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龙图 - xp1024.com
《三国龙图》


东汉

候非侯,王非王,千乘万骑走北芒。

……

中平六年,初夏。

雨后泥泞的街道上,唯有凌乱的马蹄所留下的一洼洼水坑,脏浑污浊。

道路两旁,低矮的土坯房,尽显破败。

偶有的几个行人,行色匆匆,具是面黄肌瘦。

刘云颇为茫然的低头看了看自己,衣服还算凑合,典型的棉质汉直裾。

可背后这该死的背篓是怎么回事?里面装的……竟还是大米!

老祖宗也没说过这回事啊!这是干嘛?

怕他在这兵荒马乱的年代饿死吗?

老祖宗可还真是体贴人。

右手边,那虚掩的柴门,忽打开一条细缝,探出一张精致的女子笑颜,她遥冲刘云招了招手。

“公子,这边叙话,喝口酒水,歇歇脚。”

刘云略显惊讶,迟疑片许,迈步走了过去。

同时禁不住心中暗叹,这大汉子民,待人倒是热忱。

随女子走进屋内,刘云方才看清,这女子年约二十,眉浅唇薄,当的几分姿色。虽着粗布短褐,收拾的却甚是整洁。

然,最惹眼的,当属那一对赤足和吸睛的饱满。

历史事实证明,发育并不局限于经济物质水平!

“不知婢子可趁公子心意?”

女子端来了一碗水,偷瞥了刘云一眼,低语轻问。

那饱含深情的眉眼,如一汪春水,轻瞥间便是万千风情。

刘云心神微微一颤,咧了咧嘴。

好看是确实好看,就是这话问的有点突然。

就歇个脚的事儿,有必要看中意不中意吗?

“又不是相亲搞对象,趁我心意干啥?把你给我啊?”

女子轻蹙眉,许是刘云这家乡话,听的她颇为费力。

莞尔一笑,女子轻声道:“这有何不可呢!公子远游,定是风尘仆仆,舟马劳顿。婢子已备下了热汤,公子可沐浴更衣,罢了,容婢子好生伺服公子。”

刘云猛地后退了一步,拿开了女子搭在她身上的纤纤素手。

玩……玩真的啊?

这么豪放大度的吗?!

以刘云活到这个年纪的经验,这么直接的,若不是干这个职业的,那绝对就是个坑。

那么眼前这个……

若是干这个职业的,刘云倒也能接受,还是挺好的嘛!

气质温婉,长得漂亮,声音又好听,还大……

好像并不亏!

这初来乍到,理应感受一下东汉本土的风土人情。

刘云压制住怦然乱跳的小心脏,警惕问道:“我身上可没带钱啊,也就一些大米,你要能看得上,我觉得……也成!对了,你不会是想坑我吧?”

“公子说笑了,婢子可并非科雉哟!只是觉着公子英姿不凡,想以婢这贱身,换得几日口中粮而已,生遭这乱世,求活不易,让公子见笑了。”女子轻笑着,竟是明白了刘云的意思。

刘云连忙摆手,说道:“美女,别说的这么谦虚。就你这模样,要是在我家乡,绝对妥妥的女神,舔狗无数!”

女子以袖遮面,咯咯轻笑了起来,“公子可真风趣!”

说话间,女子一只素手已缓缓拉开了衣带,酥肩醒目,犹如羊脂白玉。

刘云有些口干舌燥。

这地方简直……

他吗的,福地啊!

他真后悔没能带几瓶六味地黄丸来。

这日后一定很费腰!

但,就在刘云两眼放光的下一秒,女子忽然夺门而出。

一边跑,一边哭着大喊了起来。

“来人啦,非礼呀!非礼呀!……”

刘云愣住了!

我……

对我可真不友好!

一声慨叹,刘云一脸的苦笑。

果然还是个坑!

管仲这厮,害人不浅呐!

东汉之时就有这么清新脱俗的坑人手法,绝对是管仲搞出来的产业链的延伸。

这要不多读点书,回溯历史,连个仙人跳都看不出来,就很尴尬了。

刘云很是淡然的走出了房门,主要因为不淡然也没有办法,那女子肯定是有帮凶的。

不然就她这么一个弱女子,不可能下这么一盘棋。

但是,何必这么搞呢,直接抢不更干脆?刘云也还好受点。

现在这整的,上不上,下不下的,全然没得到精髓。

果不其然,在那泥泞的街角,很快就转出一帮七长八短的汉子,凶神恶煞般奔了过来。

脑子里面想了无数个办法,刘云最终还是放弃了逃跑,这是人家的地盘,他就是一个外乡人。

跑不掉还会被打的更惨,还是先试着商量商量吧。

万事皆可商量的嘛!

实在不行,小爷我也是练过的,谁怕谁啊,仙人跳牛比呀?!

“孺子何人也?不知此乃吾小妻?!当街戏耍,你当乃翁是那路边马粪吗?“

几近满脸胡须的大汉,一把揪住了刘云,振声喝道。

和周围面黄肌瘦的百姓相比,他看起来十分的另类,比刘云这个喜好健身的人,还要壮硕许多。

刘云抓了一把头发,说道:“大哥,如果我说,我并没有非礼她,你信吗?算了,反正你们不就是想坑我嘛!跟你说也白说。你看,你想要点啥?我来的时候没带什么东西,好像也就这一背篓大米,你瞧得上就这些,瞧不上也就这些。给我留点就成,我怕我会饿死!”

没成想,那大汉熊眼一瞪,咣当一拳头就招呼在了刘云的脑袋上。

“孺子欺人!你当乃翁是何许人也?要点啥?乃翁要你狗命!”一脚踹倒刘云,大汉怒声喝道。

大手一挥,一群人就围了上来。

刘云仰头一看,只能瞅见无数的脚和拳头。

“他吗的!你个狗东西!不讲理啊?!分明是你这小老婆勾引我的,还说我欺人?我欺你姥爷个腿儿!我就纳了闷了,就你这蠢猪样,怎么找到那么眉清目秀的小老婆的?小妻就是小老婆吧?我说的对吧?停!都别动啊!要动手,那我可就去你们吗的了!”

刘云怒喝一声,吐出溅了满嘴的泥巴,扔下背篓,一个猛子窜了起来。

然而没人听他的,在他刚翻起来的瞬间,一顿凌乱的拳头,就砸了上来。

打得刘云眼花缭乱的,都不知道该如何还手,只得拼命的护住脑袋。

好好的一个五好青年,混到东汉,被人这么一顿坑。

刘云心中那个愤懑啊,他什么时候受过这般屈辱?!

必须得打回来!

能不能打得过无所谓,必须得打!

狠狠攥着拳头,刘云逮住一个空子,一把抓住了一个精瘦汉子,二话不说,拳头就死命的往脸上招呼。

任凭其他人怎么打,刘云就是不撒手。

只顾怼着那一个人,拿出了往死里弄的阵势,就是死,那也得拉个垫背的。

不然他这个穿越者的面子还往哪搁?被仙人给跳死了,说出去都丢人。

刘云想的也宽裕,反正他背后有老祖宗撑着,死了也能活。

但是他们,死了那就是真的死了!

第二章 黄巾余孽

刘云很庆幸自己很有先见之明的,早先就考虑到了意外身亡的情况,跟老祖宗有过约法三章。

但刘云是真没有想到,他会把这个机会用的这么早。

这刚到地方,连脚下的土地都还没熟悉,就遭遇到了这样的情况。

……

当人将生死置之度外的时候,就成了铁血战士。

悍不畏死,往往能爆发出无比强悍的战斗力。

在刘云的一通乱拳之下,顷刻间,那人差不多就成了猪头。

一拳头放倒那精瘦汉子,刘云又转头抓住了另一人。

别人施加在他身上的攻击,刘云恍若未知。

他只攻不守,完全是以伤换伤的打法,但效果惊人。

这是刘云从一个江湖前辈那里学来的。

在面对敌众我寡的情况下,那就要想办法让敌人胆寒。

而最简单直接又有效的办法,莫过于以狠劲压住敌人的气势,最好弄死一两个!

“鼠子役夫,缘何只打我一人?你太欺负人了!”

侏儒一般的汉子大声哭吼了起来,好不悲切。

刘云手下没停,嘴角一勾,冷笑道:“兄弟,我也没有办法,谁叫你们这么多人呢!我又打不过。”

“那你也别老撵着小人打呀!”那汉子哭的老泪纵横的,吹着鼻涕泡,大声吼道。

他认为眼前这人,绝对是属狗的!

逮住他一个人咬,算什么英雄好汉,简直无赖!

“不想让我打你?那你死一个怎么样?”

伴着森冷的笑意,刘云一把扭断了那人的脖子。

在这之前,刘云的手上从未见过血。

但被逼急了,尽管浑身都在发抖,刘云也能下得去手。

伴随着那汉子的尸体倒地,空气陡然寂静了下来。

张牙舞爪的,停了自己的手;破口大骂的,也闭了自己的嘴。

满脸胡子的大汉,斜咧着嘴,口中发出嗬嗬两声。

“乃翁倒是低估了你,折我一员,那便偿命吧。”

络腮大汉一脸狠辣的低喝一声,亲自走向了刘云。

刘云缓缓扭了下脖子,攥着满是血的拳头,摆出了军体拳起手势。

这是他唯一会的功夫了,感谢上学时候一茬接一茬的军训。

络腮汉子上下打量了一番刘云的架势,一声嗤笑。

“也就如此而已了,看刀!”

络腮汉子忽然一声大喝,背手抽刀,一刀砍了下来。

刘云猛地后撤两步,躲过凌烈刀锋,气的脸都紫了。

“你个王八蛋,泼皮无赖,还他吗环首刀,你可真给东汉人民长脸。”

刘云怒骂着,上下左右突闪,险而又险的躲避着大汉密不透风的刀功。

这狗东西,有刀真的了不起!

逼得刘云别说还手之力了,连近人家身的机会都没有。

一刀又一刀……

眨眼间,刘云的身上就挂了彩,被划出好几道一指长的口子。

鲜血犹如开了泉眼一般窜了出来,很快将刘云浸染成了一个血人。

尽管有老祖宗撑着,但刘云并不甘愿就这般挂了。

他的目光紧紧盯着刀锋的同时,也时刻注意着周围的动静。

这绝对是一群匪贼!

在络腮大汉出手之后,其他人就全都歇了手,负责围观,时不时还发出一阵阵的喝彩声。

这个情况,刘云是乐意看见的。

敌人松懈他才能有更多的机会。

凶险频频的避着大汉手中的刀,刘云有意无意的靠近了其他人。

就在刘云的肩膀上挨了又一刀之后,他猛地一个纵身,窜到了那名女子的身边。

滴着血的左手,一把扣住了女子的喉结。

这女子也是心大,竟然还在这里看热闹,其他人欺负不过,刘云就只能选她了。

他成了如今这副模样,还得感谢她!

刘云必须得好好的感谢一番,用最大的热忱感谢。

“住手,否则我一把拧断她的脖子。”

刘云冲着络腮大汉,大声喝道。

惊慌失措的女子,潸然欲泣,颤声喊道:“主父救我!救我!”

络腮大汉提着滴血的刀,缓步走向了刘云,眯着凶光四溢的眼睛,喝道:“匹夫好胆,你若一把掐死她,乃翁敬你是一条汉子!”

“那我让你如愿!”

刘云狞笑一声,一把抢过了旁边汉子手中长刀,反手一刀砍断了那人脖子。

这一切来的太过迅速,众人都有点懵。

刘云完全是抢出来的机会,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放在那女人身上的时候。

他现在终于有了武器!

在疲命之际,这是一个好的开端。

络腮汉子瞬时气的目眦欲裂,猛然举刀指在了刘云的面前,大吼道:“竖子敢耳!”

“我有什么不敢的?老子他吗光脚的,用怕你这个穿鞋的?!用这个女人坑我?不就是想抢东西嘛!我今天就断了你这条路,大不了搭我这一条命,我能搭得起,不行就从头再来。汉武帝是我家老祖宗,狗东西,就问你怕不怕?”

刘云一脸狰狞的大喝道,他现在胆气正的很,天王老子现在跟他对着干,他都敢砍两刀。

玩命这东西,不用学!

“汉……汉武帝?”络腮大汉蹙眉低问。

这个名号,看得出来他们都有些发怵。

秦皇汉武,集万世之功于一身的天下雄主,尽管已过去了这无数年,威名依旧。

然而,片刻后,络腮大汉忽然哈哈大笑了起来。

“吾随吾主征战天下,这汉室天下都敢反,岂会怕一个死去百年的腐骨!放了吾小妻,然后自断双臂,乃翁饶你一条狗命!”络腮大汉振臂喝道,手中刀缓缓逼近刘云。

刘云横刀架在了那女人的脖子上,淡蔑笑道:“自断双臂?你倒是好大的仁慈!那依我看,你就别要小老婆了。”

本来,刘云还想再砍一两个人,杀杀这狗东西的威风。

可刚刚那个挂掉的家伙,给这帮鼠胆小辈长了教训,他们现在都离刘云五六步远,够不到。

刘云身上的血,顺着那女子洁白的脖子,流进了衣衫内,染出一朵鲜艳的花。

珠泪如雨,女子强忍着恐慌,镇定下来,哀求着:“主父,救救婢子,主父……”

在这个男尊女卑的时代,看得出来,络腮大汉倒十分的在意这女子。

他一声不吭的盯着刘云,目光如利刃一般凶狠。

就在这般僵持的时候,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道声音。

“呔,子罕兄,买卖做到某的地盘上,怕是不太合适吧?”

第三章 在下马都

络腮汉子扭过阴沉的双眼,看向来人,面色忽然变了一变。

口中喝骂了一声,“马都狗贼!这热闹你也要凑一凑?”

刘云随后谨慎的瞥了一眼,只见一行人自街东头而来,手执长刀,气势汹汹。

为首一人,灰袍加身,浓眉宽额,颇得几分气势。

“非是我马某人凑热闹,然是,王子罕你越界了!”灰衣男子拄着长刀走到近前,淡蔑说道。

满脸胡须的大汉一指刘云,振声喝道:“这鼠子,污我小妻,治只是略施惩戒,讨要一个公道而已。”

灰衣汉子一声冷笑,猛然横刀于身前,大喝道:“王治,少放狗屁,某还当你是个人!你这蝇狗营生当我马某人不知吗?找你许久了,今日终肯现身了!”

“姓马的,看样子,你是非要跟我过不去是吧?”

满脸胡须的王治,一脸寒意的盯着灰衣男子大喝道。

在他的身后,十七八个人纷纷刀剑出鞘,已是拉开了架势,准备刀剑相向。

灰衣汉子轻蔑的笑了起来,目光缓缓扫过那十几个人,嘴角一勾,喝道:“王子罕,黄巾气数已尽,你当某会怕你这十几个人,十几把刀?某就是与你过不去,你又当如何?”

王治狠狠攥了一把拳头,目光阴冷的盯着灰衣汉子,犹如发怒的野狼。

浓烈的火药味,在这条清冷的街道上,弥漫了开来,伴着刀剑出鞘的肃杀。

“大哥,真打啊?我们……恐怕打不过人家!”王治身边一白面青年,低声说道。

王治眉头一蹙,瞥了一眼那人,冷哼道:“你以为我们还能走得掉吗?”

灰衣男子忽然放声大笑了起来,“王治啊王治,算你还有几分见识!今日就留下吧。”

……

街边,烂漫红花如血一般鲜艳,随风抖落了几瓣。

惶恐的百姓,紧闭上了门窗,唉声叹气。

“杀!”

王治怒睁双眼,陡然大喝一声,提刀冲向了灰衣男子。

战火像是忽然点燃的火药桶,转瞬间便是道光剑影弥漫,杀声振野。

耳边金铁交鸣,厮杀成了一片,刘云暗叫糟糕。

这算个什么事儿嘛!

眼瞅着好不容易有了一线生机,结果又来了个更狠的。

这他吗的!

希望这火不会烧到他的身上,就让他们狗咬狗两嘴毛去吧。

心中念叨着,刘云松开那女人,悄悄的向后退去,试图找机会逃跑。

现在,这女人已经没有了任何的利用价值,带着她,反而是个累赘。

尽管刘云没打过仗,但也能看得出来,王治这一群人,在那些人面前恐怕占不到任何的便宜。

实力的差距,很是分明。

果不其然,不到几分钟的功夫,战事便已尘埃落定。

王治一伙人,被人家砍死了几个,剩下的全部被抓,包括王治自己,还有那个女人。

而这个时候,刘云才刚刚摆脱战圈。

快速瞅了后面一眼,刘云撒开脚丫子,疯了一般就往前面跑。

此时不跑,还更待何时?

但,跑了不到百米,刘云猛地停了下来。

打街边隐秘的墙角,忽然又窜出来几条大汉,一下子堵住了他的去路。

这糟糕的,前有狼,后有虎。

刘云横刀在手,眼中凶光闪烁,没多加思索就悍然冲了过去。

束手就擒和放手一搏之间,刘云不需要考虑。

“兄台,且慢!”

身后,灰衣男子忽然高声喊道。

刘云缓缓停下了脚步,扭头疑惑的看向了快步而来的灰衣男子。

他的浑身紧绷着,目光中满是警惕。

“兄台,切莫误会,我等与你并无恶意。”

灰衣男子走到刘云跟前,带着一脸和煦的笑意,抬手说道。

刘云警惕的看着这人,这个兵荒马乱的世道,他现在谁也不敢相信。

那个该死的女人,就是刘云的前车之鉴。

“这位兄弟,非常感谢你的救命之恩。若不是你们及时出现,我今天铁定得唱凉凉了,那帮王八蛋太特么欺负人了。”刘云稍往侧后退了两步,口是心非的表示自己的感谢。

灰衣男子抱拳笑道:“君过奖了,王治王子罕,此人乃是黄巾余孽,盘踞此地山野之间,做些剪径盗窃的买卖,为祸乡邻,百姓苦他们久已。这以女子相诱,再讹取他人钱粮之事,也不是一遭两遭了!我等今日设计伏他,总算是得手了,实属不易,还得谢过兄台。”

刘云恍然,点了点头,说道:“别客气,谢我就没必要了。原来是黄巾军残部,这就难怪了!”

大名鼎鼎的黄巾军呐,今日倒是正儿八经的给见识到了。

虽然这遭遇有些狼狈,但看在黄巾军的面子上,刘云感谢自己还没死。

这并不亏!

黄巾军虽然没能成功的反了汉天下,但打开了一个混沌乱局。

在农民起义中,算是一个极其典型的例子了。

灰衣男子上下打量了一番刘云,问道:“不知君如何称呼?家住何方?在下马都,字凌云,听君口音,不像此间乡人。”

刘云渐渐放松了对马都的警惕,看起来他似乎真没有什么敌意。

“在下刘云,字嘛,挺随意的,玄城!我还真不是本地人,此地算是初来乍到。”

刘云坦然说道,字是现取的,入乡随个俗。

做不成文人雅士,总该有个装的样子。

马都佯作大惊,叫道:“君乃皇家贵胄?请恕草民眼拙。”

眼瞅着马都已经跪下了,刘云连忙摆手道:“没有的事,我就一贫民百姓,只是恰巧姓刘而已,我都不知道自己的祖宗是谁。”

以前不知道,现在刘云还真知道了。

他他娘的,还真是根正苗青的皇室血脉,汉武帝后裔,虽然到他那儿都不知道多少代了。

不过,如今在这东汉年间,倒是相近了不少。

只是,这话刘云可不敢与马都说,若是落了他人口实,搞不好又是一场灾难。

马都并没有起身,纳头说道:“看君这番衣着,又如此细皮嫩肉,君称贫民,必是在说笑了!草民在此不远处垦荒屯田,时而带人征讨一下附近横行的贼寇,也算替天行道,匡扶一下这天下正义!君若不弃,还请上山一叙,若何?”

第四章 混沌乱世

马都这一跪,倒是把刘云搞的有些惶恐。

现代人,终究是不太习惯下跪这种大礼。

“不不不!兄弟,你这话说的可就有些捧杀我了,也高估我了。”刘云连忙将马都搀扶了起来,说道,“兄弟,你是真误会了!我就只是姓刘而已。你说我这身衣服,那是从死人身上拔下来的!我看着挺新的,穿在死人身上,实在是浪费了。至于,细皮嫩肉啥的,那是真没办法,我天生就长这样,可招小姑娘喜欢了。”

刘云只得胡编乱造一个借口,先把这事糊弄过去再说。

他倒是想混个身份,在这社会或许能活得久一点。

可也知道,在这个年代,假冒皇室子弟,他就是有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上层如今虽然乱哄哄的,政局各种动荡,可天下秩序犹存,这种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事情,刘云还真不敢干。

仰头看着刘云,马都愣住了……

“奥……,竟真是如此吗?看来的确是在下误会了。”

马都低吟着,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

看向刘云的目光,也失去了刚刚的热情,忽然变得格外冷漠。

他摩挲着手中那把尚在滴血的长刀,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长刀忽然就架在了刘云的脖子上。

“来人啦,绑了!”

脖子上的冰凉,让刘云悚然一惊,他冷眼看着马都,大声喝道:“兄弟,你这什么意思?”

“某当你是士族子弟,原来竟是一贱民,徒费某口舌之力。”

马都一脸嫌弃的唾弃了一声,算是给了刘云一个答案。

刘云顿时瞪直了眼睛,寒光四溢,这狗东西,翻脸也太快了吧。

一时间,刘云恨不得一刀砍死这个王八蛋。

他还真把这东西当个人了,差点都他吗交心了。

结果,这比那王治还要恶心!

人心呐……

……

原来马都只是瞧刘云长的白嫩,穿的衣服又不错,觉着像是个富家子弟,就来客套。

现在一听刘云只是个平民,立马就翻脸了。

士族子弟,对于马都是非常有用的。

可一个平民,他只需要考虑杀或者不杀。

没做任何的反抗,刘云任由那些人拿草绳绑了自己,塞进了王治那群俘虏的队伍之中。

早知这狗东西是这副嘴脸,就冒着被杀头的危险装一装了,这让刘云很是懊恼。

现在受制于人,生死悬于一线之间,说什么已经晚了,马都是不可能再相信的了。

至于反抗,就更不用想了。

马都人多势众,手下徒众近百人。

现在反抗,刘云知道肯定不会有什么好结果,顶多就是街上多一具尸体。

眼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再找机会想办法逃跑了。

这该死的命运,接连被抢两次,刘云满肚子的无语。

真不该信老祖宗画的那张大饼,什么宏图霸业,现如今连生存都成了问题。

“老祖宗……您看着了吗?我快要挂了呀!您老人家赶紧施展施展神通啊!”

刘云怅然望着苍天白云,在内心深处哭诉了起来。

“老祖宗呐,可是你说的,看不惯三国这糟心的落幕,想要来个历史大挪移的。我对您老人家的看法是深表赞同的,毫无怨言的就答应了你,就这么来替你完成这千古宏愿来了。”

“可你现在撇下我一个人,在这举目无亲的地方,也太不厚道了。好歹你也别让我刚来就这么悲催嘛!混个一方诸侯当当也成啊,手下有兵有将才好成事啊!”

“你瞧瞧,我现在都成了俘虏,时时刻刻有把刀悬在我脖子上,我虚啊我!你说我还能干啥事?死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死的。”

……

“刘彻!刘彻!你大爷的,听没听见我内心绝望的哭喊?!”

“你让我把那扶不起的阿斗替换了也成啊,非得凭空多个刘云,你这不是刁难我嘛!”

“刘彻,我后悔了!送老子回去。”

“刘彻,你大爷的!”

……

“竖子,你哭个屁!刚刚斗你家乃翁的那股气势哪去了?男子汉大丈夫,宁掉脑袋,不折腰!”

蹲在一旁的王治,看着刘云那副模样,怒声喝道。

刘云回过神来,瞅了一眼王治,撇嘴说道:“你知道个屁,告状诉苦,哪不得有个差不多的样子啊?你也别坐着说话不腰疼,腰折了,充其量也就是丢点尊严,可这脑袋没了,你还混个球啊!”

王治被刘云怼了个没脾气,气的吹鼻子瞪眼的瞅着刘云,最终一声长叹说道:“你我如何,都不紧要了,只是此间百姓又要遭殃了!”

“哟呵,好不可思议,你这个土匪头子,竟也有着悲悯之心?”刘云挖苦道,“还有,你不紧要就行了,我还想着活下去!别扯上我,老子跟你是仇人,他吗的,坑我,你个王八蛋!”

这家伙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装的哪门子圣人!

王治也不作反驳,而是目光盯着不远处的马都,一字一顿说道:“鼠有鼠道,人有人规,行事应必有方。乃翁非贤良之辈,但也略晓道义。这欺良霸善之事,乃翁可做不来。但这马都,心狠手辣,毫无人性。他每下山必劫掠,搞得民不聊生,可是苦了附近的百姓了!”

刘云的眉头轻蹙了起来,这个马都,这么恶心的吗?

他现在也算是看出来了,马都和王治这俩人,估计也就半斤八两了,你骂我我怼你,反正都不是什么好角色。

“虽然你不是什么好人,但你说的这番话,我认同。”刘云盯着不远处的马都,对王治说道。

而在他们的不远处,马都正在安排人手,似乎要有什么动作。

随后,马都的手下分成了四股,冲向了周围的屋舍。

顷刻间,小镇上到处鸡飞狗跳,哀嚎哭喊之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头上扎着红巾的士兵,横行霸道,蛮横的从农舍之中扛出了粮食,抓出了鸡鸭,捆了年轻的妇女和青壮年。

这个静谧贫瘠的小镇,瞬间满目狼藉。

无组织,又手无寸铁的农民,面对这些手执利刃的士兵,除了哭喊挣扎,再提不起任何反抗的勇气。

时而有那么一两个反抗的,他们眼都不眨一下,抽刀就砍。

不过片刻的功夫,刘云所在的俘虏队伍,很快就壮大了数倍。

这个小镇上,能动的男人,稍微有些姿色的女人,还有所有能吃的东西,几乎全被他们给搜刮了个干干净净。

就连稚子孩提,他们也没有放过,在刘云等人的不远处被单独看押了起来。

真的是毫无人性!

第五章 出云山上匪

那些孩子大多七八岁,有些看起来才只有四五岁的年纪。

他们并不知道自己身陷什么样的处境,眼中尽是懵懂无知。

刘云很费解,他们连孩子也抓,是要干嘛?

本不太想搭理刚刚还是仇人的王治,但心有疑惑,刘云还是将这个问题问出了口。

听到刘云的问话,王治长叹了口气,说道:“这些小娃儿,生在此年间,是他们的命呐!男娃为卒,女娃多为科雉,或被卖到士族富绅之家为奴为婢!有些体弱多病的孩童,更是被做成了黄牛肉脯,此乃山贼惯用的伎俩。”

“科雉?黄牛肉脯?”刘云疑惑的反问了一句。

读书少,就只能靠问了。正常交流问题不大,但牵扯到这些专用词汇,刘云就很懵比了。

王治古怪的瞅了一眼刘云,说道:“科雉,幼雏也,诨话说便是那风花雪月之地的女子。至于肉脯……”

说到此处,王治低叹了一声,黝黑的脸上尽是苦涩无奈,接着说道:“肉脯……像你这样的世家子弟,应是有所耳闻的,人肉干而已!稚子孩提,肉嫩,口感好。”

刘云的面色猛的一变,肠胃中瞬间泛起一股酸水,直涌上了喉咙。

拿孩子做人肉干?!

这些人,还是人吗?

还真他吗的不浪费!

身强力壮的当兵,姿色好点的卖,一般的为奴,身体差的,就成了肉干,这简直成了一条产业链。

扭过头,刘云凝视着那些七八岁的孩童,内心不由百感交集,满是苦涩悲悯。

他非常想解救他们,可现如今他自己也是这阶下之囚,连自身都难保。

刘云暗暗发誓,若有机会,定还这些孩子,一个安然的童年。

不遭兵祸折磨,不为衣食所愁。

……

在这片广袤的土地上,这里,只是一个很不起眼的小地方。

放眼全国,到底有多少的人,正在遭遇这般悲惨的命运。

或许,是全部!

刘彻不喜三国的结局,或许不仅仅只是因为汉室衰落吧。

刘云一目所及的这一片方寸之地上,差不多就是整个乱世当道的社会缩影!

在这大时局下,没有人能真正左右自己的命运。

所有人尽随在了时代的大流中,起起伏伏。

也仅仅,只有那极少数的人,成了时代弄潮儿。

至于,其他人,就尽是受尽折磨,罹难缠身的时代弃子了。

……

在这东汉末年,马都,和这个小地方一样,也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卒。

但,就是他这样的一个人物,搅乱了这一地的风云,影响了数千人的生计。

浩浩荡荡的队伍,裹挟着粮食和鸡飞狗跳,出发了。

刘云等人被士兵夹在中间,像是一条长长的肉串,蜿蜒在山道上。

队伍的后方,那座已然空空荡荡,只剩下无数尸体和孤寡老人的镇子,宛若一座鬼城。

老人们用空洞的目光,望着迤逦而去的队伍,连哭喊都没有了声音,只剩干瘪的眼角那两行清泪。

……

险峻的出云山上,奇峰密林环绕间,筑着一座占地极广的石头城,囊括了整整三座山头。

周遭漫天旌旗,随风猎猎招展。

青石铺就的山道上,身着短褐,手执木枪的士兵,五步一哨,十步一岗。

守备森严,杀气十足。

刘云仔细的扫视了一圈,心底寒气直冒。

马都此人是个实打实的伪君子没错,可做出来的事情,倒是有模有样,看这般,可不似普通贼寇。

然而,对于刘云而言,这并非好事。

就眼前这阵势,想要逃跑,犹如登天一般艰难!

刘云心中悲切,他这个穿越者,可真是有些窝囊。

……

上山后,马都就不见了踪影,不知去了何方。

而刘云等人被抓到了后山,在那里,有一座露天石场。

尘土喧嚣中,有五六十人正顶在炎炎烈日下,忙碌的砸着石头,乒乒乓乓之声不绝于耳。

而四下周围,有大约三四十人的士兵散开看守着。

大黑脸的士卒扔给了刘云一把锤子,喝道:“愣着干嘛?砸!”

他对刘云明显格外的关照。

“去你大爷的!不让人稍微歇会儿的啊?不知道这段路有多么难爬吗?”刘云喝骂了一声,想死的心都有了。

爬这座山就已经累的跟狗一样了,现在立马就要干活?怎么不直接弄死他呢!

他的命运怎就这么悲惨呢?连着被抢两次!

现在还要来干苦力,就是抓起来养着,他也是能接受的啊!

边上那黑脸包公一般的士卒,浓眉一竖,一脚踹翻了刘云,喝骂道:“赶紧给我砸!竖子鄙夫,我大爷早年间就饿死了,你告我家大爷也没得用!”

刘云趔趄着勉强站稳了身体,认真说道:“你大爷就是饿死了,我也照样去你大爷的!”

“再废话,我弄死你!”士卒扬起了手中马鞭。

刘云不敢再放肆,只得老老实实的拿起了锤子。

咂吧!咂吧!

他就孤家寡人一个,现在身处虎穴狼窝,真不敢过分放肆。

他还想活命!

石场上,三五成群的百姓聚在一起,一边干着活,一边窃窃私语的聊着天。

刘云等新来的人,让他们又有了可聊的话题,说话的兴致。

“啧,瞧瞧,又一群可怜人上山了!瞧见穿黑袍那小子没?我打八个钱的赌,他绝对是个士人。”

“东方老儿有拽文的伴喽!你说那小子看着不像寻常人,怎就给抓来了呢?”

“这有什么?他是个读书人就不能抓了?你没瞧见这么多人呢!姓马的想做皇帝,占山筑城,四处掳人,搁谁都一样,不是人的都抢,更何况那还是个能动的活人。那小子也是命薄!再如何不寻常,到了这里,那也得食草根,咽黍皮,命不久矣。”

“你们说说,这姓马的能当个皇帝吗?即便成不了那皇帝小儿,若是能做个一方诸侯,我等要是及早效力,说不定也可给子孙后代混个福荫不是。”

“他?白日做梦罢了!他想做皇帝,也不长长眼。当今皇帝虽是稚子小儿,可听闻并州牧董卓已进了京,此人可是一方歹人呐!黄巾,羌人先后都折在了那董卓和皇甫嵩的手中。就这马都?等朝廷兵锋抵达,他就是那陈年瓦砾,转眼成空了。”雪白眉毛的老头直起腰,用锤砸着后腰,缓缓说道。

“公孙小儿的故事,就是耐听!就是有道理,哈哈。”鼻孔如门洞的汉子,扣着鼻孔打趣道。

白眉老头挥了挥衣袖,叹道:“老朽倒是想让你们多听听,从日升到月落,从春荣到秋枯,听个百十来岁。”

……

第六章 反骨

面对山贼,百姓顺从,比反抗要好许多。

反抗的结果就是一尊白骨。

而顺从,只是失去自由给他人干活。

这天下本就没有大自由,具是苟活而已。

……

王治成了他人的奴隶,抡起大锤,倒却如鱼得水了。

在这片石场上,他热情的和每个人打着招呼,似乎和每个人都十分的熟络。

磨了一手水泡,苦哈哈的刘云看的一脸迷茫。

这山贼的人脉简直好到出奇,好像这里的每个人他都认识一般。

上山这几天的功夫,刘云瞧着,就这孙子过的自在,那猪食都不如的食物,他吃的格外香甜。干活也好像特轻松一般,不是跟人聊天,就是哼着乱七八糟的调子。

这孙子真是一个只抢士族豪强的义匪?

“愣什么?赶紧干活!”

忽然,耳边如炸雷一般的喝声,打断了刘云的思绪。

在皮鞭即将落下的时候,他艰难的挥动了锤子。

尽管如此,却仍旧避免不了挨两鞭子。

火辣辣的刺痛,烧的刘云杀心大起,恨不得一锤砸烂这小黑脸士卒的脑袋。

就这几天的功夫,他的背都快被这黑脸王八给打稀碎了。

忍!

我得忍!

咬牙在心中念叨了无数遍,刘云沉声屏气继续干活。

等小爷我找到硫磺,我给你们一个大大的惊喜!刘云恶狠狠的想到。

在砸石头的第一天,他就发现这石场下面有硝石。

有硝石,只要再找到硫磺,就距离制成黑火药不远了。

在这山上,找到火药配比的另外一种材料,木炭,则一点都不困难。

埋锅做饭,那都得用木炭。

“小子,力气可不敢这么使,今儿个你还有力使,过两天可就废喽。”白眉毛的老头,瞅了一眼刘云的动作,好心说道,“小老儿瞧你好几天了,没干过这等力气活吧?”

刘云点了点头,气喘吁吁的停了下来,瞥了一眼边上一个劲儿盯着他的黑脸士卒,看他没什么反应,这才向老人谦虚问道:“敢问这位大爷,是我什么地方不对吗?”

白眉老头摇着头笑道:“士族子弟,当是不同!这力气,你可得使匀称了,方不至于累坏身子骨,你瞧瞧小老儿我。”

说完,白眉老头亲自给刘云示范了一下如何挥舞锤子。

刘云的确是没有干过什么苦力活,在这方面,他完全就是个白痴。

但他理解力不差,只是看了一遍就明白了。

原来,抡锤子使力的地方,只是抬起锤子,而砸石头的重点是用锤子的惯性。

让锤子去砸石头,而不是用自己的死力气去砸。

出力气去砸,收效甚微,还把人累个半死。

刘云连忙称谢,“多谢大爷!”

“大爷?哈哈,大爷……不错不错。”白眉老头觉得刘云的称呼,很有意思。

刘云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不喊大爷,再如何称呼?

边砸着石头,刘云边和白眉老头攀谈道:“大爷,您都这把年纪了,他们还抓您来干活?”

“小老儿是年岁已大,可在马贼的眼里,小老儿终究还是个能动的活人!”白眉老头神色间颇为无奈,他用眼神示意了一下不远处正在砸石头的王治,忽问道,“听闻,你初入此地,就被王子罕给劫了?”

刘云苦笑了一声,说道:“也便是我实力不济,不然,我一定砍了他!竟然拿小妻诓骗于我。”

白眉老头哈哈大笑了起来,“他抢的就是你这等宗族豪强子弟,这乱象丛生之世,一口粮可得来不易。”

“可我并不是宗族豪强子弟!”刘云很是憋闷的说道。

王治这狗贼,反正没给他什么好印象。

白眉老头颔首说道:“这王子罕隶属军户,曾在董卓帐下效力,因见不惯董卓纵兵烧杀抢掠的做派,便投了黄巾军。但后来发现,这黄巾军呐,也好不到哪儿去。王子罕便回乡做起了劫富济贫,顺带混个饱腹的勾当。”

刘云微微蹙眉,想不到王治这厮,还真有些故事。

在董卓手下都做过,果然上梁不正下梁终究是歪的。

刘云现在也终于明白是怎么回事了,王治这狗东西原来是把他当成有钱人对待了。

“就因为我这一身衣服?把我当作宗族豪强子弟?王治这王八蛋眼瞎吗?哪有有钱人还背着一篓子大米的?卧槽!”刘云愤然爆了粗口,想起来他就来气。

白眉老头拽了拽刘云衣袖,两人挪到了离士卒稍远一点的地方,继续干活。

“小老儿观你非寻常之人,特意寻你说这一番话!你当真是误解子罕了。”白眉老头笑言道。

刘云有些诧异的看了看白眉老头,反问道:“特意?”

“是特意!尔等此番上山之人,有三百余二十六人,会此前旧人,此地做工的百姓便有四百二十余人。而这山上的马匪仅一百三十余人,公,意下如何?”白眉老头看着刘云,沉声说道。

他那两撇像是得了道的眉毛,透着神秘。

刘云仔细一玩味这番话,瞬间明白了,这是要造反呐!

刚上山就造反,这小老头够着急的。

这里面……该不会也有坑吧?

刘云现在都有点被坑怕了,代价着实有些大。

上一遭,勉强留住了一条小命,这要再被坑上一遭,这条小命,怕是要没啊!

“大爷,这事你觉得能成?山上马贼虽然只有一百三十多人,可手中皆有武器。而我们这群人,手中的武器可只有锤和石头。差不多还是六人共用一把,胜败恐难料吧。”刘云细细思虑了一番说道。

如果说人手一把锤子,此事肯定可行。

可锤子的数量有限,有人砸石头,有人搬石头,算下来,锤子也就五十多吧。

若不考虑马都手下的战斗力,胜算也就五五分。

白眉老头没做其他,只是低声说道:“公有此意便可。”

“这倒没有问题。”刘云点头应允了下来。

这不废话嘛!

要能混到自由,谁乐意天天在这里砸石头。

刘云所考虑的只是成败的几率和风险,输了,好点就是继续砸石头。

糟糕点,那就是一命呜呼的结局。

二人就这般商量了下来,而后为免引人注意,各自散开干活。

刘云也终于知道了这说书老头的名号公孙禄。

……

日升月落,斗转星移。

转眼间,又是五天过去。

刘云暗中发现,关于造反之事,他们把每个人都悄悄知会到了。

而领头的非是别人,却是那匪贼王治。

这就让刘云心中多少有些膈应了!

认曾经的仇敌当老大?这事情可真不啥好事。

但目前也就王治在众人心中的威望最高,战力最强,刘云孤掌难鸣,极难反对。

相比这一件糟心的事情,在这山上非常偶然的另外一个发现,让刘云兴奋的两宿没睡着觉。

硫磺,终于有着落了!

说来也是凑了巧,他只是溜出去小个便,顺带透口气。

结果一泡尿下去,就把硫磺给尿出来了。

简直就是长了眼睛的尿,贼特么准!

第七章 炼丹家的手艺

在这出云山上,不但让刘云遇到了硝石矿,还撞见了硫矿。

这两者共存的概率,堪比彩票中了千万大奖,太他吗的不可思议了。

但事实就这么摆在了眼前!

就凑巧溜达去小了个便,刘云就在石场下边的山坳里,发现了硫矿。

刘云在震惊和惊喜之余,不由想到了刘彻!

当时,刘彻带着千万铁骑接二连三闯入刘云的梦境,让刘云重回东汉末,帮他一解心结。

在那个时候,刘彻就用非常强硬的口气要求刘云,必须来这里

如今被称作汉阳郡的天水!

当时,刘云是拒绝的。

在三国的大背景下,其实关中和山东才是发展自身势力最好的地方,再次江东、益州等地也成。

然而,刘彻非常固执的,还是将刘云发配到了这里,汉阳郡平襄县。

到如今,刘云总算是明白了刘彻的那番良苦用心。

原来,在这里,他早已为刘云铺好了前路。

刘云身归三国的出发点,就在这出云山上。

万事俱备,黑火药的出现,变成了顺理成章的事情。

刘云摸着黑忙碌了九个凌晨,终于让他粗糙的做出了五瓮黑火药。

那都是他偷来的别人取水用的陶瓮,说来,此事倒还有些颇不光彩。

……

初升的朝阳横扫茫茫群山,光照世间。

刘云抱着一只陶瓮上了石场,走路都带着风。

尽管黑眼圈浓重到让刘云像成了精的大熊猫,但他依旧气势昂扬,杀气四溢。

大黑脸粗鼻孔的士卒打着哈欠,来到了自己的岗位。

刘云冲上去,二话不说,就是几巴掌。

“清醒没?!”刘云喝道。

脸上泛着红光的士卒被打懵了,呆呆的看了刘云几秒钟,猛的拔刀。

“竖子刁民,汝欲作甚?!”黑脸士卒横刀问道。

刘云咂了咂舌,“呀?没看出来啊!我在打你啊!”

黑脸士卒的那张大黑脸猛地狰狞了起来,一刀就砍向了刘云,“竖子找死!”

“不好意思,你先死,我等会儿。估计你重孙辈,应该就能等到了。”刘云淡然说着,闪身躲过森寒刀锋,抓起一块石头,就砸在了黑脸士卒的脑袋上。

这大黑脸的脑袋有点脆,刘云就来了这么一下子,他咣当一声,就倒地上了。

“这么不禁砸的吗?”刘云看着大黑脸的尸体,十分惋惜的嘀咕道。

这小王八蛋折磨了他整整半月有余,背上的伤是一层叠一层,就没见好过。

本想好好折磨一番,结果,一石头就给了结了。

这小子的命,太特么脆了。

这边的动静,瞬间就惊动了周遭的士卒,十几个横刀持枪冲了过来,团团围住了刘云。

刚刚到石场的公孙禄和王治等人,一看这阵势,齐齐被吓到了。

“此子太冲动了,怎就动上手了?”公孙禄覆手急道。

王治面色阴沉,看向了公孙禄,问道:“公孙先生,你看如今如何是好?不若就此反了吧?我挺欣赏这小子的,死了着实可惜。”

“且慢!”公孙禄凝眉抬手说道,“且先瞧他一瞧。”

王治沉气点头,挥了挥手,一群人缓步靠了上去。

气氛,陡然间变得紧张了起来,空气中充满了萧杀之意。

刘云怀抱陶瓮,气定神闲的扣着鼻孔,喊道:“去,把马都喊来!就凭你们这几个人,等我一招手,天火降临,你们可就连骨头渣渣都没了!”

“小子,你当你是何许人也?我等大王,岂是你说见就见。”一士卒高声喝道。

刘云一眼瞪了过去,喝道:“瞧你这意思,是不相信还是怎么着?”

“天火降临?你且降一个瞧瞧啊!”士卒冷笑喝道,准备砍刘云的长刀已经提了起来。

刘云有些为难,这小子有点倔啊!

事情的发展有点超出他的预估,这帮马贼心理素质比较好,竟然到现在还不报告马都。

看来,得浪费一瓮黑火药了。

刘云慢悠悠的自怀中摸出了一个打火机,这是他唯一带来的一件现代东西。

其实本来身上还有半盒烟的,但不知道上哪去了。

吧嗒一声,火苗窜动,刘云点燃了引线。

条件有限,实在没有办法弄好点的引线,刘云只能用草绳裹火药当引线,还不知道效果怎么样。

眼看着烧到了边缘,刘云猛地将陶瓮扔了出去。

在士卒们的目瞪口呆中,陶瓮轰然炸裂,火光四射。

幸得刘云提前趴在了地上,这粗制滥造的黑火药,效果很出乎他的意料。

十几个人,有半数被火药波及,浑身燃起了熊熊大火,哭喊之声无比凄厉。

谁让他们站那么密集,要不然,效果应该没这么强。

天地震动,无数人神魂巨震。

眼前这一幕,太颠覆他们的想象力了。

陶瓮炸了!

天火,真的降临了!

“公孙先生,此事……何解?”王治目瞪口呆,喃喃轻问。

公孙禄活了这么大年岁,也未曾见过这等古怪之事,他满脸震惊的摇了摇头,“无解!”

“当真天火降临?”王治难以相信的问道。

“汝眼瞎?”公孙禄反问了一句。

“公孙先生莫要骂人!”王治扭头说道。

公孙禄说道:“眼见当为实,你我皆看见了。”

“天火降临,天火降临……哎呀!此人,当为吾主!”王治忽然跺足叫道。

公孙禄诧异的看向了王治,“此话,又是何意?”

“吾十三岁那年,有一先生途径吾宅,观吾面相,曾言,落魄群山虎狼间,天火异象现雄主!并称,若我能抓住此次良机,后半生可无虞!这小子,定是吾主,哈哈哈,愣着干嘛?快救主公!”王治激动的大喊道,招呼人手涌向了刘云。

公孙禄使劲睁了睁眼睛,一头的雾水。

这就认主公了?!

……

闻讯而来的马都,看到眼前这一幕,也被镇住了。

他的目光越过那些被烧得撕心裂肺的士卒,看向了镇定自若的刘云。

“刘玄城,当的好手段!”马都寒声喝道。

在他的身后,无数士卒刀剑出鞘,杀气汹涌,压了上来。

刘云还在抠鼻孔,人在假淡定的时候,好像都喜欢抠抠鼻孔。

“我想与你谈一谈!刚刚的华丽盛宴,你或许没看到。但不要紧,你要想看,还能看得着!只不过是我随意动动手指的事儿。”刘云说道。

早已有士卒将刚刚的一切,汇报给了马都。

听完之后,马都的脸色变了又变,像极了变色龙,看着刘云,神色不定。

“谈?哈哈哈!你当我马都是那酒囊饭袋吗?用这巫、邪之术,就想诓骗于我,笑谈也!”马都冷声大喝一声。

“杀了他!”

说杀就杀,这倒是马都的作风。

还算在刘云的意料之中,幸好他早有准备。

迅速抬脚,刘云弯腰点燃了脚下一根微不足道的草根,并迅速后撤。

公孙禄一见这情景,立马对王治喝道:“战!”

“儿郎们,动手!救主公!”王治不敢怠慢,猛地举起手中锤,高声大喝。

一时间,众百姓纷纷响应,喊声震天,杀气腾腾冲向了马都军。

就在此时。

一声轰然巨响,响彻天地。

伴随着汹涌火光的轰然之声,犹如雷霆,接连不断,此起彼伏,于马都军中炸裂。

无数的石块,犹如子弹四下乱溅,凡沾人身,便是碗大一块伤口。

立时之间,马都手下士卒,未近刘云之身,便先折了四分之一。

剩下的人手,虽然没死,但已经被吓破了胆。

他们从未见过如此诡异之事,一个个分外紧张的盯着脚下,生怕忽然间就炸了。

踟蹰原地,具都不敢上前。

待尘烟散尽,刘云脸上带着淡笑,走向了马都。

“现在能谈谈吗?”刘云问道。

马都很不甘心,但他也怕。

实在是这天火太过诡异,又如此汹涌可怕。

嘴角狠狠抽搐了一下,马都愤然喝道:“你当如何?”

“不如何,以后,北边的山归你,南边的归我,就这么简单。你别打扰我,我也不打扰你,你要打扰我,刚刚的东西,我就给你那石头城扔个七天七夜!”刘云笑道。

马都的脸色陡然狰狞了起来,艰难的喝道:“恕都难以为应!”

“你不答应?那没办法了,要不然再来两遍呗。你可瞧好了,我身后可站了四百多人,而你,现在不足百人了!杀你,你当我不敢吗?”刘云猛的拔高了气势,大声喝道。

马都神色一愣,他的目光看向了杀气汹涌的王治等人。

两下对比,确实高下立判。

咬牙思虑许久,马都狠狠一甩袖,喝道:“应你!但愿你信守承诺。”

“那是自然。”刘云笑的格外和煦。

信守承诺?老子跟你信守个屁的承诺,要不然现在没法子了,我还能说这办法?

捣鼓了近半个月的黑火药用完了,王治也只是暂时的盟友。

不这么整,就该穷途末路了。

就是装腔作势,刘云也不敢太过头了。

第八章 山头变换大王旗

骄阳似火,炙烤着这片大地,像是一座烧红了的铁炉。

龟裂的土地,提早的迎来了秋日。

中平六年的这个九月,自旱情在关中蔓延开之后,这片天地便换了颜色。

董卓以此为由废掉了司空刘弘。自己给干上了,可该发生的依旧在发生。

甚至于,更加的变本加厉了!

董肥肥位摄三公,俄迁太尉的第一件事,便是废了皇帝陛下。

在九月甲戌日把年仅九岁的陈留王,推上了帝位,年号初平。

而伴随着董卓入主关中,兵屯三辅,凉州大地,便尽入了韩遂、马腾这对异性兄弟之手。

汉阳郡为凉州州治所在,更是爆发了一系列大战,关中集团与凉州羌汉混杂的起义军,斗了个难分难解。

在混乱的凉州大地,也唯有这乡野之间,如今是最为清净的了。

同样是甲戌日,刘云看着自己亲手所筑的石头屋,笑的贼开心。

像模像样,充斥着后现代的艺术气息。

在这战马嘶鸣的末世,他也总算是有点家底的人了。

算起来,到如今,他在这出云山上,已是三月有余了。

就混到了这么一座宅子,和几座山头,也着实有些寒碜。

体态彪悍的王治,和被刘云戏称为白眉鹰王的说书老人公孙禄,一道打南边的山坡走了上来。二人笑容可掬,红光满面,尤其王治的那大笑声,像是破锣一般,响彻整个山谷。

“明主,喜事,喜事啊!”

看到刘云,王治大笑着喊了起来。

刘云笑了笑,问道:“今天能有喜事?倒着实难得,说来听听。”

这一天可是天地风云变色之始,还能遇见喜事?刘云相当的意外。

三人在桑树下的石桌边落坐,公孙禄费力的从怀中摸出了一壶清酒,又揣摩出三个小盏,分置三人面前。

“喜事,应有好酒相佐!”公孙禄亲为刘云斟上酒,笑说道。

王治盯着酒壶,不乐意的翻了翻眼睛,打趣道:“公孙老儿这壶酒,我死缠烂打了半月有余,可仅于我喝了一口,这小老儿,可堪比天下铁公鸡之最了。”

公孙禄白眉一挑,作势便要拿王治面前酒盏,“罢了,那你还是别喝了。”

王治连忙抓住酒盏,一脸嬉笑说道:“小儿短见,小儿短见,公孙先生何必与我一般见识。”

刘云不由哈哈笑了起来,王治这糙汉子,也就公孙禄的话到耳边还算是话了。

夸也罢,骂也罢,左右倒是还能听上一听。

此人,深交方知品行确实不坏。

可用仙人跳坑了他的事儿,刘云是不会忘的。

虽然,这小子是在和马都谈判之后,第一个跳出来推他为这山头之主,并死乞白赖非要认他为主公的。

但一码归一码,有些事儿怎么就能随意算了呢。

毕竟,那王云儿只是王治的养女,根本就不是什么小妻。

当然,如果是小妻,这事儿刘云肯定就算了,大人当有大人量。

所谓父坑女还,所以王治坑他这一劫,云儿小妹作为同党,总该是要负点责任的。

刘云,王云儿,真的是珠联璧合呀,绝配!

……

“不是说,有喜事要告诉我吗?该不会就是这一壶好酒吧?”刘云笑问道。

王治猛地摆正身姿,正色说道:“自然不是,明公,那赵家的小贼应允了!”

“真的?他是如何答应的?这小东西可倔得很,我费了那么多口舌,他可是全然无动于衷。”刘云无比惊喜的问道。

王治口中那姓赵的,乃是马都帐下最勇猛善战的一员大将,名登,别号赵虎。

打和马都谈判之后,刘云就惦记上这人了。

虽说王治和公孙禄共推他为主,可刘云而今手下总共就不过三百余人手,他实在不想杀个你死我活。人要是打没了,这戏可就没法唱了,能策反自然是最好。

可赵登这小子,脑筋有点轴,刘云许以重利竟然都没有答应。

王治未说缘由,先哈哈大笑了起来,声如雷霆。

“明公,说来你恐难以相信,那厮决心反了马都,竟是因为一女流之辈。这前些时日,马都差赵登去了一趟略阳,大肆劫掠了一番,带回辎重无数的同时,赵登还带回来一女人,名兰芷。此女,啧啧,人如其名,生的貌若天仙,肌肤水滑嫩若膏脂,这马都甚是爱怜。结果,你猜怎么着?一上山那身子都还没捂热呢,便被马都给要走了!”王治笑的眼泪都快飙出来了,边笑边说道。

刘云不由笑了起来,这马都和赵登可都是好这一口的人。

而他们,矛盾的起点竟也是女人,这就有意思的很了。

历史总是出奇的相似,吕布反董卓,也是因为女人。

举起杯,刘云豪言道:“今日,就该是大事发生的一天!既如此那便趁早送马都归西吧。卧榻之侧,老是睡着一个跟我有怨隙的人,实在让人难以安宁。”

就今天这日子,看样子,是换主子的好日子。

皇帝换了,这极其凑巧的,马都也到了挪位子的时候。

天时这东西,有时候,也挺讲究的。

“明公,三月谋划,终要见分晓了!”王治颇为感慨的说道。

刘云点了点头,说道:“此役胜,这出云山,我们便说了算。若此役败,黄土三抨,此生便了了,哈哈。”

公孙禄拂须道:“小老儿已这把年纪,饮了这三抨黄土又如何!”

“明公,就不需要属下再表什忠心了吧,这话听着容易腻。”王治抓耳挠腮,很不自在的说道。

他这生平第一恨的,是宗亲权贵,这第二就是溜须拍马了。

让他做作的说出那番话,还不如要了他这条贱命。

刘云笑着抬手,“你且省省吧,等你学会溜须拍马的那一天,我先砍了你!”

王治脖根一凉,嘿嘿笑了起来。

这络腮大汉如女儿姿态一般的腼腆,看的刘云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干掉杯中酒,刘云正色说道:“此事,就全赖王兄了,当小心为上。若事不可为,立刻抽身撤退,留的青山在,方有柴火烧。”

“对付马都,不可拖泥带水,如今天时地利人和占其二,乃是最佳时机。事不宜迟,就今天动手,立刻知会赵登,内应外合,拿了马都!如今有赵登为内应,我方兵力富足,跟那马都便是硬碰硬也吃不了亏。而若可招降效忠马都的那些人,依我看,兵不血刃,都可办了马都那厮。”

“明公深谋!小老儿也是这般思虑,唯恐夜长梦多。”公孙禄颔首称道,“马都近些时日,大肆招兵买马,部下已增至近三百人,若假以时日,必是大祸患!我不动刀,恐他先拿我等验刀。若那赵登反悔,又将是大祸患。”

王治轻啧一声说道:“也就是明公惜人,忧心折损百姓。若依我之见,火药一撒,火种一扔,管他几个马都,早已灰飞烟灭。有这天赐神物,何愁战事不赢?”

“那都似你这大老粗,思事不周,好蛮横冲撞。”公孙禄斥道,“明公部下,如今多为普通百姓,和那悍勇马匪,相差甚远。”

王治摇头晃脑,只作未闻。

公孙禄所说,如今也是刘云发愁的地方,虽然兵卒本就来自百姓,可他这稍微有些不同。

他是领着一群拖家带口的百姓打仗,这终究不是长远之计。

领了刘云将令,王治未多做停留,即刻便下了山。

如今,他是刘云手下,唯一的大将!

……

第九章 占山为王

正如王治所言,他刘云勉强只能算是半个英雄。

在这乱世,还当不得真正的枭雄。

因为仁慈!

但刘云依旧认为,在这刀剑峥嵘的世道,反而更需要一颗仁义之心。

“公孙先生,你认为,此事可成否?”站在巨石之上,刘云眺望着出云山主峰,问道。

在那里,战火已经汹涌燃烧了起来,刀剑争鸣,杀声如雷动。

王治带着人马,正在强攻出云山主峰上那座石头城。

简陋的武器,参差不齐的士兵,但战意汹汹,悍不畏死。

公孙禄缓步上前,欠身说道:“明公,大事已定!您瞧,那大门不是已经开了嘛!”

就在二人说话的这一点功夫,石头城那座高大的木门,确实已经打开了。

王治带人犹如虎狼下山,已是冲了进去。

刘云微微闭目,长松了口气,成了!

站在如今这个位置,他完全就是一个实习生。

心中不定,有所忧思,也实在是难免的。

他一个生活在和平年代的现代人,莫说打仗,就是打架,都极少见过。

片刻后,红底黑字的云字旗在石头城上竖了起来,迎风招展,替换下了马都的马字旗。

刘云终于彻底的放下心来,转身对公孙禄说道:“公孙先生,尘埃已落定,我们下去瞧瞧吧。”

王治办事的效率,比刘云所想象的快了无数倍,让他连亲身参与的机会都没有逮到。

细细一想,貌似是他下的命令有些含糊不清。

“明公,请!”公孙禄欠身道。

在十几个带甲士卒的拱卫下,刘云与公孙禄一齐下了山,沿着蜿蜒山道上了出云山主峰。

……

“拜见主公!”

山道两侧,刀枪明亮,神色肃穆的士卒,齐齐拜倒在地,高盛呼喝。

就在短暂的功夫,他们已是鸟枪换炮了。

原本破烂的铁刀,木枪,木锤,已换成了马都手下造工精良的长刀。

这样的阵势,让刘云心中不由豪气干云,纳万仞河山。

不过,他依旧还是有些不太习惯,走路有点拘谨。

这样的场景,在影视剧中刘云看的多了,可现在亲身经历,那完全就是两码事。

“都起来吧,众兄弟辛苦了!”刘云笑着抬手说道。

一众士卒满脸的惊喜与感动,齐声拜喝道:“吾等不辛苦!”

当主子的竟然考虑到了他们的辛苦,这让一众士卒的心都有点飘。

这样知人善人的主公,实在太难得了。

这时,王治带着身材短小的赵登一起快步走出了城门。

“见过明公!”赵登急急上前,拜倒在地。

刘云忙搀扶起了赵登,说道:“赵兄,此次可多亏了你!若非有你,拿下这石头城,实非易事。”

“明公言重了,言重了,便是没有小人这一臂之力,马都在明公面前也仅是土鸡瓦狗而已。小人仅仅只是锦上添花,锦上添花。”赵登很是谦卑的恭敬说道。

刘云端详了一眼赵登,这人可真像是水浒之中的矮脚虎王英。

同样矮小的个头,同样的好女人。

“赵兄过谦了,此事你功劳极大,我是不会亏待你的。”刘云说道。

对待赵登此人的处置,刘云想过很久,可始终拿不定主意。

身处乱世,身边留什么样的人物,很关键。

董卓功盖朝野,可还是死在了吕布的手中,那是他最为信赖的大将。

赵登显然没有吕布那样的本事,但或许有吕布那样的心思。

不过,在深思熟虑之后,刘云还是打算留下赵登。

毕竟如今他刚刚有一点小势力,若把事情做绝,肯定会人心不稳。

这非常不利于日后的发展,且先予以好处,日后看情况再作安排。

“属下叩谢明公!”赵登跪地叩首,高声应道。

……

马都的这座石头城,刘云还是第一遭进来。

在这有限的条件下,这个地方建造的算是相当的奢华了。

但马都似乎只顾着好看了,刘云看了一圈,防御真是渣到一踏糊涂。若是碰见实力强悍的军队,绝对分分钟能把这里夷为平地。

重点是,姓马的这狗东西竟还造了个后宫,里面豢养了抓来的数十少女。

简直丧尽天良之至!

农民起义大多失败,其最大的最大弊端,往往便在于短暂的成功之后,就开始不思进取,只图安逸享乐。

这马都还仅仅只是占山为王,就开始搞这些乱七八糟的。

他不死谁死?!

即便刘云不动手,他也绝不会长久。

聚义厅上,刘云率先落座,随后众人依次列坐。

众人虽没有身份地位排序,但都很自觉,自己该坐那儿,都清楚。

刘云右手下方,就坐了公孙禄一人。

左手下方,王治为先,赵登为此。

“马都现在何处?”刘云开口问道。

王治冲外面喝了一声,“带进来!”

片刻后,浑身血污,狼狈不堪的马都被五花大绑押了进来,被兵士踹倒膝盖,跪在了堂前。

刘云本着仁慈之心,问道;“马都,还有何话可讲?”

马都没有回答刘云的话,怨恨的目光犹如蛇蝎,死死盯着赵登,狰狞喝道:“赵登,吾待汝不薄!你竟反吾,无耻之小人!”

赵登神色有些不自然,不敢和马都的目光对视,憋了许久,才喊道:“汝太过分了,抢吾六女,以充后宫,当不得吾之主!”

此话一出,刘云差点没忍住笑了。

这他吗也可以!

“要我说啊,马都你这做的确实就太过分了,你自己吃饱,好歹也给底下人留点汤喝啊!难道你这么做,完全是想着给我机会?那我真的谢谢你了。如果没什么遗言,那就早点走吧,我送你一个全尸,只砍个脑袋就好了。”刘云一脸慨然的说道。

马都,好人呐!

马都被气的面色越发狰狞,大吼道:“竖子刘玄城,吾等你!”

“那你慢慢等着吧,恐怕你是没那个机会了。”刘云挥了挥手,让兵士将马都带了下去。

砍头这事情他就不参和了,太血腥。

马都这小子都到这步田地了,竟还不识好人心,刘云本来给他一个说遗言的机会。

这家伙竟然还威胁他,那必须得砍脑袋!

“公孙先生,此番百废待兴,有没有什么好建议?”刘云整理了一下心情,看向了公孙禄问道。

公孙禄顺了顺数寸长的花白胡须,起身拱手说道:“明公,依小老儿之间,眼下当务之急,当是整修兵甲,操练兵马,以备不时之战事!”

“明公,此事交与我如何?属下戎马半生,虽当不得上将军,但这操练兵马之事,倒也略知一二。”王治主动站起来说道。

刘云颔首道:“公孙先生说的没错,眼下,这的确是当务之急。既然子罕主动请缨,那此事就交予你了。不过,我丑话可说在前头,事情可得给我办漂亮了,我刘云所要的乃是精兵强将。办不好,我可是会翻脸不认人的。”

“属下定不负明公所托,若是办砸了,明公把我这脑袋砍了去,哈哈!”王治猛的抱拳,沉声喝道。

抬了抬手,刘云打住了王治的吹牛皮,一般这么说的,好像都没有什么好结果。

刘云可不想,自己目前这唯一的大将轻易的折了。

“你且用心去做便是!你拿脑袋保证,便能将士卒操练好了?”刘云没好气的说道。

“喏!”王治嘿嘿笑着,坐了下来。

刘云侧目看向了赵登,说道:“赵兄,这整饬兵甲之事,就交予你如何?兵强马壮,乃是战事胜利的关键所在,可也马虎不得。宜聘请得力工匠,尽力赶制刀枪剑甲,要快还要好。”

“得令!”赵登腾的一下站了起来,高声应诺。

半文半白的话,说的刘云嘴巴发涩,在这里混日子,是真的难。

可又必须得入乡随俗,唱差不多的调。

公孙禄思事还是周全一些,整饬刀甲,操练兵马,确实是头等大事。

即便今天没战事,可也得防着明天有人打上山。

在如今,凉州这么乱的局势下,谁也说不好,究竟哪天会有战事突然爆发。

将这些事情都交代下去之后,刘云这才肃穆说道:“诸位,如今我等虽在这山上占山为王,落草为寇,可并不能真将自己当了马贼山匪。如今这山上所滞留的,多是方圆百姓,有想要归家的,散给钱财,打发回家。若不愿回家的,裁定个人所长,在山上安置下来。此事,就有劳公孙先生了。”

公孙禄无比欣赏的点头颔首,说道:“明公此法,实属高明!此事,交予小老儿便是。”

刘云淡淡一笑,这哪是什么高明。

以古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知得失。

读史以明鉴,华夏上下五千年的历史,都是要学的。

看的多,了解的多,有些问题,也就成了自然而然了。

但,其实对于刘云而言,理论和实践的差距,相去甚远。

那些东西背下来容易,可真要做到,却并非易事。

刘云如今也唯有一步一步的去琢磨。

第十章 东汉经济危机

五铢钱的时代,在董卓蛮横的大手一挥之下,就那么过去了。

大五分,无文章的小钱成为了官方货币。

虽说新皇帝,新气象。可接踵而来的,却是史无前例的社会动荡,经济危机。

货轻而物贵的社会,让普通百姓的生活,成了一团乱絮。

挣钱的速度和往年一样的缓慢,可花钱的速度,却是一日一个光景。

就是睡一觉的功夫,一斛谷的价格,就会翻一番。

从最初的几个钱,短时间内便攀升到了几万钱,而且还在涨。

……

家国政事的消息流传,十分缓慢,可能几个月前的事情,即便与长安只隔了一座秦岭的天水,可能到如今方会知晓。

但牵扯到钱物,有那走南闯北的商人,消息的流传,便十分的迅速。

聚义厅上,刘云看了一眼愁眉苦脸的公孙禄与王治,拿出了一个小布袋。

“看看,此盐如何?”刘云淡笑着将布袋递了过去。

公孙禄抓了一颗放在嘴里,咬的咯噔噔作响,惊喜问道:“明主,此盐便是山腹中所得?”

“正是!”刘云点了点头。

这盐和后世各种工艺加工出来的盐,区别自是很大。

但在这个时代,已当得上是绝佳了!

经过提炼之后,丝毫不逊于官盐。

一座山上,三个矿,这盐便是硝石矿的伴生矿。

为此,刘云差点就要给刘彻大爷烧香叩头了。

这事儿办的,真特么的漂亮。

公孙禄放下盐袋,长叹了口气,说道:“明公,这盐自是好盐,可如今天下荼毒,民不聊生,物贵而钱贱。百姓连一口吃食,尚难寻得,这有盐无盐当真区别不大。”

刘云站了起来,缓踱两步,说道:“公孙先生,你这话可就差了。于民生计,这柴米油盐酱醋茶,可一样都少不得。物贵而钱贱,此乃必然,通货膨胀嘛!当百姓无法用钱的时候,自然便开始以物易物了。而这盐,便是我们手中最有价值的东西了,也是我们未来的口粮。”

“明主,你的意思是,我们拿这盐去做买卖?”王治思索许久,这才问道。

刘云一指王治,笑道:“子罕今日格外的聪颖!”

“明主,您这话,到底是骂我还是在夸我?”王治杵着脑袋,很是郁闷的说道。

刘云哈哈一笑,道:“自是在夸你了!物贵而钱贱的局面,必将持续许多年月,我们得提前做好准备。子罕,日后你操练士卒的方式恐怕是要变一变了?”

王治纳闷的问道:“明主,这与我操练士卒有何干系?”

刘云说话的跳跃性实在有些大,把善智的公孙禄都给听懵了,一个劲儿的捋着胡须,凝声侧目格外仔细的听着,试图跟上刘云的思路。

“自然是有干系了!我们要着手屯田。山上如今有士卒四百人左右,分出两波来,一波在这山上垦荒屯田,另一波,下山租赁百姓农田,这地还是要我们自己种着才好。”刘云将自己考虑的事情说了出来。

山上如今可有四百多张要吃饭的口,为未来计,屯田是最好的办法。

就为这事,这几日间,把刘云已是给愁住了。

如今他做主山头,可不想学马都,跑到山下去烧杀劫掠,靠抢弄吃的。

这并非长久之计!

而且,再过些年月,恐怕就没得抢了。

王治惊讶的长大了嘴,叫道:“让我等去种田?”

“干嘛?不乐意啊!自食其力,不是很好吗?”刘云反问道。

王治不知该如何作答了,这事是好,可就是没有那般自由了。

等同于又回到农民身了,还是得扛锄头。

公孙禄开口说道:“明公,此事我等恐须从长计议。屯田确乃长久之计,然牵扯甚广。依小老儿之计,宜分出部分兵力,专司屯田。其余人等,仍需做好防守,备战事宜。若农忙时节有战事发生,当是战还是收粮?”

刘云点了点头,“这诸多问题,我也都想过。可如今我们不是人少嘛!也就四百来人,分出去太多,可就没什么人手了。既然公孙先生也想到了,那边截了曹阿瞒的道吧,他搞出来的屯田尉,我先用了,哈哈。”

这番话,听的公孙禄和王治是齐齐张眼,有啥办法,就是听不懂。

“那就这么着吧,子罕,挑选两百年纪稍长,有经验的士兵,负责垦荒与屯田。另外,再派出来一百人,负责挖盐,卖盐。记住,是以盐换粮,小钱不要,那玩意没鸟用。他们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任务,搜集当地情报,先摸清楚天水郡内,那些宗族权贵。我们毕竟是山匪,不干点老本行的买卖怎么成呢。”刘云吩咐道。

他如今手下就这么点人,也就比刘邦当年落草为寇的时候,人数稍微多点。

这样一分,那样一分下来,基本就没人了。

偏偏刘云想做的事情还很多,在一个现代人的眼里,这里有太多需要改进的地方了。

王治瞬间热情高涨,嘿嘿大笑着说道:“明主,此事小的在行。那些宗族权贵,最好烧烧高香,别让小的盯上。”

“不过……明主,这么下来,小的岂不是就没人了?”王治反应过来,挠挠头嘟囔道。

这个帐,他还是能算的来的。

四百人一削下来,他好像就剩一百人了……

刘云坦言道:“兵也不是你一个人就能带的过来的,总的归你管制,但肯定是要分权的。如今我们只有四百余人,但往后肯定是会增加的。如此,垦荒,屯田,卖盐刺探,你各举荐一人为百夫长,剩下的一百人,你我二人亲自带,他们将是真正的精兵良将,什么活都不干,只做一件事,那便是操练。”

“明公,这……是不是有些不妥?恐士兵心生偏见!”公孙禄颇为担忧的说道。

刘云摆手说道:“没什么不妥,这一百人也并非是固定的,能力不行的,就退!从其他三队再另行选拔。我们如今麻雀虽小,可也要五脏俱全,做好变成大鹏的打算。”

公孙禄和王治二人,瞠目结舌,实在是刘云这番操作,他们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兵,不在多,而在精!我意于打造一支劲旅!”刘云振声说道。

后世无数的战争经验,都格外突出了一支精兵强将的强大作用。

特种兵如今各个国家都在大力培养,可不是花钱闹着玩的。

“喏!”

王治的公孙禄二人齐叩首称道。

刘云的意图,他们终于大概算是明白了。

先应了再说,遇到问题再解决,老是唱反调,容易挨打。

片刻后,公孙禄幽幽说道:“明公,如今当如何解决山上余粮不多之事?”

刘云一愣,“我说的……不够清楚吗?”

“不够!”公孙禄甚是耿直的说道。

刘云拍了拍脑门,语言代沟,绝对的语言代沟。

“卖盐,以物易物,我们要粮!”刘云再次强调道。

公孙禄不由苦笑了起来,“原来如此!小老儿明了了。”

“对了,子罕,租赁百姓土地用于屯田之事,我亲自去解决。他们种地太浪费土地了,得让他们搞搞副业。挖坑,搞火药啥的都成嘛!”刘云说道。

“喏!”王治应道。

刘云的话他听了个半懂,不过大概意思倒是知道了。

第十一章 土豪张岭

一生功绩,千古留名的汉武帝刘彻。

他所做出来的事情,刘云还是相当佩服的。

就出云山上这一手安排,悄无声息的,就给了刘云一份家业。

刘云细细想来,只能说牛比!

这短短几月之间,刘云已是要人有人,要势有势。

出云山占据天险,易守难攻,实在是发家的好地方。

四百余兵卒,虽不多,但对于目前的刘云,也是足够了。

最最关键的,是那三座矿,如此一来,这出云山简直就是一座金山。

除了盐之外,其他两样,对于他人而言,那就是普通的土。

可到了刘云的眼中,那他娘的就是宝贝。

可能最大的问题,就是土地了。

屯田是应对未来战乱的最好选择,可这西北边陲之地,土地贫瘠。

尤其这天水郡境内,多山地,少平原。

尽管此时的自然条件要比后世好无数倍,可屯田难度,依旧不小。

或许,这是刘彻留给刘云的一个考验吧。

……

刘云轻骑间从,仅带了几个人下山了。

沿着出云山绕了一个大圈,看了一番周边的土地。

要想屯田,这出云山方圆之内的土地绝对是最佳的。

“老人家,这地是你家的?”

刘云坐在田垄上,冲三步开外,正在割猪草的老翁喊道。

年过五十的老翁停了手,摆手称道:“外乡人吧?此间方圆数百亩土地,皆是那张氏的,我等具是佃农,无福拥有自己的田地呐。”

刘云看向了身边的王治,调侃道:“这眼皮子底下,看样子你还漏掉了一个大鱼。”

王治蔫蔫说道:“明公,这张氏我属意很久了,非是我漏掉,而是不敢得罪。”

“看来此人是有些势力了?”刘云问道。

王治敛首,点了点头,“可非是一般的有些势力,这张氏如今执掌家业的,名唤张岭。祖上有些功绩,如今承继祖业,在此地界那就是地老虎。据传,他与韩遂军中某位将军关系甚密,故而,就连那马都都不敢得罪,整日唯恐张氏带了部曲杀上山。”

“一听张氏,我还差点以为是张飞了,要是这位大爷,我一定得先截了刘备老爷的胡,可惜了,可惜了!”刘云颇为遗憾的念叨道。

他多希望这位张氏,便是张飞大爷啊!

蜀中五虎,可绝对不是浪得虚名的。

王治疑惑问道:“明公,张飞何许人也?”

“日后,你便见着了!此人,不得了的人物啊。”刘云颇为感慨的说道。

在三国这乱世,要是能集蜀、汉、吴三方智囊、武将与旗下,他娘的,那就无敌了。

刘云转而问那老翁,“老人家,这张岭平日里为人如何?”

老翁席地坐了下来,一边擦着汗,一边说道:“这道是如何呢?此人,不好倒也不坏。遍瞧他处,我等的日子倒还过得去,没沦落到流离失所,家破人亡的地步,算是好吧。”

这个回答,让刘云有点小懵。

这算好还是不算好?

“老人家,您的意思是,这人平日里一般好。但在这群贼蜂起之时,他庇佑了尔等?”刘云整理了一下这老翁的话,问道。

老翁咧着一口大黄牙,憨笑着点头,“对撒,对撒,老汉我说的便是这个意思。”

刘云笑着起身,拱手一礼,称道:“多谢老人家了。”

“么事,么事!”老汉冲刘云摆了摆手。

转身之际,刘云对王治说道:“走,我们去拜会一下这位张老爷!”

“啊?!去见张岭?明公,我们带的人,是不是有点少了?”王治被吓了一跳,连忙劝道。

就这么几个人,跑去找张岭?这不是故意往地老虎嘴里塞肉嘛!

刘云瞥了一眼王治,斥道:“我们又不是去抢粮,带那么多人干嘛?就这几人,足矣。”

“明公三思,万一那张岭突生歹意,后果难料呀!”王治极力劝道。

张岭那犊子,他往日里都躲的远远的,生怕这贼子闻着一点味儿。

主公这竟然还主动的往上凑,王治就非常的不理解了。

刘云很淡然的摆手说道:“走,多大点事,放开胆子,放心便是。”

“可……”王治还想再劝劝,可一看刘云这阵势,只好作罢。

跟他一般,也是个倔脾气。

可他的倔脾气,好歹还知晓一点分寸,明公这……就有点太不把别人当人了。

给身边士卒悄悄使了个眼色,让他立马回山搬人,王治赶紧跟上了刘云的步伐。

好不容于遇见一位明主,王治可不想自己的伟大志向再一次被腰斩了。

如今刘云的安危大于天!

纵马穿过田地与树林,张家高大的牌楼,便出现在了眼前。

在这里,那座牌楼绝对是地标一般的存在,都不需要刻意去找,一眼就能瞧见。

刘云二人下马,缓步走向了张家府门。

门口左右四人护卫,皆着绿衣铁甲,手持环首精刀,这张府显然比刘云有钱多了。

就连看家护院的,装备都这么好,那真正的部曲,恐怕还要更上一乘。

“何人?”

一护卫横刀在前,拦住了刘云,沉声喝道。

刘云拱手道:“劳驾,出云山刘云,前来拜会府上。”

那护卫也是个知道点事儿的人,他斜眼打量了一下刘云,问道:“出云山?你是马都的人?”

“不不不,马都被我弄死了,现在的出云山,我做主!这新入主,理应拜会一下左邻右舍。”刘云含笑说道。

那护卫一脸的意外,说道:“等着,容我通传!”

“有劳!”刘云颔首道。

护卫转身进了府门,刘云看起来一脸的淡然,但王治的一颗心可是彻底的悬紧了。

这地方,在这上圭县那他娘的就是龙潭虎穴,那是说闯就能闯的啊。

我的天老爷呀!这主公胆子也忒肥了点。

“明公,据传张岭手下部曲可有千人呐。”王治不死心,又低声劝了一句。

刘云淡然道:“我不打他,也不抢他,千人跟我们有何干系?”

“有……真有!”

就在王治嘟囔的时候,那护卫出来了。

“家主有请!”

刘云轻踹了一脚王治,低声喝道:“腰杆给我挺直了,别给我丢人!”

王治一个哆嗦,只得挺胸抬头,昂首阔步,跟在刘云的身后,一起进了张府。

绕过回廊,一人大步而来,竟十分热情的招呼道:“刘贤兄,多有耳闻,今日一见,当真是仪表堂堂,气宇不凡呐!”

额……

这开场,让刘云有些无言以对,老子有那么出名吗?

他占山为王,好像还没有几天吧。

“张兄过奖了,兄方是那人中龙凤,大气非凡之英豪也。小弟愚钝,不堪,不堪。”刘云忙拱手称道。

不就彩虹屁嘛!

这玩意,搞得谁不会似的。

面方大耳的张岭哈哈笑道:“贤弟,请!”

“贤兄,请!”刘云谦让了一下,客随主便,给个面子。

“贤弟,请,请!”

张岭拉着了刘云的胳膊,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当厅。

后面的王治,愣住了,这……真的是他太胆小了?

第十二章 西凉鄙夫

“公之名,岭尝有闻。日前,这出云山上厮杀震野,想必便是公之杰作了!马都此贼,素失仁义,当杀之!”张岭缓品茗茶,于刘云说道。

刘云颔首,他不得不承认这些公卿豪门拍彩虹屁的手段。

这坊间,恐怕鲜有人知道,世间多了一个刘云。

至于他是什么来历,就连出云山上这群人怕是都不知晓。

尝有闻个锤子!

但这面子工程该做的还是得做,刘云笑道:“贤兄当的才是大仁义,我不过是山上一小贼耳!”

“哎,此话便差矣。”张岭抬手道,“如今天下纷繁无状,各路英雄豪杰揭竿而起,正是贤弟大展身手之好时机呀。”

刘云缓缓摇头,“贤兄谬赞了,玄城一介小民,困此野山,只不过为了生存耳!”

一言不合竟然就叫他造反!

刘云的确是有那个心思,他本来就是奔着这个目的来的,但也不能说出口啊!

天知道这小子到底安的是什么心思。

这个话茬,刘云若是接了,保不齐人家转眼就是刀剑相向,大军合围出云山了。

“岭观贤弟乃一方英豪,方才言说此事,倒是岭唐突了。如今董贼权倾朝野,致使天下荼毒,各路诸侯,有识之士,皆拥兵而起,誓讨董贼。如今屯守冀县之梁兴,马文鹭二位将军,着令我等乡绅,募集兵马。刘贤弟,此非建功立业之上好时机吗?”张岭循循说道。

刘云捏了捏额头,完他娘犊子的,这是主动送到人家嘴里来了呀。

起兵讨董卓,那不是闹着玩吗?去当炮灰啊?!

而且,若刘云记得没错,此时董卓与韩遂、马腾的关系,好像并没有那么恶劣吧?

这三人都是西凉出身,虽有过征战,可并无大节,讨个锤子。

梁兴、马文鹭,原来如今屯守汉阳的是这俩人。

梁兴此人,刘云完全不了解,马文鹭作为三国史上少有的女将,刘云倒是知道一点,好像是马超的妹妹,后来嫁给赵云了。

他们两个募兵,恐怕不是为了征讨董卓吧!

就在刘云思虑之时,张岭的目光越过刘云,落在了王治的身上。

微微凝眉,张岭甚是惊异的问道:“汝是王治?”

王治心头一个咯噔,连忙看向了刘云,这承认还是不承认?

“的确是王治!”刘云坦然说道。

在他看来,这没有什么不好承认的。

张岭突然站了起来,面色肃穆的盯着刘云,喝道:“贤弟真是糊涂啊!缘何纳了这黄巾余孽?若让朝廷知晓,贤弟恐将身首异处啊。”

刘云淡然看着张岭,这是劝说不成,打算威胁他啊!

王治站在这里许久了,他难道一直就没有看见?

更何况,现在朝廷还能管得着凉州地界?别开玩笑了。

刘云说道:“与黄巾贼人厮混,并非王治所愿,乱世当道,大家都是为了求个生存而已。兄长就莫要介怀了,此事朝廷不会知晓的。而如今,他是我刘云的人!”

“糊涂,糊涂啊!”张岭连喝两声糊涂,神色名状,那是有模有样,看起来好像真的是很为刘云惋惜一般。

这话说出来,刘云连半个字都不会相信。

他们早先又不认识,这才接触了不到一个时辰,就会如此掏心掏肺?

显然是不可能的!不掏刀子就算不错了。

再说了,他本来就是山上贼人,怕个锤子的朝廷。

“兄长,弟年幼时随师父走访河山,学得一点乞巧之术。为如今天下大势,曾占过一卦。卦相言,董贼临朝,不出三年,将死于非命,兄大可不必忧虑。”刘云沉声说道。

张岭顿时一脸的惊讶,声音都陡然提高了几分,惊问道:“当真有此事?”

“吾师传我这占卜之术,十之有九,都成了真!”刘云很确定的说道。

张岭喃喃念道:“十之有九,十之有九……”

刘云嘴角微微抽了一下,真特么的信啊!

这多好!

“兄长,且不论此卦是否成真。且论如今西凉之局势,妄动兵马,恐非好事。”刘云悠悠说道。

这卦都信了,那就该到他忽悠的时候了。

一进门,就被这老家伙牵着鼻子走,整的刘云差点连自己来这里的目的都给忘记了。

张岭甚是讶异的问道:“为何?”

“按理说,这天下大势,兄长知晓的可应比小弟多啊!如今马腾、韩遂领西凉之兵虎视眈眈,而原雍州四郡又多为董卓故部,此二方皆有异心,此为西凉之大势所在。又有氐族首领阿贵领部族万余,于略阳川修筑兴国城,自称兴国氐王。兄长以为,此獠不会妄动兵灾吗?此外,还有宋建割据桴罕、河关之地,拥兵数万。兄长,听弟一言,这凉州如今太乱了。”刘云挖心掏肺的劝道,言辞诚恳。

听起来,似乎是刘云真的在张岭谋划一般。

吗了个鸡儿的,还好他在允了刘彻之后,恶补了一下三国的历史。

不然,就凭如今这消息传递速度,邻近山头发生战事,有时候都难以知晓。

先不管这些都对不对,先把眼前这老家伙诓住再说。

张岭重重坐了下来,一脸沉思状,接连点头。

“贤弟言之有理啊,有理啊!这群狗逐食,先动的,体弱的,必会被撕个粉身碎骨。”张岭喃喃低语道。

刘云缓酌了一口清茶,暗中瞥了一眼王治,微微一笑。

事,已成了大半了。

半晌后,张岭忽然笑着说道:“还是贤弟见识广阔,此事当容后再议,容后再议。只是,不知贤弟此番前来,所为何事?”

“玄城可一直在等兄这番话,此番冒昧前来,实是有一不情之请。”刘云坦诚说道。

他本来就在等着张岭问出这话,这三言两语下来,潜在的危机,短时间内算是消解了。

张岭看向了刘云,很是大气的一挥手,道:“有何不情之请,贤弟既唤吾一声兄长,就不必如何客气,何事直说便是。”

刘云笑了起来,这好大度啊!

“闻听这方圆之内的土地,皆是兄长所有?云想租赁兄长的土地,至来年开春止。”刘云说道。

张岭微微一愣,诧异问道:“贤弟作何用途?于秋冬之际租地,这……闻所未闻呐。”

不但张岭诧异,王治也被刘云这注意给吓到了。

冬天租赁土地?这不脑子有坑嘛!

“明公,是否三思一下!”王治不好直说,便在刘云耳边悄悄说道。

刘云淡笑着摆了摆手,对张岭说道:“兄长到时一看便知,云自是用来耕种了,这河谷之上,上好良田,闲置秋冬,实在是有些浪费了。”

“贤弟可是想好了?”张岭问道,他百思不得其解,刘云能在秋冬季节拿土地种什么东西。

难不成还能违背四时天道?

但看刘云一脸信誓旦旦的模样,张岭倒是好奇了起来。

张岭思虑一番之后,点头应允了下来,“此事好说,这方圆二百亩田地,皆是为兄的。贤弟需用多少,尽管开口便是。”

“全部!”刘云微微一笑,说道。

第十三章 四方聚

当刘云说出全部的时候,张岭被吓得差点没坐稳,他真以为自己听错了。

一个山上草寇,竟然要给他当佃农,还租全部的土地?

这像是一个特大的笑话。

但张岭还是应允了,以十佃一的标准,与刘云签了契书。

之后,刘云带着笑意,堂而皇之的离开了张府。

王治所担心的事情,全然没有发生。

反而这个过程,很愉快。

“明公,我实在是有些不明白!”王治牵马过来,甚是不解的说道。

刘云将契约随手搁在了王治的手中,接过缰绳,说道:“不明白?但我和张岭各自都认为我们赚了!”

“那如何可能?小人愚钝,还请明公解释一二。”王治皱着眉头,一脸迷糊的问道。

这事情,他百思不得其解。

尤其是刘云竟然在秋冬之际租赁土地,拿来干嘛?操练士兵吗?

刘云纵身上马,摇摇晃晃片刻,总算坐稳当,这才说道:“秋冬之时,这土地旁人种不得,可不代表我种不得!大有可为啊。此外,你觉得我借了他的地,会还吗?”

种地,王治便只当刘云是在说胡话了,但借地不还,王治很明白。

这是他喜欢干的事情。

王治咧嘴笑了起来,“明公此举,小的有些明白了。”

“你明白个锤子!走。”刘云瞥了一眼王治,纵马离开了张府。

王治是不会明白的,现在他是不认识刘备,若认识了刘备,他大概或许就能明白了。

这片沃土,就是刘云的荆州。

更何况还能种冬小麦呢!

也是温棚那玩意没条件搞,要不然,刘云也是不会放过的。

天天啃胡饼,连口菜都没有的日子,太艰难了。

赵登拜了新主子,办事倒是格外的上心。

这几日间,他一直守在作坊里,几乎一刻不离的盯着工匠们打造刀、枪、盔甲等。

刘云一回山,便折道进了作坊。

窝在作坊门口,怀中抱着一泥瓮的赵登,见到刘云,立马站了起来。

“主公!”

刘云摁住赵登的手,关切问道:“进展如何?”

“回主公,这附近几乎所有的匠人,都被小的请来了,然进展终是有些缓慢。”赵登看了一眼刘云,小心说道。

刘云说道:“此事本就急不得,我交代与你的弩与刀可准备好了?”

“即将完备!”赵登松了口气,说道。

刘云颔首,嘱咐道:“你且盯仔细了,先将我所需的这些打造出来,其余可慢慢来。工匠数量还是有些少,这才不到十人,日后兵士扩充,恐难以为继。”

“属下已将人手撒了出去,往冀县、原道,陇县等地寻找工匠,而后带上山来。”赵登回禀道。

刘云非常满意的拍了拍赵登的肩膀,赞道:“此事你做的不错。”

“多谢主公!”赵登欣喜称道。

赵登能想到这么干,刘云相当的满意。

这诸多事情,要是让他一人去料理,不出几日,就得累死。

钱粮、辎重、武器,这一件件都是需要准备的。

仔细一想,刘云发现,他他娘的简直什么都缺,实在不是一般的穷啊。

给赵登嘱咐了一番,刘云刚出作坊,转眼就见公孙禄带着几个老人急匆匆而来。

“明公!”见到刘云,公孙禄喊了一声。

那五个老人,弯腰一礼,称道:“见过刘公。”

“这几位是?”刘云扫了一眼那几个老人,诧异的问公孙禄。

公孙禄低声说道:“明公,这几位乃是此间五老。遵从明公号令,小老儿在两日前,便将愿意归家的百姓,发给钱粮,打发下山了。可就在刚刚,他们扶老携幼,又上山了!而且还带来了周遭乡邻,足足数百人。”

刘云一听,差点晕过去。

完了!完了!

这是个大好事,但也是个不好事。

山上余粮本就不多了!

再增添数百口人,勉强能支撑半月的余粮,恐怕就只能支撑几天了。

“数百是几百?”刘云拉着公孙禄低声问道,这个数百太含糊了。

公孙禄悄然伸出一指。

一百人?那还好,还好!

但就在刘云刚刚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却听到公孙禄,说道:“六百余人!”

你吗的,六百余人,你给老子竖一根手指干啥?

刘云觉得有点晕得慌,六百余人,比山上原有的还多。

这下是真的完了!

……

“欢迎,欢迎,非常欢迎。”尽管内心苦涩,刘云还是无比高兴的说道。

几个老人拂须轻笑,当先一人说道:“如今纲道崩坏,乱世之秋,闻刘公急公好义,素施仁德,我等便举族而来了,愿听刘公号令,效犬马之劳。”

“愿听刘公号令。”其余几位老人含笑说道。

刘云没想到他一个无心之举,会收获这样的称赞。

但他真的……亚历山大啊!

“诸位长者抬爱了,小子无能,但若诸位信得过我,可在山上安顿下来,我等守一个太平年月。”刘云拱手慨然说道。

“守一个太平年月,此话至理!”

一众老头很是欣慰的笑着,频频点头。

那目光,让刘云沉闷的内心顿时溢满了阳光。

在这乱世,所求的大概就是这样的目光和笑容了。

在公孙禄这个大管家的统筹安排下,山下村民在这出云山上便落了脚。

人数突破了一千人,山上的住屋便明显的不够了。

于是,在刘云宴请那几位长者的时候,一场浩浩荡荡的破土运动便已经开始了。

人类对于住宅的追求,自古至今,像是永恒的。

不论身在何处,总是要有个像样的房子。

以出云山主峰为中心,一下子,有两座山头开始大肆兴建住宅。

加上原有的,如今规模已扩充至七座山头,还有两座矿山。

虽然喝着酒,笑语纷纷,但刘云内心满满的压力。

为数千人操劳生计前途,并非易事,这堵在眼前的粮食,便是大问题。

……

翌日。

曙光微亮,刘云便着令王治集合了兵士。

并非所有人,而是刘云特意留下,之后经王治精挑细选出来的那一百人队伍。

一百人,分列五排肃立于校场之上,目光炯炯,神色肃穆。

“兄弟们,你们都是王将军从你们的兄弟之中,精挑细选而来。这于你们而言,却并非荣耀,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刘云环视众人缓缓说道。

“意味着你们要比别人承受更多的压力,经历更多的战斗,流更多的血泪!看到那几座山了吧?在那里,如今所住的,是你们的父老乡亲,妻子儿女!你们站在这里,并非是因为你们一个个能征惯战,而是,为了保护他们!”刘云振声喝道。

一众兵士纹丝不动,就连目光都没有斜一丝,始终落在刘云的身上。

他们,或许比刘云更清楚自己身上所背负的。

毕竟他们是在这乱世中成长起来的,有些话,不必说,他们也是非常明白的。

“今日,我将亲自带领你们出一趟远门。手中的兵器,你们也都看到了,只有这一柄短刀,这是你们唯一的武器。我要你们学会用脑子去使用它,打仗靠的是武力,但也是脑子!听明白没有?”刘云大声喝道。

刘云当然希望把这些人全副武装到牙齿,可显然并不可能。

条件虽然有限,但这是一个可以解决的问题。

关键在于,凉州大地群狼环伺。

这小小的出云山,目前实在是禁不起折腾。

刘云只得退而求其次,带着这些人乔装下山,磨砺部队的同时,达到抢粮的目的。

“喏!”

没有过多的言语,众兵士的回答,只有低沉的一声喏。

“临行前,交代一下此次的行动,目标阿阳,我们只有一个目的抢粮,有多少就抢多少。”刘云微微一笑,环视众兵士喊道。

但有一句话,刘云没有交代,他要用这一百人,劫了阿阳县。

“喏!”

一旁的王治,忽然轻声劝道:“明公,还是让属下去吧!”

“我下山玩,山上可就交给你了,要是丢了,唯你是问。”刘云说道。

王治这小子的意思,刘云哪能不明白,就是担心他呗。

可这差事,还真就得他亲自动手。

王治本是可以一起去的,但刘云终究还是有些不太放心赵登。

山上必须留人看守方可,此事,也就唯有王治了。

“明公……”王治杵着个脑袋,还想再劝一劝。

刘云抬手打住了王治的话,说道:“行了,就这么着!”

“出发!”刘云扬手握拳,大喝一声。

“喏!”

一百人的队伍极速开拔,如风卷残云一般,下了山。

山上老幼,目光殷切的望着他们,直至消失在山野之间。

朝阳升起来了,这片满目疮痍,承受了无数痛苦的土地,依旧美丽。

山丘,田野,还有那鳞次栉比的农舍,映照在初升的朝阳下,一片朦胧景致。

飞鸟群起,盘旋苍穹间,轻鸣悦耳。

……

阿阳,平襄东部邻县。

和汉阳郡其他的地方一样,如今都被韩遂、马腾的人马屯驻。

据传,如今屯驻那里的,是韩遂的人马。

一个小小的县治,屯军不过数百,尤其像阿阳这种汉阳郡边缘县治,应该会更少。

这也是刘云盯上那里的缘由。

大一点的地方,像郡治冀县等,现在刘云还没有胆子去。

一百人,专挑山野小道极速行军,及至晌午,已入了阿阳境内。

刘云命令众人安营扎寨,歇息片刻。

胡饼就凉水,这已经算是非常不错的行军粮了。

“启禀主公,再往东六十里,便到了阿阳县治了。”

熟悉此地环境的兵士,对刘云汇报道。

刘云细嚼着胡饼,沉思片刻,说道:“传令下去,分散队伍,十人为一队,由各队什长率领,分道前进,必须在正午之前赶到阿阳近郊集合。”

“喏!”

就在这时,刘云派到两里外的哨兵,极速跑了过来。

“报,有一队骑兵正朝此地极速而来,目测两百人左右。”

刘云猛的站了起来,一把将吃剩下的胡饼塞进了怀里,大喝道:“各队立刻出发,不得延误!”

一群人那还顾得上吃饭,便立即出发。

一百人撞见两百人,人家还是骑兵,这他娘的,简直跟商量好的一般。

好在这些兵士都是乔装打扮的,一分散开来,就跟普通的流民没有任何的区别。

刘云带领十人的亲兵,也在随后出发。

这些亲兵,都是原本王治的手下,相比于其他人,他们都是典型的老兵油子。

晦气的,吃个饭,都不让人好好吃,刘云暗骂一声,带人钻进了林子。

第十四章 巾帼女将马文鹭

这种小命随时牵在别人手中的感觉,刘云非常不喜欢。

生于和平年代,长于和谐环境的他,想要适应这种杀人不过刀一挥,处处危机四伏的环境,还需要一段时间。

如今的感觉,完全是一种伴随着刺激和紧张的矛盾感觉,大概,像是洞房花烛夜之时。

虽然那种事情,刘云到如今还没有机会尝试,但他能明白那种感觉。

“主公,那队骑兵似乎发现了我们的踪迹,已追上来了。”

负责断后打探的王廷,大口喘着气追了上来,对刘云急声说道。

刘云心中一紧,目光快速的扫视了一圈周围林木林立的环境,心绪顿时不断下沉。

这里虽然是一片小树林,可视野开阔,难以阻挡骑兵的步伐。

更糟糕的是,连个藏人的地儿都没有!

“准备迎战!”刘云硬着头皮大声喝道。

此时,没有其他的选择了,唯有战斗!

若继续逃跑,只会疲于奔命,反而会拖垮大家。

步兵,是根本不可能跑得过骑兵的。

尤其,他们即将面对的,还是素有赫赫威名的西凉铁骑。

十个士兵面色坚毅,抽出了短刀,迅速将刘云紧紧护佑在了中间。

就在此时,小树林以东,一道尘烟滚滚而起,伴随着地动山摇的马蹄声,极速而来。

刘云现在倒是相信影视剧中所演的,那些趴在地上听骑兵方向的情景。

这声音,趴在地上的确能够听得到。

方圆一二里的骑兵动向,绝对是可以听的很清楚的。

胡思乱想驱赶不了刘云紧张的心情,眼看着那队骑兵即将到了跟前,刘云忽然灵机一动,大声喝道:“将刀都收起来,散开一点!快!”

众兵士都有些纳闷,不明白自家主公这么做的用意。

但还是迅速的执行了命令,一众人立刻将短刀藏了起来,稍散开来。

尽管如此,大家的队形,还是以刘云为中心,做好了时刻以性命保护刘云的准备。

保护好刘云,这是临行前王治交给他们的死任务。

为此,王治连他们的家人都安顿好了。

他们跟随王治南征北战,虽然做的都是上不得台面的勾当。

但他们具是铁骨铮铮的汉子,视军令如生命。

马蹄翻飞间,那一队人马已到了眼前。

马上人扯拉缰绳,马儿发出一阵高亢的嘶鸣。

刘云抬眼望去,当先一人,银甲兽带,后披深红色斗篷,英气逼人。

此人,面貌竟是格外的英俊,甚至于还有些秀气。

再仔细一瞧,刘云恍然,原来,这……他娘的是个女人!

那女将高居红鬃烈马之上,俯视着刘云,嘴角忽然勾起一丝玩味的笑意。

“汝等何人?”她高声喝问道。

刘云做出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连忙答道:“小民乃出云山下人氏,家乡盗匪横行,实在是呆不下去了,我等乡邻打算投往阿阳谋个营生。”

“出云山下?缘何全是男人,不见家小?”女人扫视了一圈刘云等人,喝问道。

刘云连忙说道:“家眷已先行打发去了!”

“胡扯!”女人陡然发怒,马鞭指向了刘云,喝道,“就你这般模样,面白如浆,会是百姓小民?你以为当真能欺瞒得过我的眼睛。”

话音未落,她手下骑兵纵马,已是将刘云等人团团围了起来。

“将军,您这话说的可就很奇怪了,我天生生的白,这也不是我的错。你们怎么老是觉得我生的白净,就以为我是那士族富绅子弟呢?前两日,一伙盗匪,也因为我生的白,把我给掳了,你们这分明就是以貌取人,实是太过分了。”刘云怒声喝道。

娘希匹的,一个个的有毛病啊!

死揪着他长得白不放?老子生的白有错了?你们有本事也长这样去啊!

女人手持马鞭,挠着马脖子,忽然笑了起来。

“吾随父兄,征战四方,于这凉州大地,见过的寻常百姓不在少数。就我这军中儿郎,也多是百姓出身,鲜有见到似你这般的。来人呐,绑了!”

随着女人一声令下,几个兵士跳下马,持刀奔向了刘云。

刘云内心那叫一个郁闷,这所有的差错,竟出在他长得太帅气上。

太过分!

马都一个马贼看他不顺眼,刘云是可以理解的。

可这个,你一个女人,你也看不顺眼?心理是不是有毛病啊。

在那几个士兵即将到眼前之际,刘云身边亲兵,忽然动手。

十个人一拥而上,趁那几名士兵不备,短刀便扎进了他们的脖子。

刘云一看这一仗到这个时候显然是打定了,没有丝毫的犹豫,趁着空隙,一个箭步就冲向了那女将。

擒贼先擒王的道理,到哪都不会有错。

奈何那女人高居马上,刘云使出了浑身解数,只是纵到高出马背一丝。

竟是上不去马!

情急之间,刘云一把扯住了那女将腰间兽带。

那女将显然久经战阵,反应格外之迅速,反手抽刀,便冲着刘云的脖子砍了下来。

刘云神色大变,抓着兽带的右手猛然发力,双腿弹跳而起,蹬在了马身上,借力猛然一拽。

这两下的力量汇聚,马上女将抵挡不住,从马上坠落了下来。

刘云也被裹挟着带了下来,整整人重重的砸在了那女将的身上。

占得丝缕先机,刘云喜出望外。

然他不敢有片刻松懈,一把搂住了女将双手,用双臂死死缠住,用整个身体的力量压住了那女将。

只见那女将顿时面色绯红,气的鼻孔如门洞,整个人像是放在了锅上面蒸煮一般。

“放开我!放开!”女将羞愤交加,大声喝道。

刘云终于偷得一丝先机,匀了一下气息,说道:“想什么呢?我要是现在放了你,你还不得把我给砍死!你当我有那么傻吗?你就瞧瞧现在对准我脖子的刀有多少把吧!”

虽然刘云压制住了女将,那这女将手下的兵士,却将刘云里三圈外三圈的围了个严实。

“我跟你们这帮王八犊子说,你们最好别动手,你们一动,我也就动!别看我现在手无寸铁,可我还有牙齿?你们那个王八蛋的刀锋要是伤到我一根汗毛,我就咬断你家主子的脖子,都他吗给我掂量掂量。”刘云闷头大喊道。

他是想抬头看看到底有多少人围着他,可现在抬头实在艰难。

他的双臂和这个女将的双臂,如今几乎是绑死在一起的。

这些士兵还真被刘云给唬住了,一个个有所忌惮,而不敢上前。

那女将登时就怒了,横眉竖目的急了眼,大吼道:“你们这群废物,将这登徒子拉开!”

