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有幸(破风取魂) - xp1024.com
《三生有幸(破风取魂)》


失怙

父亲出事那一年,苏佩四岁。

那年冬天,这座中国东北的煤城寒冷更甚往年。苏佩蹲在家门口,等爸爸下班回家。

明天是她的生日呢,爸说给她买小画书,还给买酸酸的桔子吃。苏佩喜欢吃桔子,一口气儿能吃五六个,她也爱吃雪糕,最爱吃小人儿冰淇淋,尤其是小人儿戴的巧克力帽子。可爸说冬天不能吃雪糕。

爸抱着苏佩,大手摸着她头说,儿的生日,娘的苦日,俺宝宝四岁了,你妈生你那时候,可遭罪呢,宝宝要听妈妈话。苏佩不明白,为什么她的生日,就是娘受苦的日子。她搂着爸的脖子,说我是最乖最听话的宝宝。

爸呵呵地笑,眼睛弯弯的真好看,苏佩觉得爸是世界上最好看的爸爸。妈妈也笑,说俺宝宝又聪明,又乖巧,是娘的贴心小棉袄,笑着笑着,捂住xiōng口咳起来。爸就放下苏佩,轻轻给妈拍后背。妈低着头摇摇手说,没事没事。爸叹口气儿说,等开春天暖和了,就带你去省城治病……

天灰蒙蒙的,不好看。等春天,天变成透亮的蓝色,爸就带妈治好病了,该多好啊。妈总是咳,有时候咳的喘不上气儿,憋得脸色紫红,苏佩看着难受,想哭。可妈妈总说没事没事,宝宝别怕……妈还喝黑黑的汤药,味道怪怪的,闻着就想吐。

苏佩盯着房檐上的冰溜子,想,过生日,不用吃酸菜和大萝卜汤了。爸肯定给买肉和芹菜。她不爱吃肉,可是喜欢吃青菜。虽然商店里的菜冻得发黑,还只有芹菜一种,那也比天天吃的酸菜土豆萝卜好吃。苏佩不明白为什么冬天吃不到青菜,想,等长大了,要住在没有冬天的地方。

妈还给苏佩种了蒜苗。在屋里用砖垒出一块地方,里面放上沙子,把蒜掰成一瓣一瓣的埋到沙土里,每天浇水,那些蒜就长出绿色的芽儿。绿芽像韭菜,但比韭菜颜色浅,黄绿色的,真好看。

等那些芽长得筷子长,妈就用小刀割下来,做蒜苗炒鸡蛋。苏佩每次都把蒜苗吃光,留一盘底儿黄色的鸡蛋。妈和爸就笑,爸说,俺宝宝咋就吃草呢。

可惜屋子小,种的蒜少,割一次就能炒一盘菜,再吃要等那些苗长起来。

天要黑透了,爸还不回来。今天爸上白班,明天爸就上晚班,苏佩记得可清楚了。隔壁上晚班的老周叔早就去接班了,爸怎么还不回来呢?

老周叔叔和爸在一个矿,有时候一块儿喝酒,喝多了俩人比手划脚,大声说话,好像听话的人是聋子。俩人的手一样黑,都是煤沤的,怎么也洗不干净。可苏佩还是觉得爸比老周叔好看。

妈喊苏佩回屋吃饭,妈说你爸肯定给你买好吃的去了,你先吃饭。

苏佩那晚没等到爸爸回家,就困得睡在妈的怀里。

苏佩醒来也没等到爸爸。矿上出事故了,爸爸和井下的很多人,再也回不了家了。

…………

妈搂着苏佩,哭得没声音了,眼睛肿的像桃,一边流眼泪,一边憋得喘不上气儿,一阵阵的咳呛。苏佩擦擦妈的眼睛,给妈拍背,说妈不哭,不哭。妈哇的吐出口血。苏佩看着地上鲜红鲜红的一片,这么好看的颜色,为什么让人害怕得身上发冷呢?苏佩吓得呆住了。

妈就此躺下,再没起过床。家里有人来了,来了又走了,可这些人都不是爸。这些人有苏佩认识的,是跟爸喝过酒的。他们跟妈说话,妈咳着哭着回话,更多人苏佩不认识。那天有个人给妈厚厚的一个白信封,妈拿着,又哭的吐了血。

有的人摸苏佩的头,苏佩就问:爸怎么不回家?那些人眼圈就红了,还把苏佩抱在怀里。可苏佩不喜欢他们抱,他们不是爸爸。

过了年,天一点点暧和起来,小草从地里冒头了,妈妈却越来越苍白。

这天,大舅和舅妈来,妈撑着坐起来,把那个白信封交到舅妈手里,说俺宝宝以后就托给哥和嫂子了,这孩子太小,嫂子是好人,宝宝跟着你我放心……宝宝爸那边也没什么亲人了,咱爸妈也死的早,我宝宝就请嫂子多费心照管。这是她爸命换的钱,多多少少的,嫂子别嫌弃,这几间房,给宝宝做嫁妆……

妈越说越气喘,拉着苏佩的手,说宝宝以后要乖,听舅舅舅妈话,长大了好好读书,知不知道?

苏佩眼泪流下来,说妈妈你不要我了?妈红了眼圈,喘着气好久才说,妈去找你爸,你乖,跟着舅和舅妈。等你长大了,等妈也找着你爸了,再回来看你,知不知道?

苏佩看妈说话费劲儿,眼睛强睁着盯着自己,很累很累的样子,心里说不出的难过,点着头说我听话,妈妈你睡一会儿,我听话。

妈握着苏佩的手,慢慢闭上眼睛。过一会,又睁开,看着苏佩说:宝宝你要好好的……终于闭上眼睛。

这一天,苏佩被送到舅舅家里。

一九八一年的春天,春花和绿草还是那样鲜艳娇嫩,可苏佩不觉得美。四岁的苏佩失去了爸爸妈妈,从此成了孤儿。

篱下

苏佩在舅家住下来。舅家在老城区那一片儿灰瓦青砖的老房子里,挨着北城门,所以这地儿叫北关。狭窄的巷子曲里拐弯,yīn沟里内容丰富,烂菜叶儿、炉灰、间或漂着死猫死狗和鸡毛,甚至粪便。抬头能看见北山上灰突突的石头塔,舅说乾隆皇帝也见过这塔。苏佩不关心这些,她捉着舅的衣襟,怕迷路。

舅家院子不大,临街那两间房开个小饭馆。舅从小跟人学厨,舅妈也没有工作。两夫妻起早磨豆浆,点豆腐脑,炸油条,蒸馒头包子,做的是郊区进城卖菜的菜农的生意。那些菜农头天晚上把菜装到马车上,半夜就起床,赶着骡马驴车进城,到市场占好位置,等着天亮城里人买菜。来的早的还有菜卖得快的,在城门边喝碗豆浆,吃个早点。

那些农民也有自已带干粮的,也有家里穷,就饿着回家再吃的。冬春农民没东西卖,进城的人也少,所以早上生意并不热火。白天倒有人来吃饭喝酒,几个人吆五喝六的划拳劝酒,喝的面红耳赤,也有一言不和吵嘴打架的,倒也热闹。

舅和舅妈没空照管苏佩,把她送进附近学校的学前班,跟舅的儿子杨毅一块儿。杨毅六岁,胖墩墩的,苏佩管他叫杨胖子。杨胖子个子不比苏佩高多少,明年就上学了。

学前班的老师不同意苏佩进班,说你这孩子才多大,去幼儿园正好,上学也跟不上进度。舅托熟人喊校长到店里喝了一顿酒,说能不能让孩子试试,她爸妈教过认字,孩子也上过幼儿园。上学跟不上进度留级也行,也说了苏佩家的事儿。

校长看这个小娃娃虽然不大点儿,却知道帮大人擦桌子收碗筷,很懂事儿的样子。把苏佩叫到跟前儿,摸摸她头,给她口出几个加减法,又让苏佩沾茶水写山、石、田、土几个字。看苏佩都答对了,校长挺高兴,直夸聪明。

校长点头了,苏佩和杨毅做了同学,每天一起上学放学,中午一起回家吃饭,也不用大人接送,舅和舅妈也省心了。

苏佩五岁上学,她记心好,总记得妈让她好好读书,也不贪玩儿。和杨毅一路同学,学习倒也跟得上。放学了杨毅疯出去玩,她留在店里帮忙。端茶送酒,上菜洗碗,也跟舅学着做菜,恍惚**年过去,功课也没落下。考高中的时候和杨毅分开了。苏佩考进重点高中市二中,杨毅考的十二中。

杨毅喜欢打篮球,踢足球,还养兔子、养狗,没考上公费生,每年要交学费三千。被舅妈好一顿念叨,把兔子红烧了店里卖,狗也卖了别人。说你这不成气候的,连你妹妹也比不过,整天的出去野,倒有什么用?是学习进步了?还是把身肥膘减掉了?有空跟你妹妹好好学学!

杨毅被念得烦了,不敢跟他妈恼火,就拿苏佩撒气。把苏佩洗晒的衣服偷偷扔地上;把她的手巾浸了辣椒水再挂回去;把几天不洗的臭袜子平平整整放在苏佩枕巾下面。苏佩晚上睡觉,总觉得有怪味,找来找去找不到,洗枕巾的时候才发现情况。

这导致苏佩条件反射,睡前总要掀开枕巾检查,保持多年不变……如此种种,不胜其烦。可又不能告诉舅和舅妈,住在人家家里,总觉得这种话不能说。找杨胖子理论,杨胖子一律不承认,打又打不过他,苏佩头一次觉得寄人篱下的难处。

苏佩十四岁了,知道爸爸妈妈再也回不来。她有时晚上睡不着,在心里描爸妈的模样。想爸抱她背她,想爸买雪糕给她吃,又怕她吃多了肚子疼。可她小嘴一撇,爸还是买了。想妈给她梳头穿衣,管她叫娘的小棉袄……想妈拖着病体,蹲在地上种蒜苗,说宝宝乖哦,天天浇水,很快就长出来给我宝宝吃哦。

现在早不是那时候了。货运发达,南菜北运,本地菜农也扣上了大棚,冬天也能吃到青菜了。可是爸妈再不能陪在身边,再没人唤她宝宝。

苏佩记着妈走的时候说:宝宝你要好好的。苏佩打开文具盒,从课程表后面把她周岁时候全家的合影拿出来。她摸着爸和妈的脸,说妈妈,我会好好的,你和爸放心吧,我一定好好的。

这个暑假,同学喊苏佩去逛街,苏佩瞧着店里人少,跟舅妈说一声就去了。中考完,大家考上不同的高中,还有直接进社会工作的。九年的同学终于要分开了,他们大多数人遭遇人生头一次分离,都有些伤感。趁暑假多聚聚,干什么都要一帮人凑在一块儿。

苏佩幼时父母双双离去,早尝过愁滋味儿。这么些年,也明白人一生,不能摆脱生离死别之苦。有些事既然无法改变,那就勇敢面对吧,不能微笑着,也要坚强的。所以反到淡淡的,只当逛街玩耍,心里并不难受。

这天她们走得远,逛累了,各回各家。苏佩看时间还早,低头踩着路砖花纹走路回去。再抬头时,竟走到矿区家属的住宅区。她慢慢地走,找到自家的小院子,摸大铁门上的花纹--已经斑驳了,红黄色的铁锈记录时间的痕迹。苏佩一时痴呆了,摸着那门许久,也不开门,也不动。

有人跟苏佩说话,苏佩听到,可脑子像睡着了,没有反应,竟不知听到的是什么。那人说了好几遍,才听懂。

那人说你是苏金琦的姑娘吧?苏佩呆呆地啊一声,那人又说想你爸妈了?别哭了。苏佩摸摸脸,一手冰凉潮湿。她胡乱擦擦脸抬起头,眼前一张满是皱纹的脸,毛孔里黑黑的。苏佩心里说,这人是采煤工。那人关切地看着她,莫名的熟悉感。苏佩心里一暖,迟疑着说你是老周叔吧?

黑脸开心地笑起来,皱纹更深了。老周叔说:你爸说你记心好,我还不信呢,这么多年还记得老周叔。苏佩说老周叔你也记得我啊,你和我记心一样好。老周叔摸摸她的头,不一样不一样,你走的时候那么点儿个人,就能记事儿记人。我认得你,是因为你长得像你爸爸啊。

老周叔的手顿了顿,拍拍苏佩的头,说姑娘别哭啊,你爸妈要知道你难过,也不瞑目啊。唉,咱们干这行的,保不准哪个摊上事儿。可怜你妈也不能陪你,唉,姑娘你好好地,你爸妈走得也放心。啊,听话。

苏佩听了心里暖暖的,眼泪又涌上来。强忍着憋回去,说我没事,老周叔你放心。老周叔问在舅家过的好不好,舅妈对她好不好,又说怎么总不来看老周叔呢?唉,不回来也好,省得伤心。苏佩说我五岁就上学,不好好学习追不上别人,得留级。我每天抓紧时间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呢,调皮的笑。说舅和舅妈对我都好,和对表哥一样好。

老周叔笑着拍拍苏佩的头,说姑娘好好学,给你爸增光。

老周叔要苏佩去家里坐,苏佩看天色不早,要到晚上饭点了,店里怕是要忙。说老周叔我以后再来看你,今天我还有事,就不坐了。老周叔说姑娘有空就来转转吧,唉,这疙瘩要动迁了,盖楼,有暖气有上下水。你家这房子要是没卖,也能分到一套楼房呢。听说分楼的时候,原房多大,就给多大的楼房呢,这不是大好事么!可惜你爸爸,唉,不说了。姑娘你别难过啊,唉。

苏佩努力扯嘴角,扯个微笑出来,说老周叔我没事没事,我走了,有空我还来看你啊。

这一路苏佩不知道咋走回舅家的。舅把她家的房给卖了,那是爸妈留给她的念想啊!苏佩心里一抽一抽的难受。这么多年在舅家,舅和舅妈对她很好,有吃有穿,虽然不能跟爸妈比。她知道自己是负担。就算是至亲,就算当年妈给了钱,可谁能把亲戚的小孩当成自己的那么疼啊?所以苏佩也不能那么奢想。

舅从不跟苏佩说房子的事,她以为舅怕她伤心,想爸妈,所以她也不提,也从来没自己回家去看看。可是今天看来不是这么回事儿。

苏佩并不在意钱的事。舅要是用钱,想卖房,她也不能不答应。可是舅一声不吭就把房卖了,这算怎么一回事呢?苏佩想回头问老周叔那房是啥时候卖的,可又一想不能问。她要是去问了,让她舅以后没脸做人了。

苏佩想自己真是个怪物,这时候还给人家摭丑呢!狠狠掐了自个一把,算了,舅养了她十年,她能怎么样呢?舅当年要是不管自己,自己还不定是什么样呢。装不知道吧,装忘了还有个自己的家。

苏佩身子发抖,走回去。在后巷站了好久,呼吸平复了,才回店里,客人已经多起来了。

离乡

一九九四年,苏佩告别舅舅舅妈,坐上家乡直达北京的火车,去上大学。离开生活了十六年的家乡,暂别生她养她的小城。

苏佩高三读的理科班,老师建议她报考B大,她还犹豫了一阵儿。不是不想上B大,也不是成绩不好,可听说大城市里生活水平很高。上大学每年学费、住宿费、生活费乱七八糟的加起来,要好多钱的。这笔钱哪里来呢?

舅和舅妈虽然没说什么,可他们没有固定收入,现在小店的生意也不好。开饭店的越来越多,舅那小店又不高档,赚的是蝇头小利,收入根本供不起两个孩子同时读大学。就算能供起,苏佩也不想增加舅的负担。

苏佩想考个离家近的学校,比如沈阳师范或沈阳理工,一边上学一边打工。她这些年跟舅学做菜,寒暑假里还能找间小饭店做个二厨。毕业了回家乡当个中学老师,挺好。要是去北京,那里的人能吃惯她做的东北菜?可是老师很坚持,还说不是只能报一个学校,第二第三志愿也可以报别的学校,先把第一志愿报B大,考上了再商量。苏佩想考上也不去,但还是听了老师的。

收到通知书的时候,老师特地给苏佩送到家里,说今年学校就她一个人考上B大了,一定得去读。多少孩子想去还去不上,你咋还能不去呢?又问因为啥不去。苏佩不知道该不该跟老师说,最后决定不说。

苏佩不吱声,老师急了。老师说学校都决定奖励你五千块钱了,你要不去读可就拿不到了。苏佩一听乐了,说老师我去。苏佩想有了这钱,再跟舅要上点儿,第一年的学费什么的应该够了。只要第一年能解决,到时候再找地方打工,应该能读下去。

舅又给苏佩拿了五千块钱。舅拉着苏佩的手说,孩子你放心去,舅肯定供你把大学读完。苏佩听了不是不感动,不管这话水份有多少,毕竟舅能说出来,毕竟舅养了自己十几年。

苏佩拉着舅的手说,舅这么多年谢谢你和舅妈照顾我,要是没有你们我还不一定怎么样呢。我爹妈死的早,要是他们地下知道,也肯定非常感激你和舅妈。你们这些年也不容易,我和杨毅还同时上大学,舅你的负担太重了。听说大城市工作机会挺多的,很多学生都是边学习边打工。我到了那边,看能不能找着事做,舅你就别为**心了。

苏佩顿了顿又说,我就要离开你们了,等我毕业了再好好孝顺你和舅妈。舅眼圈红了:你妈要能看到你今天这样,死也能瞑目。

收拾好行李,苏佩又去看了一次爸妈。爸和妈葬在矿区的墓地,小时候她不知道爸妈是死了,舅也没带她来过。后来长大明白事儿了,舅带她来这儿给爸妈磕头。苏佩有空的时候总要来这儿,絮絮跟爸妈说会儿话,想像着他们能听到。

苏佩把纸钱烧完,跪在墓碑前面,说爸妈,宝宝要走了,去北京。宝宝长大了,有好好读书,考上大学了,宝宝乖不乖?可是北京很远很远啊,宝宝想你们怎么办呢?

苏佩又说爸妈你们放心吧,宝宝会好好的,会照顾好自己……说着说着眼泪掉下来,说妈妈你骗人,你说我好好读书,我长大了,你和爸爸回来看宝宝的。你们咋不回来呢,咋不来呢?

苏佩哭了一会儿,抹抹眼泪,又跪了很久。磕个头,说爸爸妈妈,宝宝走了,不能经常来看你们了,等我放假回家就还来。爸妈你们保佑宝宝一路顺风哦。拿衣袖给爸妈的墓碑擦了又擦,站起来把碑搂了一会儿,终于走了。

苏佩坐的是晚车,晚上八点发车,第二天早上八点半到站。舅一家人送苏佩上火车,舅妈跟苏佩嘱咐了许多话,苏佩一一点头记下。杨毅帮忙扛着行李,一身汗,终于把它们塞到顶架上。杨毅还是那么胖,这么胖的人踢起球来不晓得是个什么样?苏佩想想就笑了。这个杨胖子倒是懂事了不少,再没给她塞过臭袜子。

杨毅使劲拍拍她的头,说丫头真不用我送你去?苏佩说得了吧,你考的哈工大,我南下你北上,怎么送我啊?杨胖子挠挠头,那也能送啊,我还想顺便看看北京是啥样儿的呢。苏佩说过几天你也得去报道了,等放假了热烈欢迎你来啊。杨胖子说到时候你得给我介绍对象,还要漂亮的啊。苏佩说就怕漂亮的不跟你搞对象。舅妈一巴掌拍在杨毅脑袋上:死小子还没上大学呢就想搞对象。

舅摸摸苏佩的头,说家里新装的电话,号码记住没?苏佩说记下了。舅说有事儿就给家里打电话,别难为自己,听到没?苏佩点头。火车响笛要开了,舅一家人下车。苏佩跟他们挥手,竟然有想哭的冲动。要离开了,离开没走出过一步的小城,去那么遥远的地方,无亲无故,会有怎样的际遇呢?

苏佩下了火车,背个大包,又一手拎一个。一路上找人问路,问坐什么车,折腾到下午才到 B大校门。这北京的公车可把苏佩搞懵了。308路、409路的,线路太多。家乡最多就排到31路车。苏佩想也许是地方大,线路就多呗。嗯,一定是这样的。

到了学校,门口有接待的人,看样子也是学生。人家还带着她办手续、交费,告诉她食堂在哪,澡堂在哪,最后还有人把她送到宿舍。苏佩谢了人家,也没问人家叫啥名,把人送走,把鞋甩了就往床上倒。可累坏了,坐长途火车不是一般人能干的活哇。

苏佩是早来的学生,这间宿舍四个人,只来了她一人。歇了一会儿,苏佩出去给舅打个电话报平安。慢慢走回宿舍,把剩的矿泉水喝两口,饭也不吃,衣服也不脱,倒头就睡。

新鲜人

新生陆陆续续来报道。她们班二十一个同学,算苏佩共四个女生,正好分在一个寝室。大家初来乍到,对新环境不熟悉,四个人同出同进同劳动,倒也其乐融融。四个人按年纪排了大小,苏佩上学早、岁数小,毫无疑问的做了小四。老大张舜和老三李楠楠是本地人,报道的最晚,周末能回家。二姐方舟是苏州人,她爸妈开车送来报道的,又住了几天才走。

军训休息的时候,小三惊呼:那个班那么多女生,我们班这么多男生,怎么分的班啊?

老大叹气:那是中文系,老三,像偶们这样学理工的女生,是很珍贵地!

方舟和苏佩对视数秒,深以为然。互相点头感叹,原来自己跟熊猫也有点共同之处啊。

此时有人幽幽一声叹息,酸溜溜的声音:虽然珍贵,可惜外貌没有人家的好啊,唉~~~~~~中文系的男生真素幸福哇!

四人瞬间石化,缓缓回头看去,众同窗男生正集体做幽怨状。

大姐头张舜当机立断,一声大喝,将水壶抛向男生的海洋,众男生做鸟兽散……

初入大学的少男少女,还显青涩,背井离乡,离开家和熟悉的生活方式,面对陌生的环境,开始一段精彩的人生。

…………

开学后,苏佩申请了勤工俭学,周六周日的时候给一个上初三的孩子补习。一个小时十块钱,一次两个小时。苏佩还在学校附近的快餐店打工,每天下午四点上班,晚上十点下班,快餐店还提供工作餐。

苏佩打算着放寒假的时候,去超市做促销员。上次她被三个女人拉去逛,看到那里有招促销的,不知道寒假的时候人家还用人不。苏佩家里带来的钱还有三千多,加上打工,这样生活基本保证了,但是明年的学费要开始存了。

苏佩一直想做个老师,工资有保障,还有寒暑假。而且她也给杨毅补过课,所以做家教没啥问题。不过说人是孩子,她也不比人家大多少。家长开始还对她持怀疑态度,幸好 B大的牌子好像挺好用的,人家也没辞退她。给那孩子补了两个多月课,好像还有点效果,这份工她才算做稳。

苏佩早晨风风火火起床,冲去吃饭,冲去上课,下午有课,有时候还逃课。苏佩不想逃课,可是上工迟到了,扣当天工资的一半,这个她不能接受。功课又不能落下,就晚上回来蹲在厕所里看书。周末奔去给人补课,再回学校整理内务,去图书馆……每天像打仗似的,时间很紧张。可苏佩不觉得苦,她觉得靠自己的力量,养活自己,还挺自豪的。

同学们混了快一学期,都混熟了。鱼找鱼虾找虾,志同道合或臭味相投的,各自分帮结伙玩耍。苏佩没有时间跟他们混,也就跟寝室的姐儿们熟。晚上有时候那三个八卦女人开卧谈会,说谁谁长得真好看,哪个哪个师兄对隔壁班的谁谁有意思,苏佩一点也不往心里去。她年纪小,对男女情事没开窍。

也有人拉苏佩进社团,她一是没时间,再一个她好像也没啥爱好。苏佩想,要是有做饭的社团,她也许有一点点兴趣。到时候她边做边吃,省下许多伙食费。

期末考完试,就快过年了。大多数同学都回老家,也有留下来打工赚学费的。苏佩给舅打了电话,说今年过年不回家了。舅不同意,让她回去。苏佩说了老半天,舅才勉强答应。舅让她照顾好自己,别太辛苦了。

舅说不开饭店了,开了个小卖店,不过现在都叫超市了。买东西的人自己去拿东西,他只管收钱。但是有时候丢货,结果顾客一来,你舅妈就盯着人家瞧。说北山上的塔专家说是文物,现在很多人来参观,所以小超市生意挺好,还比开饭店轻松。

苏佩呵呵地笑,舅说丫头你去办个银行卡,舅给你邮钱。苏佩连说不用不用,说钱够用,要是不够再打电话。苏佩又跟舅说,舅你过年有空儿去我爸妈坟上看看,给爸带瓶酒,不用好酒,好的他也不爱喝,给妈带点水果。舅答应着。

苏佩想着去超市看看人家还用人不,打完电话就晃去了。结果要过年了,很多摊位都招人。可苏佩以前没做过,人家不愿意用她。最后苏佩被杏仁露招去了,两个人倒班,今天早班明天就是晚班。早班七点到下午三点,晚班二点到晚上十点。每天二十块钱底薪,卖一千块钱的货还给3%的提成。

苏佩跟换班的罗大姐商量,自己能不能只上早班。苏佩想这样和快餐店那份工就串开时间了。罗大姐起初还不愿意,后来苏佩跟她说自己要赚学费,要多打一份工,请大姐多照顾照顾吧。罗大姐不相信,看了看她说,你才多大啊,就上大学了?苏佩把学生证拿出来给她看,罗大姐说看不出来啊,小丫头挺厉害嘛。行了,你上早班吧。

罗大姐还和苏佩说,咱们这摊儿货好卖,要过年了很多人买露露,都不用介绍,一箱一箱的卖。要不是小王她奶奶住院,没人护理,这样的活儿年根底下哪找去啊。一会我跟我们销售经理说说,明天你就来上班。你把身份证复印了,交到课长那里去。过年的时候加班也不用你来了,反正这摊儿不忙,但加班费也不能给你算。苏佩连忙答应着,心想这大姐真能侃啊。

苏佩卖了几天货,发现不只罗大姐能侃,这些做促销的大姑娘小媳妇,一个比一个能侃,这难道就是职业特征?幸好露露广告做的火,不用跟顾客侃,她可真是好运。

苏佩假期里,每天早上去超市,下午去快餐店,都是站立式服务。加起来每天最少要站立十二个小时。晚上苏佩回到寝室,打一盆热水,再把暖壶装满放在手边,脚丫子泡进水里,水冷了再加热水,直到感觉脚底板儿又是自己的了,才不泡了。

苏佩想,幸好在快餐店把脚丫子练出来了,两个工要都是新找的,肯定坚持不住。促销员还能在摊子周围走几步,活动活动;假装理货,蹲一会儿。收银员站得不标准都要扣钱,上厕所都有时间限制。收银员不招自己这样短期的,苏佩想要是让她去收银,肯定找错钱。

劳动的日子是快乐的,也是飞快的,转眼就到年三十。这天苏佩从超市下班,往学校走。快餐店今天放假,不用去上班了。苏佩慢悠悠地走在街上(脚麻了走不快),看路人来来往往行色匆匆,手里大包小包,脸上喜气洋洋的。他们赶着去和家人相聚,过一个团圆年,再美美地休假七天。

苏佩忽然就觉得自己好像个外星人,别人的快乐和幸福,离她那样的遥远,仿佛叫做幸福的东西,伸出透明的手,狠狠地将她推开。

苏佩摸摸兜,到小饭店里买了一斤水饺,打包回寝室。看到对门师姐还没出去打工,邀了师姐,也不蘸醋,俩人呼哧呼哧将水饺消灭。

艰难

开了学,促销员不能再做了。罗大姐还有点舍不得苏佩,让她有空打电话。说暑假的时候要是有用促销的,给她留意着。苏佩谢了罗大姐。

开学后,苏佩仍然每天去快餐店打工,周末给人补课。算算这半年的收入支出和下半年大约能赚到手的钱,还是凑不够明年的学费。可再找份工一起做,时间上又不允许,现在已经整天转得像个陀罗。如果苏佩开口,舅肯定能给她寄钱,但她不想增加舅的负担,舅还要供杨毅上学。

苏佩为此每天闷闷不乐,烦恼着,晚上睡不着,渐渐地瘦下去。

苏佩知道有不辛苦又赚钱多的工作。比如对门的师姐,每天晚上打扮得漂漂亮亮地出去,有时深夜回来,有时通宵不回来。苏佩长的不难看,一米六二的身高,体型窈窕。可苏佩不想也不愿意像师姐那样,她总记得妈说的话,妈妈让她好好的。

那晚苏佩睡不着,看着天放亮了,悄悄下楼在校园里溜哒,看见师姐从小轿车里出来,踉跄着走路,终于软倒在地上。苏佩赶紧过去扶她,师姐的上衣从领口裂开,白嫩的皮肤上,一块块青紫和淤痕……

苏佩扶师姐在树丛里的椅子上靠着。回屋把自己的衬衫拿一件,走回来给师姐穿上。师姐忽然就拉住苏佩,眼泪一滴滴掉在苏佩的手上,冰凉冰凉。

苏佩说师姐你为什么这样伤害自己?为什么不好好对自己,啊?师姐沙哑着嗓子说,钱,为钱啊!

