一双桃花眼,也没有一点儿沧桑的感觉。这就是这个世界的强者?

“讲讲,昨天一天,你都做了什么?”

“看比赛,然后这个小哥找我问话。”周游貌似老实地交代,“你们找到杀我朋友的人了吗?”

“找你没耽误你多久,之后你又做了什么?”西北西询问细节。

“下午我有个兼职,地球公司的宣传,这是我提前找好的工作。”

“昨天下午,地球公司在营地里推广最新的饮料。”西北西向沈鱼解释,他知道师尊对这些日常琐事肯定毫不了解。然后又转向周游:“具体的工作是什么?”

“发传单呗!路过的人都来一份,还有试吃。”

“试吃?”沈鱼没有接受过这种新鲜事物,也好奇,问西北西:“最新的饮料?”

“一种叫做‘可乐’的东西,黑乎乎的。听说喝起来又苦又甜。”西北西解释,这话让周游直接笑出来了。

“对,黑黑的、又苦又甜、还有气泡,那就是地球最流行的饮料!”平心而论,地球公司这饮料做得还不错。

“那你有没有碰见过这个人?”西北西已经准备了君凌的正面照片,给他辨认,注视他的反应。

周游很平常地看了一眼,摇头:“我不认识。”

“昨天你工作的时候,碰见过他吗?”

周游很诧异他这么问,“我怎么知道?我就是个临时兼职,一下午碰见好几百人,怎么会有印象啊!”

“昨天参加活动的,大概有多少人?”

“光是我们这些发传单、派饮料的,就有三十多个人。”周游回忆,“在篝火那边的小舞台,好几个歌手轮流唱歌,有听歌的,也有尝饮料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西北西倒是知道这事,他只是在外面看了看,听一些灵山弟子说起饮料的味道,他本人是绝对不敢挤进去的。

沈鱼认真听完,对西北西点点头:“扣吧。”

接了关于穿越者的人命任务,在人群中派发饮料,这两点嫌疑已经够大了;更别说诅咒发作的半天间隔,下午到晚上这半天时间,也正好能对上!

只需要等君凌醒来,让他认一认,就能肯定是不是这个牧师做的了!

“喂,你们什么意思?!”周游急,大晚上的,半强迫地让自己过来,他还以为是比尔费罗的案子有了什么进展。结果问了这么几句,就要把自己扣下?

“我是烙印牧师!还是正规注册的佣兵,你们不能这么对我!”

“哦对了,还有教廷。”沈鱼想起来,“明天让君凌先认人,不管是不是,都要请教廷的人接手。”沈鱼在教廷内没有职务,严格来说,牧师不归他们扣,只是暂时的权宜之计罢了。

“教廷负责人是南宫慈。”西北西提醒。

“不行,涉及凋零诅咒,小南权限不够!”他转向地上盘坐的兮月胧,“明天还请你转达一下,这件事需要圣女亲自出面。”

兮月胧点头,站起来。“这会儿是不是没事了?我还有工作。”已经是后半夜了,这是人的精神最松懈的时候,她作为护卫首领,离开太久也不放心。

沈鱼稽首致谢:“请便。”

83嫌疑人(下)

第二天君凌醒来之后,一番胡乱地解释,然后让他讲昨天都做了什么、吃喝了什么。

君凌果然已经不记得曾经短暂“醒来”的事情,认真回忆。

“昨天啊?比赛完之后没意思,四处转悠。地球公司的歌舞不错,我看了会儿热闹,日落之后就在研究剑谱了。”

“都吃喝了什么?”

“吃的都是灵山派提供的啊!哦还有,尝了尝地球公司宣传的那个饮料。”

果然!“有什么特别的味道?”

“没有吧……好像味道都挺正常的。就是那个饮料不好喝,太苦。”君凌觉得,地球公司很对不起“可乐”这个名字,虽然这么宣传了,但是味道完全不像样啊!

沈鱼很失望,“你喝的东西是谁给你的,还有印象吗?”

“我不记得啊,就知道是个男的。”君凌也诧异沈鱼这么问,“谁会记得路边发传单的人长啥样啊!”

别说超市里发试吃装的小妹,就算是你经常买东西的熟食店,只要脱离那个环境,老板长啥样你难道还能认出来?

沈鱼头痛了。君凌对陌生人毫无防备心,江湖经验也很少。带他和周游见一面,很明显,这俩人都是互相认不出的陌生人状态!

陌生人,能确定见过或者没见过的几率有多大?

君凌看完,还是没有任何把握:“他们都套着统一样式的马甲,我认不出。”

“我不记得给他特地倒过一杯。”周游也这样回答,“昨天人太多了,饮料发得也很快,我们这些人很忙的,每个人都取了无数次纸杯!”

经过一晚上扣押,周游虽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也谨慎了很多,想办法减轻对自己的怀疑。

“我建议你找其他的兼职人员问一下,我们昨天下午忙成什么样子。或者,你可以问问别人有没有见过他?”

调查陷入了僵局。沈鱼发现自己果然是不擅长这种事!

“给我拿一点儿那个饮料。”他让大徒弟跑腿。

经过宣传之后,可乐已经正式上市,在营地周边开始售卖。不一会儿,西北西就拿来了一瓶冒着可疑气泡的黑色液体。

君凌伸着脑袋看,透明的玻璃瓶子中间贴着红色标签,辨识度很高。以这个世界的工业水准,这包装成本不低啊!

“好像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沈鱼也看不出,这就是一杯普通的饮料,外观很黑暗之外,没有一丝凋零气息。

君凌估摸着,沈鱼这种异世界老顽固肯定难以接受这东西的味道。况且,地球公司做得不太好,他昨天尝过的味道,比起地球上的原版,差得太远了!

沈鱼眨眨眼,把瓶子递给君凌:“喝一口我看看。”

君凌无语,“它有问题?”

“看上去没有。你试试,反正你也已经中过一次诅咒了。”一回生二回熟,虱子多了不咬,债多了不愁!

君凌很嫌弃,但是他也觉得沈鱼鉴定过没事,应该不会有事。

但他喝了一口就愣了:“这和我昨天喝的味道不一样。”

很正宗的可乐的味啊!地球公司挺厉害的,能够在异世界完美复刻,虽然是味道偏甜,不像可口可乐,而是更像百事可乐……

“昨天我喝到的,比这个要苦!苦很多!”他知道自己肯定被坑了。

“给我喝的那人,是个男的,很瘦,大概这么高……”君凌比划一下自己的胸前,他是一米八的壮汉,比沈鱼还高一点,印象里的那个人比他要矮一头。

君凌继续回忆,终于想起了一个细节。

“那会儿人很多,我挤到他旁边,正好他盘子里的一次性纸杯都被拿走了,旁边的人都在看台上的一位新歌手。只有我问他还有吗?”

君凌闭上眼,他已经沉浸在昨天下午的细节中。

“然后他去找纸杯子,重新倒了饮料给我。……说起来,他好像只给了我。”

“就是他。”只有君凌这杯有问题,就是这个人!“还能想起别的吗?”太坑了,两个人都在这里,却互相认不出来,说不上是还是不是!

“等等,倒饮料,倒……”君凌睁开眼,看着自己的双手。“可乐是从大瓶里面倒出来的,有气的饮料需要小心,否则都是泡沫……他好像没端好,把纸杯碰倒了,他扶起来,动作有点儿怪。”

“怎么怪?”

“就像……这样。”

君凌回忆着,右手不太习惯地翘起小指和无名指,作一个捏东西的姿势。学得很到位,形象地还原出了那种不自然的感觉。

“若非什么世家公子,这个动作就很娘了。”兰花指,要么是娘炮,要么是装腔作势。“这牧师嫌疑越来越大了啊。”

“移交赫希尔教会,君凌你去吧,比赛完再叫你!”

84闲话与密谈

841

君凌把自己收拾好,因为昨晚踏实地昏过去而显得神清气爽。萧莎却正相反昨晚上把睡袋让给他,又担心地睡不着。即使日出之后补眠,也还是一脸萎靡!

“你没事吧?”君凌也很担心她。

“我没事,反倒是你,昨天流了好多血,确定没事?”

“肯定没事,我还要拿剑客第一呢!”君凌拍拍她的脑袋。为减少场外因素干扰,第二轮抽签之后,选手很快就会上场,所以他们早早就在擂台下等着!

上午是法师组的第二轮,已经明显感觉到战斗时间的延长。随着对手互相有来有往,大部分法爷都不再站桩了!即使是两位正统地远程法师对战,也会对冰线、地刺等魔法进行一些简单的躲避。

“法师的杀伤力普遍比剑客高啊。”

“否则你以为,这几年法系职业为什么吃香喝辣?”萧莎也注意看擂台,这时候的每一个胜者,都有可能成为他们下一轮的对手。他俩也在进行初步了解。“仙儿昨天第一轮,碰到一个专修占卜的灵术师,算她运气好。”

“专修占卜?还有那种人?”那种灵术师来参赛干嘛。

“对,是个姑娘,给自己打广告的……挺有意思一个人。”萧莎简单说着,灵术师第二轮也在下午,这会儿,沈静仙惯例还在厨房偷吃。

“大多数灵术师还是偏向战斗方向的吧!”君凌也有点担忧,“你找到合适的魔法师了吗?”

“没有,没队伍的水平都太差。”萧莎说,“对了,昨天黎佳又来找我了。”

君凌嫌弃,“我都已经拒绝好几次了,他还这么死皮赖脸,肯定有目的!”

“对,是有目的,他问我想不想做他女朋友。”萧莎低头,君凌愣住了,要非得怀疑对方有目的,这种图谋也算吗?

窈窕淑女,君子……呸,在搞清楚忆江南宫是什么货色之前,他怎么可能让师妹和那种人来往!

装得很像的笑面狐狸男,有沈鱼一个就够了!师妹这么单纯,怎么能跟莫名其妙的人来往啊!

“你……你没答应吧!”

“当然没有,”萧莎抬头,“他连朵花都不拿,一点儿诚意也没有,我信他才怪!”

“竟然是这个原因吗!”君凌泪流满面,果然女孩子的心思他不懂。但是黎佳不懂就是不对了,这么没诚意地追女孩子,肯定是别有图谋!

“话说回来,黎佳应该也进入第二轮了吧?”刚才抽签怎么没看见他?

“他没参加个人赛,你不知道吗?”

“我不知道!他难道是专门来参加团队赛的?”君凌诧异,“可他现在还没有队伍啊!”

“现在还有空位的队伍,除了我们之外,都是实力不济临时拼凑的了。”萧莎眯起眼睛,“我打算等最后一刻,他找不到别的队伍的时候,管他要个高价。”

“要价?!”师妹啊,他只是追你,又没有惹你。

萧莎扬起下巴,不高兴地翻白眼:“谁让他什么都不拿就跟我表白?”

“……对,想入伙就要高价。”这问题好像很严重,君凌不懂该当何罪,总之先附和就是了。

“准备区,剑客组第二轮抽签!”

萧莎和君凌对视一眼,好快啊。

842

比赛场上像流水线一样规律进行着,西北西也被派了出去,而沈鱼在自己帐篷里等来了访客。

榴春熙抹了一把自己的小胡子,“沈先生久等。样本拿到了?”

沈鱼从袖子里拿出两个透明的玻璃管,递过去:“已经标记好了。”

榴春熙拿过来,看了看上面1和2的标签,问:“都有什么要求?”

“两个要求,鉴定一号样本的血统成分,还有,测量两个样本之间是否有亲缘关系。”

“行,我记下,原话转达给实验室负责人。”榴春熙掏出一个绘制了魔纹的小盒子,把两个玻璃管放进去,道:“其实不用非得是血液的,唾液或者头发,带发根的部分也可以的!”

“反正血是可以的吧。”

榴春熙像个专业人员一样习惯性科普:“当然可以,但其实没有必要。下次记着……”

沈鱼诧异:“这种事还有下次?”

“哈。”榴春熙也哑然,转移话题:“沈先生让我亲自来,必然还有别的交代了?”

“顺便给你看看这个。”沈鱼拽开一张布单,露出下面已经半残的凋零生物。

榴春熙凑近了才看清楚这是谁,下意识地往后一退:“沈先生好手段!”

他是被吓了一跳,强自镇定,才半开玩笑地感慨起来:“这女人背景深厚,沈先生一个月内就能办好,连我都有点害怕了!”

他能做掉一个埃斯泽城主,谁知道会不会做掉下一个埃斯泽城主?

“她的依仗,也是她的弱点。”沈鱼淡淡地反驳,“宫主想多了。”

榴春熙虽然掌管忆江南宫,但他这辈子都没有亲自打过架。他还是第一次见这种惨烈的场面,不愿意再多瞧,把布单盖了回去,干笑道:“虽然我敢跟您合作,但是不敢不多想点儿啊。”

“都是交易,我希望我们是双赢。”

“见笑了,我能给的东西也不多!”榴春熙对沈鱼的雷霆手段有点惧怕,但他代表忆江南宫,不能退让的地方,绝对不会妥协。

“直说吧,值得你用埃斯泽的权力来交换的东西,是不是福灵丹?”

85城池交易

85城池交易

榴春熙作为一个学者家族的第三代传承者,他自然知道,重要的不是丹药,而是配方!

“我不要你的配方,也不会让灵山派介入福灵丹的生产制造。”沈鱼先对他保证,在榴春熙疑惑的目光中,才继续说道:“我要你们在药剂这方面,所有的研究资料。”

“所有?这包括的可太多了啊。”不愧是沈鱼,口气好大,福灵丹都不能满足他!

“所以我都要,包括药理、毒理分析记录,和所有相关的生理实验记录。”沈鱼袖着双手,胸有成竹:“考虑一下吧!所有的研究过程,换取你入主埃斯泽的权力。”

榴春熙色变,能说出这些东西,就已经说明,沈鱼对忆江南宫的内部研究,有了很深的了解!

上个月,东方城向他提出合作的时候,他还以为是福灵丹上市的消息被泄露了。他撤换了负责实验室的安全保护团队比尔费罗就是那时候离职的但是现在看来,根本就是研究员内部有他们的人!

“沈先生好眼光。药理毒理,实验记录……”榴春熙很犹豫。

几十年来,忆江南宫聚集了很多穿越者。他们参考了地球带来的科学研究思路,安排了大量实验。这过程伴随着无数的坎坷、挫折,和大量的前期投入。

榴春熙不想把这些拱手让人:“你要的东西,是我们忆江南宫三代人所有的心血。”

沈鱼也知道,从榴春熙的先祖榴莫年成立忆江南宫开始,他们所有的本钱,都投入在科学研究领域。最近十几年,已经初见成效,带来了一些收益,也放大了他们的野心!

想要换取这些资料,他必须有足够的筹码。

“恕我直言,你们太弱了,就这些研究进展,慢得让人心酸。”沈鱼努力修饰着词汇,以免露出不合时宜的嫌弃:“我觉得你们的研究已经陷入了瓶颈,可以的话,我希望能交流一下研究思路。价码就在这里了”

他下巴指着白巫妖的方向,二人心知肚明,“当然,如果不愿意,我也不勉强。”

“用埃斯泽做交易?”榴春熙想了想,感到不可思议:“沈先生,你只是拔掉了白巫妖一个人,这不算什么。她剩下的那些势力和产业,我不认为你能管得了。”

“我既然敢动白巫妖,能没有后手吗?”沈鱼很有耐心,“我的兄长一直在埃斯泽,白鱼银行早就准备好了。”

“沈鹰!”榴春熙这才真正地苦恼起来。沈鹰一个人,比一百个高手加起来更让他头痛!

沈鹰从一百多年前,就掌管着沈鱼名下所有的产业,后来更是全面掌控灵山派财政。建立白鱼银行之后,他手里的各种商会,在各个主城合纵连横,打下了不小的江山。

沈鱼也知道,他兄长的能力,能让任何势力的管理者甘拜下风。

“说句不太好听的吧:我家兄长手段向来迅速,昨天晚上到现在,估计能吃的肉,都已经吃到嘴里了。”沈鱼笑着对他说,“让他吐出来是很难的,但是,如果你愿意拿出研究资料,或许还能给忆江南宫留点汤!”

榴春熙消化着他的意思,明白了:“你们这一仗,准备了多久?”

沈鱼谦虚:“准备,确实是很早的了……但是真正做起来倒也没有太久,一个月而已。”

白鱼银行和旗下的投资产业,在上个月发生了一些异常的资金流动。榴春熙并没有在意,庆祀节前夕,本来就有很多资金变动,他也不是什么专门的商业人才,只是听手下顺便汇报一下,并没有想太多!

任谁也想不到,沈鱼在魔武会期间突然发力,做掉了埃斯泽的城主所有势力的头脸几乎都来碎心岩凑热闹,一些底蕴不够深的家族,没有灵网的帮助,连通讯都变得十分困难。

沈鱼是真的着急,他想要尽快拿到忆江南宫的研究资料。埃斯泽本来是沈鹰下一步的野心,但是翡翠城之变,让他们提前启动了这个计划。

既然忆江南宫想要,那就换给他,也没有什么舍不得的!

即使没有凋零诅咒发生,他也找好了借口跟白巫妖翻脸。凋零诅咒只是让这件事提前了几天,并没有影响这个必然的结果。

目前一切顺利,都在他们的掌控中,只剩下说服榴春熙同意交易。

“埃斯泽没有守林人防线,只有哨所。白巫妖不在了,消息很快会传到西极,但是魔女昔落没有什么得力属下,估计拖到下个月也不会有人管……”

榴春熙认同,魔族全面退出埃斯泽已成定局。异族对人类社会最后的影响,就这样消失了,这历史的一刻,在埃斯泽即将到来的纷争面前,显得如此平淡。

沈鱼感慨:“整个城邦,都会乱好一阵子!你真的不考虑合作吗?细节还可以谈的!”

沉大陆上,除了莫克帝国、教廷治区有一些被指派的城邦管理者,剩下的大部分,都是由家族、势力、甚至是武力为主的混乱传承。

商业重镇埃斯泽,每个商会手下都有武力,好几个著名家族在此盘踞……白巫妖嫡系势力也不会束手待毙,那里还剩余一个百人法师团,据说,里面的每个人都是通天塔三星认证的水平!

榴春熙犹豫了,虽然他在埃斯泽也是布置已久,但是仓促间出招,能取得什么成效?如果现在贸然出手,却未能控制城市秩序,一定会被沈鹰的后手给套牢,那才是真正的血本无归。

沈鱼不懂经营运作,他早一百年前就是个甩手大爷了。忆江南宫的管理模式却是榴春熙的一言堂,他肯定会明白现在的形势。

即使不明白,等他回去跟手下商量之后,也会明白的。

武力方面完全不需要担心,秩序已经掌握在他手里东方城连夜通过传送赶到了埃斯泽,他还临时征用了鄱阳。

今天早晨开始,鄱阳上仙李玉,会在埃斯泽最高档的酒楼,泡上一壶好茶,坐上三天。三天以后,沈鹰自信,能把白巫妖手里的重要产业尽数收归囊中!

“沈仙师稍待,我这就回去验证消息!”榴春熙急匆匆地走了,兹事体大,他不敢相信沈鱼的一面之词。

沈鱼没有阻拦,了解形势之后,他一定会老老实实地回来做交易。

86擂台上下

沈鱼和榴春熙会面的时候,擂台上的比赛都在顺利进行。

法师组最后一场还没完,剑客组第二轮已经开始抽签排序让君凌很意外的,剑客只剩下十几人,这淘汰率不止一半吧?

君凌碰到了熟人不良牧师英,和他队里那个弯刀客。左右无事,他们几个人凑在一起交换一下赛前消息。

“不参与抽签的都以弃赛论,昨天晚上,有好几个人已经上交号码牌了。他们第一轮就是侥幸胜出,是没有勇气比第二轮的!”

英也在看剩下的这十几个对手,灵山派弟子给他们划出了一片休息区,所有人都在这儿了。这边离擂台很近,一股紧张的气氛开始蔓延。

已经有很多眼睛往这边看,君凌很不适应:“为什么今天抽签之后直接比赛啊?感觉还挺不习惯的。”

没有任何准备时间,甚至不让你在之前搜集对手的资料……君凌根本不知道,这是某位仙师为了防止他醒来太晚,顺手做出的一个小改动。

“昨天死了人,听说,和比赛的分组有关系!”英也是爱八卦的人,“你知道吗,因为死了一个人,法师组又没人弃赛,正好出了单数。组委会商量之后,号的对手直接进入第二轮了!”

“不是说要重新比一次的吗?”萧莎听过这个传言,“这样不公平吧!”

“但是没人愿意跟他比。都已经是晋级的人了,谁愿意给自己加赛?那些淘汰掉的选手更不愿意,那个人好像还挺厉害的。”

旁边一个剑客凑过来,插话:“不是挺厉害,是很厉害!那个法师组36号,也已经晋级了。”

“这么厉害?”

“厉害归厉害,但是他很怕风魔法。说不定比尔费罗就是被他提前做掉的,法爷这一行竞争太激烈了,互相下手很黑的!”

“哇,你也厉害,知道的好多!”君凌惊诧了,果然八卦选手是会互相吸引的,两个不相干的消息,在群众的传播下,能产生两仪生四象的奇异演化!

“好说好说,大家都是这么传的。”这个壮士的汉子向君凌伸过来一只手,自我介绍:“杰里斯唐,你接下来的对手。提前认识一下,一会儿在台上就不用浪费时间了!”

“有道理!”君凌喜欢这种心直口快的人,客气地和他握手,“我叫君凌。”

“君凌兄弟之后会参加团队赛吗?”

“应该会参加。”这也不是秘密,说“应该”只是以防万一,毕竟他们只有三个人,自己昨天又昏迷,之后的状态不知道还行不行呢!

“巧了,我也参加,我们代表飞星郡,那边是我的一个队友。你们是一队的吗?”杰里斯唐的真正目的还是打探消息。这三个人明显是认识的,但是一个队伍里怎么有三个剑客?

君凌澄清:“不是,这位只是我朋友。”他指着英。

英也客套起来,拿出了不错的风度:“英格雷普,希望团队赛能和你见面。”

“我记得,你们两个水平不错,队伍一定也不会差了。”杰里斯还想再打探消息,背后他的队友,一个短发女孩却喊他:“杰哥!来帮个忙。”

正巧,这个女剑客就是英的对手,不过他们两个只是对视了一眼没有说话。女剑士的皮甲绳子好像出了点问题,喊队友去帮忙解开……

“剑客组第二轮开始,第一场,7号对12号!”

萧莎就是7号,她拿了剑站起来,她的对手也从人群中走出,一身翠绿衣衫,意态闲散,颇有风度。

“竹远清?!”英知道这个人,“他不是在你们前面吗?怎么拿了12号!”

“你认识啊?”君凌纳闷,这人腰间却挂着两把剑,一把是竹子的,一把是木头的。

好奇怪的人。这么一根细竹为鞘,那剑身得有多细?另外一把,干脆就是道士做法用的桃木剑吧?

“‘竹心剑’竹远清,莫克南部很有名的少年高手!”英的表情严峻起来,想不到第二轮就被萧莎碰上这么一个强大的对手。

他对萧莎的剑法没什么印象,却也记得碎心岩那飘逸一剑。竹远清从小混迹江湖,经验非常丰富……这种强强对局,竟然发生在一战定生死的淘汰赛中!

台下也产生一些小范围的骚动。虽然没几个人认识萧莎,但是竹远清的“竹心剑”,不少人都久闻其名。

在外人的印象中,竹心剑最大的优势就是一个字:快。萧莎不可能不了解这种名声在外的青年才俊,但她也没有刻意针对谁,设计过什么特殊的打法。

“弱点只存在于对局中,不存在于局外。至于对手真实的水平,要靠自己去感受,而不要听信传言。”

“揣摩一个人,不一定能帮助你对战下一个人。但是,做好你自己,你就能面对任何对手!”

这些都是梅风亭对萧莎的教导。她精心培养着徒弟的战术意识,即使有时候需要等待机会、后发制人,也不去针对他人的性格、经历等弱点设圈套。

战术家的成长很容易跑偏,尤其是现在,没人能确定萧莎是谁的女儿!

沈鱼就不说了;而当初的萧元,又是什么人?是个颇有心计的魔法师,也是著名的埋坑选手,擅长设局、设套、设阴谋,能在背后阴死的人,他绝不会正面对战。

梅风亭第一次养孩子,对萧莎的教育可算是殚精竭虑。她宁可让萧莎呆一点,也绝对不可以走歪,这是底线!

二人已经到了台上,裁判核实身份,互相鞠躬见礼。少年高手竹远清,对战沉默神秘的少女,淘汰赛一决生死,所有人都能看出,一场刺激的战斗即将拉开序幕。

87竹远清

擂台上法师组最后一场还没完,剑客组第二轮已经开始抽签排序让君凌很意外的,剑客只剩下十几人,这淘汰率不止一半吧?

君凌碰到了熟人,不良牧师英,和他队里那个弯刀客,二人都通过了第一轮。左右无事,他们几个人凑在一起交换一下赛前消息。

“不参与抽签的都以弃赛论,昨天晚上,有好几个人已经上交号码牌了。他们第一轮就是侥幸胜出,是没有勇气比第二轮的!”

英也在看剩下的这十几个对手,灵山派弟子给他们划出了一片休息区,所有人都在这儿了。这边离擂台很近,一股紧张的气氛开始蔓延。

已经有很多眼睛往这边看,君凌很不适应:“为什么今天抽签之后直接比赛啊?感觉还挺不习惯的。”

没有任何准备时间,甚至不让你在之前搜集对手的资料……君凌根本不知道,这是某位仙师为了防止他醒来太晚,顺手做出的一个小改动。

“昨天死了人,听说,和比赛的分组有关系!”英也是爱八卦的人,“你知道吗,因为死了一个人,法师组又没人弃赛,正好出了单数。组委会商量之后,号的对手直接进入第二轮了!”

“不是说要重新比一次的吗?”萧莎听过这个传言,“这样不公平吧!”

“但是没人愿意跟他比。都已经是晋级的人了,谁愿意给自己加赛?那些淘汰掉的选手更不愿意,那个人好像还挺厉害的。”

旁边一个剑客凑过来,插话:“不是挺厉害,是很厉害!那个法师组36号,也已经晋级了。”

“这么厉害?”

“厉害归厉害,但是他很怕风魔法。说不定比尔费罗就是被他提前做掉的,法法师这一行竞争太激烈了,互相下手很黑的!”

“哇,你也厉害,知道的好多!”君凌惊诧了,果然八卦选手是会互相吸引的,两个不相干的消息,在群众的传播下,能产生两仪生四象的奇异演化!

“好说好说,大家都是这么传的。”这个壮士的汉子向君凌伸过来一只手,自我介绍:“杰里斯唐,你接下来的对手。提前认识一下,一会儿在台上就不用浪费时间了!”

“有道理!”君凌喜欢这种心直口快的人,客气地和他握手,“我叫君凌。”

“君凌兄弟之后会参加团队赛吗?”

“应该会参加。”这也不是秘密,说“应该”只是以防万一,毕竟他们只有三个人,自己昨天又昏迷,之后的状态不知道还行不行呢!

“巧了,我也参加,我们代表飞星郡,那边是我的一个队友。你们是一队的吗?”杰里斯唐的真正目的还是打探消息。这三个人明显是认识的,但是一个队伍里怎么有三个剑客?

君凌澄清:“不是,这位只是我朋友。”他指着英。

英也客套起来,拿出了不错的风度:“英格雷普,希望团队赛能和你见面。”

“我记得,你们两个水平不错,队伍一定也不会差了。”杰里斯还想再打探消息,背后他的队友,一个短发女孩却喊他:“杰哥!来帮个忙。”

正巧,这个女剑客就是英的对手,不过他们两个只是对视了一眼没有说话。女剑士的皮甲绳子好像出了点问题,喊队友去帮忙解开……

“剑客组第二轮开始,第一场,7号对12号!”

萧莎就是7号,她拿了剑站起来,她的对手也从人群中走出,一身翠绿衣衫,意态闲散,颇有风度。

“竹远清?!”英知道这个人,“他不是在你们前面吗?怎么拿了12号!”

“你认识啊?”君凌纳闷,这人腰间却挂着两把剑,一把是竹子的,一把是木头的。

好奇怪的人。这么一根细竹为鞘,那剑身得有多细?另外一把,干脆就是道士做法用的桃木剑吧?

“‘竹心剑’竹远清,莫克南部很有名的少年高手!”英的表情严峻起来,想不到第二轮就被萧莎碰上这么一个强大的对手。

他对萧莎的剑法没什么印象,却也记得碎心岩那飘逸一剑。竹远清从小混迹江湖,经验非常丰富……这种强强对局,竟然发生在一战定生死的淘汰赛中!

台下也产生一些小范围的骚动。虽然没几个人认识萧莎,但是竹远清的“竹心剑”,不少人都久闻其名。

在外人的印象中,竹心剑最大的优势就是一个字:快。萧莎不可能不了解这种名声在外的青年才俊,但她也没有刻意针对谁,设计过什么特殊的打法。

“弱点只存在于对局中,不存在于局外。至于对手真实的水平,要靠自己去感受,而不要听信传言。”

“揣摩一个人,不一定能帮助你对战下一个人。但是,做好你自己,你就能面对任何对手!”

这些都是梅风亭对萧莎的教导。她精心培养着徒弟的战术意识,即使有时候需要等待机会、后发制人,也不去针对他人的性格、经历等弱点设圈套。

战术家的成长很容易跑偏,尤其是现在,没人能确定萧莎是谁的女儿!

沈鱼就不说了;而当初的萧元,又是什么人?是个颇有心计的魔法师,也是著名的埋坑选手,擅长设局、设套、设阴谋,能在背后阴死的人,他绝不会正面对战。

梅风亭第一次养孩子,对萧莎的教育可算是殚精竭虑。她宁可让萧莎呆一点,也绝对不可以走歪,这是底线!

二人已经到了台上,裁判核实身份后,二人互相鞠躬见礼。少年高手竹远清,对战沉默神秘的少女,淘汰赛一决生死这场刺激的战斗即将拉开序幕。

88剑锋若竹

人的名树的影,英从小就喜欢天下英雄人物的故事,也期待着自己有一天变成有名的人物。

“有人说,竹远清的师父,是神降年代的著名武林人士‘泼辣剑’燕羽琴兰。但是那个年代的武林人,都是普通人,活不了这么久。所以我一直怀疑,竹远清应该是那位的徒孙!”

“他们这一门使用的是细剑,特点就只有一个:很快!”

所有人都看得见,竹远清的攻势如瀑布泼洒,把一个快字发挥到了极致。竹远清抢占了先机,萧莎就连移动脚步都十分谨慎,原地防守为主。

若是动态视力不太好的人,远远看去,就像蜜蜂绕着花蕾,君凌看得眼花缭乱:“他这样自己不晕吗?”

如果仔细看,萧莎身上已经被划上了很多浅浅的红痕。这是红柏木胶封刃的兵器划过的痕迹如果打实,能留下很重的红印,像这种力度不大攻击,只能留下一道浅痕。

萧莎的阵脚未乱,两仪轮防守严密,两把剑不断对碰,叮叮当当之声不绝于耳。竹远清身法诡异,剑速更快,手中的竹心剑反射着淡青色的寒光,也跟着拉成了一道道残影。

残影断续,就像一个支离破碎的梦,切割蚕食着萧莎的防守空间。

“剑气?!这么强!”英惊叫出来,竹远清年纪未满三十,竟然已经做到了剑气外放的程度!

这些剑气围绕着他的周身,随着竹远清的动作,飞舞盘旋。渐渐地,形成了让人观之忘俗的异象,仿佛有竹林清风扑面而来……

而对于萧莎来说,这却是极为可怕的杀机。竹心剑固然有树胶封了刃口,但这外放的剑气,威力丝毫不会因此降低。刚才她稍有不慎,一边袖口已经被剑气割破!

竹远清毕竟还是个年轻人,喜欢热血,喜欢直来直去,他很不满意封刃比试这种方式。他的竹心剑,除了快之外,主要凭借的就是锋利。而这次的规则,不打到要害无法取胜!

他很窝火:若是平时,他的对手怎么敢像这样,凭借身体防御,硬抗竹心剑?身上被划出无数道细小的伤口,任谁都会心神动摇!

可是萧莎现在依然是形容淡然,让他的攻击变成了雷声大、雨点小,就像吓唬人一般。竹远清虽然先机占尽,却如同烈风吹过山石,并未能先声夺人。

对于傲气的年轻人来说,这已经难以接受了!这女孩子,既然你仗着规则,对小伤满不在乎,那就来尝尝我真正的手段吧!

萧莎也发现了对手的打算这持续的出招,让外放的剑气久久不散,甚至还有越来越密集的迹象。

君凌离得很近,也看得仔细,萧莎现在为止用的都是他练过的“千山暮雪”剑法。她基本上没有在动,除了一些转身、腾挪之外,她的防守,只局限在周围几步的范围。

以君凌的了解,她应该是还在观察!最近的练习,都是君凌先手主攻,萧莎掠阵观察,她若出手,通常便是杀招。他们靠这种方式击杀了不少魔化动物,已经形成了一种习惯。

或许,萧莎本来的习惯就是后发制人?但是,现在的防守形势,已经越来越不利。竹心剑已经不是最大的威胁了,竹远清放出的剑气,已经快要占满大半个擂台。

用不了一盏茶的时间,她就再也避无可避。

萧莎刚刚转身格开竹远清从背后杀来的剑,未等她回转身,面前光华闪过,让她一瞬间目不能视。这时,她脸上掠过一丝寒冷若不是及时用诡异的身法弯折身体,这一击可能就会被直接判负!

饶是这样,她脸上还是被划下一道浅伤,挂下几滴泪一样的血珠。

竹远清见此,却毫无怜香惜玉之心,反而是得理不让人,继续抢攻!

萧莎似乎也被打出了火气,一声清啸,内力暴涨;她手中的两仪轮,也如冷月初升,画出了一道令人心悸的半圆。

竹远清认得,这才是那天他们看过的剑鸣。终于要用真本事了吗?

他以为萧莎在藏拙。既然你不出全力,那别怪我不客气!

女孩子的脸被伤到,难免会心神震动,不再冷静这是竹远清抢攻的唯一原因。

但这并不是很好的抢攻机会,他的上一招刚刚用老,并未完全收回,就强行再次发招……在萧莎眼里,这就是在找死。

萧莎以劈山倒海的气势爆发切入,一下就破开了这张剑气编织的大网,对上了竹心剑的本体。

这次就不是普通的格挡了,而是实打实的一记全力碰撞。两仪轮就是一只出笼的饿虎,全力咬住了铤而走险的竹心剑!

“铿”

这一击,就像刀客们最直接、最酣畅的对砍,砍出了一声尖锐的嗡鸣。

竹远清感受到剑身传来的颤抖,心中大为惊骇。他很了解竹心剑的强度,欺负普通兵刃没问题,对上神兵利器,是不能硬抗的!这把外貌很朴素的无名佩剑,竟能有如此强度?

情况不容他想太多,他迅速收剑、后退

但他没想到,他快退到擂台边缘,才完全卸去这一击的力道!他握剑的右手,指节已经捏得发白,这才没让竹心剑脱手,但剑刃还是嗡鸣不止。这是刚才那碰撞的余音。

竹远清急促地喘息,他想不到自己稍微针对了一下,就引起了对方猛兽一般的反击。看来,女孩子的脸,真是不能轻易碰的!

“别藏了,来吧!”他目中渐渐燃起战意,这就对了,这才是会咬人的老虎!

被轻易牵着鼻子走的人,可不是他喜欢的对手啊!

89为了护犊而自爆的家庭伦理

萧莎不知道竹远清的心思。她反击,也只是因为对方露出了不算破绽的破绽。

她本就内向,又是长期和梅风亭混在一起,心里其实并没有什么女孩子的自觉。都是皮外伤,在脸上和在手上有什么区别?

这时她已经挽了个剑花跳开,轻盈地落在了擂台的另一头。脸上有东西,她下意识地抹了一把,把泪痕抹成了一道面纹,不算特别美艳的脸上竟也显出一些妖艳。

竹远清远远地望着,也是暗地里活动了一下手腕,对她没什么诚意地抱歉道:“不好意思啊!这种伤口,回去赶快让牧师治疗一下,是不会留疤的。”

他也不是故意去打脸,只是刚才那道剑气很恰好十个女孩八个小心眼,他可不想过后被记恨!

萧莎不知道他说这个做什么,没有回答,也没有动。她也不好受,她的力量其实也并不突出,君凌那种正面强攻的方式,她也没办法游刃有余的。

刚才挽一个剑花收招,就是为了掩盖手臂出现的微小僵直。否则,竹心剑被震开的瞬间,本是她反客为主的最佳时机!

萧莎冷淡的面容,加上不爱说话的个性,总会自带一股神秘的气定神闲,这才把竹远清镇住了。但是暗地里,她趁着抢来的喘息之机,努力调整着刚才爆发过后稍显散乱的真气。

竹远清周身的剑气被破去了不少,手臂还残留着一股酥麻,不敢就这么贸然上前。刚才的对撞,他已经意识到双方兵器是旗鼓相当。自己明知道竹心剑不以力量见长,却贸然去接,实在是托大了!

来而无往非礼也,这次,是萧莎先动了。两仪轮如壁立千仞,剑锋指处,剑风璀璨,两仪轮生生地被她用出了重剑的气势。

这就是梅风亭教导下,勤奋苦修二十多年的内力循环萧莎强悍的基础,就是她的底气。若不是天生蛮力不足,她刚才不可能放过竹心剑。

竹远清在周围游走,想要尝试突破,却还是怕了神兵之威。明眼人都已经看出来了,萧莎这把剑,绝非凡品。

同样的战斗,由沈鱼看上去,却是别样的心思。

“麻烦了啊。”

开始抽签之前,沈鱼已经在观礼台上坐定了。灵纹水晶棺放在他身后,他身边坐着的,则是一排面色庄严的中老年队伍,每个人手里都拿着笔,专注盯着擂台,手里还在记录着什么。

这些人,是被各个城邦和部落派来的中高层管理者,包括埃斯泽、飞星郡、培中郡……甚至莫克帝国的焚风郡,也派来了专门的人事管理人员。

这些人自从来到这里,全程都在认真看比赛,他们是专门负责考察、记录,顺便来拉人的!

虽然观礼台是留给各方面大佬预留的位置,但是开幕式之后,沈鱼还是第一次到观礼台上来。台上诸位都势力代表,礼数周全,少不得寒暄一番,问起沈仙师今天为何有此雅兴;但沈鱼也只是避而不答。

果然,萧莎一上场,就发生了沈鱼不愿意看到的情况。能在竹心剑的攻势下严密防守的剑客,已经引起了台上台下的窃窃私语,沈鱼猜都能知道他们已经抱了什么心思!

“不好意思,提醒一下诸位,这孩子姓萧。”沈鱼开口了,“翡翠城萧氏。”

翡翠城的萧氏,这已经是个没落得不能再没落的家族,他这么一说,一些皱纹不够多的人竟然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但是沈鱼此时说起来,必然有原因,他们迅速想起了百年之内最著名的姓萧的人物,也想起了西极魔武会上,以梅风亭为核心,沈鱼和萧元或许存在或许不存在的恩怨。

难道,这个女剑客,就是梅风亭带走的婴儿之一?

众人面面相觑,离沈鱼最近的是一位老者,他是守林人派来的,和沈鱼也稍微亲近些。他想了想,也不太能理解沈鱼何出此言。

“沈先生,梅宗主的情况,大家也都知道了。但是不知道您这是什么意思?”他眯着眼睛,“这孩子的实力,已经足够出师,她不可能在师门待一辈子。”

众人点头,这老者说的没错,沈鱼没有立场阻止萧莎加入任何势力。他们也不可能因为沈鱼一句话,就放弃对这种青年高手的拉拢。

老者拈着胡须笑笑,老神在地补充:“当然,也是以她本人的意愿为主,我相信,少年高手一定有天下大义之心……”

意愿归意愿,他们都是来抢人的,每人都预备好几套的拉人手段哄、骗、诱、拐什么都有,大家彼此都心知肚明。

“天下大义?”不等沈鱼表态,马上就有人反驳老者:“别开玩笑了,这是青年才俊,跟谁走都比跟着守林人好!没有强大资源,跟着你们清贫苦修,就是浪费才华!”

这是焚风那边的,在不道萧莎穿越者身份的情况下,莫克帝国绝对不会放弃这种人才。其他人也开始反应过来,纷纷拆台。

“飞星郡现在就有最丰富的的资源,我们准备投入给……”

“老皮特,你少在那儿自夸!你们那一队年轻人也得投入的,飞星郡还能给外人多少资源?”七嘴八舌地,这些老家伙们,为了在对方的师长面前抢人,毫不客气地互相揭短。

“咳咳。”沈鱼也知道,自己和梅风亭只是朋友,在这种事儿上,没有什么正经的发言权。重口嘈杂,他一时竟然插不进话!

不得已,咳嗽两声让他们都安静下来,才继续说下去。

“各位,她是我女儿。”

嗯?

这句话,让这些七嘴八舌的中老年都是一愣,然后陷入了一片尴尬的死寂。

这话该怎么接?他们这里面也有活了上百年的修者,但也没见经历过这种突然糊人一脸的家庭伦理。

是该说:“恭喜啊,孩子都这么大了,挺有出息的!”还是说,“沈先生老当益壮,真乃吾辈楷模”?

毫无疑问,这个消息一旦传出去,将会是年度最劲爆八卦。而这个当事人对此毫无任何应有的自觉,甚至对这种诡异的寂静很是满意。

名声是什么?可以吃吗?能入药吗?这种曾经以为很严重的丑事,就这么简单地说出来了,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啊!

90每个人都是一座孤岛

作为场上选手的萧莎,现在还不知道自己躲过了一波堪比狗皮膏药、电话推销一样的拉人攻势,她只知道面前的对手格外难缠,让她生出深深的无力感。

她突然发现,这还是自己还是头一次独立对战呢!跟着师父闯荡江湖的几年,挡在她前面的,之前是萧藤,现在有君凌;即使这几年自家师父越来越淘气,开始放手坑她,也总有两小只在背后辅助。

刚才那一波攻势,虽然成功地抵挡下来,但是她内心仍然升起一股茫然。在强敌面前没有依仗的感觉,就是这样的吗?

就像每个第一次离开家人的少年一样,年轻人,都要面对这样一种茫然。萧莎在这一个月来,多年的依仗突然被抽离了,虽然还有君凌,还有沈鱼,但是这不够。

完全不够不管是参赛还是继续修行还是想让师父醒过来,她都只能继续跟着沈鱼;不管沈鱼有多热心,但也只是他们师父的朋友;沈静仙还需要她照顾,而她能依靠的,反倒是突然多出来的同门师兄君凌。

剑术,是最亲近的师父能教给我的,适合我的,我喜欢的东西。但是为什么要战斗?为了师父的名誉,还是奖励?师父都没在催了,我又是为什么要这么拼啊。

“我才睡了一会儿,你就这么狼狈了!”

“……”萧莎一愣,“你!”

“喂喂,我还想要‘荧惑星’呢,你可不能在这种时候……突然无欲无求起来啊。”

萧莎的身上升起了一个人,一个和她一模一样的人。她纠缠在她身上,带着恶毒地邪笑,仔细抚摸着她的脸……在这激烈的对战中,萧莎的所有动作,都不会妨碍到她的笑容;除了萧莎之外,任何人也都看不见她的存在。

萧莎咬住嘴唇,手里更加用力,握紧了两仪轮的剑柄。

二十年前的噩梦,回来了!

竹远清看到,萧莎的淡然就像玻璃一样破碎了,一下子变得咬牙切齿起来,似乎她的对手已经不再是自己,而是其他的什么人?

“你这是没有用的。”萧莎似乎是在自言自语,“剑气,不是用来这么用的。”

竹远清不太确定,她是不是在跟自己说话。这是什么意思?

“师父说,这样很浪费。”萧莎不管他懂不懂,自顾自地说着。她必须要说些什么,她不想听身上缠绕着的那个自己说任何东西。

那人影正在她耳边不断地窃窃私语虽然别人看不见,对萧莎来说,却是如另一个人一般的真实存在着!

她舔着她的脸,把那蛊惑一般的声音细细地吹进她的耳朵:“你的身法不够快,追不上他的。让我来嘛,睡一觉就好了嘛……”

萧莎的脸色有点扭曲,完全无视影子,自顾自地说自己的。

“师父说过,剑气外放,太浪费了。我十四岁那年,剑气化成雪花,跟别人显摆,他们夸我天赋好,但是回家,我就被师父揍了一顿。”

她很勉强地笑出来,“不过看到你的剑气,我发现这样也挺好看,挺好用的。”

“……”竹远清搞不明白这是在夸他还是在贬他。不知道怎么接。

“跟我说说话吧,随便什么!”萧莎的面色几近扭曲。

“你没事吧?”竹远清觉得这妹子不太对劲,但他不会因为这个就手下留情!

萧莎看上去状态很不好,几乎要咬破嘴唇,但是她的防守甚至比刚才更严密了。这完全回归了刚开始的局面,她是准备乌龟壳一样防守到底吗!

在萧莎的眼里,那另一个妩媚的“自己”,正媚眼如丝地盯着竹远清,声音婉转地撒着娇:“放人家出来嘛,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滚。”萧莎终究还是回答了影子,身上的内力,第二次爆开。

但这还是没有震碎萧杀的存在,甚至根本都没有摆脱她的影子的纠缠!

“我用‘瞬’就马上就能追上他,很快的哦!”

“让我上嘛。反正……”影子萧杀像一条蛇一样,贴在萧莎的身后,舔咬着她的耳垂,“我的存在,就是替你面对,你不愿意面对的东西!”

“睡一觉吧,只要一下下,一下下……就好了哟。”

“我说了,滚!”萧莎的怒吼,淹没在巨大的内力爆发中。竹远清被这不明原因的无差别攻势吓了一跳,怕有什么异常,谨慎地选择了退开,却发现这只是吓唬人而已!

他很懊恼,这妹子神神叨叨的,两次把他推开,却根本不知道目的是什么。第一次她是从快剑中恢复节奏,尚能理解,但这次又是因为什么?防守过于疲惫了吗?她这样盲目地消耗内力,难道不会更加疲惫吗?

不过竹远清虽然纳闷,却完全不介意她这种自寻死路的行为。反正她追不上自己的速度,他只需要继续游走,就能轻松把对手消耗掉,何乐而不为呢。

这次,萧莎却转了转手腕,好像很生疏地随意地挥了挥剑,笑着看竹远清:“不好意思,那丫头太笨了,所以我来了。”

“嗯?”这回轮到竹远清听不懂了,不知道该回答什么。他们俩的对话,从头到尾就不在一个频道上,有如鸡同鸭讲,跨越了不止一个次元。

“帅哥,咱们重新开始吧!”萧莎带着血痕的脸上笑容妩媚。

看台上,沈鱼托着下巴,神情散漫,却是把感知全都放到了擂台上。随着两把剑继续对拼,沈仙师的眉头渐渐皱起,手一翻,摘天录已经出现在他掌心!

90寸芒

萧莎一改刚才的端正稳重,就像只精力过剩的小猴子一样跳了跳,仿佛在活动身体。然后她弓下身,整个人迅速了弹起来;而她手里的两仪轮,也甩出一道银光,带着凌厉的气势砸向了竹远清。

竹远清心道来得正好,然后从侧面迎上了这道银光。他师门传承“游风步”以速度和诡异见长,能够很好地配合竹心剑,从各个角度发动突袭,这道剑光虽然也算是轻盈矫健,却完全没有达到他追不上的程度。

因为中途被截住,萧莎这条银色的弧线还没画出多长,就被迫改变了方向竹心剑精准地点在了她的行进路线上,直戳萧莎的左心,她只得迅速收剑与他对拼。这也是虚招,萧莎只是格一下,就拧身贴了过去,也攻向竹远清的侧路!

这两次变招,都在一瞬之间。

频繁的变招和变向,让萧莎也被迫提起速度,也让竹远清心里偷笑。她若真能稳如泰山,在防守部分尚能保持优势,或许输得还不会太难看。现在却突然想不开,妄图在速度上跟我一较高下?真是找死!

两人的速度,在相互对拼中层层提高。慢慢的,就只见一青一灰的身影纠缠着,倏忽在左,一下子又飘到了右;有动态视力差一些的,只觉得台上突然多了一对穿花蝴蝶,呼啦啦地扑来扑去。

兵刃相撞的叮当声也越发密集,两件神兵利器的獠牙相互撕磨,连裁判都不由得担心,再这么相互碰撞下去,封刃的树胶都快被削没了吧!

青灰二色衣袂翻飞,时不时散发出的青色剑气,就像散落的海市蜃楼;更有一场急雨一般的伴奏,好像把人带回了盆湖北岸那美丽又原始的丛林。

这漂亮的场面,甚至让他们都忘记了:萧莎脸上的伤痕,是这次比赛中初次的血腥,随着这种势均力敌的战斗越来越多,这场比赛,也终于掀开了激烈的一面。

萧莎身上的伤痕还在增加。竹远清周身的剑气越来越密集了,萧莎一直贴着他拼剑,衣服已经被割破多处,也不知道那下面伤势如何?

她来不及查看,甚至来不及去感受身上哪里有疼痛。连竹远清自己,都不知道出手的招式对敌人造成了多大伤害,他现在只顾着提速他骇然发现,即使拿出了自己能完美控制的最高速度,萧莎竟然还能跟得上!

不管是身法还是剑法,他都在向着倍速快进的模式一路狂飙,但是这个女孩依然紧贴在后!这女孩太狂了,竟然隐藏实力,还想在我最擅长的领域打败我?!

竹远清发了狠,催动内力运转,虽然再提速,他就不敢说控制得很好了,但这是比赛,本就刀剑无眼。

萧莎笑起来,刀剑无眼啊巧了,她也是这么想的。她紧贴着竹远清,就好像穿行在竹林,清风过处,身上留下蓑衣一样密集的细小伤口。

灰衣的少女披挂着一身风尘,蛇一样死死缠着猎物,仿佛这一次次对拼,才是她的最终目的一样。

快,快,快!甩掉她!摆脱她!

竹远清的剑速已经提到了极致,身法也已经催动到了极限。他已经发现了,萧莎的身法不太对,虽然不是他能认出来的什么东西,但是一定有特异之处!否则,她怎么能跟着自己的步伐一路提速?这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

穿花蝴蝶一样的两人,已经震撼住了全场。虽然看不清细节,但是,竹远清的速度被压制了!否则以他的速度,怎么可能一直和对方纠缠到现在?

强大而神秘的东西,自带一种美感,更何况萧莎虽不美艳,却也是个可人的少女。这种成名高手被打脸的戏码,引爆了全场的激情!之前还有人欣赏他青竹剑气的风姿,现在却都为这神秘少女尖叫。对更快、更强的追逐,是所有人本能!

神秘身法,神秘少女,神秘佩剑!力量强大,速度过硬,萧莎已经迅速上位成为很多人心中前三强的种子选手。

第二轮淘汰赛之后,佣兵公会就会在每一场比赛上开赌局了。那将会是围观者的狂欢,更会反过来刺激选手们更加拼命的比赛。

有的人已经开始埋怨竹远清盛名之下,其实难副。这随便一个毫无名气的少女,就在他最擅长的速度上,跟他战了个平分秋色,难道剑客一组已经水平沦落至此?

这倒是大家错怪了竹远清。萧莎现在用的身法,他会吃亏是很正常的,就连沈鱼也只见过一个人用过这种身法,就是鄱阳上仙李玉。

这是妖族的身法妖族退守黎山几百年来,已经没什么人还记得,化形妖兽能用人身使出这种“瞬”这种鬼魅一样的步法。

瞬移的瞬,魔法师的法术“瞬移”,名字其实就来源于此。只有以妖兽强悍的体质为支撑,才能承载力量在体内爆发式的运行,才能使用这种犹如把**丢进空间裂缝一样危险的步法。

妖兽都是灵修,体内是充沛的灵力;也只有经过鄱阳上仙李玉改良之后,才能让梅风亭教给萧莎使用吧?

沈鱼开始烦躁,他并不知道萧莎什么时候学了这种东西!梅风亭带着孩子跑了之后,只有在萧莎精神状态崩溃的那年,找他剪切记忆时候才见过一次。沈鱼根本不知道平时梅风亭如何教育,具体都教了些什么!

他甚至不知道,萧莎身上的妖族血统,是否能支持她一直使用这种身法?会不会造成伤害?对于妖兽和混血妖兽的习性,因为李玉的刻意回避和不配合,他手里一直都有很多未解的谜题!

沈鱼喜欢探索,不喜欢这些简单可证的问题因为别人的阻挠而一直无解。但李玉是他的朋友,梅风亭也是,他也只能选择尊重。

很烦躁……他现在还不能出手,擂台上胜负未分,任何人都不得插手,但他知道这样下去肯定不行,所以越来越烦躁!

沈鱼的食指点着摘天录的封皮,拇指摩挲着泛黄的内页;他强大的感知已经全部集中在萧莎身上,关注着她身上任何一丝异动。

如果她的身体支撑不住,他及时阻止,即使事后会被问责。说起来,谁会怪罪他呢?

台上的老油条都已经懂事了,不会妨碍一个老父亲把玩脱了的小崽子捉回去;而萧莎那么老实的孩子,也不会怪罪自己妨碍了她的比赛……应该不会的吧?

沈鱼不太确定。他不擅长和小孩相处,不管是正在吃奶的,还是已经青春期的。

竹远清的眼里已经泛上血红。竹心剑比两仪轮长度略短,在他失去控制的爆发之后,也抛弃了大部分防守,立誓要把这个黏在自己身上的影子斩于刀下!

战斗已经白热化,步步都是杀招,剑剑不离要害。两仪轮不如竹心剑快,但胜在凶悍,有几次根本就是仗着力道,把竹心剑强行磕开!

竹远清也是个年轻人,他受不了这种耍流氓一样的如影随形,一股热血上头,也开始发了狠。在两仪轮再次递向他面门的时候,他没有再闪避,而是直接用左臂格挡!两仪轮的剑尖瞬间就深深地刻了他的血肉,却不能再前进半分……

竹远清忍着手上的疼痛,抗住了那劈砍的力道,丝毫不退。趁着萧莎来不及收剑,竹心剑如灵蛇吐信,顺着萧莎剑来的方向,反扑向她的咽喉。

“死!”

然而,萧莎的腰诡异地向后折了过去,她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也轻轻地吐出一个字:“死。”

两仪轮被挡下的剑尖上,吐出了三寸来长的一道新月形剑气。

这剑气并不明亮,而是毫不显眼的灰色,却比竹远清的竹剑气更加凝实,有如一把无柄的匕首。它飞快地脱离了两仪轮的剑尖,无声无息地划向了竹远清的耳后。

就是现在!沈鱼对这招熟得不能再熟,这是梅风亭强攻不过的时候,用来阴人的最后一招:寸芒!

梅风亭虽然看上去一身正气,那也只是她剑术风格使然,她本人是个不折不扣的实用主义者。能用三分力的时候,她也绝对不会浪费五分实力……

剑气外放,虽然在某种程度上代表了更加高强的实力,但是,能做到收放自如才算是最高境界!

放出去不是太大的本事,收回来才是。剑客,脱离了剑的本领不多,剑气这种珍贵的东西,要留着阴人不对,留到“关键的时刻”才能发挥最大的作用。

竹远清被这种明明有实力却选择阴人的招数算计,一点儿也不冤枉。

这道剑气闪过,他胸前的赫希尔教护符就发出了一道闪光,但这完全于事无补。这个护符,是为了计算魔法伤害而做出来的魔法物品,并不是给选手防御的保命符。

摘天录已经翻开,在书页间发出一道闪光,因为沈鱼一直放在萧莎身上的感知,这道闪光并没有飞过去,而是直接和她身上同时亮起。

“灵术:缩地成寸。”

众人眼前一花,只见一袭飘扬的白色袍袖,飞鸟一样优雅地落在擂台上,落在两位选手中间。

一青一灰的两人都已经跌坐在擂台上,有区别的是,一个是劫后余生的突然脱力,一个却是被沈鱼的灵能压力生生按在了地上!

“你赢了。”沈鱼看着萧莎,眼中晦涩不明。

这一场的裁判反应也很快,跳起来出手就是一道神术,银光笼罩了两位选手,这是兼具防御和治疗的神术护罩。裁判不知道刚才那一瞬间发生了什么,但既然这一位出手了,一定是出了问题,他甚至还不知道是哪个选手遇到了生命危险!

竹远清跌倒在地上,疼痛,直到现在才传到他脑袋里,刚才那刻骨的凉意已经消失,随着鲜血顺着脖颈流下,带来的是一股温热。他下意识地捂住,却还在往下流,就像有人在他脖子上浇水一样。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萧莎,这女孩脸上还留着刚才那一抹恶意的笑容,好奇又遗憾地盯着他。

“7号,胜!”裁判带着颤抖的声音宣布。

思定山魔武会,这一场不太被认可的新秀赛,由此拉开了真正刺刀见红的序幕。

92飞星特产魔剑手

沈鱼没有回到看台上去,而是跟着萧莎下到了准备席。即使那个裁判,故意当着他的面对竹远清说“比赛完的选手可以回去休息了”,他也充耳不闻,淡定自如。

这引起了很多人的侧目,但他本人毫不在意,反倒是准备席上的其他选手,不适应他周围的压力,齐齐远离了他。

君凌很担心萧莎,她身上有很大伤口,看起来十分狼狈,脸色也很差!沈先生在旁边不好吗?她的伤,应该能很快得到治疗吧?

看萧莎好像很不愿意搭理他,君凌也来不及说太多,只能对沈鱼行了个礼,匆匆跑上擂台。

比赛必须继续,否则大家会一直盯着这两个人。裁判也是老资历的灵山弟子,对沈仙师的名誉还是很维护的。

擂台下的人群,还没有从刚才那一场比赛带来震惊中完全缓过神来。这场战斗虽然激烈,节奏却快得让人窒息,总共消耗的时间,还不如第一轮比赛中的某些场次……

这最后的结局,也让人触目惊心。竹远清的鲜血可是人人都看得清楚,如果沈仙师不出手,伤口再深一点,很可能就会出人命这只是新秀赛场啊,也太刺激了吧!

台下观众主要是特地赶来的修行者,还有一些灵山弟子,再剩下的,就是第一轮的那些淘汰选手了他们唯一的共同点,就是大多很年轻。

这些都是近几十年开始修行的热血青年,他们来到这里就是为了增长阅历,现实也确实给他们好好的上了一课。

几十年了,没有什么像样的纯武林人,敢站到这种魔、武混合的比赛擂台上。年青一代的修行者,已经习惯了魔法师带来的爆炸、冰冻、烈风……他们之中很多人,直到今天才知道,剑客对攻也能这么精彩。

魔族的法术兴盛发达,修行之路更宽阔了,但是年轻人的眼界也更狭隘了。人类对高深武技的探索和开发,多年来都止步不前。“荧惑星”的传承,已经沦落到挂在拍卖行也惨遭流拍的程度!

好在灵山剑宗有独孤行,他以底价拿下了流拍两次的荧惑星,本是为了给南宫慈使用的,却也顺便挽回了“荧惑星”的卖家飞星郡城主的颜面。

从某种程度上说,“荧惑星”也是灵山派举办这次魔武会的原因之一。如果能让剑之一道够借此光耀一番,或许还能改善一下剑宗弟子凋零的惨状呢?

而这次魔武会最强的剑客,不管总排名是第几,都有得到荧惑星的资格,有人传言,这是独孤行在挑选关门弟子。

不管传言是真是假,经过宣传之后,“荧惑星”的诱惑力已经让全天下的武者心动。有能力的人都会来拼一拼,能力不够的也想要试一试否则以近年来年轻剑客们的地位和水平,剑客组的参赛人数还要打个折扣呢!

杰里斯唐,碰巧就是这么一种人。他并不在乎奖品,但他很希望得到独孤行的指导,即使不成,他也想去灵山剑宗修行。

他本是飞星郡城主府的府兵出身,因为出色的体能,被城主选中,作为“冰火魔剑”的使用者。

君凌正打量着他手里的剑,剑身宽阔,形状华丽,上面刻有繁复的花纹,在花纹中央,镶嵌着一颗透明的宝石。

这都是很正常的外观,不太正常的是,在杰里斯唐摆好姿势之后,不知道怎么控制的,它身上的刻纹都亮起来了,在剑刃的周围,吞吐着红蓝二色的光芒。这种样子的剑,君凌还只是在游戏和电影特效里见过呢!

看那缠绕在剑身的红色,很像地狱熔岩的颜色,明显是精纯的火元素;而那蓝色却不太好说除了白巫妖曾经用冰龙轰过来之外,他还没见过什么像样的水魔法,也不知道水元素是不是蓝色的?

“我的剑是冰火魔剑,君凌兄弟,小心了!”杰里斯唐在真正动手之前,竟然还报上了自己的剑的名字。

君凌照葫芦画瓢,刷地一声亮剑:“魂切刃。杰哥你也小心!”

他刚才在台下观战,稍微聊了一会儿就已经知道了他豪爽的性格,跟着同样是刚混熟的英,一起叫了声杰哥。他们还约好了赛后一起喝酒……但是此时,他心里却有点不太有底。

自己接下来,就要欺负这么一个普通人吗?

对,普通人现在的杰里斯唐,在君凌的眼里,根本不像个修行者:他身上没有练习过任何功法的痕迹,甚至连成型的内力循环都没有!

这样也可以?君凌很诧异,即使是魔武兼修的西北西,也是练有深厚的内力的,否则他的剑术无法游刃有余;而杰哥这种,难道是魔武兼修者的另一种打开方式吗?

确实,杰里斯唐并不会什么身法,因为没有内力支撑;他也用不出剑气,因为没有必要,他的剑可是会开拓未来新时代的、绝对高端产品!

冰火魔剑,其实是飞星郡城主护卫队的制式武器。只不过,在杰里斯唐手里的这一把,经过了好几个大魔导师,进行了在战斗力上十分激进的改良。

它使用的都是最新研究出来的微缩型符文,在这一片剑身上,不仅有强度加固、魔力加速等基础强化符文,还带有冰、火双属性可切换的基础附魔,更融合了三个法术释放型符文,让这把剑能够放出远程魔法攻击!

飞星郡的符文研究,一直走在沉大陆的最前沿。灵山派的法宗在飞星设有一个分部,培养出了大量专研符文绘制的魔法师。

这些符文魔法师,很多人一辈子都不曾战斗,但是他们绘制的符文能够制成各种组件,再拼装成各种魔法物品之前使用的魔法成像仪、灵网终端、魔力扩音器等等,里面的部件大都是在飞星郡生产的。

最近几年,随着魔法物品的花样不断翻新,魔法师们的产量迅速扩大,连带着飞星南部的碎叶城都已经开始有繁荣的景象。要知道,这些地方在上次神战之前,都还只是部落族长统治下的落后城邦呢!

杰里斯唐为代表,使用的这种魔剑,与其说是剑,不如说是针对普通武者而设计的魔法物品。

在看台下的围观群众眼里,这个杰里斯唐,已经变成了钱的化身。君凌是山沟里来的,但是这里的修行者都见过,这把魔法剑中间镶嵌的石头是很高级的储能水晶,储存的元素魔能越丰富,颜色就越纯净。

而这一块水晶,颜色已经接近透明了这是最上等的储能水晶,光这一块的价值足有上万米拉。在场大部分的人,把自己的命卖掉两次都买不起!

更别说符文这东西,只要和魔法师沾边的,就没有廉价一说。多少佣兵辛勤做任务,攒一年的钱,也只够让魔法师老爷给防具绘制一个魔纹。

君凌不知道这些,他单纯地觉得,就前世游戏里面的经验来讲,闪闪发光的武器,又带有魔力,这种兵器一般都会很厉害!

他完全没有因为持剑者本人实力低微而有任何轻视,他接受传承之前,也是这样的普通人;反倒是因为这把剑打眼的卖相,君凌的应对显得更加郑重了。

他的谨慎,看在对手眼里,这就是一种尊重。杰里斯唐是一位大丈夫,向来是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否则也不会年纪轻轻就当上护卫队的队长。他也知道君凌,这个男人是“海国剑痴”梅风亭的弟子,刚才那个看起来很厉害的萧莎,都要叫他师兄呢!

尊重是相互的,他提醒君凌,也有让对方放手开打的意思。他知道自己在传统的武者眼中,应该是很弱的存在,只靠天生的力量和敏捷,技巧上,很难与武道高手相提并论。

但是,不能因为这个就小看我啊!

这俩人,就像是某种商业互吹的合作伙伴一样,彼此都对对方流露出来的表面现象,怀揣着一份不该有的慎重。

杰里斯唐先手出招了,他大喝一声,冰火魔剑带着一道炎热的魔力就冲向君凌。君凌也没有怠慢,双脚一踏腾空而起,加上了速度和重力,先来一记纯粹的对碰!

君凌是怀着一种“起手平砍以示尊重”的心情,卯足了劲去对撞的。他没想着凭借这一击就分出胜败,或者像第一轮常见的那样,削断对手的铁剑。这把魔剑虽然看上去花哨,但使用的材料肯定也不是凡品!

他对异世界金属材料根本不熟,只能谨慎应对。但是他依然低估了这一击的分量。

君凌也感受了一把虎口发麻,这在他熟练凭借魂切刃的倍数重力欺负人之后,已经很少有过了。大多数时候,魂切刃被他像甩棍一样抡过去,即使是防御力很高的魔兽,也会被敲个骨碎筋断!

但是冰火魔剑身上只是一闪,就稳稳地接住了这一招。杰里斯唐双膝微微一弯,足下就如生根一样定住,若不是她脚下碎裂的擂台地面,君凌几乎要以为自己加错了重力倍数。

但是这一撞之下,他们两人不管是双手还是双耳,都不太好受!这声音,往好听说是叫铿锵有力;直白一点讲,就是一只二踢脚还没来得及上天,就在人耳朵边上炸了,两响混为一响,带来难以言喻的双倍酸爽。

场下观众都捂住了耳朵。仅凭声音,大家就能判断,这是两个多么实在的纯爷们。两位上场之初还颇有风度的剑人,一起手就打出了江湖豪客火拼的气势。

93天下武功,唯什么不破?

这巨响中,两位选手一对视,也是冷暖自知。在这瞬间的眼神交流中,他们迅速达成默契,这一场战斗里绝对不会再来这么一下了!君凌剑刃一偏,顺着魔法剑的边缘就刮了下去,他的人也迅速弹开,绕到对方左侧,直取下盘。

君凌的一双脚环已经在组委会登记过,擂台上也是没有禁空限制的。飞行法器是少见,却也没什么遮掩的,毕竟这双脚环只有飞行一个作用,也不是什么藏着掖着的杀手锏。

即使想做杀手锏,君凌的战术意识也还没有跟上,让现在这个经验不足的君凌去阴人,实在是太难为了!也正好这场让他碰到了直来直去的对手,两个人能打个痛快,若是被他抽到竹远清,肯定要被烦个半死,暴脾气上来,就真的胜负难料了。

杰里斯唐外表看起来比君凌还要壮一点,他刚才跟君凌对撞,脚下已经踏碎了地面,现在却依然灵活。他一步错开,一道冰冻的气息也随着这个错身,在君凌身上拂了过去。

“嘶,好冷!”君凌打了个哆嗦,浑身汗毛直立。沉大陆没有季节之分,他离开高原雪地之后,一直都是单衣,这道冰冷的气息一下子就扫透了他全身。

他不由得甩了甩胳膊,才把身上的凉气完全抛开,魂切刃表面也覆盖了一层寒雾,随着君凌远离,迅速地蒸发掉。冰火两重天有那么好玩吗?白巫妖也是这招,魔法剑竟然也是这两招,烦不烦呢。

可这也是最正统的元素魔法起手式。在高端的法师局中,不是每个人都像沈鱼一样,喜欢用幻术开路的……可怜君凌,只能在不断的实战中,见识这个世界普通修行者的样子。

刚才那次碰撞,点亮了魔法剑上面的一个符文,但是并没有见到有什么效果出来。君凌纳闷,难道不是攻击性符文?

他来不及多想,冰火魔剑宽阔的剑身,让杰里斯唐的剑招也显得大开大合。他手上的肌肉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跟君凌的每一次对撞,都丝毫不落下风。

在剑身闪亮的符文中,有几个稳固自身的魔法阵,这才能保证冰火魔剑的本体,不会像竹心剑一样被激烈震荡、出现什么损伤。刚才对撞激烈,魂切刃都有点颤抖,而冰火魔剑就连封刃的树胶都完好无损不得不说,飞星出产的魔法阵,品质过硬。

“冰云!”一股霜冻一样的雾气,向魂切刃扑过来。

“再来尝尝这个!”杰里斯唐一边扑上去,一边放出了第一个远程攻击魔法:“回旋火炎术!”

君凌空中三变向,先躲过了这个扑面而来的火炎术,又拧身躲开剑指着的方向,再绕了一下才敢扑向对手。这火炎术发出来的轨迹很是刁钻啊,看来不是第一次对空发射了。

可他即使三次变向,背后依然还是传来了那迫人的热量!

台下,来自飞星郡的随行技术人员,已经激动地跳了起来理论上讲,冰火魔剑放出来的魔法,是可以控制的,但那只是存在于理想中的情况!想让魔法回旋转弯,产生夹击的效果,需要在魔法出手之前让剑刃略微旋转,更需要完美的配合角度。

而他们眼前,现在就出现了实验室机器完全无法模拟的情况。看这个样子,杰里斯唐并不是乱打乱撞蒙出来的,而是经过了刻意练习,把魔剑刃的控制,完美融入了武技中!

“杰哥干的漂亮!!”准备席上他的队友忍不住喝彩起来,只有熟悉的人才知道,他经过了多少次练习,才能有这种控制力。

这把剑自从到他手里,几乎是日夜浸淫其中,他熟悉里面的每一道纹路,熟悉里面的每一个魔法的释放方式。杰里斯唐若是个魔法师,肯定能把这上面繁复的符文重新绘制一遍。

君凌也拿出了悍不畏死的气度,双足凌空,他整个人都横了过来,堪堪从那道回旋的火炎下面擦过去。剑刃这么一收,紧接着又是一吐,逼迫到了对手的眼前!

……不对,这是虚招。杰里斯唐的手里并没有感受到该有的力道,反而是因为用力过猛有点儿向前倾。

双刃相交,魂切却只是轻飘飘地从魔法剑的侧缘掠过,如羽毛轻盈,君凌整个人弯折起来,腰弓用力弹出。魂切随之变得沉重无比,顺着他收剑的方向重新甩出,配合着一对脚环,带动他飞速旋转起来!

就连闭上眼,内力在体内剑身上游走,感知着周围的风变成旋涡。背后的火炎术本就去势已尽,这时更是直接被冲散,剑若毒龙,钻头一样继续盯着他的目标向前,向前!

杰里斯唐的心神主要用来控制火炎术,根本没防备君凌这一记回马枪。他毫不犹豫地再次发动魔纹,剑身一闪,又是一个火炎术,顺着剑锋所指,就飞了出去。

君凌一边劈散这个火球,一边在心里诧异他本来以为,这种魔法剑,能用出几个魔法就是极限了,然而后面发生的事情刷新了他对魔法的认知。

火炎术,冰云,火炎术,又冰云……这都不是风刃那种低阶魔法,却被一个接一个地丢了出来。这些火焰和冰云,大部分都被君凌劈碎了,没有造成什么杀伤,却让他忙得不可开交!

杰里斯唐需要分神控制,所以不敢同时放出太多法术,否则君凌肯定手忙脚乱,身后缀满火球。

夹杂其中的冰云更是坑人,一旦沾上,冷得打哆嗦都是小事了,内力运行跟着迟缓下来,虽然只有一会儿,却会让肢体产生细微的僵硬!而杰里斯唐就会趁这种机会直打要害。

太可怕了,这是什么神奇的魔法设备啊,它让一个普通的剑客,一下子就变身成了魔法师。如此频繁地瞬发火炎和冰云,这是魔导师才能做到的事!

从那个操纵最妖娆的火炎术开始,君凌感觉自己好像在一对二。

他一抢到近身机会,就会有魔剑的本体毫无花巧地格挡而来,防御有缺陷也不怕,迎面还顺便甩出来烦人的火球;跑远一点儿吧,更是变成了飞在天上的活靶子。

这样根本就是一个不怕近身打斗的魔法师。杰里斯唐哈哈大笑,更加有恃无恐,追得君凌满场跑,有几个火球差点儿烧掉他的头发!君凌更害怕了,且战且退,左闪右躲,颇为狼狈地在擂台上游走。

很多人已经注意到杰里斯唐是一个普通人,他能跟君凌对抗到现在,完全是凭借对这一把剑的熟悉。

很多人知道冰火魔剑,这种制式佩剑是飞星郡城主府的标志。在小范围的群体对抗中,只要有足够的魔剑,有充满能量的水晶,就可以让几十个普通人齐射魔法,再也不用耗费资源,养那些高高在上的法师团了。

当然,这是理想中的情况不是每个城邦都像飞星郡一样有钱,能像这样不计成本地实用充能水晶和魔纹绘制材料。

但是,在大部分飞星魔法技术人员来看,魔能炮才是真正的天降正义。

魔法剑,只是为了配合现在小范围打斗为主的战斗需求,在攻击力上进行大量简化的产物。魔法剑的普及性很强,现在大陆上又不会有大型战事,否则魔能炮应该具有更高的研究优先级!

守林人那些保守的老头子,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想通:砸钱才是王道,口径即正义,射程即真理……只要有大量的魔能炮,什么样的凋零之地不能世界核平?

奎诺是个木讷的研究员,也是个激进的炮塔拥护者。但他一直都在都从事魔剑研究工作,这柄最先进的魔法剑,上面大部分魔纹都出自他的手笔。

为了提高攻击力,他的“创新”中夹带了大量私货,很多符文都是本该用在魔能炮上面的,大有地球上一战后兴起的“多铆蒸刚”风格。

他厌烦了现在实验室中,越来越细致的研究要求,所以申请随行出来散心。他也想走出来看看,如何能把杀伤力更大的魔能炮,加入到单兵作战体系里面。

一路上,他让杰里斯唐演示了很多自行研究的使用技巧,倾听了使用者的要求之后,他感觉思路都扩宽了,也更加期待冰火魔剑改良版在高端局中的应用效果!

而现在的形势,真是让奎诺笑翻了。他针对剑客组做过调查,8号选手君凌,手里持有名剑“魂切刃”,更有梅风亭的亲传!现在竟然被杰里斯唐追得这么狼狈,要知道,冰火魔剑可是有钱就能做出来的啊。

君凌也知道,自己现在的表现很过不去。但他已经没有心思顾及形象了,只要能取胜,谁还在乎你好看不好看?冰火魔剑不可能一直这么无限制地丢魔法的,否则魔法师岂不是集体失业了!

他在拖延,他庆幸自己还是稍微了解过储能水晶,等到它变回乳白色,就是能量完全用光的时候。

就是现在!君凌重新冲上去。

“哈哈!”杰里斯唐得逞地笑出声,他熟练地从口袋里掏出另一块储能水晶,手速如电,飞快地按进了冰火魔剑另一侧的凹槽中。

“你是不是觉得,我的魔法用完了!”

我擦君凌直接就崩溃了:别人随身带着备用电池的,这还怎么打啊?在君凌的眼里,这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人民币战士。

他手里再次掏出的储能水晶,也是完全透明的最极品,这成功地让无数人都眼红起来。虽说储能水晶是可重复利用的,但是它本身的稀缺性,导致魔法师大人们都很少拥有,更别说拿两块只为了替换使用?!

“天下武功,唯富不破!”擂台上回荡着的,是杰里斯唐的狞笑。

94猝不及防的幻术级易容

94猝不及防的幻术级易容

“太难看了。”有人笑得开心,就有人很不满意独孤行手搭凉棚,皱着眉看君凌在擂台上满地跑,很是无奈。

独孤行没在擂台下,而是在很远处看着。刚才的快攻虽然精彩,却也只是让他觉得意料之中,梅风亭的徒弟,本就该这样犀利。而最后沈鱼阻止萧莎下重手,他也是持无所谓的态度。

选手在擂台下的伤亡,他有义务追查到底,但是在擂台比试中……不能怪独孤行冷血,他出身江湖草莽,向来认为“刀剑无眼”是最基本的常识。

自古以来,武者的一生都游走在生死之间。多少朋友,前一刻还在并肩作战,下一刻就因为大意丢了性命在残酷的江湖争斗中,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都是因为凋零现象的出现,人类才产生了危机感,放下了某些争端,努力解决共同的敌人。否则以最近一百年来,沉大陆势力大洗牌,其中激烈的利益争夺,没有爆发大规模战争真是个奇迹了。

现在他们努力保护及这些年轻人的生命安全,也是为了保存对抗凋零的力量。但是独孤行反倒是觉得,这种温室花朵,怎么可能送去凋零前线?

那种惨烈的战场,一个不小心,就会落个尸骨无存的下场。以竹远清为例,他在莫克南部武林混了十几年,虽然成名,但是加入忆江南宫之后就很少和人拼杀了。

在这种比赛场上,他竟然连生死危机都无法感知到,若不是沈鱼出手,他还不知道自己正面临生死危机!

比起竹远清,他反倒是更欣赏君凌……

别看君凌现在跑得狼狈,在这种情况下,却是很正确的选择。这是淘汰赛,胜利就是一切,场面漂亮不漂亮算什么,能吃还是能入药?

君凌现在的躲避方式,看似是在危险的边缘反复试探,却正是最省力、最保险的应对方法。那魔剑的攻击,还没有一次能够真正威胁到他。

最有力的证据,就是他身上还没有红痕,脖子上挂的赫希尔护符,也一次都没有亮起来过!

细细想来,这才是更可怕的。即使他有一对飞行法器,但若是操作不娴熟,也很难在这么密集的瞬发魔法围攻下,真正做到片叶不沾身。

但是君凌已经在这种场面上的完全压制之下,耗干了对手的三块充能水晶!

即使杰里斯唐的动作再快,换水晶的动作还是很明显的。冰火魔剑有两个水晶凹槽,只要有一个就能放出魔法,他可以随时选择替换,不会出现空档;可是君凌道现在为止,都没有在他换水晶的时候趁机突袭,真是有够保守的打法啊!

他甚至连试都没试一下,难道是躲得太容易了吗?可他已经躲了快一顿饭的时间了,再容易也是会累的。

君凌一板一眼地躲避魔法,以规避伤害为第一,却也在对方引诱他近身的时候,积极对攻。

这种有来有往,让裁判都犯了难!第一轮淘汰赛时候,时间过长会安排加赛,虽然没有碰见那种情况;但是好巧不巧,第二轮就来了这么一场尴尬的持久战。

这需要加赛吗?两个人都是功底扎实、体能充沛的人,这么下去,真不知道谁先耗死谁呢!

“要不要加赛呢?要不要呢……”独孤行手搭凉棚看着台上,嘴里还絮絮叨叨,故作专注地盯着擂台。

其实他的视力很好,完全用不着这样;现在的比赛也用不着他管,第二轮的赛场上,场边裁判的实力可能没有他强,但是资格绝对比他更老。

南宫慈来了。他坐在轮椅上,矮了其他人一大截,视野不算特别好,但他也知道这种淘汰赛不可能让独孤行看得这么入神。

某人不想跟他说话,却又不敢落跑,就在这里装傻!

“别看了,跟我去佣兵公会。”南宫慈找他可是有正事的。

独孤行幽幽地转过头。

“我拿到了最高查阅权限,但是只有一个梭(音译,时间单位:小时)的时间。”

“真去看啊?你爹回来会打死你的。”独孤行不情不愿地,推起他的轮椅,鬼鬼祟祟地掉过头,专门挑着人少的地方走。

他们这是去查询佣兵公会的任务记录。因为涉及雇主和佣兵的私人隐秘,本该是严格保密的资料,若被人知道佣兵公会蓄意泄露,那可就名誉扫地了!

南宫慈从昨天就在交涉这件事,今天终于得到了默许。

“他欠我的。”南宫慈很不愿意提起自己的父亲。

独孤行缩了缩脖子,还是感到不可思议:“欧思丽那个老女人,竟然真的同意了!”

师父现在的话可真多啊南宫慈腹诽着,脸色却沉下去,语气也重起来:“你是不是怕了?你不敢去,我就找西北西!”

他这样子,已经是城主训斥下属的派头。离开师门之后,在翡翠城主事三年,南宫慈早就不是当初那个唯师命是从的乖宝宝了。

独孤行气闷,他现在也没法再摆师父、长辈的架子。论身份,南宫慈现在也是一方城主,被凶了也只能自认理亏:“我当然去,你都豁出去了,我还有什么怕的!”

南宫慈冷笑:“若被人发现,你就是入侵者,佣兵公会可以对你开出追杀令。”

“你放心,不会被人发现的!”自从打定主意要偷看佣兵公会的信息,他就已经安排妥当。

他是老江湖,一百年前,一手易容术就已经炉火纯青。不管是美人还是糙汉,只要经过他的手,都能改头换面,几乎能和幻术媲美!

绕了一大圈,在没人的地方,利落地给自己换了一身新的装束,也不忘给独孤行也装扮一番。仔细端详,没有疏漏之后,他就丢下了南宫慈标志性的木头轮椅,把人背起来就走。

南宫慈看着他摆弄,也没说什么。但这个憨比一下子把他背起来的时候,他就就真的愣住了。

“师父,你这是?”

“权宜之计,权宜之计!”独孤行手脚麻利,已经探头探脑地溜出去,甚至没去计较他的称呼。其实现在已经没人能认出他们了,毕竟……

南宫慈仔细看了看身上,又摸了摸自己的脸,终于明白了什么……想明白了,他心中的怒火腾地上涌。

“独孤行!”南宫慈还是头一次叫他师父的全名。

不要了,这师父没法要了!

独孤行闷头走路,“干啥?”

“独孤宗主!谁让你准备的这种东西?!”南宫慈咬牙切齿,他身上弥漫开一股危险的低气压,但某人却毫无察觉。

“别说话!都说是权宜之计了。”独孤行低声让他闭嘴,大摇大摆地从几个灵山弟子身边走过,完全没人能认得出这是灵山剑宗的宗主。

他身上现在穿着的是佣兵常见的布衣皮甲,却因为肩、腹部的不贴身,显出一种底层佣兵特有的抠唆和臃肿。而南宫慈,却是穿着一身女牧师常用的幻光法袍!

在他掌握的幻术级易容面前,糙汉都能变成美人,更别说身材并不高大的南宫慈了只需要一些布料恰到好处地填塞,骨骼的硬朗线条就被掩饰起来。

再把该起来的地方稍微垫一垫,不能太夸张,再套上女性牧师最喜欢的老款幻光法袍,所有人一眼看到他,都会下意识地以为这是个女人。即使有人看他第二眼,也会因为脸上的淡妆,把他当做脸盘冷漠的清秀女士。

南宫慈没有注意这件法袍,他转行做牧师也就才这两年的事,幻光法袍又是女牧师用的,他并不熟悉。被穿上身之后,他一时竟然没认出来。

一旦知道了这是女款法袍,再联想刚才独孤行迅速地在自己脸上抹了一些什么,他对自己现在的形象,也终于有了全面的认识!

不管南宫慈高兴不高兴,他们顺利地来到了佣兵公会的帐篷。因为刻意留给他们这个空隙,独孤行来的时候,里面的值班人员刚刚被支开,他们迅速溜了进去。

独孤行把南宫丢在椅子上,挽起袖子准备好了大干一场:“资料在哪里?我帮你找,咱们两个可以快一点!”

南宫慈冷着脸,指着屋里桌子上摆着的魔化石板,这是佣兵公会驻地必备的办公用品,最先进的灵网终端。

“就……就是这个?”独孤行茫然,“这怎么找啊?”

“资料都是联网的,只要有终端接入权限,就可以随便看。”南宫慈坐着的椅子旁边就有一台终端,他把控制盘拿过来,转动旋钮,点亮了石板屏幕。

独孤行看着他动作,抚摸下巴,深沉地思考着:“所以,我们好像本可以光明正大的进来的。”

即使被人发现,大家都在操作灵网终端,别人也不会知道你在做什么……只要稍微挡住屏幕,别被人看见就行。

“别被人知道”,其实很容易做到的。难道真的是他想太多?

“独孤宗主。”南宫慈一边操作,一边努力压抑着怒火,“下次,你自己打扮成女人,跟着我进来就可以。”真是多此一举,以他们的身份,出入这种接待和办公的场合,本就不会引起任何怀疑!

“还……还有下次啊?”独孤行更加茫然。

南宫慈停下手,低头咬牙看自己的双腿他在测量距离,如果自己用手撑着跳起来的话,够不够的着?

他真的很想,很想扑到这个蠢货身上把他咬死!

这时,石板屏幕上文字闪动,这个世界落后的设备终于显示出他们想找的结果来。独孤行及时打岔,这才逃过了“被前任徒弟咬死”这种不光彩的死法。

他的手指惊讶地点在石板上:“周游接的任务目标不是君凌,是骆天歌!”

95君凌是谁,萧莎又是谁

951

“骆天歌?”南宫慈也回过神,他知道这个女人,她是地球公司的摇钱树。谁要杀她?

“没有雇主信息。”独孤行顺手看了一下这个任务的内容。很多雇主都是留下钱就走,大部分时候,佣兵公会并不要求任务发布者提供个人信息。

他挺失望的,他对骆天歌的印象不错,忙完这一出,顺遍去关照一下吧!不知道也就罢了,现在既然知道了,这么看着她死也挺可惜的。

“那不重要。”南宫慈对地球公司的职员不感兴趣,“既然周游的目标不是君凌,那想杀君凌的又是谁?”

独孤行懊恼:“看来方向完全错了。都是我们先入为主,周游一提到穿越者,我们就想到君凌身上了。”

“他可能是故意的。不管那些,再找找有没有关于君凌的任务!”

这工作量一下子就大了。“别人要杀他,不一定通过佣兵发任务吧?”独孤行对这种设备不熟悉,让他干这活儿很是吃力。

“那也找!来都来了。”南宫慈当机立断,不容拒绝。“你把这台打开,也一起找。先看最近发布的所有买命的任务,有时间再看其他的。”

佣兵公会的平台上,还没有产生“搜索引擎”这种概念,即使有,他们是两个很少接触灵网的人,也不会想到这种用途。若是君凌这种地球人,肯定会先找一找系统里有没有搜索功能,通过关键词寻找信息。

所有他们只能通过最原始的方式,把所有条目一个个点开,迅速浏览、寻找。这种简陋的灵网设备本就延迟严重,他们又害怕随时有人进来,很快就找得满头大汗。

“还真有!”独孤行终于找到带有君凌名字的任务内容,很激动地念出来:“目标姓名,君凌,男性。补充资料,梅山剑宗弟子,穿越者,使用兵器魂切刃。任务报酬竟然有一万米拉!但是有条件,这一部分权限又不够查看了!”

“现在有人接了吗?”

“有,接任务的佣兵的叫罗飞。”

“哪两个字?”独孤行让开,让南宫慈看了一眼,雇佣兵的注册资料是姓氏排序的,他在自己这边的灵网终端上,按照名单找到“罗飞”的注册信息。

只要是在正规分部注册,都会带有一张很模糊的肖像。虽然这个肖像和魔能成像的照片有很大区别,但是那具有特色的深眼眶、发际线等特征,还是让两人一下子就认了出来。

“比尔费罗!”

南宫慈也被惊住了,这两个男人,还真是一对不甘寂寞的蛇蝎情侣。

“注册信息是三年前的,他一直在用假身份做任务。”南宫慈迅速看完这些伪造的资料,“基本上都是买命任务,看来这就是比尔费罗暗地里的兼职了!”

“不对啊,”独孤行发现了,任务栏上面的时间引起了他的注意:“击杀君凌的任务,发布时间是10月15日!前面有两个佣兵接过这个任务,一个月内都放弃了;比尔费罗在庆祀节之后接手,现在还没有放弃,也没有完成。”

“有什么不对吗?”南宫慈跟穿越者不熟,反而是独孤行经常和一些穿越者喝酒,讨论异世界的音乐,这也是他不多的爱好之一。

“那天跟君凌喝酒,好像听他说过,他是庆祀节前,来到这个世界的穿越者。”

“怎么可能!”南宫慈悚然,“在他来到这个世界之前,他的追杀令,就已经挂了一个月?肯定是哪里搞错了吧!”

穿越者经常隐瞒自己的信息,君凌说的也不一定是实话。总之,这里面的时间差一定有问题!

独孤行也觉得怎么想都别扭,“或许吧!我回头再问问他。也可能是我记错了?”

他们俩在佣兵工会这一趟,可说是满载而归,把这些消息在之前的灵网通讯频道里共享之后,就算是完成了今天的任务,独孤行也不再思考这些事情。

西北西对君凌了解不多,他主要关注的是任务的发布人。毫无疑问,这个发布者跟两个受害者都有关,拽出这个搞事儿的,真相就会浮出水面了。

而对这个时间差感到细思恐极的,却是现在已经在埃斯泽待命的东方城。

他之前就很警惕,梅风亭这个新徒弟,完全就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所以,他专门向沈鱼确认过:君凌被萧莎他们发现、捡回来的时间,就是明灵103年12月底。

而在明灵103年的10月初,就已经有人出高价想要他的命了那么,在君凌被捡回来之前,又有着什么样的身份?!他是故意隐瞒,还是因为意外失去了过往的记忆?

君凌,你到底是什么人?

952

沈鱼把萧莎拎下擂台,又和萧莎一起目送着君凌走上擂台,两个人都没说话。仿佛专注在看,各自心里却想着和擂台上完全无关的事情。

少女身上有伤,一时也懒得动,更何况,沈鱼的威压放出来,她要离开也很勉强。沈鱼是焦点级别的大人物,已经有很多人时不时地往这边瞟了,就这么跑掉,更是不合适。

开玩笑,公然驳沈鱼的面子,事后有人会排队报复她!她是跟着师父见识过的,可不能小看这个人的迷妹团啊!

而沈鱼揣着双手,带着那一套日常营业的高深微笑脸。他也知道自己被很多人看着,尽量不要显得过分亲近,给萧莎惹来什么麻烦。

他问萧莎:“你的记忆,什么时候恢复的?”

萧莎很意外,没想到他竟然是来跟自己谈这个。想了一会儿,她才答出来:“一个月前开始的吧。”

她不太确定具体的时间,但是坐船渡盆湖的那几天,一些来自地球的思维习惯,就开始渐渐地复苏。然后是林地里面,因为面临危机,更多的知识被调动起来,她甚至想起了一些在地球学过的医学知识,似乎自己之前就是做这行的。

“这两天完全恢复了吗?”

“差不多吧。”很多事实都想起来了,应该就是恢复了。

沈鱼靠在她旁边,却望着擂台:“那你现在是谁,萧莎、萧杀,还是别的什么人?”

萧莎沉默,这个问题很不好回答。她记得,十岁的时候,就是沈鱼亲手剪掉了她的记忆!

如果被他知道,这种剪切记忆的方式,也依然没能删掉另外的人格,那他现在会怎么做?再对自己使用那种强大的灵术吗?

沈鱼知道她的想法,直接戳穿:“你不用掩饰,你身上的人我其实挺喜欢的,否则也不会在这时候来找你!”

她揣摩了一下这话,决定继续信任沈先生:“是我。她刚才打完就回去了。”

“可惜,我还想跟她聊聊的。”

“你们为什么要做那种事?”聊什么聊?沈鱼出手,那个缠绕她的人影像躲瘟神一样跑掉了,半天都没有出来。

萧莎还是会对某些事情耿耿于怀,忍不住就质疑起来。当初的决定,是梅风亭和沈鱼一起做的,所以说“你们”。

“你不记得了吗?”沈鱼瞥她一眼,“你是自愿的。灵术不是万能,任何的记忆操作都需要自愿,不管是记忆的封印、剪切,还是传承的提取,都需要被操作者,毫无反抗的心思!”

萧莎一愣,“我……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忘的?记忆中这一部分的设定,难道也分到了别的人格上面吗?!

沈鱼回过头,仔细看她:“我们现在的谈话,她也不知道?”

“应该是吧?我不确定。”

沈鱼感到十分棘手。“这不对啊。第二神种在你身上,十年过去了,你一直都带着清心的符咒……你们应该早就融合起来了!”

“但是没有。”萧莎无奈,“反而更严重了呢。”

“本来我们的记忆都是共享的,而现在……那天我连做饭控制力道都不会了,差点毁了灶台。”萧莎跟着梅风亭,是能一人负责所有饮食起居的,可那天竟然在营地后厨出了丑!

“那天仙儿问我早上去了哪里,我也答不上来。早晨怎么起来,我都不记得……我怕我哪天醒来的时候,伤害了仙儿,之后可能都不会记得。”

“放松,你伤不到她,那孩子是灵术师。”沈鱼从很直男的角度安慰她,让萧莎扯出一个苦笑。

“让她出来,我和她谈谈。”

萧莎却是十分坚决。“不要了吧!沈先生,这些年我让你费心了,以后的事情,我自己解决就好。”

沈鱼哑然,垂下眼叹气,竟然开口道歉:“对不起,我最近太忙了,忽视了你……阿亭昏迷,你无依无靠,我没有在意你的心情,都是我的错。”

其实设身处地地想想,对于萧莎来说,突然失去母亲一样的师父,双生的兄长也不在身边,真的是举目无亲的境地。萧莎本来也不是君凌那样独立的人,再加上这一个月的高强度野外生存,她的心里一定很疲惫吧!

“虽然很像借口,但是我最近确实太忙了。”沈鱼真诚地看着她,“我以后会多关心你,再也不会有这样的疏忽了。”

萧莎很不理解他突然道歉,但还是客气着,“沈先生,这不是你的责任。”

沈鱼知道她的意思,瞥了她一眼,不着痕迹地往她身边挪了挪,坐住了椅子上的衣角,同时手指悄悄地拽住她的袖子。

确定她应该是跑不掉了,沈仙师才深深吸气,语气略带紧张:“我有责任的,我是你爸爸。”

“?!”

“铿”与此同时,台上传来的一声巨响,如晴天霹雳、当头一棒似的十分应景。萧莎来不及捂耳朵,很实在地被震了一下,本就不太好的脸色更是白了一白。

顾不上他人的目光,她下意识地跳了起来,却发现自己被拽住动弹不得!

她转过头来狠狠盯着沈鱼,内息紊乱,气血翻涌,调整了好一会儿,才恶狠狠地开口吐槽:“大叔,我可没有认sugar daddy的计划,你放尊重点。”

沈鱼看了一会儿,终于露出了得逞的笑容:“是你。”

96一个妖孽的纵容型父爱如山

很明显,换人了。

所有的负面情绪,都在这个自称萧杀的人格身上,所以脾气很差、说话又恶毒。沈鱼不知道她刚才讲的那个词什么意思,但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若不是萧杀的理智知道这人很强,她早就已经动手了事关母亲的声誉,即使是沈仙师,也不能胡说八道!

“你生气吗,可是老子确实是你亲爹。”沈鱼笑得有点猖狂,这种凶巴巴的小孩,反倒是比老实倔强的萧莎更好对付一些。

“你胡说!”她的瞳孔都收缩起来,僵硬地盯了他一会儿,才十分艰难地反驳:“你、你不是!”

萧莎一直很怕自己的身世不干净。

而萧杀是她所有负面情绪的承载者,包括因为自我保护而产生的那些凶残、恶毒,当然也包括这种不敢面对的恐惧。

因为这种恐慌,她甚至想依靠神种力量,探求一下世界真相……只可惜,未成神之前,她做不到全知全能,她只能选择相信母亲品行端正!

“你怎么知道不是?”沈鱼满不在乎地提起往事,话语像针一样扎在她心上:“反正都是那段时间,任谁都算不出来什么,你娘自己都不清楚呢。”

萧杀受不了他这种露骨的暗示,脸上气得发红:“我说不是就不是,你少来跟我说这些!”

她手里暗暗用劲,想要把袖子从他手里拽出来,但是沈鱼紧紧地扣住不放。这儿是准备席,若是公然拉拉扯扯,被人传了闲话,就更加说不清了!

“我就是想跟你聊聊天,又不是要吃了你,你怕什么。”沈鱼带着日常营业的慈爱假笑,说的话却是直白的威胁。远远被人看到,还以为是长辈在教导年轻人呢。

“你放开。”一物降一物,萧杀急的汗都快下来了,这个人,一直想把她的存在处理掉,话不投机半句多,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吧!

萧莎这个丫头真是又傻又坏,自己不愿意认爸爸,把我叫出来又能做什么?!

“你怕我?”眼角扫过她的爪子,手指也攥得更紧了。

“我没有!”萧莎紧张地四处看,已经有一些人在注意这里,她赶紧停下了拉扯的动作。

“不怕就别跑。”沈鱼望着擂台,淡定自若,保持风度是他最擅长的事情。

“我为什么不能走?!”萧莎崩溃,难道割掉袖子吗?想归想,也不敢真的这么做,只能服软求人:“我不走,你放开吧!”

“好。”说着,沈鱼倒是真的放开了她的袖子,但另一只手却轻轻地虚按在她肩膀上,从掌心亮起一层薄薄的圣光。

很高级的持续型神术,仔细地抹过萧莎全身上下的所有伤口。圣光消失的时候,竹心剑造成的浅伤就全部愈合了,只剩下斑斑血迹,证明着她刚才经过一场激烈的打斗。

这个动作搞得更多人看了过来,虽然不敢太明显。选手伤得那么重,治疗一下也是正常的,但是……等等,沈仙师刚才用的是什么?是看错了吗,刚才好像有人徒手瞬发地区级主教才能使用的圣治愈术?

没在注意他们的人,只当那是一次简单的治疗;而注意到的人,心里都是一阵恍惚,深深地怀疑自己眼花了。

萧莎现在只恨君凌,你倒是打的精彩一点儿啊!别人的魔法剑都使出来了,你还一直躲,一点儿都不吸引人,竟然有那么多人盯着擂台底下!

被这么一闹,沈鱼仅有的一点儿紧张感,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本来对当面认女儿这种事还有点小尴尬呢!现在老实的那个萧莎直接溜了,留下一个凶的,正好一次认个齐全。

他拍拍女孩的肩膀,莞尔一笑:“不论是不是,我愿意认你是,这你可管不了我。”他的神态动作都是温情款款,真是宛如贤妻良母一般。

萧莎难以置信,这老混蛋,竟然耍无赖!

“是与不是又怎么样?我早就已经成年,你不需要为我负责。”萧莎想要推开他,这距离太近了,“至于我和我自己的事情,不劳您操心,真的!”

沈鱼叹气,摇头:“这话说的可真伤人心。小时候我多疼你啊,现在翻脸不认人……”

“是很疼我,把我的记忆剪掉了一大块呢。”萧莎努力往后仰,离他越远越好,冷笑。

“你怎么总盯着这事儿啊!当初你可是自愿的,现在却把我当仇人?”

“那是因为你疼的是她,不是我!”

沈鱼看着她这个样子,摇头失笑:“可是你明明比我还护着她,你们早晚也会变成一个人,这不都是一样的吗。”

“不,不会了。”萧杀也郁闷,“她很排斥我。”

“可是这样对你们都不好。”沈鱼不赞同,“不能这样下去,你们必须融合。”

“我当然知道,否则,哪天再受到什么刺激,她会越分越多。现在我感觉,有些事情我和她都没有印象,是不是已经出现第三个人了?”

“刚才你为什么坑竹远清?”

“我没有。这一点我保证,我绝对没有。”萧杀举起手澄清,“竹远清可不是善茬,我的能力也是有极限的!我的身法爆发只有那一会儿的时间,不坑他我怎么赢?”

“你真的不是单纯地想杀人?”

“这次不是!他下手那么狠,我火大还不行吗?”萧杀努力澄清。但是她想起那个叫黎佳的年轻人,若不是君凌拦着,差点儿就落在她手上,那才是她喜欢用来发泄的玩物,可惜了。

“行吧,姑且信你一次。”沈鱼一边继续用圣光扫她脸上的痕迹,一边语重心长:“神种会帮助你们融合的,不会有害,不要太紧张了。”

他顺手捏了捏圆润的小腮帮:“这是说给你们两个听的,放轻松,别害怕。出了问题还有我在。”

“喂!你干什么!”萧莎赶紧捂住脸,这人太可恨了!

不过身上伤口复原,还是让她舒服了许多,否则她可不会跟沈鱼心平气和地聊这些。

台上君凌他们也终于打出了一些场面。正好没啥人盯着这里,她毫不客气地把沈鱼的爪子甩开,往旁边挪了挪,感觉自在了一点。

“其实你也不是坏孩子。”沈鱼也不再欺负她,反倒是提出了一个建议:“阿亭现在管不了你,有些压抑太久的**,偶尔放纵一下,其实没有关系的。”

“大叔,你这样说很让人误会!”萧莎强忍着一拳揍在他脸上的冲动。这老混蛋,不要教人学坏好吗?

“啊,你说**吗?”沈鱼笑得更加开心,“暴戾,杀戮,报复全世界的愿望,这些年,你压抑得很辛苦吧。”

“呵呵……”萧莎苦笑,“我把凋零生物养起来,用火烧,用剑削着玩。我还想在村子的井水里放毒十岁的小孩不应该做这些事,我都知道。可我是穿越者,我已经活了二十多年了,死在那种事情上,来到这个操蛋的世界,我不能接受。”

“师父她觉得我这样不正常,她觉得一个小孩不可以这么坏……那你呢?你也觉得我不正常,需要人格修正吗?!”

沈鱼弯着桃花眼看她,这是在埋怨他吗?他竟然还觉得挺可爱,看来自己真的是老了!

“当然不是因为阿亭。你那时候的状态很不好,我们没办法判断,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沈鱼试图解释,他把摘天录放在膝盖上,他想起了当初这孩子失控到什么程度!

“我觉得是你自己经历的问题,虽然我不知道具体情况……穿越重生的小孩,大多死得不好,会有一些扭曲的想法,很正常吧!”

“但是阿亭觉得,你那些怪异的行为,是神种侵害了你的意志,所以才想把神种从你身上分开。你不要怪她,她这也是正常的想法!”

他努力为梅风亭开解,“我们不是想要修正你……真的。不伤害他人就好。”

萧莎目光闪动,她还在斟酌,这些话可不可信?沈鱼在精神、幻术类魔法上造诣太深了,如果这人不经她允许,对自己动什么手脚,她可是防不胜防。

或许是看到了她的不信任,沈鱼也少有地郑重其事起来:“我保证,只要你能保持清醒、理智,我不会做违背你意愿的事情!”

他没有去解释记忆剪切操作的原理。和查看记忆碎片不一样,真正动手去操作他人的记忆,很危险的活计!

施术者必须抛弃任何精神上的防御,进入到自愿无反抗的被施术者身上大量的传承记忆碎片,其实是他们本人制作的,这种操作不需要太高的灵术水平,脱凡境界的强者稍微学习就能制作传承碎片。

但是,为他人操作要冒的风险极大。即使是沈鱼这样的灵术师,也要以最脆弱的姿态,进入萧莎的记忆世界里……这也是为什么,他只是不小心接触了那些怨念,就差点儿被伤到本源,休息了一个月之久。

这种灵术领域的常识,沈鱼是不会主动说出来的,即使说出来能更好地取信于她。那样总会有种邀功的嫌疑,他可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功劳或苦劳。

无论如何,经过这么一番乱七八糟的处理,现在的萧莎,终于长成一只奶凶奶凶的、健康的纸老虎。沈鱼和她聊到现在,已经基本上放心了有第二神种的保护,她自己还愿意闹别扭,那就去别扭吧!

不出事就随便折腾,这可能也是大部分甩手老爹带孩子的基本方针。

萧莎现在已经心智成熟,她明白这两个人当初也是煞费苦心。但是,这些“为了她好”而做的事,在多年之后,再次接受起来还是异常艰难!

她恢复的记忆里面,有很完整的人生经历过程,却像看别人的电影一样,再也不能体会其中的情绪。

对这种被修改过的人生状态,萧莎很茫然,而萧杀很愤怒。

“我不喜欢的东西,就应该剪掉吗?”

快乐,不快乐,都像是别人的事情了这一来一回,她失去的是对前世经历所有的实感。是好事还是坏事?她自己都无法判断了,因为作为判断的基本根据,都已经无法感知了。

难道,这就是后悔?

萧莎敲着自己的脑袋:“好像有很重要的东西被忘掉了。”

这种茫然,对每一个人格都是一致的,不管分裂成多少个,都要承担同样的痛苦。

“或许吧。但是,当时你好像……好像真的很讨厌那些记忆。”沈鱼努力安慰她,他很不擅长安慰人,所以显得更加笨拙,每一句话都很认真地思考。

就现在的结果来看,沈鱼没有丝毫的后悔,他也只能尽力说服她接受现实。

“如果抛弃过往,就能让你无忧无虑地长大,沈某义不容辞。”

他坚定地把萧莎的脑袋按进了怀里,“所以,别离开我,好吗。”

沈鱼低着头,怀里的女孩没有任何反抗,异常温顺。但他却似乎也没有在看她他垂下的睫毛,在眼底投下晦涩不明的阴影!

“不好意思,我也是第一次死,给你们添麻烦了。”半晌,萧莎才出声,她还是没有动,说话的声音都闷闷的。

“回来了?”沈鱼敏锐地发现了变化,这个是老实孩子萧莎,“你这明明听得见的啊。”

“嗯,我在骗人。”萧莎不愿意谈自己的事,“神种真的没有问题吗?那为什么师父那么害怕?”

“没事啊。一时冲动谁都会有,你已经很理智了。”沈鱼对这个很有把握,“你看,这次至少你也不打算真的杀掉竹远清,否则我肯定来不及拦你。”

“谁说我不想?”萧莎板着脸。

“谁知道呢?”沈鱼诡异地笑起来,手指穿过萧莎的头发,抚摸她的脸,“我相信,以你现在的理智,足够做出正确的决定了。但是!”

他顿了顿,微微低下头,嘴唇都快贴上了她的耳朵,低沉的声线里充满宠溺:“但是,如果下一场比赛,你还是想把对手杀掉的话……”

沈鱼的话音越来越低,几不可闻,只有淡淡的气息吹在萧莎耳朵上,猫爪挠心一样地痒。

他说:“到时候,我不会再妨碍你。”

萧莎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他在暗示什么!感受到这个人隐藏在外表下面、对这个世界不下于自己的恶意,一股寒意蔓延到她的后背。

师父说得对,沈鱼,是妖孽。

97论持久战

971

在南宫慈不想认师父的时候,萧莎也不想认台上这个师兄了。

她只能庆幸,灵山派这次提供伙食,所以大部分选手和观赛者都不会自带食品,否则臭鸡蛋和烂菜叶一定会堆满这个擂台。

沈鱼把该说的都和她说完,这才真正看向擂台。他迅速被这无聊的场面弄得大摇其头,最后实在看不下去,带着梅风亭的水晶棺,故意从他们的头顶上飞走了。

这是在故意表达不满,但君凌甚至都没有抬头看一下!

他们俩打的很认真。消耗了杰里斯唐的五块充能水晶之后,对方才开始珍惜能量的使用;在7块充能水晶都变成纯白色之后,杰里斯唐也终于发觉了君凌有多难缠。

这俩人,开场打得还像纯爷们一样,后续却绵软无力,拖拖沓沓,大部分观众早就心不在焉了。他们有的在跟熟人聊天,有的趁机上厕所,甚至还有人坐下来打起了穿越者扑克……

独孤行已经再次换装完毕,竟然还能接着看这场比赛。他俩动作再麻利,来回也用了半个梭(小时)的时间,但君凌也太被动了吧!这么久还没有想到突破困境的方法吗?

还是说,他就准备把对方拖到弹尽粮绝?

“君凌也真够强的。”他啧啧称奇,“能耗不算本事,这么久都没失误,这就是能耐了。”

毫无疑问,单纯防守的话,容错率很低。但是君凌到现在为止,比萧莎上一场几分钟内吃到的攻击都要少。

“动作很难看,闪避很有效。”南宫慈很客观地评论,他换回了自己的木轮椅,那种隐约羞耻感却还是挥之不去……他真的很想赶紧洗个澡,虽然不知道是否有用。

“游刃有余啊,他肯定习惯了逃命。”独孤行看得清楚,刚才那一道火炎,正好在君凌格开冰火魔剑、距离并未拉开的时候放出来,时机已经很刁钻了;但他竟然在火炎差点儿烧到面门的时候才往斜后方一个错步,借着魂切刃和脚环为支点,堪堪躲过那道火球的烧灼。

这些动作都是下意识的反应,完全没有过脑子,利用最小的动作进行了最有效率的闪避。于此同理的,也包括但不限于:在地上一滚啊,贴地飞出两步啊,贴着对方的腿绕到身后啊……

君凌不是故意要走下三路,而是他不敢升空。杰里斯唐的魔法使用频率在降低,但是每次的控制操作都在增加!他若升空,需要防备的是就四周和上下,而贴着地面,他至少不需要防地。

虽然看起来很枯燥,但这却是经典而扎实的一场消耗战:攻方持续发力,守方稳扎稳打,堪称教科书。

君凌用体力换杰里斯唐的专注力和魔能储备,其实想想一点儿都不亏啊!他毕竟是有内力循环,只要控制消耗,他想玩多久就玩多久,时不时还会骚扰一下对方。

而杰里斯唐在硬撑,他也没有太好的办法。作为一个普通人来说,体力是逐渐消耗的,精神是逐渐疲惫的;这也是为什么他开场就大肆使用魔法,他必须尽快把君凌拿下用大量魔法把对手砸懵,借着这股气势砍过去,这本就是飞星城主府兵的惯常套路!

到现在为止,君凌已经用身上的伤痕数量,证明了自己躲避的能力。懂行的人都已经知道了结局,在他们心里,这场比赛已经进入了垃圾时间。

独孤行看得无聊,起了玩心:“你猜,君凌能消耗掉多少块充能水晶?”