“哟呵,你是觉着我没这本事了是吧?”刘云拽着那女人的双臂,猛的坐了下来。

这个姿势看起来,着实有些古怪,毕竟是刘云坐在人家的腰上。

右手努力的掰过那女人力气相当大的左手,刘云艰难的从怀中掏出了短刀。

然后再一次俯身而下,这一动作,就更加的难以启齿,不可名状了。

短刀成功的比划在女将的脖子上,刘云长出了一口气,喝道:“都给我瞪大眼睛看清楚了,谁他吗拉老子一把试试?我可以不杀她,要是你们谁动我一下,我就割她的衣服。你们的主子你们肯定天天见,但一定没有见过全样吧,我今天满足你们怎么样?”

女将顿时面红如烙铁,被吓到花容失色。

“你给我住手!我叫你住手!”她的脑袋摇的像是疾风吹过的狗尾巴草。

刘云微撇嘴,“吼什么吼?我还没动手呢!叫他们把我的人放了。不然我就开划了,你这甲是定做的吧?鼓鼓囊囊的,我就先划这两个大包。”

生的这么有容乃大,不好好相夫教子,出来当的什么将军,真的是。

刘云虽然没有看到,但可以肯定,王廷他们一定被抓了。

十个人对战两百个人,胜算为零。

“你……无耻之尤!放人。”女将军气的浑身发抖,可不得不着令放人。

她被抓了,就等同于是抓住了这群人的死穴。

片刻后,随着身后一阵脚步声,刘云看到了王廷等人。

万幸的是,他们都还没有挂。

可能是因为刘云抓了这女将,她手下的士卒有所顾忌,这才留了众人一命。

看到王廷等人站在眼前,刘云没好气的吼道:“愣着干嘛?刀架上啊!把我扶起来,你们觉着我这样子好看啊?”

现在这样子,贼他娘的像,在野外拍某大片。

王廷等人才猛然反应过来,五个人分左右后,抓住了那女将,然后将刘云扶了起来。

“无知之徒,我誓杀你!”女将咬牙切齿的低喝道。

声音虽低,可看那发白的嘴型,绝对使出了浑身的力气。

刘云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扫视了一眼周围虎视眈眈的士卒,眼睛一瞪,喝道:“都给我滚远点,不然,我就割衣服了!妈勒个巴子的,我看你们这群人是真想看啊?”

女将手下一众士兵,被刘云这句话给吓到了。

看他娘个锤子,还要不要小命了。

根本不需要那女将发话,一群士兵,立刻后撤四五步。

更有甚者,竟然把眼睛闭起来了。

“你现在还在我手里,就先别想着杀我了,万一我一动歹念,先把你给杀了,岂不是很可惜?”刘云打量着那女将,问道,“听闻冀县屯守一女将,乃是马腾之女马文鹭,该不会就是你吧?”

“无耻之徒,本将军正是你家祖宗马文鹭!既然知晓我的身份,还不跪地称服。若我父兄知晓,定叫你五马分尸,车裂腰斩,死无葬身之地!”马文鹭瞪圆了眼睛,怒声吼道。

刘云斥道:“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别说脏话,这让赵云以后还怎么娶你?再说了,我家祖宗是汉武大帝,你恐怕占不到份儿。”

“你!……赵云何人也?他怎配娶我!”马文鹭被气的半死,但竟还关心起了赵云。

刘云不得不感叹缘分这东西,真是摸不着的,说不准。

马文鹭竟然还真问起来了。

“你说赵云啊!他是蜀汉五虎上将之一,于十万军中可杀个七进七出的猛将,不过现在,我也不知道他在干嘛。”刘云说道。

第十五章?克阿阳城

“无耻之徒,你定是在戏耍本将军,天下有如此善战之将,缘何我素未听闻?他竟还要娶我为妻?断无可能!我马云禄可非谁人都可娶的。”马文鹭一脸嫌弃的斥道。

刘云背着手,细细打量着马文鹭。

这女人长得还是蛮清秀的,赵云的福分倒是不浅,可惜就是个马背将军。

也就是赵云了,这样的女人,一般人可还真降服不了。

“孤陋寡闻罢了,你日后自会知晓的。”刘云撇嘴说道,“如今可不是谈论你这未来对象的时候,瞧瞧你这手下人对我虎视眈眈的,一个个恨不得把我都骨头都给吞了,你说我该怎么办才好呢?要不要将你杀了呢?”

嘴上所说,也是刘云内心所发愁的。

这人不杀吧,是个麻烦。

杀了吧,好像麻烦更大!

总而言之,打仗就是一件麻烦事。

马文鹭生性刁蛮,但也怕死,她将洁白的牙齿咬的咯噔噔作响,喝道:“你敢!你若敢杀我,我父兄定不会轻饶于你。”

刘云正在想着事情,摆手随意说道:“饶不饶的无所谓,只要不杀我就成。”

“王廷,换上他们的衣服,把这个娘们带上,去阿阳!”

胡乱掐了一番手指,刘云心中有了决断,扬声喊道。

“喏!”王廷应道。

马文鹭听到刘云的话,不知怎么的,忽然就急眼了。

“娘们?你叫我娘们?!我不管你是何人,千万别让我脱身,否则,我定叫你不得好死。”马文鹭扯着嗓子,撒着泼扭着身子大声喊道。

尽管声音还挺好听的,可这话就一点都不耐听了。

刘云轻啧一声,斜眼瞅着马文鹭,威胁道:“难道你不是娘们,要不要我给你验验身,证明一下啊?”

马文鹭怨恨的瞪着刘云,悄然闭了嘴。

而且,腿还不由自主的聚拢了起来,似乎是出于本能的想要保护一下。

刘云轻笑了一声,分明就是个娘们,还非不承认。

没再过多耽搁,大家换上了马文鹭手下士卒的装扮,奔向了阿阳。

马文鹭如今便是他们的护身符,几个人死死的将她拱卫在中间,用绳索捆缚的像个粽子。

尽管马文鹭手下兵强马壮,人多势众,可却丝毫奈何不了刘云。

文鹭将军的性命,可比他们的小命值钱太多了。

便是伤到一根毫毛,他们这群人恐怕都得为那根毫毛陪葬。

因为有马文鹭这个护身符和她手下的两百骑兵,刘云便没有再走偏僻的小路,而是转走秦时所修建的驰道,如此以来节省下了不少的时间。

一路翻山越岭,约莫两个时辰后,阿阳城池遥遥在望。

这一座小小的县城,如今还残存着硝烟过后的痕迹,城墙上深红色的血渍,依稀可见。

废弃的云梯,如同朽木,连同一些无主的断手断脚,搁置在城墙的一角。

行军至此,刘云便没有再走驰道直线前进,而是率人绕到了阿阳城西南方向。

一路上,另外几队人所留下的标记,具都指向了那里。

西南方向,山峦起伏,倒是很适合兵马藏匿。

王廷先行了一步,去与他队人马会和。

如今大家都是西凉军装束,突然前去,容易造成不必要的误会。

待刘云率人即将到近前时,自山坳里,转出了一队人马,迎向了刘云。

“主公!”

刘云微抬手示意,吩咐道:“所有人,立即换上西凉军的装扮!如有他们有违抗不从者,就地斩杀!”

手握马文鹭,刘云有的是胆气。

这帮小子若是哪个不从,刘云毫不介意让手下的兄弟们给长刀上上色。

“喏!”

一群难民一般的士卒,低和一声,扑向了那两百西凉军。

若正面硬刚拼武力,刘云手下这些士卒,定然不是这些能征惯战的西凉骑兵的对手。

可如今他们有所顾忌,差不多就是待宰的羔羊。

马文鹭的脸色一片阴沉,她完全低估了这个混蛋对手。

看到这近百人,她所有的打算算是彻底的破碎了。

本以为到达阿阳,在她的底盘上,事情定会发生逆转。

可事实是,她更加的难以脱身了。

谁能想到,这混蛋竟然还在这里藏了一批人!

这绝对是一次有预谋的伏击,出云山……马都,这贼寇真是好大的胆!

她将刘云当作了如今坟头草已三丈三的马都。

“下了所有人的装束!”在大家都换上了西凉军的装备之后,刘云再次下令,“尤其是里衣,都给我剥了!我们绳索有限,就拿他们的衣服当绳子吧。”

此话一出,那两百西凉兵忽然躁动了起来。

抢了他们的甲,抢了他们的刀枪,为了文鹭将军的性命之忧,这事情他们也就认了。

可连里衣都不放过,这完全是对他们的侮辱。

“马都,你莫要太过分了!将他们逼急了,可不会管我的性命。”马文鹭高声喝道。

马文鹭手下一众士兵,围在周围,用冷冰冰的眼神,回应着马文鹭的话,表明着自己的态度。

刘云冷笑一声,目光环顾四周,忽然一刀挥了下去!

森寒刀锋如划过黑夜的闪电,伴随着一股血箭飞起,落了尾声。

一个西凉士兵,随着刘云手中刀顿地,摔倒在了刘云的脚边。

在他的脖子上,一道伤口缓缓裂了开来,血如泉涌。

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刘云徐徐说道:“看样子,你们还没有明白眼下的情势,现在有没有清醒几分?你们不脱,那我就脱她的!”

刘云手中尚在滴血的刀,点在了马文鹭的身上。

刀尖就卡在马文鹭相当惹眼的锁骨上!

空气忽然死一般的寂静。

来自西北高原深处的风,呼啸而过,吹的众人不由打了个冷颤。

被怒火烧了心怀的马文鹭,终于看清楚了眼前的事实。

主动权已全然不在她的手中了,如今刀、甲、马匹尽入敌手,她随同她手下这些能征惯战的亲兵,如今就是一个个手无寸铁的匹夫。

“全部放弃抵抗!照令行事!”马文鹭极不甘心的喝道。

自随父亲起事以来,这是她打过的,最为窝囊的一仗!

敌人兵不血刃,竟就拿了她们。

刘云示意王廷可以动手了,而后对马文鹭说道:“马将军,你的耳目确实可以。但我想你应该是搞错了,我叫刘云!至于那个马都,我不认识,应该是死了吧。”

“刘云?”马文鹭愣住了,目露迷茫。

刘云这个名字,她从未听闻,这一方地界有这么一号人物?

看这群人虽然衣着褴褛,可行事果断狠辣,张弛有度,显然是久经战阵之辈。

按理说,这样的一群人不应该从未听闻过。

可事实是,马文鹭真的丝毫都想不起来,她可以确定刘云这个名字今日是头一遭听说。

刘云灿烂一笑,抓起一把泥抹在了马文鹭的脸上,说道:“正是,鄙人刘云,刘玄城!记住了。”

“你干嘛?!”马文鹭挣扎着,吐出了沾染到口中的泥土。

刘云说道:“作为俘虏,你的话实在是太多了!这是我回答你的最后一个问题,我可不想,城楼上那些士兵将你认出来。”

自马文鹭腰间掏出印绥,刘云亲自动手,在马文鹭面红耳赤如杀人一般的目光中,卸了她的甲,换上了普通士兵的甲束。

“刘云,我誓杀你!”马文鹭面目狰狞,恶声喝道。

今日一役,不但抹杀了她这个领兵之将所有的尊严,连身为女人的那点羞耻之心,都快被剥尽了!

她的贴身之甲,竟被这个无耻之徒就这么给换了!

“别说这些威胁的大话,如今你还在我的手中!王廷,杀个人,让这娘们闭嘴。威胁个不停,烦死了!”刘云喝道。

马文鹭的眼睛陡然瞪大,但她求情的话还没说出口,王廷已经动手了。

手起刀落,一颗满目惊恐的人头就滚落到了马文鹭的脚边。

如今这些西凉兵像是被剃光了毛的羊,横七竖八的绑在树上,丝毫没有他们反抗的余地。

“这就是你威胁我的代价!下次说话,最好掂量掂量。”

刘云瞅了一眼马文鹭,纵身上了马。

面貌一新的出云山大军走出了山坳,裹挟着马文鹭奔向了阿阳城。

被人驮在马背上的马文鹭,一双妙目死死的盯着刘云的背影,终究是没有再发一言。

刘云捂了一把跳的格外厉害的心脏,重重深吸了口气,看向了越来越近的阿阳城。

他并非是嗜杀之辈,可这是一个杀戮的世界。

他手中的刀,若是握不稳,他和如今站在他身后的这些兄弟,一个都将不会有活路。

马文鹭虽然是一个女人,但也是一个将军。

身为降将,竟还如此猖狂,并非是因为她是一个女人,而是她根本就没把刘云当成一个势均力敌的对手。

刘云大概能猜到,在马文鹭的心中,她如今沦落他人之手,只是因为巧合。

而,并非是因为实力。

她瞧不起刘云!

这是刘云在她的眼睛里,能够看得出来的东西。

“来者何人?”

城楼上,手握长枪的士兵探出头来,高声喝道。

刘云亮出了马文鹭的印绥,冷声喝道:“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

那兵士定睛看了一看,顿时大惊,连忙喊道:“快开城门,快开城门,是文鹭将军!”

在那扇巨大的城门轰然而动的时候,刘云扭头看了一眼马文鹭。

两人目光交接,仇恨和云淡风轻,搅和成了一团。

刘云轻笑一声,这女人,这回还算明智。

拉过马缰,刘云低声对王廷说道:“进城之后,你带人入府,我去收了这城池。”

“喏!”王廷面色肃穆,颔首领命。

在轰隆隆的声音中,高大的城门在四个士兵的推搡下,终于打了开来。

刘云扬鞭纵马,一马当先进了城,众兵士紧随其后。

“奉将军之令,接管此城!”

刘云大步上城,口中高声喝道。

原有守城兵跪了一地,听着号令。

马文鹭这个女人,在如今的西凉军中威望颇盛。

尤其她是马家独女,马家上下皆爱之如一,于军中那威风自是非同一般了。

“将军,缘何不见文鹭将军亲至?”一名校尉快步到了刘云的跟前,躬身问道。

刘云淡然扫了一眼,猛然扬刀。

在人头落地的时候,刘云冷声说道:“哪来的这许多废话!”

跪了一地的士卒,顿时被吓了个半死,浑身战战兢兢的,跪的更是虔诚了。

一句话就杀人?!

这也太狠了点吧。

但没人敢吭声,死掉的是此地职位最高的了。剩下的,不论身居何职,说白了都是普通士卒,都得为自己的小命掂量掂量。

第十六章 得民心者

被严密看守的马文鹭,抬起头能艰难的看到一丝城墙上的情形。

他们投降了!

那是她亲手带出来的人马,就这般投降了!

拿下不到数日的阿阳城,就这样轻易的,拱手于人了。

马文鹭怒火中烧,然而,她如今连喝骂之言,都不敢喊一句。

这个从未耳闻,名不见经传的刘云,杀伐手段让马文鹭感到心悸。

此人显然深谙人心,在这城楼之上,他虽只是杀了几个人。

可在这些西凉兵心中所产生的效果,无异于坑杀了数万人。

这是一个非常可怕的人!

马文鹭心中尽是恨意,可却无可奈何。

……

刘云长身立于城头,遥望着城内仓皇逃窜的普通百姓,心怀悲悯。

在这个时代,最悲剧的莫过于这些百姓了。

无论哪一方势力做主这片土地,他们的日子都不会好过。

历史上有所记载的人口迁移,绝对要数三国时期,最为频繁,也最为混乱。

哪一方的地盘上呆不住了,便开始往其他势力地盘逃窜。

在整个三国时期,百姓,活成了居无定所的候鸟。

“众位父老乡亲,且稍安勿躁,听我一言!”刘云振声大喝道。

四处逃窜的男女老幼,缓缓停下了脚步,仰头看向了城墙之上,那道单薄的身影。

人们面色肃穆,神色谦卑。

当那道身影走上城墙,他们便已知道,这片他们祖祖辈辈生存下来的土地,又易主了。

他们能否生存,又能活成什么样子,如今就看此人的脸色了。

百姓越聚越多,但无任何嘈杂之音,他们几乎是屏气凝神的等着听刘云的话。

“诸位乡亲,在下刘云,我有一言想与诸位父老探讨一二。如今阿阳城虽拘于我手,但我不会成为这里的主子,实是势单力薄,难守此城。我有良田数百亩,若有父老愿随我等,可收拾行囊,随后出发。愿意跟随我的,各户按人头可得地三亩!无赋税,亦无徭役。”刘云用尽了力气,一字一句大声喊道。

话音未落,底下顿时一片哗然。

“每人三亩地?还没有赋税徭役?这如何可能?”

“此人该不会是在欺骗我等吧?”

“我倒是觉得不太可能,他没有必要欺骗,众位觉得,他骗我们有何用?”

“也是,若想抓人,他手握精兵,直接抓人便是了,又何需费这口舌!”

“然,这般条件,会否太好了一些?”

“苦日子过的狠了,听闻这样的好处,确实难以相信!”

“我愿随他去,即便此事只是幻影虚言,可他终究是给了我等希望,听到这样的一番话,我已知足了。”

……

看着底下的声音稍微小了一些,刘云这才继续喊道:“若不愿意者,我将大开仓廪府库,散给诸位钱粮,阿阳城凋蔽,钱粮不多,只是在下一番心意。”

散给钱粮?

一众百姓此时彻底的惊呆了。

阿阳城在这短短的几个月内,几番易主,可从没有人像刘云这么做过。

即便是朝廷把控时,在饥馑之年里,都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好人,大好人呐!”

形如枯槁的老人,高举起了手臂,鼓足了力气大喊了一声。

随即,支撑着行动不便的双腿,缓缓跪了下来。

周围的百姓,像是风吹过的麦浪,接连跪伏在地。

他们用无声的行动,表明着自己的心意。

这一跪,有太多的意味。

刘云看着跪了一地的百姓,内心难以名状,他如今所能做的,也仅于此。

带着这些百姓上山,散给他们钱粮,这不论哪一样,其实对于刘云而言,都并非是好事。

人一多,劫难和压力也就接踵而来了。

要想把这些人都安顿好,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可刘云并不后悔,也不惧怕。

他做这一切,只求无愧于苍天,无愧于良心,无愧于刘彻的信任。

王廷大步上了城墙,到了刘云的身边,回禀道:“主公,都安排好了!”

“安排人手,拿出一半的粮食,分给百姓。其余粮食、牲口、车马,统统带走。”刘云吩咐道。

王廷一怔,看了一眼城下跪了一地的百姓,随即重重点了点头,“喏!”

阿阳城尽管再穷,那也比出云山富余。

但凡有一点用的东西,刘云连一根毛都不想给韩遂、马腾的人留。

绑了马文鹭,拿了阿阳城,这仇怨已经结下了,那就彻底的做绝。

王廷喊着散粮,却只带走了一小部分的百姓,剩下的显然都是打算跟着刘云的。

于是这些人在随后各奔各家,收拾家财辎重。

一不会儿的功夫,扶老携幼,牵驴拽豕的百姓便在城墙下汇聚成了一大片。

刘云粗略一看,足有千人了。

这个阵势……出乎刘云意料的有些大。

他原本以为,有几百人愿意跟着就不错了。

可万万没有想到,如今已经破千人了,而且还有百姓源源不断的自周边而来。

刘云立马分出了三十人马,带着这些百姓先行一步。

百姓拖家带口,行动迟缓,尽管出云山距离此地并不远,可若阿阳城被劫的事情,被周遭韩遂、马腾军知晓,定是一件麻烦之极的事情。

刘云可总共就带了一百兵士!

所以,根本不敢有过多的耽搁。

马文鹭被带在了先行出发的第一队之中,看着那些离家出走,却喜气洋洋,仿若过节一般的百姓,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刘云喊得那些话,她也听到了,可她一个字都不相信。

世上会有那么好的事情?

无徭役,无赋税,自亘古以来,就没有这样的事情。

可偏偏百姓们相信了,而且相信的人还这么多。

这可真的是奇了怪了!

刘云此人,马文鹭如今是越看也看不懂了。

……

王廷那边的事情结束了,前来复命。

刘云没做任何的耽搁,带上那些降兵,还有剩余的百姓,立刻出发。

一条长龙一般的队伍,离开了阿阳城。

一车车的钱粮辎重,后面拴着各样牲口,那些降兵被裹挟在中间。

当这支队伍离去,原本就萧条的阿阳城,瞬间变得像是一座空荡荡的鬼城。

坐在马上,刘云的心情有些紧张。

这样的一支队伍,若是遭遇敌军,可就彻底的完蛋了。

恐怕连一轮冲击都抵挡不了,就会被杀个七零八落。

好在,天降福荫,刘云白担心了一场,直到出云山脚下,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一个人都没有折损,反倒在半道又赚了不少的百姓。

那些跟随刘云而来的百姓,有许多人的亲戚就在附近,消息一传递,便又聚拢了数百户百姓。

看到那高耸入云的出云山,刘云悬着的一颗心,终于算是彻底的放了下来。

山下的探哨,将刘云回来的消息,立刻汇报到了山上。

不多会,公孙禄、王治二人带人急匆匆下了山。

看着那自山下一直蜿蜒向山上的超长队伍,两个人一脸的惊骇。

“明公,不是说去抢粮嘛,缘何带了这么多的百姓归山?”公孙禄亲替刘云牵住了马,开口问道。

刘云纵身下马,笑说道:“这山下的土地我可已经租下来了,没有人种是不是太可惜了?”

公孙禄恍然,说道:“原来明公是如此谋划,小老儿竟一直未能明了明公之意。”

“可是……主公,这么多的百姓,山上恐无法安置?”王治一脸忧心的说道。

刘云拍了拍马背,说道:“办法总是会有的,先将我等的宅院暂时腾出来,我们挤一挤便是了。明日便伐木建宅,这个问题还是很好解决的。”

王治点了点头,应道,“如今也唯有如此了,这小小的出云山最多时,也就千人左右。这忽然之间增员千多人,房屋便是燃眉之急。”

三人一边往山上走着,刘云摇了摇头,说道:“这不是最麻烦的事情,如今这人一多,最麻烦的当是如何管束这些人。”

公孙禄很是赞同刘云这句话,他说道:“管子有云,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百姓易管,也难管,无外乎吃饱喝足,不挨饿受冻而已。”

“所以,我已答应了他们,无徭役,无赋税,在这出云山上自给自足!”刘云抓了抓渐长的头发,说道。

王治大惊,说道:“明公,这岂不是……”

刘云抬手打住了王治,说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们应当施恩于百姓,他们日后将是我们最大的底蕴所在。也唯有如此,他们才会将此地当作自己的家园。当外地入侵,百姓便人人皆是兵吏。”

公孙禄拂须笑道:“这牧民之法,明公深的其精髓。”

“彩虹屁留着以后再用,如今百废待兴,哪有个锤子的精髓。”刘云笑骂了一声。

其实,他并不喜欢牧民这两字,听起来百姓就像是那牲口一般。

辛勤劳作,为国家做贡献,直至老去,便像是他们生来的职责。

事情不能如此,人人当生而平等。

公孙禄一笑了之,尽管眼前确实会有不少的麻烦和问题,可刘云的做法,他十分的认同。

得天下有道,得其民,斯得天下矣。

得其民有道,得其心,斯得民矣。

得其心有道,所欲与之俱之,所恶勿施尔也。

刘云,有天下雄主之姿!

……

上山之后,刘云就当了甩手掌柜了,将剩下的事情,全部交给了王治和公孙禄二人。

他的时间很紧迫的,他还得搞搞研究去。

社会的进步,其实最主要还是工具的进步。

装了一脑袋的现代工具,要是不在这个凋蔽原始的社会,一展所长,就实在太可惜了。

民生所需与战争所需是刘云最主要考虑的两件。

蜀地冶铁工业在西汉的大力发展,到如今已趋紧成熟。

这也为刘云的一些设想,提供了基础。

在凉州大地,最蛮横难缠的绝对要数西凉铁骑,可偏偏,刘云如今已经把人家给得罪了。

那他就必须得考虑接下来随时都有可能爆发的战争。

据马,铁蒺藜,以及长枪,这是必须要准备的。

火铳那种原始的火器,刘云非常眼馋,可奈何知识底蕴实在有限。

排除已经存在的和没法搞的,刘云剩下的选择着实不多了。

他将重心放在了连弩、大型弩机以及铠甲上。

好的武器,和优良的防御,能最大限度的减少自身的伤亡。

连射弩据说好像还是诸葛亮发明的,这个功劳,刘云觉得他要先抢了。

刚刚抢了赵云的媳妇,现在又劫诸葛亮的道,刘云恍然发现,他无形中好像把未来的蜀汉也给得罪了。

从赵登那里要来了几个工匠,刘云就和这些人,在自己的小院里折腾开来。

刘云出想法,他们负责干活。

毕竟这不论哪一个匠种,刘云都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外行人。

……

出云山上因为突然多了一千多人,而变得格外的热闹。

这些扶老携幼,举家而来的百姓,安顿起来,并没有刘云和公孙禄所忧愁的那么困难。

公孙禄都还没有完全的安排下去,百姓便已经加入了浩浩荡荡的建造大军,开始干活了。

而身强力壮的男子,纠结起来,主动找到王治,请求当兵。

忙归忙,但一切突然间就变得有条不紊了。

傍晚时分,公孙禄、王治、赵登三人相偕到了刘云的小院。

就着灿烂的夕阳,几个人在院外石桌坐定。

“百姓都安置的如何了?”刘云问道。

公孙禄拿出一筒竹简放到了刘云面前,说道:“明公请看,此次上山的百姓共计一千八百余二人,去除妇孺老幼,青壮男子总计五百三十八人。已有三百余人,主动请为兵士。如今,已基本安置妥当了。”

刘云仔细的看着公孙禄整理好的统计,一边说道:“如今已见好处了,百姓大都是知恩图报的,只是身为一地之主的人,不知体恤而已。”

这么快就见了效果,其实,刘云还是相当意外的。

公孙禄几人微微颔首,这个结果,也大出他们的意外。

“主公,今日也有几名匠作上山,主公所吩咐的业已全部准备妥当。”赵登开口说道。

刘云放下竹简,赞赏的说道:“赵兄辛苦了!”

赵登有些慌乱,连忙说道:“属下受之有愧,有愧。”

无章法的搓着手指,刘云一边想,一边对赵登说道:“自明日起,全力打造百炼精刀!阿阳城内我们抢来的铁器,回炉再造,应该能支撑一些时日。”

在刘云的观念里,武器绝对不能太次了,砍两下就卷刃、缺口的刀,能打赢个狗屁的仗。

反正如今基本上是一穷二白的状态,没有物资了,那就继续各种抢呗。

“喏,十日不成问题。”赵登领命说道。

刘云点头,将身旁那一堆乱七八糟的木片推到了赵登的面前,说道:“赵兄,此乃造纸之法,你琢磨琢磨,安排人手把此事给办了。需要什么样的人手,找公孙先生安排。”

“造纸之法?”赵登疑惑的嘀咕道。

公孙禄和王治也格外的好奇,蔡侯纸他们是知道的,宫廷贵族专用之物。

民间也有少量的造纸术流传,但终究难以成市,故而依旧多用竹简。

刘云解释道:“我这造纸术,可比蔡侯纸要方便容易许多,木浆便可,而且更为好用。”

感谢自小学就开始的造纸术科普,刘云对这个记得相当清楚。

没有纸这个东西,是真的不行!

在书写上,刘云倒觉得问题还不是那么的大。

重点的重点是,在这地方,没有上个厕所真的太艰难了。

他娘的,木片会刮死人的!

而且那么做,实在太他娘的恶心了!

“明公真乃大才,若此法可成,我等也过一过那宗亲贵胄的日子。”公孙禄看完木片上的内容,无比惊喜的说道。

刘云对于公孙禄这拍马屁的手段,着实感到无奈。

人老了,也成精了。

“这法子肯定成,放心干去吧。”刘云笑说道。

第十七章 梁兴攻山

尽最大可能的人尽其力,物尽其用,是刘云目前的现状。

人少,事儿多,是完全无可奈何的事情。

在这出云山上,有一个算一个,谁也别想闲着。

当然,除了那些稚子小儿。

大兴土木,锻造兵甲,兵士训练,等一系列,具都是问题。

这还不包括,采矿制黑火药,开荒等已经安排上的事情。

自黄昏一直到深夜,这一堆的事情,刘云四人说了个口干舌燥,终于算是理出了眉目。

征服和治理,是两个相伴生的,几近永恒的问题。

拿下一块土地,并将它治理好,才能算得上是成功。

只知用铁骑征服,却不施仁政,不知如何管理,那就是霍乱。

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一己私利,荼毒戕害百姓而已。

在这个小小的,只有两千多人的山头。

刘云现在就开始考虑这些事情,其实是挺搞笑的。

让那些豪门大族听见,绝对会笑掉大牙的。

山匪都开始搞山头建设了?

但刘云觉得这是非常有必要的,因为,他的目标是沃野千里,广袤山河。

从小处着手,才能更加清晰的看到问题所在,并及时加以纠正。

在目前,刘云还有犯错的机会和改正的余地。

在后世,一个两千多人的公司,算得上是一个大公司。

为了管那两千人,各种条条框框,都足够装好几箩筐了。

而如今的出云山,相比于同等规模的公司,更要复杂数倍。

……

经过这大半晚上的探讨,出云山的组织架构,初步有了清晰的分工。

内政全权交由公孙禄负责,兵马归王治,赵登领将作监。

这三个方面,都做了一个精准到位的细化,力争做到各司其职,不混不乱。

由此,刘云不得不启用了大量的新人,具是公孙禄三人所推荐的。

对于这些人,刘云只有一个要求,品行和能力并重。

依着刘云的性格,丑话自然是讲在了前面,赏罚并行。

至于其他的大部分事情,刘云基本都听了公孙禄三人的意见。

毕竟土著管土著,这是最靠谱的方式。

对于东汉而言,刘云目前还是一个陌生人。

他脑子里那些先进的思想和想法,暂时根本没有可实施的根基。

在众多事情之外,刘云只重点要求了一件事,情报刺探。

这个时代,在这一点上,是一个巨大的漏洞。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蒋干那种拙劣的刺探手法,实在难以堪用。

出云山独立的情报机构九宫司,也由此而产生。

王治从兄王廷,兼任此职。

“明主,对百姓不收徭役,赋税,小老儿有几言,实是不吐不快。”

一切事情都敲定之后,公孙禄欲言又止的说道。

刘云看了一眼王治和赵登,发现他们两人的意思,显然也如公孙禄一般。

手指敲打在冰凉的石桌上,刘云叹道:“我的本意是,尽最大力度的调动百姓劳作的积极性。人类聚居而成社会,当每个人的积极性都调动起来,经济复苏便有望。小圈子的经济,终会蔓延成大趋势。割韭菜,总该是要给韭菜生长的空间和机会的。”

公孙禄、王治、赵登三人听了个大眼瞪小眼。

这……

每个字他们是可以理解其意的,可这连起来之后,为何这般的难以理解?

刘云颇为无奈的看着三人,语言不通,真是天大的难题。

他只好接着说道:“不若如此吧,先尝试一段时间。若不行,我们可随时调整,到时跟百姓们诉诉苦吧,我们活不下去了,他们总该交一点吧。”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刘云的这个馊主意,在公孙禄三人看来,那就是彻底的不靠谱。

刘云也便只好妥协了,本身他所做的这些,都是尝试。

这出云山就是他实验一切的试验田。

“如此,也好!”公孙禄终于开心了。

赵登和王治也总算是放心了!

刘云怅然看着漫天繁星,这日子可真是艰难。

……

当曙光普照大地,一骑人马快马加鞭离开了张氏坞,直奔南边而去。

片刻后,一普通百姓打扮的男子,急匆匆闯进了出云山下一处宅院。

没多时,便有两人相携而出,绕过阡陌纵横的田野,钻进了出云山中。

“报!”

响亮的呼喝声,自山腰一直蜿蜒上了山上各峰。

一个健硕敏捷的男子,一路快跑上山,到了刘云的小院。

“启禀主公,张氏坞于今晨突练兵马,并派出了一队二十人的哨探,奔南而去,看其行踪,应是直奔冀县。”

正在琢磨连弩的刘云,放下手中的木头,面色突然沉了下来,喝道:“去请王将军!”

“明公,治已到了!听闻有紧急军情,治不敢怠慢,便连忙过来了。”王治的声音自外边传了进来,紧随随后,他壮硕如熊的身影便出现在了院中。

刘云招手让王治先坐下,而后说道:“张岭自称与梁兴关系匪浅,他为我之近邻,山上发生什么事,定很难瞒得过他的耳目。”

“明公,你的意思是我等劫了阿阳城之事,已被他所知了?”王治问道。

刘云轻笑一声,说道:“此事一定瞒不过他的,他要知道那是迟早的事!我所担忧的,而是我等掳了马文鹭之事,马腾只此一女,马氏父子可是爱之如一呐!”

王治的脸色变了又变,这个消息可真的是够糟糕的。

“若马腾大军亲临,明公,我等这小小的出云山,恐难以支撑!”王治喃喃说道。

那个结果,王治有些不敢去想象。

他虽鲁莽好战,但并非莽夫,这些事情也是能想通的。

以出云山之力,去撼如今风头正盛的马腾,那不是找死嘛!

马腾如今领着三十六部叛军,聚众数十万,声势浩大,八方震动。

就连董卓也要掂量一二,何况出云山。

虽有传闻,他和韩遂如今矛盾重重,可那毕竟是传闻,当不得真。

若真战事爆发,出云山定会像那朽木一样,在转瞬间就灰飞烟灭的。

“支撑?此事就别想了,我们连反抗的机会恐怕都不会有。阴差阳错的抓了个马文鹭,真的是最狗血的事情。”刘云有些烦闷的说道。

如今马文鹭这个女人杀不得,放不得,着实是把刘云给难住了。

放了,她定会领兵来攻,这女人明显相当记仇。

若是杀了,那就更加的完蛋了,马腾肯定会带着大军踏平出云山的。

到时候摆在刘云面前的路,恐怕只有逃往中原了。

“且不管如何,传令下去,即可备战!上山的山道务必多置据马,陷坑。铁蒺藜,黑火药也不要吝啬,多置于山道险要处,这是生死一战。”刘云沉声喝道。

“喏!”王治站了起来,大声喝道。

刘云沉思片刻,又说道:“另外,立刻派出一支人马去往冀县,昼伏夜出,将冀县的底细给我摸清楚!还有,盯紧张岭那边的动静。”

如今局势很分明,张岭突然操练兵马,又派人去了冀县,他肯定是望风而动了。

这一站,无可避免!

刘云原本以为,张岭怎么也会苟一段时间,先观望观望。

没想到,只是劫了个阿阳城,就动了这狗东西的神经。

那次会面,尽管双方聊的都挺愉快的。

但不论是刘云还是张岭,主意可都没往正儿八经的租赁田地和合作上去打。

张岭想着纳出云山山匪为自己的部曲,刘云则想着借而不还。

现在,看样子都不需要等到明年开春了,这一仗已经拉开序幕了。

“喏!”

王治躬身领命,快步离开了刘云的小院。

在王治走后,刘云的心绪禁不住有些忐忑。

一个蝼蚁的求生之路,总是荆棘密布!

大战,来的实在是有些太早了,他还有很多的工作没有做。

出了小院,刘云漫无目的的走着,一不小心便走到了关押马文鹭的窑洞。

“住的,还习惯吗?”刘云看着盘膝坐在墙角的马文鹭,问道。

马文鹭冷笑一声,抬了抬眼皮,“你是在羞辱我吗?”

“自然不是这个意思,山上条件有限,也只能让你住这里。”刘云蹲在窑洞口,隔着木栏对马文鹭说道。

马文鹭黑白分明的眼睛,定神看了刘云几秒,忽然笑了起来。

“想来定是家兄发兵平襄了吧?现如今倒想起来与我好生说话了!”马文鹭讥诮说道。

刘云不置可否,喃喃说道:“令尊乃一代枭雄,但奈何目光短浅,他意图东结董卓,以图中原,可不知董卓非有此愿,只是虚与委蛇之计。不日之后,曹孟德、袁绍将号召天下诸侯并起,合兵讨伐董卓。袁氏四世三公,门生故吏遍布天下,待那时凉州危矣!”

马文鹭仔细打量着刘云,神情有点懵,她问道:“你与我说这番话是何意?家父如今手握三十六部重兵,镇守凉州大地,那等跳梁小丑妄图染指凉州?痴人说梦罢了。”

“三十六部?文鹭将军怕是在说笑吧。阎忠身故,内乱已起,你父亲与韩遂争锋夺利,已是自顾不暇。待元气耗尽,关东诸侯兵锋西指,你以为就凭这些乌合之众,挡得住?”刘云冷笑了一声,说道。

马文鹭忽然沉默了下来,刘云所说的这番话,她承认,确实一点都不虚。

内乱已经起了!

近日来更是摩擦频频,她出走冀县,也是为了后路做打算。

“你为何会知晓这么多?”马文鹭忽然问道。

这个人所说的很多事情,她都有些听不太懂。

但有些事情,也不应该是他这种山上草寇就能知晓的。

刘云笑了,“天下大势,在我心中!我想知道便能知道。”

欺骗女人,其实是不太好的,但这个女人,不能当作寻常女人对待。

马文鹭嗤笑了一声,什么狗屁。

“你与我说这番话,到底何意?”马文鹭不耐烦的问道。

她觉得这个人更像是个神经病。

刘云缓慢站了起来,说道:“我可保你性命无虞,甚至于放你离去。并且,若你有需要,我可以帮你除掉梁兴,让你独占汉阳!”

马文鹭忽然间有些动心了,这个条件,凭心而论,很诱人。

但她依旧保持着极度的警惕,问道:“你为什么这么做?”

“我的探哨来报,梁兴已占了阿阳城。这出云山下张岭,手握部曲千人,与那梁兴有莫逆之交。若他知晓,你如今在这出云山上,你觉得会如何?……梁兴定会发兵来攻。杀了你,栽赃在我的头上,然后再杀了我,是不是一条很完美的计划?相较而言,如今,梁兴是你我二人,共同的敌人!”刘云徐徐说道。

为了拉拢马文鹭,刘云扔出了一个又一个的谎言,良心颇为不安。

他在赌,赌马文鹭和那梁兴真的不和。

史料所记载的凉州大势在如今的确是如此,可谁他娘的知道,这些下面的将军关系如何。

有一个两个的不尊主帅之令,暗通款曲,在这个战乱年代太稀松平常了。

马文鹭一把掰折了手中木棍,怒喝道:“梁兴鼠辈,欺人太甚!”

刘云静静的看着,没有再说话。

话说到这个地步,已经差不多了,若再说下去,就不免有些多余了。

片刻后,马文鹭喝问道:“你打算与我如何合作?”

刘云脸上露出一丝笑意,说道:“合力擒贼,平分汉阳!我仅要平襄、阿阳、成纪此三县之地!”

“不可能!你倒是好大的胃口,汉阳仅十二县之地,你张口就要三县!此事,绝无可能!”马文鹭气咻咻的喝道。

刘云轻笑一声,说道:“未曾想,你竟还是一守财奴,十二县之地,我只拿三县?仅仅四成之地,还多吗?那恐怕就没得谈喽。我也不杀你,你就在此地安生呆着吧,等梁兴兵马上山,看他如何处置你!我等本为山匪,四海为家,此地不成,另寻他处便是。”

三县之地,马文鹭都不想让,这事情,也就到此为止了。

赵云媳妇倒是挺会持家的。

就在刘云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马文鹭在纠结了一番之后,忽然喊道:“行行行,我依你便是!”

“明智!”刘云停下脚步,脸上一片笑意。

……

“报!”

刘云刚回到小院,甲士便冲了进来。

“启禀主公,冀县梁兴领兵八千,已列阵山下,正在叫阵!”

刘云大吃一惊,这么快?!

还他娘的带了八千人马,可真的是够看得起他的。

这阵势不是来救人,就是来掳人,肯定不是奔着杀他来的。

不是刘云看不起自己,这阵势,真的是杀鸡用牛刀,过分的有些厉害了。

一个小小的出云山,肯定还入不了这些人的法眼,这一点,刘云多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刘云急声问道:“张岭有何动静?”

“启禀主公,张岭率领部曲两千策应梁兴。”甲士躬身回道。

刘云一巴掌拍在了额头上,千算万算,始终没有算到这狗东西来的这么快。

这不过半日时间,竟已兵临山下。

跟马文鹭叨叨半天,现在一看,纯粹是浪费时间了。

“着令,备战!”

刘云断喝一声,拿过长刀,大步出了院门。

校场上,王治已集结起了人马。

看到刘云前来,立马快步迎了上来,“明公,此战当如何?我一千兵马对阵梁兴一万人马,实力相差太过悬殊!”

“我让你准备的东西,都准备的如何了?”刘云问道。

实力相差悬殊又如何,这一战,是必须要打的。

王治回道:“明公,都已准备妥当了,上山要道如今密布铁蒺藜,据马,陷坑。山道紧俏处,已埋好了黑火药。”

“很好!你带三百人马下山,袭扰梁兴军,不可正面硬攻,务必诱敌深入,引他们入出云山中。这座出云山,山峰近百,易守难攻,乃是我们天然的屏障。”刘云吩咐道。

王治颔首,旋即问道:“可是,梁兴如今列阵山下,正在叫阵,又当如何?”

“那就让他叫去!我就你这么一员大将,被人家一刀砍了,还他吗玩个锤子!不是我不相信你的实力,而是,我们势单力薄,要时刻谨记保存实力。诱敌深入,在丛林之中,用袭扰之术,遛死他们。”刘云面色沉穆,喝道。

两军对阵,大将捉对厮杀,这在刘云看来绝对是一件非常煞笔的打法。

王治面露难色,实在是刘云这打法,像极了小人。

“这么死瞅着我干嘛?兵法在诡,不在匹夫之勇!”刘云没好气的喝道。

侠士主义,真的是害死人。

王治愧疚点头,喝道:“喏!”

“剩下的人马,由我亲率,我带他们出云山一日游,一万兵马就牛比了是吧!我让他们见识见识黑火药的威力。”刘云冷笑着说道。

刚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刘云是真有点怂,一比十的兵力差距,这个差的实在是有些离谱。

但现在,刘云心中只有战意。

未战先怯,兵家大忌!

“明公,你是在骂人?”王治侧耳,低声问道。

刘云瞥了一眼王治,喝道:“耳朵倒挺好,出发!”

“喏!”

……

出云山在经过这段时间的大肆扩张之后,如今兵力也仅仅是一千两百余人。

就在上午,还派出去了一百余人,奔赴冀县了。

而且,这其中,还有部分是昨日的阿阳城降兵。

用这些人本就是一件担风险的事情,但刘云没有办法。

实在是他们的人太少了!

刘云与王治一起下了山,两队人马具偃旗息鼓,没有造出任何的声势。

王治率人在山脚下迎上了梁兴的人马。

而刘云则带人潜伏在了山道一侧茂密的灌木丛中,并分兵数股,分守上山要道。

三百人马和一万人马对阵,两下之间的差距,好比巨树与蝼蚁之别。

梁兴阵中,旗幡如云,刀枪明亮,战马嘶鸣。

一万兵马,仅骑兵目测就有五千之众。

阵前当先一将,身高七尺,唇红面白还留着红胡子,若不是有那胡子,便像极了宫中小黄门,又像是得了白血病。

他端详着出现在山下的那三百人马,不由放声大笑了起来。

“真是笑煞老夫也,三百人马?螳臂当车而已!”

他振臂猛提手中长枪,冲王治大喝道:“汝就是那腌瓒小儿刘云?交出云禄将军,否则某家大军踏平你这破寨子!”

王治叉腰战于阵前,解开衣带,微闭着眼舒舒服服的撒了一泡尿。

随后,这才慢悠悠的说道:“本将乃王治王子罕,就你这不知仁义道德,罔顾国家礼法,不事父母,不尊长兄,秽乱家族的废物,竖子小人,不配见我家主公。”

梁兴顿时被气的七窍生烟,哇哇怪叫。

“来人呐,与我捉了这厮!某家要拿他头颅为凳。”梁兴须发皆张怒声吼道。

王治佯作大惊,一手抓着衣服,着急忙慌就往回跑,大叫道:“快快快,给我射死他们!”

三百兵士张弓引箭,但这么点箭,飞入一万人中,也就挠挠痒的作用。

箭阵只轮了两番,敌方骑兵便已到了阵前不足百步。

王治一看时机恰好,立刻大吼大声,“兄弟们,撤!”

于是,三百多人丢盔弃甲,仓皇而退,急慌慌如丧家之犬,毫无阵型的钻入了山林。

梁兴率人追至山下,勒马停军。

“留五百人屯守此地,其余人等,弃马!张公,你率五千人马上山!某家要此地鸡犬不留!”梁兴沉声喝道。

张岭纵马向前,低声问道:“梁将军,那……云禄将军?”

“某家说的还不够清楚吗?鸡犬不留。”梁兴恍若牛眼一般的眼睛一瞪,煞气四溢。

张岭被吓了一跳,连忙点头,“喏,在下明白了!”

梁兴手提长枪,纵身下马,“其余众将,随我杀贼!”

刘云埋伏在树丛之间,瞧着梁兴骑兵变步兵,兵分三路,立刻对左右吩咐道:“把领头那个穿绿袄子的给我盯仔细了,善射者,把手中箭给我统统往他身上招呼!”

“喏!”

张岭领了梁兴的令,神色却格外的轻松。

带着五千人马像是郊游一般,慢悠悠的往山上去。

护佑左右的家将,忍不住问道:“主公,我等这般,可不像是去行军打仗的。”

“打什么仗?”张岭驻足反问,“这茫茫群山间,仅有山匪三五百,你没瞧见已被梁将军撵的如那丧家之犬!近五千人马追四五百人马,滑天下之大稽尔。还要我等作甚?只不过是上山去杀那马文鹭罢了,倒可惜了一个小美人儿。”

一旁的家将不由笑了起来,连声称道:“还是主公智谋过人,兵不血刃便拿一天大功劳。”

张岭冷笑了起来,“刘云狗贼,倒当的好谋划,领几百人马直取阿阳。可他那晓得,这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道理。欲图我田园,这种雕虫小技,当我瞧不出来?”

“主公高谋!高谋!”家将连声赞道。

然而话音未落,头顶忽传来极速破空之声。

众人一惊,仰头看去,只见数箭并至,幽光闪烁的箭矢,直奔张岭而来。

家将一把护住张岭,大声喝道:“快!保护主公!”

数千人马在狭窄的山道上,顿时乱作一片。

推搡间,地面忽然一片片塌陷开来,露出下方尖锐的木桩。

兵士无路可退,顿如那倾倒的多米诺骨牌,前仆后继的跌入了土坑之中。

哭喊之声顿时此起彼伏,响成一片。

前军堵塞,后军根本难以通行。

就在众兵士抵足张望前军动静之时,忽然接连不断的轰鸣响起。

山道右侧悬崖,巨石翻滚,连绵成片坍塌而下,恍若地龙翻身。

数千兵马在这狭窄的山道上拥堵成了一条长龙,根本无处可避,巨石落地便带走一大片。

整个队伍顿时一片骚乱,你推我搡,乱哄哄往山下奔去。

刘云定睛一看,顿时满脸喜色,这一波炸的很有水准,正好令其收尾不得相顾。

如今张岭身边所带人马,仅千余人。

“走!我们去给张岭送惊喜。”刘云起身喊道。

一群人绕着灌木丛生的小道,如鬼魅一般,出现在了张岭阵前。

“呀!张兄,你怎么来了?我听闻梁兴率兵来攻打我,你可是来支援我的?”刘云冲出来,故作大惊的叫道。

胳膊上插着一根箭的张岭,盯着突然出现的刘云,顿时仿若见了鬼。

“你竟然在此处?”张岭用气息不平的声音喝道。

刘云提刀上前,微叹了口气,说道:“我不在这里还能在哪呢,只有在这里才能砍死你这个不忠不义的王八蛋啊!老子视你为兄长,你他吗竟然带人来杀我?真乃狼心狗肺之辈啊!算我瞎了眼。”

张岭被气的一口老血差点喷涌而出。

“交出马文鹭,老夫可以替你在将军面前美言两句,留你一命。”张岭硬生生的压制住怒气,对刘云喝道。

刘云不耐烦的一摆手,“你个狗东西,你可拉倒吧!还要叫我信你?那是不可能的!兄弟们,动手!”

刘云话音落地,一个个闪烁着火花的陶瓮,就从一众将士的手中飞了出去。

虽说人手一个陶瓮,看着确实怪异了一些,可效果出众啊!

一个个的坛子怦然炸裂,顿时尘土喧嚣,火焰翻滚。

凉州军马何曾见过这种阵仗,他们往日所用的陶瓮竟然变成了如此骇人听闻的武器,一下子无数人,具被吓破了胆。

刘云待轰鸣过去,尘烟遮天之时,悍然拔刀,大喝道:“杀!”

“杀啊!”

“杀啊!”

……

数百人齐声呐喊,举刀冲进了滚滚尘烟之中。

数百个陶瓮炸裂的后果,死了多少人,刘云暂时还不清楚。

但能见度,只有一米左右。

这仗到如今,打成了摸着黑打仗。

四处杀声四起,可却难辨踪迹。

约莫半柱香之后,尘烟终于彻底的散尽。

刘云一看周围的情形,不由愣住了。

他的身边,他吗的,围了足足数十西凉兵。

这就……稍微有点尴尬了。

“你们觉着……我们能不能谈一谈?”

刘云口齿间有些发干,咽了一口唾沫,试着问道。

第十八章?夺汉阳郡

然,就在刘云无计可施,准备拼死一搏之时。

那些西凉兵忽然丢弃了弯刀,撅腚跪伏于地,高呼饶命。

刘云看了看手中单薄的刀,还有孤孤单单的一个他,不由有些发懵。

几十个人对他一人投诚了?他好像没有多么勇猛吧?

“都起来吧!”刘云故作镇定,轻喝道。

不管他们出于什么样的原因投降,只要不杀他,投降了就好。

随后,刘云放眼环顾了一圈战场,一颗心忽然就安定了下来。

原来,这帮人都投降了!

王廷在横七竖八的尸体间,急急忙忙奔了过来,喊道:“主公!你没事吧?山道被阻,张岭所率前军伤亡近千人,剩下的全部弃械投降了,近两千人马。”

“还好我们命大!只受了一点小伤。”这句话带出了刘云颇多感慨。

幸好是这些人不继续打下去了,要是他们坚持到底,出云山估计已经被占了。

王廷这才放下心来,说道:“主公,张岭被炸了个粉碎碎骨,尸骨都凑不齐了。”

“死了好,老东西还给我使两面三刀的手段!这就是欺我无知的下场。”刘云拄着手中长刀说道,“立刻集合人马,策应王治!”

“喏!”王廷大声领命。

山道上,经历刚刚的大战,都有些狼狈的士兵,被集合在了一处。

刘云手下所带人马伤亡近两百,如今只有不足四百人。

而降兵,此时近两千人马。

这个比例,看的刘云心中其实颇为不安。

好在,这些人马如今最大的好处是,群龙无首。

四百人招降两千人马这种稀罕事情,也就只有在这样的时代才能遇的见了。

“众位兄弟,既然选择投降,那就是我刘云的兵!在这乱世之道混口饭不容易,我将一视同仁,还往诸位戮力同心,共佐山河!梁兴此刻在这葱茏群山之中,如迷途野犬。谁人若是能砍下此人首级,送到我的面前,赏千金,田百亩!”刘云带着一脸的血污,振声喝道。

“呼!呼!呼!喝!”

士兵们高举武器,齐声呐喊。

刚刚被挫败的士气,渐渐有所复苏。

刘云深吸口气,有些事情,是福不是祸,是祸便躲不过。

这些降兵,能用到什么地步,他也无法预知。

带着他们去杀刚刚的主帅,显然不是一个明智之举,但是无奈之举。

随着刘云一声令下,大军钻进了茂密的出云山脉。

参天的树木遮盖了所有的踪迹,抹去了大战的痕迹,唯有不断传出的喊杀之声,响彻山谷。

轰隆隆的声音,犹如接连不断的闷雷,忽自一侧山脉传出。

刘云侧耳一听,立刻命令军队调转方向,奔向了声音的源头。

那是黑火药爆炸的声音,如今对于这个声音,刘云无比的熟悉。

快到跟前之时,不断传来树木咔嚓嚓断裂的声音,像是雷电交加,连绵起伏不断。

战事之惨烈,可见一斑。

刘云不敢有任何犹豫,立刻率人冲了上去。

密布的灌木,刮在身上,像是乱针刺身。

可刘云恍若未知,他不用想,也能猜到王治如今的处境。

以三百人对四千余人,又无天险可据守,除非中大奖,否则毫无胜算。

但等刘云带着大军奔到山上的时候,看着眼前的场景,却不由的呆住了。

这个场面,和他所想象的,区别有些大。

这座山峰的整个北坡,像是被巨大的刀斧劈过一般,连寸草都没有,只有呈灰色的岩石。而自山上滑落的山石,在山谷冲击出了一大片的空白,方圆一切,皆被掩埋。

居高临下望去,依稀还能看到仓皇不知所措,哀嚎的士兵,和散落一地的刀甲。

刘云心中不由一紧,王治他们人呢?!

“王治!”顾不上其他,刘云扯着嗓子着急的大喊了起来。

“王治!王子罕!”

“王将军!王将军……”

士兵们合力呼唤了起来,山体崩塌,现在不论是王治还是梁兴都不见任何的踪影。

能看见的,也就挣扎在山谷之中的,那仅仅几十名士兵。

……

“主公,我们赢了!赢了!”

王治的大吼声,忽然在山顶最高处响起。

刘云惊喜望去,只见在山顶之上,王治带着几十个人自树丛中窜了出来,虽然个个一身狼狈,可精气神看着还不错。

刘云无比欣慰的看着奔到眼前的王治,心中猛的一松,开怀大笑了起来。

“王治,你他吗干的真漂亮!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王治一怔,探头问道:“主公,你好似又在骂人?”

“我骂人又如何?今儿个我们胜了!我们一千余人,打的他们一万兵马丢盔弃甲,我不该骂两句吗?”刘云喊道,淤积在心中的那股气,此刻烟消云散,只剩难以言表的畅快。

王治抓着自耳朵一直蔓延到下巴的茂盛黑须,嘿嘿笑了起来,“该!那必须该!”

“你将山炸了?如何想到的?”刘云问道。

他可没有教过王治这一手,情况危及,刘云实在是没有想起来这一手。

王治颇为自豪的说道:“属下被梁兴那孙子撵进林子,真的跟撵狗似的,追到此山上之时,属下身边便仅剩这四十余人了。属下一琢磨,就这点人,那肯定得玩完。想要逆转战局,恐怕也唯有手中这几瓮黑火药了。”

“所以你就将想到山炸了?”刘云追问道。

王治抓着胡须点了点头,“走投无路,亦无计可施了,其实属下只是想着多杀几个,也便死得其所了!没料想,这一炸,山竟然崩了!”

刘云慨然而叹,“这就是天命!”

这里面有太大运气的成分,刘云只能如此认为。

四十个人,即便拿上几百瓮的黑火药,在这茂密丛林间,若敌人散开阵型,恐怕也弄不死四千人。

“此乃天佑我主!”王治一本正经,煞有介事的说道。

刘云轻笑了一声,“你什么时候将公孙老儿这一手马屁造诣也学到手了?”

“属下所讲那是实际,不似那公孙小儿。”王治嘿嘿笑着说道。

当真是天佑吗?

苍天,刘云并不那么的相信。

但,如果是刘彻瞧着他好不容易弄来的刘云这颗希望种子,就这么要被梁兴和张岭给弄死在莽莽群山间了,看不过去,在暗地里帮了一把,这刘云倒是相信。

不过,不管如何,眼下的战果,刘云百万个满意。

这绝对可以当作以少胜多的典型战役,黑火药大展神威。

“立即收拢梁兴所部兵马,我们如今兵马短缺,这些无将之卒,弃之可惜。”刘云沉声吩咐道,这样大好的机会要是错过了,就真的眼瞎了。

“喏!”王治领命喝道。

梁兴的一万人马,如今差不多被打成了孤魂野鬼,流窜在这出云山的群山林莽间。

就如那已投降的近两千军马,若有归宿可去,他们应该是不会嫌弃的。

毕竟若走出这座大山,等待他们的结果,无非两个。

其一,继续投奔凉州军,其二则沦为流民。

“对了,梁兴呢?”刘云忽然想起来问道。

这他娘的才是最最关键的,若此人还活着,待他下山重整兵马,十之**又会卷土重来。

王治指了指山下,说道:“属下看的很分明,他已经被埋了!连同他一起埋葬的足有两千余人马。为了追击我等,他分兵三路包抄,两侧的人马在山崩之时都侥幸跑掉了,唯独梁兴所亲率人马,首当其冲,山体崩裂,他们没跑几步,就全被掩埋了。”

刘云看着被鲜血浸染成了红色的山谷,微微点了点头,“过两日,等事情平息,来此地祭奠一下吧,两千余无主孤魂啊!”

“喏!”王治动容,颔首说道。

而最受触动的,要数列阵与后方的那近两千西凉降兵。

他们虽然手握兵器,可却无法做主自己的命运。

他们,更像是垒成这江山社稷的一颗颗石子,那里需用便往那里搬!

对于他们而言,自从穿上这身铠甲,拿起这柄长刀,此生最大的所求,便是得遇明主。

这是汉末之时,那些士族大夫心中所求。

更是这些兵卒,心中所念。

……

出云山下,数千人聚集在一起,虽阵容浩大,却乱成了一片。

有人丢弃了盔甲,四散奔逃,有人屯守此地,却茫然不知所措。

没了大将,他们也就没了主心骨。

“将军当真已战死沙场?”有人高声呼问。

“我等亲眼所见,这山上匪寇于山顶之上放了一个屁,而后忽然山崩地裂,将军随同那数千弟兄,皆被活埋了。”

“放了一个屁?你他娘的才放屁!”

“当真是放屁,我等只听闻噗砰的几声,甚是响亮。然后山就崩了。”

“那定然不是屁!我等也见到了,在那山道之上,砰砰几声之后,山道就被掩埋了。”

“那你倒是说说,那等声响,不是屁是何物?”

“哼!狗屁不通,屁会喷火而出吗?你倒是放一个瞧瞧。”

……

就在一片闹哄哄争吵之时,一队人马自山林之中冲了出来。

双方人马顿时紧张了起来,横刀拉弓,蓄势备战。

“兄弟们,弃械投降吧!梁将军,张公皆已身死此山之上,负隅顽抗,毫无出路。”

喊话的是凉州一员降将,在这一队人马之中,他的地位算是较高的,为军司马。

也算是有说话的权利和地位。

数千人兵马,你瞅我,我看你,具都犹豫了起来。

战,他们弄不清楚。

降,他们好像也没有那个勇气。

那名军司马,挺枪再次喝道:“若不降,那便列阵迎战吧!本将倒要会会你们的本事。”

此话一出,立于此地的近三千兵马没再有丝毫的犹豫,立刻弃械投降。

刘云就此兵不血刃,拿下了近五千降军。

当王治带着这些人马转道回山的时候,练兵场上正在热火朝天的烤着猪。

十几堆大火烧的火光汹涌,满山萦绕着香味。

来自百姓家中的近百名女人,忙前忙后,操办的简直如同过节一般。

洗漱过后的刘云,抱着一壶清酒慢悠悠的抿着,对公孙禄说道:“公孙先生,如今有没有一种山匪贼寇的感觉?大口吃肉,大口喝酒!”

“明公,小老儿可知你之本意,攻心之术耳!”公孙禄顺着黑白相间的胡须,笑说道。

刘云撇了撇嘴,“还真是什么事情都瞒不过白眉鹰王的眼睛啊。五千六百人的降兵,若他们起事造反,你我二人的脑袋被割,那便是迟早的事。”

“明公多虑了!既然他们肯降,就不会做出那样的事情。”公孙禄说道。

刘云摇了摇头,“不!防人之心不可无,董肥肥,奥,对!董卓。你道为何董卓入长安之后,即便手握丁原,何氏兄弟两部人马,大多时候却仍只用他那三千凉州军马吗?说白了还不是不信任!关西出将,关东出相,凉州兵马最是难搞奥。”

公孙禄迟疑许久,这才问道:“那明公将计若何?置酒肉犒赏三军,恐仅是权宜之计。”

“信任的来源是信任,那就对他们绝对的信任呗,对他们友好点,多加关照,疼爱有加。到那时候,他们应该不会舍得反我这个好爸爸吧。”刘云微微一笑说道。

而后,举起手中酒瓮,刘云扫视校场上密麻麻攒动的人头,大声喝道:“众兄弟,请满饮!日上三竿之时,我等互为仇敌,相互攻伐。此刻,我等皆是兄弟,放开了吃肉喝酒,当不枉一战!”

“喏!”

声若雷鸣一般的呼喝之声,自校场响起。

众军士人手一只大粗碗,遥敬刘云,而后一气干完。

刚刚经历过一场大战的凉州军,此刻闻着浓浓的酒肉香气,竟有不少人哭了。

手握冰冷的长刀,这人间温暖,他们有太久太久没有尝过了。

一场豪饮,一顿大餐。

刘云用这些酒肉,不仅裹了凉州军饥肠辘辘一整天的胃,更暖了他们的心。

于校场一角,刘云与公孙禄、王治、王廷,以及那位西凉降将姜正,单独坐了一桌。

“伯望兄,满饮!”刘云亲替姜正满上了酒樽。

姜正惶恐不安,慌忙说道:“主公如此,让小人真是坐立难安。”

“有何坐立难安的,放开心怀,大口吃酒,大口吃肉,如今我等吃酒,没什么尊卑之别。我日后还要多多仰仗伯望兄啊!”刘云笑呵呵的说道。

公孙禄拂须轻笑道:“伯望不必拘谨,主公生性敦厚,待人时务便是如此。”

刘云就抓胡子这一点,真是格外的服气公孙禄这小老儿。

这老头天天抓他那一把花胡子,到如今还那么茂盛,真他娘的稀罕事。

尤其,刘云最近发现,不但公孙禄抓胡子,这王治把他那一脸的络腮胡,也开始抓了。

姜正谦恭应了一声,说道:“正当为主公执鞭随蹬,鞍前马后,不敢有违。”

“哎,别说的这么过谦了。这征战沙场,名扬海内,我可就靠子罕与伯望了。来!饮酒。”刘云举杯笑说道。

王治和姜正齐举酒樽,饮完樽中酒,王治说道:“而今冀县空虚,主公何不趁机拿了冀县?这汉阳可就尽入主公之手了。届时再上书朝廷,主公落个汉阳太守,岂不美哉?”

王治话音刚落,姜正便立马说道:“主公,败军降军,如今未立寸功,正请为先锋!”

刘云没有立即答复,而是问道:“冀县如今有多少人马?”

“禀主公,不足两百!多为城中旧吏。”姜正回道。

刘云不觉笑了起来,说道:“那便不需要大军了!若我所料不差,冀县如今应该已拿下了。”

闻听此言,几人皆分外诧异,唯有王廷一脸笑意。

“主公此次派去冀县的人马,可不仅仅是打探消息的,而是要趁机拿下冀县。”王廷解释道。

王治苦笑了起来,说道:“原来主公早有谋划,我竟还自做了一把聪明。”

“主公之谋,不输张子房也。”公孙禄看着手中酒樽感慨道。

刘云不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公孙先生,你若是能改掉这拍马屁的本事,我觉得你的本事,也不输张子房!”

公孙禄不羞不臊,拂须长笑了起来,还很是嘴硬的说道:“主公,小老儿所说,皆是肺腑之言呐!”

“肺腑之言个屁你!”刘云无奈低骂了一声,接着说道,“皇甫显这小子临行之前,拍着胸膛给我说势必拿下冀县,我也倒要看看这小子的本事。”

“主公可是授了妙计?皇甫显虽在乡野名声张显,可毕竟其本事多是纸上空谈。”公孙禄有几许怀疑的问道。

刘云摆手说道:“哪有什么妙计,只是塞了几个锦囊。”

“锦囊?”王治奇怪反问道。

刘云忽然很贱的笑了起来,“锦囊妙计,传言诸葛亮最好这一手,我打算断了他的手艺,哈哈。”

“主公说的可是琅琊诸葛氏族之人?”公孙禄凝眉沉思片刻,问道。

刘云说道:“你们就别猜了,那小子如今才八岁!嗯……八岁,今年好像他的父亲诸葛刚刚因病去世,那小子跟着他叔父诸葛玄投奔荆州刘表去了。”

公孙禄几人齐齐目瞪口呆,说了这许久,主公所说的竟是一八岁小儿。

“八……八岁……,主公莫要说笑了。”公孙禄苦笑道,他还真以为是哪位天下名士,绞尽脑汁的想了一番。

刘云也是恍然惊觉,他来的好像有点偏早了。

他熟悉的那个三国,如今才只崭露头角。

诸葛亮这小子才八岁,孙权才他吗六岁,好像也就刘备和曹操算是年纪大的。

这么算来,刘备是在四十岁的时候,三顾茅庐请的二十岁的诸葛亮……

我日来!

刘云不算不要紧,一算整个人都有点不好了。

影视剧骗人呐,二十岁的小子贴什么胡子,装什么老成持重……

……

“报!”

一道高喝之声,打破了气氛热闹的宴席。

一甲士冲到刘云跟前,扬声禀道:“启禀主公,皇甫将军派人快马来报,冀县已被拿下,顺道还把显亲城夺了!”

刘云拍案而起,大喝一声:“干的漂亮!王治,姜正听令。”

王治、姜正二人挺身而起。

“王治,命你带领两千人马东行,星夜奔袭阿阳、成纪、略阳、望垣、上圭、五县之地,务必拿下!”刘云喝道。

王治振声应道:“喏!”

“姜正,命你率本部人马,西行袭道、氐道,西县三县!可否?”刘云用问的语气下了命令。

“喏!”姜正神色坚毅,大喝了一声。

王治、姜正二将,领了军令,立即出发。

此时,大军正好吃饱喝足。

凉州兵马最是善战,吃饱喝足,一个个红光满面,气势涛涛下了出云山。

因为人马有限,王治所带领的,也是两千降军。

出云上,如今还必须要靠着降军度日。

刘云随后合兵一千五百人,直奔冀县,如今该换换大地方了。

第十九章?地方大计

两千年前的凉州大地,草木旺盛,气候还很湿润。

夜晚的星光,灿烂的像是一场美轮美奂的梦境。

刘云亲率人马,奔驰着高山草甸之上。

无数的火把,在苍莽大地上映照出了一条蜿蜒的火龙。

子夜前夕,大队人马出现在了冀县那座巍峨的城池前。

睡眼惺忪的守城士兵,被凌乱的马蹄声惊醒,仓皇向下望去。

“来者何人?”

有士兵于齿墙间探出头来,高声喝道。

刘云身侧,王廷纵马向前,高声回道:“主公到了,还不速速迎接!”

城上士兵借着亮如白昼的火光定睛一看,顿时满目惊喜,大声张罗着喊道:“速开城门!主公兵马已至!速开城门。”

需要四人合力方才能推开的城门,咯噔噔的响了起来,缓缓打开了一条缝。

随后,一群百姓打扮的士兵,迅速从城内跑了出来。

当先一人,年不过二十,生着一张稚气未脱的娃娃脸。

“皇甫显拜见主公!”那人拜倒在地,大声喊道。

刘云纵身下了马,扶起皇甫显,称赞道:“皇甫显,你小子这差事办的是真不错,拿了冀县,顺道还把显亲给收了,完全出乎我的意料啊!”

“全赖主公威名!”皇甫显回道。

刘云哈哈笑了起来,“这跟我的名号有什么关系?你还能拿着我的名号打胜仗不成?公孙老儿这拍马屁的手段,你们就别学了!”

出云山这一派人,如今拍马屁都快拍成流行了,这可不成。

刘云觉得有必要把这件事情,明令禁止一下。

“主公,还……真能!”皇甫显偷瞥了刘云一眼,低声说道。

刘云一愣,“嗯?”

“那镇守显亲城之人,名鲁西,字承元,是以前朝廷派下来的县令。我等途径显亲之时,被他手下兵吏给发现了,我便报出了主公名号,并谎称皇室宗亲,他就举城投降了。”皇甫显一五一十的道出了拿下显亲城的过程。

刘云听完后,喟叹道:“四百年汉帝国崩塌,如今能狐假虎威,扯虎皮拉大旗聚拢起来的,也就这些忠义之士了,他人如今在何处?”

皇甫显回道:“禀主公,此时就在城内。”

“请他来衙署见我!”刘云吩咐道。

“喏!”皇甫显应了一声,立刻派人去寻那鲁西。

在皇甫显的带领下,刘云带兵入了城。

冀县这座城池,自古便是兵家必争之地,它不仅仅是冀县的县治所在,更是汉阳郡郡治。

拿下此地,便等同于扼住了凉州咽喉。

北上可驱兵直上如今韩遂屯兵的金城,南临物阜民丰的天府之国蜀中,东进更是可直入中原腹地,一争天下锋芒。

其最大的隐患,或许便是民族混杂所导致的羌戎之乱。

当初韩遂举义旗,拿下此地可是废了一番功夫。

若非耿鄙那厮不会当官,惹得众叛亲离,马腾又率军投了韩遂,这片地界,恐怕不会那么轻易被叛军所破。

提起这些事,刘云忽然想起一个人,前任汉阳郡太守盖勋。

这个人,在历史上名号虽不是那么的响亮。

但在这凉州地界,他可绝对是一个名人,更是一口口相传的忠勇之臣。

按照时间推算,正好今年他因为耿鄙的缘故,好像辞官归了乡里,一直到明年才被朝廷重新征调。

刘云算了一算,心中猛然一喜,这对于他绝对是一个大好的机会。

盖勋不但勇武过人,更在此地羌人之中有不小的威望,大为可用。

一定要想办法把这人搞到手!

嗯……

这么说好像有些粗糙了,应该是让他投靠。

“主公,鲁县令到了。”

皇甫显走了进来,在刘云身旁轻声说道。

正在想着事儿的刘云回过神来一看,在那高高的门槛外,站着一名褒衣博带的中年男子。

他连忙起身迎了上去,哈哈笑着说道:“鲁县令,快请落座!”

“不敢当,不敢当,主公折煞小人也。”鲁西急忙说道。

刘云的热情,把鲁西有些惊吓到了。

当主公的人,屈身事下,可是太少见了。

刘云亲扶鲁西落座,说道:“鲁公高义,云甚是佩服。”

鲁西顿时满面愧色,摆袖说道:“主公,西无颜呐!何德何能堪受主公如此褒奖,西这一县之令,做到如今连县长都不如,实在惭愧惭愧!”

“鲁公何出此言呐?”刘云奇怪问道,同时命人上了酒菜。

鲁西拘袖于怀,仰天长叹一声,说道:“战端纷起,贼人叩关,西领朝廷之令,护佑显亲一方之民。可如今,十室九空,十不存一!那当得起县令二字,便是县长,都恐名不副实呐,此乃西之过也。”

刘云微微蹙眉,这小老儿……说的个啥呀这是?

一进门就要开始抱怨了?

县令……县长,好像是以万户为标准而划分的吧,一万户以上是令,一万户以下是长。

这老小子把县令当成了县长,所以就觉得上有愧于苍天,下有愧于万民?

好像……他是这个意思吧?

刘云实在是有些琢磨不透鲁西说这番话的意思。

“鲁公不必介怀,道路是曲折的,但结果一定会是好的。而今汉阳一郡暂归我手,不知鲁县令可有好的治民良策?”刘云问道。

鲁西奉酒遥敬刘云,说道:“主公,民生之计,无外乎饱腹暖身四字!”

“这是百姓的基本需求,我意招抚流民,垦荒屯田,并派大军驻守各地要道,以保境安民!公以为,如何?”刘云端起酒樽问道。

只是吃饱穿暖,那个目标太小了,还满足不了刘云的胃口。

他的根本目的,是想让汉阳郡发展成为一片富庶之地。

唯有经济强盛,才能武力强盛。

曹魏之所以能有那般的实力,跟当时曹操的屯田政策有着直接的关系。

鲁西摇头晃脑的沉思片刻,忽然拍手称绝,喝道:“主公,此法可成!”

刘云脸颊微微一僵,老子让你想办法来的,你跟我说我的办法可成?

“鲁公还有何见解?”刘云耐着性子问道。

这小子要是个穿着儒装的草包,刘云就打算派他去养马。

汉阳之地,多天然马场,还真得有个专门的官去放一放。

鲁西一脸满足的喝了一口酒,赞道:“好酒啊好酒!自古至今,这养民之策,无外乎轻徭役,薄赋税,让利于民耳!”

刘云瞪着眼睛,瞅了鲁西好一会儿,忽然振声喝道:“皇甫显,将这老小子带下去,他以后专职养军马!养不好就一刀给老子砍了。吗的,庸才,浪费老子的酒。”

皇甫显被吓了一跳,连忙站了出来,应了一声,“喏!”

鲁西更是直接被吓傻了,慌忙冲到堂前,叩头如捣蒜,惊慌失措的喊道:“主公饶命!主公饶命!西才疏学浅,无……无……无以……”

“我饶你大爷,我又没说要杀你!你别无以了,无以无以……话都说不利索,还干你吗个锤子的县令,庸才无疑!皇甫显,给我带下去。”刘云烦躁的挥手喝道。

皇甫显连忙应了一声,立马命人将哭喊着的鲁西给拉了下去。

刘云很生气,他还真把这小子当成忠义之辈了,还亲自搀扶他就座。

结果他娘的竟然是一个酒囊饭袋,无用之辈。

真是纯碎的浪费感情!

“主公息怒!是属下办事不力,请主公责罚。”皇甫显躬身站立一侧,紧张的说道。

此事,他有直接的原因。

刘云心中犹愤愤难平,摆了摆手,说道:“你就别凑热闹了。”

皇甫显暗暗松了口气,鼓起勇气说道:“主公,属下认为,百姓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根源乃是无地可种,以及……无力可种。”

刘云眼睛一亮,诧异的看向了皇甫显。

这小子能说出这番话来,起码证明比鲁西那老庸才有本事。

“仔细说说!”刘云来了兴趣,说道。

皇甫显躬身应喏,站了出来大声说道:“主公,上等田地皆为士族豪绅所有,百姓只能依附于这些人,长年累月辛勤所得,甚是微薄。而今,又战事连绵,青壮年皆被地方征募,即便有田之家,也无劳力可耕种。”

“那你觉得这样的情况,当如何解决?”刘云斟了一樽酒,放到皇甫显的手中,问道。

皇甫显受宠若惊,连忙叩谢,这才甚是小心的说道:“灭士族豪绅,分地与民!”

刘云忽然哈哈大笑了起来,“好,好,此事,我便交与你去办了!”

他找鲁西前来,并非是真的想听听鲁西的见解,主要是想找一个脑子明白的,去办这个事儿。原本鲁西身为地方官员,办这些事情,应该最为顺手的,最为合适的人。

可谁知道,那小子竟然就是一个酒囊饭袋,难当大用!

这无心插柳,刘云怎么也没想到,皇甫显这小子倒是个人才。

“主公,让……属下去分地?”皇甫显以为自己的耳朵听错了,颇为紧张的问道。

刘云重新落座,抚案说道,“在这一郡之地,你便是户部民曹,凡民生民计,皆由你管辖。境内士族豪绅,反抗者,灭!顺从者,并其部曲,发至冀县,族人均分地三亩。各县张榜告示,但凡归乡者,每人三亩地,赋税则十亩纳一石!”

皇甫显恍然明白,原来在主公的心中,早已经有了打算。

“主公,与民而言,这是大喜事!可恐会引起地方士族反扑。”皇甫显有些担忧的说道。

站在百姓的角度,皇甫显的确也是这么想的。

可士族反扑的后果,也是很可怕的。

而今关东之地,便是士族的天下,就连董卓都要怯其三分。

刘云慢条斯理的喝了一口酒,掷地有声说道:“民,才是天下之本!”

“喏,属下明白了!”皇甫显应道,没有再说什么。

他是个聪明人,刘云的一句话,他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了。

其实,打心底深处,他是强烈支持刘云这么做的。

尽管,皇甫氏在凉州也是大族。

但皇甫显过的并不好,父母是饿死的,姐姐是被族中之人打死的。

他恨那些手握良田部曲、筑坞立堡的士族豪绅。

……

空荡荡的大宅院里,只有一盏膏灯闪烁着微光。

刘云无论如何也睡不着,而此时,天已快亮了。

他脑子里面惦记的东西,实在是有些多。

也不知王治、姜正二人的进展如何!

出云山那一座小小的山头,他到如今都没有理清楚头绪,却已入主了汉阳郡。

战机稍纵即逝,拿下汉阳郡,这无疑是最好的时机。

四方空虚,正好乘虚而入。

可拿下之后,又该如何呢?

带兵打仗,刘云没有经验,治理地方,他更没有经验。

一切都要摸索着前进!

索性睡不着,刘云翻身而起。

借着膏灯微弱的光芒,开始列草案。

毛笔在纸上刷刷走过,一行行的字,缓缓浮现。

民政,根本在于让利于百姓。

效仿后世的做法,这是刘云所唯一想到的。

即便不对百姓征收赋税,灭上一两家士族,刘云一两年的军粮估计也够了。

这些地方士族的富裕程度,远超刘云曾经的想象。

兵役,想了许久,在这一点刘云觉得还是公孙禄说的对,暂时就不去掉了。

没兵没将,恐怕什么事情都办不成。

在军事上,刘云列出了自己的一些想法。

每三十里设驿站,由各县兼理驿事,常备五千兵马所需粮草。

收回郡县领兵的职权,改由屯兵,归校尉辖制。

地方官则只负责管理地方,配合皇甫显安民治民。

军队划分宿卫与镇戌两部分,镇戌地方的兵马,另行招募。

……

在写下这些的时候,刘云就没想着,日后回归朝廷。

他如今已把汉阳郡当成自己的地盘对待。

……

这一大堆一箩筐的事情列完,刘云写了个腰酸背痛,他好久都没有这么认真过了。

此时,外面天光已大亮,膏灯也即将耗尽,只剩一丝微光在苟延残喘。

“报!”

刘云刚刚洗漱过罢,甲士的高喝之声,便自外面传了进来。

打开吱呀作响的木门,刘云走了出去。

“启禀主公,王将军与姜将军凯旋而归,现已到城外。”

甲士伏倒在地,大声汇报道。

刘云翻身回屋,披了一件衣服,就快步出了门。

总算是回来了!

刘云刚到衙署大堂,便见王治与姜正二人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

“二位将军,辛苦了!”刘云大笑着说道。

王治、姜正拜倒在地,喝道:“此乃卑下之责!”

刘云扶起二人,欣慰的拍了拍两人的肩膀。

如今,他终于可以放下心了。

三人分序坐定之后,刘云开口问道:“二位将军,可否顺畅?”

姜正闻言,忽然翻身跪倒在地,喊道:“主公,属下请罪!”

刘云神色古怪的看着姜正,问道:“将军何罪之有?”

“属下顺道灭了姜氏一族,请主公责罚!”姜正脑袋触地,闷声说道。

刘云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沉声问道:“我想知道缘由!”

姜正抬起头来,咬紧牙关面无表情的杵了好一会儿,这才不太情愿的说道:“我一家四口,全死于他们之手!我从军的目的,就是要杀了他们。”

刘云死死的盯着姜正,沉吟了许久。

这番话,从姜正的口中说出,刘云难辨真假。

但他如果要瞒,刘云很难会知道。

因为姜正所率是他的本部人马,连一个刘云自己的人都没有。

但这件事情,姜正主动的说出来,刘云就当他说的是实话。

“违抗军令,擅作主张,鞭二十!服还是不服?”刘云喝问道。

姜正再次俯首在地,应道:“属下甘愿受罚!”

“那就出去自己领鞭吧!”刘云挥手说道。

在姜正出去之后,王治斜眼看了一眼殿外,说道:“主公,这小子有点滑头啊!”

“他杀的可是冀县姜氏?”刘云忽然想起一件事儿,遂问道。

冀县姜氏还是挺有名的,但愿姜正这厮没把姜维的老子给杀了。

姜维这一位人中龙凤要是就这么折了,那可就太可惜了。

王治苦笑说道:“主公,这话就有些为难属下了,姜氏乃凉州大姓,人口实在多了去了。单单只是冀县就有好几户大族。”

刘云点了点头,说道:“那就如此作罢吧。”

自他这个陌生人进了东汉,历史的车辙就开始偏了。

这是无可避免的事情,姜维的命运轨迹会如何,谁也预料不到。

这完全就看个人命运了!

片刻后,一瘸一拐的姜正走了进来。

“坐吧!”刘云瞅了一眼,说道。

这小子挨了一顿打,看起来忽然就顺眼多了。

姜正嘴一瘪,说道:“主公,属下……还是站着吧。”

刘云不由笑了,他把这小子刚刚挨了打的事儿,给忘了。

“你们征战一夜,有件事情说完,你们再去歇息吧!如今我们的势力范围已不是那小小的出云山了,而是整个汉阳郡。各县及要道都需兵马镇守,领兵之将匮乏,你们二人辛苦一番,举荐一些将领出来,列个名单给我。”刘云说道。

王治惊讶问道:“主公可是打算分兵?”

“不!募兵!”刘云说道。

姜正迟疑了一下,问道:“主公,能战之将属下倒是知晓不少,但多是羌胡二族之人。”

“不管什么族,只要能打,还忠心,你们就尽可能的举荐吧。”刘云毫不介意的说道。

在这凉州大地,那是绕不开羌、胡的,这是没有办法的事。

刘云也不能因为难管,就把这些人不管了,那不是个事儿。

“喏!”姜正应道。

刘云瞥了一眼姜正,他如今越发觉得姜正这小子像是个一根筋了。

少言寡语就算了,面部连个表情都少有。

刘云本还想派王廷查一查姜正干的这件事,但现在一看姜正这模样,刘云决定算了。

这小子应该没有那么滑头,一根筋的人,往往认死理。

第二十章?汉阳郡守

在晌午时分,公孙禄带着大批的辎重来到了冀县。

前脚刚到衙署,后脚就被刘云拉进了房间。

而后紧闭房门,整整一个中午的时间,连吃饭都没顾得上。

当刘云和公孙禄二人自房间出来之后,由公孙禄所拟写的《露布告汉阳民》,被加急赶制,并四派甲士,散示诸县。

于此同时,刘云颁布了入主汉阳之后的第一道命令《治汉阳教》。

这一纸命令,广涉军农二事,是刘云昨夜挑灯夜战所列的升华版本。

而且,在公孙禄的强烈建议之下,刘云决定向朝廷上书,表奏汉阳郡事。

在这一封由公孙禄书写的表文章奏里,刘云摄汉阳郡太守,治下十一县各县令长,王治、姜正、赵登诸将等三十六员官吏,皆祥列于其上。

虽然公孙禄坚持要上表奏,但刘云始终觉得,这事情很煞笔。

上书给谁看去?

皇帝陛下恐怕连汉阳郡在什么地方都闹不清楚。

这玩意呈上去,看的人定然是董卓,而不是年仅八岁的汉献帝。

但公孙禄强烈建议,声称朝廷犹存,刘云也就认了,只是稍微麻烦点走个流程而已。

自己给自己和自己的部下封官,这事情,多多少少是有些扯淡的。

在这一封奏文下,汉阳郡的政治体系,也由此确立了下来。

王治拜镇北将军,领兵屯道,北拒韩遂、马腾。

姜正拜征东将军,屯兵略阳。

赵登拜武威将军,屯兵平襄,以镇后方。

皇甫显拜典农都尉,职司屯田,民政,田租事物。

公孙禄拜军师中郎将,为而今刘云手下独一无二的谋士。

这一切的事情,终于有了一个着落,刘云心中也踏实了一些。

选的这些人,不论能力如何,起码目前整个的架子是有了。

剩下的,就需要在之后逐步去完善。

而这,不是一日两日就能一簇而成的,非长久不可。

伴随着这一道道命令的下达,汉阳郡也开始变得火热了起来。

招抚流民归乡,与招募兵卒,是最最重要的两件事。

刘云如今夺了汉阳郡,可以说将董卓与韩遂、马腾都给彻底的得罪了。

战事的爆发只在早晚!

陇西郡为董卓老巢,刘云等同于与虎酣睡。

除了蜀中后路,汉阳郡三面受敌。

将王治三人打发出去,刘云也是无奈之举。

……

十一月初五,董卓自拜相国,封侯后的第四日。

刘云所上书的表奏终于出现在了董卓的手中。

他只是扫了一眼,便一把将奏疏扔在了地上,“匹夫小贼而已,竟表奏自拜为汉阳郡守!诸公且瞧瞧,当如何处之?伯喈。”

年近六十,正在打着盹儿的蔡邕,被董卓一声唤醒,茫然四顾。

愣神许久,忽然喝道:“汉阳郡守?不去不去!我三日之内已遍历三台,又要让我干郡守?不干不干!”

“侍中大人过忧了,相国所说乃是汉阳郡反贼上书表奏之事。”

一旁的周毖,淡笑着提醒了一句。

心中暗诽,这位陈留名儒,而今也垂垂老矣,不堪用了。

蔡邕方才醒悟过来,嘬了两下略显干涩的嘴唇,问道:“汉阳郡?不是为叛军所困吗?”

“是为叛军所困,可而今忽又蹦出一人来,名刘云。此人坑杀了韩遂帐下大将梁兴,有传言,更是掳了马腾幼女马文鹭,合兵数万,取了汉阳郡。”周毖解释道。

蔡邕挤着干涩的眼睛,略显诧异的说道:“刘云……此子莫非汉室宗亲?”

周毖对于汉阳郡发生的事情,知晓的略微详尽一些,便说道:“此人原是平襄县内一山匪,身边聚了千人,似因机缘巧合,掳了马腾幼女,又不知为何大败了前去平叛的梁兴大军。”

蔡邕半眯着眼睛,像是即将又要睡着一般,沉吟了几声,对董卓说道:“相国,此人能以千人之势,大败梁兴,定有非凡之处。可表为郡守,令其北拒韩遂、马腾。”

周毖附道:“臣也如此以为,此贼子大势已成,当拉拢一二。相国可命其入京,观他是何许人,若堪当重任,应为相国所用,为朝廷肱骨之臣。若心术不正,当杀之。张扬、卫慈等贼子于地方招兵买马,有反相国之图,正乃用人之际。”

董卓大马金刀就座,阴狠的目光闪烁片刻,手指周毖喝道:“准了!就依伯喈、仲远。”

“喏,相国高见!”周毖颔首称道。

蔡邕偏了偏脑袋,瞅了一眼周毖,又眯上了眼。

就在此时,一人大步流星走入殿内。

“侍御史扰龙宗见过相国!”

董卓目光微抬,落在了扰龙宗悬于身侧的佩剑上。

“卿意欲何为?”董卓忽然起身,大声喝问道。

扰龙宗被董卓这话问的一脸懵比,惶惶不知如何作答,“相国……大人……”

“仗剑入殿,你可是要来杀我吗?”董卓振声喝问。

扰龙宗一看腰间佩剑,忽然醒悟,顿时心中叫苦,慌忙俯首拜地,大呼,“相国,实是臣下愚钝,忘了解下佩剑!”

然而,须发皆张,一脸怒气的董卓,根本就不听扰龙宗的解释。

他大喝道:“来人,杖杀此獠!”

殿外立刻涌进两名执杖甲士,就在这大殿之上,活活打死了扰龙宗。

蔡邕眼帘微阖,不动如山,只是长叹了一声。

在他的身后,还有其他几位被董卓召来议事的官员,在扰龙宗的惨叫声中,一个个身体抖成了筛子。

别说替扰龙宗说话求情了,在董卓阴沉的目光下,他们自己都有些站不稳当。

……

在董卓派人前往汉阳召刘云入京之时,刘云已带着王廷,北上敦煌郡广至县。

刘备为诸葛亮可三顾茅庐,刘云为一员大将,亲跑一趟北地,也无不可。

盖勋此人,刘云势在必得!

就在几日前,他刚刚和皇甫显跑了大半个汉阳郡,亲自盯着百姓们将冬小麦种入了地里。

其实,这个时节,种冬小麦已经有些稍晚了。

好在这个时候的气候环境,要比后世好许多,勉强还算跟得上。

北地的风沙一如后世那般汹涌,吹的人睁不开眼睛。

这里便是班超困守一生的地方。

“臣不愿到酒泉郡,但愿生入玉门关。”

班超临终之前所上书的这一句话,刘云记得格外清楚,如今,班超已去世近百年了。

悍勇的兵马,自身侧奔腾而过,抖擞成了一股狂风。

刘云驻足道旁,望着极速远去的骑兵,看了数秒。

这应该就是韩遂的兵马,日后和此人的争斗,恐怕是避免不了的。

这是一个难缠的人物!

想想,刘云就觉得压力稍微有点大,看样子得琢磨琢磨斩首行动了。

也应该让东汉豪强们看看新鲜的,老玩个人英雄主义的刺客行径,多不好。

“王廷,如果让你去刺杀韩遂,你会用什么样的办法?”

刘云想起这一茬事,便问了王廷一句。

脸上像是裹了数层风沙一般的王廷,闻言琢磨了一会儿,回道:“主公,若卑下去,定会假意投靠,再伺机杀之。”

“你看,这就是莽夫行径了!”刘云指了一下王廷笑道。

王廷蹙眉不解问道:“主公,这如何就成莽夫了?韩遂身边甲士无数,寻常根本就没有任何靠近的机会!”

“机会那是需要人去刻意营造的,尤其是在这战场之上。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也并非只是勇武过人之将才能做出来的事情。”刘云说道。

王廷颔首说道:“还请主公示下。”

“让你派的人派出去了吗?”刘云并没有直接回答王廷的问题,而是问道。

王廷说道:“前往洛阳的人马,此时估计已经到了,都是卑下精挑细选的心思玲珑之辈。”

“杀一个人,尤其是韩遂、董卓这样的人物,那就必须要有精密的计划,如何行动,何时行动,如何撤退,都要有章有法,不可鲁莽行事。”刘云边走边说道。

王廷若有所思的点着头,刘云这简单的一句话,对他的影响,忽然间像是开了天眼。

让他一下子,想到了很多的东西。

“就以洛阳站为例,你道为何我让你给派去洛阳的人多备钱粮?有钱粮才能混到好身份,好身份才能结交士族,有名望,有权利的人。我们要在洛阳织出一张网来,控制一部分有身份有权利的人,为我们所用。我这么说,你应该明白吧?”刘云扭头看向了王廷,问道。

当然,这些事情刘云也不懂,感谢无数的谍战片。

诸如此类的影视剧,给了刘云很多的启迪,涨了很多的见识。

王廷重重点头,说道:“卑下明白。杀人,尤其杀这些人,需要用头脑去杀。”

“哎,你这话算是说道点子上了,就是这么个意思。不论是什么样的人,肯定有他的软肋所在,声色犬马也罢,两袖清风也可,人终归无完人。查清楚他所有的喜好,行为,习惯,便可掌握那个人,然后对症下药,他需要什么,我们便给予他什么。捏住他的把柄,他的软肋,他就是我们的人了。”刘云慢条斯理的边想边说道。

在这个事情上,他不由想到了王允。

这老家伙,把这一套手法,倒是玩的挺精。

只用了一个女人,他就将吕布玩于鼓掌之间,做了背信弃义之徒。

王允若有所思的说道:“主公之意,可是要我等在洛阳广布耳目,珠胎暗结?”

“你这个话说的,是对也不对!广布耳目那肯定是要做的,但不仅于此。派去洛阳的那一百名人手,便是我们在暗中的一双眼睛,他足以让我们清楚的了解洛阳所有的动向。但这仅仅只是做了眼睛,他们还要做手,做拿着利刃的手。暗中笼络朝野,发展死士,若我们要杀哪一位,他们应该有数十种办法,而不会是冒冒失失的冲出去杀便是了这一条。”刘云说道。

谍报刺杀机构,还很任重而道远。

“主公,如此以来这些人手恐不好控制?”王廷有所忧虑的说道。

这个问题问的很出乎刘云的意料,王廷这小子,的确像是干这一回事的人。

伸手遥指远方的木塔,刘云说道:“瞧见那塔没有?控制这些人手,就像那木塔。用一根柱子将这一层一层的串下去,你所需要控制的,只是最上面那几层,并且那柱子,你还不能只做一根,你要留有后手,以防万一。”

王廷望着那座矗立风沙之中,不知作何用途的木塔,点了点头。

“属下知晓如何去做了!”王廷回过神来,沉声说道。

刘云会心一笑,授人以渔,不可能一蹴而就,话说到这儿,他觉得也就差不多了。

剩下的,总归是要王廷在实践中去慢慢摸索的。

能摸索出几分,能做到哪个地步,完全是个人的悟性。

到时候再做更改,也为时未晚。

刘云如今还有犯错误的机会!

“我想我们应该是到地方了。”刘云看着不远处的街道,忽然笑说道。

这一路上奔波了接近六天的时间,为了盖勋这一人,也真是不容易。

“主公,我们现在就去吗?”王廷瞥了一眼不远处的宅院,问道。

刘云摇了摇头,说道:“不!先找一找附近有没有厩置,留几名兄弟,其余在周遭农户家中先借宿安置下来!让盖勋投靠,和杀了他是同样的区别,要知晓此人又何喜好,先瞧瞧再说。”

“喏!”王廷一脸受教了的表情,应了一声,随后派了几个人出去。

不一会儿的功夫,一人策马奔了回来,对刘云禀报道:“主公,前方就有一家厩置。”

“那就走吧。”刘云挥手说道。

在这个时候,竟然把客栈叫厩置,这个名字听的刘云很有味道,就好像住进了马厩。

可入乡得随俗,大家都这么喊,刘云也只能这么叫。

为了不引人耳目,刘云等人打扮成了商队的模样,随行带了无数的盐。

而且,刘云也的确是想着顺道来卖一遭盐的,毕竟来一趟是真不容易。

丝绸要道,商业繁盛,

在中原大地找不到的稀罕物,在这里,可能就多的是。

民族交融,异域通商,即便如今战乱四起,可商人依旧多,大家都是要混日子的嘛。

但一进厩置,很尴尬的事情就来了。

那位裹的像个木乃伊一般的店老板,不要五铢钱,必须以物易物。

董卓这厮,政令颁布这才多久的时间,竟已经影响到了这偏僻之地。

“店老大,瞧瞧这盐如何?”刘云只好将随行带的食盐拿了出来。

老板探出了一双和这无垠戈壁一般粗糙的大手,揪了一撮食盐,放到眼前仔细看了许久,然后尝了一口,盛赞道:“好盐,上等盐!”

若不是刘云知道自己拿的是食盐,看着店老大的模样,他都觉得像是金子了。

搞得竟然这么慎重!

“几位,打算住多久?”店老大瞅着刘云身边装盐的麻袋,目露精光。

刘云想了想,说道:“三日!”

“三十两足矣!”

店老大伸出了三个手指头,干裂的厚嘴唇翻起,咧着大黄牙,笑的格外开心。

“管吃的吗?”刘云留了个心眼问道。

乱世当道,出门在外,还是要小心一些的好。

到时候要动刀子杀人,就不太好了。

店老大嘿嘿一笑,说道:“那是自然,一日两餐,皆吃羊!”

“那便好!”刘云放下心来,但是这买卖有点霸道。

三十两,差不多接近两斤。

刘云混乱的脑子,大概的理了一下,觉得还是挺贵的。

给店老大交付了食盐,刘云等人在一个大通铺安顿了下来。

随后店家就派人送来了烤羊腿,手艺一般般。

几人围着火盆坐了下来,刘云在羊腿上撒上食盐,又将羊腿重新烤了一遍。

味道顿时就鲜了许多,这吃食,什么调料都可以不要,唯独不能缺了盐。

“主公,这味道……天差地别。”王廷拿短刀割着肉,含糊不清的说道。

他的口水有些控制不住的趋势!

刘云忍不住大笑了起来,这一路风餐露宿的,逮住这么一顿美食,嘴就先控制不住了。

“如今天色尚早,待会吃完之后,你带人出去走走!查查盖勋的底。”刘云慢慢的削着羊腿,对王廷吩咐道。

他倒是没有那么的馋,这一路上,不论是打猎,还是落脚酒舍,好吃的都归他了。

对食物的渴求,倒没有那么的强烈。

“喏!”王廷放弃了用刀,口中撕咬着羊腿,应道。

刘云清晰的看见,王廷一边吃,那哈喇子在嘴边挂了一条晶莹的线。

其他几个兄弟,在刘云的面前,尽力克制着,但也没比王廷好到哪儿去。

第二十一章 得大将,撕比盖勋

泛着金黄色的鲜嫩羊腿,被大火炙烤的滋滋冒油。

在这个时候,刘云特别想弄点辣椒,特别是带着野生气息的野山椒。

往这羊腿上一撒,那滋味,绝对舒爽。

有一回去过一遭甘南,刘云就对那里的风干牛肉念念不忘了。

尤其是那个辣椒的味道。

王廷吃饱喝足,便带着几个兄弟离开了厩置。

他比刘云显然更像一个土匪头子,一口酒一口肉狼吞虎咽的撕扯完,粗糙的大手将嘴一抹,便就开始琢磨着如何杀人了。

布满灰尘的大通铺空寂了下来,只有火盆中的木柴,噼里啪啦的燃烧着。

刘云又淋了一些酒在羊腿上,将吃了一半的羊腿,翻了个面,继续烤。

面对空荡荡的房子,当脑子停顿下来,独在异乡为异客的孤寂感便悄然涌上了心头。

所幸,刘云这一生并无太大的牵挂,所惦念的,也只有那一片故土。

在国人根深蒂固的情怀中,唯有故土难离。

钢筋水泥浇筑的城市,人,活成了机器。

朝九晚五的工作,只有夜晚成了最自由的天地。

大丈夫的抱负,就应当施展在这样一个思想与武力剧烈爆炸的时代。

刘云并没有任何的后悔。

店老大自门外探进头来,脸上带着谄媚的笑意,呼唤道:“大兄弟,有一事想与君商量商量。”

“店老大请进!”刘云微起身,说道。

颇为拘谨的店老大,将两只手拢进了衣袖中,弓着腰走了进来。

他并着腿坐在火盆边,像足了一只思考人生的灰熊。

刘云问道:“店老大,有何事相商,不妨明言!”

店老大抬起那张被风沙刮的黝黑的脸,谦和的笑着问道:“大兄弟应该是贩盐的商贾吧?”

“正是!”刘云直言道。

店老大笑了起来,干裂的嘴唇因为咧的太大,而渗出了一丝血痕。

“这广至县上的贩夫走卒,我大多相熟,若君不嫌弃,可将盐交与我代卖,如何?”

刘云轻笑了一声,说道:“这并无不可,只是我所需乃是宝马,及铁器。”

店老大忽然挺起了腰身,变得格外的自信,伸出一只手搭在火上慢烤着,说道:“大兄弟你可找对人了,这相马之法,大有讲究,三羸五驽不取,其余便皆适中了。若要挑选上好的宝马,那就更上一层了。”

刘云颔首,听着像是个懂行的,便问道:“这三羸五驽是何说法?”

“这三羸,便是大头小颈、弱脊大腹、小胫大蹄,五驽嘛,则如大头缓耳,长颈不折,短上长下之类了。但凡此类,皆非良驹。而,凡骝马骊肩、鹿毛阙黄,便定都是良马,上等马了。”店老大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的讲了起来。

刘云看的出来这家伙是真懂,可他听不懂。

一番话下来,听了个一知半解,不知其要义。

刘云也不打算去懂,便问道:“你想要帮我卖盐,那肯定是有条件的,说说看!”

店老大嘿嘿笑着,搓了搓手掌,说道:“这北地僻远,又风沙汹涌,食盐得来不易,这半月间,我统共就见了君这么一位贩盐的商贾。”

“看来,你是打算弄点食盐的好处了。”刘云明白了店老大的意思,低头继续刮着羊腿,那根腿,他到如今还没有吃完。

将一片薄薄的羊肉,塞入口中,刘云接着说道:“盐,我可以给你!但我不做亏本的买卖,你若是想着勾连他人意图谋我的盐,最好趁早打消这个念头,免得到时候我拎起刀子,你又不太愉快。”

店老大精明的目光落在了刘云手中那柄短刀上,忙陪着笑说道:“那定不会,定不会!”

“我希望你说的是实话,这买卖如何做,你我二人心中都有数。统共就那些盐,若你能帮我弄到更多的宝马、铁器,这盐我自会多给你一些。”刘云用刀尖指了指堆在墙角的麻袋,那里存放有七八袋的模样,都是刘云和王廷他们的马上驮来的。

其余的,则在其他兄弟的马上。

以刘云的小心眼,自然不会将所有的盐都存放在一个地方。

戈壁沙漠中游荡的匪贼,据说杀人不眨眼,十分的悍勇,还和这些本地商贾有勾连。

刘云所防备的,就是这一情况。

店老大站了起来,笑着说道:“大兄弟,那便如此说定了!多谢多谢。我这便出去张罗张罗,这笔买卖好做。”

“有劳店老大!”刘云跟着站了起来。

他本欲送送店老大,不过忽然想起来一事,开口问道:“店老大稍慢,我有一事想跟你打听打听。”

店老大又停了下脚步,驻足问道:“兄弟直说便是,要想打听这地界上的事儿,还没有我不晓得的。”

“盖勋盖将军,你应该认识吧?”刘云问道。

店老大说道:“那自然识得,此地恐无人不识盖将军,他祖上皆是两千石的大员,在这一片地界,那是实至名归的名门望族。盖将军本人又忠正谦和,于百姓之中颇有威望。日前,有几路豪强还欲立盖将军为主起事,但被盖将军严词拒绝了。”

刘云点了点头,看样子盖勋返乡,惦记上这个人才的,还不仅仅只是他一个人。

“韩遂的联军是不是对盖将军,也有拉拢的意思?”刘云问道。

店老大那两道粗重的眉毛,向上一提,想了一会儿,说道:“这……小的就不太清楚了,不过,坊间有传言,确实有人登门拜访过,似是韩约和羌族的人。”

“那你可知,盖将军自返乡之后,所从何事?”刘云继续问道。

店老大说道:“据说是在养马,盖将军回乡之后,似乎一心扑在了养马上,坊间都是这般说的。”

“谢过店老大!”刘云长揖一礼,说道。

店老大忙拱手说道:“不敢当,不敢当。”

忽然之间,店老大对刘云的态度更加谦卑了几分。

只是因为刘云打听的不是别人,而是盖勋,这让店老大,也悄然断绝了某些念想。

刘云笑着将店老大送出了门。

这人前脚刚走,后脚王廷几人裹着狂风,就进了屋。

“主公,有消息了!”王廷拍打着身上的尘土,粗着嗓子说道。

他和王治在外貌、声音上有着诸多相似的地方,但也仅仅是一些外在的像。

在性格上就相差甚远了,王治话多、胆小,但王廷,一身的匪气,还少言寡语。

刘云以手护住自己还未吃完的羊腿,防止裹上尘土,说道:“我也有消息了。”

“主公,你独坐这室内,如何也有消息了?”王廷甚是奇异的问道。

他绕着刘云左右看了两圈,忽然嘀咕道:“卑下一直怀疑主公有鬼神莫测之力,身处此地,而知天下事。主公,是否如此?”