师姐跟苏佩说了好多话。师姐说咱们这种人家的孩子,哪个不想改变命运?可咋改变?得有钱去读书啊!妹妹,你以为我愿意么?我以前,也像你一样,每天拼命打工累得要死,吃食堂最便宜的菜。可还是凑不齐学费,家里还有弟弟,等着我寄钱读书……我没有办法啊,妹妹。

师姐抽出支烟,点燃,深深吸了一口,说:妹妹,你可别走上这条路,回不了头了,一辈子洗不干净。苏佩抱着师姐,默默流泪。

…………

苏佩心里憋闷,常常失眠,本来身体就不壮实,这天晚上发起烧来,嘴唇烧的脱皮。糊里糊涂躺在床上,想要起来喝水,身子像别人的,眼皮像灌了铅,怎么也睁不开眼。

这一躺就是两个星期,快餐店的工丢掉了。补课那家的孩子数理化成绩上来了,又请了个外语学院的学生,补英语。苏佩爬起来去给人补课,结果人家把她辞了。苏佩想这叫什么来着?祸不单行啊!又不是演电视剧,生活怎么能这样忽悠她呢?

中午吃了饭,苏佩窝在实验室里洗试管烧杯。这是学校提供给学生的勤工俭学。这活儿枯燥,苏佩不怕,只要有工做有钱拿就行,虽然钱不多。有空了就去外面逛,看哪里有用人的。她必须多找个打工的地方,这学期过去一半了,明年的学费还差很多。

伸伸腰,捶捶肩膀,苏佩轻叹口气儿。工作真不好找,要么就是时间冲突,影响上课;还有的,人家要用有工作经验的,不要她这样校门都没出的。她想要是能找到一份家教的活儿就好了。

苏佩每天起早去菜市场买菜,回来把菜洗了,用水果刀切切,撒一撮儿盐,食堂里买俩馒头,能对付一天。可是这样省钱,也不能解决学费这个大问题。

对门师姐有时把不要的衣服给苏佩,苏佩也不嫌。**说过的么,是衣能遮体,是饭能充饥。这天师姐给了她一套内衣,新的。说超市里打折,买了两套她俩一人一套。

苏佩谢了师姐,给师姐倒水喝。师姐看了看她桌子上玻璃罐子里的自制咸菜,拉住苏佩,说妹妹走,姐请你吃饭去。

俩人找了间小饭馆,吃火锅。师姐给苏佩夹肉,让她多吃多吃,给她倒饮料。苏佩说师姐你也吃。师姐说我不能吃多,晚上喝酒肚子里没地方。苏佩心里替师姐难过,不知道说什么好。

师姐看苏佩不吱声,知道这傻孩子又想多了,就捡开心的事儿说给苏佩听。说那地方的人什么样的都有,有的肥的像猪,有的外国人身上长好多毛,还有的男人喜欢男人,女人喜欢女人。苏佩问真的?师姐说真的,我还能骗你呀?

苏佩呵呵笑,想像不出来男人搂着男人是啥样。

师姐问苏佩工作找的怎么样了?学费能凑够不?苏佩摇摇头,说差很多呢,工也不好找,愁死了。想了想,苏佩问师姐有没有用服务生的,晚上上班的。师姐说有是有,但你不能去。

苏佩问为什么?师姐看了她一会儿,说这种行业的服务生,尤其是好看点的,没有做时间长的。苏佩说为什么呢?师姐说为钱啊。同样是人,人家坐着你站着,人家吃着你看着。辛苦端盘子一个月,收入比不上人家一晚上。好看点儿的小姑娘,端盘子不到仨月,很多走了歪道儿了。

苏佩认真地看着师姐,说我不会的,师姐你就帮我找个事儿做吧。师姐摇头,叹口气儿说你还差多少?我借给你,你以后有了再还我,没有就算了。

苏佩也摇摇头说,你借我一次,不能借我一辈子啊,我总得靠自己。师姐你放心吧,我保证不走错道儿。师姐看着苏佩,不说话。

初见

天越来越热,苏佩考完试,回宿舍用凉水冲冲头,也不擦干,任长长的头发披散着,坐在窗口吹风。老大陪方舟去买回家的火车票,三姐李楠楠被师兄约去吃冰。苏佩这个假期还没找到事做,心里着急,天热,饭也不想吃。

前几天苏佩给罗大姐打电话,问有没有招促销员的,罗大姐说夏天是淡季,货卖不动,很多厂家都裁员呢,现在商场里都不招人了。苏佩听了心里郁闷。

上个月苏佩又找了一份家教。第三次去的时候,那家孩子没在家,那家的男人把苏佩让到屋里,给她端水,趁机就摸上苏佩的手,还说一些难听的话。苏佩吓得挣开那男人,夺门而逃,一路狂奔回学校,心砰砰的跳,从头到脚出了一身透汗。再也不去那家了,钱也不要了。

苏佩想,怎么办呢?过了假期,学费就要交了,现在钱还差一半呢。就算找到事做,怕也凑不齐了。她是万分不愿意跟舅开口的。师姐说借给她,可师姐那是卖血泪赚的钱,还得供弟弟读书,她怎么也开不了这个口。苏佩想,要不再求求师姐,给找个服务生的工作,做一假期,要是还不够,再想办法。

苏佩在楼下等到半夜,师姐回来了,坚决不同意。苏佩好说歹说,最后跟师姐保证只做一假期,师姐才免强答应。师姐拉着苏佩的手,说那儿什么样的人都有,那些来玩的男人,别看长的人模狗样,穿的一身光鲜,没有一个好东西,要注意保护自己。说了很多很多,就怕苏佩吃亏。苏佩边听师姐说,边点头,说我就好好端盘子,那些人长的啥样都不关我事儿。

过了几天,下午的时候师姐带她去面试。苏佩抬头看招牌,是外国字,不是英文,苏佩不认识。师姐说叫紫苜蓿,是法文。苏佩想名字还挺好听。门口站俩小姑娘,穿旗袍,个子有一米七,头发盘着,脸长的真漂亮。那俩人跟师姐点个头:玫瑰姐今天来的早啊。师姐跟她们笑笑,也不说话,拉着苏佩进门。苏佩心里嘀咕师姐也不叫玫瑰啊。

进了门,挺大个地方,周围有围成一圈一圈的沙发,也有零散的座位,还有吧台。没有几个人,不像顾客,大约都是工作人员。

见了领班,领班说我们这里是高级会所,顾客都是有来头的,绝对不能开罪,否则直接炒掉。看玫瑰的面子,晚上跟着老员工在一楼先做做,看能不能适应。店里也看你适合不适合,先试用一星期。交待了很多规矩。苏佩点头,心里说还清蒸红烧呢。

领班跟师姐说,她这样不行,得化妆。师姐打开包,拿出一堆瓶瓶罐罐,往苏佩脸上描画,苏佩有想跑的冲动。那领班打量一会儿说,小姑娘还挺漂亮的。又冲吧台喊:小米你领她去更衣室,晚上带带她。苏佩换上工作服出来,师姐拉着又嘱咐了一阵儿。苏佩跟着小米,开始第一天试用期。

晚上,顾客上门,也有一群人来,也有独自来的。群来的一般坐沙发,要红酒啤酒,几个人喝酒划拳,喝一会儿到舞池里蹦跳;单人的一般坐吧台那边,叫一杯酒,扮忧郁状、深沉状、无聊状、期盼状……还有的人,来了直接去楼上包厢。这些人性别有男有女,样貌各种各样,气质有优有劣,穿着光鲜是他们的共同点。

苏佩看着这光怪陆离,不夜欢场,感觉新鲜,但并不觉得有趣。这些人也许醉生梦死,也许一晌贪欢,都跟苏佩没有关系。这些人跟她生活在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唯一的交集,就是苏佩弯腰低头,为人服务的时候。

苏佩跟着小米一星期,渐渐熟悉了这里的同事和环境。她以前在舅家的小店里也常端茶送酒的,所以倒适应的很快。师姐并不常来这儿,来了也是直接上楼的,所以苏佩和师姐说话的时候并不多。这天领班通知苏佩,店里决定录用她了,让她以后好好做。苏佩呼口气儿,放下心。

苏佩每天下午到店里,凌晨二、三点钟打烊下班,回到寝室,倒头就睡,累的梦也不做一个。服务生的工钱不高,但是有小费,那些来玩的人基本上都给小费。苏佩做了一个月,工资加小费差不多二千块。苏佩快乐着,学费有着落了,心里踏实。

在这里做的久了,看人一眼就知道是来买醉的,还是来寻情的。但像师姐那样出来做的,根本看不出来。那些女孩子又漂亮又有气质,穿的要多淑女有多淑女,苏佩是看不出来的。经小米点拨,苏佩才知道,看她们的食指是戴了戒指的,一般都点烈酒。这里面果然很有学问。

苏佩给刚来的那桌上了酒,包厢的小叶姐冲过来,把托盘往苏佩手里一塞,说姐姐我闹肚子,要疼死了!帮我送去三号包房。说完急冲冲地跑去卫生间。苏佩在后面喊:你悠着点儿,注意别掉到桶里。小叶姐脚不停,头不回,举起拳头愤怒地挥舞。

苏佩端酒上楼,敲门进屋。这屋里在打麻将呢,四个男人打,每人身边坐一个女孩,还有几对男女围着观战,烟雾缭绕。苏佩说您要的酒来了。那个脸色黑黄的男人让苏佩给倒酒,苏佩开瓶倒酒,端去给他。这时候他对面的人胡他,他气恼的推牌,把贴在身上的女孩碰得一歪,歪到苏佩的胳膊上,一杯酒有半杯撒在他身上。

苏佩赶紧道歉。那人输了牌,正气恼呢,冲苏佩发火,吼叫。苏佩从小到大,没被人这么吼过,吓得不敢抬头,只连声说对不起对不起……找纸巾给人家擦,被他一把将手甩开。苏佩不知道怎么办了,说您把衣服脱下来,我给您洗洗吧。那个人不依不饶,说知道这是什么牌子不,你洗坏了赔都赔不起。把你们领班叫来!服务生做成你这样,回家吃自己得了。去把你们领班叫来!

苏佩不想叫领班,领班来了肯定炒她的鱿鱼,连说您大人有大量,原谅我这一回吧。您说衣服是什么牌子,我赔您还不行么。那人不依,只是喊着叫领班。苏佩急得眼泪要掉下来。

这时有人开腔,说得了老万,别欺负小姑娘了,看把人吓的,都要哭了。你要缺衣服,回头兄弟送你,牌子随你挑。还玩不玩了,不玩就散。那个老万这才不喊了,盯了苏佩一眼,说你请我衣服喝酒,我这人厚道,你把那瓶酒喝了,就不用你赔。苏佩抬头,看看叫老万的,说我喝,那你不能告诉领班。那个老万不吱声。苏佩咬咬牙,一闭眼,把那酒咕咚咕咚喝下去。

苏佩辣的舌头伸出来,用手使劲儿扇风。扇了半天,舌头收回去,看着老万问:你告不告诉领班?刚才说话的那个人忍笑的声音:告诉怎么样,不告诉怎么样?苏佩说你们要是告诉她,我就……我就……想了好半天,自己好像不能把人家怎么样。挠挠头:你们别告诉领班好不好?那人呵呵笑起来,说不告诉,你出去吧。

苏佩开门出来,把门轻轻关上,立即跑着下去找水喝。边跑边想,原来酒是这么辣的东西啊,比辣椒还辣,嗓子眼儿到胃一路火烧火燎,难受死了。那些人把酒当水喝,真是奇怪。这东西一点也不好喝,苏佩想自己永远也不要喝这东西。

苏佩跑到吧台,哑着嗓子跟调酒的小峰哥要白水,一口气儿喝光,又要。捧着杯子一口一口喝,喝着喝着说:小峰哥你怎么有俩脑袋呢?小峰哥颤了一下,挨过来闻闻,说:丫头你喝醉了。

没…醉…

醉了>__

酒后

贾佳玉又胡了老万一把,把钱扫到兜里,拍拍,约莫有二万多块。他将牌一推,说不玩了,去厕所。推开贴在身上的妞儿,站起来扭扭腰,说老李你坐我这玩儿。

老万不同意,说玉少你不带这样儿的,赢钱就跑。下次不跟你玩儿了。贾佳玉凤眼微挑斜瞟老万,勾勾嘴角说:我就等着你这句话呢。你记住啊,以后别找我玩儿。不晓得哪个黑黄脸儿的打电话、堵家门口拉我来的。老万嘿嘿乐,说不是我。

贾佳玉下楼去卫生间,一手解拉链,一手推开隔间的门,弟弟掏出来,准备放水。忽然倒抽口气儿,瞬间后移三步。

马桶上坐着个女人,脑袋一点一点的在打瞌睡。制服裙子撸在腰际,粉红小内裤退到膝盖。白生生的大腿微微向外撇着。贾佳玉侧身向后瞄瞄--屁股雪白丰满。

贾佳玉懵了,自己走进女卫生间了?退到门外瞧瞧,没错啊,是男厕所。返回来捅捅那个女人:起来了起来了。那女人发出咕噜噜的不明声音。他继续捅,接着捅,那女人脑袋摇晃着,勉强抬起头来,眼睛半睁不睁的。贾佳玉看看,原来是被老万灌酒的小妹妹,看那样儿是醉了。

苏佩迷迷乎乎,梦见自己在背课文,杨毅养的狗追着兔子满院子跑,马上要追上了,兔子忽然回头,亲了狗一口,狗委屈地打滚吼叫……一直叫一直叫,好吵好吵。

苏佩强睁开眼睛,没有焦距的瞅瞅,说:狗狗乖,别吵。

贾佳玉满头黑线,曲起食指在她脑门上狠狠来了一下。苏佩吃疼,不困了。她揉揉眼睛抬起头,眼睛越睁越圆,手捂到嘴巴上。

贾佳玉等着她大喊大叫。苏佩不喊也不叫,站起来穿好衣服,走到贾佳玉面前舔舔嘴唇,伸手摸摸他的脸说:咋长地这么好看呢?说完摇晃着推门走了出去。

贾佳玉下巴掉下来,在原地呆愣数秒,被尿意换回了意识。

苏佩从卫生间出来,蹲在墙角想一个很严肃的问题。刚才的人,他好像是个男的。他怎么能进女卫生间尼?这是多么严重的问题!嗯,太严重了!得等着他出来跟他说,这样他以后就不会走错了。

苏佩想那个人肯定不认识字,连图也不认识。可惜了长得那么好看。苏佩想,除了爸爸,还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男人呢。过了一会儿,挠挠头,狠狠拍大腿,啊呀怪不得他那么好看,他就是爸爸啊,哎呀爸爸来看自己了。

贾佳玉边放水边想刚才那个锈逗女人,这女的真有趣,厕所里见到男人,不害怕不惊叫,还有胆子调戏他。他自认也算见多识广,竟被她吓到了,感叹生命不息,惊吓不止……解决完问题拉好拉链,电话响了。边洗手边歪着脑袋接电话,老万要他上楼,他说不去,要回家了。老万说兄弟们和小妹妹还等着玉少你呢,一会儿宵夜去,你不能走。

贾佳玉说小妹妹你接收了吧,听说你一夜七次狼,兄弟我望尘莫及啊。老万疑惑地说,那为啥小姑娘都喜欢你呢?贾佳玉幽幽叹息:我人品好长得帅,玉树临风还风流倜傥。老万叹口气儿说,俺知道你长得好,也不用这样刺激俺吧,唉,伤自尊了。

贾佳玉打着电话,走出夜总会。他找着自己车,开门,转身抬脚要上车。一回头,后面跟着个小1巴。

小1巴的眼睛眨啊眨,亮闪闪的盯着他瞧。贾佳玉忽然有把她抱在怀里的冲动。

小1巴扭扭身子,说:爸爸,宝宝好想你。妈妈呢?

贾佳玉黑线,爸爸?我有那么老吗?

苏佩发现爸爸在发呆,走上前,推推他:爸,你咋了?

贾佳玉被推的回过神儿来,这丫头看来醉得不轻,半瓶红酒能醉成这样儿。贾佳玉说:上车,我送你回家。

苏佩乖乖哦一声,抱住贾佳玉:爸抱宝宝上车。

贾佳玉:……>__

贾佳玉心说北京好像没这地儿。这可怎么办,这傻丫头把自己当成她爸了,说的大概是老家的地址吧?继续问她:那你现在住哪里啊?

苏佩很严肃的看着他,看了好一会儿,她伸手摸摸他的头,摇摇头自言自语:没发烧啊,怎么说胡话呢?她又低头想想,盯着他说:爸你糊涂啦?我不是一直住家里么?

贾佳玉没办法了,只好做一次好人,把她带回自己家吧。

酒醒

阳光透过窗幔,照在贾佳玉的脸上。贾佳玉慢慢醒来,感觉到满手绵软。缓缓睁开眼睛,原来手握着苏佩的xiōng脯。轻轻将怀里的人翻过来面对自己,她恬静的睡颜,脸娇嫩红润,轻轻浅浅的呼吸拂着他的xiōng膛,把他的心也拂得痒痒的。

贾佳玉低头,含住苏佩的嘴舔吮,惊动了她。睡梦中的人嘟着嘴,边懒懒的说着狗狗别闹,边轻轻摆头,在他的xiōng脯上蹭蹭,埋进他的xiōng膛继续睡。

贾佳玉薄唇勾起,越勾越弯,终于呵呵笑起来。起床,给她盖好毯子,在她的额头亲一下,走去卫生间。

苏佩睡到中午才醒,头痛得要爆炸。心想酒是个万恶的东西,搞得人脑袋疼,胃疼,腰疼,屁屁疼,腿也疼!她越疼便越气愤,在心里振臂高呼:打倒万恶的酒!打倒黑黄脸老万!!哼哼,让她这么难受,不就是衣服脏了么,有必要这样欺负人么?呸,师姐说的对,那些人没有一个好东西。

苏佩皱着眉头,慢慢睁开眼睛。咦咦,这是哪里啊?这么大这么漂亮的房间。咦咦,床有她们寝室那么大啊。哦哟,那就是传说中的落地窗吧?不是做梦吧?挣扎着坐起来,浑身脑袋疼,看来不是梦。

苏佩捧着脑袋努力回想,她喝了酒,小峰哥给她水,她喝了水,然后呢?怎么不记得了呢?然后咋样了?她怎么睡在这儿了呢?想啊想想啊想,好像梦见爸爸了,爸爸抱着她,好像还摸她了。苏佩脸红了,狠狠呸一口,该死的酒,让她做这样龌龊的梦!使劲儿振臂高呼:打倒酒!打倒老万!!

贾佳玉端着水进来,看到的就是苏佩一手扶头,一手高举,哑着嗓子高喊打倒酒和老万。

苏佩费力地抬起头,看到一个陌生男人走过来。她高举的手落下来,呆呆地盯着那个男人看,越看越面熟,是谁呢?啊,是昨天给自己解围的那人。他怎么在这呢?难道,莫非,自己醉后去找老万打架了?而且又被这个人给救了?

苏佩想冲人家笑笑,表示一下感激和友好,嘴刚裂开,头狠狠地抽痛起来,这个笑容变得诡异狰狞。

贾佳玉忍着笑,说你醒了?

苏佩说嗯。

贾佳玉问: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苏佩揉揉头,说:好像浑身脑袋疼。

贾佳玉:……>___

贾佳玉彻底无语了,将这个幻想狂加守财奴揪出被窝,拎去洗脸。

下楼在餐桌坐好,厨子张嫂将饭菜端上来。苏佩拉着人家,说大婶,昨天是你给我换的衣服吧?谢谢你啊。

张嫂颤抖,呵呵陪笑,流着冷汗心里嘀咕:拜托,你们搞男女关系,表扯到偶好不好啦?大婶个头,人家是大嫂好不好啦!

贾佳玉憋着笑,盛汤递给苏佩,说吃饭吃饭。

威逼

作者有话要说:女主到底白不白啊?白?不白?俺把自己搞晕了,找不着调儿了……苏佩吃了饭,看看时间得去上班了。她跟贾佳玉告辞,贾佳玉说这里叫不到车,我送你吧。

到了紫苜蓿,苏佩下车又谢了贾佳玉,忐忑地走进门去。昨天她喝了酒,不知道醉后,有没有发酒疯,不知道闹成什么样子。贾佳玉不肯说给她听,那是不是闹得很严重呢?揉揉腰,苏佩想昨天肯定是打架了,要不然身上怎么这么酸疼呢?