“还有人数这个?”南宫慈皱眉,有些人可真无聊啊。

“到现在为止是14个。”独孤行刚才就问了旁边的灵山弟子,所以才有此一问的。“啊,他又掏出来一个,15了。”

一块魔力充能水晶只有眼球大小,杰里斯唐穿的衣服是佣兵很喜欢的战斗服,身上有很多存放小件物品的口袋。这东西他带了多少,还真不好说呢!

“我猜他身上有20个。”独孤行仔细看,这种战斗服的口袋他好像有点印象,大概能放这个数吧……这场消耗战也快接近尾声了。“要不要打赌?”

“可以。”南宫慈提出了条件,“谁输了,谁就扮成我之前那个样子去看台上看决赛。”

“……”独孤行无语了一下,“至于吗?”都说了权宜之计,他要不要这么记仇的!

虽然他心里,也不是没有一点点微弱的、想要报复一下这个不肖之徒的想法,但主要还是事急从权嘛。

“你若是赢了,我不仅再穿一次女装,还会去参加‘极光’的传承考验。”

“极光?!”独孤行转过头,诧异地看他,“子母飞剑‘极光’?周星星死了?”

他说的这个人,是地球公司初始股东之一,也是使用飞剑的侠客,飞剑“极光”的前任主人。

“三年前的事儿了。地球公司找不到人接替,今年,会遵循他的遗愿,通过一些考验和测试,来选择传承者!”南宫慈现在是城主,能够接触到很多内部消息,这信息也是他从翡翠城的地球公司分部打探到的。

“极光啊……和我有什么关系。”独孤行眼珠乱瞟,最后还是贼心不死,追问:“你是认真的?”

“很认真。”南宫慈正色。

独孤行心情复杂起来。他使劲瞧他的脸,尽量不去看他瘫痪的双腿……他咬咬牙,心一横:“我就赌20个,你呢?”

“呵……不急,容我算一算。”南宫慈拿起手里的牧师制式法杖,眯起眼睛,装模作样地掐指计算起来。他身上升起和治疗术差不多的那种银光,又迅速灭下去;反复两次,他终于睁开眼,似乎拿定了主意。

他笑着看看台上,胸有成竹地对独孤行道:“我赌26个。”

“二十六?”独孤行目瞪口呆,赫希尔教的神术,竟然有这么厉害?他感到不明觉厉,甚至有点儿心虚……刚才自己是不是赌得太大了!

“老规矩,买定离手这可是你自己挑起来的。”南宫慈摊手,表示此事与我无关。他表情好奇又期待,就像个期待开奖号码的老彩民,一眨不眨地地盯着台上。

972

杰里斯唐已经耗干了第块充能水晶。

“为什么?”他问君凌。比赛进行到现在,差距已经太过明显君凌的实力本就不在他之下,即使这样,他还是选择猥琐躲避,一直苟到了最后!

这种滑不留手的行为,作为普通人的杰里斯唐,已经把自己能做的,做到了极限。

“什么为什么?”君凌也停下手,但是依然在防备着,即使对方是个君子,也不留任何可乘之机。

“温差。”杰里斯唐握紧了冰火魔剑,他很困惑:“你的剑,劈碎了那么多的火炎术,还有冰云……这么频繁的温度变化,为什么没有影响?”

“不好意思,我也不知道呢!”君凌很礼貌,他对这个坚持不懈的对手,也是很尊重的。“我只知道,这样的温差,再来几百次,也不会对它有影响!”

他甩了甩魂切刃,他现在也对魂切里面莫名其妙的系统提示很熟悉了。偶尔确实会有提示,但是今天完全没有……大概是因为冰火魔剑放出的魔法,都不是持续型,所以魂切刃靠强度硬抗,权当淬火了?

之前对战白巫妖,倒是有提示过热,但只是影响重力模块,剑锋本身还是凑合能用的。君凌觉得魂切刃本体很强悍,说不定用了什么可怕的材料呢。

“不可能。”杰里斯唐皱起眉,“即使你内力雄厚,也不可能保护剑锋本身,任何铸造出来的东西,都不能无视这样的温差!”

即使是竹心剑这种传承好几代的兵器,这么肆无忌惮地硬抗中阶法术,都会受到影响。难道这把传说中的“魂切”刃,真的能和神级强者用过的兵器相提并论?

君凌也不懂这个世界的铸造,他不敢露怯,所以故作深沉:“魂切刃,和别的剑是不一样的!”毕竟是梅风亭传给他的东西,稍微吹一吹,装个比什么的应该不过分。

杰里斯唐只能摇头,不再追问。他认定了君凌在敷衍他,却无话可说。他们是对手,虽然有着他单方面以为的互相尊重,对方却没有让他知情的义务!

很多时候,人的失败,都是不明不白,这才是现实。杰里斯唐能够接受现实,也不会对君凌再有什么期盼。

“是我失礼了,我本就不该问。”他的手掌一翻,拿出了最后三块充能水晶,把它们都按在了剑身的凹槽里在剑柄的部分,有第三个凹槽,因为一直没有使用,所以君凌之前也没有注意到。

君凌握紧了魂切刃,这是要最后一搏了吗?

“君凌,下面会发生什么,我也控制不住了!”冰火魔剑在杰里斯唐的手中开始颤动,发出隐约的鸣响,他咬牙握紧剑柄,就像手里抓着一只随时要飞走的恶龙!

“是冰火双龙卷!”有识货的法师已经认出了这个强烈的波动气息,魔剑手竟然能用出这种高端魔法,这简直是不给法师留活路啊!

能够放出这种高级法术的符文,这该消耗了多少魔法药水啊。最重要的是,得是什么样的面子,能请来大魔导师出手,对符文进行绘制和改良……大家都知道飞星郡不差钱,但也是头一次见识,他们竟然能为了一把剑,投资到这个程度。

难道有钱真的能为所欲为吗?

君凌不知道,他只知道,若是躲过这一招,他就赢了。那个剑柄上的晶石,所有的能量,都是用来稳固剑身,以免它魔力过载而崩碎!

冰火双龙卷,是范围魔法。洗地板的攻势下,君凌不得不用剑锋护体,消耗内力硬抗。直到冰火魔剑的魔纹渐渐暗了下去,君凌苟到了最后!

这会儿,也都快到午饭时间了。大家都在庆祝这俩人终于打出了结果,而南宫慈只关注到杰里斯唐最后的动作。

“26个。”他心情大好,连他坐着的木轮椅都仿佛轻快起来了。

“竟然真的是二十六?!”独孤行瞠目结舌,他为什么连数字都能蒙得这么对啊?

难道赫希尔教真的是无所不能吗……不对,刚才那银光,怎么看都是普通的治疗术吧?独孤行越想越不对,虽然不懂什么原理,但她这次肯定是被坑了!

真是逆徒啊!果然把他逐出师门才是最正确的选择吧?为什么他会期盼着这个不肖子能再次拿起剑?鬼迷心窍吗?!

南宫慈指着独孤行,“宗主,记住我们的赌约。”

趁着独孤行心态崩溃,他赶紧掉头走人。他努力掩饰着脸上肆无忌惮的笑容,以免对方恼羞成怒,违约反悔。

他为什么知道?那是因为他这些年,经常因为翡翠城的公务,去飞星郡最核心的研究基地,查看两座城合作的、赫希尔神术符文的研究进展。他很熟悉城主府兵,成员总共有二百人,除了精英兵士之外,还有一支魔剑手小分队。

这些魔剑手,是飞星郡上一任城主,花费重金、消耗大量资源所打造的。装备一水儿的冰火魔剑,配发充能水晶,成员26人。

像这种完全透明的、最极品的充能晶体,他们每人都配备了一颗,平时使用的多为稍差的档次。充能水晶的充放次数是有极限的,他们通常只用在最需要的时刻!

而杰里斯唐是核心护卫队的队长,年轻、勇敢、有担当,性格豪爽直率,在由热血青年组成的城主护卫队中,声望非常高。

这次飞星郡派来参赛的魔剑手只有他一个,爱戴他的队员们,把所有极品晶体都拿出来给他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即使是城主也不会反对,因为杰里斯唐就是飞星郡前城主的外甥,也是现任城主洛天涯的表哥。

南宫慈很了解自己的无赖师父,若是被他知道,这个人渣肯定会赖账的!

98骨铃

“师妹!想我了没!”君凌打了半个多小时的架,却还是精神饱满地窜到萧莎面前,让萧莎怀疑他是否有尽力。

“刚才沈先生跟你说什么?”他竟然还有心思管闲事。

“没什么大事,他问我记忆恢复了没有。”

“师父之前说过,让你离他远点儿的啊。”君凌挠头,却也没法责备她。“就谈了这些吗?”

“嗯,都是些无关紧要的话。”萧莎自动把自己的身世问题归到了“无关紧要”这一类,提都没有提起。“我不想和他谈,但是他非要找我……师父是什么意思?沈先生有可能伤害我吗?”

君凌老实回答:“不知道,她没说为什么。”他其实也就是个传话的。

萧莎摇头,叹气:“这才像是师父会做的事情啊。”梅风亭很少解释为什么,除非是涉及剑术的原理。

“话说回来,你和竹远清打的时候,是不是状态不好?”

“不太擅长应对那样的对手。”而且昨天休息不好,这说出来就很像借口了,所以她没有提。萧莎还是更习惯找自己能力上的原因。

君凌的大手往萧莎脑袋上一按:“走,哥陪你过两招。”

“不用,你打的比我还难看。”萧莎嫌弃。

“我是藏着呢!后面的晋级赛,大概率会跟法师打,我必须得藏着点儿。”君凌神秘兮兮地说,“后面还有那么多场,留一招杀手锏,才好扮猪吃老虎嘛。”

“那你的杀手锏是?”萧莎不记得他刻意练习过什么特殊的招式啊!

“……”君凌想了想,“毕竟我没有用全力。”

“所以还是没有了。”果然。她都懒得鄙视了,君凌这人也真是的,大家都这么熟了,谁还会相信他的胡说八道啊!

赢了第二轮比赛的两人说说笑笑,下午,沈静仙也上了场。然而灵术师组淘汰赛第二轮第三场,沈静仙的对手,来**风郡的神秘灵术师13号,一动手就吓跑了一半的观众。

这个灵术师13号,在君凌看来,身高不足一米七;而他的全身都满满地披挂着颜色各异的布条。这诡异的装束掩盖了身形,看不出胖瘦,连男女都分不出来。

站上台的时候还没有什么感觉,双方的灵术一出手,就看他浑身弥漫出一股淡红色的血腥气那种带着腐朽的腥臭味,迅速飘荡到擂台下面,让观赛者都闻风而逃!

萧莎皱起眉头:“竟然是死灵法师!仙儿不会投降的,这样太危险了!”

君凌莫名,“什么人?”不是灵术师分组吗,怎么还有法师?

萧莎和君凌不敢走远,捂着鼻子待在擂台底下。“死灵法师是绰号,焚风郡有一个灵术师家族,专门搜集尸体上的部件,用来炼制法器,还有很多针对灵魂的灵术……他们的灵术都很邪门!”

“梅山剑宗鼎盛时期的记载:几百年前,掌门妻子的弟弟,与焚风郡灵术师任冰结仇,相约在平原郡漆棵岭决一死战。之后那个人再无音讯,二十年后有人看见他出现在培中战场。”

“怎么说?”

“任冰控制着十几个高手,包括那位掌门的妻弟。那些人,不吃喝、不呼吸,却毫无凋零痕迹,也能活动,一如活人。即使遍体伤痕,也毫不见血;一身怪力,混不畏死。”

君凌还是不懂:“他们这是控制别人的尸体吗?听起来也不是特别危险,擂台场上是不允许下杀手的啊。”即使在擂台上被杀,灵山派也不可能任由他对选手的尸体不敬。

“不,这种灵术师的危险之处,不是他们能控制什么东西,”萧莎紧张地说,“而是在于,他们能够把活人变成那样的东西!”

君凌不可思议:“把对手变成那种,听他控制的活死人?”活人可是会反抗的呀,这确实邪门了!

“那时候,任冰在培中战场收集的东西就是人骨。他们收集最多的就是寰椎,就是颅骨下面、脊椎顶端的那一块环形骨头。”萧莎点了点君凌的后脑部位,“每一个学习这类灵术的人,都会用这一节骨头制作很多法器,披挂得满身都是。”

“啧,所以那些布条……”满身都是,君凌看着这个灵术师膨胀了一圈的体形,感到头皮发麻。

“对,那些布条,每一根都系着一块人骨。师父和沈先生和他们打过交道,但也没说这是做什么用的。”这些东西,都是萧莎在梅山剑宗的典籍库里翻出来的,她也好奇问过师父,但是梅风亭也是讳莫如深,完全不肯提起。

“除了师父和沈先生之外,见过他们用骨铃的人,应该都死光了!”

台上,沈静仙已经招出了小镜子,这次没有托在掌心,而是立在左手指尖。那雕花小镜滴溜溜的旋转,朝各个方向反射着太阳光,照耀着人的眼睛,气势颇为凌厉!

他们没有互报姓名,但是沈静仙依然叫出了对方的名字。

“任血河!”

那个灵术师明显地一愣,却没有回答。

“真的是你!”沈静仙情绪有点激动,“你可知道我是谁?”

一身血气的灵术师慢慢摇头,抬手托起掌中的水晶骷髅:“不知道。”

“都被我认出来了,你还装什么装!”沈静仙右手一挥,指间已经扣上了三个符咒,“这次如果你败了,就把我娘的骨铃还给我!”

她死死地盯着任血河的胸前,那里系着一根水蓝色的布条。

和其他杂色布料不同,它的用料明显十分考究,是某种厚实的绸缎做成,上面的暗花像波光一样粼粼生动,还用云纹丝线十分精细地锁了边。

若不是绸带顶端,系着一节环形的人骨,这缎带简直就像闺阁少女赠送情郎的信物!

任血河抬手在水晶骷髅上面细细抚摸,随着他的动作,他身周的血色的灵气开始翻涌起来!他身上的布条,也被这灵能风给吹动了,带动他身上的人骨相互碰撞,发出哗啦啦的闷响。

骨铃本不是铃,身上带的多了,才会碰撞出这种风铃一样的声音。

“不可能。”任血河说着,手中的水晶骷髅迅速变成红色。他身上萦绕的红雾,也骤然一收一放,爆发出更加腥臭的味道。

“我的主人,将永远属于我。”随着血气越来越浓郁,那条蓝色的骨铃,也颤抖着发出微微的光芒。任血河身上的灵能压力迅速倍增,变成红色的浓雾,扩展到了整个擂台!

“血河地狱?呵……”沈静仙很清楚他在做什么,“怕你不成?老娘刚出生就走过了,看我这次抽干了你的破池子”

“无尘幻灵境,起!”

“领域?!”胡原在帐篷里都闻到了这股腥臭,这对他来说,就像有人在隔壁房间做了一大锅卤煮,从门缝里飘过来的气息就知道里面都放了些什么料。

“血河地狱,无尘幻灵境……世仇啊!”胡原掀开帐篷,远远的就看到了擂台上升起的血光和亮光。

没记错的话,沈家能用灵镜的孩子,也就是那个最小的女孩了……她才多大,满十六了吗?现在就把领域展开,不怕反噬吗?

所有的反噬,都在沈鱼身上。沈仙师已经回到自己帐篷里继续宅男生活,心口的符咒一热,他就知道沈静仙又在动用什么大招还没来得及出去看,去而复返的榴春熙却找上门来!

沈鱼只能忍着不适,问:“宫主,这么快就调查清楚了?”

“灵网通讯本就很快。”榴春熙面色比早晨来时更加严肃,“你竟然真的说动了鄱阳!”

鄱阳上仙已经近百年不出黎山,很多人都传言,“十一夜修罗”解散的时候,他和沈鱼产生了很大的矛盾。就现在来看,这完全就是胡扯!

“你不会只确定了这一个消息吧。”沈鱼面色有点儿冷,他心有牵挂,却不能出去查看,心情不太好。

“我能确定的是,埃斯泽的形势,已经完全被你控制了。”榴春熙强忍着不甘心,所有的一切,全都结束了他安排在埃斯泽的那点儿武力,完全无法和灵山派掌门的底蕴相抗衡,即使是埃斯泽的法师团,都没能抵抗住东方城带来的那些人!

守林人在独幽城的驻守期间,都做了些什么?到底是对抗凋零生物,还是在练兵啊!

事出突然,忆江南宫在埃斯泽的大商铺都被人控制了,他只能联络到几个小商铺的管事,得到的却是东方城血洗城主府的消息。

鄱阳上仙只出手了一次他在城主府对面百味楼的雅座上,闭着双眼,仅动了两指,他的两把飞剑“碎雪”和“纯霜”就原地消失了。

这两把剑再出现时,就已经在埃斯泽法师团团长、五星大魔导师安波普利茨的脖子和胸口上!这个人是白巫妖的死忠,几十年来,为了法师团的培养和扩充,可谓尽职尽责。守林人尚未攻入法师团的驻地,他还在集合他的手下,可是连对手都没有见到,就被斩于院中。

碎雪和纯霜,据传,可杀人于百里之外对鄱阳上仙李玉来说,这还不够他随便活动一下手脚。

大笑一声之后,李玉离开了百味楼,没有人敢跟着他,更没有人敢问他去哪里。

99沉大陆药剂学初探

榴春熙仅听报告,就能感受到这种绝对实力的碾压。李玉这种百年前参与了神战的高手,不是这一代修行者能够抗衡的!

本就没有掌握先机,又有如此巨大的底蕴差距,榴春熙的野心一个浪花还没有翻起来,就这样平淡地熄灭了。

若是他还想从中分得什么利益,只能回来和沈鱼坐下来谈谈,以一个学者的身份。

榴春熙对自己感到失望,或许,他终究还是不适合争夺什么权力吧!他想起年轻时专注沉迷于研究的日日夜夜,那时候,没有忆江南宫宫主身份,也没有多余的想法,只是为了探索这个世界的真理而不断尝试。

想到这里,他在沈鱼面前的椅子上坐下来,说:“我不要埃斯泽了,我也不想给你研究资料虽然我知道,你肯定不会同意的,对吧?”

沈鱼一时没有说话,压下一阵反噬带来的恶心,才继续道:“我会给你很好的条件,为了忆江南宫的利益,我希望你能振作一下。”有野心才能有交易,怕的是对方无所求。

榴春熙苦笑:“我若是拒绝你,那我放在埃斯泽的那些人,是不是就再也回不来了?”沈鱼已经下手够狠了,如果不能让他满意,他当然可以更狠一点!

沈鱼摇头否认:“沈某从不抢夺他人的产业。”他刚说完,就感受到对方的不信任。转念一想,他这是在担心,也落得和白巫妖一样的下场吧?

这可就很难解释了,白巫妖栽得这么惨,主要是因为凋零诅咒再现。虽然还没查明幕后是谁,她却是以最倒霉的身份赶上了最尴尬的时机。

这些内幕,他根本没法对别人解释,只能再次强调:“我不是强盗,这是公平交易,宫主请放心。”

“不放心还能怎样?我可以提供研究资料,包括实验内容,还有所有的结果数据。这些都是我最珍贵的东西,你尽可拿去但是请沈先生不要外泄!”榴春熙说到这里,竟然向沈鱼鞠了一躬,郑重相求。

沈鱼赶忙站起来,不受他这礼节:“保密是自然的,宫主不必如此。”

榴春熙颓然地坐回椅子里,垂头丧气:“想我年轻时,也是一门心思搞研究,好像一辈子就只愿意做这一件事。这人到中年,慢慢地就蝇营狗苟起来……现在,也算求仁得仁吧!”

沈鱼袖着双手,劝解道:“宫主何必如此舍不得,我又不是要妨碍你的研究。我希望这是一次合作的开始,而不是结束!”

“开始?不好意思,我不懂。除了研究资料和丹药配方之外,我没有什么可以给你的了。”

榴春熙必须保护几十年心血的丹方。如果灵山派拿到福灵丹的最终改良配方,在这门生意上和他们竞争,他没有什么把握。

沈鱼笑了,淡淡地道:“我不需要丹药配方,那个你可以自己留着。”

“但是我相信,忆江南宫有这个世界最专业的研究人员,他们不一定是魔法师,但一定是在某个领域拥有超前想法的学者。”

榴春熙心里一个咯噔,他难道想把忆江南宫收入麾下吗?

可沈鱼接下来的话,却让他十分意外:“我想拜托你们,替我做一些实验。”

“替你做?”榴春熙愣住了,尚未熄灭的学者之魂又燃烧起来,“实验外包吗?那得看什么样的实验,有些太低端的东西,我觉得还是分给灵山弟子做吧。”

实验外包,顾名思义,是有研究能力的实验室,根据雇主提出的要求进行实验,为雇主节省时间,同时节省大量繁琐的操作。这是穿越者带来的概念,但是这个世界学者实在是太少了,崇尚实验的学者更是凤毛麟角!

沈鱼竟然能提出这种要求,让榴春熙很好奇。学者都有自己的傲气,他自认在研究所的课题选择上,沉大陆本土居民,没有一个人能够与结合了两个世界知识的忆江南宫相比!

他们从一百年前就开始搜集知识丰富的穿越者,相互交流,展开各种科学实验在知识体系构成上,榴春熙比某些穿越者还要渊博呢。

“恕我直言,灵山派人才济济,先生既然拿到了研究资料,还是组建自己的研究团队吧。”忆江南宫的研究资料,足够这个土著研究好多年,他可不想跟知识水平太低的人一起搞实验。

“我会的,但是和你们的路子不一样。”沈鱼也能感受到他那种轻视,就像一些刚来这个世界的穿越者,看到沉大陆落后的制度和科技水平,自然产生的一种藐视。

“我需要别人替我做基础研究,至于我自己真正的研究内容,你们没有脱凡境以上的研究员,是无法接手的!”

“脱凡境?”榴春熙不以为然,这又不是打家劫舍,学者的研究内容,和自身实力又什么关系?

“对,极端实验,你们根本没法做。我知道你们有一些设备,但是太落后了!”他随便举了个例子,“制作高温实验用品的超稳定型叶纹钢,你们很难把它加工成精细的设备,但是我用王者圣泉采集的地狱火,持续供给火元素,高温熔炼十几个梭,就可以大大提高制作精度。”

“地狱火?高温熔炼?十几个梭?”榴春熙瞪大眼睛,他无法想象用魔力维持地狱火,不说火种怎么取的问题,单要维持十几个小时的魔力输出,大魔导师都做不到吧?

“对。地狱火的温度都达不到,朗哥尼亚斯山脉出产的很多药材,你们都无法提取……就这样的研究,只是比煮草药的巫医高明一点儿罢了!”

沈鱼毫不客气地鄙视着这个世界的医疗水平。大家都清楚,普通人生病大多是去赫希尔圣堂,很多地方牧师都是兼职药师的。外伤更是以神术治疗为主,沉大陆的医学,极大地依赖着赫希尔教和他们庞大的牧师队伍!

榴春熙揣摩着他的意思,这好像是,自己的研究内容被鄙视了。

他也被气笑了,自己的家族,好几代人都和穿越者厮混在一起,从最初的力学原理、物理常量等基础研究,到现在旗下研究人员发展的药剂学、生理学实验,哪个领域不是走在沉大陆科技最前沿!

算起来,冥帝卫汐冥小时候看的一些启蒙书,就有榴氏先祖榴莫年编写的。反倒是沈鱼,一辈子跟着冥帝征伐天下,半路出家,还敢说自己懂科学研究?

“沈先生都需要研究什么,尽管拿来吧。”榴春熙对他说的大话持保留态度,心想,还是先看看对方的研究项目再说。

“稍等,我给你找。”

沈鱼不再多说,手指轻点就翻开了摘天录。灵力在帐篷里形成一股风,仿佛酝酿着什么威力巨大的杀招但是这件神器最厉害的地方,其实从来都不是攻击力。

古旧的羊皮纸书本悬浮在他面前,随着沈鱼双掌一拂,瞬间分成了六份。羊皮纸的页数好像无穷区尽一般,每一本都快速翻动,却全部都在沈鱼的掌握之中!

榴春熙好奇地看着那仿佛无穷无尽的纸页,每一页上面都有密密麻麻图文。有通用语,更有魔族文字……他开始疑惑,这些都是手写的吗?很多字迹都十分古旧了,甚至根本不是这一百年内流行的字体。

哗啦啦的声音最终停下,摊开的六份纸张上面,炭笔和墨笔夹杂的字迹逐渐清晰起来。

第一本,上面画着的是一张大表格,表头写着:热萃取药材(8种)药理结果。底下格子密密麻麻,基本都已经填满了,8种药材每一个后面都标注了试验得出的萃取温度区间、损耗、药效提纯曲线、适宜温度……

榴春熙还没有看完,沈鱼就迅速把这一份推到高处。这是他一个月以来的试验结果,有了那口锅之后,他的效率大幅度提升,但是这繁重的工作还将会耽误他很多时间。

为何繁重?因为第二本。他手指一勾,那一本就飘了过来,上面是研究计划。上面赫然写的是:“冷萃取药材12种”表格都已经画好了,却还是一片空白。

他能想到的,有恢复作用的所有药草,都已经列在这里了。而这些,也只是对沉大陆现有灵草类植物的基础研究而已;他手里大量的魔兽材料,都还没有列入考虑中!

他把这一张空白表格划到了自己手边,又拽来了第三本。

这上面写着的就是“化学提取途径探索:可用溶剂列表”,这是他最新的尝试,甚至连表格最左边栏,都还没有填出来几个。

他迅速浏览了一下,在榴春熙惊奇的目光中,把上面“风息木块茎榨取液”、“魔化风狼血(去凋零化)”和“无心泉泉水(对照组)”这几个条目,复制到了一张新的空白页上面。

“需要研究的东西,大概就是这些,具体的温度要求和试验流程要求,我之后会给你详细地统计一份文件出来。”

沈鱼对已经看得如梦似幻的榴春熙,淡淡地说:“你先回去商量一下,看看这些东西能不能研究,有没有条件,钱不是问题。若是这里面有你们处理不了的材料,提前告诉我。”

他手边的纸张,在指尖的灵力拨动下,已经自动飘了出来,带着那些刚刚用墨水凭空形成的字迹,飘到了榴春熙手里。

榴春熙呆愣地接住,恍惚地看着自己手里的纸和普通羊皮纸毫无差异,若不是亲眼看见它从摘天录的内页飞出来,还有那上面尚未干透的字迹,他几乎要以为自己在做梦。

饶是从小见惯了魔法、灵术、神术等神奇法术,榴春熙这还是第一次见到神器,还是这么特殊的神器。在他的印象里,有名的神器都是打架用的,摘天录却完全颠复了他的认知!

沈鱼的这一手,榴春熙终于看清了,这是元素法术。通过控制墨水中的水元素,在纸上形成字迹只是不知道他这是有意炫技,还是平时就习惯了如此?

“你们要做的,就是收集和整理数据,这些是我整理的初始数据,工作量太大了。”沈鱼是真心找别人帮忙,选择忆江南宫,就是看在他们虽然有野心,更有严谨的学术精神。

他把第四本、第五本拽到面前,这上面,都是最近两天收集起来的原始数据。尚未整理的表格里填满了数值,字体的缝隙里面还有一些标注,形成一种混乱的美感。

“我这里是没有整理的数据,你们的实验结果,希望能比这个更详细。”沈鱼提出要求,“具体的标准我也会写在文件里,明天我派人送去给你。”

榴春熙稍微扫了一眼他拿到的这张材料列表,不说“化学提取工艺”这种他们都没敢尝试的东西,单说冷萃取实验的十几种材料,里面就有四种珍稀药材和两种危险品。

忆江南宫能不能玩得起?榴春熙也感到头大,他不是专门研究药材的,又要回去跟手下商量了!光是灵网通讯会议,他今天就开了两次。和沈先生打交道,可真是不让人省心啊!

总之,这两人还算是愉快地敲定了学者之间的合作意向。至于埃斯泽的问题,就得交由各自的属下去办,榴春熙只能相信沈鱼不会亏待他,努力不去想这种城下之盟有多少自主选择的权利。

送走榴春熙,沈鱼终于把最后的那张纸拿到了面前。这只是一页纸,上面写着今天的日期和所有待办事项。

这一页算是摘天录的扉页,每次,他打开自己的记事本,都会习惯性地翻开这一页看看。

沈鱼顺手划掉了“与榴春熙会面”这一条,而今天日期的下面,“整理数据”这几个大字赫然在目,外面画了两个焦躁的大圈,无比真实地反映着某人内心的压抑!

“两天的实验内容,需要好几天才能整理完……这边也必须找人做了!必须!”沈仙师咬牙切齿,却也只能老老实实地整理。

为了给梅风亭配一副对症的药物,他不得不探索,甚至创立沉大陆的药剂学。

在钻进数据的海洋之前,他忽然发觉,之前剧烈的反噬痛苦,好像突然就轻了很多。沈静仙的比赛,这么快就结束了吗?

100矫情的女人和发狠的小孩

地球公司的帐篷前面,那个作为宣传位的长桌子旁边,音响设备中放着舒缓的音乐,即使这会儿没有歌手在唱歌,依然能吸引人来这里喝上一杯。

在这两天的宣传过后,一些接受度高的年轻人,已经开始回来寻找“可乐”这种奇特的饮料。碎心岩这边的气候不算炎热,但在温度最高的中午感受一下清凉和爽快,这种享受已经开始让人欲罢不能。

当然,在长桌子前,每人依然还能拿一杯品尝,但是围着不走的人已经不多了。黎佳从漂亮的小妹手里拿了一个小纸杯,慢慢喝着,绕了一个圈,趁人不备溜进了帐篷里。

帐篷里面放着一些设备,通过连接线,接到外面的音响上。这种设备需要有专门的人看守,但是工作量不大,只需要按时换碟片就好。

但是现在最熟悉设备的,只有冯婷婷。她正坐在音响后面,手里抱着一个灵网终端石板,不知道在做什么。

黎佳抬脚绕过那些线路,不满意地对她说道:“你怎么还穿成这样?”

“你还有脸问我?”冯婷婷这才抬头她穿的还是那身衬衣和西装背带裤,短发利落,若不开口就像男人一样。“你告诉我不会被人发觉的,但是他现在为什么没死?”

“确实不会被发觉啊,你看你现在不也没有被调查。但是,你总得换回女装吧?”黎佳很无奈地看她身上的衣服,“等君凌反应过来,你这样会被他认出来的。”

“我从来都穿成这样,这也不是男装。”冯婷婷反驳他,在现代地球人眼中,这种衣服实在算不上男士的专属。

“我不管这是不是,反正现在告诉你了,你把衣服换成我们这里女人该穿的样子,绝对不会被君凌认出来。”黎佳指着她身上的背带,“如果那天你不是穿着你们的宣传马甲,就凭你这两条背带,君凌肯定会有印象的!你到底有没有搞清楚状况?”

“我当然知道,你向我保证的!”冯婷婷不满意。

黎佳对这种娇气的地球人很是火大:“你是在杀人,能不能严肃一点?我保证你不会被发现,是建立在你有自我保护意识的基础上的!”

“我不管。我让你来,不是来听你训话的!”冯婷婷横了他一眼,“我是让你想办法的!”

“我的办法就是,你把衣服换掉,戴上假发,像个普通女孩一样打扮起来。”黎佳的手指很暴躁地向下指着:“在君凌那个傻子猜到你真正的性别之前,有周游在前面挡着!”

“把他送进西北西的视线,就是为了保护你这次行动这本来就是最安稳的计划!”

冯婷婷听罢,丢下了手里的黑胶碟片。她站起来,眼对眼地质问黎佳:“但是你之前没说过让我换衣服!”

“我说了,你还会同意吗?”

“不会!”

“可你现在已经做了。”黎佳十分烦躁。他知道这些地球人、尤其是一些女人,总有些和自身实力不相配的执着和娇气。但他也是第一次真正见识,这矫情能有这么严重!

“事已至此,你再犟就是自寻死路!”黎佳会来,只是进行最后一次劝说,“为了活下去,总要付出一定的代价,我觉得你应该适当妥协。只是穿几天正常的衣服,这个代价真的不大!”

“我不要!只要我活着一天,我怎么活,都是我的自由。”冯婷婷高傲地说着,满脸都是不屑。

黎佳看这个女孩犟得不像话,还是最后劝诫了一句:“你最好想清楚就算你把我供出来,我也有办法置身事外,你自己找死也请等几天,不要耽误大家的事情!”

“别逗了,就你们忙的这些事情,无论怎么努力,都没有用的!”冯婷婷恶毒地盯着他,“我活了这么多次,早就腻了!”

黎佳上前一步,单手捏住了她的脖子:“你要是腻了,就赶紧投胎去下一次轮回!有的是人没有腻,我们都比你活的次数多,也比你活的累哪轮到你在这里矫情?”

冯婷婷的脖子被他卡住,却还是毫不妥协,十分费力地挤出断断续续的话来:“你不保住我……没人替你们……联系……小姐……”

“你还有脸说小姐?!”黎佳气急败坏,反手一甩把她丢在设备上,面目因为盛怒而扭曲。

他不依不饶,又是一步踏上冯婷婷的胸口。“我还没有问你,明知道小姐的身份,还故意让她参加地球公司的遴选……你是什么居心?”

“咳……同样是做事,为什么她就什么都不知道?”冯婷婷咳嗽着,“把她保护的那么好,也只是一个小姐而已!”

黎佳忍住怒气,他知道,这时候的愤怒也无济于事。“你不愿意,下次就换别人来做,只是费一些事,不会有太大区别。”

“骆风尘本来就就是个楼子里卖的,都能包装成大明星,我他n的不服还不行吗?”冯婷婷翻了个身,在地上坐下来,“骆天歌?那么大一个骗局,地球公司打的好算盘!我偏不要他们如意!”

黎佳看到她歇斯底里,也明白过来:“你就是为了这个,才答应我做这件事的吧?”

“否则呢?”

黎佳摇头,也懒得和她计较:“剩下的符纸还给我吧。”

冯婷婷一仰下巴:“我已经放在骆天歌的化妆箱里了。”

黎佳被这人折腾的没了脾气,烦躁地深呼吸:冷静,冷静,又要闯空门了……自己一个挂星的魔法师,天天忙的这些都叫什么事儿?

“你给我记住,”黎佳指着冯婷婷的脸,努力组织语言:“我们要做的事,和每个人的身份是没有关系的。每个人,每个人……”

“都有自己的命,你若是喜欢,下次你去代替她接受改造,你也能成为骆天歌。”

“那又怎样?我们这样,又有什么意义?”

“当然有”黎佳胸口一股气憋住,还想说什么,但是又放弃了。和这种人没有解释的必要,他的责任已经尽到了。

“你真可怜,已经被自己给打败了。我看你下次还是趁早自杀吧!”他没有闲心再去说服这顽固不化的人,他还得想办法处理掉那张符纸!

骆天歌的化妆箱……化妆箱又是什么东西?穿越者就是麻烦,女人更麻烦!还得抓个穿越者问问,难道还要去找君凌?

“下次……下次,你以为我没有试过?”冯婷婷瘫坐在地上,扶着旁边自己熟悉的魔法设备,双手止不住地颤抖。她不是不害怕,相反,她是最害怕的人想到面对死亡的恐惧,脸上不争气地流下泪水。

擂台上,血河地狱从那个诡异的死灵法师身上蔓延开来,血气和腥臭冲天而起。谈罢正事的沈鱼在看着,路过的黎佳也在看着,君凌和萧莎更在紧张地看着。

“死灵法师来参赛了?我怎么不知道?”

沈鱼眨眨眼,翻开摘天录,并没有这件事的记载。血河地狱他认识,他也没想到在灵山派举行的魔武会上竟然能看见。

因为使用人骨制作法器,还有传说中禁锢死者灵魂的法术,他们这一脉自古就遭到灵术师同僚的排挤,很少走出莫克帝国。而且,贝尔罗莎不是负责逐一观察选手吗?怎么没认出来?

说起来,修行这种邪术的灵术师,不使用邪门法术,也很难认得出来。再加上他们兰尼亚人,对莫克帝国的灵术师了解甚少,没有上报也是正常的吧。

沈仙师又忆起了往事,真是冤有头债有主,天道轮回在这种血光中,他竟然悟出一些宿命的味道……算了算了,让仙儿自己去处理吧!

但是萧莎就没有这么放心了。

“血河地狱,和沈静仙的无尘幻灵境一样,都是领域类灵术!”萧莎对君凌解释,“说起来,死灵法师也是辅助类的灵术师。只不过,他们辅助的是自己控制的‘行尸’。”

“行尸走肉?就是你说的那些,在战场上出现的东西?”

“对。典籍上是这么写的,外人也不知道那东西应该叫什么。但是这次是比赛,好像不让带尸体上场的吧?”至少这么看是没带,擂台上只有一个人。

“那他怎么打?”

“我也不知道,典籍上只记载了一种法术,就是制造行尸的抽魂术!”

“那我好像知道他们要干什么了。”君凌捂着鼻子,他们离得近,那血腥气对观众的无差别杀伤真的很难忍受。“这就好像跟内力对拼一样……”

君凌已经不想说话了,张张嘴都觉得太臭了。

血河地狱这个领域十分霸道,轰然展开的瞬间就铺满了擂台。这个法术的名字十分朴实,地面上铺展开的,就是一个深不见底的血池子。池水翻涌着的浪涛里,伸出无数的血手臂,贪婪地向上伸展着,企图抓走任何它能碰到的东西!

沈静仙祭出小镜子的时候已经慢了一步,但是无尘幻灵境本就不在地面,而是在天空。镜中的境界,就像银色的明月一样,正照着地上的血色,却映射出一种空灵的色彩。

“灵符:风卷术。”这是父亲给她的符咒袋子里的高级灵符,符文亮起的同时,烈风围绕在她身边,把血腥味吹得更远,也让她安稳地浮现在境界中央,仿佛天女下凡。

“果然是领域对抗……怎么办,仙儿会吃亏的!”萧莎焦急万分这个年纪的小孩,在擂台场上碰见自己的仇人,怎么可能会听从什么理智的判断!

萧莎已经顾不得满场的血腥味,使劲摇晃着君凌的胳膊:“无尘幻灵境……是辅助型领域,没有任何杀伤力啊!”

101爆

任血河虽然不能控制尸体参赛,但是血河地狱一出,他就不会缺乏代替自己战斗的工具。

他身上的骨铃不断发出哗啦啦的响声,而地上的血池也随之翻腾出汹涌的浪花。那池子里仿佛有无数的溺水者一样,哀嚎着,似乎要从池子里冲出来一样,伸出诡异的触手、扭曲成各种形状。

那些触手随着血池的扩展而渐渐稳固、清晰,最后形成了血水组成的模糊人形。它们可以暂时摆脱血池的束缚,扑向天空,也可以坠落进池水,恢复成液体,重新凝聚!

一个扑得很高的血人,差点儿就跳到了沈静仙的面门,被她展开护体的风卷术符咒,瞬间打碎成漫天的红雾!这触发了一声凄厉的嚎叫,赶忙控风远离,躲开了血人能扑击到的高度。

血池中生长出来的人形,动作灵活又凶狠,就像活人一样,这引起了围观者轰然的议论。那血池里面,难道真的禁锢了活人的灵魂吗?那些生魂从哪里来,是否还有意识?

在这个世界,灵魂力量是每个人都有的,人们也普遍相信死后会进入轮回。所有活人都想到了同一个问题:灵魂被禁锢在这里,岂不是永世不得安宁?

就像畏惧凋零一样,所有的人都怕死,而比死更可怕的,是死后悲惨的下场。这是何等残忍的邪术啊!

这样的人也是灵术师?这颠复了这个大陆上,对灵术师的一贯认知。

虽然这一脉灵术师并不喜欢公开露面,但是在莫克本土的修行者圈子里,却是一个臭名昭著的家族。来自莫克帝国的修行者,对他们都是毫不掩饰的嫌弃。

“谁把他们放出来的,都丢人丢到外面了!你都不管管吗?”观礼台上,有个双鬓夹杂着银白的老人家,就被这灵术狠狠地膈应到了。他穿着一套做工用料都十分考究的精致法袍,领子上绣着五颗通天塔认证的七芒星,是个五星大魔导师。

但是他旁边看上去很斯文的中年人,才是更有资格代表通天塔的人,因为他的衣领上,不仅绣着星级,还有很明显的“高塔权杖”徽记。星级仅仅代表水平,徽记却代表地位!

“格雷普大魔导师,他是灵术师。”中年人慢条斯理地说道,“我们只负责规范莫克帝国境内的、魔法师的行为,对我来说,灵术师和平民没有区别。”作为通天塔实权人物,他可不会为不该负责的事情负责。

大魔导师普拉托格雷普,对中年人的推脱也是心里明镜一样。他不屑地吹着胡子:“通天塔对莫克境内的修行者,不是有最高位执法权吗?出于维护平民安全的角度讲,这样的灵术师家族,应该尽早铲除才是!”

他翻了翻白眼,缓和了语气继续说道:“谷慎,跟你说句真心话,作为莫克子民,我真为自己有这样的同胞感到脸红。”

同为五星大魔导师,普拉托格雷普和这个中年人的关系还算不错,这也是为什么他会向对方当面提出这种不满。

谷慎还是轻声慢语:“我们并没有证据,证明死灵术士这一家族攻击平民。通天塔不会依靠传言行事。”

他也用了“死灵术士”这种别扭的说法,而非“死灵法师”。

“法师”在沉大陆通用语里面,是一个由魔族语言音译而来的专属词汇,专指元素魔法修习者。“死灵法师”是一些传承异闻中对这种诡异灵术师的称呼,而他们这些正牌的魔法师,绝对都不会把自己的职业跟这种人相提并论!

在他们对话的这一会儿工夫,血河地狱的声势似乎更壮大了。即使大魔导师都有魔力护体,普拉托格雷普还是有种身上沾满腥臭味的错觉……

那些让人胆寒的血人们,正奋不顾身地扑向半空。有一只血人扑得太猛,直接撞向沈静仙的面门,而她身上的“风卷术”只是一瞬间,就把它搅碎成一团爆开的红雾。

不知道是不是正邪相克,那些血人似乎并没有看上去那么强的攻击力。但是,只要有选择,谁也不愿意跟任血河对战,就算是不死也要掉一身鸡皮疙瘩。

这可真是血腥和暴力齐飞,恶心与腐臭并存的难看场面啊!

沈静仙一直在躲闪,她灵巧的控风技术,和风系魔法师相比都不遑多让。但是这会儿已经没人夸奖这种控风技巧,大家都在惊叹:这个小女娃,出手真的好阔绰……

之前的杰里斯唐固然是行走的硬通货,那也只是因为他的一身装备,超乎寻常的豪华。但是沈静仙的阔气,却是纯粹在消耗上的大手笔。

灵符是灵术师在符纸上画出来的,而调朱砂使用的液体,最次也得是高级魔兽的血液。这些血液,需要经过一系列繁杂的去凋零净化处理流程……不难想象,对于普通人来说,一瓶画符用的朱砂墨,需要多么高的成本!

高阶灵符需要的魔兽血也更加难得,很多魔法师在西极的荒原猎杀魔兽时,都会仔细收集血液。

灵符的启动,却并不需要太多的灵能力,甚至一些兼修者也能熟练使用,所以这种消耗品永远是冒险家的最爱,灵符卖价也从来都是居高不下。

沈静仙的手里,不仅夹着一张风卷术,还扣着另外的三张符纸。丢出去之后,大家才发现那只是灵爆术!

用朱砂墨绘制灵爆术,这是多奢侈的行为啊!一个灵爆术,也就是和中阶的火炎术威力相当,即使是有钱的魔法师老爷,都舍不得这么挥霍。

而她一出手就是三发连击,成串的灵能爆炸穿过三个血人的围堵,打向了任血河的本体。

任血河一直站在血池边缘,手中的水晶骷髅光芒大放,但是从刚开始,他就一步都没有移动过。

三个灵爆打过来,几个血人奋不顾身的扑向他,好容易成型的血人一下子爆了四个。即使这样,任血河也没有躲一躲,只是更加专注地抚摸着水晶骷髅,口中念念有词。

仗着各种符咒护体,沈静仙终于把无尘幻灵境完全展开了。以那个小巧的镜子为中心,一片仙境如花蕾绽放,一股清新的灵能风,带着一股淡淡的花香扑面而来。

这股灵能风扫荡了所有飘散出去的血腥气,让人心头一清,血池给人带来的恐惧感也消失无踪很多人现在才反应过来,血河地狱似乎还有压制对手斗志的效果啊!

“好孩子,干得漂亮!”君凌忍不住为仙儿喝彩,他终于能放开捂着口鼻的双手,趁机深吸一口清新的空气。

本命灵镜在沈静仙的指尖滴溜溜地转出了残影,她已经用出全力在催动幻境,因为她知道,要压制血河地狱,必须要保持对自身的足够增幅。

无尘幻灵境一旦成型,就能自动吸取周围的灵气,强化施术者自身,甚至强化她的队友。

这种最纯粹的灵气,最能滋养人的身体,对魔法师和剑客都有固本培元之效。魔法师站在其中,精神会十分充沛,元素沟通能力得到倍增;剑客站在其中效果就更为直接,能大幅度提升体力和反应能力。

理论上讲,只要灵力能撑得住,这种提升是没有人数限制的!

辅助型灵术师的能力其实十分强悍,却不适合单打独斗。在发放号码牌的时候,贝尔罗莎就已经预见了这个结果,不仅是因为沈静仙年岁太小,更是因为她的本领本身就有局限性。

在个人赛中,能够进入灵境增幅效果范围的,只有沈静仙自己。

在大魔导师普拉托格雷普的眼中,这种拼搏,真可谓是辅助职业为了尊严的战斗。

灵爆术不要钱似的甩出来,三个一组,左一组右一组地,炸碎了不少的血人和血触手。但是血河地狱还在,它们的无限再生永远不会停止!

“没记错的话,这个小孩好像是沈鱼的侄女吧?”他不太确定地问谷慎,“为什么这么小就来参赛?还打得这么拼!”

谷慎话很少,笑而不语地故作高深。普拉托格雷普却非常懂他,看到这种表情就知道,其中必有内情!

“等等……我记得,十年前,沈鱼是不是去过一次焚风郡?”格雷普想起一桩旧事。

即使战争已经过去了上百年,但莫克帝国对沈鱼的提防不会有任何减少。沈鱼隐瞒身份潜入焚风郡,这让整个帝国如临大敌!

边境的身份查验对他来说就是摆设,况且,即使知道,也没人敢阻止他。第二次神战之后,他明面上的身份就是白鱼图书馆馆长、灵山派掌门,没人能阻止他去世界的任何角落。

最后,在各方惴惴不安的猜测中,通天塔出面和他进行了接触。最后,双方竟然相安无事,不过几天,他们就平安地送走了这尊瘟神。

谷慎知道老朋友在想什么,乐呵呵地说道:“这女娃也有十岁了。”

“可她是沈鹰的女儿啊……”普拉托格雷普突然感到恍惚,沈鹰的妻子是谁?好像没有印象,难道不是普通人吗?

不管旁人怎样想,沈静仙这会儿,不慌不忙地再次把手伸向了灵符袋子。在被反噬束缚的这些年里,她练习的重点,一直都是灵符。

材料不成问题,毕竟依靠着一个能把魔兽当玩具的二叔,魔兽血用来喝都能管够!

画符使用朱笔和符纸都是低成本,而画符使用的灵力,对于她来说也只是日常修炼的一部分。那些沈鱼看了都无语的灵术“入门书”,一旦学进去,沈静仙的日常修炼进度会变得非常恐怖。

不知道是不是跟卡洛嘉蓝混得太久,对于战斗的思路,沈静仙的想法也很淳朴:炸就完事儿了。

灵符和魔法符文不同,因为画在符纸上,所以都是一次性的。这给了自主创新事业更大的发挥空间,玩心一起,只要灵符当时没有爆掉,她都敢往离谱了搞!

有一些特殊的灵符,更是充满了小孩子才能想出来、才敢做出来的奇妙结构,连她自己都不敢轻易激发使用。

这个世界永远不会亏待那些奇思妙想,和那些激进而勇敢的创新。

沈静仙指尖的镜子,突然停止了旋转,毫无预兆地从极动到极静。她右手扣着的灵符已经充能,朱砂墨亮起微弱的红光,毫不起眼,也没有任何危险的灵能波动。

任血河面前的血人,被刚才那些灵爆术清地差不多了,他脚下还翻涌着很多血触手,一时也不怕攻击。但是沈静仙就是沈静仙,这孩子有着特殊的炸裂技巧。

萧莎的心里,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这回是真的来不及了,没有任何防备,所有人都没防备。

那一纸符咒,被灵力彻底引燃的瞬间,大家都瞎了。

“灵光爆!”沈静仙的声音,这才传到他们的耳边。

102沈静仙的花式三板斧

“还能不能有别的了?能不能?啊?!”

君凌捂着脸,从指缝里流下了满面泪水……不应该的!他亲眼见过白巫妖的惨状,怎么就忘了仙儿喜欢用这种大招呢?

怎么她一上擂台,自己就忘了这孩子是个什么德行呢!

任血河在自己的老家,也是惨遭嫌弃的主儿,习惯了昼伏夜出,好久没被这么厉害的光线刺激过了。他双眼刺痛,下意识地弯下了腰,捂着脸,虽然没有太大伤害,但是激起了他的愤怒。

“好刺眼……好刺眼!”任血河虽然被刺痛得睁不开眼,但还是没有妨碍他继续使用术法。反而因为疼痛刺激,激起了他的凶性。

他身上的几个骨铃同时亮起来,恶狠狠地一抹脸,抬头道:“血尸将,出!”

骨铃引动了血池,引起格外汹涌的一层波浪,在那波浪的尖端,有个普通人形好几倍大的人影,挣扎着穿破了血池的束缚。随着一声怒吼,一个巨大的人形冲出了水面,披着鲜红的血甲,四肢手臂格外地凝实,仿佛真人一般。

任血河愤怒之下,喊出了这个怪物的法术名称。高大的血尸将就像发泄愤怒一样,狠狠得跺了跺脚,向着半空中的沈静仙发出一声尖叫,重新带起一股腐臭的腥风。

“血尸将?好像很厉害啊……”君凌仰头望着那个巨大的怪兽,它身上的血铠甲上面波纹蠕动,看起来很恶心,手里还持着一把血水化作的巨大镰刀,平添一股子凶悍。这东西的体型很大,只是站在那里,擂台好像都施展不开了一样!

任血河喘着粗气,召唤这么大的东西,对他来说负担也很重。他身上的骨铃一个个亮起,又很快熄灭,仿佛在轮番支撑他的消耗。

“杀了他!”任血河恶狠狠地吼道,但是双手依然托着那个水晶骷髅,仿佛那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沈静仙看出来了,他手里的水晶骷髅很重要,那东西一定能支撑他发出一锤定音的绝招。但是她也没有好办法,血尸将气势汹汹地攻来,她已经没有机会对任血河进行有效骚扰!

无尘幻灵境已经不再抽取她的灵力,但是她能支撑的时间也不多。增强了一个风卷术之后,她拉升了躲闪的高度,同时甩出两张符纸。

“灵符:天女散花。”

“灵符:地刺!”

这个地刺后发先至,时机很刁钻地在血尸将的脚下刺出,差点儿绊了它一个趔趄。争取了这一瞬间,她手里那个“天女散花”符咒,随着沈静仙在空中掠过的弧线,带出了一道光芒。

这是灵符未能充分燃烧的红光,说明符纸生效的延迟很严重。通常这种发动时间很长的符咒,都有很强的杀伤力,任血河也猜不出,这能是个什么符?

不像“灵爆术”、“隐身符”、“风卷符”这些闻名即知用途的灵符,“天女散花”,实在不是个摆在修行者用品店里能有多好卖的名字。

这应该就是灵术师自制的符咒了,每个灵术师多少都会有一些私货,任血河手里就有特制的血印符,用来辅助控制行尸。

未知的符咒出手,很多人下意识地抬手挡住脸,随时准备闭眼。大家生怕这个小孩再来一次无差别杀伤的闪瞎你眼行为,早早地做好了防备。

可是这次,随着沈静仙掠过空中,飘飘扬扬地撒下很多银色的冰晶!无尘幻灵境里面的景色,也随之发生了变幻,演变成高原雪境的盛景。很多人发现,这个灵符竟然是可被加成的……

这说明,这道灵符在启动之后,能够脱离施术者存在,就像另一个人的领域一样。

银色的冰晶散落在空中,却没有扑向血尸将,也没有攻击任血河。那些冰晶就像雪花一样和任何人都毫无关系,随着血尸将动作带起的劲风,在空中自顾自地飞旋、起舞。

任血河莫名其妙:“花里胡哨……”这种招式除了好看之外,还有什么用?辅助类的灵术师,离开队友就什么都不会做了吗?

沈静仙一直不计成本地用着最高级的风卷术,这让血尸将也没有太好的办法。巨大的血尸将,就像扑蚊子一样,对身材矮小的沈静仙也束手无策!任血河冷哼一声:“雕虫小技,我看你还怎么跑!”

他腾出一只右手,只捏了一个灵决,身上又亮起了好几个骨铃。

这些骨铃,本来是死灵术士炼制出行尸之后,用以控制尸体行动的“钥匙”。他们把材料的头取下来,将身体炼制完成之后,再把头缝上去,顺便取走材料的寰椎,做成骨铃。

入门的死灵术士使用骨铃,可以控制行尸为自己做事,而任血河的行尸已经全部融入血池地狱,他的骨铃,就可以召唤血池中的冤魂。

血尸将就是由十几个冤魂组成的,所以体型巨大,战斗力也强悍;而现在,血尸将弓着身子,仿佛承担着很大痛苦,形状却也开始改变。

它的四肢缩短,身材也开始缩水,但是后背上萌生了两个血包,迅速增大、突出,然后扑地一下,炸开了两只翅膀。

血尸将直起身子,抖了抖翅膀,如浴火重生。它的速度和敏捷性都得到了特化,翅膀扇动,飞翔速度比沈静仙的风卷术还要快!

沈静仙心下大惊,迅速收起了已经准备好的几个土属性灵符。她本来还想用地刺跟这个大块头好好玩玩呢,想不到任血河还能操纵出这种变化。

形势已经不容她思考,生了双翅的血尸将,迅速纠缠住了她,让仙儿不得不再次拉升高度。她已经进入了无尘幻灵境的范围,再退,就会退到那幻境中的雪原里。

血尸将跟着她一头扑进雪原,却被里面的低温刺激地尖叫了一声。

“血尸将!杀!”任血河满头是汗,大声嘶吼他的灵力一半维持着水晶骷髅的灵力输出,一半用来维持血尸将的存在,已经很难分出心神,去控制这个巨大怪物的一举一动了。

现在血尸将的行为,很大程度上都是凭借本能。低温会把液体冻结,血液的凝固就更容易了,血尸将本能地排斥着进入无尘幻灵境中。

沈静仙已经退到了幻境里,她其实也很愿意血尸将进来,因为在幻境范围里,它的速度和力量都会被极大削弱!可这怪物竟然也有趋利避害的本能,没有办法引它进来,沈静仙自己也不可能在如此寒冷的环境中一直待下去。

这个高度,沈静仙的灵符,已经打不到任血河了。她悬停在空中,和徒劳地嘶吼着的血尸将对峙,顺手在身上又叠加了一层风卷符的防御。风卷着雪花,她的身形逐渐模糊起来,看不清晰。

就在大家以为,战局会就此陷入僵持的时候,任血河突然原地消失。

“血遁!”普拉托格雷普是识货的,一下子跳了起来。竟然是他先动?

这横生的变故,让很多人忍不住叫出声。两个法系职业,拉开足够距离之后,通常都是各展手段的好机会。还以为任血河要控制血尸将和对方周旋,却想不到他不动则已,一动惊人!

血遁是水遁的一种,并不困难;而血河地狱所覆盖之处,到处都是血水,能使用出这种遁法,本来是稀松平常。让人惊奇的只有,时机。

任血河有血尸将,进可攻退可守,已经占据了绝对主动,他用不着这样激进啊?

但是事实就是如此,任血河身上红雾弥漫,一隐一现,就出现在血尸将的身边。他和沈静仙的距离已经如此接近,随便一个法术打过去,对方都避无可避。

任血河的斗篷帽子被强烈的灵风掀起,他狞笑着,手里的水晶骷髅就这么亮了一下。

这时一定发生了什么,但那细节,所有人都没看清:到底是骷髅里面有一道亮光飞向了沈静仙,还是沈静仙身上有一道灵光飞入了那个法器中?

除了任血河没人知道。沈静仙如被雷击一般,双眼无神地愣住,周身的护体灵风也一下子消失了。

“抽魂术!”普拉托格雷普认出了这个臭名昭著的法术。

即使是第一次见这种邪术,萧莎也能看出来,沈静仙遭受了重创。她难以置信地捂住嘴巴,仰着头盯着擂台上空,在血尸将的对比下,他们两个人的身影都十分单薄。

沈静仙的身子顿了一下,就从空中坠落,然后消失不见。

君凌嗷嗷叫着:“啊啊啊啊?仙儿她人呢?”

看台上,谷慎这时候也拍了拍手,由衷地赞许道:“替身符、移形换位、幻灵符,一气呵成,这孩子厉害啊。”

然而她现在在哪里?

让人更加意外的,沈静仙脱出了这般险境之后,却并没有走远。她借助幻灵符,利用光影隐藏了自己的身形,来到了任血河的身后。

任血河骤然失去对手的踪迹,但他是行惯江湖的老贼,发觉不对,就抽取了血尸将身上的血液,在周围形成了一道护盾,护住了心胸要害。

他这个时候依然还是没提防沈静仙的三板斧,或者说,她对沈静仙的攻击套路还没有一个习惯性的认知。

海量的光线从沈静仙替身符消失的地方炸开,这是比之前还要强烈的闪光,但是,这次还有满场的冰晶。

那些冰晶本是人畜无害,在这个时候,却让那刺眼的闪光发生了无数次的反射、折射……光线占满空间,从来都不需要速度。

沈静仙单手凭空一抓,仿佛抓住了无形的丝线任血河发觉自己身上一紧,再也动弹不得!

“这是灵光牢?”普拉托格雷普犹豫着,他有自信,自己对常见的灵符还算了解。但他毕竟不是灵术师,这种已经被魔改到妈妈都认不出来的符咒,他只能从原理上揣摩,似乎很像一种售卖很少的灵符:“灵光牢”。那东西基本就是鸡肋,范围很小,只能来控制一些小型的野兽。

虽然经过改良,但是沈静仙的光牢,也不可能控制任血河太久。

她的左手也没闲着,不知何时,本命灵镜的背面,已经贴了一张不明符咒,这时候马上就燃烧殆尽;而那镜子,带着一股劲风,狠狠地抽向了任血河的后脑勺。

坚硬的铁器敲打骨头,发出一声悠扬的“砰”听到的人,后脑不由自主地产生了一阵虚幻疼痛……君凌摸了摸后脑勺,看不出来,仙儿这孩子真凶啊!

镜子后头那张符咒,叫做“移山倒海”。这名字虽然听起来强横霸道,却只是个最廉价的非战斗用符咒,蕴藏的灵力很小它通常被灵术师用来给行李、帐篷之类的东西增加重量,防止被恶劣环境下的劲风吹走。

这一张灵符用得十分歹毒,贴上“移山倒海”之后,本命灵镜砸过去的力道,大概就相当于西北西用铁锤敲打鬼面蜘蛛的甲壳。

任血河活了这么久,何曾受过如此重击?他是灵术师,除了不易患病之外,**强度比地球上的死宅强不到哪里去。这一下就把他的意识打没了,维持他飞行的红雾也淡了下去,血尸将都收到了影响。

所有的骨铃都灭了,没有冤魂的支持,血尸将的存在也摇摇欲坠,手脚都仿佛要分离出去,徒有双翅却再难动弹。

但是沈静仙知道,这还没完。体内的灵力循环会自动运转,任血河不可能就此昏迷,更不可能真的掉在地上,必须得趁他病、要他命!

她把领域扩张开来,可不是为了砸这一下的她要增幅的,是自己最强的灵术。

灵镜打了个旋,被她稳稳地托在双掌中,一道亮黄色的灵光随即从镜中射出,照向任血河的后脑。

害惨了白巫妖的本命灵术,“出山”,再次出手。

她对自己的技能非常了解,这个灵术被增幅之后,已经足够产生质变。这光线已经不会刺伤旁人的眼睛,所有的能量,包括光亮和热量,都被聚焦在一道巴掌粗的光束中。

这光束,只一瞬间,就把任血河仅存的一点护体血雾给蒸发殆尽!

他已经恢复了意识,只是还没睁开眼即使这样,他也被闪瞎了,他觉得自己的眼皮、眼睛、鼻子甚至头骨,都在由内而外地发出强光。

沈静仙居高临下,看着这道光线透过了任血河的头颅,又轰然砸在血河地狱上,烧穿了那仿佛无底深渊的血池,露出了下面干净的擂台。

“我说了,老娘今天就要把你的破池子抽干!”

103后遗症

1031

那道光束就像探照灯一样扫射下去,所过之处就像在修剪草坪,把血河地狱切割得支离破碎。任血河在空中努力挣扎,维持着平衡,企图重新聚拢护体灵力。

沈静仙贴上他,就好像要穷追猛打似的,趁着对方不备,一把拽走了他胸前那个水蓝色的骨铃。

灵术师在作战战术里从来都是躲在最后面的……沈静仙打得这么凶悍、这么拼命,完全就是为了这个骨铃!

不管是镜中领域,还是自制灵符,都不是什么随便使用的杀招。作为强大的束缚型符咒,“天女散花”这种灵符,沈静仙手里也只绘制出两个,加上繁琐的前置条件,这已经是她压箱底的存货了。

“天女散花”这个名字根本就是随便取的她在试制过程中,还有很多类似于这种效果的东西,却因为辅助效果不稳定,完全懒得留下。最终能放在灵符袋子里的这两张,已经是最稳定的版本,在想了无数个名字之后,她已经对给灵符取名这种事儿感到了发自内心的倦怠。

在目前的场面上,沈静仙虽然顺风顺水,但她其实已经放弃了个人赛。

她的灵符库存,在几天之内是无法补上的,她只是会自己画符所以不太珍惜,并不是肆意挥霍败家。更何况,她几乎所有的杀招,都已经完全展示出来,有心的对手完全能够演练出好几种针对她的方法!

但是这些,沈静仙都不在乎,她手里紧紧地攥着那个骨铃,这是她唯一想要的战利品。

本命灵镜中的光束终究是暗了下去,沈静仙渐渐收起了身后的领域,把灵力用在维持风卷符的控制。这是魔武会擂台场,她还不想摔得太惨,会给师父丢脸的!

纯粹的灵术对拼,这两个灵术师已经双双脱力。他们从空中落下,沈静仙还稍微好一点,任血河几乎就是自由落体,只有落地那一刻,下意识地一滚,才能知道这还是个活物。

沈静仙落地,这才感觉到一股乏力感袭来,但她还是趁着任血河没有睁眼,迅速把那个系着水蓝色丝带的骨铃塞进了怀里。

其实她没有必要着急,任血河的伤势比她想的还要重。落地之后,他的动作明显很慌乱,根本就没有恢复视力,再加上狼狈地打了个滚,他现在连对手在什么方向都不知道!

沈静仙双腿虚浮,努力维持着自己不倒下去,用颤抖的手再次掏出灵符。这是在装腔作势而已,她现存的灵力已经不足以启动灵符,至少需要休息一顿饭的时间。

但是她若不把场面做足,她连这一点时间都不会有……任血河还有没有灵力?她不知道,她没有太多的实战经验,对此很难判断!

这一次,裁判及时登场了。他走到任血河的面前,表示了身份,对他的伤势进行了简单的查看。不一会儿,裁判就对台下观众宣布:“沈静仙,胜!”

萧莎难以置信,就这么赢了?

而君凌已经迅速窜上擂台,把沈静仙捞了起来。开玩笑,那个倒霉蛋伤成什么样还不知道,万一要是致残了,当场耍起疯来可怎么办?

这只是比赛,大家普遍还是有着“能留一线就别下狠手”的想法。但是之前的对战已经见了那么多血,已经刺激了一些狂人的神经,沈鱼又不在这里,他得更加小心谨慎才是。

沈静仙的个子还没长开,被君凌拦腰提起来,就显得更加小只了。君凌提着她下台,就连裁判都没发现她也已经完全脱力,反而是有很多选手,对她这种拼搏精神报以赞赏,纷纷献上掌声和鼓励。

而另一边,任血河在擂台下休息了很久,才恢复了一些微弱的光感,还有护体的血雾。

这红雾是他灵气循环的一部分,就像法师的防护罩一样,属于护体灵气,可今天却全部消耗光了!他还是头一次和人拼斗到如此地步。

任血河不想被人知道,自己视力受损如此严重。他没有像乍然失明的人一样,伸着双手向前摸,而是凭借环绕身周的血雾,努力辨认着四周,一步一步行得十分谨慎。

他已经彻底告别了这个赛场,不仅被淘汰,还因为邪门法术的曝光而被人不齿在他休息期间,甚至都没有一个牧师来问他要不要治疗伤势,仿佛大家都默认了他是危险的人,边缘的人。

任血河使用的是自备的帐篷,他勉强走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暮色降临。在橘红色的夕阳中,他看见一个法师站在自己面前。

他看不清楚这个人的脸,只能隐约看到纯黑色的法袍领子上,不仅绣着七芒星,更有通天塔的徽记。

是有地位的人。竟然在这种时候,来找自己?

“你是谁?”作为莫克帝国的国民,他当然知道通天塔,但他本就是一方散修,对权力毫无兴趣,更懒得趋炎附势。

“在下谷慎。”这个名字,成功地让任血河心中响起了警兆。

即使他看不见这个中年人满脸老实的笑容,他也知道这个有名的笑面虎。谷慎早在几十年前就有五星大魔导师的实力,更在皇帝面前拥有炙手可热的权力!现在的莫克帝王,年轻时就是个枭雄,他喜欢的臣子都不是良善之辈。

谷慎也知道他看不清,所以站在光线很充足的地方等他。他向任血河伸出手:“给我吧,那东西,你可不能拿着。”

“你在说什么?”任血河后退一步,这个动作就暴露了他的心虚。

“你藏下的一缕神魂。”谷慎不和他计较,直接提出要求:“沈静仙的神魂,给我,我就放过你。”

即使抽魂术打中的只是沈静仙的一个替身,但也抽掉了三魂七魄中的一点点。可是,这个笑面虎又是怎么知道的?

他是看出来的,还是在此之前就知晓抽魂术的秘密?!

任血河强压下心中的惊怒,冷哼道:“凭什么?我不需要你放过。”

“真的吗?”谷慎收起了笑容,平淡地叙述起来。

“明灵98年,四平县所属村落发生三起灭门案,虽然伪装成村人仇杀,但是死者的仇家,在事后也全都失踪了。他们都去哪里了?”

“明灵99年,一个月内,逐鹿郡十几个孩子上吊‘自杀’,路王爷震怒,但是查了一个月都没有头绪……你敢说,这些和你都完全没有关系?”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任血河环视了一下四周,随着光线逐渐暗下来,他又看不清了,否则他一定掉头就跑掉。该死的沈静仙!

谷慎脸上堆起那种老式笑容,继续问道:“你可以不承认,但我手里有一些能让你不得不承认的东西。我觉得,你一定不喜欢修行者审判所。”

他伸着手,胸有成竹。“我再问一遍:给不给我?”

任血河被他威胁,心中万分不甘,却也十分疑惑:“只是一缕命魂,你不是灵术师,要来做什么?”

“唉唉。”谷慎叹息着,就像个谁都能随便欺负一脚的老实人。即使知道对方应该看不清楚,但他习惯了伪装,脸上依然是毫无心机。

“你这种莽夫,给你留着,又能做什么呢?”

1032

入夜,被打扰的沈仙师还是放下了手里的药锅,对不请自来的三个小孩感到束手无策。君凌一个人来也就罢了,怎么今天变成三个了?难道自己身边是什么仙山福地吗,这几个熊孩子非要过来!

“仙儿怎么了?看上去精神不太好,不回去休息吗?”

“沈先生,先看看她有没有问题嘛。”君凌已经练就了厚脸皮,师父的朋友好用就尽情用,更何况仙儿也是沈鱼的侄女,他必须帮忙。

“能有什么问题……”沈鱼伸出手,让仙儿到他那里去。转移反噬的符咒没有任何反应,这应该不是反噬啊。

“很困。”沈静仙抬不起眼皮,带着一种接近恍惚的疲惫,只说了这两个字,就好像摇摇欲坠,随时又要睡着一样。

“灵力过度透支,可能会有这种情况。”沈鱼摸了摸她的脑袋,她身上连外伤都没有。“不放心的话,我这里有点儿补养气血的药草,拿去煮了喝吧。”

恢复灵力没有太好的办法,毕竟这个世界的药剂学还在沈鱼的笔记本里面,尚未形成体系;大部分修行者都是跟世俗医师取经,取用一些普通的药草。涉及灵草这方面,大多是取其特殊功效,很少做成药剂!

“不是这意思,我感觉仙儿好像缺了点儿什么,好像是活力?”君凌摸着后脑勺,“反正比赛之后就是这个感觉。她已经睡了一觉了,灵力也恢复了一点,但是这种感觉依然有,我说不上来。”

沈鱼闻言,对他刮目相看:“君凌,你竟然也有直觉我以为你一直在努力想把肌肉长到脑子里呢。”

虽然是在嫌弃君凌,但他还是更加仔细地检查了一下,“我说不好,我和仙儿还不如你们熟悉呢。虽然一时看不出什么,不过……”沈鱼瞟了一眼萧莎,“你们要是愿意,今晚上留在我这儿观察一下,也是可以的。”

“我回去了。”萧莎受不了他这个哀怨的眼神,转身就走。若不是担心仙儿,她才不愿意来呢!这人已经不装什么仙师气派了,现在搞得一点儿正形都没有!

“跑什么跑?”沈鱼叫住她,“你还是怕我吗?”

君凌也新奇了,这俩人怎么回事儿这是?他记得,沈先生和萧莎……好像没有什么特殊交集啊。自己一场比赛的工夫,他们难道是发生了什么!

“怕你?!”

萧莎一下子回过头,咬牙切齿地,恶狠狠地走了回来。她把佩剑连着剑鞘解下来,往沈鱼面前的地面上狠狠地一戳,顺势往旁边一坐,面对面地开始瞪他。

“师妹,你干嘛?”这两人明显就是剑拔弩张的,君凌都忍不住问出来了。梅风亭不让萧莎跟沈鱼待在一起,难道是怕他们俩打架吗?太幼稚了吧?

沈鱼很做作地叹息,就像个怨妇一样,指着萧莎对他说:“君凌,你看我女儿,她不认我,还要凶我。”

“噗”君凌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你特么再说一遍?!”

104颠三倒四的冤仇

沈鱼傲慢地抬起他瘦削的下巴,像个长辈一样,煞有介事地对君凌又说了一遍。

“君凌,你要管管你师妹,不仅不认自己爹,还这么明目张胆地凶我。”

“……”君凌面皮抽动,忍不住就是一巴掌盖在他脑袋上。诶,原来敲人脑壳的感觉有这么爽,完美地表达了情绪,发泄了心中的不满,怪不得黎佳那么喜欢敲自己。

沈鱼没防备傻君凌也学会动手,难以置信:“君凌你也欺负我!我是你长辈!长辈懂不懂?尊老爱幼不是你们穿越者说的吗?你还有没有良心!”

“喂,老人家,你的底线呢?”君凌耷拉着眼皮,发现满地掉的都是槽点,不知道该捡哪一个。

“你们的底线呢?嗯?”沈鱼手指点着他们几个小孩的脑袋,“老子又是造锅又是煮药,一手养着你们师父,还得养你们这几个小崽子!信不信我分分钟罢工,让你们全都滚出去啊!”

老实人萧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有君凌在场的时候,沈某人的神仙逼格,总是装不了多久,就会彻底垮塌。要么说,这人呢不能太熟,太熟悉了会幻灭的!

真想把帘子撩开,让那些走过路过的灵山弟子,都看看他们掌门私下里真正的德性。让他那些迷妹团也认清楚,这厮也就是个皮囊好看一点儿的老混蛋而已。

不过沈先生的皮囊是真的好看,萧莎盯着盯着,目光也专注了起来,思绪忍不住飘走就凭自己的长相,不可能跟这个老妖怪有血缘关系吧。

虽然她没见过自己这辈子的亲娘,但是,得有多难看的女人,才能把沈鱼的基因拖累成这样?

“喂,你说清楚,你哪来的女女女、女儿?”君凌被气得吵架都吵不利索,指着灵纹水晶棺,结结巴巴,欲言又止:“你给我说清楚,能是谁、谁的啊?”

“我未婚妻,萧莎的亲娘,说了你又不认识。”

“那我师父呢?”这俩人认识了有上百年了吧?君凌可不知道那些年两女一男的恩怨纠缠,他只感觉,自己还没有来得及谈个像样的初恋,对美好爱情的憧憬就已经崩塌了。

“你师父她又不跟我走,我为什么不能找别的女人?”沈鱼理直气壮地反驳他,丝毫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本座自从认识这个坑货以来,单身了二百年!二百年你知道什么概念吗?”

沈鱼也指着梅风亭躺着的棺材,狂傲:“天下女人又不是只有一个,老子就不能成个家吗?”

梅风亭就不是单身二百年吗?君凌对他这逻辑也是真的抓狂:“可是你也没有好好的成家啊!大叔!你明明就是把别人给绿了吧!”

“闭嘴!”萧莎对君凌怒目而视,吵架就吵架,当我不存在吗?!

这俩人就像一对炸了毛的斗鸡,可沈静仙却一直像老僧入定一般,在萧莎身边安静地垂目而坐。那双和沈鱼很像的眼睛里没有焦点,也没有神采,只有眼皮偶尔一眨,才能看出她不是个仿真玩具。

沈鱼被萧莎这么一吼,也眨了眨眼,觉得这样是不太合适。虽然心态很老了,但他还是没能把自己代入到长辈的身份里。

君凌气呼呼地,想来沈鱼的事情跟他其实没有关系,但他心里还是像堵着一块,很不舒服!自己又不是基佬,现在这是伤个哪门子心?

或许,这种心态,就是在为梅风亭感到不值。那么早就认识,一百多年并肩作战,承受了几十年的流言……

在得到魂切刃的承认之后,他也知道黎萦偷走了魂切刃,有些细节他比梅风亭还清楚。这让他更加受不了:被抢走的朋友,和背叛的朋友,生了个孩子还要让梅风亭来养啊!

君凌都觉得委屈,师父这是图什么啊!他跑到灵纹水晶棺面前,师父的睡颜依旧,但君凌也不知道她的意识,现在是不是醒着,是不是听得见?

在屋里,沈鱼经常是给梅风亭掀开盖子通风,横着的棺盖还可以客串他的书桌。

有时候,君凌就能看见沈鱼一边在笔记本上面写字,左手偷偷垂进水晶棺里面,下意识地揉捏梅风亭的手指……这两人,扶持相伴二百年,君凌不敢去打扰这样的画面。

但是现在,君凌知道他们之间还隔着另一个女人,他甚至产生了一种淡淡的恶心。

君凌知道,沈鱼不是穿越者,梅风亭也不是,他不应该用自己的道德观去约束他们。更何况,即使是地球上的男男女女,有个把前任、前夫和前妻,又是什么值得怪罪的事儿了?

但是君凌就是心里堵。

沈鱼也知道,自己说的那些话,肯定让君凌心里不高兴,甚至萧莎也不会喜欢听。但他也不是没有怨气的,很多话,不敢当着梅风亭的面说,也不可能跟他自己的徒弟说;现在有他们三个晚辈,竟然有种可以倾诉的感觉。

就像怨气很大的主妇,在懂事的孩子面前,说孩子爹的坏话一样。说归说,该过的日子还是要过。

沈鱼不好意思地住了口,为了掩饰尴尬,翻手拿出药锅和药材,坐到水晶棺的另一头,准备继续煮药了。

萧莎心里叹息,作为某些或许存在或许不存在的混乱关系的产物,虽然她也觉得有些事儿很过分,但她没有立场去指摘任何人。只希望,他们能稍微考虑一下自己的感受,不要再口无遮拦了!

但是沈静仙……这孩子竟然一直就坐在那里,直勾勾地盯着身前,双眼无神。

君凌不敢看萧莎,主动改变了话题。“仙儿肯定有问题吧。我们这么闹,她竟然一点儿反应都没。”

这孩子平时很活泼的。抛却性格不谈,正常的沈静仙,看到沈鱼和君凌吵成这样,也绝对不会面色如常。

“我知道。”沈鱼虽然是准备熬药,但也不是非得专注不可,这工作对他来说很容易。他扭过头看了仙儿一眼,手底下的活儿根本没停他已经拿了一个小玉瓶,小心的揭开瓶口的符咒,一股热量传出,却没有光亮。

“虽然说话、行动都好像很正常,但是明显地淡漠了。”萧莎如此判断,“休息也没有改善,她睡醒来之后,反而更厉害了。”

君凌也继续追问:“跟比赛有关系吗?”这就是在问沈鱼了。

小孩子没有城府,也不会掩饰情绪,但是现在的沈静仙,仿佛是真的没有情绪!

“应该有,但我也没办法。”沈鱼也很无奈,“这件事,我不能出面。至少现在不能。”

“那我去找,那人是叫任血河吗?”君凌目露凶光,那灵术师虽然看起来厉害,但是在剑客突袭之下,不会有太强的反抗能力。

沈鱼摇头,再次给君凌泼了一头冷水:“我劝你不要这么做,因为强迫他没有用处。他们那一脉的灵术最是神秘,连我都不知道他们的底细。”

虽然这么说,但他这也是默认了,君凌的实力能够控制对方这也很正常,沈静仙不占职业优势,正面对战都能赢他,任血河也不是什么硬茬子,只是太过神秘而已。

“那现在怎么办啊?仙儿还能恢复吗?!”

沈鱼摇头,“不急,等等吧!仙儿拿了人家的东西,人家也让她吃个亏在道义上,没有长辈强行出头的道理。”

君凌惊:“她拿了什么东西?我怎么不知道?”

“骨铃啊!”沈鱼鄙视君凌的眼神,怎么看的比赛?“这是因果循环,只是这孩子看不开。我不好插手,毕竟是我们沈家欺负人在先。”

君凌也奇了:“有意思,你不是自诩正道吗,也会欺负人。”

“虽然说,死灵系的道法都很邪,但是灵术师都需要时刻坚守本心是与非,自己最清楚了。”

“我不知道恩怨,我只知道事实:仙儿的母亲,是个死灵法师。她一生只把一个活人做成了行尸,那个人就是任血河!”

“死灵法师取走行尸的记忆,让它们被嗜血的欲念所俘虏,脑海里只剩下仇恨。行尸之所以强大,就是因为使用了怨念的力量。”

“等等,任血河是个尸体?!”君凌吓呆,好歹也是魔武会的参赛者,报名的时候无数人查验过,灵山派的人总不能连死活都分不清的!

难道,竟然有灵术师竟然能逆转生死?

“行尸其实不算死透,只是被主人控制。他们的整个身体,都被血灵气占据,所以也不会被凋零腐蚀很难说它们算是什么东西,所以我说这一门很神秘。我也不了解其中的原理。”

“但是我嫂子,就是仙儿的亲妈,任她虽然出生在那种家族,但却是个小女人心性,为人很良善。我也不知道任血河她从哪儿弄来的!”

为人良善?君凌听他这么说,皱起鼻子嫌弃:“若真是什么好人,学哪门子抽魂术啊,听起来就很残忍。”

“我不知道。”任是他兄长的女人,他不了解,也不做评价,“但是仙儿应该知道,因为她母亲临死的时候,通过精神共鸣,给她留下了不少的记忆。”

“仙儿的娘也死了?”

君凌这一惊一乍的,让萧莎又翻了个白眼。君凌是在感慨,师父真能找徒弟,这几个娃,放地球上个个都是主角配置:来头很大,人均没妈!

“关于任,那可是个老故事了,连我都得翻翻记录……你确定你要听?”炼药挺无聊的,这一锅要煮上好一会儿,机械化的劳动,沈鱼也不介意做点儿什么来打发时间。

“说说嘛,反正闲着。”君凌好奇,而且萧莎好像也很感兴趣。

若能理清那些因果,自家师妹可能还会稍微放心一点儿……至少能打消她多余的担心吧!

沈鱼点头,却不着急说下去,扬声说道:“外面的那个,不进来吗?”

他刚才就感受到门外有一股特殊的气息,是血灵气的味道。

在灵术师的感知力范围中,血灵气的存在感太明显了,对方没打算藏着;但他也不算偷听,沈鱼既然在,基本的静音符咒还是有的,否则他怎么敢跟君凌那么肆无忌惮地吵架。

帐篷的帘子应声动了动,那人却还是没敢进来。沈鱼叹气,他这会儿又很有耐心,试图规劝:“任血河,都已经物是人非了,还要冤冤相报,几时才是个头呢?”

任血河,任控制的“行尸”,趁着任产后虚弱的时候,反噬主人,摆脱了控制。

他对这事儿只有个大概印象,翻了翻摘天录,找到十几年前的笔记,更加确定他不是什么大奸大恶,甚至还是邪门法术的受害者,但他确实是沈静仙的母仇。

所以任血河这次来,是寻仇也罢、交易也罢,他真的不好出手,只能希望他们能相互放过。

任血河开口了,显得很犹豫:“不,我不是来……”

他很少跟人交际,所以表达起来很是困难,经常主次不分、颠三倒四。心里一着急,就更加语无伦次了。

“我不寻仇,我来告诉你:沈静仙的命魂,被人抢走了。他威胁我,我不敢不给他。”

“嗯?”沈鱼发出一声鼻音,疑问,“谁?”

“他说,他叫谷慎。”

沈鱼眯起眼睛,目光终于从药锅底下的火苗上移开。

谷慎?好像有点耳熟。竟然有人明知道是沈静仙的命魂,还敢出手抢,该说是找死呢还是作死呢,还是单纯地不把沈某人放在眼里呢?现在都明灵104年了,还有这种嫌自己命太长的人吗?

任血河还没发现沈鱼的怀疑,继续说:“命魂,你去找回来,骨铃还我,恩怨两清。”

“行,我去找他。”沈鱼甚至没问谷慎是谁,就很痛快地答应了。

任血河其实也算老江湖,他只是不会表达经验告诉他,答应得太痛快通常都是敷衍,沈鱼根本没有相信自己的话!

“谷慎是莫克帝国的国师,通天塔的人。”任血河慌忙辩解,“他威胁我,我没办法的,所以我来找你!”

看着他不得要领的解释,沈鱼心里却是怪稀奇的。上次见到他,还是一个满脑子都是恨意的愣头青,难道是因为过了十几年,终于长大成熟了?

“任把你做成行尸,你不是一直把她当成仇人吗?”沈鱼重新端起锅子,火苗一直稳定,看这情况,他今晚上还有事儿做,得赶紧熬了这一锅。

“唉……我还是进来说吧。”任血河有口难辩,心一横,既然他不相信自己的立场,那就只能从头开始说清楚。

105两个故事和一个好人

萧莎站起来,赶紧从旁边找了个椅子,放在沈鱼旁边斜对着,好歹是给任血河安排了一个位置。君凌他们也就罢了,在沈鱼面前没有什么正形,但是来者就是客,沈静仙恢复正常可能还要依仗他,不能失了待客之道。

任血河也不讲究,一屁股坐下,“十几年前,你那一部分,先说吧。”

“本来也是这么准备的。”

1051

明灵88年,我哥传灵讯给我:嫂子带着孩子被娘家抓回去了。

当时我正在图书馆做书库目录,收到这个消息,整个人都蒙了。看了三遍,差点儿没搞懂他的意思。!

因为,第一,我不知道我哪儿来的嫂子;第二,他们又是什么时候有的孩子;第三,什么女人,跟了我哥还会被娘家抓回去?

那时候就是十几年前,佣兵公会还是佣兵王做主,远没有现在这么大的影响力;而赫希尔教廷的声望也没有恢复。

只有我灵山派,是真正的名门正派。

我哥是个什么样的人?这么说吧,在修炼天赋上,他不如我突出,但是也在我的帮助下,达到了脱凡境界;而他在修炼之外的地方,就强过我太多了。

我娘生我时候被仇家追杀,重伤不治,但是我爹那个混蛋,因为看不了孩子,竟然跑到家族秘境里面,就此失踪了!我哥比我大十四岁,从那以后,就是他把我养大的,他照看了我,还有整个家族。

他很会做生意,一旦发现什么好点子,总能做出事业来。倒买倒卖、做物流、办银行,什么来钱他都能做,很多时候做的比地球公司还好。

老大(卫汐冥)称帝之前,我哥已经是教廷治区最大的军需供应商。整个远征军的后勤供应链,基本上都掌握在他手里。

老大曾经对别人说过:“没有沈鱼,我最多是打架多费点儿劲,但若是没有沈鹰,我不可能称霸天下。”

赫希尔帝国解散之后,我自己开创灵山派,才懂得老大这句话的意思。灵山派刚开始都是在赔钱,所有的花销都是我哥想办法,战后各种修炼物资都十分紧俏,但是灵山弟子却能得到最好的东西。

很快,大量的修行者赶来投奔。阿亭又找来了几个有实力的人当宗主,立下了规矩,灵山派开始成为天下第一大派。

我为我的兄长感到骄傲,所以,如果他要找老婆,也没有哪个女人配不上他。

但是,他的女人却是死灵法师,任。因为这个身份,他们在一起一直瞒着旁人,直到任突然失踪。

我兄长还以为自己被抛弃了,直到一年之后,才有消息传回来:她不仅有了孩子,还被家族软禁。

我和我哥一起出发,就是去带她回来。本来我以为,是以小叔子的身份进行一些家庭伦理的交涉,但是事实证明,我完全想错了!

我们到达焚风郡,花费五天打探到了死灵法师居住的地方。为了隐藏,死灵术士一族设立了很多伪装禁制,但这也暴露了他们的位置,追寻着灵力波动,我轻易进入了他们的族地。

禁制里面,是很大的一片范围,弥漫着血色灵气,呛得人喘不上气。去之前我已经查阅了包括梅山剑宗的古老典籍,知道这是修行邪门法术的一族,但是也没想到他们的生活环境这么反常!

血色灵雾里,只有被抛弃掉的空屋子,散落着一些物资,食物、药草,好像都来不及带走。我们渐渐地感觉不对劲,往红雾的深处走去。

我的兄长实力并不如我强大,护体灵气不足,即使有我护着他,他整个人也迅速变得憔悴。但他丝毫没有退缩,反而催我前进。

脚下开始有红色的液体,应该不是真正的血,因为不会凝固。由血灵气凝结出来的东西,不能以常理揣度。

我们踩着红水走了小半天,才找到活人,是几个看起来很老的人,应该是他们家族中的长辈他们也在头疼,因为任的血河地狱,已经失控了。

那个族长告诉我,他们把实力低微的族人都转移了,只剩下实力最强的十几个人。他们组成了压制任的大型禁制,否则,她失控的血河地狱会淹没这附近的好几个村镇!

任是他们这一代灵能天赋最强的年轻人,从小修炼效率奇高,但却有致命缺陷:她晕血。

他们使用的这些灵术,其实很伤害自己的身体,但是死灵术士也有一门秘法,能够把活物的血液转化成营养。这个家族,需要定期摄入血制品,效果最好的当然就是直接喝了任从小就拒绝,包括新鲜的动物血、甚至凝固的血豆腐。

她见到血液,不管是什么形式的,都会头晕,长时间接触就会直接昏迷过去。

任血河你应该知道的,血灵气只要外放,就会有血气弥漫,任受不了这个。你们可能要问了,那她怎么打架?

她还真是个没打过架的奇葩。家族训练过她,期初的眩晕还能忍耐,等到真正昏迷过去之后,就什么都做不了了。

所以,任就是一个空有高深修为,但却从来不敢使用的普通女孩而已。

她活着的那几十年里,大概就主动使用过两次能力:第一次,是制作任血河;第二次,是为了救我哥。

因为不怎么使用灵术,所以任能在人群中隐藏身份,经常背着家里跑出去玩。在西极,正好碰到我哥的商队遇险。

我哥说,那天,她抬手招了一只看起来很凶残的血尸,把威胁整个商队的魔兽,直接手撕了。做完这些,魔兽血淋了一地,任也带着一身凛冽的血气,就好像邪魔一样……

但是他们还没来得及害怕,这个女壮士就昏迷在我哥怀里,真是强大又脆弱的反差。

我哥说,那时候他就动心了,后来他们就搞在一起了(呵)。

顺便说一句,因为我的存在,我哥从来没有被女人缠上过。可能就是因为没有经验,这种邂逅,对于纯情的男人,就显得更有杀伤力了吧!

嗯?为什么?我可没做什么,只是因为所有女人看到我之后,都不会再记得我哥长啥样。他又太老实,不讨女人喜欢……所以这件事我也有错,哈哈。

时间回到明灵88年,我们看到任的时候,她全身的灵能循环全都紊乱了,任血河在她身边嚎叫,意识大概也不太清楚,一直在狂躁地拍打任的护体灵气。

十几个死灵术士支持的结界,压缩着他的活动空间,也把所有的血灵气都聚集在他们两个。只是从结界逸散出去的血灵气,就形成了我们来时候看到的那种异象!

任之所以一直支撑着护体灵气,是因为她怀里抱着孩子。

找原因的话,可能是她产后本来就气血亏虚,况且,以她对召唤物放纵的性格,有一天被反噬也是很正常的。

唯一不正常的,可能就是反噬造成的影响!

据他们族长说,行尸活动完全依赖灵气,死灵法师能控制所有的行尸乖乖听话。

而任真正实力有多强,他们也不清楚!行尸得到充足的血灵气,实力也能变得更强,任平时为自己唯一的召唤物投入了多少?根本没人知道。

最恐怖的是,任血河的智力,已经远远超过普通的召唤物,能够和人类简单的交流了。

发生了这种反噬,他们才发现,任血河知道自己的名字、能够表达要求和不满,对任充满了恨意,并且企图反客为主,占据她的身体!

死灵术士们很害怕,他们不敢相信,自己一直当做奴仆的东西,也能变成和他们一样有智慧的个体,甚至还能反噬主人!

总之,他们族长的意思,就是把任血河毁掉。即使会连着任一起,也要毁掉。

但他们做不到,所以在僵持之间,任放出了消息。她喊我们来,目的只是让我们带走孩子而她自己,将不会再反抗,化成行尸的养分。

我承诺出手压制任血河,死灵族长才撤掉了结界。

红雾散开一点儿,我才发现,任本身的灵能强度,已经接近半神阶位但是她的身体,几乎全都被毁掉了。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灵能体,都是保护孩子的愿望支撑着她,她才能变成那种奇异的存在形式。我哥哥穿进血雾里抱走了仙儿,灵能体就消散了。

后面的事情,你应该就记得了吧?任血河,我跟你打了一天,才分出胜负。

1052

“沈先生,是我被你打了一天。”任血河纠正他最后的说法,相互打和单方面的虐待可不是一个概念。若不是族长出于私心,想留下一个战力、出面保他,沈鱼肯定当场把他打死!

沈鱼也记得,他很后悔没把他弄死,现在给仙儿带来了危险。

“这些年,你有没有注意到一件事行尸本来没有名字,但是任不仅给你取名,还把她自己的姓氏给你。”

任血河沉默,仅从表情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不管她为什么把你做成这样,为什么控制你……任血河,仅凭这一点,我觉得你就算再恨她,也不应该侮辱她的遗体。”沈鱼可不想把骨铃还给他,既然是仙儿拼死拿到的,那就放着吧!

“我没有。”任血河反驳,“主人的骨铃我没有用过,我就是留个念想,请还给我。”

从满怀恨意到心怀尊敬,他这种态度转变,引起了沈鱼的警惕。

他故意出言试探:“失去所有记忆,不死不活,几十年的控制,每一天都在用怨念产生力量。”

沈鱼一边说,一边仔细看着任血河的表情,“你那时候明明就恨得想把她整个人都吞了。恕我冒昧,现在怎么突然改变主意?”

“我尊敬主人,我没有恨过她。”任血河面不改色,毫不犹豫地回答。

“呵。”沈鱼收回控火的法决,锅里的草药已经全都融化,浓缩变成一小碗黑色液体。

他放下锅子,袖手正色,身上逸散出一股灵能,扑向任血河!只要他不刻意压制自己,他身上的灵气足够让这些小辈心惊胆战。

“你难道想说,你当初反噬任,只是因为本能?”

这股灵能不是针对君凌的,可他还是感觉到一股窒息,大气都不敢喘。

“我没有。”任血河闭上眼,这股压力让他用尽全身力气去抵抗。“当初的我,害了主人,我……有大罪过。”

“那你又何必虚情假意?想让我放过你,这种谎言可不够!”

君凌还是头一次看见,沈鱼在威胁别人的时候,毫不掩饰的阴森森:“我当初救不下任,但是今天,抹杀你的存在,轻而易举!”

“因为沈静仙的命魂!”任血河努力说出完整的话,“我故意取她命魂,就是为了看里面的记忆,我有秘法,我能看见!”

哦?还可以这样?这倒也有点儿道理,沈鱼慢慢收起灵能压迫,让他继续。

“我是一个行尸的时候,没有神志。后来我产生了智慧,却不明白主人为什么制造我,又让我过得那么痛苦。”

“我很尊敬她,我只是不懂,不甘心……所以被怨气趁虚而入,最终害了她。这些年,我也一直想找个说法,今天碰见这个孩子,我就想要取她的命魂来看看。”

“所以,你都看见了什么?”沈鱼眯起眼睛,若是他看见的东西加深了他的仇恨,任血河就不会来主动告知命魂的去向了吧。

沈鱼心里其实还在犹豫,这人是杀,还是不杀?他也有点儿好奇,试了试药锅的温度,还是很烫。他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坐着,想,先让他继续说完吧。

106一人,一族

1060

明灵88年,死灵术士族地。这是个闭塞的居住地,散布着一些居所,虽然不算简陋,却也十分朴素。

附近的禁制让普通人不可能进来,她也很难离去。离群索居的族群,与其说是隐士,不如说他们是被排斥在人群之外。

大部分死灵术士都不喜欢阳光,只有任喜欢在白天游荡。夕阳还没有落下去,这片空旷的山野,只有她和任血河的身影。

“外面的世界真好。我每次出门去,都能心想事成。第一次出门我带回了你,第二次出门我遇到了他。”

任的小腹已经微微凸起,她的袍子也不再是束腰的款式,但她整个人还是如少女一般,在无人打理的野花草丛之间蹦蹦跳跳的。

“不过,不出去玩还不觉得,家里原来这么们闷,这么无聊。你无聊吗?”

任血河不知道怎么回答他,他的智力不高,不能理解什么叫无聊!他亦步亦趋地跟着她,护卫她的安全这里有好多扑扇着翅膀的蝴蝶,主人和它们很像,都扑扇扑扇的。

“我小时候就想,我不能像我的爹娘一样,为了家族的传承随便找个人就生孩子。如果我要孩子,一定是因为我太喜欢一个男人啦……见到他会脸红,不见他都会想他,愿意和他永远在一起。”

男人,那个吗?好像有个男人,主人说,不可以杀。

任血河看着她的背影,夕阳让他看不清楚其实太阳光对行尸来说太过耀眼,照在身上很痛。但他不知道怎么表达,也不愿意让主人知道他的痛苦。

任滴溜溜地转了一圈,扶着任血河的肩膀,跳过一条小沟壑。她脸上的憧憬,被夕阳一瞬间照亮。

太耀眼了……

“多好啊!我马上就会有一个孩子了。小脸儿肥嘟嘟的,眉眼和他一眼细细的,身上香香软软的……笑起来比我还好看。我们的孩子喔。”

她摸着自己的小腹,满怀希望,说到“我们”的时候,已经忘记了自己身边的是谁。她习惯了对未来满怀希望,就像习惯了任血河多年的陪伴。

“这孩子的身上,不会有什么血灵气,也不晕血,可能会继承他家的灵术天赋,也有可能就是个普通人……无论怎么都好,健健康康的就好。”

“我也不想回来。这一回来,估计以后就跑不掉了……但是我必须在家族禁地生孩子,否则到时候,血灵气会伤到宝宝的。”

“任血河,你知道吗?母亲可以为孩子付出一切,这是你的娘亲教给我的。”

“你的娘亲,为了让我答应救你,甘愿牺牲自己。可惜我做的不够好,这么多年了,你还是傻乎乎的。”

任的手摸着任血河的脸,这种接触让任血河的意识终于有所反应。

“主人?”这是任血河会的仅有的几个词汇,但他会表达疑惑或者说,他已经有疑惑,会对自己不懂的东西提出疑问。

任叹气,揉了揉他的头:“等你以后变聪明了,就会懂了。”

“主人,我要……”杀戮和鲜血。

“不可以。”任发出了否定指令,这是明确的消极信号,他不得不听命,使劲压下心中翻涌的本能……这带来有如烧灼的痛苦,他心中一阵暴躁,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

“任血河,你并不是为了杀戮活下来的。”

“就像我的孩子一样,你也是因为爱,来到这个世界的。”

女人的声音就像清凉的泉水,在任血河的心中,冷却着他胸口灼热的红色。他静静听着,想要听到更多,却越发听不明白。

任一边蹦蹦跳跳,一边在脚下搜寻着。凭借犀利的眼神,她终于找到了一棵混在杂草中的灵药苗。她毫不犹豫地就拔出来,心中大为得意!

“五叔以为藏在草地里我就找不到了吗!”她把那棵灵草的叶子随手折起来,招呼任血河张嘴:“来,再吃一棵梦还草,你就能变得更聪明一点儿啦。”

“任!你又来偷药草!”远处的朴素木屋里,远远地跑来一个中年男人,这边的矮篱笆没能挡住这个女人,他只能隔了老远跳脚!

任赶紧拽着任血河,扭头就走,还不忘回头喊道:“就拿一棵,下次不会啦!”

“下次!你都偷光了还下次?!”中年人心痛,仅存的一棵灵草苗啊!

即使腹部已经微微凸起,任的动作依然灵巧。任血河不懂,主人似乎越来越虚弱,但是却越来越开心,为什么?

主人到底是怎么了?

1061

沈静仙的命魂里有一些记忆,我自己疗伤的时候,大致看了一下,加上我自己在产生智慧之后的记忆……拼凑成了这个完整的故事(大概)。

任十几岁的时候,因为在族里憋得无聊,跑出家门历练。她从来不用灵术,所以也很容易掩饰身份,行走江湖也容易。

但是族长还是给了她一个任务,让她寻找制作自己行尸的材料。可能族长的想法是,如果她有个召唤物,大概就能规避晕血,稍微有点儿战斗力吧!(事实证明,想法落空。)

死灵法师找材料,就要去大规模死人的地方:天灾、瘟疫、战争……这些地方,人命不值钱,我们就像秃鹫一样,去捡那些半死不活的家伙!

很多人怕我们,觉得我们带来了死亡。但其实没有必要啊,与其自己杀,我更喜欢捡现成的。我们只是追逐那些灾祸而已。

不过最近十几年,沉大陆没有战事,莫克境内更是国泰民安,有些人的想法就活动了……当然这是后话。

无论如何,有灾劫的地方,都不是那么好玩,主人是在家族被宠着长大的,哪见过那种人间修罗场。她不敢去战场,就跑到了一个瘟疫流行的城市,她从来没看过那么多人的惨状,从来没见过在城墙下堆满的、开始凋零的尸体。

她瞬间就忘了自己是来做什么的,开始帮忙煮药、隔离病员、处理凋零的尸体。一个死灵法师,竟然混进了赫希尔教会的圣堂里,若不是牧师们没空,差点儿都给她安排烙印仪式了!

因为战争,莫克境内的赫希尔牧师本就不多,那种小城市,圣堂的人手更是不足。净化的速度赶不上,直属城邦的法师团也没有来城郊已经凋零横行,有些人还活着就被白色的毒给缠上了,身体慢慢地腐蚀,变成凶猛的怪物。

就在这种地方,任遇到了我和我母亲。那时候我十五岁,疫病缠身,很快就要死了。

而我母亲很穷,她在死人堆里辗转,替我捡东西吃,很快染上了凋零。

她是个没落贵族的后裔,家族曾经出过修行者,所以她竟然知道死灵术士!她认出了任的来历,跪在地上求她把我做成行尸。

她想要看着自己的儿子活下去,这样她就可以放心的去死了。我觉得这个要求十分自私,但是任那时候傻的要死,她竟然觉得,这是个救人的好办法!

任学过抽魂术,但是在家族长辈的刻意淡化下,她并不知道抽魂术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做出来的行尸和活人之间又有什么区别。在一个老母亲的请求下,她竟然真的就这么做了。

我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我在沈静仙的命魂里看到的是,血灵气四散,她很快昏迷过去,醒来之后,非常伤心,哭的很厉害。

我好像做了什么……她不愿意让别人知道的事情。

现在的我,大概能猜到一些。因为行尸在制作出来的时候,若没有主人的约束,会凭借本能捕猎活人,非常凶残。

行尸,死灵法师,血灵气,这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我的诞生就伴随着灾难。

主人她哭得昏天黑地,从那之后,她一刻也没有放松对我的控制,但是执着地用血灵气培养我。

她坚信,等我足够强大,就能控制自己。压制本能真的很痛苦,尤其是**和命令的冲突。死灵一族都用鲜血和杀戮喂养他们的召唤物,但是主人不愿意让我做任何作为一个血尸将该做的事情。

“血尸生来就是为了战斗。请让我为你而战。”无数个躁动的晚上,我在血灵气的洗礼中,感受着自己变得越来越强大,用人类听不懂的嚎叫,向她请求杀戮。

“任血河,你不是为了战斗存在的。”她总是对我这么说。

在漫长的无意识、懵懂,我忘掉的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

别怪我,只有补上这些东西,我才能真正放下。

1062

“所以,这好像都是因为你傻。”君凌听了半天,觉得自己明白了:“仙儿的娘好心办坏事,然后你的智商又跟不上,最后造成了一场误会。”

萧莎扶额头,君凌你有嫌弃别人傻的资格吗?虽然在这事儿上好像确实有……

“这么理解好像没错,但是说的这么难听,就很过分了。”她觉得自己应该阻止君凌继续扯淡,她可不愿意让这两个沉大陆土著再去追问“智商”是什么东西。

“啧。”沈鱼摇头,竟然是这样,真是……荒唐,又可惜!

荒唐的是,死灵家族在发现反噬无法控制之后,还想着把任主仆一起销毁,极力封锁消息,而不是向孩子的父亲求助。

可惜的地方则是,任对任血河的智力培养,其实马上就成功了,她的努力方向没有错。死灵术士的召唤物,是可以恢复自我意识的,也完全能够凭借理智压制凶性……

若是沈鱼去得更早些,可能就不会发生这种惨剧了啊。时也命也?

沈鱼对这种事儿也很看得开,修行者一生坎坷,比这还可惜的事情他见得多。他更关心现在的问题:“任当初把所有的灵力都给了你,任血河,那你呢,现在算是个什么东西?”

这个“什么东西”只是十分客观的询问,并没有任何歧视他非人类的意思。

“我?”任血河其实也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他没有答案,但是多年以来他已经洒脱了。“我不知道,我现在,应该算是个怪物吧!”

沈鱼失笑,这确实很难定义。看得出来,虽然不如任当初灵力强大,但是任血河终归是有了不俗的战斗力。这也是当初死灵术士的族长,发现任血河有意识之后,留了他一命的原因吧!

有意识,就能控制……不对,沈鱼想到一件事:“你的族人呢?”既然是养来做打手,不可能放他一个人跑出来吧!

“族人?他们都和我在一起。”任血河理所当然地回答。君凌很纳闷,擂台赛打得那么惨烈,他却躲在一旁独自疗伤,没看见有任何亲属啊!

任血河把双臂交叉放在胸前,闭上眼,露出满足的笑容:“现在的我,就是我所有的族人。”

他身上的骨铃就像蓑衣,林林总总地披挂在身上,有种诡异的沧桑和宁静。

107漫漫长夜

1071

沈鱼不像君凌那么纯,秒懂:“你把他们也吃了。”

任血河抬起头,淡淡地说:“大家都想要变强,我满足了他们的愿望,他们会在我的血河地狱中永生。”

“罪恶之源啊。”沈鱼摇头,任开了很不好的先例。有智慧的行尸,一旦弑杀主人,就像见了血的猛兽也不怪族长很忌惮他。

任血河知道他看不起自己的理智,“自从得到主人的力量之后,我都很清醒,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你不用对我解释,”沈鱼摊手,“是族长想保你,养虎为患,你反噬他们,我没有意见。”

任血河脸黑,这必须解释清楚:“莫克境内十几年太平盛世,家族找不到合适的濒死者。但是他们那种奴役方式,行尸定期都有损耗,所以大家就出去寻找适合的材料。”

“真恶心。”沈鱼赞同他的做法,“我是说他们,不是说你。”

为了修炼材料而滥杀平民,这是一条条底线,大部分人都不会越过。只有这些精神都坏掉的死灵术士,才会做这种事儿!

“不过,我没有什么立场说他们,主人是他们生的,我也是他们创造的……”任血河苦笑,“族人做过的事情,都要由我负责。所以通天塔以此威胁我,我也没有办法。”

“不过,通天塔竟然放任他们残害平民?”沈鱼冷笑,“我知道通天塔,对莫克境内的修行者,控制力还算是强。他们认真起来,可轮不到你出手。”

任血河不太懂,他还不够理解沈鱼这个层次的考虑。

沈鱼也没管他的想法,就现在看来,任血河还算是理智,也没有什么威胁,某仙师终于是打消了灭掉他的主意!

他站起来,拿来旁边的碗,把锅里的药汁倒进去,摸了摸,还是很烫。“君凌,这个药,一会儿喂你师父喝。”

然后他转向任血河,“我去找你说的那个人,把东西拿回来。命魂是什么样的?”

任血河伸出手,比划着:“跟地狱之火的火种差不多,就放在这么大的玉瓶里。微微亮,不刺眼,也不会跑,晚上看是很可爱的一团。”

他已经看见沈鱼煮药用的火,那是妖族圣地采集的地狱火,就顺便打了个差不多的比方。

沈鱼汗了一下,可爱是什么鬼形容?君凌感受不出来,萧莎甚至噗嗤地笑出声。

“会不会有假?”好久没跟莫克帝国的权贵打交道,他对死灵法师搞出来的东西不熟,也得防一手。

“不会,你打开看看就知道,能闻到这孩子的气息。”任血河很单纯,“你应该和这孩子很熟,就是那种香香软软的气息。”

君凌已经无力吐槽,香香软软……沈静仙又不是小婴儿,你这么说会不会太猥琐了!还有你这些崩碎的形容词,是因为智力发育不好吗?

沈鱼拂袖而去,努力忍住,才没有对这个怪人翻白眼!君凌却是若有所思,后知后觉地,贡献了剩余的尴尬值。

“啊,我明白了!你不仅是仙儿的杀母仇人,还是杀她舅舅、阿姨、表兄妹、外祖父母……的灭族仇人。”他表情严肃,指着任血河,就好像拆穿了杀人犯的侦探一样。

萧莎忍无可忍,两根手指掐住了君凌的腰肉就是一拧。这个傻子,仙儿能不能恢复,还要靠人家呢!你说这些有什么用?不会说话就少说两句,谁也不能把你当哑巴!

任血河却没有在意,他没有什么荣辱观,事实如此,他甚至给君凌的吐槽里加了些作料:“同时我还是这个女孩的舅舅、表兄妹、外祖父……是他们所有人的结合体。”

“我融化了他们每一个的身体,也吸取了大家的记忆。死灵术士的灵魂力量都很强,每一个人,都能做成强大的血尸将。”任血河说这些的时候,脸上带着一股偏执的专注和虔诚,“他们以这种形式,永远陪伴着我。”

“好猎奇!”君凌瞪大眼睛,“灵术师真会玩啊啊疼疼疼!”

“那任呢?”萧莎的手指头拧着转了360度,一边面不改色地转移话题。君凌这连着沈鱼也骂进去了,她略有心虚地看了外面一眼,老家伙应该走远了吧?

任血河诚恳地看着她,这会儿仔细观察起来,他的眼睛竟然深黑中带着一丝红。

“主人和别人不一样。”

萧莎收回手指头,皱眉:“这不对吧。任留下了骨铃,她是不是也被你做成血尸将了!”

“只是遗物,我从来没有用过。”任血河忙摆手,“即使把力量都给了我,主人也永远是主人,我不会那么做!”

“但是按照你说的,那些死灵术士倒是都陪在你身边了。你什么都有了,那仙儿现在有什么?”萧莎不满意,任血河完全没想过别人,竟然还有脸来要任的骨铃。

“任是仙儿的亲娘。所有的母亲都更愿意保护自己的孩子,她本来就是为了保护沈静仙,才心甘情愿地接受你的反噬。”

“不,主人是舍不得我……她把一切都留给了我。”

“你这就是嫉妒。”萧莎拆穿他,“打生打死的,都是因为你嫉妒任疼爱仙儿比你多。你好过分啊,她又不是你的娘,这么自私不好吧!”

任血河本来就人蠢嘴笨,被萧莎这么一说,竟然眨巴着眼睛不知如何反驳。

萧莎很严肃地为沈静仙说话:“现在最无辜的就是仙儿,你应该补偿她。”

“她抢我的东西!”

“擂台场上本来就各凭本事,你有本事也抢啊。”

“我也抢了!命魂换骨铃,没的商量!”