刘云正慢悠悠的剔着羊腿,那一侧羊腿被他剔的干干净净,不见一点肉丝。

他笑说道:“要是我真有那样的能力,要得这天下,岂不是如探囊取物,轻而易举。”

王廷坐了下来,往火盆里添了几根木柴,伸出双手去抓那火苗,一边说道:“主公便有那神力,也缺兵缺粮!”

“我什么都缺,说说你们打听到的消息。”刘云说道。

王廷将手从火上抽了回来,招手示意其他的兄弟烤烤火,暖暖身子,而后正色说道:“主公,卑下打探了这一圈,觉着想要让盖勋投靠,恐怕有些艰难。”

刘云将羊腿另一侧的肉割了下来,分给了众兄弟。

直到这个时候,他的一根羊腿,才总算吃了个干净。

“若是容易,我直接休书一封便可以了,又何需千里迢迢的跑一遭北地。”刘云说道。

王廷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盖勋自回乡以后,便一直在养马。期间,有人意图刺杀,也有人想要拉拢。韩遂派人来过,此间乡里的豪强也来过,钱粮富足的商贾也来过。总之,这段时日里,找盖勋的人不少,大多都是拉拢的目的,不过,都被盖勋拒绝了。”

刘云终于处理干净了那一根羊腿,喝了一口酒,说道:“他如今可是香饽饽啊!连闫忠那等人,都能被韩遂等人从人堆里挖出来推为首领,一个名震西北的大将,那就更是稀罕物了,谁都想要。”

“主公,这盖勋连个正儿八经的喜好都没有,每日除了养马,便是练枪。想要投其所好,并不容易。”王廷说道。

刘云起身拉平了皱起来的衣服,说道:“这羊腿正好吃完,眼看也快到吃晚饭的点了,带上一些盐,我们去盖勋家蹭个晚饭吧!留两个兄弟在这里守着。”

“喏!”王廷也不问缘由,领命说道。

……

盖氏庄园,在这个坞堡成为时尚流行的年代,显的格外与众不同。

但凡有钱有势之家,都筑坞立堡,招募乡勇,组建自己的部曲。

可盖家,却在此地修筑了一座庄园,养马种植,府中人过的也是半农的日子。

自耕自种,自给自足。

简易的木门前,刘云几人拴好了马,王廷上前敲了敲门。

片刻后,一个农妇打扮的女人走了出来。

“你们,是找我家主人吗?”农妇打量了一圈刘云几人问道。

刘云上前说道:“烦请通禀一声,汉阳行商刘云,前来拜会盖长史。”

“几位还是请回吧,我家主人吩咐了,这几日概不见客。”那农妇说着,便要关了门。

刘云上前一把拦住,说道:“还是通禀一声吧,我来,是为了天下大势。”

那农妇看了刘云好一会儿,这才勉为其难的说道:“好吧,看在你长的这么俊俏的份上,我就去说一声。不过,你还是别抱有希望了,我家主人肯定是不会见你的。”

刘云一口老血忽然就涌上了喉咙。

他这算是被调戏了吗?

还是被一位阿姨给调戏了?卧槽!

王廷几个人悄悄低下了头,在这个时候,要忍住不笑真的很困难。

“想笑就笑吧,生的俊俏也是一种魅力!”刘云相当无语的说道,他们几个这个模样,难道以为他看不出来吗?

“哈哈哈哈……嗝……哈哈哈……嗝……”

王廷真的笑了,笑的前仰后合的,连泪花都飙出来了。

刘云愣住了,这狗东西,还真的笑?!

关键,还笑的这么夸张。

尼玛,太过分了!

这样的手下,要是搁在董卓或者曹操的手里,他坟头草估计都传八代了。

黑着一张脸,刘云猛的一脚踹了出去,“还笑?你个狗东西,你还笑!”

王廷笑的面色红润,上气不接下气,好半天才止住,连忙说道:“主公,我……我,实在是……忍不住!”

一下子,刘云的脸更黑了。

知道你笑的是你家主公吗?老子不要脸的啊!

此时此刻,刘云真有杀了这小子的心,太过分了。

简易单薄的木门,在吱呀一声中,再次打了开来。

出来的,还是那名农妇,她风韵犹存带笑的眼眸,在刘云脸上停留了数秒,这才说道:“我家主人请几位进去!”

刘云被那双多情的眼睛看的尴尬症都犯了,坐立难安,恨不得立马找个地缝钻进去。

好在,她他娘的终于说话了。

刘云立马说道:“好,好!”

不敢有丝毫的犹豫,刘云率先一步进了门。

那名农妇给他的这个下马威有点狠,搞得刘云都不敢看过去了。

王廷几人紧跟其后,憋笑憋的很实辛苦。

尤其是王廷,跟他的从兄王治一样,他也是一个藏不住笑的人。

天知道他在这一刻,到底有多么的艰难。

在一座简易的茅庐里,刘云见到了传说中的盖勋。

头发花白的他,一身老农打扮,丝毫看不出来这位就是在灵帝面前都直言不讳的盖勋。

刘备三顾茅庐见了诸葛亮,事有巧合的是,盖勋接待刘云的地方,也是一座茅庐。

不知道传了多少代的木桌上,还是那名农妇,替几人奉上了清水。

草庐、清水,年近五十的盖勋……

刘云便只剩下苦笑了。

“见过盖长史!”刘云长揖,开口打了个招呼。

作为主人家的盖勋,一见到刘云就眼观鼻鼻观心,岿然不动了,逼得刘云只好自降逼格。

“我如今为议郎!”盖勋的眼皮终于抬了抬,瞥了刘云一眼。

议郎吗?这个刘云还真不知道。

刘云只记得,董卓因为忌惮盖勋和皇甫嵩在三辅地区握有兵权,就给弄了个虚职。

对汉时官场,了解只是一星半点的刘云,能记住这些就觉得已经相当不错了。

盖勋双手置于腿上,保持着这个姿势纹丝不动,忽然问道:“汉阳商贾,为何我从未听闻过你的名字?”

盖勋初举孝廉,做的第一官就是汉阳郡的长史,后来还做过汉阳郡太守。

对汉阳一地人物风貌,他的确应该是熟悉的。

刘云笑了笑,说道:“我一般多做杀人越货的买卖,杀奸邪除恶霸,是我主要的货物。盖长史,听闻你前不久,刚把董卓给骂了一通,我很是佩服你的忠肝义胆。尤其那一句贺者在门,吊者在庐,可不慎哉!真的是振聋发聩。”

公孙禄的彩虹屁手段,有时候还是有用武之地的。

面对这个标枪一般的将军,刘云真的有些无话可说的感觉,也就只好先拍拍马屁了。

未曾想,这一句话直接拍在了马蹄子上,盖勋那犹如传说中关公一般的凤眼,猛的瞪了过来,用蕴含怒意的声音,说道:“杀人越货也可当买卖?荼毒天下的刽子手而已!”

这句话,把刘云的怒气给吊起来了,老子他娘的好歹一个穿越者,给点面子?

“盖长史,你这话恐怕就有些过了!而今民生凋敝,国之不国!百姓有家不能回,有地不能耕种,衣不蔽体,食不裹腹。有人浪荡世间,犹如孤魂野鬼,有人投身从军,却不知道自己杀了一个又一个的人,奔的是什么样的前程!我是杀人越货,但我心有正气,我杀豪强,分地于民,我除奸邪,保一境平安,你觉得我有错吗?”

刘云振声喝道,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震的瓷碗倾覆,清水四溅。

然而,盖勋依旧是那么的淡定。

他始终保持着那样一个姿势,岿然不动,神色也是丝毫未变,只不过,他缓缓将手放在了搁在一旁的佩剑上。

这家伙竟是起了杀心!

王廷目露寒光,悄然站了起来,死死的盯着盖勋的手。

刘云冷笑了一声,拍手说道:“我以为盖长史会是一位救世英雄,现在看来,也就是徒有虚名罢了。我自汉阳一路风尘,奔波千里而来,看来也只是苦了马儿!终究还是董卓帐下的议郎好做,既如此,盖长史就别惺惺作态,四处卖惨了!就在这庄园里,养养马,种种粮,好好过好你这剩下的一年半栽吧。”

如果后汉书所记载的没有错,初平二年,这老家伙就因为背疽复发在长安挂了。

盖勋冷笑了一声,忽然看向了刘云,“你一介匪寇,还妄图救世?”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更别说,老子的祖宗是汉武大帝。”刘云猛的站了起来,大声喝道。

跟这种愚顽之人,刘云已经说不下去了。

盖勋忽然抚手大喊一声,“好!好一个天下兴旺,匹夫有责!”

刘云嫌弃的瞪了瞪眼,骂道:“老子去你爷爷个嘴儿的,直说吧,如今汉阳郡在我的手里,兵马不足,粮草不足,什么都缺。若是愿意跟着我干,就赶紧收拾家眷跟老子走!洛阳那破地儿就别去了,董卓迟早弄死你。跟着我去,你还能多活几年,要不然,后年就是你的大限!你那背疽早治还有救。”

盖勋忽然站了起来,目光灼灼的盯着刘云,问道:“你夺了汉阳郡?”

“这不废话嘛!我是刚刚没说,还是你耳朵不好使?”刘云踢了一脚木凳,重又坐了下来。

好像又有点希望了,这老家伙的口风明显松动了。

盖勋忽然长叹了一口气,弯下身来,盯着刘云问道:“我年事已高,已是无用之身了,你为何非要寻我?”

“说真话?”刘云抬头问道。

“自是说真话,你也不像是肯说假话的人!”盖勋说道。

刘云端起面前的清水,灌了一口说道:“因为你在羌、胡二族之中的威望,董卓挟天子以令天下,我要用你镇凉州!”

“好!我答应你了。只是我儿如今尚在洛阳。”盖勋颔首说道。

刘云忽然笑了起来,这老家伙怎么跟个女人似的,吃硬不吃软。

“你儿子好办,等你随我回到汉阳,你儿子应该也就到了。”刘云十分自信的说道。

以前这话不敢说,现在这话他完全敢讲。

来广至县之前,他就让王廷派了一波实习生到洛阳,正好就把营救盖勋的儿子作为第一个任务,练练他们的手艺。

盖勋忽然一脸的惊喜,“此话当真?”

“废话,你看我堂堂八尺男儿,像是那种放屁不管崩着谁的主儿吗?”刘云骂骂咧咧的说道,“在洛阳我有暗探,送你儿子出来不成问题,董卓的掌控力还没有那么强。”

盖勋一脸的喜色,上下打量了一眼刘云,忽然说道:“你瞧着也就七尺稍过。”

尼玛的……这就别较真了吧。

盖勋的较真那是出了名的,连灵帝的面子都不给,刘云如今算是见识到了。

“如玉,准备酒菜!”

盖勋忽然冲外面那名农妇喊道,思虑了一下,却又改变了注意,说道,“这样,让人杀只羊!再把我那好酒拿出来。”

刘云看着面前的破碗清水,忽然间若有所思。

这老家伙,是真不是人啊!

连家里的佣人都这么不正经,如玉……

好吧,人如其名!

第二十二章 卖盐的将军

昨夜,盖勋与刘云把酒言欢,整了个通宵达旦。

但,也喝了个酩酊大醉,不省人事。

盖勋在答应了刘云之后,好像忽然间解放了一般,整个人彻底的放松了下来。

借着一碗接一碗的酒,他将对朝廷的不满,对董卓的恨意,对皇甫嵩等三公六卿诸大臣无能的不满,统统发泄在了酒中。

自中平三年弃官归家,再到后来被朝廷重新征辟,出任武都郡太守,直至今日,盖勋都过的不如意,过的很糟心。

他那时候答应入朝为官,就是个错误。

什么狗屁西园八校尉,一群能臣武将,竟然听命于一个小黄门。

这还能算之为朝堂吗?宦官专政,外戚专政,再到如今外将把持朝政。

盖勋也理不清楚,到底是什么地方不对劲,反正就是哪哪都不对劲。

在彻底的喝醉之前,他只说了一句话,“反!必须反!”

当人带着情绪喝酒的时候,就很容易醉,尤其是盖勋的心中积压了数年的郁闷。

真正的能臣,在这样的一个时代,活的会很痛苦。

就如盖勋这般,刘云看着酣睡的盖勋,又干了一碗酒。

这酒,真不醉人。

自古崇尚能臣清官,可清官难做,能臣难为。

他们做不到随波逐流,做不到打着仁义道德,一心为朝廷的幌子,暗中发展自己的权柄。

他们心系天下,可往往不得善终。

如今那些在朝堂上,站的高高在上的人。

他们所着眼的,十之**,只是眼前的权利。

天下万民,刁民而已了!

……

当初升的朝阳,在灰蒙蒙的尘雾中探出头来。

刘云神清气爽的带着王廷等人离开了盖府,尽管天气不好,但心情是好的。

当盖勋得知刘云还带了一大批的食盐,便提议由他去处置。

盖家在这一片地界的圈子还是很可以的,并保证绝对能满足刘云的诉求。

刘云自然是答应了,这事情,他求之不得。

汉末的天下,说白了,是名门豪右的天下。

这每一家,都拥有着让人只能望其项背的实力。

要不然,刘云也不至于千里迢迢的来寻这么一位,如今已垂垂老矣的将军。

盖氏虽地处边陲之地,可势力不容小觑,

王廷将身边的几人都派了出去,去寻其他的兄弟,在那家厩置会和。

这家位置偏僻的厩置,今日格外的火热,南来北往的客商聚于一堂。

本来挺热闹的气氛,在刘云几人进去之后,忽然间变得安静了下来,一双双的眼睛盯在了刘云的身上。

刘云感觉有些不太对劲,放缓了脚步,目光望向了不远处的店老大。

“大兄弟,你可算是回来了,瞧瞧,这都是小的替你找的人。”

店老大一脸笑意的迎了上来,替刘云解释道。

刘云微微一愣,甚是诧异的看着店老大。

这老家伙是不是有毛病?

他是答应让他帮忙卖盐,可没说多么的大张旗鼓,这算是个什么搞法?

找这么多的人来,也不像是做生意的样子吧。

就在此时,店老大脸上的笑意,忽然渐渐敛取,微弯的背也直了起来。

他将双手拢在袖中,扬起下巴冲刘云说道:“他们,可都对你的盐感兴趣!手中,也皆有铁器。”

在店老大的背后,那些原本正在吃饭的客人,忽然一个个站了起来,并举起了刀剑。

刘云的面色陡然黑了下来,他怎么也没有料到,这竟然是一家黑店。

“看来,我留下的两个兄弟,应该已经是死了!”刘云微闭了下眼睛,说道。

店老大嘿嘿笑了两声,脸上尽是猥琐。

“若不是他们,我还真不知道,你带的竟不止是那些盐。剩下的盐在哪里?交出来,你们几个我就不杀了。”店老大扬声说道。

刘云目测了一下此时在这家店中的人,约二十几个人,不算多。

“王廷,杀了吧!”刘云缓缓抽出了刀,冷声说道。

王廷猛的一步踏出,犹如蛮牛出笼,斜斜的一刀挥了出去。

这一刀力带千钧,自下而上,划过了三个人。

一人破肚,一人破胸,一人直接掉了脑袋!

店老大的脸色陡然变了一变,他没有想到这个人这么的硬骨头,废话都不多讲一句,就直接动刀子。

“杀!给我杀了他们!”

店老大着急大喊道,同时,悄然往后缩去。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又冲进来了数人。

店老大的脸上忽然绽开了笑意,他大喊道:“小子,还不束手就擒?!”

就在他这话喊出来的瞬间,却听到那些人对刘云喊了一声,“主公!”

刘云瞥了一眼店老大,讥诮道:“撒币,我的人!”

店老大的脸上忽然多了几层惶恐,他当真还以为是他找的这些人另外安排的后手。

可……怎么会是这小子的人?!

“杀!”

刘云大喝了一声,紧随王廷之后,杀了上去。

有些事情,只有第一次和无数次!

其实,刘云仔细想想,他适应环境的能力,还是很可以的。

第一次提刀砍人是什么感觉,在他的脑子里面已经不是那么的深刻了。

剩下的,便只有无数次了。

选择在这条路上挣扎前行,刀的锋不锋利,便有了很直接的关系。

而刘云只需要选择的,是在正确的时候提刀,错误的时候放下刀。

滚烫的鲜血,一离开身体,很快就会变得冰冷。

好像已经和那具身体没有任何的关系了。

随后一队一队赶来的士兵,彻底碾压了这群匪寇最后的算盘。

被堵住门的他们,就像是被捂进了锅的王八,不管四蹄多么的有力,没有掀开锅盖的力量,他们就没有任何的活路。

战事很快就宣告结束,在满地的尸体间,唯一存活下来的,只有那位店老大。

这是刘云特意留下的,他还有几句话想问问。

惶恐、弱小、委屈,这一切的情绪,像是阴云笼罩在了缩在墙角的店老大身上。

他惶惶不安的目光扫过围了一圈的士兵,还有他们低垂在手中的长刀。

这里的任何一把刀子,随时都有可能砍掉他这颗如今满是悔念的脑袋。

“大人,能不能……饶小人一命?”店老大用干涩的声音,仰头对刘云说道。

他如今脑子里面全是后悔,非常的后悔。

这小子分明就像是一个寻常商贾,为何就偏偏错了呢?

“为什么要杀我?只是为了抢盐?”刘云喝问道。

店老大在这个严寒的天气里出了一脑门子的汗,他很想找一个其他的借口,可没有。

缓缓摇了摇头,店老大认了命,说道:“仅仅只是为了……盐,大人,小人一时糊涂,求大人饶小的一命,就是当牛做马,为奴为仆,小人都愿意。”

刘云拿刀尖敲了两下黄土地面,说道:“你这样的仆人,我可不敢要,怕你半夜把我给弄死!我的盐呢?”

“都在后院,都在后院!”店老大慌忙说道。

他认为,在这个时候,只有老实才能救命。

昨夜他计较了很久,当得知刘云要去找盖勋的时候,他犹豫过,也怀疑过刘云的身份。

但最终还是被利欲熏了心!

就在店老大以为自己看见了希望的时候,却忽然听到刘云说道:“你!我亲自杀!”

脸上刚刚窜起一缕惊慌,他的脑袋就掉了。

这个表情,成为了他此生最后一个表情。

如果做成木乃伊,他,会是一个表情很夸张的木乃伊。

“带上盐,我们走!”刘云擦着长刀,说道。

时势造英雄,局势会将人往冷酷的方向逼,好在刘云始终觉得自己的心是热的。

有这,便足够了。

回到盖府,当刘云笑着将这些事情讲给盖勋的时候,盖勋给刘云递了一碗酒。

同时说道:“杀这些人,只会脏手!去去腥。”

“还真是,财不露白,他们死了也怪我。”刘云一口喝干了碗中的酒,说道。

盖勋将自己面前的酒,倒在了那把他甚是爱惜的宝刀上。

“这个世上到底有多少的人,我不知道。但我知晓,在如今,至少有半数以上的人,会认为,用手中的刀枪棍棒糊口,比用勤劳的双手糊口,来的更容易一些。”盖勋缓缓的擦拭着那把已经很锃亮、很锋利的环首刀,那确实是一把可吹毛既断的好刀。

刘云扫了一眼那把宝刀,说道:“这个社会本身就是弱肉强食,只是法纪崩毁,让这一切野蛮生长了起来。我们这些人,手中握着刀,还有一个很重要的作用,便是重整法纪,驯化野蛮的人心,庇佑善良的弱者。”

盖勋细细琢磨了一番刘云这些话,忍不住赞道:“虽然你年纪轻轻,但你所说的这些话,都很有道理。你能在这个年纪,有这非同一般的见解,实属罕见。”

“那是因为我读的书多。”刘云笑了笑说道。

读史以明鉴,读的书多,道理也就明晓的多一些。

盖勋笑了笑,忽然问道:“你还打算要铁器?有何用?”

刘云站了起来,依靠着木栏,很是艳羡的看着圈内那一匹匹的良马,说道:“铁的用处可就多了,我要打造精钢刀,比你手中这把宝刀还要好的宝刀。还要造大炮,能够轰掉一座山头的大炮,总之,好像什么东西都需要用铁。”

盖勋的眉头微微一蹙,“比我这宝刀还要好的宝刀?恐世间少有。”

“等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有没有办法搞到?”刘云问道。

盖勋收起刀,说道:“我试试看,不过,马和将士我倒是已备好了。此次还乡,我本就是前来招募乡勇的。”

“所以,你养马不是真的养马,也不是不打算去洛阳了?而是给自己招的兵准备的?”刘云笑问道。

他还真的以为,这老人家和史记上写的不一样,打算在这里养马度日,不打算参与那沸沸荡荡的朝堂之争了。

“正是!”盖勋说道。

他如今已拜入刘云的麾下,也没想着隐瞒。

……

就在韩遂的眼皮子底下,像是活出了人生第二春的盖勋,明目张胆的开始了募兵。

也让刘云见识了一遭,西凉大人的号召力和影响力。

真他娘的恐怖!

短短三日的光景,就募集了八千余人。

刘云曾经看过后世的数据调查,在此时,整个敦煌郡的人口才勉强三万户。

三万户便是以每户五口人算,才不过十五万人。

妇孺老幼不算,每户的青壮年以两个人算,估计能到一个平均值,也就是说,在这个时候,整个敦煌郡能当兵的人,绝对不会超过六万人。

可凉州到如今已经出了两个枭雄,董卓带的是凉州兵,韩遂、马腾带的依旧是凉州兵。

到如今,盖勋还能在短短三日之内募集到这么多的士兵。

这只能盖氏在这一方土地上的影响力。

不过,刘云仔细看了一圈发现,盖勋所招募来的大多是羌、氐族士兵,甚至于,还有一部分的匈奴人,汉人只是少部分。

凉州,本就是民族大融合之地,出现这样的一个局面,刘云并不奇怪。

八千兵马,在这个手握千人,就可以起义的年代,已算是一支大军了。

盖勋只招了这八千人马,便不再扩员了,因为粮草有限。

多了,他支撑不起。

刘云所需要的铁器,在盖勋费了不少的心血之后,总算是搞到了一些,基本都是一些破铜烂铁,勉强装了三车。

“盖老,数十骑回汉阳没多大的问题,可如今我们带着数千人马,想要绕过韩遂与马腾的地盘,回道汉阳,恐怕不易!”刘云摆弄着一时兴起弄出来的沙盘,对侧卧在榻上的盖勋说道。

盖勋翻身而起,揉了揉小眯了一会,还有些困顿的眼睛,甚至霸气的说道:“那便杀回去!”

“盖将军自是威武不凡,可这要是一路杀回去,您老觉着,您刚刚招的这八千人马,还能几个人?”刘云扭头问道。

这老爷子,比黄忠还牛气。

盖勋端详着刘云摆出来的沙盘,挪了几处地方,说道:“这样才合适!那便绕道西平,直取陇西!”

刘云扫了一眼盖勋刚刚摆出来的西平县的位置,这是打算要长途奔袭啊!

绕道西平,的确可以避过韩遂重兵镇守的酒泉、张掖、姑臧三地。

“我看,莫不如故部疑兵,奔袭金城,诱狄道、榆中的马腾兵马相援,趁机夺了这两地!”刘云盯着沙盘看了良久,忽然说道。

韩遂、马腾如今还没有彻底的散伙,这也是一个让他们二人分家的机会。

盖勋忽然大笑了起来,“古有围魏救赵,你这是打算围魏夺赵?”

“差不多!我派人先行一步,令人暗中屯兵榆中以南,北可直奔榆中,往南直指狄道。”刘云说着,在地图上标出了一个点,“此外,还可以派人入金城,散布一些谣言。我等在此地招兵买马,可没人知道到底招了多少人马,几千几万人,就是我们口中的一个数字。”

盖勋看了一眼刘云,“好小子,你这是打算从此刻开始就要卖我的名声了?”

“盖老,早用晚用还不都是一样,关键要用到好处!所谓兵不厌诈,我们故布疑阵,指东打西,八千人也要打出八十万大军的气势。即便打不着韩遂、马腾,也要让他们心惊胆战一番。”刘云握拳说道,他把自己给说了一个热血沸腾。

盖勋倒是没有接刘云的话茬,因为他觉得这个计谋很靠谱,看着刘云,他忽然问道:“听说你绑了马腾的幼女?”

刘云猛的一愣,这个话题来的有点突然。

“盖老,你这是听谁说的?”刘云诧异问道,自打来到这地方,这茬他好像没有说过。

盖勋喝了一口水,慢悠悠说道:“自是前几日了,不是王廷那小崽子酒喝多了说的嘛!”

刘云猛的一拍脑门,王廷这小子应该戒酒了。

这怎么一喝酒,这嘴就管不住了呢!什么话都说。

身为一个谍报人员,这是大忌!

“听说马腾幼女虽然性格顽劣了几分,但长得还怪好看的?”盖勋一脸好奇的问道,目光上下打量着刘云,像是在比划什么一般。

刘云被盖勋给看的浑身不自在,“盖老,有什么话你就直说,那姑娘长得确实不错,就是太野蛮了!您想想,马上巾帼女将,整天干的都是杀人越货,攻城略地的事儿,这能是一个温柔女子吗?”

“不温柔也罢,我等皆是马背男儿,何须那么多讲究,你为何不把那小女子先给收了?拜马腾为外舅(老丈人),必可事半功倍。”盖勋一脸八卦的问道。

刘云挠了挠后脑勺,盖勋这一本正经的八卦,挺让他脑仁疼的。

“主要……还是没顾得上,要不然,以我的性格是不会放过她的。”刘云很是认真的说道。

这段时日,他是真的忙,忙前忙后,忙里忙外,各种各样的事情一大堆,那能顾得上去挑戏那小娘皮。

盖勋放下手中那口粗碗,甚是满意的说道:“此事我替你做主!马腾之女,便是绑上洞房,也应当办了。”

刘云:……

盖老爷子这做派,才像是土匪。

刘云感觉自己以后都不能说自己干过山匪了,这说出去,太他娘的丢人。

连个女人都不敢整,这还算什么山匪,马贼。

说起来,不知道云儿小妹妹最近有没有听话的去练瑜伽功。

第二十三章 金城关

盖勋整军是一把好手,有时候专业和不专业,一眼就能瞧得出来。

刚刚招募起来的八千士卒,在他两日的操练下,竟已看不出新军的痕迹。

军容肃整,刀甲锃亮,气势上下呼应如一。

身居大西北后方,要长途跋涉奔袭陇西之地,粮草乃是一个大问题。

刘云在和盖勋商量过之后,决定不运粮,战士自带七日口粮。

也便是说,这一仗,必须要在七日之内定胜负。

否则,士兵便有饿死的可能,以及哗变的风险!

在大军开拔之前,随刘云而来的一百名护卫,被他悄悄派出去了六十人。

这六十人中的大批将以商贾、流民的身份,悄悄渗透进金城,榆中,散布消息,顺带搞搞破坏,策应大军的进攻。

刘云有意成立以暗杀、情报刺探为主的谍报部门九宫司。

这算是在成立之初的一次小试牛刀。

剩下的六个人,则分批前往了豲道。

他们所肩负的使命和消息是一样的,通知此时屯守豲道的王治,率兵潜伏榆中一带。

为了将消息顺利传到,刘云不得不用这格外小心的策略。

冬腊月,年关将近,来自亚欧大陆深处的寒风变得愈加猛烈。

西北边陲之地的敦煌郡,迎来了最为寒冷的时刻。

本商定好的发兵时日,因为这寒冷的天气,不得不滞后。

刘云在走访了一圈广至县的商业之后,忍着肉疼,用刚刚换来的马,又换购了大批的羊毛以及其他如牛、骆驼等动物的毛。

敦煌之地,少麻、至于丝织品就变得更加的稀罕了。

制作御寒之物的材料,多只能在动物的身上想办法。

羊毛衫,这个在20世纪风靡各大乡村的流行衣物。

被刘云硬生生的拔早了一千多年,通过几根光滑的红柳枝给挑了出来。

虽然通过刘云手里出来的东西不耐看,看着也不太像是羊毛衫。

但也能用,好歹是件衣服,还是一件羊毛弄出来的衣服,勉强可以称之为羊毛衫。

重点是,真的挺暖和的,好不好看的就不要紧了,毕竟新手上路。

八千兵士的毛衣,想靠几个人织出来,难度无比的大,至少得用几个月的时间。

于是,刘云又想了一个办法,大家自食其力,自己织自己的。

刘云在尝试着织出来了一件之后,就顺利成章的成为了老师。

盖家原本马场,如今的练兵场上,八千多人按照队形坐在地上。

刘云坐在最前面,双手十分娴熟的捻着毛线,“都给我注意好了啊,这个毛线,你得弄匀称,弄紧实,不然织出来的东西,分分钟就给你绷线。”

“手一定要巧,要用那个巧劲,这也不是行军打仗,别一个个的下死力气造。”

……

盖勋就在刘云的身旁,他也在织,而且已经织出来半条毛裤了。

近水楼台先得月,盖勋是从刘云开始试织第一条毛衣的时候,就盯着看的,如今手艺也算娴熟了。

这近万人织毛衣的场面,不得不说还是很宏大的。

就是在这个男尊女卑的社会里,一群大老爷们蹲在练兵场上织毛衣,看着多多少少有些古怪,画面着实过于唯美。

盖家的女眷也在织,但奇了怪了,她们学这东西的速度,竟然还不如一群大老爷们。

最后不得不沦为了打下手的,做些清洗,分拣羊毛的工作。

又六日后,在腊八节的前夕,部队终于开拔了。

汉末也有过腊八节的习俗,合聚万物而索飨,是祭祀诸神的日子,当时称之为腊祭。

但并不固定在初八日,而是冬至后的第三个戌日。

在出征的大军中,还有几个特殊的人物,那是盖勋相熟的本地商人。

他们对于刘云手中的盐十分感兴趣。

即便这样刀兵横行的岁月里,也磨灭不了他们行商的热情。

随行八千军队保护的商队,恐怕是如今最为安全的商队了。

部队急行军穿过青藏高原边缘,直插西平。

冰冷的铁甲下面,套上厚实的毛衣、毛裤,绒帽,在这个寒冷到随便就能冻死人的天气里,无比温暖的士兵们,浑身上下全是沸腾的战意。

如果公孙禄此刻在,肯定又会说这是刘云拉拢人的伎俩。

这的确是拉拢人的伎俩,但刘云是明着来的。

人心比人心,刘云给予他们一切的保障,士兵们也会知晓用奋勇杀敌来回报。

……

在刘云率军奔驰在冰天雪地里的时候,出云山上,由公孙禄操办的工坊终于建成了。

原本由赵登暂管的将作监,现在由一个名为卓钢的人负责。

这是公孙禄擢升的,据说此人是卓氏后人,善冶铁,煅百炼钢,便使他从众多的工匠中脱颖而出了。

除了冶铁工坊以外,在原本的矿山旁边,盐作坊、造纸坊、制衣坊三个作坊,也建成并顺利的投入了运行。

如今的出云山,即便是在这寒冬腊月里,也格外的火热。

出云山下,那座原本是由张岭大力修建,意图扩张自己势力的张氏坞,在他身故之后,自然而然的便归了刘云。

那里,如今是整个汉阳最为秘密的地方,由五百甲士护卫,等现人不得进。

那个地方,如今也是出云山几座作坊中规格最高的一座——火药坊。

所有黑火药的制造,工艺提升,制造相关产业,都在那里进行。

刘云这个甩手掌柜做的很彻底,在这些事情上,他只提想法,其他的,一概不管。

用他的来说,他就是一个行外人,这些事情他真的不懂。

但这些东西他见过,用过,也大概知道是怎么来的。

所以,他只提想法,剩下做的事情,归专业的人去做,反正他也做不出来。

不论古人还是今人,一样都是平等的,能造就春秋百花齐放,能造就那么繁杂文字的古人,并不愚昧。

他们,可能只是缺少一个启发的点。

甚至于在刘云看来,古人的智慧在有些方面,更为牛比。

关于作坊的那些想法,在闲聊的时候,刘云反复的提过很多遍,于是,公孙禄也就记了很多遍。

到最后,公孙禄才发现,单单只是李云的那些想法,他就堆了半个房间的竹简。

在冶铁上,刘云提过百炼钢,提过蒸汽机、提过无缝钢管,等等……

在制盐、制衣上,刘云提过生理盐水、缝纫机、棉衣物、皮靴等等一大堆。

然而刘云提过最多的,绝对要数,玻璃、望远镜、大炮、大狙这一堆。

但这一切,公孙禄都详细记录了,有些还有草图。

这也就是刘云是这里的主子,要不然,绝对会被人当成神经病给打死。

就更别说去记录这些东西了,听都不可能有人会听。

但正因为刘云是整个汉阳郡的主子,这些话公孙禄不但听了、记了,而且还逐步的开始实施了。

在一统汉阳郡之后,公孙禄几乎把全郡的工匠都召集上了出云山。

这一切,和皇甫显开始执行一系列的农业政策,差不多都是同期开始的。

关于那些想法,那些东西,即便所有人都没有听过,但主公下令了,这些工匠也必须绞尽脑汁的往那个方面去想,并想办法做出东西来。

……

金城的气氛,忽然间变得有些混乱。

也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传来的消息,竟然说盖勋在敦煌郡起兵了,纠合了近十万的大军,兵锋直指金城!

这个消息,就像这段时日以来,漫天纷飞的鹅毛大雪一样,传的到处都是。

不论富贾巨商,还是贩夫走卒,几乎所有的人似乎都知道。

但偏偏住在那座巍峨宫殿里,手握雄兵数万,权盖西北边疆的那些人,没有得到丝毫的消息。

这感觉,就好像是本应该什么消息都知道的人,偏偏给隔绝在了这个世界之外。

连着吵了无数次乱架之后,韩遂终于派出了斥候。

刺探范围,一直纵深到了以北八十里地,几近到了破羌。

然而,哨探传回来的消息,和这茫茫白雪大地一样的洁白,什么也没有。

程银像是往常一样,带着几名亲兵上了金城那巍峨的城墙,他即是来巡视,也顺道散散心。

只有站在这高高的城墙上,才可以看见那波涛起伏的鹯阴河。

这条大河流淌而去的方向,是故乡的方向。

其实,程银不是一个念乡的人,万世功名比这来的更划算一些。

他只是没什么可想的,便想想,隔着千重山的河东故乡。

不想刚上城头,便瞧见了目不转睛望向北方的候选。

候选看的格外认真,凛冽的寒风,裹着雪渣子,自身畔刮过,他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程银干笑了一声,说道:“侯将军该不会真的以为盖勋那贼子会领兵叩关吧?”

候选闻言,扭头看了一下,说道:“事出反常必为怪,即便他们不会攻打金城,也会挑选一处动兵,只是如今我还想不出来,他们意图攻打何处!”

程银不由哈哈大笑了起来,他伸出被冻的通红的手,迎风抓了一把,说道:“侯将军,瞧见没?在如此的冰天雪地里妄动兵灾,除非他盖勋是个疯子!即便此时他真的领兵叩关,不消我等动手,这老天也会治了他这在冬天发疯的毛病。”

候选没有反驳程银的话,而是顺着说道:“三九寒天出兵,自然不是什么良策,可我始终觉得此事很不对味。那满天飞的小道消息,应是敌方的探子散布出来的,按常理推算,盖勋打的算盘,应是想让我等恐慌,堕我军士气。”

“你就是杞人忧天,在这个时候发兵,那就是自寻死路!汉阳郡被一个无知小贼给劫了,主公不也是因为这鬼天气,不敢贸然发兵,这才一拖再拖嘛!”程银难以理解的说道。

他很是想不通候选这个脑子里是怎么想的,平日里挺正常一人,为何在这件事上便死钻牛角尖了。

候选的眉头狠狠拧着,他半抬着右手,说道:“程兄,你且仔细想想。难不成盖勋只是故布疑兵,故意吓唬吓唬我们?可他这么做又是何必呢?”

程银仰起头望着漫天而下的雪花,此时已是鹅毛般的大雪,让他身置其中,感觉整个人好似飞起来了。

慢转着身体,程银漫不经心的说道:“盖勋那个老家伙,年纪已经大了,发发疯也是正常的,且不可当常人对待啊!自古不论多么残酷的战争,入冬便是将养之时,来年开春该如何打还是如何打,冬日里征战,笑话喽!你就瞧瞧身边这帮家伙,冻的连刀都提不起来,还如何打仗?”

候选点了点头,“言之有理,言之有理,可,他为何要散布这消息?”

程银猛的瞪眼瞅着候选,“你这个脑子,让我如何……”

“等等!”

程银的话还没有说完,却忽然听到候选大喝了一声。

“干嘛?干嘛?还不让人说不是,你这个脑子我跟你说……”

候选的声音陡然紧张了起来,大喝道:“你看!”

程银压下心中的怒火,顺着候选的目光看了过去。

一瞬间,他也呆住了!

“老天爷,这盖勋果真是个疯子!”程银目瞪口呆喃喃说道。

只见,在金城城外不足五里地的山坡上,如同鬼魅一般出现了一队玄甲军。

玄甲黑马,他们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那里,连守城将士也都是刚刚才发现。

缓缓的,一队又一队的玄甲骑兵出现在了那里。

那个方阵越变越大,转眼间便覆盖了整个山坡,目测近万人。

一眼望去,清一色的玄甲银枪,像是一片黑色的潮水,停滞在白茫茫的雪上。

就连他们吐出来的白汽,在这城楼之上,都能看的清清楚楚。

一个激灵间,程银和候选二人同时大喝道:“快报,敌军叩关!”

沉寂在冬日里的金城,突然战鼓雷鸣,气氛陡然肃杀了起来。

这已是刘云离开敦煌郡的第八日,金城关,终于出现在了眼前。

望着这座巍峨的大城,刘云忽然间,真想给夺了!

第二十四章?口吐芬芳,巧计攻城

巍峨如山岳的金城内,聚将的鼓声,像是六月急促的闷雷。

一声接着一声,整个金城的氛围忽然间变得压抑紧张了起来。

有些昏暗的大殿内,长着三足的火盆,噼里啪啦燃烧着木柴,还有几根骨头。

柔顺的熊皮铺就的榻上,微眯着眼的韩遂着甲斜卧着。

年过五十的他,看起来还如三十多岁一般,只有鬓边那几缕花白的头发,证明着他的年纪。

在他的怀中,一名正值妙龄的胡女,身披轻丝,体态娇媚。时不时发出一串咯咯的笑声,也不知是故作姿态,还是真的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殿中躬身站立的数人,皆低头瞅着自己的脚面,不是不敢去看,实在是这样的一幕太不好意思看。

这般媚态十足的胡女,大多人都想多看一眼,但都怕自己项上这颗脑袋不保。

“盖勋,这老家伙,终究还是按耐不住了。本将军依稀还记得几年前,他站在冀县的城头,手握一把破剑,对我等破口大骂。那时,我与边将军竟还听了他的话,心生对朝廷的愧疚。如今想来,简直愚不可及!”

韩遂像是念经一般,眯着眼睛慢悠悠的说着,及至最后几个字,他猛然翻身而起,瞪直了的双眼中满是怒火。

追悔莫及的怒火!

原陇西太守李参站了出来,微微抬头,目光自那名微光乍泄的胡女身上一扫而过,落在了韩遂的身上,开口说道:“今日当是主公一雪前耻之时!于这冰天雪地里行军打仗,盖勋该是老糊涂了。我等只消坚守城墙,他盖勋便无可奈何。待他粮草耗尽,兵困马乏,只需一将率千人掩杀而出,便可砍了盖勋那颗项上老头颅。”

韩遂看向了李相如,问道:“相如深有谋略,但这番话,让我很怀疑……你是否有所他图?”

李相如吓了一跳,慌忙伏倒在地,连忙说道:“主公实在是错怪下臣了,便是那升斗小民,也知道如此寒冬腊月的时节,不宜动兵。他盖勋如此逆天而为,岂不是老糊涂了?”

韩遂怪笑了两声,环视诸将振声说道:“在这凉州,尔等可将任何人看作蝼蚁,但唯独盖勋不行,绝不能低估了这个老贼子。他偏偏选在此时出兵,必有所依仗,难道他不知道这时节不宜动兵吗?”

“主公所言极是,所言极是。”李相如俯首连忙说道。

他推翻自己的说法,只是韩遂变换一个表情的功夫。

在这带刀的朝会上,李相如已学到了保命的精髓。

“候选,探清楚盖老贼的虚实,增派兵力,加强城防。”韩遂点了候选,下了命令。

“喏!”候选出列,应和一声,快速离了殿。

把玩着胡女青葱般白皙的手指,韩遂琢磨了一会儿,忽然笑了起来,“我这做兄长的被人围攻了,我那异姓兄弟,应当不会见死不救吧?来人,派人快马出城,请马腾所部速来增援。”

“喏!”

亲兵领了韩遂的命令,便迅速下去执行了,甲革碰撞的哗啦声,一路响到了殿外。

原酒泉太守黄衍站出来问道:“主公可是打算一石二鸟?”

“我没你想的那么深奥,不过,你这一问倒是提醒本将军了。我这兄弟做人可不厚道,悄无声息的吞了我半郡之地,我若不还之以牙,倒显得我太仁慈了。你们倒是说说,我会是那慈善之人吗?”韩遂灵光一闪,狞笑这问众人。

但他这个问题,却是难住了殿中一堆武将、谋士。

称他仁慈,好像他说这话的本意,就是不想承认自己仁慈。

说他不仁慈,这可就是摆明了的骂人了。

“将军于内仁慈,于外残忍,也是为了治下之民,能享安乐太平。”李相如一脸笑意的说道。

韩遂伸手一指李相如,哈哈大笑了起来,“还是相如深谋远虑,会说话,知本将军所想。”

李相如带着一脸的媚笑,悄悄摸了一把额头的汗。

“主公,盖勋于关前叫阵,当如何处置?”程银问道,“不若让末将带人杀将出去,末将保证定当砍了那老伙的狗头,且看他有几分狗胆!”

韩遂抬手制止了程银,说道:“改改你这鲁莽好战的毛病,先不着急,晾他一晾。相如说的没有错,在这冰天雪地里动兵,我倒要看看这老贼有几分本事,又到底有什么依仗。”

程银瞥了一眼李相如,不太情愿的应了一声喏,退了下去。

……

持续了半日的鹅毛大雪,将整个天地渲染成了银妆素裹。

一眼望去,最为醒目的依旧是眼前这座高大的金城关。

自敦煌郡而来的士兵们,缩在营帐中,正在烤着羊肉,用的是刘云教给他们的秘法。

香气四溢的军营,看起来不像是来打仗的,更像是来野炊来了。

穿的暖融融的,吃的还是羊肉,这让士兵们觉得如今的日子,简直像是一场梦。

这也绝对是他们从军生涯中,最不可思议的一遭。

刘云在尝试着做蒸馏酒,这种度数极低的黄酒,在这寒冰天气里,不但起不到暖身的作用,喝一口反而让人愈发的寒冷。

白酒,才是他娘的寒冬必备。

盖勋顶着一身的风雪,大步进了营帐。

拍打了两下落在身上的雪花,坐在火盆边,摘下了手套,一边烤着火,盖勋一边对刘云说道:“韩遂的探马出去了,奔南边去了,跟你猜的差不多,应该是找马腾要援兵去了。”

刘云从支起来的木架中取下头盔,吩咐士兵搁到外面的雪地里,这才对盖勋说道:“我们还没有动一兵一卒,他就已经开始求援了?韩遂如果不是在装怂,就是另有打算。”

“我倒觉得他肯定另有打算,我与韩遂之间的交锋次数并不少。几年前冀县一役,我就看出来,此人非同小可。这才短短几年时间,他已吞并了凉州半壁江山。若不是此人心胸狭隘,和马腾等人有了嫌隙,如今的凉州恐怕早已是他一人的天下,更是一座铜墙铁壁了。”盖勋于火上搓着双手,说道。

刘云起身端详着经过盖勋的重新布置,而清晰了不少的沙盘,说道:“若马腾当真出兵,陇西到此,连一日时间都用不到,到时候我们便会处于双方的夹击之下。不管韩遂对马腾打的是什么注意,我们都是首当其冲的。”

盖勋点了点头,起身到了沙盘前,说道:“王治此时在榆中,韩遂部下大将马玩亦屯守此地,据传领兵过万人。”

“金城、榆中,本互为犄角,韩遂不动马玩,却派人求援马超。这人像是知道我们内心所想一般,还真是神奇了。”刘云笑着说道。

对此,他并没有感觉到过分的压力,起码到目前为止,一切还在他的预想范围之内。

盖勋说道:“或许,韩遂与我们想的是一样的,都在惦念着陇西之地。”

“那这老家伙,看来是打算拿我们当诱饵了。盖老啊!这混账这是没把我们放在眼里啊。”刘云故意嚷道,这个诱饵,其实他还是比较乐意做的。

轻敌,这是韩遂一个非常优秀的品格,刘云非常鼓励他继续发扬光大。

盖勋的神色多少有些凝重,他说道:“主公,依我之见,我们还是应当留一个后手。三方夹击,前路颇为凶险。”

“攻城!即刻攻城!”刘云抬起头来,忽然说道。

盖勋怔了一下,侧头看着刘云,神色间有些迷茫。

刘云解释道:“若我们不真的攻城,拿出誓要拿下金城的势头,恐韩遂会认为我们另有所图。我们能大概猜到他的意图,至于我们的意图,就让他先猜着去吧。若不把他逼急了,马腾估计也不会派兵前来,也不打可能给我把陇西让出来。”

“那榆中当如何?”盖勋问着,也同时在思虑刘云的这个计策。

本来的计划中,只是故布疑阵在金城关前,目的实则是陇西,压根就没想着真正的攻打金城。拿八千人攻打不知道屯了几万人的金城,真像蚍蜉撼大树。

“攻!让他首尾不得相顾。”刘云振声说道。

盖勋始终觉得有些问题,便劝道:“主公,如此以来,我等尚不如直接杀向陇西?何必在此浪费兵力?”

“只是做做样子,没说要真打,但要做出真要打的样子来!”刘云解释道,他说了这半天,盖勋似乎并没有全然理解他的意思。

盖勋猛的点头,说道:“我明白了,即刻攻城!”

随着刘云的军令下达,正好已吃饱喝足的士兵,迅速集结。

峥嵘的号角,带着铁马金戈的杀气,自营地之中响了起来,回荡四野之地。

十架云梯车被迅速架了起来,汹涌燃烧着的巨大火盆,被士兵搬出了营帐。

盖勋一马当先,凝视着近在眼前的巍峨城楼,缓缓举起了手中长刀。

“放箭!”

汹涌燃烧着的箭矢,犹如一块通红的幕布,飞上了金城城头。

战火,在猝不及防间便蔓延了开来。

敌军列阵攻城的消息,尚未传进韩遂的耳中,战争便开始了。

没有叫阵,没有一切虚而不实的东西,开场便是真刀真枪。

就在前一刻,城头上的士兵,明明还闻到了来自敌军营地里那醉人的肉香。

可下一刻,致命的火箭便飞上了城头。

干燥了一整个秋日的城楼,遇火便连绵起了一片的汹涌大火。

候选急急忙忙的冲上了城墙,坐镇指挥。

避过了敦煌军的第一波箭雨,候选立即下令弓箭手回击。

“结阵!”

看见城头上竖出来的一枝枝箭矢,盖勋猛的大吼了一声。

手持巨盾的士兵,迅速靠拢,将弓弩手保护在了中间,形成了一个如同王八一般的壳子。

裹挟着疾风而来的箭矢,在盾牌之上砸出了咚咚的巨响。

即便是这样的严防死守,还是免不了有士兵中箭。

一人倒地,后面立刻便有人补了上去。

就这个阵型,盖勋带领他们反反复复不知道练了多少遍。

在这样激烈的战场上,几个人的死伤,是小的不能再小的事情。

若想赢得一场战争的胜利,死人的代价是必须的。

城头一波箭雨过后,盖勋命人迅速收捡箭矢,并在极短的时间内,再次制作成了火箭。

刘云也在战场上,不过,他在大后方老老实实的呆着。

不是他怕死,而是这样的战斗,他上去没有任何卵用,反而还得众将士保护着他。

看着双方你来我往的互射,刘云越发觉得大炮的重要性了。

不需要有多好,明时那种红夷大炮,就完全足够。

只要有那玩意儿在手,胜利绝对是压倒性的,往死里虐敌人就完了。

回到汉阳,就得把这事情提上日程,老子要虐了三国。

刘云想着想着,忽然就激动了起来!

对了,还得有军医。

在这些人的眼中,打仗死人天经地义,可他不同。

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手下士兵死去,必要的医疗保障,是一定要有的。

事实证明,问题都是在实践中发现的。

就这些问题,讲实在的,刘云之前压根就没有想到过。

……

“鸣金收兵!”

刘云看着打的也差不多了,对身边的亲兵喊了一声。

钲声响起,你来我往打的正酣的敦煌军,迅速后撤,脱离了箭矢的伤害范围。

“主公,为何鸣金收兵?”盖勋策马到了刘云跟前,问道。

刘云伸手指了指城头上,说道:“他们加派了兵力,给他们吃点苦头就成了,真正的战斗,在晚上。”

盖勋定睛看了刘云一会儿,忽然问道:“主公是不想和他们硬碰硬?”

“若能以巧力获胜,又何必白白牺牲这么多将士的性命?我们的目的,是要让他们知道,我们是真的要拿下金城。”刘云笑着,眉眼眯成了一弯月牙。

盖勋低头,若有所思的想了半晌,大喝了一声,“收兵!”

当程银带着援兵冲上城头的时候,看到的只是凌乱的战场和被火烧成一半的城楼。

坍塌的柱子横在城墙上,烧黑的瓦砾拥塞了可容纳两架马车通行的城墙。

中箭士兵的喊叫声,像是九层地下鬼魅的张牙舞爪,从四处传来。

而城墙之下,早已不见了敦煌军的踪影,他们已经拔营了。

“快,将此地清理开来!”程银扯着嗓子大喊道。

衣袍被烧成褴褛的候选,带着一腔的怨气,大步走了过来,猛的一把揪住了程银的衣襟,大吼道:“为何此时方到?”

程银被喝问了个懵比,愣了片刻,猛的一把甩开了候选的手。

“候选,你什么意思?怪我贻误战机?!”程银瞪直了眼睛,口中喷着酒气大吼道。

当传令兵急匆匆冲进来的时候,他正在吃晚饭,主公吩咐不可妄动,那这饭总该吃吧。

候选怒睁着泛红的眼睛,吼道:“难道不是吗?老子损失了数百人,数百人!”

程银也毫不退让,冷笑了一声,说道:“候选,你是不是脑子有毛病?你这打了多久?老子得到消息,扔下晚饭急匆匆就带人过来了,然后就已经结束了!而你,很显然,还是惨败!”

候选缓缓平静了躁怒的心情,长吁了一口气,说道:“他们来的太迅速,在我们猝不及防间就架起了云梯车,接连几轮火箭!”

看候选的态度好了下来,程银也没有大吼大叫,平静说道:“故布疑兵而已,想拿个小便宜就走,还真当我等都是死人了。我这便去向主公请令,杀将出去,灭了这帮狗贼!”

……

将营地后撤了十里之后,刘云即刻下令派出了两队哨探。

一队,纵深到了往南三十里,注意榆中方向的动静。

一队,时刻紧盯金城的动静。

阴沉了一整天的天,终于在黄昏时分,露出了一缕光辉,但也到了暮色的边缘。

“报!”

哨探的喊声,带着急促,冲进了中军大帐。

“报,城中忽然杀出一队人马,直奔我军大营而来,约三千骑。”

哨探伏倒在地,用最快的语速喊道。

正在尝试新酒的盖勋,挥手打发了哨探,对刘云问道:“你如何料到他们一定会有所动作的?”

“盖老,您这话说的就很没有大将军的水平。试想一下,我打了你一拳,你难道会忍气吞声,不闻不问?如果是那样,那我肯定会接二连二的捶你,直到弄死你。”刘云笑着说道。

盖勋喝了一口酒,被辣的一阵咳嗽,笑着说道:“那可未必,以我的做法,我肯定不会在不确定你实力的时候还手。我会找个稳妥的时机,杀了你!”

刘云哈哈笑了起来,“看来,盖老和我想到一处去了!但一般人,肯定会这么做。既然这三千军已经出了城,那就别让他们回去了。”

盖勋森然一笑,起身拿上弯刀,出了中军大帐。

临出帐的时候,他忽然停下了脚步,说道:“你这是一招险棋,当真要如此做?我可不想刚刚投靠到你的麾下,转眼就没了主公。”

“放心,我没有那么容易死!”刘云微笑着说道。

三国演义看了许多遍,那里面有一招空帐计,诸葛亮用过好几次,刘云就一直挺好奇。

所以,他决定今天也给韩遂展示一下,蜀汉未来大军师的拿手好戏。

……

第二十五章?火烧联营

轰隆隆。

紧闭着的金城南门,打了开来。

程银亲率三千轻骑杀出了城,兵锋直扑刘云所部敦煌军大营。

没有敌军斥候,没有出来阻挠的小股骑兵。

程银率军一路畅通无阻的,杀到敦煌军的大营之前,

不足一里的距离,程银都能够看清大营之中具体的情况。

但就在这个时候,一队人马自斜后方,忽如蛮牛一般杀了过来。

程银猛的勒住马缰,提起巨斧,一脸狰狞的大喝了一声,“老子早就料到会如此,想设伏?也不问问你家爷爷同意不同意。众军听令,前军变后军,杀!”

三千人马的阵型迅速变换,没有丝毫的混乱,也没有任何的耽搁。

几乎是一个眨眼间的功夫,后军勒转马头,调转方向,呈锋形冲了上去。

双方人马,像是两支极速而来的箭矢撞击在了一起,在雪地之上,溅成了一朵缤纷的花。

手持弯刀的盖勋,于千人军中,迎上了拎着巨斧的程银。

“早就听闻韩遂帐下有一蛮将,看样子就是你了。”盖勋凝视着程银喝道。

“狗贼子,见了你家爷爷还不下跪,竟称蛮将。你家爷爷就是蛮将,又当如何?吃我一斧,且看脑袋掉不掉!”

程银手中巨斧猛拍在了马臀上,战马吃痛,撒开四蹄冲了上来。

马背上的程银,发丝张狂凌乱,大吼一声,手中巨斧灌注全身的力气砍向了盖勋。

盖勋俯身抓住马鞍,同时猛扯了一把马缰,迫使战马调转方向,避开了程银这汹汹一斧。

“程银,你这竖子,高居马上,真你吗的像只骑了马的猪!”盖勋拨回马头,喝骂道。

你吗的这话,听着虽粗俗不堪,但骂出来是真挺过瘾。

盖勋听刘云这么念叨,一时兴起尝试了一下,忽然间像是发现了新大陆,嘿!挺带劲。

程银猛然间气的肺都快要炸了,怒目而视,大吼道:“老匹夫,休要逞口舌之能!”

“有本事你也骂两句呀?蛮将竟然不会粗鄙手段,你当你吗的蛮将呢!”盖勋横刀喝道。

虽然是挺过瘾的,可盖勋总觉得这话他骂出来,和刘云骂出来,好像缺那么一点气势。

“你吗的,你吗的,……对,你吗的!你个狗东西!有本事过来啊?!草泥马的。”

又琢磨了两句,盖勋忽然间就找到精髓所在了。

关键在那个调上,还要有气势的喊出来,那样才会有气势。

骂得有气势,气势也就有了。

骂人,不能文弱。

程银听不太明白盖勋喊得话,但他知道,这老东西一定是在骂他。

提斧纵马,程银带着一脸的狰狞,再次杀了上去。

“老匹夫,纳命来!”

“草泥马的,你来砍我一个试试。”

盖勋嘴上骂着,手上也一点不虚,弯刀一横,犹如横扫千山雪,冲着程银的腰切了过去。

此时,一个砍脑袋,一个切腰,皆是凶狠十足,眼瞅着都要挨上了。

于电光火石间,程银忽然一个扭身,猛的一脚踹在了马脖上,整个人跳了起来。

盖勋的弯刀要比他手中的斧子长很多,程银并不敢冒这个险,去伤敌八百自损一千。

盖勋紧随其后,猛的一掌拍在马背上,也凌空跃了起来。

他双手持弯刀,双臂灌足了力量,暴喝一声,一刀劈向了程银的脑门。

这一刀要是劈个准,这弯刀若也真是一把宝刀,说不定能把程银劈个两半。

不过,程银能成为韩遂手下八将之一,也不是废物。

他于凌空处,身体猛的扭了个一百八十度,左手一把抓住马鞍,支撑住自己的身体。双腿犹如那扶风柳一般,猛然一荡,狠狠一脚踹在了盖勋的腰上。

盖勋人在半空,一个不察,便着了道,身体直直的栽进了雪地里。

如此天赐良机,程银如何能放过?

堪堪在马上稳住身形,程银举起巨斧,纵身就劈向了挣扎在雪地里的盖勋。

盖勋眼中大骇,慌乱间一个毫无形象可言的驴打滚,钻到了马肚下面,顺势翻身上马。

“撤!撤!”

根本来不及看程银一眼,盖勋拨转马头,大吼几声,立刻纵马跑路。

随着盖勋的号令,双方人马迅速分离。

敦煌骑兵掩着盖勋,夺路而逃。

程银恨的咬牙切齿,翻身上马,领兵在后面狂追。

盖勋带着残兵,一口气冲向了大营。

眼瞅着就要回大营了,盖勋不知道生了什么主意,忽然调转马头,领兵直奔北面而去。

大营中,听到动静,带着数百人急匆匆冲处辕门的刘云,看着眼前这一幕愣住了。

“盖勋,老子艸你大爷的!给我滚回来!你上哪去?!”

刘云气的跳脚,扯着嗓子大骂。

可盖勋带着残兵败将,越过营帐,已翻山而去了,看都没有看刘云一眼。

正要紧追盖勋而去的程银,瞥了一眼敦煌军的大营,忽然勒住了马。

盖勋似乎是以这年轻小子为首,若不如擒了他?而且,此时大营中似乎不过数百人而已。

心思一转,程银有了注意。

还抓什么老贼,不若先擒了这贼首。

“杀!擒贼首者,重赏!就白甲白袍那小子!”

程银大喝一声,身先士卒,率先杀向了敦煌军大营。

此时此刻,刘云在他的眼中,比那滋滋冒油的牛肉还香。

刘云一看铺天盖地而来的骑兵,顿时慌了神,慌忙后撤,口中大喊道:“撤!快撤!”

带着丢盔弃甲,惶惶不知所从的几百人,刘云穿过营帐,撒开腿往北边狂奔。

看起来就像是刘云追着盖勋而去的样子。

程银没有任何的犹豫,立刻分兵两路包抄。

但就在他们跟着刘云冲进营帐的片刻后,变故突生。

犹如天崩地裂一般的轰鸣声,忽然自敦煌军的大营中响起,接踵而来的,是冲天而起,连绵数座营帐的火光。

高达数十丈,直入云霄的火光,所吞噬的不仅仅是营帐,还有刚刚踏入营地的程银所部。

惊慌的战马丢弃了主人,发疯般的在营地里左冲右突。

猝不及防间,便跌入了陷坑。

又几声怦然巨响,火光窜上了夜色渐浓的黄昏。

整个敦煌军的营地,在顷刻间,化为了一片火海。

程银被受惊的战马掀在了地上,愤怒的爬起来,一斧砍断了身旁的木桩。

“盖勋老贼,老子誓杀你!誓杀你!”

程银的怒吼声,回荡在整个营地,但却改变不了眼前的处境。

即便是个傻子,也能看得出来,他们中计了。

那些被火焰包裹,惨烈喊叫着的一个个士兵,看的程银眼中几乎滴出血来。

可他救不了!

带着身边仅剩的十几名部将,程银狼狈的窜向金城方向。

可刚奔出那个三面环山的营地,程银便和盖勋的骑兵撞个了正着。

“老匹夫!爷爷与你势不两立。”

看着那跟没事人一般的盖勋,程银紧紧攥住了手中巨斧,咬牙切齿一声怒吼。

冰凉的巨斧忽然间像是被烧红了一般,灼烧着程银的心,让他有成千上万个渴望,想一斧砍下盖勋那颗笑眯眯的狗头。

“程银,果真蛮将也!老夫甚是佩服,佩服!可你我本就为敌,何来势不两立?难不成你打算与我就地罢兵,谈笑言和?我是可以接受的。”

盖勋单手提着弯刀,打马缓缓走向了程银。

这刺耳的话,听见程银的耳中,彻底炸了他那颗拼命忍耐的心。

“啊——!”

愤怒的大吼一声,程银举起手中巨斧,悍然冲向了盖勋。

他今天的吼声,几乎和手中的巨斧一般用力了。

面对如同一只炸了毛的熊一般的程银,盖勋平淡的犹如山间清爽的风。

俯首弯腰,盖勋手中弯刀在火花乱溅中拨开了巨斧,顺势在程银的胳膊上留下了一道清晰可见的口子。

愤怒,会让一个人的力量暴涨,激发隐藏在心底深处的那一股戾气。

但也会让一个人失去方向,彻底乱了阵脚。

尽管此时的程银,声势骇人,可在淡然的老将盖勋面前,讨不到丝毫的便宜。

暴怒的乱砍,和张弛有度的防守,孰强孰弱,似乎是分明的。

“小野狗,束手就擒吧。”盖勋扬声喝道。

程银的眉毛忽然竖了起来,眼珠子几乎突出了眼眶,“老匹夫,你唤我什么?小野狗?!你给我死来!”

“这是我家主公对你的称呼,没有拴链子的,统统为小野狗。”盖勋娴熟的躲避着程银的大斧,他现在觉得刘云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学来的这粗鄙之言,说起来是真过瘾。

尤其是在这刀剑纵横的战场上,格外攻心。

怒火早已在体内燃烧的程银,此刻听到这番话,被气的差点吐血。

紧咬着牙关,程银将所有的愤怒,化作了凶狠的攻击。

程银觉得自己足够的专注了,但被怒火驱使的他,如何能够看清楚自己。

双方你来我往,数回合之后,盖勋找到一个机会,猛的一刀将程银挑下了马。

一道巨大的口子,从程银的腰部一直纵深到了肩头,但并不致命。

盖勋拿捏的很好,并没有立刻要了程银的命。

只是让此时的程银看起来无比的狼狈。

“杀了我!”被弯刀架在脖子上,程银耷拉着脑袋很不甘心的认了命。

技不如人,挨骂也罢,挨打也罢,他只能认。

盖勋居高临下的看着程银,俯身说道:“我不杀你!回去吧。”

程银瞪着一双难以置信的眼睛看着盖勋,他很不明白,双方各位其主,盖勋如何会在这个时候放了他?

“老夫欣赏你是一员悍将,给你一个求活的机会!”盖勋淡然说道。

程银有些僵硬的胳膊,缓缓抬了起来,冲着盖勋抱拳一礼。

随后转身上马,单人单骑冲回了金城。

刘云悠闲的打马走了过来,盖勋很是不解的问道:“主公,为何要放了他?”

“简单的离间计而已,不管能否有效,多少都会让韩遂心中不痛快,他不痛快我就痛快了。”刘云笑着说道。

因为知晓韩遂此人生性多疑,刘云便打算尝试一下这个新技能。

对此,刘云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但韩遂肯定会膈应一下。

盖勋有些惋惜的说道:“程银为韩遂麾下八大将之一,错过这样一次机会,再想杀他可就颇为困难了。”

“盖老,一城一地的得失,对于全局而言,并不要紧。告诉你个好消息,马腾出兵了!”刘云笑嘻嘻的说道。

那一脸阳光灿烂的笑意,像是在一个温馨的午后,看见了心爱的姑娘。

盖勋有些吃惊,沉吟说道:“如此说来,韩遂的斥候方到,马腾便派出了人马。这两人,倒看不出来像是有什么嫌隙一般。”

“人心是世上最难猜的东西,很显然马腾是毫不犹豫的就派出了援兵,他这么做,在我看来,有两个可能。其一,马腾是真的要支援韩遂,其二,便如董卓入洛阳一般,马腾是另有所图。”两人并骑往大营走去,刘云一边说道。

盖勋的脸色变了变,他愤愤说道:“董贼当时屯兵河东郡,我便猜测此贼恐怕图谋不轨,他停军不前,只怕是在观望雒阳局势。当时,我就下令做好防备,并上报朝廷,但我一个人终归是势单力薄,难以成事,还被小人刁难。最终,终归还是被董贼达到了目的。”

刘云脸上笑应着,可心中却在泛着嘀咕,若是让盖勋真的成功了,不但他少了一员大将,就连关中诸侯,恐怕也没有了起兵的理由。

刘云知道自己出现在东汉这片土地上,有些轨迹已经很明显的发生了变化。

但整个天下大势,却并没有更改。

不是不能,而是刘云还没有那个能力,去改变天下大势的走向。

“所以……盖老,在你看来,马腾如此顺遂的就派出了兵马,是打着什么样的主意?”刘云顺着西凉宝马柔顺的毛发,问道。

盖勋说道:“自闫忠身故之后,凉州名义上虽依旧是三十六部兵马,可这三十六部各自为战,这半年来摩擦矛盾不断,已缩减到不知道多少部。韩遂与马腾,目前是三十六部之中兵马最多,势力最为强盛的。马腾很有可能想借这个机会,图谋金城,但话又说回来,难道韩遂打的就不是这个主意吗?”

“但我们的目的,起码达到了!我也是这么想的,那就让他们狗咬狗两嘴毛了。韩遂与马腾,若在这凉州大地上公然开战,我认为是一件好事。”刘云挑了挑眉毛说道。

盖勋若有所思的说道:“战争,不论谁与谁打,都不是好事!受苦受难的,始终是平民百姓。”

“但只有天下一统,才能解决这该死的纷争。你信不信这样混乱的局面还要很多年?”刘云问道。

盖勋提出了一个刘云也一直在考虑的事情,但制止战乱的方法,依旧还是战争。

盖勋看向了遥远的东方,在那里,天色已经黑了下来。

“只有除掉董贼,天下自然太平无事,只是如今陛下年幼,朝中须有大臣佐佑。”盖勋喃喃说道。

一生忠贞的他,对朝廷依旧抱有强大的希望。

盖勋所认为的如今朝野的根源,只是宦官与董卓。

刘云听到这话,只是笑了笑,盖勋到了这一把年纪了,是在而言,还是有些天真。

“郡县领兵制就是一个错误,如今虽然董卓把持朝堂,可外面呢?各州郡拥兵自重,盖老,你以为即便是董卓死了,这些人会舍得交出自己手中的兵马吗?那个万人之上的位置,人人都想做,最不济,也都想做一方的土皇帝。”刘云说道。

有些话,刘云不便明说。

但道理就是这个道理,只看盖勋是信还是不信了。

盖勋忽然看向刘云问道:“那个位置,你想做吗?”

“不想,但我也不会轻易辅佐他人,这天下群雄,我几乎都没有见过。但我了解他们,真正的明主,目前,还没有诞生,枭雄倒是有好几位!”刘云很肯定的说道。

当皇帝,刘云确实还没有那个打算,主要那个位置太累了。

但汉武帝的意思,跟刘云自己的想法,稍微有那么些出入。

不过,走一步看一步吧,日子还很久远。

这老人家自从把刘云扔进东汉这片土地之后,就再也没有现过身,凡事还是得刘云自己。

盖勋饶有兴趣的问道:“看来主公心怀大志,不知在主公看来,这天下真正当得上枭雄是哪几位?”

“虽然你恨董卓,但也不得不承认,他是如今第一大枭雄。此外,便是曹擦,治世之能臣,乱世之枭雄,历史就是这么说的。除了他之外,孙坚、孙策、孙权,这一家子尽出有实力的人,估计跟家教也有很大的关系。还有一位刘备,如今虽然他势力不显,但不得不承认,也是以为枭雄。剩下的,就是公孙度之流了。”刘云如数家阵般说道。

盖勋哈哈一笑,说道:“这曹操,孙氏父子我都见过,可这刘备何许人也?”

“中山靖王刘胜之后,师从卢植,如今在公孙瓒的帐下为别部司马。”刘云云淡风轻的说道。

要说其他人,他还真不知道,可三国这三位,他还真如数家珍,比自家老祖宗知道的都清楚!

盖勋忽然神色诧异的看向了刘云,说道:“即便是皇室宗亲,可他如今也仅仅只是一个别部司马,如何就能看得出来,他是一个枭雄了?”

第二十六章 被整郁闷了的韩遂

“盖老,日后你自然就会知道了,这个人,必定会是一个枭雄。”

刘云笑着,相当自信的说道,刘备如果当不成枭雄,那这个历史变得就有些过分了。

盖勋微微一笑,说道,“还真没有看来,主公视人断物的本事,竟到了如此境界。”

刘云扭头看向了盖勋片刻,嘀咕道:“我觉着,你是在骂我!”

“是溜须拍马!”,盖勋很是笃定的说道。

这样的溜须拍马,刘云反正不太信服,他又不是王治。

盖勋这个糟老头子,还坏的很。

刘云也看得出来,虽然他着重介绍了一番刘备,但很显然,盖勋并没有把这个小小的别部司马当一回事。

至于刘备中山靖王之后的身份,嗯……大概,无用吧。

绵延数百年的汉室,宗亲不知道有多少人,中山靖王刘胜之后,说白了也只是挂在嘴边,一个好听一点的招牌。

这大概比刘云说自己的老祖宗是汉武帝,还要草率几分。

毕竟,刘彻的真人,刘云是见过的,也知道他或许就隐匿在这片世界之中。

可大部分人呢,只是背着汉室宗亲的名头而已,如今所过的日子,并不见得有多好。

刘云并没有打算去扭转盖勋对整个天下,对刘备的认知,有些事情的轨迹是注定的。

时间,会证明一切。

一根朽木最大的价值,便是作为新芽的养料。

东汉这根积弊深重的朽木,不管谁去推上一把,也迟早会腐化成渣的。

董卓和他的凉州兵团,只是在这个时机,在历史的长河中,扮演了清道夫的角色。

也顺带给了关东士族拥兵自重,名正言顺起身的机会。

盖勋天真的以为,除掉董卓就会天下太平,一切顺遂,这又如何可能呢!

他又如何能知道,当一个人的雄心壮志达到一定程度,会有多么的可怕。

小小的别部司马,一个兵都没有的第十九镇诸侯,他也依旧能够成为蜀汉之主。

……

被糟蹋的满目狼藉的大营,被士兵们重新收拾了起来。

这一场小小的伏击战,让刘云斩获颇丰。

程银带出来了三千人马,只回去了他一个人,死伤近千人。

留下了两千多匹马和一千多人的俘虏。

马匹,是这个世界非常重要的一项资源。

骑兵和步兵虽然都是兵,可多两条腿,那战斗力直接就会翻好几倍。

看着那些良莠不齐的马,刘云笑的像个傻子。

他总算慢慢的开始富起来了。

战争,是可以积累财富的。

大营再度向南开拔,这一次,刘云直接后撤了三十里,进了榆中境内。

……

吃了一次惨痛的败仗,韩遂却并没有过多的苛责程银,嘱咐他下去好生将养。

只是在程银下殿之后,韩遂的脸色突然变得格外的阴沉,一把拧折了那名胡女的手腕。

那是他最近最为疼爱的女子。

巨痛让胡女那张清秀立体的面孔上,满是豆大的汗珠。

她硬生生的忍着,没有吭一声。

极力的忍耐,让她一不小心咬破了自己的舌头。

面色阴晴不定的韩遂,看着胡女嘴角流出的一丝鲜血,忽然瞪眼怒喝:“你竟然咬断自己的舌头?你是在嫌弃我,是吗?觉得我脏了你的舌,是吗?!”

胡女顿时吓得面色苍白,连忙翻滚下塌,拜倒在韩遂的脚边。

“主父,我不是这个意思,真的不是这个意思!”胡女用含糊不清的声音,慌忙告饶。

只是舌头受伤,让她的口齿不再清晰,一番话说出来,几乎一个字都听不清楚。

韩遂阴沉如隼的目光盯着胡女,喝道:“我韩约能到今日,靠的不是你们这帮蠢材,损兵折将,辱我!来人,拉出去剁了!”

两个面无表情的甲士大步走了进来,像拖死狗一般,将体态媚惑的胡女拖下了殿。

……

黑夜弥盖了战火的痕迹,天地像是恢复了最初的混沌,一片宁静。

金城关上,增派了往常四倍的兵力,士兵瞪大了眼睛盯着外面黑漆漆的世界。

即便外面什么都没有,他们仍然要格外仔细的盯着。

比白天寒冷了数倍的天气,让他们的脚,好似跟这城墙长在了一起。

让他们的手,好像和手中的长枪融为了一体。

候选带着被子亲自上了城头,他在为程银惋惜的同时,也格外的小心谨慎了起来。

城外忽然亮起了星星点点的火光,紧接着如同流萤一般,忽然飞上了城头,散成了一片密集的火箭。

“起盾!起盾!”候选一个猛子窜下了被烧成一半的城楼,大声吼道。

哆哆哆!

密集的箭矢在木板上发出一连串闷响,借着北风,火势在瞬间便蔓延了开来。

剩下的半截城楼,再次燃起了熊熊烈火。

箭雨转瞬即过,候选派人将受伤的士兵,拉了下去。

随后手扶着墙头,瞪大了眼睛看着外面。

那该死的火又灭了。

他刚刚明明看起来外面燃起来了几堆火,转眼间竟然就灭了?

这火箭怎么来的?鬼火啊?!

宁静寂寥的黑夜,就这般再次彻底的宁静了下来,好像刚才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候选莫名的感到有些心悸,刚刚城下的一波乱射,让他没有了丝毫的睡意。

他直觉,今晚的金城,恐怕不太安宁。

连敌人的一根毛都没有看见,他就平白无故的损失了近百手下。

这仗打的就很窝囊!

候选很不明白主公为何不派大军应战,盖勋所率,只是近万人而已。

城中可是有四万的大军,难道还怕他盖勋不成?!

可是主公并不听的谏言,今日程银兵败之后,谏言就更加的不管用了。

主公所信的,始终还是李相如那厮的屁话!

时间,像是鹯阴河的水,在这黑夜里缓缓流淌而过。

候选无可奈何,只能尽力尽一个将领的职责,戍守城墙。

他瞪大了眼睛,倚在垛口上,盯着外面宁静到让人发慌的黑夜,他都能够清晰的听见血液在身体里流淌的声音。

刚刚的火箭,就像是一群小孩的恶作剧,杀了几十个人之后,便迅速的逃之夭夭了。

冻土三尺的寒冷,也驱赶不了包围士兵的困倦,就在候选的身边,那些士兵上演着一幕幕很滑稽的场面。

时而打着盹,又会在猛然间瞪圆了眼睛,一个个皆是如此。

他们,像是在听一堂很枯燥的课,因为候选这个老师在旁边,想睡却又不敢。

在困倦面前,寒冷反而变得有些无足轻重了。

“堪耐寒苦,同之禽兽。虽妇人产子,亦不避风雪,性坚刚勇猛,得西方金行之气焉。”

这大概就是凉州军。

……

利刃划破空气的呼啸声,在这黑夜里,忽然像是夏夜的蚊虫一般在耳畔响起。

候选猛然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伸长了耳朵听着这若隐若现的动静。

刚刚,他也打盹了。

嗖嗖嗖……

那声音忽然变得急促尖锐了起来。

候选面色猛然大变,大吼一声,“敌袭,敌袭!避箭!”

半梦半醒的士兵,本能的挥舞出了长枪,悚然惊醒,慌忙躲避那自黑夜中而来,看不清到底有多少数量的箭矢。

哆哆哆的声音,像是冰雹落地,在耳边接连起伏的响起。

尽管有忧心忡忡的将军在一旁盯着,可在若流星一般的箭矢面前,他们的反应还是慢了几分,不少的士兵因此而中了箭。

接连两轮的箭矢过后,这片黑夜的天地又再一次宁静了下来。

候选跑遍了整个南城墙,逐处检查了一遍,这一波箭雨,伤亡三百余人。

可,他自始至终连敌人的影子都没有看见。

这箭幕就像是黑夜中的鬼魅打出来的一般!

候选再也忍不了了,这不是打仗,这是羞辱!

不加掩饰的羞辱!

快步下了城墙,候选纵马奔向了韩遂的宅邸,他要请战。

必须用一战和鲜血去洗刷这该死的耻辱!

……

刘云此时就在城外,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他裹的像一只羊。

论身体素质,他和这些古人,真的差了十万八千里的距离。

那些士兵在这零下十几度的天气里,铁甲下面就裹了个羊毛衫,竟然在喊热。

妈了个巴子的!

刘云都里三层外三层的裹上了,可还是快被冻成了狗。

“主公宜多吃肉!”一旁,连脸都看不清的盖勋闷声说道。

他的声音,在这黑夜里,听着像老烟枪,这还是刘云第一次发现。

身体不行这个事实,刘云是承认的,但这并不是多吃肉就能解决的。

“盖老,这袭扰战术,你以为如何?”刘云问道。

盖勋说道:“非君子所为,收效甚微,但也是有作用的。”

这个话,说的刘云就很不爱听了,什么叫不是君子所为?

兵法在诡,诡道!

两军人马如蛮牛一般,硬冲硬碰,那就是莽夫所为。

“那你怎么不拦着点?这可都是你的人马。”刘云并没有跟盖勋争论,而是诧异的问道。

盖勋慢悠悠说道:“我也觉得这袭扰之术很不错!而且,主公,这是我招募的兵,但是是你的将士,包括我。”

刘云:……

盖勋,你个老流氓。

嘴上骂着非君子所为,内心却非常欢喜,真他娘的过分。

不过,后半句话,刘云还是很满意的,这老贼啊!

“箭矢还有多少?”刘云转移了话题,问道。

盖勋立马便说道:“大概还能袭扰三次。”

“那就继续,我们不睡觉,他们也不能睡觉,而且还得死几个人。”刘云很贱的笑着。

这样子打仗,才有搞头。

……

城头上的士卒尽管轮换着休息,可城外那时不时就飞上来的箭矢,给他们还是种下了深深的心理阴影。

在这茫茫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这一座横亘在河谷上的城池,就像是一颗星星。

指引着那些散发着幽光的箭矢,贯穿他们的胸膛。

短暂的休息,那些士兵就连做的梦,都是在躲避箭矢。

这一夜,城外的箭矢飞了多少次,没有人记的清楚,他们唯一的印象,好像就是不断的在躲,不断的在避,还有很多的人死去。

终于,曙光在洁白的地平线上透出了一丝,像巨人缓缓睁开的眼角。

大地和天空连成了一片,城头上的士兵不知为何突然欢欣鼓舞了起来。

天亮了,城外那些该死的魑魅魍魉,终于无法再隐匿身影了。

候选披着一条羊皮做的袄子,打着哈欠上了城头。

本来是去请命的他,被韩遂摁着愣是睡了一夜的觉。

说来奇怪,在所有人都心神不宁的时候,韩遂这位主公反倒是格外的淡定,淡定到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般。

于是,候选也就镇定了,这个闲心,他操的实在有些多余。

候选上城后,目光扫了一圈狼藉的城头,面色忽然沉了下来,喝问左右,“昨夜,贼人又攻城了?”

校尉王光站了出来,说道:“并没有攻城,只是每隔一个多时辰,便会有一番箭雨,兄弟们都快习惯了。”

“伤亡如何?”候选沉着脸问道。

每隔一个多时辰就会有一轮箭雨,可这样都事情,竟然没有人告诉他。

看来,应该是被人给拦住了,就不想让他知道。

这等军情,除了主公亲自下令之外,恐怕没人敢拦。

候选死活就是不明白,主公这么做到底是有什么用意?

难不成李相如那厮的谋划,就真的那么灵验?

放任盖勋的人马在外而置之不理,妄图用这寒冷的天气退敌?还用他们做诱饵,一箭双雕射马腾?

着实有几分可笑吧!

盖勋毕竟也不是傻子,难道他们就没有谋划?

王光说道:“回禀将军,伤亡……愈千人。”

这个数字,王光实在是有些不敢告诉这位性烈如火的将军。

果然,听到这个数字,候选瞬间就炸了,怒喝道:“伤亡愈千人?!千人!”

尽管无比的气愤,可候选如今也知道,事情就是怎么回事。

除了愤愤两拳砸在了城墙上之外,他无可奈何。

主公……是不会放他出城杀敌的!

王光壮着胆子说道:“将军暂且喜怒,小人观察过敌军,他们并没有城中传言的有数万人马,兵马绝不过万,且并没有携带粮草辎重。主公让我等暂时苟且,应当是在等一个机会,一个将盖勋人马彻底扑杀的机会。”

候选睁着有些泛红的眼珠,颇为诧异的看了一眼王光。

“此事,主公都未曾与我明言,你竟能看的出来?”

候选干笑了一声,有些腼腆的说道:“将军,属下这都是猜测的。您想,主公可并非能忍气吞声之人,怎么可能会如此受辱于敌?况且城中我军人马数倍于敌,为何要这般委屈自己?待敌军粮草耗尽,人困马乏,我部大军掩杀而出,定可轻轻松松大获而归!”

“可若他们逃了呢?若他们另有谋划呢?若马……”

候选有些生气的喝问道,他不由得,将对韩遂的抗议,倾泻在了这个小将身上。

甚至于,差点一不小心把不宜外泄的谋划给喊了出来。

在他看来,这个狗屁计谋,就是拿着己方士兵的性命,在开玩笑。

王光小心翼翼的说道:“将军,若他们逃跑,便是粮草耗尽的前兆,那时也便是我等动手的时机。”

候选压下心中烦躁的怒火,他被昨天的两仗,打的心头满是火气。

如今细细一想,王光这番话,说的确实有几分道理。

大家都这么想,他的想法,就显然像是错误的。

“安置好受伤的兄弟,派人多置滚木、擂石!”候选紧了紧身上的羊皮袄子,吩咐道。

“喏!”王光应声领命。

……

在天亮之后,刘云又将大营向南后撤了三十里。

并下令王治率军撤出了榆中,奔袭襄武。

午时,遍撒出去的斥候,将陇西自金城沿线的情报,一一传了回来。

马腾派出来的,竟然是被称为白马将军的庞德,率领精骑三万,星夜而来,此时已进了金城郡境内。

庞德虽然在此时跟随马腾并没有多久,但他的勇猛善战已是出了名的。

派出这么一名当之无愧的勇猛将军,马腾对韩遂这位异姓兄弟,可真的是关怀备至。

这事情变的,忽然间就很有意思了。

刘云得到这个消息之后,玩味了许久。

本来打算和盖勋这老贼商量一番,结果这老家伙,全是问句。

最后想注意的还是刘云自个儿,差点没把刘云给气嗝屁了。

“主公,此时时机已差不多了,可以抽身而退了!”

盖勋将盆中火挑的大了一些,一边温着酒,一边对刘云说道。

刘云正在推演着沙盘,抬头问道:“韩遂虽不见动静,可他的斥候,一天能把我们的营地观察个几十遍。若此时撤军,我们前脚刚走,盖老就不担心韩遂后脚就派兵掩杀而出?这两日,我们虽然占尽了先机,可并未伤到韩遂一丝根基,这金城关中依旧有数万大军,可不是我们这八千人马可以匹敌的。”

盖勋轻笑了一声,尝了一口酒的温度,说道:“如今,是一万人!”

刘云从沙盘边走了过来,坐到了盖勋的身边,“盖老,差不多就行了。你虽然投靠了我,可我知道,你一直在考量我,我不知道你所考量的标准是什么,但我觉得你一个征战南北的老将,不应该拿这样的小问题来问我,搞得我很愚蠢似的。”

盖勋对于刘云的这番话,只当作没有听到,反而问道:“那主公以为接下来,我们当如何做?”

刘云无奈一笑,这老狐狸。

真他娘的气人!

“骂阵!问候韩遂上下十八代,老子就要摆出一副誓要拿下金城的样子来!”

刘云折断了一根木棍扔进了火盆中,拍手大喝道。

第二十七章 明夺金城,暗取首阳

这一招佯攻之计,刘云早已在的脑子里面演了无数遍了,把他能想到的可能几乎都想了。

这几日间,他的脑子里就是一个战场,一个时刻变化的战场。

这周边势力可能发生的,即将发生,他都挨个演练过。

若还有超出他预料的,那应该就是天意了。

就连被神化了的诸葛亮,千算万算也算不出上方谷的一场雨,会坏了他的谋划。

刘云想的还是挺宽裕的,力争成功,最次也要保存实力。

盖勋像个无赖一般瘫在地上,慢条斯理的喝着刚刚温好的酒,问道:“主公此举过于诛心,就不担心韩遂真的应战?主公应当知晓,若韩遂应战,我们必战。若转身逃跑,便是自露马脚,韩遂定会派大军追杀。”

“担心!”刘云很直白的说道,他并没有想着隐藏自己内心的想法,“但,我有六成的把握。这六成,便是韩遂在等庞德的援军,在等一个可以轻轻松松一石二鸟的计划。这两日的动静可以看的出来,韩遂老贼还是有些贪心,也不知道在他背后是谁在出主意。如果我是韩遂,我早就把我给弄死了,几万打一万,就是折一万还能捞一些便宜。”

刘云拍着脑门,继续分析道:“韩遂完全可以将庞德诱而杀之,到时庞德部曲不战自解,自然而然便归了韩遂,马腾因此元气大伤,便于其后期图谋。不过,韩遂诱庞德的一个前提,便是我们的存在。若我们不在,庞德或许连这金城的边都不捱,就打马回了。对马腾,韩遂是有大图谋的,可对我们呢?”

盖勋伸了个懒腰,替刘云补充道,“我们……只是两个带着万人的散兵游勇而已。一没有附庸的势力,二没有城池地盘,恍若孤魂野鬼呐!韩遂只知道我领着八千人,奔到金城,就是奔着他的地盘,他的金银财宝,他的将士来的。在韩遂看来,应该就是这个样子吧?是否?主公。既然在他看来,我的实力不能伤他根本,韩遂自然便可以放任我胡作非为了。而他只需要在搞定庞德之后,等一个机会,弄死我便是。老夫敢断定,韩遂知道我以你为主,可并不知道主公你究竟是何人?他如今知晓的,仅仅只是我而已。”

“所以,我们拿他作诱饵,他也拿我们做诱饵,两边想搞的都是马腾。马腾这位大爷若是知道,估计也够郁闷的。事实证明啊,在大多数事情上,人的想法,都是差不多的。”刘云颇为感慨的说道,在目前的局势看来,大概就是这个样子的。

盖勋咂巴着嘴,细品着经过刘云加工过的酒,看样子喝的挺享受。

“那是你未曾遇见多智近妖之人,诸如孙长卿,覆手便灭国。这等人物,若是遇见了,转身就逃吧,恐没有我等思来想去的机会!”盖勋抿着酒徐徐说道。

刘云笑着,拍掉了手上的细沙,说道:“这样的人,我一点也不希望遇见。话又说回来,对付韩遂,我还留有一后手。若韩遂当真应战,我也有办法让他稍微吃点苦头。当然,我们的损失估计会更惨,或许勉强能求个生路吧,要怪只能怪这一场下了三日的大雪。”

盖勋忽然看向了刘云,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芒,问道:“便是你昨日火烧程银的那后手?”

“正是!”刘云憨笑着,一脸的阳光灿烂。

盖勋没有问那东西究竟是什么,喝了一口酒之后,喃喃说道:“如此……便可!”

……

盖勋的敦煌军竟然在南城门下玩起了雪,还堆他娘的雪人。

候选看着这一幕,直接目瞪口呆。

“将军派我等问候韩遂将军的母上,祖母,妻女,皆安否?”

整齐的呼喝声,忽然自城下传来。

候选面色微变,听的额头发紧,这群乡野匹夫。

“派人去禀告主公吧,就说这群贼子在问主公的母上……算了,这句别说。”

敦煌军能骂得出口,可候选说不出口。

这话一出来,就好像是他也在这么骂了。

正在候选这般吩咐的时候,城下敦煌军一边堆着雪人,一边开始了正式的骂人。

各种换着花样的,开始问候韩遂家十八代女性。

当然,这些话,都是刘云亲口斟酌出来的。

“我家主公说了,他甚是想念韩将军的妻女,尤其是韩将军那几位貌比西施的女儿。几年前匆匆一别,我家主公思念成疾,如今天赐良机,宜在这城关之下再续旧情,共赏良辰美景,不堆雪人,造真人。”

“顺带,我家公主还想问问,韩将军家的祖坟在何处?他意欲效仿董老贼,亲手刨之!我家主公说了,他太穷了!未来岳丈大人,应该不会吝啬的吧。”

“城上那位将军,可否告知?墓冢中金银细软,可分于将军一二。”

“那位杵的跟头老蒜似的将军,您愣着干嘛?当兵打仗不如刨坟挖墓,死人饭是可以吃饱的,也可以发家致富,走向人生巅峰,迎娶富婆的。”

“我家主公还想问问,您这头老蒜有没有生的既漂亮,身材又好,又温柔又体贴,还不阻挠娶三妻四妾,出轨偷人的女儿?即便是已为人妻的也不要紧,我家主公不嫌弃。当然,要是有没结婚的,自然就最好了。”

……

候选直接气炸了,两个鼻孔几乎都被炸到了额头上。

骂自己的主公就算了,这群天杀的狗才,怎么还扯到他的身上来了?

义愤填膺的他,大声怒吼道:“城下狗贼,休要猖狂!放箭!给我射死他们。”

候选的声势挺大,箭也挺多,可就是一根都没有怼到敦煌军的身上,齐刷刷全都扎进了雪地里。

不是城上的士兵没力气,也不是他们故意放水。

而是,刘云早已估算好了箭矢的最远射程。

骂人,总是要骂得安逸,不为箭矢刀兵所阻才好。

在城墙上一波箭雨过后,刘云踹了一脚身旁的亲兵,喝道:“愣着干嘛?赶紧捡呐!顺带谢谢楼上那头老蒜的好意,知道我们没箭了,还特意给我们送一批,真好。”

身旁替刘云传话的亲兵,忍俊不禁的笑着跑开,连忙将刘云的命令传达了下去,并将刘云的好意,近乎原封不动的让众将士喊给了城上的候选。

候选紧紧攥起的拳头,因为太用力,而有些发白。

“主公可有军令?”

候选一把抓住了身旁的士兵,黑着一张脸,大声喝问道。

士兵被吓得一愣一愣的,哆哆嗦嗦的说道:“将军,还未曾……有。”

士兵其实也想骂娘,你他娘的,主公的军令下来,最先知道的应该是你吧。

现在大家都站在这里,老子上哪先知道去?

可他不敢说啊。

……

在一众将士骂得口干舌燥之时,又一日的黄昏降临了。

刘云一脸满足的欣赏了片刻,还是坐着骂人舒畅,这都快把他脑子里的词汇用完了。

心情一好,这黄昏,都比昨日要美了很多。

看那红润的云,真像初恋羞答答的脸庞。

“收兵吧,骂得也差不多了。”

刘云起身上了马,晃悠悠的向营地走去。

将令下达,敦煌军迅速集结撤退,一转眼就走了个干干净净。

正在气头上的候选,咬牙切齿的看着渐渐远去的敦煌军,心中一口气死活都咽不下去。

为何主公到如今还没有军令?

都到了如此田地,主公为何还能忍得下去?!

一群山匪马贼而已,竟猖狂到了如此地步。

……

“擂鼓!随我杀出城去!”

候选是越想越气,心头一发狠,一把抓起长枪,转身就大步下城。

他忍不了,不管主公的军令是如何。

就这口恶气,他必须得讨回来,必须砍了盖勋那老贼子的狗头。

这老匹夫,辱主公妻女就算了,竟还辱他妻女,实在可恨至极。

候选麾下部曲迅速集结,在城门大开之后,杀将了出去。

然而,刚出城门不到一里,忽然远处一簇火箭跃空而来。

候选冷笑一声,就凭这几根箭,也妄想阻他追击,真是痴人说梦。

看来盖勋已是黔驴技穷,走投无路了。

“杀!”大喝一声,候选心中忽然战意澎湃。

这一大功,他势在必得。

就凭着这不足百根的箭矢,他已经看出来敦煌军的穷途末路,此时不放马追击,还更待何时?

然而,事情好像出乎了候选的意料。

那些火箭,并不是奔着他们来的,而是直直窜进了一旁的林子。

火箭刚一沾上那些枯木,数道火焰突然间便窜了起来,高达数丈,顷刻间便绵延了整片树林。

不知何时被人搁置在林中的陶瓮,被那犹如游龙一般极速燃烧的火焰包裹之后,一个个忽然轰然炸裂。

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来的婴儿拳头般大小的石子,伴着星火,四处乱溅。

力道迅猛,堪比飞剑。

候选前军刚过,后军就被这火焰拦住了去路。

被烧到发烫的石子,在部曲之中横冲直撞,溅到脸上便是碗口大一个口子。

更有甚者,竟直接就被砸死了。

“将军,不好了,有埋伏!”

斥候冲到候选的身旁大声喊道。

其实即便不用喊,这么大的动静,候选也已经看见了。

后军一片混乱,人嘶马鸣的,他又不是瞎子。

一时之间,候选有些犹豫了,是追还是放弃?

敌人留有这一手,便有可能留下第二手!第三手!

他也在突然间醒悟,盖勋这老贼骂了半日,目的定是要诱他出城。

可若此时不追,他的颜面还往哪搁?

就在候选犹豫不决之时,一骑忽然自城中急速而来。

冲到候选近前,急促说道:“主公有令,请将军速回,庞德率军已夺了枝阳,正在围攻允吾!”

候选眼前猛然一黑,咬牙切齿的吼道:“狗贼庞德!无耻盖勋!撤!”

尽管很不甘心,可候选不得不选择放弃,领兵回城。

……

而这个时候,刘云已率军进了榆中。

就是这几天的天气,搞得他有些郁闷。

如果没有这连了三天的大雪,他的黑火药,应该绝对会有用武之地。

“主公就知足吧,我等叩关两日,韩遂接连损兵折将,若不是他并没有将我等瞧在眼里,恐怕早已大军围堵了。要知我们可是深入腹地,等韩遂大军合围,我军绝无生路。”盖勋在马背上晃晃悠悠的说道。

刘云其实也是有些后怕的,榆中、金城、允吾三地皆有韩遂的部将屯兵驻守。

三方合围,这八千人马,真的很难跑出去。

可偏偏这个时候,是韩遂和马腾怄气正狠的时候,让刘云就这么给赌对了。

“王治已先行一步,去了襄武。传令下去,急行军,直奔首阳!”刘云喝道。

现在该是打打正经主意的时候了。

庞德跑到了金城来了,那他的小窝首阳,刘云就打算笑纳了。

本来刘云的打算是狄道,可马腾没动,那就转道首阳,反正刘云也不挑食。

因为他这个引子,韩遂已经和马腾干起来了,这种天赐良机可千万不能放过了。

自敦煌横跨数千里行军,又在韩遂的眼皮子底下,打着数万人的旗号,用了各种疑兵之计溜了两日马,就为了马腾的这半壁江山,在这最后的关头,刘云说什么也不会放弃。

……

首阳,位于陇西郡腹地,是除了治所狄道之外,最大的一座大城。

在经历三次羌人叛乱之后,陇西郡人口锐减,像模像样的地方,也就狄道、首阳两处了。

拿下此地,刘云就等于在马腾的肚子上狠狠捅了一刀。

尽管韩遂、马腾等凉州起义军并不是那么的注重地盘,可首阳,像是一根鱼刺卡在喉咙下,上不去,下不来,也难受的慌。

尤其是,旁边还有一个野心勃勃,不太安分的宋建。

说起这个人,刘云是这他娘的服气。

占着枹罕那么一丢丢的小地方,竟然自称河首平汉王,还改元,置了百官。

都没有汉阳郡大的一点地方,他弄百官管什么去?这让刘云就很纳闷。

这孙子是有多么的想当皇帝?

想当皇帝,好歹也学学人家公孙度,那孩子还是挺有本事的。

但是这个宋建,大概就只剩下野心了,本事是真没有。

王国被废了之后,他就和韩遂、马腾等人貌合神离了,时不时的就想占点小便宜。

刘云也不打算等曹操动手了,若有机会,他一定要把这种煞笔给废了。

这孙子,如今在刘云眼中唯一的用处,也就是可以起到一点牵制马腾的作用。

子夜时分,刘云率军抵达了首阳城外,士兵稍作休息之后,攻城之战倾时爆发。

庞德带走了三万人马之后,首阳城如今几乎是空城一座。

泥石密封的陶瓮往城门口一码,一簇火焰丢进去,城门处便陷入了一片火海。

剧烈的爆炸,差点把整个城墙都掀开一个口子。

城内不足千人的守军,根本难以抵挡四面进攻的敦煌军。

在短短的半个时辰后,首阳城便被攻破。

刘云入主了首阳。

不过,刘云并未在此地做过多的停留,留下四千军马防守之后。

他与盖勋二人率领六千骑兵,星夜直奔襄武。

据斥候来报,屯守襄武的乃是马腾第三子马铁,所领军马三千。

另,障县守将北宫庭在王治兵围襄武之时,便亲率两千人兵火速驰援襄武。

看着一路接着一路的斥候,将周遭兵马调动情况,详细传了回来。

盖勋看向刘云的目光中,不由多了一丝别样的东西。

“马腾不是韩遂,若襄武被困的消息传回狄道,马腾定会派兵来援,你打算怎么做?”

盖勋策马追上刘云,开口问道。

刘云的心中早已有了答案,脱口便说道:“天亮之前,拿下襄武!”

“若拿不下呢?”盖勋追问道。

刘云愣了一下,这个问题他想过好几遍,可发生的可能太多。

“只能胜!不能败。此役若败,我等前功尽弃。”刘云斩钉截铁的说道。

在这一战上,他就没有想过失败,即便是拿人命填,也要把这一战打赢。

而若失败,那个结果将会很惨重。

己方士气大降,再无战力且不说,还将面临韩遂与马腾的双方夹击。

刚刚打下来的这一点基业,可能转眼间就会分崩离析。

盖勋沉声问道:“主公,在当下便打算背水一战,为时尚早,退路还是有的。”

“退路自然是有的,但我手下的兵,我不想让他们成为还没有开战就惦记着退路的兵。天下之兵,凉州、并州两地最是善战。他们生来就是狼,不能在我的手下,就变成了捡拾路边腐骨的野狗。”刘云正色说道。

盖勋没有再说,刘云的这番话,让他忽然间想到了很多的东西。

这位年纪轻轻的主公,办事好像总是另有一套。

斥候、细作,这些手法也颇独具一格。

行军打仗的方法,更是有些超乎常理。

但盖勋也不得不承认,刘云的说法没错,做法也没有错。

他似乎在所有的事情上,都尝试着另辟蹊径。

“此战如何打,主公可有谋划?”盖勋在许久之后,忽然开口问道。

刘云不由苦笑了一声,不满的嘀咕道:“盖老,你如今好歹也是我部大将,难道心中就没有一点谋划和打算?”

盖勋笑了起来,“主公,卑职的谋划,怎可与主公相提并论,卑职奉命行事即可。”

对于盖勋这个老狐狸,刘云真的是彻底的无奈了。

这老家伙!

第二十八章 甲光向日金鳞开

“盖老以为我若是在半道劫了南宫庭如何?”刘云问道。

因为急行军,刘云不得不将音调拔高了几分,用喊的方式对盖勋说道。

盖勋也不得不用同样的方式喊道:“主公此计甚好,断其援兵,绝其希望,再合围襄武,马铁便是再有多大的本事,也绝飞不出去。”

“马腾若是知道首阳被破,定会心中不甘,必已有了打算。而若知道我又困了他儿子屯守的襄武,恐怕援兵顷刻必到。盖老,我打算围点打援,再围点。先砍了马腾这两路援军,杀杀他的元气,再兵围襄武,迫使马铁就范。到那个时侯,在我两路围堵之下,马铁守着这一座孤城,无路可退,除了投诚,剩下的就只有死路一条。”

刘云虽然现在很不喜欢跟盖勋这个老狐狸说话,但他的想法,还是想求证一下。

毕竟刘云的这些战术和思维,都是纸上谈兵,肯定还有很多东西是他所想不到的。

而盖勋,始终是一位实打实的百战老将。

“主公谋划缜密,卑下愿领兵两千,以拒狄道援军。”盖勋忽然主动请命。

这可把刘云给震惊到了,盖勋竟然主动请命了!

这,可真有些破天荒了。

刘云分外诧异的问道:“盖老打算在何处拒敌?”

“鸟鼠同穴山,若狄道出兵,相援襄武,此为必经之小道。”盖勋说道。

刘云古怪的侧了侧目,反问道:“鸟鼠同穴山,这名字怎么这么奇怪?”

后世的陇西,刘云都不了解,现在的就更加不了解了。

他到东汉这才多久,连汉阳郡都还没有熟悉清楚,就更别说其他地方了。

鸟鼠同穴山,这名字起的,也够古怪的,听着有几分邪门。

盖勋解释道:“此山名乃是大禹所起,渭水从此山出,相传,因为有两种形状古怪的鸟和鼠而得名。说起来,此地还有一种鱼,名为鳋鱼,传言此鱼一出,天下战乱便起!”