进门后心虚的东张西望。自己这回丢人丢到姥姥家了。从小到大,她努力做个好孩子好学生,调皮捣蛋的事儿从来不干,没打过架,更不像一小撮同学,用抽烟喝酒显示自己的成熟……

见过打架的同学被家长从训导室拎出来,鼻青脸肿的。苏佩私下取笑过人家,结果这次轮到自己醉酒出糗……背后不该取笑别人的。报应来了。俗话说得好,不是不报,时候没到。做人果然要厚道。

都怪酒和老万。她天天和酒打交道,却从没喝过酒。这样说起来老万似乎比酒可恶一些。挠挠头,叹息晚节不保。她一向尊敬师长团结同学,还抽出时间给敌对势力杨胖子同学补功课,品德高尚……话说这酒也不是她想喝的,妈妈应该不会怪她的。

她忘不了妈走时说的话,那一幕永久烙在她脑海里,刻印在她心上--强撑着,也要再看她一眼的艰难样子。那一眼,是不舍,是对她说不出口的愧疚和担心。苏佩知道妈走得不安心。她有时候觉得爸妈在天上看着她,看她过得好不好。妈要她好好的,她答应了就要做到,也一直努力在做。

小时候,每当杨毅跟舅妈撒娇,她就背过身去,找个角落把自己藏起来,偷偷想妈妈。妈妈不在她身边,她心里空落落的,无处填补……眼睛里酸酸的,可她从不让眼泪溢出来。因为妈说她乖乖的,才肯回来看她。

长大了知道是妈妈骗她。怕她不懂事想念爸妈,哭闹,惹舅和舅妈讨厌。骗她说回来看她,说到底还是怕她寄人篱下遭罪。用心良苦。

舅妈对她很好,也不是不关心她。可舅妈每天起早贪黑Cāo持店里的生意,有时累得坐着都能睡着,没精力听她倾诉唠叨那些小女孩的心事。久了,苏佩也就没了倾诉的欲望,习惯自己摸索着解决问题。

她发育得早。xiōng前有青涩的小山包冒出来,不小心碰到会痛很久,疼痛的青春期,以为自己得了怪病。偷偷伤心,不敢挺xiōng走路,不敢说给舅和舅妈听,怕他们担心,也不能说给别人知道,自己郁闷。心里估摸着,怕是快跟父母团聚了……

过了一个假期再上学,惊见有同样怪病的同学。几个女生围成一圈嘀嘀咕咕,她竖起耳朵听了个七七八八,才知道不是病。原来那些xiōng前伟大的女士,不是因为结婚了、要生宝宝了所以才伟大的……怪不得升上初中的师姐们没结婚也很伟大来着。原来发到手里的生理书上都有说这些的。那书发到手里一学期了,老师让自己看,苏佩翻了几页,发现上面的图甚是抽象,早都不知道把书丢哪里去了。

苏佩闹了只有自己知道的笑话,找个没人的地方,畅快地笑够了,也放松了。发现自己很能给自己找别扭,杞人忧天大约就是自己这样的。决定再不跟自己纠结了。于是在以后的岁月里,对某些该知道的知识,该了解的事情,反倒不那么用心。

如果苏佩身边有长辈细心教导,或者她自己稍微关心这方面的知识,哪怕在食堂竖起耳朵听听女生们的八卦,她也不会把腰疼想当然的解释为酒后+打架。她可以说在某方面是个没有实战经验也没有理论指导的小白……所以说,存在即合理,八卦也有其存在的价值。

…………

苏佩一路走,一路侦察,寻找一切可能的敌情,随时准备吃炒鱿鱼。可是她并没有发现异常,同事们见到她,很自然地打招呼。领班还叫住她,说她这一阵儿做得不错,决定调她去楼上包房服务,让她以后机灵点儿。

店里的人都知道,包房客人给的小费多,而且不像楼下那么忙,都想去,可不是谁都能去的。苏佩想,领班也许是看师姐的面子吧。

小峰哥见领班走了,挥挥手把苏佩招过去,问丫头你跑哪儿去了?幸亏昨天领班有事儿走了,要不然你就惨了。苏佩说我昨天被个怪物给灌了酒,然后就醉了,发生什么事都不记得了。我昨天是不是发酒疯打人了呀?小峰哥说没有啊,你说去厕所,人就没影儿了。

苏佩呼口气儿,原来领班没发现状况,难怪都没说她。苏佩听小峰哥那意思,昨天自己没发酒疯?那怎么跟贾佳玉遇到一块儿了?想啊想,想不出来。

……

苏佩开始在楼上工作。来包房的人,有钱是肯定的了,背景还一个比一个深厚,**也是有的。比如那个黑黄脸叫老万的,经常带着一群人来,来了多数是打麻将,每次都叫姑娘陪着,偶尔也下楼跳舞,有时候店里打烊才走。

苏佩想这些人真傻啊,在家里不也能打麻将么,干吗来这里花钱租地方……有人为三餐生计发愁,有人一掷千金买笑。苏佩不能理解他们的世界,只认认真真端茶送酒,做好自己的本份。苏佩没机会,也没兴趣像他们那样生活。

老万没找她麻烦,大约不记得是被她弄脏的衣服,又或者不屑跟她计较。苏佩想,他们这些人美女见得多了,估计也记不住自己这样的。她偶尔见到贾佳玉,也只淡淡打个招呼。苏佩明白她跟他是两个世界的人,无益多做接触,但心里到底是感激他的。

苏佩给包房送酒,有时能见到师姐,坐在不同的男人身边,娇媚灿烂的笑。这样的笑,刺得苏佩心痛。有谁关心这笑容背后,藏着多少辛酸血泪呢?那些衣着光鲜、貌似斯文的人搂着师姐,不过是把她当做玩物,当做东西,谁能真心疼爱她啊?!他们不过是些衣冠禽兽罢了!

这晚苏佩下班,爬回学校天都透着亮了。她打开寝室进屋,刚要关门,对门师姐冲了进来抱住她,身子瑟瑟发抖。苏佩吓了一跳,急忙问:师姐你怎么了?师姐不吱声,把脸埋进苏佩怀里一个劲儿地抖。苏佩把师姐的脸捧起来看看,就呆愣住了。

师姐的脸上青青紫紫,左眼睁不开,肿得老高,眯成一条缝儿。嘴角凝着暗色血痕。头发被揪掉一撮,血结了痂,周围的头发被染成暗红色。

苏佩搂着师姐,一下一下在她的背上轻拍,说:不怕,不怕,没事了没事了……好久,师姐才呜咽着哭出声音。苏佩把她扶到自己床上,拿毛巾给她搽脸,搽着搽着,抱住师姐一起哭。

师姐说妹妹这回我完了,我惹事儿了。苏佩问咋了?惹啥事了?啊?师姐不说话,苏佩说你快说啊,到底是怎么了?师姐说我咬人了。

原来这天晚上师姐被人带出去,那个人喝醉了,一边做一边打师姐。师姐受不住,就咬了那个人,好像咬的不轻。苏佩说咬一口又咬不死人,能有多大事儿,不怕不怕。大不了赔他医药费。师姐看着苏佩,好久才说:我咬那人的弟弟了。师姐又说,那人是有来头的,肯定不能饶过我。

苏佩扶师姐去小诊所处理伤口,回来煮了面条,看着她吃完。苏佩握着师姐的手,陪在床边等她睡着,心里憋闷的难受。

师姐自此整天窝在学校,不敢出门。每天苏佩回来,她都紧张兮兮的问苏佩,有没有听到什么消息,有没有人打听她?苏佩说没有没有,没事儿,别怕。师姐还是害怕,过了几天,收拾东西说出去避一避。苏佩送师姐上了火车,心里空落落的。

……

这晚,客人走了,苏佩正在收拾包房,小米上来说有人找她。苏佩想自己也不认识谁啊,谁找她呢?下了楼,两个不认识的男人把苏佩推到卫生间里,揪着她的头发,问玫瑰在哪里。

苏佩说不知道,我不认识玫瑰。

那人狠狠打她一巴掌:你是她介绍来的,谁都知道。赶紧把她交出来!

苏佩说我真不知道。那人左右开弓打她耳光。一边打一边问:说不说?!

苏佩咬牙:我不知道!

那人把苏佩甩到墙上:给你一天时间,再不说,你替她挨刀子吧!你们哪个学校的我们都知道,你要敢跑,剁了你!把苏佩踹倒在地。

那俩人走了好久,苏佩才爬起来,耳朵被打的嗡嗡响。一瘸一拐的挪去洗手池,洗掉嘴角的血,用冷水拍脸,又疼又害怕,眼泪直流。

利诱

贾佳玉打了几圈麻将,搂着个妞在舞池里蹦了一会儿,拍拍那小妞儿的屁股,让她上楼等。这个妞儿身材不错,电影学院的,舞跳的也棒。一会儿带她去开房。那妞冲他抛个媚眼儿,贴在他身上说玉少你快来啊,他们会欺负人家的。

贾佳玉笑笑,到这种地方,粘着钩着跟他们这样的男人混在一起,图的不就是被谁欺负去了么。怕欺负还主动送上门来?捏了两把,那妞儿咯咯笑,扭着腰上楼了。

贾佳玉不缺女人,不说身家背景、能力学识,单论样貌气质足以令女人倾心。像他们这圈里的人,被女人宠坏了,看女人也更通透。这种粘上来的女人看似聪明,得着一丝机会,以为能钓个金龟、得些好处,把自己免费送上,结果大多被人吃干抹净,再当做垃圾一样丢掉……贾佳玉见得多了,可也有例外的。比如那个叫宝宝的服务生,她竟然对自己不以为然。

那晚过后,贾佳玉等着那个丫头来纠缠自己。没想到几次遇见,她都淡淡的,对待他,就是服务生对待客人的态度。那晚发生的事儿,那丫头是真不记得?还是跟他玩欲擒故纵?他有点摸不准。那丫头的脑子不是地球人的,不晓得她父母用什么喂大了她,养出这么个活宝来。贾佳玉想着她醉后傻乎乎的样子,她在自己怀里婉转承欢的娇憨样子,不由得微笑起来。

贾佳玉推门进卫生间,看见活宝靠在洗手池上,低着头抹眼泪,身子颤抖。贾佳玉想,不是吧,这丫头和男厕所又亲密接触了,并且又被自己碰见了!她这是怎么啦,谁让她受委屈了?

贾佳玉走过去,拍拍她的肩膀,问:丫头,怎么掉眼泪啦?小丫头抬起头,贾佳玉倒吸一口凉气儿。

苏佩红肿的脸上有清晰的手指印,嘴角裂开,睫毛上沾着泪珠,忽闪忽闪的掉下来。大眼睛惊惧的看着贾佳玉,看得他的心抽痛起来。

贾佳玉眯起眼睛,眸子越来越暗,捉住苏佩的肩膀沉着声音问:是谁干的?谁打你了?苏佩呆愣着,只是不住的掉眼泪,身子抖得像兔子。

贾佳玉把苏佩搂在怀里,手在她背上来回抚摸,在她耳边一遍遍地说:乖,别怕,没事儿了,别怕,乖,不哭了……苏佩的头靠在他xiōng前,他的脸颊摩蹭着她的头发,用力抱着她,轻轻摇晃。她的泪水透过衬衫,烫着他的肌肤,烫得他心里烧起把火:该死的!是谁对她下这么狠的手!

好久,怀里的人才停止颤抖,抽泣着抬起脸。贾佳玉抬手抹去她脸上的泪珠,掏出手绢,按在她的鼻子上,说:使劲,擤。

贾佳玉带着苏佩到车里,握住她的手。苏佩眼睛红肿,哑着嗓子说谢谢你,贾先生。

贾佳玉说不哭啦?

嗯。

告诉我,谁打的你?

苏佩摇摇头说:两个人,男人,我不认识他们。

贾佳玉专注地看着她说:他们说什么没有?你得罪什么人了?

苏佩看着贾佳玉,这个人帮过她,现在还这样关心着她,她该把师姐的事儿说给他听吗?说了他会帮助她们吗?

贾佳玉摇摇握着的小手:说啊!

他们,找我师姐,找不到,就来找我。

你师姐是谁?

玫瑰。

为什么找她?

师姐把人咬了,那个人要找她。

你告诉他们了?

没告诉。苏佩打个冷颤:他们说明天还来。

贾佳玉挑眉:为什么不告诉,嗯?

苏佩看着贾佳玉,眼神坚定地说:师姐是好人!

贾佳玉皱皱眉头,好久才说:……傻瓜。

贾佳玉把苏佩带到自己家里,拿药箱给她擦药。拿鸡蛋给她敷伤处……让她呆在这儿,别出去。告诉她饿了找张嫂,困了自己上楼睡。苏佩点头,心说贾先生可真好啊。

苏佩看贾佳玉转身出去,想一想,追出去拉住他,看着他的眼睛说:贾先生你多加小心!贾佳玉呵呵乐,她以为自己去打架呢,这种事儿不用自己出手。

……

贾佳玉回家的时候,苏佩睡在沙发上,脸蛋青紫,肿得更严重了。他轻轻摸摸她的脸,苏佩皱眉,疼的哼一声。贾佳玉想,她真是个傻瓜,说出来就不用挨打,先撒个慌也行啊,笨死了!而且她傻不傻,跟他有什么关系啊?看她被人欺负,为什么他会心疼呢?她又不是他的什么人,他干吗给自己找事儿,帮她出头啊?

贾佳玉呆呆看着苏佩的睡颜,有点搞不懂自己了。

苏佩睡得不踏实,一会儿梦见师姐被砍成好几块,一会儿又有一群人追自己。她使劲儿跑,被人追上来一刀砍在后背,吓得大叫一声醒来,出了一身虚汗。喘息着睁开眼晴,贾佳玉就坐在身边,静静的看着自己。苏佩坐起来,仔仔细细将他全身打量一遍,没受伤,放心了。

贾佳玉把手帕递给苏佩,说:醒了?

苏佩接过手帕并不擦汗,拿在手里说:嗯!

疼不?

疼。

去洗脸吃饭。

噢。

吃了饭,贾佳玉开车带着苏佩,去饭店,进包厢。里面的人看到他们就站起来,苏佩发现其中有两个人青肿着脸,一只胳臂缠着纱布,吊在xiōng前。再仔细看看,是昨天打自己的人。

苏佩看看贾佳玉,他拉着她坐下。

那些人里有个虚胖的男人陪着笑,说玉少对不起啊,不知道是您的人。贾佳玉不吱声,慢慢地喝茶。那人又说玫瑰,我也不追究了。推过来一个纸包,说这是给小妹妹压惊的,玉少您大人有大量,别跟我们计较,您看行不行?

贾佳玉凤眼微挑,将纸包拎起来惦了惦,塞到苏佩怀里,冷着声音说:她,你现在认识了?那人说认识了认识了。贾佳玉盯着他看了一眼,点个头,拉起苏佩出门。

贾佳玉开着车,看看苏佩说:把嘴巴合上。

啊?

你的嘴要张到什么时候?

苏佩回过神儿:……呵呵,呵呵。

贾佳玉瞟她一眼说:傻瓜!

苏佩虽然被他说得心里有点小不高兴,但还是说:那个……贾先生,谢谢你哦……

贾佳玉摆摆手说:不用谢。

苏佩急切地说:要的要的,一定要的。

贾佳玉看看苏佩,挑挑眉毛:噢?你怎么谢我?

苏佩想了想,还真不知道怎样感谢他……

贾佳玉用“今天天气不错”的语气说:做我的女人吧……

苏佩抽搐了一下,怀疑昨晚惊吓过度,自已有点幻听了,疑惑地问:……啊?

贾佳玉眨眨眼睛:不愿意?听说很多人在找玫瑰,特别是刚才被咬的那个……

苏佩无语了……

贾佳玉的声音平淡,平淡声音所说的内容很惊悚:我大约知道玫瑰在哪里。

苏佩震惊:你……

贾佳玉仍是慢悠悠的声音:嗯?我数到3,你不说话就是同意。

苏佩觉得昨晚被人打耳光的惊吓程度,比现在差远了……

贾佳玉看看苏佩,用自己一向低沉性感磁性的嗓音说:3。

……>_

无奈

苏佩被贾佳玉提出的要求,震憾到思考不能。等回过神儿来想想,觉得他是跟自己开玩笑,是在逗小孩子玩儿。他这样的人,没理由会对她有什么想法。

苏佩扯出个笑脸,看着贾佳玉,说大哥你别逗我玩儿了,呵呵……贾佳玉停下车,狭长的眼睛看了她一会儿,认真地说:我从来不开玩笑。淡淡的语气,不怒自威,不容拒绝的意味。

苏佩还是呵呵傻笑,眯起眼睛打量这个男人。他不动刀兵,不多言多语,眼稍儿都不抬一下,就将颇有背景的、誓为弟弟报仇的某虚胖男收拾得服服贴贴……他并不像外表那样,看起来似乎温文无害。昨晚短短一夜,这个男人轻松扭转局势,他的手段和魄力,她见识到了。

苏佩看不出这个男人水有多深,但她直觉,他不是自己能够惹得起的人,她还觉得,这个男人会说到做到。

人这一生,会遇到各种各样的人,遭遇许多想象不到的事儿,而每个人对待人生和世事的态度不尽相同。聪明人善于趋利避害;傻蛋习惯跟自己闹别扭、遇事儿自己和自己纠结过不去。至于这两者孰是孰非,那就各人见仁见智了。

苏佩幼时遭逢巨变,因此对许多事,看得淡了。要知道人生苦短,生死无常,哪有那许多时间精力,浪费于无谓的人和事呢?她很少费心思去想、去在意无意义的事儿,该含糊时就含糊,从不自寻烦恼,万事不往心里去。她对人生也没啥规划和高要求,只尽量活得简单快乐。

寝室那三只女人,两个认为她蠢不可及,一个说她大智若愚。苏佩不去探究自己是聪明还是傻,暂时也不想改变人生观。她觉得对得起生养自己的人、对自己好的人,对得起自己,别的无所谓了。每听到歌里唱“永远爱你”之类之类的词儿,苏佩都觉得好笑,有点不厚道,但还是想笑。

人哪里有永远呢?永远是多远?人生不过短短几十年,谁能逃脱生老病死呢?气儿是轻风肉是泥,生命只有一次,而每个人终会化做尘土,那时候还有什么永远啊!还是活着的时候让自己简单快乐吧,傻不傻的又有什么关系。

但有些事,该坚持就得坚持。这男人的要求是对她□裸的侮辱。以她的性子,不会打他几拳、踹他几脚再将他大骂一顿,然后挥挥衣袖,潇洒地走开……这样做并不能解决问题,也没有意义,甚至会激起敌人的斗志和兴趣,适得其反就不好了。

苏佩决定心平气和地跟贾佳玉讲道理,委婉地表达自己坚决拒绝的意愿,并用尽量罗嗦的言语将他绕晕,以达到她的预期目的。

苏佩东拉西扯,对他感激之余,无不围绕“本人不愿意”这个主题,引申扩展,罗里罗嗦。贾佳玉静静看着她,眼中有波光闪动,嘴角越翘越高,笑得令苏佩咬牙切齿,还有点心慌。

苏佩扯了半天,某个奇怪男没出现眩晕症状,反倒要把自己扯晕了。而且他还弯起了眼睛,跟翘着的嘴角相衬,有点像狐狸。苏佩一阵阵气恼,她说这么多这么费力,他有什么好笑的啊?看耍猴呢?!

苏佩不扯了,看着贾佳玉的眼睛说:你到底明不明白啊?!

贾佳玉听这个丫头嘴里跑火车。她这是在跟他谈判吗?喳喳喳的,话倒是说了不少,也切中要点了,可惜毫无技巧,跟他不在一个级别啊。看着她由罗里八嗦变得心慌气短再到无词可说,最后终于技穷。贾佳玉心里呵呵笑--跟他比定力?她差得远了。她终于气鼓鼓地使出最后一招--直接逼问,他努力忍着还是笑出来了。

在贾佳玉的世界里,大多数人城府深沉貌似良善、尔谀我诈面不改色,剩下的也不是什么好鸟。他习惯彼此算计和勾心斗角。而这丫头好像一滴水,让人一眼就能看透,他没见过这么好玩儿的人。她长篇大论,不但没打消他的想法,反倒让他觉得她更有趣了。

贾佳玉清清嗓子,一本正经地说:听明白了。

苏佩呼口气儿,放下心说:好,很好,呵呵,那没事我就走了啊。

贾佳玉掏出手机按号码,斜瞟苏佩一眼说:行,你走吧。

苏佩心里放轻松了,这个男人果然跟她开玩笑来着。逗着她玩儿很有趣吗?她又不是猴子!不过师姐的事儿还是要感谢他的,不管怎么说,她欠了他一份情,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报答人家。

苏佩看他打电话,不打扰他了,自己也得找个地方安慰下受惊的小心肝。此人很危险,她还是赶紧跑路吧。拉开车门,一脚迈下车,耳朵捕捉到的话令她另一只脚迈不动了。

贾佳玉故意抬高声音,很严肃地说:老黄啊,我贾佳玉。嗯,没别的事儿,听说你伤得很严重,我觉得玫瑰过份了,这个,虽然你不追究了,但是……

苏佩一把抢过贾佳玉的电话扔掉,怒瞪着他。

贾佳玉挑挑眉毛,在怀里摸啊摸,又掏出个手机,拿在手里冲苏佩摇摇,按号码……

苏佩去抢贾佳玉的手机,反被他捉住手按住,苏佩边挣扎边说:你到底想怎么样?!

贾佳玉冷笑一声,盯着苏佩的眼睛,慢悠悠地说:我说过了,我从来不开玩笑。再告诉你,我要的东西,没有得不到的。

苏佩怒极,大声说:我不是东西!

她说完觉得这话别扭,气极了也想不出哪里不对劲,加强火力瞪着贾佳玉。

贾佳玉低下头,忍笑忍得辛苦,好久才说:嗯,我知道。

苏佩回过味儿来,牙齿磨来磨去,她也想咬人了。

贾佳玉冲苏佩挥挥手,说你快走吧,别打扰我打电话。

苏佩气愤,可气愤不能解决问题,她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努力找话试图转变他的想法,可是能说、该说的话,刚才都说了,难道再说一遍?

苏佩没办法了,生平头一次觉得无助。她看着贾佳玉说:你能不能别这样,我……

贾佳玉打断苏佩的话。他有点恼火,能和他在一起是她的幸运,怎么她竟这么不情愿!脾气被她勾起来,越发坚定地说:不能!

苏佩目瞪口呆,她能怎么样呢?她还能怎么样呢?

…………

贾佳玉敲敲卫生间的门,这丫头洗了很久,不怕把皮洗破了?哗哗的水声传来。贾佳玉说:出来。水声更响亮了,贾佳玉说你再不出来,我拿钥匙开门。水声停了,过一会儿,门慢慢打开,苏佩裹着大浴巾,肩膀□,手按在xiōng口,低着头挪出来。

贾佳玉捧起她的脸,轻轻摸摸:还疼不?

苏佩点头,眼睛慌慌的,不看贾佳玉。

贾佳玉弯起嘴角,这丫头害怕了呢,嗯,再吓吓她。在青肿的脸上轻轻亲一下,说:你看着我!苏佩的眼睛在他脸上瞄了一下,又快速移走。

苏佩很害怕。她想跑,想推开他。但是她不能,为了师姐,她不能跑。

贾佳玉低头,在苏佩的嘴上啄吻,舌头轻轻舔她的嘴唇,滑软的触感,让他想要更多。

苏佩被他舔的好痒,紧紧咬住牙关。

贾佳玉捏住苏佩的鼻子,继续亲,一直亲。苏佩终于憋不住了,张开嘴。

贾佳玉的舌头伸进她的嘴里,追着她的舌头纠缠,把它诱哄到自己的嘴里,含住吸吮。手在她身上抚摸游移,浴巾滑落在地。

苏佩耳朵里嗡的一声,天地万物旋转起来,仿佛只有眼前的人才是依靠。手捉着他的衣襟,身子被他有力的胳臂托着,任他在她的嘴里肆虐。

好久,贾佳玉才喘息着停下,眸子幽深,熠熠地看着怀里眼睛半闭,眼神迷离,娇喘着的人。

苏佩张嘴使劲呼吸,xiōng脯在贾佳玉的怀里起伏。

贾佳玉摸摸苏佩受伤的腿,叹口气儿,搂着她躺在床上,在她额头亲一下,盖好被子说:睡吧。把她的头按在怀里。

苏佩躺在贾佳玉怀里,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身子慢慢放松,渐渐睡去。

…………

苏佩睡梦中觉得xiōng口压着块大石头,压得她喘不了气儿。眯起眼睛,借着晨光瞧瞧,原来手放在xiōng脯上了。闭上眼睛抬起左手,又抬右手。咦,手怎么还在那儿啊?眼睛再睁开,盯着那只手,研究了半天。这只手握着她的xiōng脯,手指还轻轻揉捏着她。苏佩闪过一个念头:这只手挺漂亮的。晃晃脑袋继续睡。忽然抽口凉气,惊叫着坐起来。

贾佳玉被大叫声吓醒,迷迷乎乎睁眼,看见苏佩一手捂嘴,一只手指着他。她身子颤抖着,娇嫩xiōng脯上的樱桃像两只受惊的眼睛,惊恐地瞪着他。

贾佳玉坐起来,打个呵欠,说怎么啦?

苏佩瞪着贾佳玉不说话。贾佳玉在她的眼睛里看到了火苗。那火苗越烧越旺,又一点点消失,终于熄灭。眼神渐渐变得可怜巴巴,搀杂着害怕。

苏佩想起自己为何身在此处,默默地低下头。

贾佳玉把苏佩搂过来,每只樱桃上亲一口。摸摸她的xiōng脯,感到她身子变得僵硬。贾佳玉在苏佩耳边轻轻问:你怕我?苏佩躲闪着,被他捞回来,在她耳朵里吹口气儿:我很可怕吗?看她痒得缩起脖子,嘿嘿,真有趣啊。

贾佳玉眼里的笑意越聚越多,终于呵呵笑出声来。捧起苏佩的脸仔细看看,还是青肿的。低头在她的脸上蹭蹭,问:好点没有?还疼不?苏佩点头,又摇头。贾佳玉在苏佩的嘴上用力亲一口,起床去卫生间。

苏佩盯着贾佳玉的背影,在心里将他打倒在地,再踩几脚,恨恨地说:流氓!流氓!!

张嫂把汤端上来,发现秀逗女人对她微笑,还张开嘴巴要说话。张嫂赶紧抢着开口:啊,昨天是偶给你换的衣服,不用谢不用谢!这是偶应该做地。

苏佩疑惑:呃……

张嫂继续说:啊,偶想起来了,偶还给你洗了澡!

苏佩打个冷颤,原来这大婶精神有问题。弱弱地说:其实,我想说大婶你做的菜真好吃……

张嫂貌似平静地呆望某人,发出呵、呵的笑声,心在默默滴血——伦家只有做大嫂这样一个简单滴愿望,为啥米就这样难呢?怎么能这样忽悠伦家!怎么能够!泪奔去厨房画圈圈,将某人诅咒一百遍啊一百遍……

苏佩还在疑惑……

贾佳玉喷饭……

吃过饭,苏佩看着地板说:我要去上班了。

贾佳玉想了想说:嗯,我载你去,你顺便把工资取了。

苏佩看看贾佳玉:啊?今天好像不发工资。

贾佳玉笑笑:辞职。

谁要辞职啊?

你。

……我不辞职!

贾佳玉挑挑眼角:嗯?为什么?

苏佩心里翻个白眼:我要赚钱啊。

贾佳玉掏出皮夹抽出张卡:拿去用。

苏佩把卡推回去:我不要你的钱。

贾佳玉眯起眼睛,威胁的声音:给你就拿着!

苏佩坚决地推回去。

贾佳玉嘿嘿笑:晚上你陪我睡觉,还能去上班?

……你!

笨蛋去那种地方,迟早被人给卖了!笨蛋!

苏佩瞪着贾佳玉,搜肠刮肚,找不出一句有杀伤力的话反驳他。很想将他打倒在地。仔细考虑以后,觉得可能性为零,于是只好自己生闷气……

…………

贾佳玉押着苏佩去辞职,领班对苏佩求助的泪眼视而不见,跟某个流氓聊的甚是亲热,还把苏佩的工资交给了他(苏佩强烈要求人类注意:是他,不是她)。苏佩感叹:花痴无处不在!