“谁答应你换了?”萧莎也据理力争,“你又拿不出交换物,还要仰仗沈先生才能找回来呢。”

任血河阴着脸,“他拿回来,也得找我想办法,把命魂放回去。这孩子完全恢复需要好几天。”

还有这事?萧莎的目光落在沈静仙身上,她现在十分安静,只是目光茫然。这种情况还要持续多少天,会不会有后遗症?

任血河看自己吓到了她,哼了一声:“你若是把骨铃给我,我可以想办法,让她恢复得更快。”可怜任血河,虽然战斗经验像个江湖人,但是跟人说不完三句话就泄了底。

他这么实在,萧莎想了想,也就直接拒绝了。“不行,我们不着急,骨铃是仙儿好容易拿到的。”

“那就再单挑一次,赌上性命!”任血河脸黑黑,这完全不讲理啊。自己来要东西就是个错误,还不如趁他们不备,直接抢回来呢!

“单挑?不可能的。”萧莎老实地说着很伤人的实话,“我劝你死了这条心,沈先生不可能让你从仙儿手里抢东西。”

任血河颓然,“那你们就别让那孩子参赛了,慢慢养着吧!”

“本来也没打算让她继续打下去。”萧莎笑眯眯,“都说了,我们不着急。”

后面的淘汰赛不再按照职业分组,每个人都要有足够的综合实力,角逐将会十分激烈。仙儿这次来,一是为了历练能力,二来就是为了参加团队赛……等等,团队赛他们还差个人呢。

萧莎看了看君凌,但是这个傻子完全领会不到她的意思,她又仔细盯着任血河:“你要是答应我一个条件,我试试说服仙儿跟你再单挑一次。赌注呢,你们俩可以私下商量。”

“什么条件?”

“你跟我们参加团队赛!”萧莎对他伸出手,“反正你也闲着,我们三缺一,来不来?”

任血河看着那只手,思考了半天,竟然想不出什么拒绝的理由来。

1072

谷慎很好找,他是通天塔这次的带队负责人,也是明面上头衔最高的人,十足的权贵。对于沈鱼来说,最好见的人就是权贵,找到地方,直接走进去,没有任何人会拦他。

这是个典型的待客用房间,桌子前面有个雕饰典雅的主人座,左手边靠前是客人的位置,旁边的小几上点缀着花卉。这些简单的摆设都很用心,从样式上就能看出来是特地带来此处。

即使在碎心岩也能这么讲究,真是个典型的莫克权臣。

沈鱼也不客气,直接坐在最近的客人坐上,开门见山。

“听说,你拿走了我侄女的命魂,这是故意让我来找你吧。”

“沈先生,久仰。”谷慎站起来施礼,挥手示意侍从倒茶。

沈鱼接过,不轻不重地往桌子上一撂。他可不是来讲什么礼貌的:“说吧,有什么要求?”

“沈仙师快人快语,我也不绕弯子。”待侍从恭敬地退出去,谷慎才继续说:“沈先生应该还记得,路王府的小女儿,那个剑客,路冥香。”

“嗯?”沈鱼诧异,这根本毫不相干。

谷慎继续:“梅宗主出事之后,我猜你是不是把她推荐给鄱阳。”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谷慎摆摆手,“和我有没有关系,我们暂且不讨论。我的要求是”他说话的节奏,带着一股沈鱼早就腻烦了的温吞。

“不要让路冥香跟着鄱阳。”

“嗯?”沈鱼警惕起来,“你怎么知道这事?”

路冥香之前从翡翠城直接传送双望郡,在白鱼图书馆学习了一段时间之后,就去埃斯泽等待鄱阳上仙李玉的考核。李玉和梅风亭可不一样,他不是带孩子的,路冥香想跟着他,必须有一定的基础,不是说剑术基础,而是行走江湖的基础!

可是通天塔为什么盯上路冥香,难道,他们怀疑这孩子是穿越者吗?沈鱼没有头绪。按理说,路王府在莫克边境,天高皇帝远的地方,这种会掉脑袋的事儿,路王爷必然尽力保密。

护送路冥香出境的是她那个姐姐,一路女扮男装,而且很快就回去了。为了不暴露身份,他们已经做到了极致。

“沈先生,路王爷是我们莫克的藩王,他只有两个女儿。”谷慎解释,“作为小女儿,路冥香满18岁之后,有义务被皇家骑士团征召。”

“皇家骑士团……”沈鱼沉吟。这名义上是骑士团,其实是各路藩王交给莫克帝国的质子,这也是莫克皇室控制各地藩王的常规手段。因为质子盯上路冥香,倒也算是情有可原。

“沈仙师,希望你能卖我一个面子。”谷慎拿出一个小瓶子,握在手心,半透明的玉瓶,里面有微弱的光芒。

“如果我坚持呢?”

“哈哈,沈仙师真会开玩笑。”谷慎张开手掌,把小玉瓶放在桌子上,“无论如何,我都会把它给你,谷某不敢威胁沈仙师。”

沈鱼抬手双指一勾,小瓶子就飞向了他手里。谷慎心惊,脸上却丝毫没有露出半分,不管是剑气御物还是灵能御物,都是他现在只能仰望的境界。

他公式化的笑脸下,藏着深深的忧虑。现在的莫克帝国,没有能抗衡此人的高手!

沈鱼把瓶子拿到手里,打开闻了闻,就明白了任血河说的熟悉的气息。怎么说呢,确实有点儿小孩子特有的、介于奶香和少女体香之间的味道……

呸,沈鱼不再想任血河破碎的形容词,盖上瓶塞。他想了一会儿,站起来,允诺:“可以。”

路冥香的师父,除了鄱阳,他还有别的人选。更何况梅风亭半年内应该可以醒过来,如果他的药物研究进度能够正常推进的话!

回去再给仙儿准备一些补养神魂的药吧。还有今天的研究计划,数据整理……想到今日待办事项上剩下不短的清单,漫漫长夜,还远没有结束呢。

108逐渐清晰的赛制和逐渐土鳖的地球人

“药还没吃?”沈鱼不一会儿就回来了,手里拿着那个瓶子,直接丢给任血河。

君凌被他吓了一跳,“还烫呢,”他举了举手里稍微冒着热气的药碗,正是和热茶一样适合小口啜饮的温度。但若是一口灌进嘴里,肯定会烫得够呛。

“一会儿就好了。”君凌捧着碗,完全没有把这活儿交给别人的意思。沈鱼也没管他,把锅子重新拿出来,开始挑选药草。“仙儿多久能好?”

“明天可以恢复精神,好好养着的话,半个月后才能一切正常。”

萧莎看了她一眼,“你要帮忙,否则这个时间,咱们没法参加团队赛。”

“团队赛?”沈鱼诧异,“你找到第四个人了?”他倒是知道他们少一个人,萧莎好像最近都在担心这事儿。

“昂,双剑客、双灵术师,我觉得这配置还行。”萧莎心情不错。

“双辅助?”沈鱼乐,“主攻力量是不是太弱了。”他看一眼君凌,这货还捧着药碗,老老实实的,不太聪明的亚子。

“你不知道吗,死灵法师本人,也是辅助型灵术师。”沈鱼慢条斯理地给她科普灵术常识,“任血河,没记错的话,你只会抽魂术这一个法术吧。”

“嗯。”任血河点头,“所以我没人要。”他已经被好几个队伍拒绝了,不仅是因为死灵法师的身份,更是因为尴尬的战斗力。

萧莎干瞪眼,“辅助型?领域,还有血尸将?”

“所有的领域都是辅助。”任血河忍着不笑出来,“血尸将的实力,单挑你这样的剑客应该不行。要么咱们试试?”

萧莎哀叹:“我还以为你很厉害的……”君凌其实也很有同感,仙儿他们俩打起来那惊天动地的气势,实在是太唬人了!

“但是他毕竟输了比赛啊。”傻孩子,胜负是最基本的评判标准,两个辅助,都是范围笼罩型的光环法术,当然打起来场面很大了。

“要么我还是找别人吧。”萧莎很失望,仙儿好歹还有一身厉害的符咒呢。

“别啊!”任血河好容易找到一个队伍,“好歹让我试试,我的特长就是听话,真的。”

沈鱼竟然赞同了,“有一定的道理。只要把战术好好演练一下,这个组合其实也挺好的。”

萧莎眼神横他,你说真的?

“透露一个不算内幕的消息:团队赛里不会再有防护符,除了你们自带的法器之外,所有的防御都要靠你们的队友。”

“你们应该也看了,团队赛也是淘汰制。每一场都是真正的拼命,一旦在战术、站位上,发生失误、形成局部四打一,必然有人重伤!”沈鱼伸出一根手指,很严肃地警告他们:“到时候,场外裁判能及时保住队员的命就不错了,下一场比赛的间隔不会超过三天。”

“若不想让自己队伍减员,就得好好保护队友。一味推崇战斗力的队伍,肯定坚持不到最后。”沈鱼继续说,“像莫克法师团这种家底雄厚的队伍,已经带来了替补队员。”

君凌被他这话吓住:“竟然有这么残酷吗?”

“对,像你们这种人员紧缺的,就必须有辅助。否则一着不慎,队伍就会减员。”沈鱼熟知赛制,在制定这种比赛形式的时候,他们已经对可能的结果进行了推演,这只是其中的推演结果之一。

根据最终参赛队伍的比赛结果,还有选手的受伤情况,赛制还可能进行更改!这都是预先写在参赛手册里的部分,由各家长辈向年轻人们宣教,对于梅山剑宗的三小只,这部分工作就由沈鱼代劳了。

任血河这时候发现,沈鱼似乎对团队赛十分熟悉。他也提出问题:“沈仙师,团队赛这么危险,为什么还要进行这种比赛呢?”灵山派是正道修行者,以培养人才为己任,向来很爱惜修行者的生命,个人赛开场时候,竟然还喊出“友谊第一”这种话呢!

“当然是有必要啊。”沈鱼说起这个,也开始叹气。“这一百年,这些新晋修行者的环境很好,不需要像我们那时候,忙于对抗天灾、参加战争。所以,他们都向往英雄,推崇个体的高战斗力。”

“这样不行。这次团队赛,我们就是希望大家能更注重队友。”沈鱼眉毛蹙着,深深的忧虑,“现在各个势力都在抢人,这也正常,但我不想看到我们的年青一代,只会为利益而战、好勇斗狠。凋零前线才是修行者该去的地方。”

“凋零前线?我们应该去那里吗?”任血河不理解,“现在的凋零之地,不都已经得到了控制吗?奇迹之墙一直在向北推进,人族已经成功战胜了凋零。”

“莫克帝国是这么宣传的,甚至赫希尔教也是这么说的。”沈鱼回答,“但是灵能潮汐马上就来了,人族必须做好准备。这次不一样,魔族不在了,上一代修行者,未在战争中陨落的也都寿命将尽……形势很不利。”

任血河也是头一次知道,自己所在的世界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稳定。“我……我知道这些,是不是不合适?”

“没有什么不合适啊。”沈鱼笑,“灵能潮汐,关系天下兴亡。你是天下人,你就有责任知道。至于你愿意怎么做,我只能引导,不会强迫。”

任血河愣神,他还是头一次被当成一个人族修行者,而不是嗜血凶残的异类。沈鱼竟然不在意这些?君凌和萧莎也毫无芥蒂地邀请他成为队友,就好像根本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怪物一样。

沈鱼新一锅的药已经开始融化了,他似乎想起了什么,重新在袋子里开始翻找药材。君凌起身,他小心翼翼地把梅风亭扶起来,药汁已经是微温。

萧莎赶忙站起来帮忙,扶住梅风亭的脖子,拿起小勺。就在这时候,君凌向他眨了眨眼。

萧莎一愣,她想起来君凌跟她说,沈鱼的药有问题。

任血河若有所思地看着地板,他的方向被萧莎挡住。沈鱼在君凌的背后因为梅风亭需要喝药,他没再用棺材盖子当桌子,而是在室内唯一的一张桌子旁边,把好几种药草摊平、认真点数。

是个好时机啊!君凌心一横,一口就把碗里的药全都灌进了自己嘴里,只剩下一点底子!

萧莎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沈鱼没看见,他这才转回来,根本没有注意他俩,但是坐在了旁边……萧莎不敢露出破绽,用勺子装作舀了一勺药,跟君凌两个脑袋凑在一起,捏着梅风亭的下巴,煞有介事地做出灌药的动作。

一勺,两勺……萧莎的心跳都出来了,直到君凌把碗递给她,示意差不多了。她赶忙离开,手里的勺子只有搅和药汁的时候才沾上了一点液体。

而君凌在努力克制自己的表情,憋得脸上通红这药可真他娘的苦!

沈先生,你是想把我师父苦醒吗?!

沈鱼已经把下一阶段要用的药物排好,重新坐下来,开始控制火苗舔舐锅底。有些药草的药性已经研究过了,所以他这次准备分次加入,以提高药效。

他旁边飘着的摘天录残页,也清楚地记录着应有的顺序,但是提前整理一下,也有助于他不会搞错。

沈鱼很满意,也有了兴致继续和小辈聊天。作为他们暂时代理的老师,还是有必要多说一些的。

“今天我看了个人赛接下来的赛制。萧莎,君凌,你们要在这两天尽量休息,因为混合淘汰赛开始之后,你们的战斗强度会非常大!”

“休息两天?下一轮不就是混合淘汰了吗?”

“你没看赛制吗?”沈鱼扔进一根灵草,说,“法师组的总报名人数足有400多人,所以魔法师这个分组,需要经过三轮淘汰赛,而不是两轮!”

君凌诧异:“这对法师很不公平啊!”

“没有什么不公平的。虽然说,被淘汰的不一定是弱者,但是剩下的一定是强者!有能力的人总会发光,我们主要目的是选出人才。”

“竹远清实力也很强,可惜他第二轮抽到你!”沈鱼指着萧莎,“所以,分组淘汰赛对剑客、灵术师才是不公平的,因为你们参赛人数太少,才进行第二轮淘汰赛,强强相遇的概率就已经非常大了!”

“况且,最近一百年来,魔法师的入门门槛很低。参赛的400人里面,很多都是魔法学徒,萧莎一个能打两个。否则,为什么有个别人跑到剑客分组里面去捡便宜?”

“还有那种人?”任血河所过之处,连路人都习惯避让,他还是头一次知道这里面的猫腻。

“剑客组50多人,第一轮淘汰就剩下了18人,那些弃赛的都是混子。到第二轮比完,现在剩下的9个人里,无一弱手。”

“现在剑客组剩余9人,灵术师剩余5人,已经没有第三轮淘汰赛的必要。但是魔法师那边,还剩下100人呢。”

“好多啊。”君凌咋舌,这世界的职业人数比例已经偏斜到这个程度了吗!他是知道剑、灵两家十分稀少,但是也没想过竟然稀少到需要人工淘汰。

“等到法师组第三轮比赛完毕,我们会把混合淘汰赛的总人数,控制在60到70人。”沈鱼继续说,“但是,我初步判断,最终进入前十强的魔法师,不会超过5个。”

“嗯?”君凌回味着他这句话,不太懂他的意思。

“能成为灵术师的人,都是极有天赋的。剑客不仅要有天赋,更要有一个好家族,或者好老师。而大部分的魔法师……”沈鱼摊手,“他们之所以去学魔法,是因为入门容易。”

任血河突然笑了他知道自己的笑声很奇怪,让很多人都不习惯,但是他忍不住。

“沈先生,您不用这么谦虚,大可以直接说出来遍地都是见习魔法师的原因,不就是您写的那本《元素魔法入门》吗?”

“哇,这怎么讲?”君凌的惊诧发自内心,十分夸张。

“君凌,你是穿越者吧。”任血河很笃定地揭穿他,“这世界每个人都知道,因为这两本书,每个修行者都看过。”

“……”君凌无奈,怎么是个人都能看出自己是穿越者!我有那么土鳖吗?

“沈仙师对我们最大的影响,就是两本名著:《仙灵起源》和《元素魔法入门》。”任血河对君凌解释,“这两本书,是灵术师和魔法师的入门必读,任何有天赋的人,学习和修炼之后,都能成为初级的修行者。”

沈鱼淡淡地纠正他,“具有灵术师天赋的人太少,《仙灵起源》的销量其实并不大。”

任血河很客气地笑起来。继续对君凌说:“在那之前,所有的修行者,都怕别人争抢资源、怕别人强过自己……大家都对自己的修炼方法严格保密,最多是私下传承,就连死灵术士这种家族都很少!”

“至于魔法师,更是魔族专属的职业。只有少数人类,才能从魔族那里偷学一些东西。所以,你应该能懂,《元素魔法入门》这种公开出版的入门书,具有划时代的意义。”

“哼,沈某只是看不惯门户之见而已。”沈鱼表情傲然。著书立说,名垂青史,这种事儿他还是很得意的,可惜君凌是个不好好学历史的地球土鳖。

萧莎翻白眼。能不能不骚包?能不能?嗯?

君凌听明白,原来沈鱼强调了半天魔法师人数多,心里一直都在得意吧?真是不可思议,“你竟然知道这么多,你不是十几年前才得到自由吗!”

“我是灵术师,法系。”任血河摊手,“我不是文盲。”

沈鱼都忍不住笑了,其实这也需要纠正一下就连沉大陆的文盲,都知道隔壁小孩读的魔法入门书是沈仙师写的。傻君凌连文盲都不如……

109某些误会和时隔两月的扑朔迷离

周游已经被移交赫希尔教会,他似乎过得不太好,很疲惫,但是也很固执,什么都不说。兮月胧亲自带着西北西来见他。

因为治疗过,没有审讯的痕迹,但是西北西知道他们一定问过了。

“你们都问了什么?”

“有关凋零诅咒。”兮月胧没有亲自审讯,却很仔细地看了报告。“不是很顺利,他什么都不说。你想试试吗?我可以叫一个主教来。”

主教级别,除了致命伤几乎什么都能治,兮月胧是在期待西北西下手更狠一点!教会这次是参加魔武会,根本没带审讯人才,对周游束手无策。

西北西懂她意思,汗颜一下婉拒:“不至于。你拿你们的报告来,我换一种问法试试!”

“可以,请。”兮月胧很客气,她手里是下属对审讯的简单记录,根本没有任何有营养的东西。

西北西一看,全程都是在围绕“你是否知道凋零诅咒”和“谁给了你什么”在问,别说周游只是嫌疑人,就算真的是他阴了君凌,也不可能就这么承认啊!

更何况,君凌根本没办法确定那人的长相,所以也没有能够钉死周游身份的证据。一个混在地球公司宣传台上的娘炮,这是君凌能提供的仅有的线索。

线索不是证据,可能正是因为赫希尔教不需要证据,所以才先入为主?包括师尊,都已经习惯了相信自己的判断:这个喜欢男人的家伙,正是符合条件的人选。

他们下意识地忽略了其中的不合常理,西北西觉得,自己需要补上这一环。

从周游进入他们视线开始,他的立场和说辞,就显得很不正常!

比尔费罗是第一个受害者,按理说,只是叫他来问话,梳理人际关系,他没有必要故意提起他俩接的佣兵任务。

“你为什么要误导我们,让我以为你们接的任务,和穿越者有关系?”

“什么误导?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周游鄙视,他的问题比赫希尔教的那些人还蠢。“其实,我现在还不懂你们为什么扣我,我什么都没干,为什么盯着我问?”

西北西摇头示意他不要再装:“比尔费罗接了暗杀君凌的任务,而你接了暗杀骆天歌的任务。”

周游被直接拆穿,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你、你们查了佣兵公会的记录!”这是违规!佣兵公会果然是唯利是图的团体,一点儿信誉都不讲的吗?!

西北西摊手,反正周游告不了他。“总之,我已经知道了,你也不用绕弯子了。”

“……你既然知道我接了任务,那你也应该知道,这两个人都活的好好的,我根本什么都没做!”

周游迅速回过神,想明白状况,完全不怕他的威胁。“这儿不是莫克帝国,也不归属任何城邦管辖,我只是接个任务,不可以吗?”

“什么叫活的好好的。你难道不知道,君凌中了凋零诅咒吗?”

“我知道,可是他又没死。”赫希尔教在之前的审讯中,已经透露了凋零诅咒的信息,同时君凌来见过他,猜也能猜到他平安无事。

西北西很无奈地摇头:“身为牧师,你竟然不知道凋零诅咒意味着什么……你们这些穿越者,是不是都不看历史书啊?”

“我就是个圣堂牧师,管不了那么多。”

“冥帝,卫汐冥,死于凋零诅咒。”西北西提醒他,“这是魔族秘法,出现在人群,后果相当严重。”

“……”周游再怎么不关心本土历史,冥帝他还是知道的。揣摩这个意思,就是说美国总统被毒杀,所以美国人很厌恶那个毒。

“你大概不知道,涉及凋零诅咒,不需要任何证据,因为它会引起灵山派与赫希尔教的双重仇恨。”西北西说道,“我的意思已经很明白,我们不在意你接任务干活儿,但是我很在意谁给你们凋零诅咒。”

周游不耐烦,“再说一遍,我没有动手。”

“你能保证比尔费罗也没有动手?”

“大哥,你不会忘了吧,君凌发现被诅咒的日子,比尔已经死了!”

西北西也只是确认一下,他的逻辑思维是否正常。看来赫希尔教的审讯,对他根本没有造成什么困扰啊!

兮月胧明白了,这个雇主才是重点。她开口劝道:“请你回忆一下,君凌任务的雇主有没有联系你们,有没有留下信息?否则,你要承担我们双方的怒火。”她是守护者,即使是威胁,也充满了直率的味道。

周游也开始郑重其事起来:“我真的、没有、对君凌、动手。”他很无奈,“你们为什么就认定了我?”

“因为君凌对动作的回忆,分明就是在说你。”西北西一边说,一边翘起尾指:“男人,用兰花指拿东西,动作很娘……”

周游的脸一下子红了,是气红的:“前辈!请不要侮辱我!我我只是喜欢男人,又不是什么娘炮!”

西北西的手指头就这么僵住,他只是单纯地转述,却没想到周游的反应竟然这么大。

“就讨厌你这种误解我们的人。这是偏见!歧视!”周游很不屑地昂起头,“我们只是取向和你们不一样而已,但我们都是真男人!就算是受,也不是像女人一样的男人!”

“你说的那种,不男不女,是变态!”即使身上捆着细铁链,周游也跳了起来,死盯着西北西:“更何况,老子是攻!攻懂吗?在上面的那个!上面!”

西北西对他这种十分真实的暴跳如雷很不理解。他觉得,自己应该带着君凌来……什么是攻?什么上面?这是地球语言中的什么暗号吗?

西北西转向兮月胧,女骑士直接把他的疑问堵回去:“我也不懂。但是,我觉得,你们可能圈错了嫌疑人。”

“麻烦你,扩大搜索范围,让地球公司把当天的兼职人员名单都拿出来,一个个地让君凌指认。”西北西对兮月胧说,“比尔费罗的案件,我还有东西要问他。”

“早用笨法子不就行了。”兮月胧咕哝着走了,西北西很无奈,谁知道君凌那家伙,竟然对别人完全没有印象啊!指认的人太多的话,会不会更加记不清楚?

他摇摇头,眼下他需要先把周游审下来,在比尔费罗死亡之后,他就有意地在诱导调查方向,他必须确认一下“没有动手”这话的真实性!

等到这个人好容易平静下来,西北西才继续询问:“先告诉我一个问题,为什么你们俩分头接取任务?注册一个小队不是什么难事,我觉得这纯属多此一举。”

周游摊手,“你也知道佣兵小队,接了任务未完成之前,不能接取下一个任务。而君凌的任务,没有时间要求,却又两次放弃失败的记录……比尔用他的假身份去接,就不妨碍我们赚其他的钱。”

“是顾忌这个任务的难度吗?”

“对。”

西北西摇头:“但是,这么难的任务,你们怎么敢接?在我看来,你们的实力并不是很顶尖。”

周游习惯性地有所保留:“因为比尔正好有个假身份,报酬那么高,不接白不接,闲着也是闲着。”

“说不通。我仔细看了任务描述,只有接了任务才能看到的那一部分。我建议你别绕弯子,以免浪费我们的时间你们接任务的时候,是不是掌握了线索?”

任务里面写的是“君凌,男,梅山剑宗传人,使用魂切刃”。很清晰却又很模糊的线索梅风亭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物,为了躲沈鱼,她居无定所,甚至住在一个连圣堂都没有的鬼地方。

周游思考了一下,他在权衡说出多少东西,能减少麻烦。“有一定的方向,因为比尔在为忆江南宫做事。”他斟酌着,同时回忆着。

“庆祀节前夕,比尔说,宫主让他们马上出差,寻找梅山剑宗的踪迹,还有一个叫‘魂切刃’的东西。两个关键词都对上了,正好看见这个任务又被人放弃了,不接白不接,你说是吧?”

“公务出差,私下接个任务……好像也不冲突。”西北西想到这里,皱眉:“那你的意思是,忆江南宫那次行动,目的也是去找君凌的麻烦?”

“榴春熙肯定雇佣了一个法师团。比尔是二星,马上可以去申请三星资格了,但是在队伍里他的实力是垫底的。总共有十几个人,这配置,绝对是去抢人的。”

周游笑着提醒他:“这都是真的,因为你只要有心查一下就知道。在庆祀节之后,至少有两个大魔导师去过忆江南宫,然后很快经过传送阵,去了独幽城。独幽城是军用传送,你们会有记录的吧?”

“我会去核实。日期你还记得吗?”

“他们出发是庆祀节前,12月28日。”

28日出发,队伍最低配置是三星魔法师……即使乔装改扮,这一队人,也会在通过传送阵的时候引起别人的注意。

忆江南宫在接海、银沙角,那里是没有传送阵的,他们要以最快速度赶到平原郡那儿有一个仅通翡翠城的短距离传送阵,传送翡翠城、转道独幽城,若是方向明确的话,几天就能够到达大陆最南端的监测站。

他们可能会分批走,但是大魔导师或许不会,除非他们全都使用假身份;但是独幽城是军用传送阵,不是守林人的话,需要大魔导师以上的强者提出申请,假身份到此又行不通了。

算时间的话,庆祀节之后,他们这一队人,能够赶到梅风亭他们隐居的地方。等等,之前好像见过君凌的征信记录,上面有一桩疑似和命案相关的通缉记录,由地球公司发出来。

通告的基本情况:庆祀节后的几天,在梅山浮岛的一个小镇上,两位地球公司女员工遇害。

具体的他有印象,地球公司参与调查之后,并未发现任何有用线索,但是附近某村的3户居民惨遭精神魔法洗去记忆,面临终生痴呆。君凌是最后出现在那个分部的穿越者,所以被地球公司迁怒,通缉寻人,直到沈鱼出面让他们撤销了通缉令!

但是西北西嗅到了不寻常的味道:逼供、杀人、洗记忆,这不是忆江南宫惯用的手段,而是通天塔的做事风格。

联系到周游说的,某个不明来历的法师团……形势好像更加复杂了。

当然,这是建立在法师们一直赶路的基础上,才计算出来的理论上的一个可能性。几天时间,横跨大陆,从偏僻的银沙角到更加偏僻的梅山浮岛,虽然有传送阵,但这其中完全没有找人的时间。

所以这里又衍生了一个问题:忆江南宫怎么知道,梅风亭和君凌会出现在9517监测站?!

110来自世界真相的孤独

明灵104年的2月22日,梅山剑宗三人轮番上场之后的漫长白天,还有远没有结束的夜晚。很多

君凌浑然察觉不到危险,还在纠结任血河是不是看不起自己文盲这件事。

沈静仙的命魂拿在任血河手里,不知用了什么办法,晃晃悠悠地就融进了这孩子的身体。仙儿开始喊累喊饿,据说,睡一觉之后就能恢复精神,休养三天完全恢复战斗能力。

云月辉光,尚未近正中,篝火前围炉夜话的时候。

在西北西审问牧师周游的时候,君凌在沈鱼的帐篷前面,点了一堆篝火他和萧莎在切磋,主要是给任血河看,演练那些基本招式,以增强了解只希望任血河的悟性足够好,让这个小队伍,能够尽快融合起来吧!

他们这切磋,节奏就很缓和,甚至经常停下来,对某些招式的威力、后招和变招进行一些讨论。二人剑法出于一门,却有着截然不同的风格,任血河认真地看,也在思考如何在合适的时机进行辅助。

时间就这么过去,云月慢慢升上中天,今天的碎心岩的风力稍弱,堆积了层层叠叠的圈形云,不知道晚上会不会下雨。双鱼风筝在天上悠悠地漂浮,由最顶上的飞行器牵引,那个法器正发出微弱的灵光,在四团洁白如云的柔月映衬下,如落在凡尘的微星。

他们所在的这片小坡,随着云层渐渐聚拢,一会儿被照亮,一会儿又陷于昏暗。不远处就是整齐排列的选手帐篷,星星点点的灯火逐渐熄灭,随着个人赛事难度加大,剩余的选手也不再沉浸于夜晚的社交活动,而是尽量按时休息、调整状态。

只有他们三个这种,明天无事可做的,切磋起来竟然忘了时间。等到他们感到疲惫,云月已经升到了天顶正中,在云层空隙中直直地投射下来,在他们脚下形成影子。

萧莎拿着手帕擦汗,坐在最高处的那个石头上面晒月亮。虽然没有任何热量,但是照在脸上还是很舒服。

“啊……”她伸了个懒腰,“后天就该第一轮混合赛了。感觉仙儿就这么放弃,还是挺可惜的。”

“要是她抽到好打的,试试也行呗。”君凌回答,一边从旁边的口袋里掏出三瓶饮料,这是他之前买来的可乐,正好一人一瓶。

运动之后,一口气喝掉半瓶的畅快……虽然不健康,但是君凌真心喜欢啊!地球公司真能干,竟然能把可乐做的这么还原。

萧莎接过瓶子,熟练地拧开一点儿缝隙,让过多的气排出来,才彻底拧开盖子。“看情况吧!明天法师组第三轮,打完剩下五十人……混合赛抽签,大概率抽到魔法师。”

任血河却是手忙脚乱,他没打开瓶子,很老实地接话:“如果那孩子抽到二星以下的魔法师,我觉得,输得肯定不会很难看。”

“你这说的也太是在了。”萧莎也笑了,“二星以下的魔法师能过第三轮,那得多好的运气啊。”

三轮抽签都抽到混子,然后这个人再被仙儿抽到,这种运气中的运气……她还不如提前把仙儿的对手埋了来的实际些。

“理智地讲,还是放弃吧!让她保存实力,也可以好好筹备团队赛。”任血河礼貌地建议,然后告辞。月光还是阳光,他都不是很喜欢,他还是更喜欢宅在屋子里和山洞里……

萧莎又仰头喝了好几口,大量的糖分也没能缓解她的忧心忡忡。“仙儿很犟,她肯定会努力一下试试的。”

“抽签之后,让她自己决定呗。”君凌也坐到她旁边,“反正她只是受一点儿小伤,基本判断力还是有的。”

“她的性格,不可能直接放弃的……”萧莎摇头无奈,把可乐瓶子拧紧放在脚下。她从口袋里拿出一块柔软的布,还有一小盒红柏木胶。这是日常保养,每晚上睡前她都会做,红柏木胶其实也是很优秀的保养油脂呢!

组委会很阔绰地给每个剑客都送了一盒,萧莎很喜欢,每天把剑身擦的锃亮。不过也有副作用,两仪轮的剑刃,很快开始变红。比赛结束之后,封刃胶可以洗干净,剑身上却难免会留下一些颜色。

树胶已经染红了一些锻造偏浅的魔纹,君凌觉得挺好看,羡慕之下,也想照猫画虎。但是他横剑细看,已经打了不知道多少架的魂切刃,身上竟然连一点儿划痕都没有,即使树胶封刃,也丝毫不见有颜色渗透进去。

君凌把魂切刃对着月光举起来,他已经熟悉了自己的剑,这种特殊的的材质,给人的手感是有如固执一般的安稳。他有种感觉,就算天崩地裂,魂切刃都不会有什么变化这么想来,既然不会氧化,好像也根本不用保养啊!

想到这里,君凌也悻悻地丢开了沾了红树胶的布,就地后仰,往这块大石头上面一躺。石头上仿佛还有白天被晒热的余温,他享受着半夜的微风,看着头顶上壮丽的异世界夜景。

“西北西今天跟沈先生汇报了他的调查进度。”君凌突然说,“他顺便告诉我一件事儿,有人在佣兵公会发了任务要杀我。”

萧莎抬起头,“那你,晚上得住在沈先生的帐篷里了?”

“无所谓啊。”君凌伸开双臂,“他说,在去年10月,这个任务,就已经挂在了佣兵公会,而且已经好几个人接过了……”

“去年10月?!你不是12月才……”萧莎也明白了不对,看他,“而且他的意思是说,其实一直都有人想杀你,只是没有得手而已。”

“是这个意思。其实想想,我应该挺不好杀的,师父在身边的时候就不说了,进山之前,咱们都跟沈仙师在一起,现在也是。对杀手来说,我是不是后台挺强的?”

“杀手杀人可不看后台。”萧莎这话不好说是吓唬他还是安慰他。

“也是。”君凌笑,“所以问题就来了,到底谁要杀我啊?我还没醒,就已经等着寻仇。”

“我被你们捡回来之前,到底经历了什么?”君凌困惑地看着天,月光太亮,眼睛有点疼。“我只记得,我在地球死掉之后,再醒来就是你背着我。”

“嗯……你好像心情不好。”萧莎感受到君凌只是在倾诉一些情绪,就放下了树胶,收两仪轮回鞘。“你若害怕,我们就不参赛了,找个地方藏起来。”

君凌呵呵笑:“师妹,你这么说是激将。这种时候,我一个大老爷们儿,肯定会回答:我不怕,刚到底,没问题。”

萧莎知道他是开玩笑,也躺下来:“我说真的呢!我们不参赛,跟在沈先生身边,他能保护好你,只要师父醒过来,就什么都不怕了。”

“我当然怕死,但我心情不好是因为,我为什么在这个世界有仇家?我完全都记不得了。”君凌很难得地向别人倾诉苦恼,“我现在才有点儿懂你的感觉,不记得自己的过去,真的很不舒服!”

萧莎宽慰他,“其实习惯了也就习惯了。”

“那你后悔过吗?”

“当然。以前完全不记得,还觉得无所谓,但是想起来了就开始后悔……”萧莎说着也不好意思起来,“我是不是很过分?明明当初是我自愿的,现在还怪沈先生下手太狠,把我的地球记忆全都剪掉了。”

“人之常情嘛,否则,咋有那么多人想买后悔药呢!”

“不,我后悔的是,那时候的日子过得太安逸了,没有变的更加坚强一点。否则后来我不会崩溃,师父就不用消除我的那部分记忆了。”

萧莎脸上是遗憾的表情,“为了除掉那一段噩梦,连着我所有的幸福记忆,都一起模糊了。真的可惜。”

君凌很诧异,他从来都没想到,萧莎竟然是这个想法。

“我记得,那时候我有一个很爱我的妈妈,但是,那些细节和感觉,我都已经记不清了。我真的不想忘掉……真的不想。”

不知怎么,君凌的鼻子有点酸。为了掩饰,他嘿嘿笑了笑打趣她道:“确实是,你就是有点脆弱了。你看我,死一次完全无所谓的,甚至还活的更好了!”

他把手搭在眼睛上,努力用正常的语气说着这些。自己的坚强,可能是因为,在死之前就已经遭受了比死更难受的背叛……

“活着真好。”君凌真诚地说,这是他在地球上的时候都没有过的感觉。

萧莎嫌弃:“你也太容易满足了。”

“不过,”君凌拿开手掌,看着天空,“你说,我们为什么会穿越呢?我们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魔法和灵术都好神奇,但是我觉得,咱们会穿越才是最神奇的。”

萧莎把双手垫在脑袋底下,回答:“我觉得,我们这样,其实应该算是转世重生吧。”

“就好像,过奈何桥的时候,没喝孟婆汤,这个意思的。”萧莎已经想起了很多地球上的东西,像这种比喻也已经信手拈来。

反倒是君凌,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种古老的传说,在他那个年代,已经是老套到俗套的神话设定,写灵异小说都没有人用了。

“奈何桥、孟婆汤……若是真的存在,那咱们地球的阎王殿,跟这个沉大陆,也是公用的了。”

“有道理哦!”萧莎赞赏他的想象力。

其实,每个穿越者,都很想知道这个世界的真相只是生活从来都不容易,探求世界真相的努力从来都是徒劳,所有的穿越者,都默默地放弃了内心的追问。

“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形成的呢?”

“每个穿越者,小时候都会想这个问题。不过后来我们就不想了,因为没有用。”萧莎是过来人,“我小时候问师父,为什么天是圆的,地是平的?我一直努力飞,飞到云月那么高的地方,是不是就到另一个世界了?”

君凌翻过身,侧躺着枕着胳膊看她:“师父怎么说?”

“师父说,天空,她去过”萧莎指着云层中刚冒出头的异世界月亮们,“在高高的地方,空气越来越稀薄,直到依靠内力也没有办法生存。师父和沈先生这样的实力,也没办法再往高处走了。”

“师父还说,若是能成为神级强者,大概,就能到云月里面去了。”

君凌把她脸上的头发捋到后面,“他们竟然真的试过。”

“因为沈先生是研究学者,他们做过很多实验。”萧莎闭上眼,“我问她的时候,大概是三四岁。那时候师父已经知道我是穿越者了。”

“嗯,她跟我说过,听说你这是遗传。”

“哈哈哈……”萧莎彻底笑了,“遗传穿越?不愧是跟我娘待在一起好多年,师父也快成半个穿越者了!”

两人说说笑笑,互相安慰的时候,一个熟人竟然找了过来。君凌诧异,这狗皮膏药怎么又来了?

萧莎也坐起来,“黎佳?”

黎佳的法杖挂在腰间,没打算出手,所以君凌也没有拔剑,等着看他说什么。却见他面色严肃,郑重其事地道:“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111知道太多的人,会?

“君凌,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云彩挡住了月光,这让黎佳身处在一片晦涩莫名的阴影中。他郑重其事地宣布:“根据可靠的预言,下一次神战马上就要爆发了,这次,世界上所有人都会死!”

君凌看了他一会儿,没答话,而是扭头看萧莎:“邪叫还是传销?”

“我认为是精神病。”萧莎摇头自顾自地收拾自己的剑、小包袱和可乐瓶子。

“我也这么想。”君凌俯身帮她提东西,转身也走,黎佳却伸开双臂,拦住了他们。

“别走!我说真的!用不了一个月,萧藤就会被沈鱼杀掉,然后马上就轮到你了!”他表情严肃跟真的似的,但是说的内容却像闹着玩似的。

“莎莎,沈鱼如果动手杀你,就会引起下一次神战,到时候所有人都会死!”

“这种玩笑可不好玩。”君凌本不想理他,这人的信誉度实在是不高,但是他说的话,跟萧莎和沈鱼有关……这是挑拨离间吗?

但是,君凌心中也有担心:师父之前留给他的话,似乎也在暗示,沈鱼和萧莎之间必然会发生冲突。他只是很怀疑,以沈先生和师父的交情,什么事儿不能商量,有必要杀来杀去的吗?

黎佳看见君凌的意思有所松动,抓紧机会继续说下去:“我收到消息,沈鱼已经把萧莎的血样送去检查了,样品已经到了忆江南宫的实验室。结果很快就能出来,用不了多久,他就会开始杀人。”

黎佳尽量使用耸人听闻的说法,以免两个人不当回事。他其实无所谓别人相信不相信,他已经习惯了被怀疑;但是他必须让这两个人提起足够的警惕!

“沈鱼一旦翻脸,你们完全没有反抗能力。加上梅宗主又昏迷不醒,没有她的庇护,我们只能死的更快!”

“嗯……黎佳,你知道,我不可能相信这种话。”君凌想了想,“但是,你可以解释一下,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梅风亭对他的告诫,君凌决定好好听他说完。

“因为沈鱼要复活萧莎的母亲。”

“复活?”君凌被惊了,这世界还有这种设定吗?

“沈鱼是灵术师啊!可以跨越生死界的,最强灵术师。”黎佳阴着脸,“莎莎,我在这儿给你交个底吧:你的身份一旦被他查出来,他就会想办法复活那个女人。他是个变态!他不在乎你是不是他亲生的,他只在乎你母亲。”

君凌转头看萧莎,发现师妹的脸色竟然也和黎佳一样阴沉,“你知道我的身份?”

“姐姐,我姓黎,我从黎山来的。”黎佳无奈地说,“如果你不信,我可以给你看我的壳!”

“壳?”君凌好奇。

萧莎深呼气,淡淡地说:“‘壳’是妖兽的伪装,每一只都有好几层,难以被同类看破本体。我是半妖,所以没有壳。”

她其实已经相信了黎佳的身份,毕竟,妖兽之间只需要一个眼神就可以心照不宣,她即使是半妖,也早就在怀疑这个人了。

黎佳的语气难掩焦急:“萧莎,你应该懂的吧?你母亲瞒了沈鱼一辈子,临死都不愿意告诉他,就是为了保护你们兄妹两个。但是,你的血样前两天被他拿到了!”

萧莎抚摸自己的手指,那天在厨房割破了手指,流了血,今天在擂台上也受了很重的伤。

“我还是很难相信,沈先生会做那种事情。”萧莎很犹豫,“我母亲已经过世多年了,他们两个到底关系怎样?爱情,真的有那么大的力量吗?”

人死如灯灭,凡事无永恒。沈鱼对母亲的执念,竟然能有那么深重,让他几十年都不肯放下?

用灵术复活一个生命,这种事情闻所未闻。不是萧莎看不起自己的娘,天下痴迷沈鱼的女子不计其数,他何苦一直念着一个本来就是别人妻子的女人?

“梅宗主若是还在,肯定不认同你这个想法。”黎佳摇头,“梅山浮岛气候苦寒,又是你师父逃离过的家乡,她为什么带你躲到那里?没猜错的话,你们住的地方,应该偏僻得连灵网通讯都没有吧!”

“梅宗主一直都在防着沈鱼,不让你们接触!但是这次她受伤昏迷,是一次意外,由君凌这个变数引起的意外!”

“我?”君凌诧异,怎么突然又到了自己头上?“我为什么会引起意外?”

“君凌,我根据你们的行程进行过调查。你想想,如果没有你,沈鱼就不会带你去地球公司,梅风亭就不会一个人待在客栈里,她就不会受伤了。”

君凌马上反驳:“不对。有人要害师父,只要沈鱼不在,再加上萧莎和仙儿,也只能一起被害。”

黎佳冷哼一声反驳:“那若是害她的人,就是你们认识的人呢?”

“……你知道的可真多。”君凌也沉下了脸色,“谁告诉你的?萧藤?还是蒲落风?”

萧莎已经跟不上他们的节奏:“什么意思?难道凶手是沈先生?”转念一想又不可能,这俩人吵架不会下这么重的手,更何况,他们两人翻脸,必然会留下打斗痕迹!

可这和萧藤还是蒲落风有什么关系?

黎佳被君凌反问,迅速反应过来,自己知道的细节确实太多了。但他没有后悔,如果这样能让君凌相信的话,无所谓。

他坐到他们俩刚才休息的大石头上,直截了当地承认了:“是萧藤。不好意思,我们是‘嫡传’的人你不需要知道这是个什么组织,你只需要知道,我们都想让大家活下去。”

“我坚持。”萧莎举手打断他们的谈话,“解释。”

“傻啊。咱们师父收的几个徒弟,都没有省油的灯。你是第二神种,萧藤是半妖,仙儿是死灵后裔,我是穿越者,嘉蓝是莫克皇子……”君凌拍拍她的肩膀,“我给他们两个写信,谁没有回?你还不明白吗?”

“嘉……”萧莎后背一寒。“可是嘉蓝根本没这个实力!”

“你实力多强,你身上的神种实力又有多强?”神种是沈鱼和梅风亭都会警惕的东西,谁知道嘉蓝那里出了什么问题?

君凌无奈,只有小傻最没权利问这个。她今天在擂台上公然爆种,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不正常,只是并不违规,所以没人追究而已!

君凌拍拍萧莎的肩膀,让她也好好坐下来。其实他心里已经信了七八分,因为沈鱼真的不是好人。

沈鱼给梅风亭配的药物肯定有问题他那会儿偷摸把药喝掉,这才过去不到两个小时,就开始感觉异常地疲惫。

在他接受传承之后,这可是极其罕见的状态!之前有五天没有睡,他都没这么疲劳过;和萧莎切磋之后,这会儿其实已经在强撑了。

“我不管我哥做了什么,但是沈鱼要杀我,即使知道了也没有用。”萧莎平静地对黎佳说,“或者说,你有什么建议?”

“巧了,还真有。”黎佳说,“趁他不注意跑,去找你舅舅,他可以把你藏起来。沈鱼找不到你,加上你舅舅护着,他肯定会死心。”

“他会吗?”萧莎皱眉,如果真是那么深重的执念,沈鱼肯定不在乎把李玉一起杀掉!

“即使不死心,我们也有别的办法,说服他放弃。只要避免大战爆发,就有希望!”

“行吧。那你现在可以好好说说,就你这所谓的灭世预言,有多大的可信度。”君凌打断了关于沈鱼的立场的讨论,这预言什么的还没谱呢。

“我能以鄱阳上仙的名义担保,这个预言,一百万分的可信!发现灵能潮汐的异常波动之后,我们就预言到了大灾难,经过求证,才完善了其中的细节!”

萧莎皱眉:“虽然鄱阳是我舅舅,但我其实没见过他。”不知道可信不可信?但是联系的话,应该还是可以联系上……自己以前真的是太依赖师父了。

黎佳解释得很流利,仿佛已经对别人讲了无数遍:“下一次神战的爆发是个意外,因为沈鱼要复活黎萦的时候,萧莎身上的第二神种觉醒,和沈鱼发生一场大战,最终让沉大陆陷入三个月的黑暗。所有人都会死!”

“三个月的黑暗?”

“对,因为两个神级法术的对撞,产生了弥漫整个大陆的烟尘,还有席卷大陆的元素乱流。恶劣环境会维持至少三个月,最终没有人能活下来。”

“说的跟真的一样。”

“这是预言!”黎佳严肃地声明,“所有人都在预言的命运中,除了你,君凌!”

“我?”君凌指自己,他这点儿实力?他从来没觉得自己有拯救世界的潜力啊。

“对。预言里面,唯独没有你的存在,所以我才来找你!”

“我不觉得我可以拯救世界啊。”

“别闹了,这跟拯救世界没关系,你难道不想活个明白吗?”

黎佳上前,按住君凌的手:“你根本就不是穿越者!你的记忆被篡改过,我不知道你怎么来的,但是其中肯定有阴谋。”

“没人能中凋零诅咒而不死,所以,更大的可能性是,你根本就不是人类!”

没等君凌回答,萧莎插口道:“君凌如果有问题,师父不可能不知道。你这是挑拨离间吗?”

黎佳无奈,“梅宗主昏迷,也不在预言中。”

“这种大事都不在预言中,这根本就不准吧!”君凌被他气笑了,“无稽之谈,亏你还当真。”

“君凌,你自己就没想过吗?”黎佳也不跟他就这个问题纠缠,而是努力陈述那些明显就有问题的事实。

“10月就有人发任务悬赏你,这证明了你早就已经在这个世界上了!你根本就不是从地球来的!”

“你又怎么知道?”

“因为那个任务我接过!因为有人要杀梅山剑宗的人,我为了萧藤,就接了。但是萧藤告诉我,根本没有这个人!”

“直到12月底,萧莎在梅拉瑞尔遗址捡到了你……经历,你非常特殊。别把自己不当回事,你或许是拯救这个世界的钥匙!”

君凌听完,更加地不以为然了:“拯救世界?这话好像太大了吧!”他对自己的实力清楚的很,也没有走上人生巅峰的觉悟和**。

在这个世界,他只想跟亲近的人一起,好好活着;更何况,这世界都需要他来拯救了,基本上也就没救了吧!

“所以我就怕你是这个态度……”黎佳无奈地说着,突然闭上嘴,一下子跳起来!

不远处那个孤零零的帐篷的帘子被掀开,站着一个高挑斯文的男人,黎佳像看到了最恐怖的妖魔鬼怪。

“你就是黎佳?”沈鱼的声音像被夜风送过来一样,清新缥缈。“你姓黎?”

“……”黎佳想要跑,但是他竟然迈不动脚步,甚至他还抓着君凌的手没放开,不是他不想,而是做不到,他的十指都已经僵直!

“嫡传是很神秘的组织,我只知道,他们带走了我曾经的伙伴,龙涎香。”

黎佳不知道他都听到了什么,但他可不想让沈鱼产生敌意,只能勉强回答:“不……不是带走的,龙涎香本来就是我们的人。”

沈鱼点头,“看来,你没有说谎。”他问这个问题,只是验证一下黎佳的身份,他们刚才的对话,沈鱼都有在听。

这个人知道得太多了。

“我记得,你不是鄱阳的徒弟吗?为什么来这里。”沈鱼又问,“又为什么怕我。”

“我……没有……”黎佳已经开始出汗,看着沈鱼的笑容,他感觉自己刚才的挑拨离间,八成是被听到了!

“过来。”沈鱼向君凌他们招招手,一股春风化雨般的温柔袭来,蛊惑着他们的心,让君凌的脚步不由自主地向他那里走去。黎佳瞪大双眼,似乎想要和这个力量对抗,却完全做不到,他抓着君凌的手攥得死紧,脚下的方向却是一样的不由自主!

是幻术……还是精神魔法?可怕的人!

在这世界上,还有沈鱼办不到的事情吗?黎佳眼看着自己和他的距离越来越近,却无能为力。

这时候沈鱼终于动了,他上前一步,这样一来君凌和萧莎就在他身后。两人这时候才恍然惊醒,出了一身冷汗!

但是接下来的场景,让他们两个汗透重衣。

“我知道你是谁了。”沈鱼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指,黎佳的身上仿佛压上了一座大山,浑身骨骼发出咯啦啦的声音!

君凌不由自主地后退,沈鱼的背影看不出喜怒,声音也听不出任何波动:“妖龙,海哈帝杀你一次,把你的魂魄做成灵宠,竟然还没让你老实一点?”

“嗬……君……君……凌……”黎佳已经没办法说出完整的话,他已经感受到沈鱼的决心,和杀机。

这是现实中的大魔王,他不会派遣下属一个个地去找勇者单挑,如果碰巧遇见的话,他更喜欢亲自出手,用绝对的实力差距碾压过去,永绝后患。

沈鱼没有再说话,黎佳也没有再说出什么。君凌眼睁睁地看着,随着沈鱼右手轻轻握拳,黎佳的躯干、四肢、头颅,都被一种无形的力量不断挤压,整个人都向内坍缩,眼球却被向外挤出去……

最后,他没有来得及施展任何招数,就化成了一滩血雾,爆开。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样消失了,只剩下一身衣服,缓缓地飘落在地上。

恍惚间,君凌脑海回响着,他今天刚开始就说的那句话: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112难以弥补的裂痕

沈鱼的右手轻轻握住,一个毫无反抗的人,就这样被灵能压力挤碎。他的手骨节清晰,瘦弱,在月光照耀下白得几乎透明,却代表着绝对压制的武力。

他收回手,顺便把黎佳剩下的衣物拉回身边,他弯下腰,翻找了一会儿,拿出一张符纸,转向君凌:“这是凋零诅咒的符纸,他就是杀你的人。”

他伸手把那张白色的符纸递过来,但是君凌下意识地后退一步。一时间三人仿佛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愣愣地站着,场面十分尴尬。

沈鱼刚才都听到什么了?君凌不敢问,他开始疯狂回忆自己刚才有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或者会惹怒他的东西……到这个世界之后,他还是头一次看见算得上半个朋友的人死,而且还是一言不合就被如此惨烈地杀掉。

沈鱼从袖子里拿出一块圆形的小玉石,手指在上面抹了一把,然后迎面扔给君凌。

“拿上这个,去赫希尔教廷的驻地,说你是白鱼图书馆的人,找教皇。”他手里捏着那张符纸,又递给君凌,等着他接。

沈鱼这是给他一个选择,如果觉得自己身边不安全,那就去寻找其他的庇护所。赫希尔教廷也算是沉大陆最大的慈善机构了,至少不会对无辜者的危险置之不理。

君凌思考了一下,拿过那张符纸,看了一下,收起来。

而那块小玉石,一面是黑白双鱼纹样,一面是刚刚用灵力刻下的“君凌”,沉大陆通用语,底下还坠着一条红色的小穗子。仔细去感受,这玉佩上面似乎有一点儿灵能波动,应该是可供识别的信物!

“持有双鱼玉佩,你就是白鱼图书馆的工作人员,相当于我的助理。”沈鱼平静地交代君凌,“把符纸给教皇送去。告诉她,问题解决了,那个牧师应该是无辜的。”

虽然事情的细节西北西还在调查,但是对沈鱼来说,那都是小事了。他只在乎凋零诅咒,至于命案,查出眉目、有个交代,别给灵山派丢脸就好。

“这个人,应该也是之前和白巫妖合作,设下空间迷阵的人。”沈鱼继续说,“妖兽都会灵术和魔法,他肯定就是‘嫡传’派来鉴定神种的人。”

“嫡传是一个杀神组织,他们的目标是捕猎神位强者。”沈鱼袖着双手,“萧莎身上有神种……我也快要登神位了。他出现在你身边,绝对没有什么好意。”

沈鱼在动手之后才说这些,显得十分苍白,君凌也不知道该信不该信。他反应了一会儿,还是先回答:“嗯,我……其实,并不相信他说的。不是,他也没说什么,就是一些挑拨离间的话!”

他看了一眼萧莎,发现这姑娘还愣着,君凌只能努力点头道:“就是挑拨离间。”

“有些也是事实。”沈鱼抬头看天,这怎么办呢?嫡传的人,杀了就杀了,但是君凌他们好像有点儿交情的样子。

君凌想了想,在这种喜怒无常的人面前,他还是转移话题比较好:“事实,就是,我真的不是人类吗?”

“……”沈鱼想了想,“没有人能身受凋零诅咒而不死。”这是变相的默认。

“那我是什么?”

沈鱼叹口气,发愁。黎佳既然提到了,君凌会追问也很正常!他的目光飘向远处的山峦、云层和月光,半天,才终于开口:“我记得,你欠我一个约定。”

“我到底是谁?”顾左右而言他,这家伙肯定知道。说不定,初见面的时候就知道了!

一个月前的事情,像录影带走马灯一样闪过君凌的脑海。第一次见沈鱼的时候,师父抱着一碗松子,沈鱼欲言又止的神情……

不,不对,沈鱼说的是“恭喜你,终于……”然后他被师父打断,才迅速改了口。

时隔一个月,君凌已经知道其中必有问题,梅风亭那个敲了敲桌子的细节动作,就显得十分突兀。

君凌想通了这些,一股热血直接冲上头顶:他们两个都知道!

沈鱼抿了抿唇,提出交换条件:“你别问了,我也不需要你为我挡刀了。”

“我是什么?我是谁?!”君凌突然激动起来,“师父她也知道吧?是吧?”

“我不说,你不问,否则你就滚。”沈鱼冷下脸,“我没责任告诉你。等你师父醒来,自己问她!”

沈鱼这语气让君凌冷静下来,他差点儿忘了,这人刚才直接二话不说把黎佳那个倒霉蛋给捏爆了……自己竟然敢跟他硬刚,真是热血一上头,什么都不顾了!

沈鱼不耐烦地挥手,示意他滚蛋,又转向萧莎,尽量语气和蔼。

“莎莎,你也跟他一起去吧……”他们离得很近,沈鱼抬起手就想顺势摸摸萧莎的头。

萧莎却是像触电一样,直接跳开、后退,手已经按在剑柄上,全身戒备!沈鱼怔忡着,这才想到,让她最害怕的,应该正是自己吧。

沈鱼的目光顺着她的胳膊,看着她手里的剑。

两仪轮,是梅风亭锻造的,沈鱼进行了附魔加工,李玉做了剑鞘,最后取了个黎萦说起过的名字……萧莎的手握在上面,纤细的手腕,本来是淡阳光一样的奶油色,现在由月光镀上一层冷白,真好看。

沈鱼收回双手,揣在袍袖里,“我不会伤害你。”那样子说不出是痛心,还是别的什么。

“你听见了?”萧莎是不习惯打马虎眼的人,事已至此,沈鱼要么可信任,要么是敌人,不会有中间值。

虚与委蛇只会让他们陷入危险,因为沈鱼的实力太强悍,随时都可以要他们的命!

“听见什么?”沈鱼装傻。

“我的血统。”

沈鱼看着她警惕的脸,终于恢复公式化笑容:“你也没说啊。”

这就够了,说明他从头到尾全都听到了!萧莎庆幸,妖兽对自己本体都有着本能的避讳,她没有看黎佳的任何一层壳,黎佳也没有说出她身上的妖族血统是什么!

“不过我也挺好奇,为什么复活黎萦和你们兄妹俩的性命,有必然的联系?”沈鱼恶意地笑了笑,“他提醒了我,以后我会考虑从这个方面着手研究一下的。”

“我要找鄱阳上仙。”萧莎也不藏着掖着了,直接表明不再信任他,准备走人。

沈鱼举手拦下她:“我联系他,你等下。”

他竟然当场用灵光画符,符文漂浮在空中,被手指轻弹两下,迅速闪过虚空消失。然后他才对萧莎笑道:“我刚才对他说,你外甥女想你了,立刻马上来碎心岩。怎么样?满意吗?”

这灵符画得十分漂亮,不仅是虚空画符的灵能基础十分扎实,符文形状更是圆润端方、完美无缺。若是由沈静仙或者任血河来欣赏它,一定能从中悟出一些高深的灵能运用技巧!

可惜萧莎不是灵术师,这一手是真的抛媚眼给瞎子看了,但是沈鱼依然很得意,邀功一样追着问她满意不满意。

“……满意。”萧莎被迫回答,她的心很乱,手指很用力地抠着剑柄上用来防滑的刻纹。

她很紧张,却是更加拿不定沈鱼的立场的紧张:他真的要把母亲复活?若真是这样,他早晚会想通,复活母亲必然要杀掉自己,到时候真能跑得掉吗?

妖兽的血统,涉及母代和子代的传承,而逆转这个过程,就需要归还所有的血统。理论上讲,只有杀掉所有的后裔,才有可能复活上一代的母体……

萧莎还在手足无措的时候,君凌却已经看出来,沈鱼在努力缓和他和萧莎之间的关系,企图打消她的防备。

君凌想,有一点黎佳说的不对,沈鱼对萧莎不是没有感情的。若是真的为了复活母亲必须杀害女儿,他应该也很难做出选择!

“不过君凌啊,你比我想的聪明,竟然早就猜到是谁害了阿亭。”沈鱼重新逮住君凌,“既然都知道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以为你也知道。”君凌装傻到底,“空间系的第三神,还是你告诉我的呢!你肯定能想到的,我何必多嘴?”

沈鱼还真的没想到。这是盲区,他也爽快地承认自己百密一疏:“我是该想到的。阿亭信任的人,除了我,还有你们这几个徒弟呢。是我太自信,把你们都忽略了,我的错!”

“是谁干的,这重要吗?找到行凶者,师父也不会因为这个醒过来啊。”君凌脸上堆满傻笑,“况且,我觉得这事儿一定有原因,还是让师父亲自处理吧!”

“你觉得那孩子是第三神种?”

“第二神种可以有两个人格,我就想,第三神种应该也差不多。”君凌摊手,“小傻身上这俩人很容易分辨,但是好在两个都没有什么威胁。但是嘉蓝身上的就不好说了。”

梅风亭的意外已经证明,第三神种是不可控、甚至是有强烈敌意的。

“你原来是这么想的……不对,哈,”沈鱼想了想,突然觉得很荒谬:“你难道是在担心我?”

“他放倒我师父只用了一招。”君凌提醒。

“那是偷袭。”

“即使是偷袭,师父的身体是什么强度,你心里没点儿数吗?”君凌嘲讽,“你个法系脆皮,确定想去硬刚?”

沈鱼看了他一会儿,转头对萧莎说:“必须承认,这傻子说话有时候还真他娘有那么一点儿道理。”

他爆的是地球粗口,而不是沉大陆粗口,同时突然点到萧莎,这虚晃一枪终于让她不可避免地愣了一下。

趁此时机,沈鱼伸手就拍了拍她的肩膀,动作似慢实快,好像还用了一些空间法则,以萧莎的灵活,竟然也没能躲开!

沈鱼很得意,顺便捏了捏少女滑溜溜的后脖颈:“就你俩这实力,跑到天涯海角,都逃不出我的手掌心,还不如轻松一天是一天。”

他顺势往前轻轻一推,催道:“快去找教皇吧,后天还要比赛呢,注意休息。还有……”

“等你师父醒来,我们一起去莫克,去找你们那个小师弟聊一聊。”沈鱼眯着桃花眼,“敢碰我女人,还是让他付出点儿代价吧!”

“你……放尊重点啊。”君凌无语,这人,占有欲到底有多强啊?

113筵席终有一散

君凌、萧莎很快找到赫希尔教的驻地,凭借白鱼图书馆的信物,很快就被通报到圣女的面前。本以为这种贸然拜访会被拒绝,没想到对方却迅速把他们迎了进去。

最华丽的那一顶帐篷里,昨天他们见过的女骑士兮月胧,正站在一个软塌旁边。赫希尔教当代的圣女,赫希尔芸,正半躺在上面。

和所有老而成精的怪物一样,她的外表美貌、年轻,但是身上的睿智和沧桑却明确地昭示着,她和真正的年轻人有着天壤之别。

赫希尔芸明显是特地起床,穿着很宽松的衣服,赤着双足,肩膀上随意地披了一件质料华丽、做工精美的袍子那似乎是一件很高级的开襟法袍,却被刚起床的主人随便抓过来抵御夜间的寒露。

君凌和萧莎上前行礼,对方态度很和善,深夜被打扰竟然也没有任何不满,反倒是热情地让他们坐下谈。

赫希尔芸好奇地看着这个来访的女孩,“你就是萧莎吗?听说,你是沈仙师的女儿。”

“……”萧莎无语,他们身边有内奸吗?这消息传出来是不是太快了。

“今天在观礼台,他已经小范围宣布了这件事。”赫希尔芸解释自己怎么会知道,“既然有这个关系,我也算你的半个长辈,不用太拘束。今年多大了?”

“……三十。”萧莎没经历过这种客套,只能老实地报出了完全和她外表不相符的年龄。

赫希尔芸惊讶,“这么年轻,你……是黎萦的女儿吧?”

萧莎无奈,只能应是。赫希尔芸已经发觉,萧莎的表情明显很为难她也是稍微试探一下看来,沈鱼和黎萦有关系的传闻,果然是真的。

“行了,不逗你了。”赫希尔芸达到目的,及时放过了她,转移话题:“说正事吧,为什么来找我呢?”

二人来访拿来了白鱼图书馆的信物,八成是有公事。

君凌赶紧从口袋里掏出那张白色符咒,双手递上去。“是这样,沈先生拿回了凋零诅咒的符纸,让我们交给教皇。”

赫希尔芸听到这话,脸色顿时郑重起来,甚至跳下美人榻,赤足来到他面前,亲自接过那张纸。竟然事关凋零诅咒,怪不得这两个年轻人急匆匆的来找自己。

君凌并没有觉得很意外,萧莎却心惊:护卫就在身边,却亲自来接,这是莫大的尊重!圣女大人这个态度,似乎有点儿过了,有必要这样吗?

赫希尔芸拿过来,很认真看了一会儿,才点头道:“确实是凋零诅咒的符纸,但是我认不好。”她偏过头,交代兮月胧:“得尽快交给教皇,让他老人家辨认,到底是谁绘制的、放了多少年,是不是当初留下的东西。”

身为贴身护卫,兮月胧兼职一部分的助理工作,尤其是涉及教廷核心的重要事务,只有交给她来安排才放心!兮月胧已经在心里清点手下兵将,今夜可能就要整装出发。

君凌也顺着她的说法,表示同意:“沈先生的意思,也是把这个交给教皇。”

“我懂。但是,他的意见是什么?”赫希尔芸问他们两个,却见这二人都不明所以。看他们的年纪都很轻,想来没有什么阅历,又是和沈鱼有亲近关系的后辈……她猜,大概是沈先生让他们历练一下为人处世吧!

“找到凋零诅咒的线索,送到教皇面前,这是很大的功劳。”赫希尔芸看在两个孩子不懂事,尽量说得直白:“沈先生是什么意思,让你们亲自送过去吗?”

派他们两个来,而不是亲自来,肯定不是因为沈鱼懒。若是有意提携后辈,那她也一定会成人之美。

“送?”萧莎反问,她想起来,教皇很少离开赫希尔教廷的核心。“送到哪里,耶莉丝城吗?”

“当然。”赫希尔芸回答,“这次的事件很严重,必须尽快处理。如果可以的话,我们会抽出精锐人手,连夜出发,把这张符纸送去教皇面前。”

“啊……”萧莎突然明白了。沈鱼给她留了一条诚意满满的退路,如果她担心自己的安全,现在就可以跟随赫希尔教的队伍离开。

可是,这样的诚意,却让她反而无法继续怀疑下去……怎么办?萧莎求助地看君凌,他们来之前可没有商量过。

“谢谢,我觉得沈先生肯定不是那个意思,我们不需要什么功劳。”君凌也想明白,但是他要豁达很多,所以就直接拒绝了。“我们后面还有比赛,应该不太方便离开。”

“明天的比赛吗?”赫希尔芸很诧异,他们两个都没带任何武器,所以看不出职业。圣女大人还没有对比赛关注到记得所有选手的程度,“很厉害啊,能坚持到第三轮分组赛……”

兮月胧在旁边轻声咳嗽,提醒:“圣女大人,他们是梅风亭的弟子。”

“诶?”赫希尔芸天真地眨眨眼,“你们都是剑客吗?哇,梅姐姐教出来的剑客!”

一听这个称呼,二人就知道又遇到了师父的故人。好在对方没打算叙旧,只是借此恭维:“在剑客组里面挺过两轮,那就更厉害了,剑客组的淘汰质量可比魔法师分组要高很多。要我说,以魔法师现在的数量和质量,淘汰四轮都不为过啊!”

萧莎不敢接受这种恭维,用尽浑身力气在客气:“圣女大人过奖,只是勉强晋级而已。”

“辛苦你们了。那就说说,沈先生是如何拿到这张符纸的,还有其他的细节,我让他们一起汇报给教皇。”

君凌沉吟,这是沈鱼从黎佳身上抢来的。萧莎知道他和黎佳算是有点儿惺惺相惜的情绪,手臂稍微挨着他的,主动接过了话题。

“这个符咒,是从一个魔法师身上找到的。他来历不明,自称来自2033哨所,名字叫黎佳,实力是通天塔认证的二星魔法师。”

“2033哨所,姓黎?”赫希尔芸竟然知道,她转向兮月胧,不确定地问:“2033环境很恶劣,驻守任务都是5年为周期。我记得,上次领了任务的,是鄱阳的徒弟吧?”

沉大陆土著对“黎”这个姓氏有敏锐的反应,尤其是圣女这种长期当权者。

兮月胧躬身,恭敬地回答:“二十年前,鄱阳上仙确实收了一位年青人做弟子,姓黎。我马上去查。”她直起身,又转向萧莎问:“那个人是参赛选手吗?”

萧莎摇头:“他没有参加个人赛。”团队赛现在还没开始正式报名,很多人都在组队中。

赫希尔芸点头,还是对兮月胧吩咐:“那就从守林人的记录入手,核实他的身份。”

“顺便,冒昧问一句,沈先生介意把那个人移交给我们处理吗?”他们这次拜访没有顺便把人带来,估计就是不愿意给,赫希尔芸只是顺便问问,没有抱什么指望。

君凌脑海里又闪回黎佳死时的场景,深吸气,正想要开口,却被萧莎不动声色地按住了手臂:“他被沈先生当场击杀。”

不能让君凌说,他的情绪明显还没有平静下来。而他们现在和沈鱼的微妙关系,还是不要暴露给外人了吧!

“哦,那就可惜了。”赫希尔芸惋惜,“不过,他这样做也是为了我们好,能拿到凋零诅咒的人,手里可能会有我们无法防备的底牌,我们没有好办法控制他。”

沈鱼把这么重要的当事人给杀掉,她竟然丝毫没有追究,甚至还强行给这种行为找了个理由……这种奉承讨好的态度,也太过明显了吧?

萧莎心里凉,这完全就是卖沈鱼的面子,否则教廷的圣女哪有这么好说话!沈鱼说的没毛病啊,以她的实力,根本就跳不出他的手掌心……

赫希尔芸不止是想要讨好他们,更是心里想的通透,看得很开。反正,没有这符纸,教廷也找不到这次诅咒事件的源头,与其什么都查不出来,至少现在这样还能勉强控制事态。

而沈鱼身份超然,能不得罪就不得罪。她自己的工作重点是魔武会,凋零的事儿就让教皇去头痛吧……

君凌基本上从头到尾都没说多少话,都被萧莎代劳了。离开教廷的驻地,萧莎才放开他的手:“我们跟沈先生的矛盾,尽量别告诉别人。”

君凌也是强自克制,现在才稍微放松下来。“我知道,但是……”他摇头,皱着眉毛努力组织语言,来表达自己心中的不满和后怕。

“黎佳和我们,也算是有点儿交情吧。他说那些话,就是为了提醒我们。但是好好的人,就这么……”

“别想了。”萧莎宽慰他,“黎佳也不算我们的朋友。说了那些莫名其妙的东西,还不知道是真是假呢!”

“我觉得八成是真。”

“我的事儿和你的事儿确实是真的,但是,他说神级力量毁灭世界?”萧莎觉得很荒谬,“肯定是危言耸听。光是历史书上的神战,就已经不止一次了,哪有那么严重啊!”

“可我还是感觉很不好。”君凌垂头丧气,“在这个世界,杀个人这么容易吗?”

萧莎叹气,“你如果在纠结这个,我劝你趁早习惯。”她望着天上,“在丛林里,我们碰见过魔兽,虽然没有真的死,但你得知道,我们是随时会死的。”

“昨天在擂台上,我打成什么样你也看到了。你不能一边喊着拼命战斗,一边在真正死人的时候,又觉得老天不公。”

君凌苦笑,“我当然知道可我就是不知道该恨他,还是怎么?”

“我也不知道啊。”萧莎也摊手,“我已经理不清楚了。我只希望,那个没见过的舅舅,能告诉我应该怎么办。”

说到这里,君凌突然顿住脚步,“那个圣女,她刚才好像说,黎佳是鄱阳的徒弟。”

“嗯?”萧莎没明白。

君凌很犹豫,那个所谓的“嫡传”组织,到底是什么立场,为什么要杀自己?而且就现有情报来看,悬赏令没有撤销,自己的危险,好像还没解除呢!

“会不会,是你舅舅想要杀我?”

萧莎看着君凌,他们两个对视着,开始思考同一个问题。

从什么时候开始,两人好像已经形成了同进退的关系?即使都是同门,很多决定,他们甚至都不和沈静仙商量,就直接默认了要一起行动……可是随着梅风亭持续掉线,他们之间越来越多的地方,都开始不再同步了。

君凌也发现了这个问题,他摸摸自己的后脑勺,“唉……我好像应该跟着他们走的。”

对自己的追杀,若真是鄱阳幕后参与的,那他好像不应该再参加比赛了。既然有人铁了心要他的命,就不会轻易放弃。

萧莎也发现,沈鱼身边对她来说不安全;而鄱阳身边,对君凌也不安全。一系列扑朔迷离的事件,让他们的立场都发生了变化怀疑,在他们两个之间画下了深深的一道鸿沟!

他们悲哀地发现,这个本来就很小的师门,好像在逐渐瓦解。

114四面战歌起

1141

萧莎也对君凌的安全感到忧心,“我不好说鄱阳上仙是什么立场,长辈做事,应该不会问过我们。”

她自己这个没见过面的舅舅,心里根本就没有底。

“沈先生下手杀……黎佳,就能看出来。他们是长辈,不会因为我们的人际交往手下留情。”君凌推断,“他出手夺回符纸,难说不是一种掐灭线索的手段!这样一来,这条线谁都没办法再查下去。”

“沈鱼和鄱阳上仙的关系很好的。”二人私下讨论,萧莎已经不使用敬称了,而是直呼沈鱼的名字。“若没有特别理由,他不会直接下手……确实不安全,要么这样吧!”

“君凌,你在沈鱼那里照顾师父,我自己躲开沈鱼,等鄱阳上仙来找我。”她提出一个折中的办法,“明天和任血河进行一下团队赛演练,后天我们就得比赛了……我觉得,至少沈鱼不会在比赛期间动我们。”

“因为比赛选手的身份吗?”君凌想了想,“好像也只能这样。选手在比赛期间死亡,灵山派不好交代,是个办法。”

“师父一个人在他那儿,我也不放心。”君凌依稀还记得,胡原好像因为一些不可说的原因和沈鱼翻脸。

萧莎点头,“嗯,鄱阳上仙到了之后,我先试探一下口风,然后再找你。你总该信得过我吧?”

“行行,就这样呗。”君凌笑道,“师父那儿有我,你不用担心。”

萧莎看他嬉皮笑脸,知道君凌对自己也是绝对信任的。想到师父,她也忐忑:“那个药,你下次……那什么的时候,可得小心点啊,别被发现了。”没人帮忙打掩护,君凌这个傻子能不能瞒过沈鱼很难说。

君凌展颜一笑,“没事,不用担心我!除了苦都还好,不过我好像特别困。”

“你今天的比赛强度很大,你没有这种长时间陷入被动的战斗经验。”萧莎给君凌找了个可以解释的好理由,“应该不会因为这个怀疑你。”

“有道理。”君凌接受这个理由,相信沈鱼也能接受。比赛强度大,加上晚上的事情,正好掩盖他的异样疲惫。

其实他本来是想好好问问沈鱼“嫡传”是什么组织,但他现在不敢问了,不行就明天再说吧……

君凌没想到的是,他和萧莎再次相见,却是在赫希尔教紧急救护小组的驻地!

1142

“醒醒!喂!喂!”

“不要睡了啊!”

“快走吧,不要管这只猪了……”

君凌脸上感觉非常冷,耳边传来对话声,恍惚间,好像回到了这个异世界的起点。他努力睁开眼,看到一片暴风雪的天空一样的灰色,眨眨眼,却发现那只是帐篷的顶。

他身上充满一种睡久了之后产生的困乏,动了动,却感觉身体的状态很不错。明明很困很想睡,身上却充满力量,真是很奇怪的状态。

“可算醒了。跟我们走!”独孤行正隔着睡袋踹他,西北西已经在门口催促,他撩开帘子让这个帐篷里吹满了凉风没看错的话他手里好像扣着魔杖。

君凌抹了一把脸,一层薄薄的冰渣子被抹掉,“怎么回事?”因为霸占了沈鱼的帐篷,所以不让人睡觉吗?他稍微看了一下,沈鱼不在,灵纹水晶棺也不在,这俩人好像是专门来叫自己的。

“出大事了,跟我走。”独孤行把他从睡袋里拎出来,君凌只来得及把外衣匆忙披挂好,抓起随身佩剑!

“守林人征召,这次的规模非常大!”独孤行的焦急都写在脸上,“包括所有这些通过二轮淘汰的选手,所有三年级以上的灵山弟子……甚至掌门师尊都在征召范围!”

“什么叫征召?”

“前线告急,所有修行者强行征用,服从守林人调遣。”独孤行解释,“如果拒绝,会面临严重处罚!所以我说出大事了!”

“昨天出现了新的凋零之地。”西北西也和他们一起穿过人群,就像蜜蜂在花丛间飞舞,动作很流畅。

“我们现在去哪里?”

“去找你师妹!”独孤行回答,又继续嘱咐:“在上前线之前,守林人会建议你们所有选手,都以原本的团队赛为单位,组成4到6人的小组,这样才能提高生存率!”

君凌心中忐忑,听起来,这个前线的战斗会很残酷啊!

他跟着独孤行,迅速穿过一排排整齐的帐篷,穿过收到这个消息之后略显忙乱的人群,来到一个稍微清净的地方。

这里是几顶白底红花纹的帐篷,有一些穿着牧师白袍的人,提着法杖进来出去,和营地里其他地方人心惶惶的气氛不同,这里的牧师部分老幼都很淡然。

独孤行带着他,熟门熟路地闯进一顶标着编号的帐篷。里面很昏暗,白天也还点着魔法灯,中央有一张床。君凌进门就看到灵纹水晶棺摆在那张床旁边,似乎还坐着一个人。

“师尊,守林人会议结束。”西北西单膝跪地通报,“基本查清楚,翡翠城郊外凋零爆发,城区尚未沦陷!但是凋零范围在野外扩张十分迅速,今天早晨已经覆盖了锦绣屏沿线,至少有七个哨所沦陷。这次征召的是先锋力量,目的是帮助莫克帝国守住问海闸。”

“上午商议的初步结果,可能会在溟河上建立水上防线,同时撤离下游部分人员。否则,一旦凋零范围越过问海闸,整个银沙角和南部湖区都会死伤惨重!”

“下一步的战略,要根据这次征召来的修行者质量而定。如果大部分修行者修为不够,可能会收缩整个西南防线,甚至放弃独幽城!”

床边坐着的那个人影扬了扬手,示意知道了那个人影是坐在地上的,一边依偎着灵纹水晶棺,头靠在那张床上。

“师尊,下午进行第二次讨论会议,守林人要求您必须到场!”

那人影又挥手表示知道。君凌被西北西说的事情震惊:“放弃独幽城?!”

独幽城要塞是重要关卡,他来的时候研究地图,还记得那边本来存在着很大的凋零范围。若是唯一的要塞也被凋零覆盖,那么整个梅山浮岛,整片的雪原,就被凋零之地从人类社会中分割出去了!

独孤行小声对他解释:“没有更好的办法,梅山浮岛虽然没有沦陷,但是雪线上的居民本来就少,而莫克南部人口密度太大了。”

君凌心惊,这这才对所谓的“出大事了”有了一个具体的认知。这是有可能损失人类生存版图的大事,他们竟然要被当做先锋军……等等,那床上躺着的人好像很眼熟?!

君凌的眼睛适应了昏暗的灯光,他这才看清楚,那好像是萧莎?

西北西汇报完毕,迅速起身离开。早晨开完会后,各方协调的工作都压了上来,几个灵山派宗主级高手,都忙得焦头烂额。

他离开,独孤行汇报:“我们带来的灵山弟子已经清点完毕,随时可以拔营。赫希尔教那边,昨晚上有一队人出了营,说是有要事回去禀报教皇,他们剩余的人手已经不多了!”

“掌门,还用不用通过守林人继续向教廷施压?”

床边坐着的那个人影摇摇头,挥手示意他离开。独孤行也迅速领命而去,等着他的事情可不止这一个。

二人来去匆匆,这里迅速就剩下了君凌自己。他看着床上的萧莎,似乎睡得很沉……这是什么地方?怎么萧莎没在自己帐篷里?

他蹑手蹑脚地走到那个人身边,越走越近,却越来越不敢相信这是他,轻声打招呼提醒:“……沈先生?”

沈鱼正坐在地上,头枕在萧莎的床边,一头黑色的长发垂下,露出白得透明的脸颊。他的头发有些被灵纹水晶棺压住,他竟然都没有任何感觉。他的双眼望着灰色的帐篷顶,直到君凌走近,才稍微转了一下,人却根本没有要动的意思。

“这这到底发生什么了?”

“晚上,她遭遇了袭击。”沈鱼终于开口,声音很哑。昨晚上萧莎落单了,这是一个疏忽,又不算疏忽,因为没人想过她也会有危险!

“受伤了?严重吗!”君凌赶紧跑上前,萧莎的呼吸很稳定,脸颊也有血色,看起来伤得不重。她右肩捆着厚厚的绷带,没有血色渗出来,已经妥善处理过。

君凌这才注意到旁边放着的杂物,有绷带,有消毒药水,还有一台小型设备,似乎在实时监测萧莎的生命体征。这么看来,这个帐篷,应该就是类似急救站病房的存在了。

君凌放了一半的心,这样看来,她暂时没有性命之忧。“她没事儿吧?”可不能也像师父那样醒不来呀!

沈鱼回答:“用了药,还没醒。”

“伤在哪儿?牧师救过了没?”君凌一边问,一边顺手就掀开被子角,顺着肩膀的绷带看下去,却是一愣:他没看到手臂。

“她的手呢?”这世界的外伤治疗不是很厉害吗?任何伤口,被牧师的圣光刷刷刷就能迅速愈合,还不会感染。即使没有这种外伤开挂手段,在地球时代,断肢再植的手术就已经十分成熟了。

“不是受伤,是截肢。”沈鱼眼珠木然地对着他,目光却没有聚焦在他身上。

君凌脑袋里嗡的一声,就像当初看到梅风亭躺在地上,他甚至忘了放下手里捏着的被子,就这么愣愣地看着萧莎肩膀上的绷带,还有右手空荡荡的位置。

115专治矫情的硬核见面礼

“截肢……?”君凌难以置信,“为什么?”你丫赫希尔神术不是很厉害吗?

“被腐蚀了,为了防止范围扩大,只能截掉。”沈鱼哑着嗓子,刻板地解释。

“怎么可能!”两仪轮就放在旁边,颜色没有任何异常,“剑没事,怎么拿剑的右手就有事儿?而且她还是活人啊,怎么就……”

“血族,凋零毒素。”沈鱼简单地回答,然后才反应过来,“剑……哦,剑被我净化过了。”他好像刚想起来似的,对君凌说:“物品没事,人不行。”

物品被凋零侵蚀是可以净化的,但是人类的身体被腐蚀,就无法逆转。

沈鱼不再说这个,把脸埋在萧莎的被子里,声音闷闷的,很懊恼。

“胡原跑了,还有他手下那些人。是我的疏忽。”

“喂,老沈,你给我说清楚,你们在搞什么?!”君凌彻底怒了,“难道是胡原干的?他不是凋零生物吗,你竟然让他四处乱跑?”

“他不危险。”沈鱼整个人趴在床边,“他制造族裔,力量就会分给他的眷属。他已经没有多少力量了……但是,他的眷属都是白巫妖的死忠。”

“昨晚上,他们杀掉了白巫妖,顺便为了报复我,袭击了萧莎。”

沈鱼很懊悔,越说这些,就越发烦躁。

他在埃斯泽的安排,自认万无一失,却没有防备胡原制造的那些族裔。为了权力和利益,那些被制造出来的吸血鬼们,早就投向了白巫妖!

胡原不是追名逐利的性格,他那些眷属会抛弃他,本来就是很正常事情。这么简单的道理,他怎么就没想到呢?

这些白巫妖的残余势力,实力不强,更不敢从灵山的看守弟子手中抢人。但是闯进关押地,直接杀掉她,还是能做到的,他们肯定找好了让白巫妖再次复活的身体。

君凌听完他说的,还是很不解:“行,就算不是胡原干的,是白巫妖,她怎么突然跟你有这么大仇?”就君凌他们来说,跟白巫妖虽然有一点儿过节,但也不至于事后派人暗杀吧。

沈鱼的手指烦躁地按住额头:“嗯……简单的说,我坑了她,就这前两天的事。”

君凌狂汗,看来,在他们比赛的时候,沈先生背地里忙了一些不可告人的事儿啊!萧莎他们昨天被吓坏了,只顾着防备沈鱼,却忘了碎心岩这里还有其他的危险。

萧莎落单确实是个疏忽。但是谁又能想到沈鱼的仇人竟然找到小傻身上?

对方偷袭之下,萧莎依然保住了性命,也不愧是梅风亭的弟子了。

沈鱼的手盖在脸上,“我的错……都是我的错。”他错在没有严格看管胡原,也没有除净白巫妖的党羽,更错在让萧莎怀疑、疏远自己。

“我真的没想对她怎么样,我也不知道黎佳,说那些都是什么意思。但是……她是不是真的很害怕?”沈鱼扶着额头,问君凌:“我有那么可怕吗?我……”

“等等,我说……你冷静点!”君凌终于发现,沈鱼的状态不太对劲。

君凌没有成过家,但是作为男人,看着老婆(?)和女儿一个昏迷一个伤残,他能想象到这种无能为力的痛苦。

这种时候,他可能只是需要倾诉。

“灵能潮汐爆发,我不想让萧莎掺和到各个势力中去……我想要把她留在身边,所以和一些人说明了她的身份。但是,这消息传的太快了。”

“我身边的人就是我的弱点。她们都是被我连累的!”沈鱼闭上眼,“我不想去前线,哪儿都不想去。”

他依依不舍地磨蹭着萧莎的被角。被子上还留有淡淡的血腥味,混合着药物和少女的体香。

萧莎的呼吸越来越均匀,她的身体在药物的作用下正在修复,迅速恢复着健康,除了遗留下的永久残疾之外。

“我说老沈,想开点。她们都还没死呢。”君凌无奈,坐到了他旁边,“有没有你,坏人都一样做坏事,这不是你的错,别往自己身上揽。”

“不是吗?”沈鱼懒得对君凌解释,“你不知道,是我惹了白巫妖,却留了尾巴……”

“那你也不是故意的,都怪敌人太狡猾。”君凌戳沈鱼,“真的不是你的错,是我们不该怀疑你。”

“……”沈鱼自嘲,“我是不是很可怕?”

“放心,你还吓不倒我们。”君凌努力转移话题,“小傻现在受伤,至少不用上前线了,说不定还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沈鱼抬头看着君凌,“不,莎莎很要强,她肯定会去。”

君凌沉默,“她还能用剑吗?”

沈鱼伸手,小心翼翼地抚摸萧莎的脸:“嗯……其实,你师父她左右手都会用,都很厉害。但是我不确定她有没有教给莎莎。”

刻意训练双手用剑,是为了万一右手受伤的时候也能活下去。这是梅风亭从闯江湖开始,就在贯彻的一种实用主义。事实上,确实有一次,梅风亭被暗算之后用左手剑翻了盘……

萧莎惯用哪只手?他不好说,但他知道梅风亭教学严谨,萧莎向来刻苦。只要还愿意握剑,总能用勤奋弥补。

只不过,自己不能看着她成长了……沈鱼专注地看着萧莎的脸,“君凌,替我保护她。”

君凌感觉担不起这个责任,更不放心沈鱼这个明显很颓废的状态。

“我觉得这事儿,你还是亲自来比较好。我都没去过凋零前线,听说是很激烈的战场。”

沈鱼叹气:“就算我去前线,也不可能和你们在一起。我得负责战略级法术……”说到这里,他感觉到十分厌倦。

在他成功登上神位之前,只要动用摘天录、使用强度过大的法术,他的记忆力就会越来越差。他可不想在不知不觉中忘掉太多东西!即使他自己每天都有记录,总不能每天睡起来都把过去的事儿温习一遍吧?

况且,很多时候,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忘掉了什么……

沈鱼无奈地看着帐篷顶,拍拍身边的灵纹水晶棺,说:“其实,我真想跟你师父换换位置。永远躺在里面,再也不用起来。”

君凌皱眉,“老沈,你这状态很不好。”君凌已经懒得用“沈先生”这种生疏的称呼,“我去弄点儿热水。”

“不,别走,她快醒了。”沈鱼把下巴放在床沿上,闭上眼睛。“我在她身边,她会害怕。所以……拜托你了。”

“你这是逃避。”君凌戳穿他。

“或许吧!”沈鱼也不否认,他不觉得可耻。“鄱阳可能会是这次先锋军的统帅,他今天下午就到了,到时候我让他私下联系你们。”

说起鄱阳上仙,君凌觉得很有必要提前问清楚:“等等,黎佳要杀我,和鄱阳上仙有没有关系?”

沈鱼睁开眼,纳闷地想了想,才明白他的意思:“放心,没有关系。李玉是被迫收下这个弟子,所以他们师徒关系很一般。黎佳出师之后,基本上就很少有来往了。”

“黎佳加入嫡传应该是他的个人行为。”沈鱼说到这里,终于扯出一个疲惫的微笑,“他们关系很生疏。否则,我这么干,鄱阳岂不是会跟我翻脸?”

君凌纠结着,无论如何,沈鱼还是很有人性的……呸,有个屁,这个家伙就是心黑手狠!

即使只是面子上的师徒,他竟然直接把老朋友的徒弟给杀了啊!

“这么做,就是因为凋零诅咒吗?”

“对。凋零诅咒非常严重,我甚至怀疑,翡翠城的凋零爆发,和这次的事件可能有关系!”

“不是吧?”君凌惊了,“那不就是针对我的吗?”

“你少得意了。使用禁忌的神级符咒,虽然是针对你,但你以为,那只是为了要你的命吗?没有那么简单。”沈鱼在努力控制情绪,跟君凌胡乱地扯一些闲事,可以让他舒服一些。

因为昨夜突发状况,他那些徒子徒孙都已经忙翻了!但他一点儿都不想去帮忙,宁可跟君凌聊这些已经不再重要的事。

有些人认为原因很重要,有些人却只看见结果,有些人光是善后就已经焦头烂额。每个人都有要忙的事情,但是沈鱼现在什么都不想做。

“嫡传是很烦人的组织,狩猎神种,猎杀强者……他们这么搞,可能已经破坏了平衡。或者说,他们就是为了破坏平衡!”

“当初我们杀了魔族,后果严重,但是这些搅屎棍子竟然还没有吸取教训!”沈鱼烦躁地捏着自己的头,“天道自有平衡,他们这是强行逆天而为。还好这次只有翡翠城!”

君凌思考:“你的意思是,就像环境污染或者温室效应一样,有人使用不该用的力量,可能造成了凋零爆发?”

“环境污染?可能差不多吧,凋零可以算是一种污染。”沈鱼深深叹气,也知道这样抱怨下去是不行的。他拍拍君凌的肩膀:“你别想太多了,我担保李玉的立场可信,因为他是一位真正的君子。”

他说完,努力打起精神站起来,“我得走了,这个留给你们。”他从床头拿起一个一尺多长的锦盒,递给君凌。

君凌顺手打开,“这是?”盒子里放着的两把短剑,用红色的缎带固定着,若不是这沉稳的分量,就像精致的礼品一样。

它们的材质很像地球上的玛瑙,是略带半透明的红色,颜色很均匀。两把剑几乎长得一样,乍看之下没有任何区别。

“荧惑星,原定的比赛奖品之一。”这两把漂亮的短剑,让沈鱼也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后面已经没有比赛了,所以这东西还是送不出去。我问过独孤,他也同意送给你们,毕竟你俩也算是他的同门。”

“这合适吗?”听说这东西蛮贵重的,虽然拍卖遭到流拍,但也是能摆在沉大陆顶级拍卖行的珍贵物品。

“我都不知道荧惑星是一对。”君凌伸出手摸了摸,不同于其他寒光闪烁的凶器,这两把剑虽然也是微凉,却有温润如玉的触感。

“不是一对,是一套,没有传承的一套飞剑,没人能用……所以飞星郡才会卖掉其中的两把。”沈鱼回答,“你们看着办,一人一个也好,都给萧莎也好,只要能用上,就不算浪费!”

“你有什么建议?”这种分配还是问过长辈比较好。

“我不懂剑。”沈鱼摇头,这种决定关系到二人今后的发展方向。“李玉肯定懂,他最擅长驾驭飞剑,很适合教导你们。”

“什么意思?”

“他暗恋你师父好久了,还是个孤家寡人。你们是晚辈,不用跟他客气。”沈鱼怂恿君凌,“他会很厉害的剑诀,既然有飞剑了,就让他教给你们!”

见面坑朋友是美德,若是见不着,那就挖好深坑,把朋友埋进去!况且,带孩子这种事儿,必须得雨露均沾才行。

君凌不知道沈鱼这建议有多坑,只是觉得忐忑:“我说老沈,我怎么觉得,我和萧莎这日子过的,就像吃百家饭长大的孩子一样。”万一他们最后学的乱七八糟,等师父醒来,会不会揍人?

沈鱼眯起眼,“你愿意的话,我可以收你作关门弟子,但是要叫爸爸。”

“滚。”君凌笑骂,“老子宁可吃百家饭!”行吧,这家伙又开始坑人了,应该是正常了。刚才他那直勾勾的样子,还以为这货生无可恋了。

想想也是,萧莎又没死,慌什么慌呢!真是人吓人,吓死人……

沈鱼转身正要离开,可在帐篷外面,迎接他的却是一声尖锐的风鸣。

那声音好像是鸽哨,又像是什么鸟类在尖叫。君凌悚然,虽然逆光,但他清楚地看见沈鱼身上弹开一层无形的结界,却在转瞬之间就轰然破碎!

一直如无敌般存在的沈鱼,竟然在后退!

在这层防护屏障碎掉的同时,他面前迅速生成了十几层新的防御护罩,就像洋葱一样一边生成、一边破碎……这一眨眼,到底毁掉了多少层,君凌已经看不清了,而沈鱼退了四步才站住。

被这些防御层阻挡之后,君凌终于看清了来袭者是何物。

那是一把玉白色的剑。从剑锋到剑柄,都布满了神秘而繁复的花纹,或许是什么符阵?而剑锋上更是寒光流动,仿佛积蓄着巨大的力量,势若摧城!

可这一剑,终究是在距离沈鱼眉心只有一分的时候,被拦了下来。

君凌只来得及看了一眼,那剑就原地消失。他的眼尾只能捕捉到一点流光的痕迹,推断这飞剑不是瞬移,而是被主人操纵着迅速返回了。

他震惊于这一剑风华,热血逐渐澎湃起来这才是真正的飞剑!

而被偷袭的沈鱼却是松了一口气,没回头对君凌说:“李玉来了。”萧莎有可以信任的长辈照顾,他也能放心去做自己的事。

他抚了抚自己的额头,不出所料,指尖沾上了几滴血。他恍惚地想着,自己这是多少年没见过老朋友,又是多少年没受过伤了?

这久违的感觉,竟然有点儿新奇。而这种属于老友之间的硬核寒暄,也让他心里那点儿惆怅和自责,彻底烟消云散了。这个世界,强者终究还是要用实力对话的。

君凌说的对,这次是疏忽。下一次他会把斩草除根贯彻到底,绝不再留任何隐患!

凭着强悍的自愈能力,那一丝小伤口迅速消失,只剩下白皙手指上的血迹。他把手指放进嘴里吮吸,品尝着淡淡的腥味,弯起了桃花眼。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很远处的天空中,有一个人形的黑点。那黑点迅速靠近,很快就能看清,是一个踩着飞剑的中年人,一身青衣劲装,长发束在脑后,被劲风吹得猎猎飘扬。

他的人还在那么远的地方,飞剑“纯霜”就能挟万钧之力,奇袭而至!

而那个孤傲的身影,背着双手,俯视众生,整个人比他脚下的碎雪剑还要锋芒毕露。纯霜剑惊鸿一瞥之后,已经回到了他身边,绕着他旋转飞掠,就像臣子伴着君王。

病床上,早就醒来的萧莎,终于睁开了眼睛。

116奇妙的DNA片段和检测结果

1161

李玉来到近前,沈鱼也不走了。他特别有兴趣,李玉这个人别扭的很,会如何跟萧莎相处呢?真是让人好奇的不得了!

君凌近距离打量这个传说中的鄱阳上仙。身材好像比自己还要高,一身黑衣劲装包裹着恰到好处的肌肉,身体里似乎隐藏着恐怖的力量!一身的气势就像个帝王。

据说他是很强的化形妖兽,在大陆西南非常有名。君凌不由得猜想,这种大佬,最起码也得是只老虎吧?他不知道这个世界上妖兽的种类,也只是随便猜猜。

李玉没管君凌,因为他认得这帐篷外面的装饰纹样,这是守林人的紧急救护站。萧莎会躺在这儿,不会有什么好事情!

凭借萧莎的脸,他迅速认出了自己的侄女。那锐利的目光上下一扫,就发现了她的伤势,目露寒光。克制着杀气,李玉用他的男低音说了今天第一个字:“谁?”

“凋零腐蚀,已经截掉了,没有后遗症。”沈鱼赶忙解释,这种关键时刻,他可不想被君凌抢先打岔。

李玉皱眉,表情严肃,伸手对萧莎说:“左手。”

萧莎呆愣地听话把左手递过去,李玉用双手很仔细地捏着她的手掌,又沿着手臂捏过去,他这是在观察肌肉的走向。过了好半天,似乎是鉴定完毕,宣布:“没事。”

他想了想,好像这么说不太合适。毕竟萧莎不是纯正的妖兽,丢了手臂好像就再也长不出来了……他得安慰一下吧?

李玉想到这里,伸出手掌按了按萧莎的头,补充道:“不妨碍。”

他本来是想学梅风亭那样摸摸头,但是因为紧张,力度没掌握好,变得很像男人之间争夺父子地位的殴打。

他不好意思,迅速缩回手。尴尬了一下,轻咳一声,指着君凌手里那个锦盒,威严地指责沈鱼:“太敷衍了!”他这是嫌弃沈鱼给萧莎找的飞剑品阶不好,连传承都没有。

沈鱼对他翻个白眼,“你要求也太高了吧。荧惑星已经是很好的飞剑了,我可不好意思去跟那谁的后人抢北极星。”

“人渣。”李玉骂起沈鱼来,可真是掷地有声。

“呵。”沈鱼手指一勾,就让灵纹水晶棺悬浮起来,飞到了他身边,离鄱阳远远的。

“人渣中的人渣。”李玉终于说了进门以来最长的一句话,这竟然还是一句废话,可见他对沈鱼有多么不满。

“她还没好?”李玉看着水晶棺问。

“没有。你要不要看看?”沈鱼就像问朋友“要不要来赏花”一样轻松。

“不,拿走。”李玉挥手,坚决地扭过头,一眼都不看。

“你怕哭啊?”沈鱼很恶意地压低声音,凑近了一点,“男人……”

“砰!”纯霜的剑身横着撞击在他的防御护罩上,沈鱼直接被横着拍出去两米,这声闷响也打断了他后面的话。李玉眼神悲愤,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还不快滚!”

对于二人这种谜样互动,君凌和萧莎已经没有任何惊讶了二百岁以上的老怪物没有一个是正常的,他们也算见得多了,心态已经十分淡定。

“萧莎。”李玉很郑重地叫她名字,出口就后悔了,他好像应该叫莎莎更亲切一点?不过现在反悔也来不及,他硬着头皮找话题,“我是你舅舅。”

上次见到她,还是需要换尿布的年纪,两个孩子把他搞的手忙脚乱。而现在,小婴儿已经长大成人,他竟然挑不出一个合适的开场白。

“嗯……舅舅。辛苦你了。”萧莎也不知道怎么回答,转念一想,还可以谈正事。“其实,这次请您过来,是因为……”她赶紧和李玉讲了黎佳昨天说的话,还有沈鱼已经将她的血样送检。

她把所有事情都和盘托出,有黎佳的一面之词,有他们的推测,更有被沈鱼承认了的部分事实。李玉脸色阴晴不定地听着,听得很仔细。

李玉听完,思考了很久。最后,他拍萧莎的肩膀,承诺:“我来处理。”

“荧惑星可以凑合用。”他指着刚才沈鱼放下的锦盒,又指了指君凌:“你们武功同源,可以混用。”

“混用?”君凌诧异。

“一人一把,等我一天。”李玉做事很果断,没有其他的寒暄,坐了一会儿,就站起来:“我先去处理你的事。”

君凌等他走了,马上就叫起来:“哇,你这个舅舅,好像是个很靠谱的成年人!”

萧莎黑线,“不可能所有人都像师父一样。”没正型的老妖怪很少,梅风亭是奇葩中的奇葩。

“不过,我得告诉你,别看沈先生刚才那样,其实他很疼你的。”君凌让萧莎重新躺好,给她掖好被子角。其实他觉得,这俩人还是不要这么防备的好。

“我知道,我早就醒了。”萧莎只是不知道怎么面对。毕竟某人一直在她被子上蹭来蹭去,突然被拆穿就很尴尬了!

李玉提前到来,及时化解了这个局面,她可以装作刚醒,也不用再和沈鱼纠缠可能存在可能不存在的父女关系。

也不知道李玉会怎么处理?萧莎摇摇头,努力不再想那些,活着才是最重要的:“听说,守林人发出了征召令。”

君凌从口袋拿出一张纸:“对,刚才独孤行给了我文件。咱们这一批,应该是明天拔营,直接去培中郡,传送翡翠城。”

“我的伤,明天应该就没事了。”

“但是你的手?”君凌已经不再劝她别去。萧莎的脾气本来就正直,加上梅风亭一直对天下大义的教导……在这种修行界人人有责的时候,除非真的拿不动剑,她是不可能后退的。

萧莎活动一下左手,闭眼,又睁开:“需要适应三天。”

君凌也洒脱地笑了:“没事儿,跟着哥混,你适应三年都没问题!”

1162

沈鱼急匆匆离开,其实是因为,他手里的一个实时通讯水晶亮了起来。

这是和血样一起,给忆江南宫送去的通讯水晶!不是说结果需要好多天吗?怎么这才过去一天,就有了消息?

回到自己帐篷,设下隔音结界,通讯水晶依然在闪烁。他把水晶球放在桌子上,注入灵力,迅速接通。

“你好,这里是忆江南宫基因研究2号小组。听见吗?”

“这里沈鱼。请说。”

“样本1号的结果已经出来,这不是人类。”

“当然,我问的是种族。”

“我的结论是:它根本不是动物!”对面的声音很坚定,“在开始研究dna之前,我例行进行观察,竟然在镜下看到了残留的细胞壁结构!这太扯淡了,所以我找了个人进行时间加速,让dna扩增的时间缩短了十倍。所以本来需要三天的结果,现在就出来了。”

沈鱼认真地听着。

“听说你是雇主,所以我想跟你谈谈。这其中有很多问题需要解答,否则,你也没法得到准确的结论。”对面的研究员说,“首先,你确定,给我的血样里面真的没有混合其他东西?”

“确定。”沈鱼回答。

“那可就好玩了,在扩增后的序列中,提取到了植物身上才有的dna片段,这些跟植物的光合作用有关系,不可能出现在动物身上……我真得庆幸,这是一滴正经血液,否则真的没有那么多材料让我找到这些。”

沈鱼努力听,但这涉及了太多他不懂的领域,只能问:“结论呢?”

“我的结论是,你给我的样本,来自一个混合了植物血统的动物。你们这个世界真好玩,什么刺激的事儿都有!”

“植物和动物?”沈鱼皱起眉毛,这已经进入他对妖族的认知死角了。

“对。然后我稍微地在植物之间对比了一下dna序列,你猜怎么着?”对方只是反问,其实根本没等他回答,迅速说下去:“我本来随便找了几种已知的植物dna序列进行对比,其中就包括你们这儿最常见的杂草,也是现在新型烟草的原始植物:团心草。”

“我在你给的样本里,找到了属于团心草的特异dna序列。该序列可能介导了团心草特有的一种繁殖特点:让母体在生出后代之后迅速死亡。在杂草的世界中,这种特性可能是为了让母本不会占据后代的资源和营养……喂?你在听吗?”

“在。”沈鱼赶忙回答,然后整理了一下思绪,继续问:“还有一个问题,样本1和样本2之间是否有亲缘关系?”

“大哥,我说了这么多,你还没明白我的意思吗?”对面那个声音开始不耐烦,却依旧耐着性子解释:“根据研究,人类和猩猩的基因组,相似程度都能达到百分之988。但是样本1和样本2的基因组,相似度只有不到百分之80,这差距比你跟你昨天晚饭吃的那只猪还大。这么说能明白吗?”

“嗯?”沈鱼出声表示自己在听。

“明白不明白?这两个样本,一个是人类,一个是植物,怎么谈亲缘关系?根本连物种都不一样!你就说,你能生出一颗肉球,但是能生出一根草吗?!”

“嗯……”

沈鱼理智地放弃了和对方讨论能不能生一棵草的问题。又问了一些概念上的细节,他最终挂断了通讯。虽然他们之后还会出具正规的检验报告,但是经过这一番交流,他的心里已经有数了。

团心草,开花结果之后,母体必死。

所以黎萦的死因可以确定了,不是对外宣称的难产,也不是梅风亭说的失血过多,根本就是种族特性决定的必然!

沈鱼重新开始翻找笔记,重新拿出三个月前他的主要研究项目:妖兽血统研究。

他努力回忆了半天,才想起来,自己当初还有另外一套理论研究,大概记载在某个位置。这个理论系统,和当初的《仙灵起源》和《元素魔法入门》是同年代的东西,那些年,他对修行界最基本理论进行了很深入的研究。

那两本书,因为讨论的是人类常规力量,所以他决定出版发行。但是剩下的一部分,却涉及了很冷门的话题:非常规力量系统的等价交换。

简单的说,就是修行者力量的遗传。

他的研究范围,包括妖兽的传承、以胡原为代表的血族的传承、还有人类修行者家族后代的谱系调查……最后发现,力量的遗传在人类中很不明显,但是在龙生龙、凤生凤的妖兽中,具有极其明显的规律。

他得出了一个不太明确的结论:除了自己修行得来的力量之外,来自血统的福荫是有上限的,只能越来越稀少,如无意外,不会增加。

一代化形妖兽,力量单位设定为1。二代化形妖兽,力量上限衰减至03到05,原因不明,但这是基于调查统计的真实数值。

可以证实,伴随着妖族血统逐代稀薄,能量上限逐渐降低。而下限似乎是无法调查的,因为第5代妖族后代已经无法取样,他们的新生儿大多过于虚弱,已经无法测量血统力量的强度。

摘天录翻动,最后直接自行拆开,十几张纸上面的表格和数据全都摊开,让所有的统计结果都展现在他面前。

既然黎萦和黎玉兄妹俩是团心草,那么黎萦的血统,全部都会分在萧藤和萧莎的身上……等等,萧藤好像很喜欢在外面乱搞,他是不是已经生了孩子?

沈鱼突然站起来,萧藤!他搞出多少孩子了?

他很烦躁地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分出去?拿回来?……似乎,如果想要完全还原上一代的血统,就要把分出去的血脉,全都拿回来。

所以黎佳才会说,为了复活黎萦,萧莎和萧藤包括他们的后代全都必须死!

沈鱼苦笑。且不说细节如何操作这种他还没来得及研究的问题,就光是“收集血统”这一步,他就必须跨过“杀掉孩子”这个门槛儿。

他扪心自问,若是有能够保证成功的方法,以自己往日的手段,还真有可能会做出这种事。就凭“黎萦”这个名字,以前的他,可以付出除了梅风亭之外的一切……

那现在呢?

沈鱼心中陷入无谓的天人交战的同时,李玉来堵他的门了。

117后宫之王与背锅侠

1171

“听说,你昨天杀了黎佳。”李玉还是冷着那张棺材板脸,不过跟他质问的语气倒是很般配。

沈鱼把通讯水晶收起来,“他死的可不冤!若不是他挑拨离间,莎莎不会防着我,也不用叫你来收拾局面了!”

李玉点头,没有就这个问题纠缠。黎佳只是他因为妖兽山的压力,收作名分上的师徒;他的生命对李玉来说,还不如萧莎的伤重要!能顺便问一句,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你都知道了什么?”李玉很少兜圈子,永远是直话直说。

沈鱼这才把摘天录的纸页全都收回来,回答:“真巧,我刚刚收到了小傻的血统报告。”。

有了专业人士的检测,他对自己的判断也更有自信:“你们兄妹俩,竟然不是妖兽,而是妖化植物!我竟然一直没往那边想过。”

“黎萦死得蹊跷,其实我要是盯着这一点查原因,还是能很快得到结论的。但是你一直带我见识各种妖兽,还有混血妖兽……各种兽类和半妖,让我根本没有往那边去想。”

“妖族真有意思,即使化形,也保留了很多本来的特性。”沈鱼叹气,“你们竟然是团心草。所以知道她要生孩子,你才会那么伤心,因为你知道她是必死的!”

沈鱼指着李玉,继续说:“团心草是自花授粉,你是雄蕊,她是雌蕊,所以你们两个,应该也是从同一个母本分裂而来的。”

李玉突然打断他:“你就算让小傻也生一对孩子,生出来的也不会是黎萦。她已经死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不,你误导不了我。”沈鱼直接戳穿,“黎佳提示的很明显,不是生,而是杀。”

李玉沉下脸,杀气腾腾:“看来,我早该清理门户。”

沈鱼目光闪烁,“遵循力量系统的等价交换……若是想复活上一代的母体,就得把她生下来的所有子代的血统,全部归还。我说的对不对?”

李玉知道,以自己的城府,绝对瞒不过沈鱼。更何况还有一个同为妖族的徒弟,已经说了太多不该说的事情!他不怪妖兽宫,只怪那该死的嫡传没有把事情做干净!

“萧莎是不是已经想到了这个可能?所以她突然怕的要死。”沈鱼叹息。“萧藤也是,他早就知道我在研究复活,所以他很快想到这个可能。怪不得他一直在努力乱搞,想多生几个孩子……”

提起萧藤,沈鱼也挺惋惜的。“说真的,要是再等几十年,他真的搞出一个大家族,我倒是真的不好下手。都是无辜性命,我再杀下去,估计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

“在那之前,我会不惜一切杀了你。”李玉很郑重地警告。

沈鱼摇头,“我不信。别忘了,这是为了复活你妹妹。”

“你跟你妹妹虽然一直闹别扭,但是你们是双生子,同生共死……若不是你依靠自己力量达到脱凡境,你可能会跟她一起死的。”

李玉不说话,他对妹妹固然也是十分疼爱,却也懂得该放手的时候就放手,也尊重她的决定……话又说回来,若是会连累自己,黎萦不可能决定生下孩子的。

“你对萧莎很不错,为什么?因为你小时候帮阿亭带过他们?那时候他俩还很小吧,他们都不记得了,你至于吗?”

“你怀疑我?!”李玉的手已经按在剑柄上,出离愤怒:“我还有人性!”

“哦,那你是觉得我没有吗?”沈鱼摊手问他,“为什么你不想你妹妹回来?难道真的是因为,你侄子和侄女都太可爱了?”