刘云妥妥的涨了一把见识,这地儿竟然还是大禹起的名,还是渭水的发源地。

这么奇特的地方,以前竟然听都没有听说过。

“那鱼,真有那么神奇?”刘云很是好奇的问道。

好好的聊着战事部署,因为这个山名,刘云一不小心就给扯远了。

盖勋不置可否的笑了笑,说道:“传言而已。”

“世间之大,无奇不有,或许真有也说不定。既然盖老已有了打算,那就有劳盖老了,我去会会这个南宫庭,也不知道这货是不是南宫伯玉他们家亲戚!”刘云笑着说道。

盖勋随后勒住马,点了两千兵马,转道向南。

在临走之前,忽对刘云说道:“主公可抓住那厮,在砍掉他的脑袋之前,顺带问问他的身世。”

“我会问的,毕竟我那么的八卦。”

刘云轻笑一声,冲盖勋挥了挥手,带着剩下的人马,直奔五溪聚。

对于此地的地形,刘云是全然不清楚,只得找了个熟悉本地地貌的士兵带路。

未曾想,一不小心找了个话唠子,那小子知道的还不少,给刘云拍马屁都是引经据典的,顺带还给刘云科普了一下五溪聚的历史。

刘云深切的以为,公孙禄这家伙在军中带起了一股不正之风,这帮人拍起马屁来,简直一个比一个狠。

不过,刘云也确实略微的涨了一些见识。

和那鸟鼠同穴山差不多,这五溪聚也不是一个寻常地儿。

原来,曾经的建汉功臣来歙曾在五溪聚,大败了叛乱的先零羌。

于是五溪聚这个地方,也就变得有名了。

陇西之地,丝绸要道,自古以来便是兵家必争之地。

很多地方都是古战场,论稀奇,其实也并没有多少稀奇之处。

只是这个来歙比较出名,五溪聚也就变得有名了。

来歙此人虽未列云台二十八将,但在东汉那是妥妥的大佬,名垂千古之辈。

……

五溪聚。

在朦胧的黑夜之下,这里除了黑山、白雪,便再也看不出其他任何的东西。

刘云的斥候犹如鬼魅,大口喘着气,急速奔走在山野之间。

将南宫庭的行军方向,及时的汇报过来。

自障县入襄武,这是唯一的一条山野小道。

若走大道,必须绕道武山附近,再经豲道,方才能抵达襄武。

如此绕一个大圈,战事估计早就完了。

在这朦胧的凌晨时分,好像一切安平,又好像鬼魅丛生。

刘云麾下斥候,在如山倒的军令之下,如今也有朝着鬼魅发展的趋势,已渐渐有了成熟的气息。

不论什么时候,谁先掌握了军机动向,谁就占了战争的先机。

刘云一直以来,是一个小心谨慎的人,他不止派出了几十名斥候,以时刻注意南宫庭军的动向。

同时也还往四面散出了不少斥候,防着南宫庭派出斥候,刺探前方军情。

也防着其他一些不太安定的因素,毕竟谁也料不到,会在那个山沟沟里藏着和刘云一般的一群人。

埋伏与将计就计,看似差别极大,但只是知道和不知道的区别。

这一切的根源,终归还是情报。

一溜火光,忽然出现在了远处的山腰上,以极快的速度,进了山谷。

“主公,敌军已到五里外。”

脸被冻的红扑扑的斥候,喘着粗气对刘云汇报道。

刘云不由有些紧张,对身旁斥候说道:“我看到了,将所有斥候撤回来!”

“喏!”斥候低沉的应了一声,以极快的速度,翻山而去。

刘云站在草木掩映的山石上,又仔细盘算了一圈,好像都准备的差不多了。

但,他仍旧有些不由自主的紧张。

其实,刘云并不担心这一仗是输还是赢,他所紧张的,只是想少死几个人。

的确,一将功成万骨枯,这是战场上的真理。

但刘云始终还是想着将己方的损失降一降,压缩到最低。

他,是这群人的主公,是汉阳这一支军马的主帅!

所谋的,也不是战功赫赫,拓土封侯。

而是美好的未来!

火光自山谷中转了出来,居高临下,刘云都已经能看清楚,那些士兵的面孔了。

南宫庭所率领的皆是步兵,只有当先不足百骑。

刘云猜测,那应该是南宫庭和他的亲兵。

不管这些士兵的战斗力如何,就步兵这一点,南宫庭已输刘云三成。

刘云心中的底气,顿时也多了不少。

娘了个腿的,骑兵对步兵,有心对无意,这一战,怎么打应该都不会太惨。

被砍断的大树横七竖八的横亘在道路中央,阻断了南宫庭军的去路。

刘云定睛看了看,那个被拱卫在中间,身穿红甲,一张脸不知道是被冻的,还是天生就很红的家伙,应该就是南宫庭无疑了。

看起来,他的年纪应该不会超过三十,脸上还带着一丝孩童般的稚气。

如果忽略了那两撇小胡子,他看起来就是个孩子。

听到士兵的汇报,南宫庭喝停部队,从马上跃了下来。

他看起来相当的谨慎,仰头观察了一圈周围的山势,这才命令士兵移除拦路的大树。

如果是往常,这样明显的痕迹,应该会引起他的怀疑。

但前几日刚刚下过一场大雪,有树木被雪压断,是很正常的事情。

而此时,刘云就在他的头顶上方,南宫庭的一举一动都能看的清清楚楚。

“传令,滚石!”刘云对身边的亲兵低喝了一声。

很快,刘云的命令便口口相传到了全军。

就在南宫庭派人移除大树的时候,忽然变故突生。

一块块巨大的山石,忽然在头顶上方滚落,其后还伴随着连绵的箭雨。

轰隆隆的声音,犹如地动山摇,又如山野间巨兽翻身。

南宫庭所部,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山石落地,便带走一片的军士。

自高出而下的箭雨,见缝插针,疯狂收割。

他们,成为了被刘云盖进锅里的螃蟹,即便有钳子,也无处施展。

在乱滚滚的巨石中,他们都没有拿箭的机会。

至于手中的枪,估计戳戳空气还成,反正敌人是够不到的。

“有埋伏,有埋伏!”

南宫庭大吼着,慌忙后撤。

他的反应速度还比较快,一看不对劲,带人立马撤退。

但刘云又怎会这般轻易的就放他离去,山上滚石、箭矢双管齐下,居高临下只顾收割着人头。

而在谷中,早以蓄势待发的三千骑兵。

随着刘云的一声令下,即刻冲了出来,绕道谷口,截断了南宫庭退路。

一前一后的夹击,南宫庭除了背水死战,杀出一条活路之外,就唯有投降了。

眼看情形危机,南宫庭迅速命令士兵聚拢在一起,摆出了一个刘云眼中的王八壳子阵法。

即士兵持盾护佑四周,长枪兵穿插其中,以达到攻防兼备的目的。

南宫庭意图以这样的阵法,冲破刘云麾下骑兵。

可山道狭窄,双方其实都不好施展。

但终归还是骑兵所占有的优势更大一些。

当骑兵开始冲锋,便如射出去的箭,即便只是数骑,也并非步兵可轻易阻挡得住的。

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刘云麾下骑兵轻轻松松的划开了那个王八壳子。

战斗很是胶着,但看起来更像是一面倒的收割。

这一次,刘云把这批敦煌士兵的战斗力,也看了个真切。

他们,根本就不像是新兵。

想了想,刘云也大概的便想通了。

这些盖勋自边疆苦寒之地招募来的士兵,他们和其他地方的士兵,有很多的不同。

相较于在一毛不拔的苦寒之地谋生存,他们,更乐意于用手中的刀去奋力拼杀,谋一个封妻荫子的前程和好的生活。

他们,是天生的马背勇士!

南宫庭于绝望中,丢弃了手中的刀,一脸颓丧的跪在了地上。

在被这些骑兵杀了一个来回之后,他的身边只剩下了不足五百人。

敌我的实力,在他的心中已经有了一个衡量。

不管这山上还藏了多少人,就只是这些骑兵,他都逃不出去。

“我纳降,纳降!愿交出障县。”

南宫庭跪地大声喊道,似乎生怕喊得声音小了,那些骑兵手中的刀就会砍掉他的脑袋。

刘云背着手站在山石上,冲下面喊道:“带上他们,即刻驰援襄武。”

紧跟在刘云身边的斥候,迅速将命令传达全军。

南宫庭隐约听见声音,猛的转过头,向上面看去,可他只看见了一个背影。

没有一刻停留,刘云派人收拾完狼藉的战场,便立即率军次奔向了襄武。

希望王治这小子能撑住!

根据斥候的汇报,在襄武,两边人马的差不多是对等的。

一方守,一方攻,自然是守的人占便宜。

……

襄武城外,连绵的营帐,像是一座座山丘起伏在渭水河畔。

守卫的士兵倚着长枪睡的深沉,白霜点染了他们的眉毛,让他们一夜苍老成了迟暮老人。

渭水的翻滚,犹如千军万马奔腾。

渐渐隐去的月光和即将初升的朝阳,将大地混合成了一片惨白。

于悄然间,襄武城门缓缓打开。

摘去马铃、裹了蹄铁的一队骑兵,快速出了城。

马上军士肃穆沉默,在那位虎背熊腰的将军的率领下,悄然摸向了数里开外的军营。

渐渐发白的夜空,褪去了黑暗,像是即将离鞘的寒刃。

忽然间,鲜血溅染了营帐。

踢翻的火盆,燃烧了垂死挣扎的梦。

凄厉呼喊的人声,惊醒了熟睡中的王治。

他猛的翻身而起,一把抓起枕在头下面的长刀,急急冲出了大帐。

眼前火光四起的营帐,看的他心如寒潮,目中尽是惊骇。

“将军,将军,快跑吧!敌军袭营,兄弟们已支撑不住了。”

亲兵冲过来,急忙护卫在了王治的左右。

望着战火连绵的营帐,王治狠狠摇了摇头,倔强低吼道:“不!我不能退。主公信任我,方才将此等大事交与我,我若此时败走,还有何面目去见主公?给我整合人马,随某杀敌!”

“将军,大势已去啊!兄弟们全无防备,被杀了个措手不及,已四散奔走了。”亲兵着急吼道,说话间死死拽住了王治的胳膊。

王治被裹挟着走了两步,猛的又停了下来。

在他的眼中,忽然多了一丝的拒绝。

“你可知道主公最为最重的,是什么吗?”王治突然问身边的亲兵。

亲兵被问的一愣,摇了摇头。

他并不明白都到这个节骨眼上了,将军为何还有心情去琢磨这些,不应该是逃命为先吗?

王治深吸了口气,决然说道:“是你们,是每一个人!每一个士兵!”

“所以将军更不可以卵击石,马铁趁我军不备偷袭,如今正是锋芒正盛之时,我军疲惫,人心溃散,此时不是与其死战之机啊!”亲兵借坡下驴,连忙说道。

王治猛的一把推开了亲兵,哽咽喝道:“你们先走,我来殿后!是我疏于防范,酿此祸患,不但未有寸功,还让这众多兄弟白白枉死,我愧对主公,愧对诸位兄弟!”

亲兵们忽然跪了一地,面上尽是一片的沉穆之色。

“我等愿与将军共进退!”

“愿与将军共进退!”

王治感动的目光一一扫过这二十多名亲兵,苦笑说道:“主公常言,我是最胆小的一个领兵之将。我是觉得,人的悍不畏死,应该是分时候的。自黄巾霍乱到董贼之乱,我都有参与,在我那群兄弟中,我算是活得最命长的一个。”

“我亦曾想过用悍不畏死的勇气,冲锋陷阵在前,可我始终觉得,他们不配我如此做。但自从我遇见了主公,我,甘为冲锋陷阵之死士!”

“既如此,兄弟们,拿起你们的刀,随我——杀!”

在大吼声中红了眼睛的王治,和他身边这二十多名亲兵,忽然间好像都疯了。

放弃了仅有的一丝逃命机会之后,他们很快就陷入了重重的包围圈。

一个又一个士兵在身边死去,王治杀红了的眼角,浊泪成片。

看着那些兄弟的尸体,他一下又一下的奋力挥舞着越来越钝的长刀。

这是赵登为他亲手打造的环首刀,赵登曾自豪的说,这把刀,可斩千首。

可如今,这才多少人?

应该有几十个吧?可能稍微多一些。

尸体在脚边堆积成了一座小山,伤痕密布的胳膊,已有些抬不起来。

眼前的人影,不知为何,竟变得有些模糊了起来。

另一边,闻讯赶来的马铁,看到这惨烈的场面,目中一片惊骇。

他倒拖着长枪,在士兵们让开的道路中,缓缓走向了王治。

“凉州人物多豪杰,我家阿翁常如此说。今日见汝,我算是信服了,你一山匪马贼,未曾想竟有如此实力。王治,若你能胜了我手中这枪,我饶你一命,如何?”

马铁盯着浑身浴血,有些人不人鬼不鬼的王治说道。

他虽年纪尚轻,可尚武的家风,让他素来敬重豪杰。

此时见到王治,不由有些惺惺相惜之感。

此人,当得上英雄豪杰。

是谁在说话?王治看不清楚。

他的视线被血污成了一片猩红,凭着本能的直觉,王治看向了声音的来援。

可,只能看见一片模糊的人影。

他似乎是要比一下?

王治侧着头回忆了一下,提起了变得分外沉重的钝刀。

“杀——!”

像是被浓烟熏过一般的嗓子,沙哑如破铜烂铁。

第二十九章 生死之间

浑身浴血的王治脸上青筋暴起,咬紧牙关,像是一头发狂的野兽,用尽了全身最后的一丝力气,挥刀而出。

“啊——杀!”

怒吼声犹如雷霆,灌注在了那把已成破烂的环首刀伤。

苟延残喘的环首刀和锋芒正盛的长枪的交锋,像极了一个壮年正在戏弄一位迈不开步的迟暮老人。

几声呛啷之声过后,一切便又归于平静。

仅仅只是一个回合,王治魁梧的身体,便被马铁挑翻在地,无力的跌坐在了那一堆狰狞的尸体中。

即便王治心有万千澎湃战意,可这具千疮百孔的身体,也支撑不起了。

“王治,你不行了!投靠我吧,我保你一命!”

马铁移开了手中的长枪,惜才的他,有些不忍杀了王治。

他的话音刚落,忽然一道暴雷般的喝声,在不远处伴随着滚滚马蹄声猛的传来。

“我的兄弟,还不需要你用如此手段来收买!”

而伴随着这道声音的,是一队气势汹汹,锋芒毕露的骑兵。

他们犹如风卷残云一般,掩杀了过来,马蹄麾下无人能挡其步伐。

马铁的脸色猛然大变,但他根本来不及做什么。

速度奇快的士兵,就将他身边不足百人的部下,冲了个七零八落。

山不转水转,风水轮流的速度太快。

就在前一刻还发生在王治身上的事情,转眼就落到了马铁的身上。

这情形,是那么的相似。

这一队明显风尘仆仆的骑兵,却有着豺狼一般的战斗力,每个人的脸上凶悍十足。

出生在凉州的马铁,自然认得出来,这都是凉州北部边疆之民。

一举一动之间,都带着狠辣之气的,也唯有边疆那些苦寒之地的士兵了。

数十把长枪对准了他的身体,马铁苦笑了一声,缓缓放下了手中的长枪。

看了一眼,奄奄一息躺在一边的王治。

马铁低声说道,“你的命,很好!”

也不知道他是在感慨这巧合到了极致的时机,还是感慨王治跟随了一位好主公。

“绑了!看在你没有杀我兄弟的情分上,我也不杀你。”

刘云沉喝了一声,快步走向了王治。

“王治,王子罕,你给老子睁开眼,你有救了!给老子把气儿喘着,你不会死的。”刘云艰难的抬起了王治,在他的耳边大声喊道。

这孙子,可千万不能睡啊!

“王治,你狗日得听到了没有?这是军令!军令!”刘云大声吼道。

王治微弱的脉搏和呼吸,让刘云的心中一阵发紧。

紧赶慢赶而来,他不想要看到这样的结果。

王治,你不能死!

不能死,你还没有随我征战天下呢。

王治……

缓缓的,王治那被凝固的血覆盖了的眼帘,缓缓睁了开来,嘴角牵扯出一丝傻笑,“主……主公,属下……无能,无能……”

“无能你吗个屁,你别说话!我等你伤愈,你放心,你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刘云着急的低吼一声,对身边亲兵大吼道,“来人,快!襄武城中的医工,有多少给我找多少!马上。”

“喏!”

身边战马奔腾,该继续的战事,依旧在继续。

只不过,马铁被擒,剩下的散兵游勇,已不足成事。

……

两日后的襄武城中,积雪除消。

湛蓝的天空下,刘云与盖勋对座庭中,左手是茶,右手是酒。

酒是蒸馏的,茶叶是从府衙中搜刮出来的,都是稀罕物。

“主公,南宫庭此人,要不然找个机会杀了吧!”

盖勋仰面晒着冬日里难得的暖阳,声音中带着一丝困倦说道。

刘云细品着这非常奢侈的茶叶,漫不经心的问道:“盖老可是察觉到他有什么问题了?”

“此人心有反骨,难堪重用!”盖勋说道。

话很直接,连个理由都没有。

刘云笑了笑,“原来是盖老的直觉,不过此人的确不堪重用,但不能现在杀了。昨日夜间,他派人给韩遂送信了,他不是意图出卖我们,便就本是韩遂安排在马腾身边的钉子。现在就拔,为时过早,再等等吧。”

盖勋仰头灌了一口酒,没再说话,算是默认了刘云这个说法。

“盖老鸟鼠同穴山一战,斩首千人,杀的马腾毫无脾气,倒是越来越装比了啊!你就不怕这样子喝酒,把自己给呛到?”刘云笑着说道。

话音刚落,盖勋忽然猛的翻身,剧烈的咳嗽了起来,一张脸涨红成了关云长。

在咳嗽的间隙,盖勋瞥了一眼刘云,很是无辜的说道:“主公若不如此说,我也不至于如此。”

“哈哈哈……盖老,我只是说实话而已。你那样子喝酒,样子虽然挺酷,可被呛是迟早的。”刘云实在没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好在,这老人家并没有听出来,刘云其实还骂了他。

“酷?”盖勋疑惑的问道,他并不明白这些时不时从刘云嘴里蹦出来的,奇怪的词汇。

刘云拿手指敲着脑门,想了想说道:“就是姿势好看,以后你也可以多说说。”

“酷,酷……”盖勋还真煞有介事的念了几遍,看那模样是记了下来。

玩笑话说说便可,刘云随即正色说道:“盖老,如今我们割陇西半郡之地,我有意请盖老屯兵驻守首阳,领障县,襄武三县之地,以为如何?”

汉阳、陇西之地,是盖勋的老地盘。

他更熟悉这里复杂的民族形式,在羌、氐等族中也颇有威望。

刘云思来想去,要镇住这一片地方,恐怕唯有盖勋了,除他之外,再无人可用。

盖勋倒是没有什么意见,他直接说道:“听从主公吩咐便是。”

“那就如此,盖老可还有其他的什么要求?”刘云品着茶问道。

盖勋榨干净了最后一滴酒,舔了舔唇,说道:“屯守一方并无要求,只一件,请主公在汉阳、陇西之地兴办学府。”

刘云不由有些诧异,问道:“据我所知,盖老当初在汉阳任上的时候,可并不赞成这件事!如今为何要倡议兴办学府?”

“此一时彼一日,宋枭那等无能之辈,以为让家家户户抄写《孝经》,便可让凉州之民通晓仁义道理,简直愚不可及。更何况,当时匪寇群起,并非做非常事之时,舍本而逐末,就是一煞笔!但如今有主公镇此一方,兴办学府,教化万民,是应有之举。”

盖勋徐徐说道,神色间颇多感慨。

刘云忍俊不禁的笑了起来,盖勋虽然年纪大了,但学东西真的是神速。

他有时候不由自主蹦出来的脏话,这老人家,如今简直已学了精髓了。

盖勋的这一要求,刘云想了想,应了下来。

兴办学府,提升文化素质,这是建设地方应该做,也必须要做的事情。

虽然在刘云看来,现在诸事未定,做这些还是有些过早。

战乱频频,食不果腹的年代,又有几户人家愿意将自己的孩子送去做学问呢?

但盖勋既然提出来了,刘云也就答应了,提前做好基础,可以试试水,也是可以的。

“盖老,还有一事,我需要各县乡的匠工,有多少要多少。你受个累,统统送到出云山。”刘云想起来这茬,便说道。

百废待兴之际,在刘云的眼中,工匠是生产力之先。

盖勋笑着应道:“此事不需主公劳心,勋自当办妥。”

自己这位主公在出云山上有好几个作坊的事情,盖勋这两日间已经听闻了。

据说,那里如今是整个汉阳郡最为新奇的地方。

盐场、造纸坊、制衣坊等等……

盖勋也好奇,打算有时间的话,去看一看。

“不知主公打算如何安置南宫庭?”盖勋忽然又问道,他还是比较惦记这个人。

南宫庭这个人的安排,刘云说实话,目前还没有想清楚。

这才投诚几日,他的反骨已经那么的明显了,还连把柄都落在刘云手里了。

若是把他留到一些重要的位置上,那就是个大祸患。

但刘云还想用这个人搞点小动作,如果不安排一个差不多的,恐怕会引起他的警觉。

到时,反而赔了夫人又折兵。

刘云沉吟着摇了摇头,“暂时还没有什么打算。”

“不若,安排在主公帐下听命如何?”

盖勋说着,拿出另一壶酒看了看,又重新装了起来。

他格外的珍惜,刘云用非常粗糙的手段,做出来的这些酒。

比他往日所喝的,要过瘾很多。

盖勋的一句话,忽然点醒了刘云,“你的意思是,许以空职,不落实权?”

“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盖勋怔了怔说道。

刘云的手指敲打着石桌,思虑了片刻,“嗯,那就如此办吧。”

苦笑了一声,刘云接着说道:“其实,这个人我倒没有放在心上,我最愁的,始终还是马腾!”

盖勋并没有明白刘云所说的意思,猛然掷地有声的说道:“主公且宽心,有我盖勋在一日,马寿成便休想越过首阳一步,末将可立军令状。”

刘云缓摆了下手,说道:“盖老误会了,我所担忧的是马文鹭和马铁!不过,差不多是一回事吧。马腾这一子一女,如今可是在我的手中,你猜猜马腾会怎么着?”

“此事……”盖勋不由也犹豫了起来,“此事若处理得当,或还有利可图,可若处理有差,便是兵戎相见。”

刘云全无所谓的说道:“如今我们与马腾已是兵戎相见了,还有什么可怕的?有这两个人质在手里,对马腾,其实我们掌握着更大的主动权。我所愁的,是如何用这两个人,给我们谋取到最大的利益。这俩人的价值,可一点都不小。”

马腾便是有再多的子女,也不可能将马铁、马文鹭置之不管。

他肯定是会想办法的,而且一定比刘云着急许多倍。

刘云想起来,似乎马铁这小子生来就有当人质的命,他在曹操的手中好像也栽过一段时间,后来因此挂掉了。

“主公,或可以此胁迫马腾,与韩遂全线开战。将凉州这一锅水,彻底的搅浑了,对我们最为有利。”盖勋老神神在在的说道,“而且,马腾必然应允。他与韩遂虽曾为同袍,可如今有几分水火不容之势,若没有其他的情况,开战必是迟早的事情。”

盖勋一本正经使阴招的时候,格外的可爱。

但刘云还在犹豫,受三国演义的影响,他对马腾这个人的观感其实还不错。

他并不想彻底的撕破脸,即便如今开了战,又抢了人家的地方,但也还有转圜的机会。可如果真按盖勋的这个建议做了,想要和马腾再和和气气的谈一谈,估计就困难了。

“算了,此事还是稍等几日,我已派了探子去狄道,先看看马腾的反应再说。”刘云想了想说道。

盖勋摆弄着酒樽,建议道:“主公,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这个道理,刘云也是知道的。

但他如今所考虑的,并不仅仅是马铁这两个人的事情,重中之重是如何用这两颗好棋子,实现自己利益的最大化。

仁慈什么的,并不是在这个时候需要考虑的事情。

“跟马腾谈!”刘云忽然抬头说道。

思来想去,还不如将这件事情摆在谈判桌上,看看马腾的条件。

盖勋愣了一愣,旋即苦笑了起来,“那主公或许需要一位伶牙俐齿的幕僚!而且,他还要知道如何将主公的利益最大化,地盘、钱粮、或者成为主公手中的矛。”

“你以为公孙先生如何?”刘云问道。

盖勋站起来,迎向了正好走进园子的公孙禄,笑着说道:“自是可以,或许没人能比公孙先生更明白主公所求的利益最大化了,哈哈。”

公孙禄呵呵笑着,冲盖勋长揖一礼,“见过盖将军!”

然后这才对刘云说道:“主公,王治苏醒了。”

“你们且聊聊利益最大化,我去看看王治!”刘云猛的大喜,连忙说道。

刘云风风火火的冲进了内院,留下一脸懵比的公孙禄。

“什么是利益最大化?”

“我所猜的是,主公能拿到更多的东西,公孙先生以为呢?”

“老夫从未听过!”

“那便是如此了,公孙先生且信勋的释义吧。”

……

着急忙慌的刘云,差点和正好出来的王云儿撞了个满怀。

“呀,云儿,好久不见,你阿翁可是醒了?”刘云急急问道。

因为第一次见面的缘故,之后的好多次,王云儿一见到刘云就红了脸。

她轻轻点了点头,用细若蚊虫的声音,说道:“方才才苏醒过来。”

“我去瞧瞧,你站这儿别走,等着我!话说回来,云儿你怎么回事,最近好像老是躲着我,怕我吃了你还是咋的?”刘云古怪的瞅着不敢抬头看他的王云儿,特意叮嘱道。

这丫头,这半年的功夫,刘云见过的次数都是能数的过来的。

王云儿脸上的羞涩,瞬间浓的像是化不开的晚霞,她拧着衣角,轻轻点了点头。

刘云满意的走进药味弥漫的房间,王治像个僵尸一般,斜躺在榻上。

见到刘云进来,王治就欲起身见礼,被刘云抬手摁住了。

“动都不能动,哪来的这么多虚礼,现在感觉如何?有没有好点?”刘云问道。

王治嘴角扯起一丝勉强的笑容,说道:“有劳主公费心了,已好多了,方才云儿告诉我,我已躺了两日,可着实把我惊到了。这一觉睡的格外的精神,如今我觉得已可以上阵杀敌了。”

“你且安分一些吧,好好养伤。告诉你一些好消息,我们大获全胜,顺利的拿下了首阳、襄武还有障县!”刘云笑着说道。

这个消息,刘云觉得王治应该是第一个知道的人。

可他反而成了知道的最晚的人。

王治脸上激动的笑容,刚刚升起来,忽然又黯淡了下来。

“只可惜了……那两千多的兄弟,他们死的冤枉,请主公责罚。”

刘云拍着王治的肩膀,说道:“此事不怪你,怪我。你们本在佯攻榆中,是我突然下令,奔波数百里,急袭襄武!士兵们本就疲惫不堪,夜间疏于防备,才酿次祸患,怪我!”

这一战,导致如此惨烈的损失。

刘云在事后,细细想过,只能怪他。

王治所部,佯攻榆中整整两日,之后又急袭襄武,马估计都累废了,就更别说人了。

一战损失两千多人,刘云想起来内心也是一片凄苦。

那是两千多条人命,虽然这两日刘云已派公孙禄给这些士兵的家属送去了钱粮。

可这些士兵却再也回不来了。

将军无能,累死千军,这也是刘云想尽办法,也要把盖勋挖来的缘由。

“主公……”王治哽咽低唤了一声,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刘云安抚说道:“好好养伤,我等你雄风再展!”

王治坐起来,神色肃穆的冲刘云弯下了腰。

一切,尽在不言中。

给医工交代了一番,刘云走出了房间。

站在庭院中,感受着暖融融的暖阳,刘云感到一丝说不出的压抑。

如今,已不是出云山上的小打小闹了。

那时候,他才不足千人的兵马,如今已数万了。

而地盘,更是在短短的时日里,扩张了数倍。

“主公,你让婢子侯在此处,可是有事要吩咐?”

王云儿如莺般的细语,打断了刘云的发呆。

第三十章?云儿大了

刘云的目光像是一部扫描机,丝毫不见掩饰,很故意的在王云儿身上扫了一圈,说道:“只是瞧着云儿最近似乎又大了几分,就想问问最近有没有想我?我能让它更大。”

竟然敢躲着他,刘云得让这小妮子知道躲着他的后果。

“唉?……”王云儿猛的抬头,快速的看了刘云一眼,一张脸瞬间红成了猴臀。

主公,这也……未免太……太直接了吧?

他怎么可以那么轻浮的看……怎么可以……

但王云儿羞涩到不敢说!

“你为什么不问问我说的是哪个地方大了呢?”刘云背着手,故意说道。

他那搔里搔气的模样,看着哪像是个主公,分明就是一个登徒浪子才有的做派。

不过,看着王云儿这般模样,刘云忽然间就心情大好。

还躲着他,哼哼。

当然,这事情是不能让王治知道的,不然估计会跟他拼命。

几乎要将脑袋杵到脚底下的王云儿,轻声问了句,“哪个……哪个地方啊?”

但这话问出口,她忽然间意识到好像是有什么地方不太对?

哪个地方……大了……这分明就是特指。

盯着阻挡住她视线的某处,王云儿在忽然间明白了过来。

顿时,本就红润的脸颊,又红了几个度。

还能是哪里……自然便是……主公怎么可以这个样子!

王云儿忽然间又羞又气,那个地方,更是感到一种很是奇怪的感觉。

她最近也觉着那里好像又大了几分,可……主公,怎么可以这么直白的发问。

“主……主公,若没有事的话……婢子……婢子……”

王云儿的声音颤抖着,那古怪的感觉遍布了全身,同时总觉得刘云的目光像是聚集在了她身上某个地方。

她想立马溜之大吉,或者找个洞,把自己先埋了再说。

“等等,我知道你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别着急。”刘云笑着拦住了王云儿。

好不容易逮住一次,那能这么容易就让这妮子溜了。

摸着良心说,刘云还没看够。

物质水平低下的时代,有些东西便有了身处庐山云雾之中的感觉,这就很棒了。

估计,这是非常难得的一个好处了!

王云儿的小脑袋越垂越低,声音也几乎小到了全然听不见,“主公……还有何吩咐啊?”

“没有啊!”刘云很直接的说道,“我没有任何的吩咐,我就是想问问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事情。那时候,你是多么的洒脱,衣服说掉就掉,我就是还想再看看。”

看着王云儿那羞涩欲滴的模样,刘云像一头恶计得逞的小狼。

王云儿……刘云……也不知道会下出什么样的雨?

刘云的想法,忽然间变得有些扯淡,不过他并没有想歪。

所想的,真的也就是名字上的表面意思。

有云就有雨,很正常的想法嘛。

“啊?!”王云儿惊呼了一声,像一头惊慌失措的小鹿。

她以闪电般的速度抬头看了一眼刘云,发现这位登徒浪子一般的主公,正笑吟吟的看着她,羞红的脸颊上不由多了一丝为难。

“主公……在……在这里……看啊?不……不好吧?”

几乎用尽了身体里所有的力量,王云儿这才非常艰难的挤出了这句话。

那一张俏脸,红的几乎能滴出血来。

刘云装模作样的想了想,然后有些为难的说道:“好像,确实不太好,要不然我们换个地方?”

王云儿杵着脑袋,一声都没敢坑。

这事情……要她如何作答?

“主公,王将军来了。”

突然闯进来的甲士,让王云儿不由得松了口气,瞬间像是解脱了一般。

世父来的实是太巧了。

刘云看了一眼暗松了口气的王云儿,故意说道:“云儿,下次可别避着我了,不然……”

带着一脸贼计得逞的笑容,刘云迈步出了小院。

望着刘云的背影,王云儿撅着嘴,长松了一口气。

她也不想避啊,可初次见面,那么的……尴尬,让她如何敢面对?

那时是陌路之人,如今可是自家主公啊!

在刘云出来的时候,盖勋、公孙禄、王廷三人不知道在聊些什么,聊的正热烈。

“有什么好玩的事情,说来我也听听。”刘云笑着问道。

王廷立马起身,见过了刘云,这才说道:“禀主公,韩遂做了一件天怒人怨的事情,估计要坏他在金城的根基。”

“奥,他做了什么?”刘云坐下来问道。

王廷躬立一旁,回道,“属下在将部下撤往襄武的途中,见到了大批的流民涌向汉阳。事后才知,这几日间,不断有他处的百姓徙往汉阳,尤其以人口较多的金城一带最为集中,百姓几乎是成群结队的迁徙。此事,引起了韩遂的警觉,他于昨日派军强行羁押了迁徙的百姓,并斩杀了数百人,以此立威。”

“这狗东西,做事似乎不过脑子!百姓又不是圈中羔羊,那是他想圈就圈的,真正煞笔一个。”刘云低骂了一声,同时为那些无辜枉死的百姓默哀。

摊上这么一个一方之主,百姓也是有够遭殃的。

公孙禄说道:“于百姓有害,于韩遂无益,可于主公,却是一件好事。”

“这证明皇甫显做的事情见成色了,不管在什么时候,百姓所求的只是丰衣足食,生活安乐,这其实是一个并不大的愿望。可手握土地的人,为了握住手中的权柄,大肆盘剥百姓,养肥士族,偏偏就是不乐意体恤百姓,其实是有些背道而驰了。”刘云有些感慨的说道。

虽然这个说法,有些以偏概全,但这又是一个普遍存在的事实。

公孙禄又在揪他那花白的胡子,似乎这样能有利于他思考事情。

揪着胡子,公孙禄说道:“主公言之有理,然而此事任重而道远,利弊相间。”

“起码在现在看来,皇甫显做的还是很不错的。不过这么多的百姓涌入汉阳,估计皇甫显有得忙了。”刘云笑着说道,这普天之下最是人才难觅,皇甫显算是刘云阴差阳错捡到的一个人才。

土地的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刘云也不想再做调整,就让皇甫显多辛苦一下吧。

如今他是处在上层建筑的位置,要是三天两头的变换注意。

下面的人,估计得累死,百姓估计也迟早会受不了。

转头看向王廷,刘云问道:“韩遂与庞德之战,有什么进展?”

“庞德似乎欲借主公之手拖住韩遂,以夺枝阳、允吾二地。主公星夜转身南下袭了首阳,倒似乎让庞德有几分措手不及,不过,他并没有就此撤军,而是借机夺了榆中,双方于前日大战了数场,韩遂败走,收兵于金城。”王廷详细分说道。

虽然刘云的大部队撤出了金城一带,可探子并没有全部撤走。

如今金城、榆中二地,还有近百人在潜伏。

“庞德没堕了他的名号,这一战打的漂亮。”

这个战果,让刘云颇为意外。

庞德大摇大摆的连夺数县之地,这是绝对的硬实力。

反观韩遂,就有些菜了,在他自己经营数年的地盘上,他反倒被做成了瓮中鳖。

“马腾那边有没有什么消息?”刘云问道。

马腾和韩遂爆发了这么大的一场战斗,双方投入兵力已近十万,马腾应该不至于让庞德这一路军孤军奋战在前,按照常理,他应该是会安排后军的。

可这已经过去了三日的时间,他竟然还没有任何的动静,就很不科学。

王廷微微摇头,说道:“暂时还没有得到任何的消息。”

“马腾那边派人盯紧一点,再往长安和洛阳两地安排一些暗探,如今马腾与韩遂闹的正欢,我们也可以暂时将养一段时日。九宫司,也是到了正式成立的时候了!”刘云走进了桃园中,在枯萎的桃枝下,眯眼晒着太阳,缓缓说道。

他的话语虽轻,但力道十足。

九宫司,是刘云对未来战争的强烈渴求。

“生如蝼蚁,当立鸿鹄之志;命薄如纸,应有不屈之心!”

刘云喃喃的念着,头顶的枯木已有了春的味道。

曾经孤身一人,无牵无挂也无所依靠的活在那钢铁的牢笼。

是这句话,让刘云有好好活着的希望。

他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不知道自己籍贯何处,在那个世间,他就像是一朵无根的浮萍,随着时间的流逝,只是活着。

看起来,似乎和此时身在东汉,也差不多。

只不过,如今的刘云,因为刘彻的缘故,有了一个人生的目标。

而这一句话,刘云打算送给九宫司。

在出云山上,只有几百人的时候,刘云就有这个念头。

如今王廷麾下的暗探,在经历夺冀县、奔敦煌、佯攻金城之后,已有了很大的进步。

起码,他们如今知道如何背负着自己的目的,想办法活下去。

在刘云看来,这便已经足够了。

王廷肃身躬立在刘云的身边,脑子里反复的咀嚼着刘云的这一句话。

生如蝼蚁,当立鸿鹄之志。

命薄如纸,应有不屈之心!

这一句话,应该是很多人命运的箴言。

王廷就在这句话中,看到了自己命运的模样。

“王廷,走出这一步,可能会面临着很多的困难,我希望你能撑住,并及时作出改变。九宫司,我会全权交由你统摄,记住,只对我一人负责。”

“既然名为九宫司,那自然会有九宫,不过如今实力有限,暂定三宫。一宫为情报刺探,二宫为刺杀,三宫,我希望你为我打造出一支精良的部队,人数不用多,数百人足矣,但实力一定要强。”刘云说道。

“喏!”王廷低沉的应了一声。

不由得,他感到了一丝庞大的压力。

而在这只言片语间,他也感觉到了主公庞大的谋划。

九宫司的存在,应该是一把藏在暗处的利刃!

“人员配置,你自己斟酌,我不会插手,我只看结果。”刘云看了一眼王廷说道。

甩手掌柜是必须要做的,这每一样,每一件事情如果都需要他去亲力亲为。

那恐怕就真的糟糕了,即便是有三头六臂,刘云估计也忙活不过来。

王廷猛的拜倒在地,沉声说道:“属下定当竭力而为。”

九宫司,终于要起步了。

刘云也放佛间,看见了一个全新的希望。

既然是一个穿越者,那就应当要做一些穿越者该做的事情。

譬如,彻底的打破这一个时代的社会节奏,战争节奏。

让那些对自身传承和实力引以为傲的士族,感受一下来自千年后的刺激。

下一步,也该是时候,去会会关中俊杰了。

公孙禄匆匆而来,匆匆而走。

等刘云和王廷聊完回来的时候,他已经走了。

这位名义上的军师,如今担任着整个汉阳后勤大总管的角色。

人员配置,钱粮调度,所有一应的事情,均需要过公孙禄的手。

尤其,他还没有学会像刘云一般当个甩手掌柜,所有的事情几乎都是亲力亲为。

首阳、襄武、障县三地的地方长官,在昨日的时候,皇甫显便已经挑选完毕,并派了过来,所以公孙禄的事儿也就来了。

这几日,对于公孙禄和皇甫显,绝对是最忙的时候。

治理一座城池比打下一座城池的难度要更甚一筹,有太多的事情需要他们去操劳。

尤其,刘云的一系列政令,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他们必须要执行到这一片土地上的每家每户。

下午的时候,马文鹭被押送到了襄武,兄妹俩在一个很特殊的地方团聚了。

同行而来的,还有皇甫显的一封奏报,关于地方官员考核的一系列标准。

虽然如今朝廷犹存,但刘云理都不想理。

地方民政,军事,一手全揽。

其他的州郡,也都到了拥兵自治的地步,至于他,就更加的无所谓了。

刘云不吭那个声,下面的人,自然也就以他为主了。

毕竟刘云的队伍很干净,除了盖勋这一位之外,其他人的身份基本都是泥腿子。

刘云的骨子里没有那些东西,他们也差不多。

对于地方官员的配置,在汉阳郡已经全面实行了,刘云并没有做过多的改变。

一县之地,依旧是人口众多的为令,俸千石,人口较少的为长,俸四百石。

职责还是掌其民,显善劝义,禁奸罚恶,恤民时务,秋冬集课。

这是大手术,刘云轻易还不想动,一切都没有完善,一动便是毛病。

虽然刘云跟皇甫显亲自谈过,但他呈上来的考核标准,基本上还是仿了旧制。

刘云看完之后,有些怅然。

世上最难改变的,始终还是人的认识。

皇甫显治理地方的能力,绝对是非常可以的。

但他的认识,还是局限于这个时代的整体环境。

刘云给皇甫显就回了几个字:考核应以民为本。

能力是在实践中不断提高的,皇甫显还需要好好的再琢磨琢磨。

“将马文鹭带过来。”刘云揉着发酸的眼睛,对外面喊道。

文字不通,真的让他很难受,就写了这么几个字,他翻了一堆的竹简,非常艰难的一笔一划的描出来,才给了皇甫显把这折子给批复了。

想想以后,肯定还有更多需要用写的方式回复的折子,刘云忽然间就一个脑袋两个大,这简直就是让他再上一遍学,还是繁缛的古文学。

刘云在用自己手中这一点权柄,一点点侵蚀这个时代的时候。

这个时代,也在用同样的方式,让刘云适应它的环境。

而这,是必然要经历的。

马文鹭被两个凶悍的甲士带了进来,这段时日,她保养的似乎不错,皮肤见白了。

但神色间,依旧是那般的倨傲。

“打算要杀我了?”

缚住马文鹭双手的绳索,并没能缚住她的怨恨,不待刘云开口,她便已桀骜的开问了。

刘云笑了笑,他非常喜欢马文鹭这种巾帼女将的峥然之意。

一开口,每个字都带着杀意。

这样的女人,也只有战场上才有。

“我可舍不得杀你!如此娇滴滴的一个美人,若是一刀砍了,岂不是太可惜了。”刘云起身,缓步走到了马文鹭的面前,仔细的端详着。

她的确变白了。

对于刘云这番话,马文鹭狠狠翻了个白眼,一脸的不屑。

“告诉你一个消息吧,你瞧我这年纪也不小了,如今还是一名骄傲的小男孩,实在有些羞于启齿。你出身名门望族,给我做个婢子,顺带料理一下我的起居生活,我觉得是挺好的。你要是没有意见的话,就这么定了,我连床榻都收拾好了!”

看马文鹭那一脸桀骜的样子,刘云忽然间想逗一逗她。

这女人,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小野猫,真正能挠死人的那种。

马文鹭瞥了一眼刘云,冷笑说道:“你若不怕我找机会杀了你,尽管来便是。”

刘云深以为然的连点了两下头,“也对,也对,这倒真是个问题。你觉得我把你手脚捆了怎么样?虽然那样子不太舒服,但总比没命好。”

马文鹭被气的红了脸,她见过无耻的,可属实没见过这么无耻的。

绑了她的手脚……那算什么样子了?

发怒归发怒,马文鹭的脑子里面不由得都有画面了。

刘云所说的这个话题,实在是过于羞于启齿,马文鹭不由自主的便想到那里去了。

气息也不免的有些湍急,马文鹭只得扭头去看房顶。

“看样子,你是没有什么意见了,那就如此说定了。我这人一向不会为难别人,事情成不成,总归是要问问别人的意见的,我讲究人人平等。”刘云笑着说道。

看马文鹭被气的小脸一阵白,一阵红的,他瞬间心情大好。

小样儿,真当大爷还治不了你了。

阶下之囚的一点觉悟都没有,这怎么能行呢。

第三十一章?马文鹭的选择

马文鹭忽然扭头瞪着刘云大喝道:“儒者可亲而不可劫,可近而不可迫,可杀而不可辱也!”

“你别跟我咬文嚼字的,没用!你是儒者吗?一介女流,哪来这么多说辞。简单直白点说,我打算跟你先行个周公之礼,把这大事办了,然后你我二人共同去见你阿翁,以促成这件天大的好事。什么媒妁之言的,就统统都搁一边,江湖儿女没那么多讲究,你觉得呢?算了,我也不问你意见了,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了。”刘云一挥手,简单直接,很是粗暴的就给下了定论。

这事情,要是问马文鹭的意见,那显然也是白问。

马文鹭那双犹如蓝靛一般的眼睛中,满是震惊,还有浓浓的愤怒。

这无耻之徒……竟有如此无耻的打算……

成天大的好事,做他的白日梦去吧!

“我便是死,也不会答应你的。”马文鹭牙齿咬的噔噔作响,恶狠狠的说道。

她将自己的凶狠,全部集中在了面部表情上。

其实,五官生的精致,再如何故作凶狠,也看不出来多么的狰狞。

反正刘云就觉得,看着还不错,身体也倍儿好,除了皮肤稍微黑一点之外。

当然,这个肯定是有办法的,保养保养绝对一娇滴滴小美人儿。

“马铁可如今也在我手中!你不答应,我就杀他。”

面对发狠的马文鹭,刘云直接甩出了杀手锏。

这种很是无耻的手段,刘云用起来,没有丝毫的心理负担。

从小便孑然一身混大的人,对于适应环境,有着非一般的天赋。

马文鹭忽然间怔住了,神色间不由得多了一丝的茫然。

她已经见过了自己的兄长,自然知道刘云说的是真的。

她也不敢怀疑刘云说的这番话是真是假,她不敢赌!

马文鹭内心的挣扎,全然浮现在了她那张精致的脸上。

在这个男尊女卑的社会里,就连马文鹭自己,也毫不犹豫的觉得,兄长的性命远比她的性命要重要许多。更何况,在刘云的条件中,她所舍弃的还并非是性命,只是贞洁。

经历了一番苦痛的内心挣扎,马文鹭紧咬着唇,点了下头。

“我答应你!”

刘云的脸上渐渐浮现出一丝很贱的笑容,“早这样说不就很好嘛,非要我威胁了才肯答应。我是不喜欢做小人的,可偏偏就做了小人,你说这事儿,多不愉快。”

说话间,刘云猛的一手刃砸在了马文鹭的脖颈上。

但……

“你……打我干嘛?”马文鹭扭了扭发疼的脖子,凝声诧异的问道。

“不好意思,失手了!哈哈,好尴尬。”

刘云是真有些尴尬,他本来是想敲晕马文鹭的。

可……他毕竟不是武林中人,以往看着影视剧中这样敲人似乎挺轻松的,自己做起来好像也并不容易。

真特么尴尬!

这事情,看来还是需要专业的人来做才行。

“其实,没什么目的,就是想打晕你而已。”刘云尴尬的笑了笑,将甲士唤了进来。

在马文鹭迷糊的目光中,刘云命令甲士打晕了她。

专业的毕竟就是专业,一招见效!

……

夜幕渐渐深沉,繁星将黑夜织成了一片华丽的锦缎。

襄武城已在悄然间,变换了一个模样。

这里的夜晚,终于不再是一座孤寂的鬼城,而有了灯火的模样。

换一个地方长官,一座城市的气质,是必然会发生变化的。

在刘云待了三天之后,这种城市和之前马铁屯守的时候,已经完全是两个模样了。

被敲晕之后,又被喂了蒙汗药的马文鹭,被抬进了刘云的房间。

手脚勤快的奴婢,端了小碗鸡血,在随后也鬼鬼祟祟的钻了进去。

反倒是,作为正主的刘云,却不见踪影。

良辰美景,美人在榻,这么美好的时候,应该做一些美好的事情。

然而,刘云竟然缺席了?

其实,他就在隔壁,正在膏油灯下别扭的拿着毛笔画图。

嘴上说和真的做,完全就是两回事。

作为一个现代人,刘云还是青睐于你情我愿的甜美爱恋。

至于用这种霸道手段,逼迫人家女孩子就范,也就是在一些特殊的情况下,不得已而为之。

譬如说,忽悠忽悠马腾什么的。

刘云正在画火炉,没有暖气也就罢了,连个火炉都没有的冬天,简直就是灾难。

而且,祖厉周边是有煤矿储存的,好巧不巧的,这一点刘云恰好还就知道。

图画出来,让卓钢去想办法做出来。

然后再让公孙禄安排人手,上祖厉开采煤炭。

这样一来差不多就完美了,冬天再也不用守着木炭取暖,被冻个半死了。

刘云已经快受够了!

熬过今年的冬天,明年,刘云不想再这般苦比的过冬。

而且,有这一项资源,刘云有把握让汉阳一地百姓的生活水准,拔高无数个档次。轻轻松松超越其他地区,便是三辅地区,也得让让路。

资源便是生产力,生产力提高,生活水平要是不提高,刘云还真不信那个邪。

伸了个懒腰,刘云看着自己画的东西,还是挺满意的。

这东西他知道是这个样子,但怎么弄出来,那就不关他的事情了。

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去做,刘云一直信奉这一句话。

拿开画好的火炉图纸,小心翼翼的收了起来。

刘云又开始琢磨起了缝纫机,这个比火炉就要复杂许多了。

但想要批量的制作衣服,这个东西,是个必需品。

小时候他还拆过那种老式的缝纫机,但现在已经忘的差不多了。

边想边画,实在想不起来的,刘云就只能交给卓钢他们去伤脑筋了。

出云山上如今聚集着数百名匠工,他们现在其实并不能称为匠工。

在刘云的手下,他们准确而言,应该是研究员。

毕竟,刘云抛给他们的问题,都是他们从来没有见过的新鲜事物,得让他们把脑筋往死里用。

所以,刘云实在想不出来的,那就必须得他们伤脑筋了。

毕竟他们是研究员,不但要做东西,还要想着做东西。

刘云只负责画想得起来的……

但东西他是想要的。

写写画画,刘云一不小心就给倒腾了个天亮。

刘云的脑子里实在是装了太多的想法和残破不全的东西。

……

马文鹭醒了过来,却并没有动,依旧木然的像根木头似的躺在榻上。

她在身边没有感受到那个讨厌的人,好像……真的不在?

为了验证这个猜测,马文鹭缓缓扭了下头,用眼睛轻瞟了过去。

脖子很疼,腿也很疼,她几乎可以确定昨晚在她身上发生的事情。

那个该死的人,好像……真的不在!

马文鹭嘲弄的讥笑了一声,这个无耻的混蛋,竟就这样将她一个人丢在了房里。

好歹,昨晚也算是……他们的洞房花烛夜吧。

虽然马文鹭很不想承认这个事情,可事实就在眼前摆着,她没有办法不去相信。

掀开被子,她轻手轻脚的翻身下了榻。

脚边那一大片的殷红,像是在诉说着昨夜在这里发生的事情。

马文鹭捂住双眼,忍不住无声的哭了。

二十年守身如玉,未曾想到,就这般葬送在了一个无耻之徒的手中。

杀人的心思刚刚在心头窜起,便又被她狠狠压了下去。

兄长如今依旧在那人的手中,生死难料,她不能任性。

吱呀!

木门发出一声悠长的响动之后,刘云那张讨厌的脸便出现在了马文鹭的面前。

“昨夜睡的如何?”刘云满是关怀的笑问道。

这话听在马文鹭的耳中,简直像被丢进了陷阱,被木刺缠身一般,浑身说不出的难受。

她赌着气,没有吭声。

刘云讨了个没趣,也不恼火,反而一个猛子坐在了马文鹭的身上。

“生米已经煮成熟饭了,就认了吧,哈哈。我给你一个权利,你是打算称我为良人呢?还是打算称主父?”

刘云这个臭不要脸的,竟然就这般开始撒起了娇。

关键还不见任何做作,非常特么的自然。

马文鹭诧异的看着刘云,他从未见有人将这么紧要的事,说的这般随意。

良人,自是大妻正室。

而要唤做主父,身份便差了很多,成了小妻、奴婢之流。

而这等事,这厮竟要她自己选?

这是何等的敷衍行事!

马文鹭的心蓦然一痛,赌气说道:“我不选,你爱让我叫什么我便叫什么便是。”

若不是惦念着自己兄长的性命之虞,她早就一刀削了这个混账王八蛋。

大不了当个鳏寡之妇罢了,这等结果,她还能承受得起。

刘云贱贱一笑,说道:“那你叫声老公听听!”

人至贱,则天下无敌,老少通吃。

刘云的一通疯狂撒娇,让马文鹭那张带着怨气的脸,忍不住化开了一丝笑意。

马文鹭像是被红霜浸染的小脸上满是不解,问道:“老公,是何意?”

“便是良人的意思,老公听着更亲切一些。”

刘云将头枕在马文鹭的肩头,笑着说道。

马文鹭终归是一个女人,还是一个未历人间事的小丫头片子,对付她,刘云还是相当有心得的。

被刘云像个孩子一般坐在身上,马文鹭的那颗坚硬的心,忽然有些慌乱。

她的脑子里面乱哄哄的,像是挤进来了一窝的马蜂。

每一只马蜂就缠绕着一个想法,它们有好有坏,有不安也有既来之则安之,有杀人放火且自在,也有相夫教子安于此……

透过朦胧的视线,马文鹭看着刘云那张孩童般的侧颜,还有榻上那一抹如花般刺眼的殷红,一切的一切,终化为了一声长叹。

这便是战场。

或被杀,或为奴为婢,一切皆有可能。

身为一名沙场女将,马文鹭蓦然觉得自己的命运,或许还是挺好的。

起码到如今她还好好的活着,而这个男人,也并没有那般的憎恶。

“老……老……老公。”

非常艰难的,马文鹭从洁白的齿缝间,缓缓挤出了这几个字。

老公这个称呼,马文鹭的确从来没有听过,但既然他让这般叫,她也就这么叫了。

“媳妇儿真乖!”刘云满意的哈哈笑了起来。

再如何难以驯服的小野猫,也有归家的愿望。

到了这个地步,刘云那个小小的计划,大概算是成了一半了。

刘云的心中略有愧疚,毕竟是拿马文鹭的人生大事,泼墨挥毫而做的文章。

但为了陇西之地,为了整个凉州的安稳,这个下策还是得走一走。

当然,这只是刘云的自我安慰罢了。

男人对于女人,天生就有保护欲,尤其是漂亮的女人。

如果换做是男人,刘云说不定早就拉出去砍了!

“那你现在能不能从我的身上下来?”马文鹭一脸羞赧的说道。

打破了心中的那一道关隘,马文鹭身上的小女儿姿态也便彻底的释放了出来。

未历人事,突然被刘云这个样子,不羞涩难挡,那是不可能的。

刘云环抱着马文鹭,脑袋不安分的拱来拱去,撒娇说道:“你又没有叫老公,我不乐意了。”

马文鹭的身材是极好的,自小便跟着父兄纵横在马背上的她,比在健身房里挥洒汗水的那些女人,更加的有形。

男人受不了撒娇的女人,马文鹭也扛不住搔起来的刘云。

马文鹭哭笑不得的说道:“我叫,我叫!老公,请你起身如何?”

刘云满意的慵懒翻身,站了起来,吩咐婢女伺候马文鹭洗漱后,这才离去。

当朝阳为襄武城渡上了一层神圣金衣的时候,马文鹭在阳光下将自己心爱的甲收了起来,既然心中已有了注意,过往的一切,该收的就得收。

她,从今日起,便不再是曾经的马将军了。

不过,她打算为自己的老公,打造一副合身的甲!

……

刘云出了马文鹭的房间之后,便同王廷带着百骑直奔了冀县。

据说,这几日间冀县格外的热闹,来了许多的人。

而那些人,刘云还必须得会一会。

策马入城,迎面而来的,是一片欣欣向荣的气息。

冀县的商业如今已渐渐有了恢复的趋势,在皇甫显的扶持下,冀县大小街道上,正不断的有商肆开业。

三教九流,做什么的都有。

人不可貌相,海不可斗量,这句口口相传的谚语,好像在任何时候都有用。

在前一段时间,刘云还格外发愁的事情,如今已自然而然的诞生了。

恢复汉阳一地的经济,曾是刘云的心头大疾。

如今政令下去,总会有一些有想法的百姓,去办这些。

大家都喜欢有利可图的事情。

织席贩履,家常用物,是最为常见的。

尤其是刘云还看到了好几家正在筹备中的客栈、酒庄。

这算是一座城市兴起的苗头和希望。

东汉是没有客栈的,但刘云喜欢客栈这个名字。

于是便用手中的特权强行给更换了,如今能瞧见的产物都已经有了。

还有一家大型的成衣铺,左右一打听,这竟然还是刘云自己的直系产业。

是从出云山上下来的,用刘云所说的方式加盟的。

此外的,造纸坊初期的一批尝试产品,也在冀县城内开了店。

用于书写的纸、上厕所的纸,便于携带的盒纸等等,差不多是将历来只用于书写的纸,玩出了各种花样。

“王廷,这造纸坊初开不久吧?”刘云问道。

王廷躬身说道:“回主公,确实初开不久,算起来,也就一旬左右。”

“一旬的时间,这店就开了?”刘云诧异凝眉,这个速度也未免太快了一些。

才仅仅十天左右的时间,他们怎么弄的?

王廷笑了笑,说道:“此事,公孙先生居功至伟,他将主公所说之事一一记录,并事事亲力亲为,尤其这几座工坊,公孙先生几乎每日便在那里盯着。造纸坊是这几座作坊中最早成功的。造纸成功后,公孙先生这才下令开坊,并在这冀县街上,选了一家主公所说的加盟店,开始贩纸。”

刘云听完大概明白了,这什么事情就怕认真。

公孙老儿办事,也真的是够拼的。

在加急的情况下,十日左右的时间,也差不多可以办成。

大量的人力物力投入,多路并行,只要纸张一制造出来,确实便就可以投入市场了。

“公孙先生是一位难得的干将!”刘云不无感慨的说道。

他的运气真的算是很不错了,如今内政人才,将才算是都有了。

本来打算直奔府衙的刘云,看到街上这渐有转色的商业气息,不觉多看了一会儿,这一不小心就把整个冀县城给走了个遍。

虽然偏僻一点的地方,依旧是一片荒芜。

但在城中心,刘云已经看到了兴起的希望。

这座城,迟早会焕发与这整个时代都截然不同的气息。

未来,还是很美好的。

回到府衙,刘云命奴婢烧了热水,很小心翼翼的抓了几片茶叶,给自己冲了一壶茶。

这是刘云喝茶喝的最节俭的时候,谁让这些茶叶那么的贵重呢。

要是喝完了,刘云都不知道上哪才能找得到。

“请他们进来吧。”

慢慢的品着气味清雅的茶,刘云对门口的甲士吩咐道。

随着一声声的呼喝远去,一行人快步进了殿中。

“在下大鸿胪宋仁,奉我王之命前来,拜见刘将军。”

来人像是一根笔杆子一般,杵在当庭,冲刘云长揖一礼。

刘云在喝茶的间隙,抬头打量了一眼那人。

年约四十,一身儒雅,举止间带着一丝的倔傲。

这家伙,瞧着似乎比王允还派头足!

第三十二章?树的影人的名

“你便是宋建那小子派来的?找我来啥事啊?”刘云漫不经心的问道。

宋建这小狗东西,刘云还没有顾得上找他,他倒是已经派人上门了。

派的还是个大鸿胪,真是好大的一个官。

刘云实在是忍不住想笑,人家两千石的大员,怎么就成了这个鸟样了。

刘云很随意的态度,让宋仁的脸色突然冷了下来,他大声斥道:“宋将军,不可直呼王上名讳。”

刘云提壶的手,忽然悬停在了空中,冷冽如寒冰的目光落在了宋仁的身上。

“宋建是你的王,可并非我的王,守着三寸之地,也敢自称河首平汉王,也不知道哪来的自信。还网络了似你这般一群无知蠢货,就成了百官。宋仁,我倒想问问你,知不知道大鸿胪是干嘛的?”刘云冷声喝道。

宋仁怒目盯着刘云,喝道:“刘将军,还望你注意言辞,免的出口成祸!惹恼了我王,兵发汉阳,恐怕到时候就晚了。”

刘云都被气乐了,招手说道:“你让他发一个我瞧瞧,跟韩遂、南宫伯玉等混在一起的时候,他宋建还勉强算个东西,如今他能算什么?直说,你大老远的来是要干个什么,我先听听,听完我再考虑如何处置你。”

宋仁冷哼一声,清了清嗓子,赌气似的喝道:“刘云上前听令,奉王上令,敕封你为镇东将军,督汉阳诸军事。”

刘云:……

刘云直接目瞪口呆,他刚刚听到了什么?

镇东将军?督汉阳诸军事?卧槽,好不可思议!

这狗东西,这一招玩的真他吗的溜啊。

就这厮,嘴一张的功夫,就想拿走他拿命换来的汉阳郡?真他吗的是牛比呀。

还是四镇将军,这名头听着嘛,是真的挺大的。

“宋仁,我很想问问你,就这话,你那位王是怎么好意思说出口的?一点脸都不要的吗?他以为他是姓刘还是授了衣带诏?”刘云快要被这货给逗死了。

宋仁不苟言笑,依旧一本正经的模样,面上竟还有一丝的怒意。

许是觉着刘云这话,冲撞了他亲爱的王。

“若不遵令行事,大军不日即达!届时,刘将军必为阶下之囚也!”宋仁猛的一甩袖,振声喝道。

刘云搓了一把脸,面上渐渐裹上了一层寒霜。

这狗贼,给脸不要脸啊!

“拉出去,乱棍打死!”

刘云已经懒得跟这种煞笔继续废话了,哪来的这种无知之徒,真是够伤脑筋的。

宋仁的面色顿时哗然大变,看着大步进殿的两名甲士,不由慌乱了起来。

“刘云,你这贼子,你不能杀我!不能杀我,我乃……”

刘云烦躁的挥手,喝道,“你快他吗的别乃了,就你这种煞笔,杀了我觉得还是给宋建帮了忙了,好好的心情被你给搅和了!”

这可真把刘云给气到了,就这,简直世间少有的神操作啊。

他好不容易弄到这么一丁点地方,董卓想搞点什么事情,刘云觉得勉强到还能接受。

毕竟董肥肥如今厉害着呢,连皇帝都敢换,搞个其他人,并不是多大的事儿。

可宋建一个马贼出身的东西,竟然比董卓还要嚣张几分。

张口竟然就要把汉阳纳入他的势力范围,还要刘云给他称臣?!

刘云是见过不要脸的,可真的没有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这完全是把不要脸发挥到了巅峰,气人的狗东西!

听着宋仁被打得哭爹喊娘叫祖宗,刘云起伏的心情,终于平和了一些。

这种狗东西,不杖杀不足以显示出刘云宽大的胸怀。

伴随着宋仁凄厉的喊叫声,又一人快步走了进来。

有宋仁的前车之鉴在殿外正发生着,进来的人,明显的谨慎了许多。

即便刘云在官面上的身份,只是一个郡守。

但如今的局势,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刘云说白了就是割据一方的诸侯。

凉州大地和其他的地方,是有着很多的不同的。

即便刘云此时在这汉阳郡称了帝,朝廷也得捏着鼻子认。

所以,前来的拜见刘云的人,应该是早有那个心理准备的。

像宋建宋仁这般的,应该是少数。

“马岱拜见刘府君!”来人长揖称道。

马岱?

刘云听到这个名字有些意外。

打量着马岱,刘云带着几分疑惑,问道:“请坐,马将军为何不去襄武见我,而是专程来到了冀县?”

马岱虽然年纪尚轻,但看得出来,处事格外的稳重。

在下首的位置上坐下来之后,马岱颔首说道:“府君于我从弟手中新夺襄武,想来定是诸事繁忙,故特亲来冀县以侯府君。”

刘云笑了笑,明白了马岱的意思。

倒还是个讲究人,这就有点意思了。

刘云故意说道:“我以为马将军会带着大军而来,未曾想,竟是将军一人孤身起来,着实令我很是意外啊!哈哈。”

“府君说笑了,岱此次前来,是为和而非为战。”马岱低眉颔首说道。

马岱孤身一人前来,刘云便大概了解了他的来意。

如果不是来谈一谈的,那也就没有谈的必要了。

“府君金城一战,堪为典范,府君之名已是名扬海外,岱亦心生向往,如今有缘得见,喜不自胜。”马岱带着一脸谦恭的笑意,对刘云说道。

刘云微微苦笑一声,身在这名利场上,拍马屁看样子是每个人都避免不了的事情。

马岱,大名鼎鼎的一员虎将,这拍起马屁来,也是境界十足。

“侥幸赢了一把,我应该要感谢韩遂的轻敌之意。”刘云实话实话道。

这些事情,并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也没有什么值得骄傲的。

打仗,永远只有更完美,就没有绝对的完美。

马岱略作沉吟,问道:“府君,有一句岱不知道当问不当问?”

“马将军既然来了,就且当作是闲聊,交流交流,有什么不该问的。”刘云笑着抬手说道,吩咐人给马岱上了酒食。

“如此,岱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据岱所知,府君是亲率八千铁骑,自敦煌千里奔袭至金城,又连夜急袭首阳、襄武,在这冰天雪地里,府君是如何办到的?”马岱开口问道。

这个问题,不仅仅是他一个人的问题。

差不多是他全家死活都想不明白的一个问题,在冰天雪地里,千里奔袭,佯攻金城。又趁首阳空虚之际,夜袭数百里,夺了首阳城。

这该是一支什么样的军队?

如今坊间的传言,已将这一支军队,称为幽灵军,更鼓吹为凉州第一军。

刘云笑呵呵的说道:“马将军,我只是带了八千人奔袭,庞德将军可是率领三万人,一口气连下三城,同样也是在这寒冬腊月的冰天雪地里,这并不足为奇吧?”

“不!府君差矣,庞将军随行可是有大量的粮草辎重,足以保证军需。而据岱所知,府君可是只备了七日口粮。”马岱摇头说道。

刘云微微一笑,说道:“我给士兵所准备的,可皆是干羊肉,每人一壶酒。”

马岱嘴角一抽,不说话了。

实在是没法说下去了,七日的口粮都是羊肉,还每人一壶酒,这还有没有点人性了?

如此打仗,那是人能干得出来的事儿嘛。

如果每日有这般的口粮,估计这天下所有的战士,都会奋不顾身的投靠麾下不要命的去杀敌。

马岱自己领军作战,都没有这样的口粮。

“府君真是待兵如子!”马岱发自内心的感慨了一句。

这一手,别人还真的学不来。

即便是有人想学,那也要有那个基础才行。

刘云挠了挠发痒的眼角,说道:“只因这一战,只能胜不能败!”

马岱低头喝了口酒,苦笑道:“府君兵围金城,倒是连我从叔都驱策了,孤注一掷发兵三万,奔袭金城。”

“如今的结果不是很好嘛,我们各取所需,枝阳、榆中三地可已尽入将军麾下了。”刘云笑着说道。

这话说出口,确实有一些不要脸的意思。

马岱苦笑道:“府君可知如此以来,我从叔便于韩遂水火不相容了,不知府君以为榆中之地如何?”

马岱这番话说的就很没有水准,马腾自己做的决定,跟他有什么关系?

如果马腾没有带着占便宜的心思,庞德也不可能擅作主张兵发金城。

大家的心思都是差不多,事后也别说谁不厚道。

马岱问榆中如何,刘云倒是号不清楚他这个脉到底是什么意思,便说道:“榆中之地是挺不错,若引鹯阴河之水灌溉周遭田地,定会是一片沃土。”

刘云的答复很出乎马岱的意料,他第一时间所想到的竟不是战略要冲,而是农事。

坊间对于此人的传言,倒是不虚,心中确有天下民生计。

“我从叔之意,意欲用榆中之地换取首阳,不知府君以为如何?”马岱举樽问道。

绕了一个大圈子,终于开始奔主题了,刘云很直接的说道:“不换!”

榆中的耕地确实挺好,有河便就有好田,但刘云暂时还没有把注意打到那里去。

障县以西、南部都尉西北地,龙桑城、索西城等地有着大片的牧场。

那里能为刘云提供大量的战马、耕牛以及羊群,足以满足刘云目前的战备所需。

在刘云的眼中,那一片地方的价值,要比榆中要贵重数倍。

马岱被刘云这么直接的回答给噎了一下,只得用一声轻笑,来掩饰自己的不自然。

片刻后,刘云又补充了一句,“如果是用榆中来换马铁,我可以答应!”

“此事……岱实难做主。”马岱有些为难的说道。

刘云盯着马岱问道:“那你从叔马腾打算用什么来换儿子女儿的性命?难不成就这样送给我了?儿女养这么大也不容易,白送我不太好吧。”

马岱事先准备好的措辞,被刘云全给打散了。

撸起宽大的衣袖,马岱直言说道:“府君,我是一名武将,这口舌纵横之术实在不是我所长,我便直说吧。我家主公的意思,是请府君放了马铁与文鹭,你我两家结盟,共图大计!”

“三言两语定下来的盟约,太过于随意,日后说翻脸可就翻脸了。我可以答应结盟,但并非是以马铁和马文鹭为条件。而且,我这人也不喜欢金钱,若想要换人,牛羊马匹粮草等我都可以接受。只要条件差不多就成,其实,我这人一点都不苛刻的。”刘云笑吟吟的说道。

结盟这是一件好事,刘云还是很倾向的。

和马腾结个盟,先把宋建这孙子给屠了,再弄韩遂,把这凉州地先平静平静再说。

但是意图用马铁和马文鹭作为结盟的条件,这刘云是不可能答应的。

听着像是马腾这厮瞧不起自己一般,还得自己带着条件结盟,他也不是傻子。

刘云嘴上所说的苛刻,马岱是一点都不相信。

都这样了,如果还不算苛刻,那怎样才算是真正的苛刻。

马岱连喝了两樽酒,内心的愁闷丝毫不加掩饰的表现在脸上。

身为武将的他,似乎并不明白如何在谈判桌上控制自己的情绪。

刘云慢条斯理的喝着茶,几片茶叶喝茶,确实是有些将就了,随便一冲泡,茶味几乎就已经没有了。

“马兄,恕我直言,马铁日后必是一员虎将,我也是惜他是个人才,更是敬仰马腾将军,这才未曾刀斧加身。这样的一员大将,当得起任何东西来做交换,牛羊马匹等,不管再多,终究只是身外之物,如何也匹敌不了马铁将军一人。”刘云循循说道。

马岱颔首应道:“府君此言甚是,然而陇西之地贫瘠,物产匮乏。”

“马兄何必叫苦呢,你我二人坦诚想谈,有什么样的实力,我们不是心知肚明嘛!”刘云抚手说道。如果叫苦有用的话,闭关锁国应该会延续很久。

马岱讪讪一笑,说道:“不知府君以为一千匹如何?”

“少了,太少了,两千匹马!如果要杂入其他的牲口,那就得三千匹方可。有马铁将军一人,日后攻城掠寨,所得可比这个数目要宽广数倍。”刘云笑着说道。

一千匹就想打发人,那怎么成呢。

马铁这小子可是差点把王治都给废了,不杀他都已经算是对不起王治了。

要是轻易的拿一千匹牲口就给换走了,还怎么给王治交代。

马岱为难的说道:“府君所图实是有些多了,就两千匹如何?”

刘云很干脆的摆手拒绝,“不成,不成,马腾将军威震凉州,坐拥陇西之地,若是连三千匹牲畜都拿不出手,就实在说不过去了。我也是看在马腾将军的面子上,想亲近亲近,这才要了这么一点东西。如果换做是韩遂的儿女,今儿个要是没有一座城池,至少五千匹的牲口作为交换,这个事情就没得谈。”

高级的谈判和街角小贩的讨价还价,似乎并没有多少的区别。

说来说去,终归还是在讨价还价的路上。

其实刘云觉得,三千匹的牲畜,他要的确实并不多。

若不是考虑到后面的打算,临洮那一城之地多少得加上。

马岱妥协了,正如他所说,磨嘴皮子的功夫,他确实一点都不在行。

“好吧,既如此,便依了府君,就三千匹。”马岱举樽说道。

这个酒喝下去,就没有那么多的苦闷了,起码事情是谈成了。

刘云遥举酒樽,开怀笑了起来,说道:“一手交货,一手放人,等马岱兄送来那三千匹牲口,我自会放了马铁兄弟。”

马岱眉头一蹙,问道:“那文鹭呢?府君难道只是说我从弟一人?”

“咦!你一直没明白吗?我说的就是马铁一人啊!难不成你还打算三千匹牲口换两个人?不是,你这个想法就太单纯了。两位将军,你就打算拿三千匹牲口换回去?马岱兄,我觉得你这是瞧不起你这从弟和小妹。”刘云颇为惊异的说道。

这小家伙脑子里咋想的,三千匹牲口换两个能征善战的将军?你娘的,天底下会有这么好的事情?

马岱忽然间就郁闷了,虽然他觉得刘云所说的并没有错,但就是不想承认。

“敢问府君如何才肯放了我妹文鹭?”马岱压抑着自己想要暴走的心,说道,“不若,再加两千匹牲口如何?”

“不行!”刘云抬头说道,“我与文鹭两情相悦,已共结连理,再多的东西,我也不会拿她作为交换。”

马岱忽然愣住了,那一双浓眉大眼中,满是震惊。

他很怀疑自己刚刚是不是听错了,发生了什么?两情相悦,共结连理?

这……

“马岱兄,你就别愣着了!这件事情,我自会派人前去见过马腾将军的,纳征采期,六礼齐备,该有的形式肯定都是有的。而且,这件事情,我也不方便与马岱兄商谈,你说是不是?”刘云笑着说道。

马岱恍然,连忙说道:“是,这自然,自然。只是乍然听闻此事,实在是有些难以相信,岱失态了,失态了。”

刘云和马文鹭的婚姻大事,他马岱的确没有任何说话的份,只能靠边站着。

事情就这般敲定了下来,酒食过后,刘云派人陪着马岱上了街,看看汉阳风土特产。

主要是那如雪花般的食盐,各色各样的纸和款式新颖的成衣。

陪同之人,曾经是一位走南闯北,相当有成绩的商贾。

如今在公孙禄的手下,暂管冀县城中那些店铺。

马岱在逛了一圈之后,莫名其妙的就又花出去一千二百匹牲口,食盐、纸和成衣,每一样他都下了订单。

即便订单这么新颖的词汇,他听都没有听说过,但他还是把牲口给花了。

看着那些新奇的东西,马岱觉得都很有用,都能用得上,一不小心就买了。

第三十三章 曹操起兵了

马岱走后不久,一身风尘仆仆的皇甫显走进了殿中,他本就有些黑瘦的脸,这一月下来,越发的黑了。

“主公!”皇甫显拜倒在地,见过了刘云。

刘云亲自搀扶起了皇甫显,由衷说道:“你近来确实是辛苦了,差事办的不错。听闻,汉阳郡除勇士城之外,其余诸地,都已经安排的差不多了?”

“主公应该是听岔了,这差的还不是一般的多。”皇甫显一脸惆怅的说道。

本来吧,确实应该是快差不多了。

可谁知道最近涌进来了那么多的流民,整个汉阳郡的人口由原本的两万一千户,九万八千六百四十三人,突增至近五万户,超过二十万人口。

这样一个人口数字,在汉阳郡的历史上就没有存在过。

人口最巅峰时,也不过十几万。

就这,还是整个凉州人口最多的郡,如金城郡,北地郡等地,人口不过数万人而已。

这人口一下子激增,皇甫显最近头都快炸了。

一见到刘云,皇甫显就开始了各种诉苦,顺带要人。

刘云这细细一听,着实也被吓到了,一下子人口翻了两倍多。

百姓对于安居乐业的渴求,由此可见一斑。

“二十多万的人口,皇甫显,你干了一件大事!如此一来,我们这小小的汉阳郡,在整个凉州可都能算得上是老大哥了啊!”刘云颇为得瑟的说道。

想想他干了什么?其实好像什么也没有干。

只是分地,减税,就这么一个政策,然而这个回报,太恐怖了。

皇甫显说道:“可……主公,这么大量的流民入境,很难控制,稍有不慎,便会是盗贼蜂起。”

“这事,原本就有章程,勒令各县令、长,将治安抓起来。另外,招兵的进度让他们别慢下来。”刘云背着手说道。

皇甫显点着头,接着说道:“主公,近日大量流民入汉阳,倒是传来了许多的消息。”

“你什么时候把王廷的活都给抢了,说说有什么消息。”刘云笑着问道。

皇甫显有些兴奋的说道:“据传,关东诸郡豪杰并起,大肆招募义兵,意图对抗董卓。甚至有人将三公文书派发到了各县,陈述董卓恶迹,号召天下共反之。”

“你说的是袁绍,张扬,曹操等人?”刘云回首问道。

皇甫显惊异的看着刘云,连连点了两下头,“正是,正是,主公从何得知?”

“猜的!”刘云一笑说道,“或许也有点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意思。”

皇甫显一脸震惊之余,用无比崇拜的目光看向了刘云,“主公,我能给你拍拍马屁吗?”

刘云一怔,这话问的,也未免太直白了一点吧。

如果说直接拍,他还稍微能享受享受,可问能不能拍,这算什么个意思?

皇甫显大概就是传说中的直男了,竟然连拍马屁都要先请示一下。

“你都这么说了,那还是算了吧。”刘云颇为无语的说道。

是个不折不扣的人才,就是情商稍微低了点。

皇甫显伸长了脖子,像个鹌鹑一般瞧着刘云,追问道:“对于这天下大势,主公可有其他的预见?”

刘云那茶水在几上,慢悠悠的写出了一个“汉”字。

“四百余年汉家天下,过了今年,就会是另外一个模样了。明春起,洛阳之令,将无法再通传天下,人们对于受命于天的那块玺,都比陛下要忠贞。心怀雄志的祖先,想要逆写这天定之数,这条道又是何其艰难。如今也只能偏安一隅,暂且苟且。”刘云似自言自语一般的念叨道。

这话,他并非是说给皇甫显听的,而是说给自己。

如今谋得这汉阳之地,已经是在各种机缘巧合中游走才得到的结果。

刘云并不觉得自己在以后,也会有这般的好运气。

且不看整个天下,就看这片凉州地。

韩遂显然是个玩脑子的,他身边也有玩脑子的谋士。

偏偏他的这位结义兄弟马腾,是个直肠子,还是一个家族集团。

刘云游走其间,倒是名正言顺的占了许多的便宜。

可这样的好事,以后还能有吗?

答案是肯定的,也是显而易见的。

绝对,没有可能!

而如果走出凉州,直面天下,刘云所面对的那将是一片能人无数的浩瀚星辰。

只是想想,刘云这心就挺虚的。

董卓领着一群虎狼之辈,尚且心虚,一听关东义军起,转身就迁了都。

而何况自己,还是一个翅膀都没有长全的。

对于自己,刘云一直有一个比较清醒的认识。

刘云的这番话,皇甫显并没能理解其中的意思。

但他抓住了几个字眼,不由得心中大骇。

尤其那句,洛阳之令,无法再通传天下……

“主公,你的意思是,明春起,朝廷将不复存在?”皇甫显小心翼翼的问道。

这话,一般人可不敢说出口。

皇甫显只是觉着自己应该猜到了自家主公的心思,这才壮着胆子问了出来。

刘云抹去了那个“汉”字,说道:“也并非是不复存在了,而是形同虚设而已。”

董卓把持朝廷,天下四分五裂,诸侯各谋安身立命之地,哪会去管朝廷的命令。

皇甫显呆呆的坐着,脑子里面一时有些转不过弯来。

“渤海太守袁绍派了使者前来,你认为我是见还是不见?”刘云问皇甫显。

其实,袁绍派人来的意思,刘云大概是明白的。

凉州地上突然扎出来一个姓刘的草莽,有政治远见的,肯定都会有一些想法。

不论看不看得起,这总该是一股可利用的力量。

袁绍此时应该计划着推幽州牧刘虞为帝,悖董卓的意志,另立新帝,肯定需要不少的盟友,尤其是手握军队,又占有地盘的盟友。

以前是什么身份并不要紧,往后的意向才是重中之重。

皇甫显有些心虚的瞥了一眼刘云,这才说道:“主公,袁绍的使者昨日还派人投了名刺,想要见卑职,被我婉言拒掉了。此人,在卑职看来,主公应见上一见。”

“为什么要见?”刘云反问道。

这个使者,见还是不见,其实还是有很大干系的。

皇甫显说道:“主公,汝南袁氏,四世三公,门生故吏遍布天下。若袁绍起兵,天下群雄必揭竿而起共推之。主公若能在洛阳以西,呼应袁绍,届时诛杀董贼,匡扶社稷,主公定可封侯拜将,名耀古今。”

刘云扭头看向了皇甫显,目光明灭不定。

这目光让皇甫显不由得心中发毛,暗自怀疑,是不是自己什么地方说错了话?

就在皇甫显扛不住压力,准备告罪之时,却听到刘云说道:“你这番话,说的也确实有些道理,但大势的走向绝对不会按照你所说的去走。那个人,打发他回去,不见了。”

“啊?”皇甫显不由自主的发出了一声疑问,片刻后,连忙应喏。

刘云的做法,皇甫显虽然看不明白,但他选择遵命而为。

袁绍的使者,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卒而已,也能够看得出来,袁绍并没有把刘云放在心上,当作一个多么重要的人物看待。

见或者不见,这里面的区别,只有一条。

那便是刘云是否选择在这个时间段,卷入朝廷那一泥潭之中。

至于是否会因此得罪袁绍,这一点刘云压根就没有想。

中间隔着一个董卓,他袁绍即便再如何记恨刘云没把他的使者当人看,也不可能越过董卓,越过千山重重来找刘云的麻烦。

尽管悍卒猛将多出自凉州,但在关东士族的眼中,这里始终是未开化的莽荒之地。

而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也都是大字不识一箩筐的野蛮人。

但偏偏他们又很看重这一片地方,也很忌惮这片土地上的人和势力。

这个见或者不见的问题有了结论,刘云终于心中轻松舒坦了,几片茶叶的茶,也不觉喝出了茶的滋味。

宋建、马腾、袁绍接连派人前来,让刘云知道,在东汉末年这纵横错乱的土地上,他如今也能算得上是能排的上名号的一员了。

后世的史料,会不会在莫名巧妙间改变,悄无声息的添上他的名字。

“韩遂、马腾、刘云割据凉州……”

想着想着,刘云嘴角不由露出了一丝的笑意。

9021年的他,是一根浪荡世间的浮萍,传说中骨灰级的**丝。

没房没车没存款,关键还连个亲人都没有。

但如果在那时的史料上突然出现了他的名字,应该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那些知道他的人,会不会突然间犯迷糊?

那些熟读历史的人,会不会看着刘云这个名字,突然间陷入怀疑人生?

东汉末年有这么一个人吗?大家集体灵魂拷问。

结果一查资料,还真有!

刘云想想就贼特么的刺激。

就如曾经让所有人怀疑的“五十六个名族,五十六朵花,五十六个兄弟姐妹是一家。”

谁也无法相信,真正的答案是——五六十个星座……五十六族兄弟姐妹是一家……

刘云清晰记得,他也曾为这一段歌词,深深的怀疑过自己的记忆。

还有他始终记得真、直、具这些字里面都是两横,但一查字典,懵比了,都是三横。

如果这个世界的一切,都是表演给新来的人看的。

那这样的青史留名,刘云觉得就很有存在的必要。

……

年关将近,这片大地上并没有多少喜庆的气息,反倒处处隐藏着磨砺刀甲的声音。

刘云不知道今年的朝廷,是否依旧在夜漏未尽七刻之时,大开明堂受朝贺,诸侯剑佩鸣相磨。

但刘云知道,今年这个年,无论是对于年仅九岁的汉献帝刘协,还是有吞吐天下之志的董卓,亦或者厉兵秣马,摩拳擦掌的关中士族,都并不好过。

这无论年少或者年长,每个人的心中都会有这样那样的一些忧操。

相较而言,刘云和汉阳这一郡之地,或许要好许多。

在腊月底,刘云用自己这半年辛辛苦苦所攒的一点家财,犒劳了如今已达三万人的军队,并在障县的龙桑城开了一座大型的集市。

多民族杂居的地区,这个集市的存在,很有必要。

龙桑城,地处障县以西,临洮以北,往南便到了武都郡。

来自草原游牧民族的牲口、皮毛,汉阳晶莹如雪的盐、多样的纸、漂亮的成衣,蜀中的锦、铁器,玉门关外的玉石、银器,在这里渐渐聚拢。

刘云花出去的钱粮,他总是要想办法挣回来的。

来年开春,他打算先把煤给挖了,这东西应该能挣不少的钱。

坊市建成以后,公孙禄罢工了,赖在刘云的房间里,死活就是不走了。

年老体弱的他,实在无法胜任如此高强度的工作。

刘云正在写开办学堂的一系列东西,盖勋一有机会就催这事儿,逼得刘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那就老老实实办学呗。

本来刘云是打算沿袭一下小学、中学、高中这种就学模式的。

但后来仔细一琢磨,这样搞法,实在不适合如今的环境,可能还没搞就已经夭折了。

便换成了学堂和学院,学堂便是识文断字等简单的学习,学院自然就是高等学院了。

“公孙先生,曹操在己吾起兵了,据说一个叫卫兹的家伙散尽了家财,支援曹操招募了五千义兵,你觉着曹操第一步会做什么?”刘云咬着笔杆子问正在假装酣睡的公孙禄。

公孙禄的眼皮子动了一下,闷哼道:“主公,自九月始到如今,几乎每日间都有人拥兵而起,你关心那些作甚,还不如先安排一些我这一把老骨头如何?”

刘云笑道:“别人可以不关心,但这个人我必须要关心关心。”

听刘云说着说着又没了下文,公孙禄实在忍不住,一骨碌坐了起来,言辞恳切的说道:“卑职很感谢主公如此厚待,可实在是,我这一把老骨头干不动了,主公另选人替了卑职如何?”

这已经是公孙禄不知道说过多少遍的话了,刘云看得出来,公孙禄确实是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放下毛笔,刘云认真说道:“公孙先生,你我二人如今刚有一些默契。你就撒手不管,可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再说,像你这么能干的人才,我再上哪找去?”

“主公,你就让我留在你身边,出出主意便可。至于接手的人,老夫已经替主公谋划好了。”公孙禄混沌的双眼冒着精光,一脸喜悦的说道。

看公孙禄一脸铁了心的模样,刘云只好说道:“好吧,但提前说好啊!这个人我要是看不上,你该干的还得继续干着。很多的事情,你老人家也没有必要亲力亲为,派人做了就是了,何必每一件事情都要自己细细的盯着呢。”

“这我不是不放心嘛,主公如今根基浅薄,这随便出一个岔子,后果都难以承受。”公孙禄揪着花白的胡子,感慨说道。

摇头晃脑片刻,公孙禄继续说道:“主公且宽心,这个人,老夫可以拿性命担保,绝对是一俊杰,才干胜我数倍,还年轻。”

“希望你说的是真的吧,公孙先生赖在我这儿都已经三天了,这事情看来我不答应是不行了。”刘云无奈说道。

他这个主公当的憋屈啊!

盖勋来了冀县五次,每一次来总要带着各种理由提一提学堂的事情。

公孙禄更直接,直接赖在了屋里,耍起了流氓。

“多谢主公,多谢主公,赶明儿我就带那人过来见过主公。那人……”公孙禄无比欣喜的长揖称谢。

在公孙禄又要开始吹捧那人的时候,刘云抬手打住了他的话。

“那个人是什么样的,公孙先生就别吹了,我见过自然就清楚了。”刘云郁闷的也想揪胡子。

虽然公孙禄确实年纪大了,这刘云也能看得见,可是这样一个内政人才丢开了,刘云真的很惋惜。

如果有返老还童丹,刘云绝对毫不犹豫,先给公孙禄这老人家吃上几颗。

磨了整整三天,刘云终于松了口,几上那醇香的酒瞬间就变得诱人了。

公孙禄挪腾着他那一把老骨头,重新落座,伸长了鼻子闻着酒香,给自己斟了一樽。

在细品深品那蒸馏酒之时,公孙禄悠悠说道:“曹操嘛,此人确实瞩目了一些,费亭侯曹嵩之子,曹嵩的父亲也就是第一代费亭侯曹腾,一个人送走了四位帝王,有些了不得。这一家子,且不说权倾朝野,可也是门生故旧无数,声名远播。他若起兵,定又是一方诸侯,和乡野匹夫占山为王大不相同。主公慧眼识人呐,此人宜早结交为盟。”

刘云忽然间有些后悔自己这么早就答应了,这个老狐狸啊!

“公孙先生,你刚刚不是说不谈论这些扯不上边的人吗?怎么这个时候说的还这么起劲了?而且,你这么说难道不担心犯忌讳?”刘云阴测测的瞅着公孙禄问道。

公孙禄拂须呵呵笑了起来,“主公之志可不是为人臣子,这番话当着主公的面,说了无妨,无妨!老夫也是为主公及早谋划而已,曹操此子,不可与寻常人等闲观之,乔玄乔公祖曾称此人乃命世之才,能安天下者,惟曹阿瞒。”

刘云盯着公孙禄看了许久,总觉得这番话,好像哪里有些不太对劲?

乔玄夸赞曹操说的话,公孙禄能知道的这么清楚?这不科学。

“公孙先生,你怎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我一没入朝为官,二没有跟那些大儒名士往来,哪里能知晓的这么清楚的?”刘云忍不住诧异的问道。

公孙禄一愣,拂须轻笑道:“主公,这天下事,我是事事不通,但也事事略知一二。”

第三十四章 九宫司

关于兴办学堂的一系列章程办法,刘云终于写完了。

他不是专业搞教育的,但他读过书,知道该选拔什么样的人才。

刘云眼中的学堂,不仅仅是识文断字,通晓经典,而是要多方面的发展。

识文断字为基础,而后战阵兵法要学,匠艺百工也要学。

每个学生都有自己的志趣所向,就看他们如何选择了。

这些学堂,只要办起来,古往今来传承而来的拜师学艺,就会发生诸多的变化。

扔下笔墨,刘云伸了个懒腰,冲喝的已经红了脸的公孙禄说道:“公孙先生,既然你扔下这后勤大总管的差事不干了,那便替我跑一趟陇西如何?”

公孙禄迷迷瞪瞪的睁着眼睛,看向刘云,挥舞手臂说道:“主公可是为了马文鹭?”

“大概是这么个意思。百花齐放的春秋有合纵连横,如今凉州地,割据对峙,大家你来我往的厮杀,总该要有个落幕的结果才好。”刘云有些随意的说道。

公孙禄嘴唇耷拉着,揪了揪胡子问道:“主公可是打算真要迎娶了那马文鹭?”

“娶亲只是由头,我想公孙先生应该能明白,马腾时至今日,也没有见到他的女儿,事实到底是什么样的,他也并不知情。”刘云微微一笑,说道。

这事办的,其实是有那些小人的。

但刘云始终觉得,这只是手段而已,他并没有毫无底线的去做小人。

和平年代,老实人都是处处吃亏碰壁,更何况是在这样的一个大环境中。

不想在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的循环中,沦为虾米腹中的浮游生物。

刘云就必须小心翼翼的谋划,将一切都尽早的作准备。

公孙禄喝的很开心,一脸的醉态,但意识还相当的清醒。

“主公欲西连马腾,北拒韩遂?还是说,两家合二为一,那到时候是谁大谁小?”公孙禄挥舞着手指,像是在画着漫天的繁星。

刘云微微摇头,“两家合二为一,绝对没有可能!让我屈身事马腾,我不干!让马腾转而辅佐我,他也不会干。在短时间内,联盟是最好的状态。”

公孙禄打了个酒嗝,说道:“那……这一战终究是迟早的事情,老夫明白了。”

“公孙先生,我觉着你还没有明白。”刘云看向了公孙禄说道。

公孙禄晃了晃脑袋,摊手说道:“老夫明白了,明日我便启程。”

“既然明白了就好。”刘云笑了笑说道。

……

随着时间的流逝,公元190年马上便要开启它的征程。

这个年关过后,189年的动乱,也随之缓缓画上了一个句号。

不论是飞扬跋扈了许久的宦官,还是曾手握大权的外戚,都已成了过往云烟。

这个大舞台,接下来是那些根基深厚的士族的。

又一场雪落大地,银妆素裹了山川丘野,也隐藏了许多阴谋的痕迹。

墙角的寒梅,开的正艳。

在一片洁白的庭院里,它像是世间唯一的存在,格外夺目。

下人正在杀猪宰羊,按照刘云的吩咐,准备吃一个热气腾腾的年夜饭。

刘云俯身,细细观赏着那一簇不俗于世间百花的红梅,身后几道脚步声轻微响起。

“主公!”

来人低唤了一声。

刘云拉了一下披在身上的玄色裘衣,转过身来。

立在他身后的,是王廷和两个刘云从未见过的人。

一个身形修长,挺直如松,眼神犀利。

另外一人,一脸憨态,始终带着丝丝的笑意。

“主公,九宫司洛阳首领闻人剑,长安首领李季。”

王廷长揖,对刘云介绍了一下身边的两人。

“拜见主公!”

闻人剑、李季拜倒在地,齐声喝道。

“都起来吧。”刘云淡应了一声,目光审视着这两个人。

九宫司派去洛阳和长安的人,全都是王廷一手打理,刘云从未过问过,也从未见过。

不过,据王廷回报,他挑选的这些人,都是江湖中人。

闻人剑善使剑,李季则有一身横练功夫,为人又圆滑善处事。

闻人剑应该是真有本事,刘云在他的眼神中能看出一丝的痕迹,有如剑一般的气质。

但这个笑眯眯的死胖子,真有那么厉害?

这种人,要嘛是真的厉害,要嘛就是牛皮大王。

不过这些人都是王廷亲自挑选出来的,这个权利刘云既然下方给了王廷,就不会再去说什么。

“长安、洛阳两地,是我们日后的重心所在,我希望二位能够好生经营。在见不得光的黑暗中,我们的人要遍布各关节。”刘云威严的目光扫过闻人剑与李季,说道。

闻人剑与李季用肃穆的沉默回应。

“如今汉阳产物渐丰,我打算开一座商肆以为掩护,同时出售汉阳风物,盐、纸、以及铁器等,你们以为如何?”刘云问道。

闻人剑躬身长揖,很干练的应了一句,“喏!”

看来是一个惜字如金之辈,刘云淡然一笑,这样的人,会是一把好剑,可独当一面,很多时候会出问题。

刘云的目光缓缓看向了李季。

李季一脸谄媚的笑容,忙弯腰说道:“主公,此乃一举两得之法子,卑职以为自无问题。以商肆为掩饰,笼络朝中大臣,及他们的家室,可以在短时间内将我们的暗探网铺洒开来。”

“这,只是我的一条提议,你们可以反驳,也可以提其他的意见。汉阳商肆,是一定会开的,在这天下各大城都会有。但情报刺探,这是你们的事情,至于怎么做,选择你们最顺手的。我只看结果,我要的是洛阳和长安两地的情报,以及我想杀谁随时就能杀掉的手段。”刘云非常直白的说道。

九宫司存在的目的,就是如此。

作为一地的首领,他们更要清楚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事情,达到什么样的目的。

刘云话音未落,闻人剑便说道:“我选择一处隐秘的据点,商肆过于引人注意。”

“好,那便按你所说的。”刘云应了下来,看向了李季,“李季,你以为呢?”

圆润的李季,笑着说道:“卑职还是做个店老大吧。”

“好,那就尽快着手准备。今日找你们前来,是有另外一件事情。董卓明春便会迁都长安,你二人在董卓迁长安之前,要将人手洒进他的帐下,尤其他那些屯守各地的部将手下,并伺机杀掉董卓。”刘云振声说道。

这是刘云考虑许久的事情,现在摆在他面前的,还不仅仅是一个十字路口,而是许多个十字路口。前方的路,到底该怎么走,有太多的选择。

是跟随着历史的长河随波起伏,还是在这条长河中掀起波浪。

在众多的选择中,这是两个根本性的选择。

各地诸侯的野心,已经昭然若揭了,董卓是死是活其实影响不了太多的结果。

思虑了许多天,刘云最后决定设法杀掉董卓。

曹操,袁绍等人要名,他也要名,赢得天下百姓的心,是一件比什么都重要的事情。

王廷、闻人剑面色依旧,唯有李季听到这番话,脸上的笑意渐渐敛去。

“主公,此事……极难办到。”李季支支吾吾的说道。

刘云扫了一眼李季,又特意看了一眼闻人剑。

真是泾渭分明的两个人啊!

“难,那自然是难,不然我为何亲自对你们说这件事?”刘云轻笑一声说道,“杀人的方法千千万万,拿着一把匕首明目张胆的闯进去杀人,那不是暗探应该做的事情。你们,是要把杀人玩出花样来,玩出艺术来,动动脑筋去杀人。”

李季笑不出来了,脸色顿如苦瓜一般。

“主公,这洛阳分处刚刚建立不久,诸事未妥,就办这么大的差事,实在有些力所不能及啊!”李季一脸为难的叫起了屈。

王廷抬腿一脚踹在了李季的身上,喝道:“给我闭嘴!丢我的人。”

李季被踹了个趔趄,嘟囔道:“宫主何必如此恼火,小人只不过对主公陈说事实罢了。”

王廷凌厉的眼神,狠狠瞪了过去。

他现在真有些后悔派这个王八蛋去主理洛阳诸事,这简直就是胡折腾来的。

“主公赎罪,李季这厮口无遮拦,他……办事能力还是很可以的。”王廷硬着头皮说道。

刘云抬手说道:“不打紧,李季说的没错,这件差事的确很难办。但正因为难办,才需要你们动手,你们是我藏在背后的利刃,杀人不但要快,还要无声。如果老是办简单易办的事情,你们也不会成长起来,强大是在荆棘中慢慢磨出来的。”

在这件事上,刘云没有什么好怪罪的。

李季说的也是实话,九宫司成立这才多久的时间,一切确实都没有成熟。

李季抚着心口,长呼来一口气,嘴上的逞强,也掩盖不了内心的虚惊。

就在这时,闻人剑说道:“主公,既然此事是交由我二人通力协作的,不若由李季负责情报刺探,安插人手,卑职计划暗杀。”

“你二人的任务,是准备详细缜密的刺杀计划,到时我会派二宫的人协助你们。”刘云说道。

二宫的草台班子,此时还在出云山上秘密训练,到底什么时候能见到成绩,刘云心里还没有个底。

“啊……还有个二宫啊?”李季惊讶的问道。

刘云猛的一个眼神扫了过去,不由笑了起来。

这死胖子,不太像是个聪明人啊!

李季触及到刘云的眼神,立马垂下头,捏住了自己的嘴。

王廷一捂额头,他现在真的很想捶死李季这个王八蛋。

“确实还有个二宫,该是你们见的时候,你们自然就见到了。目前一宫司长之位尚缺,看你们二人的能力了。好了,你们回去吧。”刘云抬手说道。

“喏!”

李季、闻人剑长揖告退。

在这二人离开之后,王廷一脸苦涩的低声说道:“主公,我会盯着李季的。他的才干……确实,是可以的,就是油腔滑调的,嘴上有些招人烦。”

刘云蹲在地上,掬起一捧雪,忽然来了兴趣,打算堆个雪人。

“九宫司初设,任何错误都有可能犯,多嘴说错话都不打紧,只要能办成事就可以。二宫有没有发现可用的人才?”刘云问道。

他凡事倒是都想的宽裕,犯错谁也避免不了。

尤其是这种先前没有任何经验,凭空搭出来的草台班子,办事纯粹就是在靠摸索。

一蹴而就,一步就成了的东西,这世上恐怕没有。

他今天让王廷把闻人剑和李季二人带来,就是想亲自过问叮嘱一下,希望可以在动手的时候少犯一点错误。

错误可以犯,但这个错误的代价很大,一个不慎就会死人。

刘云允许犯错误,但也想少死几个人,并且争取刺杀董卓成功。

王廷回道:“有二人可堪重用。”

刘云将雪人的肚子垒成了一个圆球,点了点头,说道:“有两个,还算不错,再看看,观察一段时间。另外叮嘱一下卓钢,装备二宫刺客的装备,一个都不能出纰漏。”

“喏!”王廷应道。

“王治恢复的差不多了,待会去看看,晚上留下来我们一起吃个年夜饭,大锅炖肉。”刘云抬头笑说道。

王廷会心一笑,躬身道:“我这便去瞧瞧,子罕最近倒是清闲的可以。”

刘云的雪人大概完成了,就是看起来有点瘆人。

他想要具象一点雪人的模样,结果事与愿违,堆出来一个对眼,嘴似深渊的怪胎。

盯着自己的艺术作品瞧了一会儿,刘云感慨了一句“看吧,这就出错误了。”

想的倒是挺完美,可惜这手就是不太听使唤。

得了,还是回去继续画图吧。

改变这个世界,从一笔一画开始。

书房里,火盆中噼里啪啦的烧着木炭,感受了一圈外面的寒冷,只烧着一个火盆的书房,也让刘云倍感温暖。

来到这个世界,刘云并没有其他特别惦念的东西,唯有暖气。

没有温暖的冬天,实在是太煎熬了。

若不是需要刘云操劳的事情太多,这冬日里的每一个日子,都将变得无比的煎熬。

马文鹭端着一个托盘,轻手轻脚的走进了书房。

“老……老公,喝汤吧,我刚刚炖的,暖暖身子。”

即便已经这么多天了,马文鹭还是没有习惯这个奇怪的称呼,有些别扭的喊不出口。

刘云停下手中的活,抬头笑道:“媳妇辛苦了,你可真的太贤惠了。”

“快喝吧,油腔滑调的,待会儿可就凉了。”马文鹭面色微红,轻嗔道。

丢下了刀剑盔甲,换上裙装的她,别有一番风味,女人味十足。

而且,近来几天马文鹭的变化,真的不是一般的大。

每一天都能给刘云带来一些额外的惊喜,自那天之后,马文鹭就开始学女红了。

而且一上手就是给刘云做衣服,把刘云给感动的,差点就稀里哗啦了。

痴长到这般年纪,马文鹭是第一个愿意为他做衣服的女人。

不但如此,马文鹭还开始亲自为刘云整理房间,下厨做饭等等。

即便府中有下人打理,但这些事情,马文鹭还是亲力亲为。

好像那位曾经纵横在马背之上,攻城掠寨的巾帼女将,一下子消失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位温柔贤惠的妻子。

“来!一起喝吧。”

刘云一把将马文鹭拽进怀中,轻声说道。

感情是培养起来的,刘云现在还真有点想跟马文鹭发生点什么的想法。

面色娇羞的马文鹭轻轻挣扎了一下,便放弃了抵抗,娇嗔道:“老……老公,别这样,让人瞧见了不好。”

“在我的书房中,不会有其他人随便乱闯的,你放心吧。”刘云带着一丝邪恶的笑容,说道。

许是为了证明刘云这句话说错了,话音刚落,书房的门猛然间被人推了开来。

王云儿举着一把精致的匕首,兴冲冲的跑了进来。

三个人,六目相对,忽然间都愣住了。

尤其是王云儿的手中还举着一把寒光四溢的匕首,让整个画面看起来格外的……有故事。

“云儿,快把刀放下,我和文鹭就是……就是……聊聊人生。”刘云颇为紧张的连忙说道。

上次教训了一遭之后,王云儿最近是不躲着他了,但是这一言不合就提刀子,实在是不太好,太容易激动了,跟她养父学的这毛病一点都不好。

看着刘云和马文鹭搂在一起的模样,王云儿愣了片刻之后,猝不及防的红了脸。

“我……我……就是……没事了!”