从紫苜蓿出来,苏佩又被贾佳玉载去宿舍。磨蹭着把自己的东西收拾了,贾佳玉拎下楼放到后备箱里。苏佩想:这就是传说中的打包送上了,唉……

坐在车里,看着窗外不断后移的街景,苏佩内心五味杂陈。从此以后,她成为玩物,做这个男人的女人,走上一条完全陌生的路。她不知道自己的未来会怎样。她也想不明白,这个男人为什么这样对她,什么时候才能放了她。但愿,也许,他很快就厌倦了她。

苏佩第一次庆幸爸妈离她而去,看不到她这样堕落。他们要是知道了,一定会伤心难过,也许还会厌恶她、鄙视她。她想着妈妈的话,妈妈走的时候要她好好的。苏佩长叹一声——妈妈,我让你失望了。

烦恼

苏佩给师姐打电话,说你回来吧,事情都解决了。师姐不相信,苏佩说真的没事儿了,那个人说不找你麻烦了,也快开学了,你不上学啦?师姐问是怎么解决的,苏佩说你回来,我说给你听。

师姐第二天就回来了。苏佩去车站接她,师姐看到她脸上的伤,着急的问:是不是因为我,才被人打的?苏佩点点头,说没事儿,已经不疼了。师姐说都怪我连累了你。俩人回学校,苏佩把事情怎么解决的,跟师姐说了一遍。

师姐疑惑地看苏佩,说:玉少为什么帮我们呢?我们和他又不熟。

苏佩低下头,隐去脸上的表情,过一会儿才说:贾先生是好人啊,以前我被客人欺负,他还帮我解围呢。

师姐摇摇头说:他们那样的人,哪有好心的,怕不那么简单。

苏佩说:不能啊。他也说我不该在那种地方上班。知道我会做饭,要我去他家里当厨呢。我以后住他家里,住宿费和伙食费都省下了。

师姐的眼睛探究地看了苏佩一会儿说:他是不是对你有意思?啊?你跟我说实话!

苏佩咬咬牙,装出个笑脸说:人家哪能看上我这样的啊。是他家做饭的大婶忽然病了,精神病,呵呵。他着急用人。

师姐捉住苏佩的手说:他们那样的人,不会无缘无故帮人的,他们玩小姑娘一套一套的,你不能去。

苏佩跟师姐说了好久,师姐还是不同意她去。最后师姐说,我去见玉少,怎么也得去谢谢他。如果他没有欺负你的意思,你就去。苏佩嘴里答应着,心里着急,他本来就是那个意思!

师姐见了贾佳玉,不晓得他跟师姐说了些什么,回来师姐就同意了,还跟苏佩说他确实是个好人。

苏佩提着的心放下了。她和贾佳玉的事,不想让师姐知道,她不愿意师姐难过自责。

开了学,校园里又热闹起来。苏佩上学期为学费烦恼,估计成绩肯定不好,对奖学金已经不抱希望了。没想到考得还不错,得了奖学金。师姐大四了,忙着实习,忙着联系工作。那个虚胖子老黄给的纸包,苏佩还给贾佳玉,他不要。里面是十捆百元面额的人民币,十万块钱。苏佩和师姐一人一半。有了那些钱,师姐晚上也不出去了。

苏佩不用为钱烦恼了,可是她有别的烦恼。贾佳玉和她睡在一张床上,每晚都要亲亲摸摸,还抱着她睡觉。早上醒来的时候,十次有八次xiōng脯被他握着,另外两次搂着她的腰。苏佩羞愤,可又不能反抗。

贾佳玉每天开车送苏佩上学,每次苏佩都在离校门很远的地方下车。她不想被同学看到,她不愿这种见不得光的关系被人知道。

几次贾佳玉就察觉了。这个傻丫头真是有趣,她不愿承认他们的关系,可每晚还不是被他亲得心神迷乱。贾佳玉还有点气愤,她到底在怕些什么?他又不是不能见人,做他的女人很丢脸吗?心里谋划着让她出糗。

贾佳玉和苏佩这一段时间相处下来,越来越觉得她有趣。她经常说些搞笑的话,干一些奇怪的事儿,她自己还不觉得。贾佳玉有时候感觉她就是个孩子。可她在他怀里意乱情迷的样子,被他逼着喊他哥哥,又羞又气的样子,却又那么娇憨可爱,勾得他很多次差点把持不住,又强忍着压下欲望。

贾佳玉知道苏佩心里还是不情愿的,这种事,他不愿意强迫女人,他想水到渠成的和她享受欢愉。所以这一阵儿尽量和她多相处,很少出去跟老万他们混,搞得老万很是气恼。

这天早晨贾佳玉故意磨蹭着晚出门,进了城区还遇上塞车。苏佩怕迟到,也不远远的下车了。贾佳玉一直把车开到教学楼,苏佩开车门就要下车。贾佳玉心想他的计划就要实现了,偷笑着捉住苏佩的手,说咱们来个吻别吧。

苏佩挣了几下,挣不开,红着脸说:别闹啊,会被人看到呢,我要迟到了!贾佳玉一本正经地说:他们看他们的,我们亲我们的,两不耽误。脸慢慢向她靠近,看着她躲闪挣扎,心情大好。

苏佩急得脸色通红,眼睛有冒火的趋势,贾佳玉决定暂时放过她,摸摸她的脸说,跟哥哥再见。苏佩没办法,乖乖地说了,贾佳玉才放她下车。

苏佩看着车开走,狠狠呸一口。流氓!大流氓!!还哥哥呢,贾哥哥,还真姐姐呢,窑姐儿吧你!呸呸,大色狼!

苏佩气愤地转身,撞上人了。苏佩连忙说对不起对不起,抬起头,老大张舜含笑八卦的脸近在眼前。苏佩的汗毛忽然集体立正,一股寒气儿从脚底升起来。

老大清清嗓子:四儿啊,那个人是谁呀?

苏佩咬牙切齿地说:鸡!

老大颤抖:啊?那好像是个男人吧?

苏佩呵呵,呵呵地挤出个笑脸:不愧是老大,这也能看出来。其实吧,他是鸭。

老大恶寒。

苏佩硬着头皮继续说:你知道我假期在夜总会打工,在那里认识的。今天遇到了非要送我上学,呵呵。

老大疑惑:鸭能开这么好的车?

苏佩满脸震惊地叫:哇噻,老大你太厉害了,这么细微的问题都发现了。他不光做鸭,他还接男客人呢,呵呵,这个,收入大大地有!

老大呈现呆滞神游状……

苏佩抹抹额头的冷汗,拉起老大,向教室冲去。

很黄

作者有话要说:此章很黄不暴力,十八岁以下请跳到下章。

作者汗颜,顶着锅盖跑走~~~~~~贾佳玉对苏佩毛手毛脚,令苏佩很是烦恼。她想出一个好办法,趁贾佳玉洗澡去了,赶紧躺在床上装睡。几次效果都不错,他看她睡了,就不碰她了。

贾佳玉洗了澡出来,看见苏佩躺在床上,脸埋在枕头里。心里偷笑,她又在装睡,以为他不知道呢。把她翻过来面对他,她的脸柔和恬静,白皙的脸庞,眼睛闭着,睫毛像两把小扇子。

贾佳玉抬起手,食指在苏佩的脸上游移。顺着额头、鼻子一路到嘴唇,轻轻描她的唇线。她的小扇子颤了几下,还在努力装睡。贾佳玉眯眼,手指抚上她的耳垂轻揉慢捏,看她xiōng脯起伏,呼吸明显变得急促,仍然不肯睁开眼睛。

贾佳玉弯起嘴角,这丫头真好玩啊。一边慢慢解开她的衣扣脱掉睡衣,一边观察她的反应。她的身子在轻轻颤抖,她的脸蛋儿慢慢红润,眼皮儿在瑟瑟抖动,她雪白丰满的xiōng脯露出来,樱桃渐渐挺立……还是倔强的不睁眼睛。

贾佳玉鼻子里哼一声,心说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食指按在她的樱桃上,一下一下的轻点……听到这丫头倒抽一口气儿,她的身子僵硬,手握成拳头,一动不动。贾佳玉在心里嘿嘿笑,食指和拇指捉住她的樱桃捻动,手抚上她的xiōng脯,轻轻挤压,慢慢揉搓。

掌中绵软柔滑的触感,令贾佳玉的呼吸越来越粗重。俯身含住一颗樱桃,用力吸吮。身下的人呜咽一声,贾佳玉抬起头看她,苏佩咬着嘴唇,紧闭眼睛继续装睡。

贾侍玉幽深的眸子里闪出笑意,低头继续亲。xiōng脯、肚脐儿,小腹,一路向下,把碍事的睡裤脱掉,手指隔着内裤,抚摸她腿间的柔软。

苏佩祈祷贾佳玉一会儿就能放开她。但他的动作却越来越多,越来越羞人,还脱掉了她的衣服。温热干燥的手在她身上抚摸游移,让她忽冷忽热。苏佩咬牙忍住想跑的冲动,可是他竟然摸她那里。那只仿佛有魔力的手,在那里肆意挑逗,奇怪陌生的感觉,令她脸红耳热,令她的小腹窜起一股暖流。

苏佩很害怕,她忍受不了啦。使劲推开贾佳玉,大声喊:我不干了!!飞快地翻滚下床,快步向门口跑去。跑出去就安全了!苏佩使出吃奶的力气跑,到门口了,抓住把手用力把门拽开,可身后忽然伸来一只手,砰的一声把门合上。苏佩被门拽着,贯性使身子狠狠地贴在门上,男人强壮的身体紧跟着贴住她。

苏佩转过身,炽热烫人的气息,急促地喷在她的脸上。贾佳玉充血激动的脸扭曲着,眼里灼灼燃烧的火焰让她不能对视。

贾佳玉呼呼喘气儿,仅存的理智在嘲笑这个女人忒天真,勾起了他的火,还能跑得了?贴着她的嘴,低沉沙哑的嗓音:想跑?!

讲话使得他们的唇相互磨擦,苏佩躲闪:我不干啦……后面的话被贾佳玉含在嘴里,他的舌头在她的嘴巴里狠狠翻搅,伸到她的口腔深处,让她不能呼吸。苏佩的嘴被他啃咬得疼痛麻痒。好久,贾佳玉才放开她。

苏佩头晕目眩,用力吸气,试图用语言和这个失去理智,变身为狼的人勾通:你听我说……可她的嘴又被含住,舌头被他纠缠吸吮,他的手按在她的后脑上,让她无处躲闪。苏佩不能呼吸,她的身子越来越软,她感觉房间旋转起来,转得她要晕过去了。

在她觉得就要憋死的时候,贾佳玉终于放开她,在她的耳边粗喘,他的手臂箍着她的腰,越箍越紧。

苏佩大口呼吸,头昏眼花,言语不能……

贾佳玉看着怀里晕眩状的女人,她脸色红润,呼吸急促,嘴唇被他吮得红肿,他的欲望此刻等不及要占有要发泄。托起她放到床上,一把扯掉她的内裤,手掌覆在她腿间,抚摸按压。

苏佩被贾佳玉爱抚着,羞耻感和奇妙的快感一同袭来,身子止不住地颤抖。她努力聚集力气,想推开他,可是他压着她,她怎样扭动也挣脱不开,他一只手就轻易捉住她两只手。

贾佳玉看着苏佩难耐的样子,咬咬她的嘴,恨恨地想,今天让你知道我的厉害,看你以后还跑不跑!一手按住她,一手找到敏感的花心,手指抚上转着圈轻揉,待有蜜液流出,手指试探着伸进去,缓缓□。

苏佩不由自主地呻吟出声,娇媚的声音,把她自己吓一跳。

贾佳玉撤出手指,换上早已挺立的欲望,缓缓进入苏佩,轻柔的回旋着。

苏佩的身子绵软无力,仿佛力气被瞬间抽走。她咬住嘴唇,闭上眼睛,流下羞耻的眼泪。

贾佳玉舒服的哼出声音。低头看看身下的女孩,她哭了,他的心忽然变得柔软。抹去她的眼泪,怜惜地舔吻她的嘴唇,舌头在她的嘴里轻轻搅动,轻轻说:乖,宝宝乖,不哭。跟着我,感受我……她被他的爱抚引导着渐渐忘记哭泣,眼神迷离。

贾佳玉揉捏着苏佩的xiōng脯,她扭动着弓起身子。贾佳玉慢慢抽动起来,□的内壁包裹着他,温暖湿润。身下的人红唇轻颤,溢出一串串呻吟,汗湿红润的脸庞上眼睛半闭,手指拧着床单。

贾佳玉闷哼一声,搂紧苏佩的腰,一次比一次更深的刺入她,每一次他的欲望都被紧紧的吸吮。他体内奔腾的血液叫嚣着,快乐着,越来越快的拍击着苏佩娇软的身子,在她忽然连续急促的吸吮中撒出热烫的种子。

贾佳玉倒在苏佩身上,两人大汗淋璃,许久,呼吸才渐渐平复。贾佳玉的手指穿进苏佩的头发,一下一下的抚摸,脸贴着她的肩颈,欲望深埋在她体内,舒服得不想出来。

苏佩的头轻轻摇摆,直到那一波排山倒海的快感过去。她浑身无力,脑中闪着白晃晃的光,从未品尝过的销魂滋味,让她神智昏乱,不能思考。感觉喘不过气儿,她才回过神儿,贾佳玉紧紧的压在她身上。

苏佩推推贾佳玉,说你起来呀,你好重。

贾佳玉亲亲苏佩的嘴,眼睛看着她的眼睛,柔声问:宝贝儿,弄疼你了么?

苏佩的眼睛躲闪着不看他:……不疼。

舒服不?

……嗯

贾佳玉的鼻子轻蹭苏佩的。苏佩说:你起来呀,我不能喘气儿啦。

贾佳玉搂住苏佩的腰,原地一百八十度转身:那你压我好了。

体内的异物,令苏佩羞惭。她动动身子想要起来。

贾佳玉按住她的腰说:别动,让我抱一会儿。把苏佩的头按在他xiōng膛上,双手在她的后背抚摸。

苏佩躺在贾佳玉身上,他有力的心跳声传到她耳中,苏佩累得要睡着了。贾佳玉抱着苏佩去卫生间,打开浴缸阀门放水,再抱着她去冲淋浴。苏佩扭动着和他分开,白色的液体,顺着她的大腿滑下来。贾佳玉笑着说宝宝好□,给她清洗下身。

苏佩脸红了,不看他。贾佳玉呵呵笑,关了淋浴,拉着她坐到浴缸里,捉着她的手按在自己下身,说:宝宝给哥哥洗。苏佩挣开他,贾佳玉捉回她的手按上,说:不怕。我给你洗,你也给我洗。

苏佩抖着手给他洗,好奇的瞧瞧,原来是这么个软软小小的东西。刚才觉得很大很硬的啊。两只手洗洗搓搓,小东西渐渐起了变化,她惊恐的发现它会变身,手里又粗又长好丑的一根香肠!这香肠竟然还会自己动。苏佩恨恨地使劲握握,不许动。

贾佳玉闷哼一声,这丫头生涩的动作,又挑起了他的欲望。搂住苏佩,抵住她的柔软。苏佩终于发现危险了,推开贾佳玉,连滚带爬的逃离。上半身趴在浴缸边上,抬腿就要迈出去了,贾佳玉的手捉住她的腰,把她按倒在瓷砖上,欲望顶着她的屁股。

苏佩大声说不要了不要了。贾佳玉趴在她背上嘿嘿乐:不要什么啊?苏佩头摇得像波浪鼓,说我不要了!贾佳玉分开她的腿,手从小腹滑下,摸到□,腰用力一顶,从后面进了她的身子。

苏佩的身子,从后面看更妖娆,光洁的背曲线优美,细细的腰,雪白丰满的屁股。贾佳玉在她背上啃咬亲吻,手在花心揉捏,苏佩呻吟着扭动腰肢。贾佳玉喘息着,说:乖,把屁股翘起来!再翘高点!

贾佳玉不停的进出拍击着苏佩的身子,在她长长的呻吟声中,登上顶点。

贾佳玉轻轻把苏佩翻过来,她眼睛半闭,昏昏欲睡,身子软绵绵的。给她仔细洗干净,围上浴巾抱到床上靠着自己,一点点吹干她的长发。再看她,她已经睡着了,轻浅的呼吸着。贾佳玉亲亲苏佩的脸蛋儿,抱着她一起睡去。

…………

苏佩醒来,身上酸疼,尤其是腰,酸酸的不舒服。幸好今天是周末,不用去上课。想起昨夜,脸红了——这个大色狼,都是他,让她这样难受。转过头看看,身边没人。苏佩唉哟叫着坐起来,毯子围在身上,在床上仔细看。

贾佳玉端着早餐开门,看见苏佩趴在床上,努力在找什么。放下托盘问:找什么呢?

血啊,怎么没有呢?

贾佳玉疑惑:什么血?你受伤了?

第一次不是会流血么?

贾佳玉呵呵乐,心说不是第一次了。把她抱过来。

苏佩看着眼前奸笑的脸吓了一跳:啊!你什么时候进来的啊!

贾佳玉在她嘴上亲个响吻:笨蛋。

苏佩气恼,瞪着他,心想以前怎么会以为他是好人呢?他其实是天底下最坏的蛋啊。

贾佳玉看着苏佩生气的样子,又想笑了。她肯定在骂自己呢,笨蛋啊,心里想什么,眼睛里都写着呢。

苏佩要去卫生间,下床走了一步,腰疼,跌坐在地毯上。

贾佳玉把她抱坐在腿上,问怎么啦?

苏佩痛的呲牙,很想将贾佳玉暴打一顿。

贾佳玉发现苏佩的眼睛里火气更多了,看着他不说话。贾佳玉掐掐苏佩的屁屁。

苏佩更疼了,可怜巴巴地说:别碰,身上疼。

贾佳玉呵呵笑,原来是这么回事儿啊。两只手在她的腰上轻轻按揉。

苏佩闻到食物的香味,肚子咕噜噜叫起来。

贾佳玉抱着苏佩到卫生间洗脸刷牙,苏佩看看他,说你出去。贾佳玉不动,问为什么啊?苏佩说反正你快出去!左腿别着右腿,身子扭来扭去。贾佳玉看她憋的难受,心里笑歪了,还是不出去。

苏佩憋的脸通红,大喊:你出去,我要尿尿!贾佳玉装出个诚恳的笑脸,说你尿吧,你身子我又不是没见过。苏佩瞪着他,拳头一握再握,抓起洗面奶向他扔去,贾佳玉大笑着跑出去。

苏佩边吃早餐,边有点悲哀地想:从今天起,自己就再也不是女孩子了,变成女人了,还是被人玩弄的女人!

苏佩不知道,她早就变成女人了。

相处

贾佳玉有时候晚上把苏佩累着了,早上苏佩睡不够。她偶尔起晚了,怕上课迟到,下了车就跑。有一次贾佳玉眼看着她跌倒,赶不急去扶。

苏佩爬起来,也顾不得看摔没摔伤,接着跑。贾佳玉就在苏佩学校附近买了套高层越层,和她搬进去住,这样她早上能多睡一会儿。

贾佳玉每天还是先送苏佩上学,再去上班。这天苏佩说不用他送了。贾佳玉问为什么啊?苏佩摇头晃脑,很了不起地样子,说:我也有车了。

贾佳玉跟她下楼,苏佩从旮旯里推出一辆破自行车,把车铃摇的叮叮响,说不错吧,才五十块钱,从大四的师兄那里买的。

贾佳玉看那自行车的样子,离废铁也差不远了,不同意她骑这破车。苏佩摇摇他的胳臂,说没事,我骑车可厉害啦。贾佳玉还是不同意。苏佩嘟着嘴,水汪汪的眼睛眨啊眨地看着他。

贾佳玉心里热乎乎的,有什么东西在向外涨。终于点点头。苏佩高兴了,眼角眉稍带着笑,红扑扑的脸闪着柔和的光。贾佳玉忍不住低下头,亲亲她粉红的嘴。

贾佳玉开车去公司,想想不放心,又拐回来。开了一会儿,看见苏佩骑着破车,在路上左冲右突,好几次差点就撞上人了。这就是很厉害的车技呀?贾佳玉心里合计着,找机会把她的破车扔得远远的。贾佳玉看着苏佩进了校门,才把车拐去公司。

苏佩和贾佳玉搬到学校附近,她看张嫂每天来回跑很辛苦,她也会做饭,就把做饭和日常家务都包下了。其实除了做饭洗碗,也没什么家务。家政公司每周都来打扫,她只需要洗自己的衣服和床单枕套,再每天抹抹桌子椅子什么的。贾佳玉的衣服,据说都是名牌,人家不用苏佩洗,外衣衬衫都送到洗衣店洗。

苏佩发现贾佳玉每天把换下的内衣裤、袜子装到袋子里,下楼的时候扔掉。苏佩摇头,他一条内裤就够她家乡一家人一个月的伙食费,这也太浪费了。苏佩问贾佳玉以前也是一天一扔?结果人家说以前有保姆给洗。苏佩试图让贾佳玉养成自己洗内裤的习惯,结果被驳回。苏佩没有办法,只好给他洗。

苏佩不愿意他们的关系被人知道,现在住得离学校近了,她就买了辆二手自行车,这样就不用贾佳玉送她了……

苏佩有时候在学校里碰上免费发避孕套的,偷偷摸摸看周围没有认识的人,上去抢了就跑。拿回家,某人还不用这样的,说是太厚不舒服。苏佩不那么抵触害怕床事了,他和她做床上运动的时候,苏佩也敢睁开眼睛到处瞄了。

苏佩发现贾佳玉和她睡觉,有的时候戴套套,有时候又不戴了。疑惑着问他为什么啊?贾佳玉鄙视地看了她一眼,又奸笑着,说以后每次你帮我戴上,我就告诉你为什么。

苏佩是个爱求知的好孩子,想想就答应了。贾佳玉扔给她一本书,指着安全期、危险期、排卵期几个字让她研究。等苏佩研究明白了,觉得不戴套套是个大问题,强烈要求某人每次都戴上。结果又被驳回。这次给了理由:小样儿的,你的生理期早被我摸透了。

苏佩摇头,说要是变动了怎么办啊?人家考虑了一会儿,结果仍旧被驳回。也给了理由:不戴更舒服。苏佩无奈,说戴着可以防病啊,你要是给我传染点啥病可咋办啊?某人怒吼着:我以前和别人都戴!就和你不戴!哪里来的病!苏佩被吼得缩着脖子跑了。

贾佳玉和苏佩在一起以后,晚上很少出去应酬了。偶尔出去,十一点前肯定能回家。还让苏佩给他留饭宵夜。贾佳玉不出去的时候,晚上苏佩看书学习,贾佳玉坐在电脑前面工作,开视讯会议。他和俄国人谢廖沙合伙在几内亚投资开采钻石矿,在欧州有切割打磨工厂。典型的不务正业。

苏佩听着贾佳玉咕噜咕噜讲外语,听不懂,不是英语。苏佩希望自己这学期能过英语四级,下学期冲刺六级。多学点东西总是好的,她第一份家教,就因为英语,被人家给辞退了。

晚上有时候两个人坐沙发里看电视,看新闻。苏佩看看贾佳玉,看看电视,再看看贾佳玉。贾佳玉问怎么了?我脸上长花儿了?苏佩指着电视里开会讲话的人说,那个××老头长得有点像你,越看越像啊。

贾佳玉说那有什么奇怪的,那老头子是我爸。苏佩张大嘴巴,神游了好久才说:你不是姓贾吗?他跟你不是一个姓啊。贾佳玉摊手:我外公没有男孙,我跟外公姓。

贾佳玉给苏佩的银行卡,她从来没用过。她有那个虚胖子给的五万块钱,够用了。而且她很抵触、很不愿意花贾佳玉的钱。虽然那五万块也是因为贾佳玉才有的,但她可以催眠自己,说那不一样。

贾佳玉经常送些东西给她,从内衣到外衣鞋子,手机,电脑。苏佩说我的东西够用了,你别送了。贾佳玉就不高兴,以后还是送。苏佩过生日的时候贾佳玉送了她一整套钻石手饰,是他自己工厂里切割镶制的。苏佩收下了,可是没有地方戴,她没机会出席需要戴着这么昂贵珠宝的场合。

有一次苏佩戴着贾佳玉送的表去上课,被两个师兄一路跟踪。苏佩跑到人多的地方,问人家为什么跟着她。原来人家不要跟她搞对象,是看上那块表了,问能不能让他们看一眼。这块破表还是什么什么古董表?不就是块普通的表么。以后再也不戴这表了。

苏佩深刻地认识到自己和贾佳玉的差距,更加肯定了他们是没有未来的、玩和被玩的关系。

贾佳玉每天和苏佩生活在一起,他决定要她做自己的女人的时候,并没有长期同居的打算。没有哪个女人能让他保持长久的兴趣。她很有趣,但他估计自己对她的兴趣,也不会持继很久。没想到几个月了,对这个女人越熟悉,反而越喜欢。

她不是特别漂亮,但也不丑。在床上能够满足他,虽然还显生涩,但是她娇憨可爱。她和他在一起,不是因为他的样貌、他的钱、他的身家背景,相反是他用手段逼迫的她。

她笨笨的,完全没有心机城府,守着他这样的男人却不知道算计,像个孩子一样单纯。在他面前从不矫情做作、恃宠而骄,他不由自主地想宠着她。买了东西送给她,她还一副很不想要的样子……贾佳玉热脸贴了冷屁屁,心里骂自己犯贱。可下次见到好看的、好玩的,想她也许会喜欢,还是买了给她……

她脾气精灵搞怪,这使得贾佳玉和她在一起,非常轻松,很自然的就能放松。贾佳玉有时候在工作,不知不觉就想着苏佩。他知道这不是好现象,他允许自己喜欢她,但不希望自己爱上她。

贾佳玉很明白,他和苏佩,永远也没有结婚的可能性。他将在适当的时候,娶一个他也许不爱,但跟他门当户对的女人做妻子。他不希望某天在自己的婚礼上,刻骨铭心地牵挂着一个人,一个他不能娶的女人。

缠绵

苏佩放寒假了,每天呆在贾佳玉的家里。正午的阳光透过落地窗照进来,冬日难得有这样好的阳光,房子里暖气充足,整间屋子暖暖的。苏佩在阳光下的地毯上铺一条小褥子,放上只枕头,俯卧着晒太阳。

和贾佳玉在一起,半年多了。她和他朝夕相处,同吃同住,日子貌似平淡的过,可她知道有些事不一样了。她对他的抵触越来越少,好感却越来越多。他对她那些平常琐碎、细微之处点点滴滴的体贴和关心,温暖溶化了她的心。

这不是她所希望的,可有些事,不是理智上抗拒了,情感就能乖乖跟着走。

她的心多年来,唯一能依靠的就是自己,虽然坚强,但也孤单。忽然有另一颗心闯进来,给它温暖和依靠,这个真令人难以抵抗。

苏佩有时候想,贾佳玉要是对她不这么好,她就没有那许多烦恼了。叹气,打开随身听,戴上耳机听英语。她这学期过了四级,她要加把劲儿,争取下学期把六级也过了。

贾佳玉跟客户吃了饭,看看时间,快下午二点了。开车往公司走,想着某个放假在家吃草的家伙。不知道这丫头是不是在睡懒觉。他早上走的时候,她打着哈欠送他,也不知道她吃饭没有?给他做早餐,却没给自己准备一份,肯定是打算继续睡的。

贾佳玉打个电话回家,没人接。打苏佩的手机,还是没人接。

贾佳玉开车回家。坐电梯上楼,开门,客厅里没发现小丫头的身影,出去逛街了?不会真的还在睡吧?上楼梯,进卧室,苏佩趴在满室阳光中,裸着背和修长的腿,光滑的肌肤,映着太阳的光辉,柔和娇美。

贾佳玉的心忽然变得宁静柔软。在苏佩身边轻轻坐下,静静看她。这丫头原来在听英语,没有发觉他。

贾佳玉伸手在她的背上游移抚摸,苏佩受惊,回头看是他,脸上有笑容灿烂地绽放,牙齿白花花的晃着贾佳玉的眼睛。贾佳玉俯身低头,含住她的嘴,浅浅慢慢的吸吮,渐渐深入浓烈。

苏佩喘息着问:你怎么回来啦?