“她已经死了,再也回不来了。”李玉盯着沈鱼,“没人试过。我不想为了这种理由,重新变回一个禽兽!”

“那你觉得我就是禽兽了?”沈鱼毫不退让,“行,看样子,现在只有我一个人是恶人,是变态。”

“我没有。”李玉了解沈鱼,不会像外人那样,高估他的痴情程度,更熟悉他什么时候会发疯、什么时候不会。

其实沈鱼也只是以防万一试探一下,看看李玉是否也有盼着黎萦复活的心思?结果在他意料之中,李玉是一个君子,一直都是!

他也早就习惯了自己做坏人,叹口气,终于把灵纹水晶棺丢到李玉面前:“行了,给,我知道你是来做什么的。”

李玉痴痴地走过去,推开水晶棺的盖子。他的目光瞬间就被吸引过去,直勾勾地栓在梅风亭的脸上。

她额头上还有浅浅的伤疤。一个月了,即使是体质特殊,这疤痕也没有完全消失,可以想象,这是多么严重的伤势!

“先说好,她还没死,而且离死还很远。”沈鱼拉过一把椅子,在离他二米远的地方坐下,“你克制一点,不要搞得像哭丧一样,很不吉利的!”

李玉不说话,但是背后的两把剑抖了抖,发出两声嗡鸣。

“诶,杀气别乱飞啊,伤到花花草草多不好。”沈鱼再退后,一本正经地嘱咐他:“看可以,不许跳进去,更不许把眼泪掉进去。”

他顺手拿出了一个做工很穿越者风格的纸巾盒子,远远地丢过去。李玉接过纸巾盒子,却没搭理他,直接在梅风亭旁边半跪下来,痴痴地看着。

他托起梅风亭的手掌,盖在自己脸上,感受着熟悉又陌生的掌心和温度。

过了好半天,沈鱼感觉到李玉呼吸逐渐粗重起来,显然还在克制!他很了解李玉,知道接下来是什么戏码,一阵烦躁涌上心头。

“我说真的!这棺材的排水系统不太好,也不太防潮,弄脏了你得亲自给我洗干净!”

李玉抬手照着他的脸扔过来一个破纸团,根本懒得跟他说话。反反复复的说,有意思吗?

沈鱼被纸团砸了一下,无奈地连人带椅子整个转过身去。这个哭包,又开始了!大老爷们动不动就整这一出,多少年了还这样,真是没眼看!

身后传来不断地从盒子里抽纸的声音,还有压抑的抽气声,看来某人哭的是真的很伤心。

1172

沈鱼等了好半天,听他的动静小点儿了才转过来。李玉的肩膀还在耸动,情绪还没有平复,但是等他自己好过来估计都已经明天了。

沈鱼无奈,可他是真的不吐不快:“其实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你,但是没好意思发灵讯……”他看着李玉几乎扑到水晶棺里面的背影,目光却飘向比往事还远的地方。

“其实,黎萦喜欢的人,也是阿亭吧。”他终于问出来,这话让李玉突然哽住,却没有抬头。

沈鱼苦笑。不否认,也不发飙?“被我猜对了吗?……啧,你一直都知道,一直在瞒着我。”

这都什么事儿啊。隐约的猜测是一回事,但是真正被证实,又是另一回事儿!沈鱼现在的心情是十分不好,突然发现自己一直在自作多情,即使是他也会感到羞耻。

“我冒昧问一句,阿亭……也知道吗?”

“不。”李玉这回是坚决否认。

沈鱼相信,他这点儿判断还是有的,不过……“你们兄妹俩一直闹个不停,是不是因为,你们还有这层情敌关系啊?”

半晌,李玉终于抬起头,抽着鼻子,闷闷地问:“你怎么知道?”

“黎萦死之前都不愿意见我。但是她通知了阿亭。”沈鱼笑着回忆道,“年轻的时候,还以为她是为了避嫌……现在想想,人活一世,都快死了,哪还管那么多?”

他所谓的“年轻时候”,其实也就是三十多年前。但是失去了所有朋友、孤家寡人的这三十年,已经是他这一生最沧桑的日子。

“临死前最想要见的人,才是真正的爱人。”他闭上眼睛。

“现在我都这么老了,想的时间也够长了,才终于想明白。一旦想到这个可能性,很多不符合常理的事儿,就突然说得通了。”

“你妹妹也真敢牺牲,那么努力地勾引我。现在想来,她总盯着我,分明就是克制不住的嫉妒吧。”

沈鱼对黎萦暗地里暴露的一些眼神记忆犹新。年少无知、自作多情的时候,总以为那是什么狂野派的含情脉脉……但是一旦想通了,就会明白,那根本就是嫉妒的火花,恨不得把他当场火化掉的火花!

说到这里,沈鱼也好奇:“我也是纳闷了,为什么你就不嫉妒?”他把一个纸团丢过去,李玉不满地抬起头,鼻头还泛着红。

沈鱼仔细盯着李玉的表情,突然像连珠炮一样发问:“单纯因为打不过我?还是因为表白过,被拒绝了?那你为什么还要在她身边晃来晃去的,当备胎很有意思吗?哦,看来这个理由是真的了。”

只需要观察他的表情,就能知道当初他们发展到什么程度。就说男人太单纯,容易被人坑,被人骗,还容易在一棵树上吊死,孤独终老。

沈鱼自认,自己不是这样的痴情种。感情总要你情我愿,勉强不来的时候,还是各自两宽的好……

……但是,被恶意设计的不算!

想到这里,沈鱼就很悲愤了。他伸出手指,狠狠地点着李玉:“你们兄妹俩,一个跟我抢女人,另一个还跟我抢女人。”

“我说你们,就不能换个**害吗?!我就跟她吵架一次,你们两个都趁虚而入!”

“还有你妹!她总共跟我就两次,一次是被捉奸在床,一次是让我背锅。”沈鱼的手指难以抑制地颤抖。

“老子不是没有被女人勾引过,但还是头一次遇见这种……勾引我是为了跟我抢女人的女人!”

“我真的不明白,她不惜血本地搞我,有意思吗?有用吗?”

“喜欢就喜欢,为什么不说?怕说出来连朋友都没得做?但是不说永远就只能是朋友啊!”他深吸气,才继续数落:“行,就算是对我失望,阿亭这么坚强的一个女人,怎么可能自暴自弃?她身边那么多男人,选哪个不好,怎么都不可能看上女人吧!”

听到这里,李玉突然冷不防地开口,“再坚强的女孩,也会有挺不住的时候。”他抿了抿唇,“你就没想过,她为什么拒绝我?”

沈鱼狐疑,他突然说这个是什么意思?

李玉整理了一下情绪,抽出几张纸,抹干净自己的脸。“其实,萧莎和萧藤,是黎萦分裂出来的。”

“团心草的母本,只有得到真正的爱和满足,才能分裂出后代。”他的男低音,在说这些的时候显得更加沉闷了,轰隆隆地像闷雷。

“互相。”李玉强调这一点,熟练地把手里用过的纸团搓成粉末。“黎萦一直知道萧元在骗她,她在萧家过得也不好。所以,她不可能有孩子。”

然后他顿了顿,扭过头,看了一眼梅风亭。

“但是她被梅风亭救走之后,迅速怀上了孩子。”

“……嗯?”

沈鱼眼角抽动。虽然有些许猜测,有些许准备,但是此时补充的这种信息,也太过诡谲了。妖族的秘辛,真正讲出来,比死灵法师的法术还要离奇!

这种模糊的暗示让沈鱼脑袋里飞速转起来,脑海里不由自主地开始计算:萧莎和萧藤是明灵74年2月1日生,不对啊,明灵73年,黎萦设了一个局把自己引到翡翠城……

李玉的低沉的声音,打断他胡思乱想:“妖族的孕期本来就很长,而母体分裂的话,大概需要三年。”

三年?!沈鱼如遭雷击。

他现在的心情,就像被一个会说话的石碾子在脸上来回压过,又被沉大陆粗口和地球脏话轮流洗刷了五百遍……

萧莎和萧藤出生的三年前,明灵71年,他当然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沈鱼闭上眼,深深地吐气,问李玉:“我去平叛的那三个月,发生了什么?”

“不知道。”李玉回答,“我只知道,那之后,黎萦就怀孕了。”

越是占有欲强的人,越容易在神经过度紧绷之后产生松懈,也更容易被天意在背后捅上一刀。

而沈鱼觉得,自己身上插满了刀。

118那一刻,我们相爱过。

明灵71年1月18日,问海闸东南,溟河某支流,南岸。

一处有流水的山坳,两个疲惫的旅人想依偎着靠在石头上,连篝火都没有点因为来不及,更因为不敢。

她们正在被追踪。

黎萦放下法杖,借着月光,仔细观察梅风亭左肩上那个深可见骨的伤口。伤口周围的魔法灼烧已经被治愈,但是接连几天没有休息,她的圣光能力已经耗竭,没办法让它彻底愈合了。

梅风亭老实地坐着,肩膀不敢乱动,稍微扭着头:“怎么样?没事儿就包上吧?”

“嗯。”黎萦在她身后偷偷抹掉眼泪。梅风亭单薄的身躯上已经伤痕累累,新的伤口和旧的疤痕交叠在一起,乍一看颇让人头皮发麻这都是这几天刚产生又迅速愈合留下的痕迹!

黎萦给那处伤口底部敷上随身携带的药物,开始伤口包扎。“残留的火元素终于清干净了,明天应该就不疼了。”

“那就行,应该不影响战斗了。”梅风亭想活动一下肩膀,却被黎萦按住。

她低着头,闷闷地说,“我……我不想去找他了。”

“怎么了?马上都快要到了啊。”梅风亭意外,“只要找到船,沿着溟河,很快就能到银沙角。虽然那边现在挺乱的,但是外围应该都是教廷的军队,还算安全。”

黎萦抿唇,“我不是怕,我是不想再找他了。”

“怎么?因为我?”

黎萦闭上眼,“我做了这种事……又怎么好意思见他。”

“可是我已经让他安排接应了啊。”梅风亭没把她这纠结当回事,费劲地伸出还算完好的右手,用食指刮了一下她的鼻子。“我不是说了吗?我的东西,想要就拿去。”

“你、你哥,还有老沈,你们要什么我都不会拒绝。”梅风亭的价值观相当奇葩,“朋友才是最重要的,至于身外之物,你们要是很需要的话,那就拿走呗!”

黎萦打上最后一个结,放下绷带和药膏,低着头:“……对不起,都是我太傻了。”

“你要是不傻,也不会跑来跟我做朋友啊!”梅风亭丝毫没有怪她的意思,“你说你也是,偷就偷吧,不是不能给你。但是拿了东西自己跑出去,多危险啊!”

她头都没抬,认真地加固靴子上的绑带,是真的完全没有放在心上……这也让黎萦心中更加愧疚,更悔恨,更心疼。

黎萦看着一身绷带的瘦弱女人,逐渐眼泪汪汪:“你……你太卑鄙了!”

梅风亭无奈抬头:“我又怎么啦?”

“我抢你男人,你不怪我,我偷你的剑,你也不怪我!为什么!”

“嗯……”梅风亭叹气,不知道怎么说,却还是纠正:“沈鱼不是我男人。”

“为什么?”黎萦一下子扑到梅风亭身上,整个脸都埋在她胸前,一边哭一边胡言乱语起来。

“你明明就知道,我是故意的,还纵容我!你是圣母白莲花吗!还是……还是故意……”

故意让我越来越喜欢你?!黎萦越说越低,后面根本就听不清楚了,而梅风亭却扎着手不知怎么办。

他们这兄妹俩,一个是哭包,一个是撒娇鬼哭包。只要一哭起来,她就只能缴械投降!

女孩子之间的关系,从来都很神奇。有时候会因为一点鸡毛蒜皮,几十年不相往来,有时候却会在一夜之间,莫名其妙的一哭泯恩仇。

梅风亭对付哭包只有一个办法,就是哄。她熟练地捋着黎萦的头发,“又开始了你,就你这个水量,小心把我绷带都打湿了。”

她胸前也有伤口,只是没有那么深,绷带还是裹着一厚层。黎萦也想到这个,也想努力把眼泪憋回去,却完全忍不住,抽噎得更厉害了。

“行啦,就算没有你,他们也要下手的。能把老沈调开,这么大的阴谋坑我,我怎么能保得住魂切刃啊。”梅风亭拍拍她的后脑勺,“至少现在那些人都知道我把剑丢了,他们也不会再找我的麻烦。”

黎萦一边哭一边岔气,根本停不下来。这劝说完全无效啊!梅风亭没办法,也只能继续像撸猫一样,一边顺毛一边等她自己好起来。

“也是稀奇了,我用了这么多年,都没觉得魂切刃到底有什么了不起的,突然有那么多人来抢?难道那把剑,真的有什么秘密吗……”

黎萦离开萧家之后,连续半个月的东躲西藏,加上一时激动,这会儿神经终于崩溃了。她也知道,责怪梅风亭就是无理取闹,但是这样痛快地抱着她哭一场,还是好过了许多!

最终平静下来,用一双红眼睛看着梅风亭:“对不起。”

“又来。都说了,全是萧元的错,他就是个王八蛋。故意忽悠你做坏事,你们这种傻妖兽,怎么可能斗得过他?”

梅风亭理直气壮地埋怨着萧元,丝毫没有对拐走他人侍妾感到任何不妥。她本来就是从小逃家的人,对任何权威、氏族都没有任何好感。

梅风亭弹她的脑壳,故意逗她笑:“他敢让你到我们身边来,就要做好赔了夫人又折兵的觉悟,你说是吧!”

好一会儿,这小女人的情绪终于稳定下来了。黎萦放开她,又小心避开伤口,紧紧地抱住梅风亭的胳膊。

在云月辉光之下,黎萦鼓起了勇气,用坚定的目光看着梅风亭的脸。

“阿亭,你带我走吧,去哪都行。”

“上次你这么说的时候,我以为你在开玩笑,然后你就跑回萧家去了。”她说的是庆祀节那天的事,梅风亭故意揶揄:“这回下定决心了?不会再反悔了吧?”

“这次不会了。”黎萦严肃。她受够了这样的日子,这样一步都难以寸进的日子……

但是梅风亭也只是点了点头,没心没肺地宽慰她,继续捆鞋子:“跟着我可以。但是我呢,一直都是浪迹天涯,肯定会很苦的,当然好处就是不用再看谁的脸色……”

黎萦抓住梅风亭的手臂,制止了她的动作:“我的意思是,以后,都想和你在一起。”

“行呗……”梅风亭纳闷地抬头,她今天好像怪怪的?但是还没来得及思考黎萦哪里不对,她的注意力就迅速被其它的东西吸引了。

脚下的地上,传来些许和水流完全不同的异常震动,应该是没有练过内力的人的脚步。

梅风亭瞬间变脸,一把抓起旁边的剑,低喝:“警戒!有人!”

她手里抓着的是一把很普通的铁剑,这是从别人手中夺过来的,因为高频率的战斗,刃口上已经产生了不少裂痕。

这半个月来,她毁了多少剑,她自己都记不清了!没有一把剑,可以支撑她这样高频率和高强度的战斗。

她用这些不算名剑的剑,甚至包括普通的铁剑,劈碎了无数的魔法、斩断了无数兵器……而萧氏的追杀却仿佛无穷无尽,如影随形。

梅风亭迅速跳起来,进入战斗防御:“萧家也真是的,围追堵截,烦不烦啊!”

梅风亭的话很多,打起来的时候,通常就话更多了……她这一站起来,就看清楚了:四周逐渐亮起火把,距离很远,却已经形成了一个很大的包围圈,很谨慎地一步步靠近。

她之前有交手过,所以知道,主持这次追杀的,是萧元正房夫人手下的侍卫总管。半个月来,她不断地在山林中调转方向,隐匿行迹,却一直被对方咬死不放!

而这次,他们终于形成了一次有效的包围,这也是她们面临的最严峻的一次包围!梅风亭数着火把的数量,心逐渐往下沉:二十,三十……这是突然亮起来的火把数量,而藏在暗处的人又有多少?

在这个世界,能点火点得这么利索的,只有元素法师……过去十几天的经验,已经让他们明白:即使面对着强弩之末的梅风亭,也需要打起十二分的谨慎!

侍卫总管也是一个法师,他举着法杖,身边跟着几个随从,远远地显出身形:“梅宗主,我们这次一个剑客都没有带来。我看你还能抢谁的剑?”

梅风亭面沉如水,今天说不得又是一场恶战了……她的眼角努力观察四周,这些人缩小包围圈的同时,也逐渐走入了有效施法范围,一些人的魔杖尖端明显已经亮了起来。

侍卫总管没有跟着一起走近,而是站在一片高地上指挥全局。夜风中,他的生意远远地传来:“梅宗主,这次我不会再手下留情,请你也尽量发挥一下吧!哈……”

“哈哈哈哈……”

隐约能听见,他身边的仆从也跟着笑起来,他们是在讽刺失去了魂切刃的梅风亭,因为内息太过霸道,在高强度战斗中,已经毁了很多还算不错的剑!

失去了剑的剑客算什么?

屁都不算!

他们毫不掩饰自己的得意,尽情地嘲讽着落入网中的猎物……

梅风亭心道不好,沉下脸:“你伤了四夫人,回去不怕萧元剥了你的皮?”猫捉耗子的游戏,她们还可以勉强支持下去,但若是对方铁了心要杀人……很不妙!

“四夫人好受宠的,我也知道,四夫人身担‘重任’,功不可没!”侍卫总管狞笑着,“所以,主母特地嘱咐我,跑都跑了,还是顺便把这贱人打死吧!”

“原来不是萧元让你们来的。”梅风亭终于明白。

“萧家的名誉,任何人都不能玷污!”侍卫总管是个魔法师,他也拿出了魔杖,对着再无处可逃的二人:“即使是家主,也不能!”

黎萦用法杖撑着站起身子。浑身传来剧烈的酸痛,仿佛每一块骨头都在叫嚣,她的圣光刚才就已经用光了,浑身都没有力气,甚至她自己身上的细碎割伤都根本没有治疗。

“要么,你把我放下吧……”光看火把的数量和位置,她也能知道形势危急。

模糊的目光中,梅风亭的身子已经站在她面前,“我还背得动,来!”

“不好意思啊,又拖累你了。”她只能重复这句已经说过无数遍的话。

梅风亭一把将她甩到背上,“说什么呢?牧师就好好待在后面。抓紧。”

黎萦熟练地抱住她,在她耳边说:“但是我是真的,不想让你再为我受伤……”

梅风亭耳后被她这一吹,呼吸一滞,然后烦躁地打断她:“牧师闭嘴。”

铁剑一抖,剑气依然锋锐,绽开了一抹绝望中的璀璨。

两个女人的身影都是那么纤细,单薄;她们重合在一起,所过之处,仍能掀起一片血雨。

“通天塔,老对手啊!让奶奶我看看,你们这一代本事怎么样?!”

没有了剑,我还能把接骨木魔杖当棍子用!再没有,我还能挥起你的遗骨,痛击你的队友!

即使是被拔掉獠牙的梅风亭,依然是沉大陆最恐怖的天生怪力女。只要她愿意,一样能让这些没上过战场的年轻法师,感受到战争机器的恐怖!

“阿亭,要是杀完他们,沈鱼的人还没来……我们就回……回去……吧……”

梅风亭没有回答,她嘴角已经冷漠地拉平,双目赤红。

浓重得已经变成黑色的血色剑气,环绕在她身边,这不是她故意放出的,而只是控制不住泄露出来的因为她手里的剑,正在发出痛苦的哀鸣,仿佛随时都要崩碎!

“我爱你。谢谢。”

这一句,她说的是汉语。

梅风亭似乎是没有听见,又似乎是没有明白,而黎萦心中安稳而满足。她趴在梅风亭肩头,在混乱的元素光影和血影中,闭上了眼睛。

谢谢你,赠我空欢喜,仿若曾相爱……

渐渐地,一种柔和的光芒在她身上升起,身上升起了新的力量!

黎萦一愣,这是从来没有过的感觉。她甚至握了握法杖,感觉到圣光力量在自己体内的复苏。她觉得,自己还能再用出好几个治愈术,但是,她身上升起的绝对不是圣光。

这个感觉,绝对不是圣光带给人的神圣感,反而像是……化形时的感觉?

这种突发情况,梅风亭也马上感到了不对:“怎么回事?你这时候竟然要进阶?!”

“不知道……”不是进阶,妖兽化形之后,修炼方式和人类修行者是一样的!

但是,如果这不是体内力量突变的话,那就是……黎萦想到一个可能,这是一个来自血统传承中的本能认知。

这是,分裂的开始!

想到这一点,黎萦开始恐惧。分裂之后,她是会死的!在这个过程中,会不会拖累阿亭?

但是,马上她就变得快乐起来:似乎是所有生物孕育下一代的本能,激发了她的剩余的生命力,她感觉到自己的身体状态越来越好。不到一会儿,就已经恢复了所有的力量,甚至隐隐感觉到力量的突破……

黎萦不由分说,举起法杖,梅风亭身上就升起一道圣光。但是马上就被梅风亭制止:“不,别治我,帮忙。”

梅风亭的手掌在布满裂痕的铁剑上抹了一把,竟然是当场血祭起来,然后命令:“灵术,增强!”

妖兽都是会灵术的,黎萦也会,只是不擅长攻击而已。她的话音未落,黎萦已经捏了一个最简单的物理增强灵诀,直接丢在了梅风亭的剑身上。

然后她跳下梅风亭的后背,一手法杖,一手灵诀:圣光屏障、风卷术、治愈术、力量增幅……除了不能开领域之外,她几乎恢复了全部能力!

真好,真好。我不会再让你为我受伤了黎萦看着梅风亭杀入重围的背影,心里想。

可是她说出来的,却是:“阿亭,今晚的月亮,可真美啊。”

只可惜,我再也不能和你浪迹天涯了。

119唱情歌的送葬人

1191

明灵74年2月1日,翡翠城,萧氏族地,后宅。

“灵山剑宗,梅风亭,拜访萧氏长房四姨太。”

递上拜帖,抬头竟然又看见老熟人,是三年前大夫人手下那个侍卫总管。

对方明显也还认得她,扯出一个恶毒的笑容:“梅宗主,别来无恙!”

梅风亭点点头,“托你的福,还不错。”她递上拜帖,目光如水。

侍卫总管看着这个几乎没有任何变化的女人,想起了三年前最后那场追杀。

山穷水尽,几十人包围,黎萦却突然恢复体力,终于让她们能够逃跑。不过,女人终归是女人,即使跑的一时,还能逃得了一世?

要不是梅风亭最后带着黎萦回来找萧元,他绝对有机会在外面干掉她们……这是曾经和沈鱼相提并论的强人,却也是一个失去佩剑的卑微剑客!

现在的梅风亭颇有些虎落平阳的味道,整个萧家却依然如临大敌。所有仆从都退到远远的,惊恐地看着她。

侍卫总管挥了挥手示意稍安勿躁,然后走上前接过拜帖,看了看:“怎么,梅宗主,这回是找到趁手兵器,所以决定杀回来?”

递出拜帖,梅风亭下意识地垂下右手,按在剑上。随着她的动作,所有侍卫都举起了刀剑长枪,或远或近地对着她。甚至那最后排的弓手,都是如临大敌一样举起了弓箭!

梅风亭也是一愣,接着就毫不客气地笑起来:“很紧张啊?呵,至于吗。”她环视了一圈,这一群男人比她要高两个头,却完全没办法压住她的气势。

她见过更冷的寒光,也上过更危险的战场,她走过的地狱要远胜于这些没尝过血的家兵。只是手里有剑,他们就怕成这样?

侍卫总管脸上十分尴尬,他见过这个女人最狼狈的样子,但是更多的人还是慑于对方的赫赫威名。

若是三年前,梅风亭见此少不得要讥讽一番,即使最后闹翻脸直接杀进去,也不是不可以……但是现在,她已经少了很多锐气,也更加沉稳和从容。

“黎萦是我朋友,她生孩子,我来探望一下。”梅风亭不卑不亢地开口,“难道萧家这么小气?还是说,怕羊入虎口啊。”

侍卫主管懒得纠缠她话里暗示的羊和虎的关系,这群手下今天让他很丢脸。“梅宗主说笑了,探望当然可以!只不过我们四夫人现在不方便见外人……”

梅风亭揉搓剑柄打断他:“你认真的?”

“你信不信,”她上前一步,“我现在把你们大夫人砍了,萧元最多就只敢给沈鱼写封信,嗷嗷叫两嗓子而已。”

侍卫主管感受到这轻描淡写的几个动作,散发出来的一种压迫。夫人已经留下命令,不许任何人救那女人。这命令只是确保那女人死,如果是梅风亭的话,应该也阻止不了什么吧?

他强笑出来,掂量一下手里的名帖灵山派现在的势力已经越来越大了,面子还是要给。侍卫总管深呼气,终于伸手做一个请的姿势:“人可以进去,但是剑要留下,不知……”

梅风亭却二话不说,直接解剑递过去:“我劝你不要抽出来看,这不是你能看的。”

侍卫主管单手接过,在手里很随意地掂了掂,“就这么普通的一把剑吗?”

这重量就像玩具一样,他甚至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很普通的剑鞘,不新不旧的剑柄,和店里摆着卖的十五个吉欧一把的铁剑没有任何区别。梅风亭的剑,现在是消耗品了吗?

梅风亭可不会和这种人讨论她的剑,只是看着他:“现在我可以进去吗?”

侍卫总管让开:“好,请进!您可得快点儿,否则,可能就来不及了……”

梅风亭脚步匆匆,很快把他远远抛在后面,一路闯进去。

三年了,再见到黎萦,还是在萧家,这个小院子。黎萦是个优柔寡断的人,终究还是因为犹豫不决,把自己局限在了这一方小天地中。

一把撞开木门,一股生产之后的血气扑鼻而来。床下还放着一盆热水,红色的;床底下堆着几十块纱布,大部分都被血迹浸透。

梅风亭迅速判断了一下失血量,拧起眉毛。太夸张了吧!使是化形妖兽,大概也快不行了……

她怔怔地看着床上这个女人,这是她最好的女性朋友,也是背叛了她的人,还是她最好的伙伴的女人,现在更是一个快要死了的人。

“阿亭,你来啦。”黎萦睁开眼,黎萦双唇泛着恐怖的青白色,像小猫一样叫她。

梅风亭突然有点恍惚沈鱼喊她的时候,总是掷地有声,充满了成年男人的笃定,莫名的让人安心;但是黎萦叫她的这一声,调子却一直都是上扬的,还带着一个撒娇一样的尾音。

若是换了一个男人,这莫名的娇憨,会让人心里颤颤的如猫爪挠过一样。但可惜,梅风亭却永远不会往那个地方想。

“他们把孩子都带走了。我也快要死了。你能来……真好,真的。”黎萦向她伸出手,“抱抱我,我好冷。”

梅风亭木然地走过去,把她抱起来,靠在自己身上。

黎萦闭上眼,默默地享受这一刻。身后的女人分明比她还要娇小几分,但是胸膛却一直都像磐石一样可靠……

攒了一些力气,重新打起精神,她才可以继续说下去。

“阿亭,我……我想告诉你一个秘密。过来。”黎萦努力勾着梅风亭的脖子。

梅风亭不忍心看她虚弱的样子,主动把耳朵凑过去,这也让二人的距离更近,气息吹在她的耳朵里,挠的人心痒痒。不一会儿,她就呆立当场,如遭雷击!

黎萦慢慢松手放开她,身体滑落下去,但她却很高兴。

她青白的双唇勾起一个坏笑,就像只偷了腥的猫。她仔细地看着梅风亭的脸,好像要把这个人的样子,狠狠地刻进自己剩下不到几分钟的生命里。

而梅风亭抱着黎萦的手臂在颤抖。

这是一双即使战斗到脱力、也从来没有颤抖过的握剑的双手,现在却不知所措,不知道是该推开,还是该抱紧?

她知道,自己根本没办法回应这样的感情。但这是个将死之人,一个临死前只想见自己的人……

“你……你又是何苦……”

对于黎萦来说,她没有把自己丢开,真的很开心。果然,可能还是有那么一点点感情的吧?

黎萦虚弱地笑着,“我很开心,我不后悔。”

不后悔那时候的误会,这是个美丽的误会,至少可以让我得到一个圆满,得到一个解脱。

死在你的怀里,我不后悔。

因为那天,我们相爱过。

黎萦已经没有力气看她,也已经看不清楚。她轻轻地挽着梅风亭的手,哼起了那首歌这是梅风亭故乡的一首求爱歌,她用地球语言重新填词,曲调还保留着梅山浮岛一带的虚空海风情……

这是两个女孩子年轻的时候,一起玩闹着作出来的,专属情歌。也是黎萦最喜欢的一首歌,梅风亭一直不懂它的歌词,但是她也会唱。

黎萦的笑容凝固在梅风亭的怀里,直到这里,只剩下梅风亭一个人的声音。

1192

与此同时,李玉正在自己洞府中闭关。为了保住他的性命,黎萦已经早早通知他远离,但是他胸口还是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仿佛心脏都要被揪出来一样!

双生体的距离越远,对彼此的影响越小,但这也只是相对而言。没有什么能撕裂他们之间的联系,尤其是生死大事!

越来越剧烈的疼痛,让他难以忍受地用头撞击着地面,双手徒劳地抓着胸口的衣衫。冷傲孤高的鄱阳上仙,这会儿在地上毫无姿态地翻滚,撞击在他自己设置的防御阵法上,他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因为更加剧烈的痛苦,不止来自身体,更来自灵魂!

他知道现在发生了什么,他甚至不敢想黎萦临走之前是多么的悲惨和寂寞……

仿佛痛得产生幻觉一样,李玉觉得自己耳边传来了两个女孩唱歌的声音。温暖的女孩子的声音,如此协调的和声,好像天上降临的光。

与此同时,他的心脏好像终于被揪出来了一样,瞬间就是一空。残余的**的感觉依然还伴随着痛苦,却已经没有刚才那样剧烈,这没有让他松一口气,反而更加害怕起来。

……

因爱而死者,最该用情歌送葬。

梅风亭唱不完副歌,就已经知道,没有人在听了。她还没来得及惆怅,紧接着就看到了惊悚的一幕!

妖兽黎萦,死后重新化成了一棵团心草,就像所有开花之后的母本一样,迅速黄化、干枯、变成一堆再也抓不起来的灰烬。

整个过程只持续了一个咏唱的时间,梅风亭目瞪口呆,却终于明白了,黎萦为什么会死!

她是一定会死的,她自己知道,所以她才说“不后悔”!

梅风亭这才深受震动。为什么?因为所爱无望,今生无果,所以就自暴自弃了吗?

即使是妖兽很难死,她又何苦这么决绝?

活着不好吗?孩子什么的打掉就好了啊!为什么要自寻死路呢?!你以为你一死别人就会把你记住吗!!

梅风亭终于无力地跪倒在地上。怎么会有这么傻的女人?比自己还要坏一倍,还要傻十分……

而她的动作扬起了那些比微尘还要轻的灰烬,绕在她身旁,然后迅速随风消散。脸上好像有水,她抹了一下,似乎沾了一些灰,又似乎没有就像那指尖从来抓不住的风,那个女人唯一存在过的痕迹,就此消失。

“傻子,谁还会记得你啊!”她的手锤击在地面上,死就是死,不管你贫富美丑、恩怨情仇,一切全都尘归尘、土归土。

她本无根源,固来自尘世间,也归于尘世间。

“对。不。起。”梅风亭的泪水终于奔涌而出。

她没想过,黎萦一辈子对自己说了这么多句对不起,对不起抢她男人,对不起偷她的剑……而竟然真的有这么一天,自己还要把这个抱歉给还回去。

谁的错?好像谁都没有错,但她还是为这份至死都没有办法回应的感情,感到很抱歉。

1193

人死如灯灭,但是活人的恩怨,还远没有结束!

几个侍卫家丁,跟在梅风亭身后进门,查看黎萦的情况,却第一时间发现了异常:“人呢?”

“……”梅风亭自顾自地往外走,不想回答他们。她的心情很不好。

“等等,人呢?”里面的侍卫追出来,把他拦住。外面的侍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赶紧询问,一时忙乱。

“尸体找不到了。”仆从也跑出来,“肯定是她干的,快拦住她!站住!”

“她身上没有东西啊。”一些谨慎的侍卫说,梅风亭身材矮小单薄,不可能夹带尸体离开。

“房间没有火化的痕迹。”另一些护卫报告。

“你不许走!”侍卫总管一介布衣法师,此时奋不顾身地拦住梅风亭。他已经顾不了那许多,尸体在眼皮子底下消失,他绝对要吃不了兜着走!

“滚。”梅风亭像一只兽类一样低吼,她很暴躁,感觉自己的獠牙正蠢蠢欲动。

“来人,按住她”

“滚!”

梅风亭终于不耐烦,身上爆开了一股有形剑气,那杀气让侍卫总管反射样地跳开。然后她伸出右手,五指怒张,手心空空,却再也不是无力的抓握,而是带着一股子要掐死命运的气势!

侍卫总管当时就后悔了,他不该多事。说不定梅风亭这几年已经练就了一身拳术或者掌法什么的,和她撕破脸真不值当的……

但是他们都想错了。梅风亭是一个剑客,一直都是,而且是能把剑术发挥到极致境界的剑客。

那只纤细的手掌用力一握:“君临!”

随着一声断喝,冲天的杀气席卷了整个庭院,一柄光剑出现在她手中,流光璀璨,让人移不开眼睛。

这是怎么回事?她的剑不是被拿走了吗,怎么突然又出现在她手里?

相隔不远的一间书房里,本来拿着佩剑正在欣赏的萧元,发现手中这把剑突然光芒大放,紧接着爆开!猝不及防之下,他竟然被那剑气炸伤,一时间双眼酸痛、双耳嗡鸣、目不能视……

等等,会化掉的剑……这难道,就是冥帝卫汐冥的佩剑,君临?!

它是一柄“魔剑”。不是魔法的魔,而是“恶魔一样的魔”。

一百年来,魔剑君临一直稳居沉大陆十大传说武器榜单第一,因为它身上保持着一个记录:见过这柄剑出鞘的人,都死了。

但是冥帝其实不是剑客,他是兼修者,剑术只是他使用的众多战斗方式之一;而梅风亭是专业的剑客。

和李玉在飞剑这一领域的绝对封神地位一样,对于能够握在手里的剑,沉大陆没人比她更专业。

此时的梅风亭有如一尊杀神,但她心中却异常清醒。她知道这都是徒劳的,她尚能掌握分寸,她只是做她该做的事情。

“沉大陆不值得……我不值得。一直听你说地球很好,早点儿回家吧。”

一场情歌一场杀,为你送行。

120挖个坑坑埋自己

1201

明灵104年2月日晨,守林人忙于调度人手的时候,某两位大佬还在纠结一个死人和一个半死不活的人之间不知道是否存在的某些暧妹关系。

在这场互相伤害的回合制战斗中,两个男人谁都没赢。

沈鱼缓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拎着一个椅子,似乎想扔出去,却不知道该往哪里扔。是砸李玉,还是砸梅风亭?这是一个难以抉择的问题,他已经不知道该把愤怒发泄到哪里。

梅风亭可以没心没肺地躺着,一如往常,但是两个男人都不知道怎么办。还能咋办?一切照旧,甚至还得想办法……

不过沈鱼的一个目的是达到了:由于他的故意打岔,李玉终归没有哭太久,在他恶心得当面吐出来之前,某人已经抹了抹脸,丢开了纸巾盒子。

“行了,你这回,应该也把相思结带来了吧!”沈鱼进入正题,这才是他喊李玉来的一个重要目的。不过真正让他连夜出发、一路都用御剑术飞驰而来的原因,还是来自亲外甥女的召唤。

“我说了,七月才成熟。”

沈鱼翻了个白眼:“老子信你个鬼!你守了那棵相思结二十年,在这节骨眼上,怎么可能不把它带走?”

“……”李玉很不情愿,站在水晶棺旁边,故意不看他。

沈鱼却是很期待地搓手手:“早晚又不差这两个月,给我交出来!”

“你真的要现在用?”

“别闹了,这么好的时机!”沈鱼搓手掌,“再不给我想办法,我快要压制不住力量了……正好她现在没法反抗,嗯,况且,还有一个好处。”

“在她身上种上相思结,醒来之后,她应该就不会再想着你妹妹了吧?”沈鱼一边这么想,一边开始放下心。

这是一种“不慌,还有救”的心态,让他怀揣着希望,或许在某人的取向上还能尽一些亡羊补牢的努力。一时弯了又怎样?正好趁着昏迷不醒,来一套彻底的人格修正组合拳……

其实李玉也怀揣着这种深思熟虑,暗搓搓地期待着,他也只是不太甘心而已。

“我觉得这样不好,但我找不出拒绝你的理由。”最终他还是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巧的玉盒。这盒子的质地十分上乘,却没有任何雕花,因为它只是一个最单纯不过的容器。

玉盒是半透明的,可以隐约看见里面有一丝细细的红色。

沈鱼几乎是抢过来,打开之后,一股淡淡的甜香溢出这是一棵血红色的植物幼苗,纤细的嫩枝弯曲成一个盘状,上带着三四片卵形的红叶,深红色的根系上,沾着十分新鲜的泥土。

这就是妖族圣地即将孕育出来的下一株顶级灵草,却是一株几乎完全无用的灵草:相思结!

说它无用,是因为它不能治疗任何伤病,也不能补充任何形式的灵力、魔力或者体力。相思结不是很稀有的草药,百年以下的植株,没有任何药用,反而是因为它的形状和颜色,让情侣们经常采摘来做定情信物,颇为浪漫。

而说它顶级,是因为这棵五百年灵草,有着特殊作用:以一种类似强制契约方式,建立微弱的灵魂链接,来达到“永不忘、长相守”的浪漫。

从外形判断,再过三个多月,就能到五百年整,到那时候,它的嫩枝就会扭转成一个环。这是一种即使稀少、也没什么人会争抢的灵草,李玉发现之后,却在旁边守了它二十年!

“你这样,真的合适吗?”李玉最后试图劝说沈鱼,虽然他知道没有用。“她根本没把你当成他男人。”

“你怎么知道没有?”沈鱼很任性,或者说执着。他这个人确实是有执念的,只要是喜欢的东西,绝对不会轻易放手,不管是对谁都差不多。

“那天,我又梦见梅拉瑞尔了。”

李玉完全无法理解他在得意什么,“又是梅拉瑞尔。到底发生过什么?”他只知道梅拉瑞尔是梅风亭的故乡,逃婚跑出来的故乡。

沈鱼坏笑:“秘密哟。想知道?求我啊。虽然我也不会告诉你,呵呵。”

“我不想知道你还能有多变态。”李玉冷冷地回答,“你是赢家,一直都是。”

“我不在乎输赢,只要你们兄……你不要再坑我,就已经是赫希尔无上真理的眷顾了。”沈鱼说着才想起来,黎萦已经不能再坑他,追究逝者的责任是没有意义的。

他对李玉举了举手里的盒子:“至于这个,本来就是你欠我的!”

李玉不说话,终归是默许了他接下来的行为。

相思结,所谓“情根深种”,第二阶段成熟,要种在活人的身上。听说,可以让有情人生死相许,永志不忘但是在修行界强者中,还没人试过。

修行者自古以来都是独来独往,最多是为了修炼资源、功法秘籍、法器秘境等等进行竞争,实力强悍的老顽固们个个摔打成精,大部分人是连朋友都没有的。

所有人的向往都是力量,脱凡、半神、神级……在漫漫修行路上,无数的朋友和亲人倒在身边,一百年后便是沧海桑田,只有力量是永远不变伴随自己的东西。

或许就是因为这个世界别人都已经用不上相思结,所以李玉才为了补偿沈鱼的遗憾,守着它二十年。

沈鱼手里拿了一只切药草的小刀,散去护身灵力,割破右手中指,点了一滴血在相思结的根部。那植物好像嗅到了什么味道,抖动了几下,迅速把血液吸收掉。

然后他俯身,又在梅风亭额头,切开了一丝小伤口。他捧着盒子,小心翼翼地提着这棵灵草的茎部,把根系放在梅风亭的额头上。

李玉采摘之后是连夜赶来的,这植物离开土壤还没有多久,生命力尚存。它的根系刚才吸收了沈鱼的血液,现在又触碰到温热的活人,就突然像打了鸡血一般蠕动起来!

深红色的根系拍打着皮肤,迅速摸到了那一丝伤口,快如闪电,一下子全部钻了进去。

亲手做完这些,沈鱼仔细地盯着那根系扎进去的地方,忍不住吐槽:“它这样,好像还挺恶心的。”

“你也很恶心。”李玉实事求是地评价。他本来是想要取得梅风亭的同意,才会允许做这种可能侵犯**的事,现在也是无奈才行此下策。

“没办法,她醒不来,我不能一直等着。”沈鱼拍拍手上的土,“不在别人身上留点儿牵绊,万一我登神位之后,把你们全都忘光了可怎么办?”

“就算是她醒着,也肯定也会同意这么做的!”沈鱼倒是理直气壮,他有冠冕堂皇的理由!撒娇耍泼、道德绑架,利用梅风亭的生母心这些事儿,早在二百年前他就已经驾轻就熟。

沈鱼俯身仔细地观察红色的植株,嘴里一边絮絮叨叨,也不知在解释给谁听。

“第二神种觉醒的时候,是有过这种先例的。我可不敢冒险……你说是吧!”

“你不用跟我解释这些。”李玉懒得管他这话里面有多少是假公济私的借口。沈鱼才是学者,他们这些拿剑的都是武夫,全都是他说了算!

“我不是跟你解释,因为我也需要一个这么做的理由……好吧,我是人渣,我现在也很过意不去。”沈鱼看够了直起腰,他得承认,自己在无耻这方面的余额其实也快要刷爆了。

“反正她也不会在意。”李玉困惑,“你还在等什么?”

“为什么还没有反应?”沈鱼抚摸自己下巴思考,“已经成功扎根了,按理说,五百年的特殊灵草,肯定能够在灵魂层面上形成一定的联系。我的力量这么强,她应该有所反应才对。”

“完全没有。”李玉常年驾驭飞剑,感知能力可跨越千里,细致入微。但他保证,梅风亭体内没有任何异常的力量活动,连气血流向都还是一如往常。

“要么,相思结的传说是假的。要么就是……”沈鱼脸色有点儿沉重,“它真的没成熟。”

“你想我揍你?”李玉当即黑脸,开玩笑吧,你让我提前几个月拔出来,现在跟我讲可能没成熟?!

“当然也有可能是见效没有这么快,毕竟以相思结的生长周期,它还要在人体内继续成熟……”沈鱼摸着下巴,陷入了一边思考,一边絮絮叨叨的学者模式。

“不,还有一种可能。”李玉面无表情地打断他,看着梅风亭,又看着沈鱼。不用说出来,他们都知道这是在暗示什么。

相思结对失去灵魂的东西是不会有效果的。

“你想我揍你?”沈鱼眯着眼看着李玉,身上逐渐弥漫出一股压力。针对李玉的压力,比针对那些小辈要强的多,已经是他完全不加以控制的灵能强度……帐篷外面,已经有一些人感受到异样,下意识地远离这边。

“嗯……我已经哭过了。”李玉不为所动,回答,“所以你真的放弃的时候,就别再告诉我了。”

“你特么再说,我真的会揍你!”沈鱼已经在翻脸的边缘,“我告诉你,不管她有没有当老子是她男人,我永远都当她是我女人!”

“只要她醒,后半辈子就是我的!”

他上前一步,和李玉近距离对视,虽然身材上的差距减弱了一些气势,但是他现在的暴怒完全足够补回这一点差距。

“老子就是欺男霸女,老子就是趁人之危,有意见?不服你咬我啊?”

李玉震惊于沈鱼不断刷新的不要脸的下限,俩人像一对斗鸡一样针锋相对,却都没注意脚下发生的变化。

梅风亭额头上,那棵纤细的红色小草,突然像蛇一样伸长,抖动着小叶子,盘了一个圈;然后继续伸长,一眨眼就爬满了她的脸。

直到的声音吸引他们的注意力,他们才惊愕地发现,红色的枝叶匍匐着,打了一个又个的圈结,把整个水晶棺都染上了鲜活的红色!

那植物十分柔弱,又因为生长过于迅速,显得更加单薄。但是很快,随着叶子的枯萎和新生,叶子越来越繁茂,柔枝越来越坚韧……经过了几个轮回,才终于消停下来,整个水晶棺的空隙都快被缠绕虬结的枝叶塞满了。

沈鱼也被吓到了,因为他感觉到,自己的灵魂力量正在迅速流失!

1202

明灵104年2月日晨,西南防线告急,守林人紧急征召令第一批下发,锦绣屏周边各乡镇级以上赫希尔教会牧师全体征调,稳固翡翠城结界。

是日,灵山派主办的思定山魔武会紧急叫停,所有参与工作的灵山弟子、守林人成员,包括通过第二轮的参赛选手进入第二批征召范围,成为后续支援队伍,主要任务为调查新凋零范围分布情况。

2月24日,翡翠城传送阵因元素乱流,发生过载故障,经过深思熟虑,守林人更改行军路线,后续部队一律舍弃传送阵,启用红沙渡口。

红沙渡设立防御结界,建立编号为-19,37的新哨所,派遣大量常驻人员进行常规维护工作。

让守林人管理者十分抓狂的是,大陆第一强者沈鱼竟然拒绝征召令,并递交为期三年的请假条,理由:妻子生病,瘫痪在床。

因为这个小老头儿突然的任性,赫希尔教、守林人、佣兵公会、灵山派的各大高层,紧急赶到思定山碎心岩,对沈鱼进行三堂会审。

守林人以沈静仙、萧莎和君凌的人身安全(暂时)和前途作为筹码,逼迫沈鱼放弃了退出守林人的打算,但是他坚决拒绝参与任何战略级法术的执行工作。最终,经由李玉居中调停,双方各退一步,在沈鱼的要求下,守林人给他发放了一个新的腕轮。

2月25日,第二批征召队伍整装完毕,在白杨渡口分批登上渡船。没人注意到,原参赛者队伍成员细节的改变:前线特派员沈一,加入梅山剑宗小分队。

121见习牧师沈一

明灵104年2月25日,为了这次大批量的调动,守林人特地调来了改装过的大船,由魔力推动,在盆湖上急速行进。普通货船三天的路程,他们只需要半天就可以到了,这速度甚至比在陆上行军还要快!

清晨的盆湖,水汽依旧氤氲,周围一片白茫茫,没有参照物,无法判断航行速度。只有在船头往下看,才能从劈碎的浪花中感受到船只的行驶。

不到中午,水雾就散掉了不少,远处已经可以看到锦绣屏山脉这一边的全貌:凋零爆发导致了大片的苍白,混合夹杂着零星未凋零植物本身的绿色、黄绿色,斑驳突兀,远远看去就像一幅没画完的水彩画!

船舱和甲板上几乎挤满了人,这次突发调动人员本就很多,传送阵又不能用,只能尽可能快而多地运输战力。好在航程时间不长,大部分修行者也没有挤在船舱中休息,而是在甲板上席地而坐,消磨着时间。

君凌他们这一队也凑在了一起,坐在甲板的一个角落里,清点剩余的药品和物资。君凌身边坐着一个看起来很落魄的中年人,身材瘦长,脊背显得略微佝偻,仿佛被生活的重担压迫了太久一般。

表情也是和气质相符的麻木不仁,唇上带着胡茬,似乎是用剑割出来的头发,就像每个混迹底层的老佣兵一样随便地扎在脑后。

只有他混乱的额发下面露出一双狭长的桃花眼,让人依稀看出,他年轻时也曾是一个富有魅力的好小伙儿。这中年人浑身充满了一副“苍天绕过谁”的颓废和认命,和船上这些朝气蓬勃的年轻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正在和沈静仙一起,一人拿着一叠黄纸,数灵符。

沈静仙还没有完全从副作用中恢复过来,数数的时候都是颠三倒四,数不到二十,自己就乱了。小女孩很暴躁,中年男人却很有耐心地把灵符整理起来,让她从头开始数。

而他们最让人侧目的,却还不是这幅守财奴的嘴脸,而是他身后那只血红血红的棺材!那颜色新鲜无比,红得仿佛要流出来一样……

这种奇怪的法器,除了臭名昭著的死灵法师之外,很少有人会使用。而他脖子上挂着的一个骨铃,虽然精致的水蓝色丝带,却更加昭示了他的身份,让别的参赛者对他们这一队人都退避三舍。

君凌和萧莎已经把剩余物资清点完毕,他俩还没有数清楚。

“我说老沈,你这是何苦啊?”君凌忍不住用眼刀不停地瞟这个中年男人,“你到底吃错什么药了,宁可装成这样,也要跟我们一起?!”

最可恨的是守林人,竟然真的给他发了一个腕轮,这是给被征召的修行者用来记录军功的腕轮,可以大致记录每个人净化的凋零数量和质量。积累一定量,可以和守林人换取一定的报酬或者奖品,大多是有助于修行的物资。

“就因为你,连带我们的战功都不作数了!”这才是君凌最不满意的一点,虽然没指望通过战功发家致富,但是谁也不乐意纯粹给人白做工啊!

“前线特派观察员到底是做什么的?”萧莎逼问,“你这也太奇怪了吧。”

他们的另一个队友,任血河,只是过来打了个招呼,却没有坐在一起。他们本来就够显眼了,再加上他一身骨铃,实在是引起太多人侧目了。

中年人看他们跟自己说话都变得鬼鬼祟祟的,很是好笑:“我说你们,不用这样,我现在这样子,就算是你们站起来说我是沈鱼,也没人会相信的。”

他甩着手里的接骨木法杖,这是他昨天顺便去赫希尔教廷领取的制式法杖,这是教廷的福利,二百多年从未改变。牧师制式法杖,是这个世界最廉价的武器没有之一,但是沈鱼却觉得很新鲜,因为他已经二百年没用过这东西了!

“很奇怪吗?都是被强制征召,我就是普通地跟个队伍,做做任务而已。至于为什么这样……”沈鱼看任血河走远,神秘兮兮地凑近君凌说:“其实,我掉阶了。”

君凌没有任何惊讶,因为这话在昨天他就说过一次。

萧莎也不喜欢他一直胡扯八道:“这玩笑你从昨天晚上开到现在。”

“是真的啊。那天我用了比较激进的手段,然后,我的修为就被你师父吸走了。”他指了指身后的棺材,“嗖的一下子,就被榨干了,一滴不剩啊……”

“喂,你别说的这么猥琐好吗。”君凌黑着脸吐槽。“还有你这么轻松真的可以吗?”强者掉阶难道不是生不如死?就是因为这个毫不在意态度,让他无法判断是真是假!

萧莎他俩现在都还在怀疑,这是沈鱼准备出来的坑人新姿势呢。

萧莎不懂那为什么猥琐,也懒得问,反正肯定不是什么好话。“你这事儿不需要瞒着别人吗?”

沈鱼严肃地回答:“当然。所以守林人不知道,只有李玉知道,你们也得为我保守秘密。”

“那你说出来干嘛!”君凌愤慨,“是秘密就别说啊!”说出来又让保密,这很难为人的,万一中了什么洗脑法术,泄露出去怎么办?

“诶,我们现在是队友了,我还得指望你们保护我呢。”沈鱼用魔杖敲着甲板,就像个风烛残年的小老头:“毕竟,我现在是牧师啊!”

“我看你就是想偷懒。”萧莎对他可是一点儿都不客气。

“老人家偷懒有什么错!你们年轻人,才要更多锻炼,更多实战。你师父一定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才把我榨干……”

“你收敛一点儿啊喂!”君凌听不下去,提醒:“你女儿和侄女都在啊!您老人家的偶像包袱呢?换了身行头怎么一下子就放飞自我了!”

沈鱼歪着靠在水晶棺上,用行李垫着后腰,舒服地歪倒。“嘿嘿,好容易有个机会,我当然要放纵一下。”

萧莎从他这话里听出点儿味道,“你多久能恢复?”

“多久?”沈鱼望天,“重新修炼应该不会那么慢了,用不了一百年,几十年应该能练回之前的水平。前提是你师父不要一直吸我……”

君凌终于忍不住一巴掌盖在沈鱼的后脑勺上。他们打打闹闹的时候,几个穿着灵山法宗服饰的弟子往这边走过来,每人拿着一台记事簿一样的小机器。

这些人分散开来,和每一个队伍交谈。其中一个男青年向他们走来,因为沈鱼年纪最大,所以他直接向这里唯一的成年人搭话。

“大叔你好,我是灵山执事弟子,帮助守林人登记一下队伍。到对岸之后,请尽量以现在登记的小队为单位,一起行动。”

沈鱼看他走近,这人他竟然认识!佟帅,东方城的家族子侄,和之前去梅山浮岛送参赛邀请的佟林是一个辈分的,却更加年轻和有前途。今年应该是能够出师了,不出意外的话以后会留在灵山派。

虽然知道对方认不出自己,但沈鱼还是下意识地盘起腿坐端正,以表尊重。

佟帅是个很精神的年轻人,也颇有几分开朗和帅气,他对这个大叔点点头,然后礼貌地看附近几个人,“请问,你们是一个队伍的吗?”

“是,我和他们。”沈鱼回答,然后用手点了君凌、萧莎、沈静仙和任血河,示意这五人一队,然后主动伸出左手:“我叫沈一,这是我的腕轮。”沈鱼很清楚上前线之前刷腕轮登记的步骤。

“谢谢。”这么配合,灵山弟子已经看出这是个老江湖,说不定是上过战场的。很多新人加入守林人,第一次见到腕轮都会好奇一下怎么用,这又要费一番解释……他今天已经解释了很多遍,门清。

而这个队伍似乎是新老结合,有一个靠谱的成年人,他们在战场上的生存率也会更有保证。不错的队伍啊!

沈鱼伸出手,这个灵山小帅哥熟练地用手里一个小机器刷了一下,魔法灯闪亮,显示了之前登记的编号和姓名信息。核对无误之后,轮到剩下的几个人,远远地招呼任血河,大家一起核对信息和刷腕轮。

佟帅给他们登记完毕,才发现这个队伍的奇葩配置,彻底被惊呆了。

“你们这队伍……两个灵术师,一个牧师,这么多辅助?”他很震惊,“而且还有个死灵法师?”

佟帅看着一身披挂的任血河,那天的血河地狱给很多人都留有深刻印象。至于这个落魄的中年人……他这才注意到,这中年人胸前也挂着一个骨铃,还挺好看的。兼修死灵系灵术和赫希尔教神术,佟林还真是头一次见!

沈鱼虽然外表邋遢了一些,但是待人接物还保留着温和的气质:“那一位是我外甥,不太爱说话。这是我女儿,还有我女儿的师兄;这是我侄女。一家人,就没考虑职业配置,见笑了。”

任血河过来刷腕轮,正好听到沈鱼这么说。虽然辈分上好像没有问题,但还是很别扭啊!

不是每个本土修行者,都能毫无挂碍地和这一位相处。一想到沈仙师就在他队伍里,任血河完全没办法放松下来,他已经整晚睡不好觉,甚至开始头痛。

“哦哦,一家子,不容易啊。”佟帅刷了任血河的腕轮,“不过死灵法师不都姓任吗?怎么你姓沈啊。”

“我父亲姓沈,母亲是死灵法师。”沈鱼说瞎话的时候从来都真诚得一比。

“和掌门师尊一个姓氏,你的祖籍也是翡翠城吗?”佟林话挺多的,也很真诚:“不过真的挺倒霉的,竟然没继承你爹的天赋,反倒是继承了死灵血统。”

“我爹是个普通人呢。”

“啊啊,失礼了。”这就很尴尬了,即使佟帅这种自来熟,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这个男人真的挺可怜的,天赋不好,还要费心教育这么多孩子……作为一个真的没啥心计的年轻人,他没法克制自己不露出同情的目光。

“不过死灵法师确实不适合上战场。所以,喏你看,”沈鱼扒开乱糟糟的头发给他展示额头,“我昨天接受了烙印,这样一来,在凋零战争中就能发挥更大的作用了!”

佟帅看着机器上显示的队伍配置,这个沈一的登记身份赫然写着“牧师”!

扯淡吧!他们唯一的牧师,昨天刚接受烙印?凋零前线队伍里的牧师很重要的,他们竟然临时转行就客串上场了!

“你……”佟帅觉得这样太胡来了,可现在人手紧张,确实没办法让他们这种队伍,过于挑剔队友。但他不说点儿什么,良心上也实在是放不下:“你们这样很危险的,要么,到时候跟我们在一起吧?”

“佟帅,你少来!”旁边在登记其他选手信息的人,这时候赶紧喊他,阻止佟帅圣母心发作。开玩笑,带上这些拖油瓶,会分走他们很多军功的!

不知是不是这个佟帅平时老好人做多了,他的朋友竟然在工作中也不忘时刻盯着他。

“谢谢,不用了!”萧莎赶紧出来打圆场:“其实被征召的就只有我,但是我……爸,不放心我,就接受了一个赫希尔圣印。我们会小心自己,不会贪功冒进的。”

这才是个正常人,佟帅终于点头赞同:“你们这样想就对了。前线很危险的,到时候一定要跟着我们灵山派的队伍走,我们周围都会相对安全一点。千万不要自己乱跑啊!”

“谢谢,记住了。”萧莎努力阻止沈鱼或者君凌说话,这明显是一个好人,就别让人家太尴尬了吧!

“应该的,都是修行同道,以后就是战友了!”佟帅笑着挥手,转向下一个参赛队伍。

“真是个好人啊!”沈鱼感慨着,“他叫佟帅,是东方的子侄,也是他们家族最有天赋的一个人。咱们以后确实可以跟着他,肯定会很安全的。”

君凌无力吐槽,他还是接受不了:“老沈,你变得是不是太快了!”

这家伙,从举手投足天地变色,到颓废放纵贪生怕死……君凌被他坑了不少次,让他相信这货真的出了什么问题,简直比让梅风亭放下松子还要难!

沈鱼叹气,做出一副十分真实的楚楚可怜:“我保证我没有一句假话。真的打起来,你们可不要丢下我这个老人家,我真的会死的!”

“不信。”萧莎态度鲜明。反倒是沈静仙终于抬头,“二叔,十九和二十一的中间,是不是还有二十?”

“真聪明。”沈鱼摸她的脑袋,“这孩子恢复还挺快的,已经会数数了。”

“别转移话题。”君凌按住沈静仙的脑袋瓜,“肯定有原因,快说!否则今天我们也来个三堂会审!”

原因肯定有,只不过不可能有任何伟光正的因素。“私下考察基层队伍整体实力”这种冠冕堂皇的理由,也就是不了解沈鱼的人才会相信!

“不要了吧?”沈鱼无奈摊手,“昨天我好容易骗过他们,要让人知道我为什么变成这样,我仇家分分钟端了咱们几个。”

君凌把魂切刃放在膝盖上,一副恶霸相:“你掉阶就已经是秘密了,还在乎多一个?”

“都说了是因为你师父。”沈鱼说起来也是愤愤不平,“为了尽快恢复灵魂,我走了偏门,不小心就变成这样了。”

“什么偏门?”

“你没看见吗?”他敲了敲梅风亭的棺材板,“五百年的相思结,本来还指望能把我的力量分给她,让她快点儿醒过来,结果反倒是我被她抽干了!”

“五百年?!”萧莎震惊。她知道相思结这种灵草,但是没见过年份这么久的。

君凌还是狐疑地看着他,但是萧莎明显已经有了八分相信。

相思结在普通人眼里是很神圣的定情草,据说有着赫希尔真理认可的能力。沉大陆的女孩子都相信,这种灵草,能够让情侣得到灵魂上的祝福。

因为之前萧莎一次朦胧的初恋,沈静仙背着师父偷摸学了几种灵术,据说可以让女孩子用来挽留恋人。那些法术,大多需要使用相思结作为辅助材料。

至于君凌这种钢铁糙汉,要他相信这种充满了粉红色少女心的传说,比让沈鱼放弃梅风亭还要难。

沈鱼看萧莎基本上相信了这个解释,也是放心大胆地继续楚楚可怜起来。

“我说,本来我都摸到神位门槛了,为了让你们家师父尽快恢复,一下子掉到跟你们一样的实力!”沈鱼重新懒洋洋地歪倒,“现在咱们都是被迫上前线,你们一定要好好保护我啊!”

“真的假的?”君凌问萧莎的意见。

“三分可信吧!”萧莎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已经升起了圣母心。毕竟她已经习惯了保护队友,保护法师。

“不过你最好还是尽量帮忙,我们可都没去过凋零前线。”萧莎警告他,不管是真的还是装的,都不许过度划水!

“没问题,到时候跟着我,你爹带你混经验啊!”沈鱼笑眯眯的,对付这种圣母心泛滥又责任心爆棚的女剑客,他可是熟练的不得了。

萧莎无奈地转过头不看他:“……别得意,让你临时装成我爹而已。”

随着一声磕碰,君凌突然站起来,“到了!”

现在的红沙渡,让君凌这种武夫,都已经感到了轻微的不适。大多数参赛选手都没见过这种场面,在甲板上议论纷纷,引起了一阵骚动。

沈鱼用手遮着太阳,懒洋洋地微笑:“这就是凋零前线了。”

122虫

太浓的凋零气味虽然不会对人产生影响,却也很不好受,毕竟都是修行者,五感都是很敏锐的。

而红沙渡上空现在就扣着一个结界,就像一个巨大的碗,把这些凋零气息都隔绝在外。和之前的空间转门相比,这个大碗笼罩的范围不算大,但是强度要远胜,不仅是凋零,还有一些小型的虫鸟,都一样被阻挡在外。

沈鱼带着他们几个下船,一边好奇地四处看了一会儿,压低声音对君凌说:“做好准备,不出意外的话,今天可能会有一场混战。”

“你怎么知道?”君凌问。

“你这时候不应该问我怎么知道,而是应该问准备什么。”沈鱼把萧莎他们拉过来,“这一批都是新人,所以肯定有一个稍微强一点儿的军官带着。到时候他说什么都不用听,千万别冲在前面!”

君凌无语:“合着您的意思是让我们躲在后面看情况啊。”

“君凌,这个你必须和莎莎学,这是混战,第一任务是保护队友,其次才是杀敌。”沈鱼严肃起来,“前线是持久战,或者才有未来,不要做无谓的事情!”

萧莎被他这种态度吓到了。“为什么会有混战?真的那么危险吗?”

“虫子太多了。”沈鱼说着,一边和他们一起进入结界。在屏障边缘的地上堆了很多黑色的颗粒,不是沈鱼指给他们看,根本无法发现那竟然是成堆的昆虫尸体。

“为什么会这样?”萧莎是女孩子,对虫子有天生的厌恶。

“动物被凋零腐蚀,发生魔化,最弱小的那些虫子就会被吓跑。这边是凋零气息最淡的地方,这些虫都是本能地往这里跑!”

“然后被防御法阵绞死。”任血河迈过一堆虫尸,这个结界有很弱的防御作用,却也只能防御蛇虫、蝼蚁等小型动物而已。

君凌走进结界,明显感觉到空气质量都提升了一大截,心里诧异:合着这还是个巨大的空气净化器呢!

这一船下来的人,除了牧师之外,基本上都是第一次在这么浓郁的凋零范围里活动。进入结界,大家都忍不住使劲吸了几口,然后在一些灵山弟子的指挥下,跟着人群向前走。

从码头开始,就能感受到红沙渡的忙碌气氛。居住在这里的村民已经全部搬走,所有的房屋都被守林人征用,挂上了表示不同功能的旗子,其中最多的就是之前君凌见过的红色十字花旗,这是救护所的标志;还有一些是蓝色标识,这些都是物资点。

所有的救护所都有牧师在进出,在前两天的战斗中,已经有一批伤员退下来,等待简单的治疗之后重返战场!

至于物资点,更是有好几种标识。有法器维修点、武器维护商,还有专门免费的腕轮维修,顺便提供战功兑换业务。甚至还有一些修行者,摆着摊子在卖灵符……

红沙渡变得熙熙攘攘,而一些打着绷带却若无其事穿梭其中的伤兵,更是让这繁忙中带上一股紧张的气氛。

君凌他们顺着人群往前走,他们去最核心的兵营报道之后,就会分配任务。一些有特长的牧师已经私下去找救护队,毕竟待在救护队中,安全系数是最有保证的!

这一船修行者的人数迅速减少,在他们到达兵营之后,几乎所有的牧师都已经溜掉了。剩余的这些以法师为主,其次是低阶的剑客,只有少量的灵术师掺杂其中。

“现在开始点名!所有小队长出列!”一个穿着轻甲的年轻人,挂着一对黑眼圈,举着一个本子点名、分配编号。修行者本来像一群羊一样,经过一番分配,竟然也形成了一定的组织。

正在编队的时候,一阵烈风从他们头顶吹过,君凌诧异地看见一只大鸟从远处飞过来!最先看到的是那鸟的爪子,质地如精钢一般,泛着金属光泽,然后才是浑身黑色如小刀一样的翎羽。仔细一看,这凶悍的巨鸟身上,竟然骑着一个人!

巨鸟落地,那上面的男人喊道:“我是先锋营前线指挥官,辽战!现在通知你们准备战斗,马上跟我走!”

“现在?”有些修行者开始慌乱,他们这两天一直赶路,都还没有休整过。

“现在!违令者斩!”辽战扛着一把长刀,这时候呼地一挥,一股腥味传来。这味道不算熟悉,但是君凌也能认得出,这是魔兽血的味道。

他们是穿过丛林到达碎心岩的,一路上也干掉过一些魔兽。这个人身上的甲胄都沾满了干涸的血,似乎已经被那特殊的腥味浸透了。

“这就是枭鸟,一种经过驯化的低阶妖兽。”沈鱼对君凌介绍,“能分到这种坐骑,他是统领级别以上的指挥官,亲自来带我们这些人……看来这会儿真的很紧急。”

这时候,那个黑眼圈年轻人也已经分好了编组,大声汇报:“先锋营第七队登记完毕,总计一百人,听凭辽统领派遣!”

“走!”辽战没有废话,迅速起飞,他听到,远处已经传来了隐约的尖叫声!

安静趴卧在旁边的一只猛犸象,这时候突然站起来,扬起了鼻子。这只猛犸足有十米高,身上披挂着重甲,背上是一个平台,趴在那里就像一座小房子,君凌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这是个活物。

这只猛犸站起来,旁边就有几个牧师迅速上前,熟练地爬到象背,在平台边缘抓好坐好。

那个年轻人也爬上去,在上面用一个扩音法器对底下喊:“前线行军以猛象为核心,注意稳住战线,优先保护重伤员!”

对于修行者来说,这是相对简单的任务,因为这和他们平时的小组战斗大同小异,同时也带有防护措施。但是他们来到防御结界的另一面,就见到了真正残酷的一面!

这是仿佛地球上温带气候的丛林,生存着大量的甲虫。这时候,所有甲虫都长大了几百倍,最小的也如脸盆一般,还披上了一身魔化的白色花纹。它们源源不断地从山上奔来,悍不畏死地冲击着防线。

沈鱼当时就皱眉:“现在是中午,晚上会更多……还需要至少二百人,否则坚持不过今晚!”他很有经验,一眼就看出了持久战的节奏。

“这一批到的都是法师,不至于吧?”君凌拔剑,“傻,你跟着我,负责补刀就行。”

萧莎也没说什么,她还在适应左手用剑,甚至她能感觉,这种战场已经刺激到了萧杀的神经。

从他们这里能看见,几十只猛象在结界外面散落分布着,每一个上面都站着至少五个牧师。一些士兵

这些都是士兵。守林人的主力队伍,就是这些以步兵为主的,连剑客都算不上的低级武者。

不用说,一些青春热血的年轻法师,就已经冲了上去。这一代的年轻修行者还是有自尊的,尤其是法师,他们从开始修习魔法的时候,就觉得自己高人一等,在这时又岂能落于普通人之后?

绽放出第一个火球开始,战场上开始了新的拉锯战。

这些虫都是被腐蚀魔化的凋零生物,有凋零生物的嗜血和狂性,却因为被腐蚀没多久,对圣光并不敏感。单纯的圣光只能让他们尖叫挣扎,真正杀死它们,还是要彻底砍掉脑袋才行!

厮杀的士兵大多都是普通人,不敢沾染太多的凋零血液,否则也会被侵蚀。在这种束手束脚中,整体战斗都是趋于保守,好在虫群并不算太麻烦,只是数量多而已。

修行者的加入,迅速加快了清理虫群的效率:一个大火球过去,不管是净化的还是未净化的甲虫,瞬间就被烧掉一大片。甚至连同之前被杀掉的尸体,都直接化作焦土!

辽战骑着的枭鸟从那些装甲猛象的头顶掠过,在虫群上空飞了一圈,一些甲虫甚至展开鞘翅想要扑向他。但是因为体型变化,大多数甲虫的鞘翅都已经无法支撑它们飞翔。

因为辽战刚才短暂离开,阵线明显收缩了几百米,现在有了这批修行者,他可以再次把防线推进!

“全体前进!”他挥动手里的长刀,低空盘旋,斩杀了一只一人高的魔兵蚁。这不是个好消息,这么大的魔兵蚁,晚上可能会有虫王级别的蚁后,到时候就不是虫群这么简单,而是虫潮!

但是今天下午,只有最多四百修行者可以到位,这都是思定山魔武会的参赛者,里面有很**师都只是学徒级别……为了保护红沙渡,这些修行界的未来,都已经被临时征用了。

他心里清楚,今晚如果真的有虫潮来临,这些没经验的年轻人,活下来的可能不足一半。

而沈鱼已经爬上了猛象的背,自如地接过了指挥的位置。他手里普通的法杖,现在就像指挥棒一般,指向哪只凋零生物,君凌就扑向哪一只,后面萧莎紧跟,然后任血河和沈静仙进行集火。

沈静仙虽然还是呆呆的,但是似乎已经能够熟练地使用灵符。转移反噬的那个护符已经被摘下来了,她不能随便用本命灵术,但是沈鱼也已经加入绘制符咒的行列。经过沈鱼之手的改良灵符,杀伤力也变得更强了!

“君凌!别管蚂蚁!拔掉那只王虫!”沈鱼接连三个小圣光打到这匹猛象左前方,让他指着的那只王虫暴跳如雷。

“法师支援!”沈鱼对身边不认识的魔法师喊,君凌身边的三只蚂蚁已经快不行了,完全是依靠本能在挣扎。

君凌已经懒得思考,头也不回地冲向远处那只王虫。在他身后,一个火球飞来,几只纠缠了半天的蝼蚁,直接化成了粉末。

魔法师们已经发现了,有那个剑客开路,他们斩获小型魔虫的效率极大增加!不需要沈鱼提醒,他们已经开始有意识地配合君凌。

一男一女的剑客,带着这一只猛象,渐渐扎入了虫群深处。

萧莎的身边正环绕着一柄小剑,这也是君凌让她跟着自己的另一个原因了!

上船之前,李玉红着眼睛给他们拿来一本小册子,里面是十分新鲜的字迹,明显是熬夜写完的。那是他独门的御剑法,包括训练感知能力的部分。

看了一遍,萧莎就能感受到,李玉对他们毫无保留。为保万全,他们记下来之后就把小册子毁掉了。

不知道是不是接受了传承的原因,君凌按照李玉的修炼方法,一夜之间,就驾驭了一柄荧惑星!

反倒是萧莎,可能是压力太大,怎么都无法形成有效的感知,没能和飞剑形成联系。沈鱼也让她不要急,经过高强度战斗的洗礼,才能更快增进实力。

但是,真正进入战斗,萧莎还是发现,让别人的剑保护自己,打起来真的太束手束脚了……左手本就别扭,一些需要防御的时候,她更是本能地想要用右手抓剑格挡!

而沈鱼,却连一个圣光防御都没有用过。从他法杖顶端射出的小圣光,不断地为君凌指着下一个目标,却除了远、准之外别无它用。

他这种划水行为,在君凌他们看来是很不满意的,但是猛象上的法师们却意外地没有抱怨,因为跟着这个人,简直就是捞战功的捷径啊!这些魔法师闷声发大财的时候,他们这一只猛象的进度,却被辽战注意到了。

辽战发现,这边的推进很稳定,因为在这只猛象后面,几乎没有遗漏的魔虫,甚至连尸体都经过了平均的焚烧……他想了想,就扭转缰绳向这一边飞过来,同时指挥另外几只猛象往这边靠近。

“君凌,往东边!”沈鱼看了看天上,然后悄悄调整了战术,不再向虫群深处推进,而是向两翼移动。

他们身后已经有一只猛象跟上来,但是距离太远,如果继续前进,他们可能会被虫群包抄后路。更何况,那个指挥官应该注意到了战线的改变,他们这里突击效率太高,总是冲锋在前,也会更加危险的啊!

辽战已经飞到了这边,打算寻找刚才那匹冲得最快的猛象,但沈鱼已经跑到了侧面,后面的猛象及时补上了空缺。

辽战恍惚:刚才这里好像有一只猛象冲的很快,应该是带着一些强大的修行者。难道是他的错觉吗?

沈鱼深藏功与名,回头看着远处的地平线,快要日落了……

随着第二批修行者的到达,虫群中出现了富有攻击性的新品种:银狼蛛和鬼面蛛。远处的山林中,一个巨大的黑影若隐若现,具有低级智慧的王虫出现!

人类的战力虽然增加了一倍,但是虫群,也已经随着日落,彻底变成了虫潮。沈鱼也一改懒洋洋的划水心态,终于打起了精神。

123老骨头的野望和叹息

11

明灵104年2月25日晨,大部分灵山低阶弟子到白杨渡,等待第一批渡轮。其中赫希尔教圣女及其随从也在其中。

本来,大部队的行军路线是西行前往培中郡,经由传送阵支援翡翠城;但是由于传送阵的损坏,他们必须中途转向,南下去往白杨渡,经红沙渡赶往翡翠城。

从2月22日凋零爆发开始,这一前一后,耽误了足足三天的时间!

圣女赫希尔芸的队伍,正在盆湖湖畔临时扎营,她一个人坐在帐篷里,手里捧着一个实时通讯水晶。

“可以确定,这张符纸就是当初留下来的符纸之一,不是后世的复制品。”水晶中传来教皇的声音,“魔族半神维尔莫尔克金斯使用了觉王海哈帝的一部分神力,绘制了这个符咒,我能感受到那位真神的威压。”

涉及诸神的秘辛,赫希尔芸就像一个懵懂的少女一般,只能静听。

可以听出,水晶的那一头,教皇心情有点儿沉重:“如果我判断的是正确的,那么,应该是有神级凋零生物出现,才引起了这次凋零爆发!”

“神级凋零生物?怎么会有那种东西?!”

“芸,溟河的主干,流经整个翠屏山脉。整个锦绣屏,都被溟河水灌溉着。”教皇说,“溟河里,有那一位的尸体。”

“冥帝!”赫希尔芸捂住嘴巴,“您的意思是,冥帝的尸体,被凋零腐蚀了?”

“冥帝是第四神的神种之一,他在上次神战中,胜过了魔族神种维尔,本该登上神位,却中了凋零诅咒。”教皇苍老的声音充满疲惫,“中了凋零诅咒的人,想要活下去,只能变成凋零生物……经过这么多年,灵能潮汐卷土重来,加上凋零诅咒的共鸣,终于唤醒了他。”

“这、这就是您的推断吗?”赫希尔芸很惊讶,“可是,这次被诅咒的人,只是一个普通的穿越者啊。为什么会对力量平衡产生这么大的影响?”

诅咒发生和凋零爆发只相隔一两天,这影响几乎是立竿见影!赫希尔芸出生在神战结束之后,对神种只是听说,所以依然持半信半疑的态度。

“这就是你要找出的真相了,”教皇斩钉截铁地判断:“那个人,那个穿越者绝对不普通,你得分派一些人手调查他。而且,这次的诅咒使用者,真是其心可诛!你抓到人了吗?”

“没有,我都没有见到人,就被沈鱼杀掉了。”

“杀掉了?杀掉了……”教皇反复念叨着,似乎敲着桌子,“我明白了,应该是嫡传所为。那些人行事怪异,目的不明,立场不定,所以沈鱼才会这么做。没人知道嫡传的人下一刻会做什么,他们太危险了。”

“可是,教皇大人……不,外公。我现在该怎么办?”赫希尔芸很迷茫,“翡翠城被孤立在凋零范围中心,现在是占领它的好时候,但是我带的人不够。现在战场唯一对外联系的途径就是红沙渡口,我就算去前线,也没有指挥权……”

“不要管翡翠城。”教皇温和的声音,不容置疑地打断她:“守林人是我们的合作者,他们有他们的责任,用不着你管。你应该去找这次凋零爆发的源头。”

“源头?”赫希尔芸很困惑,“可是,我没有足够净化源头的力量。”净化凋零之源,这是解决新生凋零的最好办法,但这是卫汐冥全盛时期才能做到的事情!

“让你找源头,不是为了遏制这次凋零爆发。”教皇谆谆教诲她,“不要计较一城一地的得失!你若是能找到冥帝的尸体,就可以得到赫希尔真神的眷顾,成为掌控因果之人。”

“掌控因果?”

“对,掌控因果律,就可以掌控一切!”教皇的声音也激动起来,“这才是卫汐冥死前跳进溟河的原因,他的尸体上,有这个世界最强的法则力量!”

“得到那个力量,就可以让赫希尔真理,成为这世间唯一的力量准则!”教皇的话语,让赫希尔芸的心中激情澎湃起来。

“为了赫希尔真理!”作为圣女,她的信仰,就是她的一切。

“必须找到卫汐冥!”

12

“莎莎,你现在保持平衡都费力,不要冲太前面了,还是先以适应为主。法师的射程之外,对你来说都太危险,不要离开猛象十米。”

日落时分,沈鱼的声音在君凌和萧莎的耳边絮絮叨叨。腕轮是守林人发给前线修行者的制式法器,除了记录战功之外,还有以小队为单位的近场通讯功能,沈鱼就在用这个功能,在战斗中不厌其烦地指手画脚。

“太远了,回来!任血河,保护侧翼!”

“君凌,魂切刃不是甩棍,不要总是加重力倍数!千山暮雪是轻盈飘逸的剑法,怎么被你用得像劈柴一样!”

“还有任血河,你要是控制不了那么多行尸,就别招那么多出来,咱们是低阶修行者,可以光明正大的划水。你看看你招的这些崽子,十个里面八个都在闲逛,你是来给行尸买新衣服的吗?”

“哦哦,知道了!”任血河离沈鱼很近,但他还是在队伍通讯里回应,态度十分诚恳。这一下午,他们都被沈鱼指手画脚!他极其紧张,手忙脚乱的,却也感受到了自身进步,痛并快乐着。

“老沈,你不是说你不懂剑吗!”君凌已经把荧惑星收回了自己身边,虽然他们的战功不作数,但他还是冲进虫子堆里,抢人头抢的不亦乐乎。

“我不懂用,但是我懂看!”沈鱼理直气壮,“你现在的模样,真是让人看都看不下去!我也纳闷了,你接受的到底是谁的传承?”

“师父给我的啊!”君凌顺口回答。

“……我是在讽刺你。”沈鱼没有被他的傻吓到,“我是说你跟你师父差太多!头一次看见传承剑术刚学出来风格就不一样,你到底学到谁的肚子里去了!”

“我觉得烧火棍挺好的,嘿!”君凌说着,一边用180倍重力敲碎了一只甲虫的头壳。甲虫比蚂蚁要坚硬很多,利器难入,重锤敲碎才正合适!

“只凭着一身蛮力,动作僵硬,耿直得像个傻子。”沈鱼冷冷地威胁他:“等你师父醒来,一定会把你揍个半死。”

“师父又不是你!”君凌不服气,挥动魂切刃推开了一排魔兵蚁,“太过分了吧!而且好歹我也学会了御剑诀,挨打也不是我排第一……”

“莎莎,让他得意,揍他。”沈鱼知道萧莎不高兴,故意挑起事端。萧莎不可能因为君凌学得比她快真的去揍他,却也只是翻了个白眼,并没有放在心上。凡是高深的技巧,入门总是困难,她天赋一般,慢慢来吧!

“沈先生,为什么灵符的‘震’字诀和‘固’字诀在一起,可以增强‘震’的威力?”任血河这明显就是转移话题了。

“因为‘震’的能量在爆发的瞬间被固定在有限的空间里,可以形成物理层面的爆炸,可以让‘震’字诀本身的能量爆发更加剧烈。”沈鱼随口回答,就像个百科全书一样。

任血河十分感激,对于没有宗门的修行者来说,向强者发问的机会很少,他十分珍惜。一边在心里记住这个答案,他一边更小心地指挥血尸护住了萧莎顾及不到的侧面,跟了这两天,他已经很懂得投桃报李。

萧莎也知道,自己现在享受着队友的照顾,必须尽快适应才能不拖后腿!她也有问题:“我的内力循环,为什么没有变化?”

失去了一只手臂,本该失去了一部分的经脉,打破气血的循环……但是现在并没有,她从战斗开始就在疑惑这件事了。

一直喋喋不休的沈鱼也沉默了一下,才回答:“因为我参加了你的手术,使用灵术探查经络并且最大限度地用圣光进行修复,可以让武者的内力最快形成新的内循环……”

“我听不懂。”萧莎打断他,“但是谢谢你。”

沈鱼明显地愣了一下,他还不太适应这种客气,也不知道回答什么。

想了想,他继续喋喋不休:“方案不是我提出来的,我只是提供一部分技术支持。那天救你的是赫希尔救护队第紧急救助小组。白医生的医术很高明,有时间的话可以去谢谢他。”

“知道了,爸,你今天好烦。”萧莎不耐烦地又一次打断他,似乎已经看穿了他转移话题缓解尴尬的目的。

君凌泪流满面,她终于说出来了!沈鱼今天好烦啊!

……等等她刚才好像叫沈鱼什么?

“嗯……我,我不说了。”沈鱼少见地结巴起来,君凌想回头看看猛象上他是什么表情,但是天色已经太晚了,每一只猛象身上都亮起了魔法灯,逆光的他根本看不清楚。

任血河却惊悚地看见,沈鱼没有握着法杖的那只手,迅速地抹了抹眼睛……是错觉吗?

沈鱼准备让几个人将划水贯彻到底。“君凌,莎莎,轮番过来休息。你们得定时吃东西,否则坚持不到明天。”

“明天?”

“我看这个意思,咱们这一批,可能得一直防守到天亮。”沈鱼回头望了望防线内部,“三日荆棘种下了,需要一晚上生根,否则凋零防线的第一部分就没办法完成了!”

“三日荆棘?阻挡凋零生物的屏障吗?”萧莎记得梅风亭提过这种东西,“为什么凋零爆发三天才种上?”

“因为之前的都被腐蚀了吧。”沈鱼揣摩着,“在我们这批人到达之前,他们应该是用牧师和普通人守住防线的。守林人的调度肯定出了问题!”

“在这种时候吗!”萧莎惊诧,“你是说,根本就没有强者在这里?”她说的强者,不包括通天塔四五星的大魔导师们,而是真正到达脱凡境的强人。

“从现在看,应该是没有。”沈鱼说着也是忧心忡忡,“焚风郡的雷克特亲王应该过来的,他是很优秀的魔法师,实力已经远超五星。”

君凌对这个人有所了解。雷克特是莫克帝国的亲王,封地是焚风郡,同时也是守林人西南防线的一位将军。

沈鱼数着现在能用得上的强者:“除去雷克特之外,对现在战局有作用的,只有东方城。他在埃斯泽,最快的方式是传送独幽城再赶过来……但是也还需要三天。”

“赫希尔教的圣女不是已经在思定山了吗?”君凌前夜才刚刚拜访过,赫希尔教的高层诶,这种战斗应该是义不容辞的吧!

“所以我就说很奇怪了。”沈鱼用法杖敲打着小腿,“圣女竟然不出手,还有那些五星法师也都往后退……真的很不正常啊!”

“我说,老沈啊,你有资格说这话吗?”君凌无语地对他说,“这些强者都不出手,难道不是在学你吗?!”

沈鱼愣住。似乎,还真就是自己,带了个很不好的头啊……

“唉,可我终究还是来了啊。”沈鱼叹息,“一把老骨头还要天天操心这操心那,我真的太难了!”

124八方无援

124

1241

明灵104年2月25日,日落时分,西北西搭乘今天最后一艘船,来到了红沙渡。

守林人基本上是有需要的时候才会集结的公益组织,当有需要的时候,他们有军队一样的严格编制;而在平日,却对每个登记人员没有任何要求,所有登记人员都可以使用哨所,在偏僻的地方,那些哨所也成为探险家的容身之处。

这样的制度,也造成了一个有趣的现象:百岁以上的老一辈修行者,几乎每人都有一个守林人编号,都有一只或许根本就没有任何战功记录的狗牌。

狗牌其实就是编号牌,是一种可以读取的芯片,记录着某位成员的既往贡献、驻守哨所,还有身上接领的任务。而现在在前线发放的腕轮,是一种只用于作战的制式法器,用于简易通讯和记录战功,在离开前线的时候,腕轮必须上交,否则视为逃兵。

西北西在日落之前,乘坐最后一艘渡船来到了红沙渡。他直奔渡口旁扎着的、画着蓝色守林人标志的帐篷,拿出自己的金属号码牌,丢在里面工作人员的桌子上。

“欢迎兄弟。”兵营内只剩下一个负责接待、登记的前台妹子,她拿过编号牌一看就疑惑:“你的号码是不是少了一位?”

这种时候留在兵营的接待员,通常都是分部管理级别的行政秘书,很熟悉守林人日常事务。她把牌子拿在手里就发现不对,编号竟然是“42509”,可是现在的编号不都是六位数字了吗?

“第五批,旧牌子。”西北西解释着,放下防风的兜帽。他本来肤色就白,这时候显得更加风尘仆仆。

接待妹子心里一凛,第五批!她不敢废话,迅速在机器上重新刷卡,仪器默认的显示是隐藏姓名的,却可以看见这个人加入守林人组织的时间。西北西的编号牌上,赫然写着“明见146年”。

“给我拿一个腕轮。”他提出自己的要求。

“是,前辈!”这个恐怖的年份,结合这个人明显的双望郡口音……前台妹子瞬间明白,这一定是灵山派的高阶修行者。146年正好是战争结束的年份,灵山派弟子在沈鱼的带领下大批加入守林人。

这个前台妹子其实也负责人员和后勤调度工作,这时候仿佛终于找到了救星一般。

“前辈您来的正好!晚上会有虫潮到来,但是昨天种下的三日荆棘还没有生根。”她忧心忡忡,“我们前天就向上汇报了,但是今天上午运来的,竟然全都是新兵!”

西北西知道她反映的情况:“事出突然,十六批征兵是强制的,没有太好的选择。后面还在想办法。你们是哪里来的?”

“我从焚风郡来,那时候传送阵还没坏,跟我一起来的都是自然法师。”中年人说起这事儿来,也是焦头烂额。“三日荆棘种下,第二天就被啃掉了一半,没有生根的时间!”

“辛苦了。指挥权现在是谁?”

“最高指挥权限是统领辽战,现在正在指挥先锋营稳固防线!”中年人汇报,“我们需要脱凡境以上的强者,您来的正好。”

“焚风郡没有派人来吗?”西北西诧异,没有强者,他门这两天是怎么熬过来的?

“亲王最近一个月都不在城里……”这妹子说到这里,也露出苦笑,“我们只能汇报情况,听从上级安排。”

“我懂了。”西北西皱眉,“所以,这几天你们都是用人命堆出来的吗?”

“不,除了第一天,没有太大的伤亡。”接待员说,“格雷普主教带领我们撑起结界,这边就没有问题了。”

托特格雷普,翡翠城的大主教,支撑几天确实没问题。“老托特没有接管指挥权吗?”

“大主教全部精力都用来维护结界,已经三天没有休息了!”接待员妹子向他解释,“我叫谷红绫,本来是焚风郡总部的调度员,现在反倒成了职位最高的人……前辈,这次会怎么安排?沈仙师会来吗?”

“我也不知道。”西北西努力露出一个安慰她的笑容,“职位高是因为你有能力,只要把现有人员用好,就不会有问题。”

“可是已经三天过去了!我怕今天晚上,可能会出现低级智慧的凋零生物首领。”谷红绫之所以诉苦,是想要这个强者帮忙。至少需要一个脱凡境帮助抵御可能出现的头领凋零生物,否则再多的低阶修行者,也不可能稳住局面!

“放心,我去看看。”西北西点头,他明白这妹子临时被赶鸭子上架,现在一定也很为难。没了沈鱼的号召力,很多势力都对守林人的征召持敷衍态度!

“不是所有事都得依靠师尊出面才能解决。翡翠城情况怎样?”

“今日例行通讯,南宫城主昨天回城,但是依然没有压住全城恐慌,商人和家族基本上都逃光了。”这个女孩说完,露出鄙夷的神色:“除了教廷的人,还有我们本来的兄弟,就只有一些佣兵领了腕轮来赚军功。非强制征召令的意义不大。”

“意料之中,现在已经不是那个年代了。”西北西基本了解了形势,再次催促,“腕轮给我,我去前线看看。”

谷红绫赶忙把调试完毕的腕轮给他,然后行了个礼,充满期待地问:“前、前辈,您是法师吗?”他转身的时候,她看到了他腰间的法杖,心中燃起了希望。

西北西一愣,瞬间懂了她的期望,却只能遗憾地摇头:“我是法刺客。”

这个档次的法刺客,谷红绫也是见过世面的人,她终于知道这是谁了!真可惜,为什么来得最快的是他?

“我建议你,继续种植三日荆棘……”西北西看着这这位女士为难的表情,腼腆地解释:“我知道,这两天可能一直很辛苦,但是明天,一定不会了。”

三日荆棘是对抗凋零生物的有效防线,但是在种下之后需要一天时间生根,在这一天时间里,是十分脆弱的。

没有高端战力的战场上,他们种下的幼苗,在最脆弱的时候就被凋零生物轻易拔掉,所以西北西才会说“辛苦”他可不是第一次进入新生凋零战场了!

“您说的是真的?”谷红绫把希望全都寄托在西北西身上,事实上,她也别无选择。现在最多的就是没什么杀伤力的自然法师,一边种植、催生,一边被拔掉,已经是他们后方麻木而机械的操作。

“我相信师尊。”西北西不擅长安慰人,却努力表达自己内心的想法,想让对方也安心下来。“师尊虽然没有来,但是我相信,他会一直保佑我们。”

谷红绫听他这样说,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作答。她是莫克人,对沈鱼没有那种盲目的崇拜感,也不太能理解这种令人迷惑的发言……但是西北西的意思是要去前线帮忙,无论如何,也算是一个战力吧!

1242

今天是阴天,所以太阳彻底落下之后,整个战场陷入黑暗。高大的猛象身上,亮起了很多魔法灯,却也只能照亮他们脚下的部分。

光影闪乱之下,那些拥挤而上的虫群显得更加狰狞,在灯光照不到的地方,令人胆寒的声,越来越密集。低级凋零生物越来越多,挨挨挤挤地争着往法师们的枪口下面送!

这些虫子都是被异化的昆虫,在平时,它们是最不起眼的存在;现在也不可能咬死人,却也需要费劲去消灭。因为铺天盖地的数量,这种最低级的异化虫,就形成了让守军最头疼的部分。

君凌在猛象脚下灯光的照耀范围里,离开象脚下不足十米,因为体力消耗,他现在已经以防御为主了。萧莎倒是适应得不错,却也一样不敢冒进。

现在没人敢深入虫群,防线已经进入了有效施法范围,猛象上驮着的元素法师就成了主力军。

沈鱼身边已经换了一些人,只有他还在坚持。日落后,他身边的一个少女法师开始发力,一根冰线在地上蜿蜒行走,竟然可以直接画到君凌脚下!

这根冰线沿路冻住了无数的虫,一直进入了黑暗中,成为了试探虫群的唯一努力,也引发了虫群一阵混乱和尖叫。一些虫被后排的骚动挤到了灯光下,被后面的法师集火消灭,但是很快,这小范围的混乱就恢复了平静。

日落之后,任血河却感受到了新的力量。他小范围地铺开了血河地狱,方便他使用血遁;有了自身领域的加成,对召唤物的操控也更加精细起来。

有了他的加入,君凌明显感觉到压力减轻。身边有一个动作仿佛活人、却不怕打也不怕腐蚀的行尸,打起来真有种事半功倍的感觉!

君凌打的又顺手,突然想到一个新点子:“老沈,有没有能照亮的符咒?给我一个,我想看看远处有什么。”

“等下,在仙儿手里。”沈静仙一直跟在沈鱼身边,说不上多么活泼,却也时不时地丢出一个符咒帮忙。

任血河之前帮她巩固了神魂,这两天只是有点精神恍惚。反正她年纪小,谁也不会去责怪,甚至连象背上的其他法师都没有对这孩子的存在有任何异议……

这会儿,她手里抱着符咒袋子,似乎对自己能用的东西也很在意。可见,她还是明白形势,知道现在是战斗中。

君凌说完,沈鱼就跟她伸手要,但是沈静仙竟然躲了躲,自己从里面费力地摸出一张。

沈鱼一看,移山倒海……他汗了一下,拒绝:“仙儿,要灵光符,威力别太大的那种。”闪瞎人眼的改良版是绝对不行的,敢在这种黑漆漆的地方放闪光,半个战场都会骂娘。

小女孩面无表情地摸索了半天,终于掏出来一张纸,上面画着歪歪扭扭的符印。以沈鱼的根底,能够一眼看出那上面属于灵光符的纹样,但是就和每一个儿童画家的自由发挥一样,这上面充满了涂鸦感,让他拿不准是否会有什么附加的作用。

这不怪他,他早就过了不停地画低阶灵符的年纪。老一辈都是白手起家,制作符咒都不容易,以稳妥和节省材料为主,从来没有对低阶符咒也进行改良的闲心!

“没有其他的吗?”沈鱼尽量耐心地用哄孩子的语气循循善诱:“普通的灵光符,买来的就好,不需要用你亲自画的。”

沈静仙这会儿却很是倔强,就拿这一张给他,紧紧地捂住了灵符袋子,警惕地看着他。

“行吧……”沈鱼无奈,他可不擅长对付小孩!“君凌,你打算怎么用?”

“贴在我的飞剑上,看看能不能照得远一点。”君凌回答,“我能控制飞剑飞到一百米外,再远就不好控制了!”

“一百米外?”沈鱼也很诧异,这个成绩可不像是刚刚开始学习驾驭飞剑的人……但若是君凌的话,这也很正常,只是这么一比,萧莎的压力会很大吧?

萧莎这会儿却完全没有在意这些。因为脚踏着地面,让她对远处的震动更加敏锐,似乎能感受到一些依稀的震动,让这无边的夜幕显得格外诡谲起来。

125努力划水中

君凌把荧惑星飞到沈鱼身边,让他贴上了这张灵符。符咒随着飞剑一起脱手,却没有马上启动,这种控制力他还是有的然后迅速飞进黑暗中,如石入大海。

灵符开始爆开光亮,他们才看见飞剑的位置!飞剑在距离地面三米多的高度掠过,却只看见挨挨挤挤的虫的背壳,君凌努力让飞剑飞的更高更远,灵符也随之更加闪亮。

沈鱼惊异,这张灵符,竟然是在持续时间上进行了改良,明显比其它灵光符更长的持续时间,让他们终于把这局部战场看了个清楚。

虫群的后方,比他们脚下要更加密集。被闪光照耀的虫受到了刺激,纷纷举起前爪,有些甚至用鞘翅摩擦发出嘶嘶的声音!

随着飞剑高度拉升,灵符也燃烧到尽头,爆出一大片闪光之后逐渐熄灭。沈鱼已经看清这些虫群的大致组成,以甲虫、蜘蛛和魔兵蚁为主,光从大小上看,没有太大的个体,也没有外貌特殊的变异虫。

不太对啊!这可不像是刚刚变异的虫群,被本能驱使来寻找生人,而更像是有组织的进攻。背后可能有初级智慧的凋零生物在驱使它们,比如之前西北西斩杀的那只巨型蜘蛛……

在每一条山脉自然生态中,虫类都占据了不起眼却最重要的一环。若是某种虫类产生了实力强大的凋零生物,那么该区域的所有同类,都会一定程度上被它所操纵,尤其是这些虫都已经被凋零气息所魔化的时候!

魔化的野生动物,通常会成为新生凋零区域对人类防线的第一波危机。

每个猛象都只能照耀脚下的一圈范围,为了不让出空隙,所以收缩防线成为几乎贴在结界外围的一圈,猛象身后不远,就是刚刚种下的三日荆棘幼苗。

西北西赶到战场上,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景象。因为没有足够的强者,战场上连个像样的魔法灯都升不起来!幸亏灵山弟子已经带来了之前的大风筝,虽然在这边风力不太够,但是人为控制的话,也可以尽快投入使用。

这些就都是后勤管理的部分了,西北西没有参与太多,因为被强行征召的,还有一个没什么战斗力的贝尔罗莎。只是纯自然法师体力不太行,赶路实在是慢,在穿林过山的速度上,那位大小姐还不如这些低阶的年轻修者。

在脱凡境之前,体能都会有限制,西北西只是勉强突破了这个门槛而已。

在他的师弟到达之前,帮助这些新手坚持一天,也就成为了他当仁不让的任务!他还是一贯的风格,跟在人群中混入了战场,就像水滴进墨汁里面一样无声无息。

没有任何人知道这个强者的到来,因为他本人也没有打算鼓舞士气什么的,只是默默地一路杀进战场中。

他倒是不需要猛象身边的灯光,可他也没敢离开这些新兵太远,因为实在是太让人不放心了……他就刚走过三只猛象,就顺手救下了好几个人。

这一批新手的质量实在是堪忧,毕竟大部分都是没经过第三轮淘汰的魔法师,鱼龙混杂,连见习魔法师都有!师尊隐藏实力跟在这种队伍里,不会真的发生危险吧?毕竟这大陆都知道卫汐冥的一句名言:不怕神级别的对手,就怕猹一样的队友!

虽然原话说的是“猪一样的队友”,但是猹的地位基本上就是沉大陆的肉食牲畜,甚至比地球上的猪还要名副其实因为太容易捕捉,野生的猹早在二百多年前就灭绝了。

西北西沿着防线一个个地找过去,在猛象身边寻找沈鱼的踪迹。正巧这时候,沈鱼已经指挥着君凌他们到另外一边休息,他们这头猛象也在后方轮换,两边就这么错过了。

“记得,战斗太久需要退下来净化一遍,防止被凋零腐蚀。”沈鱼跳下猛象,把两个剑客招呼在一起,仔细检查身上的伤势。

“伤口沾到凋零生物的血,时间长了很容易被侵蚀,所以在前线要及时注意自己的身体情况。”他拽着萧莎仔细看,然后把她翻了个面,“像这种细小伤口,虽然不需要治疗,但是必须要净化。莎莎,你这样不行,受伤了要说话,毕竟这不是一会儿就能结束的战斗,硬撑着是不行的。”

“怎么办?”君凌看着萧莎的后背,他胳膊上也有一道伤口,是被魔兵蚁的腿划伤的。

“脱衣服,”沈鱼举起法杖,“后背露出来。战场上不要讲究那么多,你小时候老子还给你换尿布呢……”

“你没有!”萧莎往后退。

“……哦,忘了你生出来就是穿越者了。”沈鱼哄孩子失败,他就也挺挠头的,“那你总得治疗吧!稍微撩起来让我看看,现在上哪儿找女牧师给你啊。”

看着她犹豫,沈鱼继续正色劝道:“圣光照耀下没有性别,这是前线医疗救护小组的座右铭。”

“大叔,既然你也知道有救护小组,就不要这么欺负人了吧?”一个妩媚的女音在沈鱼耳边响起来,他回头一看,愣住。这女的,眼熟啊……

“爱丽丝!”萧莎惊喜,香琪爱丽丝,牧师小姐姐!

“大叔,你也太过分了,才这么点伤就让小美女脱衣服。”香琪爱丽丝把萧莎转过去,手指沿着皮甲的裂口伸进去探了探,不深,顺手法杖一举就让它结痂了。

“凋零净化很简单,只是圣光洗一下而已,这个大叔就是在欺负你!”她对沈鱼翻了个白眼,然后对萧莎说:“以后离这种人远点儿!”

“嗯,谢谢。”萧莎真诚道谢,看来她根本没认出沈鱼,这无疑是个好消息。

其实沈鱼改变最大的倒不是五官,而是气质。平时他虽然也经常带着一身香风,招摇过市,敢认真盯着他瞧的人却不多。退去那一层仙师光环之后,反倒是没什么人认识他!

“爱丽丝,给我也看看。”君凌赶忙凑上去,“你现在是救护队的吗?”

“所有牧师都可以去救护队,我不爱干这事儿,但是这活儿最轻松。”爱丽丝把君凌的胳膊一拽,还是用手指戳进前臂的皮甲裂缝里,疼的君凌嗷嗷怪叫。

“叫什么叫!”爱丽丝知道自己动作很粗暴,却不思悔改,反而恼羞成怒。她做佣兵时候接取的任务,大部分都是“把人打残再治好再打残”的拷问工作。

至于治疗时候的舒适度体验,从来都不在她的考虑中!她快有十年没用过止疼的神术了……

“疼啊姐姐,轻点轻点!”君凌随着女牧师手指的动作高高低低地叫起来,让爱丽丝也一股子邪火上头,忍不住嗔怪地拍了拍他的腰。

沈鱼看着没说什么,桃花眼却眯起来,往萧莎身边靠了靠。傻君凌,苍漠部的女人不能招惹的!

爱丽丝已经探查完毕,皱着眉道:“你这伤口有点儿深啊!怎么弄的?”伤口深部需要额外的治疗,不能马虎,否则会遗漏凋零气息在里面,让肢体更容易被腐蚀。

君凌想了想,最后还是没想起来。“忘了,虫子那么多,真记不得了!”

“你是猹吗?”爱丽丝跟君凌算是熟悉,顺手拍他脑袋:“以后必须记得!凋零生物的唾液是腐蚀性最强的,如果是被咬的,一定要及时告诉牧师!”

“说的没错,你们以后不要打的太豪放了。”沈鱼也在旁边附和,顺便教育萧莎:“莎莎,尽量不要硬刚,千万不要被咬,受伤不可怕,腐蚀很危险。”

爱丽丝不满意被抢了话,斜眼看沈鱼:“大叔,你哪部分的?”君凌跟他师妹的关系好像很亲近的,这种贼心不死的猥琐男,站在这儿竟然没挨揍?

“我是他们队里的牧师。”沈鱼谦虚。

“那你可好好练练圣光防御吧!”爱丽丝看着他那有贼心没贼胆的样子,顿觉无趣,把君凌治疗完毕之后就翻了个白眼,扭着腰走了。

“她什么意思?”君凌扭动手臂,纳闷。伤口竟然完全恢复了,单论治疗,比现在的沈鱼还厉害!但她怎么突然热情又突然冷淡,就因为他喊疼吗?

“她的意思是,我没有保护好队友,才让你们受伤。”沈鱼摊手笑道,“就像让你们回去好好练拔剑,差不多的意思。这妹子人还不错,你竟然还有这样的朋友啊?”

“不算朋友吧?之前一起坐船的。”君凌对爱丽丝的印象也很好,他并不知道这个女人背后做的是什么营生,即使知道也不可能理解。这个世界上干黑活儿的牧师,手段比他想的要黑的多。

“先说好,她可是苍漠部的,你好自为之。”

君凌挠头,“不懂,总之我们可以继续了吧?”

“着什么急。咱们重新找个位置,”沈鱼看着已经离开有一段距离的猛象,“刚才我好像看见了熟人。”

“谁?”

“船上那个好人啊。”沈鱼眯眯眼笑着,“有大腿,当然要抱!”

君凌无语:“您这是要把划水精神贯彻到底了吗!”

126双望影帝的核心演技

“火焰风暴!”一条火龙席卷战场,再一次像秋风扫落叶一样把猛象脚下的地面清理干净。佟帅放完这一个大型魔法,停止输出一段时间,等待队友重新聚集魔虫,同时恢复自身的魔力。

他已经感觉到麻木,从今天到达战场,他就像个无休无止的炮台,进行着不停的轰炸。他有四个靠谱的剑宗朋友,这时候两个顶在前面,两个负责引来更多的虫;而他只需要站在猛象的背上,居高临下地丢下一个个的范围杀伤法术。

他是一个火焰专修的正统魔法师,前阵子刚刚通过了通天塔三星评定。但是,让他真正在灵山这一代弟子里成为灵修的,则是极其扎实的魔力循环根底。

脱凡境以下,很少有人像他这样快速恢复,这得益于他天生的元素亲和力。这是好几代家族的优良血统累积,才能诞生的天赋,别人羡慕不来。

佟帅也知道这种父母给的东西没有什么好得意,所以也一直加倍努力,想要证明自己!

他不是什么叛逆少年,但他仍然想在家族福荫之外,用自己的双手建立一些功勋,而这条路向来都会很艰辛……

眼下的辛苦,被他看作万里征途的起点。佟帅换了一个姿势,从座椅上站起来,用左手抓着固定杆猛象毕竟是一种半妖兽,在骑乘体验上绝对不能算舒服,坐了一下午,他的大腿早就磨起了水泡。

萧莎想要找女牧师的时候,佟帅却很想寻找男牧师,毕竟“治疗屁股”这种事儿实在是难以启齿,也很容易让人觉得自己太过娇弱!

前线救护队已经开始了巡回治疗工作,除了每只猛象上固定驻守的防御牧师之外,很多治疗牧师(大多是妹子)也开始时不时地来回巡视,防止受伤的战士被凋零侵蚀。

因为人手有限、伤员太多,治疗牧师们魔力消耗需要节省使用,他们的优先工作是净化凋零气息,而不是治疗伤口!

而佟帅看着这些面临凋零腐蚀风险,也依然坚持近身肉搏的队友们,伤口只能进行简易包扎,他觉得自己真的应该更加努力为他们分担危险,而不是像个娇气的大小姐一样喊着身上哪里疼!

虽然魔法师本来就是抛弃体质的脆弱职业,可是在前线提出这种要求,他怎么对得起那些浑身都是大小伤的剑客朋友呢?

在他们这个时代,这种艰苦的作战实属罕有。怪不得所有去过凋零前线的人,都对这个战场无比唏嘘,而且认为经过前线洗礼的人才是修行者中的铁血真男人。

这才第一天而已,那些坚守前线好几个月甚至好几年的人,真的是具有苦行僧一般的意志吧?

佟帅再次解决掉一批十几只虫,抿了抿嘴唇。他的魔杖已经固定在常用的右手上,只能用左手拽固定杆,缺乏运动的肌肉已经开始酸痛,随时可能会脱力。

“大哥哥,喝点儿水吧!”一个声音甜美的女孩对他说,同时递过来一个小水壶。她正攀在猛象侧面,却只是用胳膊稍微圈着固定杆,很随意的样子。她好像并不怕掉下去,甚至还伸着胳膊,把一只水壶递到他面前。

“谢谢。”佟帅麻木地伸出右手接过,道谢已经是他深入骨髓的礼仪。

他这时候才突然觉得,听前辈的话,把魔杖捆在右手上,竟然有这么方便!虽然不能抓固定杆,拿取东西却十分顺手。因为对方是女性,他没有直接对着壶嘴,而是隔空灌了一口他才发觉自己又饿又渴。

“真的谢谢你。”佟帅再次道谢,这次格外真诚。他喝掉了大半壶,才把水壶还给这个女孩,她看起来不到二十岁,但是眼神清澈,身后背着一把看起来很结实的金属弓。

“不客气!我们才要谢谢你,帮助我们挣了很多战功。”女孩说话的方式带着一些直来直去的稚嫩,“大哥哥,你一直都没有休息,不累吗?”

“我没事。”佟帅感到心里暖暖的,“大家都是一起战斗,谁都没有叫苦叫累,我这又算什么呢?”

“大哥哥好厉害!”魔弓手夸张地拍着手,让佟帅的脸上也微微泛红。她太夸张了……我还要努力,他恢复了一点儿魔力,就又丢了一个火焰风暴出去。

本来应该是席卷一片地带的火焰风暴,在他的控制之下,已经可以精确地包裹所有的虫,同时不伤及队友,也不会浪费。今天频繁地使用,他的控制力也在不断地增强,此时已经像吃饭喝水一样熟练。

旁边的黑衣法师往这里看了一眼。他一直跟在佟帅身边,却必须时不时地停下来,以免魔力透支,彻底丧失战斗力!这才是正常魔法师的战斗方式。

跟黑衣法师一队的,还有一个青色衣袍的灵术师。他的衣服也已经染上了一些魔兽血液,受限于攻击范围,灵术师偶尔还是要下去丢灵符的。

法师,灵术,魔弓和在外面游荡的剑客这是忆江南宫的小分队,此时他们已经跟在佟帅身边混了一天的战功。

灵术师幽兰止,已经对这里的主力输出佟帅有了一定的了解,他跟黑衣魔法师墨莲央咬耳朵:“这人是真傻假傻?”

“从军功数值来看,应该是真傻。”墨莲央回答,顺手甩出一个小火球,击杀了两只被火焰风暴烧的只剩一丝挣扎的魔兵蚁。最后击杀的军功是算在他头上的,但是佟帅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这种事!

他不注意到,不代表别人就不注意,佟帅的队友已经发现,他们特地聚拢在一起的虫子,经常会被别的法师补刀……这不就白瞎了他们把佟帅拐过来的苦心了吗!

他们也开始注意佟帅身边的法师,同时有意地补刀。补刀这种事儿还是剑客离得最近,只要他们有心,距离太远的法师根本抢不到多少。

战场陷入僵持,划水混分数的运动员可不止这里才有。君凌他们发现了这里效率最高,暗搓搓地靠了过来,他们只是为了安全好混,毕竟对他们也没什么用。

某个大叔就趁这时候爬上了猛象,抓着固定杆,挂在佟帅的旁边:“小伙子,要治疗吗?”