王云儿想说点什么,但害羞的太彻底,结结巴巴的全然说不清楚。

于是索性头一蒙,直接夺路而逃,瞬间窜了个没影。

刘云有些搞不明白现状,扭头看向了面色红润的马文鹭,问道:“云儿,刚刚是打算……干嘛?”

马文鹭轻捶了刘云一下,从刘云的身上挣脱下来,嗔道:“你还说一定会没人,这下倒好,让云儿撞了个正着,羞死人了。”

“这……这就是个意外。”刘云也没想到啊,他哪知道不躲着他之后的王云儿这么激进的,一言不合就拿匕首捉……

好像也不能算是捉那啥吧,他也没跟王云儿好啊!刘云忽然间就纳闷了。

难不成云儿暗恋着他?这么说的话,倒是有可能。

可这也太激动了。

连个表白都没有,就直接拿刀子捉人,太直接了吧。

马文鹭抚着惊魂未定的心口,一脸幽怨的说道:“云儿最近天天早出晚归的,据说是在炼铁,可能她手中拿的匕首就是她自己打出来的,想要让你看看。”

刘云一愣,“她一个女孩子,跑去打铁了?哪来的力气啊她?”

虽然心中诧异,但刘云也不由得松了口气,只要不是情感纠葛就好。

“这我就不太清楚了,我只是猜测而已。”马文鹭轻声说道。

王云儿竟然打铁铸剑,这个不干正经事的,估计也是随了王治了。

第三十五章 年味与号角

刘云本来想干点坏事,和马文鹭升温一下感情,结果被半路杀出来的王云儿就这么给搅和黄了。

让刘云倍感惊奇的是,王云儿这没瘦弱的一个小姑娘,竟然喜欢上了打铁。

真是一点都看不出来,这丫头的兴趣爱好竟然是这么野的。

但刘云也支持,人应该为自己的志趣所向而奋斗。

不论是打铁还是干其他的,只要喜欢就成。

没有理想的人生,便像一条咸鱼。

……

连续下了一整天的雪,在傍晚时分,终于消停了。

庭院中堆积了厚厚一层的雪,一脚踏进去,几乎淹没到膝盖。

府中下人忙忙碌碌的铲着雪,厨房里刚刚搭建不久的灶炉上,正在炖着大骨头。

刘云提笔用自己歪歪斜斜的狗趴字写了几对春联,还有数量极多的福字。

没有春联的春节是没有灵魂的,字写的好不好看是不要紧的,关键是东西要有。

刘云不知道在这东汉地界上,其他人是怎么过年的,但自己的地盘,那肯定就是自己做主了,得按照他记忆中的方式来过年。

贴春联,挂福字,爆竹声中岁岁平安。

春晚那肯定是看不着的,刘云只能表示相当的遗憾。

盖勋带着全家老少从首阳赶了回来,这位痴迷事业的老将军,一进门便和身体刚刚痊愈的王治凑了一对儿,饶有趣味的研究着沙盘。

那一副沙盘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已经从简单的金城、汉阳、陇西三郡,拓展到了三辅、长安等地,几乎占据了整个房间。

在王廷进门之后,两个人的话题瞬间来了个峰回路转,非常热情的为王廷谋划情报该如何更高效的传递。

飞鸽传书、快马急奏,这是两项非常传统的方式。

但作为领军之将,他们所期望的,是更快捷,更全面的情报。

左右一商量,他们把注意打在了民间,譬如设立隐秘联络点等等。

在刘云的带领下,他们的脑洞也渐渐的有些野了。

公孙禄还没有回来,这个年夜饭,他似乎要缺席了。

一宫那边传来的消息,公孙禄那便倒是挺顺利的,不过,短时间内也恐怕回不来。

刘云吩咐下人将对联挂了起来,又点上了喜庆的红灯笼。

年的气息,终于有了。

盛大的年夜饭,也开始了。

在刘云的建议指导下,炖出来的大骨头,散发着格外浓郁的香气。

这个时代的调味料,其实已经十分的丰盛了,花椒、葱、姜、蒜等等,都已经有了。

只是人们还没有找到运用它们的正确方法,但刘云会吃,也知道一些简单的做法。

仅是如此,刘云的一番建议指导下,餐桌上的饭,也便变了模样。

这可能又会是一个创新,不对,应该是绝对的创新。

马铁终于恢复了人身自由,被刘云派人请到了一起吃年夜饭。

对于马腾这一家子,刘云还没有弄清楚真正该有的态度,但在眼下,应该没有坏处。

足以容纳二三十人的长条桌横在庭院里,热气腾腾的大骨头被端了上来。

酒过三巡之后,马铁在马文鹭的示意下站了出来,走向了王治。

“子罕兄,以前我们各为其主,多有得罪。听说你的伤也是刚好,我这也刚从黑房子里出来,你我且饮一杯,化干戈为玉帛如何?”马铁有些拘谨的说道。

虽然有自己的妹妹在这里,但这一桌子毕竟都是昔日之敌,由不得马铁不紧张。

王治哈哈大笑了起来,提着破锣般的嗓门,说道:“不打紧,不打紧。各为其主嘛,瞧瞧,如今我们这不是坐在一张桌上吃饭嘛!来,满饮。”

刘云听见了和谐的声音,在这个喜庆的夜晚,起码是足够了。

“府君,我们可以开吃了吧?”

马铁抹了一把顺着嘴角而下的酒水,笑着对刘云说道。

马文鹭脸色不由得一黑,踹了马铁一脚,觉着脸上有些烧的慌。

“这场合,老公与诸位将军什么话都还没说呢,你这个败军之将,倒先要开吃了,坐下。”马文鹭尴尬的训斥道。

教训自己的这位哥哥,马文鹭格外的自然。

从小到大,便是如此,他们两个的年纪,应该反过来才合适。

马家的女儿,可不仅仅是女儿。

马铁头一耷拉,恩了一声,乖乖的坐了下来。

刘云也觉得有些尴尬,不过不是因为马铁,而是因为马文鹭对他的这个称呼。

他是她的老公,可不是所有人的老公,这话说出来,听着太别扭了。

改天得找个机会,跟马文鹭好好说道说道老公的正确称呼。

刘云笑着抬手说道:“没事,马铁说的在理,这只顾着喝酒聊天,炖了半个下午的肉可都快凉了,大家赶紧吃饭吧。”

刘云话音未落,餐桌上顿时如风卷残云,尽管大家都挺克制的,但一群武将呆一起,饭就吃不斯文。

馋那一盘一盘大骨头的,可不仅仅是马铁一个人。

盖勋、王治等人也盯了许久了,只是都没好意思开口。

“主公,这……老公是什么意思?”盖勋欠欠的问了一句。

刘云愣住了,脑子忽然间有点空白,也有些后悔给马文鹭教这个称呼了。

这该如何解释?他也是知道害羞,要点脸的人。

吗的,真的后悔了。

“便是……良人的意思,大概就是这个样子。”刘云支支吾吾的说道。

他这个主公,估计要被一群属下开涮了。

盖勋缓缓点头,神色自若的拿起了一块骨头。

在即将用肉塞住自己口舌的时候,他终究还是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王治,皇甫显几个人,要嘛四十五度仰望星空,要嘛低头直勾勾的盯着桌面。

但他们努力屏住,却还是忍不住抽搐的嘴角,看的出来,他们应该忍得挺辛苦的。

刘云顿时满脑子们的黑线,他错了,真的错了!

千算万算,他是真没有想到,自己能在这爱意满满的称呼上,栽这么大一个大跟头。

马文鹭也感觉到了这诡异的气氛,她轻轻垂下了头,吐了吐舌头,用手捂住了红的很彻底的耳根。

然而,羞涩是捂不住的,越想越别扭的她,瞬间整张脸都成了那墙角红润的寒梅。

虽说别有一番韵味风采,可无论如何马文鹭都不敢抬头了。

她也后悔,后悔遵从了刘云的命令,跟这些人坐同一桌。

如果不坐一起,就绝对不会有这样的事情。

现在可怎么办呢……

整个桌子上,游离在境界之外的,可能就只有马铁一个人了。

他似乎是真的馋肉了,就这片刻的功夫,面前已堆了三个骨头。

啃的干干净净的,连一丝肉末都看不见。

“其实,我阿翁也惦念着朝廷,只是如今迈出了那一步,成了叛军,再想回去,实在很是困难……”

马铁大口嚼着被炖的酥绵的猪骨头,偷偷瞥了一眼刘云,小声嘟囔道。

他似乎真的没有注意到餐桌上的尴尬气氛,突然间想起来这个事儿,就说了。

刘云不由松了口气,是真特么感谢马铁机智的转移话题。

可不能让这帮人继续揪着老公这个问题,死命的去想了。

吃着这么安逸的大骨头,就应该想点正经事。

擦了擦手,刘云一本正经的说道:“回不去了。”

即便内心尴尬,装也要装出来无所谓的姿态,娘的。

抛开老公这个要命的话题,刘云硬生生的要求自己去想马腾。

马腾是真的比老公重要多了。

马铁这番话,刘云也不知真假,但回不去是肯定的。

马腾在这个时候,如果真想着回归朝廷,那他的想法,就实在有些过于单纯了。

他即便是回去了,所效忠的也不再是陛下了。

如今是董卓,之后是王允,后来是李、郭汜,然后就该是曹操了。

都是一团乱麻,没有头绪的打仗杀人,个个都想当家作主主宰这天下。

喝了一口酒,刘云看向了马铁问道;“若我记得没错,董卓曾经拉拢过马腾将军与韩遂,那时,为何没有答应?”

“董卓也是出身凉州,在他看来,他与我阿翁或许一般无二,同为凉州人,他希望我阿翁效命与他,成为他的臂膀。可在我阿翁看来,董卓乃是窃汉之贼,我阿翁只是被迫起兵,只为谋生,并非为了窃汉。”马铁说道。

这个答案,和刘云想象中的,稍微有些出入。

马腾的出发点,或许是如此,可他的目的绝对不仅仅是为了谋生。

在这一点上,刘云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真正的答案,便转移了话题问道:“马铁,宋建这个人,你觉得如何?”

马铁啃干净了骨头,正在想办法吸骨髓,听到刘云的话,他随口便说道:“此人啊,贼子小人罢了。这贼割据罕那弹丸之地,曾还想让我阿翁向他称臣,他那颗脑袋是真不怕挨刀子。我几次想率军宰了他,可都被我阿翁拦住了。”

“马腾将军为何会拦着你?”刘云奇怪的问道。

并不是为了套话,刘云是真有这样的疑惑。

宋建那小子占着那么点的地方,为人还嚣张的很,可不论是马腾还是韩遂,都没把那小子怎么样,到最后就连曹操都差点把那厮给忘了。

宋建占着那弹丸之地,竟做了三十多年的王。

那么张狂嚣张的人,刘云不觉得他能苟延残喘那么多年。

马铁直言不讳的说道:“我阿翁是觉着,宋建始终是个盟友,不想与他起兵戈。”

刘云无声笑了起来,如此说来,马腾到底应该算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物?

演义中将马腾格外的正面化,他成了忠贞之臣。

而在史料上,他是割据一方的诸侯,一个典型的枭雄角色,是一个歹人。

可是,给曹操当人质的时候,韩遂人家派的是儿子,他倒好亲自带着儿子去了。

那个时候,他是怎么想的?

当了人质的然后,自然就没有然后了。

刘云只是实在有些想不来,马腾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又有着怎样的性格。

王治打了个岔说道:“马铁兄弟,我觉着吧,你与我等同来辅佐主公算了,在自家阿翁手下当将军,你不觉得难受吗?你就瞧瞧看,主公年富力强,又兵强马壮,吃食又这般过瘾,这仗打起来多过瘾,多自在。”

马铁看着手中面前整整一堆的大骨头,不由嘀咕道:“是很过瘾,可我阿翁……这话,该如何说呢。”

“还有何可考虑的,干就完了!”王治挥舞着胳膊,喊道。

刘云又听见了自己的语录,这班人学不正经的话,学起来是真的快。

静静的盯着马铁,刘云也很想知道他会怎么回答。

王治这个糙汉子,遭了一遭大劫之后,脑子好像忽然间灵光了,竟有了几分张飞绣花的意思。

“府君如今不是与我妹文鹭情投意合,两情相悦,这不很快两家人就变一家人了嘛。到时莫说是我,便是我阿翁,也定当投身府君帐下效命。”马铁站起来冲刘云长揖一礼,却是对王治说道。

刘云指了指马铁,笑着说道:“今日虽是席间笑谈,不过马铁,你这话,我可是记住了!如今我有精兵,唯缺悍将,届时莫要反悔。”

“那是自然,怎敢糊弄府君,嘿嘿。”马铁一脸孩子气的笑了起来。

刘云笑了笑,让人给马铁斟了一樽酒。

马铁倒是挺机灵的,若让这家伙成长起来,日后绝对是一个可以独当一面的主。

带着孩子气,又会抖机灵的猛将,他的发挥空间与发展空间都很大。

忽然间,刘云还真想把马铁拉入麾下了。

得想想办法,这样的一个人才,不能让曹操给砍了。

……

过年的喜庆气息,在这座精致的宅邸中,依旧浓烈。

“报!龙桑城急报!”

清晨时分,忽然间的一声长喝,将刘云从睡梦中惊醒了过来。

拍了拍有些发痛的脑袋,刘云披上衣服走出了门。

昨晚的酒喝的实在有些多,到现在脑子蒙的有点厉害。

“启禀主公,宋建派兵突袭龙桑城,坑杀守城士兵四百余人,大肆劫掠而去。”

玄衣黑甲的甲士跪在阶下,高声喊道。

刘云忽然间清醒了过来,目光一片阴寒,宋建这个狗东西!

“请盖将军议事!”刘云一脸寒气的喝了一声。

“喏!”甲士领命,快步跑向了外院。

拿院中冰冷的积雪搓了两把脸,刘云大步走进了书房。

刚走进去,又折了出来,大声喝道:“来人,请马铁将军过来。”

“喏!”

院子的角落里闪出一名甲士,高应了一声。

宋建这狗东西,真是找死!

他袭击龙桑城的理由,刘云不用脑子想都能猜得到。

如果不是因为杖杀了他的使者,便是因为龙桑城如今太火热,物产丰富,让他看眼红了。

除了这两个缘由之外,绝对没有其他任何的原因。

宋建,必须死!

听到这个该死的噩耗,刘云也很后悔没有增强龙桑城的防御,让宋建有机可趁。

地方上的事务,都是皇甫显和公孙禄一手操办的。

龙桑城初开坊市,在城防上和其他诸城一般,都是派驻少量军士,在当地进行招募,以扩充防御势力。

刘云万万没想到,就这么一点时间,便让宋建逮到了机会。

他刚刚弄起来一点规模的坊市啊,就这么给毁了。

这狗东西!

第三十六章 假消息?

盖勋和马铁一前一后进了刘云的书房,马铁如今虽然恢复了人身自由,但在他的身边始终跟着八个武力强悍的甲士。

“主公!”

“见过刘府君!”

二人对刘云一一见礼,随后侍立在了两旁。

“刚刚快马来报,宋建夜袭了龙桑城,坑杀我四百余将士,大肆劫掠而去。”一脸寒霜的刘云开口说道。

盖勋神色微动,一步上前,沉声说道:“主公,末将请令攻打枹罕,定夷宋建三族。”

刘云抬手说道:“盖老且稍安,枹罕虽弹丸之地,但任何敌人我们都不能小觑,更不能抱着一颗自大的心打仗。毁我龙桑城,宋建此人必须死!”

侧目看向了马铁,刘云接着问道:“马铁将军,你有什么建议?”

马铁心里有点犯嘀咕,这似乎不是他能够参与的事情。

但既然都刘云开口问了,他好像也不能不说。

马铁便只好硬着头皮说道:“卑职……卑职,暂无对策。”

“是暂无对策还是不想想对策?”刘云淡淡一笑问道。

马铁猛然一怔,心中忽生警惕,这话为何听着有几分兴师问罪的意思?

于是马铁连忙说道:“刘府君一定是误解了,卑职确实是暂时没想到对策,宋建虽自称河首平汉王,可部下只有一万多兵马,且分兵几处屯守各要地,府君只需派遣一能征善战之将,定可横扫宋建所部。”

刘云的手指落在沙盘上狄道城的位置,问道:“你觉得,如果你我双方合作如何?”

“合作?”马铁不由自主的反问了一句,旋即愣住了。

这是……要拉拢他?

刘云重复道:“合作只是在此事上合作,所得枹罕及周边诸城,可均分嘛!至于钱粮金银等,也可以均分。马腾将军率数万之众,应该也缺这些东西吧?”

马铁脸上慢慢的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他就知道刘云在这个时候找他来,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事。

结果果不其然,这事情让他如何作答?

如果两方通力合作,倒也是一件好事,而且小妹与刘云情投意合。

可……这事,他说了也不算呐!

“刘府君,实在是……此事,我难以做主!”马铁为难的说道。

这个主,他思来想去是真的做不了。

刘云笑问道:“若以你为质,你觉得马腾将军,会不会出兵?”

“啊……这个……应该会!不!肯定会。”

马铁觉得自己的喉咙有些干,颇为艰难的说道。

这个看起来和他年纪相仿的府君,马铁却是始终都看不透。

他的笑容,不是真正的笑容。

他的生气,也不是真正的生气。

这人,完全就是一个年纪轻轻的老狐狸。

“盖老,整合军马,兵发枹罕!”刘云振声说道。

有马铁这么一句话,刘云心中就有底了。

即便是要做小人,刘云也选择做一个明目张胆的小人。

天下局势纵横错乱,在这凉州地上,马腾是刘云想尽办法,也想要拉拢过来的。

那就借着这个机会,想办法把马腾捎上他的战船。

虽然是拿马铁和马文鹭这两个人质做威胁,行的是正儿八经的小人事,但只要能办成便好。

后续尴尬的关系,可以慢慢再想办法嘛!

就在刘云打算派人通知公孙禄,改变策略的时候,王廷快步走了进来。

他的面上有些紧张,看了一圈书房里的人,在刘云的耳边低声嘀咕了两句。

刘云听完,面色猛然一冷,沉吟着看向了马铁。

马铁心中不由的咯噔一声,他现在老怕刘云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尤其是这样的目光,让他总觉得后背有些发凉。

这是又发生什么事情了?

“盖老,宋建恐怕是打不成了,首阳城都要丢了。”刘云说道。

虽然他是在笑着说,但任谁都能感觉到这笑容之中的杀气。

盖勋神色一变,急问道:“主公,可是首阳发生了什么变故?”

“马超率五千兵马,奔首阳而去了。”刘云手指敲打在沙盘的边缘,说道。

盖勋满带沧桑的面上,顿生寒霜,沉声说道:“马腾倒是选的好时机,这瞧着是要趁火打劫啊!主公,宋建事小,马腾祸大,主公应及早决断。”

“我知道,宋建这贼子可以让他先苟活两天,但跟马腾这一战看来是避免不了了。再说了,人家都已经打到家门口了,我们似乎也没得选择。”刘云苦笑道。

他也想着先打宋建,把这个小虾米先吃了,再去和马腾周旋。

可显然,马超的兵马并不答应刘云这个痴心妄想的想法。

听着刘云和盖勋二人的对话,马铁脸上勉强撑起来的笑容,瞬间垮了下来。

兄长这是想要他和小妹的命啊!

在这个时候,打什么首阳城啊?!

马铁连忙说道:“府君,此事肯定是个误会,不若容我前去说和如何?”

“你别紧张,我知道跟你没什么事。”刘云倒是有几分云淡风轻的说道。

看着刘云那似乎全然无所谓的神态,马铁的心瞬间就提悬了。

这看似和谐的外表下,可能隐藏着天大的危机。

他还想说点什么,可实在是不敢说了。

“擂鼓,聚将!”

刘云猛的振喝了一声。

……

冀县府衙中,如闷雷般的鼓声响了起来,瞬间传遍了整个冀城。

片刻后,凌乱的马蹄声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从城池各处匆匆奔出数股人马,急急奔向了府衙。

刚刚起床不久的百姓,纷纷打开了门户,倚立在街道两旁,遥遥看向了府衙的方向。

在一间简陋的房舍中,传出来一阵清脆的磨刀声。

“老头子,你磨刀干啥?”

“上阵杀敌!”

“你上啥阵啊你?发的哪门子疯?”

“那是聚将鼓,定是又有战事发生。府君仁义,给我等良田,又鼓励行商,当兵打仗还有粮食可以领。这样的府君,我这一生只见了此一人。如今这好日子刚瞧见一点苗头,我不能坐视不理。”

“可你能这把骨头,还能打啥呀?”

“即便只杀一名敌人,我也算是保境安民了!”

……

这样的一幕,悄然间发生在了冀县城的各处。

没有人动员,也没有人要求,他们自发的,就这般默默开始了行动。

曙光微撒的冀县城,忽然户户磨刀声,在这座城池上空响成了一片。

鼓过三巡,刘云身着黑甲,出现在了府衙大堂上。

“发生了什么事大家应该已经知道了,宋建屠了龙桑城,马超又突袭首阳,这是打算灭了我等啊,哈哈。如今已没有其他转圜的办法,我意起全郡之兵,攻陇西马腾所部!”刘云环视众人,沉声喝道。

大殿上,众人肃穆,没有人吭声,每个人的双目中皆燃烧着熊熊战意。

没有一言一句的商议,刘云就这般直接了发布将令。

“盖老辛苦一下,着你率亲兵,火速回援首阳!”

盖勋沉稳出列,沉声喝道:“喏!请主公放心,马超的兵马定不会越过首阳城一步!”

“盖老毋需如此,万事量力而为便可,留得青山在,方能不怕没有柴火可烧。”刘云叮嘱道。

刘云如今老怕这些人效仿王治,跟敌人拼尽一兵一卒。

这毫无疑问是伟大的,但刘云不希望这样的局面发生。

盖勋摇身一拜,顿声应道:“喏!”

在盖勋坐定之后,刘云看向了王治。

“王治,着你率所部人马,攻安故!”

“喏!”

“姜正,着你率所部人马,攻狄道!”

“喏!”

“赵登!”

“末将在!”

“固守平襄城,出云山,增兵防御。”

赵登抬头看了一眼刘云,微微迟疑,重重应了一声,“喏!”

马铁缩在大堂的角落里,愁眉苦脸心中各种叫苦,这下是真的完了!完了!

不了解敌人是一件可怕的事情,可一旦真的了解了敌人,也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在这冀县城中呆了这么些时日,马铁对这些人不敢说全了解,但也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

这是一群有老有少,特殊的割据势力,但也是一群非常可怕的人。

短短的数月之间,攻占汉阳全郡,陇西半郡之地,奔袭千里奇袭金城。

然时至今日,未尝有败绩。

如今,刘云一声令下,汉阳起全郡之兵,兵发陇西。

马铁是切身体会过这群人的厉害的,这一战,他并不抱什么希望。

但即便是知道,他也只能是急在心里,想提醒一下父兄,可消息是一点都发不出去。

众将领了军令,立刻下去调兵遣将。

如今冀县城中只有王治所部八千骑兵,以及两千步兵,合计一万人马,其余人马皆屯守各地。

随着一道道军令的下达,汉阳一地,彻底的动了起来。

一支支的人马离开了驻地,汇聚向了冀县城。

刘云将王廷唤到了跟前,“从二宫抽一半的人下山,送去枹罕,目标宋建及其手下百官,我要枹罕那小小的弹丸之地,鸡犬不宁,血雨腥风。这就是他们的考核任务,完不成就别回来了!”

“喏!”王廷颔首应道。

对于刘云的命令,王廷没有任何的其他意见,每时每刻似乎只有这一个字。

喏!

……

朝阳升起来了,带着冷冽的冷气。

世上没有绝对的巧合,宋建夜袭龙桑城,天没亮马超就进攻首阳了。

这如果不是合谋好的,刘云还真就不信这个邪了。

刘云发现,他还是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本想着不动兵戈便最好,就在刚刚他还在马铁的身上打着这个注意,如今看来,不把马腾打服气了,他是不会乖乖举手投降的。

一儿一女都在这里当人质,他竟然就敢轻易的发兵,真是一个不知死活,亲情寡薄的枭雄。

如今,刘云只是担心公孙禄的安危。

马腾恐怕不会像他一样,让马文鹭和马铁在这里过安生的日子。

现在刘云也只能希望公孙老儿没事吧。

希望一宫的密探能给力一点,想办法在乱军之中,保全公孙禄。

中午时分,冀县城外,汇聚起了一个个黑色的方阵。

自汉阳十一县之地急行军奔驰而来的将士,用整齐的方阵,热切的目光,望向了城楼上那位年纪轻轻的主公。

就是他,让他们在这如剑的韶华里,头一遭知道,原来当兵也是可以领到粮食的。

没有花里花哨的旌旗蔽日,没有战车。

唯一的旗帜,便是飘扬在城楼之下血色般的刘字旗,以及分列左右的黑色王字旗和姜字旗。

除此之外,一眼望去,便是纯粹到让人心生压抑的黑色。

黑色的甲,黑色的长刀和枪,闪烁着让人心悸的寒光。

刘云没有当过兵,从未体会过军旅生涯是什么样的一种体会,也不知道传说中的士气该如何培养。

但他知道,没有人可以无私到为另一个人无偿奉献。

想要获得什么,便需要去等价交换,甚至于付出更多。

而要让士兵拼死效命,刘云便必须要满足他们的所求,其实也很简单。

也仅仅只是让他们吃饱穿暖,有过硬的装备,拿到当兵的俸禄。

便是这,在如今的土地上,都是绝无仅有的。

而刘云所要的,便是眼前这般的士气,败而不溃的士气。

“出征!”

刘云欣慰的看着城门下,士气沸腾的士兵,对身边的王治和姜正淡淡说道。

同时心中暗道,希望这支差点把自己搞破产了的队伍,能找回他这个穿越者的尊严。

大军在一声声的号令下动了起来,骑兵为先锋,步兵为后军。

刘云和王治一起,亲率八千骑兵,直奔安故城。

大年初一残留的淡淡年味,被凌厉的号角和剑拔弩张,冲了个干干净净。

初平元年,天还没全亮的凌晨,刘云就接连听到了两个糟糕的消息。

这该死的晦气,唯有一战,才可以抵消。

马文鹭所住的小院中,不知何时多了许多的带刀甲士。

他们没有影响马文鹭的任何行动,却紧紧的跟随在左右。

今晨发生的事情,她也听说了。

她很担心,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一面是自己的父兄,一面是自己的老公。

伸出一只手,手心手背都是肉,她没有办法去做选择。

遥望着西北方向,马文鹭只希望这一切会有新的转机。

大地在震颤,那是群马奔腾的声音。

黑甲黑刃的骑兵,奔腾莽莽群山间,像是一条蜿蜒的匹练。

坐落在两山之间的安故城,出现在了眼前。

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这座城池好似还没有睡醒一般。

竟大开着城门,百姓进进出出的,还挺热闹。

这支庞大骑兵的突然杀出,惊慌了百姓,也吓到了守城的将士。

在纷纷乱乱间,手忙脚乱的去关城门。

刘云一看时机正好,纵马当先杀了出去,一声大喝,“杀!”

“杀!”

身后众将士用整齐的吼声呼应,声如洪钟,杀向了即将关闭的城门。

就在这个时候,一队人马自城中冲了出来。

似乎是刚刚得知消息的城内守军。

“刘府君,且慢,且慢!”马上一将,冲着刘云高声呼喊道。

刘云定睛一瞧,这不马岱嘛!

原来是这小子镇守安故城,不过是谁也不打紧了,这一战是始终避免不了的。

“马岱,别怪我不讲道理,举城投降,要不然,就留下吧。”

刘云勒停战马,对马岱喊道。

马岱纵马到了面前五步开外,摆手喊道:“刘府君误会了,我阿翁并非真的攻打首阳,此事另有隐情。”

“嗯?”刘云一愣,有些诧异。

这事哪里还另有隐情?为何他一个字都不知道?!

“马岱你小子是跟我玩虚的是吧?另有什么隐情?”刘云喝道。

马岱看了看左右,纵马朝着刘云走了过来。

刘云身边亲兵立刻将刘云保护在了中间,即便这些亲兵没反应,刘云也会招呼他们保护一下。

马岱这小子一个转身就砍了魏延的脑袋,这事刘云可是清楚的。

蜀汉后期,这家伙在将军之中,可是一个绝对的顶梁柱。

马岱停在人圈之外,犹豫了一下扔掉了他的战斧。

“刘府君,此事,可不能让太多的人知道!”马岱有些为难的说道。

看马岱的样子,似乎并不像是作假,可刘云还是有几分怀疑。

毕竟两军对峙,刘云这个只会点三脚猫功夫的主帅,是真不敢往马岱这样的虎将身边凑,人家弄死他的办法太多太多了。

现在,就看刘云敢不敢赌了。

王治在旁边说道:“主公,我去如何?”

刘云略一沉吟,说道:“算了,我看他要说点什么。”

喝令一众亲兵散开,刘云打马到了马岱跟前,整个人都不由自主的紧绷了起来。

“刘府君,是这样的,这是我阿翁与公孙先生定的计。佯攻首阳,同时庞德庞将军撤出榆中,图的是宋建与金城。”马岱在刘云的耳边低声说道。

刘云瞬间黑人问号脸,他有些不太相信的问道,“公孙禄和你阿翁定的计策?为何我没有收到任何的消息。”

“这个……卑职就真的不知道了,我也是昨日夜间收到我阿翁的快马急报。此等大事,想来公孙先生与我阿翁是定会告知府君的,或许是派去的人出了事。”马岱不解的说道。

“可有告知你具体的计划?”刘云问道。

马岱摇了摇头,带着几分猜测说道:“我阿翁此番决定似乎分外仓促,只是告知我于今夜率军北上,支援庞德将军攻打金城。而他将亲率人马,覆灭宋建及枹罕参狼羌部落。”

“我他吗的,你知不知道我起了全郡之兵,合兵力三万余人,你现在告诉我这是假的?”刘云整个人都不淡定了,马岱如果说的是真的,那这个乌龙闹的可就真的有些过分了。

马岱被惊得目瞪口呆,讷讷问道:“府君起兵三万……可是打我们?”

“不然你以为我奔到这里来干嘛?你阿翁率军攻首阳,我分兵两路抄你们家,够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刘云撇了一眼马岱,轻哼了一声说道。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马岱也没有一点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息,看样子这真的是假的。

马岱猛的一惊,连忙说道:“刘府君可使不得啊,还请府君下令,立刻停止进攻。府君的另一路人马应该是去了狄道吧?”

刘云朝后招了招手,立刻便有一个亲兵奔了过来。

“去核实一下,马腾是否是佯攻首阳。”刘云低声说道。

王廷虽然驻守冀县,并没有跟在刘云的身边,但却派了不少的密探在刘云身侧。

这个如今只是长了一点点毛的特殊部门,也已经比普通传令兵靠谱了数倍。

专业的去做一件事情,总是有诸多好处的。

密探领命而去,几匹快马很快便消失在了黑压压的军阵边缘。

“府君,请入城暂歇。”马岱欠身说道。

刘云跳下了马,摆手说道:“城就不进去了,派人将酒肉清水拿出来,我们在这喝酒吃肉唠唠嗑,不是挺好嘛。”

马岱闻言,挤着大小眼,问道:“府君该不会打算待会还要攻城吧?”

“劳烦,城中有多少守军?”刘云淡淡的笑着问道。

马岱不由一脸的怅然,一时竟有些无言以对。

直愣愣的盯着刘云看了一会儿,马岱颇为无奈的说道:“府君不必如何疑虑,岱所言尽是实情。便是府君入了城,凭着这些精锐骑兵,拿下卑职这小小的安故城,也不在话下。”

“你还是没说城中有多少守军!”刘云席地而坐,微抬头眯着眼睛说道。

马岱苦笑一声,冲跟在身后的部将喝道:“没听到刘府君说什么吗?还不快去置办酒肉、给众将士与马屁备上清水。”

“……喏!”部将瞥了一眼刘云,有些不知所以然的回了城。

马岱也如刘云一般席地坐了下来,闷声闷气的说道:“这安故城,实是小城,将士统计三千余人。”

“那倒确实是小城,如果我证实你刚刚所说是假的,就别挣扎了,老实投降吧。”

刘云仰头眯眼晒着冬日里格外温暖的太阳,漫不经心的对马岱说道。

这冬日里的暖阳是暖阳,他身后的八千骑兵,才是刘云真正的暖阳。

让他有了席地坐在此处的胆气!

第三十七章 夜袭枹罕城

大汉朝的酒,让刘云相当的诟病。

人生在世,不管承不承认,口舌之福始终是排在第一位的。

在马岱轮番劝了几樽之后,刘云还是放弃了喝马岱的酒,而是拿出了随身携带的蒸馏酒。经过蒸馏升华之后的酒,不但口感变了,酒香也更加的醇厚。

当然,酒精度肯定是提高了数倍的。

于是,在这安故城下,两军阵前,画面慢慢的变得有些诡异。

马岱喝的脸红脖子粗,说话舌头都捋不直了,而刘云开始洗脑。

“罗素·罗兰曾有一句话,我很喜欢,他说,世界上只有一种真正的英雄主义,那便是在认清生活的本质之后,依旧热爱生活。啥意思能听得懂吧?其实说来说去的道理都很简单,关键就在于,你如何去看待,又如何去做!”

刘云一口羊肉下去,就着一口酒,对马岱说道。

马岱睁着迷迷瞪瞪的眼睛,嘟囔道:“这……罗罗是何人?为何岱从未听闻。”

“嘿,我忽然间有几分对牛弹琴的意思,你甭管这罗罗是谁,总之是一位大能,你听我这番话的意思便是了。大汉朝步入了寒冬,每个手握权柄的家伙,都觉着自个儿就是这救世的英雄,别人是这么说的,起码在表面上他也是这么认为的。”

“可他们真正的内心呢?谁不想把那些攥在手中的权柄攥的更久一些?谁不想在手中有权的时候,将自己和亲人的日子过的更好一些,更奢华一些?董肥肥入洛阳,连自家刚出生的小孩子都大封了,但这并不妨碍他们认为自个儿是英雄。”

“在历史的评判书下来之前,他们都觉着自个儿做的很棒,没错。于是,便有了满地的诸侯,他们都觉着自己是下一个救世大能。但是,事情都是这个样子了,你还需要有所动作吗?应该有!而且必须要有。这造孽的世道,你还就必须用手中的刀剑去存活。”

刘云唾沫横飞的说着,微微有点感觉的酒精,让他忽然间变得才华横溢,词藻连绵。

马岱单手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手中酒樽却是未松,还一口一口的抿着。

刘云口干舌燥的说了一箩筐,也不知道听进去了几个字。

拍了下马岱的肩膀,刘云凑过去说道:“我这番话是不是格外的有道理,那献了安故称如何?”

马岱猛的一个激灵,将迷迷瞪瞪的眼睛挣得溜圆。

“府君不是那等落井下石之人,我阿翁甚是欣赏你,以弱冠的年纪,作出如此惊天动地之大事,实属难得一见的俊秀才杰。”马岱摇摇晃晃的说道。

刘云轻笑了一声,这小子看着像是喝醉了,问到关键的,竟还是这么的机警。

真特么小贼一个!

之前刘云还有几分怀疑马岱在城中有伏军,现在这个担忧倒是没有了,可另一个问题又来了。

这安故城,是拿还是不拿呢?刘云现在很是发愁。

马岱都成了这般模样,只需大军掩杀过去,这安故城就唾手可得了。

可万一马岱说的都是真的,如果这样做了,那就很不好看了。

酒肉虽好,这也不能一直这么下去,这眼瞅着马上就要天黑了。

王治附在刘云耳边,低声说道:“主公,依末将看,攻城吧。”

刘云有这样的烦恼,王治也有这样的考虑。

思虑了一下,刘云说道:“先埋锅做饭吧。”

王治瞥了一眼喝的颠三倒四的马岱,命令士兵,埋锅做饭。

刘云的军队,在这个时期,绝对是少有的,能吃的上热饭的军队。

卓钢打造出来的大铁锅,一口可以满足五十人同时吃饭。

虽然因为实力有限,有许多的士兵还没有甲,刀枪也层次不齐,有好有坏。

但毫无疑问,这是一支正在朝着正规化发展的军队。

安故城上的守军,呼吸着飘散全城的饭香,看着城外的敌军在那一口口黑乎乎的东西里面做饭,一个个满眼茫然的羡慕。

他们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但他们想吃热饭。

热乎的饭菜,几乎是萦绕在他们心头的梦想。

自当兵打仗以来,吃过最好的,也仅仅只是胡饼。

为了那一口热乎饭菜,他们都想献城了,跟着谁打仗他们并不在意。

能吃上热饭的行军打仗,绝对是幸福的。

几匹快马自北边的小道上奔驰而来,越过军阵,来到了刘云的面前。

“主公,公孙先生亲笔信。”密探拜倒在地,呈上了一封信。

等了这许久,可算是来消息了。

刘云接过信封,打开一看,心中顿时安定了下来。

原来马岱所说的事情,都是真的。

马超确实是在佯攻首阳,庞德也从榆中撤出了大量的兵力,目的就是迷惑韩遂。

这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之计,倒是被这俩人给玩的挺溜。

而实际的情况下,庞德在榆中城内设置了大量的伏兵与陷阱,恭候着韩遂攻城。

马超佯攻首阳,故意将这一情况泄露给韩遂,好让他有所动作。

等韩遂中计,兵出金城,马超、马岱两路兵马便会急速北上。攻打金城。

庞德也会转眼间,杀个回马枪。

而在这个计策中,宋建起着一个非常关键的作用。

他是促使韩遂能够将这一切信以为真的纽带。

他虽偏安一隅,但北连韩遂,两人的关系比马腾与韩遂的关系要好很多。

这计策,只所以能定下,还是因为他的缘故。

宋建想要攻打刘云,便派人联系马腾,想让马腾出兵。

马腾佯作答应,和公孙策一商量,两人便定下了这计策。

等韩遂出兵,马腾便会亲率兵马攻打宋建。

而在原本的计划中,首阳城中的盖勋所部,是会同马腾攻打宋建的。

只是昨夜负责传信的密探,出了问题,没有将信息传递出来。

这才闹了这么大一个乌龙。

但是看完信之后的刘云却有些迷瞪了,那么……他干嘛去?

“公孙先生可还有其他的交代?”刘云问道。

密探叩首回道,“公孙先生并没有嘱咐其他,只是建议主公,宜及早攻下枹罕、河关地区!”

“我知道了,下去吧。”刘云抬手说道。

一个送信的密探出了事儿,导致他起了全郡兵马,出来拉练?

情报的传输还需要再想想办法,更高效,更安全一些。

真特么愁人!

“王治,整合军马,进攻枹罕。”刘云冲不远处的王治喊道。

王治快步走了过来,疑惑问道:“主公,这安故城不打了?”

“你瞧瞧吧,这是公孙先生刚刚送来的信,这老家伙跟马腾联合起来,不知道有没有把韩遂耍到,反正是先把我们给耍了。”刘云将信递给王治,很是惆怅的说道。

王治快速的看完,不由得苦笑了起来,“那姜正的一万兵马该如何处置?”

刘云随口说道:“就让他先陪马腾演演戏吧,马超攻打首阳,姜正围攻狄道,这样看起来才像是我们两边真的打起来了。”

“喏!”王治应了一声。

随后传令全军开拔,进攻枹罕。

夜幕渐渐笼罩,冬日里的夜来的格外的早,黄昏像是只停留一个眨眼的功夫,整个天地间便全黑了。

被刘云灌的迷迷瞪瞪的马岱被人扶进了城,他今晚还能不能领兵北上,这刘云就很难猜到了。反正解酒的方法,他给那些亲兵已经教过了。

尚未抵达安故的步兵后军,和城中那些热情高涨的百姓,被刘云传令返回冀县。

只是攻打枹罕,显然用不到这么多的兵马。

更何况姜正在狄道还有一万人马,两倍于敌,这一仗要是打不下来,刘云大概就可以歇着了,他这个穿越者的面子,也就别要了。

火把如游龙蜿蜒在黑夜笼罩的茫茫群山间,大军奔腾的声音,像是巨大的野兽横行。

未被污染的天空上,群星像是一颗颗的宝石,格外璀璨,一仰头,便会坠入无尽的迷幻。

绕过大夏城,便到了宋建所据守的地盘。

一座烽火台出现在了堪堪目所能及的山巅上,在璀璨的星空和黑漆漆的大地的对比下,高山之巅的烽火台,突出的像是一座灯塔,在这样的夜里,格外的显眼。

刘云在山麓上勒停了坐下战马,遥望着远山之巅的烽火台,嘴角含笑。

宋建倒是一个有想法的人!

凉州大地群雄并起,然而基本所有人都只顾着眼前的好处,鲜有人有土地意识。

就连韩遂与马腾这样的大佬,也差不多是这个样子,好像在哪里都能安身,任何地方都可以作为大本营。

但这个宋建就很不同了,他他娘的边境线上竟然还弄了烽火台。

“王治,派几个人过去,把那个台子给我踹了。”刘云手中马鞭指向了远处的烽火台,对王治吩咐道。

王治信手一点,便有一队人马策马奔了出去。

王治拿出了手绘地图,对刘云说道:“主公,此地向西南约五十里路便到了枹罕城,再向西南是白石城,枹罕城便是宋建王城所在。”

刘云拿过地图,一边看着一边说道:“按照时间推算,二宫的人应该已经抵达枹罕城了,你觉得他们能不能成功?”

王治一愣,有些意外的说道:“原来主公竟还有另外一手的准备,二宫的人马便是主公安排在出云山上秘密训练的那些人?我觉得恐怕很难,正如主公你所说,任何一个渺小的敌人,我们都不应该轻视。”

“我倒是看好他们,他们本就是行走世间,被那些士族名士所瞧不起的刺客。我只是想办法让他们变得更诡异,变得更与这样的黑暗融合。即便无法杀掉宋建,但祸乱宋建那所谓的王国,应该不在话下。”刘云说道,“我们不能轻视任何一个敌人,但也不能轻视我们的手足。”

王治无所谓的摇了摇头,笑道:“那些人手我并没有见过,但末将以常理度之,他们毕竟只是刺客。”

王治坚持自己的看法,刘云也没想着硬劝,事实会证明谁说的是错的。

“不如,你我打个赌如何?”刘云说道。

王治颇感兴趣的问道:“主公打算如何赌?”

“如果我赢了,你就管管云儿那丫头,一个姑娘家家的学的什么打铁,学点女红不好吗?”刘云拉起了马缰绳,说道,“如果我输了,你就看着说吧,我是不会输的。”

王治策马跟上刘云,说道:“好,末将便跟主公赌了。”

那座烽火台,在悄无声息间失去了它的作用。

宋建弄了烽火台,但他手下的这些将士,似乎并没有把烽火台当一回事。

这才刚刚入夜,里面的将士竟然已经睡着了,然后就被屠了个干净。

当将士向刘云汇报这件事情的时候,刘云听到了杀猪的声音。

手握屠刀,手起刀落,那座烽火台便被踩在了脚下。

或许,猪还会蹬几脚,而那座烽火台里面的将士,睡的似乎挺安逸。

这个时间的间隔,正好让战马啃了几口蹄下的荒草,顺带歇了口气。

一声声的呼喝再起,吞吐着白雾的战马,再度撒开了四蹄。

枹罕城并不大,起码当刘云甩着一身热汗,冲到跟前的时候,是这么认为的。

勉强也就半个冀县城的大小吧。

在这黑夜里,整个城池黑灯瞎火的,活像一座鬼城。

从下方向上眺望,连一个活着的士兵都看不见。

“王治,瞅瞅看,怎么打?对于步兵而言骑兵是人肉收割机,可对于没有攻城装备的骑兵而言,这城池大概就是个王八壳子。”刘云念念叨叨的问王治。

王治很认真的在听刘云说,但也就听了个一知半解的大概。

“主公,下次能否别说这些奇奇怪怪的话了,末将实在是难以理解。”王治嘟囔道。

刘云摆手说道:“其他都不要紧,你只需说说,该怎么打?你觉着我说话奇怪,我还觉着你们说话奇怪呢,多听着就明白了,毕竟都是一脉流传而来的。”

王治忽然嘿嘿一笑,说道:“主公不是早已备好了天火嘛!”

“我说的意思是不用那些黑火药,你知道那东西来的很不容易的。我们应该省着点用。”刘云没好气的说道,这家伙倒是鸡贼的很,看来是一直惦记着黑火药呢。

王治笑呵呵的捋了一把几乎纵贯整张脸的大胡子,说道:“主公,其实用不了太多,往那城门上扔几个,便可以了!城门一塌,直接杀进去就完了!”

“你绝对是我所见过的最粗糙的将军!那就照你说的做吧。”刘云说道。

王治乐的牙龈都出来了,当兵打仗半辈子,直到他遇见了刘云这位真命主子。

这才猛然间发现,原来战争还可以这么打。

那像沙子一般的黑火药,如今可是他的心头所好。

为此,他连对宝刀的喜爱都下降了许多,现在是彻底的恋上了黑火药。

恨不得把那些陶瓮,大石头当成自己的媳妇,每天抱着睡觉。

得了刘云的命令,王治点了一队人马,在夜色的掩映下,摸向了城门。

刘云一直在盯着城墙上的动静,但真的是奇了怪了,直到这个时候,城楼上还是连个人影都看不见。

这很不科学!

这上面的守城士兵,应该不至于跟烽火台里面的士兵一般睡着了。

轰!轰!轰!

接连几声剧烈的爆炸响起,掀的地面都有些晃动。

垒土而起的枹罕城,城墙上出现了一道道的裂缝,城门在一阵浓烟中应声倒地。

用人头般大小的石头代替了陶瓮之后,爆炸的效果增加了数倍。

城墙上终于出现了慌乱的士兵身影,原来是有人的。

王治高居马上,拎起了那把重达四十斤的大刀。

“杀!”

瞪圆了眼睛,王治一声大吼,率领众军策马杀了进去。

杀声如雷动,转眼间便沸腾了枹罕城。

刘云并没有进城,他和自己的亲兵呆在城外,负责看戏。

虽然刘云也想身先士卒,可现在如果他进去,只会有更多的人来保护他,事情就不太像是你死我活的打仗了。

而且,现在这个趋势,已经越来越明显了。

不论是王治还是手下的将士,对待刘云的态度,大概就像是对待一块宝。

大家第一时间的反应是,先保证刘云的安危。

看着犹如缺牙老太太般褶皱纵横的城门,刘云现在完全能够明白,为什么西班牙人能在16世纪纵横海上,殖民地遍布全球。

武器,哪怕只是一点点的进步,胜负的天秤便会倾斜。

在大汉朝的末年,刘云绝对是第一个将黑火药运用到战争上的人。

而一切的事实证明,效果显著。

用少量的兵力战胜了数倍于己的梁兴,拿下汉阳郡,又奇袭金城,安然无恙的逃离。

这一切胜利的背后,都有黑火药绝对的功劳。

就如眼前,城门被破,刘云已胜了三成。

当骑兵入城,以有心战无心,结果无论如何以不会太糟糕。

因为刘云的横空出世,黑火药必将在这个时代大放光彩。

刘云倒是挺期待,能将黑火药延伸,制造出现代武器的人物,会是谁。

一个新兴事物的兴起,总会牵出一连串的聪明人,这是绝对的。

虽然目前刘云将黑火药的配方捂的死紧,但刘云也想的透彻,这个配方传出去应该是迟早的事儿。

枹罕城头,那面象征着刘云,象征着汉阳,象征着这一支军队的虎头刘字旗竖立了起来。

刘云心头一正,拨转马头,在亲兵的簇拥下向着枹罕城走去,

该去见一见那位传说中,想要他称臣的宋建了。

第三十八章 韩遂的釜底抽薪

火焰焚烧了屋脊,黑色的灰烬像雪花一般飘洒。

被黑暗压抑的空气中,尽是血腥与烧焦的气味。

在安睡中被惊醒的百姓,惶恐的伏倒在道路的两侧。

连绵的战火,不只是上层已经习惯,普通的百姓,业已没有了惊慌失措。

他们只是惶恐自己的性命,屠城或者不屠,全看被众军拱卫的那位的脸色。

刘云其实并不喜欢战争,尤其不喜欢看到眼前这样的焦土。

但,这是无法避免的。

他如今就是被扣在弦上的箭,想要安然的活下去,唯有强大。

如果没有遇到马文鹭,刘云或许会在出云山上一直那么待下去,再想其他的办法。

刘彻所交代的事情,刘云或许会换一个方式去做。

铿锵的马蹄声绕过那条贯穿整个枹罕城的青石街道,宋建的王宫便出现在了眼前。

在这座略显粗糙的城池中,这座王宫像一个华丽的庞然怪物。

不知有多少的台阶,将这座宫殿几乎抬升到了天上。

此时,驻守在这台阶之上的,是刘云麾下煞气逼人的铁骑。

一群衣着华贵的人,像被赶进了圈的牲口,蜷缩成一堆,窝在台阶上。

刘云下了马,带着亲兵上了台阶。

他大概的数了数,这台阶约莫九十多阶。

在古老的文化传承中,九,为阳数之最,也意味着权利的巅峰。

宋建的王者之心,在这台阶上,便可以窥见一貌。

只是,他将王图霸业圈在这逼仄的小城中,又如何图天下呢?

这货,是真煞笔!

在那有男有女的数百人中,刘云一眼就瞧见了宋建。

为诸王侯所穿的远游冠,在这样一群人中,想不扎眼都不行,而且还是大红色的。

看起来,宋建对于大汉的礼仪懂的还是蛮多的。

“王治,这远游冠冬天穿什么颜色?”刘云忽然问道。

王治有些忸怩的苦笑了起来,说道:“主公,这你别问我啊!末将只是一山林草莽,哪知道这些。”

“随口一问,我记得远游冠随五时色,冬天应该是黑色的。”刘云嘀咕道。

他只是想确认一下,自己是不是真的记错了。

在部将搬来的椅子上,刘云大马金刀的就坐,喝道:“宋建,抬起头来!”

在这西方诸侯中,宋建可能是年纪较小的一位。

毕竟是当王的人物,面上英气外显,颇为英武。

唯独那一双细小的眼睛,有些碍事,一改他整个面容的英气,而多了几分的猥琐。

“你便是刘云?”宋建如绿豆般的眼睛望向了刘云,问道。

刘云微微一笑,道:“对,我就是你想让称臣的刘云!”

宋建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冠服,又拿唾沫捋顺了如蓬草一般的山羊胡,身体转了个向正襟跪拜在刘云的面前,山呼道:“臣宋建,拜见主公。”

刘云看着宋建这一番操作,不由笑了起来。

“你这意思是,要向我称臣?”刘云问道。

宋建抬首回道:“是的主公,我改主意了,我向主公称臣。”

这个笑话,刘云听的并不乐呵,反而觉得似乎被这狗东西给侮辱了。

兵败城破之后,他却说改主意了,早先的嚣张气焰哪里去了?

这里,并不存在不打不相识的桥段。

“这个话题,我们过后再议。宋建,我有一个小小的疑惑,想求证一下你。有人说,西方诸将,皆竖夫屈起,无雄天下意,苟安乐目前而已。你认为呢?”

刘云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问道,他还真想知道知道这个答案。

边章、韩遂起兵之时,号称三十六部兵马。

这三十六部,算下来都是诸侯,如今虽被韩遂吞并了个差不多,但留下来的都还算是有点本事的。

宋建不由得喜上眉梢,他跪在地上往前蹭了两步,说道:“此言谬矣,什么无雄天下意,皆是那些粗鄙小人的看法。就如臣下而言,固守枹罕,乃是为了守住汉家基业,不为贼人所盗。虽是寸土,可也是汉室寸土,天下起于寸土。”

这个答案,纯粹狗屁。

刘云扫了一眼宋建的身后,说道:“女眷倒是不少,可惜你这个答案不符合我的要求,你没机会再享受了。好歹也是当了诸侯王的人,我给你一个全尸吧。”

刘云抽下亲兵手中的佩刀扔在了宋建的面前。

宋建脸上的喜色渐渐隐去,面色忽然如远山上的积雪一般惨白。

他的目光颤栗着,望着面前那把闪烁着寒光的长刀,呼吸不由急促了起来。

“主公,我愿意奉上一切,只求……只求,留我一条命!”

宋建仰头看着刘云,颤栗的双目中满是小心翼翼的恳求。

刘云的眼中满是慈祥,看着宋建,说道:“你觉着我大军至此,会放过你这些基业吗?你不愿意好像也没什么用是吧?”

在这三九寒天里,宋建的脸上冒出了岑岑的冷汗。

他绞尽脑汁的在想,拼了命的在想,但最终的结果,似乎并没有什么能够让刘云绕了他这一条性命。

枹罕城没了,他的一切也就随之没了。

“我这人算不上是一个好人,但我有一个很不错的优点,我极其护短!你毁我龙桑城,坑杀四百六十二名将士,没有其他的可以偿还,我唯有拿你的脑袋来祭奠我那些将士的英魂!”当刘云脸上的笑意敛去,杀气便犹如实质。

宋建一脸凄惨的笑了起来,仰头长喝一声,“成王败寇啊!”

状若疯癫,他猛的抓起长刀,手腕狠狠用力,划过了自己的脖子。

刘云站了起来,瞥了一眼宋建合不上的眼睛,吩咐道:“送他的脑袋上城门!”

“喏!”

宋建被枭首示众,这个原本能割据三十余年的诸侯,就这般提早的结束了他的霸业。

在刘云的强硬手腕下,历史已经在一点点的发生了变化。

起码,凉州已经不再是那个凉州了。

凉州最大的割据势力,也不仅仅是韩遂、马腾了,还多了一个刘云。

王治派了人去清点城中物资。

与此同时,九宫司麾下一宫的密探,也开始将一个接着一个的消息,送进了枹罕城。

公孙禄和马腾在整个凉州下了一盘大棋,刘云麾下九宫司也将密探遍洒凉州。

这同样也是一盘大棋,一盘情报的大棋。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马腾和公孙禄所计划的,是和刘云之前几乎一模一样的一盘棋。

可能唯一的不同是,上一次韩遂是在不明所以的情况下,当了刘云的演员。

而这一次,是刘云和马腾合作起来演给韩遂看。

这差不多一样的剧本,截止目前,韩遂还并没有相信,他的警觉性似乎提高了很多。

庞德的军马已经撤出榆中,枝阳两地半日了,按道理韩遂早就已经得到了消息。

可他如今依旧按兵不动,倒是敦煌、破羌等地有了兵马调动的痕迹。

只不过九宫司的密探尚未深入那些地方,刘云所得到的情报,有许多道听途说的成分。

韩遂没动作,这个计划差不多就夭折了大半。

至于一个宋建,刘云没把他放在眼里,马腾就更没有当一回事。

宋建,在这个计划中虽然占据着重要的作用,但他终究而言,大概相当于一个赠品。

“主公,我们是否还需等待?”王治温着酒,对刘云问道。

刘云随手将刚刚收到的密报扔进火中,说道:“不需等了,不管韩遂有没有上当,河关地区也必须收入囊中,而且我们攻打宋建,也可以说是加重了这个计划的真实性。韩遂如今坐山观虎斗,他不但要判断这一切都是真的,还要判断他可图的利在什么地方那个。”

王治拍了拍脑袋,嘟囔道:“主公,你说这世上有没有换脑袋的法子?”

“怎的?你想换个脑袋玩玩。”刘云忍不住笑问道。

王治看了一眼温的差不多了的酒,给刘云满了一樽,颇为无奈的说道:“的确想换个试试看,主公说起这些谋略,我这脑袋就开始犯困,莫说理出个头绪了,听明白都困难。”

“那你恐怕要等到下辈子了,这一世应该是没有希望了,神医华佗估计都没有这番能耐。”刘云笑着说道。

王治哈哈笑了起来,虽然语气挺颓丧,但笑声依旧爽朗。

“主公,我觉着韩遂图的还不仅仅是利,更多的是仇!”王治说道。

刘云喝了一口酒,在手绘地图上比划着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韩遂与马腾之间的关系,应该早已不是曾经那般和睦,以兄弟相称的时候了。如今大概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枝阳、榆中、汉阳等地在这二人的手里,那是兜兜转转,转转兜兜,已经不知道几遍了。”王治嘴一咧,咣当咣当灌了两樽酒,满足的打了个酒嗝。

随后,王治接着说道:“韩遂一直有灭马腾之心,马腾也有复仇之意。他们真正的图谋在什么地方,其实未必可知。”

刘云神色一凛,王治的这一番话,忽然间点醒了他。

不论是韩遂还是马腾,能在这群雄并起的凉州地,征伐到如今的两家独大。

他们的脑子就绝不会那么的简单。

正如王治所说,他们真正的图谋是什么,还真未可知。

“主公,汉阳郡内如今可只有赵登这一路孤军,若庞德自榆中南下,直取平襄城,我们的后方危矣。出云山,如今是主公的最大依仗,万不容有失。”王治劝道。

刘云神色一变,猛然沉声喝道:“传令姜正,领军回防冀县。”

王治说的没有错,韩遂和马腾打的是什么算盘,刘云暂时可以不考虑。

起码得保证自己这方寸之地的安全。

成年人的世界,无利不起早,这话对谁都管用。

刘云自个儿就是如此,以己度人的想法,可能有错。

但在大方向上,绝不会错的太离谱。

如今的凉州地,说白了也就是三家争雄,干的就是你打我,他打他,我打他的事情。

将最难猜的人心,放在战略意图上,就变得更加的扑朔迷离了。

派出密探,加急将军令送去狄道之后。

刘云与王治略一商议,决定分兵两路,一路取河关,一路取白石。

白石城毗邻参狼羌,虽是一个小地方,但却是一处战略要地,也是一处通商坊市。

在王治领军出击之后,一个年轻人出现在了刘云的面前。

“二宫甲字一号拜见主公。”

这是一张无比年轻,也无比俊秀的面孔,棱角分明,有着女人一般白皙的皮肤。

这样的男子,应该是无数女人的梦中情人。

刘云打量了一眼面前的男子,问道:“谁给你们取的这个代号?”

“回主公,自是王宫主!”甲字一号回道。

站在宫殿外的台阶上,夜晚的凉风自身侧刮过,刘云仰头望着一片朦胧的弦月,问道:“你本名叫什么?”

“请主公赎罪,在加入九宫司的时候,我等便请求王宫主,抹掉我等的姓名,所以这才有了代号。”甲字一号顿声回道。

刘云侧头瞥了一眼腰身微弯的甲字一号,心中明白过来。

这个世界上,总有那么一些人的名字是不能出现的。

正如韩遂的本名是叫韩约,只是在跟随南宫伯玉起义之后,他这才变成了韩遂。

“我跟王治将军打了个一个赌,我赌你们在这枹罕城能搅起一番腥风血雨,你觉得我是赢了还是输了?”刘云故意问道。

他们的名字身世,刘云可以不知道,他关心的只是能力。

甲字一号好看的面容上,不苟言笑,用机械般的声音,回道:“主公赢了!”

“但宋建没死!”

刘云的目光再次从远处连绵起伏的草原上移开,看向了甲字一号。

甲字一号抿了一下唇,微微一顿,说道:“不敢欺瞒主公,今夜方是刺杀宋建的时机。”

“为何?是不是觉得宋建已经死了,何时行动,又该如何行动,就看你自己的想象力了?”刘云的声音陡然多了一丝质问的气息。

甲字一号明亮的双目中闪过一丝慌乱,顿首说道:“卑职不敢,只因今夜宋建将亲引军东征,策应韩遂攻打狄道。卑职已将人手安插进了宋建护卫之中,随时可射杀宋建。”

刘云猛的看向了甲字一号,喝问道:“韩遂今夜将攻打狄道?这个消息确定了没有?”

“千真万确,卑职率二宫甲字号刺客,于今日刺杀枹罕大小官员三十六人,有五人都说了这个消息。”甲字一号躬身说道。

对于刘云而言,这并不是一个好消息。

狄道虽是马腾大本营所在,可如今兵马并不多。

根据一宫密探所窃得的消息,狄道如今屯守的人马,勉强万人。

“韩遂的兵马从什么地方来的?”刘云面色深沉的想着,开口问道。

自金城到狄道、汉阳这一片范围,大规模的军事调动,应该很难瞒过一宫的耳目。

若是有什么风吹草动,应该早就有消息传来了。

而且那一带肯定还有马腾的斥候活动,韩遂调军攻打狄道,马腾不可能发现不了。

甲字一号回道:“禀主公,是自西平、姑臧两地而来的兵马,昼伏夜出,借道参狼羌,过白石城而来。有多少人马,恐怕只有宋建知道,或许宋建也不知道。”

刘云不由脑壳有些大,韩遂这一手釜底抽薪玩的,真特么鸡贼。

把他和马腾彻底的给蒙在了鼓里,他们一直将目光放在了北边,可谁也没料到,他打西边而来,斜插后方。

如今王治分兵攻打白石城与河关,极有可能会与韩遂的这一波人马碰面。

刘云想到此处,即刻写了一份命令,招人快马送去前线。

若遭遇,即刻退兵。

刘云可不想用自己这小股骑兵,去硬撼韩遂的大队人马。

关门打狗,倒是一个好办法。

拿起随身的环首刀,刘云快速的在地上画出了凉州南部的大致军事分布。

不画图,刘云的脑子里连个轮廓都没有。

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没图说个感叹号……

马岱屯安故城,将于今夜北上。

马超佯攻首阳,同样将于今夜北上。

这两者的目的地,都是在金城。

庞德大军藏身在榆中以南的群山中,目的是榆中。

马腾在狄道,按兵不动。

姜正领军一万,同在狄道,按照时间推算,军令应该还没有传到。

盖勋领一万敦煌军在首阳。

而刘云自己在枹罕,且分兵三处。

王治带走了六千骑兵,分兵两路,攻河关,白石城。

这图……刘云看着看着,脑子就有点乱了。

这错综复杂的关系,被乱麻还乱。

若按照原本的计划,马岱和马超的军马,应该已经动身了。

这本就是在韩遂引军出金城之后,意图鸠占鹊巢,断韩遂后路的援军。

如此一来,马腾的大后方,基本就是空虚的。

韩遂这后路绝对一抄一个准!

如今能力挽狂澜,改变战争局势的,应该就只有自己这一路人马了。

刘云盯着地面上潦草的路线,定睛看了许久,脑子里终于有了点东西。

就用关门打狗这一招!

放韩遂这远道而来的大军攻打狄道,而后两路合围,将他们困在狄道城下。

且先不管马腾有没有其他的打算,姜正这一路军马回到冀县,汉阳郡便可保无虞。

刘云现在就祈祷,这并不是马腾、韩遂两个人又合起伙来给他演戏。

好像以他们二人合起来十数万的兵力,是没有演戏的这个必要。

但把事情想到最糟糕,总归是没有什么坏处。

这样以来,即便面临再糟糕的结果,刘云也有心理准备和及时应对的办法。

“主公,卑职倒是有一计!”

一直站在一旁沉默不语的甲字一号,忽然说道。

刘云抬头一愣,想的太专注,把甲字一号还在一旁的都给忘记了。

砸了几下蹲的有些发麻的腿,刘云站起身,问道:“有什么计策?直说。”

“禀主公,韩遂人马自西平、姑臧横跨数百里而来,将于今夜攻打狄道。若不出意外,他们借道白石城的目的,是为了暂时休息,以养足精神应对接下来的战事。从白石城到狄道,等战马养足精神,瞬息可到。”甲字一号分析道。

刘云点了点头,说道:“你想的并不错,他们为了掩人耳目而昼伏夜出,黑夜下,正是行军的时候,他们不太可能带着一支疲惫之师,奔袭狄道。极有可能就是你说的这么回事,那么你的计划是什么?”

甲字一号明亮的眼睛中似乎燃烧起了一蓬火,他金铁般清脆的声音,说道:“隐匿白石城,趁机斩其大将!领军之将若死,即便是数万兵马,也将士一群乌合之众。”

“斩首行动?你这个觉悟很好。可如果他们已经进了白石城呢?那里必将会是守卫森严的铜墙铁壁。而我刚刚给王治的命令,可是若遭遇韩遂所部人马就立即撤退,你没有援兵。”

甲字一号的这个计划,很合刘云的心思,但他还是想知道甲字一号这个计划的细节是怎么想的,一切的刺杀,细节才是关键。

有组织有规划的斩首行动,这小子的思维,倒还是挺超前的。

一瞬间就让刘云看到了二宫美好的未来!

甲字一号说道:“主公,我所带来的人手,皆熟飞爪百练索,有飞檐走壁之能力,悄无声息的进如白石城应该不在话下。”

“你这是冒险的赌博!”刘云沉声说道。

甲字一号顿首说道:“主公,刺杀本就是一场豪赌。而且,我有把握可以安然离开。”

“准了,按照你的想法办吧,但若事不可为,不要逞能。”

刘云背着手,出神的看了片刻远处曲线柔和的草原,答应了甲字一号的计划。

其实甲字一号的计划是赌,他的计划,也在赌。

那么就希望,两个赌加起来,能有一个好的胜算吧。

“喏!”

甲字一号明亮的眼睛带着一丝诧异,看了一眼刘云,掷地有声的应了一声。

用和黑夜融为一体的黑袍裹住面貌,甲字一号快速的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九宫司第二宫,这个在刘云的命令下,王廷网络江湖人士,组建起来的速成班。

在这个瞬间,让刘云看到了无比灿烂的希望。

它在如今可能还有很多的问题,但刘云看到了它的效率,看到了它森严的组织。

这已经满足了一个刺客组织,基本的要求!

第三十九章 挣粮草的刘云

刘云走进了一个死胡同,一个战争经济双面夹击,四面封锁的死胡同。

凉州地的战事,大概成了一团乱麻,刘云勉强倒是理出来了个大概。

而经济……就更加的糟糕了。

刘云的经济,只是钱粮的富足与否。

而在现在,和董卓一手推动的大汉朝末年经济危机一般,刘云也遭遇了经济危机这个该死的死胡同。

直白点,他没钱粮了!

别人的割据是死命的往自己府库里塞东西,用战争的方式攫取财富。

相比之下,刘云就很高尚了,他是死命的往外拿东西。

将战争攫取而来的利益,分给了这片土地上的人民和军队。

这是一个美好的作风,可显然不是理智的作风。

如今,即便是以战养战的方式,刘云都已经有些捉襟见肘了。

枹罕城中的钱粮辎重被清点了出来,于是在这高台之上,刘云不但发愁着韩遂的战术,也开始发愁接下来的钱粮。

宋建苦心经营的枹罕城,勉强能够让刘云养活手下这近四万的大军一个月。

仅仅一个月!

公孙禄在一个月前的谏言,转眼就成了真。

分地于民,减免赋税,压榨了刘云的收入。

出云山大批的工匠,给士兵们分发粮饷,这是刘云最主要的支出,也是一个巨大的窟窿。

虽然这些事情,造成了如今岌岌可危的局面,

但这都是刘云想要做的,以一个现代人的思维,用人应该就是这么个用法。

即便困难重重,但刘云也不想随了历史的大流,把他这个穿越者,变成历史土著。

可接下来的局面该如何破解?

在那一轮孤月下,刘云感觉自己身上的担子陡然间沉重了许多。

思来想去,还是得以战养战!

这是最直接,最粗暴的办法。

刘云的脑子里没有那么多花花绿绿的东西,他想了一圈之后,觉得既然他现在是缺粮,那就奔着抢粮算了。

缺什么弄什么,这才应该是办正事。

一下子,刘云连眼前这花里胡哨的战事都看明白了。

不管怎么打,奔着抢粮就算了呗。

“来人!”

一声沉喝,刘云的黑衣飞扬,眼中闪烁着精光。

亲兵快步出现在了刘云的面前,“主公!”

“传令,着令王治伺机而动,截韩遂所部粮草辎重。另,令姜正绕道北上,至榆中以南,伺机而动,截取城中粮草。特别嘱咐一下,粮草第一,打仗第二。”刘云沉声吩咐道。

“喏!”亲兵领命而去。

很快便有两路斥候,带着刘云的军令,快马出了枹罕城,分道扬镳分奔南北。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这是一句脍炙人口到连三岁小儿都能念叨出来的名句。

然而刘云知道,韩遂的粮草不是那么好夺的。

但这一战无可避免,如今只是有了一个明确的目标,抢夺粮草。

打败他们抢夺,和想其他的诡计抢夺,这只是方法的区别。

子夜应该是到了,但刘云没有丝毫的睡意。

今晚,对于很多人来说,应该是一个不眠夜。

枹罕城中的火焰平息了,惶恐的百姓睁着庆幸的目光回了家。

刘云麾下仅剩的两千骑兵,将这座城池紧张的布防。

密探和斥候奔走在荒野群山间,像一个个的幽灵。

一封情报,被身披白霜的密探,悄然送到了刘云的案头。

韩遂在晨光熹微时,出兵了!

整整五万的虎狼之师,涌出了金城之后,便分兵两路。

一路直扑榆中城,一路却扑向了庞德藏兵之地。

庞德要完!

刘云在看到这份情报的瞬间,脑子里第一时间便蹦出了这个念头。

韩遂这样的打法,很显然是知道庞德的排兵布阵。

若不是庞德军中有人通风报信,便就是韩遂的斥候早已将庞德军的动向摸了个清楚。

五万人对三万人,这一战,庞德赢的概率实在是太小了。

不过,马超和马岱的人马应该也就在周围了,如此,胜率对半。

姜正按照时间推算,也差不多是到榆中了,突袭金城抢粮,胜率再提一成。

提笔在地图上榆中的位置打了个叉,刘云将目光缓缓移到了南方。

既然韩遂已经摸清楚了榆中周围的情况,那南边这一支人马,他会怎么安排呢?

他应该还不知道宋建的脑袋已经被挂在了城门上,这其实是一个可趁之机,只可惜可用的兵马太少,难起作用,刘云颇为遗憾的感慨道。

“主公,白石城有消息了。”

一身老农打扮的密探,快步走了进来。

“讲!”刘云神色一震,忙问道。

密探顿首说道:“禀主公,韩遂大军并未进驻白石城,而是直扑狄道,他们于丑时借道白石城,如今应已兵临狄道城下,兵力多达四万人。不过,他们将粮草辎重屯于白石城,留有五千兵马看守。”

刘云忽然间来了精神,一下子比连喝了两杯咖啡还要清醒。

真他娘的是瞌睡遇见枕头了,原来韩遂借白石城的目的是为了屯粮食。

这注意打的是挺好的,如果宋建犹在,那应该是一个很稳妥的办法。

韩遂肯定是为了防止被人截粮,才做的这么一个安排。

可惜,他应该没有想到,如今的枹罕已然姓刘了。

王治的直觉还是挺灵敏的,这一步棋,先手一步,为他们赢得了很大的机会。

“只是……”

就在刘云格外兴奋的时候,密探偷偷瞥了一眼刘云的神色,忽然有些欲言又止。

听到这个只是,刘云脸上的笑容渐渐暗淡,凝神问道:“只是什么?”

“只是,我军骑兵与韩遂的大军正好撞上了,然后……就被打散了。”

密探低下了头,低声说道。

刘云刚刚好起来的心情,瞬间糟糕的像是六月的雷雨天,阴云密布。

“损失如何?”刘云控制住自己的情绪问道。

密探的头又低了几分,回道:“初遇便伤亡过半,被冲散后就不知情况了!”

刘云有些无力的挥了挥手,说道:“下去吧,盯紧韩遂这支人马的动向,随时向我汇报。”

“喏!”密探应了一声,缓步离开了房间。

福兮祸之所倚,刚刚的兴奋劲还没过去,转眼就听到了这个该死的噩耗。

这运气也算是背到点子上了,怎么就刚好和韩遂的大军撞上了呢。

三千骑兵碰上数万大军,这个结果,根本不用去动脑子,真正的鸡蛋碰石头。

“主公,云儿小姐来了。”

就在这个时候,亲兵忽然间走进来禀报道。

刘云一下子被惊到了,云儿?大晚上的跑这地儿来干嘛?不知道这是在打仗吗?

当刘云内心疑问三连的时候,顶盔戴甲,一副男儿打扮的王云儿已经走了进来。

“王云儿见过主公!”

王云儿露出两颗小虎牙,弯弯的眼睛中眯着笑,甜甜的冲刘云喊了一声。

刘云没好气的瞪了王云儿一眼,挥手示意亲兵离去。

“大半夜的,你跑这儿来干嘛?失心疯了?”刘云板着脸问道。

王云儿嘴一撅,嘟囔道:“连冀县六十岁的大爷都知道上阵杀敌,我为何就不能?”

“就你这细胳膊细腿的,你想什么呢!碰见一个体格壮硕的,一胳膊就能把你给打飞了,还杀敌。”刘云没好气的训斥道。

这小丫头片子,长得挺漂亮,胆子也有,就是脑子不太好。

王云儿一屁、股坐在旁边的条椅上,不服气的说道:“主公,你可别瞧不起人,我最近跟山上那些大兄弟可没少学杀人的手段,短刀在我的手中可都能挽出花来了。”

刘云背着手盯着王云儿,问道:“你不是去学打铁了吗?怎么还学上刀法了?”

王云儿犹如蓝宝石一般的眼睛,俏皮的滴溜一转,嘿嘿笑了起来,“我这不……都学,都学嘛!”

刘云略感头疼,这男人带孩子就是不太靠谱。

瞧瞧王治这个大老粗干的好事,这么灵秀可爱一丫头,偏偏喜欢一些男人干的事情。

“你怎么来的?”刘云板着脸问道。

王云儿有些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说道:“跟着山上那些大兄弟一起来的。”

“所以,你是一直在城内?”刘云猛然瞪直了眼睛。

王云儿竟然还比他早到枹罕城,这丫头是真的疯了啊。

小鸡啄米一般轻轻点了点头,王云儿说道:“嗯……对啊,我本来也想去白石城的,可被他们给发现了,死活就是不带我去。”

“那是谁把你从出云山带到这儿来的?”刘云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怒意问道。

要让他知道是谁这么干的,一定拔了他的皮。

把这丫头带到战场上,担心少死一个啊?王八蛋。

王云儿立刻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忙说道:“主公,你误会了,我是偷偷跟在他们后面来的,之前他们并没有发现。在我想跟着他们去白石城的时候,被发现了。”

“你想的可是真野!你跟着去白石城干嘛?这一次,我信你说的,不然他们几个就等着挨鞭子吧。”刘云板着脸故意说道。

王治浴血拼杀在前线,要是王云儿出了差池,他都不知道该如何向王治交代。

王云儿哭丧着脸,可怜巴巴的说道:“云哥哥,干嘛这么凶嘛!我也是想帮点忙嘛。”

“你老老实实呆着就算是帮大忙了,求情的时候倒是想起来叫云哥哥了,你不是一直拎的挺清楚的嘛。”刘云没好气的说道。

王云儿鼻子一皱,弱弱的说道:“云哥哥,这都是我阿翁要求的。他说了,云哥哥是他的主公,那自然便是云儿的主公,不可没大没小,不可逾矩。”

“奥,是嘛?云儿,你是不是忘了初次见面之时,你便说过,你可我的人!”

刘云眼中带着一丝邪邪的笑容,俯身看着王云儿那张精致可爱的面容。

咫尺之间的距离,让王云儿的呼吸不由急促了几分,脸上悄然密布红晕,像是喝醉了一般。

“云哥哥,那……都是玩笑话呀,你如何能当真呢。”王云儿支支吾吾的说道。

这声音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带着一丝丝糯米般的甜糯。

“我一直挺当真的。”刘云用低沉的声音说道。

他本想吓唬一下王云儿,可看着王云儿那张精致到如同瓷娃娃一般的面孔,还有那未点朱红,却红润有致的薄唇,心中不由有一丝雨后春笋般的悸动。

这样眼对眼的沉默,只是片刻的功夫。

然而两人却好像已过经年累月一般,呼吸都不由得变得急促了起来。

他们的眼中,也似乎都了一些其他的东西……

距离,在以微末的变化慢慢缩短着。

王云儿长长的睫毛,轻轻抖动来了一下,微微扬起了下巴。

那像是一种暗示,也像是一种表示。

刘云的心跳,在忽然间加速,身体慢慢的靠了下去……

“报——!”

就在这时,一声高喝打破了宁静而美好的氛围。

刘云和王云儿忽然间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一般,连忙分了开来。

亲兵快步跑了起来,禀报道:“主公,白石城紧急军情,王将军已率军攻下白石城。”

刘云猛的振臂,一脸的兴奋。

压抑了一个晚上,终于盼来了美好。

“损失如何?”刘云追问道。

亲兵也颇为激动的说道:“两人!”

“两人?!”这个答案,把刘云给震住了。

亲兵大嘴一咧,说道:“主公,还真是两人,为暗箭所伤。据斥候来报,在王将军攻打白石城之前,城内发生了混乱,韩遂所部押运粮草的部将皆被杀,致使群龙无首。王将军兵马临城,群龙无首的将士便举城投降了。”

“战损两人,史无前例的胜仗啊!”刘云颇为激动的说道。

甲字一号真的把这差事给办成了,他娘的,干得漂亮!

掐着手指在房中绕了几个圈,刘云吩咐道:“派两路斥候出去,一路通知马腾将军,合围韩遂这一路抄后路的大军。另一路,命令盖勋将军派出骑兵,依托地形袭扰这支军马。”

“喏!”亲兵顿声领命。

一场胜仗,就连亲兵的脖子都粗了几分,声音也不由的高亢了。

在亲兵退出去之后,脸上红晕犹存的王云儿忽然一把搂住了刘云的脖子,激动的喊道:“云哥哥,我阿翁胜了!胜了!”

“嗯……嗯……我知道。”刘云有些不知所措的应着。

王云儿身上的软甲,有些控制不住她的身材,硬中带软,撩的刘云有点心慌。

这丫头,在这个年纪,发育的实在是有些过分了。

当激动的劲头过去,王云儿这才猛然间意识到自己刚刚干了什么。

瞬间,她的脸红到可以直接拿出去当红灯,又像是喝的上了头一般,格外的可爱。

跐溜从刘云的身上滑下来,王云儿尴尬的撩了撩自鬓边垂下来的秀发。

“云哥哥,白石城中的混乱,是山上那些刀客大兄弟做的吗?”

害羞也阻挡不了刘云儿的好奇心,她微抬着头,有些小不好意思的问道。

刘云瞅着刘云儿,忽然笑了起来,“那是九宫司的人!”

“九宫司,这名倒是挺好听的,嘻嘻。”王云儿嘻嘻一笑说道。

刘云无可奈何的笑了一声,说道:“因为是我取的,这眼看着就天亮了,你赶紧休息一下吧。天一亮,大军将开拔。”

“啊?要走啊?”王云儿睁着一双充满求知的大眼睛问道。

刘云点了点头,在书案后坐了下来,说道:“接下来的战场在狄道,留在这里干嘛?”

“奥。”王云儿撅着嘴应了一声,目光四下里扫了一圈,又问道:“我上哪睡去?”

刘云信手一指房间里的软塌,“就那儿。”

“啊?!”王云儿忽然惊慌的喊了一声,弱弱的说道:“我真的跟你一起啊?”

刘云一愣,直勾勾的看着王云儿,这丫头是故意的呢,还是故意的呢?

看在还有正事要安排的面子上,刘云放弃了继续逗王云儿,摆手说道:“你睡吧,我不睡了。”

王云儿这才脸上满带着不好意思,怯生生的缩到了榻上。

不过,奔波了一天一夜,她早已被累的够呛。

眼睛眯上没几分钟,就陷入了睡梦中,还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刘云嘴角带着笑意,看了一会儿,便离开了房间。

王云儿这丫头,有时候真的是傻的可爱,但野起来,也够吓人的。

刘云吩咐亲兵,张榜安抚受到惊吓的百姓,又将府库一应钱粮辎重统统装车,拉往了冀县。宋建手下那些将军百官的宅邸,刘云同样一个也没有放过,统统都给搜刮了一遍。

资源,毕竟是一点一点累积起来的。

而且,刘云现在是真的穷,看见什么都眼红。

这能有一点是一点,管他苍蝇腿还是蚊子腿的,只要有肉就成。

刘云入枹罕,大概就相当于土匪进了城,不但杀人,还要越货。

王治踩着朝阳升起的影子,带着大军回了枹罕城。

出征的时候,是六千的骑兵,回来倒是多了四千余的步兵。

只不过骑兵少了一千余人,是那支分兵出去攻打白石城,被打散的骑兵。

除此之外,缴获了大量的粮草辎重,这是最让刘云激动的。

有了这些粮食,他终于少发愁几天了。

不当家,真他娘的是不知道柴米油盐贵呀。

“主公,虽然粮草危及,但末将是真佩服主公这统兵之法。三千人的骑兵,阵亡一千余人,剩下的竟系数抵达白石城下,我当时看到那些将士的时候,着实分外惊讶!功勋卓著的将军,末将知道不少,可能做到如此地步的,少之又少。被打散的将士,多半都会逃离战场。”

王治和刘云走在晨光普照的石街上,王治由衷的说道。

刘云淡然说道:“这没有什么好惊讶的,因为我每个月都会发给他们粮食。在这个人普遍都吃不饱肚子的时候,粮食才是最珍贵的东西。当兵是在拿命换粮食,百姓也是在拿命去填饱自己的肚子。这些士兵,有我们每月发给的粮饷,不但吃饱了自己的肚子,还顺带能养活家中的妻儿老小,你觉得他们会舍弃这个战场吗?”

这是一个悲哀的时代,所以,刘云宁愿自己绞尽脑汁去做小人,也想做点好事。

王治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笑着说道:“所以,末将便将这条命卖于主公了。”

“别这么说,命始终是你自己的,永远记得留得青山在,才有美好的未来!好了,命令大军开拔吧,我们去狄道凑一凑热闹。”刘云拍了拍王治的肩膀说道。

这是人命比粮食还要便宜的时代啊,什么时候才能有所改变呢?

刘云在心中盼着,也给自己强调着,同志仍需努力啊!

杂色的战马,黑色的铁甲,犹如一道洪流,出现在了枹罕城的街道上。

铿锵的马铁声,像是来自地底深处的战鼓,沉闷的敲击着。

马上将士昂首挺胸,目光睥睨天下!

心中的战意,满腔的豪迈,都是自己的选择和手中的环首刀所给予的。

衣衫褴褛的百姓,一个接一个的从两边层次不齐的屋舍中走了出来,安安静静的跪伏在了街道的两侧,渐渐越来越多。

“愿府君大人凯旋而归!”

人群中,一个老迈的声音,忽然一声高喝。

“愿府君大人凯旋而归!”

百姓用热切的眼神看着刘云和他的将士,高举双手大声呼喝。

整齐的声音,像是一道热浪忽然击在了刘云的心头。

冀城的百姓,枹罕的百姓,为刘云证实了他先前那些决定的正确性。

百姓能够真心实意的买账,便足以证明,他做的这一切是对的,是有道理的。

这便值了!

相比起用道德匡扶百姓的心意,刘云更喜欢用实打实的好处。

冲数不胜数的百姓挥了挥手,刘云在亲兵的簇拥下,策马离开了枹罕城。

榆中,狄道。

这两处地方,如今恐怕早已打的翻天了。

一宫的密探到如今还没有传来最新的消息,已经足够看出战事的焦灼了。

十数万人的战场,密探想要打探消息,难度也增加了不少。

也不知道姜正那边如何了?

派出了两千骑兵,带着那些投诚的士兵,押送粮草绕道龙桑城,去了冀城。

连同送走的,还有王云儿!

累了一天一夜,把这丫头似乎真给累到了,被刘云扔到马车里都没有弄醒。

于是,刘云就这么不声不响的把她给发配了。

随后,刘云和王治带着剩下的人马,抄山野小道,直奔狄道。

战事尚未有定论,刘云已经在琢磨着该从马腾的手里讨要点什么好处了。

给他帮了这么大的忙,地盘可以不给,但粮草他总该是要意思意思的吧?

刘云现在眼里没有其他的,只有粮草,越多的粮草越好。

第四十章 毒计安天下

金城方向终于有消息了。

姜正这小子做了一件相当膈应人的事情,他几乎把金城夷为了平地。

刘云军中的投石车,早已不是普通的投石车,如今所用的都是填充了黑火药的巨石。

而姜正这小子也是真舍得,强弩压阵,万箭齐发,随后就拿投石车不要命的砸城。

金城关厚重的城墙,硬生生的被他砸开了一个大口子。

随后大军入城,不为攻城,只为抢粮。

将金城劫掠一空之后,大军立刻转道南下。

攻势太猛,速度太快,韩遂都没反应过来。

等到他分兵来追的时候,已经不见人影了。

看着密探送来的消息,刘云乐的半天没合上嘴,妈蛋的,终于有粮食了。

姜正这一手趁哄作乱,浑水摸鱼干的还是挺漂亮的,相当有刘云的特色。

“主公,如今总算可以放心了。”王治笑着对刘云说道。

刘云淡淡一笑,说道:“也只是暂解了燃眉之急,和其他的割据势力相比,我们始终还是穷。地处西北边陲之地,本就物产不丰,这也是不得已的事情。”

王治摘下头盔,摸了一把额头的汗水,对刘云说道:“主公或可组建商队,前往关中,关东,巴蜀等地以铁器、纸帛、盐、毛衣换取粮食。以我之丰盈换取他人之丰盈,互通有无。”

刘云摇了摇头,说道:“这确实是一个办法,但太慢了。如今汉阳为凉州地人口之最,将士倍增,靠商队短时间内难以解决眼下的难题。不过,商队确实应该组建。”

“那恐怕唯有抢了!”王治嘿嘿一笑,说道。

抢劫,这算是他的老本行了。

“在九州大地上,做一群让士族胆寒的强盗,我觉得还是很不错的。今日,我们先把马腾抢了再说。”刘云邪魅一笑,说道。

王治侧头看着刘云那张秀气的面孔,暗暗点了点头。

不愧是他的真命主公,这行事做派,太符合他的心中所愿了。

只是,马腾如今不是盟友吗?难道还要抢他的?

“将军,前方发现敌方斥候。”

斥候的汇报打断了王治,想要一探刘云心中究竟的想法。

王治只是觉着,打劫马腾,应该提早做准备,此时恐怕稍微有些晚。

“可有发现韩遂所部大军的动向?”王治问道。

斥候颔首禀道:“战于狄道城下!”

“帅旗为何?”王治沉声继而问道。

斥候回禀:“上书马字!”

“马?”刘云轻咦了一声,说道,“韩遂部下八将,只有一人姓马,应该是马玩无疑了。”

王治点头说道:“韩遂应该是恨主公入骨了,这马玩不论是个人武力,还是排兵布阵之能力,在八大将中,皆为末流。这八大将第一名的,已经被主公给砍了。”

“你是说梁兴?那是被你炸的,不是被我给砍的。”刘云纠正道。

他若是有砍梁兴的实力,打仗就不用被这帮人像保护幼崽一般,保护在最后方了。

王治笑说道:“但他终究是败在了主公的手中!”

“所以就连袁绍都派人来了,可谁又知道,我只不过投机取巧罢了。当然,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刘云撇嘴说道。

这个时代车马很慢,但上层的消息流通并不慢。

割据汉阳,刘云的名字,如今也应该是被天下所知了。

对于刘云这番话,王治不敢苟同,他不觉得这是运气使然。

能崩裂山川的武器,在这世间,应唯有主公拥有,这便是实力。

“主公,马玩的斥候已经发现了我们,我等何时进攻?”王治说起了正事,问道。

刘云纵马上了山巅,远远的眺望着坐落于上古河床之上的狄道城。

沟壑纵横的山峦阻拦了视线,刘云只能勉强看到一点。

密密麻麻的人,眺远看去,就像是一只只的蚂蚁。

和这片山河相比,人终究是渺小的,伟大的只是生命。

伸手抓了一把山野间凛冽的风,在王治跟上来之后,刘云说道:“先等!”

“等?”王治浓厚的眉毛挤在了一起,奇怪的反问。

刘云说道:“我们在这里,给予马玩的是一种威胁。他们的斥候是发现了我们,但应该难以确定我军到底多少人马,盖勋的人马也到了狄道以东二十里的地方。”

王治终于明白过来,说道:“主公是打算逼迫马玩有所动作?”

“我不逼他,他肯定也会做点什么的,譬如分兵拒之!”刘云嘴角带着淡笑说道。

王治明白了刘云的意思,动则原形毕露,静则虚实不明。

四千骑兵屯于此处观望,马玩只知道有马腾的援军到来,却并不清楚是多少人。

可这四千兵马,若是杀出去,一切就明了了。

马玩领着数万大军,自然不会怕了这区区四千人的骑兵。

王治问道:“主公,这应该算是疑兵之计了吧?”

“你若是这么理解,也可以这么说,总之是诈唬人的!我们的牌并不好,那就不能玩明牌,先唬一唬他,想办法诱敌深入。”刘云观察着周遭的地形,对王治说道。

王治那像是浓墨点染的眉毛,扭的越发的紧了。

只要和刘云商讨起这排兵之法,王治就觉得自己像是个废物,作为一军之将,他大概也就只能是冲锋陷阵了,动脑子的事情,根本就不是他玩的通的。

就如刚刚,刘云这一番话,他总共就明白了俩字:吓唬人。

至于其他的什么牌明不明的,王治根本都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想问刘云这番话中的含义,可王治这老脸又有些抹不下去,他好像一直都在问一些很白痴的问题。

犹豫了一番之后,王治还是放弃了问哪是什么牌,而是问道:“主公,若马玩并不上当该如何?”

刘云长呼了一口气,酷寒的天气下,一张口便成了白雾。

王治所问的,也是刘云此时正在考虑的。

虽然脑子在高速运转,可办法寥寥无几,刘云终究还是摆脱不了一个俗人的范畴。

并没有直接回答王治的问道,因为刘云如今也没有一个答案,而是说道:“我们截了马玩的粮草,你觉得他是知道了还是没有?”

王治很果断的摇了摇头,回道:“肯定尚不知情,辎重官被杀,其余将士皆被擒。马玩迟早会知道,但绝不会这么快就知道。”

刘云眼帘微垂,说道:“没有了粮草,这便是一支孤军,留给马玩的选择也就只有两条,率军北上,寻求韩遂的补给。亦或者背水一战,攻下狄道。”

王治轻嘶了口气,他有些明白刘云的意思了。

“故而主公要等,等马玩知道粮草被劫。”王治凝眉说道。

刘云搓了搓冻的有点僵硬的手,说道:“这只是其一,马玩率数万之众,兵力数倍于我们,硬拼咱们也拼不过,那就只能玩手段了。马腾分兵三路,城中兵马虽然不知道还有多少,但肯定不会多。你我如今只有四千骑兵,盖勋也不过八千人。”

王治习惯性的从左往右抓着胡子,陷入了沉思。

这一战,为何他总觉得必败无疑呢!

“马玩这一支大军的忽然出现,马腾应该被吓得不轻。本以为智计无双,胜券在握,只待韩遂入瓮便可,谁知道一夜之间天降雄兵数万围了城。我总觉着韩遂的后手,恐不仅仅如此。”刘云说道。

王治疑惑问道:“主公为何如此认为?”

两人下马,沿着积雪覆盖的山脊,缓步走着,刘云说道:“如果不将我们计划在内,韩遂的兵马调动,是正好克制马腾这一计谋的手段,而且还是以众低寡,压倒性的安排。我们便有理由怀疑,马腾军中有人叛向韩遂了。”

刘云在给王治分析,同时也是在给自己分析。

现在看似大家都将牌摆在了明面上,可每个人的手中依旧捏有不少的暗牌。

这其中最最主要的,还是韩遂。

王治心神一震,惊讶说道:“比如有人在狄道城中为内应?”

“这也不是不可能,对于我们而言,只是防着这一手就行了。狄道之战,马腾始终是东道主,我们只是援军。若马玩上了我们的当,分兵据我们与盖勋两路军马,那我们便有机可趁。”刘云徐徐说道。

话题虽有些飘,但王治总算清楚,接下来的战事该如何了。

“袭扰之术?”王治带着一丝不太确定问道。

刘云点了下头,其实,他并不喜欢用这一招。

像蚊子一般盘旋周围,伺机袭扰敌人,完全是实力不够的表现。

若实力充足,碾压过去就是了,哪还需要费这些脑子,去搞这什么劳什子的袭扰。

说白了,依旧还是微末之流。

终究还是实力不足,自己的短处,刘云得认。

掐了一根枯萎的草叼在口中,刘云手指指向了洮河,“洮河,从龙王宫殿流出的河水,自南向北汇入鹯阴河,在这西北地,是最大的一条支流。若我是马玩,直接掘河,淹了马腾。”

王治认真的看了一会儿,觉得这个法子可行,不由有些担心起来,“主公,万一马玩真的这么做呢?”

“那他还算是个聪明人,但这件事做起来有难度,马玩一时半会做不了。想要水淹狄道城,他还得在下游建坝,迫使洮河改道,涌入狄道城。”刘云撇了撇嘴说道。

这一损招,历史上干过的人不少。

但刘云干不出来,他还是过于仁慈了,打仗总是会想到百姓的伤损。

“等着吧,看看马玩接下来怎么玩。韩遂当时想将我与盖勋将军困死在金城关下,如今风水轮流转,倒是轮到他吃一吃这苦头了。”刘云用调侃的语气说道。

当刘云和王治舍弃了军队,站在山脊上看风景的时候。

与此地相隔数座山的狄道城,正打的火热。

马玩的攻城并没有任何虚头巴脑的东西,他是个老实人,所采取的完全是稳扎稳打的战法,近五万士兵,梯次攻击。

战鼓如骤雨狂风,弓箭手箭雨压阵,步兵架起数十座云梯与冲车。

攻击城内士兵的同时,疯狂的想尽一切办法破坏城墙和城门。

这是最常规,最普遍的打法。

但在绝对的兵力优势下,狄道城更像是洮河之上,一艘风雨飘摇的孤舟。

已经整整一天的时间,敌军一刻未停的攻城,这已经不知道是多少波了。

马腾亲率亲兵护卫上城防御,但对战局并没有什么助益。

虽有坚城,可惜寡不敌众,准确而言,应该是困守孤城。

四面受敌的现状,让马腾连一丝的消息都无法传递出去,派出去了几路斥候悉数被灭,还差点被敌军趁机攻进了城。

“主公,不如诈降吧,如此下去,实非良策,城破只是早晚。”麾下大将周真忍不住谏言道。

马腾扔下左手中高举的残破盾牌,振声喝道:“誓死不降!”

“主公!”周真着急的唤了一声,说道,“诈降而已,将马玩竖子哄骗入城,设伏兵杀之。届时,这数万之众,群龙无首,必做鸟兽散。”

马腾鹰隼般锐利的目光一挑,说道:“不降!”

周真长叹口气,说道:“主公,刘云、盖勋援军迟迟未至,如此还不明显吗?”

马腾忽然一把拎住了周真,喝道:“周真,你想要说什么?”

周真一脸焦躁的说道:“主公,刘云这贼子定有二心啊!说不定他早已和韩遂串通一气了!否则为何马超、马岱二位将军刚拔营北上,这马玩便犹如神兵天降一般,出现在了狄道城下,世间怎会有如此巧合?”

马腾的目光渐渐多了一丝的阴沉,他如老树根般遒劲的拳头,缓缓松开了周真。

“你的意思是……公孙禄这老贼骗我?”

周真平息了一口气,说道:“主公,这还不分明吗?狄道被困,盖勋近在眼前,以汉阳日夜不停活动的斥候,他怎会不知?可如今我等已被困整整一日,盖勋援军迟迟未至,这如何还能称得上为盟友?”

马腾心中的想法缓缓动摇了,他始终将这一切归结于韩遂的算计,并未做任何深思。

如今听周真这一席话,他忽然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若我三思!”猛的一拳砸在了柱子上,马腾随后大步下了城楼。

被羽箭扎的如同刺猬一般的柱子,在马腾走后,忽然龟裂,轰然倒地。

“主公……”周真忍不住又喊了一声。

看着马腾的背影消失,周真脸上的焦急之色褪去,嘴角勾起了一抹冷笑。

招手唤过亲兵,周真贴耳吩咐道:“今夜戌时……”

……

甲字一号像是鬼魅一般出现在了刘云的面前,这些在加入出云山之前,本就浪迹世间的刀客,行事多半诡异。

“今晨为何没有见到你们的踪迹?”刘云窝在现挖的山洞里,像个野人。

王治这帮不像人的家伙,穿了毛衣一个个直呼太热,可刘云实在是有些扛不住。

所以,他只好让人挖了个小山洞,点了一堆火,让他暂避严寒。

甲字一号蒙在斗篷下的俏脸,恍若机械,闷声说道:“寻了个人!”

“什么人?”刘云抬头问道。

甲字一号说道:“白石城外南三十里荒野中有一剑客,一身剑术已臻化境,我想请他上山。”

“成功了吗?”刘云问道。

甲字一号嘴角微微一动,说道:“未曾见人。”

刘云伸出双手烤着火,沉默片刻后说道:“那倒挺可惜。”

“嗯!”甲字一号应了一声,他的回答永远好像这么简单干练。

刘云抬头瞥了一眼甲字一号,问道:“万军之中,有没有把握取上将首级?”

“没把握!但我可以试一试。”甲字一号毫不犹豫的说道。

刘云抽回手,目光直勾勾的盯着攒动的火焰。

马玩并没有上当,即便他已经发现了有两路兵马靠近,却并没有做任何的举动,依旧卯足了力气攻打狄道城。

就好像他的眼中除了狄道这座孤城之外,并没有其他任何的东西。

所以,刘云的算盘落空了。

而面对数倍于己的敌人,狄道这一座孤城,应该坚持不了多长的时间。

更何况,刘云还有另外一种怀疑。

因此,他不得不考虑其他的办法,去解救自己的这位盟友,凉州悍匪马腾。

二宫的刺客,是一个可以尝试一下的办法。

但刘云又怕这好不容易拉拢起来的一点人手,就这般折损了。

这些人还真都是宝贝,死一个就会少一个,培养起来格外不易。

而且,再厉害的刺客,也绝对不可能战胜大军。

甲字一号忽然说道:“主公,用毒如何?”

“毒?厉害吗?”刘云猛然问道。

甲字一号忽然有些天真的仰头想了想,说道:“可致人生幻,心性大变。”

“出现幻觉?心性大变,躁狂?”刘云眼中不由出现在了一个个小星星。

甲字一号沉吟了片刻,“嗯……大概,差不多。”

“卧槽,你他娘的简直是我的福将啊!”

刘云兴奋的站了起来,激动的搓着手,冲出了山洞。

“王治,给老子滚过来。”刘云大吼了一声。

山脊上,正观察着狄道战事的王治闻言,三步并作两步,冲了下来。

“主公!”

刘云喝道:“带人去马玩的阵中耍一耍,将二宫这些人带上。”

“啊?”王治没太明白刘云这番话的意思,惊讶问道。

“冲杀一圈便是!”刘云说话间,又想起一事来,遂问甲字一号道,“这样,我们自己人是不是也会中毒?”

“会!”甲字一号的答案很肯定。

“有什么办法?”刘云追问道。

跟这家伙说话,真是太他娘的累了,但看在福将的面子上,刘云忍了。

“蒙住口鼻便可!”甲字一号说道。

看向了王治,刘云说道:“听到了吧?去给马玩投毒,所有士兵用湿布蒙住口鼻。对了,战马的口鼻也用湿布蒙起来。”

王治有些不太确信的问道:“主公,这……可行吗?”

“没做我也不知道,如果不成功,就让甲字一号去龙桑城放马。”刘云大手一挥说道。

他现在上哪知道行不行的,如果都没辙想了,就死马当活马医吧。

如果这还是不行,那就没得办法了,唯有强攻。

即便是从汉阳再度调兵,马腾这个盟友还是要救的,他比较值钱。

“喏!”

王治领命,带着甲字一号下去准备。

刘云折身返回那个勉强能缩个他的山洞中,继续发呆。

反反复复的想,绞尽脑汁的想,这该死的战争,总该是会有一些办法的。

他现在是真羡慕诸葛亮那个脑子,怎么算到的啊?

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

现在身处其境,刘云总算是能体会到这一句话是有多么的牛比了。

他娘的太不科学了!

普通人的脑子,终究还是没法理解那些天才的思维。

眼前的战事还没个注意,但刘云对未来的安排,已经有了打算。

等这些战事既定,必须进军巴蜀,抢粮第一,占地盘为二。

先把诸葛亮和刘备的后路给截了,到时候看他们怎么办。

这样的三国,应该会有趣很多。

第四十一章 还是做个小人吧

有生意头脑的人,做什么都能成生意,没有生意头脑的人,一不小心所有的就变成了抢劫,刘云自然是后者。

而且,对待敌人,他还是一个不择手段的人。

于是,他用抢劫的手段把马玩的妻儿老小全家一百二十余口人,从金城劫掠来了。

九宫司的手腕,已彻底的开始崭露头角。

自金城至狄道,相距一百五十余里路,一宫的密探仅仅用了三个时辰,便将人带来了。

刘云在那个狭小的山洞中思来想去,明白了一件事情。

他终究只是一个普通人,来到这大汉朝的末年,也仍旧是一个普通人。

他没有三头六臂幻化万千的神通,也没有预知未来吉凶祸福的能力。

做不到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

也并没有集智慧与美貌于一身,美貌,刘云承认他是有的,但智慧,还是省省吧。

既然逃不出普通这个圈子,也想不出不普通的智谋来,刘云便只能用恶心的招数了。

普通的人大概就像是一个点,往高明处走,就变成了无穷大的天才。

而往恶心处走,便成了无穷小的小人!