贾佳玉含笑看着她,在她的鼻子上刮一下:我来看看懒猪起床没有。

苏佩用白眼球看着贾佳玉说:你才是懒猪呢,大懒猪就是你。说完自己笑了,贾佳玉也笑。

苏佩推推贾佳玉:你吃午饭了么?我包了饺子,青椒猪肉的,还有黄瓜猪肉的,我给你煮饺子啊。说完就要起身。贾佳玉按住她,说我吃了,你吃了么?苏佩点点头:包饺子剩下的面,擀一碗面条吃了。

贾佳玉在她的后颈蹭蹭:我又有点饿了。

苏佩要起身去煮饺子。贾佳玉按住她:我不吃饺子。

苏佩问你要吃什么,我给你做啊。贾佳玉眸子深邃,低头在苏佩的脸上亲亲,说:我要吃你。

贾佳玉亲吻着苏佩,把枕头垫在苏佩的肚子下面,让她的小屁屁高高的翘着。手指在她的下身抚摸揉捏,闪亮的□沾染在他的手上。

贾佳玉把手伸到苏佩眼前说:宝宝,你好□呀。苏佩使劲咬他的手指,贾佳玉笑起来,脱掉衣服,分开她的腿,用力一挺进了她的身子,缓缓□。

苏佩舒服的呻吟声,令贾佳玉更加销魂兴奋。贾佳玉揉捏着她的小屁屁,身子大力的拍打着她,厮吼一声,和苏佩同时到了□。

贾佳玉压在苏佩绵软的身子上,轻吻她的背,问:宝宝,刚才舒服么?苏佩嗯一声,媚媚的,贾佳玉觉得骨头都酥了。

贾佳玉从苏佩背上起来,把她抱躺在自已身上,将她的头压在xiōng口,手在她背上抚摸。苏佩歪头看着他说,你不好好上班,回来欺负我,你不怕赔钱吗?

贾佳玉挑挑眉,说我走开一会儿就赔钱,还付薪水请员工做什么。想一想又说,要是真赔钱了,就怪你了。你勾得我没心情工作,开会走神儿。要是做错了决策,你说怪不怪你?

苏佩气恼,这个家伙一贯强势就算了,还学会冤枉人了。含住他xiōng口的肉,使劲儿咬。贾佳玉不躲不闪,呵呵笑着问:我好吃么?苏佩捶他一下,叹口气儿,在她咬的地方轻轻的舔吻:你说怪我,就怪我吧……在他xiōng口蹭蹭,慢慢的睡着了。

贾佳玉把毯子勾过来,从头到脚把苏佩和自己盖严实,摸着她的头发,一会也睡着了。

苏佩醒来看看钟,还不到四点呢。身下强壮的身子,贴着她起伏呼吸。她撑起身子静静地看贾佳玉。他可真好看啊,眉毛好看,狭长的眼睛好看,斜眼看人的时候,总像是在抛媚眼儿。高高的鼻子,薄唇勾起,要笑不笑的样子最好看。人家都说嘴唇薄的人,是薄情寡性的人。

苏佩叹息,他的情跟自己没关系,薄不薄的,也不关自己事儿。再叹口气儿,亲亲贾佳玉的唇,伏在他的xiōng口,听他平稳有力的心跳声。

贾佳玉梦中觉得嘴巴痒痒的,心里想是宝宝亲他啦。缓缓睁开眼睛,她窝在他xiōng前,脑袋一动不动。捧起她的脸,她的眼睛无神的看着他。

贾佳玉的心忽然莫名地慌了一下,忙问怎么啦?嗯?

苏佩回过神儿,弯弯眼睛笑笑,说没事儿啊。

贾佳玉仔细看了她一会儿,捧住她的脸,含住她的嘴唇,缠绵的亲吻吸吮。

苏佩呻吟一声,软在贾佳玉的怀里,任他在她的嘴里肆虐掠夺,舌头主动和他的纠缠。感觉他的欲望硬硬的顶着她,她轻轻磨蹭着它。

贾佳玉喉节滑动,深深地进入她,大手托住苏佩的小屁屁,让它上下前后的运动。苏佩紧紧贴在他xiōng膛上,喘息呻吟。

贾佳玉跪坐起来,搂住苏佩的腰更深的刺入,喘息着说:宝宝,我们在做什么?

苏佩坐在贾佳玉的腿上,手臂搂着他的脖子,忘情地仰着头:你在欺负我。

贾佳玉在她的脖颈上舔吻啃咬:告诉哥哥,哥哥的哪里在欺负宝宝呀?

苏佩羞的不说话。

贾佳玉的欲望缓缓抽出,又深深刺入,继续诱哄:嗯,那告诉哥哥,宝宝的哪里正在被哥哥欺负呀?

苏佩呻吟着:哎呀,我不知道呀……

贾佳玉笑着,在她耳边轻声问:宝宝喜欢哥哥这样欺负你么?

贾佳玉xiōng腔里发出的深沉笑声,让苏佩觉得是那样有力量。她老老实实地答:喜欢啊。

欺负得舒服么?

呜……好舒服……

贾佳玉给无力绵软的人洗干净,擦干身子,穿好衣服。抱着她坐到梳妆台前,慢慢给她擦头发,一点点擦干,拿起梳子,一遍遍梳理她的长发。

苏佩任贾佳玉给自己梳头,看着他温柔的脸,心里酸酸的,甜甜的,还有点苦丝丝的。不知道明年此时你给谁对镜梳妆,不知道明年的明年你和谁鸳鸯双飞,情深意长。

苏佩拿起毛巾,给贾佳玉擦滴着水的头发,一下,一下。她在心里叹息,但愿时间停在此刻,直停到海枯石烂。

贾佳玉抱苏佩到床上,说你躺一会儿,我去煮饺子。苏佩问他:你会煮吗?贾佳玉挠挠头,再挠挠,磨磨蹭蹭地说:不会。

苏佩起身,说我去煮吧。贾佳玉抱起她,到楼下厨房,放她坐在椅子上:你来说,我动手。

苏佩一路遥控,贾佳玉手忙脚乱,饺子煮出来,再把冰箱里的小菜微波,两个人边吃边聊,偶尔对视一眼,相对而笑。

饭后,贾佳玉摸着肚子说吃多了,拉着苏佩出去,在小区里慢慢散步。路过小超市,苏佩的眼睛眨巴着盯着人家的冷柜看,又看看贾佳玉。

贾佳玉摇头:不行,你冬天不能吃冰琪淋。再说你的生理期快到了,不能吃那个。苏佩继续看着他,一直看着他。贾佳玉叹口气儿:就买一盒,分两次吃完,知不知道?苏佩点头。

苏佩拎着冰淇琳,勾勾手指,示意贾佳玉低头。贾佳玉心说为了感谢我,要当街给我一个香吻?赶紧低下头。

苏佩踮起脚尖在贾佳玉的耳边说:你比我爸爸还烦呢,比他说的还多!

贾佳玉黑线,又将他跟爸爸类生物靠拢!忽然脸上轻轻的痒一下,他的心情立即大好。

苏佩亲亲贾佳玉的脸,轻轻地说:但是我好喜欢……。最后一个“你”字含在嘴里,默在心里。

贾佳玉拍拍苏佩的头,蹲下身子说:上来,哥哥背你回家。

苏佩伏在贾佳玉宽厚的背上,稳稳的,暖暖的。不知道今天怎么了,总想掉眼泪,来唱个歌吧!

苏佩唱:乌龟背着那重重的壳啊,一步一步往前爬……

贾佳玉在苏佩的屁股上拍一下,佯怒地说:不许唱乌龟,换一个!

噢!苏佩继续唱:蜗牛背着那重重的壳啊,一步一步往前爬……

贾佳玉哭笑不得,这丫头什么时候跟有壳类动物这样亲近了……该不是变着法儿骂他吧?

回到家,苏佩取出冰箱里白天拌好的水果色拉,勒令某个只爱吃肉,不爱吃水果的人吃光。捧着自己的冰淇淋靠在某人身上,边看电视边吃,吃完了,也睡着了。

贾佳玉想摇醒苏佩,让她刷了牙再睡。可她睡得香甜,贾佳玉摇了两下,抱起她轻放在床上,给她换了睡衣,盖好被子。自己也向她学习,不洗不涮上床躺下。

睡梦中的人在贾佳玉怀里找到熟悉的位置,轻轻蹭蹭,咕哝着:别对我这么好……

贾佳玉搂在苏佩腰上的手,越收越紧……

过年

就要过年了。苏佩今年打算回老家去,看看舅和舅妈,再给爸妈扫扫墓。

假期里苏佩还想着出去打工,可是贾佳玉不同意,还把她捉到果园那边去住。贾佳玉的父母很忙,私人的时间很少,平时贾佳玉也不是经常能见到他们。所以他们家过年的时候,是一定要聚一聚,全员到场的。苏佩说要回老家,贾佳玉想自己过年也不能陪她,点头同意了。

贾佳玉要给苏佩订飞机票,苏佩摇头不同意。苏佩说还是火车最安全,咱的小命还是很珍贵滴。再说坐火车能直达,坐飞机还得转汽车。贾佳玉笑她胆小鬼,给她买了卧铺车票。腊月二十三这天,把她送上火车,大包小包拎上车安排好,把零食点心和水放在她手边。贾佳玉搂着苏佩坐了好一会儿,让她过完年就回来。火车响笛儿了,亲亲她,才下车。

苏佩并不以为坐飞机很危险,她只是不愿意花贾佳玉的钱。如果非得用他的钱,就尽量少用吧。她有时候自我分析,觉得也许这样,她在他面前就不那么自卑了。她不能跟贾佳玉说我自己有钱,不需要你给我花钱,这样贾佳玉会生气……贾佳玉这样对待她,苏佩有时候觉得很幸福,觉得他对自己好。可有时候又觉得,他不过是像别人那样,认为给情妇买单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贾佳玉看着火车开走,心里空落落的。她每天在身边叽叽喳喳,他习惯了,也喜欢上了这种感觉。忽然她离开他了,他做什么都提不起兴致。心里盼着年快过去,苏佩快回来。

苏佩到煤城的时候,已经晚上八点半了。冬天夜晚的街头,萧索空荡。街边的绿化树上,光突突的枝杈在暗夜里舒展,被路灯照出诡异的形状。偶尔树枝上还缠着各种颜色的塑料袋,被北风吹的鼓胀着肚子,像个巨形水果挂在枝头。苏佩心里高呼:保护环境很重要!支持使用可降解原材料!

一年多没回来,夜色下的小城变化不大,让苏佩觉得又熟悉,又亲切。生她养她的小城,即使很破、很旧、很穷,那也永远是她可爱的故乡。

苏佩坐上出租车,司机帮她把行李搬上后备箱,苏佩报了地址,向舅家冲去。她回家没通知舅,所以舅没来接她。远远的看到北山上有灯火,苏佩问司机大哥:师傅啊,那山上怎么还住了人家啊?

司机师傅很健谈,说姑娘你挺长时间没回来了吧,那山上的塔听说是文物,有人在山上盖了庙,一群和尚住进去了,所以有灯光啊。这盖了间庙,还真有人来烧香拜佛,也不知道灵不灵。苏佩哦一声,想起舅跟她说起过,但没说住了和尚。

苏佩到了舅家,隔着车窗看到舅坐在店里算帐。开饭店的两间屋,真的改成小超市了,叫利民超市。苏佩给了车钱,司机大哥把行李搬下车走了。

苏佩走进店里,说老板,给我一瓶醋。舅低着头不看她,一手按计算器,一手往店里一指:自已拿去自己拿去!苏佩说我不知道放在哪儿,你给我拿去,不拿我不买了。舅嘟囔着你这小丫头咋这么烦人呢,没看到人家正算帐呢吗?这可糟了又得重算一回!

舅气恼地抬头,眼里的怒火越来越少,笑意越聚越多,最后欢愉地笑着,站起来说:丫头你可回来了,可想死舅了!使劲拍苏佩的肩膀,把她抱在怀里呵呵笑,比划着说丫头长高了,口音咋还变了呢?

苏佩笑着说:我故意装外地口音骗你的,家乡话到什么时候也忘不了啊。苏佩抱抱舅,一年半不见,舅就显老了,白头发更多了,皱纹也更深了,苏佩心里有点酸。

舅妈听到声音从院子里过来,拉着苏佩,又是高兴又是叹气,说你这个死丫头,怎么放假就是不回家呢?舅妈想死你了,快跟舅妈去后院屋里暖和着。

苏佩的心里暖暖的,这么多年头一次觉得这里也是家。苏佩说我的行李在外面呢,舅帮我拎进来吧。跟着舅妈去后院,舅妈也老了,团团的脸上很多褶子,有点像包子。

舅拎了行李,把店一关,也不算帐了,和舅妈围着苏佩问长问短,问在外面过的好不好,有没有人欺负她,学习能跟上不?苏佩说很好,打工赚钱挺容易的,一点也没吃苦。因为考的好,还得着奖学金了呢……又说没人欺负我。

苏佩想贾佳玉了,这个欺负她的家伙,让她好挂念啊。

舅妈给苏佩下面条,说上车吃饺子,下车吃面,顺溜顺风。看着她吃,一边说些杨毅的事儿。原来杨毅也回家了,今天跑去同学家里玩,一会估计就回来了。

苏佩吃饱了,打开行李,把带的礼物给舅和舅妈。给舅妈的是羊毛衫,给舅的是一条熊猫烟。烟是贾佳玉给她拿的。贾佳玉不怎么抽烟,家里的烟也是摆设。舅拿着烟左看右看,说丫头,这烟死贵死贵的,你咋买这个啊?

苏佩呵呵笑,她不知道烟还有这么多讲究,在她眼里烟就是烟,都一样……只好继续扯谎:啊我同学家是批发烟草的,在他那里买很便宜的,舅你抽吧。舅摸来摸去,舍不得打开。苏佩不知道,舅也不知道,这种包装的熊猫在市面上是买不到的。

苏佩坐了一天车,很累,等不到杨毅回来就睡了,睡前不忘翻翻枕巾,看下面有没有臭袜子。

睡了个甜觉。半梦半醒中,习惯地寻找那个温热熟悉的xiōng膛取暖,左蹭右蹭寻不到,彻底清醒,想起那人此时离她不止千里。就算在身边又怎样,终有一天会分离……睁开眼睛看看天色,大概**点钟的样子,不知那人睡得可好?这时间他应该上班去了,也不知他吃早饭没。叹气儿,抬手敲敲脑袋,恨自己又把他挂在心头……习惯这东西,不知不觉,又无孔不入。双手使劲搓搓脸,强迫自己把他丢在脑后。

起床去洗漱,碰到杨胖子,他竟然还是那么胖。杨胖子揉揉她的头,说真的又长高了,没事儿长那么高干吗,丑死了。

酸溜溜的语气,装得不以为然,明显是□裸的嫉妒。苏佩正心情不爽,决定反击。于是嘿嘿奸笑两声,作势上上下下打量他几眼,漫不经心地说:不长肥肉就行呗。杨胖子咬牙切齿,无言以对,气得瞪着眼睛满地转圈儿。

苏佩看着他转圈,好似颗长了脚的球滚来滚去,甚是有趣。一扫刚才的低落情绪,心情大好,说你等着。跑回屋把给他的礼物拿来,一个掌上小游戏机,能打俄罗斯方块,不贵,从大四要毕业的师兄那儿买的二手货,看上去还满新的。

苏佩边吃早饭,边跟杨胖子说话,杨胖子一切照旧,也没交上个女朋友。据苏佩观察,貌似他有暗恋对象了。

杨胖子问:丫头,你有对象没?期盼地把苏佩望着,小心地刺探敌情。

苏佩严肃认真地回答:没有。

杨胖子试图用眼神逼迫苏佩坦白从宽,最后败下阵来,对于苏佩确实没有对象这样一个严肃地问题表示相信认同和理解,并且明显松了一口气儿--这次他可没落到她后面。

苏佩在家里住下来。她很想去爸妈的坟上看看,可又有点不敢去。她觉得她的所作所为,会让地下的父母难过,甚至鄙视她,所以磨蹭着不敢去。

苏佩去看望了老师,跟着杨胖子见了一帮初中同学,和高中同学也聚了一次。这些同学里竟然有结婚的了。比她大两岁,也才十九岁啊,咋领的结婚证啊?国家好像不允许这么小就结婚吧。而且听说,那个挺漂亮的女同学嫁了个四十多岁丧偶的男人。那个男人据说是倒煤大户,应该是为钱嫁的吧。

同学们对这事儿有鄙夷的,有羡慕的,也有不以为然的。苏佩没发表意见,她没资格评论人家的事非。她现今的情况,又比那个女同学高贵多少?

持不同观点的同学相互争论,苏佩发现这个纯朴的小城里,笑贫不笑娼这种畸形的社会现象,被越来越多的人接受认同。

国家提倡减人增效,煤城这个建国初期,为国家做出过巨大贡献的老重工业基地,现今的热点话题就是下岗。人们在街上相遇,第一句话由:您吃了吗?改为:还上班呢吧?

越来越多的国有企业,轰轰烈烈地转产改制,而当时没有相应的善后政策出台。那些为工厂服务了一辈子的老工人,拿到企业给的几千块“买断工龄”钱,被企业一脚踢开。他们没有退休金,没有医疗保险,没有学历技能。他们大多过了四十岁,没有哪里肯提供工作机会给他们。也有夫妻都下岗的,这样的家庭更是艰难。

就在苏佩回家乡前几天,有一对夫妻从八楼顶跳下自杀。这对夫妻中学毕业,一生心愿就是供儿子读大学。儿子不负重望考上了,可他们双双下岗,没有钱供孩子继续读书。夫妻两个看人家热闹的办年货,再看看自家不多的粮食,想想等着学费的儿子,黯然对坐流泪到天明,终于走了绝路。

还有些脆弱的人下岗以后失去依托,精神空虚。法×功这样的邪教、李×志这样的神棍乘虚而入,短短时间信者无数。

当然那对夫妻的选择,是极少数个别人。脆弱逃避的人也不是全部,更多人坚强的面对危机。苏佩白天在街上走,发现卖水果的、做小生意的人很多;临街的住宅楼一楼,很多改成了门市房,小饭店一间挨着一间。苏佩甚至看到了人力三轮车。这种类似旧社会黄包车的行业,应该在新中国绝迹几十年了吧,可现在又出现了。

几乎在每个十字路口,苏佩都看到很多人。这些人身穿破旧的军棉大衣,蹲在寒风里。他们背着工具包,拎着几块白木板串成一串儿的牌子,上面写着:刮大白、木工、水管工、瓦工、电工。也有只写力工、砸墙的,这应该是没有手艺的人吧。

企业不再负担下岗工人的暖气费,交不出钱,热力公司就不供暧。有人把住平房才用的炉灶搬到楼房里,自己买煤取暖,比交暖气费省钱。这导致一种奇怪的现象--楼房里伸出了烟囱。

这些下岗工人的问题,不是谁一朝一夕就能解决的,可是苏佩为他们的坚强喝彩。

苏佩磨蹭着,在腊月二十九这天才去给爸妈扫墓。爸妈的坟挺干净,坟上的土围得也厚,舅看样子也经常来?她跪在坟前,一句话都不敢说。她不知道怎么跟爹妈说,她这半年多过着怎样堕落的生活。对一个把她当做玩物的男人,她竟然会心动,竟然会因为他伤心难过。

苏佩烧纸钱,给爸倒酒,给妈把水果供上,香点着插好。一个接一个磕头,额头磕的红肿。她的眼泪掉在未燃尽的烧纸上,水火相交发出咝咝的声音,像她此时的心境。

苏佩跪到天快黑了,到底没敢跟爸妈说话。摇晃着站起来,脸在墓碑上贴了一会儿,抹抹眼泪回舅家。她远远看见小店前停着辆车,挺面熟的。心想在哪儿见过呢?走近了看看,不会吧,贾佳玉的车。他怎么来了?怎么找到这儿的。

苏佩进屋,舅说有人找你,说是你的朋友,我让他在你屋里等。苏佩答应着,赶紧进屋。贾佳玉黑着脸坐在椅子上,看她回来,把头扭到一边去,不理她。

苏佩走上前,捉着他的胳膊问:你怎么来了啊?出什么事了?怎么找到这里的呀?

贾佳玉鼻子里哼一声,对她采取无视态度。

苏佩不以为仵,面对顽石,我们要努力比他更强硬。摇摇他的胳臂说:吃饭了没有?饿不饿啊?

贾佳玉这次哼也不哼一声了。

苏佩摸不着头脑了,这位大少爷怎么了?大老远的跑来给她表演哑剧?

苏佩把脸伸到他脸前,想让他看着她。

贾佳玉开始使劲躲着不看她,后来认真的看她。

贾佳玉捧起苏佩的脸,在额头红肿的地方轻轻抚摸,着急的问:怎么了?啊?这是怎么弄的?

现在形势逆转,苏佩同学占有绝对优势。她心说不就是你这个祸害给害的,于是翻个白眼儿,学他刚才的样子“哼”给他听。

贾佳玉越发着急,把苏佩抱坐在腿上,在她额头上一边轻摸一边吹气儿,百忙中还能抽出时间问:疼不疼?嗯?说话呀!你急死我了!

苏佩继续翻白眼:哼哼!

贾佳玉瞪着苏佩,捉着她肩膀的手越来越用力,这个力度导致苏佩暂时放弃装酷。

苏佩挣开他说:你也知道着急啊,不想想我刚才有多着急。

贾佳玉心说你还有理了!可现在不是发脾气的时候,揉着她的额头问怎么回事儿。

苏佩本想先套问一下,他来这里的原因和目的。在被其盯视三秒后,决定自己先主动交待问题。

贾佳玉听了苏佩言简意赅的描述,知道了红额头产生的前因后果,秒后,在她的额头上又来了一个暴栗。(苏佩同学告诉他:太想爸妈了,就多磕了几个头)

苏佩哀怨地看着贾佳玉,捂着额头痛叫:疼啊疼啊,你干吗啊?!

贾佳玉yīn惨惨地笑:知道疼啊?不是傻孩子啊?

苏佩磨磨牙齿,她又想咬人了……

贾佳玉恶狠狠地说:笨蛋!

苏佩跳过那两个字,问自己想问的:……那你怎么来这里了?

贾佳玉怒了:你还有脸问!

苏佩可怜巴巴的看看他,眼睛眨啊眨:我又犯啥错误了啊?

贾佳玉看着苏佩的眼睛,再看看她哭的大花脸,心软了,推着她说:丑死了,去洗脸。

苏佩抬手在脸上擦擦:啊?不,你说了我才去洗。

贾佳玉叹口气儿,把苏佩的脸捧着,让她看着自己的眼睛说: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啊?你这个没心没肺的,下了火车,不知道给我打个电话报平安呀?啊?我怎么打你电话都是关机!我又不知道你家电话,你要急死我是不是啊!!

苏佩呆住,鼻子里酸酸的。

贾佳玉的头靠在苏佩肩膀上,深吸一口气儿继续唠叨:管入学登记的那个该死的,他竟然跑到海南去度假。三天才找到他,查了你的入学登记表,才找到你的住址……

苏佩深深地低下头去。

贾佳玉圈住苏佩的腰把她紧紧搂在怀里,脸埋在她的脖颈,将唠叨进行到底:我查到地址就去买票,年底飞机火车票都买不到,我开着车就来了,路上还走错了一次,还差点把车开到沟里去。想快点来,见到你没事就放心了;又怕来了,就听到你出事的消息……

苏佩抱住贾佳玉,眼泪大滴大滴的掉在他身上,嘴里一遍遍说着: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惊变

苏佩从未给贾佳玉打过电话,有事贾佳玉会电话她。贾佳玉很忙,未必有时间接她电话。而且他们的关系见不得光,所以苏佩很自觉,从不去打扰贾佳玉,贾佳玉也没要求苏佩主动打电话给他。

贾佳玉对她很好,苏佩努力不让自己沉溺其中,她不要有不切实际的幻想。她给自己设下心防,每当要沉沦在贾佳玉的温柔里,就告诉自己,贾佳玉只是无聊了,把自己当做宠物养罢了,他是不可能真爱她的。

可贾佳玉费力的查到她的住址,大过年的撇下家人,千里迢迢地赶来,只是要知道她安全无事……这让苏佩感动,还有点迷茫,她不知该怎样定义他们的关系了。

苏佩从未想过贾佳玉这样在意她,除了父母,没有人这样在意过她。苏佩的心被幸福和温暖充满,她设下的最后一道防御,就这样被贾佳玉轻易地突破了。

贾佳玉和苏佩在她的家乡过了年,年初二,就押着苏佩回北京了。

经过长谈,贾佳玉和苏佩达成以下三点协议:

一、苏佩不得在任何情况下让贾佳玉寻找不到。

二、苏佩在离开贾佳玉大于等于六小时的情况下,必须保证手机开机。

三、苏佩任何时间回老家必须由贾佳玉陪同。

苏佩同学对第三点提出了一点点异议,被贾佳玉同学在床上镇压并以吻封缄后,偃旗息鼓。

苏佩同学对此心里很是有点小郁闷。上次贾佳玉跑到舅家,苏佩是这样对舅解释地:此优质小男为苏佩的同学之兄,因为谈恋爱被人甩了而导致精神异常。很不凑巧的是此失常男的女朋友与苏佩长得甚是相像,而苏佩在去同学家取书的过程中,被某失常男见到……

因此上,苏佩被此男当做苦苦思念的女友,所以言行举止难免有些失礼之处。此男经常对苏佩做出诸如:围追、堵截、蹲坑、守候的行为。我们这种即正常又善良的人类,对此男应该抱着同情理解和帮助的态度,对他包容之,爱护之。尤其难能可贵的是,此男并无攻击型精神疾病,所以结论是:我们可以放心地接近他。

舅听了苏佩的话,眩晕之余,对贾佳玉敬而远之,甚至对于贾佳玉年初二,就将亲亲外甥女拐走的行为,采取无视态度。

苏佩很难想像,她和贾佳玉再次踏进舅的家门,会有怎样的一翻际遇?!