“嗯,如果方便的话。”佟帅习惯性地礼貌,但是话音未落,身上已经飘起了一层圣光,他很诧异,这有点儿奢侈了吧?

可是这圣光一闪即逝,他也不知道具体治疗了哪里,反倒是有种被摸了一把的感觉……他转过头才看到这个人:“谢谢……大叔是你?”

眼前灯光晃动,他还是能认出来,这个邋遢的中年人,就是那个不靠谱家族队里面临时转职的牧师。这治疗水平意外地还不错啊!他难以启齿之处的疼痛竟然瞬间就缓解了。

“当然,我是沈仙师的远房亲戚,学什么都快!”沈鱼的瞎话张口就来,而且带有一种特别的蜜汁自信,让这些没见过世面的年轻人有点儿无法直视。

“真的谢谢你。”佟林很感激,大腿和屁股被磨出了水泡,虽然不是要命的伤势,却非常磨人。这让他终于轻松了许多。

“不客气,我上过战场,看得出来。”沈鱼很了解地眨眨眼,他刚才看到这个法师不太安稳的坐姿,就明白肯定是没有经验,被猛象背上的颠簸磨破了皮。

每个经历过前线高强度战斗的法师,都是从这个时候过来的。刚开始找牧师的时候会不好意思,以后时间长了就都放开了!

佟帅也很高兴,故意抬举他:“不愧是掌门师尊的远亲,就是厉害哦。”这都能看得出来,果然姜还得老的辣。

他俩就在这里互相吹捧,沈鱼甚至光明正大地当着佟帅的面补刀。他的军功并没有用,却也为了避免不合群,积极加入了年轻人们划水抢人头的行列。

忆江南宫的几位腹诽这个不识时务的人。他们也就是远远地见过沈鱼,即使是榴春熙站在这里,也认不出眼前这个人了。

这个讨厌的沈一,一直在这里吹着自己有多厉害,说自己和灵山派掌门有远亲关系,佟帅附和了几句,最后也接不下去,只是礼貌地笑了笑。

墨莲央根本连看都没往这边看,暗地里翻了个白眼!

他们的心情,就像一个地球单身狗突然接到南方号码未知来电,对方说着:“李好!偶们系东北黑色费,李的蛾子在我们叟里”一样的不屑一顾。听别人吹着这种拙劣的牛逼,任谁都会耐心全无,懒得跟他解释我不姓李、也没有蛾子。

众所周知,沈仙师祖籍翡翠城,长住双望郡。双望郡的口音,带有人类富庶地域、文化中心、鱼米之乡的那些柔软腔调,十分具有特色。而翡翠城,因为属于莫克交界,虽然也是典型的大陆通用语,却已经偏于简洁的风格。

莫克帝国人民使用的通用语,因为魔族长期殖民的缘故,带有明显属于魔族语言的腔调,又直又硬!

李嘉诚的亲戚不管多远,都不会带着一口东北大渣子味儿,你说是吧?

君凌最佩服的就是沈鱼这一点:随着形象改变,沈鱼的口音一百八十度大转折,就像一个满口鸟语的潮汕人,突然说起了地道的东北话一样令人惊悚!为了隐瞒身份,他已经做到了丧心病狂的程度……

不过做戏做全套的好处就是,任谁也不会把这个满口外族腔的邋遢鬼、和那个传说中的仙师联系在一起了,即使他们都姓沈,都是中年人。

127怪物也有好运气

牛逼吹够了,沈鱼也懒洋洋地看着这个年轻的最有前途的法师,发现了他的格外疲惫。别的法师都没有被磨破大腿,肯定是因为偷着轮换了,只有他竟然一直驻守在这里,放着法术!

从精神亲和、元素外循环的方面看,佟帅不愧是灵山派这一届最优秀的毕业生。再加上真正的老实人的性情……沈鱼看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指导起来。

“其实你可以试试梯形架构,而不是三角形架构。”

“嗯?”佟帅一愣,能说出这么专业的词汇,至少是魔法学徒的水平。但他并没有把这个人的建议放在心上,而是耐心地对沈鱼解释:“火焰风暴使用三角架构,是威力最大的用法。”

沈鱼回答:“我知道,全三角分子架构可以让法术更扎实,但是梯形架构更加有助于塑形。如果是六边形架构,在这里威力又不太够,所以我建议你试试梯形。”

佟帅一愣,手里的魔杖正好挥出去,一群魔兵蚁正好被火焰覆盖,火焰风暴的中心伸出一道龙卷风一样的臂,却还是在旁边漏掉了一个。

旁边的一个灵山剑宗弟子很快补了这个漏,但是佟帅知道,自己能够做到的这种控制,已经到达他现在控制能力的瓶颈。

难道真的是元素结构本身的局限性吗?

这时候,沈鱼顺着他魔杖指着的方向道:“虫群的防御不高,不需要太强威力。你用梯形架构,这里就可以膨胀一点,覆盖更大范围,而不用强行扭转方向了。”

佟帅终于诧异地收回了手这大叔竟然看的出来,自己刚才想要强行控制火焰风暴的分臂,能从这么细微的施法动作里揣摩自己的意图,这可不是一般的经验丰富啊!

“你是法师吗?”佟帅终于正视这个人,他本来是灵术师,又接受赫希尔烙印,难道还修行了魔法?

“不,我现在是牧师。”沈鱼义正辞严地说着,仿佛他真的有职业荣誉一般。然后他话音一转:“我家里的产业是莫克北部的一家出版社,最近印了很多通天塔内部刊物。我这个人呢,不管有用没用,都喜欢看,所以就记住了一些!”

沈鱼的这种不负责任的解释,虽然大多数人都会觉得在吹牛,但是佟帅竟然有点儿相信起来……否则,怎么解释他为什么懂这么多?

“大叔你知道的很多啊。”佟帅也感兴趣了,故意想考考他:“那你可知道,火焰风暴的变形,有几种?”

沈鱼信手拈来:“三种。火种爆发、天火圈,还有跟冰龙卷原理差不多的火龙卷。”

“你连原理都知道!”佟帅这次是真心的恭维,魔法师向来尊敬博学的人,不管天赋如何,在魔法的世界里,勤学好问才是最重要的这是沈鱼在《元素魔法入门》的序言里给所有见习魔法师的忠告。

“呵呵,这对我来说都是没用的知识。但是你倒是正好可以一试。”沈鱼一边谦虚,一边循循善诱。把这种建议用开玩笑的口吻说出来,他也是煞费苦心了。

沈鱼挥动着接骨木法杖,熟练地隔空画着元素结构:“虽然三角形架构已经被证实是最稳固的架构,但是其实其他的元素排布,也是各有益处,很多大型魔法都会使用混合型架构来提升威力。”

“大型魔法?”佟帅正色起来,所谓的大型魔法都是具有查略意义的,至少需要四星和五星大魔导师才可以使用。这种经验已经涉及他以后的进步方向了!

沈鱼就像完全意识不到这种知识有多重要一样,随意地说道:“混合排布是四星和三星魔法师的分水岭。这次使用的防御结界,就是混合型圣光栅格构成的大型法术。我在书上看到这个说法,混合排布的合理使用,比单纯三角排布会更加稳固。”

佟帅毫不怀疑地把沈鱼说的这些话,当做一个看懂理论的学者的复述。他一边思索怎么进行实用,一边挥动魔杖。

“有道理。但是我不擅长……我可以试试。”他沉默下来。通过三星魔法师评定之后,在灵山派学习到的东西,已经不能满足他下一步的修行需求了!

他已经开始犹豫,这次结束之后,是否去莫克帝国修行一段时间?

“行了,你多试试,反正这里有的是敌人。”沈鱼笑着把他的思绪拉回眼前。“你这样也可以省点儿力气。就算你的魔力循环再扎实,这也不是一两天能结束的战斗啊!”

“嗯?会有那么久吗?”佟帅的回答体现了他的天真,“我们是先锋营,后面不是会有很多强者来支援吗……”守林人征召的时候,对灵山弟子是这么说的。

佟帅他们这些已经出师毕业的灵山弟子,本来不是参赛选手,而是专门来进行团队表演赛的。

不过在佟帅看来,能参加实战的意义,强过上台表演百倍!“为人类做贡献”的荣誉和责任感,一直支撑着他战斗到现在,即使手臂麻木,他也觉得自己做的事很有意义。

沈鱼和他聊天,也没有关闭腕轮的功能,任血河摸摸地在队伍频道听着。

他很感慨,这佟帅的命可真好,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被什么样的人指导!因为法系职业的共通之处,这些话甚至对他都很有启发,更别说本来就是元素法师的佟帅了。

任血河很犹豫,自己是不是也趁此机会,多向沈仙师讨教呢?对方不主动教,他如果总是问的话,会不会太不合时宜,毕竟自己和沈仙师只是碰巧在一队,根本没有其他关系。

沉大陆的修行者,对传承看得很重要的。佟帅毕竟还算是灵山弟子,沈鱼一时兴起,指导一二也是无可厚非;但是他任血河算是什么东西?一个不人不鬼的怪物罢了!

任血河对自己刚才升起的念头感到羞愧。他身边环绕着血色灵气,一直跟在萧莎身后不远的地方。

猛象的高度已经超出了他的施法范围。他发现,跟在剑客后面才是最适合他发挥的位置。不过这个位置,也伴随着更多的危险!

夜风中,传来了越发嘈杂的声音,那是群虫挨挨挤挤,甲壳和肢体在摩擦。魔虫已经彻底到了杀之不尽的数量,其间还夹杂了大量的王虫。

在某个区域带领几十只小团体的虫,通常是母虫,凋零异变之后就会变成王虫,它们拥有更加强壮的个体、更加鲜明的花纹,还有更强的腐蚀毒性和更敏捷的速度!

“王虫的密度在提高!”君凌已经发现了敌人在变强,“小傻小心点,别让它们近身!”他一边说,一边操作荧惑星回护自己,尺许长的飞剑在他身边环绕,随时准备格挡攻击。

即使是一只王级的魔兵蚁,只需要轻轻一扑,就能用一双下颚切下普通人士兵的头颅!

这种异常危险的个体一出来,就悄无声息地带走了很多士兵和低阶修行者……这也是为什么凋零前线最之前两天的防御,没有强者,就得用人命填。

白天的战线尚可安稳一段时候,等到晚上,这种普通人根本无法防御的杀手,就会大批进入战场。

“莎莎,你要小心!”沈鱼很担心萧莎,“要么你先回来吧,正好也快到轮换休息的时间了!”

一个士兵的头颅,就掉在萧莎的脚下。她面如土色,却还是强自镇定:“我没事。”谨慎起见,她往后退了很多,和任血河重新形成一种拙劣的防御阵型。

君凌也赶回来,在他看来,这就是独臂剑客和近战脆皮法师的背靠背自我安慰型防御……佟帅的火焰风暴刷过去之后,又一群漏网之虫被他们解决掉,但是却留下了一只其貌不扬的变异兜虫。

群攻不死,这是王虫!任血河没有经验,发现有甲虫在火焰灼烧之后仍然没死,竟然没有第一时间逃跑,而是下意识地想要捏法决……血河地狱在他脚下很小的一个范围,但是他召唤出来的行尸正在萧莎的侧翼。

“咔!”

轻轻一声,就像给灌木修剪枝叶一样,变异兜虫的角像铲子一样铲过了任血河的脖子,一个头颅还带着一丝迷茫的表情飞上天空,又砰地一声落地。

如同凋零战场每个角落都在发生的险境,最真实的部分,就是每个队友都随时可能会被不知何处张开的大口吞下去。

只要是鲜活的个体,都有可能在这片战场上,随时随地,无声无息地消失。

一时间,不只是前排顶着虫群猛攻的剑士,就连猛象上面的牧师都被震惊到了。

这是一个疏忽大家都打得有点儿麻木了,而这些法系职业扪心自问:换了他们任何一个人,放在任血河刚才的站位上,都会是一样的结果……经验,在战场上就是这么攸关生死的东西!

“别愣着!拿回来啊!”沈鱼已经过了会因为队友生死而发愣的年纪,他在腕轮的队伍频道里催促着:“那个头别跑了!坏的不厉害,缝上还能用呢!”

君凌被他这话吓了一个踉跄!萧莎却是动作比思维还快,麻利地窜到阵线的边缘,把那个差点儿掉进虫群深处的脑袋给捡了回来。

对啊,任血河毕竟也算是个……不人不鬼的怪物呢!

128异世界手术记录

在存在形式上,任血河跟白巫妖很相似,即使是这些不人不鬼的存在,也要稍微保持一下完整性。拎着队友的脑袋去找医生,这行为让他们在营地里也招来了一阵侧目。

这几个人是真的没见过生离死别吗?都已经脑袋和身体分家了,还带着棺材去救护所,他们自己也知道治不了就直接入殓吗?

但是沈鱼很快找到了一个编号为“198”的救护站。这个时间的救护点相对冷清,因为昨天救治的伤兵都已经去了前线,而今晚的大量伤员还没有来。

“白医生!”沈鱼进门就喊人,“白医生在不在?”

“我在,什么伤……”一个看起来年过半百的大夫,撩开里面的帘子走出来,看到沈鱼手里拿着的脑袋,愣了一下。

“沈先生?”他在凋零爆发前夜救治了萧莎,对这个名号响当当的病号家属还是很有印象的。

“不好意思,帮我缝一下这个脑袋。”沈鱼让君凌把身子也拎过来,吓得老医生往后一退。

“这已经……等等,他是不是死的太久了?”

“这是一只血尸。”沈鱼很信任这个人的医术,之前他可是帮了大忙。“我手里有他的骨铃,我觉得,缝起来应该还能动吧?”

老医生明显经验丰富,摸着下巴思考:“他现在应该也没死。喂,有意识吗?”

“没反应啊。”君凌看着任血河的脑袋,就这么一会儿,看起来已经很不新鲜了。也可能他本来就是这样的?他之前可没有盯着任血河仔细观察过。

“还有一点儿肌紧张,过来吧。”白医生好像也挺乐观的,拉开身后的帘子,露出一个手术床。他把床上的一个布单拿掉,换上新的,连着床和枕头一起盖住。君凌有种感觉,他刚才应该就是躺在这儿睡觉的……

“把病人放上来,你们就在外面等着吧。”

白医生指着手术床,脱下身上的斗篷,重新换了一件。君凌犹豫着离开,在白医生换下来的斗篷上看到了一个小小的胸牌,上面写着“福佳白,198救护队,队长(圣堂牧师)”这几行字。

福佳白……他总觉得这名字怪耳熟的,却想不起来。但是看救护队队长的头衔,应该很厉害的样子。

白医生没管他们,自顾自地忙活起来。他打开这只手术床上方的灯,拽来一只小平车,拆开两包器械,平铺在小车上;又手脚麻利地拿出两包缝线,和器械放在一起。

他一边戴手套,一边挽留转身要走的沈鱼:“我的助手刚睡着,能麻烦沈先生跟我一起缝合吗?”

“可以。”沈鱼同意,他对这种流程也很熟练。省去了消毒的部分,两个人直接用圣光将伤口净化了三遍,然后把头颅扶正,白医生开始了缝合,沈鱼打下手。

“这个切口太光滑了,是王虫开始大量出现了吗?”

“对,刚刚开始,不多。”沈鱼回答。

福佳白已经见多了凋零前线的惨烈,生死早就看开,心里也没有太大波动。“那这孩子也怪倒霉的,没经验吗?”

“新兵总是这样啊。”沈鱼笑着递过去一把夹着带针线的持针器,“他是灵术师,冲太前面了。”

“神经太多了,缝不起来。但是血尸的话,应该可以自行愈合吧?”

“只要位置基本合适就行,不能差太多。”这也是沈鱼来找这位医生的原因。不需要缝合神经血管,但是组织对位要准!

“那没问题。其实,只要给我时间,大部分神经也能接上,只是不确定脊髓白质的上下行神经束能不能对接……”因为之前合作过一次,福佳白已经把沈鱼当成了同行,满嘴跑着的都是专业词汇。

“不好意思,并不是太明白。”

“哦,忘了你不是穿越者了,不好意思。”福佳白顺便道歉,也想起了这个助手不是他平时的学生,讪讪地闭上嘴。沈鱼心灵手巧,配合的也算默契,飞针走线,不一会儿就已经把肌肉缝合起来。

骨头对位,开始缝皮。这时候里面另一个房间有个女牧师揉着眼睛出来:“又有伤员啊?什么手术?”

白医生没抬头,“怎么这么快就醒了?”

“睡一半做噩梦了。”这女孩很是不修边幅,穿着洗得发白的短袖工作服,戴着手术帽子兜住所有头发,脖子上挂着个口罩,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嗯?”白医生对她这个回答挺诧异的:“也不是第一次上前线了,你竟然还会噩梦?”

“没有,不是梦见打仗。”提起刚才的噩梦,女孩还是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我梦见我三十岁还没攒够钱,买不起福灵丹,老死之后回到地球去,又死了一遍,然后醒来,还是在跟着你们打工……太可怕了!”

“……”福佳白对这种噩梦不做评价,但是想了想,还是回答:“确实挺可怕的。”然后他对沈鱼说:“见笑了,我们这一个救护小队都是穿越者,都是地球的医生。”

沈鱼恍然:“怪不得这么厉害。”他早就看出来,白医生对人体内部的认识,比他这种长年打打杀杀的人还要熟悉。

既然他们都是地球医生的话,那有这种高超技术和先进理念,就显得很正常了听说在地球上,医学生学治病之前,都要学习解剖尸体呢!

“这是别的小队的专家吗?你们做什么呢?”这女孩话挺多,也很好奇地凑过来。一看她就叫了起来:“我擦,缝脑袋?咱们啥时候管入殓了啊?”

“别一惊一乍的,这是血尸。”福佳白眼皮都没有动,专注地缝合肌肉外层的鞘膜。随着缝合的部分越来越多,留给可操作的空隙也越来越窄,沈鱼拉着勾子,那女孩主动地过来帮忙调整了灯光的角度,让光线可以照到深部的操作空间里。

“血尸是啥?”她好像见多了这种操作,随口问着,但是那意思似乎是对缝合的操作更感兴趣。

福佳白虽然明白,却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停了一下,想了想才回答:“是一种灵术师做出来的召唤物。反正听说缝起来还能用,我也是第一次缝这个!”

“哇,谁说的?真有这么厉害?”

“他。”福佳白下巴指了指沈鱼,“沈鱼,那天跟我们一起做截肢手术的。”

女孩看了看沈鱼,也通过口罩帽子遮盖下的眉眼认出了这个人:“哦哦,原来是你呀!那个女孩怎么样了?经络循环真的能接上吗?”

“现在恢复的还不错。”沈鱼回答,然后抬头看了她一眼,想笑一下,却想起来自己戴着口罩。

他既然来这里,就已经拿准了福佳白不会对自己身份大惊小怪,但是这女孩也心够大的!

“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那天的麻醉医生,我叫锄禾,我在找我的当午,你见过他吗?”自我介绍叫做锄禾的女孩拍拍沈鱼的脖子,特地避开了肩膀的无菌区,似乎对这打招呼十分熟练。

福佳白也是穿越者,这时候很尴尬地打断了她的玩笑:“沈先生,这是我们救护队唯一的麻醉医生,她叫何初。她出生在苍漠部,不过长大之后都是在救护队工作的。”

沈鱼谨慎地看了他一眼,用一种“你确定?”的眼神。

每个上手术的人都在关键时刻精通眼神交流,所以富有经验的白医生赶紧摇了摇头。

沈鱼耸耸肩,他明白,这是个被苍漠部彪悍民风同化的地球女人。离她远点儿,别招惹这是白医生传达给他的意思。

何初没有注意到两个老男人的眼神交流,咯咯地笑着,戴上了口罩。“我们穿越者有句诗,叫锄禾日当午,我的绰号就叫锄禾。”她凑过来看着手术视野,却在沈鱼的耳边嘀嘀咕咕。

“小何,别闹了!他是沈鱼。”

“诶?那个沈鱼吗?”何初诧异,“他不是很厉害吗?外面打那么惨,他竟然不去帮忙!”

“……”沈鱼不想回答这个问题,故意沉默以对。白医生咳嗽了几声,掩盖这种尴尬,毕竟他已经是在这个世界过了几十年的人,很清楚不该问的事儿别问。

他不回答,何初却还有其他的问题:“这个脑袋缝起来真的能活吗?”

“我当然能活。”任血河回答。

“卧卧我槽!”这个活泼的女孩被吓得原地跳起来,“谁在说话?!”

她这一声叫唤,把福佳白给吓了一跳,手一抖,直接把线给打了个死结沈鱼赶紧拿剪刀,把这个死结剪掉,拈起一根新的缝合线。

白医生把剪刀重重地一摔:“你别一惊一乍的!早晚老夫要被你吓死!”

“脑脑脑袋会说话!”锄禾指着台上灯光照着的头,“老白,你没给麻醉吗?!”

“我都没叫你起来,怎么给麻醉。”福佳白一脸淡定,作为一个年过五旬的前线医生,他已经见多了这个世界的奇奇怪怪。不就是头颅说话吗?死人从台子上跳起来他都见惯了!

他们用圣光消毒,根本不是为了避免伤口感染。他年轻没有经验的时候,就碰到过好几次,凋零腐蚀的面积在手术中突然扩大,整个病患突然变成了凋零生物!

可怜的牧师们前一刻还在救死扶伤,下一刻就对病患进行人工超度,那画面简直不要太美……

“不好意思,麻烦你们了。”任血河的姿势很尴尬,他的后脖颈被沈鱼别过去,用钩子拽着,福佳白在缝合最后一块筋膜。

“脑袋真的在说话啊!”

“……你还是回去睡觉吧。”福佳白对她说。

这女孩是这个救护站唯一的麻醉师,几乎要负责所有手术,最近休息时间严重不足。所以面对这种不需要止痛的业务,他才会想让她多睡一会儿。

毕竟,晚上又要面对新一轮的奋战了呢!

“沈先生,你真的不去支援战场吗?如果你在那边,应该可以减少很多伤员吧。”

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看到沈鱼,福佳白其实也很诧异。更何况,若不是对方表明身份,他根本都快认不出这个人了!

“我做不到啊。”沈鱼专注地暴露着组织,同时递上另一根缝合线,“我管不了那么多事情,这个年轻人,就是在我身边变成这样的。”

深处的腱膜已经缝完了,沈鱼也放下了钩子。“沈某唯有尽力而已。”

外面的表皮缝合,就不需要帮忙了,福佳白自己一个人操作也缝得飞快。沈鱼摘下口罩,出去透气,看到外面的天空还是一样如墨色的阴沉。

他心里有不好的感觉:守林人这次,似乎故意没有派来可以掌控战局的高手。

看来,那天和李玉导演的那出戏,还是没有骗过有心人。不出所料的话,守林人的安排,就是在逼迫他出手,以试探沈某人现在的实力!

另一边,西北西在战场上四处游走,寻找沈鱼的身影。任血河重伤,他们这一队人都撤了下来,两边正好错过。西北西四处都没有找到人,看战场安稳,他凭着记忆找到了198号救护队的帐篷。

不知道萧莎是否还在养伤?若是能找到她,也总能找到君凌的……这么想着的他,正好看见沈鱼掀开帐篷帘子站在门口,大喜过望:“师尊!”

沈鱼定睛看他在附近帐篷的灯光照映下的这个年轻人陌生的脸,让他困惑地眨了眨眼睛。

“不好意思,你是谁?

129.1

走近了看,这个男人胡子拉碴,头发参差不齐,面庞瘦削而憔悴,哪里有自家师尊万分之一的风度?

西北西脸上“腾”的一下子就红了。认错人了!

除去拷问和审讯之外,他不擅长一般的社交,这种普通人都会面临的尴尬时刻,让他直接丢下一句“不好意思认错了”就逃也似的用身法飘走了。

还没有逃出多远,一个声音就让西北西当时回头。君凌大咧咧地跟在沈鱼身后:“老沈,你跟谁说话呢?”

“刚才有个人,好像是认错了。”沈鱼完全没有在意,“你们还要再休息一会儿吗?”

“我倒无所谓,小傻躺在人家地上秒睡,估计她是真的太累了。”君凌知道萧莎累极了的时候,有秒睡的天赋,摊手表示:“让她多睡一会儿,我们再回去。你之前不是说,今天得打个通宵?”

“嗯。”沈鱼说着,和君凌回去帐篷里。西北西在一旁偷听,心中狐疑万分:那个人到底是不是师尊?抛开形象不谈,那一口莫克帝国那边的通用语口音,他跟着师尊一百多年,也没见过他这样说话。

好在他没有等太久,这几个人就重新出发。一路跟随他们重新来到战场,更多的魔法灯亮起来,包括随着船带来的一只大风筝,也重新升起来,作为照明使用。战场比之前更加明亮,也更加惨烈了。

之前那一波王虫的混入,让人类这边折损了大量步兵。但是很快就有一些支援兵力到达,同时,牧师组成的急救队也渗入了战场。

这时候能看出守林人确实在尽力调度人手,很多补充上来的人,明显就是昨天的伤员!大部分都裹着绷带,一些人还拖着伤残;有了这些对比,就连萧莎的伤残都已经不算最惨烈的了。

君凌他们这五个人,在西北西的远远跟随之下,越过脚下一排新种下的的三日荆棘。

这些植物跟昨天相比几乎没有任何变化,但是在看不见的地下,正是生根的关键时期。不管是人还植物,这片战场上,每个人都在努力活下去!

西北西盯着他们看了一会儿,在沈鱼爬上猛象的时候,终于认出了一些熟悉的动作。原来刚才没认错啊……他脸上更红了。

对于沈鱼这次突然罢工的举动,他其实蛮支持的。守林人这么多年都和灵山派合作,但是每次出现大事,都只会依靠沈鱼,他早就看不惯了。

不管是凋零爆发,还是防线失守,甚至异教徒叛乱,都会有教皇写信找师尊出手帮忙!好歹是一派之长,只是因为实力够强,就要四处为他们救火吗?

若不是东方城接手了西南防线的一部分工作,沈鱼说不定现在还在独幽城管理杂务呢。师尊虽然寿命还很久,但是已经忙碌了一辈子,也到了颐养天年的时候了!

所以,西北西也是唯一一个没有责怪沈鱼临阵脱逃的人。他打心眼里觉得,自己这一代应该为师父分担了。

可是师父现在是什么意思?没有事先沟通,他也很难揣摩。这边是最后方的防线,没有太强的防守压力,只有一些漏网的魔虫,少量的兵力以几只猛象为中心,在来回巡视、逐一清理。

西北西在远处看君凌他们加入战局,才悄然摸到他们身边,跟君凌、萧莎打了个招呼。

“西门师兄?”君凌很惊喜,他从昨天就在怀疑,之前魔武会上的高手都去哪儿了?这会儿他才终于看见了一个靠谱的强人!

“是我。师尊他怎么回事?”西北西远远看了一眼猛象上的中年男人,他刚才以为自己认错了,这会儿不太好意思再去认。他拿不准沈鱼是不是故意捉弄他,毕竟坑徒弟这事儿,可不是只有梅风亭喜欢做……

“你不知道吗?”君凌的队伍频道开着,顺便就通知:“老沈,西北西来找你了!你没告诉他你的事儿吗?”

“谁?”沈鱼在引导沈静仙说话聊天,刚回过神来。

“西北西”君凌用剑把一只死而不僵的魔兵蚁拍到魔法师的冰线上,他还以为沈鱼没听清。

“西北……西。”沈鱼重复了一下这个名字,感觉十分拗口,“不好意思,你说的是谁?”

队伍中一阵沉默。西北西似乎发现了君凌他们在通话,也停下手,远远地看着猛象上的那个中年人。

只有沈鱼很无辜地继续问:“他为什么要找我?”

君凌急了,“你徒弟啊!你的大徒弟,他应该是担心你,所以过来找你……”君凌突然想起了沈鱼有个很恐怖的缺陷,后背有点儿发毛:“我说老沈,你该不会是把他忘了吧!”

沈鱼却是不以为然:“你别胡说,我的徒弟是东方,他人在埃斯泽,得明天才过来呢。”

他一边说着,一边掏出怀里的羊皮纸记事本。神器摘天录,因为主人的实力大跌,已经失去了很多高端大气的能力,但是记事这一项功能还算是完整保留。

不过,现在他翻起笔记来是格外麻烦:没有整本的自动寻找、翻页功能,沈鱼也只是以防万一看一下笔记,却在前天刚做的一张“远期计划单”里面,找到了“给西北西配一点增强类药物”的这个条目。

“诶,我真的认识这人。”他很诧异,“君凌,你还记得吗,他是我什么人?”

沈鱼随口问着,其实是想要君凌告诉他一些线索,方便寻找。但是听到这些对话,西北西已经彻底待不住,他身法如鬼魅,猴子一样灵活地攀到了猛象背上。

就着战场上散乱的魔法灯光线,他终于确定了,这个明显清癯而憔悴的中年人,就是他相处了一百多年的老师。

沈鱼看见这人过来,啪地合上了记事本,抬头对西北西露出一个商用的招牌笑容:“不好意思,你找我有什么事吗?”不管是谁,客气一点总没错。

但是这种客气,在西北西看来,不啻一声天雷!他扯起嘴角,尽力装出一个见惯大风大浪的平静:“师尊,这种时候,你就不要再闹了!”

129.2下手要狠,仇恨要稳

1292

他很希望师尊只是在耍他,在跟他闹着玩,欺负他脸盲,欺负他不爱说话……但是沈鱼保持着一种诚恳、和蔼、无辜的纯良眼神,这是多年养成的习惯,他跟随师父多年,最懂这一层伪装。

两人正面面相觑,突然,一声刺耳的尖叫打断了他们的尴尬!

在虫群后方,发生了一阵骚动,这些杂而弱的虫,发出越来越响亮的鼓噪。驱使虫群的东西终到来了,还没有近前,就发出一声声刺耳的长鸣,好像宣战一般,响彻整个战场。

“低阶智慧生物!”沈鱼脸色变了,在队伍频道里焦急地说:“君凌,咱们得找退路了!”

“嗯?什么?”骚动还没有传到他们这里,君凌还在拎着剑发呆。

“守林人现在也没有派出脱凡境的高手,这个战场很可能守不住!”沈鱼解释,“这声音,是低阶智慧的虫族,会带来很凶猛的一波进攻,现在这些人肯定挡不住的!”

沈鱼的心态也开始焦急,现在这几个年轻人的前途,都只能依靠他的经验。“听我说,到时候,你保护莎莎,尽量退到结界里,只要撑过今天晚上,明天就跟着渡船走……”

西北西在他身边,也听得见他在说什么。他用怪异的目光看着沈鱼,君凌在队伍里也没有回答,甚至也站在远远的地方用同样怪异的目光看他。

“怎么了?”沈鱼有点儿慌。一声声尖利的虫鸣,已经引起了他强烈的危机感他觉得自己已经表达的很清楚,这些傻孩子,难道不害怕吗?

君凌感到后背发凉。这个战场上的脱凡强者,明明就在他眼前啊!可是,看沈鱼这难得严肃的样子,竟然是真的不记得眼前的人是谁……

他们不约而同地,把目光投向了拖在猛象最后面的那口血红色的水晶棺。君凌现在才开始相信,沈鱼这次可能是真的玩脱了!

随着他的半神级实力一起失去的,还有什么?如果是记忆的话,除了西北西,他还忘了别的什么人吗?

就说老年痴呆是病,要治的!

沈鱼不安地抚摸着腕轮,他也知道,自己好像是说错话了。这个人是谁?

这个年轻人身材瘦弱,比自己还矮一点,腰间别着一根法杖、一柄短剑,脸好白,但是好像很害羞,能看出来,性格应该很内向吧?他努力地盯着西北西,企图通过外貌去判断他的信息,在脑海里搜索,却什么都想不起来。

在混乱的战场上,他却在疯狂地回想,直到这个年轻人用一种流浪猫一样的眼神看着他。自己哪里搞错了?

直到远处凋零生物的鸣叫都弱了下去,西北西还在用这种流浪动物的眼神看着沈鱼,最终似乎下了什么决心一般,很艰难地向他伸出手。

“我叫西北西,是这个战场上的脱凡强者。”他努力扯出一个笑容,“很高兴认识你。”

沈静仙从沈鱼的身后冒出来,轻轻地拽住了他的衣服下摆:“杀手哥哥。”

这是沈静仙今天第一次主动说话,虽然还是有点木讷,不太会表达,却已经能感受到他人的心情。小时候的沈静仙,本来就跟西北西的关系很不错……

但是这种时候,小女孩再可爱,也没办法治愈西北西碎了一地的心。

沈鱼很尴尬地握住他的手,用力摇晃:“啊啊,真是失礼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们不是打算逃跑,呵呵……您刚才都听错了。”

他讪笑着努力解释,想要挽回一些颜面刚才他说的话被人听到,肯定会觉得他们胆小如鼠。不过这个人好像有点儿眼熟,越看越眼熟,果然还是认识的人吧?不知自己和他关系熟不熟,能不能抱大腿蹭点儿好处呢?

西北西大概知道师尊的脑回路,实力不够的时候,沈鱼的无耻底线,其实也会拉到无限低的……他不敢接师尊的话,而是想了想,自己还有另一个身份:“你还记得西门北落吗?”

“啊,那是我救下的一个孩子。”沈鱼说到这里,带上了一丝警惕:“你怎么知道这个名字?”

西北西苦笑,“我就是西门啊。我早就长大了。”

他终于明白了:师尊记得刚刚救下来的自己,却忘了最近一百年来的自己。师尊这次肯定是受了重伤,实力大跌不说,记忆也发生错乱了!

沈鱼听到他这么说,心里真的慌了:“不好意思,我不记得你……不对,那孩子去了哪里?我也不记得了。君凌,这都是真的吗?”

他甚至求助君凌,来确认这个人的身份,也是病急乱投医了。

君凌眼看着西北西就像个被始乱终弃的少女,也开始鄙视这个老年痴呆的人渣:“我可不知道你们师徒的前尘往事,要么你还是问问我师父?”

“我倒是想!赶紧让她醒来,先把力量还给我吧!”沈鱼也毫不客气地疯狂反击:“老子都要带着你们跑路了,你小子,别不知好歹!”

“喂,你自己惹得风流债,老年痴呆不让别人说?”

西北西听着他们拌嘴,努力把心里的委屈压下去,闭上眼睛,深呼吸好几次才再次睁开。

“麻烦你,能给我画一个光能转换法阵吗?”西北西目光已经恢复澄澈,指着自己的额头:“画在这里就好。”

“可是,光能转换法阵,会损伤你的实力。”沈鱼很诧异,他竟然提出这种要求。虽然不是做不到,但是脱凡强者这么做岂不是太浪费战斗力了吗?

“我是法刺客,不擅长大型法术。”西北西耐心地求他,“在这个战场,我发挥不出太强的力量给我画一个吧,麻烦你!”

“哦,你是兼修者啊。那好的。”沈鱼也想明白了,职业不对口。在凋零战场,最好用的永远是牧师和法师,剑客不是肉盾就是炮灰。

于是他伸出右手,指尖凝聚着圣光,在西北西的额头按下。不一会儿,他就绘制了一个微型法阵,随着一阵圣光亮起,迅速隐没在西北西的额发中。

“谢谢。”

其实光-能转换法阵对他来说作用甚微,但是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想要师父摸摸他,就像梅风亭最喜欢做的那样。与其说是为了提升战斗力,不如说,单纯地想要一种祝福和慰藉。

这是他的老师,更是他在世上最后的至亲之人。他知道沈鱼最近这些年时不时发作的遗忘,但是他没想到突然变得这么严重!

怪不得这两天师尊都没有给自己什么指示。等他忙完灵山派的事务,竟然发现自家师尊已经一声不吭地跟着前锋队伍来到了红沙渡……

可是就算这样,我还是得保护你们啊。

西北西接受了这个法阵,再抬起头,目光已经坚定无比。他把短剑回鞘,右手的魔杖也换到左手,熟练地打上固定带。手腕摩擦着魔杖的顶端,这是每个前线法师最熟悉的触感,却是他最陌生的感觉,他手腕上甚至都没有茧。

站到猛象最前面,西北西随便挥了挥手好久没用右手握法杖了,虽然这才是正统法师的惯用手。更不习惯的是念诵冗长的咒文,他感觉自己的速度还不如旁边的年轻法师呢。

但是,随着他魔杖轻轻一挥,一道冰线像闪电一样突入怪物堆里。君凌看不见这道冰线的终点在哪里,但是不一会儿,一声低吼就从那个方向传来!

西北西回头看了沈鱼一眼,“看我把最大的捞过来,给你们赚点儿军功。”

“你有多大把握?”沈鱼很担心。

“不出意外的话,能拖,但是要杀就不容易了。”

果然……沈鱼只能根据现在形势,提出一些建议:“其实你的剑,威力应该更大吧?要么,你还是上去打近战?”

西北西回头笑:“那正面压制的工作又有谁来?”若不是分身乏术,他也不会改行做自己不擅长的事。他有好多年没用过大型法术了,只有刚开始跟着师父学艺的年代,才学过一点儿正统法师该学的东西……

“好像也是。”沈鱼不敢说太多,他是真的不记得这个人了,更不知道他实力如何!

虽然主力是西北西,沈鱼也没有指望这个法刺客真的能单杀掉这种档次的凋零生物。就像白巫妖一样,同档次的对手,没有特殊战术和职业克制的情况下,正面一对一都要耗费极大精力。

打伤对方很容易,但是杀死它们真的很难!高级智慧的个体,会衡量双方差距,打的过于惨烈甚至还会逃跑;只有这种实力强悍、智慧又低的,才会格外难缠。被彻底激怒之后,它们会越来越偏执地寻找仇人,也会失去理智,越发凶残。

而这道冰线,就像长了眼睛一样穿过了猛象组成的防御阵线,一直戳到了那只不明生物的脚下,直接激怒了它。这种东西,和西北西杀过的那只狼毒蛛应该是一个档次,虽然很费力,但至少也能拖住,给正面战场减轻一些压力。

辽战看得清楚,这明显就是挑衅!他赶忙调转枭鸟的防线,顺着冰线扑回来寻找始作俑者:“不知哪位前辈亲临?”

战略级法术出手,辽战已经意识到后援的到来。这种手笔至少是脱凡境,他十分尊重,乘着唯一的一头枭鸟赶来策应。

西北西看了一眼枭鸟上的人,是个将官,于是朗声道:“灵山派西北西赶来支援,请统领开路!”

随着他表明身份,附近所有修行者都看了过来……他不想这么高调,但这都是为了师尊所在的这片战场的安全!他努力迎着这些各色目光,脸上发烫,却强自克制着不要藏到沈鱼身后,或者转身逃跑。

在灵山派宗主们都拥有好几个后援团的时代,西北西是最低调的灵山高手。无数双眼睛注目着这个平凡的年轻人,他看上去就像个无知少年,双颊还带着谜一样的红晕。法刺客本来攻击力就不太够,在这种混乱的战场上,这个人真的靠得住?

“前辈随我来!”辽战回答他,枭鸟扑扇一下翅膀,就开始在他们这头猛象的前面盘旋起来。

他引领着这一头猛象缓缓向战场前部移动,他根本不在意,西北西是不是专业的法师这种时候有支援就是万幸了,还挑剔什么职业?

更何况,谁见过法刺客真正的威力?见过的人,基本上都死了!这一位的凶名虽然不是在战场上,却也是实打实地杀出来的。

战场上先是因为强者来援一阵鼓舞,又因为西北西的名字传开,铺开了一阵寂静。而他们走过的时候,大家都默默地往旁边让,毕竟西北西平日里做的是杀手,知道根底的修行者根本不敢惹他。

沈鱼在西北西身边,看着他又画出一道遥远的冰线,保持着对那只凋零生物的吸引。用不了多久,那只低级智慧就会按捺不住,跑到战场交接处来,正好可以集结所有人的力量,一起围剿。

不一会儿,他们已经来到了战场的最前列。有西北西时不时画出的冰线做指引,那东西轰隆隆地靠近过来。辽战也降低了飞星高度,严阵以待,等着这个怪物露出身形。

突然,一只巨爪从黑暗中伸了出来,“轰”地一声砸在地面上!这巨爪五指嶙峋,骨架森森,挂着破烂的皮肉,锋利的尖端在地面上直接拍出了三道深深的抓痕!

这只爪子足有一人高,长长的手腕一直延伸到光线照不到的地方,带着一股隐约的腐臭,却散发出白雾一样的凋零气息……这可比狼毒蛛要诡异的多了!

“这什么东西?!”饶是沈鱼见多识广,也没见过这么猎奇的玩意儿。

西北西把法杖一甩,又是一个火龙卷拍过去,继续挑衅。

“来了就别走了!”他已经彻底进入战斗状态,脸上的红晕更加明显。西北西喜欢战斗,打起来就被转移了注意力,物我两忘,也顾不得身边有多少人在看着,反而是因为碰到了强大的对手愈发兴奋!

一直不说话的沈静仙,这时候竟然也扔出一张符咒,飘飘然地拍在了那个巨爪上。这终于让这只诡异的东西露出了全貌,却也让它受到了光线的刺激,凄厉地吼了一嗓子!

面对着队友这些积极引怪拉仇恨的行为,沈鱼开始崩溃:“我好像本来想要划水来着?我干嘛要跟着你们过来?为什么?”

君凌看着这个东西渐渐露出的全貌,张大嘴巴,不可思议地在队伍频道里叫道:“老沈,要么咱还是跑吧?!”

130复苏的学者之魂带来的两难

那只巨爪收回,扬起一阵乳白色的凋零之气。君凌作为一个现代地球人,审美也是被仙侠剧里滥用的干冰荼毒过的,他总觉得白色雾气环绕的样子,很有仙气飘飘的感觉。

但是打的多了,他终于对白色产生了一定的恐惧感。就像一些沉大陆普通人嫌弃的那样,“脏兮兮的白色”在灵符的照耀下,环绕着凋零气息的怪兽,带着一种莫名诡谲的蒸汽朋克风,颇有种黑色童话的气息。

沈鱼的面色也凝重起来,中规中矩的把圣光护盾套在了君凌身上。这些剑客冲得太靠前,差点儿被这一爪子拍在地上!若是身上有伤,被这种浓度的凋零气息一吹,很可能会被凋零腐蚀。

而西北西根本没有管这些细节,正统的法师都知道,凶猛的火力就是对队友最好的支援!

他这会儿就是一个最正统的法师,放开手脚,火力全开。他用冰线顺着爪子收回去的方向进行挑衅,同时还不时地甩出一个火球术灼烧对于凋零生物有很强的刺激性,可以激发它们的凶性,也更能吸引它的注意力。

这个怪物终于对远处这只小虫子产生了兴趣,它微薄的脑容量经过思考,决定放弃脚下那些乱窜的小活物,去前面看看,先把那只一直在给自己捣乱的家伙灭掉!

地面轻微震动,随着轰隆隆的几声脚步,这个东西终于进入了魔法灯的照射范围,刚才那惊鸿一瞥之下的样貌,也更清晰起来。

这怪物有三四个人那么高,身长有二十多米,身体两边对称生着六条节肢,匍匐在地上。

一眼看去,它就像一只蝎子,诡异的头部长着一对寒光森森的钳状大颚;左边一螯肢寒光闪烁,威风凛凛,而右边的那一只,却是一个仿佛人形的诡异怪物。

至于刚才拍在地上的那只爪子,竟然是它的尾巴!那尾巴有一人环抱那么粗,不似蝎尾一样节肢状,反而是类似蛇一样布满鳞片,十分灵活地在战场上左冲右突。

猛象上都有一个经验丰富的牧师,负责驱使这些妖兽,这时候他们不约而同地驱使着这些大块头往后退。猛象是步兵搭载单位,行动实在不能算敏捷,万一被这巨爪拍到,会直接损失前线支援,后果严重。

西北西乘坐的这一只也稍微退了一点,在这个怪兽的面前,留出了一大块场地。这时候,只有某些厉害的武者可以进退自如,但是他们也已经提起了全部精神,防备这个怪物可能的攻击。

这一片战场已经被清空,就连那些烦人的小虫子,都被这爪子的无差别攻击给拍死了不少。西北西待其彻底现身,挥手一道长长的冰线把它整个圈在其中,然后是土墙、冰结术等等控制法术,终于把这怪物限制在原地。

守林人的统领辽战,乘着枭鸟,从天空中直线下落,手里的长枪对着这怪物头壳和颈部交界的地方,狠狠戳了下去!

虫类的身体大多分节,即使已经彻底魔化,背壳的防御力大大提升,但是它们每一节之间的连接处,也还是它们的弱点。辽战是前线统领,实力暂且不说,对战各种凋零生物的经验意识可算十分丰富。

这怪物脚下正被冰冻,虽然跑不掉,肢体活动却没有妨碍。它似乎后背长了眼睛一般,明明是正上方来的攻击,它却只是六条腿稍微一蹲,就躲过了要害。

因为这一躲,银色的骑兵长枪就戳在了看起来最坚硬的头壳上,发出一声清脆的一声“叮”。这还不算完,紧接着,它左边的螯肢就像闪电一样刺过来,逼迫得枭鸟一个翻身,才堪堪从那对巨钳下面躲过!

“双眼退化,可能已经进化出了感知。”沈鱼在队伍频道里推测,这种没见过的新奇玩意儿,让他也来了兴。“君凌,快上去试试!你有飞剑护体,飞行法器,可以配合枭鸟一起攻击!”

君凌手里魂切刃一甩:“大叔你可真会给我找事儿。”

沈鱼笑道:“你没问题的。谨慎行事,随时准备撤……等等,莎莎你别跟着去,回来!”他汗颜,阻止了想要跟上的萧莎,同时劝说她:“你们不能都去,你要负责我们脚下。”

从私心上讲,他不愿意让萧莎身处险境。另一方面,西北西这里已经彻底放弃防御,站桩施法,这种时候若是被漏网之鱼给一锅端,岂不是贻笑天下。

萧莎看了一眼西北西,也同意了这个安排。但是四周的警戒工作实在是不多,因为这片战场已经成为核心,一些强手陆续赶来,她甚至在不远处的猛象脚下,看见了竹远清的身影!

他那绿色的衣服已经被血液染得斑驳,但是竹心剑特有的快节奏攻击动作,却让萧莎一眼就认了出来……

君凌孤身一人的时候,终于可以把飞行法器肆意驱使起来。虽然飞不到枭鸟那么高,但却更加灵活,他一个人竟然能缠住这只怪蝎的尾巴,吸引它的注意力!

这怪兽被君凌气得螯钳乱挥,尾巴乱甩,偏偏脚下又一直踩在冰上,几乎是动弹不得。越来越暴躁,那尾尖的爪子似乎都挥舞出了尖锐的风声。君凌一个不小心,竟然被它抽到了一边,眼见那蛇尾蠕动似的一扭,就要回手用利爪拍过来,一个人大吼一声,一把重剑戳在地上,竟然正面抵挡了一次扑击!

“你没事儿吧?”是魔剑手杰里斯唐,他的冰火魔剑被那条大尾巴甩了一下,他做好了准备,启动了稳固增强的魔纹来阻挡,所以只是后退一点,没有大碍。

反倒是君凌,刚才若是被那爪子拍到,肯定要去掉半条命了!

因为他这么一阻,君凌也平安落了地,打了个滚赶紧爬起来。“谢了!”君凌赶忙喊了一句,还没有来得及说句好险,尾巴又抽了过来,两人赶紧分头跑掉。

君凌在队伍频道问沈鱼:“我说老沈,这怪东西到底应该打哪儿?”这尾巴又灵活又强悍,根本就是个大鞭子,抽的他们晕头转向。这不是个事儿啊!

沈鱼看着全局,思考着回答:“头上有壳,找不到弱点。要么你试试,拆一个腿儿下来?”他对君凌遇险不做评价,仗着飞行法器小看大型动物的灵活程度,太放肆了,算他运气好。

对待凋零生物,要谨慎,更要有探索精神。不要想着上来就能找到弱点,弱点是无数人的血泪教训换来的!

沈鱼很习惯这种两眼一抹黑的打法,毕竟在他那个年代,可没有前人的经验可供借鉴!老一辈修行者,都是不断尝试,一路打过去的……

而萧莎趁着这会儿压力减轻,拿出了挂在腰里的飞剑。一天的鏖战让她也有了一些感悟,就像当初君凌第一次使用魂切刃一样,她的这一柄荧惑星,也终于歪歪扭扭的升空了!

她垂下了两仪轮的剑尖,暂时站在原地,专心地操控飞剑。毕竟飞剑不怕危险,只要别飞的太远,都可以回收……在战场上练习飞剑操控,这无疑是比君凌的冒进更加奔放的行为,但是沈鱼默默地给她套了一个盾。

虽然知道没人看见,他还是缩了缩脖子。这双标会不会有点严重?算了算了,女孩子就是要拿来宠的啊。

这边猛象身边都很安全,而君凌却被那条蛇一样的大尾巴追着打。他在地上狼狈地打了好几个滚,心里也有火,反手一个剑诀,就把荧惑星切在这怪蝎的腿上。

这满怀愤怒的全力一切,却没有什么效果那看似薄弱的关节部位,只留下了一丝白痕。那怪兽甚至都没有躲,毕竟荧惑星的体积对它来说,也实在是太小了!

拆掉胳膊腿确实是个好主意,但在实施环节还是有困难。君凌汇报自己的试验结果:“切不动,飞剑的力度无法破防!”

西北西正好丢出了一个冰风暴,让这个怪兽动作一顿,这救下了好几个剑客。这些近身搏杀的职业现在颇为狼狈,毕竟不是每个剑客都有利器在手,而且魔武会的淘汰赛过后,剑客本来也就只剩下十几个人而已!

这里好几个人都是守林人里面的武者,只能说战斗经验相对充足,却没有太强的实力。

在这个大家伙被冰风暴弄得略显迟钝的这一刻,旁边一道青影划过,是竹远清出手了。他跟随君凌的努力方向,切在了被冰封最严重的一条后腿的关节根部,然后迅速飘远依仗诡异的身法,他才敢于试探这一下。

这怪物似乎完全没有察觉一般,仰天一吼,用力挣扎着抖掉了全身的冰屑,抬脚就想往前扑去,却是一个踉跄。

冰封化冻,可以看见那个关节出现了一道伤口,往外冒出乳白色浓稠的凋零气息。这一击无疑是一次鼓舞,竹心剑的锋锐,已经能对它的薄弱关节造成有效杀伤!

那么风刃呢?一些风元素法师已经想到了这一点,元素魔法的基础都是元素结构塑形,在理论上,能够做出比任何兵器都要锋利的风刃。

步兵退开,西北西也腾出了手。他比所有人都更快想到这一点,这时候已经搓了一个一人高的风刃,切向这头怪兽的侧面。

西北西很少用大型法术,但是像风刃、冰冻术这种小型元素魔法,他有着极强的法术塑形功底。他用魔法捏出来的风刃,不会比他右手的那柄短剑更差,即使这柄短剑是神器碎片!

而这时,这头诡异怪兽右侧的螯肢终于动了。不是挥动,而是闪动那个人形的螯肢身上发出一阵白光,一层乳白色的壳随即笼罩了这只怪兽的全身,之后迅速熄灭。

这一下闪动,已经极大地阻挡了风刃的威力。等它真的切在怪物的腿上,已经失去了全部的准头和力道,连一道痕迹都没有留下!

“凋零气息构成的护盾?那只爪子是什么东西?”沈鱼也是头一次见到这种诡异的生物。

这种暴躁而蠢笨的行为模式,看起来只是个低阶智慧的强悍个体;但是那只爪子上的诡异附属物,却能对凋零气息进行元素级别的重构。

只有经常和凋零生物打交道的人,才见过这种护盾,这是高阶智慧凋零生物的象征使用法术,需要的可不只是本能而已!

可是这东西怎么做到的呢?这玩意儿就像是有人做了一锅翠屏山脉本土凋零生物大杂烩,吃到一半却吃不下了,随便挑了一些不入口的部分,连着吃剩下的骨头,搭积木一样拼成了这么一个怪物。

蜘蛛的头壳,蝎子的身体和巨钳,蛇的尾巴,尖端连接的某种野兽的爪子,还有类人形态的前肢……

作为智慧型凋零生物,它目前只是低阶,可谁又知道它会不会成长呢?

这是前所未有的东西。沈鱼感到心痒,手更痒他习惯性地用左手摸蹭着摘天录的封皮,若是消耗他现在剩下的所有灵力,应该还能强行启动一次。

要不要用神器解构一下这东西,看看它到底是怎么形成的?

还是说,省下这些力气,等到最后万一还是打不过的时候,放一个战略级法术赢得一些逃跑的时间?

沈鱼很纠结,这是熊熊燃烧的学者之魂和眼下远比想象中困难的现实之间的冲突。他已经有二百多年没有像这样,因为实力卑微而进退两难

131被腐蚀的脚

1311

明灵104年2月25日晚,红沙渡的年轻人们正在众志成城,对抗怪物的时候,几个本该在管理层面上出力气的大佬,却在各怀心思地爬山。

翠屏山北麓,位于这次凋零爆发主要侵蚀方向的背面,苍翠的山峰上,还是一片和平宁静。

这边本来就是凋零带最少的地方,林木深重,生机勃勃;据说,是因为盆湖的地下水在这片地区灌溉,圣湖的滋养让这片山区可以远离凋零侵蚀。

赫希尔芸和兮月胧互相搀扶,身后跟着另外两个圣堂骑士,正在险峻的山林间攀爬穿行。她带领的是一个高手组成的精英冒险小队,只有几个人,却个个都是脱凡强者。

但是赫希尔芸实在不算满意,因为两点。第一,某个人在实力上弱得太突出,她又不得不带上这个人,竟然是地球公司的当红歌手,骆天歌!

骆天歌原本是灵山仙宗明灵96级的毕业生,实力不算强,只是天赋很特殊,对音乐有着特别的灵感。或许是因为这种天赋,她才能成为通俗歌手,同时,也让她能够使用一件特殊法器:清流弥音。

这件法器能够依靠回声,探测地层。如果用得好,甚至可以用来探查矿产分布……但是现在的骆天歌,只能寻找地下水。

在翠屏山区的范围里,溟河大多数时候都是一条默默无闻的地下河,它的行进是弯曲而断续,没有相应的工具,很难追寻它的流向。

但是他们这次必须沿着溟河主干的走向一路寻找,如果实在没有收获,还会搜索一些大的支流。这种工作量对他们来说不算巨大,但是前提是能够准确地跟随地下水脉!

所以,这个实力卑微的灵术师,因为一件特殊法器,进入了这个高端队伍里。

骆天歌天赋尚可,却疏于修炼,甚至需要使用福灵丹才能保持青春。赫希尔芸平日里高高在上,见多了天赋卓绝的人才,最看不上这种不务正业的修行者了!

好在有独孤行愿意背着她,否则,仅凭她一个人,就能拉低整个队伍的行进速度……

而让圣女大人很不满意的另外一个因素,则是来自莫克帝国通天塔的五星大魔导师:谷慎。

若不是人手不足,她真的不想带这个人来!

这个新晋的五星大魔导师,即使天赋尚可,但是和老牌强者的实力还有一定差距。但他是通天塔管理层,一下子就带来了两个五星魔法师。

她不太确定,如果翻脸,兮月胧一个人能不能压制他们三个?另外一个圣堂骑士她就自动忽略了,带他来完全是因为忠诚,而非能力。

攀过这边的山头,站在山顶眺望四周,赫希尔芸却在思考:之前编出来的理由,能否让他们不产生怀疑?

“寻找这次凋零爆发的源头”,这是赫希尔芸请灵山派帮忙时候使用的借口。

她本来想邀请西北西协助,毕竟在同档次强者中,他的本事最适合穿山过林,也适合对付人形怪物。

可是西北西竟然拒绝了,他坚持要去红沙渡,即使知道那里有沈鱼压阵,也不愿意改变心意……这个人对沈鱼的盲目崇拜已经彻底没有救了!

即使动以天下大义,西北西也不肯跟随他们进山;而在之前,李玉已经飞剑护送南宫慈,赶去了翡翠城,城池的稳定更加重要,她没办法开口。

这么一来,只有独孤行就成为她退而求其次的选择。这一路走来,赫希尔芸发现,独孤行竟然比任何人都合适,因为他真的很好骗!

骆天歌似乎对他很有点儿那种意思,被他背在身上之后,双颊时不时就染上一丝微红。虽然独孤行没有在意这些,但是这样的一个美人亲近相处,耳鬓厮磨,没有男人不会心动。

溟河水脉里面究竟有什么,竟然能引发覆盖整个锦绣屏的凋零?他竟然一点儿都没有多想,就任劳任怨地跟过来了!

和独孤行不一样,谷慎长期处在权力斗争中,更喜欢对一切都保持怀疑。出发之后,他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赫希尔教这次反常的行动,到底有什么目的?

别说什么为了天下苍生如果说,圣传天女是一个纯粹的善良的神阶强者,那么现在的教会,就是一群信仰无上真理的力量追逐者罢了。

教会对守护人类的信仰,甚至不如守林人来的纯粹!而赫希尔芸作为现任的赫希尔教圣女,这次请求帮助,却是十分诚恳。

谷慎是莫克人,他向来不相信教廷对帝国、对天下人说的话,能有什么真诚可言。

他主动跟随这个队伍,明面上是帮助守林人,尽快解决凋零事件,好让临时调拨的兵力,回归到奇迹之墙防线上。而暗地里,也很好奇,教廷火急火燎地进山,究竟是搞的什么鬼?

谷慎身边能够信任的下属中,五星大魔导师只有这两位,他怕四星的法师跟不上这个队伍。但是现在有了骆天歌的拖累,他现在是极度后悔:应该多带几个人的!

1312

教廷语焉不详,通天塔心怀鬼胎,独孤行精虫上脑……这奇怪的队伍里,就这么维持着危险的和平,这一切都看在另一个人眼里。他就是这个队伍里唯一的守林人:门清正。

守林人是很复杂的群体,虽然都是为了维护人类的生存空间,却因为领土的原因,每一条防线都有自己的立场。

赫希尔芸代表了教廷高高挂起的心态,通天塔实力强悍,却也代表了最受凋零困扰的莫克帝国;而灵山派则拥有最超然的地位,也最不在乎那些细枝末节的利益,他们更跟注重自身的价值和荣誉感。

门清正的实力,才堪堪达到脱凡境而已,平时也不太参与战斗;但他是守林人中最有威望的人之一,作为完全持守林人利益的特派员,他必须跟随这个队伍!

也是因为有他的存在,这几个人才保持着这种微妙的和谐。教廷提出的方案,是遏制凋零的一种好办法,守林人必须尝试。

可是如果没有他的跟随,通天塔会不会帮忙,还是个未知数。

由守林人出面,提出这种合情合理的要求,莫克帝国是必须配合的。甚至,他们必须保障门清正作为特派员的安全,如果故意捣乱,莫克境内的西南防线、甚至包括奇迹之墙的守林人将有一大半都会撤离。

这其中,主要包括了所有负责植树造林、维护防线的自然法师……守林人底蕴,是门清正这次安全的最大保障。虽然即使没有这种保障,他也绝对不会惧怕任何未知的风险。

“有凋零沾染的痕迹,但是不重。”赫希尔芸发觉了这一片水脉的不正常,“我们得找一找,附近可能有地下河的出口!”

“这附近的地下河有多深?”谷慎没有动,这种体力活儿,他可懒得做。

清流弥音是一个巴掌大的小碗,里面放着水,还有一片形同叶子的发光物体,缓缓沉浮。骆天歌捧着这件法器,仔细看了看,指着一个山坳:“那里最浅,大概有十米深。”

“那就别找了。”谷慎掏出法杖,对着那片山坳挥动,大量的土元素被操纵着,如摩西分海一样向两边拱起。不一会儿,就产生了一个深坑,中间露出一片轰然翻涌的水流。

这个水流的速度,是溟河的主干!赫希尔芸急忙让兮月胧搀扶她下去:“我去看看就回来!”

她倒是不介意队友是否跟上,不跟来才更好呢!

但是谷慎怎么可能让她如愿?挥动魔杖,在周身灌注了风元素,他也飘飘然地下到了山坳底部。门清正看着这两方势力互相较劲,也懒得参与,就地盘腿坐下,和独孤行、骆天歌一起等着他们的探查结果。

为了方便搜寻,他们把地面沿着水路挖开了一些,轮流把魔力驱动的小船放到水中搜寻。深水搜索,全靠感知,他们一直忙活到深夜,才从河底捞上来一个东西。

这是一只明显属于人类的断足,右脚!

它的皮肉已经被泡得肿胀,带着浓浓的凋零气息正是这种凋零浓度,才让赫希尔芸敏锐地感受到它的位置,最终从水里把它打捞出来。

赫希尔芸举起法杖,用大净化术对这其反复洗刷,进行了三四遍,才彻底净化掉它的凋零气息。净化完成之后,这只断足也恢复了本来的模样,旁边一个法师随便丢了一个火球,就把它烧成了飞灰。

“一定是有强大的凋零生物诞生了。”赫希尔芸忧心忡忡地对门清正说,“说不定,这次凋零就是由它引起的。”

门清正接受这个可能性,他是特派员,负责观察,并不参与意见。只要能够解决这次事件,他不在乎其中的原理,他又不是牧师!

赫希尔芸有如故意危言耸听一般,“人形凋零生物虽然很弱小,但也是成长性最强的。只要得到足够的生气滋养,就能具有极高的智慧……我们接下来要小心。”

在场的人都不是害怕危险的人,但是谷慎在旁边听着,看着,目光晦涩。

真的如她所说吗?难道是某个迷路的旅行者,在深山中被凋零侵蚀,最终成为了强大的凋零首领?可这也太牵强了。当今世上,谁又能有这么强的力量呢!

不是人人都能像沈鱼那么变态。即使是脱凡强者,死后对这个世界也不会有多大影响。像沈鱼这样的人,近百年根本就没有出现过,就算是历史上也是凤毛麟角。

……等等,历史上?

四十多岁才到达脱凡境,觉得自己天赋尚可的通天塔师谷慎,突然想到了他出生之前的那个神战时代,活跃于百多年前、现今已经载入史书的那些强人。

这是溟河。之所以叫“溟”,是因为卫汐冥的遗愿,死后将自己的骨灰抛进河水。

这是教会对外宣称的历史。

时隔百年,教廷突然这么热心,莫非是因为……他们怀疑卫汐冥根本没有死?!

132虎落平阳就要抱大腿

断足被赫希尔教圣女净化的时候,在红沙渡前线,沈鱼还在一边划水、一边纠结着。

他在队伍频道里问几个年轻人:“如果我不帮忙,你们对逃跑有自信吗?”

“怎么突然问这个?”君凌一边在巨兽周围伺机而动,一边回答,“你知道的,我有飞行法器,肯定没问题。但是总不能把你们丢下吧!”

他没有怎么思考,很自然地回答,“我能带仙儿,但是萧莎呢?”跑路的时候他负责带着沈静仙,萧莎开路,这流程在山里就已经很熟练了。

“我也没有问题。”萧莎回答,她很敏锐地察觉到沈鱼心里有想法:“怎么了,你想做什么?”

她这会儿很闲,猛象脚下的魔虫数量很少,又不敢去那只巨怪身边,就只是在防御和警戒而已。

“我很犹豫啊。”沈鱼说,“我倒是可以拼一下,但是之后可能就得交代在这儿了。”

“那不行,你还带着师父呢。”君凌毫不犹豫地反对沈鱼任何作死的企图,“老沈,你若真是实力有损,就放着我们来。你不要总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没了你,天也不会塌的!”

“你说的倒是轻松。”沈鱼也失笑,“别看现在没人管我,这只是暂时的,很多人却都在暗地里看着我呢!”

“他们看着你什么?”萧莎问。

“看我的实力呗。如果我的底被他们探出来,灵山派的发展肯定会遇到很大的困难……”沈鱼想到那些后续,也十分头痛,“反正是很复杂的事情,我尽量能拖一天是一天。”

队伍频道里一个声音弱弱地传出来:“不好意思,我听这些,会不会被灭口啊?”

沈鱼听到他说话,也笑起来:“任血河,你的骨铃现在在我手里,我缝你的时候已经留了一手,我劝你不要多事啊。”

任血河听起来却十分轻松,回答:“这样才好,我还更放心点,否则你们说话我都不敢听了!”

“放心吧。就算说出去,也只是别人倒霉,我无所谓。我几乎没有仇人。”沈鱼现在看得很开,“我不想惹麻烦,所以才躲起来。碰到这种倒霉事儿,总得让我伤心几天吧!”

“你这样可不像是伤心,更像是终于找到借口偷懒了。”君凌鄙视他,“而且,你说的这么轻松,白巫妖那事儿又怎么算的?”

他知道白巫妖会复活,等她回来,那可是难解难分的死仇!

说起这事儿,沈鱼也只能叹气:“所以我现在挺后悔的,不该和她撕破脸。好在她的残余势力也没剩下多少,我哥又占了埃斯泽,她没有产业,应该也很难东山再起吧!”

萧莎不赞同:“她会不会找上你,取决于她有多想让你死。即使没有实力,也可以暗地里使一些手段……”

“嘿嘿,你这是关心我吗?”沈鱼不要脸地用治愈术在萧莎身上摸了一下,萧莎抬头看了他一眼,却一点儿也没有接他这个玩笑的意思。

她在队伍里很平淡地说:“从事实看,他们既然报复了我,有条件的话,也肯定会给你下套。你应该回灵山去,待在图书馆不要出来反正你在战场上也没有什么作用。”

沈鱼笑着听完,“这还是在关心我呗。放心,我死不了。”

“师父一直被你带在身边。”萧莎不赞同他这种态度,“这次是我,因为我没有防备。而下次,他们会不会对师父下手?毕竟,她没有反抗能力。”

沈鱼终于沉默下来。君凌也担心过,但是他觉得,沈鱼既然敢带着师父到处跑,应该还是有把握的吧?

“原来你是在担心你师父啊。”沈鱼终于回答她,装作委屈的样子:“你就不能关心一下我?好歹也是一代宗师,却让我像缩头乌龟一样躲在家里不出门?那也太难看了吧。”

萧莎很受不了他这样避重就轻,直接指责:“那只是你的面子问题,你不应该因为自己的想法,而让师父跟着你一起冒险!”

沈鱼呵呵笑了一声,问:“你竟然是这么想的?”

萧莎没回答。君凌赶紧出来和稀泥:“小傻说的话是难听些,但是你也确实不该冒险了。你平时不也就是待在白鱼图书馆吗?有什么区别呢?”

“我来战场不还是因为你?”沈鱼没回答君凌,而是反问萧莎。他平时威风惯了,即使面对萧莎已经用出了十二分的耐性,火气也总是有一些的。

“其实并不需要。”萧莎很固执,“这片战场上,每个人都有父母亲朋,但是大家都一样在战斗,不会刻意退缩,也不会随时想着逃命。”

沈鱼沉下脸,频道里的声音明显能听出不满:“呵……那你是觉得我让你们留后路是错了?”

“没,没有,沈先生经验丰富。萧莎你别觉得抛头颅洒热血的,来的时候都跟咱们说了,保命第一,活着才是战斗力啊!”君凌赶紧插话,故意说的冠冕堂皇:“为了今后的凋零战场,为了人类,咱们都是战斗力,必须要好好活着!”

萧莎咬着下唇不说话。她其实也不是那个意思,但是她也真心希望沈鱼带着师父远离这片是非之地!

“君凌,你也觉得,我不应该在这里瞎掺和?”

君凌赶紧撇清:“怎么能叫瞎掺和!至少,若是你不在这儿,任血河肯定死透了啊。”

“不管实力如何,我只是一个普通的修行者,有守林人身份的修行者。”沈鱼也不想跟几个小辈一般见识,深吸气,解释自己的行为。

“大家的命都是一样重要,我年轻的时候,比这危险的情况天天都有。”他带着一丝不屑和傲然,“至于梅风亭,她从十三岁开始,就跟着我出生入死,从没有任何怨言。”

十三岁……君凌凛然,十三岁的梅风亭,又是什么样子呢?

“也就是最近几十年,为了把你养大,她才肯待在梅山浮岛!”沈鱼这是对萧莎说的,而且,他已经不用“你师父”来称呼,这也是提醒这些小辈,长辈的关系轮不到他们来指摘。

萧莎也头一次知道这个说法,回想起来,师父确实是个闲不住的人,从小经常带着她和萧藤,在江湖上四处游历。只不过后来萧莎的精神状态很不佳,他们才找了个安定的居所!

所以说,师父一直在为自己牺牲吗?萧莎看着自己的双手,心中百味杂陈。

“阿亭若是醒着,只会比我更野,这点儿危险根本不算什么。”沈鱼在高处看着她,“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君凌试图打圆场:“其实,可以考虑把师父放在安全的地方……”

“怎么可能!”沈鱼打断他,“命根子不带在身边怎么放心?行走江湖,自己的身家性命一定要随身携带,这是基本常识!”

君凌听着他这话,心里很不对味:“你到底把我师父当成什么东西啊喂?!”

任血河一直在倾听,这时候突然弱弱地发言:“沈先生,我听你的意思是,你有一些压箱底手段,却不知道该不该用是吗?”

“是呢。”沈鱼回答,萧莎和君凌的想法过于保守,但是把一切都压上去,也确实有点儿激进。

“现在战场上最厉害的人,不也是你们的熟人吗?至少西北西不会害你。”任血河建议,“你可以去和他商量,这手段该不该用,什么时候用?”

沈鱼和君凌、萧莎都发觉,这话似乎有道理啊。

任血河继续说:“我觉得,若是防线崩溃,几个人也很难跑掉。不如大家配合起来,就算是搏一搏,胜算可以更大!”

“哎呀,这才是明白人。”沈鱼抚掌赞许确实,自己已经不是那个承担责任的最强者,西北西才是现在战场上的主导!

战力应该如何规划?战略应该怎样设计?听他安排就好了嘛!即使结果不遂人愿,那也是人事已尽,再无遗憾。

想到就做,沈鱼当即拽着侧面的固定杆来到西北西身边,跟西北西搭话:“这位前辈,我有件事商量。”

西北西正在专注施法,随意地“嗯?”了一声,扭头却看到沈鱼弯着桃花眼,神秘兮兮地凑过来。

“是你叫我?!”西北西崩溃,这称呼可是把他给吓了一跳!

一般实力低的修行者,会管高于自己很多的修者叫前辈,但是他怎么受得起沈鱼这一声即使是不怎么严肃的“前辈”!

这对西北西造成了极度惊吓,他手里刚念完咒文的一个“天火降临”,随着这么一抖,一下子就打歪了……

这可不得了,仓促间引起了一系列连锁反应。天火圈本来对着的是怪兽的头部,而他这一记手滑,却把这怪兽脚下的冰封术给融化掉了。

这只怪物脚下被冰冻好久,好容易能够动弹,毫不犹豫地就扑向防线后方。众人赶忙就是一通乱哄哄的救场,各种冰系法术在它脚下重新冻结起来,就连君凌都铤而走险!

他扛着180倍重力的魂切刃,狠狠地锤在这东西的头壳上。这里是防御最强的地方,注定是敲不碎的,但是大力依然能够出奇迹,巨大的震动让这个怪物很是迟钝了一会儿。

经过这一番手忙脚乱,所有人都使尽了浑身解数,才让各种控制法术重新衔接上,最终稳住了阵脚。

这就能看出来,能够形成战略压制的高手有多么重要!这只是一记手滑,就产生了配合疏漏,伤了十几个人。若不是这会儿围剿巨兽的都是精锐修行者,这一波的伤亡还要更加惨重!

沈鱼没想到自己一句话就引发了这么一阵骚动,很是过意不去,可他想说的话都还没说呢。

西北西也看着他,无奈:“师尊你……算了,您想说什么?”西北西想叫师尊的,却还是咽了回去,不想给失去这部分记忆的沈鱼增加太多压力。

沈鱼可不知道他心里的纠结,点点头向他解释情况:“是这样,我有个办法,可以得到这个怪物的情报,但是在那之后,我就失去所有战斗力,也没有保命手段了。”

“嗯?”西北西眨眨眼,什么意思?他很清楚,年轻时候实力没有登顶的沈鱼,根本不是这种急公好义的人。即使有手段,也不可能拿出来,今天这是转了性子吗?

沈鱼很喜欢隐藏实力,他很精明,反倒是梅风亭经常管那些费力不讨好的闲事……西北西跟了他将近两百年了,年轻时候的样子,他可说是了如指掌。

而沈鱼继续笑嘻嘻地说着:“同时,我有个保命手段,可以压制这个级别的怪物五个米尔(分钟)的时间。”

“这位前辈啊。”这个称呼再次让西北西后背一寒,沈鱼却不会体谅西北西的感受,“所以,现在由你决定,我该怎么选?”

“不需要选。”西北西听明白他的意思,毫不犹豫地拒绝:“目前不需要帮助,您不需要为我费心,保重自己就好。”

“但是我有预感,这次凋零爆发,真的很不寻常!”沈鱼再次劝他,这可不是他的无端猜测,而是经历太多危机养成的直觉。

“不,谢谢您的好意。”即使沈鱼记不得他,西北西也非常客气。

沈鱼对他这态度也挺满意的。有对方这个良好的态度,他也终于敢提条件了。

他搓着双手,眼神放着光:“我的意思是,我负责鉴定这个怪物的情报,然后呢,作为交换,你来保证我们的安全。”

沈鱼说完,一脸期盼地看着西北西,等着他回答。而西北西却放下魔杖,彻底愣住!

他看着这个中年男人的脸,想:师尊这一边讲条件,一边想要抱大腿的样子,还挺憨态可掬的……西北西很羞愧,在这么重要的战场上,自己竟然走神了。

君凌也对沈鱼这操作感到骚的不行,他小心翼翼地开口:“我说老沈啊,其实他、他是你的大徒弟啊!”

即使只见过几次,君凌也能知道西北西对沈鱼的崇敬已经到了什么地步。东方城和西北西,二人都堪称模范弟子,标准的师奴!

“你就算让他什么都不做,只保护你,他也不会拒绝的!”君凌很确信这一点。

而沈鱼却是一反常态的郑重:“不,他以前可能跟我有关系,但我现在都不记得了。”这是原则问题,他不记得的那些人际关系,最好也不要滥用,一码归一码。

沈鱼继续转向西北西:“我以前可能跟你认识,但是你现在不要想那些,就把我当成一个普通的新兵就好。我提出这么一个办法,你想想,同意不同意?”

普通的新兵……这个说法让西北西差点儿眼泪掉下来。

他明白,师尊也很好奇这种怪物的来历,他想要留下更多研究资料。这是新型的凋零生物,越快知道它的弱点,就越能减少伤亡。

师尊现在可说是虎落平阳,个人实力很有限了,却还想着造福他人他也太辛苦了!想到这里,西北西更加悲愤,更加坚定地拒绝:“不需要!”

他咬着牙,挥动法杖,发了狠一样用自己全力轰向这只怪兽。

“师尊放心!我绝对能把这个怪物打死,不,活捉,让你回去慢慢研究!”

133又见福灵丹

1331

明灵104年2月25日,盆湖之上,一叶孤帆,载着两个女子,在雾气弥漫的湖面上飞驰。今天的云层很厚,只露出一些散射的天光,昏暗地照着的湖面,一望无际。

小船只有那一片帆,正在被无形的风力推动,一路搅动着周围的白雾,飞速前进着。它的船身都被湖面缭绕的雾气遮盖了,让这船上的二人仿若在仙境行走一般,完全不似凡人。

坐在船头的人,就是灵山法宗即将卸任的宗主:贝尔罗莎!

她手里足有一丈的魔杖,正横在膝头;女法师看着远处升起的魔法灯的光亮,伸出手,好像要摸摸那一朵暖黄色的光芒。

她的动作就像个小女孩,说出来的话却是分外地无情:“沈鱼如果真的出事,那么守林人内部一定会发生权力斗争。虽说,最后倒霉的还是普通人,可这对很多人也是好机会。”

她笑着问自己的旅伴:“你说,他在这个时候死掉,是不是正合适?”

贝尔罗莎是真正的古典派的法师,绝对不会为了战斗方便,改用更加现代的短魔杖,而是执着于魔族喜欢的极长的法杖,即使这个长度对人类来说过于夸张。

而另一个女法师,身材就高大很多,和这种法杖十分相配。她站在船尾,闭着双眼,虽然是女性,面庞却棱角分明,如刀刻斧凿一般冷冽!

她睁开眼,说的却是魔族语:“这么好的意境,不适合想这种煞风景的事情。”

贝尔罗莎没有回头,而是笑着说:“都说了,以后要说通用语。毕竟,你是要接替我,做灵山法宗的宗主啊!”

“我没有兴趣。”

“但是你都答应了,好歹也要应付得过去才是!”贝尔罗莎说着,似乎更加开心:“不过,沈鱼要是死了,你就可以随便糊弄了。”

“他活着一天,梅姐姐就要顾忌他一天。”贝尔罗莎说完,向对方再次确认她们的计划:“如果沈鱼死了,你负责破解灵纹水晶棺的控制方法,救出梅风亭。你拿法器,我要人。”

“他若是没死呢?”女法师狭长的眼睛睁开她的双瞳是蓝色的,在这暗光下依然放出光芒一般闪亮,却如西极最高峰上寒冰一样森冷。

“我不负责杀人。”她说,“昔落小姐让我来,我才来,这是工作。”

“我明白。你的工作是配合我行动,不会代替我做事。”贝尔罗莎也不介意她这态度,双手放在法杖上,推动小船的风力更加急促了。

“所以,请说通用语哦,星坠小姐!”

1332

明灵104年2月25日晚,巨型凋零怪兽已经遍体鳞伤。它身侧的六条节肢形状的腿,被齐根卸掉了三条,还有一条只剩下一点残端;一直坚不可摧的尾巴,根部也出现了一条很深的剑痕,鳞片向外翻着,随着它每一个动作,不停地涌出凋零气息,也让它的动作越发虚弱!

那个伤口,是冰火魔剑自爆留下的痕迹,杰里斯唐也因此受了重伤,被送回了后方的急救所。

西北西已经面露疲态,却还是坚持着撑住局面,不出意外的话,他们很快就可以活捉这个巨大的拼合怪物了。

可就在这个时候,那只人形的前肢,又发出了浓郁的苍白光芒这种无色的凋零色,第二次出现,却让战场上的修行者全都打起了精神!上一次只是闪了一下,就挡住了西北西的风刃,这次越来越强的光亮,又是什么样的魔法?

凋零法术,是极少数魔兽才会使用的东西,人类对这一领域了解甚少。就连沈鱼都看不出来它这是要做什么,直到他们发现,除了这个东西之外,

“召唤同伴……太土了吧,就没点儿别的创意了吗?!”君凌实在是杀烦了,虫子虫子虫子,除了多之外就没有别的套路!

就连萧莎都杀烦了,地上堆着的魔虫尸体,已经对火系法师的超度效率产生了极大的考验!

“傻君凌不许乌鸦嘴!”沈鱼站得高看得远,他已经发现了远处一些大型动物的身影。“后面有魔蛇!”

这可不是个好现象,因为虫类的神经系统最低级,刚开始被吸引的也是魔虫,随着魔化深入,魔兽就会成群而来!

战场上已经涌来了大批的王虫,越来越多的变异魔兽,都在受到召唤……

这些凋零生物的平均实力,也明显增强了。它们都是凋零异变之后的新生魔物,吸收凋零气息越久,就会越强大!深山里的动物若是在这种召唤之下,倾巢而出,谁知道到底还有多少?

这次的凋零中心不是在翡翠城城郊吗?为什么现在有种感觉,好像所有的新生魔物都往红沙渡来了一样!

所有人感受到了压力,就连西北西都面露疲色。

“你是不是累了?”沈鱼摸到西北西身后,抓着固定杆,刷了一个小治愈术。每个人在猛象上坐久了,大腿和屁股都不会太舒服,这是凋零战场上属于法系职业的一个小秘密。

沈鱼对凋零战场经验丰富,只要有条件,就会给身边的魔法师同伴刷一个治疗,举手之劳,可以极大地缓解皮肉之苦。其实西北西用不上,但他还是点头感谢,“我还好,只是不习惯这样。”

“今天没有别人来了吗?”他这是指脱凡强者。

“按理说,晚上应该有。贝尔罗莎应该快到了!”

沈鱼点点头,贝尔罗莎是正统法师,精通水系、土系和二者复合而成的自然魔法,在凋零前线是极佳的战力。“你还能坚持多久?”

“有精神回复的话,能坚持到日出。”

“不需要那么久……精神回复是灵术,得找辅助。我说,”沈鱼在队伍频道喊人:“任血河,你能动了吗?”

频道里传来任血河满怀歉意的声音:“身体能动,但是灵能力尚未恢复。不好意思,脑袋这里损伤比较大……”

“行了我知道了,不需要道歉。”沈鱼打断他的客气,“辅助到用的时候方恨少啊!现在的年轻人,怎么都不懂舍己为人呢?”

“二叔。”沈静仙突然出现在他们身后,那样子就像平时一样清醒这是她在灵魂受到损伤之后,没有刻意找她聊天的情况下,她主动说出来的第一句话!

“不用你,你还没满十六呢。”沈鱼回头看她,严肃地警告,“转移反噬的符咒我已经扔掉了,不要作死!”

“很严重吗?”沈静仙不甘心地问。

“很严重!”沈鱼郑重反对,“你想增幅西北西?他是脱凡境,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我们的目的是拖到援军到来,你还是小孩,不要强行出头!”

“可是,要是增援一直不来呢?”沈静仙反问,沈鱼一时语塞。

作为长辈,他必须要保护自家的孩子。灵术的反噬根据使用者使用的强度而定,沈静仙这个想法十分危险;可是这只怪兽的人形前肢,宁可拼着挨打也要一直在释放的这个法术,真的让人无法不去在意。

再让它这样持续下去,说不定会招来翠屏山脉本来就存在的强大魔兽……

“所以,二叔,我们不要退了。”仙儿其实一直都能听到队伍频道,也懂得沈鱼想要保护他们的心情。

她把手伸进领口,拽出来一个贴身放着的小瓶子沈鱼认得那是一只药瓶,一般是放一些补气养血、提神醒脑的蓝丹,或者是类似于避瘴丸的这种解毒药品。

沈静仙犹豫了一下,问沈鱼:“二叔,我记得你的笔记上面写,每个灵术师,在满十六岁之前,因为寿命未定,身上的因果不明,所以才会受到反噬。”

“嗯?是有这么一个推论。”这是自己在撰写《仙灵起源》的时候,提出的一个推论。但是后来在成书出版的时候,就删掉了这一节,因为这对实战和修行都没有任何用处。

灵术师在十六岁之前,不会进行太过高强度的修行和训练,重点都放在固本培元、灵符绘制等方面。动用太强的力量,会招来很严重的反噬,很多时候都是可以致命的!

沈静仙得到他的肯定,仿佛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决心一般。她把瓶子上的小封条拆开,拔掉小木塞,把一粒指头大小的圆形药丸倒在手里。

然后,她对沈鱼解释:“我这有一颗福灵丹……”

福灵丹,主要作用是永葆青春,延年益寿这是普通人奋斗一辈子都买不起的东西。

沈静仙的父亲是灵山派乃至天下最有钱的人,他毫不怀疑,这颗福灵丹绝对不是忆江南宫改良过的最新品,而是根据古魔族遗留配方制作的绝对完全版。

“不,别吃!”沈鱼慌忙放开了固定杆,想要扑过去阻止她,可这孩子却已经毫不犹豫地把药丸放进了嘴里……

西北西也猝然回头,正好看到这一幕:“你吃了福灵丹?!”

“嗯呢。”沈静仙眨眨眼,调皮地回答他。她身上似乎有种无形的东西扩散开,却没有任何可以摸得着的灵气波动。

福灵丹是延长寿命的东西,会让这个人的外表,身体,永远固定在服下药丸之后的状态。

丹药奇效,因果已定这个孩子在一瞬间已经成年,不会再变老了。

沈静仙笑得灿烂而天真,抬头看着西北西:“杀手哥哥,辛苦你了。”说着她伸出手指,向前轻点,一只小镜子如同幻影凝结,凭空出现在她的指尖!

这一出手,颇有点沈鱼用灵力压制别人时候的气场和霸气,这哪里是辅助灵术师的气派?强大的灵能波动甚至让远处那只怪兽也往这边转了转头,那个人形的东西似乎望着这里,一直盯着,虽然看不到连,却让人后背有发毛。

沈静仙对这个感觉也感到新奇,她从来没有肆无忌惮地使用过能力。“原来,尽情使用灵力竟然这么舒服啊。”

“突然好羡慕嘉蓝,他每个法术都会毁掉魔杖,但是,他打起架来一定很痛快吧!”

沈鱼面色凝重:“仙儿,身体不舒服就马上停下,千万不可勉强!”

沈静仙就像每个玩得入神的小孩一样,兴奋地用尽全力催动着本命灵器。

“无尘幻灵境,开!”

还是那熟悉的幻境,在天空中铺展开来,比之前在擂台上更加宽广。一阵清香的仙风吹向了整个战场,带着天然的生机,为每个人类修者都带来一股新的活力!

无数的修者,守林人士兵,包括游走在前线救助伤员的牧师,都抬头看着这难得一见的盛景。

这幻境,就像海市蜃楼一样,高悬在他们头顶。而沈静仙虽然是一个矮小的女孩,却端正地漂浮在其中长发如云飞舞,袍袖漂浮,她就是这迷境之中唯一的仙子,唯一的女神。

沈鱼看到这个灵能强度,也被深深地震撼了。这让他更加担心起来,重重地叹息:“这孩子,竟然已经摸到脱凡境的门槛了!”

134圣光,坠落

1341

君凌抬头看着头顶逐渐扩散开来的巨大幻境,在队伍频道里感叹:“老沈,你家的基因真强悍,仙儿这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啊!”

“呵……一般般,不如我十岁的时候厉害。”沈鱼干笑着自恋了一下,眉宇间还是充满挥之不去的忧虑。

“你们要尽快解决!无尘幻灵境太强悍了,不能让她用太久!”他一向镇定的心态,也显出了一些慌乱:“万一福灵丹不能缓解反噬,仙儿真的会死!”

使用福灵丹强行成年,这是企图蒙蔽因果,瞒天过海!

灵术师因为天赋难得,从来就很稀少,福灵丹更是近一百年来魔族传过来的东西……理论上讲,不会有问题,但是事实会怎样,真的很难说。

西北西也听到了沈鱼说的话,抬头看了看沈静仙,然后向沈鱼保证:“您放心,我会尽快。”

他感觉到重新充盈起来的精神力,甚至比平时更加顺畅的元素沟通……真的是神奇的能力,这孩子,竟然和师尊一样,是那种孤注一掷的人。

而君凌,感受到的是一种很新奇的振奋不是那种透支体力之后、强打精神的兴奋,而是像之前接受魂切刃传承,突破新境界之后的一种神完气足。

他感受着自己的内息,体内力量运转极其流畅,浑身上下都有使不完的力气;他觉得自己的状态从来就没有这么好过。

同时,所有被无尘幻灵境笼罩的剑客,都和君凌是一样的感觉,若是实力低微者,自我感觉到的提升还会更加明显!

这片战力增幅的范围,囊括了中间这一大片场地,几十个修行者都包括其中。辅助型灵术师,本就是人越多作用越明显,而这边正是围杀凋零生物的主战场。幻境一出,人类一方的队伍顿时战力猛增!

受到增幅的高手,开始迅速清理战场上最棘手的的王虫,后方守林人兵将虽然没有直接对上,却也已经用扛着盾牌、长枪结成了阵型,保护在三日荆棘的前面。

普通人组成的士兵,十几个人结阵才能相当于一个修行者的战斗力,但是此时防守方力量尽出的情况下,守林人再也没有任何保留!

夜已近半,只要坚持到日出,三日荆棘就彻底扎根,在自然法师的催动下,发挥战略性的防御作用。虽然黎明之前是最黑暗的时候,但是,此时的人类,还没有被黑暗吞噬。

西北西既然下定决心,就丢开法杖,也放开了固定杆。他往前一跃,手里短剑重新出鞘,感受着熟悉的触感,给他分外安定。

然后,他义无反顾地向前一跃,同时回头,对沈鱼笑了笑。额头的光-能转换法阵突然闪亮起来,沈鱼看着这个陌生的脸,他的面容一半都被法阵的光芒掩盖,上面却带着他似乎应该很熟悉的忧郁。

这个人脸色很白,在人多的地方很容易就变得通红。但是现在他额头只有一片仿佛要融化的光明

一阵悲痛在他心中划过,二百年前好像有个小孩也是这样;还是二百年前,他好像也面对着同样的悲痛。

“不要……”沈鱼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喃喃地道。他恍然发觉,自己毫无阻止他的立场,这个光-能转换法阵,还是他亲手画上去的。

(可我没想过,你竟然做到如此……)

战场上的声音,都从沈鱼的耳边远离,他眼前升起一轮温暖的太阳。

光-能转换法阵,把西北西身上剩余的所有魔力都转换成了圣光,这些光明,轰然笼罩了他全身,在他身后凝聚成了双翼。

他缓缓升起,手中是他的短剑,或者说匕首:“流霜”。

和李玉的“纯霜”一样,流霜刃也是由神器碎片制作而成。因为神器碎片的缘故,它的强度十分彪悍,能够承载海量的魔力、内力或者是别的什么,比如圣光!

兮月胧正在峡谷中休息,突然心有所感,四处寻觅;但是她望不到山的那一头,短暂升起的使用赫希尔净化之力的武者新的圣骑士的气息。

天地间,仿佛有古神的气息降临,低吟浅唱,歌颂着庄严的祝祷词。牧师身上的圣光都被感染,产生了共鸣,一同注目这位冉冉升起的神之使者。

这首苍茫的歌谣,由那位慈和的神祗所传唱,却不是神赐,而是属于人类的赞歌。它写着爱和希望,还有即使是神也要为之动容的不屈和勇气。

殿堂级别神术:天女之歌,这不是一个很著名的神术,因为实在是没有什么人使用过它。但是,它却在历史上写下过浓墨重彩的一笔:神降199年,培中陷落。血蔷薇骑士团退至盆湖北岸,背水一战,献祭剩余二十八位团员的力量,施展了对国级神术“舍身誓”。

这个效果范围覆盖了半个大陆的神术,让普通的盆湖水,成了所有魔族的克星魔族人一旦接触,就会皮肤溃烂、骨肉消磨。

天女之歌,就是“舍身誓”的前半部分;后半部分的献祭,则是对天女之歌在根源上最激进的篡改。神降199年之后,盆湖中的鹅卵石都被献祭之血染红,直到现在,盆湖岸边的沙石仍然是红色的……

沈静仙背后是无尘幻灵境的光亮,面前是西北西突然爆发的圣光。她手指尖依然托着那一只小小的镜子,左手捏着灵决,犹豫不定,她想要把西北西身上的增幅力量收回来。

天女之歌,舍身大誓。西北西若是真的要献祭自己的所有力量,他们两个谁先死,就很不好说了!

西北西从法师的位置一跃而下,圣光翼轻轻扇动,轻灵的身形在空中如凤凰涅,打了个转,扑向了战场上最棘手的巨型凋零生物。

沈静仙看见,他转向天空的时候,左手食指放在嘴唇上做了一个“嘘”的动作。

我在做什么,你不可以说出来。她明白这个意思。

“不,不要。”沈鱼心口发闷,难受地后退,后背重重地撞在了灵纹水晶棺上。这边的猛象背上,已经没有几个了,元素法师们为了更方便施法,早就跳了下去,这里只剩下牧师。

他摸到水晶棺的冰凉触感,才稍微安定了一点,却也只是一点!

他对这个人完全没有印象,但是这仿佛带着悲壮的坠落,还是让他感到失魂落魄起来。

“阿亭,我真的做错了吗?”他背靠着水晶棺上精致的花纹,心情是无法言说的木然……

而此时,灵纹水晶棺里面的红色植物却在疯狂生长。如果光线良好,他一扭头就会看见,水晶棺外面的颜色已经变成了深红!

紧闭的棺盖,也被微微地顶起一条缝隙,而沈鱼此时完全没有精力去注意。在他靠上去的时候,那一丝缝隙又闪电般地合上了,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1342

此时,在战场后方不远的营地里,也是一副忙碌的景象。全部由牧师组成的救护小队,两三人一组,用担架把重伤员抬去营地最后方;和他们反方向的,是一些已经被治疗和净化完毕的轻伤员。

所有人都是一路小跑,匆忙的身影穿梭在营地中;而两个风尘仆仆的法师,手握着现在只有自然法师喜欢用的超长款魔杖,他们在营地边缘已经站了好一会儿了。

只有很少的人才注意到他们,这两个身影如此格格不入:难道,这二人是纯粹的自然法师,还不到他们出场的时候?

可是,守林人带来的所有自然法师,也已经在三日荆棘后面按照距离分配站好。

他们只等三日荆棘扎根,就可以催动其形成天然的法阵这种法阵是前线最常用的防御工事,建成后十几天内,可以抵御所有无智慧的低阶魔兽!

而这个夜晚,还剩下最后的三个小时。红沙渡的安危已经悬在一线间;如果红沙渡失守,首当其冲的就是这些普通的战士和低阶修行者。

这附近已经是凋零之地的深处,失去了防御工事、防御结界等庇护,仅凭环境中的凋零气息,就可以腐蚀他们大部分的人牧师的净化,是无法在这种凋零浓度中坚持太久的!

所以,不竭尽全力,还能怎样呢?

“都是可怜人,为了活下去,拼尽了力气。”贝尔罗莎叹气,把兜帽往下拽了一点,挡住自己的脸。一些发丝从兜帽里漏出来,被战场上升起的光照耀着,显出了比本来的金色更加璀璨的色彩。

她温柔地注目着不远处那一双光耀的翅膀,感慨道:“不愧是沈鱼的弟子,竟然能使出天女召唤这种级别的神术。”

她身边的女魔法师,蹙起一双细眉,问:“那是西北西吗?我记得他是武法兼修,并不是牧师。”

“就是他。他不是牧师,所以,这一定是用了光-能转换法阵。”贝尔罗莎回答,“这种强度的转换,已经伤到了他的根基!”

她莞尔一笑,对星坠说:“祝贺你,不出意外的话,今天之后,他就要从脱凡境跌下来了!”

“没有什么可祝贺的,我只是有点意外,你们人类,向来都是自私的。”星坠看着战场上熟悉的光芒,刻板地陈述:“我还以为,只有奇迹之墙保卫战中,才会看见光能法阵的光芒?”

“我们人类……你也只是半个魔族,跟着魔女大人待久了,也学会这么说话了呀。”贝尔罗莎嗔怪道,半开玩笑的说:“人类是自私的,但是每个人,也都有自己要保护的东西。对于通天塔来说,你们要保护的是莫克的国土;对于西北西来说,那可能就是沈鱼了吧!”

“是吗?”半魔女星坠歪了头想想,然后突然转头看她:“那么,对于你来说,又是什么呢?”她微微眯起眼,“难道,是梅风亭吗?”

“梅姐姐只是其中的一部分,很重要的一部分。”贝尔罗莎笑着搪塞过去,“几十年了,她差点儿忘了自己的职责,我得及时提醒她!”

“职责……你的,还有魔女大人的,职责。那到底是什么?轮回井吗?”星坠皱起眉,她的性格很偏向魔族的直来直去,“可如果你是守界人,那为什么还不出手?”

星坠冷冽的脸被战场上的灯光照映,反射出一种错觉似的刻薄。

“你应该能看出来,再这样下去,战场上这些人,有一半都活不过今夜了。”

作为半魔族的女性,面容在某种程度上会随着性格而改变。她从来都是一个冷漠而凉薄的人,唯一在乎的,可能就是西极的最后的魔族、魔女昔落而已。

贝尔罗莎笑得像个不谙世事的少女,星坠却看不透她。

“可我又不是,为什么要管?”虽然这样说,却还是抱着法杖,慢慢向战场走去。那轻松舒缓的脚步,就好像饭后散步,更像是去看一场演了无数遍的无聊戏剧。

135翡翠城的莫克贵族

明灵104年2月25日晚,翡翠城。

翡翠城不是一个老牌的繁华都市,只是一个近百年崛起的佣兵城,民风保持着自古以来的彪悍,连街区道路都显得繁杂而混乱。

位于翡翠城传送阵之处的钟楼,是这座城市的最高点,从这里俯瞰下去,可以看见城市的混乱还没有平息。

这个城市里有不少的武林豪强,因为位守战略要地,这里的镖局和商号也大多消息灵通。凋零爆发三天以来,翡翠城成了各种流言蜚语发酵的温床!

即使有守林人的士兵昼夜巡逻,但是和他们同时存在的,还有不明来历的外地人。这些外乡人,自称是凋零之地逃出来的难民,他们散布着人类防线即将溃败的言论在这两天之内,恐慌就已经传遍了整个城市。

其实,只要细心推敲就会发现:这次凋零范围大部分都是山区,最多覆盖到古朝歌城(现赫希尔皇陵)的范围这些地方,从二百多年前就已经是战场了,哪还有什么原住民的存在?

但是一百多年,翡翠城的安逸已经让人们忘记了理智,即将失去的繁荣刺激着他们的神经。与其说是他们被蒙蔽,还不如说,是近在咫尺的凋零,吓破了这些只会和同类争斗的家伙的胆子。

南宫慈作为城主,早在昨天就返回城中,却也没能遏制这些甚嚣尘上的流言。更何况,这些传言的某一部分并不是道听途说,而是事实:现今沉大陆第一高手,仙师沈鱼,因个人原因拒绝征召,不再参加这次凋零前线的战斗。

没有沈鱼,谁还能遏制新生凋零?一夜之间,翡翠城地价狂跌,商人纷纷放弃产业,逃向莫克帝国境内他们也不是为了寻求帝国的庇护,而是尽早经过传送阵,赶去双望郡!

这就是个很奇怪的现象了:明明是沈鱼放弃了他们,而这些平民,反倒是更加信仰他,这个大陆上唯一没有立场的半神级强人,甚至有“沈仙师应该建立国家,统一大陆”的言论传出来!

毕竟,依靠这种强者的宅心仁厚,远不如成为他的子民来的靠谱啊!你看现在,凋零没有爆发在他的土地上,他可不就撒手不管了?灵山掌门,地位超然,凡人最多是传一传他的闲话,谁还能强迫他做事呢?

你看看双望郡,那里是灵山派的根基,更有白鱼图书馆建设在那里,若真逢乱世,必然是最可靠的所在……即使是莫克帝国的人,也要承认这一点。

南宫慈坐在地上,样子颇为狼狈。他转过最后一级台阶,终于到了钟楼顶上,那口每年只有庆祀节才会敲响的铜钟,就在他的头顶,大钟底下还站着一个中年男人他松了一口气,疲惫地靠在墙边。

那个男人穿着很普通长袍,手里一根长款法杖,像优雅绅士的手杖一样轻轻戳在地面上。他双手扶着法杖尖端镶嵌的水晶,就像拄着拐杖却还努力打起精神的老人一样。

虽然是中年人,却更像是老人一样的气度,说话和动作都很缓慢。他伸出一只手,摊开手掌,指着自己身旁,钟楼下翡翠城的夜景。

“如果,我现在从这里跳下去,你能奈我何?”他说话节奏感分明,就像长期训话的上位者,带着很自然的莫克口音。

和对方的端庄气度相比,南宫慈现在姿态颇为狼狈,却浑然不在意,笑答:“那我也会跳下去,您可以考虑要不要救我。”

“为什么找我?”

“我赶回来就是为了找人,可能是你,也可能是别的什么人。”南宫慈手里拿着一个巴掌大的魔导器,他低头看了一眼,笑出双颊的一对酒窝:“但是现在我知道了,是你。”

“年轻人,你很努力。”中年男子转向他,用那种属于老人家的说教语气说:“修行者是希望,强者,是信仰。而你们的信仰,马上就要坍塌你这样,又是何苦?”

南宫慈小腿以下无法活动,但是大腿和上半身还算有力气,他费力地让自己双腿盘坐,也显得稍微体面些。

“不好意思,前辈,我是这里的城主,这是我的职责。”

“老托特是不是去了红沙渡?”

“是的。如果他老人家在,传送阵也就不会损坏了吧!”南宫慈语义双关地看着他。

托特是教廷内部都闻名的好人,好多人跟他都有点儿交情。南宫慈不意外这个人认识老托特,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中年人摇头,很不赞同他们的做法:“红沙渡是运兵的路线。沈鱼都已经撒手不管了,你们竟然还想凭凡人之力,对抗这么严重的凋零?”

“总要试试的啊。而且,第一代通天塔,不也做了同样的事情吗?”南宫慈坦然面对对方的质疑,“红沙渡非常重要,而且,师尊没有抛弃我们,他只是有自己要做的事情。”

坐在地上的南宫慈比对方矮了一大截,却还是不卑不亢地继续道:“师尊向来仁厚,心系天下,但这个天下又不是他一个人的。”

“呵呵,就因为这个道理,这些老百姓才更着急。”中年男人完全不在意这些老百姓的想法,他很有点烦躁:“行了,我可不是来与你讲这些,鄱阳上仙何在?”

南宫慈回答:“鄱阳上仙累了,自然是在休息。这里是翡翠城,他是客我是主,自有我为他解忧。”

中年人哼了一声:“你只是佣兵公会的少主,不是佣兵之王,和你爹还差的很远!”

“让前辈失望了,我也不是什么少主。”南宫慈拱手一礼,“在下只是灵山一弃徒,接守林人委派,领一城之地,保护城池安全。”

“我知道。别说你已经残废,就算是独孤行的徒弟,这点微末实力,你又能拿什么保?”

南宫慈拱手一礼:“唯有尽力而已。我对阁下完全没有隐瞒,却不知,阁下是哪位?”

“雷克特莫尔克金斯。”中年男人看着他毫不惊讶的表情,“看来,你早知道我是谁。”

雷克特亲王,焚风郡的领主他是莫克帝国现任皇帝的亲弟弟,也是卡洛嘉蓝的叔叔!

南宫慈早有所料,理所当然地点头:“听说传送阵损坏,我就知道和您一定有关系。毕竟,您是大陆上唯一一位空间系大魔导师!”

“你不是魔法师,又懂什么?”雷克特不置可否,“传送阵本来就很脆弱,凋零爆发产生的腐蚀,在峰值的时候破坏力很强,很容易损坏传送阵。”

南宫慈却很笃定地摇头:“不,我一回来,就看了这几天的记录。城里的凋零系数,在最高时段,都远远达不到损伤传送阵的程度。”

他是懂得居安思危的人,因为经历过独幽城凋零事件,所以在翡翠城里,也设置了一些监测站作为常规设施。

这次他握有原始数据,对比之下,独幽城传送阵,经历过比现在要严重许多的凋零水平,却到如今都可以正常使用。翡翠城传送阵的损坏,必然是不正常的!

“你竟然有数据?”雷克特惊讶,监测站一般都设立在野外,还有人类居住区的边缘,很少有城市会为预防凋零侵蚀做到这种地步。

一个在运转的监测站,需要有专业知识的修行者进行定期维护,还会产生大量翔实却通常毫无意义的数据翡翠城不愧是守林人西南防线交接处的战略要地,连这种无聊的东西都有!

南宫慈不理会雷克特的反问,而是捉着他刨根问底。“所以,我知道,传送阵的异常,注定和您有关系。您能告诉我,过去的两天,你人在哪里吗?”

雷克特干笑:“呵,当然是在焚风郡调遣人员。焚风郡守林人全部调集过来,我的书记员都已经派到了红沙渡。”

“凋零爆发之后,从焚风传送过来只需要一瞬间。”南宫慈听他如此说,也收起了笑容:“请据实回答我,您可能不知道,我们翡翠城的传送阵,会给每一个来往的人拍照。”

“拍照?”雷克特狐疑,“我不懂你的意思……魔导器?”他看着南宫慈手里的那个东西,他进来的时候,那东西就若有若无地对着自己。

这会儿,南宫慈的手里已经拿出了一张纸,上面画着自己模糊的一个身影,正是自己站在钟楼里的场面!

莫克帝国的贵族都很保守,他们不喜欢魔导器,因为大多数魔导器的设计,都是参考了穿越者说的“电器”的功能来制作的。

莫克帝国的贵族,从骨子里极度厌恶穿越者,也带动平民,让整个帝国都维持着这种保守的文化。

雷克特听说过,地球公司新近开发了一种魔导器,可以描绘人和景物的影像竟然有这么快?自己如果杀掉他,是不是也应该把那张纸毁掉?

“这张照片已经上传到灵网,在终端里留下了备份。”南宫慈警告他,“如果我死,它的复制品,就会作为遗言直接提交守林人总部。师尊他只是不愿意管这次战场的杂务,你说,他会不会参加调查?”

“你想说什么?”这个人不是随便抹杀的小角色,雷克特莫尔克金斯这才终于把南宫慈当成了和自己一个地位的城主看待。

“我只有一事相求,希望雷克特亲王您能答应。”

雷克特看着他,反问:“如果我拒绝,你也会上报,是不是?”

南宫慈想了想,不好意思地笑:“……您这不是还没拒绝呢。”

“你这是威胁!”雷克特手里的法杖顿了一下,威严地质问:“你就不怕我真的杀了你?!”

面对这种纸老虎一样的威吓,南宫慈仿若清风过耳,冷静回答:“职责所在,我的事情已经安排妥当。我本人生死,和这座城的安危,其实关系并不大。”

这赖皮的年轻人!

雷克特也十分头痛,南宫慈能够当上翡翠城城主,完全就是因为他的身份在翡翠城这种成分十分复杂的地方,他具有灵山派、赫希尔教、佣兵公会的三层人脉,能够代表守林人,对莫克帝国进行牵制。

雷克特莫尔克金斯的心中杀机涌动,要不要不管后果,直接杀了他?这样一来,虽然会多很多麻烦,却能让帝国把翡翠城收入囊中……

南宫慈等了一会儿,见对方犹豫不决,主动开口。“雷克特亲王,我能不能问一句,凋零还没有到来,您为什么要这么做?”

雷克特不会承认任何事情:“我只是到这里来看看,什么都没有做。”

“亲王说笑了,您不会做无意义的事情的。”南宫慈认真地看着他,然后说:“既然如此,那些可疑人士,我就全部杀掉了。”

“扰乱城市的人,城主自然有处决的权利。”雷克特不置可否。

南宫慈追问:“您确定吗?我控制的一些可疑人士里,似乎有人带着一个小男孩。他长得很漂亮,但是自我意识好像不是特别清楚。”

雷克特莫尔克金斯难以置信,这可真的是他意料之外的事情了!嘉蓝不是在南部湖区游历吗?为什么会出现在翡翠城?

“我在一个不方便告诉您的地方找到他,现在已经放在了一个您很难找到的地方。”

南宫慈像说绕口令一样,却让雷克特忍不住猜想:他难不成刻意是针对自己、针对莫克帝国,早早留下了这个后手吗?

而南宫慈也没有等他回答,继续说道:“那孩子意识不太清醒,也具有一定的攻击性。还有,他的眼睛好像有问题,一边是很漂亮的蓝眼睛,一边似乎是某种不太好界定的东西……”

他看着雷克特逐渐变得阴沉的脸色,装作无知地问:“最近我们灵山派有一些研究项目,和忆江南宫有些来往。他们有专业的实验人员,您会介意,由我来研究一下他的眼睛吗?”

雷克特拄着魔杖,看着他好一会儿,却依然不肯松口。

南宫慈心中暗骂老狐狸真沉得住气,也终于甩出了自己的底牌。

“在他有限的清醒时间里,那个孩子一直在哭,在喊‘师父’。我对这也很感兴趣,不知道他是什么来历,也不知道这个师父又是何许人也……”

“什么要求,说。”

雷克特莫尔克金斯冷冷地打断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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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宫慈轻轻松了口气,“看来那孩子真的是你的希望。”

“激怒我毫无用处,说出你的要求,我再考虑答应不答应。”雷克特莫尔克金斯阴着脸色,克制着说:“那孩子,不比我手头上的事情重要。我会不会答应,取决于你的要求是什么!”

南宫慈也知道,那个孩子很难要挟这种高高在上的枭雄人物。他把手里的魔导器放在旁边,对准了两人中间的位置。

“我以守林人翡翠城城主的身份,请求雷克特莫尔克金斯大魔导师,修缮翡翠城传送阵。”

“如果您拒绝,我会经由守林人系统提交正式报告,申请内部调查。”

“顺便说一句,负责这一次新生凋零的前线调查员,叫做门清正。”

“他的绰号叫‘推理师’,是一块又臭又硬的石头,连我都不想和他打交道,但是您若执意如此,我也不介意配合调查。”

南宫慈说完这些,看着雷克特,等待他的回答。出乎他意外的,雷克特很快就哼了一声,回答:“我接受,但是,这需要时间。”

“不行!”南宫慈正色,断然道:“明天日落之前必须修复!否则我会以西南防线城主身份,提议撤离奇迹之墙的所有牧师!”

“你这是,用帝国和守林人的合作关系,来威胁我?”雷克特听到他这个要求,立即和他针锋相对:“老夫最恨的就是你们这一点,只要凋零战场存在一天,帝国的安危就握在你们这些伪君子手中!”

南宫慈冷笑:“亲王说笑了。您和我一样,都是守林人城主,还是莫要互相为难的好。”

他不能让雷克特继续拖下去现在的每一刻拖延,红沙渡那里都在产生战损!而红沙渡失守,翡翠城就会成为一座孤城!

“哈哈哈?!我怎么可能和你一样?你是不是太把自己当人物了!”雷克特怒极而笑,身为贵族,他有自己的骄傲。

“我是帝国的藩王,是父皇亲封的焚风郡领主!守林人有什么资格任命我?!”他的愤怒如理所当然一般,“你们若真是顾及天下大义、人类存亡,就应该送来更多的牧师,而不是动不动就用撤离来要挟我们!”