为了赢得一场战争,保存自己的实力,刘云选择了做一个无穷小的小人。

毕竟,他只是一个普通人。

甲字一号这位福将也失策了,他的毒,在近五万的大军中所造成的损失,大概就相当于一场小型的混乱。

借着毒雾的掩护,王治和他麾下的骑兵,倒是损失不大。

但计谋,是个失败的计谋。

不但没有威胁到马玩,反而给人家露了底牌。

于是,刘云也就不遮遮掩掩的故布疑兵了,带着马玩的妻儿老小,刘云堂而皇之的上了阵前。

一百二十多人除了小孩子之外,其余所有人被捆缚成了一条绳上的蚂蚱,被刘云当成了盾牌。

当刘云率军出现,马玩的右翼军立刻围了过来。

一波箭雨射住了阵脚,刘云策马向前,扬声喊道:“对面的,给老子长长眼啊!这可是你们家将军的妻儿,要是哪个不长眼的一不小心箭射歪了,弄死一两个,这个责任我可不负!”

效果简直不是一般的棒,刘云话音落地,对面如山岳一般的军队,瞬间连一根羽毛都再没扔过来。

士兵不认识是正常的,但领军之将,对于自家主帅的家眷多是认得的。

斥候像散落的流星自右翼军中奔出,匆匆忙忙奔向了马玩所在的中军。

刘云很淡然的等着,在这数万双眼睛的注视下,做这么恶心的事情,还真是有些不太自在,感觉每一双眼睛都充满了鄙夷和唾弃。

“王治,你这老小子该不会也羞于与我为伍吧?”刘云斜着眼看向了王治。

敌人这么认为是完全可以理解的,但自己的部下要是也这么认为,那他娘的就过分了。

王治咧着嘴,用笑声掩饰了自己的心声,说道:“主公,您自然是我永恒的主公。只是如此行事,实在非君子所为。”

“我就知道你这嘴里肯定吐不出什么好象牙来,果然是这话!办法是小人了,但我总觉得要比你们都死了要好,你觉得呢?”刘云直视着王治的眼睛问道。

王治愣了一愣,自打在出云山上跟了刘云起,王治便一直知道刘云惜兵如子。

但在此时此地听到刘云这番话,王治还是忍不住心神动荡。

一个将士兵的性命看的比自己名誉还要高的主公,世间难寻第二。

“主公,末将愿同为小人!”王治长揖一礼,掷地有声的喝道。

刘云笑着摆了摆手,说道:“没想着让你们当小人,只求理解,哈哈。”

“吾等愿随主公同为小人!”

刘云身后四千精骑,高举环首长刀,忽齐声喝道。

声音如雷霆滚滚,随洮河之水翻滚而去,听的对面敌军,一个个目瞪口呆。

都当小人?这什么主公啊这?!

这可能是马玩军中将士,统一的一个想法。

刘云嘴角勾起一抹浅笑,这个小人当的就挺值当了。

马玩的黄牙帅旗和象征他的赤色马字旗,快速移动向了右翼军中。

片刻后,一队精骑自右翼斜后方横插阵前,出现在了刘云的面前。

当先一人,银甲白袍,一张面饼脸红丝密布,应该是典型的高原红。

这个人出现,马玩那些家眷一个个终于控制不住情绪,哭吼喊叫了起来。

这个人,显然应该就是马玩了!

“都给我闭嘴!别影响我谈条件,否则我先杀最小的。”刘云断喝了一声。

还是挺管用的,大喊大叫瞬间降了下去,只剩了一声声的呜咽。

看来小辈始终还是他们的希望所在,都挺疼惜的。

唉,小人不好当啊!

刘云在亲兵的护佑下纵马出阵,打量了两眼马玩,放声喊道:“那个红脸的,你就是马玩?”

马玩用杀人般的目光死死的盯着刘云,因为使足了力气,嘴拧的像朵菊花。

成年人的发火,刘云还是头一遭见到嘴上使劲的,也不知道他以前到底经历过什么。

“某家便是,刘府君,欺负一群妇孺孩童算什么本事,有本事与某家阵前厮杀,生死各安天命。”马玩一字一顿,咬牙切齿的喊道。

刘云摸了一把稍微有些烫的老脸,喊道:“我不!手无缚鸡之力,老子跟你打个屁!给你送人头啊?哪有那么好的事情。”

马玩一口老血卡在了喉咙里,无耻之辈世间颇多,可这么无耻的,实属少见。

就这般人物,竟还是一郡之主,身边网罗了数万之众,简直难以相信。

刘云的大名他早就听过了,听他智计斩杀梁兴,自敦煌郡千里奔袭金城,马玩曾还心生向往,想一睹刘云真容,真刀真枪的过过招。

如今一看,他都想用唾沫给淹死!

“如何才能放了我家眷?”马玩沉着脸喊道。

刘云彻底的发挥了无赖的本色,大声喊道:“你先提一提条件,我瞧瞧我能不能接受,如果可以,我就放了你的家眷。我是一个很和气的人,凡事都好商量。”

若不是授人以柄,马玩真想冲过去一刀砍了那个好看的脑袋,太气人了。

“退兵十里,暂停攻城!这是我唯一可答应的条件。”马玩咬着牙喊道。

他都有些控制不住手中三米长的大刀了,这个无赖之徒!

刘云很是洒脱的一甩手,喊道:“不成!”

就俩字,多余的一个字刘云都没说。

手中有肉,过年不愁,现在他反正一点都不着急。

“二十里!”

马玩像是一头发了狂的牦牛,瞪圆了眼睛死死的瞪着刘云。

“不成!”

刘云干脆利落的回了一句,拿小匕首抠着卡在牙缝里的羊肉。

羊肉干始终还是没有牛肉干好吃,还容易塞牙,还是应该多养牛。

马玩把嘴拧的都没有血色了,坐下战马更是被他巨大的力气夹的直翻白眼。

他酝酿了许久,终于喊道:“三……三十里!如此若还是不成,那便无话可谈了。”

刘云瞥了一眼马玩,喊道:“你这个人啊!太过于薄情寡义,虽说自古忠孝两难全,可始终孝字第一。我又没说让你直接罢兵回金城,退兵你还跟我啰里八嗦的不成,我看你是想见见血光之灾啊!你觉得我是先砍你大儿子好呢?还是先砍小儿子好?”

马玩猛的一把将大刀扎进了冰冻的土地,几近奔溃的大吼道:“刘云,你这狗贼,直说要某家如何做才肯放人?”

“六十里!你看,我这人是真的好说话,只是让你退兵六十里,你退出去再跑回来打便是了,看把你还给扣扣搜搜的,没见过你这样的。”刘云很是嫌弃的教训了一番。

王治在边上小声提醒了一句,“主公,战机稍纵即逝,如此,与罢兵无异。”

刘云犀利的眼神猛的瞪了过去,“老小子,就你聪明,给我闭嘴。”

王治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他似乎把自家主公当白痴了……

不由有些心虚的瞥了一眼刘云,看刘云面色如常,这才松了口气。

“不可能!便是你杀了我全家老小,我也不可能退兵六十里!”马玩格外硬气的大吼道,末了又补充了一句,“最多可退四十里!”

“成交!”刘云一脸笑意的喊道,答应的格外干脆。

四十里,比他预期的还多了二十里。

讨价还价嘛,总是会有意外的损失,也会有意外的收获。

只要这红脸孩儿退出狄道城,事情就好办,希望也就有了。

都是能征惯战之将,任谁心中都清楚,退兵可不仅仅是退兵。

战机稍纵即逝,这四十里一退,便多了许多的变化。

原本可以攻下的狄道城,或许就因为如此一退,而再也攻不下了。

看刘云这般爽快的答应下来,马玩就知道他又棋差了一招,中了这无赖的计。

“无耻之徒,今日之辱,某家迟早会讨回来的!不要以为我退兵四十里,你便可以保住这狄道城,待我再次掩土重来,必破此城,劝你趁早为自己寻好埋骨之所。”马玩怒声喝道。

他的心中满是不甘和屈辱,但也只能是放几句狠话,全家老小悉数被刘云拿捏,他没有选择的余地。

刘云掏了掏耳朵,狠话听的多了,手就不觉有点痒,想杀几个人杀杀这孙子的威胁。

“马玩,说话之前先看看形势,我这手万一要是一抖,你可能就会少一两个亲人,何必呢。”刘云不耐烦的喊道。

虽然当了个小人,但他还是相当一个有底线的小人。

不然,就马玩这个态度,是真该杀几个人,让他知道知道怎么做一个被威胁的人。

马玩剩下的话被噎在了胸腔中,虽然愤愤难平,可却是不敢说了。

逞一时口舌之快,让自己的亲人无故遭受血光之灾,他不敢!

“退兵!”

怨恨的瞥了一眼刘云,马玩下令撤军。

浩浩荡荡的大军,撤离了狄道城,后军变前军,左右两翼护佑,迤逦北上。

狄道城下变成了一片焦土,满目狼藉,到处是士兵的尸体。

浓烈的腥臭味,让人反胃,那感觉,像是钻进了修罗地狱。

刘云带着骑兵策马到了城门下,仰头喊道:“上面有喘气儿的没?开城门。”

“城下何人?报上名来!”一将领模样的人,从女墙中探出头来,大声喊道。

刘云的脸色瞬间就不那么好看了,他在城下和马玩斡旋了这么久,上面难不成就什么都没有看见?扯他娘的犊子呢吧。

“嘿,你眼瞎啊?此乃我家主公,刘云刘玄城是也!没瞧见马玩已经退兵了?你等便是如此对待盟友的吗?狗杀才,速开城门!”王治扯着破锣般的大嗓门喝骂了起来。

对刘云不敬,那就是在他的脑门上拔毛,这是王治无论如何也忍受不了的。

城楼上那名将领冷笑了一声,喝道:“刘云,你以为我家主公不知你与韩遂的阴谋勾当吗?强攻不下,便打算用盟友的身份骗城?你还是省省心吧,给老子滚远一点,否则我便下令放箭了。”

王治被气的眉毛、胡子瞬间全炸起来了,大喝道:“无知的狗杀才,我家主公为救尔等,想尽千方百计,你们竟如此对待?!无耻,狼心狗肺之辈。”

“呵呵,为了救我们?我看是为了杀我们好夺狄道城吧,陇西半郡之地已尽入尔等之手,你们家这位像女人一般的主公,应该眼馋狄道、安故很久了吧。怎么?当我们所有人都是白痴吗?”城上将领冷嘲热讽的喝骂道,“弓箭手,准备!”

王治气愤难平,准备讨要一个天理公道,但被刘云拦住了。

“撤吧!没必要继续纠缠下去了。”刘云对王治说道。

王治难以理解的问道:“主公,他们如此误解你,怎能就此轻易作罢?”

刘云倒是挺淡然,说道:“他们打不过马玩的数万大军,射杀我们这区区四千骑兵,可不在话下,没必要做无谓的牺牲。更何况,首阳三城之地,的确是被我们给占了,人家说的也有道理,走吧。”

“主公,这……”王治实在有些难以理解刘云的心中想法。

马玩的大军都被逼退了,可却被城上这群杂毛刁难,世上再没有比这更憋屈的事情。

王治纵马追上刘云,劝道:“主公,不然攻下此城算球,那孙子的嘴脸实在太可恶。”

刘云回头看了一眼宏伟壮观的狄道城,说道:“这倒是证实了我的一个猜测!”

“啥猜测?”王治颇为好奇的问道。

刘云策马沿着洮河逆流而上,边走边说道:“我们在刚刚并没有看到马腾的身影,你觉得他会在什么地方?”

王治心中怨气颇重,闷声回道:“他?还能在什么地方,自是在狄道城中偷偷的看我们的笑话!主公,你便说说,这样的盟友还算是什么盟友?我们为了救他们,绞尽脑汁的想尽千方百计,可他们呢?竟站在那高高的城墙之上,对我们冷嘲热讽?!简直岂有此理。若是骂我,这事情也便作罢了,可他们羞辱的是主公你啊!此事,万不可忍让。”

“主公,末将请令,攻下狄道城!”王治顿首长揖大声喝道,“加上盖勋将军的一万兵马,这狄道城必破!”

刘云淡淡一笑,说道:“并不需要我们动手,狄道城破只在早晚!马玩的大军只是退了,但并没有退回金城,也没有罢兵。”

王治的眼中带着一丝茫然,问道:“可如此以来,主公这个小人岂不是白做了嘛!不但坏了自己的声明,还讨了一番羞辱,依我看啊,就该将这个小人做到底。”

刘云诧异的侧目看了一眼王治,他说了这许久,王治竟还在这件事情上纠结。

真够让人伤脑筋的!

他和王廷是从兄弟的关系,可这脑子上的区别,真不是一般的大。

游荡山野,沦为匪寇的时候,王廷怎么就认了王治当老大?难不成只是因为年龄?

“王治,凡事还是要多动动脑子。”刘云感慨的说道。

这个死钻牛角尖的家伙,有时候也真是让刘云挺难办。

王治嘟囔道:“脑子我有,可这帮孙子实在是太气人,我咽不下这口恶气!”

“你就没想过,这里面或许还有其他的事情?比如,狄道城中有人叛向了韩遂,或者本就有韩遂安插的细作?”刘云捏着额头,问道。

一般说自己有脑子的人,脑子应该都不太好用。

起码刘云就不敢承认,但如果说他有美貌,他倒是能给予一个肯定的答复。

王治忽然安静了下来,一脸认真的思考着。

刘云颇为欣慰的点了点头,罗里吧嗦了这么久,总算是有点效果了。

即便脑子不好,只要肯动脑子就好,起码能绕过一些坑。

但片刻后,王治的话让刘云彻底放弃了在这个件事情上纠缠。

只听王治依旧十分愤慨的说道:“即便如此,可他们如此羞辱主公,还是太过分了!”

不得已,刘云只好说道:“我知道,我知道。但那孙子说的话,也并不能代表马腾,或许此时马腾的处境也并不好。”

王治的脑子里面好像就装了他们刚刚羞辱刘云的场景,但这句话他听进去了。

随即一脸震惊的问道:“主公,你的意思是,韩遂的人已经控制了狄道城?”

“刚刚的事情,大概印证了我这个猜测,事实应该就是如此。你想想,如果马腾看到了我们在城下的斡旋,他有什么理由不放我们进城?此时能救这狄道城的,可唯有我们!庞德、马超、马岱这三员大将,皆陷于榆中战事之中,短时间内极难脱身相援!”刘云分析道。

王治轻哼哼了一声,说道:“或许就如刚刚那孙子所说的一般,马腾是觉得我们在骗城呢?觉得我们和马玩在城下演了一场戏,然后趁机骗开城门,夺了狄道呢!”

刘云愣了一下,苦笑说道:“你这话说的也有道理。所以,如今我们可以什么都不用做了,静观其变吧!”

“哪……刚刚的羞辱,就这般算了?”王治有些难以接受的问道。

刘云对王治也是服气了,怎么老是在这件事情上钻牛角尖呢。

望着清澈如洗的洮河,刘云说道:“不这般算了,还能如何!狄道城如今就是个大漩涡,我们这点兵力还是别往里面投了,趁机搞点事情倒还是可以的,但复仇夺城还是作罢吧。”

在王治的身上,刘云印证了大汉子民对于复仇那种根深蒂固的看法。

以前看书的时候,刘云还并没有把这当一回事。

如今也算是深入的有所了解了,大汉朝复仇之风真的是极其盛行。

这大概也是侠的一种形态吧。

正因为有这般的风气,这才造就了甲字一号这样的一群人。

他们很多人的人生轨迹,应该是先为自己复仇,而后渐渐的就变成了为别人复仇,并将此延伸成为了他们的职业。

游走于山野江湖间,为律法所不容的侠。

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今日把示君,谁又不平事?

不论是带着君子之气的剑客,还是藏有百兵之胆的刀客,大概都是这样一番形态吧。

王治虽然遵从了刘云的命令,但心中的不平之气犹存,只是没再不依不挠的请令。

尾随着马玩的斥候回来了,向刘云汇报马玩已率军撤到了以北四十里安营扎寨。

刘云虽然做了小人,但也要做一个信守诺言的小人。

在随后,便将马玩的一家老小全部都放了。

至于能不能和马玩顺利汇合,那就是他们和马玩的事情了。

狄道城内飘出了袅袅炊烟,刘云也率众在狄道以南的山坳间,安营扎寨。

那个小小的山洞,又派上用场了。

不过,考虑到过夜,刘云命人将那个山洞又往大挖了一下。

这帮不是人的家伙,自打有了毛衣,都不把这酷寒的冬天放在眼里了。

可刘云实在是抗不过这该死的寒冷,尤其是夜里。

第四十二章 刘云的世界

历史的轨迹已在很大程度上发生了改变。

起码,韩遂和马腾的命运已不再是曾经那般了,在割据凉州期间,他们二人之间的确一直摩擦不断,但并没有到如今这种你死我活的地步。

自然而然的,他们身边人的命运,也不再是曾经固有的轨迹了。

有人提早的挂了,有人又无故的多活了几年。

有人本该一生安逸,却一不小心成了跌宕起伏。

刘云就像是一个巨大的磁场,伴随着他的一举一动,这个世界正在悄然变化着。

盯着噼啪作响的火苗,刘云忽然有些突发奇想,他想到了一个非常有意思的事情。

如果在这个时代,他一不小心把自己的祖宗给弄死了,那是不是在以后的世界就没有他了?

这不是一个凭空的假设,还真的是有可能的。

但这也是一个悲伤的话题,时至今日,能跟刘云扯上一点亲戚关系的,只有那位极其不靠谱的,自称是刘云老祖宗的汉武帝刘彻。

除了他之外,刘云不知道父母是谁,也不知道自己的来历。

就连这名字,都还是孤儿院的院长取得。

他的一切,就像是一个谜,估计也没有解开的那一天了。

所以当刘彻很是突兀的窜出来,告诉刘云,他是老祖宗的时候,刘云其实很激动。

在他的这一生,终于算是有一位亲人了,即便是相隔了两千余年。

有总比孑然一身不知来处,不知归途要好许多。

甚至于在很多时候,刘云都觉得那老院长说的是真的,他可能真的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就像是那无根之水一般。

所以,想什么祖宗,认刘彻就行了,该杀的还是要杀的。

当孤独缠身,思绪总会在瞬间被放大千倍万倍。

焰火中有世界吗?

如果有,那又该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

后世的科学曾解释了几乎一切的东西,可刘云始终觉得。

人的认识,是有限的。

而这个世界是无限的,有无限的大,有无限的小,有无限种存在的可能。

身处科技发达,人们为了金钱,死命挣扎的后世,刘云就曾怀疑过世界。

如今在这里,刘云同样怀疑。

他始终在质疑这个世界的真实性。

但在没有能力,没有途径去探究的时候,每天的日子还是要过,该有的目标和理想,还是要有,而且还要努力的去做。

不为别的,只为证明,还活着。

王治踩着夜晚璀璨的星光,像一头熊挤进了刘云狭小的山洞,打断了刘云对着火堆的思考人生。

他的脸上还带着白日里的怨念,闷声闷气的说道:“马玩又围城了!我随同斥候凑近看了一会儿,狄道城今夜必破,城中守军应该也就四五千人。马腾这老贼子真是瞎了眼,白白浪费了主公千辛万苦挣得的时机。”

刘云拿木棍将火堆挑的更旺了一些,说道:“雪上加霜易,雪中送炭难,准备接应马腾吧。”

王治的眼睛猛然挣得溜圆,怪声怪气的问道:“主公,你还打算救他啊?”

“救!”刘云很简洁的说道。

王治瞬间就纳闷了,他实在难以理解刘云这么做的意义何在。

瞥了一眼王治,刘云说道:“每个人的心中都有自己的小算盘,这一点我们要理解。日间,狄道这糟粕般的城墙下所发生的事情,不管马腾是真知道还是假不知道都无所谓。那名将领能说出那番话,就足以证明马腾也大概是那么想的。而今夜,他会见到事实真相,并为自己的错误买单。”

王治拧成沟壑纵横的眉头舒展了开来,说道:“主公只是想拉拢马腾?为此不惜搭上数千士兵的性命?”

“你当我傻啊!”刘云骂了一声,说道,“马腾如果能从这重重包围中杀出来,我送他个面子,如果杀不出来,那就是他的命了!”

直到这一刻,王治总算是明白了自家主公的真正意图。

一下子什么想法都没有,只剩下呆若木鸡的感悟了。

这路子,不得不说,是有些腹黑,但符合刘云目前的自身利益。

不顾一切的带人冲进去救马腾,太不切实际,更何况他和马腾的关系还没有好到那个地步,如今是勉强的盟友,可到底是敌还是友,还尚未可知呢。

狄道城如滚雷般的战鼓和振野的杀声,随着夜晚凛冽的北风刮了过来。

这不是一个美好的摇篮曲!

刘云套上了厚重的铠甲,将寒光熠熠的环首刀拎在了手中。

卓钢亲手打造的黑光铠和环首刀,都足以称得上是宝甲、宝刀。

当然,这里面肯定也是有着刘云的功劳的,甲是经过改良的黑光铠,环首刀也不能算是纯粹的环首刀,有了钢的硬度,锋芒更盛,在形状上更接近于唐刀。

只不过,这种形制的,因为出云山上锻造水平有限,目前还没法量产。

暂时只有刘云、王治等人有。

“准备救人!”刘云穿戴完毕,对王治说道。

王治应了一声喏,挺着虎背熊腰,出去集结将士。

黑色的甲,仿若和这黑夜融为了一体,只有一双双精光四溢的眼睛,在火光的照耀下格外明亮。

大汉朝的军队多着赤色戎衣,玄甲,一眼望去大概就是黑中透红的模样。

但刘云更喜欢清一色的黑,看着更具杀气。

所以汉阳的军队,除了脸不黑之外,其他基本都是一体的黑化。

刘云甚至于打算,在以后给骑兵配备黑色的面具。

一眼扫过去,看着就像是来自九幽的幽灵大军一般,就差不多了。

北风吹的越发的凶猛了,明天估计又会有一场大雪降临。

士兵手中的火把,在狂风下,火星乱溅,几欲熄灭。

刘云上了马,策马率先走出了山坳,众将士无声的紧紧跟随在后面。

漆黑的旷野下,除了凛冽呜咽的北风,便只有急促的马蹄声。

偶尔会有一两声马儿的喷嚏声打破相应和谐的寂静。

在狄道城以南的山尖上,刘云勒停了战马,驻足观望。

将士们熄灭了火把,于是这支骑兵便和这黑黝黝的山,完全的融为了一体。

狄道城破了!

站在山上,刘云能够清楚的看见城中的动静。

耀眼的火光中,马玩的军队正在城中大肆烧杀劫掠,混乱和血腥蔓延在狄道城的每一个角落,每一户家庭。

不论是有身份还是没身份的,不论有没有家财,都不会幸免。

每攻一城拔一寨,必先劫掠一番,这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保留下来的传统。

反正如今大行其道,将士们浴血拼杀,这是唯一可以发财的机会。

他们不像刘云的兵,可以每月像当官一般领粮饷。

他们唯有胜利之后的狂欢,肆无忌惮的劫掠,才能捞到一点东西。

而且,只要抢到手的,就会是自己的。

这是主公、将军所给予他们的奖励。

王治的目光像是一台扫描仪,缓缓的从城外扫到了城内,随后对刘云说道:“主公,恐怕我们没有用武之地了,并没有看到有人逃出来。”

“不!你看府衙的方向。”刘云提醒道。

刘云没有丝毫近视的眼睛还是挺好的,虽然不能看个真真切切,但大概还能看清。

府衙的位置上,正在爆发着狄道城的最后一场战斗。

应该是最后一场了。

不用想,刘云也能猜到,在那里的会是什么人。

在城破之后还负隅顽抗的,除了这座城的主人,其他的士兵不会忠贞到流干自己最后一滴血。

“如果他们能冲到城门口,我们便救人。”刘云自言自语一般的说道。

王治漠然的看着,他倒是希望马腾不会有那么好的运气。

也不知道冥冥之中哪里来的感觉,他始终觉得刘云不应该救马腾,救了绝对会是个祸害。

王治自个儿也觉得奇怪,他与马腾并无嫌隙,也无冤仇。

可偏偏就有这样一种非常强烈的直觉,完全说不清道不明。

只是直觉,他也没有理由去劝刘云,便只能暗暗的祈祷了,希望苍天让马腾死在马玩的刀下。永远的留在这狄道城中。

“看样子是有希望,传令盖勋接应我们。”刘云忽然低喝了一声,纵马下了山坡。

府衙方向的那些人冲出了包围,正在向南门快速移动。

王治回过神来,立马派出斥候,通知盖勋,同时连忙策马紧追上了刘云。

“主公,让末将去吧。”王治在风中大声喊道。

刘云头也没回的喊道:“我可不能永远坐镇后方,我得熟悉这战场,不浪费了手中这宝刀!”

既然如今身处在这样的时代,心中犹有广袤天地的志向。

刘云就不能永远当个被人团团保护的主公,上阵杀敌,这是他的必修课。

两百亲兵将阵型变换成了锐阵,将刘云紧密防护在中间。

在其后,四千骑兵同样摆出了冲锋陷阵的锐阵,而刘云和他的亲兵处于最中间。

刘云依旧还是核心中的核心,大概所有的将士都死光了,就会轮到他了。

这样的阵型,谁也没有下令。

在数场的战斗中,将士们已经习惯,也执着于这样的战斗阵型。

从苦难中走出来的将士,心中都有一面明镜。

“来者何人?放箭!”

还没有来得及布防的一股马玩军,在城门口发现了这一支犹如出笼猛兽一般,来势汹汹的骑兵,喝问声和命令是在一气之间,同时喊出来的。

喝问可能是习惯,命令则是紧张。

“杀!”

刘云高举手中刀,提起了心中万千豪气大喝一声。

铁蹄滚滚,犹如洪流,冲进了狄道城。

“杀!”

四千人的声音凝成了一股,如同一把锋芒万丈的大刀,劈进了混乱不堪的城池。

马玩麾下这一支不足百人的小队,在骑兵的铁蹄下,如同被撞翻的多米诺骨牌,顷刻间人仰马翻。

冲进城门不足两百米,刘云就看到了无比狼狈的马腾等人。

这老家伙,还活着。

“马腾,上马!”刘云还没到近前就大喊了一声。

浑身浴血,身边只剩下几十兵马的马腾,看到气势汹汹而来的骑兵,猛的立马横刀一声大喝。

“何人可杀我?!”

刘云顿时一脸的古怪,这老家伙搁这儿装什么呢?待会儿马玩追上来,绝对一刀劈了你!

“屮你大爷的,别他吗装了!老子刘云,不想死就赶紧跟我们走。”

刘云没好气的一声怒吼。

第四十三章 杀神马腾

马腾是一个实打实的枭雄,即便落到如此狼狈的局面,气势依旧。

他长发披散,手中长枪鲜血斑斑,站在那里恍若一尊杀神。

“刘云?很好!你来的很好!随我杀将进去,今日老夫誓取马玩狗头。”

马腾大喝着,一个潇洒的转身,就准备折身再次杀入城去。

刘云顿时着了急,这老爷子发的哪门子疯,难不成就看不见眼前的局势?

“快!拦住他。”

刘云急声喊道,他觉着这老家伙杀出心魔,走火入魔了。

王治立马率人上前拦住了马腾。

马腾顿时不乐意了,猛提长枪,横眉竖眼大声喝道:“刘云,你这是何意?”

刘云跳下马,快步到了马腾跟前,劝道:“马腾将军,此时事不可为,还是趁早脱身为妙,再拖下去我们都走不了了。”

“马玩狗贼欺人太甚,不杀他难解我心头之恨!”马腾咬牙切齿的吼道。

他一脸的血腥杀气,模样极其骇人。

刘云面色忽然转冷,沉声喝道:“马腾将军,看在盟友的面子上,我这才冒着如此大的风险前来营救你。俗话说的好,君子报仇,十年未晚。如果你执意此时要去,那你便去吧,但我不会拿我麾下将士的性命陪你冒险。”

城中如今有近五万敌军,十倍于己,傻子都能算得出来,此时报仇,那就是螳臂当车,自求死路。

“你!”马腾如豺狼般凶狠的目光盯了刘云片刻,气势忽然泄了下去,挥手说道:“你说的有道理,撤吧,另寻良机斩杀此獠!”

刘云神色一松,立刻示意王治开路撤退。

此时,闻讯而动的马玩军已经围了上来,只不过是少量敌军,情况并没有那么糟糕。

府衙方向有战鼓雷动,显然是在聚集人马,而等城中四散的兵马集结起来,想走可就真的没有什么机会了。

刘云和王治可都没有在万军之中,杀个七进七出的本事。

众将士摆出锐阵,犹如一支箭矢,再没做任何的停留,自南城门冲杀了出去。

拥堵在南城门的那些散兵游勇,并没有勇气去全力阻挡这一支劲头正盛的骑兵。

一个个看似凶狠的跃跃欲试,可被骑兵一冲锋,便做鸟兽散了。

马玩麾下并没有组织起有效的追杀,算是让刘云有了一丝可趁之机,顺利的离开了狄道城。

出城之后,刘云未做任何的停留,带着马腾这几十名溃军,直奔首阳方向。

“报!马玩派出一万精骑,已至后方十里。”

斥候快马而来,大声禀报后方军情。

刘云神色一凛,马玩这速度真够快的,应该是他们刚出城,马玩便派出了追兵。

还是直接一万的骑兵,好大的手笔,真够看的起他的。

不对,应该是看的起马腾。

毕竟马腾的这颗老人头,是一个巨大的功劳。

甚至于,都能算得上是这西北地最贵的一颗人头了。

砍了这颗人头,马玩应该能在韩遂那里混到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想想还真的是挺诱惑人的。

“马腾将军,你也听见了,一万追兵已到了十里内,有没有什么对敌的良策?”刘云并马和马腾走在了一起问道。

马腾斜眼一瞥刘云,闷声喝道:“要什么阴谋诡计,冲杀过去便是!”

这良策……真特么的良!

“敌军一万,我军可只有四千人!”刘云提醒道。

他现在算是看出来了,马腾之所以能起兵,并混到如此地步。

所依靠的,应该只是他的个人气节和马氏积攒而来的财力。

他是个不折不扣的枭雄,但也大概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莽夫。

什么乱七八糟的,一言不合就硬碰硬,这是一个好品质,可也要看一下情况。

这样的性格,有概率能培养出一支悍不畏死,如狼似虎的部队。

但更多的情况应该是,有朝一日踩在坑里永无翻身的可能。

当然,这是刘云通过这一面之缘的判断,或许并不准确。

能做一方诸侯的,没有一个是可以小瞧的,这个倒是真理。

马腾用坐下战马的鬃毛擦着他的银枪,不假思索的说道:“四千,一万,尚不足一打三,足矣!”

刘云顿时傻眼,枭雄的思维和他这个普通人的思维,差别真不是一般的大。

习惯了稳扎稳打,这样的打法在刘云眼中,就是实打实的冒险。

“算了,那还是听我的吧!前方便到白石山了,这一万骑兵我就当是马玩送给我的临别赠礼,不太好意思的收下了!”刘云耸肩说道,和马腾他是真的聊不下去了。

相比起马腾这不动脑子,硬拼武力的打法,刘云还是觉得自己的安排更靠谱一些。

马玩擦完了枪,拿在手中一脸爱恋的欣赏着,说道:“死在这把枪下的,少说也有千人了,真是一把好枪!”

刘云的关注点倒是并没有在那把银枪上,杀了多少人并不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情。

他只是惊叹于马腾竟然骑马不用手,单凭腿力驾驭着战马。

这倒是一件值得卖弄一下的技能。

没有听到刘云的一句奉承话,马腾有些不悦的看了过来,问道:“前方是白石山又当如何?难不成你可以兵不血刃就克了马玩这一万精锐骑兵。”

刘云微微一笑,说道:“马腾将军,这也不是不可以,而且我还有两个可以兵不血刃的办法!”

马腾脸上冷笑涟涟,喊道:“豪言壮语,世人皆可说一说,大话而已。你若真能办到,老夫就对你之前所做的事情既往不咎。”

刘云心中一笑,原来这老家伙一直对他有怨念,难怪救了他一命,他还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这第一个办法,便是将你交出去!马玩要的是马腾将军你的项上人头,至于我,他可能并不认识!”刘云贱贱的一笑,说道。

王治适时的策马挤进了刘云和马腾的中间,同时间,周遭骑兵立刻调转马头,将马腾堵在了中间。

犹如一堵围墙,将马腾堵了个严丝合缝。

一瞬间的功夫,至少有二十余把长枪对准了马腾那颗雄赳赳,气昂昂的脑袋。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化,马腾只是将深陷的眼睛垂了下来,再没有其他的变化。

他很沉稳,镇定到将周遭一切都没有放在眼里。

“你不会杀我的!”

马腾从怀中掏出了一块干净洁白的丝帕,往银枪上哈着气,开始一点一点细细的擦他的枪。

刘云挥手,让手下的将士退了下去。

“可你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办法,借献你这项上人头的机会,这一万骑兵用毒便可荼毒殆尽,我麾下可有用毒的好手!”刘云一本正经的开始了吹牛比。

马腾不明意味的笑着,像呵护红颜知己一般,动作十分轻柔的继续擦着枪。

对于刘云这番话,他并没有惊讶,也并没有表示不信,只是笑着。

这个笑容,看的刘云心中有些渗得慌。

那是老谋深算的笑容,嘴角的沟壑间,带着阴狠毒辣。

“看在马腾将军你的盛名上,看在我们的盟友关系上,也看在文鹭的面子上,这个办法我自然是不可能会用的,我只是说出来。那么,在我这颗脑袋里,我能想到的,就还只有一个办法了,我们得靠白石山。”刘云不以为恼,接着说道。

马腾嘴角的笑容敛去,说道:“白石山倒是一个好去处,好的埋骨之所。”

“报!追军已至五里内!”

斥候高声的汇报,在队尾响起。

五里的距离,在这沟壑纵横的西北地,差不多也就是翻一座山的距离。

刘云没空再继续跟马腾扯犊子,立刻传令全军,快马加鞭加速行军。

只要马玩的追兵不跟丢他们,刘云的目的就达到了,他可不想真的被追上。

此时,已经隐约能看见白石山了,连绵成条状的白石山,高耸入云,相当显眼。

在这黑夜里眺远看去,白石山就像是大地扎进了天幕之中,仿若到了天地尽头。

一路快马扬鞭,刘云率军冲进了白石山中。

这里其实是一条死路!

“刘云,我倒是希望你死了,如此我女儿被玷污之事,就会如过往云烟,消散的一干二净!”在进山之后,马腾忽然说道。

刘云轻提了一下马缰,放缓了速度,在这一瞬间,他是真的动了杀心。

尽管他和马文鹭并没有任何实质的关系,但对于马腾而言,是有实质关系的。

而在这种情况下,他竟然还想着杀了刘云,这让刘云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位枭雄。

他还是把这位枭雄想的太简单了!

说话不好听并不要紧,关键是马腾在落魄之际还敢说这样的话。

如果他不落魄,身边兵强马壮,又会如何做?这才是刘云真正考虑的。

“马腾将军,你女儿如今可都二十多岁了,你如果杀了我,她恐怕就再也嫁不出去了!你还是先瞧瞧我杀马玩这支追兵吧,绝对会很有趣的。”刘云冷眼瞥了一眼马腾,策马走出了山谷。

马腾的态度,决定着刘云对他的态度。

杀他,也不是不可以。

在那时,只是少一支助力,在凉州地少走两步棋而已,并没有什么大的所谓。

谋划可以重新来过,但身边有一个一直想杀他的盟友,这就让刘云很是膈应了。

王治正率人在山下的沙土中,忙碌着挖坑埋石头。

刘云单人单骑,举着一支火把,孤零零的站在山谷之前,目光望向远处。

大军蹄下冲天而起的尘土,即便是在如此的深夜,也能看见一丝。

火把的微光,游走在漆黑的深夜,像是开拔的荒野幽灵。

匆匆埋好东西,王治率领着舍弃了战马的骑兵,爬上了山。

在这山脚下,剩下的,只有刘云一人一骑,还有一根火把。

第四十四章 火龙出世夺狄道

马玩的追兵犹如肆虐在玉门关外的黑风沙,铺天盖地的涌到了白石山下。

借着火把的光亮,刘云看清楚了那位麻面青须的领军之将。

不是别人,竟是马玩亲临。

“挑灯夜战,马玩将军的兴致为何这么高呢?”刘云打趣的喊道。

马玩策马向前,逆风大声喊道:“刘府君的兴致也不错啊,午夜兴兵劫人,倒是打了我一个措手不及!急慌慌的追了这几十里地,总算得见府君一面呐。”

“那我不是没有办法嘛,白日里有人不让我进城,还差点射杀我!那我只能另想他策了。”刘云一脸悲戚的喊道,想起日间那些事情,他也觉着憋屈。

和马腾为盟,想尽一切办法营救他,这大概是刘云做的一个错误的决定。

而且,就马腾现在这个态度,他貌似又要当小人了。

废了这么大功夫,如若不赚点,刘云觉着实在是有些对不住自个儿。

马玩扬声喊道:“刘府君,何必为了这等豺狼之人,徒费心机。府君行事,虽然手段不那么光明,但重信义,马玩佩服!府君若肯交出马腾老贼,马玩愿拱手让出狄道城。”

这话让刘云相当的意外,拿狄道城换马腾的脑袋,马玩还真的大度,刘云直言喊道:“你别说,我还真有些心动了,以一个马腾换狄道城,这很划算,如果你没有将狄道城搬空的话。”

“刘府君可真会说笑,你夺了我大军粮秣,我总不能让我这五万大军饿死在冰天雪地里吧。”马玩大声喊道。

这么严酷的事情,从这俩人口中说出来,听着就像是过家家一般。

“有道理,有道理,那我就不换了!马腾的价值,应该比一座空荡荡的狄道城要多一些。”刘云喊道,马玩看着像是个实在人,他说的也就是实在话。

马玩撇着嘴点了点头,扯着脖子大喊道:“如此看来,你我必有一战了!”

因为逆风的缘故,他不得不将声音喊得足够大,才能保证让刘云能听见。

相比起来,站在顺风位的刘云就轻松了许多,他回道:“看来,的确是必有一战了!不过我建议你站远一点,你这个人有点意思,我还不想你那么早死。”

马玩举起火把,假模假样的看向了山顶,喊道:“在这山顶之上,安排了弓箭手?顺风下箭,倒是好算计。可我将麾下骑兵悉数带来了,可有一万人之众,刘府君该不会真的以为借这地形之势,便可挡得住我麾下铁蹄?”

“你这话我听着这么像骂人呢?但说实话,我有点不太好意思,论兵力,如今应该是我比你多!”刘云一脸灿烂的笑喊道,“我这人,一般不打无准备之仗。”

马玩将火把交给了身边将士,扬声喊道:“刘府君善使疑兵之计,恐怕如今凉州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吧?真当我不知道,府君身后所率仅三四千兵马?”

马玩的喊话中透着浓浓的威胁之意,大概的意思是即便三个打一个,也能完虐刘云。

但他的话还未透过午夜高原上的狂风,传到刘云的耳朵。

在他的后方,伴随着铿锵之音,便出现了一支军马。

无数的火把在传递中被点燃,山脚下顿时被照耀的恍若白昼。

那是一支精锐的骑兵,久经战阵的马玩单从气势上就能感觉的出来。

马玩不由得吃了一惊,难怪刘云那厮如此的气定神闲。

原来,他在此地还藏了一支伏兵!

粗重的眉毛,深陷的眼窝,还有他们手中类似于匈奴弯刀的弯刀。

这是一支真正的西凉军!

而且看阵型规模,人数绝对有万人之众。

凉州之地,除了自家主公与马腾之外,唯有一人还有这般军队。

就是眼前的刘云!

这支军队,定是那支奔袭千里,奇袭金城的骑兵。

马玩回转马头,定睛一看,一下子就确定了。

那领军之将,还是他的熟人,曾为汉阳长史的盖勋!

早有消息传来,盖勋投入了汉阳刘云的麾下,马玩还一直不太相信。

他曾与盖勋交锋数场,略知盖勋的为人。

他不太相信这么桀骜的人物,如何能屈居一个年轻后辈的麾下。

但现在亲眼见到真人,马玩即便是再如何的难以相信,也只能相信眼见为实。

一瞬间,马玩乐不起来了,甚至于还有点心惊。

刘云说的还真是实话,如今他的兵力的确远胜于他。

“列阵!”

马玩沉住气,大喝了一声。

兵临阵前,未战而先怯,是为兵家大忌,那战就赢不了。

刘云也在同时晃动了一下手中的火把,喊道:“打吧,没什么好废话的了。”

顷刻间,燃烧着的羽箭,犹如璀璨的流星飞下了白石山。

盖勋所率敦煌军手中的火把,也在同时间扔了出去,织成了一道火幕,飞向了马玩军阵之中。

他们点火把,可并不仅仅是为了照明……

“烟火要绽放了,每一束都是人命,没法欣赏!”

刘云低声嘟囔了一句,扭头看向了提着长枪一身王霸之气走出山谷的马腾。

马腾在这一刻似乎也对刘云有了一丝的好奇,他问道:“你就不怕马玩驱兵奔你而来?他可不是傻子,定然知道冲向你可比冲向盖勋,胜算要高许多!你我二人才是他的目的所在。”

“你瞧,这不他已经开始打算擒贼先擒王了嘛!”刘云一脸风轻云淡的看着汹涌冲杀而来的骑兵,在他的神色间,竟瞧不出一丝身处战场的感觉。

他很淡定,淡定的有些邪门!

马腾忽然间就有些瞧不懂了,他提起长枪,狠狠扭了一下脖子,喝道:“躲到山谷中去,蠢货,打的这什么蠢仗!以为仅凭着几支羽箭便能挡住万千骑兵?”

我擦?!

刘云睁着溜圆的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马腾。

说实话,他被感动了!

太他吗的感动了,马腾竟然站出来保护他了。

不想杀他了?

就在这时,惊天的变故突生。

一声仿若天地大爆炸的轰然炸裂在马玩阵中响起,声势犹如山崩地裂。

一道火光,裹挟着冲锋陷阵的几匹战马和几名将士冲天而起,状若绚烂的烟花。

有一很快便有了二,这一声炸裂尚未消散。

第二声,第三声……乃至于无数声,连绵成了一片在眨眼间便接踵而起。

马玩麾下骑兵凶猛的冲锋,像是在忽然间被人用弦勒住了一般,戛然而止,无数的将士在瞬间化身成为了绚烂的烟花。

这是一场恍若天地巨变的变故!

冷兵器捉对厮杀的时代,没人见过这样的阵仗。

马腾目瞪口呆,瞳仁翻白,不由自主长大的嘴巴里,大概能塞进去一箩筐的蛤蟆。

“火龙翻身了!火龙翻身了!”

“是……是火龙!”

“火龙要现世了!”

“火龙现世,风云将变,快逃命吧!”

……

无数的士兵舍弃了战场,发了疯一般的往远处狂奔,口中乱七八糟的大吼着。

除了死去的将士,剩下的好像已无心再继续战斗。

面对从地下喷出来的火光,他们的胆已经被吓破了。

马玩带着身边不足千人,冲出了火光冲天的战场,一脸的惊骇。

千算万算,他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这一战,他本已做好了和刘云死缠到底的打算,就看谁能扛到最后。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结束的会是如此的迅速,如此的突兀……

如此的……诡异!

真的是火龙吗?

马玩并不这么想,他在逃出战场的一瞬间,便想起了刘云那番话。

每一个字,依旧历历在目。

在震耳欲聋的炸裂声中,那一句话变得越发的清晰了起来。

刘云早就说过让他往旁边躲一躲,不想让他早死……

那个刘云早就知道这一切,不!这本就是他的布局,是他准备好的陷阱。

可这火龙又是怎么回事?

马玩的脑子里一片混沌,他想不来到底是什么样的东西,会有如此可怕的威力。

听闻,刘云在冬腊月奇袭金城的时候,就用过这番手段。

那它……到底是什么?!

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格外狼狈的马玩,忽然爆发了强烈的求知欲。

这骇人的东西,他也想要。

“将军,快逃吧!盖勋已杀过来了。”

身边将士着急的喊道,他觉得自家将军似乎已被这火龙给吓傻了。

马玩终于从依旧炸的热烈的战场上抽回了目光,抹了一把被熏的漆黑的脸,撒开腿,带着仅剩的一点人手,急慌慌冲进了白石山。

其他的地方他不敢去,带着这些残兵败将,双腿绝对跑不过战马,他只能先行上山,躲过刘云的追兵,再绕道奔回狄道城。

战马,虽说都是训练有素的。

可在如此骇人的爆炸中,它们在第一时间就舍弃了自己的主人,独自逃命了。

人都被吓破了胆,更何况牲口!

侥幸拣回一条命,马玩觉得自己发现了惊天的大秘密。

有此物,何愁天下不成!

……

马腾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他一脸惊骇的望向了刘云,“这并非是火龙是吗?”

“火龙是什么其实我不知道,这东西,也可以叫做火龙吧。”刘云笑着说道。

这样的爆炸虽然达到了刘云想要的效果,但威力还是有些低。

毕竟粗糙的手艺,也只能发挥黑火药这么一点威力了,还是得想想办法。

不能老是这个样子,落后是要挨打的。

“你是如何办到的?这是何物?”马腾的目光中像是烧着火,急声喝问道。

刘云笑着招手将刚下山的王治喊了过来,“保护马腾将军回冀县。”

马腾冷静了下来,冷冷的看了刘云片刻,忽然笑了起来,问道:“你现在可是要去夺狄道城?”

“不愧是马腾将军,真是一猜一个准啊!此时不夺,更待何时呢?放心,我只是暂时替将军您保管,哪天将军想要了,随时来换,我还是很乐意的。”刘云笑呵呵的说道。

他说的,还真是大实话。

如果有数万石粮食,莫说狄道城,就是再加上一个安故城,刘云都换!

一城一地,换了还是能抢回来的嘛。

唯有粮食,才是活命的根基。

第四十五章 八卦先生盖长史

马腾望着刘云,提枪的右手微微抖了一下,青筋突然暴起。

“马腾将军,你可真像个调皮的孩子,主公既命我护送将军回冀县,还望多多提携。”王治的牵着喷嚏连连的战马,忽然挡住了马腾的实现。

空气中刺鼻的气味,就连战马也受不了了。

马腾收回了目光,握枪的手也松懈了下来,他斜眯着眼轻蔑的扫了一眼王治,冷哼了一声,便没了下文。

王治将这些都看在了眼中,但并不以为然,自问自答的说道:“但是呢,还请将军稍待片刻,这战场总是要清理一下的。我家主公说了,战争和死人是瘟疫祸患的源头,必须集中焚烧,以沙土掩埋。”

马腾置若罔闻,稳当当的坐在马上,像是一尊雕塑,只是目不斜视的望着焰火终于平息下来的战场。

他对这些能引发如此剧烈爆炸的东西,相当的感兴趣。

如今他也大概能够明白刘云这么一个愣头葱,为何能在短短半年时间,打下如此基业了,而且还多是他的土地。

汉阳有他一半之地,首阳三城之地,更是他众军拱卫的地方。

如今都变成了刘云的!

这才是真正令他难以容忍的地方,可如今……

刘云带着两百的亲兵与盖勋会和到了一处,刻不容缓,马不停蹄的奔向了狄道城。

“主公,为何不杀了马腾?”盖勋也问出了和王治一样的话。

在这件事情的看法上,盖勋和王治不谋而合,出奇的一致。

刘云沉吟了一下,说道:“或许是因为三国演义吧。”

“啥?三国演义?主公你是不是又被冻着了,不行就再多添两件毛衣,这是好东西,末将等绝不会嘲笑主公的。”盖勋喊道。

刘云瞅了一下盖勋,喊道:“你这话说出来就是在嘲笑我了,反正说了你也不会懂,虽然你学习能力很强,但怎么说呢,马腾这个人暂时还不能杀。”

刘云身子薄,不抗冻,如今差不多已是人尽皆知的笑谈。

那些士兵私下里吹牛比的时候,总喜欢把刘云牵出来做比较,这些刘云都是知道的。

一群没大没小的东西!

“主公可是忌惮马超?”盖勋俯地身子,纵马狂奔,抽空问了一句。

忌惮马超?这一点刘云还真没有想过。

“你慢慢猜吧,原因不会这么简单的。”刘云策马超越了盖勋,大声喊了一句。

骑马聊天真的是一件极其费力的事情,尤其是在马狂奔起来的事情。

盖勋等人都是从小在马背上长大的,自然不觉得有什么。

可刘云不成,骑马他大概就是刚刚拿到驾照的水准。

而且,他说话的时候喜欢看别人的眼睛,在马上聊天,感觉就像是走在悬崖上,一扭头的功夫,马就跑歪了,太特么难受了。

盖勋轻笑一声,策马追上了刘云。

不杀马腾的原因有很多,但盖勋并不希望是他所想到的那几个。

仁慈之辈在这个年月可活不下去。

狄道城又恢复了他的平静,午夜之前刚刚发生的战事,犹在眼前,但不论是将士还是生活在城中的百姓,早已选择性的遗忘了。

他们或许正在打听着此时拥有狄道城的是什么人,他的主公又是谁。

他们现在算是谁的百姓,又该如何称呼现如今的一城之主。

等明日的朝阳升起,他们的生计不会有任何的耽误,依旧挣扎在能刨到食和刨不到食的边缘。

几道鬼魅般的影子,悄悄的游离在残破的农舍之间,向着南城门靠近。

带着出云山特殊标记的短刀,在黑夜中,寒光一闪而过,又重隐于黑暗。

整座城池漆黑到五步之内,难分人鬼。

唯有那几座城门,光亮如昼。

一个个的黑影,自狄道城的各个方向会和而来,集结在了南城门下,隐在了黑暗的边缘,窥探着城门口的光明。

……

“擂鼓!”

跨越冰冷的数座河山,终于到了狄道城下,刘云传令擂鼓。

盖勋被惊到了,急忙劝道:“主公此时宜偷城,不宜强攻。”

“强攻比偷城应该来的更轻易,我相信我亲手搭起来的台子!”

刘云斩钉截铁的说道,黑夜中的目光,一片光明。

盖勋拍了拍有些焦躁的马儿,看向了刘云说道:“主公我现在想砍人!”

“砍!等会儿有的是机会。奥?你该不会是想砍我吧?”

刘云反应过来,瞪眼盯着盖勋。

盖勋也不隐瞒自己的情绪,直言不讳的说道:“我的主公啊,你能不能说点末将能懂的人话?我已经老了,难猜主公心思啊。”

刘云轻吸口气,苦笑了起来,“盖老,我觉着你对我是有意见呐!九宫司二宫的人在白日间已混入城中了,擂鼓只是信号而已。来几个火龙翻身,这城门不就开了嘛!我们大摇大摆的冲进去,你老人家砍就完事了。”

盖勋哈哈笑了起来,说道:“意见倒是不敢谈,主公有此打算,末将甚是佩服!可若,这些小黄门失败了呢?”

“什么乱七八糟的小黄门,是九宫司!你觉着这名字不好听吗?如果失败了,那便只有强攻,为这些小黄门,呸!为这些死去的将士们报仇了。”刘云郁闷的喊道。

一不小心间,差点被这老家伙给带偏了。

论后汉最皮大佬,绝对非盖勋莫属!

到了这把年纪,活出了老顽童的风采,说话越来越不正经了。

盖勋煞有介事的建议道,“战事筹谋,末将很赞同主公的高见,可这九宫司,不如去掉宫字好听!”

“九司?别瞎扯犊子了,听着像卖酒的。”刘云相当鄙视盖勋的审美。

紧跟在这二人旁边的亲兵,有些怀疑自己所身处的地方。

在临战之际,主公和盖将军,高谈什么九司,九宫司之事,也太不把敌人当成一回事了吧。

主公、将军不急,亲兵倒是急出了一头大汗。

“擂鼓!”

在擂鼓这件事上,刘云和盖勋的看法终于一致。

咚~咚咚!咚~咚咚!

寂寥平静的狄道城之夜,被这一通战鼓彻底的打破。

无数的人从睡梦中被惊醒,慌手慌脚的加固门窗,撬开了地窖的门板。

经历了一天加半夜攻城战的士兵们,从浑浑噩噩的噩梦中惊醒过来,然后发现,摆在眼前的,又是一个噩梦。

城外整整齐齐的骑兵方阵,看的他们眼晕。

战斗,又要开始了!

有人怨天尤人,怼天骂地,唾弃命运的不公。

有人老老实实的拿起了刀,拎起了盾牌。

战鼓越来越急促,像是骤雨狂风一般席卷而来,可却迟迟不见这支骑兵有什么动作。

他们安静的站在那里,对于战鼓的催促丝毫不为所动。

狄道城上,几名将领围在一起,有些看不懂了。

“他们,这……什么意思?”

“可能他们只是想吓吓你,或许,他们知道我们已经累的不成模样了。”

“故意让我们无法休养?”

“什么人嘛,要打便打!玩的这什么故弄玄虚,老子七天七夜不眠不休,也能手刃敌人,以一挡十!”

“嗬……唾!小杂碎!”

“嗬……呸!他们当此一口浓痰!”

……

城下。

刘云和盖勋的话题有点飘,尤其是盖勋,一副威严老将的模样,却藏有一颗八卦心。

尤其是对于刘云关上门之后的生活,格外的好奇。

“主公,你当真收了那马腾之女?那么野的女娃子,末将始终觉得配不上主公。”盖勋那双威仪深重的眼窝里,好奇的精光,堪比北斗。

刘云有些头疼,也不知是被这寒夜里的冷风吹着了,还是因为身边跟了个喋喋不休的盖勋。

“自然是假的了,骗一个小姑娘的手段我还是有的。当然,主要还是为了骗马腾。盖老,此事事关紧要,你可别说出去了。”刘云被逼无奈的承认了,但还是谨慎的跟盖勋提醒了一下。

盖勋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顿时一脸的笑意。

他眯眯笑的模样,像极了漆黑深夜里胡同口挠痒痒的大叔。

看的刘云不由一身的鸡皮疙瘩,那些许的慈祥,被他直接忽略了。

“主公且宽心,此等紧要之事,末将岂可随意说出去!马腾这老贼,末将看不顺眼许久了,只是苦于无力与其争斗。”盖勋沉声说道。

刘云终于算是有点了解了,原来盖勋和马腾有嫌隙啊。

不过,细细一想,好像他们二人之间的交际的确挺深的。

这二人曾经都是凉州官,在边章、韩遂率三十六部人马作乱凉州的时候,马腾跟着韩遂起兵了,成为了起义军的一员。

而盖勋这把老骨头却坚持了下来,负隅顽抗,打退了起义军围攻冀县。

单凭这些事情,他们二人之间不就已经有嫌隙了嘛!

站在朝廷的角度,一个是忠贞之臣,一个那就是叛军首领了。

“主公,还有一事,你是如何算到那么详尽的?可真是步步为营,算无遗策呐!竟在悄然之间将马腾一家人,半数都掳到了冀县,如何办到的?末将甚是好奇。”盖勋忽然又问道。

……

第四十六章 骂阵的艺术

世上最可怕的事情之一,当盖勋有了八卦之心。

不论是旁敲侧击,还是直截了当的发问,他想要知道的,他总是会知道的。

就如同此时,盖勋效仿了公孙禄连拍马屁的造诣都用上了,而想要得到的答案,只是刘云对于马腾的态度。

“盖老,我老实说,抓了马文鹭,全然是个巧合!而抓了马铁,则是王治差点搭上了一条命才抓来的。如果要将这一切找出一条关系线,那便是狗屎运,我踩的很准。”刘云笑着说道,盖勋想要知道的,他还偏偏就不说了。

让这老爷子先自个儿琢磨琢磨,虽然他并不是老,只是一头花白的头发看着老。

盖勋坚持着自己的意见,强调道,“可我始终觉的,主公一而再,再而三的擒马氏一家的人,是有所打算的,图谋参狼羌,先零羌?”

刘云轻哼了一声,说道:“未驯服的民族,唯有屠刀可让他们低头!三乱大汉,搅的民不聊生,遍地孤魂野鬼,这样的部落便是主动向我投靠,我也要杀其羽翼,折其根骨,以正其风!”

在凉州这片土地,刘云真正想竖起屠刀的,唯有西边的羌人。

他们所挑起的战事,并非是为了征服,更多的是为了劫掠和杀戮!

在他们的眼中,东边的大汉朝子民,或许就如同他们所放养的牛羊,可随意杀戮。

他们的脑门上所顶着的,就是野蛮二字!

而这,是让刘云非常不爽的。

为了征服而起的战争,不论打着什么样的旗号,都或能接受。

但为了锤炼怀中那颗兽心,为了磨砺手中的屠刀,去荼毒无辜百姓,这不能容忍。

当然,和汉人混居的,民风倒还勉强可以接受。

毕竟刘云的麾下,如今羌族士兵可并不少。

盖勋从未见过刘云这番神态,这一番话中,每一个字都带着铮铮之音。

着实把盖勋给惊到了,但同时也觉得老怀甚慰。

在刘云的身上,有盖勋很欣赏,并甘之如饴躬身辅佐的仁义。

但同时,盖勋也很担心刘云会成为一个仁慈过剩,处事优柔的主公。

这样的主公,很难御下,迟早会生祸患。

此时的刘云,说出这番话的刘云,让盖勋的腰又往下弯了几分。

甚至于忘了继续探究他心中尚未明了的八卦!

他想了许久,这才想起来要问什么来着,于是开口说道:“可是主公,若不为此,将马腾擒回来总该……”

然而只说了一半,就被刘云抬手制止了。

“你听!城中发生了骚乱。”刘云屏气凝神,沉声说道。

盖勋只好压下心中要问的话,侧耳倾听,好像的确是有喊杀之声传来。

“主公!”

在盖勋喊出口的同时,刘云掷地有声喝道:“攻城!”

盖勋瞬间挺直了腰杆,一双虎目威严四溢,沉声喝道:“传令全军,攻城!”

战鼓已不知擂过了几遍,静待许久的骑兵方阵,终于动了。

这一动,便是锋锐不可挡的大冲锋。

城墙之上,马玩麾下校尉、军侯各司其职,匆忙应战。

这是一场很古怪的战役,骑兵竟然大冲锋攻击有坚固防御的城池。

这领兵之将该是脑子不太好吧?这是马玩麾下诸将几乎统一的一个认为。

一个傻子带着近万名士兵送死,顺带给他们送功劳,这又是一件美事。

一瞬间,万箭齐发,擂石滚木如下饺子一般招呼了下去。

城上那些将领打的很得瑟,甚至命人搬来了酒,想要搞点有情调有感觉的防守战。

一群骑兵,即便有万人之众,可他们没有攻击坚城的云梯,没有投石车,单凭他们手中的弯刀,是不可能砍上高达十仞的城墙的。

就这样的战役,饮酒作乐戏耍敌军,岂不是很美?

至于城中的骚乱,他们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几十个人的反抗,就是那星星之火,只需随手轻轻一扇,就灭了。

然而,变故总是在他们最兴奋的时候,就发生了。

随着轰然几声巨响,城门塌了!

当士兵仓皇失措的将这惊天之变报上城头,刚刚还在城外的敌军,已冲了进来。

几名校尉手中的酒樽哗啦啦摔在了地上,只剩下满眼的惊恐。

“还愣着做什么?迎敌!”

“对对对,我们尚有近三万兵马,可将他们困死在城内。”

“都切莫惊慌,他们只是骑兵!尽管城门被破,可城内巷道狭窄,不利于骑兵冲锋,我们依旧有优势。”

“如此一来,倒还真是啊!这帮狗杂碎,吓老子一大跳。”

……

这些校尉所想到的,刘云和盖勋也早就想到了。

都是领军作战的人,是会犯傻,但也不可能真的是傻子。

尤其,盖勋还是一名实打实身经百战的老将,这点常识,他不可能想不到。

在这坚城之内,骑兵确实不利于施展,但骑兵有骑兵的好处,机动性强。

一入城,刘云与盖勋便分兵两路,在城内开始了绕圈子。

绕着圈子冲锋,碰见阻挠的就冲上去砍杀一波。

这打法,大概有点像是老鹰抓小鸡。

屯守在城墙上的士兵,刘云是奈何不了他们。

可城墙上的士兵也奈何不了刘云到处乱窜的骑兵,往往他们手中的箭还没瞄准,刘云就已经率军溜了。

而敢下城迎战的,往往挡不住骑兵的一波冲锋。

巷道狭窄,同样不利于步兵的防守。

这一场战役,从一开始就像是一场游戏,打的很不正经。

刘云也没想着往正经去打,即便是反反复复的溜圈子,马不能丢。

舍弃了战马的骑兵,就不是骑兵了。

而且,刘云大致算过,马玩率军近五万人。

即便是攻城折损了一万人,这城中可最少还有三万兵力的防御。

丢了战马,骑兵当步兵使,就凭着近万人,去一打三?那好像也打不过。

冷兵器对决,普通百姓便是战士的年月,以少胜多的案例有,但几近于无。

兵力的优势,在一场战争中始终起着决定性的作用。

既然如此,那刘云就在城内溜达呗,看谁消耗的狠。

反正没了城门的狄道城,就像是一位开放了怀抱的姑娘。

只要弯刀够锋利,马够快,羽箭就不会扎到身上。

便是杀个九进九出,那也完全是看刘云的心情。

反正狄道城这位姑娘,他是要定了!

费了这么大的功夫,若是不讨点好处,那实在不是刘云的作风。

相比刘云的谨慎打法,盖勋就很是张狂。

马玩麾下这些连名号都提不起来的校尉、军侯,已被盖勋斩了四人!

“草泥马的,就没个能打的吗?一帮怂货,莫不如直接躲你娘怀抱里去,嗷嗷待哺三声,或许老夫看在你娘的面上,就饶你一条贱命!”

盖勋屹立当街,须发皆张的喝骂着,粗俗的像个痞子。

刘云隔得老远,都能听见盖勋那好像按了高音喇叭般的嗓门,不由哑然失笑。

盖老毕竟是盖老啊!

有自己这位名师教导,再加上盖老天生良好的语言天赋,让他在骂阵上,很快就有了飞跃的成长。

就这草泥马啥的,骂人的知道是骂人的话,听的人也能听得出来是在骂人,可偏偏就是听不懂,这就很难受了。

刘云唤过斥候,在耳边低声吩咐了几句,交代道,“一字不差背好了,去告诉盖老将军!”

斥候面露尴尬的低声说道:“可……主公,我已经忘了。”

“你妈挖坑你打桩,你爸掘树你钉棺,你狗日得咋不直接把自个儿先埋了?窝在城墙上养老,你们也真不嫌磕碜,人固有一死,我看你们这帮孙子是想把自己窝囊死!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炷香,你们这帮狗崽子争得是氮气吧?咋没把自个儿熏死呢!”刘云口若弹簧,噼里啪啦的说了出来。

然后……那名斥候越发的懵比了。

大概就是懵比树上懵比果,懵比树下一斥候,他的两眼充满了迷茫的焦虑。

“主公……卑职实在……记不住。”斥候弱弱的说道,憋屈的像个拿刀子扎人却没力气的娃娃。

刘云拍了拍脑壳,这是真没办法,人与人的语言天赋还是有很大的区别的。

那就自己来呗!

挥手让斥候退下,刘云清了清嗓子,开始了表演。

“缩城墙上的诸位,在下刘云,承蒙照顾让我等在这狄道城里夜半一游。但有几句话,实在不吐不快。你们诸位,还真的是你妈挖坑你打桩,你爸掘树你钉棺,你们狗日得咋不直接把自个儿先埋了呢?这样我们的一战,就可以省了!”

刘云话音方落,无数的弩箭就招呼了过来。

但很可惜,没打着,只有零星几支箭落进了阵中。

“怂货!有本事你们下来呀!老子把你们牛儿都给你剌了!一群丢人现眼的玩意儿,马玩将军将如此重要的狄道城交给你们,就是让你们这么守的?一群孙子,连下城一战的勇气都没有,你们还活个鸡儿,自裁了事吧。”

刘云瞬间仿若打通了任督二脉,原先准备好的骂词不用了,口若悬河,现编现骂。

“人固有一死,或重如泰山,或轻如鸿毛,我看你们就是个嘎嘣儿屁!窝囊死算球。提溜个狗上城,都比你们有勇气。你们手中拿的是刀枪努箭,不是科雉儿的搡门棍,那玩意是杀人的,不是你娘的菊花杵!一群废物!”

第四十七章 悠闲的围城

当刘云野蛮起来,土匪的气息还是像模像样的。

盖勋带着兵马和刘云会和到了一处,抱臂看着刘云骂阵。

看着刘云上下嘴皮子一翻,便是一通噼里啪啦的狂骂,盖勋不由得连连点头。

真的是妙语连珠,巧舌如簧!

尽管有些话他也听不懂,但骂阵的气势有了就足够了。

在刘云终于歇口气的时候,盖勋策马上前,趁机说道:“主公,如此下去,恐怕并非良策啊!他们的胆小,反倒成了急智,我们上不去城,他们也不敢下来。但始终,他们有着兵力的优势。”

刘云也有些忧愁,这帮孙子在损失了一些兵力之后,现在彻底变成了王八。

骂的这么难听,骂了这么久,城上也就吓唬人一般的射了一波箭,然后就没有了丝毫的动静。

刘云在心中盘算了一番之后,说道:“那就歇会儿吧,奔波了这么久,就是人不累马也都累了!我就不信他们会不饿。”

“主公,马玩带着少量的残兵上了白石山,若王将军抓不到此人,他肯定会想办法回狄道城,不若派出骑兵巡视左右。”盖勋下了马,对刘云说道。

刘云背着手,向府衙的方向走去,说道:“盖老看着安排吧,若能擒住马玩,自然会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可若擒不住,也不必勉强,我们换个办法收拾城上这帮孙子。”

沉重的铠甲伴随着脚步的走动,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盖勋笑说道:“看来主公心中已有了计策!”

“还没有,正在想……”刘云扭头看了一眼盖勋,一笑说道。

盖勋忽然停了下来,充满威严与智慧的眼睛半眯着,压低了声音,对刘云说道:“主公,其实末将倒有一个大胆的想法,何不如先取了破羌、令巨等地?召姜正率军为先锋,末将次之,可长驱直入,克服凉州北地。”

刘云眼前猛然一亮,“韩遂屯于金城等地的军马,正与庞德、马超三人斗的难分难解,马玩这一支意图直取陇西、汉阳二郡的大军,又是从破羌、敦煌等地抽调而来的守军,后方必定空虚!”

“正是如此,其实韩遂的部署还是很高明的,一手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将马腾打了个措手不及。又早已安插细作在马腾身侧,只待今朝发难,马腾兵败,实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不过,韩遂并没有算到主公的安排,棋差一招,将这五万大军困在了狄道城中。”

盖勋将韩遂的计划详细分析了一番,接着说道:“韩遂与庞德、马超之战,短时间内很难分出胜负,双方总共的兵力多达十数万,在这凉州地上,这是一场很少会爆发的大规模的大战!而这恰好,便是给予主公的机遇,一举定基凉州北地。”

刘云真的心动了,他原本并没有往以北的地方去想,经盖勋这么一分析,这似乎还真的是一个非常难得的机遇。

唯一的问题,如此一来便和他原本的计划相左了。

只要夺下狄道城,刘云便可将汉阳郡、陇西郡、枹罕三地织连成片,便于防守,也便于后期的发展。

枹罕土地以草原为主,是刘云早就盘算好的放牧之地,将屯驻兵马,专司放牧。

农务所需耕牛、供给军队的战马等,在刘云的计划中,以后都将会从那里出。

而陇西之地土壤肥沃,特产丰富,适宜生存,那里将会是日后主要的粮食产区。

再加上,勾连丝绸要道,下连巴蜀的龙桑城坊市。

在刘云的盘算中,那里应该会成为凉州的商贸集散中心。

而作为刘云大本营所在的汉阳,在不久的将来,应该会成为工业区。

这两郡之地,如此安排,便大概差强人意了。

刘云不敢妄言能发展到多好,但绝对会比以前好上许多倍。

但凉州北地,那里能做什么呢?

不关战略意图,刘云在意的还是这些地方的后劲。

“盖老,那依你看这狄道城又会如何?”刘云一边盘算着,一边问道。

盖勋心中显然早已有了答案,便直接说道:“若马玩侥幸逃脱,他定会回到狄道城,重拾部曲!这是毋庸置疑的其一。而韩遂从凉州北地跨越千里调遣这么一支大军南下,其根本意图,定然不仅仅是夺取狄道,他屯粮秣于白石城,显然是做好了旷日之战的打算,覆灭马腾所部是他首要的目的,其次,应该便是主公。”

刘云接了盖勋的话,说道:“所以马玩重拾部曲,定会一举克服陇西、枹罕等地,然后试图吞并汉阳郡,没错吧?”

盖勋点了点头,说道:“尽管马玩在主公面前吃了一场败仗,折损数千人,但根基犹存,有这狄道城中的两万余人马,陇西郡简直唾手可得。”

“那倒是!如今的陇西比之破羌、令巨等凉州北地城池恐怕还要空虚。别说有两万余兵力,便是几千人,也能轻易下了陇西这几座城池。”刘云微挑眉说道。

这还真是一个艰难的抉择!

在眼下,除了狄道城这根骨头难啃之外,其他的,其实都比较好啃。

可刘云偏偏就跟这根难啃的骨头杠上了,心中有一股莫名其妙的执念。

盖勋看刘云还有所犹豫,便接着说道:“主公,夺取凉州北地,此为上策!且不管韩遂与马超、庞德之争,最后到底是谁输谁胜,只需拿下破羌、令巨、西平、姑臧这四城,便可断了韩遂与西城、张掖、酒泉的联络,令其首尾难以相顾。”

“而若韩遂败了,他将再无路可去,唯有借道参狼羌,率败军北上,和敦煌等地的部将合兵,困守关外之地。而若他胜了,也唯有蛰伏金城,或东进长安,与董贼苟合。”

刘云轻笑了一声,说道:“你这个上策一出,让我不由自主的就想到了诸葛亮!这位人中龙凤,也快要出世了,还是很期待的。盖老,那下策呢?”

“主公提过许多次的诸葛亮,老夫也很有兴趣。”盖勋笑着打趣了一句,说道,“还有中策!”

刘云踢开散落一地的木板,在石阶寻摸了一块干净的地儿,坐了下来,说道:“好,好,那你先说说中策!”

盖勋自怀中摸出皮囊,咕咚咕咚灌了两口酒,一脸舒爽的摸了把嘴,方才说道:“主公,这中策,便是克服陇西诸城池,募兵坚守,再伺机蚕食狄道,驱役马玩这两万余兵马。榆中战事像是一滩浑水,马玩就是一路孤军,应该再无援兵。”

刘云苦笑了起来,说道:“看来在盖老看来,夺取狄道城,方才是下下之策啊!”

盖勋没吭声,大概等同于是默认了。

这个答案着实让刘云有些意外,“那你为何之前不拦着我点?还二话不说,就跟着我干了!”

刘云瞅着盖勋,略有些郁闷,这老小子大概是把他当成二比看了。

盖勋拉伸了一下略微有些僵硬的胳膊,说道:“主公,我在前番便问过,初以为主公有良策可平马玩所部。”

刘云夺过盖勋的酒囊,灌了两口酒。

他现在很需要清醒一下,这老家伙暗搓搓的办事风格,是真让人受不了。

大概就是正儿八经的事后诸葛亮了,这都已经攻入狄道城了,才说这上中下三策让刘云选,实在是太糟心了。

“其实,狄道城并非是拿不下,只是做法过于卑劣!”刘云低叹一声说道。

盖勋猛的看向了刘云,轻声问道:“主公该不会是打算……屠城吧?”

“那倒不是,屠城这种事情有违天和,我做不出来。但驱百姓离城,坚壁清野,放火烧城,倒还可以做到。”刘云一字一顿的说道。

马玩这些部曲的胆小,真的是让刘云大开了眼界,但同时他也不得不承认,他们这个做法是很聪明的。

他们把刘云逼到了一种进退两难的地步,看着眼前的狄道城,简直味同嚼蜡。

但凡有一个嚣张一点的校尉,率兵前来围堵,刘云原先的计划,十之**就会成功。

酒囊重新回到了盖勋的手中,他淡然说道:“但主公不会这么做的,他们绝对会射杀百姓,不让百姓出城,而爱民如子的刘府君是最见不得这种事情的。”

“所以啊,就等着看他们会不会咬钩吧。如果在天亮之前,他们不趁机围堵我们,那便撤军,先把安故这等小城拿了再说。”刘云往火堆边靠了靠,仰头倒在石阶上,望着星光闪耀的天幕发呆。

盖勋小口小口的喝着酒,说道:“看来主公是选择了中策!”

“不!我选择三策全要,马腾和韩遂几乎动用了全部的兵力大战于榆中,如今能调动兵力,也有兵可调的只有我们。那干嘛不趁火打劫,把能拿的统统都拿了呢。届时,我分兵一万,应该足以防守凉州北地了吧?”刘云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慵懒说道。

人在温暖的环境中,困意就渐渐的来了。

接连两夜一天的不眠不休,让刘云有些飘飘然,脑子也不那么好使了。

好在盖勋麾下部曲都养足了精神,要不然这一仗还真难搞。

想到这里,刘云忽然一个骨碌翻了起来,瞪着泛红的眼睛问道:“盖老,你觉得他们累不累?”

“什么?!”盖勋被刘云突然的一惊一乍吓得一愣。

第四十八章 意料之中的意料之外

在自己强烈犯困的时候,刘云想到了城上的马玩部曲。

他们……应该更困!

翻山越岭,从千里以外奔波而来,几乎一口气没歇便马不停蹄的攻打狄道城。

在攻打狄道城之前的事情,刘云是大概猜的。但攻打狄道城持续了整整一天一夜,这他可是清楚的,马玩麾下这些部曲,根本就没有一个可以休息的机会。

而狄道城破,马腾刚刚兵败,刘云立马就来了。

如此高强度的作战,除非他们都是不会感到累的铁人,否则,此刻大概应该一个个都快成软脚虾,累到分不清自己在哪儿了。

而那些校尉为了保持警惕,肯定会准备随时作战的状态,最常规的办法便是让将士们分批休息。

刘云忽然间很想给自己两巴掌,脑子真的是进猪油了。

他绞尽脑汁的还在想什么办法呢?脑子里面跑了半天马,各种阴招损招挨个过了一遍,可偏偏把摆在眼前的办法给忘了,这便是一个大好的机会啊!

刘云越想越激动,他娘了个腿儿的!

累的是一方面,脑子不好还是根本。

其实,他在之前倒是想到了这一点,这才用盖勋的部曲代替了王治麾下,让他率兵去休整。

可在这个关键的时候,竟然就给忘记了,真是煞笔啊!

刘云现在敢肯定,他此时这种浑浑噩噩的状态,应该就是城上那些士兵们的状态。

“盖老,这俗话说的好,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马玩这些部曲已经连续作战一天一夜,你觉得他们还有多少的战斗力?可我们如今兵强马壮,便是舍弃了战马,战斗力也是这群疲惫之师的数倍,还犹豫什么,上城直接砍便是了。”刘云激动到一把拽住了盖勋的衣袖,眼中精光熠熠。

盖勋慢吞吞的收拾起了酒囊,起身说道:“老夫以为主公不会想到这一点了,如今看来,主公毕竟是主公,一眯眼便幡然醒悟了。”

刘云的眼帘顿时沉了下来,这老小子竟然又在装死,合着他早就想到了是吗?

尼玛的,真的是……太气人了!

“你想到了,就是没跟我说?盖老,你这个将军当的,对主公实在是很不负责任啊。”刘云揶揄说道,说实话,他是有那么一些生气的。

盖勋这么做,到底因为什么,他不太清楚,但刘云觉着就是不太舒服。

感觉他这个主公,在盖勋的面前,就像只猴子。

他本来什么都想到了,可偏偏就是不告诉你,这算什么?

盖勋慢慢的穿戴好了盔甲,将靴子紧紧扎好,又整理了一番仪容,这才躬立刘云面前,仪式感十足的纳头一拜,沉声说道:“主公,请恕末将无礼!”

“盖老,你先起来,有话直说!”

刘云被整了一头的雾水,快步起身亲手扶起了盖勋。

盖老儿这算哪一出?刘云实在有些看不明白。

这个谜题,盖勋在起身之后,亲口说了出来,“主公,末将如此,实是别有用意。我这一生几乎都奔波在战场之上,尽管我并非是骁勇善战之将,但我亲历过大大小小无数场战役,在这片家国土地上的战场,我十分的熟悉。”

“可,主公并不熟悉。有些话末将便直说了,论行军打仗,主公更像是一个刚刚学会走路的孩子。尽管主公有很多新奇的想法,总是在出人意料之间,取得一些意想不到的效果,但每一场战役总是有所遗漏,而这些遗漏在许多时候往往是致命的。”

刘云轻吸口气,侧目看着盖勋,恍然间他有些明白了。

他问道:“所以你这是故意在磨砺我?”

盖勋也并不觉得有什么忤逆刘云的,直言说道:“禀主公,末将的确是有这么一番意思,也算是倚老卖老,在主公面前使了小性子吧。”

拂着花白的胡须,盖勋淡笑了一下,接着说道:“主公对于战场的考虑,在于一个奇字,袭金城,夺枹罕,乃至于今夜杀个回马枪夺狄道,所用战术总是出人意料的。但一场战役,是需要从地势、兵力、粮草、气候等等诸多方面,全盘考量的,行错一步,或许就是满盘皆输。虽然主公麾下如今有王治、赵登、姜正数员大将,但身为汉阳之主,三军之帅,主公应有这般远见卓识。”

“便如奇袭金城,就是一险中又险的险招。韩遂恐怕是为了图谋马腾,而未将主公放在眼中,这才有了那一丝成功的机会。如若韩遂真将主公视做对手,以金城、榆中、允吾三地互成犄角之势,近六万兵力,主公麾下一万三千人马,恐会尽数留在金城关下。”

刘云听的十分认真,盖勋说的都是实打实的实际情况。

有些事情,刘云事后仔细一想,也是被惊出一身的冷汗。

正如他常常自嘲所言的,这半年走的路,狗屎运的成分占了太多。

来到这个时代,盖勋是第一个丝毫不给面子,主动给他讲这些东西的人。

其实,刘云很感激盖勋能说这些,他现在需要学习的东西很多很多。

而这用兵之术,是首要的。

盖勋说的一点都没有错,对于战场,刘云就是一个彻彻底底的新手,所以他总是绞尽脑汁的去想一些别人想不到的办法,一个新手,最好的或许就是出奇制胜了。

史料上的盖勋耿直的可怕,现实显然也是如此,刘云很感谢他的耿直。

“多谢盖老指点!”刘云站起来,对着盖勋长揖,深深一礼。

盖勋坦然受之,扶住刘云的手腕说道:“主公,末将虽少出谋划策,但主公所有的决定,末将都深思熟虑过。即便是走一些弯道,但能让主公有所领悟和成长,在末将看来,些微的损失不足为虑。”

“盖老真是有心了,当为我师!”刘云心中一暖,正色说道。

他忽然间真的很想拜盖勋为师,从一点一滴的微末开始学起。

盖勋被吓了一跳,差点从石阶上摔下去,连忙摆手说道:“这可当不得,用主公的话来说,我装装比就可以了,给主公当师父却是万万不可的。”

仪式感那么强,又那么有深度的话题,被盖勋一句装比瞬间全给搅和没了。

刘云忍俊不禁的笑了起来,可真是老顽童盖勋呐,装比说的真溜。

“盖老,我是认真的!还请收下我这个顽徒如何?”刘云一脸认真的说道。

盖勋慌忙摆手,赶忙说道:“主公,此事万万不可。但凡主公有何疑虑不解之处,末将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至于为师,末将属实不敢当。”

看盖勋那一脸紧张的模样,刘云只好放弃了拜师的打算。

“既然盖老坚持,那便作罢吧,哈哈,话说回来我这个拜师的方式,确实太随意了一些。那言归正传,我的意思是等城上敌军松懈,给他们一个稍微休息的机会,然后再突然袭击,应该是最恰当的时机,你以为呢?”刘云问道。

盖勋表示赞同,点头说道:“马玩麾下那些校尉应该并不知道主公此时所率,已是另一支军马。他们必然还认为主公也同他们一样,所带领的是一支疲惫之师。主公知晓他们的深浅,他们也自认为知道主公的底细,这便是我们的时机所在,趁其不备,突然袭击,定会让其措手不及,人仰马翻。”

刘云抬头看了一眼已有一丝灰蒙蒙的天色,说道:“还有大概一个时辰左右,就会天亮了,那就再稍等片刻,好歹让他们眯眯眼,做个短暂的梦。”

……

狄道城的战局,在此时演化到了一种很诡异的局面。

城墙上是马玩部曲的,城内则是刘云的,大家互不干涉,在这圈土而起的城池内,竟保持了古怪的和平局面。

夜幕下,宁静到让人发慌的狄道城,看不出来像是一处战场。

蜷缩在家中的百姓,用不解的目光逡巡着空荡荡的街道,最终还是没有勇气走出门去一探究竟。

成为这样的一个局面,应该要怪刘云。

他太小心,又把敌人想的太强大,才会成为如此。

其实,马玩麾下那些校尉,此时估计也挺心慌的。

战又没有胆气,休息却又不敢眯眼。

他们既希望这样的一个局面,可又怕这样的一个局面。

阴谋诡计或许并不存在,但每一个混迹在战场上的人,总是会有这些担忧。

刘云没敢再眯眼,瞪大了眼睛看着光亮渐渐淡去的弯月。

二宫的人,应该没有全部死绝吧?

这可是王廷费尽了心思,才网罗来的一批人。

如果就这般轻易的葬送在狄道城中,刘云实在难以用可惜去形容,他的内心有些凄惶,很不是滋味,他非常不希望会是这样的一个落幕。

可,直到此时,依旧没见二宫一个人前来报到。

为了一个狄道城,搭上精心训练的数十名二宫刺客,这一战,即便是胜了,在刘云的心中也已经败了。

九宫司不仅仅是王廷的心血,也是他的心血。

……

第四十九章 锋芒初露的二宫

时间就像是屋檐上的雨滴,在一点一滴间,那群山的尽头,天地的边缘,已有了一丝白蒙蒙的光亮。

全新的一天,马上就要来临了。

狄道城最庄严的所在,占地广阔的府衙,很没面子的变成了马厩。

甲胄鲜亮,龙精虎猛的刘云麾下将士,舍弃了战马,骑兵变步兵,分成四股,趁着天地间最后的一丝灰暗,奔向了四面城楼。

刘云亲自率领着两百亲兵和三千将士,摸向了就近的南城楼,他钟情于南方。

如今只留存在记忆中的故乡,就在南方。

战斗是在无声无息间开始的,场面比刘云和盖勋所猜测的还更要夸张一些,那些士兵睡的简直比猪还要死。

刘云在夜间率军撤守府衙周边后,马玩麾下那些校尉,便摆出了包围之势,将兵马屯于城内各处要道与巷弄间,看样子是想困死刘云这支骑兵。

但就刘云所看见的情况,他们这么做似乎并没有任何的意义。

因为此时此刻,那些士兵一个个似乎有些瞧不起这冰天雪地的天气,睡的东倒西歪的,好像也有些瞧不起刘云所率这一万精骑。

他们真的有些过分,直到刘云带着人马到了他们的眼前,这数百人的小营地里,竟然没有一个人发现,大家睡的都还挺香甜。

在这一瞬间,刘云甚至都不想下令砍人了。

这好像跟切瓜砍菜,并没有什么区别,实在有点欺负人。

那便统统绑了吧,毕竟身为一个穿越者,刘云的心还没有那么的歹毒。

杀人这种事情,刘云如今虽然是习惯了,可内心总还是有一道关卡的。

急促的战鼓终究还是在城头响起来了!

但听着软绵绵的,少了一丝紧迫的战场气氛,这鼓也像是没睡醒一般。

城墙上下屯守了两万多人,自然不可能全部都睡死过去,刘云这样明火执仗的行为,肯定还是会有人看见的。

不然,这仗估计也就不用打了。

大队的士兵从城头涌了下来,看着气势还是有的。

刘云淡定的扫了一眼,也不用去考量隐匿行迹了,舞起长刀,当先大喝着冲了过去。

“兄弟们,砍他娘的!”

话粗俗到了极致,效果倒是贼好,本就雄赳赳的士气在瞬间又拔高了几分。

主公身先士卒,胆气这么的好,底下的士兵自然在瞬间就有了砍人的力量。

整齐的呼喝声中,狭窄的城墙上,很快便处处是厮杀。

一名身长七尺的壮汉,手提一把开山斧,忽然横在了刘云的面前。

“你就是汉阳那小贼刘云?先吃你家爷爷我一斧!”

在这样美丽冻人的季节,这孙子竟然还光着膀子,真是把自己当牲口对待了。

刘云看的有点傻眼,他以为自己麾下那些穿个毛衣就喊热的家伙,已经很过分了。

真没想到,今儿个还他娘的遇见一个光膀子的。

这是真不把冷的人鼻涕都吸不住的冬天放在眼里啊,太张狂了。

“砍他!”

刘云往后一闪身,愤怒的大吼道。

妈勒个巴子的,他套了两件毛衣还冻的跟个鬼似的,这狗东西竟然光膀子。

还要跟他单打独斗?妈的,太瞧不起人了!

刘云身后,亲兵一拥而上,和雪地一般雪白的刀刃,划出一片刺眼的寒光,招呼向了光着膀子的大汉。

大汉挥舞斧子,左右格挡,以大力硬撼刘云麾下数名亲兵。

但他再如何能打,还是架不住刘云的人海战术。

只是两个回合,便见败相,被逼得节节后退。

“你说你狂什么狂?知道我单打独斗不行,一上来就要欺负人!砍不死你个小王八蛋。”刘云气焰嚣张的骂道。

他就瞧不起这种人,仗着自己一身武力牛啥呀,有的是办法弄他。

论武力,刘云确实不行,但论嘴力,他都敢放眼天下。

“猖狂小贼,胜之不武!”

光着膀子的校尉,以一人之力独当刘云数名亲兵,还逮着机会回怼了刘云一句。

“我勉强算个穷酸书生,你跟我谈胜之不武?你怕是找砍!兄弟们,给我把这狗东西往死里劈!吗的,竟然还有功夫骂人。”在混乱的战场上,刘云张牙舞爪的像个痞子。

于是,又有数名亲兵冲了上去,将那应该足有三百斤的校尉,怼在了角落里。

只是几个回合之后,他就下场了,挺惨的,整个人变得大概就像是稀碎了的西瓜,刘云都不忍去看。

刘云身边这两百名亲卫,身上所穿的铠甲,手中拿的刀,都是特制的。

铠甲将除了眼睛之外,其他的地方全都防护到位,比普通的铠甲要坚硬许多。

至于刀,是比普通的环首刀要更加坚硬,更加锋利的仿唐刀,比普通刀锋利约两倍。

这就是一支钢铁战士!

武力一般的将领,在这样一支军队面前,真的需要好好掂量一下自己的实力。

而面对普通将士,他们还真的有着一打三的实力。

校尉的命运决定着一支军队的气运,他们是除了将军之外的军队根骨所在。

当第二名校尉死在刘云亲兵的刀下,南城墙上的局势便开始了一面倒的屠杀。

战斗并没有多少的激烈,也没有多少的焦灼。

群龙无首的疲惫之师,就像是一群被捣毁了窝的蚂蚁,乱嗡嗡的一片。

投降者众多,逃跑的也有不少,真正坚持抵抗的只剩下了小股人。

在这南城墙上扎堆般的挤了近六千人,却被刘云的三千人,打成了稀巴烂。

战局的进展,比刘云所想象的,还要顺利许多。

当鸣金之声响彻狄道城,这像是闹剧一般的一场战斗,也在此画下了帷幕。

刘云正式入主了狄道,去马腾而代之!

朝阳也在此时像娇艳的花儿般升了起来,今儿是个大晴天。

在这寒冬腊月里,是一个难得的温暖日子。

刘云仰头感受着晨光的拂煦,今天也算是一个美好的日子。

只是……

二宫那帮小子,真的已经全部阵亡了吗?

莫名的忧伤,突然涌上了刘云的心怀……

“主公!”

一个声音忽然在刘云的耳边响了起来。

刘云睁开眯着的双目,扭头一看,不由一脸的惊喜。

他刚刚还在心里念叨着,没想到转眼,就看到活人了。

站在他眼前的,不是别人,正是甲字一号。

“昨夜为何没见你前来?”刘云故意板着脸问道,心中却是长松了一口气。

甲字一号面无表情的回道,“禀主公,昨夜我们趁机混入了敌军之中,静待决战开始,以策应主公。”

“损失如何?”刘云问道。

虽然害他昨夜挺担忧的,但刘云不得不承认甲字一号的这个安排,是很高明的,刺客就应该是这么玩的。

甲字一号顿首说道:“死了五个弟兄,其余多多少少都有些伤,共斩杀马玩麾下校尉两人,军侯七人。”

刘云忽然有些沉默,死了五个人,这样的战损,其实算是很小了。

但二宫这个组织和其他的有很大的区别,不能同等待之。

这里面的每一个人可都得来不易,五个人的损失,已然很大了。

尽管以五人阵亡的代价,换取了狄道城破,斩杀敌军校尉二人,军侯七人的战果,这算得上是大赚,是一场非常成功的战例。

可刘云还是有些惋惜,或许是他的要求太高了吧。

应该是太高了……

“在城中寻良医即刻医治,好生休养。”刘云抬手吩咐道。

甲字一号躬身应了一声喏,说道:“已安排下去了,公主可有其他安排?”

“回山吧!”刘云未加思索的说道。

二宫这五十余名刺客,在这一场西征中可是正儿八经立了大功。

这一番牛刀小试的崭露头角,将刘云心目中所想要的斩首行动,基本是达到了。

虽然并不是特别的完美,但已过了及格线。

毕竟二宫是初组,又是第一次执行任务,能达到这样一个战果,其实已大大出乎刘云的意料。

“喏!”甲字一号躬身应了一声,转身消失在了混乱的将士之中。

甲字一号刚走,盖勋就带着几名校尉过来了。

盖勋自带威严的目光瞥了一眼人群中渐渐远去的甲字一号背影,对刘云长揖一礼。

“主公,如今我算是见到九宫司的能力了,是真强!”盖勋嘴角带着淡笑说道。

刘云像是一个护短又不会自吹的家长,笑着说道:“如今还差很多的火候,毕竟只是小试牛刀,倒是勉强差强人意。”

盖勋挪回盯着甲字一号的目光,沉声说道:“主公,九宫司堪比一万精兵!”

“哟,盖老竟然有这么高的评价?”刘云相当诧异的问道。

论眼光高,嘴巴毒,在整个汉阳军中,盖勋绝对是当之无愧的魁首。

寻常人可根本入不了他的法眼,就连刘云自己,都差点被盖勋给搓成泥巴玩了。

他竟然对九宫司二宫的评价这么高,还真是让刘云格外的意外。

盖勋正色说道:“那是因为我见到了他们强大的手段,悄无声息隐于敌军之中,拔刀便是敌将人头落地,这是末将刚刚亲眼所见的,还差点误伤。他们就藏在敌军那几名校尉、军侯身侧,在我大军攻上城墙之时,突然发难,他们每人仅用了几刀,便镇住了整个战场,我那边根本就没打起来,敌军就投降了。”

刘云能够想象到那个画面,应该绝对很震撼。

虽然嘴上说着差强人意,但刘云的嘴角还是不由自主的勾起了得意的笑。

就是二宫这个名字,还真不好听。

第五十章 韩遂八大将

一身狼狈的马玩带着残存的人马,终于来到了狄道城下。

初时的一千余人,在路上逃的逃,散的散,如今仅剩下了不足三百人。

满腔的凄凉,在马玩看到雄伟的狄道城之后,终于有所慰藉。

刘云贼子坑他这仇,他来日必报!

待他回城休整几日,必带大军平了汉阳那鸟不拉屎的破地方。

“来人,开城门!我是马玩。”

仰头望着城墙之上,马玩扬声大喊,内心止不住的激动,终于算是回家了。

一人自女墙间探出头来,看到城下东倒西歪的一群残兵,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哟,马玩,你怎么搞成这模样了?”

马玩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面色间多了一丝青白。

“刘……刘云?!”他伸手指着城上那人,哆嗦着牙关几乎喊不出声来。

内心一度无比热切的马玩,此时便如同这寒冬腊月的天气一般,瞬间一片冰凉。

狄道城……丢了!

他的近三万军马……也没了!

“不好意思,就是我!你来晚了,这里已经是我的了。”刘云带着一脸阳光的笑意,大声喊道。

马玩狠狠压下涌上喉咙的一口老血,留恋的看了一眼狄道城,大声喊道:“快撤!”

话音刚落,一把残破的刀便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郑还,你做什么?疯了你?”马玩难以置信的瞪直了眼睛,怒吼道。

面色泛黑、大小眼的郑还,拧着嘴角说道:“将军,对不住了!兄弟们都有妻子儿女,不想在此白白送了性命。刘云麾下那支骑兵,将军昨夜是见到了的,就凭我们几个人,打不过,也跑不掉的。我们想活命,唯有借将军人头一用了。”

马玩目光阴冷的盯着郑还,嘴角勾起一抹嘲弄的笑,“郑还啊郑还,想拿我项上这颗脑袋,去跪舔刘云,换取功名利禄可直说无妨,何必假惺惺的将众兄弟都牵扯进来。”

郑还索性不装了,冷笑着说道:“成王败寇,将军忠于主公,可我们不想平白送死。我们想活命,顺带也想混点功劳。”

马玩状若癫狂的大笑三声,喝道:“郑还,本将军敢断定,你便是拿了我的人头,也未必能活。若刘云用了你这等朝三暮四,阴奉阳违之辈,定难成大事!”

趴在女墙间的刘云,有点迷糊的眨了眨眼睛,你们闹的这么热烈闹就完了,扯老子干嘛?当我听不见吗?

“马玩,你这话说的倒是很有道理,不忠不义之人,我还真不要!你自个儿留着玩吧。”刘云扬声喊道。

随后,下令道:“统统杀了吧!都没什么用。”

战鼓一通响,城上将士立即张弓搭箭,一支支闪烁着寒光的箭矢探出了城墙。

马玩满眼的不可思议,急忙大喊道:“刘府君,我愿降!我愿降!我乃凉州名将,可助府君问鼎天下!我愿降!”

可惜刘云已经走了,这番话他还真没有听见。

城头万箭齐发,霎时间犹如暴雨倾泻。

马玩这很不起眼的三百人,没有任何反抗的机会,通通被扎成了刺猬。

此时,刘云与盖勋已下了城墙,正朝着府衙走去。

“主公为何不召降了马玩?他可是韩遂麾下八大将之一。”盖勋有些纳闷的问道。

刘云扭头瞅了一眼盖勋,笑道:“盖老就别那这种很浅显的问题来考验我了,自白石山一路溃逃而来,还能跟在马玩身边,定是忠心耿耿的嫡系,不是亲兵但应该也差不多了。而且刚刚他们声音喊得那么大,好像生怕我会听不见一样,那个叫郑还的,要杀马玩早就杀了,提着他的脑袋来见我不是更好吗?”

盖勋无声的笑了,轻点了两下头。

刘云问道:“我分析的是不是很有道理?”

“有理,有理!”盖勋说道,这一番分析的确无可挑剔,而且绝对到位。

刘云背着手走的像个二百五,说道:“如果他们没有喊得那么大声,我或许还真看不出来,可声音一大,那很明显的就是在演了。跟我面前演场戏,然后趁机进城,想办法把我给弄死,他们就有机会夺取狄道城了!想的是挺好,可也太把我当白痴看了。”

盖勋像个老仆一般亦步亦趋的跟在刘云身边,垂首说道:“诈降骗城,是这天下诸多将领最喜欢用的一招,不需用奇谋妙计,古人已整理出了成套的方法,照搬即可。”

“那马玩绝对是个失败的典型了,他怎么就成了韩遂八将的,就这智商!”马玩已死,刘云也就可以堂而皇之的瞧不起了。

大意轻敌,是为将大忌。

但死了的,可以不算,刘云即便再如何轻敌,马玩也不可能诈尸复活,冲出来报复。

盖勋闷声提醒了一句,“即便马玩领军作仗再如何的不堪,他能成为韩遂麾下八将之一,也自有其过人之处。他的狼狈败北,或许只是因为遇到了主公。”

这悄无声息的拍马屁技术,让刘云不由得侧目。

盖勋终究还是盖勋啊,这精湛的马屁技艺,可比公孙禄的天花乱坠高深了许多倍。

也很让刘云受用!

刘云瞬间都有点飘了,算起来,韩遂麾下八将,折在他手中的已有两位了。

韩遂这老家伙,应该会气急败坏的吧。

“盖老,安故、大夏、临洮这三座城池,现在几乎是一座座空城,派人拿了吧,我看也不需要聚将商议了。”刘云说道。

盖勋颔首应喏,问道:“临洮地理特殊,勾通凉州与巴蜀之地,宜派重兵屯防!”

“盖老看着安排吧,向南是我们最好的发展,但如今又有难题了。”刘云有些随意的说道,他现在还有一个非常关键的事情还没有想出头绪来,脑子有点懵。

攻下大夏、临洮、安故这三座城池,刘云就算是彻底的坐稳了凉州南部霸主的位置。

坐拥汉阳郡、陇西郡这两郡之地,兵力更是在此一役之后,直奔十万之众。

如今算得上是兵强马壮,声势浩大。

可接下来该何去何从,刘云心中始终没有一个定数。

他眼馋的,就是巴蜀之地那块沃土!

但是巴蜀之地,不同于凉州这个三次差点被朝廷遗弃的法外之地。

那里是大汉朝疆域,受朝廷节制。

刘云若图谋巴蜀,名不正言不顺,在外界的眼中,他就和韩遂、马腾画上了等号,同为祸乱天下的贼寇。

名声什么的,刘云并不在意。在这片土地上,他唯一在意的,是选择了跟随自己的人,和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百姓,至于其他的,屮蛋的刘云压根就没当一回事。

有人唾弃,有人骂,他绝对会毫不犹豫的回一个:去你吗的!

但刘云怕被打,士族做主天下的年月,最瞧不起的绝对就是他这种人。

到时候再像关东诸郡反抗董卓一般,再弄个十八镇诸侯前来围剿他,那就不太美妙了。

如今家底还有些薄的刘云,可还没有胆子去跟整个天下为敌。

但是让他顺从朝廷,活到这个年月从没跪过人的刘云,还真不习惯卑躬屈膝。

尤其要顺从如今混乱不堪的朝廷,刘云更难受。

盖勋在刘云的这一句话中,似乎解读出了许多的信息,默默的跟着刘云走了一圈,回到府衙坐定之后,他这才笼双手于袖中,淡然说道:“主公何不兴兵剿董贼?”

“和关东那帮士族一起凑热闹?盖老真觉着合适吗?”刘云问道。

盖勋心中一直有一个为朝廷除贼的愿望,他提出这样一个建议,刘云一点也不意外。

甚至于,刘云在等盖勋提出来,这样他才好辨别盖勋的心到底是在朝廷,还是在他这儿。

尽管刘云嘴上几乎什么也没有说过,但他对朝廷并没有一丝的忠心。

盖勋吸了吸被冻的有些难受的鼻子,微微附身说道:“汉阳贫瘠,无粮秣可为军资,但汉中富饶,主公可行文汉中太守苏固,请求接济粮草。若苏固答应,屯兵汉中,观望关东局势,以待时机,围剿董贼。若苏固不答应,兴兵取而代之!”

刘云的嘴角悄悄扯起一抹笑意,盖勋这个建议,挺毒的。

“盖老不愧是盖老,我是真服气,说别人的话,让别人无话可说!汉中,确实不错,虽然我一直惦记的是巴西郡、蜀郡,这一片真正的巴蜀之地。”刘云慨然叹道。

若事不可为,盖勋这个建议,或许就是唯一可行的了。

盖勋闻言摇了摇头,“益州他地暂不可取!如今刘焉入主益州,几乎脱离了朝廷节制,然而刘焉终归而言是皇室宗亲,他能做的,主公却不能做。益州如今唯有一地,尚为朝廷所控,便是汉中。”

刘云直到这个时候,才算彻底的明白了盖勋这番话真正的意图。

刘焉这个人,刘云并不了解,也就勉强知道一些小梗。据说这小子本来是要去并州的,听朝中某个家伙说益州有天子之气,于是就改成了益州,领了益州牧。

如果如今只有汉中郡,还不在刘焉的掌控之中,那取汉中确实就变得很有必要了。

刘焉显然是个有野心的家伙,刘云若向南,和他必然免不了一战。

而汉中郡,就会成为一座补给站!

第五十一章 苍生计

历经三日的狄道城混乱之局,终于安定了下来。

刘云坐镇狄道,张榜安民,主理一切善后事宜。

盖勋则亲自领了六千兵马,大军向南,去取安故、大夏、临洮三地。刘云很安逸,有盖勋出马,这基本上是十拿九稳的事情,更何况那三城,如今等同于空城,也没有什么可担忧的。

陇西新夺,守业更比创业难,之后的事情才是重头戏,皇甫显和公孙禄已领了刘云之令,正在奔波来的路上。

幽静的书房内,刘云看着从各地发来的文书,忽然间想起来,公孙禄好像要给他举荐一个人,来顶替他。

不过转念一想,刘云忽然就随意了,管他呢,改天见着再说吧。

只要一天见不着,公孙禄该干的就还是得干!

公孙禄这样心细如发的一位后勤主管,刘云是真的舍不得让他退居幕后。

好端端的毛笔,被刘云玩成了刷子,面前薄若蝉翼的纸上,写着大大的两个名字。

刘焉——张鲁!

和盖勋商讨了半日的结果,汉中是必须要取的,此事只在早晚!

而想要取汉中,便永远绕不开两个人,其一刘焉,其二张鲁。

反倒汉中如今的太守苏固,倒并无所谓。

巴蜀之地,人杰地灵,不论是刘焉还是张鲁,都不是鲁莽无能之辈。

尤其张鲁,或许他在军事才能上一般,但他其他的长处,还真是格外的长。

马腾其人,刘云是可以利用的。

但张鲁这个人,他还真有些想要拉拢到自己的麾下。

张鲁这个人是有真才实干的,而且他的家族也比较特殊。

据传其祖上出过留侯张良这样的盖世之才,张鲁是其十世孙,而张鲁的祖父是天师道教祖张陵。

至于张鲁的父亲,那就更有名了,

是和浑天说代表人物,南阳五圣之一张衡同名的张衡。

好吧,也就是同名……

他的父亲其实就是继承了张陵的道统,也只是五斗米道系师。

最初知道张鲁的父亲是张衡的时候,刘云差点激动疯了。

张衡啊!绝对绝对的大佬,张鲁即便是随便继承上几把刷子,都算是绝对的人才了。

但可惜,仔细查了查底,刘云才发现,只是重名而已。

纯粹是瞎激动了一场!