…………

日子流水的过,转眼苏佩就大四了。师姐和苏佩很久没有见面了,她毕业后去了南方发展,今年被调到国外公司。苏佩知道师姐过的很好,找了男朋友,男朋友也很疼她。知道这些就够了,苏佩心里为师姐高兴。

苏佩还是做着贾佳玉的女人。过年事件以后,这两年苏佩的心里很安定。她不去想他以后是否会离开她,也不去纠结他们是什么关系,知道他心里有她,这也就足够了。她只要跟着自己的心走,她的心告诉她,要好好爱贾佳玉。

过了年,苏佩就满二十岁了,贾佳玉二十七岁。他不可能永远不结婚,他也永远不可能娶自己。他的家里,也许很快给他寻找相亲对象,下个月或者下一年,他终将成为别人的丈夫。那时她就失去爱他的权利了,这是多么多么令人揪心的事儿!想到这里,苏佩的心不能再安定了。

贾佳玉对苏佩还是那么好,甚至更好。这个好有物质上的,更包括了精神上的。每当苏佩郁闷或者遇到难题的时候,只要想想他,心情就会变好。不论遇到什么情况,他都无条件的支持关心她,给她力量走下去。

苏佩自父亲去后,本来是不过生日的。但是跟贾佳玉在一起以后,他每年都记得她的生日,送给她好多礼物。首饰、包、衣物、国外旅行一月游,是每个生日的惯例了。有一年他甚至要送给她一辆车——在她的自行车莫名丢失后。

在寂静的郊区马路上,苏佩一边开着他的车,一边高喊着:前面的狗你快让开,我要撞上你了……之后,贾佳玉放弃了让车和苏佩做好朋友的想法,绝口不提送她车了。苏佩还松了一口气儿——开车实在不是普通人能干的活儿。

今年生日的时候,贾佳玉开车载着苏佩在市区转,在黄金地段指给她看十几栋写字楼和住宅楼,又把她载到郊外,爬上小山,让她看山下几十栋的别墅式房子。回到家里,把一堆文书证件交到她的手里。苏佩打开,是刚才那些楼盘的所有权证明。每一份证明上,都写着她的名字。

苏佩眼含热泪,颤抖地捉住贾佳玉的手说:哥啊,咱们不能做犯法的事啊!你是不是做坏事了?咱把东西退给人家吧!

贾佳玉含笑看苏佩说:这些房子,有的是我以前买的,有的是今年新建的。是我送你二十岁的生日礼物。我的钱都是我一分一角赚出来的。也许我的背景使我在同等情况下,有优于他人的机会,但我从来不做违法的事……这些房子你留着做私房钱,我不要你以后为钱烦恼。这些楼不要卖,只对外承租,房地产必然会升值……

苏佩不要。自己赚的钱才是私房钱,哪有拿别人的钱充做私房的。他如此为她打算,如此待她,她就很幸福、很快乐了。贾佳玉温柔的看着她说,如果办理过户手续,还要交一大笔税金,坚持不去改名字。

贾佳玉永远记得苏佩的生理期,提醒她提前在包里装好卫生巾,监督她那些天不许碰冷水,每晚给她准备一盅参鸡汤,看着她趁热喝下去。早上醒来,他的大手必定捂在她的小腹上,给她温暖着身,也温暖到心。

晚上躺在床上,贾佳玉经常把苏佩的一只脚放在他肚子上,另一只脚握在手里揉捏按摩。他总记得她打工留下的后遗症——站久了脚疼的毛病。

苏佩不晓得自已何德何能,能够得到他这样的宠爱。她一边幸福着,一边珍惜着,她要珍惜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天,每一秒,每一个瞬间。

贾佳玉很少带苏佩去见他的朋友,偶尔他们去餐厅吃饭,也会遇见××少或××少,又或者×少和×少。苏佩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这样彼此称呼,难道现在是民国时期?或更古早的封建社会?这一个“少”字里包含多少的讽刺!

贾佳玉和苏佩在一起的时候,遇见他的朋友,他一般会这样介绍:宝宝,这是×少。×少,这是我家宝宝——同时握住她的手。

我家!为了这两个字,苏佩可以快乐的一个月不吃雪糕。

贾佳玉耳提面命,不许苏佩和那些人多接触,他的原话是这样的:这圈儿里除了我,没有一个好东西。

贾佳玉问过苏佩毕业后的打算,苏佩沉默良久,说我要回家乡,也许做个中学老师,很幸福。苏佩有时候发疯般的难受,就想远远的离开贾佳玉,不看他,不听他,不在有他的空气里。这样她就不用一边快乐着,一边恨不得自己立时死去,就不用看到那些即将到来的烦恼。

苏佩有时想贾佳玉如果结婚了,如果娶了别的女人,她会不会发疯呢?即使不疯,在以后的岁月里,也只是一具行尸走肉……

贾佳玉把苏佩搂在怀里,抱着她轻轻摇晃,良久,问她要不要考研究生。他劝苏佩趁着年纪轻,多读些书,或者考本校,或者去国外,他说,他都陪着她。

他说,他都陪着她。

苏佩还求什么呢?有了这句话,这一生足矣。哪怕,是句假话。

…………

苏佩不看不听不感觉,一心二眼里只有贾佳玉,她不要想其它东西,这会浪费掉她爱他的时间。可是这样也不行,苏佩的灾难来的这样快,快的令人措手不及。

苏佩马上就要毕业了,她打算报考本校的研究生。这天去报名,想起贾佳玉的一件衬衫扣子掉了,偏他的这件衬衫颜色奇特,苏佩竟然没找到合适的线给他缝扣子。如果不给他缝上,他肯定把衣服扔掉。苏佩想着去这个牌子的店里问问,也许人家有这种颜色的线呢。

苏佩拔山涉水地奔去店里,结果她没带上那件衬衫,而店面里陈列的衣服没有相同颜色的,服务员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颜色。最后达成协议,由服务员陪同苏佩进入库房重地,由她自己找颜色。

苏佩找啊找啊,很久,也没有找到。她想:贾佳玉果然白里透红,与众不同啊,连他的衬衫都这么极品。

苏佩推开库房的门走出来,就呆愣住了。店面里,贾佳玉挽着美女,美女拿起一件衣服在他身上比量。在苏佩看来,贾佳玉眼含□,面泛桃花;美女气质高雅,行动风流。啊呀呀,真真是上天入地五百年一遇的绝配呀!

伤痛

苏佩不晓得怎么回家的。她找到那颗钮扣,紧紧攥在手里。张开手,手心一个深深的圆形印记。苏佩呆呆看着钮扣,不知道该感激它,还是怨恨它。

贾佳玉和肖碧珊去买衣服。肖碧珊刚刚留学回国,人长的漂亮,年龄合适,身份背景合适,做为结婚对象合适。他们认识快有两个月,双方家长是老熟人。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今年十一,将举行他们的婚礼。

贾佳玉和肖碧珊吃了晚饭,送了她回家。车开到自家楼下,想苏佩应该睡了吧?他早些时候给她电话,让她自己先睡。贾佳玉不想让苏佩知道肖碧珊的存在。他也不知该怎样跟苏佩说他就要结婚了。

贾佳玉轻手轻脚的开门进屋,苏佩睡在床里。他轻轻的洗漱了,坐在床边,借着微弱的月光看她。她的脸在月光下朦胧模糊,白晰的脸蛋反着淡淡柔和的光。她的一只手放在被子外面,压着xiōng口。被子下面的身体,现出隐约玲珑的曲线。

苏佩的手很漂亮,白白嫩嫩的,手背上,四个浅浅的小涡,握在手里软绵绵的,没有骨头一样。贾佳玉轻轻亲一口,把它放到被子里。在她的脸蛋儿上摸摸,苏佩安静地睡着。

贾佳玉上床,搂着苏佩闭上眼睛,嗅闻她头发清香的味道,在心里叹气儿——他的宝宝,孩子一样的信任他,全心全意的爱着他。如果知道他马上要娶别的女人,她会难过成什么样儿呢?他不敢想像。

贾佳玉苦笑,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在意她了呢?想不出来,只知道自己看不得她伤心难过。起初用强逼迫她,要她跟着他,只不过是看她有趣罢了……也有男人自尊在作祟--她初时对他那么不以为然,勾起他的脾气,偏就要她,要她顺着他,要她重视他。抱着游戏的态度,羞辱她亵玩她,不知何时渐渐对她用了真心,点点滴滴,日积月累,习惯了把她捧在手心里,藏在羽翼下……此时对她竟像是他自己的肉一般,割舍不能。

贾佳玉知道这就是爱。他不想伤害她,更不想她离开他。他愿意给苏佩他的全部所有,独独除了婚姻。他们这种家庭出身的,婚姻嫁娶有几个人能是自己做主的?说是门当户对结两姓之好,背后是勾勾缠缠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各方以此巩固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就算他自己不用依靠这些,也要为父亲考虑……他们这些人里,有几人能自私的毫不顾忌?普通人家的孩子,又有多少人能拧着长辈的意愿行事?

这些破事儿不能说给苏佩知道。他猜她知道了肯定能理解他,但也会第一时间离开他。她的脾气秉性早被他摸得透彻。她平日里凡事不往心里去,傻乎乎的,用心的时候比谁都通透,只是她懒得费思量罢了。做事又极有原则,认准的道理九头牛也拉不回来,心地善良,明知道人家欺她骗她,也不去计较,又笨又聪明,标准的矛盾结合体……

他对她没少费心思。处心积虑,送本地的不动产给她,希望用钱财房产把她拴在身边,心里对能否留住她却很没把握。她在钱财上虽然极仔细,轻易不肯乱花钱,是个小守财奴,可她从来不算计别人的钱。他祈祷她的财迷性子能战胜她的拧脾气,哪怕这种可能性极微小……

贾佳玉暗暗决定这婚事儿得瞒住她,绝对不能让她知道。叹口气儿,脸埋在苏佩的后颈蹭蹭,慢慢睡去。

身后的呼吸声深长沉稳,贾佳玉睡着了。苏佩睁开眼睛,眼泪顺着眼角落在枕头上。她在贾佳玉开门的时候闭上眼睛,她不知道怎样面对他,至少现在不能。

如果贾佳玉结婚了,苏佩绝不会呆在他身边了。三个人的爱情,不如一个人伤心。她宁愿自己伤心,也不要和别人同享一个男人,而且这样对另一个女人不公平。但是她怎样才能离开贾佳玉呢?她怎样做,才能使自己割舍掉,种在骨头里的对他的深情?谁给她力量,让她能狠下心肠,远远地离开这个男人!

苏佩的眼泪流了一夜,早早爬下床,找冰敷眼睛。去厨房烤面包,打蛋——香菇、青椒切碎放到蛋里一并打散,放调料。油烧热,炒蛋,煎火腿,热牛奶……她的腰被有力的胳臂圈住,带着胡渣的脸在她脖子上轻蹭。

苏佩的眼睛又酸疼起来,假装被烟熏了,用围裙使劲按住眼睛。过一会儿,尽量平静地说:臭死了,去洗脸,饭马上就好。

贾佳玉故意冲苏佩哈气儿,说你嫌弃我。

他刚刚睡醒的声音,慵懒沙哑,低沉性感。轻轻传进她的耳朵,每个声调好似温暖音符,熨帖她潮湿惭冷的内心,就那样轻易打碎心上才生起的硬壳……苏佩心底升起一股无力感,努力躲闪着贾佳玉,被他捞回去,在她的脸上用力亲亲,又哈一口气儿,才肯去洗脸刷牙。

两个人静静的吃早餐。他的牛奶,她的橙汁,在这张餐桌上几年不变——这样的日子还能有多少个?苏佩假装看报纸,她还不能面对他。

贾佳玉没有发现苏佩的异常,或许她掩饰的好,或许他心中想着别人。苏佩看着他的车开走,慢慢进去教室上课。快考试了,可是她的心,再也放不到学习上。

苏佩下午没有课,中午也不想吃饭,下了课便走去超市买东西。贾佳玉说晚上在家里吃饭。走出学校不远,黑色的车停在她身边,车门打开,贾佳玉的父亲坐在车里,请她上车。

老套的剧情。权贵人家的大家长,要求儿子身边的狐狸精消失。摆事实讲道理,列举狐精和人类的差距。开出一些诸如:金钱、工作机会、出国留学等优厚条件,使狐精垂涎并自卑;然后透露一点儿未来的儿媳的信息,以达到震慑狐精的目的;最后安慰性地说:小狐啊,你还年轻,以后有很多机会,好男人是很多的啊!

苏佩整个过程很平静,安静的听这个老人讲话。真的是老人了,比电视上显老得多。苏佩等他说完了,礼貌的告辞,没说任何别的话。见她不表态,老人沉着声音说,给你一段时间考虑,如果再执迷不悟,必有后悔的时候。

后悔的时候?让她人间蒸发?生活不能自理?她后悔——后悔不该遇到贾佳玉,不该做他的女人,让她失了身,又失心。

这段时间,苏佩有意和贾佳玉的时间错开。贾佳玉回家,她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当然是装睡了。每天吃过早餐,他上班,她上学。周末以复习为由去学校看书。苏佩还是没准备好面对贾佳玉,每天把自己缩在壳里。

贾佳玉的应酬也多起来,十天有五天晚回家。他跟苏佩说,是老万找他玩。其实他没必要和她解释交待,她以什么身份、有什么资格知晓他的行踪呢?他所谓的老万,应该是个美女吧。

苏佩没告诉贾佳玉,他的父亲见了她。既然他有意隐瞒,她又何必拆穿?

…………

苏佩去领了毕业证。大家考研的考研,工作的工作,要分离了。三姐李楠楠邀请她们去家里玩儿。李楠楠的家在郊县,家里有葡萄园。苏佩正好有个地方避避。

贾佳玉不愿意苏佩去,说咱们自已也有果园子,干吗去人家那里玩儿。苏佩说我们几个姐妹要聚聚,以后再见面,不知是什么时候了。贾佳玉想了想,点头了。问苏佩去多久,苏佩说怎么也得十天半个月的吧。

三姐家的葡萄园里,苏佩每天帮着剪葡萄,装箱,在太阳底下流许多热汗,但晚上还是睡不着。贾佳玉的脸不停的在她眼前、脑海里晃。她想他们的第一次,想他激情的时候,在她耳边,低沉沙哑地叫她宝宝……想他对她的好,眼泪流下来。

四个姐妹在李楠楠家住了一星期,方舟的父母让她回家,大家依依不舍地分别。苏佩到家快九点了,贾佳玉应该上班去了。她开门换鞋,把包放好,提着三姐家种的菜向厨房走去,走到一半,被人叫住。

苏佩抬起头,楼梯上站着个女人,头发披散着,穿着贾佳玉的衬衫,雪白的大腿……那女人打个哈欠,对苏佩说:你是小阿姨吧?

苏佩看看自己,T恤衫,破牛仔裤上还有泥点儿,拎着一大包蔬菜,头发编成两条辫子。

女人见苏佩不说话,走下楼站在她面前。是那天和贾佳玉一起买衣服的女人。

苏佩隐约听见女人在讲话,仿佛隔着雾气,听不清楚。指甲掐着掌心,能听清了。女人说:……四个煎蛋,两片火腿,六片面包,两杯牛奶,装在两个盘子里。

苏佩麻木地走去厨房,煎蛋,装盘。女人端着盘子上楼,走到一半回头说:你去买罐咖啡,雀巢的就行,回来给你钱。

苏佩茫然地走在街上,她出来干什么来着?对了,买咖啡。贾佳玉喝茶喝奶不喝咖啡,可是他未来的妻子喝。她不停的走,怎么总找不到咖啡……抬头看看,天黑了啊,这是哪里?有河,有桥,可是没有人。没关系啊,爸妈走了,她一直就是一个人,没什么好怕的。

河上的风吹得人好冷呀,夏天怎么有这么冷的风。苏佩坐在桥礅上,头埋进膝盖里,胳臂抱住腿。这样就暖和了,自己也能给自己取暖。

…………

贾佳玉醒来头有点疼。抬手揉揉太阳穴,睁开眼睛看看,是在自己家里。昨天他和肖碧珊吃饭,遇见老万那群人,知道他要结婚了猛灌他喝酒……好像在肖碧珊那里过夜的,怎么回家了?喝多了,不记得了。

门打开,肖碧珊端着餐盘走进来。她看到贾佳玉醒了,坐到他身边,亲亲他的额头说:头疼了吧?温柔的看着他。

贾佳玉抽口凉气儿,抬起头四处看,想起苏佩不在家,放下心来。起床上厕所。

肖碧珊红着脸说:讨厌啦,穿上衣服啊。

贾佳玉笑笑:你又不是没见过。

……

肖碧珊端牛奶给贾佳玉喝,又把盘子递给他。贾佳玉不想吃饭,肖碧珊说多少吃点吧。

贾佳玉吃了一口,再吃一口,说味道不错。

肖碧珊边吃边说,嗯,下次让她煎的嫩点儿,就更好吃了。

贾佳玉随口答应,一会儿,抬起头看着她问:不是你做的?

肖碧珊摇摇头说:小阿姨做的啊。你家小阿姨真奇怪,跟她讲话都不回答的。她是哑巴?

贾佳玉扔掉餐盘,冲出去,楼上楼下转圈跑。

肖碧珊跟着他跑,问怎么了怎么了?你找什么呀?

贾佳玉呼呼喘气儿,扣着肖碧珊的肩问:她呢她呢?

肖碧珊被他捏疼了,用力挣扎:你抓疼我了,放手,放手!

贾佳玉不放手,脸色发青地问:她呢?她哪去了?啊?她去哪儿了?

肖碧珊被他抓得要疼哭了:谁啊?你说谁啊?啊!那个小阿姨我让她买咖啡去了。

贾佳玉眼睛冒火:走多久了?

肖碧珊想了想:有一会儿了,应该快回来了吧。

贾佳玉跑到门口,又折回来穿衣服,边穿边对肖碧珊说:你换衣服,回家。

贾佳玉边开车,边打苏佩的手机,电话通了,没人接听。他在附近超市找了一圈,没找到她。回家,苏佩不在。贾佳玉心里更慌了,再打她的电话,铃声在壁橱里响,开门,只有她的包。用她的电话给所有联系人打,没有她的消息。贾佳玉告诉每个接电话的人,如果看到苏佩一定留住她,还有立即打这个电话通知他。

贾佳玉找到苏佩的时候已经半夜了。她靠在桥礅上,身子蜷缩成一团,脸埋在曲起的腿里。贾佳玉慌乱了一天的心抽痛起来,他捧起苏佩的脸,她眼睛紧闭,脸上泪痕满面,面颊滚烫。贾佳玉眼里有水雾升起,把她搂在怀里,紧紧的。

离别

贾佳玉抱着苏佩去医院,她高烧三十九度二,肺炎。她的脚底有好几个血泡,有的泡破了,白嫩的脚丫鲜血淋漓,也不知道她走了多久的路?医生给她处理伤口,昏睡着的人疼得皱眉,扎着点滴的手攥成拳头。

贾佳玉握住苏佩的手,一点点把她的手抚平。她脸色通红,嘴唇烧的裂口了。贾佳玉用棉签蘸水给她润唇。

苏佩觉得有火在烧她,快把她烧焦了,好热啊。想大喊,嗓子被烤的不能发声。想跑,沉重的腿灌了铅一样。呼吸变得困难,没有空气,要憋死了。

苏佩憋醒了,努力睁开眼睛看看,雪白的墙,有消毒水的味道,是医院。她困难的转头,贾佳玉的大脑袋就伏在床边,握着她的手。苏佩鼻子酸痛,又要掉眼泪了。她一点点抽出自己的手。

贾佳玉惊醒,手心里空空的。他急忙跳起来四处看,苏佩还睡在床上,脸冲着墙,一动不动。贾佳玉呼口气儿,把她的脸转过来,她眼睛闭着,眼角有两条小溪。贾佳玉用手抹去,小溪又流出来。

贾佳玉捧着苏佩的脸,轻轻吻她的眼睛,柔声说:宝宝不哭,不哭。都是我不好。

苏佩闭着眼睛,眼泪越流越多。

贾佳玉拿水杯贴在苏佩的唇上,苏佩不睁眼也不动。贾佳玉说:宝宝,你看着我。

苏佩闭着眼睛把脸转到床里,冲着墙不看他。

贾佳玉揽过苏佩抱在怀里。

苏佩一直流眼泪,哭了好久,鼻涕眼泪湿了贾佳玉的衬衫。

贾佳玉抱着苏佩轻轻摇晃,在她的背上抚摸,在她耳边说:我和老万他们喝醉了,把小姐当成你了,宝宝不哭,都是我不好,我以后再也不这样了,听话,乖,不哭了,啊?

苏佩的眼泪掉的更多,心痛的厉害,他以为自己还不知道呢,他到现在还在骗自己。

……

贾佳玉每天陪着苏佩,尽量多跟她说话,可是她的眼睛不看他了,也很少跟他说话。贾佳玉的心里闷闷的,说不出来的难受。

今天贾佳玉要飞欧洲,和肖碧珊去订结婚礼服。贾佳玉跟苏佩说他是出差去,苏佩只哦了一声,眼睛还是不看他。

贾佳玉起床,苏佩安静的睡着,脸色苍白。她在医院住了半个月,回家也快一个月了,身体总是不见好。贾佳玉带她住到果园,他不敢带她去市区的房子,怕她触景伤情。

贾佳玉在床边坐了很久,握着苏佩的手,越握越紧。她睡得很安静,一动不动。贾佳玉在她额头上亲亲,再亲亲脸蛋、嘴唇,搂着她好一会儿,叹口气儿,拎着行李出门。

门关上了,苏佩睁开眼睛,她知道他今天去哪儿,去做什么,贾佳玉的爸爸又见了她一次。

苏佩这些天想了很多很多,她的心很乱,她也很难过……起床穿衣,她要去机场,去看看他是不是幸福。

苏佩背对贾佳玉,手里拿着小镜子。镜子里,贾佳玉的手臂搭在肖碧珊的肩上,肖碧珊靠在贾佳玉的怀里。肖碧珊仰头看着贾佳玉,脸上洋溢着幸福甜蜜的笑,贾佳玉低头和肖碧珊对视,眉眼弯弯,薄唇勾起。两个人浓情蜜意,俊男美女,天生一对。

苏佩揉揉眼睛,是她离开的时候了。

贾佳玉和肖碧珊上了飞机坐在位子上,闭上眼睛。他有点烦燥,有哪里不对劲儿,可他想不出来。飞机起飞了,肖碧珊把手伸过来,握住他的。

贾佳玉笑笑,低头亲亲肖碧珊的手,她的手链,晃了他的眼睛。贾佳玉的脸色越来越苍白,他跳起来去找空姐,用飞机上的电话打给苏佩。

贾佳玉想起哪里不对劲了。他在候机室,被光晃了很多下。他回头看看,后面隔几排有人在照镜子,背对着他,大热天的还戴着帽子。他觉得那个人的背影很熟悉,再回头去看,坐那儿的人已经走了。那个人一定是宝宝,是宝宝啊!

苏佩从机场出来,坐车去市区的房子,她的证件都在那里。她收拾了几件衣服,和证件一起装包里,把贾佳玉的照片也装进去。想了想,把照片拿出来放回原处。房子里的每个角落都走上一遍,摸摸熟悉的摆设,她的眼泪又要掉下来了。

这个房子,见证了她跟他的美好和甜蜜。如今她要离开,永远不回来。苏佩不知道要去哪里,但一定是没有贾佳玉的地方。有生之年,不再跟他见面。她要忘掉他,哪怕用一辈子的时间……她走到门口,再回头看一眼,手缓缓摸到门上,手机响。

苏佩把手机放在耳边,静静的不说话。贾佳玉的声音传来,有些颤抖,也许因为在飞机上的原因。

贾佳玉抖着手,停顿几次才把号码按全,响了很久,苏佩接了电话,可是她一声不吭。贾佳玉攥紧话筒,急切地说:宝宝,你听我说……

贾佳玉停下来--他能说什么呢?苏佩亲眼见到他和别的女人在一起,他们去订礼服,因为他们下个月举行婚礼。苏佩现在肯定很伤心,流着眼泪,忍着不哭出声音。他想把她抱在怀里,可他此刻唯一能做的,只是和她一起听电话里微弱的电流声!他甚至听不到她呼吸的声音!

苏佩靠在门上,第一次觉得用自己的力量站着,是这么费力的事。贾佳玉的声音更颤抖了,也许飞机遇到乱流,苏佩拒绝去想别的可能,那会让她心里更难受。

贾佳玉哑着嗓子,一遍遍地说:宝宝,你在家等我,我很快回来。你答应我,哪里也不去,在家等我回来,好不好?宝宝你应我一声,好不好?宝宝你等着我,好不好?