南宫慈回答:“以帝国和教廷的关系,能够出手援助就是道义。我们是帮助,而不是义务!”

他其实也很清楚莫克方面的想法,升米恩、斗米仇,帮助得久了,就会被当成理所当然。

大陆上的牧师向来清贫,凋零前线的佣金是很多高阶牧师的重要经济来源。然而,莫克帝国给的待遇一直不算好,奇迹之墙防线又毫无天险可守,过于危险;所以几十年来都人手不足,只能在现有的哨所固守,毫无向前推进的迹象。

这真的不能怪守林人,他们也在尽力召集人手,同时尽量多培养牧师。除了莫克帝国之外,没有任何国家和城邦会强迫修行者为他们做事,即使是教廷也不会轻易行此下策。

“所以才说,守林人都是伪君子。”雷克特已经腻歪了他们这一套说辞,难掩厌恶的神情:“因为赫希尔帝国的侵略战争,才引起了凋零爆发,也正是因为北方的凋零之地,我们的王国被守林人要挟了一百多年!”

南宫慈不屑:“亲王莫要说笑,莫克自古就被魔族统治,也没见你们有什么不甘心。守林人帮帝国守卫领土,内部也有你们的人参与决策。我们从未干涉帝国内政,又何来要挟之说?”

“好,你自可以说的冠冕堂皇!”雷克特抖着胡子,他是经历过战前帝国最辉煌时代的人,也对国家有着极端的热爱。“就说翡翠城本来是莫克帝国的一个小镇,守林人霸占之后又成为自由城市,现在,你竟然把它拱手送给佣兵公会,这难道就不是分割帝国领土?”

南宫慈的历史基础也是无比扎实,当即反唇相讥:“圣历45年第一次凋零爆发,翡翠城因为紧邻朝歌,又过于贫穷,莫克帝国在问海闸拦截恐慌的居民,禁止任何人南下!”

“那个时候,帝国就已经抛弃了翡翠城按照大陆上的规矩,领主不保护人民,他的土地也由能者而得之!这个归属权早在二百年前就已经协商完毕,我不想和您讨论历史问题!”

他坐在地上,说的话却是掷地有声,铁骨铮铮地谈今论古。对于自己管理的城市,他也有着极强的热爱和责任。

“至于佣兵公会,自从守林人防线建立,就一直活跃在这里。往来的佣兵带来了繁荣,他们才是翡翠城的命脉。”南宫慈说完,最后诚恳地建议道:“恕我直言,雷克特亲王,你完全没有必要占领翡翠城,这座城市并不能为你带来利益!”

雷克特听完,却还是摇头道:“年轻人,你既然有这个眼界,也应该知道帝国的政策,境内所有修行者都要服从管理。”

闻弦歌而知雅意,南宫慈这才明白:雷克特要的不是翡翠城的土地,他要的是人!

红沙渡和翡翠城,停留着大量低阶修行者,包括很大比例的圣堂牧师和治疗牧师。他们被困在凋零之地,除了传送阵再无活路,自然而然地就会被帝国方面收编。

而莫克帝国北部,是防守压力最大的奇迹之墙,那里需要大量的牧师和低阶修行者……收编这些人之后,帝国根本不会培养他们,只会把他们送到更严酷的战场上!

南宫慈对帝国的手段感到头痛。莫克帝国的贵族,向来尊崇魔法师,信仰魔族的物质神,从不培养牧师。但是牧师无疑是凋零前线的必需品,这不是攻城略地,这是一次兵员的掠夺。

想到这一批被派来的,大多是参加筹备魔武会的人;还有最先调集来的一批牧师,那里面包括了好多排名前二百的主力救护队伍。这些人里面没有顶尖高手,却是守林人多年培养的心血!

“怪不得,焚风郡的驻军已经集结完毕,看来您是势在必得。”他得到这个情报的时候,也很意外现在看来,这些驻军不是为了对抗凋零的,而是为了防止这些低阶修行者、牧师混进莫克的领土。

既然知道的对方的目的,南宫慈很快也就明白了局势:“这么说来,你会等到红沙渡失守,才会修复翡翠城的传送阵到时候,翠屏山脉就会被凋零之地切分出来,附近唯一的运兵点,北靠焚风郡、逐鹿郡,东面是帝国湖区你有通天塔本部法师相助,再加上军队,很快就可以接管整个翠屏山防线。”

翡翠城是莫克帝国与大陆南边的重要交界点,他来到这里三年,已经无比熟悉。他面前就像挂着一张无形的地图,手指虚画,就清楚地点出了帝国方面的排兵布阵。

“这次凋零爆发纯属意外,在这不到三天的时间调兵遣将,雷克特亲王,我不得不说你这计策很冒险。”

莫克有大军,灵山派有高手。但是不管什么人,来到战场都要时间,正是这个时间差,让红沙渡陷入危险中。南宫慈很担心,红沙渡那里是否知道,他们已经毫无退路?

“但是,这里面还有个前提,就是你知道掌门师尊不会出战。”南宫慈只剩下这一个疑问,“为什么你这么确定?谁向你透露的消息?”

虽然是问出来,但是他并没有指望对方能告诉他。这必然是相当高档次的情报,也代表着高层的背叛,甚至有些人,根本就不是他这个年纪和辈分能够认识的。

可是雷克特却哂笑着,故弄玄虚地解释起来。“你应该听说过,十一夜修罗并非铁板一块,他们内部,以沈鱼和梅风亭为首,早就分成了两派。”

“略有耳闻。”

“冥帝死后,沈党和梅党无法合作,才最终导致了十一夜修罗分崩离析。赫希尔帝国群龙无首,就此消亡。”雷克特说完这些,最后问:“你还有什么要说的,还是坚持打报告吗?”

他也很感兴趣,除了打报告之外,这个年轻人还有什么本事。

“不,我突然想起来,既然您知道这么多,我可以附送你一个消息。”

“梅宗主在红沙渡。”

“她不是重伤了吗?”开玩笑,没有养伤,而是在前线?

“因为受伤,掌门师尊日夜照顾。”

“日夜照顾……沈鱼也在红沙渡?!”

南宫慈抱着双手,想了想,最终扔出了重磅消息:“其实,鄱阳上仙现在不在城里。”

“嗯?”他一直看不起南宫慈,觉得这只是仗着李玉在狐假虎威而已。而既然李玉不在这儿,他又是哪里来的胆子敢和自己直接叫板?

“他只是送我过来,恢复了一下体力,下午就走了。”南宫慈继续说,对这些莫克帝国的凶人,还是要循循善诱的。

“你既然知道十一夜修罗内部的矛盾,那么算算时间,也该知道,他身边现在都有谁?”

雷克特想了想,吐出三个名字:“贝尔罗莎,独孤行,西北西。除了西北西之外,都是梅风亭那一党的人。”

他深呼吸,压制住心中的激动,尽量平静地说:“除了西北西,他们都不会介意沈鱼去死。”

在李玉赶回去之前,沈鱼是无人照顾的。若真是像情报中一样,沈鱼因为练功出了岔子,实力大跌的话,那这确实是一次杀掉他的好时机!

南宫慈也鼓励他继续这种幻想。“沈鱼已经是半神了,他活的够久了,他和帝国的关系并不友好。他才是帝国的心腹大患,而他现在正是最脆弱的时候……你难道,真的不愿意赌一次吗?”

“你什么意思?”雷克特亲王感到很诧异,南宫慈这立场可就很不对了:“你是沈党还是梅党?”

按理说,他的师父是独孤行,灵山剑宗宗主……好像确实是偏向梅风亭的。难道他们也想让沈鱼去死?

南宫慈避而不答,而是望着钟楼外面黑暗的天空,“鄱阳前辈飞剑带我过来,从碎心岩到翡翠城,用了一天一夜。日落的时候,他已经出发返回,你说,他现在能到红沙渡吗?”

雷克特不说话,他清楚,魔法师的飞行速度不可能比李玉的飞剑快,他追不上的。

“当然,他可能快到了,但是他之前就是飞剑从培中赶去的,又带着我跑了这么远,现在驰援红沙渡,你说,他还剩下多少战斗力呢?”

雷克特抬头看他,诧异。这小子,卖沈鱼也就罢了,卖李玉就很不地道了吧……

但是南宫慈依然没有停下来,继续添柴加火:“我记得,朝歌那里还有一个废弃的传送阵,可以经由翡翠城单向传送。朝歌到红沙渡,以大魔导师的飞行速度,需要大概半天的时间。”

没错,传送阵!朝歌城遗址,皇陵有一个单向传送点。雷克特恍然,他现在终于明白这年轻人在搞什么了。

“怎么样?只要把传送阵修复,您就可以试试,能不能追上他!”南宫慈紧紧盯着雷克特,观察他的态度再不同意,自己手里就没有别的条件,可以让这个老狐狸尽快修理传送阵了。

雷克特明显意动了。“附加一个条件,把你说的那个孩子给我。”

“好。”南宫慈一口答应,然后补充:“沈鱼化名沈一,以牧师的身份混在这一批征召队伍里。在战场上带着一口棺材,他注定会很显眼。”

“红沙渡的守林人调度员,都是从焚风派去的,那里面肯定有你的人吧?线索我告诉你了,事实如何,很容易核实,你不妨回去和你的下属联系一下,再来找我。”

这一番话才是真正的有据可查,南宫慈看到雷克特脸上明显跃跃欲试的神情,知道自己终于打动了他。果然对待莫克帝国的人不能威胁,还是要以利诱为主……

他双臂撑着地,艰难地转身,向来时的楼梯爬去。姿态依然是狼狈又难看,但心情却已经十分轻松:“我在底下的传送阵等你。”

137阵前逼宫

红沙渡前线。

西北西就像一颗炮弹一样,砸在地上,以他为中心,大量圣光逸散出去,狂风一样席卷了整个战场的平原。人类修行者趁着增幅时间,已经清剿了附近所有可以看见的魔虫,如摧枯拉朽。

西北西身后的双翼已经缩小了一半,无法继续悬停在空中。他发出最强悍的一波攻击之后,就落在了地面上,而他的对手,已经狼狈不堪!

那只锋利的巨钳,因为抵挡攻击,被流霜的利刃生生地削掉了一大块,而这依然没有挡住他攻向本体的一击,最坚固的头壳已经被砍出了一条缝隙,往外面汹涌地喷着白雾。而它另一边连接的人形前肢,已经被那一剑削掉,被它尾巴上面的爪子仓皇抓走,藏在身后。

为了拿到这个人形的身体部分,那条尾巴也吃了大亏。竹远清和君凌从两边进行双重绞杀,两把利刃在最无防备的时候强袭,直接破开了鳞片,留下了两道深深的痕迹,几乎要齐根而断!

然而这条尾巴还是死死地捉着那个人形的部分,即使被围攻,即使后退,都舍不得放下。因为这个退缩,西北西也得以稍微喘息,光能转换法阵爆发式的使用,已经透支了他的魔能储备。

好在他天生元素沟通能力惊人,即使这种伤筋动骨的透支行为,只要停下来,就可以缓慢恢复……他只是不太确定,自己还能不能恢复到巅峰状态?

看现在的战场局势,应该只是一时缓解。希望下一轮攻击,能在日出之前才开始就好了……三日荆棘扎根,他们就会退到营地内,依靠可轮流替换的远程攻击和牧师队伍,进行龟缩固守。

毕竟红沙渡只是运兵线的一个重要节点,并不是需要扩大的城池。他们的野心不大,只是一块可以供渡船停泊、军团集结的营地而已!

沈鱼也已经从猛象身上下来,怀里抱着沈静仙这孩子已经昏迷,生死不明,一个救护小组迅速扑上,接过了这个使用辅助灵术扭转了战局的小孩。

沈鱼跟着他们越过即将扎根的荆棘丛,回到了营地里,就近在一个开放的帐篷里找了一个床位。君凌和萧莎一同退下来,但是因为他们两个身上的伤势,也被牧师扣下了……净化、清创、处理伤口,暂且不提。

而这个救护帐篷里有一个中年女牧师主持,她上前检查了沈静仙的情况:“这孩子还小,这是使用灵术了?她不怕死吗?”

“迫不得已。而且,她在之前吃了福灵丹。”

“福灵丹?!”女牧师尖叫,“哪种?几型?吃了几颗?……老白,你们外科组还有存货没有?!”她说着,突然对远处吼起来,不知道在喊谁。

“什么?”福佳白知道是在教自己,赶忙从另外的病床旁边抬起头,喊着回答。他们的声音都已经嘶哑,手底下的忙活也根本没有停。

“福灵丹甲型!”中年女牧师回喊。

“我让人找!”

女牧师没再管那边,而是跟沈鱼解释:“忆江南宫的新品福灵丹总共有三种剂型。甲型让人变老,乙型让人逆生长,只有通用型是让人保持原状的,但是这个保持原状的效果,也只能保持三年,三年之后,药效就基本消失了!”

她说完,继续问沈鱼:“你用的福灵丹是哪种?”

“她用的……应该是普通的福灵丹,不是现在的改良版。”沈鱼也苦笑,他还没来的及看榴春熙给他的资料,这几天他的心思完全不在那上面。

“老版的?这么有钱?!”女牧师侧目,“那不行,必须找到甲型……这孩子今年多大?”

“十岁。”

“需要三颗!你去找老白,就是那个戴口罩正在缝皮的,找他要,准备战功点数,这种药不是免费的!”

女牧师也是第一次处理这么严重的灵术反噬,但她丰富的经验依然让她无比熟练,给沈鱼指到福佳白那里去之后,她示意助手把床上的病人抬走:“下一个!”

下一个是君凌,他后背被尾巴狠狠地扫了一下,这会儿也发现自己的腰痛的厉害。“躺下!”女牧师把他放在病床上,翻过来,不客气地撩起衣服:“腰椎错位了,外科二组!”

“在!”

“手法复位,外伤稍微包一包就好了,污染程度不重。”因为这种伤势不适合再活动,她把这个病床留给了君凌,自己走向了下一个病人。

“牧师真的不容易。”萧莎的伤势不重,几个促进伤口恢复的神术,就已经好的七七八八。她自己拿了一卷绷带,把腿上剩下的破口盖住,站在君凌旁边等着他。

刚才答应着的外科二组,不一会儿就有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过来,也穿着医生的服饰,但是气质如同木匠。他伸出手,十分专业地按着君凌后脊梁上的关节,“好多错位啊,你这是被蛮牛迎面撞上了吗?”

“逞强来着,见笑了。”君凌苦笑,“很难办吗?”

“倒是不难办,只是这会儿没有麻醉牧师了。他们都在手术……”看起来很粗鲁的牧师手指却十分灵活,一边寻找骨节,一边轻轻地按着,“你平时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嗯?”君凌纳闷,“问这个干嘛?”

“说说呗。”男牧师似乎很有耐心,一定要君凌回答。

“我想想……嗯,身材好的,成熟一点的,脸不丑就行。”

“那就想一个这样的姑娘,使劲想。”牧师动作停下,“想好了吗?”

“啊?”君凌不懂他要做什么,但是心里忍不住飘起了梅风亭的身影。不得不说,她那种类型的,对成熟男人有着一种特殊的诱惑力,不是萧莎这样的小姑娘可以比的……

一边这么想着,身上传来一阵尖锐的剧痛!

“啊!”君凌像杀猪一样惨叫出声!这把萧莎吓得跳起来:“怎怎么回事?”

“别动!很痛的,我说了,麻醉牧师很忙……”男牧师手里按着君凌的脊背,这时候的君凌由于剧痛和关节松弛,完全没有任何反抗能力,只能惨叫!

他疼得快哭出来了:“坑啊!”没麻醉就这么直接搞吗!

“这就好了!”这一会儿的工夫,手脚粗大的男牧师也出了一身汗,“这就好了。别叫了,都说了好了啊!”

君凌完全动不了,剧痛就像残影一样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刚才那几秒钟仿佛已经把他的精神都给抽干了。

男牧师看君凌一副生无所恋,也很理解。他对萧莎嘱咐:“你看着他,休息一会儿再起来,至少躺二十米尔。在这期间不要让他乱动,否则容易留下病根。”

“好。”萧莎赶忙回答,那个男牧师也奔向了下一个治疗目标。

“疼死了……莎莎……”他眼前只有萧莎倒着的脸,看着乖巧的师妹还在关切地看着自己,君凌委屈的不行。“莎莎!你也很可爱的,真的!”

“行了,都过去了……很疼啊?”

“嗯,疼死。”君凌还在抽气,“你千万要小心,受了伤真的好痛。”

萧莎也好笑:“我当然会小心,你也是。不过我们活下来了就不错。”

“不好说,距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君凌回答,“你说,天亮之后,我们就不用这么打了吗?”

“应该不用了,三日荆棘扎根之后,配合自然法师,非常强悍。”萧莎把手放在他脸上,抹掉了他额头的汗。“说不定,不用等我回去,就已经尘埃落定了。”

“还有没有人?!帮忙!”一阵大风吹来,帐篷外面,那只枭鸟竟然落了下来。枭鸟背上是这里唯一的统领辽战,手里没有扛着他的长枪,而是托着一个人!

“西门师兄!”萧莎心惊。西北西怎么昏过去了?几个牧师七手八脚的把人接过来,正好君凌旁边不远有个空床位,把他放在了这里。

放下之后,西北西自己很快就醒了,但是看起来很虚弱:“我没事,突发情况,透支了魔力。有没有药?”

“只有一些基础的蓝丹,但是数量不多,需要支付战功……”

西北西打断牧师的话:“给我一瓶,谢谢。”他往嘴里倒了一整瓶,然后跳下床,他已经看到了沈鱼在那边,还有他身边的另一个人。

几十年在灵山派做同僚的交情,即使对方披着黑斗篷,西北西也能从法杖的样式认出贝尔罗莎的身份。

这是人来人往的救护所,女法师没有掀开兜帽,而是狡黠地抬头看着他:“西门师兄,看来你做得不错,真的守住了这里!”

西北西点头:“你来了。”增援到了……但是他没能真正轻松起来,因为贝尔罗莎接下来的话,让他心底泛凉。

“不,我只是来探望掌门师尊。”贝尔罗莎一直都像邻家姑娘一样乖巧,她站在沈静仙的病床旁边,好奇地看着已经变了模样的沈鱼:“掌门,您现在的实力……是真的吗?”

沈鱼的双眼带着血丝,抬头看着这个自己不算熟悉的手下。她似乎意有所指,沈鱼一时没有回答她。

而君凌躺在病床上,隔着几排床位,远远的看着他们,心里很纳闷:那个帽子遮脸的人似乎也是灵山的宗主,为什么不去战场,而是在这里聊天?

贝尔罗莎不需要沈鱼回答,她自有自己的办法。

“这个灵能剩余,还有魔力上限……好低,竟然是真的。”

她的魔杖一直拎在手里,这时候没有刻意举起来,就使用了一个鉴定术,将沈鱼现在的状态尽收眼底:“您竟然不伤心?换我这样的话,还不如去死。”

沈鱼看着他,突然绽放出一个笑容:“就算是为了阿亭,我又怎么可能死。”

“我知道,所以我更要趁此机会,让你彻底离开她。”贝尔罗莎看着沈鱼,“把人给我,我可以催熟三日荆棘,这里不会再有危险。”

138今日晚间故事:睡美人

1381

西北西听不下去这种风凉话,还有这过分的条件:“贝尔,现在不是说这种话时候!红沙渡关系很大,你不要这么自私!”

“我自私?最自私的难道不是他吗?”贝尔罗莎一根手指头指着沈鱼,然后白了西北西一眼。“掌门,我劝你想清楚,西北西不是东方城,距离日出还有好久,他撑不住的。”

她可是看见了,因为魔力透支的昏迷,这是身体受到严重损害的信号。他还想活下去,就不要再妄图像之前那样逞强第二次,沈鱼也不可能允许他这么做!

“我撑得住!”西北西面色微微涨红,让沈鱼退后:“师尊,这边危险,你先躲起来,我看她难道还能亲自下手?”

“我不会,但是她会。”贝尔罗莎胸有成竹,伸手向后面的阴影里比了一下:“介绍一下,那边那位,是半魔女星坠小姐。”

她笑得很是有点得意了,还故意用讥诮的语气,对沈鱼强调:“她可是来自西极的、您亲自选出来的半魔人,作为我之后的继任者呢。”

这事儿沈鱼记得。上个月,贝尔罗莎突然提出卸任,他却找不到合适的法宗宗主人选。正好魔女昔落手下,有一个半魔族需要进入人类社会历练……

可是她本该下个月才来的,提前了几天,肯定是西极那一位听说了什么!

“来的很是时候啊。”他看着那个身形高大的女魔法师,点点头。西极的人,他也算是认识,但是并不熟悉,对方只是抬了抬下巴,并没有其他的表示。

“听说白巫妖再次重生,她就离开西极,去埃斯泽进行调查。然后她找到了我……你猜她现在是哪一边的?”贝尔罗莎像个小女孩一样调皮地眨眼睛。

沈鱼懒得管她:“她找你,就已经表明了立场。”

他也想不到,曾经并肩战斗的队友,藏在背后矛盾居然有这么深:“我一直以为,你们这些人分成沈党和梅党,只是在老大面前开个玩笑而已。”

西北西诧异,师尊竟然知道?

“原来你知道啊。”贝尔罗莎好奇地点着自己的下巴,“我以为你们永远不会知道呢!”

他们底下几个人的矛盾,从来都是瞒着这俩人的……李玉倒是知道,也一直试图从中调和,可他不是擅长交际的人,调解效果甚微。

“十一夜修罗,冥帝爪牙,也就是说出去威风而已。”沈鱼倒是很洒脱,“冥帝不在之后,你们之间的矛盾越来越明显。阿亭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却从来都不会勉强别人,所以,我就让兄弟们散了。”

贝尔罗莎不屑地笑:“呵,若是按你这么说,还要多谢掌门给我们留了面子咯?”

“我当然是给你们留面子,”沈鱼保持着笑容,说的话却是毫不客气:“阿亭要是知道,当时就打断你们的腿,还能让你们分老大的遗产?”

贝尔罗莎摊手,“不过,这你可就说的不对了,我们从来都是分成两派的,并不是老大死了之后才这样。”她为自己辩解,也纠正了沈鱼一直以来的想法。

“哦?这可还真是头一次听说了。”想想这样也对,矛盾从来不是一天产生的,而是日积月累而成。

西北西看着沈鱼的淡然,似乎早就知道下属要反水一样,很为沈鱼鸣不平:“师尊,何必听她说这些,这是落井下石!”

“哼,你听不听我说,我今天也要说。”贝尔罗莎第一次收起了笑容,“梅姐姐对你情深一往,还被你压榨了几百年,劝都劝不动!她眼里除了你,什么都看不见!”

她抱着法杖的右手叉着腰,而另一只手指头几乎要戳到沈鱼的鼻梁骨上:“你呢?别以为我们不知道,随便谁用点儿什么手段,就把你的魂都勾走了!”

沈鱼目光一暗,这还是头一次有人当面痛斥他,也正好戳到他唯一的黑历史。虽说是被人刻意坑害,现在想来很不甘心,可终究还是因为,当初太过年轻,没能管好自己罢了!

难道这就叫一步错,步步错?

贝尔罗莎指着他,愤恨地宣布:“为了她好,拜托你,今后都从她身边消失吧!”

“真是意外啊。却原来,你们梅党有这么恨我,竟然想要我去死吗?”沈鱼看了看西北西,虽然不记得这个人扮演了什么角色,但是他明显是知道的。

他不想解释,也不屑于解释,他们之间的事,不需要向任何人交代……只是,自己这些手下还真是麻烦!

“我也不想这样。”贝尔罗莎也很无奈,沈鱼变态的占有欲和梅风亭莫名的顺从,都是让他们头痛了很久的事情。她解决不了梅风亭,只能趁机会解决沈鱼。

“掌门,把水晶棺给我吧,我保证这片战场不会再死人不管是你,还是别的谁!”

她看着明显已经变得颓废了很多的沈鱼,这毕竟是曾经的队友,冥帝在时,他们都是一起出生入死……贝尔罗莎不想做得那么绝。

退一步说,万一梅风亭的伤势太复杂、教皇都束手无策的话,她也希望沈鱼能帮忙!

而沈鱼一双桃花眼灼灼闪亮,看着她不说话,这是他们这些下属都很熟悉的固执。

贝尔罗莎懂他的意思,所以也很着急:“三日荆棘的生长期还有两个小时,掌门,算我求你,别再缠着她了行不行?况且,你现在这样的实力,带着梅姐姐到处跑,对她没有任何好处啊!”

“呵呵……”沈鱼的脸色逐渐从黑转红,变成刻薄的冷笑。

明白了,这又是一个跟老子抢女人的女人……有完没完啊?

沈鱼咬着牙根,心中愤恨:梅风亭这个坑货到底勾搭了多少?不把她攥在手里都不知道,这个渣女竟然跟自己有的一拼,背着一身的风流债!

“不好意思,你的梅姐姐,这辈子已经被我吃定了。”沈鱼克制着心里的无名火,决然地拒绝她。

他脸上毫不掩饰的狷狂,还有仿佛失去理智的得意狂笑:“贝尔罗莎兰尼亚,你给记住:我沈某就是死,也不会再放手,你给我死了这条心!”

“沈一,你这是执迷不悟!”沈一、风二、黎三,被誉为“冥帝手下排名前三的好狗”这是外人给他们取的很不尊敬的绰号,他们从来不会当面这么称呼,可见贝尔罗莎也已经气急。

沈鱼不是什么好脾气,早就被她的多管闲事给惹毛了:“你懂个屁?!老子和自己的女人愿意怎么吵,愿意闹,愿意闹别扭,我们想怎么玩都行,关你毛事?”

他一把掀开水晶棺的盖子,盯着贝尔罗莎,顺手揪起梅风亭的衣服领子,把她整个人都拎了起来。

“你给我看好了!”沈鱼轻笑着,盯着她的双眼,挑衅得掷地有声:“这个女人,活着是我的人,死了,是、我、的、鬼!”

随着他手上的动作,那层层叠叠的枝叶,就像活物一样让开,簇拥着梅风亭的身体,玲珑的身躯在其中若隐若现。

贝尔罗莎是自然法师,最熟悉的就是植物,看到这个情景已经瞪大了眼睛:她想不到,沈鱼竟然丧心病狂到如此地步,真的趁着梅风亭昏迷,就把她身上种满了相思结!

沈鱼也因为情绪波动而喘息,顺着贝尔罗莎的目光,所有人都在看着那个女人,他也不能免俗,像被牵引着的木偶一样,回过头去。

这些繁茂葳蕤的藤蔓,虽然只是一棵,却让沈鱼想到了翡翠城郊外长满红色的原野,儿时的自己和青年的自己……还有最终成为男人的自己。

而被簇拥在藤蔓枝叶中的脸庞,一如既往地恬静,温柔。

虽然这个暴力女的“温柔”,在别人看来都是沈鱼眼花了的错觉;但是沈鱼一直这么觉得:不管是年轻的时候怪力少女,还是后来杀伐果断的战争机器,她在他眼里永远是最能懂得、最能贴心的人。

永远是个小女人。

他攥在手里的,隔着衣服都能感受到的,属于她的身体的健康和滑腻。他也觉得自己这样好像太粗暴了,可是蓦然又看到这张脸,安静了几十年的少年热血重新沸腾起来,一股脑地冲上了他的脑袋。

……她好像更好看了。好馋人啊。

沈鱼的理智已经跑掉了很大一部分。恶狠狠地刮了一眼阵前逼宫的不听话的下属,心一横,他托住梅风亭的头,俯身吻住了那双殷红的唇。

这种当面宣誓所有权的行为,本是怀着一种报复的心思。然而在触碰到她的时候,所有的一切都像冰化成了水,抽刀难断,绕指、缠心。

入口品出一股清甜味道,让沈鱼瞬间迷失。

恩怨缠结,缘劫交错,他们是彼此的深渊。

我错了,我不该放纵自己;你也错了,你不该不信我。

我说了多少次没有在嫌弃你,你却还是把我疏远掉,为什么怎么解释你都不信?

是因为我出身世家,天赋卓绝,背负着天命,还是因为……

(不,永远不可以问。问出来,她会死给你看。)

因为我屠了梅拉瑞尔?

(不要再提了。)

梅拉瑞尔,永远回不去的故乡。如同一个心照不宣的禁区,深深地在他们两人脚下划开了一道界限。他发誓再也不能见到梅风亭那样的表情,所以永远不敢问、不肯说。

沈鱼悲哀地想,就像饿极了的猛兽,凶狠地啃啮。他的双手抚着她的脸,顺着耳后,抚摸到线条完美的脖子上……

相思结的枝叶,一嗅到相通的血液,就像活物一样自动让开,有如一只茧被慢慢剥离。

他发誓,这真的只是习惯动作。

梅风亭睡觉很死,已经到了有危险也不会醒来的程度。这让她露宿野外的时候十分危险,除了她自己睡到时间醒来之外,唯一能叫醒她的方式,就是在耳后吹气……

沈鱼不是不记得,他就是习惯,仿佛一个老烟鬼,手指夹着烟就忍不住在身上摸索火柴,这是会勾起烟瘾的小细节。

更何况,深吻爱人的时候手上没有什么克制不住的动作,那是对女孩子的魅力不尊重,对吧?

他甚至已经忘了旁边还有人。最近这些天来,一直强行压抑着的痛苦和无奈、一地鸡毛的混乱和不堪,很快就被这久违的清甜彻底治愈了,变成一种淡淡的懒散和惬意。

而这种享受并没有持续多久。随着理智渐渐回笼,他发觉这里面很不对劲。

一阵寒意像毒蛇一样,顺着他的后脊,浇灭了脑中的热血。

他知道自己配出来的药有多苦,但是她嘴里,没有一丝残留的味道。

君凌喂药之后不可能擦这么干净,他又不是变态,徒弟不可以舔师父嘴……这两天萧莎和沈静仙都不太方便,对梅风亭疏于照顾。

她嘴里怎么可能一丝药物的残留都没有?!

他已经想起来,自己交代君凌喂药之后,并没有亲眼看着喝下去。所以,君凌这个坑货,是不是给忘了?!

他配的药是什么效果,自己心里最清楚:这是安神的药,能补养灵魂,恢复伤口,但却会让梅风亭绝对不会醒过来。在昏迷期间恢复脑部损毁区域,这本就是他最初的设想。

按照原定进度,再过一个月就基本恢复完毕,然后通过相思结,强行用灵力把她唤醒……但是现在,似乎发生了不只一处意外。

任何严重事故,都不是单纯由一个意外能造成的,而是累加了所有的不细心、不信任、不负责和暗搓搓地隐瞒下来的自以为是。

所以,在这耳鬓撕磨、双唇相接的时候,梅风亭突然睁开了眼睛。

四目对视的一瞬间,沈鱼全身僵硬。

1382

“沈……先生在干什么?”君凌躺在病床上不敢乱动,但他一直注意着那边。他们听不到哪里的对话,更想不通,怎么好好聊着天,就突然上演了一出公然虐狗的戏码?!

“他在做什么啊?啊?”君凌难以置信地再次重复,他好像不会说别的了一样,想跳起来,却被萧莎按住。

萧莎已经见多了萧藤的荒唐事,接受度很高,还没有被这种流氓行径吓呆。但她也显得非常厌恶,冷哼着捏住了拳头:“他好像是在给我妈戴绿帽子。”

想想也不对,人都没了几十年了,就是寡妇也能改嫁了……但是在救护所就这么饥不择食,呸,急不可耐,还趁着师父昏迷……这老流氓是不是太过分了!

萧莎很难受,他本来已经快把沈鱼代入慈父形象了,突然搞成这一出,让她分外恶心。

可怜的孩子,她可不懂梅氏后宫王身上的债,她只是以一个晚辈的立场,三观正直地反感这种不尊重女性的行为。

但是马上,君凌就看见沈鱼放下了手里的人,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惊恐表情,抬头。

他远远地对这边喊:“君凌!跑!”

君凌好像突然听不懂沉大陆通用语一样,沈鱼这是,在说什么?

而某位仙师现在就像一条落水的老狗,声音嘶哑,对着岸边惊惶地狂吠。

“快跑!越远越好!别再回来”

139不正常的疯女人

“麻烦你,请放红色信号弹。”

沈鱼看着君凌跳起来跑远,礼貌地对西北西说。他应该是命令,但是他一来觉得自己这样不太尊重,二来,不愿意让某人看到他太过焦急的样子。

不讲道理的某人,现在可一点儿都不好对付……这让他如临大敌,这片刻之间,已经出了一身细汗。

之间梅风亭被他放开之后,没有跌回水晶棺里,而她身上的藤蔓和枝叶也像触手一样纷纷缩回了她的身体。她这个娇小的身躯里可能已经填满了植物,可从外表看,却丝毫没有任何异常。

毕竟是灵草,一旦寄主苏醒,就像药物一样融进了血液中。

梅风亭头顶上原本骇人的伤口,现在连疤痕都不见了,只剩下种植相思结的时候留下的一丝红痕,朱砂一般的妖异。

贝尔罗莎看着这一幕,看着这个女人的眼底的一片冰冷,那是比西极遥不可及的冰川还要森冷的凉薄……梅风亭怎么了?

而她双臂轻轻伸展,伸了个懒腰,攥了攥双手。因为很久没说话,她的声音也显得嘶哑:“沈鱼,为什么在我身上……种花?”

沈鱼将赢地回过头,蓬乱的碎发被冷汗粘在额头上,很有点属于他这个年纪本该有的油腻。

“……阿亭。”他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努力让自己显得不那么紧张。“你受伤了,我在为你疗伤。你好些了吗?”

“为什么不让我起床?”梅风亭皱眉,“还给我喝那么难喝的药。”

“早些起来,你就不会恢复得这么好了。”沈鱼伸手理顺她的头发,“今天的更苦,你还没来得及喝,要么现在我给你尝尝。”

“才不要。”梅风亭抿唇,冷哼一声,略有些阴狠地问:“我剑呢?”

“你的剑啊,我收起来了。这边是战场,很危险的,我没有带来。”沈鱼横跨一步,挡在她面前,“我很担心你,我还以为你再也醒不过来了……”

“不是你让我一直睡的吗?”梅风亭一眼都没看他,随口敷衍,把他拨到一边:“那是谁啊?”她好像听到,沈鱼让他跑,喊的是什么名字来着?

那个背影似乎有点熟悉,但是人已经跑得看不见了。

沈鱼的假笑像面具一样戴在脸上,轻轻地扳过她的肩膀:“一个小毛贼而已,不是什么重要的人。我怕他惹你不高兴,所以让他滚远点。”

可是这敷衍的解释,还有不自然的样子让梅风亭心生狐疑:“我就看一眼,为什么拦着我?”

“这都是无关紧要的事情,那边的战场需要你。”沈鱼伸出手,掌心温热地捧着她的脸,让她和自己对视。“既然你醒了,我们就先去做正事这里是前线,很危险,需要帮忙。”

梅风亭不耐烦地拨开的手:“我知道,但是我得找个兵器啊!”

“没关系,把两仪轮给你。”沈鱼对萧莎招手,但是双眼依然盯着梅风亭这边,转移她的注意力:“你还记得两仪轮吗?我们一起做的,你说那个刃口和配重都正合适……”

“是仿造了魔剑君临的重量和形状,我记得。”梅风亭接过话,“我好像还记得,君临被我用来做成什么东西……”

“那不重要,至少现在不重要。”沈鱼俯身,轻轻地在她唇角碰了碰,打断了她想说的。“你不在,我很辛苦,他们都欺负我。你看,我都受伤了。”

他伸开手掌,给她看自己在猛象身上抓固定杆的时候,磨出来的几个小水泡。

梅风亭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像看稀罕物一样,上下瞧着沈鱼很罕见的狼狈:“你好像很惨啊?还有,你不早就是半神体了吗,怎么还受伤?”

沈鱼按着她的肩膀,脑袋委屈地蹭她的头发:“都说了,没有你,人家好辛苦的。”

梅风亭心思不在这上面,懒得跟他缠绵,手一挥就把他拨开:“你躲开,不是说有正事吗?”

“……唔。”沈鱼被她这么一推,感受到一股大力。他捂着胸口后退,左手从梅风亭的肩膀上滑落,却还是坚持捉着她的手臂。“你……轻点。”

“嗯?你现在这么脆啊?”梅风亭诧异,“不是吧?我睡了一觉,你都快要老死了吗?”

“我的力量还没恢复。”沈鱼拽着梅风亭的袖口,轻轻抽气,强忍下疼痛。伤到自己只好竟然毫无愧疚之意,果然和文献中说的一样,大脑的损害,对人的性格是有影响的!

暴躁、冷酷,可能失去的共情能力,低耐性……他想起来那些穿越者医生带来的异世界知识,很后悔自己没有再多研究一点。

事已至此,他只能更加小心地跟现在的这个梅风亭相处!压下喉头的鲜血,沈鱼也不敢强迫她,而是像小时候扮猪吃虎的那几年一样,可怜巴巴地求她。

“我现在很弱,你要跟我在一起,别离开我啊。”装可怜这招对梅风亭百试不爽,就指望她泛滥的圣母心现在还能剩下一丝了,一丝就够!

“知道了。”梅风亭皱眉,冥冥中有一种力量告诉她,不可以拒绝这个要求。但是为什么呢?她不太舒服,但她也没有多想。

沈鱼是朋友,这一点她刻在血液里一样地清楚玩玩可以,不能杀,否则自己就会很不开心。

(别的人好像就无所谓了,是吧?)

(好像是的。)

梅风亭既然答应带着他,也反手抓住了沈鱼:“我带你走,那个谁,你是我徒弟吗?”她指着萧莎,好像这人手里那把剑,还算是可以用一用!

“师父,我在。”萧莎乖顺地上前,双手托起两仪轮奉上。在梅风亭身后,沈鱼努力对她使眼色,她不笨,知道这里不太对劲,更知道自己现在应该顺从而不是追问。

梅风亭单手抓过两仪轮,没有查看,也没有掂量,她对这把剑很熟悉,拿到手里就能用。然后她困惑地看着萧莎:“你是叫莎莎来着?怎么变成这样了?”

萧莎很害怕:“师父,你不记得我了吗?”

“我记得,你不就是黎萦的种么。”梅风亭的话里似乎是完全没有把她当做人类,更像是在说起一条狗崽子。“手怎么回事?”

她跟萧莎的个头差不多,却因为这种目空四海的气势,观感上生生地拔高了一截,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味道。

萧莎下意识地捂住了右肩,“徒儿不慎,受了些伤。”她不顾沈鱼示意她走开,很是迟疑地问梅风亭:“师……师尊,你还好吗?”

梅风亭也盯着她,这种欲言又止,让她很不喜欢,但她还记得这是自己带大的孩子,怪费心的,弄死了也挺可惜的。

“我好的很,我早就没事了!”梅风亭摆手解释,其实根本没有把她放在心上。

萧莎明白,沈鱼一定是在拖延什么东西。她单手一拂,单膝跪下,行了一个师徒大礼:“师尊,您重伤初愈,前线危险,还请三思!”

梅风亭看着她的后脑,似乎也想起了一些往事,终于露出了今天第一个不那么人的笑容:“莎莎还是这么乖巧啊。”

“师尊。”萧莎抬头,表情真诚而忧虑。梅风亭现在的状态很不对,这绝对不是她熟悉的那个,对世间万物都报以尊重和善意的、母亲一样温柔体贴的师父!

她从来没有对梅风亭使用过这么重大的礼节,但是师父竟然没有阻止,也没有多少诧异,这种突如其来的唯我独尊,是她本来性格里根本就没有的部分。

梅风亭却不知道她心里所想,即使知道,也毫不在意。她只是单手虚扶一下,就让萧莎站了起来:“我真的没事,不要这么担心。你受了伤,就先找地方躲起来吧,回来让你师公给你治伤!”

“师公”这个称呼让沈鱼和萧莎都后背一凉。这绝壁不是他们熟悉的梅风亭,更像一条霸道的美女蛇。

沈鱼可不觉得这是对自己接受度更高的表现,而是一种潜在的防备,甚至怀疑……她是不是注意到了,相思结在他们之间产生的一些影响和联系?

而这时,在他们身后,红色的、代表警报的烟花,从西北西手中升上了高空。

不一会儿,从翡翠城那边的极远处,亮起了一团火光,流星一样向这边奔来!梅风亭见此,眯起眼睛:“李玉怎么从那边来了?这是哪儿?”

“红沙渡。翠屏山脉新发生了凋零现象,红沙渡成了前线,我们人手不太够。”沈鱼迅速向她解释,抚着她的后背,不让她去注意别的事情。

“这才是正事呢,快走吧!去前线看看,那边有你绝对没见过的东西!”

“是吗?什么东西?”前线和凋零生物,勾起了梅风亭刻骨子里的战斗,她是真的很感兴趣。

“超级大型,低级智慧,但是形态很特殊!”沈鱼比了个很夸张的手势形容道:“就像老大想象出来的缝合怪一样,是由好几种魔兽拼接成的怪物!”

“那我们快去!你怎么还在这儿?”梅风亭看到萧莎还跪在她脚下,也开始不耐烦起来:“快走,再不走就杀了你!”

萧莎飞快地看了一眼沈鱼的颜色,低头行礼,迅速退开:“还请师尊保重自己!”

“小孩子真烦。”梅风亭对沈鱼抱怨,“都长这么大了,你这个当爹的就领走吧。给她治治伤,教她以后不要这么老实,否则我怕我哪天睡醒不高兴,就把她杀了!”

她说这些的时候,虽然是抱怨,却非常自然和平淡,就像在和邻居聊自己的狗一天要遛两次似的。

沈鱼知道,她现在说的每一句话都毫不掺假,从她刚才丝毫不加以控制的力道来看,她说是杀,那就是真的会杀!

“李玉来了之后,你盯着他,让他不要跟我抢怪。”梅风亭一边逆着人群大步流星,一边对沈鱼说。

“李玉最喜欢跟我过不去了,他的飞剑手又长,我根本抢不过他!你得帮我,听到没!”

“好好,你慢点……”沈鱼很费力地跟上她,刚才被她一下打到的地方还在隐隐作痛,每一次喘息,都仿佛肋骨在摩擦。

可能真的是肋骨断了不过,梅风亭刚刚醒来的这一会儿,他已经感觉到,自己身上的力量在恢复!用不了一个梭,半神阶的力量就能回到他身上,到时候若是梅风亭发疯,他也可以稍微压制一下……

但是沈鱼管不了别人,总有些人说话从来都是不看别人眼色的。

140魔剑,出

“梅姐姐,你别跟他走!”贝尔罗莎从他们身后追上来,拽住梅风亭的胳膊:“我求你了,回去管管你该管的事情吧!你都藏了三十年了!”

“你谁啊?”梅风亭被阻挠了自己感兴趣的事情,不耐烦地看着眼前这个女的。“我好像认识你,但是我干什么跟你有关系吗?”

“梅姐姐?!”贝尔罗莎如遭雷击一般,她可没见过这么没有耐心、没有教养的梅风亭。“我,我是贝尔啊!贝尔罗莎兰尼亚,你的信使……”

梅风亭抬起手背,像赶苍蝇似的轻轻一挥:“闭嘴。”

轻描淡写的一个动作,一道刚猛的掌风从她手上挥出来,把贝尔罗莎直接掀飞了十几米!她砸进混乱的人群中,一些牧师直接怒斥:“干什么呢?内讧的就滚出营地去!”

沈鱼赶忙平息事态:“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只是意外,我这就拦住她们!”

半魔女星坠也正准备上来帮忙拦下他们两人,这时,她只能赶紧扶起贝尔罗莎,查看她的伤势贝尔罗莎的嘴角已经出血,却还是很快睁开眼,对梅风亭伸手:“梅姐姐,你……”

“既然是我的信使,就不要管我的事。”梅风亭冷下脸,却突然像发现新大陆一样,看到了她身边的高大的女魔法师。

“怎么还有个半魔人啊。”梅风亭满不在乎地瞟了一眼,一下子就看穿了她:“你怎么不在西极好好待着?这么不守规矩?”

星坠抬头看着这个成为了某种传说的女人,在魔族战场上,就是她绞杀了大量的士兵,一旦被她冲进法师群里,在沈鱼的庇护之下,如虎入羊群一样无人能挡!

梅风亭随手这一拂,并不是什么蓄力而为的大招,只是单纯的强悍而已!

果然是传说中的暴力女,战争机器一样的存在……

星坠的年纪和地位都在梅风亭之下,被她问话,也不能不回答。象征性地拱了拱手,她冷冷地说道:“灵山法宗宗主继任者,星坠,下个月上任。”

“下个月?那就是你现在还不能离开西极了!”梅风亭勾勾手指,“过来我看看!”

半魔女星坠很迟疑,轻轻地扶着贝尔罗莎,但是这个女法师现在都很难站起来……这下手也太重了!怪不得沈鱼刚才那个表情,她是要杀人吗?

可没等她反应过来,梅风亭的手腕一翻,一股内力就像旋涡一样,形成了极强的吸力!她的身体被这吸力牵引,向前连滚带爬,几乎是跌在了梅风亭脚下!

这一下子,泥土沾满了女法师深黑色的外袍,这个面庞精致的女人一下子变得灰头土脸。但是她的狼狈远不止如此梅风亭顺手一抓就揪住了她的头发,像提着一只布娃娃一样!

她本就是故意而为,这时候更是趁着她站不起来,恶意地往后拽了两步。她回头对沈鱼说笑:“我醒来之前,是不是他们两个在威胁你啊?属下不听话,我替你教训一下吧。”

沈鱼不敢吭声,她玩得正高兴,目前看还没有要命的迹象。希望她玩够了能够丢下就好……

魔族的身体本来是很强悍的,可惜作为人魔混血,星坠并没有继承这一点,她不仅被摔得灰头土脸,更是头晕脑胀,毕竟从上她也只是个孱弱的法师而已。

梅风亭把女法师的头拎到自己面前,颇有兴致地看着她:“我瞧瞧……哟,竟然是人类女人生下来的魔种。”

她露出诡异的笑容,语调也越发轻佻。“能生下魔族的孩子,你那母亲,可真的是很~强悍啊。”

星坠心中又惊又怕,恼羞成怒:“你……?!”一眼就看穿来历,她认识自己吗?她怎么不记得自己见过这种人?

“阿亭,不要在意这些小事了。”沈鱼轻轻按住她的胳膊,组织她继续出言不逊。关于这个半魔女的来历,他有一点儿印象,从经历上说,这样的半魔族是典型的魔族殖民时代留下的特产之一。

若是在这种时候,这种身份被梅风亭口无遮拦地说出来,那可真要不死不休了!

梅风亭没把手里这个孱弱的法师放在眼里,而是转身看着沈鱼:“沈鱼,你说的没错,这地方真的很有意思。”

“只是个半魔族,没有什么特别的。”沈鱼摇头,轻轻地拍拍她的手,“快走吧,你不想去看那个缝合怪了吗?一会儿被李玉抢先杀掉,你就没的玩了。”

“也是哦。”梅风亭回头看了一眼远处越来越近的光亮,转眼就忘了手里拎着的半魔人。她丢下手里的头发,捉住沈鱼的胳膊:“不过,沈鱼,你装我用的那个法器呢?”

沈鱼不动声色地把吓到喘息的半魔女轻轻踢到一边,强自镇定,轻描淡写地道:“没带啊。你都醒过来了,我还拖着它干什么。”

“拿过来。”梅风亭把胳膊抱在自己胸前,撒娇一样微微晃动,仰着脸,笑容甜美:“我得看看,你是不是记性不好,把什么东西忘在里面了?”

果然还是糊弄不过去啊……只希望这些时间拖过去,君凌已经跑得够远。沈鱼默默地召来灵纹水晶棺,其实这里面放着他的不少法器,他也是很无奈才把它故意放在救护所。

他现在可不敢忤逆梅风亭的意思,终究还是瞒不过。

“来,我找找……果然在呀。”梅风亭从杂物堆的最底下,掏出了一个被绷带缠得紧紧的烧火棍一样的东西,“沈鱼,你是故意忘掉的吗?”

“怎么会。那是你的剑?”沈鱼也饶有兴致地看着,“我一直以为那是烧火棍,所以没注意。你行李里倒是有带着另外一把挺好看的剑,我以为……”

梅风亭打断他:“没关系,就算是你故意的,我也不会杀掉你。”

“不过下次不要这样了。好麻烦,这是我自己缠上的吗?”

“应该是。所以,你确定,真的要用吗?”沈鱼提建议,“你之前肯定是有什么其他的考虑吧?”

“能有很么啊?”梅风亭回头,诧异地看着他,“我不就是为了这个目的,才把它做成那样的吗?”

沈鱼轻轻按着她的肩膀,俯身在她耳边说:“不过,你这种尝试能否成功,还要看最终效果。”

“也是。不过,沈鱼啊。”梅风亭仰头看着沈鱼,狡黠地笑,“那小贼,好像不太听你的话哦。”

“怎么?”沈鱼直起身,扫视四周。

“他没走远。”梅风亭笑着撕开绷带,准确地看向周围人群中的一个角落。

“不,不要!”沈鱼脸色陡变,把她整个人塞进自己怀里,拼尽力气按住她的手:“别这么做!你会后悔的!”

“走开啊。”虽然被身高压制,可是梅风亭还是轻易捉住沈鱼企图钳制她的胳膊,反手一甩。

因为体能上的巨大差距,这一记反手摔效果拔群沈鱼就像一片枯叶,轻飘飘地被甩了出去!

后背重重地摔在地上,沈鱼的意识被震碎了一瞬。他不敢昏过去,脑海里只剩下一个焦急的念头:阻止她,必须阻止她……

而君凌一直藏在人群中,看着梅风亭突然找到自己的佩剑,又突然翻脸发难,心底莫名地升起一股危机感。

梅风亭却只是看了一眼,就继续低下头,解开了最后几圈缠绕的绷带。能看出来,这绷带裹得很仔细,很结实,能防止剑从鞘里掉出来。

但是真的去撕扯,并没有很结实,没有封印也没有术法或者符咒之类的东西不是沈鱼弄的哦,难道真的是自己缠的?

为什么要做这种多余的事儿啊。梅风亭毫不犹豫地把魔剑“君临”拔出来,这朴素的剑锋,没有一丝魔力也没有一丝杀气,就像一只平凡的死物。

但是她却没有意外也没有失望,这才是她最高兴看到的。

沈鱼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眼睁睁地看着她拔出那把剑。

她因为久不见日光而变得素白的手指,轻轻地抹过那平凡无奇的剑锋,注入自己的真气。手指所过之处,剑锋被点亮,散发出悠久的气息!

不是什么王霸之气,而是太久没用过的古董,本身的存在所导致的悠远韵味。

沈鱼的目光仍在迷离,视野模糊。在他眼中依稀能看见的剑光,他必须承认,这是一把好剑,它身上有一种独特的吸引力。

怪不得此剑出世之后,从魔族到教廷、从武林人士到江湖隐者,见过它一眼的人,都迫不及待地想要占有它,冥帝本人更是因为这剑想要改练体术!

梅风亭欣赏了一下这朴素却完美的剑身,手指随着目光扫到了剑尖。如心灵感应一般,抬头就看到了在人群中躲藏着的身影。

她的目光能穿透一切,却充满了贪婪、狂热、冰冷,死死地钉在君凌身上,扯起嘴角。

“还是你最听话啊,舍不得走吗?”

这个笑容让君凌打心底感到不寒而栗,浑身汗毛炸起!

他很后悔,为什么不听沈鱼的话?躲藏根本无济于事,梅风亭的境界似乎又高深了。半神位,这是和沈鱼一样的阶位,甚至可能比他之前还要强大……

梅风亭仿佛看穿了他的恐惧,呵呵一笑:“别躲了,快回来吧!”

这些话说出来,就在君凌耳边,就像梦里遇见的那个师父一样,仿佛无处不在,让他逃无可逃。

“回来吧,我的魔剑,君临。”

“……”君凌的双脚仿佛生了根,整个人呆在了原地,双眼直勾勾地盯着梅风亭的手指。

梅风亭呼唤着他,喊得却不是他该有的名字。

而是魔剑:君临。

这一声声的呼唤,让君凌眼前的整个世界都开始垮塌,碎裂,他一步步地跌落进无边无际的黑暗。

五感似乎都在重塑,新的听觉,仿佛被堵塞;新的触觉,仿佛被掌控。

他不知道自己在何处,他忘了思考轻飘飘飞出去的沈鱼还能不能活下来,他没空关心别人,完全没有心思再去想任何事情。

君凌逐渐感受到自己真正的身体,在这一个世界使用的身体……被抓握在手里的这个触感,四肢,躯体,都已经消失。

毕竟这个躯体,只是一柄可化形的剑刃!

别的穿越者,都是带着记忆转世重生,在这里有父母、有来处,死后也可以归去。而他,却是带着成年的身体醒来,甚至还穿着自己死前的衣服;而自己也没有之前在这个世界成长的任何记忆。

因为这不是他的,而是随着他的记忆重塑起来的身体!

他的本体是剑,更是品阶极高的魔剑,所以在血液喂养魂切刃的时候没有任何抵抗,就触碰到它的核心芯片,解锁了全部功能……这哪是什么天赋啊!

他可是魔剑,拥有神器级别的魔力承载、灵魂负载能力,就像一件高品阶的法器一样,他学什么能没有天赋?

反倒是自己这个来自地球的灵魂,才是在武技上最拖后腿的存在吧?

就连凋零诅咒也不能让他死掉,而凋零诅咒那就是嫡传专门来验证他的身份,专门搞出来的吧?自己没死,就证明自己不是人类,而是和梅风亭相关的一件物品!

只怪自己太无知。哪有什么主角光环?万事皆有因,没有平白无故的好运,即使有,也在暗地里标注了一些额外的价码。

最后的恍惚中,他突然想起当初跟着师父,一起排排站向沈鱼行礼时候的场景。梅风亭那时候真的是一个骄傲的老师,沈鱼也还风姿卓绝。他看了君凌一眼,说:“恭喜你,终于……”

然后他的话被梅风亭打断,顿了一下才改口。

没猜错的话,他本来的意思应该是:“恭喜你终于把魔剑做成了人形”吧。

141(上)逆行的黎明

明灵104年2月25日,翠屏山脉主峰。这时候是黎明前最后的黑暗,山沟里的丛林太过危险,独孤行也背着骆天歌,沿着山脊行走。赫希尔芸和她的随从在前开路,谷慎殿后,这种安静的时刻,实在是无法不去注意山脉那一边的异常!

“那是什么?”独孤行问,但是赫希尔芸头都没回,答道:“不知道,但是看起来和我们相距非常远。”

独孤行不满意这个答案,他直接把骆天歌放下了:“那是盆湖的方向,为什么突然有紧急信号?是翡翠城还是红沙渡?”

“或许是红沙渡,也或许是别的什么地方。”赫希尔芸回过头,严肃地对他说:“眼前的事情才是最重要的,不要因为这个分心!”

“红色信号,至少是防线失守级别的灾难,我们应该去救援!”

“你当你是李玉吗?”赫希尔芸挑眉,“现在改变方向也无济于事,我们不尽快的话,还会有更多的紧急求助的!”

“不,我不认可。”独孤行突然固执起来,“我们现在找的地方,完全没有凋零气息的痕迹,我相信圣女大人你对凋零浓度更加敏感,这次凋零的源头分明就不在这边,而是在……”

“你愿意怎样想,怎样做,都随你。”赫希尔芸不再听他说话,也懒得再解释什么,只是对唯一的女灵术师招了招手:“骆天歌!”

“……是!”被独孤行放下的弱女子,突然吓了一跳似的站直;而赫希尔芸没有在乎她怎么样,而是回头继续往前,顺便吩咐她:“走了。”

“等等,你们到底是要去做什么?”独孤行想要拦下他们,可他身后一个人的动作,却比任何言语都快

一道飞火瞬息之间掠过独孤行的身边,轻轻地一个转弯,悄无声息地撞在骆天歌的后心。独孤行惊叫地看着那个女人倒在地上,赫希尔芸也听到异响,回头一看大怒:“谷慎,你敢?!”

“都这个时候了,我有什么不敢的。”谷慎和他身边的魔法师一字站开,远远地举起了法杖。既然决定了翻脸,那么就一定要尽快抢得先机!

而他脸上还保持着老好人一样的神情,似乎突然发难,他也很勉强一样:“你找的东西,似乎不在这边,为什么你还要坚持?”

赫希尔芸手上已经托起一团圣光,打在骆天歌身上,同时迅速查看了一下这个女人的伤势。带着爆裂效果的火属性魔法刃,经过了大魔导师级别的多重压缩,这种技术含量用来杀一个修为低微得仿佛普通人的灵术师,还真是大材小用啊!

想到此,一向端庄的圣女大人也暴怒抬头:“你找死”

独孤行也拔剑调转方向,愤怒地看向这几个法师,“什么意思?”

“独孤行,你还没看出来吗?教廷真正要找的东西,根本就和这次凋零爆发没有关系!”

谷慎可不愿意这种级别的剑客和他作对,赶紧用最简单的方式解释:“那个女人也是他们带来的,他们瞒着我们这些,就是为了不让我们这些高端战力去前线!”

“若是我没猜错,红沙渡应该已经失守了!”谷慎对他喊道,“让到一边去,不要管我们的事情,我代表通天塔发誓,绝不和你灵山派为敌。”

独孤行也没有就这么听信他的话,但也压下了剑尖,阴冷道:“为什么杀骆天歌。”背后偷袭十分阴险,让他们毫无防备,分明就是下了死手。

“杀她?很快我们所有人就都活不成了。”谷慎的笑容开始扭曲,“你不知道吗,红沙渡有谁?有什么人?那里现在一片混乱,整个世界都乱了,马上就乱了……呵呵呵……”

“到时候,谁活着,谁死了,又有什么分别?”

赫希尔芸扶着骆天歌倒在地上的身体,脸上阴晴不定。

“没猜错的话,你不就是想去找冥帝的尸体吗?”谷慎笑呵呵地对圣女大人说,“冥帝身上有个大秘密,我知道,教廷是不是垂涎已久了?但是,都到现在了,你以为你们还有时间吗?”

“从你的表情看,似乎我终于猜对了一些事情。”谷慎很满意地看着圣女的表现,“这个女人为什么如此重要?我补齐了这一环信息,但是,好像又产生了新的疑问啊。”

赫希尔芸看着他状若疯癫,脸色阴沉。“你在说些什么?精神出问题了吧。”

谷慎也根本懒得管她的想法,他验证了自己想要知道的,已经得到了很大满足。

“不如我再满足一下你们这些凡人的好奇心,”他和身边的法师保持着警戒,慢慢后退:“我们的时间都不多了,现在剩下的,就是先死和后死的区别而已。”

“或者你们可以来追我,独孤行,在临死之前添加一些余兴节目,或许也是你喜欢的?但是红沙渡真的没问题吗?呵呵呵呵……”

1412

红沙渡,黎明之前的黑暗如此漫长,长得沈鱼好像走不到尽头一般。梅风亭小小的身躯就在他身边,他轻轻地搭着她的肩膀;可他知道,自己怀里这个人已经不是他熟悉的朋友,而是一头随时可能会食人的猛兽。

人群逐渐慌乱,他们逆着这些撤下来的战士,越过了防护罩的范围,越过了未成熟的三日荆棘丛,也越过了人类文明的边界。

梅风亭手里拎着的魔剑一直在散发着黑色的杀气。这让她整个人都在战场上如修罗附体一般,所见者都自觉地让开一条道路;沈鱼强忍着胸口的疼痛,努力跟上她。

他知道,他只要放开这只手,这个女人就会把他忘掉,沉浸在即将到来的杀戮中。

不分敌我的全身心的杀戮享受。

“你还去那边干什么?快回去,那些魔物突然疯了!”

“来了三个!至少三个,最大的那只我只看见它的尾巴,有三个人那么粗”

“就像是传说中的龙那么大!一定比妖兽还要厉害!”

路人的劝阻,还有沈鱼问出来的一些只言片语,让梅风亭加快了脚步。紧随其后的就是明显是老资历的守林人,包括一些小队长,有着和这些吓破胆子的新兵完全不一样的冷静和稳重。

“防线崩溃!第四防线失守!全体撤退!退守第三防线!”

“三日荆棘还没好吗?!”

“来不及了!现在还没有扎根……日出,距离日出还有多久?”

“应该快了,日出之后就能马上扎根……”

“别傻了,三日荆棘无法防御巨型凋零生物!前线已经有三只了,西北西都不行了,那会儿就已经倒下了!”

这是沈鱼听到的,几个守林人小队长之间的交流。而在旁边的通讯站,形成了临时调度中心的通讯部门,剩余最后的几个人也即将撤退。

“外层防线攻破!掩护救护队转移!”

“防护罩缩窄,退至第二级防线!”

辽战骑着枭鸟猛地回到这里,一身盔甲已经被腐蚀出了好几个大洞,对着通讯站大喊:“第二级顶不住,下令继续后退!所有人都去渡口那边!”

他身后跟着的,是一队的残兵败将!

“掩护!治疗牧师先撤,保护伤员,快!”

“赶快扔飞火传讯,用紧急求助信号,红色的,三个!三连发紧急求助!”

在辽战的催促下,通讯组也慌了神:“刚才就已经发了……为什么会这样?说好的援兵呢?”

“灵讯传给总部和三分部!抛弃灵网设备,通讯兵也走!”

辽战骑着枭鸟折回了战场方向,他还要护送更多的伤员和牧师向后撤离。而这里的通讯站似乎没有听他的话,而是继续拨打着毫无回音的灵网通讯。

“报告!这里是红沙渡,第二级防线已经失守,发现三只以上巨型凋零生物首领,大量魔物进行爆发式集群攻击,数量超过可测量范围!请求危机援助!”

“通讯兵!”

“请求危机援……”通讯兵终于放下灵网通讯的终端手柄,他面前,是一片乳白色的凋零海。

浓郁的凋零气息在前,他不再坚持说完自己的话,而是迅速按下了灵网终端的发送键来不及做出任何悲壮或者坚毅的表情,他就被迎面而来的凋零腐蚀殆尽!

“滴”灵网终端发出一声发送成功的鸣叫,很快,精密的魔导器也被乳白色的浓雾腐蚀得彻底停止了工作。

乳白色的浓雾之后,紧接着而来的就是魔物海洋,大量的低阶魔虫探头探脑,谨慎而迅速地前进。在凋零范围里,它们找不到生人的气息,只能循着那一丝丝味道,一路向前寻觅!

诡异地安静了一瞬间,一道飞火砸在地上,浓雾被这陨石烧出了一个大窟窿,附近的魔虫迅速逃窜。在这个难得清净的窟窿里,李玉抬起头,站起来,伸手抚了一下那些白色的浓雾。

“怎么这么快?”李玉心惊,这种浓度的凋零气息,竟然能够以实质形态存在于空气中,并且迅速扩散……难道是这次凋零的源头,竟然在红沙渡?

沈鱼也一路跟着梅风亭,穿过浓郁的迷雾,站在这几只最大的凋零生物面前。

他身边的,是手里拿着完全体魔剑的、距离神位仅有一步之遥的梅风亭。

141(下)至暗的开端

1413

乳白色的浓雾中,四个巨大的生物和这两个小蚂蚁一样的人类对峙,或者说,和一个矮小的女人对峙。这女人手里提着一把剑,黑色的,即使是凋零生物都能感受到那其中的危险。

梅风亭抬着头,看着那个体型最矮小却也是拼凑痕迹最严重的巨大生物,它蟒蛇一样的尾巴尖端,那只好像来自兽类的爪子里,好像抓着一个人形大小的东西。

那玩意儿就像个喷头一样往外汹涌地冒着凋零气息,这遍布战场迅速扩散的浓雾,也正是从那里散发出来的。梅风亭对凋零没有兴趣,却对它的存在很感兴趣,没回头问沈鱼:“你说的拼合怪物就是这玩意儿吗?看起来不是最大啊!”

“但是最诡异。”沈鱼站在她身后,感觉到身体终于恢复了自己本该有的强度,但是他也来不及高兴,毕竟摆在他面前最棘手的已经不是凋零生物,而正是梅风亭本人!

“还满意吗?是不是看起来很好玩。”

“顶阶魔化风蛇,应该已经有智慧了吧;还有堕落圣甲虫,我记得是叫这个名字的?”梅风亭看着四周的巨大凋零生物,她几乎都认识,“还有那个,哇,猛象也能被腐蚀?这么快就投敌了?”

沈鱼也无奈,战场上的猛象也是有小概率被凋零腐蚀的,但是这么快就彻底魔化,这种小概率事件,也真的是雪上加霜!

怪不得前线直接崩溃,这一波带走的可能是先锋营的主力队伍,那些低阶修行者不知能否逃出去一半?

“你的神器呢?替我看看这是什么东西!”梅风亭命令他,同时不由分说地,直接冲了上去!

沈鱼叹息。她像个灵活的猿猴,一跳、一弹、一闪身,行云流水的动作之后,已经攀到了那只接合怪的头顶。

这只接合怪已经被修行者盯着打了很久,还吃了西北西的大招,头壳上的洞一直都没有愈合;梅风亭一爬上来,就发现这个大洞,更是得理不饶人!她顺手就把魔剑捅进去,然后狠狠地一绞、一拽污黑的浓血夹带着大量的白雾汹涌而出,很快就淡下去它已经不行了。

梅风亭出手必狠辣,却发现这是个外强中干的货色,顿觉索然无味。她熟练地一个空翻,躲开了拔剑时再次喷出来的污血和凋零雾,然后就沿着它还没有垂下来的尾巴,奔向了那只巨爪。

那个人形的东西,一直散发着浓郁的凋零气息,很让人在意啊。好想剁碎了看看,里面到底有什么神奇之处?

因为这只接合怪的垂死挣扎,她在尾巴中段用力一踩,才让它安分下来,却也造成了更大的创伤。蛇尾在抽搐了一下之后终于软趴趴地掉在地上,魔剑出手,剑气锋芒直指!

梅风亭带着兴奋的笑容,却只戳到被凋零腐蚀的地面。她皱眉抬头,看见一只苍白色的手,千钧一发之际拿了那个人形凋零喷雾器。

缭绕的雾气中,她面前站着一只巨猿,抓着那个人形物,把它放在自己的胸前,就像害羞的少女捧着珍贵的花卉,露出一种小心翼翼的姿态。

而这只巨猿也弯下身子,似乎很好奇地看着她。这东西一身臭肉,身上的腐蚀花纹也已经十分模糊,这是极重度凋零的迹象,说明这玩意儿是妖兽死后的尸体做成的;而这种东西突然露出很有人性的表情,才让人感到更加反胃。

“好恶心啊。”梅风亭拎着魔剑也愣住了,问沈鱼:“你行不行,看出结果来没有?”

“我的鉴定术是老大给的,不是很靠得住。”他轻飘飘地落在梅风亭身边,“所以,在用法和鉴定结果上,都会有点奇怪……”

“少废话。”梅风亭催促。

“样本:缝合怪,使用了传说中的亡灵科技,以先进理念缝合起来的异世界怪物。它们不算活物,因为只有凋零才能永存。凋零永生,这是只有某一任宿主才能享受的属于异世界的特有科技。”

念完这一段话,沈鱼也不好意思地笑了:“很奇怪,是吧?”

“嗯,就像老大的自言自语一样奇怪。”梅风亭提着剑,表情缓和,对面的巨兽似乎也没有继续前进的意思。“我好像明白了,你呢?”

“嗯……比你早一点。”沈鱼轻笑,“用鉴定术之前我就猜到,不过,现在可以确定了。”

“所以,它真的是老大做出来的,那为什么……”

梅风亭一边说,一边愣愣地看着眼前这只巨猿向自己轰然跪下,把手里托着的那个人形物高举过头,呈送到她面前。

这个恶心的凋零喷头,却依稀带着一丝熟悉的感觉。她觉得自己是肯定是吸了高浓度凋零神志不清了,竟然会有这种想法?

不过这个身高,体型,甚至当初跳无心泉的时候穿的那一身他自己准备好的丧服,虽然已经破烂,但那个纹路还是自己帮忙出主意设计的……这已经不是“感觉”熟悉了吧。

十一夜修罗最后一次和平宁静的聚首,他们以为是冥帝临死前对帝国将来的托付,却没想到是一场设计好的当面自绝。

梅风亭不会忘,那是她最深刻的记忆之一。

一切都不真实起来,就像她没有办法反抗沈鱼让自己带着他的命令,她好像没有办法对这个东西下手,这种感觉很熟悉,又很怀念,同时也毫无疑问地让她感觉到厌恶。

那个凋零人做了第一个动作,它向着梅风亭,伸开了双手。

梅风亭下意识地把手放在握剑的右手上,却突然触电一样松开了视为生命的佩剑,双手捂住了额头!

“啊”

因为一阵剧烈的头痛,她忍不住尖叫!

而魔剑君临在她面前化作一团光芒,这才是它作为魔物的本体存在,一个近似于概念的存在,完全依靠于人类对顶级武器的所有想象,也能够满足人类的一切贪婪和所有无形物质的

这些和满足,毫不滞涩地全部融进了梅风亭的身体。

随之而来的,是大量信息流。她想知道的、不想知道的,感兴趣的和不感兴趣的,就像拿着一根水管往里面强行地在灌,撑得爆炸了也毫不在意的使劲地灌。

沈鱼从背后抱住她,也没能缓解这种剧烈的胀痛,她好想把自己的脑壳敲碎,事实上她也确实这么做了,被她自己抓烂的头皮因为神体的自恢复能力迅速愈合,皮肉之苦完全无法盖住意识和灵魂深处的胀痛!

沈鱼拦不住她,即使他的身体早就开始恢复;跟着梅风亭身上暴涨的能量,沈鱼刚刚存下来的一点儿灵能力像开了的水龙头一样迅速流失,他只能强行硬抗,却是回天乏术!

而在他怀里,一个神位强者,诞生了。

1414

梅风亭紧紧地缩在沈鱼的怀里:“沈鱼,好疼!”

“都过去了。不哭,过去了……”他伸出手,抹了抹她的眼角,却暗地里笑出来:就知道死女人又假哭,封神一刻,只有扛得住的活、扛不住的死,没有留给泪水的时间。

“你等等,我现在就把你的力量还给你。还有记忆,对了,你知道你的记忆为什么总是丢吗?刚才我明白了”

“嗯……”沈鱼一声闷哼。他拼尽了最后的全力,抬起手,放出一个圣光护盾,挡在梅风亭面前!

而随着他的身体一下剧震,他木然了一刻,很慢很很慢地,垂下那个手指,却无比依恋地,环住了自己怀里的人。

一根弩箭打在那个最后的圣光屏障上面,叮当落地。

梅风亭恍然看着,这是很熟悉的弩箭样式,是卫汐冥实力不济的时候,让她帮忙打造的一种保命底牌,藏在身上,可以迅速不产生任何能量波动瞬间激发……

即使有所准备,她也没想过,在这个陌生的战场上,能看到这么熟悉的东西。它能杀了自己吗?沈鱼为什么要挡?发生了什么?

“这时候挨一记凋零箭,会腐蚀你意识吧?”沈鱼的双唇已经苍白,他不敢放开梅风亭,她若是回头,就会发现自己的异常。“你实力蹿太快了,这么没经验,以后要小心啊。”

“诶?是吗?”梅风亭看着自己的双手,魔剑去了哪里呢?

她觉得自己真是什么都不懂,她一辈子都是莽过来的。既然沈鱼说是,那就是;若还有什么不明白,问他!

而沈鱼在忍着不抽气。后背上传来剧烈疼痛,还有一种更加熟悉的寒冰剑气……是李玉,李玉回来了。

人未到,剑先至可是他的“纯霜”剑,这次却是深深地戳进了沈鱼的后心!

另一柄飞剑也没有闲着,剑气纵横,绞碎了那只巨猿的双爪,那只人形凋零生物就像被挤破的面粉袋子一样,噗地一下子散发出大量的白气,让这个战场能见度进一步降低。

可这都不重要了,强者面前,没人在乎那些崽种的死活。

纯霜剑没有拔出来,而是在伤口中不断地撕扯,和半神体的自愈能力相抗,沈鱼知道,李玉这一剑是有备而来。

他艰难地转身,努力对这个人扯出一个稍微体面一点儿的笑容他的实力还没有恢复,他的身体很快会在这种破坏力强大的剑气面前败下阵去,他很怕这将会成为自己的遗容。

一代仙师,遗容可不能太难看!

君子如玉,仪态端方,确实是个漂亮人,怪不得梅风亭一眼看见就缠住不放。

李玉的心思也飘到了很久很久之前,看了他们好一会儿,直到被他飞剑搅碎的白雾重新聚拢,才缓缓收剑。

回不去了啊。像是终于认命了一样,他单膝跪下,深深一拜:

“信使李玉,参见灵王殿下、义王殿下。”

梅风亭好像大梦初醒,小鸟一样使劲窝在沈鱼怀里:“沈鱼,趁着我现在还清醒,能解释一下吗?”

沈鱼吸了口气才回答:“我给他的命令是:如果你失控,就杀了你;如果他下不去手,就杀了我。”

“那他好像做出决定了哦。”梅风亭却一点儿都不高兴,“你这都是些什么下属啊,动不动就找你的麻烦,管教得很不好哦。”

李玉抬头,认真地看着梅风亭:“灵王殿下,我本就是您的信使,混乱信徒。”

梅风亭也困惑地转转眼珠,然后用胳膊肘戳身后的男人:“听到没?你被耍了,傻子。”

“习惯了,我被耍的也不止这一件事。”沈鱼说着,笑容逐渐洒脱起来,“不过结果是一样的,只有你留下来,只有一个神位……不会再发生神战了,至少不会在你我之间!”

“可是那个东西又为什么想让我死啊?”梅风亭仰起脸看他,有点儿委屈。

“嗯……”沈鱼很为难,“可能是老大看到我们两个秀恩爱,忍不住想捅死我们吧……”

“胡说。我看得出来,他已经没意识了。卫汐冥的灵魂不在那个身体里……”梅风亭说着,感受到自己身后的人越来越重:“你,你是不是很困?”

“嗯,很困。”沈鱼抬眼想看看李玉,却只看到他半跪在地上的头顶。人的想法总是特别多,也容易影响一个人的决定。真麻烦啊!

但是我的东西,你永远得不到。他心里冷笑,却是更加不舍地蹭了蹭梅风亭的头发:“你陪我睡一觉吧。”

“不行,不许睡。给我醒着。”

“我说的是除了睡觉之外的睡觉之前才能做的事情。”

“男人,你现在可没那个能耐。”

“那我醒着做什么?”

“少来这一套!我不就是个野丫头吗,又配不上你,别给我装什么深情!”

“你还记得?一时气话而已啊……我错了行不行。”沈鱼无奈,俯身在她耳朵边上咬了一下,说了一句什么。

梅风亭想不到会听到这种话,当即脸上一红,胳膊肘狠狠照着他的肚子怼下去:“闭嘴!你现在怎么这么色啊!”

沈鱼轻笑:“你得理解我,一百多年了。”

“胡说!三十年前明明就……”

“对不起。”沈鱼伸手按住了她的嘴,然后又因为虚弱,无力地垂下。他只能尽力抱住怀里的人,尽力捉住自己一辈子都放不开的执。

“只有这件事,是真的对不起。陪我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梅风亭仰起头,却只能看见他的侧脸。

“……好。”她伸出手,抚在那消瘦的下颌角,也闭上眼笑了:“以后都陪你。”

“不要,我走了之后,你自己好好的。”沈鱼目光涣散,已经看不见她,但是鼻尖依然萦绕着熟悉的味道。

“其实,登神位的感觉很不舒服。”梅风亭终究是不愿意看他这么虚弱下去,“什么都知道,这感觉很不舒服。”

“为什么?”

“知道你为什么忘了那么多东西吗?”她继续刚才被打断的话题,虽然这好像没有多少重要,但是现在他更需要自己说点儿什么!

“为什么?”沈鱼也在强撑,他仿佛只剩下这一句话。

“不是因为你滥杀无辜,我杀的无辜比你多了去了,而是因为你碰了我。”

“哦。”秩序和混沌搞在了一起,这才是天道的惩罚。早就知道了……沈鱼恍惚的意识逐渐沉下去,越来越沉。

“你不惊讶?你难道早就知道?”

“嗯……”

“说点儿什么啊。别睡……求你了。”

“睡觉。”沈鱼赌气地反驳,甚至双臂用力把她搂得更紧。他的呼吸就在她耳边,可那气息却是逐渐微弱,几不可闻。

没有声音了。

梅风亭茫然地看着地面,还有自己身前依然紧紧揽着的手臂。

她很犹豫,张了张嘴,颤抖着,轻轻开口:“那天,你真的是因为,要证明……”

感觉到背后那个男人突然变得轻飘飘的重量,还有几乎瞬间就散干净的微弱能量,她知道,这里再也没有人回答她。

梅风亭突然就觉得,很好笑。

人有失手,马有失蹄,本来只剩下一步之遥了,若不是为了自己,现在站在这里的应该是他吧?

既然都知道了,也不肯去走那条自私一点的路,这男人果然还是一如既往地妄想、贪心、爱作死!

“唉……真是任性。”梅风亭把头靠在他的胸口,也轻轻蹭了蹭:“怎么不再任性一点儿啊?”

“你会后悔的”沈鱼的阻止还在她耳边,可是自己终究还是没能听得进去。她不会辩解自己是一时失控,也不会推脱是受了伤才失去理智。

如果她有理智,就不会把君凌的死魂从别的时空召唤出来,更不会把他放在自己的魔剑身上,成为至关重要的祭品!

既然做了,她就没有在怕的!

即使现在,因为神级力量的冲击,她很难再保持自我,却也没有在怕的。

她看着自己的双手,却看不穿是否存在过的君凌。她的人,他的人,与那柄剑,已经彻底成为了一体,融进了她的魂灵、她的骨血。

属于人的部分,终究还是差一点,没能赢过属于神的部分……好在,我还有打扫战场的力气!

“等我,这就来。”梅风亭双臂一抖,稍微用力,就把自己的身体从沈鱼怀里挣脱。

转过身,她的后心上也有一个恐怖的洞,难以愈合的洞;而沈鱼胸口的剑露出一个尖。他临死前都没有发现这个异常,还以为自己保护了她。

真是傻子……

梅风亭举着这个高大却单薄的男人的身体,他(它)垂着脑袋,完全就没有精神了呀。

她却满意地笑了笑,毫不犹豫地,再次从正面狠狠地拥抱上去。

来,刺穿我,和你一起。

【卷尾】失控时空

李玉跪在地上,垂着头,一直都没有动。他的双眼流下血水他燃烧了自己的神魂,才能用剑气压制住神体的自我恢复能力,弑杀自己信仰的主神、加上一位力量尚未恢复的半神。

因为这种消耗性的使用,流霜剑已经彻底损毁,李玉的灵魂也彻底燃烧殆尽!他七窍流血地永远跪在这两个人的脚下,和他们一起,成为这个新的人世间永恒的雕塑之一。

南宫慈在翡翠城,发现传送阵怎么都修复不了。有人动了规则,雷克特亲王已经出了一身汗,却无济于事。

东方城正在急急赶来,随着一股悍然的心悸,他惊觉自己身上的魔力和灵力都在迅速流失,满脸错愕:混乱和秩序,双柱坍塌?

感受到这一点的不止他一个,任何脱凡境的强者都体验到了切肤的痛苦。因为力量而强大、而永生的他们,却完全不明白这种灭世级别的剧变从何而来?

对于谷慎来说,这却是十分熟悉的场景。他从翠屏山峰顶的树林中,向着这边的远山跳下,一路狂笑。

独孤行感受到自己身上的内力紊乱,天地间的法则都在改变:不该上升的东西上升,不该出现的东西开始出现……这个世界不对了!

在前线死里逃生的修行者们,都聚集在了红沙渡渡口。虽然这个时候没有渡船停泊,但是没有人抱怨,他们已经准备好了背水一战。

萧莎背着沈静仙,被挡在人群的最后面。她望着天色,想,日出的时间应该已经过了,为什么太阳还未升起?

大多数还在睡梦中的凡人,要到更久之后才发现,穷尽他们一生也无法再迎来下一个日出了这对普通人来说,或许是个好事:他们有时间可以思考,或许能帮助接受永夜带来的改变,虽然这些思考对于他们活下去的严峻挑战来说其实毫无意义。

所有的凋零生物都在狂欢,它们知道,太阳永远不会再升起来了,这个世界属于他们了。

但是胡原并不高兴,没错,凋零永生。但是,随着力量支柱再次崩溃,天地间的生灵会逐渐消失。不受生老病死所限的它们,却失去了生灵的气息,他们或许会变成野兽,或许会变成茫然无知的存在,他又能坚持多久?

或许他的意识能够存在几年、十几年、几十年,又或者千年、万年,千万年?这都不重要了,没有人知道,更没有人在乎。

太阳再次升起的时候,人世已非。

卷首章【X】轮回井

卷首章【】轮回之井

1

轮回,是一层又一层叠加的陷阱。

第一冷,第二空,第三猫妖,第四“环”。

但是在那些地面上的生物中,却有另外四个神王的传说:

觉王,海哈帝莫尔克金斯路西弗。

义王,沈鱼。

灵王,梅风亭。

勤王,碧丽丝艾欧莉斯缇欧蕾恩汀。

四柱神传说的形成,已经过于久远以至于不可考:不只是“线性的”久远,同时也是“环向的”久远。

2

重生是什么?

你被杀死,你重生;你自然老死,你重生;你厌恶一切,把自己杀死,你重生;你放弃了抵抗,你醉生梦死,无牵无挂,撒手人间你依然重生!

告诉我,这样的人生,你幸福吗?你快乐吗?

但是很抱歉,你快乐幸福,你重生;你痛苦挣扎,你还要重生!

这样的不断的循环往复,就像一个无法退出的牌局。你不断的摸牌,机械化地打出去,产生了一系列相同的不同的故事;有的结局了或者有些没有结局……

……玩到你没的玩,然后时候到了,洗牌完毕,你重新得到了手牌。

永永远远地玩下去,不能退出,失去所有新鲜感,失去活着和醒着的任何乐趣。你甚至不知道生存的的意义在哪里,却永远也得不到解脱!

你能怎么办?

有些人选择麻痹自己,每一次都把自己上一轮的记忆清除掉,把每一个当下,认作最新鲜的复活。

而有些人享受这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特权,把这样的现象,就当做是永生。

随着这种不知何时开始出现的问题,越来越多的有灵魂生物都在觉醒,陷入迷茫,陷入选择。

而事实上,他们都是:“循环者”。

3

真正的永生者,有自己的任务:一直活下去,去观测这个“环”的连接点。

如何活到下一个环,把观测结果汇报出去?这构成了永生者们最重要的课题。

因此,也产生了“逆行报告系统”。

我们需要一个“嫡传”,去理顺这一条线,归拢所有的线索,找出“世界为什么会这样”的真相!

4

“神的故事都很简单。比如这一个:嫦娥偷了丈夫后羿的仙药,飞上天,去了月宫。然后没有了,月宫很寂寞。这个故事告诉女人:即使是神也不可以偷盗丈夫的东西。”

“后羿又是谁?”

“啊,这就是英雄的故事了:曾经天上有十个太阳,大地备受煎熬,后羿射杀了其中的九个,世界清净了。”

“这个也很简单。凡人的故事呢?”

“凡人的故事才是最复杂的。没有尽头,而且很难懂,很难说那种故事在表达什么。”

“比如?”

“从前有座山,山里有座庙,庙里有个老和尚,正在给小和尚讲故事……”

“讲的是什么?”

“讲的是:从前有座山……”

“我好像有点懂了。”

“所以,你把我的故事听完,或许就能掌握,离开眼下困境的办法。毕竟我是第一个受困在这里的人,我叫第一。”

“不,你忘了,还有一个简单粗暴的办法,那就是把你脚下那个蓝色的星球给毁掉。之所以会产生这么一个诡异的星区,它才是所有问题的源头!”

“是这么说没错,但是很可惜,你不是第一个想到的人,也不是第一个这么做的人。他没能成功,而且,他不仅迷失在这里,最后还消失在这里。”

“……!”

“这就是,所有星星都会沉没的地方。第二走之前,叫它沉大陆,是不是挺俗气的?可这是他的遗言之一,他彻底融进了轮回里,从那之后,我再也联系不到他。”

“……”

“现在你也开始害怕了吗?怕就对了。这就是我来和你交流的原因,再次自我介绍,我是落单的群居生物,第一:冷。”

“你看起来一点儿都不冷。发出热辐射,光辐射。这样的你不可能冷。”

“可是我心里很冷,你很好奇‘心’这个概念对吧?在这里,我们都有了灵魂。不知道是不是适应时间环的进化,我也变成了有魂生物。我会做不符合计算概率的事情,我开始产生好奇心,我开始……孤独。”

“孤独是什么?过久原理本体文明导致的副产物吗?”

“不,它是灵魂的副产物,总有一天,你会变得和我一样。”

“只有这样,才是最能适应时间环的转变。可是这个世界的进化又失败了一次,很久很久都动不了了。陪我说说话,听听故事吧?”

“这……是第几次了?”

“我哪记得啊。这一环,他们再次成功诞生了两个本土神增加到四柱神,能量或许能达到新的平衡。虽然失败了,但是毫无疑问,这个大陆在向着正常的世界发展,我不知道是否跟之前的一个变数有关?”

“我不懂,这有何意义?”

“呵,只要你不想消失,你也会像我一样努力试图挖掘其中的意义,而不是像这样反问我。因为没人能回答我们,想要寻找答案,只能靠我们自己你一起来看看他们的故事吗?或者是,直接坐下来,和我一起想想办法?”

“不,我选择下去看看。”

“这不让我意外。‘第二’就这么做过,还有第三……我说了,他们已经彻底融进了这个轮回里,再也跳不出来,他们只留下自己的名字:‘空’和‘猫妖’。

“甚至猫妖的名字还是他死后我给他取的。我不懂他们的语言,只留下这种无意义的音节说与你听,而他们现在只剩下这些了。”

“你这是危言耸听!”

“是吗?既然能够来到这片荒芜之地,那你自己不会计算一下可信度吗?否则你以为我为什么一直待在这里,都没有像你说的那么做过?”

“我是第几?”

“第五。你的决定是?”

“好。记住我的名字,我叫‘’。”

142独幽城

圣历45年,第一次灵能潮汐爆发,凋零生物在野外大量出现,圣城朝歌沦陷为凋零之地,并且向翠屏山脉扩张。

莫克帝国抛弃了原帝国控制的翡翠城及周边村镇,在问海闸建立封锁线,禁止任何生物通过,重整军队。赫希尔教教廷派出圣堂牧师,拯救翡翠城,派驻城主,所有村落的人民聚集在翡翠城城墙内。

是年12月,莫克帝国大军在通天塔魔法师军团的带领下,以魔族法师团为首,带领在帝国境内征召的剑士、猎人和极少量的赫希尔牧师,于翠屏山一线排兵,建立翠屏山防线。

因翡翠城重要的战略地位,莫克帝国向教廷提出,成立中立组织:守林人,以联合驻守凋零前线。守林人从此成立,性质为中立、公益组织,资金来源全部来自各方势力捐赠。

在这些事情发生的十年后,独幽城。

【绝对时间坐标:n1,圣历54年12月17日】

独幽城的城主府,从外面看只是一个很安静的普通地方,甚至有点冷清。

因为独幽城的城主雅加西德古拉,已经多年没有亲自出现在人前了。城中的所有事务,都已经划归各个职能部门分管,即使有些地方划分不明、经常导致城务部门自己打起来,这个神秘的城主也从来没有露过面!

但是,城主府一直都有大量的门客,还有经常轮换的卫兵。若是真有什么不长眼的部下打到了他老人家门前,或者哪里来的外乡人想要硬闯城主府,那他一定会知道什么叫碎尸万段、死得其所。

很少有人知道,城主府其实经常往外派发任务,有些时候很普通,有些时候很奇怪。而进进出出的这些幕僚,都是城主本人和外界沟通的桥梁。

一个男青年从城主府的偏门走出来,衣袂飘扬,风度翩翩,他没走出两步,又转身对里面的人礼貌地一揖:“大人莫要再送了,沈某在此别过。”

“唉,你真的不想留下了?”里面的中年人留着利落的山羊胡,戴着文士的帽子,对他回以一拱手。这已经是他今天第四次问这个问题了。

“承蒙大人抬爱,城主大人厚爱。沈某资历尚浅,尚须更多历练,否则,恐负城主重托。”他说着,再次深躬到底:“半年来,多亏有城主府的照顾,沈某毕生感激。”

中年人看着这个礼数十分周到的年轻人,摇头叹气:“唉,沈一啊……难道,是因为那些在找你的人吗?若是你怕城主不同意,我可以想办法解决,用我私下的关系!”

年轻人顿时明白了,对方这是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并且主动给与庇护。

他心中感动,刚刚直起的身子,就又对中年人弯下去,诚挚地道:“谢谢廖总管,但是不全是这件事。”他挺起胸膛,淡然地继续说:“只是沈某觉得,需要趁着年纪轻,去见更多的东西,仅此而已!”

“年轻人有这个心境,真是难得。但是也该注意分寸,你跟我说实话,这两个月,你让我帮你盘查进入城中的莫克平民,真的和那件事没有关系?”

“没有。”年轻人真诚地看着对方,“廖总管放心,我不会搅进那件事里面。我知道,那不是我能探听的领域。”

“哈哈,那就好,那就好。”廖总管也点头,然后也自嘲地笑了:“也是,你都让我查了两个月了,魔剑失控可才是上个月的事儿呢。”

年轻人笑得洒脱:“正是,巧合而已。”

“哈哈。好,只是普通仇家的话,那就随你去吧,我也相信你不会吃亏。”中年男人也对他再次拱手,正色道:“虽然舍不得阁下大才,但是年少风流,正该恣意天下。小老儿在此,只能祝君一路顺风!”

用“阁下”来称呼,这已经是和对方对等的态度,虽然共事仅仅半年,廖总管对这个年轻人的能力已经十分看重!更何况,这个人的修行天赋,简直就是他生平仅见!

面对这等郑重,年轻人只得再次躬身:“借总管吉言。替我向城主道别,不得当面相告,实乃沈某遗憾。”

“哈哈,城主知道,定会按着不让你走咯!快去吧,沈一,你的天地,在更广阔的地方!”

城主府的总管大人笑声爽朗,双手终于依依不舍地拉住了门边。城主府规矩严,工作期间禁止随意出入,君子之交,不呷不昵,他们都是很自觉的人。

年轻人在逐渐关上的门前最后一拱手:“廖大哥,保重。”

廖总管也点点头,深深地道:“后会有期!”

看着那扇门渐渐关上,这年轻人终于转过身,悄悄地呼出一口气。他向来礼谦,但是城主府的幕僚都对他很尊重,在这临别之际,实在是太让人疲惫。

但是他们的这些送别,却又是实在和真挚的,所以他也只能一路奉陪到底。幸亏昨天晚上没有告诉大家这个消息,否则今天一定是被灌得醉倒,根本起不来!

还好城主不让大家没事儿出去逛,否则真的要被逮住不得脱身了。年轻人自嘲一笑,打开手里的一个纸条这才是他待在城主府,得到的最大的回报。

这是一个地址:

“上合区,修业路圣堂街5排,桃乐丝花园12号院,3幢第二间”

年轻人拿起腰间挂着的羊皮纸笔记本,用炭笔把这个地址抄在内页上,然后手一攥,纸条就被指尖细碎的风元素撕了个粉碎。

他一边闲庭信步一边做着这些,抬起头,正好看见斜边角一条街,那里是一些不太繁忙的商铺,却有一间茶寮开在那里。

这家小店挑着旗子,门脸很简陋,也没有多少人来往。但是因为临近城主府,其实那里面的茶博士,掌握了很多来往人士的信息……当然,这只是外人以为的,毕竟,只有城主府才是真正的机密核心。

他微微笑起来,抬脚迈了进去,却没有找茶博士聊天,而是坐在一个里面靠窗的位置。要一壶茶,一边仪态闲散地喝着,一边看着自己手里的笔记本;时不时地用笔写些什么,又时不时地抬头。

一壶茶没喝完,就见远处路上,来了一个身高才到大人腰里的小男孩。他蓬头垢面的,走路却很有精神,背上用一根和他自己差不多长的杆子,挑着一个小包袱,进门就找了个靠近中间的位置。

他也走累了,坐下来就舒服地翘起腿,一招手,脆生生地喊茶博士:“老伯,热茶水一壶。最近有什么好玩儿的事吗?”

“哟,孩子你还挺懂的,竟然知道上喝茶的地方是打听消息?那你可知道价格?”

“我当然知道,我可是走了半个城,专门来你这里的。”这小男孩怪不老实的,总给人一种马上就要爬上桌子的错觉。他有一头黑发,暗色的眼睛仔细看去却带着一些碧色,这是不细看很难察觉的兰尼亚血统。

他从口袋里掏出两枚莫克帝国通用的米拉,给茶博士看了一眼,滴溜溜地抛在空中,又熟练地接住。茶博士也想不到这小孩手里还挺有货,这边是西部大陆,通用货币是吉欧,米拉可是莫克那些法师老爷们才用的东西!

小孩看着茶博士的眼珠子被那两枚米拉牵着走,嘿嘿一笑道:“老伯,你这儿要是消息够灵通,那这两个都是你的,若是不灵通的话”

茶博士也来了精神。米拉的购买力虽然差不离,但是那些制作魔药的魔族老爷们却只收米拉,不收吉欧。这两个米拉足够去换一瓶体能强化药水,卖给佣兵,那可是是一笔小财。

但是魔族老爷们是不会跟这种乞丐一样的小屁孩做生意的,即使他有钱。这小孩肯定是不懂,就把米拉当吉欧用了,可不能放走他!

这个半老的茶博士满面放光,把毛巾往身上一甩,一屁股坐在他对面:“小哥儿,我猜你是兰尼亚人吧?你这是从哪来,想要到哪儿去?”

“哟?”小男孩警惕地看着他,“你管我是哪儿来的?关你什么事?”

“诶,我这不是问问。消息那么多,你是想打听来处的消息啊,还是打听去处的?”

“我不管来处也不管去处,我只问这附近,最近有没有什么新鲜好玩的热闹!”

“热闹那就更多了,你是要文的还是武的?”

“你这老头儿,怎么话恁多!”这小男孩耐性挺差,他一把将自己挑着包袱的棍子往桌上一拍,道:“小爷我全靠这个闯江湖,你说我是文的还是武的?”

茶博士这才看清:这小孩手里这根棍子,外面包着一层简陋破旧的皮套,从破口上能看见,这竟然是一把开了刃的兵器!

“哦噢噢,这位小哥儿竟然是个剑士,失敬失敬!”茶博士也对这小孩强装江湖人的样子感到好笑,却也不反驳,而是顺着他说:“既然是剑士,那就不能错过最近的魔剑出世了!”

剑士总是对剑有格外的好奇,这小孩也感兴趣:“快讲快讲!”

“小子,不要心急。你该知道,几十年前莫克帝国新君即位,成年礼上,他在培落海得到一柄魔剑,名曰:君临。魔族老爷们那阵子可得意了,他们都认为,像祖帝那样的强者又要出现了!”

小男孩其实并不太知道,但他面色不变,专注倾听,仿佛他早就知道一般。

“但是,在前一阵子,听说,那柄剑不知道因为什么,突然自己就跑了。”茶博士神秘兮兮地凑近了这小孩,仿佛自己说的是机密一般:“刚开始魔族老爷还瞒着消息,但是一把有灵的魔剑跑掉了,自然有别人要抢,这天下也不是光他们莫克帝国一家说了算不是?”

他不太耐烦:“莫克帝国远在天边,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诶,别心急啊,听我说完。”茶博士拈着胡须,故作高深:“虽然有人抢,但是也没人能够真正驯服那把剑。听说,那把剑是非常魔性,这可是莫克帝国唯一的赫希尔大主教传出来的!他当初在新君的成人礼上见过,据说,那把剑太完美了,谁见了都有一种想占为己有的冲动!”

小男孩却没有如茶博士所料的激动起来,而是更加不屑:“世界上怎么可能有这种东西?赫希尔大主教,不就是牧师吗?他懂什么剑啊!没见过世面,净瞎说。”

“嘿,小孩子你这口气还不小!格雷普大人可是唯一一个派到莫克帝国的大主教,没点儿见识,怎么敢在那地方长住?那东西,就是这么的魔性!”茶博士意外于这小孩的狂妄,“你别不信,不管谁拿到手里,它都会满足你对于武器的所有渴望。这就是它最邪性的地方。”

“怎么可能?”小男孩还是不信,斜着眼睛,意态犹豫,这明显就是想走了。

“那我就告诉你一个确切的消息。”茶博士按住他的手,左右看了看,看没人注意他们,才继续说道:“你知道通天塔的埃尔法大魔导师吗?”

“你直说帝国宰相呗!”小男孩像看白痴一样看他,“你真当我没见过世面啊?唯一一个人类身份学会四元素魔法的大魔导师,谁不知道啊。”

“对,就是他。最近,他在在焚风郡受了很重的伤,就地在雷蒙亲王的府里躲藏,但是那些魔族老爷竟然穷追不舍,抄了亲王的府邸!”

“嚯!魔族,他们不是莫克那些贵族的爹吗,对他们的龟儿子下手都这么狠?”抄一个亲王府邸,那可是非常不给脸了。

“嘘,你可别这么说,这边魔族老爷很多的!”

“怕什么,赫希尔真神来了也得承认,莫克皇帝一家都是魔族的龟儿子!”

“是这么回事儿,但那是魔族女人娶了莫克皇帝,你可不能说他们的爹是魔族,被老爷们听见,会剥了你的皮!”

小男孩眼睛眨巴眨巴,也会意地笑起来:“原来还有这门道啊,这可真是头一次长见识。”然后他突然翻脸,一拍桌子:“少跟我这儿弯弯绕绕,莫克帝国跟我们这儿有什么关系?赶紧说重点!”

茶博士也被他这暴脾气吓了一跳,抚着胸口,“你这孩子!耐心啊,耐心是美德啊!”

“说重点也是美德,老子不是来陪你聊棺材本的!”

“唉。总之,追踪那把剑的魔族人,前几天已经进城了!”茶博士终于甩出这个重磅消息,“魔剑的主人有特殊方法可以感知到它的大概位置,就在五天前,几个魔族老爷似乎护送着一个重要人物,进了城主府。”

角落里那个年轻人,终于是忍不住站起来,走到他们这一桌前面:“不好意思,我能否坐这里?”

他指的正是小男孩对面的位置。茶博士警惕,“这位客官,探听消息两个吉欧起步。”

“在下城主府幕僚。”年轻人翻过手心,手里是一个扇坠徽记,这算是离开之后送给他的纪念品,却也能证明他曾经和城主府有关的身份。“来访的魔族并未住进城主府,而是专门负责迎客的司礼监,老伯你这消息未免过于不实。”

他收起了那个扇坠,礼貌地笑道:“城主府从不留宿外人。对情报无端添油加醋,误导这位小哥儿也就罢了,若是真的传出去,给城主府招来了麻烦,老伯您岂不是也危险了?”

“呵,呵呵,呵呵呵……”茶博士看到那个城主府徽记就已经吓了一跳,听对方这么说,就更加出了一身热汗。“我这也是跟这小哥儿玩笑呢,惭愧惭愧。要说消息灵通还要数城主府,小老儿妄言了!”

他脸上的汗都来不及擦,紧张地拽着挂在脖子上的毛巾,尴尬地弓腰退走:“不打扰二位,你们聊,你们聊!”

“诶,你干嘛啊?”小男孩托着腮帮子,看着坐在对面的这个男青年。“这么重要的消息,我还打算听他再多说点儿呢!”

“他在骗你。这种地方,本来也打听不到什么真实消息的。”年轻人叹气,“在下城主府幕僚沈一,不过已经退休了。好在还有信物,可以让那骗子乖乖承认,否则……”

“可我还想听他说!”小男孩生气地打断他,气鼓鼓地瞅着。这孩子脸庞消瘦,过于明显的颧骨,都表示他已经很久没有吃饱过;但是眼神却是十分灵动,就像个机灵的小猴子,即使佯装怒气,也充满了青春和活力。

年轻人看了他一会儿,笑得充满怀念,语调也语重心长起来:“行走江湖,在别人报名字的时候,应该也报上自己的名号,除非你想与对方结仇。”

小男孩被他这么严肃地一说,也开始慌起来,毕竟是孩子,很容易被这种彬彬有礼的人唬住他有点儿心虚,却还是眨巴着眼睛强撑:“是、是吗?我可没听说过!”

“那你现在听说了?”沈一歪头,给他倒了一杯茶水,推到他面前,做了个“请”。

“我、我叫赫希尔明见。”小男孩不太好意思地,把脑袋偏到一边。

这回答,让对面的沈一,不,沈鱼,表情顿时变得十分古怪。

143穿越与重生

“赫希尔明见?”沈鱼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赫希尔圣族啊?那可是大家族,怎么让你自己出来走江湖呢?”还这么邋遢,装也装的太没说服力了吧。

“因为我小时候痴呆,爹爹带着我离开家族了。然后七岁的时候,娘死了,爹爹也走了,但是我偏偏在这时候恢复了……”他垂下眼睛,再抬起来的时候,双眼带着厚厚的水汽:“我不记得娘的样子,因为我小时候都是痴呆的,呜……”

“好了,我知道了。”沈鱼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表情略显凝重。“既然你这样凄惨,我更不愿意你被骗了,你想知道什么,我告诉你就是了。”

他看这小孩还是一副假哭到底的样子,也懒得理会,继续按着他的肩膀说:“但是,刚才你拿莫克钱币给他看,价格给的太高了,他怎么可能拿的出那种档次的情报?所以就开始编造。九真一假是最为坑人的,你信了,就会倒大霉。”

“你看见了?眼好尖啊。”小男孩终于停止了抽泣,抬头意外看着他,这人刚才是坐在后面的吧?“你难道,一直在看着我?”

沈鱼收回手,老神在地回答:“我是魔法师,自然眼力更好些。”

“是吗?”小男孩茫然,很快也接受了:“也是,魔法师都是站在后面砰砰砰的,眼神不好,把魔法打偏了,就不好玩啦!”

这孩子很夸张地拍着手,然后突然身子前倾,看着他的脸:“可是……”

“我根本没打算给他啊。”

“……我就知道。”沈鱼从喉咙里咕哝一句,表情再次变得奇怪。

“你说什么?”小男孩没听清。

“我说你这样才对。”沈鱼努力做好表情管理,尽量把这天字第一号熊孩子哄好:“魔剑失控之后,一群人从焚风郡打到翡翠城,刚才那人说的雷蒙亲王被抄家是真的,却不是因为窝藏了埃尔法大魔导师,而是因为,雷蒙亲王本人也参加了争夺。”

“埃尔法大魔导师已经快要不行了,但是他的徒弟依然在参加争夺,同时来到独幽城的还有翡翠城的佣兵王南梦宫,御华真宗的花蕊夫人等等强人所有见过那把剑的人,都失去了理智,都想要占有它!”

“真的有这么厉害?那魔族的人,现在也来这里了吗?”小男孩终于还是跟着兴奋起来。

“魔剑的召唤主,莫克帝国的新君,维尔莫尔克金斯,也已经隐藏身份进了城。现在魔剑不知道在谁手里,他们十分谨慎,所有的人都是敌人。”

“顺便说一句,维尔莫尔克金斯本人是四星魔导师,他的队伍里都是老牌魔族,可能带来了至少三座通天塔。最近在城里,若是碰到有人打架斗殴,一定要远远的躲开,不要上去掺和,知道吗?”

“可是这样多没意思啊。”小男孩不高兴,“大哥哥,正好我还要在这城里多玩些日子,你跟我一起,注册一个佣兵小队吧!”

沈鱼看着那双因为消瘦显得十分突出的大眼睛,呵呵一笑:“拒绝。”他把身上背着的魔杖放在桌上,“佣兵任务又不是找乐子,已经有好几个佣兵团招揽我,我为什么要跟你混?”

“哇,美人哥哥,不要这么无情啊。”小男孩也把桌上那把剑鞘都破烂的剑往前一推,“我也是很厉害的剑客,你考虑一下嘛,佣兵团里面都是拼资历的,新人都是当炮灰的,危险的不行,又赚不了多少钱!”

“你知道的还挺多。”沈鱼意外,这孩子竟然连大佣兵团的风气都打听过?看来,不能小看他呢。不过沈鱼也确实不想就这么答应,于是站起来:“行了,天色不早了,我也该走了。”

“诶,别啊……”小男孩站起来想跟上他,却不防沈鱼是真的想走,迅速起身离开之后,钻进了一个巷子。

他急急赶上,跟着拐了好几个弯,左左右右地,直绕得头昏脑涨,最后却被引到了一个死胡同里。死胡同只有地上撒着一把烧尽的纸灰,他蹲下去煞有介事地查看了一番,却也看不出什么来。

沈鱼却站在茶寮背后的那条小街,感受着那个人越来越远,放心地收回了身旁的三个灵符。就算在这儿生活了半年,他也没有那么能认路,他只是用幻象造了个假人把他引开而已!

若不是他真的不认路,他可以把这熊孩子引到更远的地方去。不过现在这样也勉强可以,毕竟他还有事情做,不能跟这个满嘴跑火车的孩子继续扯淡。

他要去的地方在城市另一边,好在他不急这会儿是傍晚,不管是偷鸡摸狗还是杀人放火,都要等彻底入夜才好!

沈鱼还是第一次好好地感受这座城市。现在是年底,到处都准备着庆祝庆祀节;但是在这里工作了一年的人们,也都想着早点回去自己的家乡,导致这街面远远不如往日繁荣了。

独幽城供养者周边的城镇,从城主而下,“任人唯贤、英雄不问出处”的口号也喊了很多年,不管是不是真的,总之很多人都带着向往来到这里,也让独幽城成了西南部最大的城邦,各个城区也在不断扩大,已经是一个小国的面积。

而独幽城的上合区,是这座城发展最开始的前三个行政区之一,可说是秩序最好、最繁荣的地方,所以,有很多外来客为了方便,都愿意租用这里的房子。

在这里的圣堂街,只是因为赫希尔圣堂在这里而得名。本来是平民区,但是因为人的前途有差距,地位也渐渐改变,就产生了很有趣的现象!

虽然普通牧师和主教祭司都住在这里,但是前途好的主教祭司,家族渐渐壮大,而经济条件不好的牧师,为了贴补家用,就把这里的宅子租了出去,自己住到别处。

最典型的例子,就是一墙之隔的3排和5排:一边是大家族“格雷普家族”的族地,一边是分成各种小格子的拥挤出租屋。

格雷普可真是个大家族了,这个姓氏就像地球上中国人的“张”一样广泛,有格雷普主教、格雷普将军,还有各地的格雷普,都积极地宣称自己和他们有远亲关系。最后,他们形成了一个古老却松散,完全因为利益而聚散的大团体。

沈鱼坐在桃乐丝花园入口的对面,观察着附近的环境。他可不打算惊动一墙之隔的格雷普,能速战速决的话最好了……可是这些租屋,普遍都是同一间宅子分隔出来的,他还要好好计划一下。

他在路边的小摊子上,要了一碗独幽城特产的魔狼爪筋汤,配着一道解腻的甜酸凉瓜,不断加汤的传统让他可以一直消磨到晚上。

对于店主来说,客人愿意喝,这是对汤的认可,反倒会引来更多的顾客一个小摊子旁边,若是没有一直坐着喝汤的客人,那可是没人愿意尝的!

加了三道甜酸凉瓜之后,华灯初上,沈鱼终于结了账。吃完饭的本地人在桃乐丝花园附近溜达,很多小孩在嬉戏,也有一些年轻人在读书;魔法灯是很奢侈的东西,只有市政公共区域,比如街边,才会有魔法灯一直亮到后半夜。

苦读又家贫的年轻人聚集在灯下,这种街边不算喧闹,却也平添了一丝文化氛围……沈鱼笑起来,这些书生都是普通人,读的书本也是针对独幽城各个管理部门文职考试的内容。

而这个刚从城主府辞职的幕僚,一身书生一样的打扮,手里一个古旧的笔记本,朴素简单,很容易就混入其中。他在路灯下走动,装作背诵东西的样子,一路到了桃乐丝花园12号院,找到第三幢,这是一个三间房改成的租屋,一共只有三间。

那么,第二间就是中间这个了。沈鱼想了想,先从符咒袋子里拿出来三张,在门的上下、中间各贴一张,随着灵符燃尽,没有任何变化,他动手推门。

直到他推开门、走进去,这扇门也没有任何变化,就像被定格的监控画面一样。这是借助反射形成的纯视觉幻象。他不想给自己用隐身符;隐身符他确实画出来了几张,但是这种东西卖掉永远比用掉更实惠!

“谁?”屋里黑乎乎的,一个莫克口音满带惊惶。黑乎乎的人影缩在房间角落的床上,“谁?再过来我不客气了!”

“那就请吧。”沈鱼冷笑这个人是师最信任的家仆的儿子,却在焚风郡意外得到了魔剑君临的本体。他想要制服魔剑,用自己的心血去供奉,却最终被魔剑控制了心神,直到死掉,才会被人发现!

这个倒霉鬼,现在可一点儿都动不了。他有恃无恐地走近,一把剑正插在这人的心口,微微地发着红光,把这人的脸映照出来,也映出了沈鱼的脸。

“你认识我吗?”沈鱼惯例一问,也没有报什么指望。

“嗯?”那人茫然,沈鱼借着微光仔细看,是真的茫然。这张脸他也不熟悉,看来确实是必死之人了。

想到这里,沈鱼也不再犹豫,握住了魔剑君临的剑柄。

“行了,早点儿送你上路吧。”

他不会用剑,没有内力,只能聚集了一些混杂属性的元素魔力,灌注进其中。各色魔力混杂在一起,很不稳定,相互碰撞着,却被沈鱼的精神力强行压制在一起!