刘云其实真正在意的,还是刘焉和张鲁的政治才干。

尤其是张鲁这小子,在治民上还是很有两把刷子的。

刘云以前学过的东西,正儿八经能记清楚的并不多,但张鲁的事情还真略微知道一些,因为他和天师道的牵扯。

张鲁是在刘焉的授意下,从苏固手中夺得的汉中,后来他对汉中的治理,采取的是****的手段。虽然有些闭关锁国的意思,有些手段甚至于是在愚民,但至少他真的让当时的汉中繁盛了一时。

譬如教民诚信不欺诈,对犯法者饶恕三次,这才严惩。犯小过的人,罚修百步路赎罪。还创立义舍,让过路者量腹取食等等等等。

虽然有些政令很不切实际,但有些确实不错,而这一切足见张鲁的政治手段。

可这样的人物,并不好拉拢。

都有一颗当老大的心,谁愿意心甘情愿的去做个小弟。

尤其张鲁的天师道,在拉拢民心上,更是独树一帜。

抠了抠脑门,刘云有些犯愁,真是难搞奥。

“主公,长安有飞鸽传书。”

亲兵快步走了进来,将一封信放在了刘云的面前。

刘云心中忽然间便有了主张,在刘焉、张鲁这两个名字上,画了两个大大的叉号,这才拿起了信。

信封角落上红色九层塔的印,证明着这是一宫长安首领李季送来的密报。

拆开信件,刘云一字不落的认真看了下去,内容倒是挺简单。

李季汇报说,长安的九宫阁开张了,并且,一天之内,所有的货物竟全部卖完了。

李季这个暗探首领,倒是很有做生意的头脑。

……

看完信中的内容,刘云忽然间想打人。

妈勒个巴子的,货卖得快那是东西好,虽然这是一件好事。

但李季这孙子好像把正事给忘了!

整封信,一个字都没有提情报网的进展,全他娘的在说货物。

“你!替我写封书信,亲自送到长安,当面抽李季这厮十个嘴巴子!狗东西,一天天的不干正事,当个商贩倒是挺上心,九宫阁东西卖的好不好,有必要跟我说的这么详细吗?”

“气死我了!你告诉他,这个首领他要是他能当就给老子好好当,不能当就他娘的滚蛋,老老实实给老子卖东西去。”刘云气急败坏的喊道,他以为长安暗网有进展了,结果他娘的,全提了一堆破烂事儿。

卖货的事情,刘云压根就没指望着一宫去干,那有专门的商队,还轮不到他们。

一宫开商肆做生意,那就是幌子,是掩饰!

可李季这厮倒好,是完全把副业当主业去干了,这他吗的,简直废柴。

亲兵小心翼翼的走上前来,弱弱的说道:“主公,我们一宫所有信件文书,用的都是暗语,这……还是主公亲自教于我们的。”

刘云一愣,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猛的拍了脑门一巴掌,轻啧一声,刘云苦笑了起来,他自己弄的东西,然后自己给忘了个干净。

丢人啊!

“多谢提醒啊,年纪大了,脑子不好!”刘云笑着自嘲了一句,然后将信纸对折四次,折出了一个九宫格的样子,取每一格四角位置的字,重新排列组合,得到了一句话。

“长安暗网已布一百余六人,为官者家室,士大夫,贩夫走卒皆有之。”

这才是刘云正儿八经想要的东西嘛。

长安这张网已经撒出去了一百零六人,还不错。

这个进度,比刘云所预想中要快一些,倒真的是错怪李季了。

刘云将被他玩的炸毛的毛笔,重新捋顺,提笔给李季写了一封命令。

同样是用暗语的方式,这一回刘云倒是记住了。

“身处幽暗,如履薄冰,当小心应对!若有泄漏,自断臂膀,及时止损!尽早拟定刺杀董肥事宜。”

写完折好之后,刘云又给王廷写了一封密令。

令他派遣商队入巴蜀,建立和巴蜀大商们的联系,同时派遣一宫密探趁机进入。

汉中,也应及早做准备了。

将信交给由一宫密探充当的亲兵,刘云吩咐道,“用最安全的方式送出去。”

“喏!”

亲兵低着头应了一声,有些不敢去看刘云的脸色。

自家这位主公发起脾气来,还是挺吓人的。

董肥肥的称号,本来是刘云开玩笑的说法,如今已然变成了九宫司一宫对董卓的特定称呼。虽然指向性很明显,但即便信件被人夺了,寻常人其实也看不出来什么猫腻。

在亲兵走后,刘云翻开随身的薄子,用朱笔在刺杀董卓一栏上,画了一串省略号。

在刘云的字典里,这一串省略号,象征着正在进行中的事情。

而这个薄子,算是刘云的计划本。

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一当家便是焦头烂额。

做了汉阳这个家主,刘云时至今日,方才大致捋顺了自己应该干嘛,干什么又算是对的。那些争着抢着当皇帝的,刘云只能说那些人是有点傻的,当个闲散王爷不好嘛,非要抢这么累的活。

这是他娘的真累,刘云如今所掌控的才只是两郡之地,可已经是有些焦头烂额了。

疆域要是再大一些,一切要务都往自己的案头上送,那不得要命啊!

还是制度的问题,以后要是做大了,必须得改改。

在刘云随身的薄子里,除了刺杀董卓这一项之外,还有两项是和这一件比列,一样重要的,都被刘云用朱笔在下面画了线。

其一为汉阳的工业化和商业化。

其二则是地方民生。

而这两件,都是长久大计,并非短时间内可以完成的。

虽说这些事情,都被刘云甩出去让皇甫显和公孙禄二人去忙活了,但刘云几乎一有时间就在琢磨,地方诸侯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尤其,在如今战事和流民的冲击下,地方秩序几乎每日都受到冲击。

这是一个数重山便能隔绝消息的时代,但一个人的名声张显出去,有时候却会很快。

汉阳郡守刘云,如今算得上是实锤了的大名声,也是好名声。

在士大夫的眼中,他就是一个率众占领了凉州南部的贼帅,颠覆了朝廷的法令,在地方上大行妖道,和马腾、韩遂二人并没有任何的区别。

但对于百姓而言,他们喜欢这样愿意把土地按人口分出来,照拂百姓的地方官。

这些就连刘云自个儿都不太清楚,但自下反馈上来的消息,似乎他如今已不仅仅在汉阳一地的百姓中有声望了,甚至于远播巴蜀、三辅地区。

望着薄子上歪歪斜斜的字,刘云脑子里左一下右一下的想着,忽然又想起了张鲁。

这个喜欢守着地方与民相安,不管外事的家伙,要不然还是杀了吧。

即便再矫健的马儿,如若难以驯服,好像还会把自己跌死。

刘云也不太喜欢那些神神鬼鬼的东西。

大汉诸多大员,在遇事不决的情况下,都喜欢问计于巫师,这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第五十二章 建安七子

刘云将自己在房间里关了整整两天,没其他的目的,就想闭门造车。

两日的时间,他搞废了无数在外界称得上名贵的纸张。

倒是顺利的想明白了许多事情,对于往后的思路,也更加的清晰了一些。

当他从房间里出来,外面的阳光格外温暖,似乎春天很快就要到了。

亲兵送来了一大堆的文书,都是这两日堆积下来的。

其中当属盖勋派人送来的最多,都是发兵之后这两日的军情。

安故、大夏、临洮三城,盖勋用半日时间尽皆荡平,已悉数归入刘云麾下。

不过盖勋并没有就此引兵北还,而是在夺下临洮之后,撒开马蹄,直奔西而去了。

并一举荡平了河关群盗,一路打进了参狼羌部落。

和刘云谨慎的做法大不通,盖勋打仗,只能用残暴来形容。

一日之间,竟攻入了参狼羌腹地三百里,直逼白马山羌势力范围。

接到这样的军报,刘云一边欣慰于盖勋的勇猛,一边也对他这冒进的打法大为担忧。

虽然盖勋陈书了自己这么做的用意,但刘云该担忧的还是担忧。

陇西以西连绵的土地上,羌氐二族部落,尤若星辰般错列交织,比之虎狼之窝,一点都不为过。

刘云没做他想,立刻发出了一纸调令,紧急调王治出兵,以为后军,策应盖勋。

尽管夺下参狼、白马山二羌的领地,对于刘云日后进军巴蜀之地,大有裨益。

但刘云并没有想着在短时间内开战,刚刚经历过一场大战,不论是将领还是将士,都需要好好休整一番,再做打算。

可盖勋这马蹄子一扬,短短半日的功夫,就杀到参狼羌的地盘上去了。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刘云也是没有办法,只能调集人马,策应盖勋这好似突然兴起的行动。

除了这一件大事之外,其他的都是来自各地的情报。

在刘云南边的战事连连告捷之时,北边的战事却依旧焦灼。

韩遂与马超、庞德之战已延续了数日,尚没有分出胜负。

“主公,公孙先生与皇甫校尉来了,正在后堂候着。”

亲兵快步走了进来,禀报道。

刘云扔下没看完的文书,大手一甩,出门深吸了一口新鲜空气,问道:“什么时候到的?”

“昨日间便到了,听闻主公正在闭关,公孙先生便先去了龙桑城,方才回城。”亲兵详细禀道。

“我知道了!”挥手让亲兵退下,刘云迈步去了后庭。

……

“见过主公!”

刘云一进屋,屋中几人齐齐站了起来,一一见礼。

在上首的位置坐下,刘云抬手示意众人都落座。

来的人,不仅仅是公孙禄一人,还有如今黑的跟个猴子似的皇甫显,以及两名刘云从来没有见过的生面孔。

公孙禄似乎刚刚喝过一顿大酒,两颊红的像是在珠穆朗玛峰上吹过风一般。

他摇摆着身体站了起来,山呼一声,贺道:“恭喜主公,贺喜主公,一举平定陇西!陇西之民得遇救世之主,总算是有救了。”

刘云笑看着公孙禄,说道:“有些日子没听到公孙先生这夺天地之造化的马屁了,倒是有些想念,还是原来的配方,还是原来的味道啊!”

“主公,这实是我的一番赤诚之言,全然是发在内心的。”公孙禄红着脸纠正道。

刘云淡笑一声,抬手说道:“公孙先生,我明白你的心意,赶快就坐吧。”

“哎,喏!”公孙禄像是完成了一件伟大的任务一般,带着满脸和煦的笑容,重回座中。

刘云这才正色问道:“听闻你们已去了一趟龙桑城?”

沉默寡言的皇甫显出列说道:“回主公,是已去过了!龙桑城坊市初有建树,便遭遇宋建兵灾之祸,损失不小,已大伤元气。”

“这就是我将宋建那孙子的脑袋挂在了城头之上的缘由,毁我基业,实在可恨至极。还有没有挽救的机会?”刘云沉声问道,说起宋建那孙子他就来气,

若不是刘云始终认为戮三族这种血腥做法,有损阴德,有违天和,他是真想把宋建那小子的三族都给平了,顺带把祖坟也刨了。

皇甫显躬身回道:“挽救自是可以挽救的,只是,怕要担一些损失!”

“给那些商贾补偿损失,让他们能够继续安心在龙桑城经营下去,是这个意思吧?”刘云问道。

皇甫显微微颔首,道:“正是如此!主公还宜派遣精兵强将屯驻,以安四海商贾之心。”

“就按你说的办吧,我会让王治挑选精干军侯屯驻龙桑城。”刘云应了皇甫显的建议,随后又问道,“汉阳地方上如今如何?”

提起这事,皇甫显黝黑的面上忽然多了一丝羞赧,他低声说道:“卑下效仿了湔堋之法,分流而治之。如今由三辅,凉州北地而来的流民,每日间少则数百人,多则数千人,对汉阳本土造成了不少袭扰。卑下观湔堋将泛滥之大河,分流而治,造就沃野千里,便派人专司流民事宜,将流民全部安置于平襄以北,阿阳、祖历等地。”

刘云侧目,疑惑的问道:“其他的我都明白,这湔堋是什么?”

皇甫显有些意外主公不问治理的如何,竟问湔堋,但依旧老实作答道:“湔堋乃秦时蜀郡太守李冰所建。”

提起李冰,刘云立马就明白了,合着搞了半天原来是都江堰。

没知识没见识,有时候真要命啊,他还死命的琢磨了半天这湔堋到底啥玩意儿。

“你按照这法子治理下来,效果如何?”刘云点着头问道。

皇甫显神色严肃,一五一十的说道:“阿阳、祖历等地较之与汉阳南部土地,略显贫瘠,百姓多有怨言,发生了几起暴动,但都已悉数镇压了。”

刘云的面色顿时有些不太好看,他最不喜欢见到的事情,终归还是来了。

俗话说的很好,升米恩斗米仇,人心往往就是这个样子的。

“皇甫显,你专司此事,应该听说过乱世必用重典!我们对百姓要好,要让他们把日子过的精彩,有饭吃,有衣穿。但对于那些逃亡而来,又把自己当成大爷,各种不满足,向官府讨要各种好处,甚至于借机煽动百姓哗变的人,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杀!不但要杀,杀了之后还要将他们所做的事情,张榜各县、亭、里,告知百姓!”刘云振声说道。

虽然皇甫显只是用一句话将这些事情说了出来,但刘云能够想到这里面的复杂性。

真正安分守己的百姓,面对这样的好处,一般都是乐意的。

但并不是所有的流民都是底层的百姓,也有逃亡的盗贼,逃兵,游侠等等,总而言之,这大概就是个大染缸,什么人都可能有。

而且,在汉阳的地面上,那些有钱有势的豪门士绅,几乎都被刘云铲了个干净。

自己的家业没了,他们如何会不记恨,趁机搞点事情,这都是很正常的。

最恶心的,可能还有其他势力故意派来搅和,挑唆百姓揭竿而起哗变的,如今各地诸侯都在大力招募人手,浪荡天下的游侠纷纷有了归宿,他们可很擅长做这些事情。

韩遂这个老银币,就很有可能做这样的事。

皇甫显顿首拜倒在地,挺起气势,应了一声,“喏!”

“可还有其他不决之事?”刘云问道。

公孙禄拉着身边那位陌生的面孔一起起身,冲刘云躬身行了一礼,说道:“主公,此人便是我欲向主公举荐的北海名士徐干。”

徐干……

刘云盯着面前这个年约二十左右,和自己一般年轻的小子,心中泛着疑窦。

这名字,有点耳熟啊。

“徐干见过刘府君!”

穿着一身破洞无数的麻衣短褐,徐干很是飘逸的给刘云见了一礼。

飘逸的形态,也可以称之为浮夸,无礼。

刘云手指冲天,闭目沉思片刻,忽然盯着徐干,惊而问道:“不悲身迁移,但惜岁月驰。岁月无穷极,但惜安可知。这是不是你写的?”

面容俊逸的徐干拿两根手指抓挠的头皮,忽然犹如刘云刚刚一般,闭目沉思了起来,姿势大概就是思想者的奔放型。

堂上诸人,尽皆莫名其妙,实在看不出来这是发病了还是喝高了。

公孙禄脸上也有几分挂不住,目光连连瞥向刘云,不安的搓了搓双颊,轻声嘀咕道:“今日不宜饮酒,不宜啊……”

皇甫显看了一眼自己身边的那位,拿眼睛瞪了一下,然后便开始眼观鼻鼻观心的入定,摆出了一副,一切身外事和他无关的姿态。

刘云倒是看的一脸的欣赏,希望这小子不要又是一个重名的。

活着的名家诗匠,难得啊!可得好好看看。

“不悲——”

徐干仰头望梁顶,忽然长嚎一声。

这一嗓子亮的,堂上几人尽皆被吓了一跳,一个个大眼瞪小眼的看着徐干。

唯有皇甫显,镇定自若的在……入定。

一声过罢,徐干顿了又近一分钟,声音忽又幽幽而起,像是品了一杯八十二年的拉菲一般,缓慢的摇着脑袋念了出来,“身迁移。”

“但惜——”

忽然间,他的声音再度拔高,用格外尖锐的嗓门,大嚎一声。

这一声,比之前的一嗓子还尖锐,还高!

顿……顿……又是接近一分钟的沉默。

徐干的右手,像是瘦干了的鸡爪子,扣在他闭目沉思的脸上,作抓耳挠腮状。

公孙禄实在有些看不下去了,作势想要制止徐干这奔放的吟诗。

刘云扫了一眼,抬手制止了。

难得一见的事情,尽管场面实在有些难以一观,还有点吓人,但还是先看看吧。

就在这时,徐干忽然间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脉,一把抓散头发,右手连跺数下地面,放声长吼道:“但惜——岁月驰!岁月驰啊!”

徐干像是奔放完了,保持着踩地面的动作,终于安静了下来。

堂上的整个场面也安静了,刘云瞠目结舌,无言语可形容眼前的情形。

唯有一句——卧槽!

第五十三章 堂前斗诗

“秒!秒啊!实在是秒啊!”

……

“岁月流转如白驹过隙,转眼便已物是人非,往事难留,可悲可叹呐。这短短两句之中,透露出浓浓的思慕之情,府君原是一位性情中人。”

徐干不知道说了多少个妙,终于说了一句,正儿八经的,有点像拍马屁的人话。

刘云像个傻子一般,盯着另外一个傻子,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作答,他忽然间又想说一句卧槽了。

面对徐干这种癫狂的家伙,刘云组织不起其他的词藻,唯有一句卧槽可解。

徐干这小子难道就没听见他说的其实是一个问句吗?是在问是不是他写的呀。

怎么现在反过来这两句诗成了刘云的了?什么乱七八糟的,还夸他是性情中人。

真他娘的屮蛋,这是你写的啊大哥。

但……

刘云想认真解释一番的,但想了想又作罢了。

这首诗是徐干在成婚之后所作,他现在没什么感觉是正常的。

就还是不给他剧透了,告诉徐干这其实是他写的,到时候又辩不清楚了。

刘云心中暗自腹诽,就看他到时候跟妻子分别的时候,再写什么来倾诉心声。

不过他现在来了凉州,或许就遇不见曾经的妻子了,也许也不用离别了。

“徐干,听闻你在当地才名颇盛,为何会想到来凉州这蛮荒之地?你可知道你来了这里,日后的人生轨迹可就彻底的变了。”刘云并没有什么兴趣跟徐干探讨文采诗句,于是果断的切了话题,马屁很受用,他接受了。

在这大汉朝的末年,刘云可以毫不谦虚的讲,他的存在就是一个实打实的bug。

不管是谁,只要往他的身边一站,就算是改命了,人生的轨迹会彻底的改变。

跟他做对,也会改命,一不小心可能就早死了。

徐干此人,在后世被称为建安七子之一,他应该是靠着曹操阵营的。

然而,他千里迢迢横跨千山万水来到凉州这片土地上,从此刻起,他就已经不是曾经的那个徐干了。

徐干看了一眼公孙禄,一把夺过了公孙禄手中酒樽,一饮而尽,很是轻浮随意的说道:“有一个老家伙,在一月间,派人送了三封书信给我,他在信中大赞府君乃是救世之主,世间难寻之贤良,爱民如子,政令清明,极力游说我前来,于是,我便来了。这一路行来,汉阳之地,气象更新,风物异于他处,确实大不同于这糟糟乱世。然,今儿得见府君之面,我更喜欢府君腹有诗书的大才。”

建安七子,竹林七贤,都是狂傲不世之辈,眼中容得下山川河水,却瞧不见世俗权柄。在书上面上看,和见了真人,完全是两种感觉。

如今亲眼得见徐干,刘云总算对这类人有了一个相对直观的认识。

他们有傲世的资本,但治世的能力,尚待商榷。

这种狂傲,是一把旗帜鲜明的双刃剑。

马谡是不知深浅的狂傲,于吉是认不清世俗的狂傲,还是应当学学蔡邕、卢植。

“论大才我没有,腹中几句歪诗倒是有。但天下百姓如若靠听我的歪诗而拢于我身侧,恐怕会饿死。”刘云淡笑着说道,笑中带着难以具象的审视之意。

徐干一扬宽大的袍袖,打起赤膊当堂一躺,摆出一个卧禅般的睡姿,一副半梦半醒的姿态,悠悠说道:“社稷之根本在于民,民之根本在于人,人之根本在于物欲,府君定然是深晓其意的,若要我甘之如饴辅佐左右,也未尝不可,不知府君可敢与我斗诗?”

“如何斗?”刘云眼帘低垂,目光深幽如隧。

他其实并不喜欢太过于狂傲的人,这种人即便有才华,也像是一匹野马。

往哪里奔,用什么样的方式奔,完全由着自己的性子。

但看在徐干的才名上,刘云倒是能耐着性子陪他唠唠。

对付这种恃才傲物的家伙,那便投其所好吧,斗诗又何妨呢。

写诗这种讲究的活,的确不是刘云的个人所长,他观天地万物,偶有所感,出口便是卧槽、牛比之类的。

但刘云读过书,考过试,会背诗!

徐干垂着眼帘,旁若无人的拿小拇指扣着鼻孔,一点都不讲究。

就这般沉思了许久,他忽然起身,盘腿坐了起来,猛然扬嗓大声喊道:“有了,府君可即兴赋诗一首,让卑下等听一听,若皆称秒……不!唯有让卑下心服口服称秒,卑下这便心甘情愿入府,甘为府君左右。”

刘云放下酒樽轻笑了一声,这斗诗斗的还真是随意,一点都不具备难度。

若一般人没点真才实学,或许还真就被徐干给难住了。

但这种事,在刘云的面前可行不通,他是没有什么真才实学,可是会背诗啊。

为了应付考试,这曾是刘云很头疼的一件事情,但现在必须要感谢曾经背过的诗。

也就是看在徐干的才名上,刘云给他这个面子。

若他是马谡之流,那不好意思,刘云在心中已经给他物色好了去处。

河关群盗被盖勋的大军扫荡了个干干净净,那里应该缺不少放马放牛的。

“日前刚下过一场大雪,那我便用雪,随便来两句吧。春雨春风能几宵,吹香落粉湿还飘,朝来试看青枝上,几朵寒酥未肯消。”

曹植七步成诗,刘云就更显的张狂了,稳坐在案后,一樽酒刚刚下肚,诗句就从口中蹦出来了,好像都没用脑子去想,诗自己就成了。

徐干傻眼了,目光忽然间像吃人一般盯着刘云,腰身微微弯了下来,微张的嘴巴中,似乎好半天没吐出气来。

刘云缓缓又斟满了酒,端起酒樽,遥指徐干,喝道:“如何?如果不够秒,还有!听仔细了。坐看深来尺许强,偏於薄暮发寒光。半空舞倦居然嬾,一点风来特地忙。落尽琼花天不惜,封它梅蕊玉无香。倩谁细橪成汤饼,换却人间烟火肠。”

徐干好像死了,他的神色定格成了呆滞的模样,只是腰身越加的弯了几分。

看似像对刘云行跪拜之礼,可又缺了几分模样,他的腿还盘在一起。

公孙禄一不小心把自己的几根胡须给揪了下来,那一双精明的浊眼中,尽是不可思议,他看到了什么?又听到了什么?!

公孙禄以为他已经足够的了解刘云了,却没想到,总是在不经意的场合,刘云会给他带来巨大的惊喜,不对,也可以称之为惊吓。

皇甫显从入定中惊醒过来,他更像是一位忠诚的粉丝,看向刘云的目光中满是狂热。

“如若还不够秒,那就该有一首荡气回肠的!”刘云端着酒樽站了起来,目光眺望向了堂前远山,那里依旧积雪皑皑,雪花盖顶。

“五月天山雪,无花只有寒。笛中闻折柳,春【色】未曾看。晓战随金鼓,宵眠抱玉鞍。愿将腰下剑,只为斩楼兰!”

刘云并不怎么会吟诗,这半首诗他几乎是喊出来的,但也是从内心深处喊出来的。

这首诗中带着金戈铁马,不破楼兰终不还的铁血杀气,一入境便勾动了刘云的内心世界,刘云刚刚经历过数场的战斗,犹在眼前,战马的嘶鸣,战鼓的澎湃激越,一切的一切,仿若犹在真切的发生着。

刘云抑扬顿挫的声音,随着最后一个字戛然而止,兵锋纵横雪域的杀气犹在堂中弥漫,一口干掉樽中酒,刘云愤而掷杯于地。

叮叮当当的声音,沿着青砖的纹路,一路响到了徐干的面前。

堂中落针可闻,所有人沉浸在刘云三言两语所勾勒出的浓硝般的沙场之中。

徐干似乎真的死了,他一动不动,就连胸膛都没有了气息的起伏。

公孙禄闭目凝神,在摇头晃脑,刘云的诗好像化进了他手中的酒樽,每一口都是铮铮铁血之音。

堂中唯有的俗人,似乎唯有皇甫显所带来的那位同伴了。

他一颗一颗的从袖中寻摸出炒麦,然后很隐秘的放入口中,咬的咯噔噔作响。

当有人说话时,他嚼炒麦的声音是很难听见的。

可此时,堂中安静的连呼吸声都能听清楚,他牙关嚼炒麦的声音,便变得格外的清晰。那人猛然间似乎有所察觉,小心翼翼的将手中剩余的炒麦,塞进了袖中一个巴掌大的口袋里面。

刘云闻声侧目看了过去,不觉有几分好笑。

这个面阔额方,长相老成的家伙,应该跟他一样,也是个俗人。

别人听诗听的张牙舞爪,不知自己身处何处,他倒好,悠闲嚼炒麦。

那玩意是真不好吃!

注意力全被狂傲不羁的徐干所吸引,刘云直到现在都没有想起来过问这个人。

皇甫显带他来到这里,应该和公孙禄的意图一样,也是要举荐他谋个差事吧。

……

“秒啊!妙极!妙极!……”

徐干终于活过来了,仿若诈尸一般,突然窜了起来,大吼了一嗓子。

论吓人,这小子显然是很有天赋的。

他一活过来,这里瞬间便有变成了他的主场。

一边猛烈的拍着手掌,一边拿右脚跺着地面,徐干一口气喊了不知道多少个秒。

总之,似乎真的秒!

但也怪吓人的,太像是羊癫疯发作了。

第五十四章 儒侠齐至

“朝来试看青枝上,几朵寒酥未肯消!”

徐干像是喝了琼浆玉露,又像是被喜欢的姑娘亲了一口,两颊驼红,一脸的陶醉,张开双臂翱翔于堂中,神色飘飘然,姿态也有点飘飘然。

猛然间,他像是踩了一脚刹车,一切放浪形骸戛然而止,似是突然间醒悟了过来一般,忽然五体投地拜倒在地,高声喊道:“府君大才,徐干钦佩至极!愿随主公左右,效微薄之力。”

他的效力来的很突兀,很古怪,非常人所能理解。

两首半诗灌入耳中,高喊了无数声秒,然后……忽然间就乖了。

刘云还想着或许还会再纠缠一些,未曾想,他跪的很清爽。

亲手将徐干搀扶了起来,刘云笑着说道:“论才华我不如先生,快快请起。”

刘云说的可是实话,这三首诗就没有一首是他自己琢磨出来的。

全都是古往诗匠的大作,他不会写诗,只会背诗。

朝来试看青枝上,几朵寒酥未肯消,这首诗的作者徐渭,和徐干在性格上倒是有的一拼。都是姓徐的,作风也是一样的狂放不羁,刘云把徐渭记得清楚,也正是因为这家伙够狂。

徐渭在有钱的时候,多大的官站在面前,他理都不理,想求一幅画,根本就不可能。

但当他没钱的时候,只要别人给钱,多少不计,要什么画就给什么画,有求必应。

“府君过谦了,实在是过谦了。府君此诗三首,犹如九天明镜,耀古烁今,直入神魂,令干颠倒不能自拔。当沐浴净身,焚香礼拜,潜心思之。”徐干叩首称道。

他这会儿,终于似乎算是正经了一些。

这番话,刘云听不出来是在拍马屁,还是在说正经的。

但如果当作是拍马屁,这造诣绝对称得上登峰造极了,比公孙禄牛比多了。

公孙禄连忙抓住这个机会,上前说道,“主公之诗振聋发聩,令人沉迷其间,不辩东西南北中,不知今时何时。只是,不知由徐伟长接替老夫,主公以为如何?”

刘云感激的瞥了一眼公孙禄,这老小子这个话插的还是挺好的。

他实在不想再继续和徐干讨论诗了,这不是他的长处,也不是他想要讨论的。

“你二人通力协作吧,伟长暂为我府中从事,不知意下如何?”刘云问道。

公孙禄颔首称谢,徐干认认真真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仪表,摇身一拜,喝道:“愿听主公差遣!”

“好,好!我又多一智囊,不枉我背了这么多诗啊!”刘云大笑着说道。

一通狂背诗,得到建安七子之一的徐干倾身辅佐,刘云觉得倒是一点都不亏。

公孙禄与徐干称谢落座之后,徐干立刻便拿出了随身携带的笔墨纸砚,时而闭目沉思,时而奋笔疾书,身外之物,瞬间又与他无干了。

他那一身破烂的麻衣之中,似乎藏了不少的东西。

刘云瞥了一眼发现他正在默写自己刚刚背过的诗,索性也就不做理会了,徐干这个记忆力也算是够可以的了。

这样的人肯定有他异于常人之处,但缺点也同样的明显,用起来,估计会比较糟心。

刘云觉着,这或许是对他的一个考验。

用人之术,毕竟是一项非常高深的技能,极其考验情商,还是边走边看吧。

公孙禄似乎也无法左右徐干的行为,瞅了一眼刘云的神色,便将整张脸几乎埋进了酒樽之中。

闲话片刻,皇甫显边上那人站了出来,一步一落,十分沉稳的走到了刘云面前,俯首称道,“陇西皇甫名见过府君。”

刘云看向了皇甫显,问道:“你二人是同族?”

皇甫显顿首,回道,“回主公,正是!”

这俩人只听名字就觉着像是亲兄弟,但看面相却没有丝毫的相似。

皇甫显除了又黑又瘦之外,五官立体,还算是一个帅小伙。

可皇甫名,宽大的额头,带着一丝寿星的特色,面相又极其老成。

“闻听府君招贤纳才,不问出处,不计来历,这才前来拜会,欲谋一安身立命之差。在下师承墨家,为第四十九代墨者。”皇甫名用沉稳淡定的语气,徐徐说道。

听到墨者两个字,刘云意外的坐直了身子,今天这场合热闹啊。

竟然遇着了一个墨家子弟,倒真难得。

墨家在汉武帝时期,被儒家逼迫的分崩离析,隐于山野之间,不敢出世。

身逢这乱世之秋,看来他们也不甘于寂寞,想要一展抱负,有出世的念头了。

“为什么会想到投身到我的麾下?”刘云再次细细的打量着皇甫名,问道。

作为自己的同族兄弟,皇甫显似乎全然没有想着给皇甫名美言几句,好像只负责带到刘云的面前,然后就开始了一声不吭的入定。

没错,皇甫显又如老僧一般入定了,看都没再看皇甫名一眼。

皇甫名修长的身形,像是一根笔挺的竹竿,浑身气势内敛,开口说道:“府君处世,秉兼爱、非攻、尚贤、尚同之道,便足以让我等拼死相从。”

“你这一句话倒是把你们墨家的思想,总结了个透,我并没有想到我所做的,完全契合了你们的处世之道。这话要不是当着我的面说,我还真以为我也是一名墨者了。”刘云笑着打趣说道。

刘云的话虽然有几分开玩笑的意思,但其实,若要追根溯源,这些处世的哲学,世界观,还真有一些关系。

后世教育的根本思想,是上下五千年思想的浓缩与结晶。

儒墨为显学之宗,他们的很多处事理念,在这片土地上影响了数千年,并且一直绵延了下去。

刘云的世界观和处世之法,在最深处,必然是避免不了这些思想的。

有相同之处,其实并没有什么奇怪的。

“你这一派算是游侠派还是游仕派?”刘云问道。

皇甫名苦涩的一笑,说道:“府君所说并非是真正的墨者派系,自墨家第一任巨子身故,墨家便流入了不入流之流,门下弟子分崩离析,多为权势所害,不提也罢。后历大汉数百年,不论是游侠或是游仕,都已经不再是曾经的墨者了,残存下来的几脉墨者,也都只能隐姓埋名于山野间,过苟且偷生般的日子。”

“我也不管你们是哪一派了,对我都无所谓,反正我这个人百无禁忌。我倒是很欣赏你们墨家的思想,在汉阳境内有一山,名为出云山,那里是我的老窝,有没有兴趣把你的师兄弟,都带到山上?”刘云笑眯眯的眼睛中,带着晶莹的贼光。

他的脑子在刚刚的一瞬间,绕了无数个弯,得出了一个结论,墨者得收!必须收!

墨家与公输家都擅长机巧之术,更在战略攻伐之术上别有所长,太他娘的适合出云山了,刘云现在要的就是这类人才,把出云山这座孵化基地壮大。

皇甫名长身而立,说道:“我有两名师弟,此时正在山上,为甲字。”

刘云忽然盯着皇甫名看了数秒,而后莞尔一笑。

甲字……二宫的人,这渗透的,真的是悄无声息啊。

皇甫名身上所带的气质,让刘云忽然间想起来一个人——二宫甲字首领甲字一号!

这二人,都像是没有情商一般,说话不温不火,身上带着一股冷傲的气息。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说出来,很有可能会让你们全军覆灭,即便是你们如今浪迹山野间,身无所归,可这样的渗透,依旧是为一方之主所不喜的。”刘云目光带着审视,紧盯着皇甫名,说道。

刘云的话,说的很直白。

皇甫名也很实诚的答道:“所以,我便来了!愿在府君左右谋一位置。”

“你这个回答我挺喜欢,暂为从事如何?”刘云神色一松,肘子杵在案上,端起酒樽侧身问道。

皇甫名弯腰一礼,“多谢府君。”

幕僚、从事这种虚职,刘云有多少人就可以给多少。

今日泾渭分明的儒侠两派,齐聚堂前,让刘云分外的意外,只能先挂个从事的名头看看后续。

建安七子之一,墨家墨者,论名,哪一个都不输人。

但刘云想看的,还是他们的真才实学。

从事,在刘云的理解中,那就是试用期学员。

有真本事,自然会有他的用武之地,没真本事,那就枹罕放牛去。

诸事议罢,刘云令下人杀了一头大肥猪,并亲自下厨,整了一顿猪肉宴。

这个宴席刘云是为了犒劳公孙禄和皇甫显,顺带算是礼待一下徐干和皇甫名。

……

翌日,刘云将陇西诸事交予了皇甫显、公孙禄,以及徐干三人料理。

而他带着两百亲兵和皇甫名离开了狄道,前往了出云山。

如今汉阳、陇西两郡已平定,刘云打算回山闭关修养数日,以待接下来关东诸郡起兵反董,算算时日,好像也没有多少时间了。

这个热闹,刘云打算好好凑一凑。

而陇西以西的战事,刘云并没有打算过多插手,有盖勋为前,王治为后,两员帅才坐镇,刘云没有什么好担忧的。

盖勋昨夜间还派人送来了加急战报,正屯军修养,试图与白马山羌谈判。

如此,刘云正好可以安心的在出云山上琢磨琢磨工业,搅一波风云。

初平元年的正月,可是精彩纷呈的一段日子。

第五十五章?出云山改造计划

正月,立春之始,新的一年,万象更新的起点,是一段充满希望与美好的日子。

而在这大汉朝的末年,初平元年,这个正月就像是自带着祸乱与不堪,兵灾、流离失所,成了关键词。

曹操在己吾起兵之后不久,关东诸郡便在多方号召下,集结了十镇诸侯,共推渤海太守袁绍,这个纯正的士族门阀代表为盟主,组成了反董义军,合兵讨董。

一场波及了整个大汉版图的战事,掀开了帷幕。

刘云最为惦记的两个人,曹操为奋武将军,而孙坚正自遥远的南方,向北进军的途中,这二人自此算是正式的踏上了自己枭雄的道路。

这俩人是破董的关键人物,现在或许还要加上一个刘云。

只不过,在大汉各地暗流涌动,风起云涌之时,刘云这个关键人物正在出云山上养老。

他像是一个不在状态的地方诸侯,这几日忙忙碌碌的出入于出云山上各个作坊,身为主公,也是一个顾问,作坊的生产,有太多需要他指点的东西。

而闲下来的时间,刘云就一直窝在他曾经住过的小院里,做着采煤前的准备工作。

汉阳的工业化,必须要从煤炭开始,这是必须要走的一步,也是非常重要的一步。

前几日刚刚又下过一场大雪,整个出云山被积雪笼罩成了一片白色胜境。

面前放着火盆,刘云斜倚在院中的草亭下,一边欣赏着出云山间漂亮的雪景,一边拿着毛笔写写画画。

火盆的温暖与山间凉风的清洌,在这小院中交织在了一起,这小院便多了一丝春的气息,墙角的荒草,在积雪中已有了新芽。

刘云收起画好的一大堆图纸,瞥了一眼蜷缩的像个熊瞎子一般,在草亭下睡的正酣的卓钢,起身往身旁的火盆中添了几根木柴。

世上有武痴、画痴、剑痴,以及书呆子,而卓钢,大概是个铁痴。

自打刘云回到山上之后,卓钢就几乎寸步未离刘云身侧,完全充当了一个二十四小时,形影不离的护卫角色。当然,他并非是为了保护刘云,而是缠着刘云研究各种器具的锻造之法。

这个刘云曾经抛给卓钢的难题,被卓钢现在几乎原封不动的还给了刘云。

刘云曾把自己所知道的所有铁玩意,全部都画了图形,做了用途标注,让卓钢去想办法打造。卓钢是真的想办法了,而且想的很认真。

可人就怕认真,一旦真正的认真起来,就基本像是入魔了。

卓钢此时大概就是如此,刘云所列的那些东西,有太多太多他不了解的地方了。

既然不了解,弄不明白,那便只能找事主刘云了。

打铁刘云是完全不懂的,但他要求卓钢打造的东西他都见过,也大概清楚一些构造,以及怎么来的。便是这,刘云在卓钢的面前,就成了半个打铁宗师。

而为了汉阳的前途,刘云解释的格外耐心,从昨日到现在,算起来,大概说了已有一天一夜了。不过,中间刘云睡了一觉,而卓钢没睡。

皇甫名踩着咯吱咯吱的积雪走了进来,依旧朴素、粗糙的袄子下夹着一捧图纸。

“主公,这是出云山改造图,请主公过目。”

皇甫名抖了抖脚下的积雪,迈步走进亭子,盘着腿在刘云的侧手坐了下来。

刘云将一碗刚刚温好的酒推到皇甫名的面前,打开了图纸。

“喔……你这是打算在出云山上重建阿房宫啊?”刘云看着图纸惊叹道。

墨家与公输家虽然没落了,但他们的匠作水准,依旧傲世天下。

单单只是这么一幅图纸,刘云就足以看的出皇甫名的能力,真他娘的厉害。

在皇甫名所绘的图纸上,出云上简直变成了传说中的仙家府邸,很漂亮。

而在山下又加了可屯驻兵马的外郭,山上要道密布机关,防御也升级了数倍。

皇甫名抿了一口酒,擦着嘴角,说道:“正如主公所言,出云山乃是主公根基所在,各工坊只是其一,此外更是主公麾下九宫司本部所在,在土木兴建上万不可草率。此图,看似繁琐,实则旬月可成。”

“旬月便成?”刘云抬头问道。

这个答案把刘云给惊到了,他有几分不太相信,这份图纸上亭台楼阁犹如星月勾连,建造范围几近囊括了三分之一的出云山,可是一项实打实的大工程。

旬月可成,开的啥玩笑?!

皇甫名十分肯定的颔首说道:“禀主公,旬月可成。各项所需,皆可就地取材,但需要万人左右的劳力。”

“万人?还行,既然你这么自信,那你便着手办吧。”刘云说道。

一万人大兴土木,或许还真有可能旬月功成,而现在刘云也不缺人手。

重点是刘云的腰包又要瘪了,一万人的工程,各项耗费不亚于一场大战。

开了一个为民谋福利的世纪大头,遭殃的,还是刘云自己。

看着图纸,他就感觉钱包在燃烧,顺带已经在心中谋划什么时候抢汉中了。

山中又快接近没粮的危机关口了,这让刘云真的很难受。

但出云山是必须要建的,随着时间的推移,山上的秘密越来越多了。

仔细的看了一番,皇甫名的图纸刘云并没有看出任何的毛病,这事就这般定了下来,毕竟其实他也不太懂,他所有的要求皇甫名达到了就成。

其他的,就只能用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去解释了。

“喏!”皇甫名低应了一声,挺直的胸膛悄悄松了口气。

刘云将图纸卷了起来,交给了皇甫名,问道:“炭作坊招募的人手如何了?”

“人太多了!”皇甫名轻笑了一下,说道,“布告一出,百姓奔走相告,周遭乡勇几乎是在顷刻便蜂拥而来,有人甚至举家而至。卑下被逼无奈,只能在先行前来的乡勇之中,挑选了青壮年,以及做些洗衣做饭活计的一些妇女。”

刘云笑了一下,“看样子我的号召力还是可以的哈,等会你吩咐下去,明日启程,我们先挖碳去。”

“喏,主公于百姓之中的声望,如太阳之于万物。”皇甫名一本正经的说道。

刘云哈哈笑了起来,“你这一脸严肃的拍马屁,我还是很受用的。”

“名……并非是阿谀吹捧主公。”皇甫名十分认真的解释道。

刘云哈哈笑了起来,摆手道,“好,你也不需要解释,话好听就对了。”

第五十六章 作局天下

就在这时,熟睡中的卓钢忽然一个骨碌翻了起来,一把抹去嘴角不知道做了什么梦而流出的哈喇子,睁着一双浓眉大眼,说道:“主公,卑下请求同去!”

“哟,耳朵挺好使啊!你把你的铁好好打就完了,嫌轻松啊?怎么还想着挖煤?”刘云笑着说道。

卓钢有几分腼腆的嘿嘿一笑,说道:“听主公说了几日能忍心神向往的工业化,卑下思虑甚多。主公说打铁与煤炭密不可分,卑下便想从其出生地仔细钻研一番,兴许能有所悟。”

“行吧,既然你这么想要去挖煤,那就一道去吧。冶铁和煤炭确实脱离不了关系,煤炭若出世,不论是冶铁工坊,还是其他的工坊,都会提高许多的生产效率。”刘云说道。

对于工业化,卓钢心生向往,刘云也是无限的憧憬。

他太想看见汉阳工业化崛起的那一天了,到时候,他打算先把欧洲给殖民了。

虽然想的不是一般的远,但人总该是要有点理想的,要不然和咸鱼有什么区别。

再远的目标,做着做着说不定就达到了呢。

听到刘云答应,卓钢开心的像个三百斤的熊瞎子,高声应了一声,“喏!”

刘云披上袄子,站起来说道:“出去走走,今年这雪下的挺密,挺好,瑞雪兆丰年呐,去看看我们的冬小麦长势如何。”

卓钢和皇甫名躬身跟在了身后,一起离开了小院。

数名亲兵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左右,紧紧护佑刘云周围。

出云山山下,那原本是张岭的土地上,青青麦苗从积雪中探了出来,长势喜人。

方圆数百亩被平整成一块一块的土地,皆是如此。

这片土地,曾是刘云梦想起航的地方。

他还清晰的记得,为了想办法得到这些土地,他给张岭量身定制了无数个计划,虽然最后好像都没有用上,但这土地还是顺利的成了刘云的了,虽然做法有些强盗。

刘云曾经初来后汉的愿望,便是眼前这连绵的麦田,苟在这出云上,种田,经商,猥琐发育,坐待风起云涌,再伺机而动。

未曾想一不小心劫了个罕见的女将马文鹭,引得梁兴挥师围山,就此彻底的改变了刘云曾经的打算。

逼得本想做个世外高人的刘云,硬生生的成了这一方诸侯。

不经意间,便屯下了汉阳、陇西两郡之地的基业。

现在驻足希望的田野,刘云想起来都有些恍惚,他这个孤魂野鬼,就这般算是在后汉的田野上扎根了。

说适应,刘云也并非是完全的适应,但起码,他已经习惯了在这里的生活。

夜深人静的孤单,他在没有来到这片土地之前,就已经习惯了。

只是换个地方继续习惯罢了……

“你们觉着,如果我亲自带着汉阳所产这些货物,去向袁绍、刘焉、宋坚等人兜售,结果会如何?在这场战乱中,我们且做个纯正的商贾如何?”刘云忽然间问道。

卓钢手中捧着一把晶莹的雪在吃着,那幸福的模样,像是在吃棉花糖,听到刘云的话,他忍不住呵呵笑了起来,“主公,他们肯定会杀人越货的,听闻天南地北的行商,现在都不敢动身了。”

皇甫名将他那柄古朴的青铜剑抱在身前,悠悠说道:“而且主公坐拥两郡之地,他们肯定更乐意杀了主公,图谋主公打下的这番基业。相比起主公的名号和基业,主公所要兜售的货物,或许就变得无足轻重了。除非,主公带着大军压阵!若率领数万大军前去行商,定无人敢动。”

“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大军开拔不需要军费粮秣啊?”刘云斥道。

这世道不管做什么,真的是太难了。

便是想安安稳稳做个生意人,都难以做到,一不小心勾心斗角就圈在了脑袋上。

带着大军去做买卖,确实是可以,可刘云担心一圈生意做下来,亏大了。

“主公,以已所长,换彼之所长,是商贾之根本。汉阳一地,有盐、纸、精良的铁器,漂亮的服饰,以及即将开挖的煤。所缺的,是粮食,生铁,即便是大军压阵,若能换得足够的粮食,或当真可行。”皇甫名一本正经的说道。

刘云微愣,蹙着眉毛想了许久,说道,“这样一来,还不如直接打下来算了!大军都到了,又何妨一战?还不需要我们自己付出什么东西,打下来不都是我们自己的了嘛。”

“各有优劣,若开战,自然避免不了胜负之分。但若单单只是做生意,主公或可以结交数位盟友。”皇甫名颔首说道。

刘云看了一眼皇甫名,笑了起来,“你和皇甫显还真像是兄弟,但你忽略了一点,这乱世,最不可靠的便是盟友!今日笑谈席上,明日说不定就会在背后狠狠来一刀子,太糟心。”

皇甫名并没有反驳刘云的话,而是颔首应是,道,“这,自不可避免。”

“但,我们可以用威胁的,我们的商队每支配备五百人的护卫,若有人敢动手劫掠商队,那就不好意思了,我大军随后便至!”刘云捏着下巴,一脸贼光的说道。

皇甫名微微一笑,道,“商队若平安无事,自是最好,但若出了差池,便是主公发兵的最佳理由。”

“来人!”

刘云喊了一声,立刻有一名亲兵快步上前。

“传令公孙禄、徐干,派去汉中的商队增加五百名护卫。同时另外派五支商队,分别前往长安、洛阳、成都、荆州、益州,护卫皆五百人,必须旗帜鲜明,高打我们汉阳的旗号出去。”刘云沉声吩咐道。

想想,他还真不算什么好人啊!

如果商队安全,那就是好聚好散的做生意。

但如果商队发生了意外,那他们就是诱饵,就是刘云发兵的理由,太不人道了。

可是开战总是需要一点理由的,尤其朝廷秩序犹存,士族门阀又擅长口诛笔伐,作弄天下人心,刘云只能说,真的太难了。

“喏!”亲兵应了一声,快步离去。

皇甫名将下巴抵在了剑柄上,无声的沉默了。

嘴巴沉默,但他的心要比以往时候任何更加的活泛。

自己这位主公,要比他所想象中的聪明许多,也腹黑许多。

他并非只是在问事,更多的其实是在考量他皇甫名这个人,这是皇甫名从刘云这简简单单几句话中所总结出来的,意有所指呐。

“回吧!”刘云瞥了一眼皇甫名,无声一笑。

第五十七章 上山挖煤

回到山上,皇甫名和卓钢就下去准备明日出发祖历,所需要的人员、物资等等一应之物,而刘云独自一人回到了小院。

草亭下,王廷蹲在火盆边正在烤着羊腿,滋滋冒出的香气,飘散了整个院落。

看到刘云进来,王廷立马放下手中的活计,起身迎了上去。

“主公,尝尝,这是我刚刚现杀的,打理好就给主公拿过来了,我觉着烤的有几丝主公的风范了。”王廷笑哈哈的说道。

刘云走进草亭,在火盆上搓了搓被冻的有些僵硬的手,接过羊腿尝了一口,不由点了点头,“嗯,不错,确实不错!可惜就是少了辣椒,真是人生一大遗憾呐。”

“主公,听你时常念叨辣椒,这辣椒到底为何物啊?”王廷蹲在一旁翻烤着羊腿,相当好奇的问道。

辣椒这个词语,他听刘云念叨过无数次了,就一直很纳闷,可倒是何方神物,竟让主公如此惦念。

刘云拿出随身的匕首,缓缓的切割着羊腿,一脸回味无穷的说道:“等我有朝一日,挥兵南美洲,你会见到辣椒的,并且一定会爱上它。”

王廷一脸腼腆的嘿嘿笑了起来,说道:“她?合着主公惦念这许久的辣椒,竟是一位身在远方的姑娘,既是主公所惦念的,卑下可不敢爱上。”

刘云的脸刷的一下就黑了,一脑门子的黑线,这都什么脑回路?

“王廷,我现在严重怀疑,你这个脑子不太适合执掌需要精细谋划的九宫司,你什么时候听到我话中透露出辣椒是位姑娘的意思了,那是吃的,吃的!是食物。”刘云瞪着眼睛强调道。

王廷被刘云这脸色吓得一激灵,腾的一下站了起来,双手垂立,还悄悄的往后退了一步,嘟囔道:“可……主公你也没说过,那是吃的呀。”

王廷这反应倒是把刘云给吓到了,他好像也没有做什么吧?这小子怕什么?

没好气的瞥了一眼王廷,刘云示意王廷坐下来,而后问道:“事情调查的如何了?”

王廷脸上的嬉笑之色瞬间退去,顿时一脸严肃的说道:“禀主公,皇甫名确实是皇甫显的族兄,但一直游历各处,已有数年未曾归家。而墨者体系森严,我们未曾探查到有效的情报,不可靠的消息倒是有一条,皇甫名在墨者之中的地位似乎并不低。”

刘云咂巴了一下嘴,长叹了口气。

“九宫司还是有些嫩了,你这消息打听了跟没打听,差不多。情报网的延伸,你必须再加把力,我们所要的是遍布天下,这世上任何一个角落有什么风吹草动,我们都能知道的情报网。”

“皇甫名的身份地位肯定是不低,不然初次见面,他就不会对我说那番话。仅仅是那一句,‘所以我来了!’便能够听的出来,他在墨者之中的地位定然便是不低的。”刘云有些遗憾的说道。

九宫司从初步的尝试,到真正的成立,再到如今,不足三个月。

有眼前的成果,其实平心而言已经算是很不错了,但凡事没有最好,只有更好。

而且,就眼下的实际情况,九宫司的发展是有些跟不上刘云势力的扩展的。

真是万事开口难呐!

在这诸多譬如九宫司一般的事物中,刘云体会最深的就是这一句话了。

王廷悄悄挺直了腰杆,重重应了一声,问道:“主公,那还需要再继续查吗?”

“不查了,没必要了,我已经决定信任他了。出云山的重建事宜,我已经交给皇甫名了,以及接下来煤炭开采的事情,统统都是由他来负责。在这些事情,他算是专业的。”刘云将一块新嫩的羊肉扔进口中,说道。

王廷颇为愧疚的杵在那儿,瞬间少了刚刚的那番自在,九宫司是他的心血所在,他希望在每一件事情上都能得到一个令主公满意的结果。

任何不满意,都不是他想要看到的。

刘云瞥了一眼,挥手说道:“赶紧吃!羊腿都烤好了,不怕烫嘴啊,打算晾一晾?”

“额……喏!”王廷麻溜的盘腿坐好,悄悄看了刘云一眼,认真的对付眼前的羊腿。

……

沟壑纵横的高原上,一队人马在茫茫白雪上,像一队迁徙的蚂蚁,行进在山麓之间。

“主公,这已经是第七处了,土地向下纵深三丈,依旧全无所获。”皇甫名眯着被白雪映的有些睁不开的眼睛,对刘云禀报道。

刘云累的大口喘着气,闻言停下脚步,目光眺望向周围被前日的一场雪所覆盖的茫茫山丘,说道:“继续挖!大致位置是不会错的,但详细的位置肯定是要费一些功夫的。”

“喏!”

皇甫名应了一声,随后命令人手散开,周边各个山头各去一队。

刘云忽然间想起一件事来,招手将皇甫名又唤了过来,吩咐道:“派几队人出去,问一下附近的百姓,有没有见过一种黑色的石头。”

皇甫名应了一声,但还是有些好奇的问道:“主公,煤炭会露于地面吗?”

“定然会!”一旁的卓钢非常肯定的说道。

刘云点头说道:“卓钢说的没错,肯定是会的。煤炭又被称为石炭,其实少数地方应该有人在用,但并不得其法,也没有大面积的普及使用。没有人开采的一样东西,有露天矿一点也不奇怪,就如同出云山上,那三座几乎都是露天的。”

“卑下明白了,这便去安排。”皇甫名颔首领命,

安排好人手之后,皇甫名解开袄子,打着赤膊亲自上了山。

刘云看的忍不住摇头,这些人啊,一个个的是真一点不把冬天放在眼里。

虽然现在已经是冬天的尾巴了,但依旧冷啊!

吗的,打赤膊,太过分了!

周围的山头上,各有一队人在忙活着,刘云钻进了临时搭建的营帐。

他们不冷,但是他冷,还是先烤烤火盆吧。

在开采煤炭没有更先进手段的情况下,刘云只得用上了这种广撒网的方式。

就这,他还等同于是开了挂。

因为他提前知道在这个地方是有煤炭储存的,只是不知道具体的位置。

除此之外,刘云还知道在祖历、令居,这两地之间,地下有大量的金银铜矿存储。

这些可都是好东西,刘云自然是不会放过他们的,迟早是要动手的,也就在早晚。

挖矿总的来说可比董卓挖坟就讲究多了。

……

第五十八章 洛阳来的密信

在刘云带着人漫山遍野寻找煤炭的时候,冀县城中准备就绪的汉阳商队于午间出发了。

商队出了冀县城之后,两支向北,剩下四支尽奔南方而去。

这整整六支,合计五千余人的商队,是纯粹的汉阳官方商队,不带一丝民间成分。

商队成员的组成,皆是从冀县城防军中抽调出来的精干将士,只不过他们被分成了两波。

一批是纯粹的护卫身份,每一支商队的护卫,都严格遵照了刘云的命令,是五百人。

另一些,则是从前或多或少有过一些行商经验的将士,在两位商队首领的带领下,组成真正的商队,这也是汉阳商队日后的正常组成,这个规模有接近三百人左右。

每一支商队皆有一百架马车,携带大量的货物,以寻常商队的规模来看,这无疑是一支非常庞大的商队。

这六支商队,大概就像是刘云试图改变这个世界的手指。

而商队所去的地方,是刘云想要用战争以外的方式,去触碰的地方。

……

刘云离开了营帐,站在山麓上眺望着这广袤的山河,心绪却如何也无法平静下来。

就在刚刚,密探送来了来自洛阳的加急密信。

是闻人剑的亲笔书信,他在信中告诉刘云,准备于今夜行动,刺杀董卓。

自打刘云将这个任务给闻人剑与李季安排下去,准备了已接近一个月,这好不容易来消息了,可一上来就是直接行动的消息。

而在此之前,闻人剑没有做任何的汇报,就连王廷都不知道。

这些游侠出身的家伙,真的是一个比一个傲气。

那放佛生在骨子里的孤傲,让刘云相当的不喜欢。

刘云给闻人剑所准备的二宫帮手,此刻还在出云山上,现在便是派出去也有些晚了。

闻人剑根本就没有来一句请求援助的话,一来信就直接开干了。

这是他传来的第一份信!

刘云并不害怕事情败露,会将火引到自己的身上,和董卓正面硬钢他并不怂。

他只是担心闻人剑的洛阳分部,这是他和王廷费尽功夫所培养出来的影子,即便是行刺,刘云更希望的是用最稳妥,牺牲最少的方式。

但闻人剑这个二比,信中连如何行动都没有透露一丝,连一个都没有。

虽然,刘云也知道,打仗肯定是要死人的。

可他还是忍不住会去担心,九宫司不同于其他。

尽管他始终强迫自己去做一个冷酷、腹黑,以全局为棋盘的主公角色,可有些事情,这是在性格里面带着的,他避免不了。

“希望他们能够顺利吧,真气人。”刘云长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的念叨道。

刘云不生气那是不可能的,闻人剑这个傲气的二比,他这一份加急密信,算是连他都给调动了。

这直接导致刘云原本所有的计划与布置,都得推倒重来。

若闻人剑这狗东西还有命回来,就到枹罕先放几年羊,磨磨性子吧,太气人了。

快步下了山麓,刘云让人喊来了皇甫名,吩咐道:“开采煤矿的事情,你便按照我所制定的,自己便宜处置吧,我现在必须立刻回冀县。”

皇甫名很是意外的问道:“主公,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洛阳将有巨变发生,我们必须尽早做准备。此间事宜,我没空再亲自盯着,你务须上点心。”刘云并没有隐瞒,直截了当的说道。

当然,他说的也并非是全部的内容,皇甫名如今始终还处在实习期,并未得到刘云的完全信任。

皇甫名一愣,有些后悔自己这多嘴的乌鸦嘴,应了一声之后,小心问道:“主公可否需要卑下伺候左右?略尽绵薄之力。”

“我觉着煤炭更为重要,这是社会发展的先驱。”刘云看着皇甫名,严肃说道。

皇甫名顿首,“喏!主公可放心,一日采不到煤炭,我便一日不回山。”

“你别想着老死在这个地方,你的才能可不在这里,早日开采,你也早日解脱。这个地方是不会有错的,肯定是有煤的。还有,如果挖出金子、银子什么的,只要不是土,不是普通石头的玩意,可别扔那儿不管了,从冀县另行调派人手,开矿。”刘云十分和善的嘱咐道。

说这番话的时候,在刘云的身上看不出一丝身为主公的威严,那絮絮叨叨的模样,倒像送孩子出远门的父母。

“对了,还有,切记注重防御。此地可并非冀县或者平襄,什么事都是有可能发生的。”

“喏!卑下铭记五内。”皇甫名会心一笑,颔首应道。

给皇甫名左左右右,前前后后的仔细交代了一番之后,刘云这才带着两百亲兵离开了采矿营地。

闻人剑突然的加紧密信,不但把刘云给调动了,还是紧急调动了。

被打破的计划自然已经没法用了,刘云必须针对董卓可能身死的情况,制定另外一套方案。这个蛋糕太大,想挣的人,肯定一个都不会错过,必会想尽一切办法下手的。

若闻人剑真的成功了,董卓死了。

那接下来的几日,大概就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的时候了。

也是刘云跻身天下,大做文章的最佳时机。

而所有的行动,必须在今夜便敲定,并立即动手。

但眼下,摆在刘云面前的有一个非常棘手的问题。

他无兵可用了,这就很屮蛋。

虽说他麾下如今有近十万兵力,但除去屯守龙桑城、枹罕、平襄、冀县、狄道这五处关键之地的人马,盖勋与王治,还带走了最为精锐的两万人马,此时正在参狼羌境内。

如今刘云可以调动的,恐怕不足两万人。

姜正与赵登二人麾下军马,必须留有一支在汉阳境内,以随时防备马超与韩遂。

这二人虽然此时依旧在榆中斗的难分难解,但若任何一支败北,逃亡汉阳,伺机袭取安身之地的可能性都非常之大,尤其是马超。

他们一家子,如今有四人在刘云的手中,还包括他媳妇,如若他得知,怎么可能会善罢甘休。

在马上驰骋的刘云,头发一下子都快和座下白马一样了,是真愁人。

刘云可不敢像曹操一般,带着五千人,就满世界杀的不亦乐乎。

第五十九章?聚将

刘云率着两百近卫亲兵急行军奔赴冀县,策马赶路的他脑子也并没有闲着。

一边盯着眼前,一边在脑子里面反反复复的勾勒接下里的战事。

越过凉州这片熟悉的地界,刘云清楚,自己接下来将要面对的,就是一滩分不清谁是谁的浑水。这一手要是插的不妙,就会变成孙坚的下场,插的秒,那就是曹操。

诸葛亮曾挂在嘴边的天时、地利、人和,如今也是刘云所反复斟酌的要点。

天时是闻人剑所创造的,起码在现在看来,刘云还是占着足够的优势。

而如果闻人剑失败了,那这一切,刘云就只能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然后就真的做讨董义军的一员,在这西边的大地上,和董卓撕扯一番。

地利,那就跟刘云基本不沾边了,洛阳,刘云长这么大还没有去过,太陌生了。

那个地方陌生就算了,那里的人,那里的势力,他也陌生。

至于人和,刘云满打满算算了一半吧。

所以这一战的胜算,其实是有点悬的,但刘云依旧必须得采取行动。

战场风云瞬息万变,战机是胜算的关键所在。

思虑再三,刘云最终派出了亲兵,传令赵登、姜正二人各调拨一半人马,急行军赴冀县听用。

同时急令赵登回转冀县听调,令姜正率所部其余人马北上屯驻狄道,加固城防,并在狄道北部一线布置防线,防备韩遂、马超。

打了这么久的仗,赵登是刘云麾下诸将之中,唯一一个相对比较安逸的。他一直固守平襄,这一次,刘云几无兵可用,也无将可用,也该是时候让他也动动筋骨了。

这个假期结束的,比刘云所预想的仓促了很多,休整了不到十天的功夫,一转眼,这便又开战了,而且还是全境开战。

战场风云,变化起来就是这么的让人难受!

但世间事就是如此,战机稍纵即逝,不抓住,下次这样的机会肯定就没有了。

这是一个非常肯定的答案,绝对不会再有。

……

在日暮昏沉的傍晚时分,刘云率亲兵快马进了冀县城。

片刻后,聚将鼓便在府衙中响了起来。

不一会儿,赵登带着麾下校尉,急匆匆进了府衙。

赵登屯军平襄,相比刘云从祖历赶回来要近许多。

接到刘云的军令,他没做任何的耽搁,即刻便率前军快马加鞭而来。

刚到冀县,在街角吃了一碗面的功夫,府衙聚将鼓就响了。

赵登相当喜欢由主公刘云传到民间的面食,吃着很有劲儿,热气腾腾的一碗面下肚,赶多远的路,那疲惫感一下子就没了。

好在,现在在汉阳的大街小巷酒肆饭庄之中,随意也能吃到了。

府衙内,众将坐定。

刘云环视众人,最后,带着淡淡笑意的目光落在了赵登的身上。

“赵登,有些时日没见了,你倒是圆润了许多。”刘云笑说道。

这小子的小日子看样子过的还是蛮不错的,体格比之以前可壮硕了许多,简直都能抵得上两个曾经的他了。

只是,他现在倒是和皇甫显有的一拼,黑的跟泥鳅似的。

在山上当土匪的时候,这小子的脸是泛着红光的,现在嘛,泛的完全是黑光。

赵登抱拳嘿嘿一笑,粗声粗气的说道:“这都是承蒙主公照顾,主公与其他诸位将军率军在前线浴血拼杀,而我只是驻守后方,近来除了扫清了几处匪患之外,一直平安无事。而且,主公所传那些做吃食的法子,做出来的东西是真的好吃,很不要脸的讲,末将无其他所好,一为吃,二为女人,这不,一不小心就长膘了。休整数月,如今总算是有机会,跟随主公征战四方了。”

刘云手肘拄在案上,倾身说道:“你可真是一点都不嫌害臊,不过,人要是没点喜好,那可就称不上是人了。若不是如今实在无兵可用,你,我还真不想擅动。你是山上老人,应该知道平襄一地,对于我们的重要性,尤其是出云山。”

“末将自是知晓,出云山乃主公根基所在!”赵登重重点头,说道。

刘云纠正了一下,说道:“是我们这些从出云山上下来的人的根基所在,也是如今这两郡之地百姓和数万大军的根基所在。我们能不能过上好日子,可真的必须得靠如今出云山上那三百六十六名匠工。”

顿了一下,刘云忽然问道:“听闻你在平襄城中,一直在用我所拟的练兵之法练兵?收效如何?那一些方法,我虽然写了出来,但真正执行的,似乎唯有你麾下这一支。”

刘云来到大汉朝的这些时日,每天都是忙忙碌碌的,写过的东西可也不少。

从衣食住行,各方方面面,刘云把自己所知道的,能在现有条件下作出改变的,几乎都写下来了,但很多都因为时局缘由,并没有得到执行。

“其他将士一直身处战事之中,自是无暇养军练兵,倒是卑下一直身处平襄城中,唯有厉兵秣马,以待主公随时之征召。主公所授练兵之法,不同寻常,效果确实显著。卑下虽不敢妄言麾下皆是精兵强将,但若我麾下这支,对上盖勋将军麾下敦煌军,应不至于落败。”赵登神色间有些激动的说道,脸上闪动着跃跃欲试的战意。

看着其他将领跟随主公攻城掠地,建功立业,赵登这颗心早就有些按耐不住了。

他等这一天,都已经很久了,可刘云死活就是不动他。

如今总算是捞到了机会,这一回谁要是跟他抢,赵登都已经做好了急眼的准备。

刘云轻轻颔首,虽然他一直将赵登放在平襄城中,几乎完全就是放养的状态,根本没有管过。

但平襄城中发生的事情,刘云几乎大部分都知道。

赵登自屯守平襄以来,除了娶了三位年轻貌美的小妻之外,还倒真如他所说的一般厉兵秣马,一直在用刘云所写的练兵之法,操练将士。而且,还不仅仅是将士,连赵登自己也每日间跟在一起训练。

而这,便是他为什么如今也黑黝黝的原因。

“秣马厉兵数月,今朝便要试试你的锋芒。赵登,你可不能落了我出云山威名。”刘云沉声喝道。

第六十章 孤注之计

曾经出云山上这批人,到如今,都算得上是彻底的改头换面,重获新生了。

对于赵登,刘云自然也希望他能够成为名镇海内,让敌人闻风而丧胆的大将。

赵登猛的站起来,横跨一步出列,狠狠一抱拳,在甲胄的剧烈撞击声中,高声喝道:“末将,定不负主公所托。”

刘云脸上带着淡笑,抬手示意赵登落座,说道,“这一次,急令你们前来,是因为一份来自洛阳的密信。洛阳在近几日将会发生巨变,朝野动荡的巨变,我认为这是我们的兵锋走出关西,入关中之地的绝佳良机。”

“主公,可是要发兵洛阳?这一万人马是否有些少了?”赵登疑声问道。

刘云细长的手指,轻轻敲在案上,说道:“不!长安,而在这之前,我们还要先攻下汉中,过汉中至长安,在明日午时,必须兵临长安城下。”

刘云这话一出,座下几名校尉不由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了起来。

在今天傍晚出发,还要攻下汉中,并在明日赶到长安,这如何能办到?

而且汉阳城可是一座拥有坚固防御的大城,并非平襄、阿阳这种小地方,几个时辰的功夫,是不可能攻得下的。

在正常人的思维中,这完全就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刘云这么疯狂的决策,让所有人都觉得很是意外,更多的是难以理解。

但赵登的关注点,却并非在能不能办到上,而是问道:“主公,不知洛阳发生了什么样的朝堂巨变?值得主公如此……孤注一掷的拔军?”

酝酿了一下措辞,赵登选了一个比较符合实际的,孤注一掷。

“告诉大家也无妨,董卓将死!但还有一个可能是,董卓或许不会死,结果到底会是怎么样的,如今尚未可知。”

“赵登说的没错,这确实是一场孤注一掷的战斗,时间紧,任务重,而且只许成功,不许失败。若败了,我们便只能暂时放弃关中,转图巴蜀。但不论董卓是死是活,只要攻下汉中,我们就并不亏。而赶在明日午时之前,是为了抢在关东诸郡和朝堂那些人之前,占这先机。斩首行动,在今夜!”刘云目光扫过众人,缓缓说道。

此话一出,满座皆惊。

刘云这番话语中,所带的信息量,实在是有些庞大。

董卓将死……斩首行动……

这几个字瞬间盘桓在了他们的脑子里面,成为了两个无法理解透彻的符号。

对于他们而言,董卓其实是一个没有什么干系的人。

他死不死,若不将目光放在长远去看,好像并没有什么所谓。

但所有人必须得承认,董卓的身份与地位摆在那里,他若此时死了,真的不亚于一场天地巨变。

刘云微眯的目光看着一种将领,说道:“你们可以大胆的猜一下,如果董卓死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在刘云的右侧,姜正麾下一名校尉,小声的说道:“陛下届时便会有了真正的实权,掌控朝廷。”

“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这完全是不可能的。”刘云非常肯定的断言。

历史的事实就在他的脑海之中,若董卓在初平元年死了,他只是早死了两年。

但该发生的事情,一样也还是会发生,在大的方向上绝对不会有任何改变。

年幼的皇帝陛下恐怕很难真正的掌控朝廷,执掌这天下。放眼如今,想当皇帝的可有好几位,他们怎么可能甘心放下自己心中的执念,继续做回一个臣子。

除非有手握权柄的诸侯,真的真心实意的做个臣子,去辅佐陛下,荡平各地诸侯。

比如,刘云自己!

这其实,是刘云在心底里问过自己许多次的一个问题。

是做一个保皇派,在董卓身死之后,立刻挥兵洛阳,在曹操之前,抢先迎驾。

并甘之如饴的为人臣子,挥师荡平天下诸州,以保汉家天下永固。

还是任由各地诸侯,继续如野草一般,肆无忌惮的扩张下去。

现在,刘云是有实力去说这个话的。

但直到现在,刘云的心中一直还没有一个明确的答案。

如果刘彻此刻出来,刘云或许就有答案了。

可是,刘彻似乎也在纠结,或许他懒得告诉刘云这个答案。

看过无数的穿越小说,但这样的开挂,让刘云一直很生气,怎么他的命运和别人就差那么多呢?竟然碰见一个管杀不管埋的主,真的很糟心。

赵登非常赞同刘云的说法,他说道:“天下诸侯据兵自守,朝中大臣各有所倚,年幼的陛下的号令,恐怕真的没有几个人会听。即便有人称臣,恐怕也会如董卓一般,自封相国,挟天子而令天下。”

“赵登的见解不错,这便是我发兵长安的缘由所在。”刘云点头说道。

赵登忽然眼前一亮,问道:“主公意欲效仿董卓?”

“什么乱七八糟的,我可没有这样的打算,效仿董卓,我还想多活两年。”刘云冷哼了一声,说道。

那个位置,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坐得稳的。

何进、董卓都不是什么俗人,但这两个人都凉的很快,那不是没有原因的。

“原来主公是瞧上了董卓麾下那十数万凉州、并州军马。”赵登轻笑说道。

赵登能说出这样的看法,倒是让刘云有些意外,一针见血的指出他的战略意图,这小子的眼光比之以前,倒是成熟了许多。

手指一点赵登,刘云笑呵呵的说道:“正有此意,谁的拳头大谁牛比,在这个混乱的时候,再怎么好的地位也比不上军队的好处。”

只要拳头大,不管说什么那就都是对的,谁敢不服,横推过去便是。

但若拳头小了,那就需要各种各样的弯弯绕,阴谋诡计了。

而刘云,现在就是在想尽一切办法的,让自己的拳头变得更大一些,再大一些,以铸造横推天下的实力。

那十数万军马,在刘云的眼中,可真的是香饽饽。若不是贾诩那老小子的计策,那些兵马在董卓、牛辅死后可能就彻底的散了,估计也不会有之后的李傕、郭汜之乱。

第六十一章?攘外安内

“若如此,末将建议主公,急令姜正将军平定韩遂与马超这两支残部,或者将其赶到金城以北。”赵登站出来,一脸肃穆的说道。

刘云微愣,问道:“为何有此说?攘外必先安内吗?哈哈。但是赵登,你也知道,不论是韩遂还是马超,都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并非是那么好平定的。这两人如今合兵十数万麾战榆中,又岂是姜正这两万军便可轻易平定的?两方大战便成三方混战?”

“攘外必先安内……大概便是如此,而正因为此,末将这才建议主公,趁此良机平定韩遂、马超二獠。榆中一战,已有数日,双方皆是疲惫之师,若有一支精锐之师,从后击之,必可令其溃散。”赵登说道。

刘云半趴在案上,抬手说道:“你继续说。”

“溃散之师短时间内定难再成气候,此时,主公便可全力应对关中诸事,尽起汉阳之兵,集十数万,大军压境长安,便是发生任何事情,都可应对。末将听闻关东诸郡多路诸侯已起兵反董,届时主公便是面对关东诸侯,也有了绝对的优势。”赵登分析道。

他的建议中,透露着他这个曾经的刀客,大开大合的风格。

刘云简单理解便是用绝对的兵力优势,压制东边人心不齐的联盟军,占据主动权。

其实,建议确实是不错的,这本身就是一个谁拳头大谁牛比的事情。

而刘云现在的拳头,一点都不算小。

虽然是两郡之地,距离一州的地盘还差的有点远,但奈何刘云手下就是兵多。

而且还全部都是经过刘云改革之后的职业兵,这是刘云所据有之地独有的特色。

若是把各地的城防军加上,刘云麾下兵马总数应该足有十二万之众。

在各地的诸侯中,刘云麾下的将士,绝对是一个非常恐怖的数量。

便是占据一州之地的刘焉、刘表等人也没有刘云这么多的军马。

如今与刘云兵力相当的,恐怕唯有董卓一人!

除此之外,再无他人。

就凭此,刘云已有了雄视天下豪杰的基础。

大汉子民的知恩图报与侠义风气,让刘云觉得相当的恐怖。

在短短数月之间,能有如今的兵力,并非是刘云各种强征才得来的。

汉阳郡刘云起家的兵马是最初的一部分,并了马腾所部之后得了数万人,另外的几乎全是从各地而来的流民。

他们来到汉阳,在这里安家之后,许多人立刻便转身投军。

在听闻当兵每月还有粮可拿之后,这个数目就变得越发的恐怖了。

几乎每日间都以成百上千人的姿态在增长。

“你们以为如何?”

刘云并没有就赵登这个建议作出任何的答复,而是转而问其他人。

在座的除了赵登麾下校尉之外,其他的皆是姜正麾下的校尉。

在大汉朝,校尉算是真正掌兵的将领,拥有实际的兵权。

位高权重的将军,只是在战时才拥有领兵之权。

但在刘云这儿,却全然不同。

校尉、军侯在军中皆属于中级将领,真正执掌一军的是将军。

也便是盖勋、赵登、王治、姜正四人。

赵登麾下一员校尉,起身说道:“主公,赵将军之计卑下以为完全可行,或,可留一支军马,在以北之地防备韩遂、马超这两部人马,坐山观虎斗,比下山与虎斗,变数更小。”

“这二人麾战于榆中,与我们近在咫尺,若不趁势斩草除根,必留后患。若我方兵陷三辅,这二人其中一人趁虚而入,那时便无计可施了。”另一名校尉立刻站起来反驳道。

“可你有没有想过,韩遂、马超于凉州根基深厚,这二人此时集结在榆中的兵马已超十万兵力,除非主公起全郡之兵,大军压境,否则很难彻底斩草除根。”赵登麾下那名校尉瞪着眼睛,大声说道。

……

眼看众将领就这件事情,有大吵起来的局势,刘云抬手制止了大家,说道:“韩遂、马超并非重点,就无须再议了,姜正屯守狄道,设置防线便可。更何况,盖勋、王治二人,此时尚在陇西以西,暂时无法脱身,若韩遂,亦或者马超趁虚而入,也可为援。而我们此次出兵的意图,是为了关中,我们并没有那么多的时间。”

商讨了半天,刘云觉着还是自己之前的考虑比较靠谱一些。

不带任何轻敌之心,不论是韩遂还是马超都不是那么好对付的,想要一劳永逸的解决,在眼下几乎没有任何的可能。

战场风云,瞬息万变,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道结果会变成什么样子。

刘云必须用最稳妥的打法,谋求其他是必须要有的,但保住根基依旧是第一位的。

刘云一拍板,这个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赵登也没有再说什么。

“进取洛阳,有两条路可走,第一南下取汉中,第二绕道五丈原,陈兵长安之侧,你们以为呢?”刘云环视众人问道。

赵登的脑子一下子有些转不过弯来,他很是想不通的问道:“主公,为何取汉中?此非南辕北辙了吗?”

“汉中谷物丰盛,粮草充沛。若我们深陷关中,必须要打一场旷日持久的战斗,汉中可为我们提供充足的粮秣。”刘云说道。

闻言,赵登几乎没有任何的考虑,便果断说道:“末将之见,先取汉中。”

“其他人可还有其他的见解?”刘云看向了堂上六七名校尉,问道。

众人尽皆无言,用神色表示了自己的看法,先取汉中。

毕竟这些将领心中都清楚,汉阳如今虽然兵强马壮,但很穷,很缺粮。

“传令,露布天下,起兵讨董贼!赵登,派一支快马前去汉中,面见苏固,请求支援讨董的粮草。若他不答应,不要犹豫,转身就走,然后我们弄死他狗日得。”刘云一挥手,手中拄着刀站了起来,沉声喝道。

“喏!”赵登有些贱贱的一笑,应道。

因为他觉着自家主公这一手,实在是有些贱,不给粮草就打你,那个苏固如何能想到自家主公脾气这么暴躁的。

……

第六十二章 不给粮就打人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是夜,在冀县城灯火通明的街道上,携带粮草的前军迤逦出了城门,车辙在石板街道上压出了一首铿锵朴实的出征交响曲。

运送粮草,逢山开路,遇水搭桥,为大军趟开道路,这是前军的任务。

百姓扶老携幼挤在道路的两旁,高声呼喊着:愿大军凯旋而归!

这样的一幕,在如今大汉的国土上,恐怕唯有在汉阳、陇西能见到了。

他们很知恩图报,也很热情。

每个人的脸庞上,都洋溢着身为汉阳之民的光彩。

刘云站在城楼上看着这一幕,不由的热泪盈眶。

他很幸运自己没有犯错,终于看见了这一幕。

他一直承认,他的很多政令,都如同在他之前的穿越者王莽所做的一般,有太多的理想化。

但好在有公孙禄和皇甫显,用热忱的心和勤快的脚步,一件一件的进行了优化,使它符合了当下的现状。

前军出发后不久,从冀县城中又奔出来了数队人马,出城之后便奔散各个方向。

他们的任务是将刘云起兵讨董的露布,公示天下。

在子夜前夕,刘云率领整顿完毕的大军也出发了,铁甲洪流,兵发汉中。

抽调了赵登、姜正各半数部曲,加上冀县部分城防军,刘云才勉强凑足了一万八千的兵力,虽然兵多,但这个兵力其实还是有点惨淡的。

这刘云也是相当无奈的,但没有办法的嘛,如今汉阳几乎是全境开战。

除了南边没有,北边,姜正正率军奔赴狄道,紧张兮兮的设防,东边即将开战,西边盖勋和王治已经都打得胶着了。

这两人合在一起,刘云算是看出来了,他们简直有吞并羌族的打算。

这样的现状,刘云只能说还是自己比较豪,搁一般的地方诸侯,这样的战线根本就不可能铺得开。

“愿主公旗开得胜,凯旋而归!”

“愿主公旗开得胜,凯旋而归!”

……

成千上万的百姓紧跟在大军的后面,涌出了狄道城,跪了一地,高声呼喊着。

有男有女,又老又幼的喊声,一声比一声高,恭送大军出征。

刘云忍不住再次潮湿了眼眶,在马上回身奋力挥了挥手。

……

火龙蜿蜒在群山之间,刘云坐在马上略微有些犯困。

他好像始终避免不了星夜行军这个毛病,打到如今也算是好几场战了,大多数情况下似乎都是夜战,将星夜行军简直都过成了家常便饭。

这似乎并不能怪谁,完全跟刘云的个人作风有关。

当然,还有很重要的一点,战机稍纵即逝,这才是重点。

……

刘云大军开拔后第三日的深夜,戌时。

一支人马突然造访了汉中,叫开了紧闭的汉中城门。

在府衙中抱着娇妻美妾睡的正酣的苏固,被府中从事急匆匆的唤醒。

“借粮?”苏固披着衣服,用困到睁不开的眼睛看了看属下,问道。

“是!那人自称是汉阳太守刘云麾下军侯,他说刘府君不忍天下百姓遭受董卓恶贼的荼毒,要响应四海诸公的号召,起兵讨伐董贼。但奈何汉阳郡积贫之地,军粮实是不足,意欲想主公借粮秣出兵。主公,这是他的原话。”从事一五一十的说道。

苏固抹了一把迷迷瞪瞪的脸,悠悠说道:“刘云……我倒是有所耳闻,此人在汉阳地上倒是很能折腾,连马腾据说都被他给打败了,韩遂也在他的手中吃过败仗。”

呆呆的沉吟了好一会儿,苏固忽然说道:“但你说,这人是不是有毛病?没粮草你打什么仗啊?还跑来借粮,他是谁啊?没粮草看着袁绍在那里瞎折腾去不就完了,借什么粮,赶出去,不借!”

“可主公,不借会不会不太妥,毕竟刘云是为了讨伐董贼,如今此乃天下大势!”从事小心说道。

苏固烦躁的一挥手,喝道:“我管他狗屁的天下大势,都是成王败寇,别打扰我睡觉。不知道老子今天新纳了一房小妻?成心的吧。”

从事顿时一脸我懂了的意思,讪笑着连忙退了出去。

……

在那支几十人的小队伍,被粗暴的赶出了汉中城之后。

城外二里地左右,忽然亮起一片绵延如星河的火光,轰鸣的战鼓声,突然震撼响起。

在这深夜里,这急促的战鼓像是从幽灵之地而来的一般,震耳欲聋的声音仿若回荡在耳边,直击人的灵魂深处。

城上将士从梦境中挣扎起身,慌乱的也敲响了鼓,不过不是战鼓,而是示警。

苏固刚刚睡下,年轻的小妻让他仿若又找回了曾经年轻的感觉,白皙的皮肤,一把滑上去,便让他有了麾战到天明的冲劲。

他喜欢年轻人,更喜欢年轻的小妻,这让他有年轻的感觉,也让他有了儿女满堂。

这是他到了这个年纪,依旧精神烁乐的秘密。

砰砰砰的敲门声,忽然急促的响起。

刚刚年轻起来,把小妻狠狠怼到墙角的苏固,被吓得瞬间苍老,一下子萎靡不振。

怒气像是沸腾的岩浆,腾的一下从心底窜了起来,他瞪圆了的双目中,杀气如焰火般燃烧了起来。

“狗杀才,又有何事?若答不出一个真真切切,老子拿你喂狗!”

苏固被气的胸腔里像是装了风箱,怒声吼道。

被羞涩醉的醉眼朦胧的年轻小妻,被苏固此时的模样吓得面色瞬间变白,张皇失措的咬着被子,缩到了床榻的角落里。

门外,从事急促的声音响了起来,“主公,大事不妙哇!有人攻城,还请主公速速召集诸将商议退兵之策。”

苏固一愣,面色顿时大变,一把抓起衣衫,就冲出了房间。

他好像又变得年轻了……

“这大半夜的,哪个狗杀才犯荤腥,跑来攻咱家这汉中城,不知死活的东西。”苏固一边穿着衣服,一边气呼呼的喝骂道。

边上已年过五十的从事,顶着一头稀疏的白发,小声说道:“主公,恐是刘云!”

“啥?”苏固猛的停下了脚步,瞪眼瞧着身旁从事,“你不是说他派人来借粮吗?没粮他还敢攻老子的汉中城?”

从事拍手急声说道:“哎呀,我的主公,便是没粮,所以才来攻城啊!”

“奥,我知道了!这狗杀才,该不会是想着夺下我这汉中郡,他便有粮了是吧。”苏固瞪着眼,一脸不可思议的骂道。

活了这么久,他还真是破天荒的头一遭见到这么草率的战事。

不给借粮,就打人?!

刘云这狗杀才,谁给他借的狗胆子?

第六十三章喜欢年轻的苏固

从事连连点头,“恐怕就是如此,不然为何刘云派来的人前脚刚走,这大军后脚就来了,刘云定是如此算计于主公您的。”

苏固冷笑了一声,“他算计?这狗杀子,在老子面前可还年轻着呢,看我弄不死他,想攻我汉中城,那要看他有没有这个实力。”

“报!”

就在这时,一名甲士急匆匆冲了进来,许是因为太慌乱,脚下一崴,一个狗趴磕倒在了苏固的面前。

苏固看着手下这样子,气的眼睛都斜了,狠狠一脚踹了出去,喝骂道:“你慌个屁!城又没破,你至于如此惊惶失色吗?啊?!简直丢老子的人。”

“主……主公,城……城……破了!真的破了!”

甲士来不及爬不起来,扶正头盔,磕磕巴巴的喊道。

苏固面色一白,又是一脚踹在了甲士的脑袋上,“你个狗杀才,睡昏头了吧?怎么可能眨眼间便城破了?谎报军情,小心老子拿你喂狗。”

“主公,真的……真的城破了。敌军不知用了何物,只见无数个石球从城外飞来,落入城内便是惊天动地一般的——嘭——嘭——嘭……”

甲士上气不接下气的将当时的情形,形容了一番,急的两只眼睛直抽抽。

“砰砰砰?你给老子说书啊!”苏固气的几乎快要疯了,他想不通自己怎么会有这么蠢的兵,怼着甲士的脑袋就是一通狂踩。

边上有些年纪的从事,身体哆哆嗦嗦的侧耳倾听了片刻,神色忽然大变,一把拉住苏固,屏气说道:“主公,你听……”

苏固一怔,闻言停了下来,仔细侧耳一听,身体不由轻轻一摆,差点倒在地上。

真的是……砰——砰——砰……的声音。

只是刚刚自己的声音太大,他并没有听见这动静。

“这是何动静?”苏固喃喃问道,他现在相信这甲士不是睡昏头了,是真的在砰砰砰,而城可能真的已经被破了。

从事艰难的摇了摇头,他也不知道,“主公,速速逃命吧。”

“逃?往哪里逃?贼人已经进城了,我还能往哪逃,纳降吧。”苏固整理着衣衫,长叹了口气说道。

他认了这猝不及防的命,即便是降,也要降的体体面面。

从事一听急了,连忙着急的劝道,“主公,他们会杀了你的!身逢这乱世,城破,主公已无用处,他们留主公何用?”

“话能不能说好听点?你个狗杀才!”苏固瞅了一眼从事,骂道,“真恨不得把你这一脑袋的鸡毛全给拔了,看着真碍眼。”

从事都急的满脑子的大汗,哪还顾得上话是好听还是不好听,一把拽上苏固,边走边说道:“主公,就听卑下一言吧,寻一处僻静之地先藏起来,待明日乔装出城,或许还能挣得一条生路。”

“什么狗屁馊主意,狗杀才,你是觉着我这脊梁很软吗?”苏固怒声喝道,他一直觉得他是个铁骨铮铮的讲究人,怎么在这奴才的口中,他就成了这么软弱不堪的人?

就在这时,伴随着喊杀之声,一阵凌乱的脚步声,闯进了后庭。

院中几人齐齐呆住了,满脸都是难掩的惊慌与失措,即便苏固再如何假装淡定,他依旧口干舌燥的在吞口水。

只见,一群黑甲将士簇拥一人,煞气腾腾的大步走了进来。

那人年不过二十左右,生的鹰眉剑目,英气逼人。

“苏太守,我觉着你的脊梁一点都不软,宁折不弯,刘云佩服!”那人大笑着说道。

来人自然便是刘云。

在他派人入城面见苏固之时,他的大军已到了城外。

这一战,他没有用普通的攻城方式,那样太费时间,而且伤亡很大。

他拿汉中城做了一个小小的试验,试验了一把新武器。

不对!准确来说,应该是卓钢的小试验。

用改造了的投石车,去扔灌装了黑火药的铁球……

至于效果嘛,已经出来了。

刘云只能说,真他娘的吊,威力虽不如火炮,但有几分那个模样了。

城墙坚固,防御森严的汉中城,连一轮都没有扛住,就被打崩了。

随后大军入城,一切顺利的简直超乎想象,整个战事,前后持续了不到半个时辰,也就是一个小时左右,就这般搞定了。

而他此时已经身在汉中府衙之中,面对着着苏固。

事实证明,在绝对的武力面前,一切真的就是纸老虎。

改良版投石车,已经让刘云看到了日后弄出火炮,纵横四方的画面。

到那个时候,他应该就可以说出那一句一直以来想说,但又怕装比过头了的话。

何人敢当老子的脚步?轰死你狗日得!

挡我者,横推!

苏固惊疑不定的打量着眼前这位年纪轻轻的一郡太守,镇定了一下慌乱的气息,说道:“我知道你要杀我,败军之将,认罚!但在临死之前,刘府君能否回答我几个问题?”

“我是怎么攻城的?”刘云嘴角带着淡笑问道。

苏固眉毛轻扬有点诧异,旋即点了点头。

刘云并不吝啬给他一个答案,便说道:“其实很简单,因为实力!我的麾下,皆是百战之兵。”

“你个狗杀才……不好意思,习惯了。我想问的是,那砰砰砰……是何物?”苏固有着年轻人的年轻气盛,一听刘云那话差点就开骂了,好在及时反应了过来。

刘云并没有在意,而是说道:“给你一个答案,那是经我汉阳精良匠工所改造的投石车,攻城利器!机会我给你了,但你还有一个问题。”

苏固仰头长叹一声,问道:“为何要攻汉中?”

“因为你比较富!我派人借粮,可不是幌子,而是是真的穷。好了,你的问题结束了。”刘云挥手说道,不再理会苏固。

随着刘云的话音,立刻便有几名甲士上前,拿绳索绑了苏固和他身边的那位从事。

“星夜送去冀县,交由公孙先生处置。”刘云命令道。

被绑缚了双手的苏固,听到刘云这话猛的一愣,诧异的问道:“你不杀我?”

“我为什么要杀你?”刘云也很意外,这老小子把他就想的这么嗜杀吗?

那好像就该死了!

第六十四章 汉阳锋芒

为什么要杀他?

当刘云问出这句话的时候,苏固也在扪心自问。

这个问题,好像有很多个答案,但苏固并不想老老实实的说出来。

告诉刘云杀他的理由,然后再杀了他吗?那他好像就是个傻子了。

“带下去!”刘云挥手说道。

他现在挺忙的,没有功夫跟这老小子在这里唠这没用的烂嗑。

杀苏固,刘云还真没想过,这个人虽然没什么名气,但留着比杀了的用处肯定要更大一些。

随后,刘云麾下甲士如同虎狼下山,冲进了院中的各个房间。

不一会儿,苏固的家人,统统都被带了出来。

刘云的目光不经意的扫过那一大队女人,不由有些吃惊,苏固这老小子厉害啊!

看不出来比赵登还能折腾,十几个老婆,就他这一把年纪,还能行?

可真的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刘云是完全没看出来,苏固都这一把年纪了,竟然还有这么好的身体。那些女人大部分都很年轻,苏固应该不可能把他们娶回家只是为了养养眼,就这群女人所承托出来的苏固的体格,刘云感觉都比老将盖勋还要好一些。

厉害!

赵登带着大队人马布防了府衙,然后走了进来,对刘云禀报道,“主公,城中有守军约八千人,伤亡近两千,其余将士已尽皆投降。”

“张榜安民,然后你留下两千人,募城中青壮,修缮城墙,防守此地。另外,将城中这六千将士一起带上吧,我们兵力不足,又没有太多的时间,唯有如此了。”刘云说道。

赵登欲言又止的说道:“主公,两千人是不是太少了一些?”

“关键要我们还有兵啊,带着区区几千人去洛阳,你我二人去给人家当垫脚石吗?”刘云苦笑说道,这捉襟见肘的局面,真的是很难受。

赵登摸着鼻子,同样苦笑了起来,这可真的是一个不折不扣的事实。

他日复一日训练了数月的两千兵马,足以抵得上这六千安逸享乐的草包。

但赵登也明白,如果不换一下,这汉中城恐怕就白拿了。

刘云摆手说道:“等皇甫显到了之后情况应该就好转了,传令全军,休整两个时辰,天明拔军右扶风。”

“喏!”

……

汉阳郡刘云起兵讨董的消息,就像是长了翅膀的鸟,没几日,便传到了关东。

这个消息,如同一记重锤,砸进了本就波涛动荡的水面,在大汉末年这深不可测的寒潭中,掀起了更大的浪头。

刘云战韩遂、灭马腾、宋建,拥兵近十万的消息,如今已几乎是天下皆知。

在诸多州牧、太守的眼中,刘云就是一匹突然挣扎起身的黑马,也是一员猛将。

刘云如今在凉州的地位,与韩遂同等。

他参与进讨董义军,无疑让这胜算更加浓厚了几分。

此时,正屯军河内的袁绍,听到这千里之外而来的消息,与河内太守王匡拍手称快。

消息传进洛阳,董卓愤怒的掀了案桌,顺手杀了两名刚刚带进来的民女。

刘云身处凉州,在董卓的心目中,同为凉州出身,他肯定要靠着自己的。

然而万万没有想到,这贼子竟然会兴兵讨伐他。

被从被窝中连夜拽出来的蔡邕还没有睡醒,坐在一旁耷拉着脑袋,鼾声微起。

“伯喈!”董卓一脸杀气的唤了一声。

蔡邕悠悠抬起头来,拱手问道:“相国何事?”

“可有看到这天下四面楚歌?”董卓不怒而威,提着滴血的手戟喝问道。

蔡邕正襟危坐,说道:“这天下本就四面楚歌,也不是这一朝两朝之事了。”

“他们要杀我?伯喈难道没看见?”董卓短促而浓厚的眉毛,斜提上了额角,轻喝道。

蔡邕轻笑一声,说道:“相国何惧之有?有十数万带甲将士,分兵据之便可,若灭这东方诸郡,天下诸事相国便可一言而定了。”

董卓顺着盖过嘴唇的茂盛胡须,疑声问道:“当真能胜吗?”

“相国三军之帅,如今战事未启,便有此疑问,岂不是堕了自家志气?”蔡邕眼皮微抬说道。

董卓把自己灰白色的胡须,在手中缠成了一个疙瘩,陷入了沉思……

就在这时,外面忽然发生一阵骚乱,一名甲士急匆匆走了进来,拜倒在地,神色张皇的说道:“主公,有刺客入府,杀了几名婢女,吕将军已率人追出去了。”

董卓闻言不见任何惊慌,反倒是哈哈大笑了起来,“有刺客,这大概便是餐前小酒了,杀几名婢女作甚?应该直接来砍我项上这颗脑袋。告诉奉先吾儿,捉住贼人,我要亲烹其肉,以告关东诸豪杰。”

“喏!”

甲士领命退了下去,然而刚到门口,忽然斜刺里划出一道剑光,他的脑袋便轻快的滑下了脖颈。

随着甲士的身体倒地,几道欣长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六尺长剑在黑暗中寒光夺目。

“你们是何人?”

董卓一把抓起身旁手戟,持防备姿势,怒声喝道。

“要你命的人!”

当先一人用无比冰寒的声音说道。

这七八人,浑身尽皆裹着紧身黑甲,就连头部也不例外,都用沉重的黑甲包裹,只露出一双双阴冷的眼睛。

就在这时,殿内木窗齐破,又有数人翻窗冲了进来,皆是和那几人一样的打扮。

漆黑一片的甲胄,手持寒光熠熠的六尺长剑,周身煞气逼人。

董卓久经战阵,也未曾见过这般的甲士。

“奉我主令,斩杀恶贼董卓!斩!”

当先那名黑甲刺客陡然大喝一声,提剑杀了上去。

董卓一脚踢开面前座椅,双手持戟,一个虎步扎了出去,冷声喝道:“杀我?当我董卓是这朝中酒囊饭袋吗?我这颗脑袋,有多少人想摘,可并非是那么好拿的。”

周遭十几名黑甲剑士,未做犹豫,齐齐掩杀了上去,剑光如雨般纷乱,包围了董卓前后左右。

那当先一名刺客,一剑挑开董卓手中手戟,刻有古朴花纹的剑柄于手中一个宛转,剑气缭绕,挽出数朵剑花,斜刺董卓手臂。

董卓吃惊,猛的撤回双臂,犹如划船一般,持戟向后猛的一划,为自己争得一息喘息之机。

围在身侧的十几柄犀利长剑,被董卓这一招唬的,只是微微一顿,便再度展开了疯狂的攻击。

这一遭攻势更猛,十几名刺客配合默契,锁死了董卓周围每一个方位。十几柄剑犹如密不透风的剑网,将董卓罩在了其中。

犹如窗纸破裂般轻微的噗噗声,从董卓身上接二连三的响起。

董卓抽身急退,定睛一看,他的身上在这顷刻间竟已被划出数道伤口,血流不止。

这到底是什么剑?竟有如此锋芒,沾之即伤。

第六十五章 甲字号刺客

“来人!来人!来人!”

董卓情知自己很难战胜眼前这些黑甲剑士,大声的呼唤起了外面的守卫。

然而,并没有任何人冲进来。

外面一片死寂,整个庭院安静到好像他这里根本就没有守卫一般。

一向疑心病极重的董卓,看到这样的情况,那颗心瞬间如坠十八层地狱,面上也不由得多了几分的慌乱。

他的府中可是一直有数百带甲将士在戍守,就连睡觉,吕布与亲兵都在周围守卫着。

因为董卓清楚,有很多人想像这些刺客一般,偷偷前来摘他的脑袋,可今日怎么可能会全都不见了踪影?

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董卓惊骇的目光中,满是无法相信,他不相信自己会陷入眼前这糟糕的局面。

竟呼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艰难的抵抗着十数名刺客,董卓不死心的大声呼喝着。

然而……始终没有护卫冲进来。

他想不通,怎么可能会成如此境地?

他的府邸守卫森严,比之铜墙铁壁一点都不为过,又如何会让这些刺客偷偷混进来?

而且,府中护卫也不见了踪影,连一个人都没有!

外人绝难办到此事。

除非……

董卓的心中在瞬间闪过一个念头,除非……是家贼,是吕布所为!

能做到如此的,唯有吕布。

想到此处,董卓的内心顿时犹如刀割斧劈,鲜血淋漓。

吕奉先与王允近日走的极近,此事他也是知道的。只是他一直觉得此人忠心耿耿,并未有丝毫的怀疑,甚至还亲赐宝刀与他,未曾料到……未曾料到,他竟如此狼子野心!

“吕奉先,我待你如子,你便如此待我?良心何安?!”

披头散发,神似白毛狮王的董卓,咬着一口污血,大声喝骂道。

他很不甘心,极其的不甘心!

刺客首领手中剑如疾风,以边僻刁钻的手法,在董卓腿上连扎数剑,冷哼一声,说道:“董相国,就莫要在自己脸上贴金了,你麾下护卫已中了我调虎离山之计,剩下的都被我们杀了!告诉你也无妨,我等乃汉阳九宫司御下甲字!没听过是吧?这一次,你一定会记住的。”

“汉阳九宫司?甲字?这不可能!吕奉先为吾儿,怎会轻易中此雕虫小技!想要用这般拙略的手法欲盖弥彰,你们的主子堪称废物!是王允的主意还是奉先我儿的主意?”

董卓此时已失去了缠斗的力气,只是拼着心中一股狠劲,在继续抵抗着。

刺客首领逮住董卓因受伤而气息不畅的时机,猛然一剑划过了董卓咽喉,神色冷峻的说道:“不用怀疑了,再告诉你一遍,我等乃九宫司御下甲字,记住了!至于你那个假儿子,我们细查过,一般而言,他确实不会上当。但可惜,因为我的人杀了他心爱的女人!他如此自傲自大但又偏偏对女人重情的人,你以为他不会发狂吗?”

董卓的喉咙中发出嗬嗬的声音,像急促推动的风箱。胸腔里的气息,并没有再给他涌出生的希望,倒是咕了一地的鲜血。

睁的溜圆的杏眼中没有了刚刚的怒不可遏,缓缓平和了下来,多了一丝解脱,或许最后那番话他听到了。他忍不了的,应该是吕布的背叛,但被敌所斩,似乎他还能接受。

汉阳刘云这几个字,成为他脑子里面最后一个符号。

不过这个仇,他已经注定是不可能报得了了。

一代乱世枭雄,就此画上了他人生的终章。

这最后一句话,他听到也罢,没有听到也罢。

但不管如何,他已经想不了了,也无力再做任何的抗争。

他的一切雄心壮志,已在这寒光一剑中随之灰飞烟灭。

“撤!”

一声呼喝中,十几名刺客迅捷如狐的身影,迅速翻窗而出,转眼便消失的干干净净。

满目狼藉的大殿中,光影明暗不定,那十几道脚步声快速的远去,直至彻底消失。

周围一下子死一般的寂静,蔡邕缩在柱子后面,唯一能听见的,是自己这苍老的胸腔中,那颗剧烈跳动的心。

他的面色一片苍白,像是被放干了血一般,浑身的大汗,更像是刚刚从热水里面捞出来的。双手扶着柱子,他缓缓的站了起来,看了一眼倒在窗下,依旧怒目圆睁的董卓,一声长叹。

那些身手矫健的刺客,自始至终都没有正眼瞧他一眼。

好像,他就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物!