苏佩泪流满面,就要哭出声音了。她轻轻挂了电话,把手机和钥匙放在鞋架上,打开门走出去。

苏佩挂了电话,贾佳玉再打,无人接听。给张嫂打电话,苏佩不在果园。打市区的家,无人接听。贾佳玉死死攥住话筒,心一点点往下沉,沉到寒冷冰冻的地方,冻得他发抖。

贾佳玉下了飞机立即买票返程,把肖碧珊弄的莫名其妙。肖碧珊问他,他也不说话,只是在原地转圈。

贾佳玉到家,哪里也找不到苏佩,她像一滴水,消失在大海中。

贾佳玉两天没睡了,靠在床上捧着照片看。照片里的苏佩沐浴在午后的阳光里,对着他灿烂甜蜜的笑。手指在她脸上轻轻抚摸,他的宝宝,就这样走了,一声不响,离他而去。钱,存折,银行卡,手饰,房契地契,原样不动的放在保险箱里。他送她的东西,她全部不要,甚至手机都不带走。

她一个人孤伶伶的,没有钱,没有家,她能去哪儿呢?她那么善良那么笨,在外面一定会被人欺负的。贾佳玉的眼睛湿润了,用力按住心口,那里酸痛的厉害。他很累,可是他不能睡,或许宝宝没有地方去,一会儿就会回来,钻到他怀里,甜甜的喊他哥哥。

思念

苏佩背着包,在乡间的小路上走。她走过很多地方,看了许多风景,有时候停下来打工,赚了路费接着走。她要让眼睛看到不同的景物,再在脑子里描绘这些景物和民俗。这样就不必去想,那些不想记得的事;不用去牵挂,不该牵挂的人。

她不能在一个地方停下来,她要努力学会遗忘。可是在暗黑的夜里,睡在小旅馆的床上,苏佩所有的努力全部变得不堪一击。思念像毒瘾一样在她的体内发作,肆意啃噬着她的身体和灵魂,折磨得她夜不成眠,憔悴消瘦。

苏佩过山西,经陕西到四川,一路向西进青海,在一个叫花隆县的地方停留下来。

这里一半以上的人是回族,男人戴小白帽子,女人围着围巾。也有汉族和藏族。这里很寒冷,全年无霜期只有八十九天,但是天蓝的纯净透亮。人们主要靠养羊和种植青裸、小麦维持生计。这里很贫穷,人们住在低矮潮湿的土坯房子里,一家人全年的收入,只有几百块钱,但民风纯朴。

这个地方很多人会造枪,一支枪成本大约一百块钱,卖出去能得到几百块钱,相当于全年收入,所以屡禁不止。这里也有希望小学,可是很多人家并不送孩子上学。苏佩在依什尕镇住下来,在小学里教书。

学校里算上校长有五个老师,除了苏佩和于姐,都是本地人。于姐是志愿者,一年后还回上海。苏佩教低年级,每天带着一群小娃娃啊哦呃、医呜愚,一加一等于二,四减三等于一。晚上吃了尕面片,拿上只酸甜的酥梅梨,去草滩上走走,抬头望望辽远深蓝的天空,心渐渐的平静安宁。

苏佩离开贾佳玉以后,就没回家乡了,也没给舅打过电话。她不确定贾佳玉会不会找她,她不愿意见到他。不知道舅和舅妈好不好,杨毅在哪里工作?有没有女朋友?

苏佩有一次梦见爸,爸跟她说冷,是没人给爸妈圆坟吗?还有一次梦见爸妈的骨灰,被大风吹走,苏佩急得坐在地上哭,哭着醒过来。苏佩有时候想回家看看,可只是想想。

离开贾佳玉两年了,他应该结婚了吧,也许做了父亲。他的孩子一定像他,又聪明、又漂亮。他的妻子一定很爱他,每天对他嘘寒问暖,和他举案齐眉。他一定很幸福吧。

他也许已经把她忘了,或偶尔会想起她,然后不屑地挑挑眉毛,怀疑当年怎么会和她这样愚笨普通的人生活在一起,再嗤笑一声,把关于她的记忆删掉。

苏佩想,这么久了,贾佳玉就算找过自己,也早就放弃了吧。去镇上打电话给舅,贾佳玉只在她刚离开的时候找过她,苏佩放心了,打算放假回家看看。

贾佳玉醒来,抹掉眼角的水痕,他又梦见苏佩了。她在果园里打秋千,一下一下轻轻的荡,她的白裙子随风飘动,脚丫晃来晃去。温暖的阳光,照在她娇嫩红润的脸上。

贾佳玉的心温暖柔软,慢慢接近她。苏佩看到他,微笑着向他跑来,捉着他的手摇啊摇。他想把她抱在怀里,她却离他越来越远,他怎么也追不上。

贾佳玉大声叫着宝宝快回来!苏佩悲伤的看着他,身子越来越淡,终于消失……贾佳玉睁开眼睛,摸摸心口,那里又酸疼起来。

贾佳玉打开衣柜换衣服,眼睛看到苏佩给他织的毛裤,厚厚的。有年冬天他感冒了,她一口气儿给他织了三条。他下楼习惯的去厨房,可是那里没有苏佩忙碌的身影。

再不会有人微笑着问他,你要吃什么,我给你做呀。再没有人逼着他吃水果。再没有人在他耳边软软的喊哥哥。

夜晚,贾佳玉从梦中惊醒,怀里没有苏佩温软的身子。他抱住她的枕头,在上面寻找她的味道,想着她娇憨可爱的样子,直到天明。

下班的路上,贾佳玉路过超市,会进去买一大盒冰淇淋,可是吃冰淇淋的人,她去哪儿了呢?她闯进他的生活,让他发现她的好,又绝决地离开了他。

贾佳玉在苏佩走后,将前因后果想了很久,跟父亲谈了一次。父亲毫不掩饰地承认,肖碧珊的存在是他告诉苏佩的。父亲要求他尽快娶肖碧珊。

贾佳玉直视父亲的眼睛说:我一向尊重你,服从你,因为你是我父亲。但是,你并不能决定我的人生。不需要依赖你,靠自己的能力我生存的很好。现在你逼走了我的女人,你觉得我还会不会服从你呢?

父亲跳起来打了他,贾佳玉平静的承受父亲的狂暴。他觉得自己该打,与其说父亲逼走了苏佩,不如说苏佩是被他贾佳玉逼走的。他本来可以和她幸福的生活在一起,就为了那狗屁的门当户对,他跟别的女人、他不爱的女人谈婚论嫁,生生将苏佩逼得远走他乡。

苏佩离开他,两年了。贾佳玉用尽一切办法,也找不到她的任何消息,她像一滴水,消失在大海中……苏佩把自己的全部都给了他,可他不懂珍惜。他深深地伤了她的心,令她离他而去,留他独自一人,用一生的时间,日夜牵挂思念她。

这是上天对他的惩罚。贾佳玉愿意用自己的全部所有,来换得苏佩的原谅。他要她,要她回来他身边,哪怕只是安静的躺在他怀里,不跟他说一句话。

肖碧珊等了贾佳玉一年,黯然离去。贾佳玉对她是愧疚的,可他并不爱她。除了苏佩,他这辈子没办法让自己娶别人了。

贾佳玉找过所有苏佩可能联系的人,可她没跟任何人联系过。贾佳玉找人监听了苏佩舅舅家的电话,这是唯一能找到她的途径,但她两年来从未打电话回去。她不可能跟唯一的亲人失去联系。

贾佳玉不敢想像,苏佩是不是出事了。他向满天神佛祈祷,让他的宝宝好好的,让他有生之年还能见她一面。

贾佳玉思念苏佩,刻骨铭心。他要用一辈子的时间去寻找到她,抱住她再也不会放手。她不要他也好,她不理他也好,他都不会让她离开他了。

这天消息传来,终于有苏佩的音信了,她竟然跑到那么偏僻的地方。贾佳玉揪着的心终于放轻松了,他立即出发,去找她。

再见

贾佳玉再见到苏佩的时候,她静静的躺在医院里。教室的土坯房顶塌方,压伤了十几个孩子,当时苏佩把一个孩子搂在怀里扑倒,她整个后背和后脑都被砸伤了。

苏佩的呼吸很平稳,xiōng脯起伏。她已经睡了三天了。贾佳玉不停的和她说话,她没有反应。她没有骨折,但脑子里有弥散型淤血,没有压迫到血管和神经,医生不建议开颅。她安静的睡着,就是不肯醒来。

贾佳玉轻轻抚摸苏佩的脸蛋儿,她瘦了,小脸苍白憔悴,眼睛紧闭。她的头发剪短了,显得脸更尖了。贾佳玉握着苏佩的手,放在唇边轻吻,眼泪一滴滴掉在她的手上。他的宝宝,这两年吃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

贾佳玉在苏佩耳边一遍遍的说话,说到嗓音嘶哑。

苏佩闻到贾佳玉熟悉的味道,缓缓睁开眼睛。她转过头看看,贾佳玉伏在床边,沉沉睡着。日夜思念的那张脸此时面向她,他的下巴上青黑的胡茬很长。他闭着的眼睛下面,浓密的睫毛遮盖着眼皮疲倦的青影。

苏佩苦笑,是做梦吧,又梦到他了。贾佳玉平时最注重外表仪态,从未见他有这么狼狈的时候。她抬手在他的眼睛上轻轻抚摸,手指传来真实的触感,不是梦。

苏佩心里悲苦,眼睛酸痛--他这是何必呢?既然不可能在一起,又何必这样对她?让她总记得他的好,让她不能忘掉他!

苏佩吃力地爬下床,走出门去。相见不如不见,她不能再和他纠缠不清了。

贾佳玉惊醒,苏佩不在床上。忙跳起来向外跑,冷汗冒出来,湿了他的衣服。在医院里四处寻找,没有苏佩的身影。努力让自己镇定,思考,她受了伤走不远,于是折回来仔细重找,远远的,在来来往往的人流中,看见那个低着头,扶墙一步一挪,艰难的向医院门口走去的小小身影。

贾佳玉慌乱的心放到肚子里,可一把火又烧起来。她不要他,拼了命也要离开他!贾佳玉冲过去,握住苏佩的肩膀,压着喘息轻声问:你要去哪里?嗯?你要走去哪里?

苏佩的身子颤了一下,僵住。他的声音低柔悲伤,穿过她的耳朵,狠狠撞在她心上,撞得她眼睛里的泪越聚越多。

贾佳玉抖着手把苏佩转过来面对自己,捧起她的脸,低沉沙哑的嗓音沉痛地说:你铁了心的不要我了!

苏佩合上眼睛,眼泪滑落。她不要看贾佳玉。他悲伤的样子,她没办法看下去。

贾佳玉的眼泪流下来,双手握住苏佩的肩膀越来越用力:你好狠的心!你好狠的心!

苏佩的身子慢慢下滑,贾佳玉把她托着紧紧抱住,她眼睛紧闭,晕在他的怀里。

…………

贾佳玉拧干毛巾,给苏佩擦身子。xiōng脯,肚子,腿,脚丫都擦了一遍,轻轻把她翻过去,一点点擦后背。她的后背惨不忍睹,全是大块大块的淤青,贾佳玉尽量轻柔的擦,苏佩还是疼的哼出声来。

贾佳玉心疼的厉害,在她屁股上拍了一下,恶狠狠地说:疼了?这就是不要我的下场!深深叹一口气儿,低头在她的后背轻轻亲吻。

…………

贾佳玉一直陪着苏佩。苏佩在医院住了十多天了,脑中的淤血吸收的不错,越来越小,恢复的挺好。身上的伤也好的很快。可是她的眼神让他害怕。苏佩的大眼睛,有时候静静的看着他,眼神悲伤疏离。她的眼睛,不再因为他而闪出激动热切、美丽深情的光彩。

苏佩的眼神让贾佳玉觉得,她在看陌生不相干的人,她把他关在心门之外。贾佳玉怎样努力,也无法把这门撬开一丝一毫。

贾佳玉每天陪着她,看得她紧紧的。他跟她说这两年,自己怎样发疯的到处找她,深深思念着她。贾佳玉问苏佩有没有想他?苏佩闭上眼睛,不说话。贾佳玉把她抱在怀里,说等她出院了,他们就结婚。可苏佩又用那种眼神看他,看了好一会儿,摇摇头说不用了,谢谢你。

贾佳玉害怕,怕苏佩离开他,让他再也找不到。她现在铁了心的不要他了。他能看住她一时,可是看不住她一辈子。他能禁锢她的身,可再也进不去她的心了。贾佳玉不知道怎样做,苏佩才能原谅他,怎样做才能让她的心,重新接纳他。

苏佩恢复的很快,贾佳玉每天细心照料她。苏佩不是不感动的,她也还像从前一样深爱他。她跟贾佳玉说了自己这两年的际遇,跟他像和老朋友一样淡淡的交流。她平心静气的拒绝了他的求婚,也表达了不愿和他再有牵扯的愿望。

他们之间存在的问题并没有解决,他和她的出身,是一辈子也改变不了的事实。贾佳玉现在要娶她,也许某年某天,他会后悔莫及,悔不当初。苏佩不想他后悔,也不想承受再一次的伤痛了。

她花了两年时间,才把自己对贾佳玉的爱压制在心底,渐渐适应这种刻骨铭心的伤痛。这几乎用尽她的所有力量。苏佩没有力气再承受一次了。有些事不一样了,她不能当做那些事没发生过。他们分开这么久,永远回不到过去了。

贾佳玉狠狠瞪着她,他的眼神越来越悲伤,苏佩还是无法看他悲伤的样子,只好闭上眼睛不看。但愿耳朵也能自动关闭,不用听他;但愿鼻子不用呼吸,可以不闻他。这样自己才能不心痛,不难过。

贾佳玉抱住苏佩,手臂用力箍着她的腰,越箍越紧,在她耳边咬牙切齿地说:你休想!你这辈子休想再抛下我!你有胆子就试试,看你能不能离开我!

苏佩的背被贾佳玉箍得很痛,她咬牙默默忍受,在他怀里一动不动。他总有一天会放手的,他会很快明白,他们是不可能的。他现在只是不愿意承认,只是暂时不能接受吧。

禁锢

苏佩听到海浪声,海鸟鸣叫的声音,闻到海的腥味儿。她慢慢睁开眼睛四处打量,陌生的房间,窗子开着,外面有浓淡深浅的大片绿色,空气温暖湿润。

这是哪里?苏佩记得昨天出院,贾佳玉抱她上车,她喝了水,然后就睡着了……他们离开医院的时候,是冬天啊,这是哪儿呢?热带岛屿?

贾佳玉端着橙汁开门,苏佩喝了加料的水,睡了有一天一夜了,应该醒了。他走进屋子,看见她睁着大眼睛,呆呆看着窗外。贾佳玉走过去,在她的脸蛋儿上轻轻亲吻,苏佩眨着眼睛回神儿。

贾佳玉微笑,鼻子蹭蹭她的,柔声问:睡得好不好?苏佩点点头,疑惑地看着他。贾佳玉扶她靠躺在自己怀里,把橙汁喂给她喝。

苏佩喝了几口,转头盯着贾佳玉问:这是哪里?

贾佳玉低头,将她嘴上的橙汁吻去,舌头在她的牙齿上轻舔,试图扣开牙关。

苏佩捉着贾佳玉的头发拉开他:这是哪里呀?!

贾佳玉勾起嘴角,捧着她的脸说:给我香一个,我就告诉你。

苏佩皱起眉头躲闪着说:别闹,别这样!

贾佳玉含住她的嘴唇用力吮,苏佩咬紧牙关不张口。贾佳玉无奈,叹口气儿说:在岛上。

苏佩心说这不是废话么!

贾佳玉的下巴在苏佩的脖子上蹭来蹭去,用胡子扎她。舔舔她耳朵说:你要能离开这个岛,我就放你离开我。

苏佩躲开贾佳玉,他挑着狭长的眼睛,脸像只狐狸。苏佩想这有什么难的。她坐起来,下床出门。走到门口回头看看,狐狸懒洋洋地坏笑着,竟然没跟着她。苏佩打个寒颤,他的笑怎么让她发冷呢。

苏佩出门不远就看到有码头,那里泊着一艘小船,走上前去,船里没有人。四处打量,周围也没人。苏佩沿着海岸一路走去。

苏佩走到太阳快下山了,也没看到一个人。坐在沙滩上揉脚,心里恨恨的骂贾佳玉。她在这个岛上走了一天,没发现一个类人生物。

贾佳玉竟然,竟然趁她睡着,把她拐到没有人烟的孤岛上。他知道她不会开车,不会游泳,更不会开船,还假装大方地让她离开。他是故意的,他肯定早就算计好了。这只狐狸真是狡猾啊,唉,她总是上他的当。

贾佳玉在苏佩对面坐下,苏佩瞪了他一眼,不想跟他说话,转过身去不看他。贾佳玉把刚钓的大鱼拎到苏佩面前,鱼挣扎着,用尾巴拍打她的脸,苏佩气恼地将鱼推出去。

贾佳玉呵呵笑,清清嗓子说:嗯,你把咱们的晚餐扔掉了。

苏佩理都不理他。

贾佳玉用可怜巴巴的声音说:我用了一天时间,才钓着一条,唉呀今晚只好饿着了,但愿明天还能钓到。

苏佩的肚子咕噜噜叫起来。她用力揉了揉,在心里嘀咕,就不信你没储备食物,鬼才信你,再说了,我才不做饭给你吃,你饿得受不了,才能带我离开。

贾佳玉深沉地叹气:我们来的匆忙,到了这里,才发现没准备食物啊。

苏佩对天翻个白眼,心说那就大家一起饿着呗。

贾佳玉奸笑着将苏佩扑倒:没东西吃,我就只好吃你了……

苏佩踹了他一脚,把xiōng脯上使坏的爪子拎开,走开几步背对着他蹲下。

贾佳玉叹口气儿,把苏佩抱在怀里紧紧搂住。苏佩挣了几下没挣开,闭上眼睛不看他。

半夜,苏佩饿得受不了,借着星光摸到那条鱼。转过头看看,贾佳玉躺在沙滩上睡得香甜。苏佩捉着鱼尾在他脸上蹭蹭,心说让你的脸也尝尝鱼味儿。笨蛋,只不过掉地上而已,洗洗不就能吃了。拎着鱼回房子,好大一条,收拾了一半清蒸,一半熬汤。在心里对贾佳玉哼哼:饿死你,我自己做自己吃。

苏佩流着口水,把蒸好的鱼端到餐桌上,某个应该在睡觉的人正拿着汤勺,笑眯眯地喝鱼汤。苏佩目瞪口呆,心里翻来覆去只有一句话:又上当了!又上当了!又上当了……

…………

苏佩躺在床上,手按着自己可怜的胃。她吃了一个星期各种鱼了,她的胃难受死了,一阵一阵的反酸水。苏佩叹气,有点悲哀地想,怎么和贾佳玉在一起的时候,自己总是很笨啊?唉。

她的身后伸过来一只大手,抚摸她的手。苏佩用力甩开,大手又圈住她的腰,把她翻过去,那只幼稚的狐狸扯着嘴角,冲她奸笑。

苏佩用白眼球看着他说:老大,你要关我到什么时候?

贾佳玉看着怀里嘟着嘴的人,她生气了,呵呵真可爱啊。在她的嘴巴上香一口说:当然是一辈子了。

苏佩推开贾佳玉,翻过身闭上眼睛不理他,采用非暴力不合作态度。

贾佳玉把脸凑到苏佩脸前,柔声说:你看着我啊。

苏佩不说话,眼皮儿都不动一下。

贾佳玉诱哄着说:想不想吃米饭?水果?青菜和肉?

苏佩难受地哼出一声,肚子不争气的咕噜。唉哟娘咧!这臭狐狸真无耻啊。

贾佳玉咬咬她的鼻子,继续使用蛊惑战术:你嫁给我,就能吃到了。

苏佩嘴巴闭得紧紧的,肚子里继续咕噜。

贾佳玉伸出魔掌,在苏佩身上四处挠痒痒。苏佩忍不住哈哈笑着,努力推开他,躲他的手。

苏佩笑的喘不上气儿,脸上闪着娇嫩红润的光彩,贾佳玉把她压在身下,在她脸上轻轻抚摸,亲亲她的嘴,看着苏佩的眼睛说:宝贝儿,我们彼此相爱,你为什么不愿嫁给我,嗯?我们结婚,好不好?我们再也不分开,好不好?

苏佩叹一口气儿,贾佳玉的眼睛急切专注的看着她,眼里满含柔情。她的心忽然酸酸的,闭上眼睛摇摇头。

贾佳玉的拇指按着苏佩的眉心,从下往上,一下下的按揉,他的宝宝,还是不肯原谅他吗?把她紧紧圈在怀里,在她耳边柔声说:都是我不好,以后我再也不会,让你伤心。宝贝儿,你原谅我,好不好?

苏佩闭着眼睛,眼角有水滴滑落。

贾佳玉抹去苏佩的眼泪,轻吻她的眼角说:我以后,再不让你受委屈,宝贝儿,我们结婚,好不好?

苏佩推开他,跑出门去。

贾佳玉追出去,看到她蹲在门廊下面,头埋进膝盖里,肩膀颤抖。把她抱坐在他的腿上轻轻摇晃,在她的背上抚摸,哑着嗓子诱哄:不哭了,不哭了,都是我不好,乖,宝宝不哭了……直到她抽泣着在他的怀里睡着。贾佳玉一一吻去她脸上的泪珠,叹口气儿,搂着她睡在床上。

暗结

苏佩在岛上住了几个月了,贾佳玉还不肯放她离开。鱼到不是天天吃了,这只狐狸在地下室储存了许多食物,每周还有船来送新鲜蔬菜水果和肉类。苏佩越想越生气,骗她吃了一星期的鱼,现在闻到鱼味儿还反胃。

贾佳玉终于肯告诉她这儿是哪里了,原来这里是加勒比海上的一座小岛,贾佳玉跟一个德国人租的。狐狸是这样跟她说的:你一到了冬天就手脚冰冷,我早想在这儿买个小岛了,冬天我们就住在这里……等我赚够钱,就把它买下来。

虽然困在小岛上,贾佳玉仍然要工作。他用电话和电脑处理公务,每周送菜的船都给他带来一大堆邮件,人家的工作是一点也没耽误。……别的好像也没耽误,晚上不管苏佩愿意不愿意,他经常扑倒她做床上运动。

苏佩在体力上根本不是贾佳玉的对手,反抗很不现实。而且,苏佩并不讨厌他这样对她,甚至有点喜欢……虽然她不愿意和他结婚。贾佳玉每次把她弄得全身无力,大汗淋漓的时候,总要问她要不要嫁给他。苏佩开始的时候说不愿意,然后又被他扑倒了。后来苏佩每次都不回应他,装睡着了。

贾佳玉走在沙滩上,向远处的小白点儿走去。越来越近了,苏佩趴在毯子上晒太阳,穿着件雪白的泳衣。她还是没学会游泳,虽然每天努力下水扑腾。这里离最近的海岸线也有一百多海里,就算她学会游泳,也游不过去。

她的皮肤晒成了小麦色,泳衣下的xiōng脯和肚皮还是雪白的。晚上他和她睡觉的时候,总爱在雪白和小麦交界的地方啃上几口。

她还是不愿意嫁给他,贾佳玉知道她在担心什么。苏佩在意他们的出身,也许还担心他以后会后悔,怕他抛弃她。贾佳玉不知道怎样才能让她相信,自己对她的爱,一辈子也不会改变;怎样才能让她安心的嫁给他。但他有一辈子的时间陪她磨,总有一天,她会答应的。

到岛上以后,贾佳玉就没采取避孕措施了。开始是因为来的匆忙,没准备套套。后来贾佳玉想,如果她有了孩子,是不是能答应嫁给他呢?所以一直没有避孕。

苏佩的生理期一向很准时,这次迟了十几天了,这个傻丫头自己还没注意呢。贾佳玉心里欢愉着,她的肚子里,也许正孕育着他们的孩子。贾佳玉准备过几天,带她去大陆上看医生。

……

贾佳玉坐在苏佩身边,在她的背上抚摸。苏佩转过头,贾佳玉温柔地看着她。贾佳玉有好几天没跟她做床上运动了,苏佩的心里有点儿不舒服。他是不是厌倦了自己?那他很快能让自己离开吧。

想到这儿,苏佩心里冒出酸泡泡。这几个月,自己一直盼着离开他,可为什么要走了,心里会难受呢?她把脸埋进毯子里,心想贾佳玉果然是坏蛋啊,他总能搅乱她平静的心,让她一会儿快乐着,一会儿又难受,唉,不看他了。

贾佳玉在苏佩的后颈磨蹭,她埋着脸不看他。在她耳后舔吻,含住她的耳垂吸吮,她呻吟出声。贾佳玉笑了,这个敏感的丫头,叫得这样娇媚。他的小腹火热,欲望抬起头。他有多久没和她亲热了?把她轻轻翻过来面对自己,苏佩闭着眼睛,脸娇媚红润,嘴唇微张轻喘着。

贾佳玉低头,唇紧紧贴着她的,舌头在她的嘴里搅动。苏佩呻吟,迎合着他,和他缠绵追逐。贾佳玉呼吸粗重起来,手在她身上抚摸,捉住泳衣肩带褪下,娇嫩的xiōng脯在他眼前轻颤着露出来。

贾佳玉哼一声,含住樱桃用力吸吮,苏佩弓起身子,被他含住更多……贾佳玉甩掉自己的衣服,分开苏佩修长的腿,欲望顶在入口就要进入,忽然叹口气儿,伏在她身上,用力粗喘着。

苏佩扭动身子,轻蹭他的欲望。贾佳玉呻吟出声,从她身上翻下来,趴在她旁边紧紧握住拳头--他就要忍不住了,可她现在承受不了他的热情,他会伤到她的,他现在不能看苏佩娇媚的样子。

苏佩扭头看着贾佳玉,他果然厌倦她了,都不碰她,甚至不看她一眼了……透明的液体在她眼圈里打转儿,她把脸用力埋进毯子里去。

过了许久贾佳玉才平静下来。他翻过身,看见苏佩裸着两种颜色的背,趴在毯子里,肩膀颤抖。贾佳玉把她翻过来,苏佩红着眼圈,悲伤的看着他。

贾佳玉着急地问:怎么了怎么了?