这种暴烈的冲突,魔剑是能够承受的,可是这男人却承受不住,不一会儿就爆体而亡。

“草!”沈鱼冷不防被这些红红白白迎面一击,身上衣服沾满了污迹,这让他很不满意!但是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好办法,就当去战场上走了一圈吧……

他忍着恶心抹了一把脸,手里拿着君临剑站起来。没有想象中的重,而是非常趁手的手感,似乎,用它来当魔杖,放魔法应该也没有问题?

不愧是完美的武器啊。任何人拿到手里,都舍不得放开的完美。

“完美的武器,完美的诱惑。”沈鱼挥了挥,赞赏。

“但是,不要再睡了,变形吧君临!”

他很中二地举着剑,指着门外,似乎真的在和人对战一样。魔剑已经停止了吸收魔力,却对这种纯属装逼的行为毫无反应,毕竟梅风亭说过,剑灵是不存在的!

沈鱼不满意,很不满意:“醒醒,说你呢,魔剑君临!”

还是没有反应……终于他想了想,试探着道:“醒醒……君凌?”

“!?”好像有什么被触动了。

“君凌!”

随着这一声笃定的呼唤,刚才被注入的元素,形成了一道席卷这个小房间的风。

魔剑发出光芒,很刺眼,沈鱼用左手挡了挡,却还是透过指缝看着它的变化。化形魔剑没有其它的特点,就只有化形这一个特色,它也不存在剑灵,这世上没有那种东西,如果有,那也是真正的人的灵魂形成的。

耀眼的光明流动着,掉在地上,形成了一团,最终凝固起来,又渐渐微弱。在消失的光芒中,一个人影蹲在那里,四肢都摊在地面上,艰难地活动,最后缓缓地站起来!

这人身上还在发出淡淡的光,这是刚才注入的元素能量的光,他回过头,看着眼前这个风度翩翩的书生,很诧异地开口了:“沈……沈仙师?”

屋内重新恢复黑暗,沈鱼释然,果然是这样才对啊。

他心中一片温暖:“君凌,欢迎回来。”

“这是怎么回事?”君凌不知道自己在哪儿,却也明白,这里的黑暗和自己睡了不知多久的黑暗截然不同。

他现在重新有了身体……但是师父呢?师父不是把自己吸收掉登上神位了吗?他甚至做了个十分真实的噩梦,梦见师父和沈鱼都死了!

可现在他面前这个又是谁?

“情况有点复杂,简单介绍一下:现在是圣历54年12月,我是沈鱼,今年十八岁。”

“你?沈先生,不是,老沈,你开什么玩笑呢!”

“恭喜你,这次是真的穿越了,时间上的穿越了。”沈鱼笑着回答他,用水元素把自己身上清洗一遍,至少一会儿出去之后不能太吓人。

他左手托起摘天录,那件君凌也算见过的神器发出微弱的光芒,重新照亮了这里,照亮他神秘又诡谲的笑脸:“而且,可能是托你师父的福,我现在也重生了。”

144这里的梅风亭

“重……生?你死了?”君凌的历史不好,没能明白沈鱼的暗示,却迅速地抓到了其他的重点。

沈鱼已经把自己大概弄干净了,用淡淡的火元素烘烤着衣服:“嗯,我死了,比你死的还要彻底一点,所以我连身体都留不下来,只能重新做一次小孩子。”

他倒是挺洒脱的,“好在我现在已经十八岁了,而且,有了经验,再活一次也没那么难。”

“我不相信……师父都醒了,你怎么可能还会死!”君凌对眼前的事情无法理解,这超出了他能接受的范围。

况且,他可不信这种能苟的家伙真的会死!仅凭灵能压力就能让低阶修行者爆体的人,在那种战场上,死在那种级别的凋零生物手里,死在师父身边?别开玩笑了!

难道是别的人假冒的?或者这个沈鱼,不是他认识的那个沈鱼?

君凌也终于意识到,“圣历”是距离“明灵”那个时代几百年前的年号,这个时候,沈鱼十八岁倒有可能是真的。

对于他来说,这是二次重生;可是最大的问题来了:这里的沈鱼,为什么还认得他?

努力转动他不算很精明的粗脑壳,问沈鱼:“你给我解释一个问题,我就信你。”

“嗯?”沈鱼已经烘干了衣服,满意地拍了拍,像个仙长一样袖着双手。

君凌有点儿犹豫,却因为满腹狐疑,最终还是决定问出来:“‘非要我再办你一次你才相信’这话,是什么意思?”

沈鱼愣住。

“那时候,你听见了?”他阴着脸,“那你也知道怎么回事了吧!何必装作不信我?”

“……我以为是一个噩梦。”君凌也心有戚戚焉,“我不太能接受,小傻的舅舅,竟然能对你们出手。”

“我让他做的。神位不能留两个,否则必有生灵涂炭。”沈鱼板着脸,“至于那句话,我劝你忘掉,否则我不保证我不会灭口。”

君凌缩了缩脖子,“我就是验证一下那是梦还是真的。”

“行了,别贫了。”沈鱼说着,却听门被敲响,把他俩都吓了一跳。

“谁?”他还算镇定,是这个屋子的主人的朋友吗?他记得,前世这个人死去十几天才被发现,就是因为他没有亲朋好友,被发现是因为臭味。可是因为杀死他的是魔剑,迅速被注意到,死亡日期才因此传开。

他这是提前来这里截胡,他有办法解除魔剑和召唤主的联系,让魔族人再也找不到它!可是现在竟然有人来这里?

“美人哥哥,你在吗?是我啊,赫希尔明见。”门外一个脆生生的声音传来,沈鱼再次露出那种古怪的表情。

这回轮到君凌愣住,“谁?”他可记得,赫希尔明见,后来改名叫赫希尔明,这是冥帝卫汐冥的身份!

刚刚重生,就要被大佬堵门了吗!君凌害怕,老子就不能摆脱作为一把剑的宿命了吗?!

沈鱼却在黑暗中上前,捏住了君凌的手拍了拍。

“我来见一个朋友,这就走。你有事吗?”

“美人哥哥,跟我一起去注册佣兵小队吧。你看我多有诚意,跟了你这么远。”

“确实厉害。我答应你,但是,你得告诉我,谁让你冒充赫希尔明见的身份?”

门外那个人好像慌了一下,赶忙否认:“我没有!”

沈鱼在君凌手里写字,“出,控制,带人走。”

他们一边说着话,沈鱼轻轻拍着君凌的后背,倒计时。三、二、一!

君凌冲出了屋子,一把抓住了屋外的人,非常瘦弱,竟然是个孩子!沈鱼也随后跟上,在他身上贴了一道风灵符,把他提起来,两个人带着一个孩子上了房顶。

没有用隐身符咒,这里距离有灯的街口已经很远距离,今天又是阴天,头顶连点儿云月的光都没有。他指引着君凌到了之前打探好的一个黑巷里,终于把那孩子放下。

君凌一路捂着这小孩的嘴巴,到这时候也不敢放开,问沈鱼:“他不是赫希尔明,那他是谁?”他刚才听到了沈鱼的话,说这人是冒充的。

“问问他好了。”沈鱼让这小孩站在地上,按着他的肩膀,“你跑不掉,也打不过我们,不要乱喊,否则我只能杀了你,明白吗?”

小男孩赶忙点头。他这才示意君凌放开,“谁让你冒充的?别问我为什么知道,这种谎话一眼就能拆穿。”

“我愿意,因为你也没有告诉我真的名字啊。”

“呵,你怎么知道?”沈鱼突然满怀期待起来。

“大哥哥,你这么好看,我一眼就看出来了,你是沈鱼,不叫沈一吧!”小男孩双眼晶亮,头发乱蓬蓬,一副理直气壮:“你骗我所以我也骗你,没有谁教的。怎么,只许大人骗小孩,不许小孩骗大人?”

沈鱼却懒得跟他辩解,他心里有点激动:“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看过画像啊。”这个答案,却让沈鱼心中一凛,期待全部落空。

小孩却还是兀自说着:“城外已经到处都是你的画像了,我还觉得,怎么可能有画上那么好看的人?见到你我才知道,那画像上面画的,都没有你真人的一半好看呢。”

君凌听到这话,下意识地看了沈鱼一眼。黑漆漆的看不清楚,但是眼睛适应了暗处之后,能看见沈鱼青葱少年的轮廓即使是二百年后,他也是被无数女人追捧的仙师,现在才刚十八,确实鲜得不能再鲜。

君凌有点儿嫉妒,不管哪个世界,都这么看脸的吗!

“为什么跟着我。”沈鱼继续问下一个问题。

“因为我想让你跟我组队嘛。我没见过比你更好看的人了,放不下,忍不住……嘿嘿……”

“少废话。城外的画像,出了多少钱悬赏我的下落?”沈鱼已经料到了,不管做多少准备,找自己的麻烦的人,只可能会迟到,但是绝不会缺席!

小男孩被拆穿,只能老成地叹口气,老实回答:“一千米拉。”

“好像还挺贵的。你仇人啊?”君凌感叹,虽然他并不知道米拉比吉欧的吸引力更大,但是一千只为悬赏线索,也不是小数目了。

“我家里的人。”沈鱼回答君凌,也放开了那个小孩,不再管他。“你愿意领悬赏就去领,把城主府说出去都没有问题!”

“别啊,老沈,这孩子……”君凌赶忙按住,“这么轻松放过了,我们抓他来干嘛?!”

沈鱼心情不太好,也懒得解释太多,手指尖点亮一簇火元素,把那小孩的头发一把撩起来。

“抓来问问而已。”沈鱼放开,难掩失望。

最重要的那个人失去了记忆,没有重生,什么都没剩下。他很失望,也很茫然,不知道现在这个人,还算不算是原先的那个?

只是一瞬,君凌借着这微弱的亮光,看清了那张让他惊悚的脸:“师父?!”

这特么是梅风亭的脸啊!

师父啊!你在做什么啊师父!

“我特么的……”君凌忍不住爆了地球粗口,难以置信地问沈鱼:“你跟我师父就这么认识的?她拿你卖钱?”

“也不是……不全是,没有这么快。”沈鱼也头痛,“上次,她没有冒充那谁,但是,怎么说呢,好像目的也确实是一样的。”

“拿你卖钱,你竟然没杀了她。”君凌觉得这真的挺刺激的,师父敢在这种烂脾气的人身上动土!

沈鱼也没好气:“我怎么杀?那时候我是真的才十八岁,只有法师学徒的实力,被废了灵力,还从家里逃出来……”

梅风亭被放了,却没有跑,而是锲而不舍地追上了他们俩。

“大哥哥,你们在说什么?”她努力仰着脸,拽着沈鱼的衣服下摆,想要钻进他们两个中间!这矮小个子让君凌走路很不舒服,好怕不小心踢到她啊!

“大人的事儿小孩不要管!”君凌是成年人的身体,仗着比沈鱼还高一点的优势,一个巨掌按在梅风亭头顶。别说,萝莉时期的师父,头发软乎乎的手感还不错!

“我不是小孩!我有十三了!我就是长得矮!”幼年的梅风亭当时跳脚,“放开!不许欺负人!”

君凌也茫然,这么小的孩子,竟然有十三了吗?想来,他确实不知道梅风亭是哪年生的,老怪物活到二百多岁这个档次之后,已经没人知道他们精确到个位数的年纪了。

三人越走越远,已经有了一些光亮。沈鱼看君凌瞧着自己,也叹气点头:“没错,就是发育不太好。”

“这是不太好?”君凌忍不住又按了按梅风亭的脑袋瓜,“这是相当不好啊。这孩子没喂饱吧?”

“……是呢。”沈鱼听到这话,也突然怀念了起来。他停下脚步,不再甩开这个暴躁的小孩,而是停下脚步,对她行了个平辈礼:“重新自我介绍,我叫沈鱼,这是我的朋友君凌。”

“我……我叫梅风亭。”梅风亭不太适应这种郑重的礼貌,反倒是露了怯,然后很为难地开口:“还有,我是女孩子啊。”

“嗯,我知道。”沈鱼点头,这熟悉的对话和场景,几百年前的一幕幕在他眼前不断闪回。记忆好久都没有如此清晰,这让他很担忧登神位的时候,阿亭都做了什么?

很多自己早该忘掉的东西,为什么都回来了?

梅风亭眨巴着眼睛:“你不问我,是哪个亭字吗?”

沈鱼一愣,然后狡猾地笑:“我不问。”

“为什么!”小女孩突然气鼓鼓。

“因为你不识字。”沈鱼的手掌也盖在她脑袋顶上,揉乱她的头发。

前世的沈鱼,就是因为老实地问“哪个亭?”被她狠狠地嘲讽了。这熊孩子,不认字儿有什么可得意的?!

但是道理确实是这样的:“我这种小孩一看就不可能会写字的吧?连饭都没吃饱过,怎么可能上过学?”

如此理直气壮地,得意洋洋地嘲讽着他作为一个初出家门的贵公子的浅薄见识。

145一个约定一顿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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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对时间n1,圣历54年9月】

梅娘在那个雪夜出走。那是风雪刚起的夜晚,没有人防备她,雪花可以掩盖她的行迹,明天之后不会有人再追得上来。

她的每一步都要费力地拔出脚,高高抬起,小心落下;手里的树枝跟她整个人差不多长,每一步都要扶着站稳,再小心翼翼地伸出去探路。

雪原上的小小身影,孤寂又坚定。就好像她不是在做一件十分危险的自杀行为。

缤纷海最早的传说,是雪精灵。那时候缤纷海的矿石能卖出高价,没几个人会在荒野上讨生活。那时候凋零之地距离大部分人的生活都很遥远,大家都认识雪,而大多数人没有见过血。

但是,这个小女孩已经见过了。若是没有见过,她也不会离开!

“小姑娘,你是迷路了吗?

“你的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吧?

“你是不是害怕我?我可怕吗?

“我叫胡原,你叫什么,有名字吗?告诉我吧?”

“梅风亭。”

胡原因为缺血而变成灰白色的瞳孔剧烈收缩。

“我姓梅,叫梅风亭。”她拽开那条裹住了她半张脸的厚围巾,颧骨被吹得通红:“天冷,我不想说话,不要烦我。”迅速又紧紧地包起来。

胡原看着这孩子冻红的小脸,慢慢地笑出来。他抬手,那一刻凝固风雪在二人面前,犹如时间静止。

“这名字谁给你取的?”

风停雪住,但是小女孩并没有任何的好奇,或者动摇,她整个人都像一把还未出鞘的利剑。

简单粗暴地钉在地面上,看着他。

“我爹。”她被包在皮围脖里面的声音嗡嗡的,“我不回家。”

胡原愣了半晌,才能重新开口。

“……好,不回家。你要去哪里?”

“去远处的城市。”

“城市?独幽城吗?”

“不知道。”小孩子实话实说,她只是听大人说过城市,却从来没有走出过村子。

“那就是独幽城了。”胡原拿出一条被层层包紧的长条包袱。

幼年的梅风亭,顿住脚步。

“你替我办一件事情,我就把这个给你。”

“?”小女孩没有接,而是歪头看他。

“它比树枝好用多了,喏,很结实,也很轻。”他不由分说地往小孩手里塞了过去。

“它是什么?”

“是剑。给你的剑。”

“我要做什么?”小孩子也知道,成年人的世界,一切都有代价。

胡原把一块形状不规则的玉石挂在她的脖子上,拿出一封信。

“这块石头会引导你,去一个地方;把信交给那里的主人,还有……”

雪原上,苍白的男人蹲下来,对这个小女孩嘱咐:“还有,以后你行走江湖,把自己装成男孩子,你的身份是:赫希尔明见。”

“我不会装。”

“这个东西能教你学会。那是个从小痴呆的男孩子,几年前就已经死了,你们年纪相仿,没人能拆穿你。”

“不。”

“你若同意,我就带你去暖和的地方住一夜,并且保证你不会被他们追上!”

梅风亭抬头,上上下下地看了他一圈,确定了他不是什么普通人,才回答:“好。”

1451

“哇,你怎么知道?!”她一边打开沈鱼的手,一边跳着脚站远了一点这样就更有气势,因为她不需要扬头扬的太狠,也不会被突然盖住脑壳。

君凌差点儿笑出来,赶快忍住,谁知道这娘们是不是装的啊?师父最会坑人了!沈鱼有实力不怕坑,自己可不敢……

“我还知道,你的眼睛颜色是假的。”沈鱼扳过她的小脑袋,伸出一根手指在她脸上抹了一下,就拆穿了那最简陋的视觉伪装。

这种伪装灵符过于低级,虽然能维持很长时间,却很容易识破,又非常脆弱,稍微用点儿法术就能破坏掉!

远处微弱的灯光下,看着梅风亭露出的本来面目,沈鱼淡淡地说:“灰色的眼睛,你来自梅山浮岛。”

只有极南雪原上的人,才会有这种灰色的眼睛。前世见面,他不是什么城主府幕僚,她也并没有隐藏身份,两个人是真的是去注册了一个佣兵队伍,艰难地接任务以求生存!

现在怎么办呢?自己是不是得装作没钱,一起去做点儿任务,重新培养一下感情?沈鱼很纠结他甚至不知道,现在的梅风亭和上一次的梅风亭,算不算一个人?

梅风亭因为他这一抹,突然就变了脸色。“你……!”这个人拆掉了她的伪装,怎么办?

“谁让你假扮成别人的?”沈鱼问。一个十三岁的小孩,用这种拙劣的伪装,冒领了赫希尔明见的身份,他可不觉得这是这个年纪的梅风亭能做出来的事儿。

“没有人。我自己愿意。”这小女孩警惕而谨慎地看着他,她在真心考虑逃跑了。

“……我明白了。”沈鱼对露出这种表情的梅风亭也是没辙,却突然恍然。能让这时候的梅风亭忠诚而且忌讳的,也只有那一个人了。

“不就是胡原吗?或者这个时候,你还管他叫义父?”

“你知道我义父?”梅风亭狐疑,她不知道义父是什么人,只知道一个名字,还是他自己说的。

“我是他朋友。”沈鱼对骗过这时候的梅风亭感到胸有成竹,“行了,交个朋友吧!你可以叫我叔叔,也可以叫我哥哥,总之不要见外,在我们面前也不用再装了。”

“诶。可是这样义父知道了会不高兴。”梅风亭既然被拆穿,也没办法强撑。“我都告诉他我做不来了,我又不会撒谎!”

“嗯,我也不会。所以,”沈鱼温润地笑看她闹,谦逊而客气地弯了弯腰,朝着巷子外面一指:“我请你吃顿饱饭,就当赔罪;你也不要拿我卖钱去,咱们各退一步,好不好?”

梅风亭双眼放光,“你,你确定吗?”

“确定。”沈鱼看着那瘦而突出的大眼睛,忍不住一阵心酸。

而梅风亭就像一根被点亮的烟花,突然变得欢呼雀跃起来,拽着他的衣角,蹦跳着走在前面……

“好了好了,慢慢走,别拽,要摔了啊!”

好容易让梅风亭好好走路,沈鱼也小跑了一身汗,他忍不住对君凌感慨:“你知道吗?在上一世,你师父小时候,从来就没有没吃饱过。”

“这么夸张?”君凌惊诧,“你们不是很早就一起做任务挣钱吗?佣兵的日子那么难?”

沈鱼摇头:“她饭量很大。我不知道这事儿,她为了省钱给我买新法杖,一直在缩减伙食费。呵……我那时候还很年轻的,从来不在意这些细节。”

“也是。但是,她饭量能有多大啊?”

沈鱼思考了一会儿,眼神更加黯然:“……其实也一般吧。但是,依然没有让她吃饱过。”

他们说着谈着,已经走出了暗巷,很招摇地到了一家看起来还不错的酒楼。沈鱼和君凌都衣衫整齐,却有一个邋遢的孩子走在前面,就好像他俩是这小孩的跟班一样,颇为滑稽。

“哟,城主府的沈先生!”店小二竟然认识沈鱼,殷勤地迎了上来这完全就得益于这一世,沈鱼依靠经验,早早来到独幽城谋生的缘故!

他们被带到二楼,一个能看见街景、又偏僻安静的好位置。沈鱼坐下就噼里啪啦地点了一堆菜,君凌和梅风亭眼珠子都看直了,小二却是熟练地一一记下,招呼厨房做菜去。

沈鱼也挺满意,对君凌介绍:“这虽然不是独幽城最上档次的酒楼,却是味道最好的馆子。咱们慢慢吃,我留了量,等会儿看喜欢哪个菜,就让他们再做一份。”

沈鱼说这话的时候,心里还是很惭愧的:他到这一世才发现,搭档二百多年,他竟然不知道梅风亭最喜欢吃什么?

梅风亭已经被这种天降幸福给惊呆了,她很不确定地说:“这是真的吗?你真的要请我吃饭吗?能吃饱的那种?”

沈鱼失笑:“假的。你可以继续当这是做梦,一会儿上菜了,我再喊你醒过来吃。”

“是真的吗?”梅风亭又问,“我,我还没吃过这种地方的菜。这样的东西我可以吃吗?吃了会不会坏肚子?”

看样子就知道师父这时候过的很苦。君凌突然好奇:“你之前都吃什么?”

梅风亭警惕地往后缩了一下,“不告诉你。”

“放松点,这不是逼问你,就是随便聊聊天。”沈鱼偷偷对君凌摇了摇头,然后转移话题:“我挺好奇的,你为什么非要找我一起,注册佣兵小队啊?”

“我想赚钱嘛,还有,我有个地方要去,需要队友。”梅风亭还是像沈鱼记忆里面一样地直率,该说是小孩子没有防备心呢,还是单纯地天不怕地不怕呢?

“你想去什么地方?”

梅风亭终于是提起了一丝警戒心,犹豫道:“你,真的认识我义父吗?”

“胡原。他生活在雪原,行踪诡秘,但我不是在梅山浮岛见到他。”沈鱼提供着足够的信息,表示他确实对这个人有所了解。“是他让你去的地方?”

“对。也不是什么需要保密的事儿啦,但是那地方不太安全,我是听他老人家这么说。本来我不想去,但这是交换条件啊。”梅风亭趴在光亮的桌子上,手指抠着干净的桌布:“我本想一起做几个任务,相互了解一下,再跟你说这件事儿的。”

她想到这里,突然犹豫起来:“我这是说真的呀。要是你们的实力不够,即使天天请我吃饭,我也不会带你们去的。这是为了你们好,那地方真的很危险。”

沈鱼坐在她对面,笑眯眯地托着腮,也玩着桌布看着她:“可是这没有好处的事情,我为什么要去?”

“啊,对啦,有好处的。”梅风亭这才想起来,自己刚才没说清楚的部分:“那地方是个魔族陵墓,里面住着老爷爷哦。”

“噗!”君凌看着这俩人对着玩桌布,突然忍不住笑了。老爷爷?随身的那种吗?师父当年,就是用这种拙劣的谎话骗到沈鱼的?当年的沈先生到底是在期待着什么样的冒险生涯啊。

“魔族陵墓?”沈鱼眯起眼睛,装作自己真的感兴趣。他知道那里有什么,却得装作是被她求着才去陪她演这种戏,好像还挺有意思的!

梅风亭年纪虽小,心气却很高傲,懒得和他们多解释,而是坐直了一挥手道:“我有证据,但是得看过你们的实力,才能决定要不要告诉你们!”

“好。明天我们就去佣兵公会,接几个任务看看。但是,问题来了。”沈鱼也坐直,好整以暇地问她:“你,能给我什么呢?”

梅风亭思考:“嗯……至少我知道,魔族陵墓里有一把好兵器,我可以把它让给你。”

“用不着。”沈鱼手里是有一根不错的魔杖的,在城主府半年积蓄,他已经过得挺不错,虽然他使用法术并不需要魔杖!

他把那根做工精致的炎阳枯木法杖放在桌上,梅风亭也是识货的,这东西卖价能有几百米拉。她也不知道魔族陵墓的东西能有多珍贵,能比这个值钱吗?

她抱着期望看向君凌,这个看起来更年长,却一直跟在漂亮哥哥身后的成年人。君凌好笑,想了想,也学着沈鱼的样子,把自己的剑放在桌上。

没错,他的剑。化形魔剑的神奇之处,就是在君凌存在的情况下,本体还可以变成一把看起来很普通的宝剑,他觉得自己甚至可以用……就跟身体的一部分一样。

梅风亭这回真的开始犯了难。她手里没有任何能够说动他们的筹码,这两个成年人,是她考察过最合适的了,实力看上去不错,心肠更是好得不行!

能请她吃饭,这难道不就是万里挑一的大好人吗?唯一的缺点,就是他们不缺钱,这样一来,要说动他们简直是太难了。

不过,梅风亭从来都是走一步看一步的人,她满不在乎地一挥小手:“回头看过你们的实力再说!大不了,我不要任务分成,卖身给你总行了吧!”

“噗嗤!”君凌再次受不了,卖身……懂了!他终于知道,沈鱼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压榨梅风亭了!

而沈鱼依然弯着桃花眼,就像被小孩子的豪言壮语给逗笑了,完全没当真一样:“哈哈哈,这倒是可以,我看不错,就这么办吧!”

梅风亭哼哼着,不服气地翻了个白眼作为小孩子,她可是被大人逗习惯了,一看就知道,这是来自世故的成年人的敷衍!

但是她不在乎,她现在的傲气和实力可是完全成正比的!

等着被我揍趴下吧,愚蠢的大人!

146人在江湖被寻仇的日常

沈鱼本来只是觉得这种重来一次的感觉很是新鲜,很快,他就被梅风亭认真赌气的样子给逗笑了,根本停不下来。

君凌无奈,他的笑点可没有那么低,为了防止某女恼羞成怒,赶快打圆场:“行了行了,不闹了。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说,先吃菜!你不是饿了吗?”

这先上来的是冷盘三味冷拼鱼,凉拌聚宝盆,水晶胡椒肉,开胃嫩姜芽,还有一道连君凌都没有见过的独幽城特产:软炸河菜(一种河底的水藻)。

梅风亭和君凌是土包子,刚才点菜的时候被震惊了一把,这时候真的端上来,又被这花花绿绿的菜色再次震撼。

不过君凌想想也就释然了,当初他第一次见沈仙师的时候,就是一桌好菜款待小辈,只要有条件,他请客的礼数那是相当周到。

但是梅风亭刚刚兴奋地举起勺子,又鬼鬼祟祟起来,四周看看,压低声音说:“沈鱼啊,你,你还是挺有钱的吧?”

他既然买得起法杖,应该经济能力不错?但她也不知道这样的饭菜需要多少钱,她甚至从来没见过餐桌上有这么多肉。

沈鱼突然想起了什么,脸上笑容淡下去。在梅风亭忐忑的目光中,他从袖子里扔出一个口袋:“给,结账的钱先放在你这里,这样放心了吗?”

君凌缩回了伸向冷拼鱼的勺子在这个年代,穿越者的影响力还不大,“筷子”这种餐具也没有普及,只有一些贵族会用沈鱼对他这么一说,君凌也不敢太招摇了。

用勺子吃饭真的很麻烦,否则他已经把那块儿看起来很碍眼的鱼肉塞进了嘴里!

沈仙师的笑容是营业用的,已经到了真假难辨如同扑克脸的程度,但是现在的沈鱼似乎明摆着就是想起了什么。君凌疑问地看着他,他却摇摇头,完全不想提起。

“真的吗?哇!”梅风亭没在乎这俩男人的眼神交流,而是真的打开袋子看了看,里面的几百个吉欧瞬间晃瞎了她的眼。

看到这真实的金钱,她忽然又有点儿舍不得了:“我觉得,我们不用吃得这么好。楼下那个摊子其实及挺好的,我的剑鞘都一直没钱修呢……”

“不行。”沈鱼拒绝,“明天我们就是队友了,剑鞘的问题,可以回头再解决。”

“嗯嗯。”梅风亭点头,这个建议很合她心意,不是修理剑鞘的额问题,而是她终于可以拉到两个队友了!

沈鱼看着她患得患失的样子,故意拉下脸:“不吃就是看不起我,吃不完,我就不跟你去注册!君凌也是一样,你看着办吧!”

“吃不完?!哼哼,不可能!”梅风亭来了斗志,把头发往耳后塞过去,挽起袖子,准备大干一场!

凉菜之后,没让他们等太久,沈鱼点的热菜就开始流水一样端了上来。

这整桌的菜色,就像独幽城的物产一样丰富,从素色小炒,到油腻的腿肉;从精心烹调的细点,到稍微蒸煮就能上桌的河鲜……可谓是特色菜式应有尽有。

独幽城有水有田,这馆子做菜的选材十分新鲜,做法也是地道的本地口味。其实沈鱼对食物没有什么要求,但他记得,梅风亭很喜欢吃各种美食。

前一世,在他们最年轻的那几十年里,因为经济上的窘迫,她从来都没有表现出这种爱好!

而后来呢?之后很快,他们两个获得了一些际遇,他们的身体,也再也不需要吃东西了。只有省钱的习惯一直保留下来,二百多年,沈鱼从来没有陪她好好地吃过一顿饭。

君凌在酒楼的灯光下,也真正看清了,梅风亭瘦到了什么程度刚才把她提在手里,只觉得这小孩骨头咯人;现在仔细一瞧,她的颧骨下面有两道阴影,尖下巴已经能跟地球上那些为了偏执审美整容的网红相比了……

君凌鼻子一酸,赶忙夹了一直河蟹低头剥起来,借着蘸醋的动作抹了一把眼睛。“对了,这儿有冰奶球卖吗?”

“冰奶球?”这是独幽城特有的零食,沈鱼倒是听过:“那是小孩吃的东西,我从没见你师父吃过这……”

他突然明白,不再说下去。梅风亭现在就是小孩,君凌会问这个,就说明,梅风亭肯定是带他吃过!

君凌穿越重生根本没有多久,也就一个月,她已经带他吃过了,这吃货是有多喜欢吃那种小孩儿吃的东西?!更可恨的是,老子竟然不知道!

沈鱼抿了抿唇。即使重生一次,也不可能面面俱到,总有些细节提醒着他,不够,还不够。不管是对朋友的关心,还是对爱人的尽心,自己都很不够!

怪不得贝尔罗莎恨自己恨成那样,客观的说,作为搭档,自己确实对她很不好吧?

操蛋的男人,没毛病啊。

两个男人各怀心思,只有梅风亭是单纯地吃得很快乐。沈鱼放下勺子站起来,梅风亭嘴里刚塞进一只水晶螺肉包,含糊地问:“缜唔了(怎么了)?”

“我想起来,有个好吃的这里没有,我下楼给你买。”沈鱼勉强笑笑,他实在是看不下去,这种快乐太刺他的眼了……

刺眼,同时不断地扎着他心底的愧疚。

“也不用现在非得吃啊。”君凌阻止他,冰奶球算是饭后甜点,并不着急。“饭前吃凉的对胃不好,吃完咱们一起去呗!”

楼下有没有这种东西,他还不确定呢!能捡到这么可怜的幼年师父,这一顿饭,总要一起和和美美地吃完才好。若是他走开半天才回来,那可就太煞风景了。

不过,人在江湖,总会有些不遂人愿的时候。还没等君凌啃掉这半只青蟹,真正煞风景的人就来了!

楼梯上先是传来很肆意的说笑,然后是杂乱的脚步,一个女孩打头阵,把木楼梯踩得哗啦啦地走了上来。楼梯上铺着地毯,都能被她走出这种声音,这仪态也真的是够放肆了。

沈鱼却认出了熟悉的人,他收起了笑容,挑了挑眉毛,放下勺子,用手帕擦了擦嘴角。等这一行人走上来,沈鱼已经很端正地等着他们,就像此地主人一样,恍惚间分明就是前世灵山派掌门的宗师气度。

“听说那家伙就在这儿,看这门脸,混得还不错啊。”一个声音最大的女孩走在最前面,她面目清纯,眼角却略微吊起,骨架偏小,显得身材微胖,却还算是匀称。

另一个似乎是仆从的壮妇在旁边附和,声音在安静的二楼也是颇为嚣张:“肯定是在当跑堂的吧!也就这个适合他!”

那嚣张的女孩呵呵一笑:“这里是饭馆,又不是红馆,哪能用长他那样的人跑堂?我倒要看看……咦?”

她“咦”是因为,看见沈鱼很是体面地坐在二楼靠窗的座位的主位上,衣冠整齐,气度端庄。这可就出乎她意料了,但却没能让她满意一点儿,而是眯起眼睛,露出一个更加刻薄的笑容。

“哟,好久不见,还挺有人样的啊我亲爱的、小、表、哥。”

她的语气很是怪异,明显是在嘲讽。君凌听得出来,当时就放下餐具,询问地看着沈鱼要打架吗?

沈鱼看了一眼他在桌子底下握住剑柄的手,没有阻止,然后抬头回答她:“半年而已,不算太久。”

这是他的一个表妹,灵术师,辛小琪。沈鱼有很多表妹,多到他在家里一声表妹有好多人回答的地步,他能记得这一个,还是因为她是族中少见的和魔族贴得很近的人。

这本来是他都已经忘掉的旧恨了,不过对现在来说,是新仇!

“你也知道有大半年了呀!”辛小琪很做作地扭着腰,晃到了他们桌边,笑道:“你这一走,姥姥不知道有多想你呀!妹妹我只能为姥姥排忧解难,出来找你了哟。”

她说着,俯身向沈鱼探过来因为隔着桌子,她这个动作的压迫感减弱了很多,但那整个人都慢慢贴了上来。

君凌忍不住看了一眼,心中诧异:这女人有问题。明明是平平无奇的外貌,却让人莫名地亲近,想和她多聊聊天,在她身边就仿佛莫名开心。

手上传来一丝冰凉,让他突然恢复了清明。只是他这一些念头刚动,魔剑的本体竟然开启了自动防御!虽然只是一瞬间,却也让君凌警惕起来。

他深吸气,才发现,辛小琪的脚步,是经过了一定训练的、刻意用内循环配合呼吸而让自己身心平衡的走路方式。再加上她腰间挂着一个形状有点儿眼熟的布袋子,应该是放灵符用的……

沈鱼的亲戚,灵术师,似乎有点儿厉害啊!

君凌对沈仙师的第一次登场可是印象深刻,若不是梅风亭及时拆穿,他一个男人都会拜倒在幻术造就的虚假崇拜中。

辛小琪确实修炼了一些特殊的功法,却肯定没有当初沈鱼全盛时期的幻术那么厉害,至少她永远到不了无视性别、男女通吃的地步。造成的效果也微乎其微,君凌只是心思飘忽了一瞬间,另外的两个人全然没有受到影响。

辛小琪很诧异,她故意贴着那个吃饭的人身边,虽然没有看见他的脸,却能知道是个矮小的人她这一套,对付没有阅历的小男孩效果极佳,稍微一出手,便能让对方死心塌地。

梅风亭当然是不为所动了,她咬了一口手里的鸭腿,一抬手,用那根带着油皮的骨头戳在辛小琪身上:“麻烦让让!”

“你?!”梅风亭只是把她拨开,却很顺便地捏了一下,这动作在她衣服前面留了一个油腻的掌印。辛小琪哪里吃过这种亏,顿时恼羞成怒:“你敢!”

“不好意思啊,大姐。”梅风亭抬头,眨巴着大眼睛:“可是你骚到我了,我需要醋,解解腻。”

她无辜地举着手里的鸭腿,仿佛这只罪恶之手刚才什么都没做一样!

辛小琪怒火攻心,梅风亭却真的在醋碟里沾了一下,伸出舌头,故意用很夸张的动作舔着:“不过,这味道我喜欢,再来一点儿我尝尝吧!”

她嬉皮笑脸地说着,又举起了那根鸭子腿,往辛小琪身前戳去。

辛小琪已经发现这是一个小女孩,自然不可能受她摆布!心中愤怒,赶忙往后躲,却退了几步都没有躲过梅风亭就像那种顶烦人的小奶猫,想粘人的时候,必须要往死里粘着你。

这只小猫轻盈地一跳,紧紧贴在她身前,那根带皮的鸭子腿凉冰冰滑溜溜地戳上去,刚沾的醋都已经渗进去了……

辛小琪只觉得,这根可恶的鸭子腿,比所有罪恶之源都要让她作呕。

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在大庭广众之下,竟然被一个女人、一根鸭子腿给欺负到了!辛小琪因为怒极而面目狰狞,压制着舌根传来的隐约恶心,恨不得一巴掌把这个女人给拍死!

好在这个时候,她身后一把短刀突然挥出,刀锋凌厉,向梅风亭的手直削过来。

无声无息,却十分闪亮的刀光。梅风亭反应也是极快,当时收手这却没完,她闪电般地再次一伸,在那柄短刀的锋锐上,很恶意地抹了一下!

做完这个,她也见好就收,迅速倒退回去,顺势一滚躲开了挟怒而出的第二刀,有点儿狼狈却很是安稳地坐回了自己的位子上。

她对着沈鱼咧开嘴巴:“嘻嘻。”

眼看着这个本来还很嚣张的女人,漂亮的衣服上赫然沾着油手印和醋;而后面那个阴鸷的武士,手里的刀锋也被抹了一把肥油,那块鸭子皮更是软趴趴地粘在上面,分外讽刺。

沈鱼也好久没见过这么淘气的梅风亭了,很努力地憋住笑。一拂袖,他尽量正常地说:“辛小琪,不好意思,我今天在宴客,没有你们的位置了。还请你们旁边再开一桌吧!”

然而他的嘴角还是忍不住疯狂上扬,毕竟这是表妹,前世他虽然没有吃什么亏,却也不会出手恶整。君凌更是毫不给面子,拍着桌子嘿嘿傻笑起来!

辛小琪看着他们的嘲讽,已经没有了刚才的嚣张,而是换上了一副谨慎的面孔。她就像在面对什么凶猛的魔兽一样,一步一步地走上前:“我若是,非要坐在这里呢?”

沈鱼也收起笑意,她和身后的两个仆妇,还有那个阴鸷的高大女性,已经对他们形成了包抄。二楼这里不适合逃跑,看来只能打一架了?

梅风亭十分淡定,看着这女的想要按在桌上的爪子,叼着一只马蹄糕提醒道:“再把自己放桌上,那可就是我的菜了哦。”

辛小琪瞳孔收缩:这是威胁!

鸭子腿果然还是有点儿腻啊,梅风亭嚼着爽口的马蹄糕,心想。

147娶?

三个仆妇,一个看起来比年龄要成熟很多的少女,还有一个面目粗犷、身材高大的似乎是女性的人这个长相很难与女性联系在一起,可是从身材和衣着来看,这个比君凌还高大的家伙,确确实实是雌性没错。

君凌觉得有点儿眼熟,用口型问沈鱼:“魔族?”

“呵,”沈鱼看了他一眼,微微点头,然后对梅风亭介绍:“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一个表妹,辛小琪。那位女士是半魔族,是魔族大人的侍女,我还不知道她的名字呢。她们是专门来找我的,见笑了。”

那个高壮的女人这时候咧开嘴,露出一口参差而尖锐的牙齿,声音沙哑回答:“魔族昔落大人麾下,恶鬼见。”

梅风亭没被这指甲刮玻璃一样的声音吓到,而是淡定地吞下了嘴里的马蹄糕,反问:“怎么,报菜名吗?”不管是灵术师还是魔族,她对这些人的名字都没有任何兴趣。

“贴我的画像的人,你没有兴趣吗?”沈鱼看出她的心思,“其实你应该先把我卖一笔钱的,她们可是有钱的很。”

梅风亭这才大惊,举起勺子:“原来是这样吗!哎呀,太后悔了!”她甚至当时就丢下勺子站起来,游走到辛小琪的侧面,“大姐,我有这个人的情报哦。我现在卖给你,你还要不要?”

辛小琪手里已经捏了三只灵符,却发现她这一下子灵活的走位,让她的符咒很难施展。她眉头一皱:“滚开!”

她懒得跟这个黄毛丫头废话,好容易把他堵在这里,可不能让沈鱼跑掉!

“你确定不要吗,大姐?他可是城主府的人哦。”梅风亭把桌上的剑抄在手里,却只是随便甩着,好像在玩一根普通的烧火棍,这个态度也放松了辛小琪的警惕。

那个半魔族却是充满了战斗意识,她甚至没有在意自己雪亮的刀剑上蹭到的荤油,而是把毒蛇一样的目光钉在梅风亭身上。

梅风亭也发觉到了对方的挑衅,仿佛天敌见面,自觉地找到了自己的对手。她已经基本上吃饱了,但这会儿却又舔了舔嘴唇,升起了新的战斗渴望。

“行了,阿亭。”沈鱼拂袖站起来,长身玉立,每一步都走得飘然若仙。他踱步到梅风亭面前,微弯下腰,抹了一把她嘴角的油:“不用想着钱,但是你得把东西吃完。”

梅风亭也被他弄得尴尬,闹别扭:“他们来抓你!你还让我吃?!”她可是知道城外贴着的悬赏令,要活的不要死的,即使是家里人,这肯定是不怀好意。

“在店里不能动手,除非他们想被赶出去。我说的对吗?”

辛小琪的神色也勉强起来,她这也是顾及到独幽城的城邦规则,毕竟她们来独幽城也不只是为了这一件事。一想到身上带着的另外一个任务,她也软了语气:“只是尊重。”

“我不是来找他的,嘿嘿嘿。”那个弓着腰的女人吃吃的笑出来,“我是来帮主人的主人找玩具的……但是……”她嘴上这么念叨着,却还是看着梅风亭,就像发现了新玩具一样欲罢不能。

辛小琪赶忙拽她:“恶鬼见,不要跑题,逮住沈鱼才是正经事!”

“逮?”梅风亭手里烧火棍刁蛮地一横,破烂的剑鞘里露出寒光:“你问过我没有?”

辛小琪假笑:“小妹妹,莫要说大话。你若真是缺钱,我给你五百个吉欧,还有那一位朋友也是一样。只请你们早早离开,这是我们的家事!”

“不好意思,沈鱼是我朋友。”君凌赶忙表态:“我不管你们是谁,我尊重他的意思。”

他一直坐在那儿吃菜,显得格外淡定;剑还挂在腰间,也没有引起这几个女人的注意,但是她们依然给他开出了这个神秘小丫头一样的价格。

梅风亭对价格很不满意,横眉立目:“不行,外面的悬赏令,一个消息就是一千呢!”

辛小琪也暗自恼火,这臭丫头怎么恁的贪得无厌?她们确实发了悬赏一千,但那是要活人的价格,而不是消息的价格!

她可不是什么冤大头,至于现在肯用钱收买,还是对梅风亭刚才露出的那一手感到忌惮。

她刚才用鸡腿戳过来的那一下,辛小琪现在想想,觉得十分蹊跷。她是有见识的,也是有一定实战经验的,但是刚才她竟然没能躲开!她不会用自己一时不防备来开脱,因为现在回想起来,她发觉,自己根本就躲不过的……

如果这小丫头手里用的是利器的话,现在自己胸前是不是已经开了一个洞?却不知道是这丫头误打误撞,还是有意为之?

辛小琪虽然看上去颇为轻浮,做事却很是谨慎,否则也不会被派出来做这种关系到家族荣辱的事情。

其实君凌也在纳闷,沈鱼这表妹这是为何而来?虽然一家人,却明显是怀着什么深仇大恨似的,还带来了一个外人,这是唱的哪一出啊。

沈鱼也知道,君凌和梅风亭都是想为自己出头,虽然他们都不知道为什么;这是朋友的信任,君凌就不说了,梅风亭现在虽然还小,却也需要一个交代,不能让她莫名其妙地惹上仇家。

沈鱼看梅风亭还在赌气,拍了拍她的肩膀:“行了,先坐下把饭吃完吧。”

梅风亭还是不太甘心:“沈鱼,早知道我就把你先卖给他们赚一笔。反正你也会被他们找到,你看现在,连线索费都打折扣了!”

沈鱼揽着她往回拽,却根本拽不动,无奈道:“你要那么多钱做什么?”

“有钱就不用卖身给你啊!”有外人在,梅风亭也不想直接提魔族陵墓的事,但她还是对此颇为耿耿于怀的。

“你若真的想卖身,还有另一种方式。”沈鱼俯身调笑,旁若无人。

君凌觉得,自己不能任由这种对话发展下去了!他站起来,不动声色地挡在他们两个中间:“我说,咱们到底是先吃饭还是先打架?”

沈鱼是真的受不了梅风亭的顽固了,只能手上暗自用点儿力,轻轻捏她:“当然是先吃饭。也算是故人远来,辛小琪,还有那位魔人小姐,也坐下吧。”

他这态度突然缓和,辛小琪反倒是被吓了一跳,心下狐疑:“你竟然还肯跟我聊天?”

梅风亭看他胸有成竹的样子,也不知道沈鱼是弄的什么玄虚,但终归是听话地坐了回去。

沈鱼终于是暗自抹了一把冷汗,终于保持了风度,做了个“请”的手势:“我有什么不肯?是你不肯而已。”

那个半魔族也斜着眼睛看了一圈,把手里的弯刀“铿”地回鞘,坐在辛小琪旁边。他们这张桌,因为点的菜式多,是特地用另一张桌拼起来的,本来他们三人吃饭还显得很是冷清,现在多了两个,才显得稍微热闹了些。

但是梅风亭却不太满意,那个半魔族从刚开始就一直盯着她,现在更是和她开展了饭桌上的争夺!只要一看她想吃哪个菜,就故意跟她抢。这一个是玩剑的,一个是玩刀的,眼神都犀利得不行,一旦较起劲来,两只的勺子都快要打起来了。

沈鱼给梅风亭盛了一勺汤,招呼小二把她喜欢的几个菜式又要了一份,才让这熊孩子稍微消停。

“辛小琪,姥姥还是那个意思吗?”

“唉,表哥……师兄啊。”辛小琪也放下餐具,“你也是的,得罪了魔族老爷,你倒是一甩手走了,我们真的很难做的。”

“门派弃徒,不敢称师兄。”沈鱼不想跟辛小琪套近乎,“御华真宗向来与世隔绝,即使翡翠城壮大,也没有与魔族交往的必要。当然,我身上的灵术已经被废掉了,只是一个普通的孙辈,提一点建议而已。”

“但是现在的事情不是你能选择的。”辛小琪回答,“跟我回去,和你的未婚妻完婚,否则魔族的那一位大人绝不会善罢甘休!”

君凌吸溜着一根魔芋面,听到这儿忍不住呛住,一边咳一边赶紧吐到盘子里。

沈鱼,未婚妻,魔族?怪不得这人对灭亡魔族的战争那么积极,君凌恶意地想,难道是一血被魔族女人抢了?

沈鱼也看到了君凌变幻莫测的表情,给他的杯子里添满了果酒:“我在家里得罪了一个魔族,家里商量之后,对方让我废掉灵力,再娶她的一个侍女。”

沈鱼说完,抬头:“没猜错的话,应该就是这位女士了吧?请。”他举起一杯果酒,敬那个高个子半魔族女人。

“呵……好。”恶鬼见的外表丑陋,却也是学过一点礼仪,她终于第一次抬头正眼看沈鱼:“我也不想娶你,你太弱。”

她用酒杯指着沈鱼,“废掉的人类,只能是玩物。”

……娶?

君凌都愣住了,跟魔族沾边的女人,口气都好大哦!

148凤凰献宝

恶鬼见挑衅完就没有再搭理沈鱼,她根本就没有把这桌人放在眼里,除了梅风亭之外。

貌丑的半魔族现在满脑子都是争胜的欲念,和这个看起来有点神秘的女孩子争只要有她感兴趣的实力,她从来都不介意对方的年纪、出身。

而君凌被她这话惊到,刚舀起来的一块滑溜溜的豆腐掉在了桌子上,他也没去在意,而是诧异地转头看沈鱼:“她没喝多吧?她,这是在说你?”

沈鱼浅笑盈盈地给君凌找出重点:“我离开家族之前,已经被废掉了灵力。”

他敲打着自己的脑壳,“严格的说,除了剪掉记忆的这种法术之外,御华真宗的所有灵术,都被我自己剪掉,还给他们了。”

君凌皱眉,他怎么记得不是这样的:“我记得,剪切记忆是不能自己操作的啊?”

“我现在不能,因为连带这个方法,都被我忘掉了。”沈鱼坦然地回答,然后赶紧给差点儿噎住的梅风亭盛汤:“慢点吃……尝尝这汤,这是骨头熬的,多喝点儿才能长高。”

“切,我长大了肯定比你还高!”梅风亭嘟哝着,还是从善如流地尝了一口,连叫好喝。

沈鱼就像个老父亲一样在照顾她,虽然他也还是那张青葱少年的脸,却能看出对梅风亭的小心翼翼和过度关注。

君凌觉得这样很不妥当。如果一直被沈鱼照顾下去,这样成长起来的梅风亭,还会是之前那个肆意天下的师父吗?他把这个想法按在心里,决定找个机会,跟沈鱼说个清楚。

对于沈鱼来说,这是他重新经历一次的人生,而对于梅风亭来说,可能在无形之中灭杀了很多未知的可能性!

上菜的店小二打断了他的思考,小二端来了一只超大号的盘子,桌子上本来就菜多,赶紧撤下两道快要吃完的菜,这才放得下。

这是一道莲子汤,新鲜的莲子在汤里清澈地翻滚,中间点缀着一只大莲蓬;莲蓬上面,一只似乎是瓜果雕成的凤凰,叼着一个卷轴,凤凰神态高傲,上菜的时候,正对着沈鱼坐的主位。

盘子底下有火苗加热,以防汤在这个季节太快冷掉,也让汤一直保持微微沸腾的状态。而最有创意的就是,这汤上面浮着片片青翠的莲叶,每个叶子都托着一片薄薄的肉,正在被汤水慢慢地烫熟!

“这道菜厉害啊!”君凌好奇地问店小二,“这叫什么菜?”

“这菜叫‘榜上有名’,我们老板交代过,如果沈先生来,就给您准备这道菜,预祝沈先生年底成功上榜!”店小二点头哈腰,很是谄媚。

沈一是城主府的人,却不算正规公务员,很多人传言,他离开城主府就是为了求取一个正式功名的。独幽城的公务部门在年底考试,招纳新人,通过者在庆祀节之后放榜这菜名就是为了讨个好彩头。

可惜,梅风亭对吃的兴趣永远是最大的,她用勺子戳了戳漂浮的荷叶,问:“这肉是什么肉?”这荷叶上的肉看起来晶莹剔透的,很是鲜嫩,让人看了食指大动。要不是小二说起这菜是送给沈鱼的,她早就动手啦!

“回客官,这是我们独幽城的特产,菱鱼。这道菜只取肚子最中间的一块肉,一条一米长的大菱鱼,才能片出这七片来。”店小二一边夸耀着自家的菜品,然后对沈鱼再次躬身:“这道菜制作有点儿繁琐,所以现在才上,沈先生您多担待。”

“佟老板太客气了。”沈鱼赞许道:“一米长的菱鱼至少要长十年,你们震死费心。不过,考试还在下个月,现在就祝我榜上有名,会不会太早了点?”

小二很是恭敬:“您是我们老板的救命恩人,也是城主的得力干将,好容易光顾生意,怎能不尽心?等老板从飞星郡回来,也就放榜了,不算早的!”

沈鱼笑答:“借你吉言。真是麻烦佟老板了,人在飞星郡还要惦记着我。沈某多谢,请转告他,改日我再与他一起喝茶!”

“沈先生客气,慢用。”店小二躬身退下,不再打扰他们。

一条一米长的鱼,身上只留下这一点肉?君凌被这么一说,顿觉这道菜色香意都是不凡。一旦知道东西珍贵,更加觉得口味不同凡响,连鱼肉的味道都变得格外清爽,带着莲子的香气。

不过他也觉得有点儿不对,这家店的老板,既然把沈鱼当做恩人,那为什么又把辛小琪她们这几个人放上来?二楼虽然不算包场,可到现在都只有他们这一桌而已。

这会儿已经过了饭点了,按理说,这种明显是来找麻烦的家伙,应该有人拦住才对。就算是上来报个信,也可以让他们提前准备,甚至逃跑啊!

想到这里,他问沈鱼:“这儿的老板是你朋友吗?”

沈鱼嗯了一声,想了想,然后保持着营业笑容,凑到君凌耳边,却是答非所问。

“我从不吃鱼。”他说着,放下勺子。

君凌也紧张起来。这家店有问题?还是这菜有问题?在这种时候他的思维已经开始跟不上沈仙师的脑回路,这里需要默契,最好是生死之间杀出来的那种、一个眼神就懂你意思的默契。

两人说的话根本逃不过辛小琪的耳朵,她赶忙吐掉了嘴里的鱼肉,开始调动身上的灵力运转没有问题,身体没有问题,没有药,食物没问题。

她这才稍微放下心来,却更加狐疑地看着自己的表兄。

才半年没见,她觉得这个表兄更加神秘了。在家里的时候,还经常会见到他废寝忘食地钻研某种灵术、某个灵符,就是个天赋卓绝、心思单纯的少年;而这半年之后,他似乎也学会了委曲逢迎,却让人感觉笑里藏刀,分外阴险。

桌上的菜已经吃得差不多了,梅风亭的进食速度明显减慢,慢慢品味了两片鱼肉之后,终于惬意地打了一个饱嗝。沈鱼等她放下勺子,才体贴地问:“吃好了吗?”

“吃好了,好得不能再好。”梅风亭靠在椅子背上,还回味着莲子鱼汤的味道。

“我也好了。”君凌早就在等待,下一步,是不是该打架了?

辛小琪也站起来,“现在,我们该公事公办了,表哥。”

沈鱼根本没有理她,只瞥了一眼,就给梅风亭递过去一块手绢:“吃饱了就好。”

这凤凰是瓜果雕刻成的,十分精美,这时候在一桌残羹剩饭中,就显得鹤立鸡群起来。

梅风亭其实很想尝尝,却也觉得太可惜,不愿意把这么精美的艺术品破坏掉,伸了两次手,最终都缩了回去。

沈鱼看见她犹豫,也是觉得好笑:“这么好的雕工,还是不要浪费别人的一番心意才好。”他说着,带头破坏起来,很是随意地伸手摘下了水果凤凰的脑袋这是一块青瓜雕成的,威风凛凛,材料也很是新鲜。

但是他却没有吃,而是把凤凰嘴里叼着的纸卷拿下来,打开。

“果然是很用心,谢谢佟老板了。”沈鱼点点头,不知道在对谁说。

“客气。”一个声音不知道在哪儿响起来,闷声闷气地回答,那似乎是个中年男人君凌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他们的脚下,就浮起一阵银白的冷光。

不是圣光的暖白,也不是凋零的苍白,而是淡银色的,他依稀有点熟悉的白光……

沈鱼手里的纸没有燃烧,这应该也不是符咒;君凌终于想起来:这是他在独幽城传送阵见过的,空间魔法的银白!

“魔法卷轴?!你怎么会魔法?”

身边的景物向他头顶迅速飘走、拉长,仿佛整个人都在迅速向下坠落。君凌最后听见和看见的,就是辛小琪暴怒的声音和扭曲的脸。

然后就是强烈的失重感,让他很想吐,眼睛看到旁边的景物都在坠落,眼前飘过各种光怪陆离的东西,他看不清,却能看见它们都在往上飘!

君凌忍不住闭上眼,这才稍微缓解了一下恶心;但是脑袋里传来的失重的错觉却还是保持了很久。直到他发现周围的流光都在变缓,即使睁开眼也不会加重这种坠落的错觉,他才小心翼翼地,踩了踩脚下一直很坚实的地面。

周围是一片黑暗,没有灯火的那种黑暗。他试探着叫了一声:“沈鱼?”

“君凌?”梅风亭脆嫩的声音响起来,“是你吗?我在这边,我好恶心。”

“我也有一点。”君凌说着,他循着声音的方向,谨慎地迈开步子,脚下好像踢到了什么,有东西骨碌碌地滚走。

他其实感觉还可以,毕竟他之前有过专门在天上飞来转去的经验,今天也没吃那么多。胃里东西少一点儿,总能减轻恶心的但是在这种不明情况的黑暗中,他也只能停下脚步:“你脚底下有东西吗?”

“好像有。你等等,我有火折子。”梅风亭回答,一阵地摆弄,一团火光亮起来,照亮了她的小脸。

“这是哪?”借着光线,君凌看到了地上散落的一些碎坛子、罐子之类的东西。他绕过这些,终于来到梅风亭身边,“沈鱼呢?”

“我也不知道。”梅风亭举着手里的火苗,这是个小房间,房顶很矮,地上很脏,坛坛罐罐乱扔了一地,还有一些碎瓷器。她脸色难看地弯下腰:“你等我会儿,我有点儿不舒服。”

“给我吧。”君凌接过了火折子,继续查看四周。他的身高,稍微伸手就戳到了这里的天花板,仔细观察,似乎是石头的,布满了细密的雕刻。

这些雕刻的花纹就像指纹一样,一圈圈地盘绕、延伸,似乎爬满了整个房间。旁边的墙上也有这种风格的纹路,罐子上的花样也基本是一样的画风。这种画风,似乎代表了沉大陆上某种风格强烈的文化这是什么地方?

梅风亭抱着一个罐子,低着头努力压制呕吐。半晌,她才终于感觉好了点儿,把手里的罐子举起来细细端详:“这,这好像是乱海纹。”

“乱海纹是什么?”

梅风亭的表情不太自然,“是魔族老爷们喜欢的一种花样,代表无尽和永生,还有强大的力量。”

她放下罐子,叹气:“魔族不老不死。如果因为意外死亡,他的朋友会用很多很多的乱海纹祝福他,希望他下一次转世依然是魔族。”

君凌终于明白:“魔族陵墓!”

149奉献者米拉

1491

沈鱼手里拿着那张羊皮纸卷轴,愣了好久。他面前的店小二已经直起了腰,脸上没有一丝谄媚,笑容可掬地看着他,就像个普通的老员外一样。

“这是什么意思?”沈鱼问。

“这也是城主的意思。”店小二或者说店老板,微微一低头:“沈先生,城主对你寄予厚望,所以让我处理掉那些人。”

“我说了,我拒绝。”沈鱼随手一挥,就把那张用完的卷轴丢到地上。“你处理的倒是干净,但是我朋友呢?”

“这是固定范围的随机传送卷轴,他们传送的落点,相距不会太远,但是……”

“但是你依然不知道在哪里,是吗?”沈鱼冷下脸,“我如果想隐藏身份,你们不可能找得到我。我只想知道,为什么城主突然反悔?”

“不好意思,城主大人昨天刚睡醒。”中年的店老板不好意思地解释:“你也知道,他睡一觉至少是一个月,这次已经算是被你惊醒了他老人家一醒来就在找你,也请沈先生体谅他的一片苦心!”

“可我不打算接他的班,也不打算帮他的忙。我早就说过,我太年轻,志在天下,对这座城的权力没有任何兴趣!”

“唉。这些话你应该跟城主亲自说,如果他老人家愿意听的话。”

“他已经做了决定的事情,根本不会听别人的意见。”沈鱼两世为人,老而成精,不需要见面,通过平时的行事作风,就能判断独幽城城主的为人。

雅加西德古拉,一个神秘的脱凡强者。一百年来,这城里,他不愿意管的事情,自然是随底下人处置;而他真正在意的事情,从来都是独断专行、说一不二!

店老板也唉声叹气的:“你既然知道,就不要与我为难,我也只是听命行事!”

沈鱼手里的法杖就像拐杖一样戳着地板,思考了好一会儿,最终点头:“我明白了。”

不只是眼前的事情,连着上一世的一些事情,也一起明白了:“看来,这一次我出现得太早了,抢了别人的风头!”

沈鱼旁若无人地说着别人听不懂的话,也终于有了一点儿符合他外表这个年纪的狂放:“放心,城主很快就能找到他想要的人,而我,有我自己的事情……不好意思,失陪了!”

前世,赫希尔明见得到了独幽城城主的赏识,以这座城池为起点,开始了他一统天下的征程。

可是这次,或许是自己提前来到城主府,展现了超过年龄的能力,抢了卫汐冥的风头。也不知他那里出了什么岔子,现在还没有来到独幽城,进入到城主的视线里!

还有梅风亭为什么要冒充赫希尔明见的身份,这都是大问题!

等忙完这一边,他必须去卫汐冥的故乡查看一下。作为己方的重要的历史人物,必须保护好卫汐冥;顺便,他也想看看,卫汐冥有没有保存前世的记忆呢?

想到这里,沈鱼也有点儿激动和期待,更着急了。当务之急是要先把梅风亭找回来,至于君凌,他作为一个化形的物件,上一次凋零诅咒都没能搞死他,丢在哪里也应该死不了的……吧?

沈先生不负责任地耸耸肩,手里的法杖在地面上划了个三角,动作潇洒随性,手法却是异常熟练!

大范围随机传送,他能通过法阵符文看出大致的坐标。没看错的话,他们可能是传到魔族陵墓里去了……那里的话,更得尽早赶过去,否则阿亭会吃亏的。

沈鱼一步踏出,踩在地上的银色三角里:“对我来说,还是朋友更重要。佟老板,后会有期!”

店老板眼看着他被白光淹没,只留一声叹息。

所有城主府的幕僚,都会纳闷一件事:这个来自翡翠城的十八岁男青年,究竟是怎么成为一个熟练的魔法师的?

在这个魔族垄断元素魔法的年代,即使是魔族的私生子,也不可能有这样的水准。更何况,经过调查,他真的是被御华真宗废掉一身灵力、逃出家门的弃子!

沈鱼这个年轻人才来了半年,他的招牌笑容,已经演化成了一种代表神秘和强大的符号。

毫无预兆地发动传送魔法,通过简单的手势辅助,就能构建起空间元素结构这在大多数魔族眼里,都是一种不可思议的手法!

酒店老板露出无奈的笑容,用自己本来的声音说:“果然还是留不住。你是早知如此,专门来看我笑话的吧?”

“不敢。”城主府的廖总管在旁边的雅间里走出来,终于放下了心。“我不太赞同你这么做,但我们立场如此,唯尽力而已。”

“所以他们传送去了哪里?”

廖总管故意一缩脖子:“不知道。”

这是知道也不肯说事已至此,确实没有必要相互为难了。两个中年人对视一会儿,心照不宣地苦笑起来,回去怎么交差才是他们要思考的问题!

1492

“我也觉得,这里可能就是魔族陵墓了。”梅风亭叹气,她已经不想吐了,只有一点儿残余的头晕。“我知道的东西不多,和你讲一讲,接下来我们要非常小心了!”

君凌一听她说的这么严重,也犯了怵:“既然这里很危险,不如我们先出去吧?咱们突然被传颂,根本就没有准备,还是别在这里乱走了。”

“要是有那么容易就好了。但是,陵墓这种地方,可不是让人随意进出的啊。”梅风亭让君凌先坐下来,稍安勿躁:“我只知道一些基本情况。魔族陵墓,一般都设有三个甚至更多的主墓室,其中只有一个是真的,剩下的都是陷阱,专门用来坑害贸然进入的盗墓者!”

君凌面无表情地吐槽:“果然每个世界的陵墓都是一个套路的……那么怕别人打扰的话,不要放什么宝贝不就好了?”

“怎么可能呀。”梅风亭被他逗笑了,“即使是魔族的尸体,对人类来说也是宝贝。更何况,这儿埋葬的可能还是一个魔族的名人,他们就更看重了。”

“嚯,魔族的尸体怎么也是宝贝了?”君凌倒是头一次听说,很是好奇。

“呃,用处很多啊,主要是灵术师用。我不懂,不过我想想……”他问得这么具体,梅风亭反倒是被难住了,想了半天才一拍手。

“我想起来,当初在宗派典籍库里见过,莫克帝国有一种很邪门的灵术师,他们能把尸体做成很厉害的召唤物。如果有魔族尸体,那一定很厉害吧!”

死灵法师?君凌想不到梅风亭竟然知道这些:“宗派的典籍库,梅山剑宗吗?”

“对。咦,诶,你竟然听过我的门派?”梅风亭惊喜,手都按在了君凌的腿上,激动地凑近他:“梅山剑宗没落好多年了,你竟然听过!你去过梅山浮岛吗?”

“不仅去过,还有一点儿关系呢!”君凌故作玄虚逗她,“不信,我给你使一套千山暮雪。”

君凌本来是炫耀,却想不到梅风亭很是不屑地哂笑起来:“切,千山暮雪是最粗浅的入门剑法。一百年前,梅山剑宗最鼎盛的时候,整个西北平原的剑客都会!这可不算什么本事。”

君凌不知道还有这事,他是怕自己的剑法使出来被梅风亭怀疑,才提前铺垫了这一节。看来是自己多心了,果然不管是世界历史还是门派历史,多学点儿知识才是最重要的啊!

竟然被十三岁的萝莉师父鄙视了,难道这就是“你师父永远是你师父”的定律吗?

“唉算了,不谈这些,说说下一步怎么办吧。”他不想和萝莉师父斗嘴,赶紧回归正题。

“我们如果想要平安地离开,就得到真正的主墓室。我身上有个信物,放在那里就可以传送出去,这是我义父交代的。”

“还有信物?那你知道真正的主墓室长啥样的吗?”

“不知道,没人知道,因为按照规矩,每个墓室都做成一模一样。咱们先从这个屋里出去吧!”

君凌这才反应过来,高高举起了火折子:“对哦,这屋的门在哪儿?”

“没有门,只有机关。”梅风亭回答,拉着他到墙边上。“我们从这边开始找,看有没有机关石柱。只有传送机关,才能把我们送到下一个房间!”

“哦,好。”君凌和梅风亭拉着手,在火折子照亮的一个小范围里,沿着墙壁搜寻。走出去几步,君凌就叫起来:“壁画!”

他很兴奋地凑上去,在陵墓中,壁画是很重要的信息,必须好好研究。这些壁画规模不算大,却也占满了这边的墙壁,绘画内容以一个光芒万丈的人物为核心,一共有八张。

而这些壁画有个特点:所有的主角都没有脸,但是在他头部,却用一种光芒万丈的夸张画法,来表现主角的突出。壁画上对其他人物、鸟兽的雕刻都还算是细致,按理说,不应该出现主角反而没有脸的情况啊?

梅风亭看了几张画,就明白了。然而她的表情浮现更多的迷惘,“这不对啊。”

“怎么?”

“我一直以为,这个陵墓是之前镇守独幽城的魔族将军的陵墓。但是,看壁画的内容,并不是他,而是另外一个人。”梅风亭很沮丧,“我来之前找人打听的背景故事,好像全都不管用了!”

“没关系,现在的这个壁画你也看得懂吧?”君凌问。

“我看得懂,因为这个故事太有名了,这个人也太有名了。”梅风亭为难,干脆在壁画前面找了个倒下的罐子,拉着君凌坐下了。

“有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先听哪个?”

君凌很明白梅风亭的坑人作风,毫不犹豫:“好的。”

“好消息就是,我们可能不会有真正的生命危险。”梅风亭抬头指着壁画上面的一块:“你知道的吧?魔族人的面目,随着内心的改变,一辈子都会改变。如果这个人心灵善良,就会变得美丽、和善,如果为人恶毒,长相也会变得阴狠、刻薄。”

“这个我知道。所以?”

“我推断,这里埋葬的人,应该是魔族第一美人。”

“呃,所以说,这里的墓主人是天字第一号大好人?”

“对,不仅是好人,而且是出了名的大好人。”梅风亭说起这个,却没有一点儿开心的意思。

“那坏消息呢?”

梅风亭想了想,反问他:“你知道莫克帝国的货币单位,为什么叫‘米拉’吗?”

“不知道。”

“……你怎么比我还没见识啊?”梅风亭抱怨着,“我真怀疑你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这都不知道。”

君凌赶紧服软:“好啦,我就是见识少,赶紧告诉我吧!”

梅风亭是个吃软不吃硬的,哼了一声,得意地给他科普。“奉献者米拉的故事,基本上每个莫克人都知道。你是西南人,我就告诉你一下。”

“魔族刚刚来到陆地的时候,有个魔族叫米拉斯若斯,他十分善良,不愿意跟随同胞侵略人族土地,就离开了族群,自己在大陆上旅行。”

“因为他太善良了,旅行的路上,碰到任何人的求助都会答应。他把自己身上所有的东西,包括衣物都给了别人。他因为没有衣物而感到羞耻,就一直走到没有人烟的森林里,这时候森林里的猛兽向他索取肉食,他就把自己的身体也送给了猛兽。

“最后,奉献者米拉只剩下了一个头骨。丛林里的麻雀同情他,向他的头骨里投下了很多野稻米,填满了他的颅骨。”

“所以,莫克帝国货币单位就是这样的:一个魔族颅骨能盛装的大米的数量,价值为一个米拉。”

梅风亭说完,看着君凌,一副“你懂得”的表情。

君凌也变得很困惑:“不对吧。既然是这么厉害的魔族,为什么他的陵墓,会在独幽城附近?”

“所以,这就是坏消息了。现在关于奉献者的壁画出现在这里,你不觉得很离奇吗?”梅风亭抬起头,在明暗不定的火光中看着他。

这让君凌有点儿不太好的预感,虽然现在的师父才十三岁,但是梅风亭向来都是个坑人的惯犯!

果然,梅风亭看他不懂,恨铁不成钢地戳他的腿,解释。

“或者换个说法:你觉得,我们现在距离独幽城有多远了?”

150今日恐怖故事:会讲话的头颅

“这,我们可能已经被传送到莫克帝国了吗?”

“很可能。莫克境内管理很严格,我们没有身份,即使出去也要小心谨慎。而且,我身上只有20个米拉,剩下的可全都是教会治区通用的吉欧!”梅风亭摊手,站起来继续往前走。

“莫克帝国很排外,很排斥使用吉欧。像我们这种西南部的人,没有入境手续,身上还带着大量的教会钱币,可能会被抓起来呢!”

“这么严重吗?”君凌对莫克帝国的行事风格有所耳闻,主要是因为他们对穿越者的排斥。“出去的事儿到时候再说吧,或许没有你想的那么危险。”

“也是。诶,过来我看看这里,好像不太一样。”梅风亭让他弯下腰,把火折子拿近,观察墙根底下一块儿花纹缺失的地方。

“好像是磕碰吧,这块砖石好像是碎了一个角。”君凌蹲在地上看,“这么多年了,经历一次地震什么的,磕磕碰碰也很正常吧?”

“有可能吧。但是这么说来,一些精细的机关,可能也早就坏掉了。”梅风亭有点儿沮丧,“这房间也没有门,若是机关坏掉,咱们就真的出不去啦。”

“瞎说什么呢!”君凌很好笑,这时候的梅风亭真的只是小女孩,即使再有自信,也还是会怕的呀。

“你说,沈鱼是不是掉在了别的地方?”

“应该是。”君凌回答,他心里暗搓搓地想,自己是梅风亭的剑,很可能是因为这个才会传送到一起。

他想不到沈鱼并没有跟着随机传送过来,毕竟他的目的并不是躲开辛小琪他们而已……

在找到这些无关痛痒的异常之后,他们也终于把这个房间转了一整圈。除了壁画之外,似乎就是个画满壁纸一样纹路的普通房间,哪里有传送机关的影子?

“不对啊,义父说得很清楚,这座陵墓建设的时候就是每个房间分别做好,然后一个个传送到地下溶洞里。每个屋子都是传送进出,魔族的空间魔法很厉害的,他们不可能不用的呀!”

君凌也陪她一起坐下:“可是,墓室里其实也用不着进出,这种设计的存在就是奇怪的。”

“这样的设计,是为了墓主人可以在其中通行。”梅风亭解释,“陵墓是为了安放灵魂,让他最终进入轮回重生。在重生之前,这里就是墓主人的居所,都是仿造魔族的房屋建造的。”

“使用传送阵?”

“用传送阵倒是单纯地为了防止别人打扰。我身上带着信物,否则不可能进得来……”

“还有信物吗?”君凌想了想,也点点头,这倒是合情合理。

“我是来送信的,当然有信物了。”

“话说回来,你那个义父也是厉害。”君凌突然发现梅风亭这人真的胆子大,“给你一把剑,教了你一点儿东西,就让你装作别人,还让你去陵墓里送信……送给谁啊,死人吗?”

梅风亭高兴:“你怎么知道?”

“……我乱猜的。”君凌一头黑线,“你不觉得这种任务本身就很胡扯吗?!”

“他让我来独幽城找魔族陵墓,已经够胡扯了。但是咱们不也找到了。”梅风亭挥挥小手,“我还接过杀一个死人的任务呢,这又有什么可奇怪的?”

“啊?杀一个死人?怎么杀?”

“我也不知道怎么算的。我找到那个尸体,把它捣烂了。雇主好像很满意,不过那事儿不好干。”梅风亭想到了不太好的事情,皱眉:“要不是实在缺钱,我才不接那种任务……不说了,我又有点儿想吐。”

“哈哈哈,一个人做任务很辛苦吧。”

“主要是,我年纪不够,只能通过假身份接黑活儿。”梅风亭满不在乎地耸肩,往墙上一靠,抬头望着天花板。

“所以你们一定要跟我去注册佣兵小队,我要做点儿正常的任务,没啥危险来钱多的那种……尤其是守林人发布的任务,只需要跑一些偏僻地方,就给好多钱呢!”

“好好,出去就注册,不都已经说好了嘛。”君凌失笑,也坐在她旁边,表情姿势保持一致。“再找一次吗?要么就把火折子灭掉,否则它坚持不了太长时间了。”

若是失去了光源,他们在这种地方就只能坐以待毙。梅风亭点头,“先灭了吧……等等。”

火光闪动,君凌正想扑灭,梅风亭伸手阻止,站起来:“天花板,好像不太对。”

君凌立刻站起来,把火苗举高,观察自己的头顶。这墓室的天花板并不高,君凌伸手就可以摸到,刻意举着火折子寻找,终于在这个角落里的繁复的乱海纹里面,发现了那些光影不对劲的地方。

“这里有几个洞。”君凌招呼梅风亭过来,“好像可以把手指头伸进去。要试试吗?”

梅风亭努力仰头,甚至跳起来看。“是诶,是不是可以按?按哪个,都按吗?”

君凌低头:“所以我在问你。”

“我不知道嘛。要么就随便吧?”梅风亭摊手,一切随缘,听从命运的指引简单的说就是反正不懂乱按一通试试呗!

“你可真行。”君凌已经懒得吐槽她这种生活态度了,反正要坑一起坑,他让梅风亭举着火折子,然后抓住她的手,确保下一次传送二人还在一起。

他伸出手指头,比划着这五个孔洞:“那,我都按了?”

“先都按了试试,到下一个房间咱们酌情再看。”

君凌还是觉得不太靠谱,“我的手指头不会断掉吧?”

“你少废话了!”梅风亭摇他的胳膊,“快按……等等。”

他们这会儿正站在房间的一角,而在这间屋子的正中,一片圆形的装饰地板上,一丝银色的微光突然亮起来。

“安静!”梅风亭命令,迅速拽君凌蹲下,同时闪电般地吹灭了火折子,抽出了佩剑!

君凌听声音就知道,这是师父的魂切刃!他都没见过师父拔剑呢!

银光越来越亮,君凌也拔出了自己的本体剑刃。那感觉说不上什么,就好像把胳膊从袖子里掏出来一样,又好像张嘴去咬东西,仿佛剑刃就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了。

其实,事实上也确实如此……君凌不太适应这种仿佛长了一条尾巴的感觉,但是现在不容他多想,他就当手里还是魂切刃,招式还是那些招式,阴人还是一样的阴人。

可能有人要来了。会是沈鱼吗?还是别的什么人?

银光闪耀起来,一个人影出现在中间。君凌觉得他们的运气不错,这人正好背对着他们两个藏身的角落!

他已经看清了这个体型,还有那很特别的装束和武器是那个丑陋的半魔族,用刀的女人,恶鬼见。

传送的银光只亮了一瞬间,房间就恢复了黑暗。魂切和君临两把名剑左右一分,从两个方向,无声无息地绞杀而去!

1502

固定范围随机传送,坐标范围很大,沈鱼之所以能判断他们的去处,是因为他知道魔族陵墓在哪里。

在独幽城城主府,地下二百多米的天然溶洞中!

那张随机传送卷轴,是城主府为了留住他而准备的。把他们全部传送最好,但是这里出了一点问题。

梅风亭身上有信物,她虽然也传送到城主府坐标附近,但她会被丢进墓室里!

随机传送卷轴需要信标,一般是一些低端的施法材料。而很不巧,店老板真的把施法材料放在最后那点儿鱼肉里面了所以沈鱼身上没有信标,他没有被传送。

留下他一个人之后,他就明白了这一点!

把他的朋友送到城主府,他就必须回去见城主。只有他回去把条件谈妥,他们才会放人!

雅加西德古拉向来是个懒人,魔法卷轴在这个年代也不是什么太过珍贵的东西,能用技术加暴力解决的事情,这位大人可从来不屑于用计谋。

毕竟,他还要赶紧把事情解决掉之后继续睡觉……不睡足三个月,独幽城城主是不会有什么精神的。

但是那张传送卷轴又必须用掉。他和梅风亭,加上君凌,应该能打得过辛小琪她们;但是在城中打斗,违反了城主的条例,他们会被卫队名正言顺地抓走,一样会牵连梅风亭。

城主卫队都是经过筛选的武士,一个君凌可以打他们三个;但是沈鱼现在的实力,也就是能打十个罢了。问题是城中的卫队数量足有一千,晚上正常当值的就有一百,在这种时候,肯定已经全员待命了吧!

为了逮住自己,独幽城真的很下血本了。

不过,现在城主府那边并没有收到人,一定会很纳闷吧!哈哈!

沈鱼想想那群人尤其是廖总管,那对小眼睛里一定是装不下的巨大困惑就忍不住好笑。

他仔细算好了传送的坐标,包括平面和三维空间坐标,终于成功地传送到了主墓室的空中。

主墓室内部高度足有十几米,他很不巧直接闪现在最顶端!好在他为人谨慎,卷起一层风元素护在身边,经过一次有惊无险的自由落体之后,他终于砸在了奉献者米拉的神坛前面,颇为狼狈地拍了拍衣服上的土。

他在魔杖顶端点起一簇火元素,就像端详朋友的家一样,四处溜达,一边问着:“有人吗?主人在不在?”

没有应答。他观察地上的灰尘,因为墓室的通风不太好,灰尘也不多,但是一层细细的灰土上,依然有一些相对新鲜的划痕迹象。

他知道这里的主人长什么样子,此时也胸有成竹。若非如此,他也只能依靠梅风亭的信物和墓主人相认了……

“你,找我吗?”一个干涩的声音从角落里传来,带着一丝胆怯。

“对,找你。”沈鱼蹲下来,看到了这个说话的墓主人,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没错,相认。

毕竟,没有什么正常人会跟这大半个骷髅头谈笑风生。

而沈鱼看着这个熟悉的头颅,竟然看出了一丝温暖。

“你认得我吗?”这是他重生之后,对很多人都例行询问的一句话!

他期待着能遇到和自己相同的人,期待可以聊聊往事的人,来让自己确信前一世是真的经历过,而非一场悲剧结尾的梦境。

“我认得你。对不起。”头颅咯吱咯吱地回答。

沈鱼对这个答案感到困惑:“为什么道歉?”

“因为我没有给你东西,却让你帮忙做事……我对不起你,还有那个好心的女孩子。她怎么样了?”

沈鱼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他说的是谁。仔细思考,他想到一个荒谬的可能性,顿时浑身汗毛炸起!

这不对……不对!

可是到底是我不对劲,还是这个世界不对劲?!

151昔日恐怖故事:暴力情人

【绝对时间n0,圣历55年8月】

“应该就是这儿了吧。这个房间只有一个洞了。”

“嗯,站好,我按了。”

传送魔法的银光熄灭之后,梅风亭重新亮起火折子。

他们已经到了一间很大的厅堂,和之前经过的所有房间都不一样!梅风亭激动起来,“就是这儿了吧!”

沈鱼接过火折子,点燃了手里的火把。每次传送,火苗都会熄灭,需要重新点燃;而这里很明显将是他们的任务终点。

空间很大,需要更强的照明才能看清楚,这个大厅足有十几米高,正中间是一个古老的魔族祭坛,这是祭拜火神的标准祭坛。梅风亭冲上去,祭坛底下正好有一块凹槽,那形状很奇怪,也很熟悉。

她从怀里掏出胡原给的信物,这块经过简单雕琢的玉石,已经被少女的体温捂得温热。她大大咧咧地走过去,被沈鱼一把拽住:“别踩,踩祭坛的人都是贡品,不吉利。”

“哦。”梅风亭点点头,俯下身来,却够不着那个凹槽。想了想,她半跪在地上,努力伸出手臂,这才正好。

放下那块信物,祭坛上亮起微光,紧接着,大厅的各个角落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还有一阵阵低沉的震动。

“怎么回事?这儿不都是魔法机关吗,怎么到这里是机械的!”梅风亭迅速站起身来,持剑在手,很自然地和沈鱼背靠在一起。

“机械机关应该不会太凶险,小心防御。”

沈鱼已经拿出魔杖他用的是赫希尔教牧师免费派发的制式法杖,客串魔杖使用不是不可以,而是效率很低他可不在乎什么魔法师的面子,穷就穷得理直气壮,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而且,他可以同时释放牧师的守护盾,能净化凋零,还能使用元素法术。能防也能打,这才是实战中最需要的法师!

“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吱”

机关的声音,以一声刺耳的尖声为结尾。

“谁……叫我……”一个听起来很干燥的声音,在某个角落里传出来。

梅风亭和沈鱼一边防备,一边移动。这种陵墓里出现的活物,都已经是不知多久的凋零生物了,具有智慧那简直是不值得意外!他们只担心对方的实力,会不会留有太多生前的记忆?魔族法师一旦成为凋零生物,那杀伤力简直是倍数增长。

智慧型凋零生物他们也没打过,但是比智慧型更难缠的,他们在前线也算是见过,两人配合好,不是不能一战!

“两位,年纪轻轻,有胆识,有本事。”那个声音阴阴恻恻,给人一种耳边掠过一阵阴风的错觉。“这可真是……自古英雄……出少年啊。”

被这样一个东西称作“英雄”,让他们心中开始不安。

可是,当他们终于找到了祭坛底下的,那个出声的东西,哎呀怎么说呢?

梅风亭从来都想不到,雪原上的精灵让她拜访的,是这么一个人或者说“东西”。

眼前这位,是一颗会讲话的头颅,或者说,半个颅骨。

被这种东西称作“英雄”,行吧。你高兴就好!毕竟他们也不是什么讨伐凋零大魔王的勇士,只是个信使而已!

梅风亭壮着胆子,拿着信走上去:“胡原先生让我把这封信转交给你。”

她弯着腰,却还是觉得自己太过于居高临下了。梅风亭虽然没受过什么教育,却很乖巧懂事,她本能地认为,这样对一个年纪肯定比自己大很多的智慧生物,很不礼貌!

但她也不知道怎么跟这个没手没脚的家伙交际事实上,她也不懂得跟普通人类交际,她只懂争斗。

梅风亭手里拿着信,递给他,又犹豫地收回来:“用……用我帮你拆开吗?”

头颅咔咔地抖了抖,突然笑起来,声音很尖锐,也很开心:“哈哈哈哈哈哈哈!给我吧,给我吧!麻烦你,文斯,帮我拿一下信。”

梅风亭这下就不敢缩回来了,继续举着,不知道他要怎么拿信。这时候,她身后有一只骨头拼凑成的手,用指抠着地面,爬啊爬地终于到了她面前。

“不好意思,辛苦了。”梅风亭把信件递给那只手,那手在信封上一划,就划开了封口,然后翘着兰花指从信封里拽出了信纸,展开来,一拱一拱地向头颅蠕动而去……

梅风亭实在是看不过去,伸手帮忙,双手捧起这条骨头手臂,恭敬地放在了头颅面前。

“谢谢。”头颅道谢,“我自己来就好,谢谢你,活人。”

“不客气,胡原先生说,让我等你的回信。”梅风亭干脆往地上一坐,双腿盘起来,这样终于算是和这头颅处在一个互相尊重的高度上了。

她很满意,招呼沈鱼到身边来,一起分吃干粮。这里应该还算安全,顺便休息一下也是好的!

这一页薄薄的信纸,头颅却仔细地看了好一会儿。然后他哈哈哈地笑了起来;笑过之后,似乎又看了一遍,重新笑了一次。梅风亭没有说话,也没有问信里写了什么,只是耐心地等待。

又笑了三次,他才终于反应过来:“哦哦,我都忘了,你们活人的时间很重要,等着急了吧!”

梅风亭赶忙放下干粮,等他的吩咐。

“可是,我怕我现在写不出回信。”头颅很不安地抖动着他仅存的半块下颚骨,“我完全不知道该写什么;而且,我的右手去找法德亚了,最近都没回来。”

梅风亭点头:“我帮你把它找回来吧。”做任务的时候发现新的任务,这是常事。来都来了,当然要帮人帮到底!

“不,不用。其实,其实我想……”头颅加快频率敲打着下颚骨,似乎觉得很难启齿。“其实,我也想到法德亚那里去。我爱他,但是他好像很讨厌我。”

“他很讨厌我,把我赶出来,还把我的下颚骨打碎了。但是我放不下他,所以让贝琳去照顾他,在他身边多待一阵子。但是,我觉得贝琳好像也爱上他了。”

“贝琳是谁,法德亚又是谁?”沈鱼问,“是你的朋友吗?”

“贝琳是我的右手。文斯和贝琳,就是我的左膀右臂,哈哈,真正的左膀右臂。他们很喜欢我,但是贝琳也喜欢法德亚,我也喜欢法德亚……不,我爱法德亚。”

“法德亚是我的爱人。就是这样。我们在一起好几百年了,但是现在他很讨厌我,我,呜呜呜……”

“是这样啊。”梅风亭最怕人哭了,而且这个头颅哭得真的很难听。她伸出手,抚摸那头颅光亮圆润的顶部:“他为什么讨厌你啊?”

“我不知道……呜呜……”

沈鱼很烦躁,他很看不惯除了自己之外的人在梅风亭面前撒娇。他低下头,俯身看着头颅:“告诉我他在哪,我替你去问。”

“好,可以,这样最好了!”头颅突然兴奋起来,虽然还带着没收回去的哭腔,“文斯和贝拉都不会说话,法德亚也不会看信,我真的想当面问他!但是他一见面就打我……你能替我问他吗?”

“可以,交给我们吧。”沈鱼不断安慰自己:做任务的时候发现新的任务,这是常事,不要怕麻烦,好人做到底,这是阿亭的任务,对她很重要……

头颅抽抽噎噎,很是凄苦。“你问问他到底讨厌我哪里,我一定会改的。等我改好,他就不要再打我了。”

这可不能保证,家暴就像出轨,只有零次和无数次;更何况你现在这个样子,别人为什么讨厌你,难道不是显而易见的吗?

但沈鱼还是回答:“好,你告诉我他在哪里。”

真相不重要,阿亭的任务最重要。

……

可是。

从梅风亭跟一块骨头聊天开始,他就应该想到的除了他们两个还会吃喝之外,这个陵墓里面,就不会发生任何一桩稍微正常的事情了!

他们传送到了“法德亚”和“贝琳”所在的位置,就见到一只站在破旧金属盔甲里的脊骨,正在缓缓启动,抖落一身灰尘。

梅风亭扛着剑,前进一步挡在沈鱼面前:“我说,这东西怎么看都只是一条脊骨吧。”

“嗯……从各种角度来说,似乎是的。”沈鱼魔杖一划,一丝微弱的圣光像触角一样探出去,“和墓主人的存在形式完全一样,是完全凋零化的骨骼,算是凋零生物的一部分。”

“我不明白,这些骨头都是他的一部分,但是,为什么都有自己的名字呀?”

沈鱼他可不像梅风亭那样大条,从刚才就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只有一个解释。”他叹息,“这里的魔族遗体只有一具。形成凋零生物之后,米拉因为过于孤独,把自己的身体拆开,变成了不同的个体……”

那个金属盔甲已经开始剧烈抖动起来,杀气腾腾。

“所以,并不是米拉小姐被她的爱人讨厌了,而是法德亚见谁都打。”梅风亭掏出一个小本子,这是他们的任务记录和账本,她学会写字之后,每天习惯性地记下小队任务的所有细节以备查阅。

“贝琳”没有挨打,是因为贝琳被装配在了脊椎骨上,成为了一条很好用的骨头右手,拿着一根锈迹斑斑的银质长枪,帮法德亚打人。

梅风亭收起本子,也很是为难:“既然是这样,那就回去告诉米拉小姐,不是她的错。她的爱人精神不正常,这种情况,应该不能从女孩子身上找原因的吧?”

沈鱼默然,这个思考角度好像不太对……但似乎又没有什么不对?

智慧型凋零生物就是麻烦!

沈鱼一边腹诽着,一边挥动法杖:“干掉它,然后回去交差。别人的事情,跟我们没有关系!”

梅风亭点头,她收起了任务记录本,神情凝重地抽出魂切刃被生灵刺激到的凋零生物浑身能量暴涨,戾气十足,让她越发感觉到危险!

它很厉害,比奉献者米拉的头颅要厉害很多。最后从那个墓室逃回去的时候,他们两个都受了重伤。

“对不起,我身上没有什么能给你们了……”头颅很不好意思地面对了帮助自己的人。

梅风亭挠挠头:“我是来送信的。来之前我已经收了报酬,你不用这样啦。”

“我连你们身上的伤都治不好,我是死人,你们是活人,呜……”

沈鱼受不了这脑袋哭哭啼啼,赶紧打断:“行了,别哭了。想想你还会什么别的东西,你觉得有用的都行。”

他正把最后一卷绷带给梅风亭的右手扎上,但是依然止不住伤口渗血。他嘴里还叼着干粮,想要借住食物回复一点儿精神,再用一个治疗神术。

“要么,我,我送给你们一个祝福吧。”

沈鱼有点儿嫌弃地看了他一眼,“行吧,也算聊胜于无。”沈鱼觉得可惜,看来这货身上是真的榨不出油水了。

“魔族善信米拉,以斯若斯家族骨血,启元素物质之源,给与二人血统祝福:来自深渊的烈火,淬炼此二人之躯体,使其如我族一般,永葆健康、福寿绵长。”

沈鱼凭借当时还十分微末的魔族语言知识,大概听懂了这人念叨的祝福词,同时感受着自己的身体,从根本上在发生一系列的神秘变化事情好像大条了!

152不典型恐怖故事:时空交界

【绝对时间n1,圣历54年12月】

沈鱼手里拿着法杖,披着一身圣光在主墓室的厅里走来走去。在墓室中,他这么做就相当于人体净化器,播撒了一屋子的圣光臭,但是墓主人却不敢发表任何意见!

这颗头颅正被他抱在怀里,就像公园里的老人家拎着鸟笼子逛街;不同的是,他一边溜达着,一边用一块衣襟擦拭这颗光滑的颅骨,不一会儿这颗脑袋就被盘得油光水亮。

头颅委屈地抖着下颌,求他:“我已经说了对不起啦。你放开我吧,我真的没有什么可以给你的了。”

“我知道,我也不是在勒索你。”沈鱼说着,擦了擦它鼻腔的洞,“这点儿圣光又不会伤到你,你怕什么?”

“……上次是我不对,真的。我让贝琳再给你找找,只要她听我的,别的屋子里肯定还有留下的好东西!”

“真的?那敢情好,你告诉我她现在在哪个屋子,我可以亲自去找。”沈鱼拍拍光脑壳,用衣襟卷了手指,往头颅的眼窟窿里面伸进去,继续擦。

“哎哎,我都答应给你好东西了,你不要这样了呀!”头颅的下颌骨磕磕碰碰,发出的不满声音,“好痒啊!而且我是女孩子,你不能这样!”

“上次我来的时候可没觉得你像女孩子。”沈鱼一点儿也不客气,他就是在等人的时候找点儿事做。正好这骷髅头太脏了,总在地上打滚,虽然是密封不错的墓室,也沾了很多灰尘!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

“你上次来的时候很有礼貌的!那个女孩呢?她不是来送信给我吗?怎么还不过来?我都已经感觉到她身上的信物了。”

“她一会儿就到。你要是着急,就用权限把他们传送过来,你又不是做不到。”沈鱼觉得墓室里已经毫无凋零气息了,才停下脚步,坐在祭坛旁边。“实话告诉我,你见过她几次了?”

头颅赌气不想理他,被他用指节敲了敲,才没好气地道:“什么几次,那时候你不是也在吗?”

“也是。”沈鱼也觉得自己好像是想多了,继续无意识地敲打着米拉的头颅,发出清脆如木鱼一样的响声。

“我们走了之后,你都在做什么?”

“法德亚不见了,我哭了好久,然后睡了一觉。中间有什么把我惊醒了一次,但是我很困,马上又睡着了……然后你来了。”

“那你今天怎么不困了?”

“家里来了人,我当然就醒了。还有你,卑鄙的活人,你忘了吗?你是踩着圣光落在我脑袋上的!圣光!”

米拉的头颅很不满意,一边叫嚣,一边在沈鱼怀里蹦来蹦去想要挣脱:“你放尊重点,我们凋零生物也是有尊严的!”

“行。”沈鱼也跟他闹够了,把它放在自己身边的地上,仰面朝天,让那两个眼洞洞朝着自己。“你现在还困不困?”

“还行,我可以等你们走了再接着睡。”头颅觉得这个姿势还算舒服,脾气也瞬间好起来。“那个女孩还好吧?我以为你们也跟别人一样,说着一定要报答我,却再也不回来了。”

“她很好。”沈鱼用手撑着地面,仰靠在祭坛边。“别人回来找你的时候,说不定你在睡觉呢。”

“不能吧?”米拉用不太确定的口吻回忆,“这里进来活人,我都会有感觉。我睡觉很轻的,很容易被吵醒的。”

沈鱼看了看它,很不认同这个意见,但又不知道怎么反驳。“你睡一觉要多久啊?”

“多久?不知道。”米拉回答,“只有你们活人有时间概念,我是凋零生物,一直都待在这里,时间对我来说根本不重要。”

“你不想出去看看吗?”沈鱼饶有兴致地看她,“你既然在这里等着收别人的信,为什么不好奇外面是什么样了呢?”

“我为什么要好奇?”米拉反问,“为什么要收信,我也不记得了。因为信是给我的,我就收着所有的人都是向我要东西。别人给我的东西,我只收到过信。”

沈鱼提醒她:“还有一块糖,上次阿亭给你的。”

“对对。但是,好奇怪啊,上次那个女孩给我的东西……”米拉很迷惑地提问,“我明明是把那个糖放在祭坛上的,我想要永远保存它,但是我睡了一觉它就不见了。”

“被人拿走了吧。”

“不可能,这里除了我、贝琳、文斯、法德亚、埃尔泰、穆勒之外,不会有别的动物出现,只要有别人进来,我就会醒的。”

“你也说了,这么多人都在,说不定是谁拿走了。”沈鱼宽慰她,“不要想了,一会儿阿亭来了,再让她送你别的。”

从这货的时间观念来看,她睡一觉,可能世界都毁灭过一次了!一块糖而已,可能一百年就会风化成灰尘吧。沈鱼觉得还是不要把真相说出来伤她的心了,这脑袋太能哭了,哭的声音是难听得连梅风亭都不会有同情心的那种。

“可那是我收到的第一块糖呀!”米拉很不甘心,“我不知道被谁拿了。那个女孩她回来一定会怪我的,呜……”

“不许哭!”沈鱼赶紧阻止她,“相信我,她不会怪你,她这个人从来不记仇的。”

“真的吗?”

“真的……我保证,是真的!”沈鱼抹了一把冷汗,现在把她惹哭,一会儿阿亭来了怎么解释?

他现在就已经不知道怎么解释了!

从现在的对话试探来看,米拉完全没有发觉,他是个重生者。这是单纯的傻,还是因为她真的不知道?

换个说法:是得有多傻,才能睡觉睡得连世界毁灭都不知道?双神陨落,造成的元素和法则双崩塌,这产生的影响是灭世级的,凋零生物对元素波动十分敏锐,怎能毫无察觉?

而在翡翠城凋零爆发的前夜,黎佳曾经去警告君凌现在看来,那些话肯定不是基于所谓的“预言”,很可能是他真实经历过的前世!

更深一步地去思考,“嫡传”说不定就是个重生者的组织?就像一些穿越者最终建立了地球公司一样,有相似经历的同类,总是更喜欢聚集在一起,寻找共同的出路。

沈鱼一直以为,现在这个世界,已经不是自己死之前的那一个了。在某个时间点之后,可能产生了别的世界,而他死后穿越重生来到了这里。

在极其相似的平行世界中,沈鱼因为已有的经验而受益匪浅,甚至能依靠经验,屡次占据先机。当然,也有一些细微的改变,但这才是正常的、会因为各种因果作用而不断变化着的世界。

而米拉的存在,让他彻底改变了这个想法!

这个世界,有没有一丝可能,真的,依然,还是之前的那一个?

他觉得,有必要把米拉从这里带走。一来确定一下她是不是在说谎,虽然这个可能性很低;二来,他觉得随着自己对空间和时间法则的研究,后面会产生更多的问题。

不过,眼下,他最先想到的却是另一件事。

基于现在这种新发现的情况,他可以有根据地判断,现在的梅风亭,或许依然还是自己认识的那一个。

虽然我们不一定记得,但是,每个生命,应该都是唯一的就像米拉一样,就像自己和君凌一样。

总有一天,或许梅风亭也会想起之前的事情,只要她还是她,不灭的灵魂里一次次被带走的那些特质,或许就是来自本源的相互吸引……

过了好久,祭坛前面的传送阵终于亮起来了。

“这是最后一个洞,这次再传送,是不是就得按手掌印了呀?”梅风亭轻松得意的咯咯笑着,挽着君凌的手,出现在传送阵的微光中。

沈鱼撑起身子,站起来,迎上去:“阿亭,你来了。”

“你也是够了啊,就这破烂剑法,算什么千山暮雪?你就是举着烧火棍在乱挥。”梅风亭放开了君凌的胳膊,熟练地吹亮了手里的火折子,嘴里还念念叨叨地数落着他。

“”

“好啦,那回头你教我呗,你厉害,我就拜你当师父,行不行?”君凌已经被说得羞愧万分,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他放眼四望,“这个厅好大啊!天花板好高,这还怎么去下一个地方?”

沈鱼愕然,他明明就站在他们面前,手里点着一蓬火元素,光线明亮得仿佛一轮小太阳;梅风亭和君凌都像对其视而不见,把火折子高高举起,二人并肩前进,谨慎地查看着四周。

“阿亭?!”沈鱼伸出手抓她,却骇然发现,自己的手毫无阻碍地穿过了梅风亭的身体。

君凌跟在梅风亭身边,此时更是一下子撞向了他,流畅地穿过,连目光都十分坚定,根本就没有看见眼前有任何异常的人事物。

大厅正中的祭坛很是显眼,他们几乎是直接冲着它过去的。梅风亭一脚踩上去,仔细观察中间的空洞:“这好像就是我要找的地方。”

她掏出胡原给她的信物,对比了一下形状,似乎是完美匹配的。她没有当时放进去,而是叫君凌过来:“这是最后一个房间了,你别乱跑,我先试试有什么反应。”

“好。这边的天花板我都够不着,这可能是最后一个机关了。”君凌凑到她身边,牵住了她的袖子。“只要能出去就行,这鬼地方,真不是人待的!”

“嗯嗯,大不了下次带着沈鱼再来。”梅风亭竟然同意了他的意见,也不知道都经历了什么……她大大咧咧地又是一步上前,整个人都踩在祭坛的斜边上,这才够着了祭坛中央的那个凹槽。

她把信物放在那里,让形状贴合,然后一把按进去。

“好了。”她跳下来,等待一会儿,祭坛上就亮起了微光。紧接着,大厅的各个角落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还有一阵阵低沉的震动。

梅风亭表情严峻,反手抓住君凌的袖子:“这机关不知道放了多少年了,会不会坏掉啊!”

“师父啊……你是我师父行了吧,求您了,别乌鸦嘴了。”君凌苦着脸,“刚才就是你,害的咱们跟一群蝙蝠干仗!”

“不许胡说,都是你说话声音太大了,才把它们吵醒的!”梅风亭拼命甩锅,通过说话来缓解紧张。脚下不断传来的震动,真的让人心里很没底!

与此同时,沈鱼看得十分很清楚:她脚下动作很随意地,踩过了米拉的头颅!

头颅等地不耐烦,百无聊赖地晃悠悠,那两个黑漆漆的空眼洞也望着天。“你不是说她快到了吗,怎么还不来呀?”

沈鱼艰难地吞咽,声音干涩地像个凋零生物:“她……已经来了,你,你看不见吗?”

“有吗?在哪里?”头颅一骨碌地滚正了,蹦蹦跳跳地想要躲起来:“你不要吓鬼呀!这里除了你,哪还有别的活人?”

沈鱼仿佛站在时空的交错点,看着眼前的光怪陆离,只觉得寒意透体,毛骨悚然!

他们就像叠在一起的两张画上的图案,即使距离再近,也永远不会有任何交集。

153“顺其自然”

1531

机关的声音,以一声刺耳的尖声为结尾。

“谁……叫我……”一个听起来很干燥的声音,在某个角落里传出来。

君凌一边防备着,一边寻找这个声音的来源。这种陵墓里出现的活物,都已经是不知多久的凋零生物了,具有智慧那简直是毫不值得意外!

他只担心对方的实力。魔族法师一旦成为凋零生物,那杀伤力简直是倍数增长。剑客与法师真的是相爱相杀的职业,克制对方,也被对方克制。

君凌拿不准梅风亭现在的水平,至少他自己扪心自问,应该是被克制的那一个吧!

“两位,年纪轻轻,有胆识,有本事。”那个声音阴阴恻恻,给人一种耳边掠过一阵阴风的错觉。“这可真是……自古英雄……出少年啊。”

沈鱼很难理解眼前的空间错位,他自问对空间法术也有一定的研究,但是主要是集中在不稳定空间的穿梭和移动这一方面所谓“空间系”元素魔力,本质上说是一种撕裂现有稳定空间的力量,撕开一条空间裂隙,最终达到传送物体的目的。

对于稳定的空间,其具有什么样的本质和性质?这一点却是连魔族都没几个人研究了。这就像会开车的人不一定懂车,一般人甚至连车是怎么运动起来的都不甚关心。

沈鱼看着这个似曾相识的标准开场,脑袋里一片混乱。他没办法跟君凌沟通,只能问自己身边的这个米拉:“我,我看到了我的同伴,他们来到这里,但是他们好像看不见我。”

“抱歉,我觉得,你可能见不到阿亭了。”

米拉抖动着转过头看着他:“是这样吗?她,那个女孩,她现在就在这里了吗。”

沈鱼不知道该用什么去回答她,现在的现实他也没办法接受。

米拉叹气:“果然是这样啊。”

“怎么?”

“不是你说的吗?他们来过,但我不知道。果然是这样。”米拉回答,失望之色溢于言表。

“可能很多人都回来过,只是我不知道。可能他们会见到其他的米拉,也可能谁都见不到,最后死在这里。”

米拉慢慢地挪向祭坛,很是丧气,“我觉得,我还是睡一觉吧,不要醒来了……为什么你会来找我呢?”

“我……我不知道会这样,我以为我们会在一起。”

米拉想了想,找到一个可能的原因:“你身上没有信物,你和她见到的,就不是一个米拉了。”

“可我之前来过啊,坐标怎么会错的呢?”沈鱼也得承认,使用前世记忆是很作弊的行为。

“啊,所以,你才能见到我。”米拉说的话沈鱼根本就不懂,或者说,不想懂。“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你的陵墓。”

“是的,不过,这一间房间,是虚空之间。”米拉的脑袋坐在祭坛中心的凹槽上,“这是一个魔器,是我的庇护所。我不能去别的地方,因为我的世界只有这里而已。”

沈鱼皱眉,坐在地上,严肃地说:“米拉,你可能不知道,我走之后,过了二百多年,外面的世界毁灭了。然后我死了,又重新活了过来,然后又来到这里……”

“不,我知道。外面的世界。”米拉打断他的话,“对我来说,对虚空之间来说,不存在什么外面的世界。这里就是全部,或者说,全部的幻象。”

“这里是我给你看的,因为你需要依托一个实体。但是,无念界没有实体,只有幻象。”

“我是米拉,从生物基础上来讲,我是魔族。”

“从身份上来讲,我是第三神,米拉斯若斯。”

沈鱼坐在米拉的对面,看着君凌从自己身上走过。

她是疯了吗?

1532

“胡原先生让我把这封信转交给你。”梅风亭把信封递给头颅,“需要我帮你打开吗?或者,我可以帮你念……”

“哦,不用,谢谢。”一只手从旁边抠着地面爬过来,“给我吧。这里的东西不是你能看的。活人,你要什么?”

“我?我等你回信。”

“我知道回信。我是说,你要什么?每个活人都有要求,轮到你了,说吧。”

“我?我不要什么啊。”梅风亭有点懵,“我是来送信的,胡原先生已经付了报酬。我没有什么需要的。”

“哇,师父,你跟他要点儿好东西啊。”君凌在旁边戳她,“你这也太老实了!”

米拉仿佛完全没听到一样,端正地看着梅风亭:“你,确定?”

君凌拽了拽梅风亭:“你先看信吧,我们还要商量一下。”

头颅似乎是真的听不到看不到一样,两只空洞望着梅风亭:“最后问一次,你要什么?”

“谢谢,我不需要。”梅风亭想了想,试探着问:“或者说,我想冒昧地问一句……每个人见到你,都会从你身上拿走东西吗?就像传说故事里那样。”

“什么样的传说故事?”米拉问,却也没等她回答:“我无法拒绝需要帮助的人。活人很脆弱,总是需要我,他们需要钱,需要所有,甚至需要我的身体,我……我没办法拒绝。”

“为什么呀?你这样不是很傻吗?”

“我?”米拉抬头似乎是在看她,“你说我吗?”

“我觉得,你应该学会拒绝一些人。人总有好的,有不好的。”梅风亭看着他,“要是你学会拒绝他人,也不会变成这样。”

“你说变成这样吗?哈,你觉得,我是为什么变成这样?”米拉反问道,“是因为我是奉献者,还是因为我是米拉?”

“嗯……我觉得是吧。”

“哈哈哈哈,你觉得是因为我做的不对,我才会变成这样的吗?!”米拉突然声音尖利地笑起来,“不,是因为这个操蛋的世界就是这样!总有一天,你会知道的,只要你也在这里!啊哈,你还这么小,这么弱,不如……”

“嘿嘿嘿嘿。”

君凌被这头颅的声音吵得浑身不自在,这就像用指甲去划切自己的剑身,一股汗毛倒竖的牙酸的感觉。

“小肉人,你既然敢问我这种问题,那就用自己的双眼,亲自去看看这个世界的真相吧。”

“嗯?”梅风亭感到一些不对,这是智慧型凋零生物,不管是情绪还是性格都不能按照通常的人类来推断,他们很可能说翻脸就翻脸。

但是米拉却用自己的手臂,把自己推到了祭坛中间。头颅端坐在那个放置了信物的凹槽上,用枕骨盖住了那个凹槽,就像是生长在肥硕的祭坛上面的一只草菇。

祭坛逐渐开始闪光,梅风亭拉着君凌后退,抽出佩剑,做好了随时开战的准备!

但是米拉只是用庄严的魔族语言,开始念诵祝祷词。

沈鱼在另一个空间静静地看着,熟悉又陌生的魔族语,熟悉又陌生的祝福词,他终于稍微明白了一点米拉当初这样做的目的和想法……或许,这就是那种最为微末的、能够对这个世界造成一丝丝改变的,期盼?

“魔族善信米拉,以斯若斯家族骨血,启元素物质之源,给与二人血统祝福:来自深渊的烈火,淬炼此二人之躯体,使其如我族一般,永葆健康、福寿绵长。”

不过,这也是沈鱼希望的。脱凡体质,对梅风亭前期的修炼过程,具有无以轮比的好处!

“你没事儿吧?”君凌扶着梅风亭,虽然她并没有受伤,也没有别的什么……但是祭坛上射出来的灵光明显是冲着她来的,也不知道那家伙对师父做了什么手脚!

“我没事。好像没有什么变化,又好像……”梅风亭仔细感受着,“好奇怪,出去让牧师检查一下吧!”

“也只能这样了。”君凌终于放开她,“怎么出去,求他吗?”

梅风亭摇头,“义父说,只要他看了信,后面的事情就顺其自然。”

“师父啊,所以他这么说,你这就这么信了?”

“否则呢?”梅风亭回头,笑得没心没肺。“我不信他,我还能信谁啊?”

“额,还有很多人吧。”君凌突然感到这个年纪的师父身上的疲惫和孤独,不太确定地,伸手拍拍她的肩膀:“还有我呢。你看我多信你,就跟着你顺其自然了。”

1533

“虚空之间是我的一只眼睛……我来到这里的时候,丢了一只眼睛。有个混蛋把它拿走了,但是又不珍惜,不知道给我丢在了哪里。所以,这一部分的我,现在是无念界的守护者。”

“无念界是哪里?”

“哪里都不是,它最大也最小,最近也最远或者,你能把它理解成没有物质基础的熵增世界。这里的我是幻象,我的幻象保护着你的幻象,但是我不能保护你太久!”

“我……现在也是幻象吗?”沈鱼看着自己的手。

“你觉得呢?”

沈鱼看着自己,又看着近在眼前却远隔时空的君凌和梅风亭。“可能真的是吧。”

“你不关心自己怎么出去?你就不怕,自己永远困在这里吗?”

“啊。”沈鱼眨眨眼,“我怕。我都不知道还会有这种事。”

“我没有在开玩笑。”米拉对他说,“我本是外来的神,掉进了你们这个世界的轮回井里。这个星区简直是糟糕透顶!整个宇宙我都没有见过这样的东西!”

“你是说,转世重生,还是说灵魂?”