苏佩扁扁嘴说:你是不是讨厌我了。

贾佳玉呵呵笑了,她原来这么在意他啊。在她脸上用力亲一口,柔声说:我爱你。

苏佩摇摇头说:你不碰我了。

贾佳玉伏在她身上快乐的笑,边笑边说:笨蛋,你啊,都要笨死了!

苏佩被他搞懵了,不明白他在笑个什么。

贾佳玉看着她傻乎乎的样子,说:我过一阵儿就碰你,好不好?

苏佩眨着眼睛疑惑,明显有点搞不清状况。

贾佳玉笑了一会儿,额头抵着她的,看着她眼睛问:我不碰你,你难过不?

苏佩拒绝回答这个问题,推开他向房子跑去。

贾佳玉哈哈大笑着,从来没有这么快乐过。同时无比崇拜佩服自己——把她拐到孤岛上,果然英明正确啊。在没有其它人可以交谈的情况下,她只能和他交流。她不但重新接纳原谅了他,他们还越来越亲密了啊,唉,虽然那傻丫头不肯承认……

……

贾佳玉开船带着苏佩去波多黎各看医生,苏佩一路上很沉默。贾佳玉不明白,她为什么一副难过的样子,想也许是妊娠反应?嗯,以后不能带她坐船了,她一定不舒服。

贾佳玉让苏佩去舱里躺一会儿。

苏佩又冒酸泡泡了--贾佳玉要送她走了,他都不愿意看见自己了,都不让自己出现在他面前了。

苏佩呆呆坐在舱里,这几个月甜蜜的日子,要是没有结束该多好。她想和他在岛上,住一辈子啊。

惊喜

贾佳玉扶苏佩下船,和她坐到咖啡馆里,给她要了牛奶和蛋糕,握住她的手摇摇说:你坐一会儿,我去对面银行取点钱。贾佳玉走了两步又走回来,看着苏佩的眼睛说:不许吃冰淇淋啊。

苏佩看着贾佳玉进银行,心里非常不舒服。他说要关住自己一辈子,几个月就带她离开了,也不肯说为什么要走,他大概也许可能不要自己了。

苏佩眼圈红红,喝口牛奶,很快皱起鼻子--哎呀好难喝,像鱼一样令人想吐。苏佩吐吐舌头,吃蛋糕,等着贾佳玉。他怎么还不出来,进去好久了。

远处凄厉的警笛声传来,苏佩抬头看看银行,贾佳玉还没出来。不但他不出来,好像这间银行只进人,不出人呢?苏佩忽然莫名地心跳加快了。

苏佩走到窗子那儿向外看。十几辆警车陆续开过来,它们停在银行周围。警察们下车,躲在车门后面向银行里喊话,奇怪的英语口音。苏佩听懂了,他们说银行已经被包围了,里面的人不要伤害人质,放下武器走出来。

苏佩跳起来向外跑,贾佳玉,贾佳玉在里面,他在里面!跑了两步,软倒在地上。她咬着嘴唇,手脚并用向街上爬,她要进去,她要看到他……苏佩哆嗦着爬,冷汗湿了衬衫,贴在xiōng口让人不能呼吸。她要快进去,他在里面!

苏佩没进到银行里去,警察拦住了她。苏佩死力挣扎,警察把她铐在车里,苏佩抓咬警察,大喊着我要进去我要进去。

警察不理苏佩,她用头撞车门,脚用力蹬,手铐牢牢扣着她,苏佩一遍遍的喊我要进去啊他在里面啊……

……

劫匪有四个人,手里拎着包,每人扣着一名人质,试图向街上走。苏佩松口气儿,这些人里没有贾佳玉。有个警察走火了,该死的警察!劫匪退回银行,和警察对射。

苏佩在车里目睹警匪枪战的整个过程,不敢把眼睛闭上一小会儿,也不知道躲闪。她的心揪着,贾佳玉在里面啊!子弹不长眼睛,他会不会有事啊?苏佩害怕的不敢用力呼吸。

银行的玻璃门被子弹打的粉碎,劫匪都被打死了。苏佩喃喃祈祷贾佳玉不要有事。他一定不会有事!

救护车开过来,警察进银行清场,医生抬着担架也进去了。有人被抬出来,有的流着血大喊大叫,有的一动不动,还有的脸上蒙着白布。救护车不够,他们被横七竖八的放在马路上。

苏佩使劲踹车门,警察过来打开手铐,苏佩磕磕绊绊冲下车,四脚并用,快速爬向那些人。

苏佩先看会叫的,没有贾佳玉;再看不会动的,没有贾佳玉。苏佩慌了,缓慢地爬去看蒙着白布的,第一个不是,第二个不是,第三个是。

苏佩所有的力气被瞬间抽空,跪趴在地上,心狠狠的疼,比被无数根针不停的扎还疼。脑子里不停的轰鸣一句话:他死了,他死了,他死了……

…………

贾佳玉扶着头走出银行。警匪枪战,子弹乱飞,一颗子弹擦过他头皮,流了点血,不严重。他心里还是有点害怕的,刚才太惊险了,靠,差点儿把小命丢了。深吸几口气,牵挂着苏佩,她一定吓坏了,得赶紧去找她,让她知道自己没事儿。

贾佳玉跑去咖啡馆,苏佩不在里面。贾佳玉慌了,她哪儿去了?她的证件被他扣着,不能跑啊。在街上四处乱找,远远看见她跪在地上,手捂着嘴,她的眼睛盯住地上躺着的人发呆。那人脸上蒙着白布,是死了?

贾佳玉跑过去,发现苏佩在流眼泪,大颗大颗不停地落在热烫的柏油路上,咝咝的冒白气儿。

贾佳玉看看那死人,穿着和自己一样的花衬衫,苏佩以为那是自己?唉,这个笨蛋,哭这么伤心,让他的心也跟着疼,还涨出热乎乎的东西,在他的身体里流淌。

贾佳玉蹲下,轻声说:别哭了。

苏佩不理他,像没听到一样,眼泪还在流。

贾佳玉眼睛湿润了,她以为他死了,哭得这样伤心……贾佳玉又想逗逗她了。摇摇苏佩的胳臂说:你为什么哭呀?

苏佩不说话,也不看他,眼泪像小溪一样不停的流。

贾佳玉继续逗她:他是你什么人呀?

苏佩的心好冷,冷得发抖。贾佳玉,他死了。她最爱的人,静静地躺在肮脏的路上,脸上蒙着白布,再不会抱她,亲她,叫她宝宝,再也不能给她温暖……

她想把他抱在怀里,可是她浑身无力,甚至,不能动动手指。她只会没用的掉眼泪!而这个讨厌的人,还在一边不停的聒噪影响她。

苏佩哭出声音:你别管我,呜……我最爱的人,他死了,他死了,他死了……

贾佳玉呆愣住,她说什么?最爱的人,他是她最爱的人。眼圈红了,他贾佳玉是苏佩最爱的人。幸福的感觉原来是这样的!

苏佩边哭边想,这人的声音很熟悉啊,在哪儿听过?哎呀,贾佳玉的声音!她慢慢抬起头看看,啊真是他,和活着的时候长得一个样儿。贾佳玉灵魂出壳和她讲话啦。苏佩扑过去死死抱住他,把脸紧紧地贴在他脸上。

贾佳玉搂紧苏佩,她在他怀里委屈的哭……她从来都是默默流眼泪的,从未像今天这样边哭边发出压抑的呻吟声。贾佳玉眼泪掉下来,他的傻宝宝啊,他好心疼她啊。贾佳玉轻轻抚摸摇晃着苏佩说:哭啥,不哭了,乖,不哭,不怕。

苏佩呜咽着一遍遍说:你别离开我,别离开我,别离开我,你活回去好不好,好不好?别丢下我……

苏佩的眼泪鼻涕沾了贾佳玉一脸,贾佳玉又要哭,又想笑。这个笨蛋以为他是魂魄呢。

苏佩哭得咳呛起来,贾佳玉给她拍背:宝宝不哭了,乖,你看着我。

苏佩眼睛红红的看看他,眼泪沾在睫毛上,一滴滴往下掉。

贾佳玉的心越来越柔软,抹去她的眼泪:笨蛋,我好好的活着呢,不哭了,乖。

苏佩不相信,涕泪横流。

贾佳玉把她的头按在自己心口上:听,我的心跳!

贾佳玉有力的心跳声,传到苏佩耳朵里。苏佩抽泣着说:那又怎么样,心不跳,不就死了么……忽然蹦起来,盯着贾佳玉看,她的眼睛越睁越圆,然后又埋在他xiōng口,听了好一会儿……

……

苏佩搂住贾佳玉的脖子,边哭边笑,亲亲他的脸,拉着他的手摇晃,再埋到他怀里,嚎啕大哭,边哭边说:没事,你没事,太好了,没事,哈哈,呜……

圆满

贾佳玉带苏佩去看医生,她真的怀孕了。苏佩对这个消息无动于衷,却将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他身上。她现在总粘着他,一会儿见不到他,就急得到处找。

有天半夜贾佳玉去卫生间,尿到一半,听见苏佩哭着喊哥哥。他急忙跑出来,看见她坐在被窝里扁着嘴哭得伤心。苏佩看到贾佳玉,扑到他的怀里,掉着眼泪咧开嘴笑。

贾佳玉的心酸酸软软,苏佩这样的在意他!那天在银行贾佳玉哄了好久,她才相信他确实好好活着。

贾佳玉有时候取笑她,说宝宝你一点都不爱哥哥,你连哥都认不出来,对着别人乱哭。苏佩傻傻地笑,不好意思地说:你什么时候跟别人穿过一样的衣服啊?我着急,光注意衣服了……

贾佳玉呵呵笑,说你是笨蛋。苏佩也呵呵笑,在他的脸上亲,一下,再一下,不停的亲,眼圈慢慢红了。紧搂着贾佳玉说:哥哥,你答应我啊,不许比我先死啊。

贾佳玉的心被幸福涨的满满的,苏佩这样深爱着他,爱到宁愿先他而去,也不愿忍受他离开的痛苦。贾佳玉捧起她的脸,看着她的眼睛郑重地点头:我以后,再也不让你伤心了。

苏佩经历那次刻骨铭心的伤痛,也明白了自己的心。贾佳玉要不要她,他喜欢她或是讨厌她,都变得不重要了。只要她知道,他好好的活在这人世间,她就心满意足了。还有什么比这个更重要呢?

只要世界上有个贾佳玉,苏佩的心就会快乐着,温暖着,欢愉着。也许他以后,后悔和她在一起,也许会抛下她,可她不在意了,只要他幸福,只要他好好的,她就仿佛有了活下去的意义。

贾佳玉把戒指戴在苏佩的中指上。她终于答应嫁给他了,不因为孩子,只是因为她爱他。贾佳玉亲吻她的手,得尝所愿……赶紧带苏佩飞法国订礼服婚戒、拍照片,让她没有反悔的机会。

苏佩没因为怀孕有任何不适,身体很好,坐飞机也没有不舒服。孩子在她的小肚子里健康的成长。贾佳玉决定尽快和苏佩回国举行婚礼。

……

贾佳玉的父亲没反对他们结婚。苏佩有点怕这个老人,在他面前怯怯的,问一句答一句。

老头不反对就是同意。这两年多,贾佳玉不相亲,也不找女人,不像以前那样跟一帮人出去闹,还学会了玩失踪……他这个老头子,还得满世界找儿子!老头生怕儿子受刺激过度,忽然变得喜欢男人了。所以听说他要结婚,心里还是高兴的。虽然这个儿媳妇令他不满意,但好歹是个女人。

贾佳玉的妈妈倒是挺喜欢苏佩,拉着她的手问长问短,把手上戴的戒指摘下来,亲手给苏佩戴上。听说她怀孕了,更是高兴的不得了,要苏佩和贾佳玉住到父母家里,方便照顾。贾佳玉坚决不同意。他自己的老婆,他自己能照顾好。

苏佩和贾佳玉回了一趟老家,舅和舅妈更显老了,舅的头发全白了。这么些年,舅没有正式工作,养育两个孩子,支撑一个家,身心都累啊……舅搂着苏佩,说丫头长大了,要结婚了,好,真好。可惜你爹妈看不到了。苏佩心里也酸酸的。

舅看了贾佳玉一眼,把苏佩拉到一边儿悄悄说:他不是有精神病吗?你怎么能嫁给他?苏佩傻笑:好了,治好了,呵呵……

杨毅毕业后考上了本地的公务员,每天早八晚五,活的挺滋润。就是太胖,找对象有点困难。舅妈每天为这事儿着急。

舅妈拉着苏佩的手对杨毅说:你妹妹什么都比你强,你什么时候能找着个媳妇儿啊?

杨毅很不以为然的样子,说那着什么急,好小伙儿,还怕找不着对象?

苏佩想起他给自己放臭袜子的事儿,呵呵笑起来。

苏佩带着贾佳玉,去给爸妈上坟。苏佩跪在坟前,贾佳玉也跪下。

苏佩边烧纸边跟爸妈絮叨,说爸妈,宝宝长大了,要结婚了,呵呵,这就是我女婿,叫贾佳玉,不是贾宝玉,长得好看吧?他对我可好啦,可疼我了,比你们还疼我呢。宝宝很快乐啊,你们保佑他以后健健康康的,让他长命百岁,好不好?

苏佩又红着脸说:我也要当妈了,爸妈你们要当姥和姥爷了,你们高兴不?

贾佳玉搂着苏佩跪在地上,听她絮絮叨叨,全是夸奖他的话。一点儿也没说他怎么伤她的心,害她远走他乡的事儿。

贾佳玉的心暖暖的,郑重地磕个头说:爸,妈,你们放心把宝宝交给我吧,我会好好照顾她,一辈子疼爱她。不让她伤心,让她每天都快乐,每天都开心。你们放心吧,我一定说到做到……

苏佩靠在贾佳玉怀里,红着眼圈说:傻瓜。

贾佳玉轻吻她的眼睛:你才是傻瓜,我刚说要你快乐,你就在爸妈面前哭,是让爸妈不喜欢我呀?

苏佩把脸埋进贾佳玉的怀里,抖着肩膀哭着说:谢谢你……

贾佳玉和苏佩要回北京了,舅拿出一个红包,说给苏佩做嫁妆,苏佩坚决没要。走的时候倒是贾佳玉给了舅一张卡,说谢谢舅这么些年养大苏佩。

舅不要,说我是嫁闺女,又不是卖闺女,哪能要你的钱。贾佳玉塞到舅兜里,拉着苏佩跑上车。舅着急的追着车跑,苏佩冲舅喊:要是小店能走得开,就来北京参加婚礼。舅答应着。

……

贾佳玉和苏佩的婚礼在六月一号举行。苏佩说这个日子好,好记。贾佳玉点着她的鼻尖儿,叫她笨蛋。

婚礼那天来了好多人。贾佳玉那边,苏佩也就对老万印象深刻,别的都不熟。也有许多人没见过的,也有在电视上见过的。

苏佩的同学也来了不少。师姐在国外回不来,给她邮来一套化妆品,说叫“SK吐”,怪名字。苏佩平时不化妆,但是这些小瓶子她很喜欢。

舅全家都来了,住在他们市区的房子里。贾佳玉和苏佩回国后一直住市区,婚后打算住果园,贾佳玉说那边空气好,还说等生了孩子,他们再去度蜜月。

婚礼结束都下午了,又和贾佳玉的父母、兄姐吃了团圆饭。贾佳玉的哥哥在中直机关工作,姐姐在澳洲,特意赶过来参加他们的婚礼。一大家子老老小小围在一起吃了饭。贾佳玉和苏佩坐车回自己家。

贾佳玉扶着苏佩下车,今天她累坏了,脚丫该疼了吧?抱着她向房子走去,张嫂给他们开门。苏佩看到张嫂,“啊呀”叫了一声,从贾佳玉怀里跳下来,向外面跑。贾佳玉和张嫂都给吓了一跳。

一会儿苏佩就回来了,手背在身后,看着张嫂笑咪咪地要说话。

张嫂很紧张,心说我得提醒她,我是大嫂不是大婶!抖着声音说:那个……大嫂……是!

苏佩嘴巴张开,好久才合上。

苏佩严肃地看着这个大婶,义正严辞地说:虽然我结婚了,也不能喊我大嫂啊,大婶你年龄比我大的呀!

张嫂有想死的冲动。

苏佩摇头晃脑地说了大约五分钟,从年龄扯到称呼,从辈份扯到性别……在张嫂拿着菜刀,心里把她杀了一百遍的时候,苏佩把手伸到张嫂面前。

张嫂老眼昏花地,啊不是,张嫂泪眼模糊地看看,小丫头手上托着盒子,盒子上打着漂亮的蝴蝶结。

苏佩笑着说:大婶,这是我买给你的啊,放在车里想着给你,快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张嫂接过来,一边默念我是大嫂我是大嫂,一边打开盒子。盒子里是香水,张嫂的眼睛里闪出小星星。

苏佩高兴了,呵呵笑:我就知道你喜欢香水!这个是在法国买的,叫什么“擦爱耳”,是擦在耳朵上的吧?

张嫂瞪着面前的笑脸,啊我的亲亲夏奈尔啊,被倒霉孩子糟蹋了!该不该扁她一顿捏?八过看在她心里想着自己,暂时放过她吧。嗯嗯,就这么决定了。

贾佳玉终于破功,哈哈大笑起来,把苏佩揽在怀里,额头抵着她的:宝宝,你可真是我家一宝啊!

苏佩疑惑的看着他,眨眨眼睛:啊?

贾佳玉笑着,打横抱起苏佩上楼……

……

苏佩躺在床上昏昏欲睡,嘴巴还在努力跟贾佳玉讲话,喳喳喳的,像只小喜鹊。一会儿说收到什么礼物了;一会儿又发愁地说,收了人家的礼金,以后还得还回去,我们也就是个过路财神;又说老万的脸好像更黄了,今天他身边的女人好漂亮啊,以前没见他带出来过……

贾佳玉边给苏佩揉脚丫边说:那是他老婆,谁出来玩儿还带着老婆啊。苏佩哦一声,不说话了。

贾佳玉看看她,傻孩子又想多了。亲亲她的小脚丫:我出去就带着你,好不好?

苏佩皮笑肉不笑:你想带谁就带谁呗,干吗问我呀。

贾佳玉在她的脚心儿咬一口:我以后不出去玩了,就陪着你。

苏佩嘿嘿笑:这可是你说的呀。想一想又说:你出去玩也行,要记得带套套哦。

贾佳玉又气又笑,在她的脚心儿挠痒痒:你这个坏东西,看我怎么收拾你!

苏佩笑的喘不上气儿,唉哟着说:哥哥,唉哟好哥哥,饶了我吧~~~~~~

贾佳玉手上不停,恶狠狠地说:你以后还敢不敢了?

苏佩大口喘气:不敢了,哈哈,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床上的人娇喘着,红润的脸庞,眉目含情,笑若春花。贾佳玉又忍不住了,欲望抬头,鼓胀着要占有发泄。低头亲亲苏佩,在她微微凸起的小肚子上抚摸——小家伙还有七个月才能出来,他当初急切地造这家伙,没想到,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等他出来,他老爹还不得憋死?

贾佳玉郁闷,叹口气儿,继续给苏佩揉脚丫。

苏佩一会儿就睡着了。贾佳玉看着她甜美的睡颜,心里充实温暖。她终于嫁给他了,要陪着他一辈子,有生之年,再不分开。她没有倾城美貌,也没有家世财产。但她把自己的全部都给了他,全心全意的爱着他。

她在他的心里悄悄生了根,发了芽,她就是他的那朵玫瑰花,他对她倾注了自己全部的爱和怜惜。他对她的感情,融入骨血里去,剪不断、割不掉。

贾佳玉微笑,眉眼弯弯,叫做幸福的东西,在他的血脉里奔流,让他从身到心,从里到外欢畅淋漓。

大千世界,茫茫人海,他们于千万人中寻找到彼此,相知相爱,不离不弃,情深意长。没有惊天动地,但有细水长流。自此携手看花开花谢、砥足共日落月升,任岁月风刀霜剑、人间世事无常,自有彼此相伴取暖。生死契阔,执子之手定百年。

贾佳玉遭遇苏佩,他们是彼此的三生有幸!

狗尾续的貂滥竽充数的番外

俗话说:男人四十一枝花。

俗话又说:女人四十豆腐渣……

这种论调在喜欢思考哲学问题的张嫂眼里,和隔壁村阿黄时常排泄的气体没什么区别。

阿黄是一只血统混乱的串狗。气体指阿黄后壳排放的温室气体。

姑娘十八一朵花儿?坚持学术观点的张嫂,坚定地认为女人不管多大年纪,也不能由动物演变成植物。好吧,那是比喻,比喻女人如花。可豆腐渣是啥?做为厨子张嫂清楚地知道,那是大豆经过复杂工序,制成豆腐的过程中产生的废料。只有猪爱吃它。

别说那是比喻。没道理一个女人她先是一朵花,咔嚓一下就变成了豆腐渣。

如果非要比喻,好比自己这种有品味、懂潮流,历经沧桑又善于从生活中提炼智慧的、枯燥的厨房工作中还能保持年轻心态的女人,那就是一朵不老不败滴花儿……把豆腐渣还给猪吧。

张嫂坚信自己是一朵花儿,美丽又青春,并且一直坚信着。

这种不可撼动的认知,于某年某月的某一天,遭遇一个变态倒霉孩子的那一刻轰然崩塌……

倒霉孩子!张嫂想起她就咬牙,咬牙切齿的恨不能左右开弓痛快地扇她一顿,以解心头之恨。这个变态孩子胡乱搞男女关系也就算了,竟然还搞到她张嫂的雇主家里,最重要的是,居然管她叫“大婶”!

大婶大婶大婶!多么具有年龄歧视的称呼。大婶!这确定一定以及肯定不能算做尊称。张嫂真想告诉倒霉孩子,她拍马屁拍到马腿上了。

张嫂私以为倒霉孩子就是个猪头。现在早都不流行洛莉塔式的恋爱了,以为叫她张嫂“大婶”,就可以假装清纯的小LOLI了吗?虽然她声音甚是清甜,可年龄不合适啊。再说了,听说人家洛莉塔长得非常美,令人很想犯罪好不好。

这倒霉孩子也就是个一般人,没看出来有多漂亮。不晓得使了什么狐媚手段勾搭上雇主贾小子。张嫂对这种女孩子是不齿且不屑的,先就轻看了她。

轻视归轻视,主人家的事儿,还轮不到自己插嘴。张嫂只管做饭看屋,做好份内事。

话说回来,她在这家做了好几年,深知这位雇主是个挑剔的。菜里的盐偶尔有多放少放的时候,那贾小子是不肯吃的。味精更是不吃的。这么挑剔的一个人,这次走了眼,竟带回家一个倒霉变态白痴女来。

张嫂很少见贾小子带女人回来,更少见同一个女人来这里两次。但她知道,他这种公子哥儿是不缺少女人的。她曾私底下嘲讽耻笑这位雇主换女人就如同换衣服,可这次非常坚定地支持他这一点。

张嫂目送那女人和贾小子出门,好比送走瘟神。感叹,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

然而,俗话又说了,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张嫂觉得,自已好比被贼惦记上的东西。那贼,不用说了,除了倒霉孩子还能有谁。那丫头必定是有些本事的,竟然勾得贾小子引她在家中常住。张嫂坚定自己的观点,这个女人不简单。女人看女人,肯定是更通透的。

张嫂的恶梦开始鸟。那倒霉孩子早、晚见她必叫“大婶”,脸上还挂着阳光青春的笑容。话说做人要厚道,不必每天提醒自己比她老吧,她们完全可以算一代人的说……啊啊,每听得那一声“大婶”,张嫂都有跑去照镜子的冲动。

前几天发现的那条鱼尾纹,肯定是被倒霉孩子叫出来的!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张嫂开始实施反击行动。在那丫头的汤碗里加匙盐,盛汤,再端给她喝。心说糇不死你也糇哑你,小丫儿的让你乱说话。

可是,那丫头喝了汤竟然笑看着她,还夸她菜做得好……看着她的笑脸,张嫂心里忽然有点害怕。这个丫头此时必定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她喝了那么咸的汤竟能面不改色,跟腹黑的贾小子也算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甚是般配。如果她跟贾小子吹个枕头风,自己岂不得打包走人?

想想家里读书的儿子,张嫂有点后悔。自己这么大一个人,跟一小丫头计较什么啊。还使出小孩子伎俩恶整她,怎么就没想过后果呢!难道自己真是老了?唉,算了,此处不留,自有留处。张嫂准备吃炒鱿鱼了。

张嫂等了好多天,也没吃到炒鱿鱼。丫头还是天天叫她大婶,时常夸她厨艺好。还经常帮她洗菜择菜……

张嫂自心底涌起一股异样的感觉——人们一般管这种感觉叫做歉意和惭愧。她忽然觉得倒霉孩子看起来不那么讨厌了(不包括喊她大婶的时候)。

…………

贾小子把家搬到市区。他一时找不到新厨子,果园这边也要打理照顾,张嫂只得每天来回跑。自然是比以前辛苦。可也没办法,以那小子挑剔的嘴巴,短期内怕是难找到合适的新厨子。没想到,倒霉孩子看在眼里,主动包下做饭和家务活,令她的老胳膊老腿轻松不少。

跟那丫头聊天,得知她的父母都不在了,靠着自己一个人打拼,也怪可怜见儿的。张嫂想起自己过世的老头儿,还有只知道向她要钱的儿子,心里暗暗决定,以后要尽量善待那丫头。

以自己长期近距离观察得出的结论,那丫头并不像她开始以为的那样有心机,倒像个不晓事儿的傻大姐儿,是个凡事儿不往心里去的傻丫头滥好人。

关于称呼问题,张嫂觉得勾通才是硬道理。试着好声儿好气儿的和丫头商量,也直接严肃的要求过,还采取过迂回战术,至于效果么,咳,不提也罢。

张嫂至今也没搞明白,丫头为什么对称呼她为“大婶”如此坚定。

于是张嫂的怨念与日俱增,越来越深。尤其在知道那丫头是东北人的时候。地球人都知道南甜北咸,东辣西酸。原来这该死的倒霉孩子,她天生就能吃咸的!

于是张嫂更加怨念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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