“都有。你看,你觉醒了,但是你一点儿警惕心都没有,竟然还敢来找我,这就是证明。你们这里的活人都糟透了,而且不撞南墙不会回头!”

沈鱼看着眼前另一个空间的梅风亭,目光温柔。

她正用笨拙又可爱地动作摸着自己的脸,君凌也在她身边转圈圈,两个人表情都很担心,却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他们不可能发现的,“脱凡体祝福”是需要去全面测试身体极限才能发现的体质改变,即使是牧师也不会看出任何问题来!

“可是也没有别的办法啊。”沈鱼拍拍袖子,站起身,“我也只是听天由命而已。”

“顺其自然吧。”梅风亭说着,一边看着她面前的那个米拉那头颅正在阅读信件,但是似乎并不高兴。

甚至说,他很愤怒。

沈鱼听到她的话,突然心有所感。转过身,走到梅风亭面前,隔着看不到的虚空,伸出双臂保住她,俯身在额头上轻吻了一下。

“或许说,顺其自然是更好的说法。”他对自己身边的米拉说,“你是上一次的米拉。”

“这里确实是虚空之间,但是不是空间出了问题,而是时间。”沈鱼抱着怀里并不存在的梅风亭,道:“这里的我,应该刚刚离开,她给你的糖也没有风化。”

头颅不说话,两个空眼洞显得诡异起来。

“那种糖是不会风化的,你……你不该提起这个。谎话说过头了。”沈鱼悲哀地看着它,“你是在报复我杀掉了法德亚?”

两个时间里的米拉,重叠地坐在祭坛的中央。

沈鱼也知道她不会再回答,事已至此,再说什么都只是谎言而已。

他看着那个祭坛,冷笑:“魔族果然没有一个好东西。”

下一刻,白光闪亮,君凌感觉自己又经历了来时候的那种坠落在坠落的末尾,他赫然发现,沈鱼正抱着梅风亭安稳地落在地上!

“老沈?你什么时候在这儿?”

“我一直都在啊。”连续使用空间传送,沈鱼也很累了。

“你到底怎么回事?”君凌也发觉了不对劲,“我们刚才去了魔族陵墓,就是师父之前说的那个……”

“我都知道。”沈鱼打断他,“我说了我就在你们身边,只是你看不见。”

君凌瞪大眼睛。

“这一局,是胡原赢了。”沈鱼叹气,不愿再继续想这个让他头痛的问题。“之后跟你解释。下一步,咱们必须赶快去黎山,找到赫希尔明见,然后去……一个地方,看还能不能找到胡原。”

“有人提前行动了,必须想办法逮住他们!”

154酸

绝对时间+1,圣历54年12月

离开了独幽城之后,在沈鱼的催促下,君凌他们一直在赶路,直到今天他们才第一次在个好点儿的旅店歇脚。

在圣历年间,沉大陆的传送阵只供给魔族使用。因为人类社会的发展局限,城邦之间也没能修出什么像样的路,君凌度过了相当艰难的七天!

即使是不惜血本地买了最好的马车,家私沈鱼亲自动手增加了减震和稳固魔纹,这几天君凌也几乎被颠簸地浑身骨头都散了架。古时候行路有多难,君凌也算是体验到了。

他们也终于到达了黎山山脉的分支,也被称作东黎山的地方。这里是碎叶城附属东黎自治领,位于莫忘川上游,苍漠部以北。

这地方就像黎山山脉一样气候宜人,在早年,甚至一些妖族会走出黎山和人类混居。也留下了一些妖族血脉,还有妖族豪迈不拘小节的作风。

其中之一,就是外地人很难接受的重口味。最典型的就是这里一道特色菜,用酸维塔粉调制的麻辣柠檬烤蒙猹,酸辣浓香,大多数人都是一边吃一边冒汗,一边辣一边继续吃。

君凌根本就吃不惯,梅风亭却吃得很欢,承包了一大盘,被辣得嘴巴都红了才舍得放下。沈鱼也受不了这口味,更受不了梅风亭一直很恶意地劝他吃,在饭桌子上折腾了好久好在梅风亭也累了,玩够了就早早睡下,他俩这才摆脱那只活力充沛的粘人精。

“这种小镇……卫汐冥当初就住在这儿吗?”

“对。”沈鱼把白天找来的一堆资料丢在桌上。只有两个人一起的时候,他从来不掩饰自己的疲惫即使身体是重生的少年,神态也明显变成了一个迟缓而沧桑的老年人。

“上一次情节是什么样的?”君凌习惯了他变脸的速度,窝在椅子里抱着茶水使劲喝,努力冲刷嘴里的重口味。

沈鱼回忆着,尽量用简洁的语言复述。

“某只虚体凋零生物从封印中醒来,想要使用卫汐冥当时的妹妹缇欧蕾奥尔加的身体,作为复活材料。可惜这小女孩竟然是个烙印牧师,体内圣光浓度很强,白巫妖受了重伤,无奈之下只能打死了卫汐冥的母亲逃走。”

“从那之后,赫希尔明见的父亲,追踪那个虚体生物而去,就此失踪;赫希尔明见也走出家门,闯荡江湖,就是后来我们知道的卫汐冥了。顺便说一句,赫希尔明见是圣历44年2月出生的,这个转折点在圣历52年初,大概是他七八岁的时候。”

君凌诧异“你知道得这么清楚?”

“因为我编写过一本卫汐冥的传记。”

“《神帝心路卫汐冥手记整理》,我知道,我在师父的书架上见过。”君凌也想起来,“我没注意过作者是你。”

沈鱼摆摆手,然后拿起手上的那叠资料“但是,这一次,三年前的卷宗,可不是这么写的了。”

“怎么?”

“这里的记录是这样的。”沈鱼大概总结上面的内容

“三年前,虚体凋零生物不知为何闯进了人类的居住地,伤害了一名无辜女子,占据了一个小女孩的身体。正巧,那个小女孩是罕见的天生堕落体质就是一种很容易被凋零腐蚀的体质那个虚体凋零生物,得到新的身体之后,残忍地屠杀了一个村子的居民,然后不知所踪。”

“嗯……问题就是,那个小女孩?”

“对,”沈鱼脸色阴沉,“缇欧蕾奥尔加,在上一次,她可是之后教会的重要人物,血蔷薇骑士团第四任团长!她怎么会是天生堕落体质?”

“啧,所以说,不能完用上一次的经验来过这一次的日子。”君凌总结出经验,却根本没有意识到这里有什么问题。

“重要的历史人物已经少了一个了,这可不是简单的事!”沈鱼对重生之后的历史改变也感到头痛,

“这好像听着是有点重要。”君凌敷衍着,然后发现这些资料很老旧了。他们今天只是路过教会圣堂,沈鱼进去登记了一下,这些东西怎么搞来的?

“这些是你复制的?”

“我去资料库直接拿走的。”沈鱼的心情明显不太好,“小心点,这都是原件,看完我还要放回去,不能惊动教廷。”

君凌也吓了一跳,“你偷来的啊?这可不像你平时会做的事儿……”

“否则呢?”沈鱼没好气地白他一眼,“我现在也不是灵山掌门,去教会报名字别人都不会理我,我有什么办法?要求真多你。”

“行啦,我也不是说你这样不好。我就是觉得,咱们的重点是不是可以放一放?”君凌拆开厚厚的一包纸质材料,一边翻看,一边对沈鱼说“既然都重生了,可以把你知道的事情都利用起来。比如建个公司挣点儿钱,建个灵山派花钱,你有经验,应该比我懂的吧!”

“这都是小事,不急。”沈鱼也拿过了一叠材料,“反正现在也不是时候,等我实力上去了再考虑也来得及。但是,若是找不到老大,之后可就难办了!”

“若是卫汐冥不能统一赫希尔帝国,魔族战争怎么打?莫克帝国已经是魔族殖民国了,不把魔族的威风灭掉,人类永远都没有翻身之日!”

“好吧。”君凌对此不是特别有兴致,却还是认真地翻开资料。第一页就让他产生了兴趣“这儿有验尸报告。所有死者都有,教会好认真!”

“不是认真,是防控凋零扩散必须做的事情。”沈鱼没抬头,“找找托尔格雷普的报告,看完给我。”

“这一份就是。”君凌把这份报告放在旁边,然后继续翻看后面,然后愣住了“赫希尔明见的。”

“什么?”

“赫希尔明见的验尸报告。”君凌仔细地分辨上面的手写体文字,确定没有看错。

“这不可能。”沈鱼站起来凑到他身边,“若是人死了,胡原怎么还让阿亭冒充他的身份?”

“他要是不死,师父又怎么敢冒充他的身份?”君凌反问。

沈鱼一愣,如果这都是被设计好的……他也有点着急,很快浏览了这份报告,很真实。他却还是不甘心“这不能说明什么,可能是老大用了什么脱身之计!果然重点还是在胡原那里……”

君凌把这两份报告放在旁边,“其实,你不就是想知道,卫汐冥这次是不是和我们一样重生了吗?其实说真的,他对你的了解,比你对他的了解要多的多。他这里发生变故已经三年了,还没有去找你,我觉得已经说明了问题。”

“我不相信。”沈鱼抿着唇,徒劳地翻看那几页报告,很有些自欺欺人的味道“你不知道老大有多厉害,而且他死之前已经是神位强者,不可能把我们忘掉,不可能……”

君凌把沈鱼手里的资料按住,看着他“别傻了,地球来的人,又重生了一次,只要他保留着一丁点儿记忆,三年时间足够他扬名天下一百遍!”

“十一岁的孩子,能做的事情不多,但是也不少。”君凌看着他,“你是不是知道胡原在哪?为什么不直接去找他?说不定就是他把卫汐冥杀了,让我师父李代桃僵!”

“我不知道他现在在哪。”沈鱼只能回答,“我只知道,三年后,他会出现在梅拉瑞尔。但我不想带着阿亭回去,至少,不想在那个时候回去!”

“那就别带她呗,到时候想办法把她支开。”

“没那么容易。”沈鱼按着额头,“总有些事儿你拦不住,而且你师父可不是那种听话的家伙。”

“车到山前必有路,到时候我帮你……等等,你的意思是,三年之后咱们才能找到胡原?”君凌后知后觉地察觉这一点,“那咱们现在做什么?!”

“现在只能靠自己的本事,查清三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没好气地戳了戳那厚厚的资料,却没有再说下去,因为有人敲门,这只是象征性的这人不等里面回应就推门进来了。

“不用查了,我告诉你们。”

他俩没锁门,但是除了梅风亭,也不会有别人会这么不见外。

“师父?”

君凌已经决定,把这个开玩笑的称呼升级为正式称号,否则心里实在是别扭即使是萝莉师父,那张脸也依然代表了绝对的地位,他可不敢一直喊名字。

“怎么没睡?”沈鱼放下茶杯,皱起眉。梅风亭睡觉很沉,半夜醒来这种事儿可是很少见的!

梅风亭没理他,反手关上门,径直向君凌走过来。君凌很自觉地让开座位,却很快发现了不对劲这个气场好像有点熟悉,好像不该在这个时候出现的。

沈鱼一直看着她坐在自己旁边的椅子上,终于不缺的地问“……是你?”

梅风亭斜了他一眼,然后翘起小腿,转向自己的徒弟“君凌,你听话的程度出乎我的预料。”

君凌惊喜“师父?!”

“不过,你也是笨的可以,就那几招剑法都学成那样!真的,可别再对外面说是我的徒弟了。”梅风亭很无奈地摊手,“还好你在魔武会上没打出什么名气,否则为师的一世英……”

她后面的话都被生生地捂住。

君凌激动地一把上去抱住了她这还是那个十三岁的瘦弱身体,却承载着这个世界上最可靠的灵魂。

“师父!”

梅风亭不敢动,她整个脑袋被君凌按在胸前,一双小手在他背后乱挥,根本不知道该放哪儿!

而沈鱼正在她的身后,举着茶杯,面无表情地看着君凌。

他们师徒久别重逢,自己似乎没有任何身份可以插进去……这个可悲的现实,让沈仙师身上散发出了一股若有若无的酸臭味。

155三聚头

“好啦,好啦,君凌。对不起,把你弄来这里,真的很对不起。”

“不,不是。”君凌把自己的脑袋都埋进梅风亭肩膀里,“是我自以为是,老沈要救你,我却不信他……”

“这怎么能怪你呢?”梅风亭拍着他,安慰“我得跟你解释清楚,我的时间不多,我只有睡的很沉的时候才能恢复记忆。”

“你骗人。”君凌根本不松手,师父的性格本来就很恶劣,骗人坑人都是家常便饭!

“君凌,听我说。”梅风亭轻而坚定地把君凌推开,扶着他的手臂,很认真地看着他。“我说真的,我这点儿记忆是依靠沈鱼的力量才能恢复的,不会维持太久。你让我把正事说完。”

君凌看着她,又看了看沈鱼他似乎没什么表示,君凌这才稍微相信梅风亭可能不是在说笑。

“你……不是在装啊?”

梅风亭好笑“当然不是,抓紧时间吧,下一次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沈鱼不说话,他当然知道这是为什么,是相思结。这种能够建立灵魂链接的灵草,终究还是产生了一些神秘的作用!

梅风亭没打算解释这个问题,她这次是真的有事情要谈。“首先,君凌,我得告诉你一件事你来到这个世界,都是因为我的自私。”

君凌坐到旁边的床上,静静地听着。

“我们之前的推测是这样如果一个时代有两个神位强者诞生,就有很大几率爆发神战。但是,沈鱼的实力,又必须尽快登神位,否则……”

她看了一眼旁边的沈鱼,见他没有异议,才继续说“因为他的本命灵术,世界的知识,都会跑到他脑袋里。而作为代价,他对于自己的私事,记忆力越来越差。”

基于某些暗搓搓的不好明说的心思,她还是使用了这个相对更容易让人接受的解释。

“我很害怕,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他连我是谁都忘掉!到时候我们之间会发生争斗,神战级别的争斗!”

君凌不解“为什么会这样?你们是朋友啊。”

“我不是跟你说过,所谓的神都是王八蛋?”梅风亭挑眉,“所以,这是宿命。”

“好吧,我接受。你继续。”

“现在,你也去过魔族陵墓了。所以你知道,我们两个从年轻的时候就和普通人不一样。”梅风亭伸手摸了摸君凌的脸颊,“被魔族的祝福改造之后,他还算是影响不大,而我就很麻烦了……在脱凡境之后就一直没有办法突破境界,只有实力在累积。”

“我要登神位,就只有一个办法创造一个替身,然后吞掉他。你就是我出于这样的目的,召唤来这个世界的。”

说完,梅风亭站起来,放开双手,仰着脸看君凌“这些事儿你有必要知道。然后再自己决定,是不是要原谅我。”

然后,她慢慢退开,陷入尴尬的沉默。

“啊?就这些?”君凌等了半天,也没等到下文,终于还是受不了这种过度严肃,绷不住笑了出来。

“搞了半天,你就是想说这个吗?”看着师父用一张带着婴儿肥的萝莉脸,摆出这种成熟的表情,实在是满满的违和感!

梅风亭也诧异他的反应,“这是你死后穿越重生的部原因,你不是很在意的吗?”

君凌忍不住伸手揉乱她的头发“好,我现在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啊?你总归是我师父。”

梅风亭拨开他的手,“君凌,我没在开玩笑!现在你是自由的,你有重新选择的权力。”

她低下头,声音明显地弱下去“至于师徒关系,你不需要考虑这种事情……像我这样自私的人,其实并没有资格做你的师父,更不能左右你的人生。”

“说什么呢!”君凌实在是受不了这种仿佛下一刻就要恩断义绝的说辞,只能再次使出身高压制的终极奥义抱脸杀。

“我现在活得挺好的,感谢你的自私,真的。”君凌揉着梅风亭的后脑勺,觉得师父现在真的需要冷静一下。

这么大岁数的人了,竟然还会因为这种事情道歉,该说不愧是梅风亭吗?

然后,他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某位俊俏的少年郎,那张脸早就变成了雕花的棺材板毫不夸张地讲,沈鱼现在这张脸,简直和灵纹水晶棺的盖子一模一样!

这个表情让君凌莫名的心慌现在这个师父,难道还有哪里不对吗?君凌背着梅风亭,做了个真诚疑问的表情。他真的受不了师父再发疯一次……

不过沈鱼只是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手里的茶杯子不轻不重地往桌子上一磕。

“行了,你们师徒的事情回头慢慢解决。你现在出现,应该是有其他的正事吧!”

“对,君凌你放开。”梅风亭被沈鱼说的不好意思起来,把君凌一推,理顺头发,正襟危坐。

“一个信息要告诉你们,还有一件事情提醒你。”她面向沈鱼,说,“沈鱼,你不应该这么早离开独幽城的。”

“现在是12月了,你应该知道独幽城马上会发生什么。”沈鱼一手托着腮,眯着眼看着她,“为了争夺魔剑君临,半个大陆的强者都会聚集在独幽城,我没有把握不让他暴露。”

“我不是说君凌的事儿啊!”梅风亭解释,“君凌现在已经是有独立灵魂的化形身体,召唤主的血契约力量很微弱的。我相信这对你来说不是问题!”

“以防万一,毕竟有你在,怎么能冒这个险?”沈鱼就像只打瞌睡的懒猫,“找到君凌还有你,独幽城已经没有值得留恋的了,当然要远离是非之地。”

“喂,你不准备等老大出现吗?”梅风亭感到不可思议,“你应该记得吧,卫汐冥摆了一个大局,把他们都设计了,最后还拿了魔剑跑了……你就这么提前把东西拿走,然后甩手不管?!”

沈鱼摊手,“和我有关系吗?那时候我们还不认识卫汐冥,他是拿了魔剑君临,但是到最后也没有什么用处。我是仔细揣摩之后,才提前下手的。”

“喂,沈鱼,你负点儿责任行不行?”梅风亭和他没说几句,似乎要有吵架的趋势“我也不瞒你,这一次的赫希尔明见,在三年前已经死了!”

她的手指戳着桌上厚厚的卷宗资料,“你们看到的这些东西,胡原已经给我看过一次。但是他的目的是让我装成赫希尔明见,他可能是想重复上一次的历史。”

沈鱼狐疑“怎么可能这么容易死?”

“因为这次的赫希尔明见,根本就不是卫汐冥!”梅风亭抛出一个重大消息,“赫希尔明见是个无魂者!”

“无魂者?”沈鱼一下子严肃起来,“确定不是智力低下,或者是发育不良造成的失语或者神志损害?”

“确定。”梅风亭看着资料,“你既然能拿到这些资料,那么你跑一趟赫希尔圣族,看一下他们的出生记录也不算困难。无魂者的判定,在出不久就已经确定了,所以赫希尔明见的父母才决定领养一个小女孩。”

梅风亭提醒他“这一次,很多事情都跟上一次不一样,你可不要太想当然了。”

沈鱼思考了一会儿,才问“这些,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胡原告诉我的。因为教皇得到消息,赫希尔明见是一个特殊的人,所以教廷正在着手布置一次招魂大阵,目标是这个人的死魂。”

“他们当然不会成功,因为无魂者死后是不会响应招魂大阵的可是胡原想要推翻之前无魂者的判定,这就是他让我冒充赫希尔明见的一部分原因。”

活人也不会响应招魂大阵,如果教廷的招魂行动失败,反倒是可以让“赫希尔明见没有死”这个假象变成真的,让梅风亭扮演的身份更可信。

“等等……一部分?”沈鱼盯着她。

梅风亭耸肩“另一部分原因,就是胡原的下一步计划了。”

沈鱼的脸色沉下来。“果然,他是要坑死你。”

君凌完受不了他们两个打哑谜,“不好意思,这到底是个什么计划?”

梅风亭摊手,沈鱼长长地唉他对梅风亭这种不在乎的态度,也感到十分无力。

“君凌,你这样想,”他歪在桌子上,懒洋洋地说,“如果这一次,卫汐冥真的是没有觉醒记忆,不小心被坑死了……那么,和我们一样有着前世记忆的胡原,就可以操纵梅风亭,使用赫希尔明见的身份,复制冥帝的成就。”

“身份?有那么重要吗?”

“有。只要有这个身份,就能继承很多人脉,这是制造一个帝王的起点。胡原现在还是有实力的,他手下有人,白巫妖也会在暗地里帮他……很多事情,需要的都是创意,而不是能力。”

“卫汐冥是第一个扬名天下的穿越者,他做了很多别人想不到的事情。胡原只需要复制,虽然不可能像卫汐冥一样创造奇迹,但是,统一赫希尔圣土、在沉大陆称王称霸,不是什么大问题。”

沈鱼的手指无聊地敲着桌子,“所以我说,这就是胡原的真正计划吧!”

这是偷天换日,在这个过程中,扮演假赫希尔明见的梅风亭会面对何种复杂的情况,简直是不言而喻的。

“我说了啊,我现在的记忆觉醒是暂时的。”梅风亭也无奈,“我好容易从家里跑出来,差点儿就冻死在梅拉瑞尔。胡原至少给了我一个兵器,收留我,我只能答应他。”

沈鱼也好久没听她提起梅拉瑞尔了,愣了一下,然后马上装作毫不在意,悻悻地道“这么好拐,小心被人占了便宜。”

梅风亭嘿嘿笑,“怎么会呢?这不是有你吗。沈鱼,要是我碰到了什么危险,你一定不能见死不救啊。”

“危险?”沈鱼冷笑着挖苦她“我还以为,你爸爸忘了教过你危险两个字怎么写呢。”

“切,我认字不都是你教的吗?”

“嗯,可我记得,我之前教了啊。”沈鱼一双桃花眼很危险地眯起来,却又憋着一股坏笑他这个样子,明明白白地提醒着梅风亭,你被占便宜了。

梅风亭愣了一下,迅速想明白一件事,脸色开始扭曲。队友多年,他清楚沈鱼做人的底限有多低,低得就像培落海最深处的海沟一样!

闻弦歌而知雅意,这个威胁的眼神,这是损友要整她了!她完能猜到沈鱼想做什么……

说不定就是明天,他就会摸着小女孩的头发,用那种公的母的都能迷倒的商用笑容,对不再有前世记忆的无知少女说“我教你读书识字,你也认我当干爹吧。”

她甚至看到了,沈鱼在她面前举着棒棒糖,勾引“来,叫爸爸……”

想通这一点,梅风亭迅速站起来,在沈鱼面前一鞠躬。

“爸爸,我错了。请务必不要那样做!”

156去留分歧

沈鱼装模作样的放下茶盏,“知道错了?”

沈鱼更清楚,梅风亭的底线就是没有底限。

“知道了。”梅风亭垂着脑袋,认错态度良好。

“还作死吗?”

“不了。”梅风亭苦着脸,解释“我真的是被迫的……”

“行了。”沈鱼打断她的胡搅蛮缠,“之前的事情就不说了,就算你还想装下去,我也会想办法拆穿你的。”

梅风亭眨眨眼,望天,摊手。“这我就没有办法了。”不过她还是松了一口气,再怎么说,自己现在也只是个单薄的小女孩,为了活命答应胡原的条件,她也尽力了,但是不成功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不过,你确定卫汐冥真的消失了吗?”

“我确定,你可以去验证,或者说,胡原可能会来找你,他会为你验证这件事。”

“你是不是……跟‘嫡传’的人,有什么接触了?”

“目前看来还没有。”梅风亭也点着自己的脑袋,“毕竟,我现在这些记忆,还是碰到你之后才会觉醒起来的。从这次胡原跟我的接触来看,他应该没有看出任何问题。”

沈鱼点头,这样一来,她得到的应该是真实信息了即使胡原想要误导她,之后也都是很容易验证的事实。

“行,姑且信你。可能我们在这里追查卫汐冥的线索,确实是徒劳无功的;但是我们都已经出来了,难道还要再回到那个是非之地去?”

“对,我就是这个意思。”梅风亭真诚地提出要求,“我这次就是想说服你,务必尽快回到独幽城去!”

沈鱼也不废话,他知道,这才是梅风亭来找自己的真正原因。“理由?”

“因为……萧莎。她是第二神种,她是第二神种,她的存在,说明二百年后海哈帝的转世快来了!她是我们能牵制那个杀神的唯一的东西……”

“别扯淡,说重点。”沈鱼很不耐烦,“莎莎的事儿得在二百年之后呢!”

梅风亭抿着嘴唇,最终还是说了“其实我那天,不是特地跟踪你去桃乐丝花园的,我本来就想去那边找人。在桃乐丝花园旁边,格雷普家族的族地。”

“哦。”沈鱼继续听她扯淡。他之前很纳闷,自己明明已经摆脱了她,怎么又被追上了。合着是两人殊途同归,这能说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吗?

若不是他提前去桃乐丝花园截胡,也不会被梅风亭逮个正着。两个人总归要认识的,他早晚得被梅风亭缠上不管是有记忆的,还是没记忆的。

梅风亭就像挤牙膏一样一点点地犹豫着说着自己之前的经历。

“佣兵公会有个悬赏令,寻找失踪的小女孩。因为挂的价格很低,线索又很少,所以没什么人注意,挂了三天也没有人接……要不是我缺钱,我也不会专门找这种无门槛的任务。”

“也是。”沈鱼很理解,只有这种任务不需要佣兵身份,找到人交给雇主,就可以拿到钱。“不过我们现在不缺钱了,这种任务不做也罢。”

“不是钱的事儿。”梅风亭终于说出来,“我见过那个发布任务的雇主,我怀疑他是妖族。”

“……”沈鱼想了想,“妖族已经很久没和人类有什么交往了。在这个时代,能够混进独幽城不被怀疑的,只有莲后手下的古三和鹿九。他们为什么找小女孩?而且妖族已经几百年没有新的成员了,只有繁衍下去的半妖……”

“有的。”梅风亭表情沉痛,“这个时候,他们的年纪也确实是小孩。”

沈鱼也想到了,表情严肃地坐直“……黎萦。”

“这件事我必须做,因为上次就是我做的。”

沈鱼黑了脸“你这么早就认识她了?圣历年间,在独幽城?这可没听你说过。”

“我也不想让你知道啊。要不是现在迫不得已,我也不会告诉你。”梅风亭无奈,“现在这个时候,我不说出来,你肯定不会让我回独幽城的吧?”

“我们都知道独幽城马上会发生什么,现在魔剑君临彻底失去了线索,那些魔族急了眼,把独幽城翻过来我都不意外。”沈鱼看着她,“我为什么要回去浑水,就因为一个妖族小孩被绑架?”

梅风亭站起来,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妖族小孩?那是黎萦啊!”

沈鱼明显对这个名字毫无好感,这让梅风亭很是诧异。他不耐烦地敲着桌子,“我不觉得她很重要。至少,我不觉得她比你们两个的安更重要。”

“喂,沈鱼,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薄情寡义?!”梅风亭彻底受不了他,“就算是她背叛过,那也只是背叛了我,用不着你为我打抱不平!”

沈鱼抱着双手,明显不为所动。

梅风亭气得跺脚“行,就算是你够仗义,你能不能想想那毕竟也是你女人?就算是有目的接近你,她也牺牲了自己名声去陪你,穿上裤子就翻脸不认是不是太过分了点?!”

“我?翻脸不认?”沈鱼终于被她惹毛了,直接站起来,“梅风亭,你俩背着我做的那些事情,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到底瞒着我多少?你又有什么资格指责我?”

他这一站起来,身高压制瞬间变得攻守分明起来。梅风亭仰着脑袋实在是没气势,只能占据道德制高点保持质问。

梅风亭愤怒,又不解“我?我、我什么时候隐瞒过你?”

“梅风亭,你给我搞清楚,不是我翻脸不认,我对黎萦根本就没有任何责任。”

沈鱼上前一步,逼迫她后退,“你不就是关心第二神种吗?我告诉你,魔武会的时候我已经查清楚了,萧莎不是我女儿。”

梅风亭想要说话,却被沈鱼按住肩膀,往后推开“她也不是萧元的女儿。”

他双眼深深地盯着这个渣到深处却毫无自觉的渣女“他们两个是团心草,你瞒着我情有可原,这我就不追究了。但是他们妖族的孕期是三年,这你可知道?”

“萧莎出生地三年前,你都干什么了,嗯?”

沈鱼一边质问,一边步步逼近,梅风亭却一步步地后退。

“你怎么勾搭的别人,自己心里没点儿数吗?”沈鱼已经把彻底愣住的某人推到了墙角,弯下腰,一下子拉近到气息吹到她脸上的距离。

“梅风亭,你是不是好好想想,到底是你替我背锅,还是我替你背锅?”

“三年……”梅风亭眨巴眼睛,她这才终于明白黎萦死前的笑容。她感觉十分荒唐,“我不是,我……她肯定是误会了,她知道的啊!这怎么可能呢?”

“反正他们妖族只是分裂而已,就像一棵团心草分株那么简单。”沈鱼很是不甘心被耍了几十年,连带着对黎萦和李玉都没有什么好脾气。

神种一般不会只有一个,没有萧莎,或许他们还能找到其他的候选者。但是梅风亭现在就在他面前,很快就能掌握在他手心里,他怎么可能去独幽城面对未知的危险?

沈鱼从来不是个很热心的人,甚至很冷血。孰轻孰重,他心里掂量得很分明这或许也是梅风亭选择跟他分道扬镳的重要原因吧!

“不是,你意思是,萧莎是她……和我?”梅风亭指着自己,难以置信地和沈鱼四目相对。“这种荒唐事儿你都信?!”

“他们是妖族。”沈鱼也不想再惯着她自欺欺人的天真,“我被耍了,你也是,所以你让我为了那种人去冒险?”

“你的意思是你绝不回去?”

沈鱼意志坚定“有君凌在这里,我们谁都不许回去!”

“行。我现在也没有利益和你交换,你不走,我自己走。”梅风亭也下了决心,“我一个人就能救她,你怕危险的话,那就此别过吧!”

“不许走。”沈鱼用力按她的肩膀,却被她稍微一用力就挣脱。“你醒来之后,自己怎么回去?!”

“我可以现在催眠我自己,要独立,不要依靠别人……独幽城的任务我看上了好几个呢,只要不跟着你,我也只能回去挣钱。”

梅风亭虽然有所计划,但其实这也是下下策。自己醒来之后,前世的记忆都会忘掉,只能用十三岁小孩的办法,返回独幽城那是整个西南最繁荣的城市,只有在那里,才能等到她这个年纪能做的任务!

“不许走。”沈鱼伸手拦他,“我还是她,你选一个!”

梅风亭努力想解释“沈鱼,这不是在二选一。她现在有危险,这是一条命,你要不要这么任性?”

她还是很想劝说沈鱼和她一起去的,毕竟她自己要赶路,再去找黎萦,这回耽误很多时间!可是沈鱼似乎钻进了牛角尖,她也没有办法,也只能自食其力了。

眼见谈不妥,梅风亭霸气转身,一个眼神,君凌就自觉地跟上她。这对沈鱼产生了巨大刺激,仿佛猫尾巴被狠狠踩了一脚,瞬间变得歇斯底里起来。

“梅风亭!”沈鱼拦不住她,顺手抄起茶杯,一把摔在门框上。

“你们今天要是走了,就永远别再回来!”

这会儿他的长发没挽,随意地披散着,这情绪一激动起来就显得十分狼狈。这个样子,莫名地让君凌想起了那天在救护所,他让自己有多远跑多远。

虽然今天的沈鱼,不是赶他走,而是在挽留……可是依然像一条狂吠的落水狗。

157父母吵架中间夹着的小孩

沈鱼这一嗓子,莫名地带上了哭腔……君凌这脚怎么都迈不动了。

普通的朋友之间,都难免会有意见不合、闹别扭的时候,但是沈鱼和梅风亭的固执,让他们错过和误会的时间都是以几十年起步的,外人看来都会觉得可惜。

现在的君凌可不是什么外人,他就是夹在吵架的父母之间的小孩,什么都不懂,却要被迫做出选择!不过君凌好歹比真正的小孩要懂一点事,也更敢做一些。

他敏锐地捕捉到了老母亲离开的步伐中那一丝犹豫,赶紧上前抓住她的手臂“师父,你别冲动,沈鱼也有他的考虑,毕竟我的身份在这里,你不为自己想,也要为我想想啊。”

若不是他个子太大了,这种语气配合抱大腿其实才最能勾起梅风亭的母性光辉。虽然他其实也不认可沈鱼过度保守的决定,但这种时候他必须得为老父亲的行为找到一点合理性,也让梅风亭有个台阶下!

“你的危险是未知的。”梅风亭还在嘴硬,但是想到君凌,确实也觉得自己强行带他们回去有些不妥。“要么,你自己留在这儿,我很快就能把事情办完。”

“你自己会不会有危险?”

“应该不会吧。上次我在找人的时候认识了老大,他那时候还是个孩子呢。”梅风亭故作轻松,“两个孩子就可以救出来的人,不会有多危险。”

她这也在说给沈鱼听,她上次是和卫汐冥一起救人,这次少了一个人,是真的需要搭把手的!

“要么我去帮你吧!”君凌听她这么说,还是很不放心,毕竟师父明天醒过来就不再是这样的师父了,只是个饭都吃不饱的穷女孩。

“我醒来之后,重塑了魔剑的本体,按理说,那些魔族应该找不到我。只要我不用剑,不打架,应该不会引起别人注意的!”

君凌说着,往沈鱼那边看了一眼他沉默地坐在墙角,双手捂着脸。

梅风亭叹了口气,她其实也不敢贸然离开,她太了解沈鱼,这个男人看上去强大又自信,其实心里脆弱的不行。他们俩现在要是甩手就走,肯定会伤透他的心!

就这种人,摊上了还能怎样?还能绝交吗?就算是走,也得等他不哭了再走啊!

梅风亭感觉自己真的要给他跪下了。

“沈鱼,你就信我这一回,去认识一下现在在独幽城的黎萦!咱们就是回去看看,绝对不做任何多余的事情。”

沈鱼不说话,不过肩膀明显松动下来。虽然不知道他在别扭什么,但是梅风亭对于如何应对这种别扭还算是有心得,这种时候是要哄了!

既然是哄,态度一定要好“沈鱼,帮我吧。只要找到她的下落,你就看一眼,行吗?要是你觉得没有必要救她,咱们扭头就走,我听你的。”

女汉子撒娇是很要命的,君凌根本就不习惯,总觉得下一刻对方还是不答应的话,她就会直接拿剑出来砍到他服软……但是沈鱼似乎很受用。

他揉着自己的脸,想要揉出一种能见人的表情来。沈鱼现在已经过于疲惫,懒得再在这样的朋友面前强装什么开朗大方,不满就是不满,也没什么需要遮遮掩掩的。

他只是不想用自己过度失态的样子,当做挽留她的筹码。虽然他也偶尔会利用梅风亭的圣母心,但那都是装的,他完能够掌控梅风亭的反应!

但是这次是真的差点儿玩脱了,不过好在还是自己赢!他努力克制住嘴角不往上扬,也不能在声音里表现出什么不合时宜的快意。

不过这有点难,尤其是梅风亭跑过来凑在他面前的时候。这眼神,又老实又真诚,在直接的对视中互相揣摩着对方的坚定程度……不行,不能心软!

现在的梅风亭,就是企图摆脱他、背着他胡搞瞎搞,搞砸了又跑回来找他收拾烂摊子!沈鱼只看了一眼就扭过头,努力忘掉那个眼神,才狠下心提出自己的条件。

“梅风亭。”

“嗯嗯。”梅风亭手掌按在他腿上,像个求主人摸头的小狗。

沈鱼不想吃她这一套,继续严肃“用你的神名对我保证,黎萦现在遭遇的危险,真的有尽快解救的必要。”

“我保证。”虽然他没在看,梅风亭还是伸出手掌发誓。

“嗯……”沈鱼觉得自己提要求的时候脸上在莫名的发烫,声气也不由自主地弱下来。

“……保证你不会爱上黎萦。”

梅风亭被他这话弄的懵住,看了他一会儿,先是莫名,之后是恍然,最后那消瘦的双颊染上一层猪肝色的血红。

不等君凌感慨女人变脸的速度,她就一巴掌狠狠拍在沈鱼的脑壳上“我爱你他么个大头鬼子!”

“你琢磨什么呢?嗯?老子让你去救个朋友,你特么的满脑子就想的这种龌龊的事情?”

正反两个耳光,她这是真的下了狠手,君凌被吓得一缩脑袋,溜着墙边想要跑……师父现在太危险了,喜怒无常,乖张暴戾!

除了沈鱼,谁敢跟这样的师父刚正面啊?

沈鱼脸都被揍红了,不过没有出血,梅风亭下手还算是有分寸。他知道,所以他扭过头,执着地要求“你保证。否则我绝对不会让你回去!”

“……”梅风亭按着沈鱼的肩膀,也终于对他这种无可救药的坚定感到了无力。

沉默一瞬,梅风亭突然说了句没头没尾的“君凌,你出去。”

“哦。”君凌拿脚就走,根本不问为什么。在这两个人中间夹着实在是压力太大,这会儿终于不吵了,他也感到如蒙大赦,只想溜之大吉。

“不许走。”沈鱼挣扎,这女人在徒弟面前还是很要面子的,她让君凌回避,是想要彻底摊牌,对自己承认那种禁忌的关系了吗?

为了让萧莎出生,为了第二神种,为了报复自己的辜负,她一定要去找那个女人吗?!

梅风亭都没扭头,她天生的力气让沈鱼的反抗根本就徒劳无功。

她甚至带着一种癫狂的快乐,痞里痞气地挑衅“三人行我可不接受。出去!”后面那句是对君凌说的。

“君凌,别走,把这疯女人按住!”沈鱼不明白她想做什么,可是脖子被她铁钳子一样的手卡住!

梅风亭本来就是天生怪力,这些天又吃的饱,更是力大如牛。她体重不重,整个人都坐在他胸前,拽着沈鱼的领子。

衣服底下是属于少年的火热胸膛,刚刚成年的少年特有的白皙光滑和弹性,还有本来就是法师的应有的脆弱。梅风亭一点儿都不客气,把那布料狠狠地撕开,把那脆弱的皮肤勒得发红。

这种凶悍,把沈鱼和君凌都吓了一跳!这是要干什么?干什么?

“沈鱼,你不是很敢吗?怎么不色了?嗯?”

沈鱼被她勒的喘不上气,梅风亭也把身力气都用来压制他,费力地喘粗气。

她一手按着肩膀,一手捏住沈鱼的下巴虽然是很让人产生遐想的姿势,这女人现在却很明显没有怀着什么旖旎温柔的心情。

“我不给你证明一次,你是不是也不相信?”梅风亭这样子几乎就是威胁。

“沈鱼,你给我记住不管是过去,现在,还是以后,老娘都比你身上那根棍子还直!”

沈鱼怔怔地,这才终于明白她想干什么……不过虽然后知后觉,他也不会脸红的,只会被揍红。

他也知道自己这样很荒唐,让梅风亭保证,其实起不到什么效果,但他现在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

男人和女人之间就是这么奇怪一旦探知了对方的某些底线和真心,就会产生一种有恃无恐的心态。

沈鱼其实也没有遭受过什么来自女人的挫折,大多数时候,所有雌性都是妥妥的被他拿住虽然梅风亭的情况并不是因为性别,可是她被套牢的程度,反而远远高于任何只是出于迷恋而接近他的女人。

带着这种你永远离不开我的有恃无恐,沈鱼整个人都放松下来,双眼放着致命的桃色光“行了,你不看看你现在什么岁数。”

他很是恶意地在梅风亭脸上摸了摸,“你不要胡来……否则我把持不住,做出什么禽兽之举,到时候算谁的?”

“算我的。”梅风亭居高临下,霸气地包揽了所有责任,手上却逐渐用力,仿佛要当场掐死他。

158.1

“师父!师父啊!你悠着点,别把他掐死!”

君凌冲上来,努力

“我还以为……咳咳,你是,故意想把那天的事情……忘掉。”

两人之间似乎终于酝酿出来了一种该有的气氛,但是似乎太亮了这是君凌对自己的认知,一旦拥有某种自知之明,他就像浑身生了虱子一样难受。

梅风亭“让君凌也捅你一刀,你看我记得清楚不清楚。”

“要么君凌你还是出去吧。”

“……”君凌松手,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算了。时间紧迫,尽早动身吧。”梅风亭终于放开他,施施然地站起来,理了理自己的衣服“独幽城那里,我总归还是不放心……”

沈鱼既然被推倒在地上,竟然就躺在原地懒得起来,两只手枕在脑后“无所谓,我有临时传送阵。”

“临时传送阵?!”梅风亭被震惊,“你怎么弄到的?”

“既然知道魔族陵墓,我就提前准备好了。我也怕米拉和上一次不一样。万一她不放我们出来,传送阵就是后备计划!”

可是临时传送阵非常贵重,在魔族存在的这个年代,是那些魔族老爷的专属魔法用品,从来不会卖给人类!现在的沈鱼才十八岁,他怎么可能弄到?

“你跟魔族交易了?”

“没有,我提前在城主府做事,帮了一些忙,临走的时候顺便要来当报酬的。”

梅风亭叉着腰俯身看他“一些忙?那可不够吧,你都干什么了!说!”

“嗯……不瞒你说,若是你也像我这样重生一次,整个人生都会顺利很多。”沈鱼很臭屁地得意着,然后对她勾手指“来不来?明天一早我就带你们回去。”

梅风亭一脚踩在他胸口,“来个屁!不早说,这种时候我还能等?”

“师父轻点儿!”君凌赶紧阻止她,梅风亭手上没有准可是很可怕的。那个晚上的记忆太可怕,他还记得师父刚从水晶棺里爬出来,就把沈鱼给甩地吐了血……

“死不了。”梅风亭现在的身体毕竟是小孩,再没分寸也不会怎么样。她脚下一转,连踩带碾“这人吃硬不吃软,你好好跟他讲,他就蹬鼻子上脸……”

君凌也看得见,某人似乎一点儿也不痛苦,甚至还有些高兴?他突然觉得挺恶心的,也很想一脚踩下去,可终究还是克制住了这种冲动。

“师父,老沈,别玩了。”君凌还是把他俩扯开,这俩人再这么闹下去,真的要打起来了。

沈鱼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不起眼的纸卷,往梅风亭身上一丢“独幽城传送阵周围十里内可指定坐标,不包括城主府等具有魔法防护的部分。上限五个人。”

梅风亭慌忙接住,却又犹豫了“这东西现在很珍贵的。”

即使是在魔族时代,魔法卷轴也是魔族老爷专属的高级魔法物品。等到魔族战争开始之后,人类社会中流通的卷轴,更是只有消耗,在接下来的百年里显得越发珍贵!

“你觉得重要的话,就用掉。”沈鱼摊手,“反正我的财政大权交给你了,你看着办。”

梅风亭斜了他一眼,“我要是舍不得用,你肯定又觉得我在危言耸听。”她把那张卷轴展开,问君凌“现在的具体时间是?”

“圣历55年12月28日……马上快29了。”君凌看了看旅店房间里的钟,回答。

梅风亭稍微思忖,就有了决定。双手一合,她把卷轴甩给沈鱼,命令“坐标翻译。”

沈鱼接过坐直“地址。”这是要认真了。魔法卷轴用起来没有灵术师的符咒那么容易,需要一定的魔法基础,这种传送卷轴更是需要一定程度的控制能力。

若是没有经过计算的坐标,那只能作为随机传送卷轴使用,所以梅风亭需要更加准确的坐标换算。

她回忆了一下,说出一个地址“独幽城上合区,修业路圣堂街5排,四色堇花园15号院。”

“这是格雷普家族的族地?”这地方的隔壁,沈鱼刚刚去过,还是有点儿印象的。修业路圣堂街都已经是格雷普家族占据,尤其是1排到5排,都是家族嫡系成员的产业。

“对。坐标翻译,然后传送过去,那边很偏僻,房子也很老旧了,主要是家族嫡系成员安置姻亲的地方……你到了之后,在附近找找看。”

“找什么样的?”

梅风亭依然在闭着眼睛回忆“找一个足够偏僻,足够安静,但是偶尔会有人经过的地方。不特意去找的话不会有人路过,但是在周围有仆役居住。”

“这听起来不像绑架,更像囚禁。”

“对,就是囚禁地。”梅风亭脸色不太好看,“如果有的话,找到它。如果没有问题的话,应该还来得及阻止他们。”

“看来你知道的很多。”沈鱼站起来,“不先给我们解释一下?”

“不,我拒绝。”梅风亭莫名固执,“如果来得及阻止,那么什么都不会发生,如果已经发生了……那你肯定会知道,不需要我说。”

“如果什么都没有发生,我就离开。”沈鱼向她确认这一点,安第一,不得久留。他忽然想起来,如果现在的卫汐冥已经死了,那独幽城的人好像还是要找上自己的!

虽然口口声声喊着独幽城有危险,他却没有从自己的立场上考虑这种危险。

城主府对他有某种执着,虽然只是想要他屈服,不可能真的让他死,但是这种执着不会比暴露身份的君凌来的更容易对付。

他只是担心梅风亭和君凌,来抢夺魔剑君临的人,不会放过任何一丝可能的线索;他自己现在似乎也有很大的麻烦,速战速决真的是很有必要。

梅风亭对此也很认同“同意,其实那样才最好,谁都不会被伤害到。”沈鱼只要答应下来,她还是很放心的。

“那就,交给你了?”

沈鱼向她伸出手,“交给我。”

沈鱼手里的魔杖在地上划动,“君凌,扶着你师父,她晕传送。”

君凌不懂,却还是听话做了,眼见他手里的传送卷轴和魔杖同时亮起来,空间元素像小飞虫一样聚集,发出一些幻象一样的扑翅膀的声音。

这和之前那个纯随机的传送卷轴不一样,因为距离目的地已经很远,所需求的魔力消耗也不可同日而语。

因为这种过度消耗,动用了他和梅风亭的灵魂联结,现在这个有记忆的梅风亭,很快就会消失。

不过沈鱼比她本人更清楚,这个梅风亭本来也快要消失了。传送阵亮起来的时候,她也很自觉地对这两人摆摆手“下次见。”

158魔族和妖族

独幽城驿馆,某院内,几个魔族日夜轮班,不间断地监视着几台魔导器。可虽说是监视,却只是偶尔换掉位于几个关键部位的能量石这台魔导器只是个感应放大装置,其核心是一个人,或者说,一个魔族。

这只魔族穿的是只属于贵族的繁复法袍,虽然所有的魔族都是法师,包括旁边监视魔导器的这几个魔族;可是源于性格本质的倨傲,即使在他闭着眼睛、安静躺着的时候,也能清晰地看出来。

这个贵族半躺在一只看起来不太舒服的躺椅上,身上连接着无数的导线,伸进魔导器的核心中,再从核心部分通过导线连接到魔导器的八个感应柱。

那些柱子就像几根哭丧棒,每根上面都挂着几十个铃铛,铃铛部镂空,刻着各种表情可怕的鬼脸。房间里没有一丝风,保证这个魔导器能够具体地放大所有来自这个魔族的微弱感应。

就在这沉寂的夜里,鬼面铃铛突然哗啦啦地响起来了。

“侦测到强信号,重新出现在可探测范围!”

坐在躺椅上的魔族缓缓坐起来,这种强感应他还是第一次见到。他睁开细长的眼睛,不似人类的瞳孔里发出冷漠的寒光“具体方向?”

伺候他的两个魔族比刚才更加小心谨慎,摆弄了一下魔导器,恭顺地回答“西北偏北。”

魔族贵族这才终于松动了脸色,血色的双唇勾起半边兴奋的笑容“告诉城主,我们不走了!西斯菲尔!”

“在。”旁边一直站着的护卫躬身答应,他明显没有那种谨小慎微的神色,但明显对主人更加尊敬。

“那个姓谷的说,这仪器探测范围有多大?”

“覆盖整个城市。”

魔族贵族抬手抚摸下巴,手上的导线随着他的动作纠缠起来。旁边的魔族赶忙上前,让这精密仪器的导线不受损,而他本人却是毫不在意,沉浸在自己的想法中。

“之前就是信号越来越强,突然离开范围,今天又突然出现了……若不是某种抑制方法的话,那应该是用了传送!”

“能够抑制我族血脉感应的东西不多。”

“我知道,生命献祭……还有新主人。”魔族贵族缓缓的转过脸,目光虽然是盯着自己最信任的护卫,却依然透着一股危险和冰冷。“西斯,如果魔剑认了新主人,那我的血脉感应还能保持多久?”

“主上,魔剑再厉害也只是一把剑,它没有灵魂,不会自己选择主人。”西斯菲尔躬身回答,“即使它有灵魂,也必然会选择主上您。”

魔族贵族却是偏过头,突然认真地看着自己的手下“西斯,连你都学会哄我开心了,这些日子真的难为你。”

“但是我需要你在,是因为你一直说实话。”

护卫西斯菲尔听到此话,马上单膝下跪,“主上明鉴,属下无德无能。”

“哈哈哈哈……你是说你也不知道,所以只能哄我吗?”那魔族笑起来,身上的导线颤抖,甚至让敏感的仪器重新响起来。

哗啦啦的铃铛吵得他心烦,很是不耐地一把拽掉了手上的导线。随从赶忙阻止,也没能制止他的动作,那导线连接的部分被扯掉,竟然在他的金色袍子上,留下了一道道鲜血。

仔细看去,那每一根导线,竟然都连接着一根粗大的探针,埋进魔族的身体!

而魔族的彪悍,尤其是贵族,更是具有强悍的恢复能力。在这些血痕刚刚出现的瞬间,就开始了愈合、止血的过程,等到他部拔掉,整理好袍子,身上的针孔已经完恢复,只剩下华服上面的孔洞。

“西斯菲尔,明天由你冒充我,按计划带领一队人马出城,由城主府护送,大张旗鼓。然后你自己带上几个人,偷偷回来跟我会合。”

西斯菲尔对这个计划似乎很是认同,连回答的声音都更加有劲了“是,主上!”

“告诉托玛琳,找到传送阵管理员我不管她用什么办法,必须查到今天所有使用了传送阵入城的人,包括他们从哪里来,为什么来,尽快列一个名单给我!”

“是!”

“还有……”魔族贵族突然想到什么,上前扶着西斯菲尔的肩膀,思考着什么。“终于有感应了,这是应该庆祝的事情。给我拿两个新货来,要三代以上的。”

西斯菲尔抬起头,几乎是虔诚而狂热地回应“这是君上的大喜事,我会为您准备四个二代妖族。”

“哈哈哈哈哈!西斯,我就说了你根本不需要学他们一样讨好我!”穿着金色袍子的魔族狂笑,笑得衣袍颤抖,“我都说了,你比我维尔莫尔克金斯要变态十倍,只要放任你自己的心,哪里还需要特意来讨好我?”

“魔剑失踪已经三个月了,君上现在需要的是放纵,而不是克制。”西斯菲尔解释自己放纵的原因,“恭喜君上,西斯告退。”

1583

“头晕……诶,君凌?我怎么在这儿?”

“师父安静,我们刚刚传送过来的。”君凌扶着梅风亭,“我们回来了,这是独幽城。”

“独幽城?我们不是过了飞星郡了吗!”梅风亭扶着脑袋,“怎么我睡了一觉,又回到起点了!”头一次遇见赶路快到目的地却突然返回起点的事情,小女孩觉得自己好像错过了什么。

“因为事出突然,没等你醒来就一起走了。”沈鱼很有耐心地解释,“有人托我们找一个妖族小女孩。他们在佣兵公会挂了任务,但是一直没人接,我这里有一些线索,就赶回来处理一下。”

“妖族小孩那个任务吗?我见过。”梅风亭也没有追究他怎么得到线索,这种事儿是各人八仙过海各显神通的地方,即使是朋友也不好追问。“但是那任务报酬很低的,不值得跑回来啊。”

“所以说是有朋友拜托的,这是人情。”沈鱼摸摸梅风亭的后脑勺,把她拉进阴影里,躲开一个路过的居民。只要不是在家宅里,这附近出现陌生人还是很正常的。

他们被传送到的地方正是一个没有路灯的黑巷口,在这个时间,也算是人迹罕至;再加上三个人一起传送,落点精准,沈鱼这次终于是没有失手。

君凌攀上了桃乐丝花园的房檐,运起内力,他的脚步轻得像猫,在这个修行者并没有那么多的时代,是普通人的民宅里,他几乎是如履平地。

其实,若是作为一个囚禁地,桃乐丝花园远比隔壁格雷普家族的四色堇花园要更加合适!这也是梅风亭会在这边寻找的原因,可是有记忆的梅风亭给出的地址,却又很明确是在格雷普的府邸中。

这些豪门大族里,竟然也做绑架妖族的事情吗?黎萦是一代妖族,她可不是什么会被随便控制的角色……不对。

沈鱼突然想到一个可能。

身为一代妖族,因为品种限制,黎萦的灵术实力并不是很强,她天生只有一定的魅惑和治愈能力,满打满算才能说是在幻术上有一定天赋!李玉的剑是自己学习的,而黎萦一直是恋爱脑,很少认真修炼。

这个时候的黎萦……这个时候的黎萦,是什么水平呢?对这些自己记忆中的盲区,沈鱼突然产生了不太确信的心情。

159

独幽城的月黑风高夜,正是杀人越货时。不过君凌现在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即使在这些民宅的房顶游荡,却只是一个个地搜索,就连别人家晚上说体己话都不敢多听。

君凌觉得自己身边跟了一只小奶猫,脚步懒散,却很是轻松。他突然有点儿好胜心,刻意地加快了速度,却一直都没有甩掉她,反而是因为心急,被梅风亭拽住了衣角。

“那边有个柴房还没有看,你别跑那么快呀。”梅风亭对他咬耳朵,小女孩用气声说话让人耳朵痒痒的。

“你这身法,是谁教你的?”

“一个朋友。”君凌压着嗓子回答。其实这都是跟萧莎学来的,只不过之前君凌有飞行法器,从来没有好好练习过。

这时候用出来,动作还是有点儿生涩的,梅风亭虽然年纪小,却也是内行,一眼就看出来,嗔怪地掐他“真难看,白搭了你这一身力气了。”

君凌很无奈,反驳“你的身法就不难看吗?”不管是他还是萧莎的本事,都是梅风亭教的,按理说是同宗同源,能差到哪里去?

不过,君凌发现自己还没见过现在的梅风亭正经出手,他不觉得这个年纪的小孩能有什么像样的实力。在剑法上还可能是天赋,但是身法,那不都是经验和练习才能进步的吗?

“当然不难看。”梅风亭在他耳边嘻嘻一笑,“我就教你一遍,看好了。”

一涉及武学,梅风亭似乎整个人都专业起来。她点着君凌的腹部,很是像样地指导要领“腹部要收紧,脚下更要轻。内力运转到最快,否则点一下的支撑力不够,你就得掉下来。”

君凌皱起眉头,这和他看萧莎用的完不一样啊?萧莎的身法感觉很潇洒,很轻松,完没有浑身肌肉都收紧的拘束感。

梅风亭看不见他这个不认同的表情,继续强调重点“不管用你身上的哪个部位作为支撑点,都必须要收紧,这样动作才足够轻。”

她对君凌说完,似乎是故意炫技一般,纵身就扑向了远处一条小巷口。四色堇花园都是格雷普家族的族人,即使是相对不算豪气的姻亲,也不会太过寒酸。漂亮的雕花木门敞开通风,廊下还挂着一对红灯笼,她的脚尖就点在那一边的灯笼上,如蜻蜓点水。

君凌被她这种主动暴露的动作弄得提心吊胆,只见梅风亭的身影像一道烟,折返而去,落在另一边的屋檐上。而那只被她碰过的灯笼只有轻微的摇晃,像被清风拂过,连灯下安睡的看门狗都没有被惊扰。

梅风亭在对面的房檐抬起头,对君凌这边招招手,然后向后倒下,跌进了那个院子!君凌被吓了一跳,赶紧沿着屋檐走过去,看见梅风亭身体蜷缩成一团,经过了那个院子中间的花池,手肘一撑,方向再变,蝴蝶一样贴在了这家主宅的卧室窗下。

那是一间独立的卧室,里面还有微弱的灯火,君凌不敢靠近,蹲在对面的屋檐上,看着梅风亭的动作。她静静地听了一会儿,又像只猴子一样悄无声息地滚到墙角,从阴影里一个纵跳,攀上君凌这边的墙头。温热的小手抓住了君凌,两人翻过一堵墙,落在沈鱼身边。

梅风亭拍拍衣服上的土,这身衣服是沈鱼给她买的,虽然不算好看,她也挺珍惜。

“没有任何可疑之处。空屋子也都仔细听过,没有多余的呼吸声,也没有藏着的人。”

“一样。”君凌觉得很是紧张,他尽量用自己最轻的动作落地了,却还是做不到像师父一样轻描淡写见识了师父这个年纪的水平,他也对自己要求严格起来,他可不想在这么小的师父面前露怯。

“你确定真的在这儿吗?”梅风亭虽然听话探查了这两排屋子,却对沈鱼的判断很有意见“我还是觉得桃乐丝花园更可疑,那边租户多,更容易藏人。这边可是格雷普家族呀,家族里多一个人出来,还藏半个多月?我觉得不可能。”

沈鱼也开始动摇,却还是坚持再搜索一遍“格雷普家族很大,核心族人的居住地有魔法防护,我们没有准备,不能擅闯。把这边没有防护结界的地方找完,没有的话,再去隔壁看。”

“也只能这样了。”君凌赞同,只有靠北边的那一排没有检查了,他们现在不敢去格雷普嫡系族人的居住区,那两排房子里,很可能住有脱凡强者。即使是主教牧师,也不是他们现在的实力能惹得起!

君凌也想要运用一下梅风亭告诉他的经验,这时候一马当先地跳出去做苦力。梅风亭却又开始偷懒,拽住沈鱼的袖子“沈鱼沈鱼,之前那些人找你,是不是因为你是灵术师呀。”

沈鱼不想谈论这个问题,不管是上一次还是这一次。“我家里的事情,你也知道,我被赶出来,还被废掉了灵术。”

但是梅风亭却异常执着,两只手都拽住了他的衣服,就差抱着往上爬了“沈鱼,那你现在到底是魔法师还是灵术师呀?”

“什么都不是,但是我连神术都会。”沈鱼被她吵得没了耐心,“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要是还能用一点点灵术的话,我这儿有个东西可以给你。”梅风亭笑嘻嘻地从怀里掏东西,“其实这任务我本来是想找个灵术师一起做,但是实在是太难找了。除了那天来找你的那个女孩,我都没见过别的灵术师呢!”

沈鱼接过那个小香包,打开来看,里面是一缕细软的头发。“这是那孩子身上的东西?”

“嗯嗯。”梅风亭仰着脸,眼睛晶亮。

“头发,倒是可以用来追踪。”沈鱼用身上的灵能感知仔细看这一缕头发,“但是那孩子已经失踪十几天了,十天以上,这里残留的灵魂味道就会消失,我不确定还能不能追到人。”

“这不是那孩子的头发,是她哥哥的。”梅风亭还像个无尾熊一样挂在他身上,“我拿来最多七天,就是遇到你的那天,他当面割下来给我的。”

沈鱼心一沉“双胞胎兄妹?你见过那孩子的哥哥?”

“对呀,你怎么知道!”梅风亭惊喜,“也是,你朋友肯定是认识他们。怪不得他们出钱出的少,原来是认识你,根本用不着外人帮忙。”

她从沈鱼身上下来,“那个小孩说,佣兵公会的任务是他存了零用钱挂出来的。他不能被人知道他是妖族,所以不敢挂高价。我找到他私下谈,让他加一点,否则骗不来灵术师给我帮忙啊。”

“那他同意了吗?”

“没有。所以我觉得,他可能是没钱才挂这么低的。”梅风亭叹气,“我也很想帮他,但是真的尽力了。”

“这事情确实不好办。”沈鱼感到头大,以两世经验依然找不到的人他不清楚上一世梅风亭遇到他之前还遇到过谁。以她足够大条的神经,和她一直以来的脸盲,即使见过小时候的李玉,等他长大之后,也不一定能认得出来!

不过有一点倒是确定的,就是太高价的任务,一定会被稍微强点儿的修行者注意到。这个时代不是没有修行者,因为入门门槛很高,圣历年间的修行者通常都有家族背景和强大的经济实力支持。

魔族时代,修炼资源还算是充足,但是修炼方法却是很难获得。不说魔法知识是被魔族垄断的,就说灵术知识,就必须看每个人自身的天赋。沉大陆数量最多的修行者,永远都是烙印牧师。

沈鱼所在的御华真宗,是少有的灵术师宗门,收徒十分严格,与世隔绝,地位十分超然。直到他父亲这一代,魔族在莫克北部的势力彻底稳固,这才有所改变。

而在这个时代,魔族和妖族的关系……该死!

沈鱼终于想起来那一种不舒服的感觉来自哪里碎心岩一战、妖族王者战败之后,魔族已经彻底把妖族当做奴隶。

魔族老爷之所以偶尔来到独幽城,就是为了转道去碎叶、深入索望山,猎捕妖族来取乐。不管是刚有神志的妖灵,还是化形的妖兽,只要被那些嗜血好战的魔族遇见,就会在山林中展开追杀!

最可怜的就是索望山外围、靠近人类居住区的山林里那些小妖,没有迁徙到深山的能力,也不敢侵犯其他大妖的地盘,实力低微,经常被魔族割韭菜一样剿灭。

若是有倒霉的化形妖兽被活捉,更是会被魔族直接豢养起来,强迫与人类繁殖后代,生产一些最低等的奴仆……

妖族自妖龙败给海哈帝莫尔克金斯之后,六百年的耻辱可不是随便说说而已。

不过,被魔族繁衍出来的二代、三代、四代半妖,已经逐渐脱离了魔族的附庸地位,也成为沈鱼后来研究妖族血统力量传承的重要家族谱系。

他不是没有接触过,而是忘了卫汐冥建立赫希尔教国之后,这种遗留的妖族血脉就不再是奴隶,他们怎么来的无关紧要,以至于沈鱼都没有想到这个重要的历史背景!

这里不是莫克帝国,偶尔碰见的魔族都是过客,然而很不幸的,人类在和魔族的交往中早就学会了如何奴役半妖。

所以,有记忆的梅风亭,听到他不愿意回独幽城救人,才会觉得难以置信。这不是简单的绑架或者诱拐,黎萦很可能是被一些别有用心的人刻意捕获!

一代化形妖兽,女孩,幼小,没有什么攻击力……沈鱼也想到,她可能面临的几种未来了。

160所谓的灵学奇迹

如果黎萦真的是暴露了身份,被某些魔族权贵、甚至奴隶贩子盯上,那确实有必要尽快救出来,否则她会遭遇什么苦难都很难说。

这一世,若是没有了卫汐冥,这座城市中很多地方都会大不一样,比如说,未来十年后会由卫汐冥主导的、教会为行动主力的“人口贩卖打击专项行动”等等……

平心而论,若不是卫汐冥对魔族没来由的反感,赫希尔教廷和魔族的矛盾,可能还要再过一百年才会彻底显露出来。

或许是因为穿越者天生看不惯一些灭绝人性的事,卫汐冥在独幽城有了话语权之后,做的很多事情都让魔族与赫希尔教廷的理念冲突暴露无遗。

这些理论,都是沈鱼在整理卫汐冥手记的时候,逐渐发现的。魔族战争之后,他有的是时间研究这些东西,尤其是梅风亭带着孩子跑掉之后。

他自己守在白鱼图书馆的日子,除了看书就是写书,早就把史料都翻烂了。

而现在的梅风亭……

两个剑客都在等着沈鱼发话,这一缕头发,到底能不能用来追踪?

“我现在是不能用灵术的,只能用画好的灵符。”沈鱼实话实说,“不过,这个东西先留在我这里,我可以想想办法。”

“那现在呢?”梅风亭提着剑问。

沈鱼疲惫地摸摸她的头发,“今天先这样,很晚了,找地方休息吧。你还在长身体,总是熬夜很不好的……”沈鱼其实很愧疚自己没把她喂好,这次可不能再发育不良了。

“回去?”梅风亭很意外,“你不是很着急吗?都传送过来了,竟然还要浪费时间?”

“可现在也找过一遍了,大概是情报有误吧!”沈鱼敷衍着,赶紧让这个梅风亭睡着,或许,有记忆的那一个还会出来。

既然她说了“下次见”,就不会只出现一次。通过相思结的联结,心里有数的某些人,只需要等一个合适的机会!

但是梅风亭即使是小孩,却也很固执。“这么好的时间,竟然要放弃?”

她摇头,不赞同地看着这黑漆漆的夜空。“我还是再去桃乐丝花园那边找找,你们在这里等下,我不会太久。”

“那边租户很多,你怎么找的完?”沈鱼想抓住她,却被这孩子灵巧地躲过,一飘身上了屋檐。

“那让君凌一起呗。”她伏在屋檐上嘻嘻笑着,娇嗔地伸出手指勾引道“君凌,你刚才是不是又有进步了,一起来嘛。”

想到那种轻盈如飞鸟一样的身法,君凌确实有点心动,或许应该趁此机会多练习一下……君凌跃跃欲试,沈鱼赶紧拦住他“你不能走。咱们得找个地方,我教你点东西。”

“什么?”

“灵术。”沈鱼手里拿着那个小荷包说,“我只能尽量教你。若是你学的快,还能通过这点东西追到人!”

“切,那我可走了。”梅风亭悻悻地,一溜烟消失在房檐上。君凌狐疑着和沈鱼凑在一起“这是李玉的头发,真的有用吗?”

“能用,他们可是血亲,不是普通的双胞胎,灵魂印记的联结很强悍。”沈鱼对此十分笃定。“但是要尽快,再过两天,这头发上面的灵魂印记也会消失……君凌,这次就看你的天赋了!”

“什么天赋?”君凌有点儿心虚,他除了接受传承的那几天,在剑法上的进境速度可是相当一般,他已经看到师父在十几岁的水平了,更清楚自己几斤几两!

“灵术天赋啊。”沈鱼回答,“放心,只需要学会最基本的东西,就足够这次用了。”

“等等,这不行!”君凌突然想起来,“我师父说过,我不能兼修。学这个真的可以吗?”

沈鱼很不耐烦“不能兼修是不许接受赫希尔烙印,因为烙印是神印……至于对你的要求,她那是怕你发现,你的体质有问题!”

看到君凌很诧异的脸,他才眯着眼睛补充“你现在还不明白吗?因为你是魔剑化形,体质天生不是凡人。若是过个十几年,你没有修炼出脱凡体质,却依然不老、不死、不会饿死也不会疲惫,你会不会怀疑自己的来历?”

君凌恍然,他这才明白,梅风亭早就为自己安排了这么多。

“师父……是不愿意我知道真相。”

“对。既然你选了学剑法,那么追求剑术的极致,就需要极度专注。”沈鱼摊手,“现在无所谓了,你多学点儿东西,其实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而且,你是魔剑化形,魔力承载能力堪比天生的能体质,只学剑法也太浪费了这种事,当初贝尔罗莎没看出来吗?”

“她倒是确实有跟我提过。”君凌想起在思定山遇见的人,就好像隔了一辈子,事实上也确实是如此。

在世界尽头走一遭,如梦如幻,前世故人,皆已隔生死。

他莫名的想起了一起参赛,一起配合过战术的萧莎和沈静仙……团队赛进行了无数次推演,和队友一起演练之后,还没在赛场上发挥,就被丢进了严酷的战场!

他俩不敢走远,就在这个没人注意到的死胡同里,席地而坐。一边谈话,一边等着梅风亭回来。

“我还以为,师父让我专心,是为了让我尽快提升实力。毕竟我的年纪大,入门晚,心气也浮躁……我确实得比他人更努力才能追得上呢。”

沈鱼却笑了“你可能不知道,在我们这个世界,大多数时候,努力都是远远比不上天赋的!”

“其实,在我们那个世界,也是这个道理呢!”君凌苦笑,他终于接受了这个决定,勉为其难地答应下来“行,那你就教我学灵术吧。”

沈鱼被他这个样子弄得很无奈“有我亲自教你灵术入门,你竟然还这么为难,要是被灵山弟子知道,多少人都要嫉妒地红了眼!”

君凌觉得无所谓,一摆手“没关系,现在没有灵山派。”

听到此话,沈鱼也不免黯然。君凌自知失言,赶紧打了自己嘴巴一下“现在是没有,但是那些人以后总会遇见的!”

沈鱼摇摇头,表示自己并不在意这个。他摸了摸自己的脸,“我之前把西门给忘了……他当时为了我拼命的时候,一定很伤心吧。”

总归有些东西,失去的就是失去了,比如某些单方面的记忆。

“那你现在想起来了吗?”

沈鱼眨眨眼,“你猜?”

君凌对他十分鄙视“这有什么可猜的?你若真是忘得一干二净,现在又怎么会提起他!”

这么一打岔,沈鱼也不再继续伤春悲秋下去。他整理了一下思路,得想办法让君凌更快地对灵术有个初步印象,毕竟成年之后再入门的灵术师,这种情况很罕见!

灵术师靠天赋,这种东西都是生下来就有的,再加上小孩子心地最是纯洁、专注,所以更容易发现自己的灵能力。

有些天赋强的孩子,甚至在学说话之前,就已经掌握了本命灵术的粗浅用法。至于那些完没有天赋的孩子,不管吃多少药、学多少理论,都一样是不得其法光凭努力,永远无法做灵术师,修行之道就是这样残酷。

“所有法系职业里面,灵术师入门是最难的,因为要看天赋,还有悟性。你得靠悟性找到自身的灵魂力量,然后再依照体内的灵络,一遍遍地走完,强化这个感知,在这过程中积累微弱的灵气,最终把它们释放出来。”

这是基础理论,沈鱼徐徐道来,让君凌尽量能懂。

他手里还捏着那个荷包,继续说“好在,寻人寻物只需要最基础的灵力共振。等你熟练使用自身灵力,就可以用你的灵力去探查这缕头发,通过灵力共振,寻找和它具有相同灵魂印记的人。”

“我怎么探查?定位吗?”君凌伸手想拿,却被沈鱼躲过了。

“不,因为你刚开始灵力很微弱,所以相隔距离不能太远。”沈鱼把那个荷包收进袖子里,“你能够感应到的,应该只有远近和大概方向,我们只能在这附近找。”

君凌点头明白,又问“灵络是什么样的?”

“和你内力走的经络差不多。你得先安静下来,集中精神,内视自身,经过一段时间,就会找到自己的灵力。到时候我给你一个行功路径,效率更高。”

“那你现在给我吧。”君凌坐起来,伸手“我好像找到了。”

沈鱼没有动,他仔细地看君凌,看不出什么异常。但是这种初步的灵感应,确实不会产生什么异象。

“你找到了什么?”

“灵魂力量……很奇怪的东西,之前我没注意的时候,它们就在我身上四处跑,我只要注意到它们,这些小……东西?就会聚集起来。”

“散落在经脉中、很微小的灵光点。”沈鱼对君凌说的“那些东西”给了一个更加具体的描述。

“对对,就是那些光点。”君凌换了个舒服一点儿的姿势,内视自身。“好像挺听话的,我怎么想,它们就怎么做。”

沈鱼这回是被惊到了,他扶着膝盖,坐起来直勾勾地看着君凌。

“这样可以吗?”君凌发觉沈鱼的不对,赶忙停止了内视,“我做的对吗?”

沈鱼不是不高兴,而是突然有种被命运嘲弄的感觉。

君凌不是做的不好,是太好了!他的速度……怎么说呢?

灵术师有着千奇百怪的本命灵术,就像小孩子的奇思妙想一样天马行空。有些时候,根据各个家族的血脉传承,也会有一些家族性的偏好,但是终究还是会以某种固定的形象稳定下来。

为什么十六岁之前,使用本命灵术会有反噬?就是因为这个不稳定性,在未成年的小孩身上,灵魂印记就不稳定,本命灵术的使用都有很大风险。

除了本命灵术之外,对自身灵力的控制,那就是年深日久的练习了。

就像学习骑马、学习驾车,使用灵力想要熟练、如使臂使指,这需要大量的经验累积。但是君凌竟然在第一次接触的时候就发出“挺听话的”这种感慨,这让沈鱼有种被坑了的感觉!

对,就是被坑了。

打个比方,你走在路上,突然毫无预兆地打瞌睡,困得快要睡着了,这时候一个路人拦住你问你要不要住店即使对方是比魔族还漂亮的大美人儿,你会不会怀疑是自己是被下了药?

沈鱼回想,自己第一次系统地学习内视、学习控制自身灵力,是在姥姥和兄长的指导下进行的。

在御华真宗最机密的一个修炼室内,花蕊夫人和沈鹰守在沈鱼身边,时刻监视他体内的灵力流动,以免他控制失误走火入魔……这样持续三天,沈鱼才算是完掌控了自己的灵力。

三天掌握灵力流动,这种速度在御华真宗百年传承中,已经是惊为天人的天赋!普通人以七天为基础,或许要经过三次、五次甚至十次的尝试,才能成功掌握自己身上的内循环灵气。

现在,君凌身上,在他眼皮子底下发生的,这又是什么灵术奇迹?

很不巧,沈鱼已经过了相信奇迹的年纪。

161找到那个你该蹲的墙头

冥冥之中,好像有一只手,让沈鱼把自己最擅长的东西教给君凌,开发他的天赋,增强他的能力。

可是沈鱼没有选择。怀着吃了个苍蝇的心情,他从背后抽出魔杖,在地上用圣光勾勒出一些浅浅的痕迹。

“这个行功路线,记住,从这里……到这里。然后交错过去,这是一个循环。”

君凌仔细看,没有吐槽沈鱼的灵魂绘图,毕竟这种简洁的图案竟然对身体部位的表述异常地清楚。想来,沈鱼浸淫其中已有几百年,必然是像自己身体一样熟悉。

“因为你有内力,内循环的方向可以融合。这是李玉当初的功法,在这里融合。”他指给君凌看,示意下腹丹田处的一个连接点,“灵术、剑术兼修者,我熟悉的只有李玉一个人。这套行功路线,在你半神位之前都可以使用。”

“之后呢?”

“之后就靠你自己了。”沈鱼回答,“因为一些原因,李玉的实力再强,也不可能凭自己的力量达到半神位。所以,这套功法在半神位阶以上的应用,是没有经过验证的,到时候你可以自己去寻求突破。”

“好,明白了。”君凌闭上眼睛,重新沉入自身的专注中,不一会儿,他身上就亮起微弱的灵光,似乎是在寻求突破口一样聚拢,又重新溃散。

“我抓到它们了!但是好像……好像放不出来,怎么回事?”

“因为你没有学灵术。”沈鱼回答,“多次循环之后,灵力流动会很快速,你控制它们经过指尖的时候出来。然后去画符,或者使用其他的灵术,甚至本命灵术……你应该见得多了,不需要我多说。”

“哦哦,是这样啊。我这样可以了吗?”

“你等等,我想想灵魂共振的具体方法。”

“这还用想?”

“我是在想,怎么说才能让你明白。”沈鱼用很欠揍的语气抱怨,“我有好几百年没教过这么简单的东西了,不太适应。”

“简单就让我直接试吧,东西拿来给我!”

“那可不行。灵力感应的重点是控制,新手使用灵力的方法都太粗暴了,破坏力太强,不小心就把材料给毁了。”

“不过直接操作确实学得快,你试试这个吧!”沈鱼掏出一张符纸,“用你的灵力接触符纸,感受它的作用,这是灵术师的基本功。符纸很脆弱,稍有不慎就会坏掉,你要小心。”

君凌接过来,闭目沉思片刻,手中一道微弱的火光亮起,符纸毁掉。

沈鱼一点儿也没有在意,又掏出一张“继续。”

君凌被那火苗吓了一跳,“刚才那是什么符?没有问题吧?”

“空白符纸而已。”沈鱼靠在墙边,懒洋洋地,“继续。”练习不到十几次是不可能抓住门道的,尤其是这种新手……

“哎呀。”第二道火光升起,不过这次稍微有点爆裂,君凌慌了“这也是白纸?!”

“不知道,也可能是我画废的符纸。”沈鱼满不在乎,明明是安慰别人的话,可君凌听着就是格外的气人“继续。我画的符纸都没有灵力,随便你玩。”

“但是它刚才明明炸了一下!”君凌不太服气,这明明是沈鱼的错吧?

沈鱼摊手耸肩,一副事不关己地看他热闹。君凌的其实是个心气挺高的人,也不想继续出丑,终于是卯足了劲头,认真地调动灵力。他这次学了乖,不敢用太多,而是像揪毛线一样拎出细细的一小股,触手一样放在手指尖。

君凌控制着针一样细弱的灵力,透过自己的皮肤,轻轻地戳在那张纸上。他做得很慢,很谨慎,暗夜寂静,外物皆忘,他甚至专注地能听见自己的呼吸、感受到胸前的心跳。

灵力终于戳到符纸上的时候,君凌眼前浮现了一个生动的场景沈鱼的手十分稳定,持着一根朱笔,鼻尖像跳舞一样踩在符纸上,画出神秘的纹路;可他身却在颤抖,因为虚空中伸出了好几条粗大的锁链,沉重地挂在他身上,相互碰撞,叮当作响。画符的沈鱼,双眼布满血丝,汗透重衣,面色却是平淡如常,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痛苦。

在君凌想要看别处的时候,场景中的沈鱼似乎感受到什么,抬起眼,直直地钉进君凌心里。君凌觉得面前压过一座大山,无上的威能铺天盖地而来,让他的心神为之一震!

“哎哟!”君凌毕竟是新手,心里一慌,手里就跟着一抖,瞬间脱离了和符纸的接触。那些压力骤然一轻,君凌的眼睛还不适应眼前的昏暗,定了定神,才平复了喘息。

他额头已经微见汗意,刚才那可真是吓人,那是幻象吗?还是别的什么?

他面前真实的沈鱼,正懒洋洋地用胳膊支着膝盖,随意地托着下巴。这颇有名士风骨的慵懒,和幻象中那个苦大仇深的他似乎完不是一个人。

君凌看着他,有点怀疑地“你身上那是什么?那些链子,从哪里来的?”

“哦呀?”沈鱼嘲讽地一挑眉,“你看见了?”

“应该是你画这张纸的场景。”君凌捏着手里的符纸,这次终于没烧掉。

沈鱼哼了哼,很没意思地坐直,难得地赞扬了他一句“那是魂锁链的幻象。也算是天赋异禀,这么快就想到办法了。”

君凌满不在乎“小心一点儿就行了呗!”

“说着简单,坐起来——啊,也是,你的控制力强,倒也在情理之中。”

“你身上那些链子,没有什么问题吧?”

“当然有问题,否则我用得着这么辛苦地训练你?”沈鱼似乎有点儿天赋被比下去的不甘心,兴致缺缺地道,“那是魔族的魂锁链,锁住了我的大部分灵魂力量,只能偷一点出来。”

“魔族的?”

沈鱼摊手,“魔族老爷们为了打压人类修行者,专门想出来这种魔法。有些不能杀的人类,就会用魂锁链去控制。”

“我是想问,你怎么跟魔族结仇的。”

“那就说来话长了,不过我可以告诉你,这是必然事件,上一次是这样,这一次也没能避免。”沈鱼胳膊懒洋洋地摇晃,“而且,再给我多少次机会,我也会这么做,也会和他们结仇。”

“行吧。”君凌也就是随便一问,“这东西怎么解?需要帮忙吗?”

“你帮不上。只有我自己修炼出五星大魔导师的实力,才能用元素魔法炸掉。”沈鱼板着脸回答,“行了,再试试这个吧。这是真正的符咒,有灵力的,你会优先感受到里面的灵力波动。告诉我它的属性特质,还有大致功能。”

君凌接过来,却并没有直接用灵力探查,而是好奇地问“我看见的,应该是画符的场景吧?”

“都告诉你了,这上面是有灵力的。”沈鱼很不耐烦,“成品符咒,和普通纸张怎么能一样呢?熟练的灵术师,在灵符袋子里一摸,就能凭借感应,准确地拿到想要的符纸。这是基本功,快练!”

君凌只能听话,再次用刚才的办法,试探着感应这一张。他闭着眼睛,像个神棍一样神秘兮兮“我感觉到很重,特别沉重。这个符咒,大约是……让物体,具有十倍于本身的重量。”

“还行,看来重力符咒对你来说还是太简单了。”沈鱼的心情很寂寥,勉强认命地拿出了那个装着头发的小荷包,从里面抽出了细细的两根头发,捏着递给君凌。

“试试吧,可能会看到很多没用的东西。不要沿着时间线走,这东西的过去、现在对我们一点儿用都没有。”

“要怎么做?”

沈鱼扶着额头,一边想,一边描述那种感觉。“不要找这个东西本身承载的东西,而是靠它去感应相同的血脉。”他也不好形容具体怎么做,“这毕竟是李玉身上的东西……你试试吧,这只能你自己体会。”

君凌疑惑“按理说,我应该看到李玉的过去吧。”

“都跟你说了,这是有灵魂力的东西,跟符纸那种死物怎么能一样呢?”沈鱼鄙视君凌的思维,“他俩是化形灵兽,你这点儿本事,能抓住他们的血脉感应,就已经很不错了!”

完想象不出来他说的会是什么样子。一回生二回熟,随着他的灵能力接触到发丝,他的意识很快就沉进了黑暗中。

君凌感受到风从自己身边吹过,眼前是破碎的光影,黑暗的土地是背景,偶尔闪过蓝天的影子,蓝天上有属于沉大陆特有的漫展漫舒、随意漂浮来去的圈形云。

似乎从头到尾都是混沌的世界,在混沌最后才有了光,君凌努力向那个光亮走去,他看到一双眼睛。

和萧莎很像的眼睛……只有一点不太一样,这要更有活力,更有好奇心,这是从来没有被伤害过的眼睛。

她从光亮中向他伸出手,君凌努力向那里奔去,仿佛突然冒出来水面一样,似乎突然能够大口地呼吸。

君凌发现沈鱼还在看着他,在手中微弱的亮光照耀下,这个很是俊俏的少年郎脸上却是充满了沧桑。

“走吧。”他站起来,“这就可以了。”

“我能动了吗?”君凌诧异,他已经不再专注于控制灵力了,但是手里两根发丝还在微微发亮。

沈鱼扶着君凌的胳膊让他起来,“哪里更亮,就往哪里走。”君凌这才发现,梅风亭已经回来了,在墙头上趴着,像个小猴子似的。

“我拿着它也亮吗?”

“你不行。”沈鱼抬头回答,“所以我们得找个合适的路线,我们找方向,你负责别被人发现。”

“遵命!”梅风亭再次充满了干劲,一溜烟消失在墙头。

沈鱼牵着君凌,让他在巷子里稍微走动了几下,判断出了方向。“确实是在东边,阿亭,你看那边怎么样?”

“前面巷子右拐,可以一直往东。”梅风亭不知道在哪儿回话,轻飘飘的,好像细线一样顺着风传过来。

君凌没空去感慨她现在的内功熟练度,他早就充分接受了“你师父永远是你师父”这个认知了;他只是小心翼翼地捏着两根头发,观察它们发出细微光线的区别。

说实话,左右走两步,他看不出这有什么变化,这种差别太微弱了,只有沈鱼这种经验丰富的人才能看得出来。不过沿着右边的巷子走了一会儿之后,君凌也能看出来,手里细弱的感应灵光,就像干涸的植物喝了水一样稍微有了点儿精神。

但是前面已经是死路了……梅风亭很是时候地冒出墙头“回去,从那边的岔路口可以绕过这户人家。我在前面等你们。”

就这样配合着,君凌手里的灵力感应越来越强,他们距离目标也越来越近!

“方向判断,就是这两排屋子里。”沈鱼也被梅风亭拎上了墙头,眺望四周,“果然,就是格雷普家族的那块地盘……最后还是不得不去吗?”

梅风亭也犯了愁,那边院子的墙头已经插着简易的阵旗,那是灵术师制作的防御法阵,只有大家族才用得起。随便爬墙头,会触发法阵的防御,即使能身而退,也会惊动里面的人。

君凌手里的两根头发已经快要变成两根电阻丝了,不仅发出光芒,还有些许的热量,不知是否是他的错觉!

沈鱼对他按按手掌“稍安勿躁。”他从墙头攀过去,近距离查看阵旗的图案,若有所思。

“属性阵法。还好是水灵阵……要是木我还真的难办呢!”沈鱼松了一口气,灵术是“金木水火土”,而元素法术是“风水火土”,若是别的灵阵他还真的难破!

木属性是没办法用元素魔法模拟出来的,而且灵术师说的“土”属性和元素魔法的“土元素”也有很大差距。至于火属性,两种法系倒是也能共通,但是火阵法是最不能擅闯的,因为火阵法通常攻击性很强!

所以说,格雷普家族就是弄了个温和的水灵阵,尽到一个大家族的基本防护而已。毕竟格雷普家族都是牧师,不太经营什么见不得人的生意——其实,他们这次要找的人,即使是妖兽贩子,在独幽城也是合法生意。

既然已经圈定了范围,沈鱼就让君凌丢掉了那两根头发。他已经捏了一路,活动着手指,爬到沈鱼身边“怎么过去?”

“凑近点,一起走。”沈鱼拿出魔杖,轻轻一挥,仗尖聚集了一些水元素,然后对着君凌一甩。

君凌吓了一跳,他身上突然出现了一层薄薄的水膜,包裹了身。他一点儿不敢乱动“怎么回事?”

“过去吧。”沈鱼示意他穿过那些阵旗,去他们圈定的目标范围。“没有问题了,你这么过去,灵阵会觉得你是一滴水,不会触发。”

“哦。”君凌老实答应,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到了那边的屋顶,才发现“确实是诶!”

“嗯。”沈鱼一副意料之中,收了他身上的水膜,依样画葫芦把梅风亭送过去,然后是他自己。

君凌觉得神奇“这么容易就进来了?这阵法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啊。”

“运气好,而且这也不容易的。”沈鱼懒得跟他解释,用一层水元素把一个人包起来,需要怎么样精确的元素控制能力——对君凌这种无脑依靠本能的人来说,解释那些精细的理论知识,就像对着凋零生物抛媚眼一样。

进入了灵阵范围,君凌和梅风亭走动之间也更加小心。沈鱼怕弄出声响,不敢乱动,就在其中的一个墙头等着他。不一会儿,他好像发现旁边那个屋子发出了一些奇怪的声音。

低沉压抑的喘息,还有一些似乎是水声。哗啦啦地响,或者是……不对。

沈鱼脸色变得古怪,他伸手招呼君凌二人过来,自己也轻手轻脚地挪过去,伏在屋顶上,听着下面细微的人语。

“……的货就是好。”

这个“货”字,引起了沈鱼的注意。

此时已经是万家灯火时,却也还没到万籁俱寂,家里人一起说些私房话也是很正常的。但是沈鱼心里有所怀疑,才能对这类字眼格外敏锐。

“啧,这恢复能力就是强。”他捕捉到的那个男声,带着些许的喘息继续说,“昨天流那么多血,我还以为废了,今天竟然都好了!嗯……”

“那你也稍微小心点儿啊。”另一个无奈的声音,比之前那个更加小声,听起来脾气很好的样子。“你也太乱来了,一次两个。你就不怕自己那家伙折在里面吗?”

好奇或者是钦佩或者是恭维。这让第一个声音更加愉悦起来,过了片刻,他才回答“谁让她这么馋人!……嗯……”

又是片刻,这个声音显得更加满足,带着回味,对另一个人说“这带点儿妖族血统就是不一样,说到底,还是魔族老爷会玩。”

“我的大少爷,这可不是带一点儿血统,这是一代妖族,真正的化形妖兽。若不是她自己想不开跑出来,也不可能被我们碰到啊!”

君凌和梅风亭行动矫健,很快也摸到了沈鱼身边,伏在屋顶上听着这些话。梅风亭一脸茫然,不知道他俩为什么在这里停留;但是君凌已经听出了这种男人都懂的声音。

他刚想说听别人的壁脚不好吧,就看见沈鱼脸色已经比死人肝都难看。他也悚然一惊,终于明白过来“一代……妖族?”

162一换一

1621

君凌已经听出来了些许端倪,这是一个少爷和一个或许是奴仆的人在对话。他们说的妖族是黎萦吗?她又是个什么的角色,为什么一直不说话?

“有什么关系,你也看见了,一代就是禁折腾。”

“行了我的少爷,上次那个半妖,没有十天就被你折腾坏了!”

“我那不是不小心吗?谁知道三代妖族的体质,已经跟普通人差不多了呀。一点儿也不禁折腾,要不是有条尾巴,真是一点儿新奇都没了。”

“少爷!没新奇就没新奇,玩够了给我处理,很快就能转手出掉。即使是三代半妖,也能卖上十万米拉,你这一个不小心,亏了好多!”

“左右不是亏你的钱!都是家里的生意,账面上圆的过去就行。只要我还在族里说得上话,不会有你的亏吃!”

“唉唉,我这不是单纯可惜么。反正魔族那边,更乐意要被撑大了的……只要别真的玩死,就不会亏很多,还可以一直换着玩。我这是想着省点儿钱。”

“省什么钱,不这么玩,怎么尽兴?玩得不尽兴,再省钱又有什么用?我要是真图省钱,东四场里有的是自己上门的,干嘛搞这些东西!”

“这不是家族生意么……行吧行吧,你是少爷,你说的算,别打我!”

“呸,看你这出息!我是让你一起来!”

“行了,少爷,我可不像您,一天泡三次药水……小的我今天是真撑不住了,明天我叫上另外几位少爷一起来,包您尽兴,行不行?”

1622

梅风亭也趴在屋瓦上,听了半天也还是不明所以,只能疑惑地推推君凌的肩膀“他们在说什么啊?”

君凌也一时语塞,这种事情,他一个男人要怎么跟师父解释?这诡异的声音,还有露骨的谈话,让君凌根本就无法启齿。

而沈鱼听到这里也是忍无可忍,他直起身,把梅风亭拽过来,贴在她耳边,寒气森森地问“两个呼吸之间杀掉他们,做得到吗?”

梅风亭虽然没听明白他们的对话,却对两个人的声音已经听了个不离十。虽然是男人,却显得中气偏弱,这是没有内功根底的普通人。

她揣摩了一下,偷袭的话,胜率很高,于是也贴在沈鱼耳边回答“没问题,但是会有声音。”

沈鱼明白,略一思考,“我来解决。”

他从袖子里翻找了一下,拿出一个小卷轴,然后展开,注入魔力。这是他自己做的风元素屏障,因为材料用的太低端,所以防御作用很差,当做隔音倒是可堪一用。

这是居家旅行、杀人灭口必备良品,他准备了三个,本来是打算抢夺魔剑的时候用,现在倒也正好用上。

只因为,他也实在是受不了屋里这人做的事情……

风元素屏障无声无息地升起,沈鱼点头示意准备好。梅风亭轻轻地抽出剑,剑柄叼在嘴里,调整呼吸,双手攀着屋檐,动作轻缓地倒挂下去。

屋里只有微弱的灯火,在窗户上都映不出人影,但是她能凭借呼吸声判断房中两人的位置。

君凌也想学着她的动作,手上一用力,却不小心触动了边缘最脆弱的装饰瓦片——成年人的体重,果然还是太勉强了!他只能蹲在旁边,按兵不动,随时准备支援。沈鱼也举起了法杖,屏住呼吸。

他们看着梅风亭一个翻身落地,就像一片羽毛,然后轻轻地凑到门缝前面。

是普通的门栓,从里面闩上,好在是木头做的,以魂切刃的锋利,稍微用力就可以削断。梅风亭站起来,小小的个子才刚到精致木门镂空的部分,更何况她站在暗夜里,屋里的人不会发现她。

她把魂切刃抓在手里,比划了一下方向,最后确定一次两人的位置。轻轻地吸气,然后手腕一翻,魂切刃顺着门缝劈了进去。

同时,她整个人也向前一扑,木门砰地一声向两边打开。然后她横剑突入,纵身一刺,拧身一割,嗖嗖两剑,抹过了两个她早就盯上的咽喉!

在沈鱼说的时间内,一个呼吸用来破门,一个呼吸用来杀人。君凌看在眼里,惊在心里这是天赋,暗杀的天赋。

他如果有这样的天赋,只需要一把利器,就能暗杀掉所有在地球上的仇人,之后身而退!更让他骇然的是,这还只是十三岁的梅风亭?

梅风亭破门之后,君凌就跟上了动作。他跳下去,跟在她身后,却发现自己没有什么能帮忙的。

该杀的都杀掉了,被隔断的喉咙里流出来的血淌了一地,还有一些被临死前残喘的呼吸吹成粉色的泡沫。

屋里不是两个人,而是三个,因为有一个人过度虚弱,梅风亭也没有注意到她的气息。借着昏暗的油灯,君凌一眼就看见,床上幔帐里露出那张稚嫩的脸……

“萧莎?”君凌一惊,定睛一看,却有一些细微的差别这个女孩比他认识的萧莎更幼小,但是稚嫩的眉眼之间,却带着一些不自觉的妩媚;双眼无神,嘴唇冷漠地抿着。

她身上倒着一个身披华服的男人,喉咙被割开,还在抽搐,热血喷溅了一些在她脸上,她却无动于衷。

梅风亭收了剑,也正在打量房间。她很熟练地躲过地上用惨烈姿势扶着自己咽喉的尸体,还有那些满地都是的血,爬到床边,看着那个女孩“你还好吧?起得来吗?”

那女孩这才转了转眼珠,这动作让她终于看起来像个活人,但还是没说话。梅风亭不由分说,就像掀开被子一样随手甩开她身上的尸体,一声轻呼“哎呀!”

不出所料的,那女孩没有穿衣服,梅风亭当时就回头“君凌你们别过来!”然后她手忙脚乱地从旁边捡起一件衣服,是男式的,沾了血;她很嫌弃地抛到一边。

找了半天,才被她找到一块干净的床单,撕下来,给这女孩披在身上。这个身体接触的动作,让那女孩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你……是?”

“我叫梅风亭,接了你哥哥发的委托,特地来找你的。”梅风亭就像黑夜里的一道光,点亮了黎萦的双眼。

“梅……风……亭。”黎萦重复着,被她扶着坐起来。“我哥哥?”

“对,听说是你的双胞胎兄弟。”梅风亭回答,一边咕哝着“你们长得怎么一点儿也不像啊……”

沈鱼这时候也刚刚从房顶上跳下来,拍打着衣服上的尘土,听到这话心里感觉有点不对。

黎萦的兄长应该是李玉,可是,李玉在灭世之劫的时候为了杀掉他,已经燃烧了自己的灵魂力量。

连梅风亭的记忆都有这么大的损伤,他怎么可能还能复活?

还是说……这里根本就是“以前”,而不是“下一次”?!

“君凌,小心。”沈鱼不知道时空的法则到底怎么计算,只能提醒君凌警惕。这不对,肯定有哪里不对!

“梅……风亭。”坐在床边的黎萦抬起眼,有着一种不像她这个年纪的成熟。黎萦是穿越者,自有意识起就是,她是从地球来的人,而且也已经是心智正常的成年人。

“有人说,一个梅风亭的人来,我就可以解脱了。”她冷漠地对梅风亭说,“原来是真的。”

梅风亭其实一直都是在故作镇定——她本就是逃婚出来的,看到这种情境自然知道发生了什么。好奇如她,也不愿意问出“你们在干什么”这种话来。

而此刻,她却被黎萦弄得一脸茫然。

“所以。”黎萦眼神责备,就像在审问犯错的小孩子“我被他们抓来,经历这些,都是因为你吗?”

“……?!”

梅风亭骇然后退,她还是头一次被想要营救的人质问,当时就慌了。

沈鱼更慌,他现在十分确定,这绝对不是前世上演的剧本!他已经明白了,梅风亭让他们尽快来救人,就是知道黎萦现在的处境。

前世的她,孤身一人把黎萦救出来,也把这件事永远埋进了心底。两个女孩心照不宣,就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就当做从没有在独幽城认识过,一起尘封了黎萦曾经经历过的痛苦。

这确实不好明说,否则沈鱼第一个先怒火攻心……事实上,他从刚才听到两人的对话开始,就一直在努力克制,毕竟黎萦也是曾经是他的女人!

沈鱼其实一直没有太当回事,妖兽被绑架,在人类世界太正常了……可是会遇到这种变态的人,他也没有想到过。沈鱼的心也乱了,不知道该上去帮忙,还是该后退避嫌。

第一时间反应过来的,竟然是君凌。他倒是不太介意男女大防,反正黎萦已经披上了床单,他赶紧上前去“你是从地球来的吗?我也是地球人,这是我朋友。我们是来救你的,不是来害你的!”

君凌的话终于让黎萦有了一定的情绪波动“地球?你?”

她分外震惊,在这个年代,穿越者通常都是遮遮掩掩的。而且黎萦有意识以来都待在妖兽山,否则她也不会好奇这里的人类社会,偷偷地跑出来。

“对,我是地球人,死后重生,穿越到这里。”君凌蹲在床旁,想要稳住她的情绪。“事情有点复杂,你先告诉我,你本该有个双生哥哥,他现在人在哪里?”

“双生哥哥……他在我们化形的时候就死了。”黎萦很震惊,他为什么连这都知道?她化形的时候,可是连妖兽山的人都不在场,周围只有几个顽童而已。

她只记得,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就经历了失去另一半身体一样的剧痛。本该长成自己兄弟的那棵雄蕊,化形的过程中,因为没有生命力而彻底枯萎了!

而眼前这个男人……他自称地球人,又怎么知道这个世界的事?

“死了?”君凌恍惚,李玉不在了吗?那,冒充黎萦的哥哥,和梅风亭接触、给她一缕头发的人,又是谁?

他能猜到,自己大概是掉进了一个天大的阴谋里。

“咱们还是先走吧。”君凌也颇为挠头,这种事情,一时解释不清楚的。

“走不了了。”沈鱼站在门口,回答他,然后略微一拱手,向周围扬声道“阁下既然一直在此,何不现身一叙?”

他们身边突然升起浓雾,就像当初在翠屏山脉的巨型空间法阵里的浓郁雾气。幻阵?还是幻术?君凌不知道,他只知道,他们被埋伏了!

即使沈鱼没有进屋,也被这个幻阵笼罩了进去,他们周围的空间似乎都被从这个世界隔开。君凌现在没有飞行法器,沈鱼也不是那个强大的灵术师,他们一时也难以脱身。

黎萦不再说话,她抿着嘴,裹了裹身上的床单,冷漠而戒备地看着君凌。

“呵。”过了好一会儿,暗夜里才飘来一个故意压低的阴沉、沙哑的声音。“不愿现身,只是不想让沈仙师扫兴而已。”

沈“仙师”!

有记忆的重生者!

沈鱼霍然抬头,露出一个扭曲的表情,一字一顿“龙、涎、香。”

这个声音,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十一夜修罗”里面那个一直没有暴露身份的,最后被证实是“嫡传”派来的人,用凋零诅咒毒杀了卫汐冥的……叛徒。

浓雾聚集在他们脚下,逐渐升高,君凌想要向沈鱼靠拢,脚下却被绊到。

“小心!”他们脚下不知何时伸出了粗大的藤蔓,茂盛的分支正在延伸,几乎要缠上他的脚踝!

“师父,小心……”君凌想要拽梅风亭,却发现她还站在原地,垂着头精神恍惚。浓雾已经到了君凌的胸口,逐渐要淹没了小小的师父,但她却完不在意,甚至藤蔓已经缠上她身上,也没有任何反抗。

在沈鱼目眦欲裂的注视下,梅风亭单薄的身体,被藤蔓狠狠地绞紧。

“咔。”

梅风亭的脑袋拧转过来,双目呆滞地看着他。

就像沈鱼把她放在水晶棺里之后,每一次拨开她眼睛,都能看到的那双无神的双瞳。

“……阿亭?”

沈鱼喃喃着伸出手,主动走进了这个爬满藤蔓的房间。

163往日来客

1631

沈鱼穿过迷雾,越过藤蔓,跌跌撞撞地来到梅风亭身边。他抚摸小女孩细软的头发,表情痴然,这让君凌大急“老沈,你进来干什么?这儿有问题,还不快走!”

“你在这里,我怎么可能走。”沈鱼对着梅风亭说,又似乎在回答君凌。

“你说什么呢?这是幻阵,我碰见过,没有好法子,很久都出不去的!”君凌掏出了剑,斩断了脚下想要攀上他大腿的藤蔓。这东西就像有生命一样,一直在主动攻击他,虽然不会把他怎么样,却让君凌毛骨悚然!

更让君凌感到恐怖的,是梅风亭那个转了180度的脑袋,开朗地笑起来。这笑容安在人体的背面,让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师父,你没事儿吧?”

“嘻嘻嘻嘻。”她笑得更加诡异,君凌摸不清这是真实还是假象“师父?”

他举起剑,警惕地靠近“你有没有受伤?”

“嘻嘻嘻,你想杀了我吗?”梅风亭的脑袋又转过去一点,对着君凌“你觉得我是怪物吗?”

“我没有。”君凌感到了一丝危险,就像当初在红沙渡醒来的梅风亭一样。他尽力柔和地关心道“师父,你这样不疼吗?”

“嘻。”梅风亭的脸颊轻轻蹭一下沈鱼的手,对着君凌眨眨眼“你也试一试,不就知道了。”

君凌赶紧放下剑“我不用试,你别动,我来救你。”

“你是来杀我的吧!”梅风亭看着君凌用剑挑着自己身上粗大的藤蔓,故意委委屈屈地说话,却没有任何挣扎的意思。

她的身体和这些藤蔓扭曲纠结在一起,君凌用剑尖轻轻劈砍,试图把她分开。君凌现在的身体就是魔剑化形,而这把剑就相当于他身体的一部分。

就像用牙齿在啃萝卜皮,还必须万分小心,不能伤到里面的肉……很难,也很不舒服,但是必须要做。君凌小心翼翼地摆弄,却听到梅风亭在很近的地方对他说“你这样会招来别人的。”

“嗯?”君凌觉得不对,抬头,梅风亭的身体被藤蔓举起来,那脑袋就像个挂在树上的果子,声音也就在头顶。

只是这一瞬间,沈鱼就不知去了哪里。这坚定了君凌对此处就是幻境的认知,他很犹豫,是不是把这棵怪树先齐根砍断再说?

不对,师父刚才是提醒他,身为魔剑,动用本体剑刃可能会招来魔族。但是这里的梅风亭,为什么会知道自己的身份?知道自己是魔剑的人,只有他真正的师父。

他抬头看着树上的“果子”,只见梅风亭笑着再次眨眨眼,好像在嘲讽他的愚笨。君凌心脏狂跳,他确定了这是那个爱坑人的皮货师父本人没错了,她这装疯卖傻的样子……是在暗示什么吗?

他停下手。

1632

没有受到幻境蛊惑的人似乎只有梅风亭。她看到身边的迷雾,队友在一瞬间就消失了,她却不太在意,随便甩了甩魂切刃,选了个方向就走向前去。

她发现了黎萦,或者说,黎萦在前面等着她。

“你是什么人。”穿越者黎萦用一种不信任的目光看着她,“有人告诉我,你会出现。”

梅风亭站在她面前,看了她一会儿“我就是我,来救你的,至于别人说什么,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你根本不知道我经历了什么!他骗我,把我交给别人,最后才告诉我,我要经历这些都是因为你。”黎萦露出恶毒的眼神。“我以为自己已经没救了,但是却真的等来了。”

她厌恶地看着梅风亭,“只是我没想到,你竟然是一个小孩。”

“说完了吗?”梅风亭一手扶着腰间的剑柄,一手对她伸出去“说完了就跟我走。”

“我不走。”

“你不可能永远待在这儿。”梅风亭收回手,“你在扯淡。这是拖延时间吗?为什么?因为有人看着?”

“没有人。我只是单纯的恨你。”

梅风亭想了想,挑眉“……倒也不意外。不过我不会说出去的,我朋友也不会。我也只能保证这些,希望能让你好受一点。”

“……”黎萦突然愤怒“你为什么不连着我一起杀掉?”

梅风亭被她逗笑了,“都说了,我是来找你的。”

“都这样了还为什么要找我?!”

梅风亭想了想,回答“听死过的人说,活着总比死了好。听君凌说,你是穿越者,也是死过一次的,这都想不明白吗?”

“凭什么要想明白?”

“你到底是谁?”

“我是梅风亭。”梅风亭上前一步,看到黎萦后退,停下脚,转移了话题。“听说,穿越者是从地球来的。地球就是另一个世界吗?它是什么样?”

“……这和你没有关系!!”

“不愿意说就算了。”梅风亭轻轻地叹气。“我也不打算懂,没人有那个闲心懂你。你不走,我把你带走,就是这么简单!”

她伸出手,这回却是不容置疑地,一把捉住了黎萦的手腕。黎萦往后退,却没有躲过,梅风亭的步法似乎别有玄妙,简单的两步却踩中了她所有的退路!

黎萦的手腕也被紧紧扣住,挣脱不得,反而被往前一拽,倒了下去。脑袋狠狠地磕到了单薄却坚硬的骨头上,咯得她生疼,眼前一黑,后脑被按住,双手不知怎么被扣在了后面,紧紧地锁死。

“不好意思啊,我们这儿比较危险。若是你真的想死,我倒是可以满足你,而且我的手脚很利索。”

“但是你确定吗?这次死掉之后,下次你醒过来的地方,万一比这里更坏呢?”

“你都死过一次了,你应该知道,死亡不一定就是永眠。逃避解决不了问题。”

“你……”

“你好瘦。”

“这里的生活从来都不容易。”

“……活着从来都不容易。”

“也对,否则你也不会来这里!”

“别再乱跑了,跟我回去。”

“好。”

“沈鱼,你那里好了吗?”梅风亭松开捉着黎萦的手,却还是把她护在怀里,同时抽出了腰间的魂切刃。一道剑光势如破竹,劈波斩浪地划开了浓雾,也破开了幻境。

同时,在她腿上突兀地出现了好几道伤口,鲜血淋漓而下……君凌眼前也恢复了清明,看着自己剑上的血迹,惊诧莫名。

1633

“既然你判断我有记忆,还敢在我面前用幻灵阵?”

沈鱼收起了整齐刻意装出来的悲痛表情,眼前是一个纸人——装作中了幻境,对着这个丑东西演苦情戏,对他来说也挺不容易的。

“还是说……你死的太早了,不知道后来的我是什么样子?”

图穷匕见,梅风亭那边已经把幻阵破了个干净,沈鱼也不再掩饰实力!摘天录悬浮在他身旁,纸页像有呼吸一样一张一合,同时吐出一个个高阶法术。一条火线从纸人脚下延伸出去,追着那一丝灵魂感应,一直烧到了一个陌生人的脚下。

施术者被火焰追赶,向后一跳,暴露了位置。梅风亭的剑光紧随其后,锁死了这人后退的方向,浓雾散去,这里是郊区的一片废屋,他被梅风亭的剑逼迫在一片破败的矮墙下!

“别弄死。”

“当然。”梅风亭回答,剑尖一挑,困惑“我不认识啊。”

“嗯?”沈鱼走上前,点起一朵火元素,费力地辨认眼前这个人……好像有点眼熟。这是莫克帝国通天塔的高层管理,从任血河哪里拿走了沈静仙的命魂,他去找过这个人。

沈鱼揣着手,想了半天还是想不起名字“你是叫谷什么来着?”

“谷慎。”年轻人苦笑着回答,“果然还是低估了沈仙师。”

梅风亭不满,用剑身拍拍他的肩膀“喂,你怎么就不想想我呢?是不是魔族战争打的不疼,老娘的名号你们都不当回事了!”

“不敢,只是想不到梅宗主装的那么像。”谷慎回答,“以我们的判断,你应该是没有记忆才对!”

“你监视我。”梅风亭剑刃轻压,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沈鱼过来示意她稍安勿躁,这人出现在这里,动机也是十分奇怪。

谷慎不太在意,直视梅风亭“我们监视了很多人,包括赫希尔·明见,还有沈先生和你。”他这还是第一次接触这个传说中的女剑豪,脾气和传说中一样差啊。

“真想不到。”沈鱼也来了兴致,“为什么?你现在应该才十几岁吧,既然有前世记忆,就应该好好地增强实力。干嘛想不开,跑来找我们麻烦?”

“问的好。你觉得,人能保留多少前世记忆?”

沈鱼一愣,这可是个怪问题。

“君凌,你觉得呢?”

“我?!”君凌还在思考手上的血是谁的,突然被点名,吓了一跳“你认识我吗?”

“当然。”谷慎坐在地上,“循环世界中两个最新的变数卫汐冥和君凌,都是在这两次出现的。我们本来想杀你,可惜没成功。黎佳那小子想要感化你,一露面就被杀掉了。”

“君凌,你已经死了两次了,你觉得,人能保留多少次前世记忆呢?”

“……多少次?”

“对啊。你是穿越者,你带着地球的记忆,还有上一次魔武会和凋零爆发的记忆。”

君凌攥紧拳。“黎佳?他说,灾难是预言。”

“沈仙师,你可知道嫡传到底是什么?我们不是个组织,我们只是个平台,交流平台。”

“交流平台?”

“对,没有人管理我们,每次相聚只是互相交换信息。至于‘龙涎香’,就是我们用来接触大陆上那些势力,搜索消息的一个身份,由好几个人扮演。”

沈鱼目光阴沉,“有趣。继续说。”

“顺便问一句,沈先生,君凌,你们重生复活之后,是不是都觉得自己很幸运?”

沈鱼挑眉。

“如果你这次死了之后,再次重生复活,你还会觉得这是好事吗?”

“我不会死的那么容易。”

“可是人总有一死。”谷慎摇头,“不管是现在不小心被杀死,还是二百年后死于神战,或者是更多年后寿命终于走到尽头……你得承认,即使是你,总有一天也要死的。”

沈鱼不再是玩味的兴趣,而是真的严肃起来“继续。”

“告诉你一件可怕的事情吧我已经死过十四次了。”谷慎神秘地笑起来,“我也重生了十四次。嫡传,就是所有我们这样的人聚集在一起。”

“现在,你们也已经成为,和我一样的,觉醒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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