这是蔡邕在这一瞬间,感到庆幸的,也感到悲哀的。

汉阳九宫司……甲字……,蔡邕在心中喃喃念了一句,以前从未听过这个名字。

应该,是汉阳之主刘云所设吧。

……

在董卓死后第二日的清晨,也是刘云攻下汉中的第二日,刘云率军离开了汉中。

他亲率六千精骑为先锋,为了保证行军速度,将士自备半月口粮。每人双马,走诸葛亮攻取中原时曾放弃了的子午谷,奔袭长安。

赵登率余下一万四千将士为后军,走大道,绕五丈原,而至长安。

由汉中至长安,抄近道必须要穿越茫茫秦岭,当时刘云有四条道路可供选择,都是秦岭山中栈道,只是险峻程度不同。刘云反复考虑一番,还是觉得走子午谷,骑兵会更轻松一些。

但即便是满打满算,各种考虑,刘云还是有些忽略了子午谷的险峻程度,行军的速度,被崎岖的道路所限制,也只是比步兵稍微快了一些。

刘云精确到点的计算,面对未知的地形,出了岔子。

从子午谷到长安,七百里山路,刘云原本打算的五天之内恐怕是难以做到了。

好像不是恐怕,这现在似乎就是一个必然事件。

就这一遭山路走的,让刘云忽然下定决心,以后要把修路当作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去办,要打胜仗必须先修路。

所谓兵贵神速,夏侯惇号称疾行将军,三日行军五百里。

这样的事儿,刘云现在经常干,日行近三百里的事儿都干过。

可子午谷这崎岖不平的山路,栈道,他真的被制约到了。

制约到刘云的脾气都上来了,这路,压根就不是人走的道!

第六十六章 长安城下

亲自踏上这条曾书写过传奇的古道,刘云对那些历史的体悟,也更加深刻了几分。

魏延当时所提出的兵出子午谷奇谋,其实是绝对可行的,但诸葛亮的反对,也是正确的,一分为二的对待,大概就是这么说吧。

但在当时的魏、蜀,在情报的获取上,最主要的依旧还是斥候的侦查。

当时并没有像九宫司这般,被刘云提前就洒出去情报种子。

如果要是有正儿八经的,如九宫司这样专司情报的密谍机构,魏延的计谋就一定不会成功。

前方一截,后面一堵,这子午谷就是一条死路,天然的埋骨之地。

但可惜当时并没有,那么魏延之计就非常可行了,成功率八成是绝对有的。

面对这样的道路,刘云只能尽可能的将行军的速度加快,希望还能赶上一口热汤喝吧。距离闻人剑来信,已过去了整整四天,外面发生了什么,现在的刘云就是个聋子,他是不可能能听到的。

在这谷中,他还不知道要走多久,出去说不定都日新月异了。

山中无岁月,寒尽不知年。

若不考虑行军,这山里面的景色,倒是真的漂亮,适合得道成仙。

刘云每日枯燥的行军,除了看看这秀美的山河,脑子里面所想的,都是怎么去折腾如今守着长安的皇甫嵩。

西有罗马,东有长安。

这是曾经对长安的盛赞,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作为丝绸之路的起点,长安曾光耀寰宇。

如今的长安虽然是陪都,但气色显然不如洛阳。

当然,长安的黯淡只是短暂的,只在此间岁月,这刘云是清楚的,后面还有更风光的时候。

不谈以后,且看今朝。

自打初平五年,皇甫嵩拜左将军,戍守右扶风,进了那长安城之后。

长安在此时,就变得有些不一样了,不论是在军事上,还是在其他各方面,都明显的异于其他地方。

韩遂、马腾占据了凉州,长安以及右扶风,准确而言,应该算是此时的边关,这也是皇甫嵩屯军三万在此的缘由。当然,长安也是董卓这老贼的后院。

有着汉末三杰称号的皇甫嵩,让刘云想的挺多。

这老家伙,擅长行军打仗,但也很擅长和稀泥,在朝中是一个典型的明哲保身之辈。

反正不管谁主理朝政,他把他的官当就成了,一贯的原则大概就是这一点。

盖勋返乡省亲,最后答应了投靠刘云,这其中还有皇甫嵩很大的功劳。

若不是这老小子,刘云恐怕很真撬不动盖勋这员大将。

去年,盖勋为长安京兆尹,皇甫嵩为左将军共屯长安,驻守右扶风。

盖勋一心讨贼,曾想说服皇甫嵩起兵反董,但被这老小子给拒绝了。

当时皇甫嵩麾下大军三万,若再行招募青壮,起兵五六万,应该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毕竟皇甫嵩在百姓间声望颇盛。

百姓做民谣,口口相传其功绩。

“天下大乱兮市为墟,母不保子兮妻失夫,赖得皇甫兮复安居。”

当然,这是皇甫嵩摆在明面上的性格,但这个人,也挺狠。

几十万黄巾降军,说杀就杀。

面对董卓入京后的刁难,弯腰陪笑,显然能审时度势。

能屈能伸,皇甫嵩算得上真男人的典范。

但这就让刘云挺发愁了,不了解还好,了解上一点,反倒是不知道该怎么对付了。

皇甫嵩此人,刘云的第一想法,其实是并不想杀的。

若逼不得已,那他就只能玩阴的了。

毕竟九宫司长安处已潜藏数月,也该有点动作了。

……

走了整整七个日升月落,刘云的大军终于进了右扶风境内,兵临长安城下。

长安城外雄伟壮观的城墙,远远的已经能看见了。

大汉朝曾经的心脏,没有了皇家之气的长安,少了许多的威严,但依旧森严。

兵甲林立,旌旗鲜明。

这座雄浑壮阔的城池,像是横亘在关中平原这八百里秦川上的一只雄狮,带着刀枪剑戟俯瞰着天下。

刘云带着亲兵远远的看了一圈,在以前,刘云倒是去过好几次西安。给他的感觉那座西安城,没有眼前这座有气势,可能是因为一百二十大洋上一圈城墙挺贵而得来的感慨。

在长安城外以南二十里,刘云下令安营扎寨。

急行军奔波了数日的将士们,都需要好好的休息一下。

七日之间,横跨近千里之地,穿越秦岭这座大地的脊梁,刘云也被累的够呛。

以这么快的速度,出现在长安城下,急归急,刘云可不敢贸然的攻城。

眼前这老小子,毕竟,是皇甫嵩!

他的兵锋抵达这里,就已经达到了一点点的目的,这天下应该知道,他刘云来了!

带着汉阳的铁骑,来争一口中原的热汤。

当然,必须还要试试皇甫嵩的刀够不够锋利,能不能阴开长安城这历史厚重的城门。

但刘云在眼下,绝不会不要命的去攻城。

洛阳的消息还没有传来,刘云并不知道闻人剑刺杀董卓的计划到底有没有成功。

刘云这一切行动的前提,是董卓已死,那是他真正的机会。

等洛阳的消息传来,赵登的后军应该也就到了,那个时候,便是开战之机。

和以往草率的作风不同,这一次,刘云立营,深挖沟渠,高筑壁垒,大营周围密布陷阱,守卫森严。

在刘云安营扎寨后不到一个时辰,长安城外便出现了皇甫嵩的斥候。

这老小子的鼻子还是那么的厉害,一有风吹草动,他的耳朵就竖起来了。

当斥候将这一消息告诉刘云的时候,他并无所谓,想看就看吧,他率军来此的目的,就是让全天下看的。

而且打的旗号还是讨董,和袁绍那些关东诸侯的旗帜是一模一样的。

刘云倒很好奇皇甫嵩会做什么样的反应,是倒戈相向,还是举兵坚守?

在刘云的印象中,鼓动皇甫嵩反董的人好像挺多的,盖勋和梁衍就是其中比较出名的两位,那么这一次呢?

在没有刘云插手的历史进程中,关东诸郡起兵之后,董卓担忧三辅地这座后院起火,就指使朝廷下令,将皇甫嵩与盖勋一通召回了洛阳。董卓本来是想弄死这俩人的,只不过后来在皇甫嵩儿子的求情下,董卓就又改主意了。

第六十七章?见过左将军

一身戎装的皇甫嵩出现在了城墙上,他的身边紧跟着数员将领。

斥候刚刚的汇报,他们都已经听到了。

汉阳刘云率数千骑,兵犯长安。

这听着更像是一个笑话,但这是事实。

“诸位,说说吧,汉阳太守刘云率数千骑汹汹而来,却又在二十里外置坚营,不攻城是何打算?”皇甫嵩双手撑在墙头上,感受着初春微风的拂煦。

其子皇甫郦笑道,“该不会是效仿董卓,意欲观望洛阳局势,再挥凉州之师东进吧?董卓东来之时,身边似乎也仅带了三千骑兵。”

长史梁衍笑了起来,说道:“但此时并没有什么好观望的局势,朝中已有迁都的传言,若京都西迁长安,董卓麾下雄兵,似乎也并非是刘云这千人足以抵挡的。”

皇甫嵩闻言扭头看了一眼,说道:“刘云……此人有大谋略,况且,诸位也别忘了他麾下如今有雄兵十万!”

“仲父竟对此人有如此高的评价?”皇甫郦很是震惊的问道。

自己这位仲父,皇甫郦可以说是非常了解的,在他的眼中,能当得上好评价的人物可真不多,更别说,是有大谋略这般极其高的评价了。

便是如今权倾朝野的相国董卓,在仲父的眼中,也只是一庸才而已,这话都曾当着董卓的面说过。

这刘云,又何德何能能当得起如此称呼?

“尔等高卧府台,问天下事,不问百姓事,自然不知道我为何说这番话。长安、乃至于整个三辅地,这两个月余已有数万人,扶老携幼远赴汉阳。你们说说,这又是何缘由?”皇甫嵩轻声问道。

身旁几人面色不由有几分尴尬,天下事如今如此纷乱无序,大家确实也没空去理会百姓怎么了。再说了,这也不是他们要管的事儿,长安怎么说管民政的也还有京兆尹。

“主公,这刘云是用了什么蛊惑民心之术,竟使这诸多百姓远徙汉阳这偏敝之地?”长史梁衍语气中带着惊讶,颇为不解的问道。

身为左将军府长史,梁衍也并不知道这些详细情况,乍然听到,不免觉得有几分惊讶。

“于天下百姓而言,可没有那么多的阴谋诡计,谁更待他们好,他们便选择跟从谁?你以为数万的百姓,会是他刘云三言两语就能蛊惑得了的?百姓心中自由定数。”皇甫嵩很淡然的说道,他也只是随口一说,刘云是什么样的人,他其实并不关心。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心中所想的,却是刘云来此的目的,以及该如何对待。

梁衍抓挠了一下脖子,说道:“这刘云本是山上一草寇,和白波军、黑山军乱贼并无二致,还是董卓表荐他担任的汉阳太守。此人在此后的短短数月之间,便拥兵十数万,他挥师至此的目的,恐怕是想进犯三辅,入主洛阳,意欲效仿董卓的可能性并不小。”

“虽然我想不通他有什么底气,那同为凉州的军马去抵抗董卓,难不成是因为关东诸郡骑兵讨董?如此倒是能解释的通。这支数千人的骑兵,应该是他的先锋军,不知主公打算如何应对?”

梁衍这句话问到了皇甫嵩正愁闷的地方,如何应对?其实他的心中暂时并无主张。

“我打算见一见刘云,他此时应该就在前军之中!”

在许久之后,皇甫嵩这才悠悠说道。

他到了如今这把年纪,见识了太多的人,刘云算是唯一一个引起他强烈好奇的人物。

“主公,万万不可,此时两军对垒之际……”

梁衍的话只说了一半,就被皇甫嵩抬手打断了,他非常武断的说道:“我意已决!”

其他人的劝谏之言,就这般被生生的压在了肚子里。

自家主公,大家心中都是清楚的,只要他这话说出来,就已经没有必要再劝了。接受的,就立马领命,不接受的,赶紧想办法圆就是了。

……

刘云万万没有想到,他前脚刚扎好营,后脚皇甫嵩就来了,还竟然主动要见他。

这真的是让刘云觉得很破天荒的事情,他好奇皇甫嵩这位名将,但他应该没有让皇甫嵩好奇的地方吧?这么急着见面是几个意思?

心中带着疑惑,刘云答应了皇甫嵩的请求。

双方将位置约定在了两方阵营中间的位置,并要求不带军马相随。

皇甫嵩够胆子带着数十骑前来,刘云自然也就没有什么好虚的,身边仅带了五十近卫前去赴约。

双方阵营的折中之地,城外十里,营外十里,那片渭河荒原上。

刘云命将士在干燥的草地上,放了一张案桌,摆上了风干羊肉以及两坛好酒。

谈话也不能干谈,有点酒佐兴才好。

刘云是一个有仪式感的人,见汉末三杰之一的皇甫嵩,如果不带点供品,好像不太合适。

皇甫嵩喝令亲兵将马牵远一点,而后龙行虎步的走了过来。

刘云见此,也斥散了身旁近卫亲兵。

“刘云见过左将军!”刘云笑着打揖。

皇甫嵩和煦的笑了起来,摆了摆手,“刘公闻名久矣,今日得见,很是庆幸。”

“左将军过奖了,实在是过奖了!”刘云笑着打了个哈哈,请皇甫嵩落座。

二人对席而坐,刘云定神细细一看,总算是看清了大汉朝末年,最为大名鼎鼎的一位大将军,那个曾最有可能扶大厦于将倾,但最终还是没扶住的人物。

他比刘云所想象中,要少许多的威武之气,看起来完全就是一个普通人,现在应该称之为一位普通的老人,皮肤干瘪,眼角的皱纹深的如同黄土高原的沟壑纵横。

刘云亲斟上了酒,笑说道:“将军比我所想象的要年老许多?”

“你也比我所想象的要年幼许多!”皇甫嵩举杯说道,神色间并没有丝毫的怀疑,似乎也不惧刘云在酒中做什么手脚。

看皇甫嵩一饮而尽,刘云笑着问道:“将军为何想要见我?”

“好奇,也只是好奇。”皇甫嵩笑着摸干嘴角的酒渍说道。

他笑起来,嘴角的皱纹像是波浪一般扩散出去,像极了几个重叠起来的括号。

这个答案,倒是刘云没有想到的,还真的是因为好奇他?这就有些很没有意思。

大家都因为有些好奇,所以就来见了个面,这多没劲。

“刘太守兵临长安,我的几位属下认为,你有意效仿董卓,不知这话是真是假?”皇甫嵩一副闲谈的姿态,状似随意的问道。

刘云正色说道:“这样,我为将军讲个故事吧。”

“悉听尊便!”皇甫嵩抬手说道。

第六十八章 老狐狸皇甫嵩

刘云往案上倒了几滴酒,而后用手勾勒出了四个字:黎民天下!

“左将军可知,这关中三辅之地,最巅峰时曾有多少人口?”刘云问道。

皇甫嵩笑了起来,说道:“听闻刘太守一心为民,今日得见,倒真是印证了这番传闻。只不过,此事应过问司隶部,我确实不知。那敢问刘太守,不知道是多少?”

“两百四十万人,是在桓帝时,到如今这才过去了多少年,不足五十年吧?锐减至不足百万人,左将军可有想过是何缘由?而放眼天下,人口最多时达六千五百万口人,同样也是在桓帝时,永寿三年,为天下人口之最。”刘云拿出了自己穿越者的姿态,开启了开挂的谈判。

皇甫嵩低头沉默了,这原因他如何能不知呢?连年的战乱,每时每刻都在死人,百姓锐减,这是必然的。但他没有想到,人口会锐减到这个地步,几近十去其七。

“天下百姓民不聊生,家破人亡,这便是高呼天下为公,护持正义的士族先锋们干出来的事情。我出身草莽,在出云山上落草为寇,我承认我并非是一个高尚的人,也没有一颗高尚的灵魂,但我不想看到百姓无辜而亡。”

“死总是要死个价值的,最不济也要有个死的理由。但如今天下的百姓,就如同草芥,被手握天下大义和大权的士族,变着花样的割,这就让人有些看不下去了!连我都知道这些道理,但这个道理恐怕很多人不知道吧?董卓不知道,袁绍也不会知道,那我想试问左将军,你知道吗?”刘云忽然振声质问道。

话音微微一顿,刘云又补充了一句,“所以我派人杀了董卓!如果这天下依旧,那么——我便荡平天下!”

皇甫嵩被刘云这番话喝的眉头狠狠皱了起来,似乎想要反驳一番,但最后又忍住了,忍气说道:“刘太守倒是好大的志气,可这攘攘天下,恐怕并非是刘公所想的这般简单。”

“这我知道!但我在汉阳、陇西两地成功了,豪门士绅被我几近连根拔起,斩草不留。我能砍掉凉州境内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家伙,便也能砍掉袁绍、刘焉这等根深蒂固的。”刘云毫不掩饰自己的意图,直接当着皇甫嵩的面,将这些话说了出来。

他兵临长安城下,本来就是来打天下混口汤喝的,这个意图刘云觉着没有必要隐瞒。

反而说出来,刘云还带着另外一些期待。

因为,皇甫嵩这个人并非是一个视百姓如草芥的人,他很想看看这个老狐狸会有什么反应?当然刘云并没有奢望自己这三言两语就让皇甫嵩这种人投靠,那肯定是不可能的,但只要友好一点,刘云就已经赚了。

“等会,等会,你刚刚说说什么?你派人……杀了董卓?”皇甫嵩凝神,忽然反应过来,带着一脸难掩的吃惊问道。

刘云微微一笑,不说话了,这些话,他只会说一遍。

而这完全是看在皇甫嵩此人,是当世难得的人杰的面子上。

不过这个人杰,似乎有些耳背,这么关键的话,他竟然刚刚才反应过来。

真是神奇的反射弧,聊了好一会儿突然才想起来好像听过这个事儿。

皇甫嵩虽然没有得到一个准确的答案,但依旧禁不住内心一片惊涛骇浪般的震撼。

他杀了董卓……

这是一句肯定的话,皇甫嵩可以肯定他听到的就是肯定的话。

如此说来,董卓已经死了?!

他的心中不由有些复杂,董卓,他并非是不想反,只是……

若董卓已死,那么洛阳之地……

皇甫嵩深陷的眼眶中,那双棕色的眸子,忽然闪过一道精光。

刘云这贼子,可真值得他的好奇!

就这一个消息,就足以他带着好奇,亲身涉一次险。

虽然心中欣喜,但听了这么多之后,皇甫嵩反而越发的有些看不透刘云了。

这个年不过二十左右的小贼,有着与他年龄全然不相干的城府。

他甚至于要比袁绍,韩馥等人更贼。

在此刻,刘云给皇甫嵩的感觉,完全就是一座巍峨的高山,山上刀光沸腾,杀气四溢,但在他的手中所捧的,却是天下黎民百姓。

这就很新奇了,但也很危险。

皇甫嵩现在有几分明白,眼前这个小子,为何能够在短短数月之间,从一个草莽纵横到如今坐拥十万带甲之士的地步。

甚至于,皇甫嵩在这一瞬间,忽然间有了一个很荒唐的错觉。

他恍若看到了挥斥方裘,雄师定八方的武帝陛下!

这是何等相似的气概。

皇甫嵩也终于能够明白,为什么盖勋那么桀骜的一个人,竟会选择投靠刘云。

就连他在这一瞬间,也有了一丝恻隐之心。

当然,也仅仅只是一丝恻隐之心,很快就在皇甫嵩的心中飘过了。

“杀了董卓之后呢?你又会如何去做?”皇甫嵩忍不住定睛看着刘云,问道。

刘云一把抹掉那四个字,猛的一把端起酒樽,一饮而尽樽中酒,豪言说道:“平天下,灭天下诸侯!”

如果此时坐在刘云对面的,换成其他人,听到这句话,估计一口唾沫已经怼脸上了。

平天下,灭天下诸侯!

这话,就连四世三公,影响广阔的袁绍估计都不敢说。

但皇甫嵩听的很认真,也丝毫不以为怪,反而还很正经的问道:“那你又将如何待陛下?”

刘云挑眉看了一眼皇甫嵩,说道:“这才是左将军真正想问的吧?陛下年幼,需要将军这样的肱骨之臣辅佐,但不需要司徒王允这种勾心斗角之辈。若我所料不差,如今王允恐已掌控了朝政,即将下令将军率军前往眉县,诛灭董卓三族。不如,将军回朝辅佐陛下如何?”

皇甫嵩听到刘云用如此肯定的口吻再次说出董卓已死的消息,不由的暗暗心惊,他虽然信了,但心中还有所怀疑,必须需要派人确定。

他只是有些想不通,刘云是通过何种手段杀的董卓?

第六十九章 他把貂蝉杀了

在刘云的身上,有许多皇甫嵩所看不懂的秘密。

关东有些名士时不时的,就会跳出来评价一下某位人物如何如何。

皇甫嵩虽然没这么干过,但他自诩有过人的识人之能。

可眼前这个比自己儿子还要小许多的汉阳太守,他竟看不清楚,就连这双清澈的眼神背后,到底带着什么样的打算,他都无法确定。

而最最主要的,还是他无法猜到刘云是如何杀了董卓的?

刘云身处凉州之地,他的前军兵锋才堪堪抵达长安城下,如何能够做到诛杀董卓?

派刺客?董卓身边甲士林立,又岂是寻常刺客能近得了身的。

买通董卓身边之人,这倒是有可能……

或许便是如此,皇甫嵩的心中如此想到。

他将自己跑的稍微有些远的思绪拉了回来,问道:“那依你之见呢?”

面对任何事情,不到最后一刻,皇甫嵩习惯性的,总是不会拿出自己真正的主意。

“左将军应立刻率军征服董卓残部,如今司隶部辖下七郡,依旧为董卓麾下所掌控,屯驻着残部十数万人。若放任他们自流而不管不顾,将军想想那会是什么样的局面?天下将继续动乱不止。或者……将军放我入关,由我去接手那些残部。”刘云的最后一句话,才是他这一通废话中真正想要表达的,但他是用玩笑的语气说出来的。

他倒是很希望皇甫嵩能够答应,这样大家都省事,合家欢乐不是很好嘛。

但好像这像是刘云的白日做梦。

如果皇甫嵩不同意,那就没有办法了,也就唯有一战可解决了。

皇甫嵩干瘪的脸上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他看似犹豫了起来,但并不知道内心到底盘算着什么想法。

他也并没有嘲笑刘云这白痴般的建议,倒似乎还挺喜欢刘云这样说话的方式。

董卓若死,他所留下来的那些凉州残部,将会造成什么样的局面,这确实是显然易见。

“如果我不放呢?”皇甫嵩故意问道,将这个问题,又重新还给了刘云。

刘云缓缓的,又很用力的将酒樽放在了案上,面带笑意,一字一顿的说道:“那就唯有攻城了!起汉阳、陇西两郡之兵,进军三辅!我带着这六千军马前来,便是想着与左将军谈一谈,不然,来的就绝对不是这么一丁点人马。”

刘云说的是实实在在的大实话,但其实,皇甫嵩的态度,刘云已经大概知道了。

放他入关,应该是不可能的。

说完,刘云站了起来,站直身子,腰身微弯冲皇甫嵩拱手行了一礼。

“若将军可同意合作,放我入关,或另有主张,可派人前来通传一声,我的话说完了。”

说完这句话,刘云没再废话,转身就走。

皇甫嵩看着刘云的背影,缓缓端起了酒樽,放在干燥的唇边,抿了一口。

真是天下英雄辈起的年月,这个局面,他倒是有些看不懂了……

放他入关,与他合作,呵呵……

皇甫嵩轻笑了起来,这小子是把他这个左将军,也当作草莽之辈对待了吗?

刘云呐,刘云,有意思的年轻人!

皇甫嵩整了整衣衫,起身离开了荒草正发新芽的荒野。

空旷的荒草地上,那一张方桌,忽然间显得格外的突兀与古怪。

当谈判的人离去,它的存在,与这片荒原就显得格格不入了。

……

回程的路上,皇甫嵩的脑子里面一直在琢磨着刘云。

不论对人对事,他的脑子好像总跟他过不去,不想个清楚明白,就是死活不乐意停下来。

刘云这个人,因为长安之民大量迁徙汉阳的缘故,皇甫嵩曾特意派人了解过。

用草莽之身,在短短半年的时间,征战南北,吞并汉阳、陇西两郡之地,拥兵十数万,成为了凉州地上丝毫不亚于韩遂的割据势力,实力不容小觑。

让皇甫嵩分外惊讶的是,刘云强大的民心,这不是一般人能轻易办到的。

皇甫嵩也丝毫不怀疑刘云所说的那番话,那一点都不像是玩笑话。

如果刘云真起兵十万,大军压境……

皇甫嵩的脑子里面一下子出现了一张地图,东有袁绍、孙坚等人,中有董卓残部十数万,若西边再加上一个刘云,他和这三万将士,将何去何从?

袁绍他是了解的,虽口称为朝廷除奸邪,可他并非是一个一心为朝廷的人。

他必是另有打算!

其他各路人马,也大多是见风使舵之辈,难当大用的废物。

董卓若死,牛辅等人势必要为其报仇,动乱在即,这一点刘云倒看的很准。

刘云这贼子,倒是给他抛了一个大难题,很大的难题。

若他率兵往东,前往征服董卓残部,右扶风对于刘云而言就成了无人之境,他可挥师长驱直入洛阳。

可若不去,刘云刚刚说的又一点都没有错。

偏偏刘云这贼子,还不是那么容易可以除掉的,虽只有六千骑兵,但想斩尽杀绝哪有那么容易。便是败退而走,过不了多久又会卷土重来,毕竟其有十万带甲之士。

皇甫嵩年老的脑子里,装了一脑子解不开的问题,缓步走向了长安。

远处的护卫看到,立刻策马迎了上来。

梁衍担心皇甫嵩出现什么问题,亲领了两千军马出城,在不远处护卫着,也一起迎了上来。

“主公,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梁衍看皇甫嵩的脸色很不对劲,紧张的问道。

皇甫嵩摆了摆手,一言不发的上了马。

回城之后,皇甫嵩就把自己关进了书房,大半天不见任何的动静。

两个儿子,麾下将领,从事等人,急的在门口围了一圈,但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

刘云回了营,心情倒是挺好的。

在皇甫嵩那儿,虽然没有得到他真正想要的结果,但他也有了答案。

而那些话,在这满朝文武中,恐怕只有对皇甫嵩会起作用了。

或许,还有一个孙坚,但不会再多了。

洛阳的密信,恰如其分的,在刘云刚歇了口气的功夫就送到了面前。

刘云心怀忐忑,又有些急不可耐的打开了信。

闻人剑这个狗东西……

刘云看着信,忍不住愤愤的骂了一句。

他竟然把貂蝉给杀了!

第七十章 朝野震动

他竟然把貂蝉杀了!

刘云看着密信,泪都快飙出来了。

闻人剑这个狗东西,就这么冷酷无情的,把他的梦想之一给毁了。

来到这个陌生又熟悉的世界,刘云列了好几个梦想,其中之一就是亲眼看一看美人之名传千年的貂蝉,到底是不是真的有那么美。

但现在……

一切都没了,美人已香消玉殒了。

虽然,貂蝉这个名字是假的,是罗贯中这老爷子撰出来的。

貂蝉实质是主理宫中衣冠的一个官职,但貂蝉这个人肯定是真的。

而且,还能得到吕布这种眼中天下无人的家伙的青睐,并爱的死去活来的,那必定得是一个美人!

闻人剑这厮,就为了调吕布这只虎离开董卓的身侧。

然后就把貂蝉给杀了,还真他娘的下得去手。

这计,是真有点毒!

但,是刘云喜欢的风格,虽然貂蝉死了,是真的很可惜。

为了达到正义的目的,有时候不择手段一下,也是不可避免的。

不过,董卓真的死了!

被闻人剑及其麾下的乱剑给刺死了。

看在闻人剑真的成功了的份上,刘云就原谅他把貂蝉给杀了。

刘云合上信,嘴角不由自主的带上了一丝笑意,闻人剑的毒计虽然算不上完美。

但刘云所耳提面命的东西,该上的基本都上了。

不过,九宫司洛阳处的损失也不可谓不大,折损了整整一半的人手,也算得上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了。

在董卓那甲士林立的府邸中,能做到这个地步,其实已经是无比的牛比了。

这世上,目前而言,好像还没有人能办到,起码刘云没听过。

每日间刺杀董卓的人很多,可真正成功的目前似乎只有闻人剑。

他们,也算是真正的出名了!

洛阳九宫司,一战成名!

将信件扔进了火盆中,刘云狠狠的搓了一把脸。

一代枭雄落幕了,必是朝野震动,而接下来就该是群魔乱舞的时代了。

他刘云,不要脸的讲,也是这群魔之中的一员。

但他能否舞的起来,还先要过皇甫嵩这一关,这真的是一件很糟心的事情。

皇甫嵩这老小子现在就是挡在刘云面前,阻止他入关的一堵墙。

想了许久,刘云提笔写了两封密信。

软的来不了,那就来硬的吧,或者软硬兼施。

“来人!”

开口唤进来守在帐外,由一宫密探充当的近卫,刘云将两份早已写好的信,交给了近卫,吩咐道:“这两份密信,派快马,以最快的速度送到盖勋将军与姜正将军的手中。”

近卫小心的将信件装好,抱拳应了一声,“喏!”

这两份信,一份是给盖勋与王治二人的,一份交与姜正。

信的内容只有两个字:调兵!

若皇甫嵩在明日之前,还没有给出一个答复,那刘云就唯有攻城了。

并集结五路大军,兵压长安,横推过去!

虽然皇甫嵩的答复,刘云心中几乎可以肯定不可能会是他想要的,但他还是抱有那么一丝丝的念想,万一自己想岔了呢。

既然要将主要的精力放在东边,那对于韩遂与马超,刘云就不得不用毒计了。

用刘云自己的话来说,是很不要脸的毒计。

挟家属而令马超!

马超的父亲、兄弟、妹妹、大妻四人皆在冀县,刘云在给姜正的密信中,令他裹挟马腾等人东来长安,而且,令他派人告诉马超,若不将韩遂驱往金城以北,他将会收到马腾等人的首级。

这真的是一个很不要脸,也很没有底线的毒计,比闻人剑的毒计还毒。

但刘云如今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既然决定全力向东,逐鹿中原,可韩遂与马超始终是刘云的心头大患,这二人若不妥善解决,刘云根本就不敢调兵。赵登的话说的没有错,攘外先安内,要是他在东边打得热闹,别人把家给偷了,那他娘的还玩个锤子。

这计肯定是管用的,但刘云一直不太想用。毕竟如此一来,马腾一家子一定会对他恨到骨子里去,这并不是刘云想要的。

这一家子,可是整整四员大将,这还不包括庞德、马休,以及马文鹭与芙蓉这两位女将,算起来,损失是有点大的,但眼下也没有其他的办法了。

要逐鹿中原!

而给予盖勋与王治二人的密信,刘云则要求这两人,在最短的时间内结束西边的战事,率军集结长安。

五路军马集结起来,便有整整十万的大军。

皇甫嵩就是想拦路,也得看看自己手中有没有足够的牌。

他若是真那么固执,那刘云就只能很不好意思了,横推过去,谁挡杀谁。

在刘云本来的打算中,他只想用这两万人去攻打长安城。

而且,有黑火药那个利器,长安城应该并没有那么难攻,等赵登后军到位,应该就足以攻下。但刘云与皇甫嵩有一个相似的地方,事情还是得往宽泛的地方去想。

战场的变化,谁也不敢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在看到眼前的情况之后,刘云毅然决然决定调兵。

尤其,长安的后方就有牛辅的数万大军。

而这才是刘云调兵真正防备的,以及想要拿下的。

……

相比起司隶七郡两百万的百姓,一切的毒计其实都不过分。

活到现在一直无依无靠的刘云,并不想看到太多的无依无靠。

他见过了人生太多的黑与白。

……

皇甫嵩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一直到深夜的时候,才走了出来,他深陷的眼眶好像越发的深了。

一口饭都没有吃,皇甫嵩便急匆匆的召集了诸将议事。

长史梁衍等人一直都没有离去,听到召唤,很快就汇集在了一起。

“主公,可是想好了如何退敌?”

在众人都到位之后,长史梁衍上前问道。

皇甫嵩轻点了下头,环视众人说道:“我与刘云相谈许久,得到了几个消息,让人很意外的消息。若不出意外,董相国将死,是刘云派人杀的,这是他亲口所说!”

此话一出,满座皆惊,一个个的脸上皆是不可思议。

但只是安静了片刻,堂上忽然爆发了一阵轰然大笑。

皇甫郦笑说道:“仲父,这刘云怕是喝大酒了吧?就他,派人杀了董相国?如何叫人信服,反正侄儿实在难以相信。”

“郦公子说的不错,刘云穷居凉州边僻之地,竟还能左右朝中大臣之生死,尤其是董相国?这话简直天方夜谭,主公,卑下觉得他恐怕是在诓你!此定是他的诈敌之计。”司马张兵谏言道。

第七十一章 长安议策

堂上对于刘云的冷嘲热讽,吵出了坊市里挣骡子抢马的热闹。

一个在山上落草为寇的草莽,似乎就活该是被贬低,被嘲讽的对象。

不管他做到了什么样的境地,他始终是不入流的。

他便是又再大的能力,也不会被当作真正的能力!

耳边纷纷扰扰的嘲笑声,皇甫嵩一个字都没有听到耳朵里,待吵闹声稍微平息了片刻,他这才撩着长髯长叹了一声,说道:“我倒是觉得他并没有说谎。”

皇甫嵩一开口,其他人立刻安静了下来。

从儿子皇甫鸿到长史梁衍,再到诸多将校,神色像是统一发放的一般,都有一点便秘的感觉。

“主公为何如此笃定那刘云说的便是真的?”司马张兵轻声问道。

他是不相信之首,以他算无遗策的智谋,他想不出来刘云如何能做到杀死董卓!

皇甫嵩抓着长髯的手微微一顿,目露些微的不惑,说道:“因为他的自信!他太笃定了!”

“或许,他在主公面前所有的笃定,只是假象!”张兵说道。

皇甫嵩撒开长髯,说道:“此事的真假,很快我们便可以确定,便当它是真的吧。我所说的重点,乃是刘云率军兵临城下,且是在董卓已死的前提下。”

其他闻言,悄然止住低声的议论。

主公都这般说了,他们一下子也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那也就不管是真是假,权当是真的。

长史梁衍颇得皇甫嵩信任,也更为清楚他心中所想,上前一步,问道:“若董卓已死,主公计欲何往?”

皇甫嵩并没有直说自己的想法,干瘪脸上带着意味难明的笑容,说道:“刘云倒是给了我两条非常可行的选择,诸位姑且听一听。这其一,便是由我率军征讨董卓那支凉州残部,董卓虽死,可他麾下六中郎将依旧,依旧拥兵十数万。”

“其二,便是我让开道路,和他结盟,由他入关征讨。若我两者皆不从,刘云将尽起凉州之兵,率汉阳虎狼之师十万,攻打右扶风,把我先灭了!”

皇甫嵩说完,脸上的笑意更甚,也不知道是他觉得刘云的这个建议好笑,还是刘云本身本就好笑,反正他肯定是在笑刘云。

座中梁衍、张兵及一众校尉,闻听此言,皆有些大眼瞪小眼。

刘云还真是敢说的出口!

这是大家此时此刻,在心中的又一个统一的想法。

但又有一个他们不得不承认的现实,那便是刘云这个草莽的实力。

他们在这里可以用任何的语言去嘲讽挖苦刘云,但没人敢忽略刘云的实力。

十万大军,那是一个听了让人窒息的数字。

而且那几乎还是一支百战之师,刘云犹如他们的近邻,凉州地上发生的事情,他们多多少少都是有所耳闻的。

自打刘云入主汉阳之后,就几乎根本没有停止过征伐。

攻韩遂、克马腾、灭宋建,据传如今兵锋深入了参狼羌领地。

这个人,论可怕程度,丝毫不输于韩遂,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韩遂与马腾,便是自家将军都没有把握全胜,但刘云几乎是把马腾的势力全灭了。

此人的可怕程度,由此可见一斑。

“可他……如今只有几千人马,可轻易灭之。”一名校尉小声嘟囔了一句。

皇甫嵩瞥了一眼那人,骂了一句,“废物!斥候已来报,五丈原方向,刘云中军已至,足有两万人马!两万人马攻城你以为我们还是稳操胜券吗?若两万还是不行,十万呢?他可从凉州源源不断的调兵前来!”

“刘云前军的确只有区区数千人,可你们以为他这几千人是来攻城的吗?拿骑兵攻城?他是个傻子还是拿我皇甫嵩当傻子看?高手过招,必试其锋芒,他带着那数千骑兵,是来试剑来的!一人双马的骑兵,我们能如之奈何?”

面对皇甫嵩突然的暴喝,那校尉讪讪低下了头,不敢吭声了。

“主公,听闻刘云在……”

司马张兵忽然想起一件事来,但看了一眼皇甫嵩的脸色,却又不敢说了。

“何事?讲!”皇甫嵩沉声喝道。

张兵身体轻轻一哆嗦,这才壮着胆子说道:“我与一商贾有点私交,他刚从蜀地归来,昨日与我在酒庄吃酒时提及……”

“说正事!”皇甫嵩突然开口打断了张兵絮絮叨叨的长篇引言。

他的心绪本就有些烦闷,张兵这些无用的废话,全然听不下去。

张兵神色一紧,立马说道:“主公,此事是那商贾与我说的。刘云在率兵前来长安的六日之前,攻下了汉中,此刻大军粮草皆从汉中而来。而且……,那商贾说,刘云攻下汉中城,只有了短短不到一个时辰。”

悄悄吞了一口口水,张兵有些艰难的继续说道:“据那商贾所言,刘云攻城那夜,城中只见无数火球从天而降,犹如天崩地裂,片刻后,城就被攻破了。厚重的城墙,被砸开了数道几十丈的口子。刘云的大军根本就没有攻击城门,直接从那口子里面就杀进去了,几近兵不血刃,用短短的半个时辰,就攻占了府衙,擒了太守苏固。”

皇甫嵩再度抓起了过胸的长髯,低着头沉默了。

倒是座中诸人,听到这番话,再度喧哗了起来,这么邪门的事情,叫他们如何相信?

“短短不到一个时辰,便攻下一座坚城?刘云所率那张角所喊的天兵天将吗?”一校尉笑道。

张兵扭头说道;“那商贾所说,或许有虚假的成分,但事情绝对是真的!那夜他正好在汉中城中,亲眼目睹了那惨烈的一幕。”

“可这怎么可能呢?主公百战百胜,攻无不克,可也未曾一个时辰不到就攻下一座坚城。”一校尉说道。

皇甫嵩微微抬手,止住了座中的争吵。

目光扫过众人,皇甫嵩说道:“不管是不是一个时辰攻下的,但刘云已夺下了汉中,这是事实。刘云十万大军即将叩关,麾下领军之将更有盖勋这等能征善战之将,你们可有何良策?”

刘云麾下其他将帅,皇甫嵩并不清楚,但盖勋他十分的了解,是一绝对的能征惯战之将。

在其他人都埋头思虑良策之时,长史梁衍的眼睛转了两转,走上前去,在皇甫嵩的耳边低声说道:“主公,何不采纳了刘云之策,与他为盟,挥师东进洛阳,平定董卓残部?”

第七十二章 朝堂迷局

梁衍之策,一直以来称得上是皇甫嵩的倚重。

但这一次,皇甫嵩持有不同的看法,这是他在房中思索了一个下午的结果。

他抬头瞥了一眼梁衍,说道:“虽然我相信刘云说的话是真的,董卓可能真的死了!但现下而言,这毕竟只是刘云的一面之词,董卓是不是真的死了?事实是我们尚未可知!但,刘云叩关已是不争的事实。”

“那主公何不静待几日,派人前去查探洛阳局势。”梁衍说道。

在梁衍的心中,一直有一颗辅佐自家主公成就无上霸业的心。

可奈何皇甫嵩一直恪守臣子之道,对他的那些谏言始终不予采纳。

这一次,在梁衍看来是一个不可多得的机会。

若董卓真的死了,以左将军之威,与刘云为盟,挥师东进,必无人可挡!

皇甫嵩微微颔首,说道:“我思虑再三,不管朝中局势如何,刘云始终是乱臣贼子,为祸凉州。陛下既命我屯驻右扶风,便是要我等戍守陪都,保境安民。刘云,绝不可放他入关。”

“若董卓已死,陛下自会有诏命下达,若陛下有命,我自当率军前往平定董卓残部。而若陛下无诏,紧守长安不放刘云这等乱臣贼子入关,是我为左将军,身为臣子的职责所在。”

梁衍欲言又止,犹豫再三,还是应了一声喏,点了点头,悄悄的退了下来。

坐回席上,听着身旁一群将领高谈退敌之策,梁衍的眼前不由有些朦胧。

这天下分明就在主公的心中,可奈何主公却要装作看不见?

……

梁衍理解不了的,刘云或许反而有些了解。

每一位名将的身上,似乎都有着其鲜明的特色,像是一张标签。

在大汉朝的末年,皇甫嵩可称得上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名将。灭黄巾起义军、败王国叛军,他硬生生的扼住了危机四起,大厦将倾的大汉朝,立下了无数赫赫战功。

但这个人,又是一名典型的儒帅,他的心中始终装着家国天下,装着陛下。

他的麾下兵多将广,虽无名将,但忠诚度极高。

可就是手握这样的权柄,在诸侯群起的年代,他像是一股清流,始终坚持贯彻执行着朝廷的诏令,并没有任何拥兵自立的心思。

也不管给他下的诏令是何进的意思,是董卓的意思,还是王允的意思。

他好像认定,那就是陛下的意思,是朝廷的意思。

这是刘云在史书上所了解到的皇甫嵩,见了一面之后,刘云越发的肯定了这个认为。

但刘云也给皇甫嵩贴上了一个老狐狸的标签!

皇甫嵩的昧是给别人看的,真正的他,绝对是个老狐狸。

正因为此,虽然该说的话刘云都给皇甫嵩说了,但他已经放弃了拉皇甫嵩为盟。

现在他想要入长安,喝中原这口汤,恐怕并非那么容易。

李季派人从长安城中送出了一封密信,告知刘云,在今日长安城中的戒备忽然间森严了起来,有一种如临大敌的感觉。

刘云看完轻笑了一声,能不如临大敌嘛,毕竟他现在可是在长安城外。

长安城的这个姿态,已经足以说明一切的问题了。

皇甫嵩是准备和他干一仗了!

其实,刘云是真不想要看到这一幕,打这一战,对谁都没有好处,何必呢!

大家都算得上是好人,迁就一下,折中一下,不挺好嘛!

但或许在皇甫嵩的眼中,他始终是兵,而刘云始终是贼。

这很诛刘云的心。

于是,刘云抓耳挠腮的开始给李季写密信。

他也打算诛一诛皇甫嵩的心,就算是诛不了,也要让他恶心到饭都吃不下去。

……

珠玉,不该在勾心斗角的阴谋诡计中,丧失他夺目的光彩。

所以才有了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

洛阳的密信,在随后的时间内,一封一封的快马送到了刘云的面前。

正如刘云所猜测的,在董卓身死之后,司徒王允立刻就掌控了朝政大权。

整个朝堂之上顿时焕然一新,一切都改头换面了。

也开始了大换血!

一朝天子一朝臣,这是历史不可避免的真理。

不过,历史的进程到了这里,因为刘云的缘故有了诸多的变化。

董卓死的早了,接下来的事情也就变得不一样了。

年幼的皇帝陛下下诏,诏袁绍、袁术、孙坚等联盟诸侯进京。

刘云都不用想,这肯定是王允那老贼的注意。

但说来奇怪,董卓死了已有几日的功夫了,朝廷对于董卓残部,时至目前,却并没有做任何的处置。好像又有点放任自流的意思,这一点倒是与原来的历史,又重合了。

这个做法,让刘云实在有些理解不来。

王允什么意思?

是担心袁绍等人权利过盛,想要分化瓦解?还是着急的想要重振朝纲,建立他王允在朝堂上的实际控制权?

刘云没有当过官,这些神奇莫测的心思,真是有些琢磨不来。

根据一宫洛阳处所打探到的消息,王允似乎也没有谏言给身在长安的皇甫嵩下诏。

这个缘由,倒是简单,因为他刘云在这里,王允可能不敢擅动皇甫嵩。

本来,在董卓死后,皇甫嵩是要去眉县诛灭董卓全族,砍了董卓九十岁老妈的。

皇甫嵩本来的人生轨迹在这里变了,刘云就只能往自己身上想了,而这应该是绝对正确的。

他挥师东来的消息,不出意外此时肯定已经传进了朝堂。

留皇甫嵩在这里拒他,这真的就有点过分了……

怎么说,他刘云好歹也是汉阳郡守,虽然是董卓举荐的,但大家多少也给点面子嘛!

袁绍等人都被诏进京去复命了,可唯独他刘云,到如今一根毛的消息都没收到。

路途也并不遥远,道路也没有完全的阻隔,那就只有这一个理由了。

在如今以王允为首的朝廷班子中,他被定义成了和白波,黑山一样的草寇反贼。

这个消息,让刘云真的很丧心。

他很想不明白,怎么说他也挂着汉阳郡守的印绥,怎么就不当人了呢?

只是因为他是董卓举荐的,身处凉州,带的也是凉州兵,然后就成了反贼?当成了必须剪除的异己,这他吗的!

大口喝了一樽酒,刘云将一堆信扔进了火盆。

那就打吧,他也没有什么好虚的。

百姓的信赖,比朝中那些尸位素餐之辈的信任,让刘云更有底气。

第七十三章 初锋

刘云将军队扎在长安城外的第二日晌午,刀枪明亮,守备森严的长安城里,忽然涌出了一支人马,犹如一支利箭冲向了刘云的大营。

日夜不间歇巡视方圆十里的斥候,迅速快马将消息传进了中军大帐。

刘云扔下吃了一半的烤羊腿,扯着嗓子大喊了一声,“严言!”

六千久经战阵的骑兵,用最快的速度集结了起来。

急促的战事,比任何训练都更加有效,他们早已习惯了这样的一幕,就连他们的战马都习惯了。

这六千重甲骑兵,是此时刘云所有的家当,也是所有的依靠。

他随时做好着备战的准备,也随时做好着后撤的准备。

当斥候再次确认只有约三千骑兵杀来的时候,刘云有点不太相信。

皇甫嵩这老贼要干嘛?拿三千骑兵打算侮辱一下他吗?

还是说,他真的觉得用三千骑兵就能吃死他?竟连伏兵都没有,真的过分了。

没做任何的犹豫,刘云下令迎敌。

斥候与一宫密探的相互配合,刘云不疑有他,如果失利了,他也就认了。

只是三千骑兵,刘云是真的有些瞧不起。

他皇甫嵩是百战将军,他麾下这些重甲骑兵,也打了不少仗,似乎也没输过。

在长安城外平坦到一眼仿若可以看到天尽头的荒原上,刘云对上了那支骑兵,两支人马在相聚一里地左右的时候停了下来。

皇甫嵩派出来的也是一支骑兵,刘云在现在看来,这大概应该是一次试探。

至于皇甫嵩想要试探个什么,刘云就不知道了。

刘云招手,对不远处的校尉严言吩咐道:“率你本部人马出战,这支人马我不想让他们回城。杀杀皇甫嵩这老小子的气焰,把我刘云和众将士当什么了?随便派三千人就想打发我们?那就让他试试刀锋。”

“喏!”严言断喝一声,策马走出了军阵。

战鼓轰然而起,沉重的声音,像是心脏剧烈的撞击着胸腔。

两千五百人对三千人,刘云觉得还是很公平的。

皇甫嵩想试他的锋芒,刘云倒是也正有此意,顺带他还想试试赵登练了近半年的军队,到底有怎么样的实力。

两边的杀气犹如寒暖气流,在这片荒野上对撞在了一起,一场腥风血雨转瞬将至。

尚未适应战场的战马在嘶鸣着,有些按耐不住自己的四蹄。

和刘云麾下清一色的黑甲骑士相比,皇甫嵩麾下那并不显眼的赤甲就少了许多的沉稳与杀气,当然,这只是在视觉上的一种感受。

大汉的军队,广泛的比较喜欢赤甲,不过刘云觉着黑甲更有杀气。

严言跃马横刀,立在阵前,陡然沉喝一声,“众将士听令——杀!”

“杀——!”

众将士额上青筋暴起,扯着嗓子大吼一声。

闪耀着寒光的环首刀,在阳光下光影连成了一片。

马蹄翻飞,轰隆隆的声音,犹如巨石落下山巅。

尘土在无数的马蹄下翻飞成了风尘,掩出一道汹涌的轨迹扑向了敌军。

刀锋与鲜血的铿锵之音,随即像是崩裂的弦,在两军阵中响成了缠绵曲。

这猩红的缠绵,纠缠着直冲云霄的战意,沸腾成了一片。

赵登麾下平襄军不同于普通骑兵的冲锋,他们,更像是一把横扫过去的镰刀。

战马疾驰不停,杀入敌阵,并未恋战,砍了一刀便迅速脱离。

而在敌军尚未回转马身之际,他们又迅速的发动了第二波冲锋。

在最短的时间内,严言挥军砍出了第二刀。

如此循环往复,到第二波冲锋时,皇甫嵩麾下这支骑兵的阵型已有了些散乱。

又连冲了两次之后,在严言的授意下斥候挥动令旗,整齐犹如一支锋矢的军阵,迅速一分为二,从左右如同两把长枪狠狠扎进了敌军军阵之中。

两支军马在敌军阵中,杀了一个错身而过,又急急穿阵而去。

而此时,敌军显然已没有了迎接下一波冲锋的胆气。

他们被这策马狂奔的冲锋,不但搞得晕头转向,更重要的是损兵折将,损失惨重。

剩余下的近千骑,在严言的下一波冲锋来临之前,在鸣金声中,急急撤回了城中。

他们的这一波回城冲刺,倒是有点像严言的冲锋。

严言命令麾下,收缴残兵,战马,然后回来向刘云复命。

“主公,幸不辱命!溃兵一千一百余人,战马近千匹。”

大战之后的严言,脸上带着剧烈运动后的红,大汗淋漓的站在刘云的面前。

刘云拍了拍严言的肩膀,说道:“干的不错,能够看的出来,你们这半年训练的成果。”

这个结果,让刘云还是挺自傲的。

毕竟,赵登练兵用的是他捣鼓出来的法子,影视剧中那些往死里练兵的法子的综合。

刘云是真没客气,每月发粮让这些士兵没有后顾之忧,顺畅的提拔制度,让士兵们有前进的希望,然后他的练兵法子就开始奔着人体极限去了。

严言拘谨一笑,紧紧抿着双唇,他有些难免的紧张。

在打这一战之前,他是一个流亡了无数地方的流民,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犹如无根浮萍,四处飘荡。

随着大流到了汉阳,他这才有了容身之处,更在两个月内,打出了一个校尉的位置。

这一切,都是因为眼前这位脸很白,很爱笑的主公,

刘云亲自给严言倒了一樽酒,让他歇了口气,然后回去修整。

在刘云心情舒畅的时候,皇甫嵩的脸有点黑。

他在城墙上,将这一战的经过,看的清清楚楚。

初次交锋败了,他败得心服口服,但也觉得手下无能。

他也看的出来,刘云能到如今的地步,并不是没有缘由的。

那一支骑兵很强,行军有章有法,冲锋迅若雷电,战意十足。

这样的一支骑兵,甚至于都有些堪比羽林骑了。

在皇甫嵩所遇见的叛军之中,他不得不承认,这绝对是最强的一支。

起码,他眼前所看见的骑兵是!

“自领二十军棍!”

在校尉带着一脸的羞愧前来复命之时,皇甫嵩冷冷的说了一句。

校尉紧咬着嘴唇,开口说道:“将军,末将输的冤枉!请将军看一看末将佩刀!”

皇甫嵩转过身来,不为所动的看着,深陷的眼眸中,有杀气闪过。

第七十四章 喜欢筑京观的皇甫郦

深知皇甫嵩秉性的梁衍,一看皇甫嵩的目光便知道他要杀人了。

本来二十军棍已经算是很轻的惩处了,这校尉真是不知分寸。

梁衍快走了两步过去,接过了那名校尉手中的刀,扬声喝道:“还不下去自领军棍!”

那名校尉低头应道:“喏!”

想了想,他又从腰后抽出一片衣甲,一并交给了梁衍。

“梁长史,这是敌军的甲!末将拼死夺来的。”

梁衍点了点头,挥手示意他赶紧下去。

那名校尉起身冲皇甫嵩抱拳一礼,快步推了下去,自领军棍。

梁衍端详着那刀和甲,并没有看出有什么问题,便上前交给了皇甫嵩,“主公。”

皇甫嵩沉着脸,先是拿起断刀端详了片刻,然后猛的一刀看到了那半块黑甲上。

火花四溅中,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断刀崩掉了刀刃,黑甲却只被砍出了一道浅浅的印记。

梁衍与张兵等人顿时一脸的震惊。

“主公,这甲……”

皇甫嵩冷笑一声,说道:“真正的铁甲,似乎还用了类似于炒刚的手艺,用料特殊,比之普通的甲,更为坚硬。内衬皮毛,穿戴也更为舒适。”

“如果刘云麾下皆是如此装备,那……”梁衍吃惊的说道,他后面的话并没有说出来,但意思已经说出来了。

如果都是这样的装备,那这样的军队只能用恐怖来形容。

刘云麾下这支骑兵,可是全身甲,就差连眼睛也一并堵上了。

恰在这时,领了二十军棍的校尉,憋红了脸,脚步蹒跚的重上殿来。

听到梁衍这番话,他跪地补充了一句,“主公,我的佩刀并非是砍在甲上崩裂的,而是被敌军的刀砍断的。”

皇甫嵩一怔,看着手中的刀,陷入了沉思。

梁衍说道:“刘云麾下所使的刀,应该才用料上也比较特殊,但想要把我们的刀直接砍断,一般人应该办不到,还必是一力大无穷之人方可。”

那校尉颔首,说道:“是敌军将领!”

“但刀也很关键!”皇甫嵩沉声说道,“刘云虽只是数千人马,但很显然这是他麾下的精锐骑兵,这样的装束不可能十几万人都有。精兵用精刀着精甲,很合理,我们也有。这一战,也并非是寸功未立。”

皇甫嵩将断刀扔进了火盆,沉着脸坐回了座位。

他此时脑子里面所想的,远比在座的众人要远很多,也多很多。

在朝廷危难之际,都有他领军作战的身影。

不论是声势浩大的黄巾军,还是王国彪悍的凉州军,都在他的手中败了。

但这个年纪轻轻的刘云,却莫名的给皇甫嵩一种从未有过的压力。

看到这些刀甲,他心中的那种压力越发的分明了。

虽然在目前他固守坚城,麾下精兵三万,占着绝对的战略优势。

但给他的直觉,很糟糕。

半辈子戎马生涯,久经沙场,皇甫嵩相信自己对于战场的直觉。

但这个直觉让他很愤懑,这不应该有。

起码在他占着绝对的天时地利优势,在自己的城池下作战的时候,不应该有。

长史梁衍上前献策道:“主公,既然主公不愿采纳刘云之策,与其为盟。那依卑下之见,此獠便必须除掉,方无后顾之忧。而若要除掉刘云,宜早不宜晚。趁其兵马未到,声势未成,先声夺人,取其首级,解此危难。”

有些话梁衍并没有当着众将的面说出来,但他的意思,依旧到了。

若董卓真死了,而刘云在这里,图洛阳还是守长安,便成了两难。

“末将也如此认为,若其十万精兵集结,兵临城下,恐为时已晚。”

“末将附议!”

皇甫嵩抬眼看着意见格外一致的众将,说道:“明日寅时袭营!”

……

战令虽然下了,但皇甫嵩的心中,有一种强烈的直觉。

刘云恐怕是杀不掉的!

率领六千精骑,一人双马而来,除非让他置身死地,无任何退路。

否则恐怕很难夺刘云那颗脑袋!

但皇甫嵩必须这么做,是成是败,总是要做的。

……

因为战事来临而气氛肃杀的长安城,忽然下了一场纸片雪。

这一场特殊的雪,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而来,但却遍洒了长安八街九陌,被无数人所捡拾。

纸上的内容相当的多,密密麻麻的堆满了整张纸。

列在最上面的,是董卓自挥师东来以来,所犯下的累累罪行。

然后在数条罪行的下面,很清晰的标注了一番皇甫嵩的儿子皇甫鸿与董卓几乎莫逆般助纣为虐的关系,然后含沙射影的指向了皇甫嵩。

还写了皇甫郦其人阴阳怪气,经常在半夜里,派人强抢十五六岁的少女入府。

这些少女,在被大肆凌辱之后,就会被割掉头颅,埋骨在皇甫郦的宅子下面。

如今在皇甫郦的宅中,就有一座由少女头颅所垒成的京观。

不知道写这些东西的人是怎么想的,反正看到的人,都被吓得不轻。

“皇甫公子,这怎么可能呢?”

“皇甫鸿与贼人董卓关系莫逆,此事我倒是真听说过。据说皇甫坚寿数度与董卓同席吃酒,相聊甚欢。可皇甫郦公子,当真如此……如此……”

“有人花费了大把金银,下定决心要把这些事情告知天下,自然便是真的!若我知道这些事情,而我手中还有金银可花,我也这么干,惩奸除恶,为天下公道!”

“可左将军爱民如子,麾下将士更是与民秋毫无犯,怎么纵容其子如此行为?”

“你生个儿子就能保证他一定给你养老送终吗?更何况,不爱民如子,他哪来的兵多将广?”

“这话说的就过了,当兵,可非是你想不做就不做的!”

“那不一定,你跑去汉阳给刘太守当兵,人家还要看你行不行呢。你就是磕破了头,求着去,人家也不一定乐意要。”

“但要了好啊,听说每月可是有二石粮呢!食俸禄的。”

“哪里听来的子虚乌有?你们也敢说!”

“你不信拉到,改日我便带乡勇去汉阳了,此事我可知道实情,哈哈。”

“算了,都别说了,小心自己的脑袋,还是赶紧回家把自己的女眷都藏好吧,免得被人筑成了京观,彰显其骁勇战绩!”

……

“听闻……汉阳刘太守正在城外,意图攻城。”

第七十五章长安天女散花

百姓都不是傻子,他们的消息,有时候甚至比官方来的要更迅速。

即便这其中有很多不实之处,但该知道的,他们依旧会知道。

……

刚刚研究完刘云麾下战甲的皇甫嵩,脑子里的疑惑还没有来得及解决,手中就多了一堆纸。在他的面前,座中众人,也是人手数份。

这是刚刚甲士抱进来的,很昂贵的纸张,忽然间好像多到了遍地都是的地步。

每一张纸上面都是密密麻麻的小子,但内容都是一样的,真正的千篇一律。

皇甫郦梗着脖子,瞪红了眼睛,像发怒了的牛犊子。

他一向心思玲珑,沉重冷静的秉性,面对纸上的这些内容,一下子就荡然无存了。

纸张上面的每一个字,就像是一把把锋利的刀剑,在往他的心窝子里面戳。

他现在想不到其他的东西,只想知道这是谁干的,然后还想砍人!

乱刀砍死这幕后的主使者,然后用他们的脑袋,筑成京观。

“仲父,派兵镇压吧!若此事满城扩散开来,后果不堪设想。”皇甫郦把牙齿咬的咯噔噔作响,气急败坏的喊道。

皇甫嵩猛的一巴掌拍在了案几上,怒气腾腾的喝道:“你是不是还觉得不够乱?若我派兵马上街,岂不是就坐实了你这以少女头颅筑京观的喜好!”

皇甫郦急红了眼,大口喘气的声音满堂可闻,他挥舞着手臂,喝骂道:“无耻小人!若让我知道是何人所为,必诛其三族,拿他们的首级筑京观!”

皇甫嵩横眉立目,猛的大吼了一声,“给我坐下!”

这一嗓子犹如河东狮吼,不但镇住了陷入躁狂的侄子,也让堂上猛的为之一静。

“敌欲乱我根基,你们也跟着乱,脑子呢?”皇甫嵩冷眼扫过皇甫鸿与皇甫郦二人,怒声喝道。

皇甫鸿与皇甫郦这一对从兄弟悻悻的垂下了脑袋,然心中气愤依旧难消,这无妄之灾突然压在他们的身上,他们此刻连出门都不敢了。

怕被人指指点点,也怕被人突然从背后捅刀子!

“皇甫郦!”皇甫嵩看向侄子沉喝了一声,说道,“立刻回去,大开府门,请百姓们一观!让他们看看,好好看清楚你的家里是否真的有少女头颅筑成的京观。”

皇甫郦为难的说道:“可他们会相信吗?市井小民又有多少的见识?他们宁愿相信这一张纸上所写的东西。”

“现在还来得及,再晚点,你就等着那些没有脑子,只凭心中一口气的游侠上门取你脑袋吧,蠢货。”皇甫嵩怒发冲冠,大声喝道。

看着仲父眼中的杀气,皇甫郦瞬间不敢再说一句反驳的话,立刻乖乖的下堂,带上仆人匆匆回了府,照着仲父的意思办事。

在皇甫郦走后,皇甫鸿立刻有些坐立难安了,这堂上诸人都清楚他与董卓有旧。

从弟的事情,或许能用这样的办法搪塞过去,可他的呢?甩不掉的。

皇甫郦的事情是假的,可他的是真的。

皇甫鸿心乱如麻的想着,他很担心自己的老阿翁会拿他的脑袋去平定民愤。

但皇甫嵩只是瞥了他一眼,却什么话都没有再说。

梁衍看了一眼左右,出声说道:“主公,这恐怕是刘云之计!这些纸张如今已洒的满城皆是,于时已晚,恐难堵天下悠悠众口。卑下曾听闻,城中有座九宫阁贩卖纸张,极其低廉。有传言,这九宫阁出自汉阳出云山,那是刘云曾经落草为寇的地方。”

“没有恐怕,这定是刘云的奸计!人心向背,这民心呐!刘云不只杀的我骑军片甲不留,便是这几张草纸,已让我元气大伤,好小贼!”皇甫嵩冷笑了一声,怅然说道。

现在皇甫嵩很能理解,为什么奸猾如韩遂,竟然也在刘云这小贼的手中吃了大亏了。

这变幻莫测的手段,寻常人可当真难以想到。

“主公,天下人心所向,方为正道,举兵讨董吧!”梁衍长叹了一口气说道,“顺势而为,届时不论郦公子能否自证清白,也就无关紧要了。被刘云鼓噪而起的民愤,甚至可以为主公所用,结长安愤起的百姓,挥师讨董,一切阴谋随风自去。”

梁衍心中有所猜测,刘云这一手打算,或许就是想把自家主公往反董的路上逼。

如今但凡是个人,心有狠气,手提三尺青锋就敢造反。

若长安之民深信了这纸上所言,民怨沸腾而起,那时局势绝对将难以控制。

内有乱民,外有刘云精兵临城,必将是一个举步维艰的局面。

皇甫嵩大手一把攥住那些草纸,忽然笑道:“张榜,告示城中百姓,董卓已死,是皇甫鸿与我府上幕僚所为。”

梁衍两眼一直,这……

梁衍很承认,这确实是一个不错的办法,他想要的不是这样的。

看了一眼皇甫嵩的神色,梁衍清楚,他再说也没有什么用了。

既然无话可说,也无法说,也就唯有领命了。

这简直就是四两拨千斤的手段。

如果刘云知道他费尽心机弄出来的民愤,或许就被这简简单单几张告示给平了,他的心中估计应该也挺愤懑。

这告示一出,不但可以将斩杀董卓的功绩拦在自己的身上,还能顺利的解释为什么皇甫坚寿会与董卓走的那么近,那并不是狼狈为奸,而是为了伺机刺杀董卓。

一个反面的局面,在这一张布告之下,瞬间就会便成正面的。

……

但就在梁衍领了皇甫嵩的命令,下去准备的时候。

长安城内再次下了一场不知来历的纸片雪,就那么毫无防备的,又来了。

这前后的间隔,仅仅不到一个时辰。

这一波纸片雪上的内容,比之之前的一波,有过之而无不及。

但相比于上一份八卦式的撒广告,这一次明显的要正式许多,是有点名堂的。

为《汉阳太守刘云告长安万民书》。

和上一波相同的是,这一次的纸片雪上也写的密密麻麻的。

有心之人,或许会猜到,分两次洒的原因,应该只是因为一张纸上面写不下了。

在那一张只有方寸大小的纸上,刘云曾对皇甫嵩说过的话,几乎原模原样的出现在了上面,只是少了给予皇甫嵩的那两个建议性选择。

而在这一张纸上,最重要的,当数那一条犹如重磅炸弹一般的消息。

董卓已死!

乃汉阳九宫司麾下,甲字号所为。

第七十六章 风声鹤唳

这一条足以震动天下的消息,起码在现在,并不是天下所有人都知道的。

刘云在写这些的时候,免不得狠狠吹嘘了一把甲字的牛比,抄了一点闻人剑的战报。

用翔实的文笔,写出了刺杀董卓扣人心弦的故事。

重点是,因为九宫司甲字为天下刺客之最,所以才能办成这样为民除害,震惊天下的大事。

该吹的吹完了,该夸的也夸了,刘云这才开始说正事。

“虽贼首已诛,然祸患未清,董卓麾下六中郎将依旧率带甲将士十数万雄踞关中,若此祸不平,必将民不聊生,天下难安……然左将军皇甫嵩另有所谋,不图平定天下,图雄踞中原,勾连董卓麾下六中郎将,对抗朝廷……”

在告万民书的最后,刘云用非常诚恳的语气,请求城内勇士予以协助,助他过长安而至洛阳,荡平奸邪。

当然,他也毫不吝啬自己的文采,免不得又把皇甫嵩狠狠的给黑了一把。

黑皇甫嵩是常规操作,也是必然操作。

一个受百姓爱戴的儒帅,在这两波漫天广告的狂轰烂炸之下,似乎变了些许味道。

长安城中的气氛,也一下子变得怪异了起来。

刘云的话说的不是足够的明显,但意思绝对足够的清楚。

凉州多豪帅,关中也不遑多让。

虽然都过着吃不饱穿不暖的日子,但百姓血性刚烈,好侠义。

这是这个时代的特色。

有时候真的正直到了一种可怕的地步,真正的有一腔热血。

……

梁衍看着甲士再次拿进来的草纸,那一张带着一丝苦闷的脸,在顷刻间变成了灰色。

有这些告民书,他还弄什么布告?

张示出去,岂不是自取其辱。

带着一大堆的草纸,梁衍急匆匆的去找了皇甫嵩。

“主公……”

梁衍快步走进殿中,急唤一声。

一凑到跟前,他这才看见皇甫嵩的手中,拿着同样的一堆草纸。

不过,让梁衍颇感意外的是,皇甫嵩的脸色似乎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糟糕。

反倒是,似乎……还带着一丝的笑意。

虽然,梁衍也不太确定,那是否真的是在笑。

“这个刘云,行事作风倒是有趣,那颗脑袋也挺好用,可他也未免太小瞧我皇甫嵩了。”皇甫嵩看到梁衍进来,轻笑了一声,说道。

这个时候,皇甫嵩似乎反倒是淡定了,可梁衍有些焦躁了。

他颇为担忧的说道:“可是主公,我们都能看得出来,这只是刘云的愚民之术而已,可普通百姓呢?将这两张纸合二为一,百姓多多少少恐怕都是会相信的。”

“梁长史,且宽心吧,不会有什么事的!城中有我精兵三万,你觉得真的会有人傻到信了刘云这满纸荒唐的废话,冲上来螳臂当车,自求死路?他们,没这个胆!”

皇甫嵩将手中一大堆草纸扔进了火盆,漆黑的眼眸中带着蔑视的光芒。

这种雕虫小技,让他彻底的瞧不起刘云。

他很承认刘云的确能力过人,但如果只是这些粗鄙的小手段,他恐怕死期将至。

现在,皇甫嵩一点都不好奇刘云了。

他的心中已有了一个结论,也就如此而已!

“主公,那我们就不做任何,也不做任何准备了?”梁衍问道。

皇甫嵩抬起他那威仪深重的眼眸,瞥了一眼梁衍,拍手说道:“还做什么准备?准备今夜袭营!我倒是很想看看,当我大军突至,他的刀有没有他的嘴吧这么厉害。”

梁衍点头,躬身应了一声,“喏!卑下这便去安排。”

谣言止于智者,皇甫嵩是这样认为的。

在他看来,百姓之中自然会有有见识之人,替他证明清白。

他如果在此时再做些什么,反倒是有些画蛇添足了。

就好比刘云给他写一个很丑的字,他提起笔,在上面又斧正了一下。

那个字不会因此而变得漂亮、好看,反而一定会越加的丑!

况且此时城内戒备森严,甲士林立,便是真有人相信了刘云在这些纸上所写的东西,想要做点什么事情,多少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实力,考虑一下有没有胆子,拿自己的脑袋去试甲士的刀锋。

手握强大的武力,这一张纸的文字所带来的威胁,并不足以称之为威胁。

怒气过罢,皇甫嵩想的很透彻。

起码在他的心中,一切都如明镜一般清晰透亮。

……

刘云张开双臂,一身坦荡的站在山巅,一如他屯军长安城外的坦荡。

他的眼眸微张,任凭这山间还带着一丝冷意的春风拂面。

脚下就是曾经的上林苑,虽然发生在这里的光辉已经过去。

但在这里,依旧有俯瞰天下的壮阔之感,也能让刘云的目光看的足够辽远。

汉初有三杰,汉末亦有三杰。

刘云很糟心让自己正面遇上了这位汉末三杰之一的皇甫嵩,但同时也有些庆幸。

这是一个很矛盾的心理。

刘云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反正他就是这么觉得的。

糟心的是,皇甫嵩是一个极其难缠的人物。

庆幸的是,与这种人物的交锋,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难得机会。

试试对方的手段,也给自己一个成长的机会。

但刘云现在失败不起,所以,他也糟心。

这短暂的两日,兵锋冲撞了一次,那勉强也就能算是一个牛刀小试的试探。

而现在该探的底也已经探了,接下来必然是开胃的大餐了。

在山风的吹拂下,刘云想了许久,如果他是皇甫嵩,他会怎么对付他?

可能是山风吹的还不够狠,刘云并没有想出一个答案来。

并不是真的没有答案,而是因为答案实在太多。

这周遭的地形地势,他已经挨个看了个大概。

如果将长安城放大,这里会是一个典型的易守难攻之地。

但如果主动攻城,周遭天地所赐予的一切,基本就完全用不上。

这是皇甫嵩的巨大优势,但他就显得很被动。

骑兵冲进秦岭,大概只能去找死。往北冲过去,大河挡的死死的。

若皇甫嵩大军冲城而出,刘云就只有自己背后一条路可走。

在只有骑兵的情况,若皇甫嵩真这么干了,刘云就唯有撒丫子跑人。

不过,赵登后军今夜必至。

为了以防这种糟糕的局面,就唯有尽早攻城。

第七十七章蝴蝶或许没有翅膀

这些事情要想彻底的想通不容易,稍微想通一点,做起来又不容易。

这就让刘云非常的糟心,他极其不喜欢这样的事情。

欲明未明,简直就是人间最大的孽!

当稍微想明白一点长安城这座棋盘,刘云恨不得一把抓干净自己脑袋上这些毛。

真是该死的!

他琢磨了两天,又磨了整整半天的墨,绞尽脑汁的折腾出来一个自以为很过瘾的舆论攻击,让这些没有见识过广告轰炸的家伙们,涨一波先进的经验教训。

结果,现在看看这纵横勾陈的山河布局,他所做的这一切,似乎是白造了。

打仗,真是一门艺术活,太他吗难了!

面对着山风,刘云发出了一声哀嚎,他忽然间想去抓诸葛亮。

要不然徐庶、贾诩、荀彧也可以。

哎……

刘云的眼睛忽然一亮,贾诩这小子现在不是牛辅的幕僚嘛。

近在眼前的好像还有一个陈宫,嗯……这个人就算了。

既然贾诩就在牛辅帐下,这样的机会,怎么能放过呢,那就真抓!

必须抓!

想尽一切办法,也要给弄回来!

然后,以后这种伤脑筋的事情交给他去做,不做也得做。

忽然间,刘云就乐呵了,事情还是要变通着去干。

刘云的心情忽然间变得美丽了一些,这山间的微风,也随之温和了许多。

舆论攻击,现在看来虽然是旁门左道,但效果应该是有的。

而且,皇甫嵩心里现在肯定很不舒爽,毕竟都是黑料。

一想起皇甫嵩此时可能黑透了的脸,刘云就觉得这山间的清风越发的清爽了。

真是好一把春风度长安!

春天到了,好像只是一个不小心的功夫,小草都发芽了。

虽然舆论起不到制敌取胜的目的,但想通之后的刘云,觉得作用还是有一些的,

他将自己的所有的打算,不但告诉了皇甫嵩,还告诉了长安城所有的百姓。

这应该是足够的坦荡了!

但皇甫嵩的脸黑,这个责任刘云是不打算负的。

甚至于,他还想看看皇甫嵩气急败坏的模样,那样应该会挺有趣的。

董卓已死的消息,现在应该传到民间了,有些尾巴,估计也到了藏不住的时候。

被打乱的历史,似乎也有趣了许多。

当然,这应该只是刘云被山风吹昏头之后,一个人的想法。

对于这片大地上的其他人而言,他们肯定不觉得哪里产生了变化。

背着双手,像个山野闲人一般,刘云溜溜达达的下了山。

近卫从后面的山崖间转了出来,紧紧跟随在刘云的身后,向着山下走去。

赵登的后军终于到了。

这是刘云回营之后发现的一个惊喜,赵登比他所预估的要早一些。

赵登一直在刘云的中军帐中候着,看着刘云回来,立马迎了上来,开口第一句便有些诧异的问道:“主公并没有攻城?”

刘云闻言不由笑了起来,“攻了,只是在外面看不到,你需要到城里面去看看。”

这话说的,让赵登就很难以理解了,攻城怎么还从里面开始攻了?

那样子好像就不应该叫攻城了吧,应该是投降。

可赵登也没有看到敌人投降的样子。

看赵登那一脸的迷瞪,刘云说道:“就如同我们全新的投石车,那剧烈的爆炸,是从内而外的,彭的一下就炸了。如果长安城也这么炸了,是不是我们就可以兵不血刃了?”

赵登好像有点思路了,他敲打着腿,说道:“主公是打算往长安城扔黑火药?炸他个天翻地覆,皇甫嵩虽为一世名将,但绝对没有见过这场面。”

刘云不想笑的,可实在有些忍不住,赵登这个脑回路,和王治是真的像。

“你爱怎么理解就怎么理解吧。”刘云没法解释了,挥手直接打算作罢。

刘云不打算解释了,赵登反而不依不饶了起来。

他嘀嘀咕咕的说道:“可是不对啊,主公所率皆是重甲骑兵,未携带大量辎重,没有投石车,那又如何开花呢?”

刘云摸了摸鼻子,转过身盯着军帐中央的沙盘看了起来。

绕着长安城看了一圈,现在看这座沙盘就挺直观了。

长安这座城池的位置,有山有水,在秦岭的边缘,八条河流交汇而过。

但在战略上,刘云能利用到的却很少,多的是阻碍。

“啊!”赵登忽然喊了一声,眼眸中闪烁着顿悟般的精光,跑到刘云身边,极其神秘的说道,“主公,我知道了,是九宫司!”

刘云意外的瞅了赵登一眼,说道:“你还不算笨,确实是九宫司。汉阳之纸,已经带着我的告万民书,遍撒全城,你觉得皇甫嵩看到那些东西会如何处置?”

说着话,刘云将自己写的告万民书原版拿给了赵登。

赵登蹙着眉头看完,直说道:“主公,若我是皇甫嵩,就不做任何理会!”

“我猜也是,他要是做什么理会,我倒还不好做了。”刘云颇为随意的说道。

这就让赵登很不理解了,他问道:“可若是如此,主公做这些又有何意义呢?”

“意义自然是有的,皇甫嵩没有任何作为,但你觉得就这一张纸的东西,在百姓之中,也不会有任何的作用吗?只要有一点点的作用,我就赚了!”刘云呵呵笑着说道。

赵登似乎有些明白了,轻轻点了点头。

事情他是有些明白了,但他还是不太理解为什么要这么做,意义何在?

“三十六计,攻心为上!皇甫嵩不理会不要紧,我帮他理会。我已经让人偷偷散播出去了消息,称他将会在今夜举兵,攻打牛辅!舆论是鸡肋,但有时候却会给人惊喜,我希望这会是一个惊喜。”刘云说着话,目光紧盯着沙盘,缓缓的将自己的战旗插在了长安城的位置上。

赵登看了一眼战旗,又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告万民书。

“主公是打算不战而屈人之兵?”赵登问道。

刘云笑了,“打还是要打的,因为皇甫嵩打算打,但谣言四起的长安城,他如果坚持要打我,那这些谣言所产生的蝴蝶效应,应该就会掣肘他的决策。其实,他如果真发兵攻打吕布,他的处境应该会美妙许多,民心所向啊。”

第七十八章 长安夜

刘云说完看向了赵登,他倒是很想知道赵登面对这样的情况,会怎么去做?

诸如此类的事情,说不定转个眼的功夫,就会发生到自己的头上。

天下世事无常,谁也料不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赵登的拧着眉头,目光落在沙盘上那座精致的长安城。

那好像刘云亲自捏出来的,手艺真的挺好。

沉吟了许久,赵登有些许为难的摇了摇头,但在片刻后又有些茫然。

和刘云一般,他也是一个喜欢将所有的事情反复复盘,直到得到一个满意答案的人。

但这个问题,不管他如何去想,似乎都没有一个最为妥善的。

“皇甫嵩只需抓住几名贼首明正典刑,百姓的动乱自会化解。”想了许久,赵登认为这样化解应该比较容易。

但这个答案却并非是刘云所想要的,他说道:“大河最终流淌向的方向,才是正确的方向。好了,先不管这些,你来看看这个。”

刘云指向了沙盘,这是一个并不详细准确的沙盘,河东、关东的详细情形,刘云目前还没有完全的搞清楚,也就勉强足够应付眼前。

“瞧瞧这该死的乱世,真叫人有些眼花缭乱。河东有郭太、於夫罗的白波军十余万,牛辅派麾下校尉李傕率军与之对敌。董卓麾下六大中郎将,吕布在洛阳、牛辅在安邑、董越屯兵渑池、段煨屯兵华阴,兵力之首为屯于安邑的牛辅。”

“曾被伤了元气的朱儁,率旧部于中牟起兵,中山、常山,太行山一带又有数十万的黑山军。也就是这群人太分散,不然大家都投降吧,人家属于兵力最多的。据说有六十多万军队,但也是据说黑山军分成了数十派。”

“然后,再瞧瞧这东边的,十八镇诸侯合兵十数万,韩馥与邺城供给粮草,其余逐路分屯河内、酸枣、鲁阳这三个地方,以及还有一个颍川的孔伷,真是好大一锅乱粥啊!”

刘云指着沙盘上乱糟糟的各色旗子,内心除了感慨,还是感慨。

感觉这片土地上的百姓,什么活都不干,就忙着打仗了。

赵登问道:“这么多的汤,主公打算先喝那一口?”

刘云闻言抬头瞥了一眼赵登,你他娘的是真自信啊!

“面对这么多兵强马壮的势力,第一个反应不应该是感到头疼,难以抉择吗?你小子竟然问我先要喝哪一口汤?你这自信跟谁学的?我应该没有这么夸张吧?”刘云惊讶的问道。

赵登嘿嘿一笑,一脸老实的说道,“主公,还真是你!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跟着主公这样的明主,我赵登自然有自信的底气!这么多势力,在主公的眼里是汤,在我们的眼里,那他们就是菜。”

刘云一愣,哈哈笑了,“太猖狂了我们!还是低调点,不然真会死的很惨的。”

“喏!那主公打算先喝哪一口?”赵登恭敬的领命,缩着脖子问道。

“长安,牛辅。”刘云轻笑一声,手指在沙盘上一点说道。

中原这一乱灶台上放了这么多的汤,但在刘云眼中,唯有长安与牛辅所屯的安邑,是汤里面有肉的。

而长安本本就是既定好的目标,这没有什么好再考虑的。

赵登又问道:“主公打算何时取长安?”

“明日,晾皇甫嵩一夜,先看看长安城中能有什么化学反应吧。姜正所部,明日应该也就来了,最迟也不过后日。盖勋与王治路途稍远,但也就在这一两日间。攻下长安,以此为据点,牛辅这口汤我们是要喝定了的,剩下的诸如吕布,段煨等,能喝就喝,不能喝就拉倒。反正也不差他们那点,留着他们,或许还可以为我们挡挡该死的士族讨伐。”刘云说道。

既然脚跟已经站在了这里,刘云就必须想办法站稳。

还要扯掉自己身上与黑山军、白波军一样的标签,叛军,农民起义军,这不是刘云喜欢的标签。

……

夜色渐渐笼罩了大地,再如何纷繁复杂的战事,在黑暗下,也都安静了许多。

董卓已死的确切消息,来自官方的消息,终于传进了长安城中。

皇甫嵩早就知道了,城中百姓也早就知道了,只是大家还都是那么的确定而已。

皇甫嵩的一颗心好像忽然间安稳了,对于眼前这一场战事的注意,也在瞬间坚定了。

接到第一时间,皇甫嵩再没做任何的犹豫,连夜点将,派出了一支一万人的军马,奔向了洛阳。

城中军马的忽然调动,自然没有逃过潜藏在暗处的九宫司密探的目光。

几乎是兵马出城的同一时间,这消息就传进了刘云的大营。

刚刚沉静下来的营地,忽然多了一丝紧张的气息。

刘云于中军大帐星夜聚将,他的目光扫过匆匆而来的诸位将领,沉声说道:“皇甫嵩有所动作了,派出了一万人马奔向了洛阳方向。现在看来,他似乎是按照我们所给的方向走了,但在长安城中却还留有两万人的精锐。”

话说的格外的严肃,但刘云的嘴角挂着一丝憋不住的笑意。

皇甫嵩怎么说也是忠贞之臣呐,他怎么可能会弃洛阳而不顾呢!

他也知道朝中一帮文臣,肯定压不住杀性大起的吕布,现在的吕布手握兵权,喜欢的女人又死了,他取代董卓的地位,可都是可行的。

“主公,是否皇甫嵩亲率军马?”严言起身问道。

刘云摆了摆手,“是其麾下校尉,城中我们的人,看的也不够清楚,好像皇甫嵩的从事梁衍随军,此人倒是深得皇甫嵩信赖。”

“主公,皇甫嵩应该不可能弃城而去,这一支人马看似去往洛阳方向,但他突袭我们的可能性同样很大。假道去往洛阳,实际是趁夜袭营。”赵登有些怀疑的问道。

刘云点了点头,这确实是一种非常大的可能。

对于皇甫嵩,刘云设身处地的反复想过,他的性格十分的谨慎,更顾名节。

他便是想要弃长安而顾洛阳,也得是刘云逼着他走。

用疑兵之计先行对付刘云,或许说分兵兼顾长安、洛阳,是两个最大的可能。

第七十九章 长安战火

在夜色的掩映下,皇甫嵩便是想做点什么,以九宫司目前的能力,恐怕还不一定能探查个清清楚楚,这黑夜,终归是阴谋最好的一张外衣。

不论皇甫嵩是真的打算分兵洛阳,争一争这天下权,还是说他打算用疑兵之计。

刘云也不想去深究个清楚,全部就当作是他的疑兵之计。

而对付这个可能的办法,很简单,唯有先发制人。

赵登来的时间很紧凑,要不然,刘云恐怕只能再度拔营后撤了。

“好像还真的有可能啊!那就一个时辰后攻城吧。”刘云直接说道。

他这个命令来的不是一般的突兀,军帐中一众将领还打算好好的探讨一下,结果头一抬,军令就下来了,那一张张的脸上,不由有些错愕。

刘云补充道:“皇甫嵩派出去的这一支军马,可能是真的去了洛阳,也可能是疑兵,让我们故意以为他要分兵洛阳,但其实绕道袭击我部大营。但不管他的用意到底是什么,我们一试便知。我们先发制人,他的一切谋划,也就得跟着变。”

赵登等诸位将领,齐齐颔首。

对于刘云这个突兀的军令,并没有其他的异议。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与其猜来猜去的怀疑,不如直接开一场夜战。

皇甫嵩鬼鬼祟祟的行为,一开战,就一定会变得不那么鬼鬼祟祟。

本来,这一战也应该是时候开了。

众将领刷的一下站了起来,躬身听候刘云的军令。

“李名为左翼,严言为右翼,各率四千人马,叔同寿率三千人马为游骑,随时准备策应,护佑大营粮草,以防皇甫嵩这该死的一万人马渡河而来从后方偷袭。赵登率剩余人马,正面攻城,不设云梯,不登城。箭雨压阵,给我上投石车。”刘云拔刀喝道。

“喏!”

众将士齐声领命,声震如雷。

……

黑夜下,长安城外依旧寂静,但汉阳大营中却在悄然中忙碌了起来。

没有振奋人心的战鼓,也没有号角之声,没有一切的鼓噪。

在偃旗息鼓中厉兵秣马,营地中瞧瞧滋生蔓延着紧张和强烈的战意。

一支支的部曲在悄然中被集结了起来,气氛低沉,肃杀。

终于,火把如长龙般亮了起来,整个营地几乎是在瞬间便亮如白昼。

赵登麾下校尉严言所率那支六千人的重甲骑兵为首,屹立辕门之外,黑甲森严,仿若一片沉沉黑云,率先离开了营帐。

其后,诸营人马各司其职,迅速而又紧张的开拔。

刘云与赵登亲率九千步军为主力攻城军,在这九千人之中有六千人,是曾经的汉中降军。

这一次,由他们操控曾经把他们炸了个懵比的投石车。

这大概就是风水轮流转,现在轮到他们来炸别人,一个个的心里应该是挺爽的。

除了这一支主力攻城部队是步军之外,刘云剩下全部的兵力,皆是骑兵。

刘云在赶来长安之前,为了赶行军速度,临时征用了他们的战马,把骑兵硬生生的给变成了步兵,现在他们又是骑兵。

叔同寿所率三千游骑兵,为弯刀骑兵,游曳左右两翼,游击策应。

李名所率四千骑兵,为长枪骑兵,为左翼,主要职司防备北边渡河而来的袭兵。

严言所率四千骑兵,为重甲骑兵,策应刘云的主力攻城,随时准备迎战城中敌军。

随着一声声的号令,部队迅速开拔,杀向了长安城。

当连绵成片的火光出现在城墙之下,戍守的将士被吓得三魂七魄差点差点飞了,刚刚敲响战鼓,连绵如急雨的羽箭便飞上了城头。

惨叫声转眼间就把这整肃的城墙变成了一片慌乱,有些士兵还根本就没有反应过来,就被夜幕下的羽箭,送去面基老阎王殿。

这箭雨来的太猝不及防!

城头校尉挥舞着马鞭,急急忙忙的组织防御,一面派人快马向城内汇报。

当混乱刚刚平息了一些,外面的箭雨也平息了,就好像夏日里时常有的阵雨。

来的快,去的也快!

校尉小心翼翼的探头往外面看了一眼,城墙之下火光一片,耀如白昼,军容肃整,铁甲鲜明。但让这名校尉有些疑惑的是,他只看到了投石车,却并没有看到其他的任何攻城装备,他们这是要干嘛?打算拿石头砸开城墙?

就在这时,汉阳阵中忽然传来一声堪比虎啸的大吼声。

“放!”

校尉连忙缩回头来,斥领城头士兵赶紧躲好。

但新一波的箭雨并没有来,这名校尉看到了一些很莫名其妙的东西。

好像是一个大铁球吧,后面还拖着一个燃烧的尾巴?

这什么玩意,他就有些弄不清楚了。

但就在他疑窦重生的下一秒,这些拖着小尾巴的铁球,就落了进来。

有的飞上了城墙,有的砸进了外郭里面。

砰……砰……砰……

整耳欲聋的声音,忽然此起彼伏的响起,吓得校尉浑身一个激灵,耳边全是嗡嗡的声音,他好像失聪了……

被吓傻的不止这一名校尉,城楼上这数千士兵,几乎都被吓了个六神无主。

他们见惯了你死我活的拼杀,见惯了被鲜血洗礼的死亡,但他们什么时候见过这阵仗?连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他们都没法猜。

漫天的火光在长安城外郭闪耀着,将夜幕映照成了鲜红色。

刘云更喜欢把这一刻称为冷兵器时代与热武器的思想碰撞,尽管他手中仅用黑火药准备起来的投石车还不能完全的称之为热武器,但勉强沾了一点边吧,毕竟火药这个东西,是核心。

战争带来灾难,但也必定会带来改变。

科技的跨越性发展,往往都是战争的产物。

在不久的将来,一切应该会产生巨大改变的,刘云很坚信这一点。

即便这个时代物质落后,但人的脑子都不笨。

投石车上的绚烂依旧在继续,战火不断的蔓延,在过去的百年间,一年比一年的雄壮的长安城外郭,在这绚烂的火花下,分崩离析。

在这骇人听闻的攻击下,城墙上士兵的第一反应是赶紧躲,当他们发现根本没法躲的时候,死命的逃跑成为了他们唯一的选择。

第八十章 王八阵

当投石车的第一波攻击结束,刘云的攻城战这才算是正式的开始了。

如果让城内敌军知道,这只是一波预热,他们的内心,应该挺凉。

刀枪撞击在铁甲上,发出清脆整齐的铿锵之音,透着汹汹而起的杀气。

黑云压城城欲地,这漆黑的夜幕,和大地上整齐而进的黑云,若不是火光照耀,他们似乎就连成了一片,像是从夜幕中走出来的黑甲天兵。

刘云前军,赵登亲率五千步军呈紧密的方阵阵型,缓步向城墙逼近。

长枪兵持重盾在外,更灵便的刀盾兵持环首刀、圆盾隐于其中,整个阵型像一座移动的堡垒。

当军阵刚绕进长安城外郭,忽然斜刺里一支轻骑兵飞速冲了过来,马上将领手提长枪,扯红了脸怒吼着。

“变阵!”

赵登怒吼一声,斥候迅速舞动火把,以火为号号令全军。

即刻间,方阵一分为二,犹如张开了的大嘴,给这支骑兵前军让开了道路。

待到这支轻骑兵冲杀过半,又迅速合拢,将骑兵后军咬在阵中。

长枪兵为前,挑马上骑兵。

刀盾兵为后,砍骑兵坐下马蹄。

一千左右的骑兵陷入这样的军阵之中,犹如深陷泥潭,莫说有效的对敌,便是战马的惊慌失措与你推我搡,在顷刻间便损伤了不少人。

冲出阵型的敌方骑兵前军,绕了半圈,再次冲杀了回来。

故技重施必然不会再起作用,赵登迅速下令,长枪兵组成盾墙抵抗,先行消灭冲入阵中的骑兵后军。

此时稍微有些混乱的阵型,对敌杀伤力自然大打折扣。只需坚持片刻,待阵型重组,便是反杀之机。

步兵对骑兵本就弱点十足,以十挡一,或许勉强可以,军阵才是步兵冲锋的根本。

骑兵前军久攻不进阵中,率军之将迅速调转马头,拉开距离,准备下一次冲阵。

但此时,赵登军阵已重组,整齐的脚步声再次响起。

眼前的一切,让赵登打心眼里佩服刘云,自家主公是真牛比。

用以旧带新的方式组成军阵,确实有效。

这五千步兵,是由三千赵登旧部与两千汉中降军所组成。

之前,赵登还担忧这两千步兵会彻底的扰乱了他的阵型,让战事失利。

毕竟他麾下旧部,这一切早已训练过无数遍,即便是出错,也能迅速的补救。

但这两千降军,对于这一切,几乎完全是陌生的。

但没有想到,赵登担忧的混乱并没有发生,骚乱只是持续了片刻,便又有模有样了。

“杀!”

赵登心中顿时信心十足,大吼一声,命令士兵冲锋。

组成方阵的步兵对骑兵发起了冲锋!

尽管步调缓慢,但气势逼人,尤其那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与呼喝声,听的敌军小心脏一颤一颤的。

被骑兵冲锋两次,竟然还不溃散?

这应该是汉阳军精锐之中的精锐吧!

如果他们要是知道,这里面有两千的降军,而剩下的三千,在汉阳老大刘云的眼中,一直当作平襄城防军对待,不知道心里会有什么想法,应该挺奔溃的。

“撤!快撤!”

马上校尉看了一眼,毅然决然下定撤军。

全盛之时的两次冲锋都没有冲破敌军军阵,他心中知道,以他这支骑兵现在的状态,很难再有建功立业的机会了。

残余一千余人的骑兵扭头就跑,赵登未做理会,他的目标是占据长安外郭。

步兵能对骑兵冲锋,但追杀骑兵,就真的有些天方夜谭了。

虽然赵登未做理会,但有人理。

撤退的骑兵,正打算沉入奔入城中,斜刺里忽然杀出一支骑兵来。

马上骑兵清一色黑甲长刀,犹如猛虎扑食一般,悍然扎进了他的队列之中。

校尉顿时大惊失色,不敢有任何的抵抗,立马绕城而逃。

这支突然冲出的骑兵,乃是严言所率右翼弯刀轻骑兵,移动到此,正好撞见了这支残败的骑兵,冲上去就是一通砍杀。

本就伤了筋骨的那支轻骑兵,经历严言的一番冲杀,溃逃者寥寥不足百骑。

……

左将军府衙内,皇甫嵩下令斩了溃败而来的骑校尉尤屏。

三千轻骑兵冲杀一支步军方阵,竟带不足百骑败逃而来!

外郭也丢了!

这几乎是在转眼间发生的事情,气的皇甫嵩心脏都快炸了。

戎马一生,他从未遭遇如此惨淡的时候,这群混账,就是想把他硬生生的往耻辱柱上钉。

原定今夜袭营的兵马,如今鞍马未动,便已丢城损兵,败成如此的一塌糊涂。

“一个个都哑巴了?说话!”

皇甫嵩阴狠的目光猛的抬起,看向了堂上满满当当的人。

堂上站了武将十数名,但在此时好像都成了文官,一个个蔫头耷脑,闷不吭声。

一切本应该彰显在战场上的算计,却成为了肚子里的腹诽。

张兵缓缓抬头,鸡贼的目光小心扫过堂上诸人,一步跨出列,清了一下嗓子朗声说道:“主公,刘云来势汹汹,有势不可挡之势,如今外郭已丢,长安城失去屏障依靠。卑下之见,不如……引军东还洛阳,请陛下降诏,招安此贼。”

皇甫嵩冷哼了一声,眼中杀气一闪而过,喝道:“他本便是汉阳郡太守,何来招安之说?”

“主公,终归还是有些区别的,刘云居太守之位,有些屈才了。”张兵悠悠说道。

皇甫嵩未做答复,而是看向了其他人。

察觉到仲父的目光,皇甫郦站了出来,说道:“仲父,张司马言之有理,化敌为友,共入洛阳,并董卓残部,克黑山、白波贼寇,则天下肃清,百姓得安。”

“从弟,刘云此贼秉性如何,尚无定论,防贼之心不可无。若弃长安而去,他挥师东进,则洛阳危矣。”皇甫鸿摇头反驳道。

“弃车保帅,虽非明策,但放眼望去,此策尤为上策。如今京师之内,王允持政,吕布率兵,此二人身居高位,但无过人之识。届时朝野混乱,必是朝不保夕。”皇甫郦据理力争。

皇甫鸿猛的一步踏出,扯着脖子喝道:“牛辅为董卓之婿,董卓被刺身亡,他怎肯轻易罢休?若此贼与刘云联合,左右夹之,朝廷当以何人应对?困守洛阳,据城坚守吗?”

第八十一章?挥师东进

皇甫郦也被怼出火气来了,他扭了下脖子,扬起胳膊,摆足了驾驶,喝道:“牛辅虽有将才,但无见识无谋略,虽聚众十数万,但可分而破之。你虽与董卓有旧,自以为知其根底深浅。但我皇甫郦也非傻子,此事来由我也略知晓一些。”

“凉州豪帅,有董卓在,尚能镇服。但若董卓不在,你倒是猜猜将会是什么情况?吕布、牛辅为董卓心腹,深得其信任,但你以为其他将领会真的心服口服?勾心斗角亦是家常便饭,凉州贼帅之位也是人人觊觎。不消仲父动手,自有人取牛辅而代之,此贼并不足为虑。”

“那你倒是说说何人为虑?凡事莫要如此以为!阿翁镇长安,可派快马传信袁、韩二公,挥师东进。东西夹击,先行克服董卓残部,重掌河东、河关之地。而后大军合围,届时方是真正的不足为虑。贸然撤军,只会让自己陷入进退两难之境。”皇甫鸿振声喝道。

皇甫郦的眼睛像是被舞起来的狮子一般,斜斜的提了起来,铆足了力气往上扬。

“你这是逼得凉州军拧成一股绳来咬你,你个瓜皮孙子!”

“有本事你别骂人!”

“坐山观虎斗个分崩离析,只需一支精兵,便可全盘搞定!你个瓜皮,非要跟老子扯这些没用的,联合关东诸公,你以为人家真的会买账吗?会肯出兵吗?”

……

听着侄子和儿子的争论,皇甫嵩揪着眼角的皱纹,轻叹了口气。

这个儿子随他,连考虑事情的方式,也随他。

但他并不知道关东诸公可并没有他所想的那么简单,拥兵而不进兵,方是他们的内心所向啊!

“报!”

甲士的高喝之声,打断了堂上剧烈的争论。

皇甫郦与皇甫鸿二人谁也不服谁,瞪着眼睛气鼓鼓的歇了下来。

“报,启禀主公,汉阳大将姜正率军三万已过槐里!大将盖勋、王治率军六万此时正在陈仓安营。”甲士跪伏在地,急匆匆汇报道。

堂上众将闻言,齐齐变了色。

“刘云这厮真的尽起了汉阳之兵汹涌而来?”

“长安危矣!”

“主公,非是我等涨他们志气,实在是长安城外已有刘云军两万,这援军,可是整整九万呐!长安虽有坚城可守,但守军紧紧……三万。”

“刘云的攻击之猛,我们亦是亲眼所见,外郭城墙转眼便破,此时可已在刘云囊中。”

……

九万大军,若加上刘云的两万前军,可这是整整十一万的带甲之士……

他们被这个数字震惊到了!

刘云刚刚发起的攻城之战,他们已经以前见到了,只能用恐怖来形容。

一个个内心的震撼还没有过去,转眼就听到了这么一个消息。

十一万大军呐!

这简直是打算把他们一个个的碾成灰啊!

司马张兵悄悄摸了一把额头上细密的汗珠,急忙问甲士,“可有探查到敌军装束如何?”

甲士微侧了一下身,回禀道:“三万前军,皆着铁甲,有大约五千重甲骑兵。此时驻扎在陈仓的后军六万人,有大约一万的羌族骑兵,余下探查未明,敌军戒备森严,我军斥候难以接近。”

张兵缓缓扭头看向了皇甫嵩,挥手斥退甲士,低唤了一声,“主公!”

张兵要说的意思,皇甫嵩是清楚的,堂上诸将心中也明白。

皇甫嵩定定的瞅着面前,左手捏右手,右手又捏左手,换来换去变着法儿的捏。

堂上一众将士,就定眼瞧着他捏手,换来换去反反复复的捏。

许久之后,皇甫嵩猛的抬头,沉声说道:“长安城地势险要,易守难攻,不可轻退。分兵据守潼关、武关,以静制动,先等等梁衍的消息。”

“主公,时不我待,刘云攻城的手段极其犀利,那能爆发剧烈震动的东西,不知是何物,我军根本无力可挡,无处可防。外郭城墙便是被此物炸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刘云趁胜挥师而入,我军这才节节败退。”张兵坚持道。

在他的认为中,此时不退,那就是坐以待毙。

皇甫嵩眼眸微抬,问道:“天下还有比得过长安的坚城吗?”

张兵说道:“主公所言不差,长安的确易守难攻,可这是对于普通军队而言。刘云有那不知何物的攻城利器,又有虎狼之师十一万之众,长安挡不住他的!主公若坚持不弃长安,或可另寻他策,以制刘云。”

刚刚发生在眼前的攻城之战,大家都注意到了刘云麾下所使的攻城器械,非普通的投石车。一落下,那坚硬的城墙瞬间便化为了齑粉,更有轰然的炸裂,和冲天而起的火焰。

都是久经战阵之将,但却没有人见过这种骇人听闻的东西。

“汉中城也是一座坚城,却并没有抵抗住刘云一个时辰的攻城,便被破城!”张兵悠悠的又补充了一句。

在三天前,他说出这个事实的时候,没有人相信他。

但现在,大家都已经亲眼见到了,总该相信了吧。

在张兵的坚持下,皇甫嵩缓缓松懈了自己的坚持,但他又十分的矛盾。

或者说,他本身就是一个矛盾的人。

对自己最为有利的选择,其实并不需要麾下众人劝谏,皇甫嵩一直心中都清楚。

但长安城,并非一座普通的城池,而是大汉西都,陪都所在。

不战而退更是他身为左将军的耻辱!

举荐刘云,也不是皇甫嵩真正想要的。

贼终究是贼!

议事尚未有个定论,甲士的呼喝声再次响起。

“报,城内发生大规模骚乱,有数千百姓持械冲杀军营,更有人……试图打开城门。虽已被镇压,但百姓聚众,依旧虎视眈眈,已凝聚起了数十股。”甲士诚惶诚恐的说道。

“主公!”张兵急喊了一声,“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皇甫嵩心烦的挥了挥手,站了起来,叹声说道:“众将听令,即刻整军,退出长安吧。郑河领军三千驻守武关,第一雄领军五千驻守潼关,以拒来军。李鼎将率五千为前军,程华率军两千轻骑断后,兵进华阴,渑池。”

“喏!”

众将齐声领命之际,也不由自主的松了口气。

在以往的战事中,守城一方是占据天时地利之优的,但面对这个名不见经传的汉阳太守,他们遭遇了巨大的难题,可以说处处掣肘。

堂上很多校尉有些话并没有说出来,发生动乱的可不仅仅是百姓,还有他们麾下的将士。

第八十二章 九宫司之眼

刘云在长安百姓之中的名声,真的不是一般的大。

灭豪绅,分地,散财于民,鼓励百姓种粮,放牧,这是多少百姓所希望和向往的日子。

但在汉阳,刘云真的这么做了。

这一切所营造出来的名声,皇甫嵩不相信,梁衍不相信,他麾下将领也多不相信。

就连刘云自己也没有想到,但一切,在这座悠久的城郭之内,是正在发生着的。

或许,即将会发生更大的事情。

黑山军、白波军便是在如今百姓力量的代表……

……

外郭的战事,终于平息了下来。

赵登的前军犹如一根楔子,将大营扎在了真正的长安城下,外郭之内。

刘云派了李名率领麾下将士,去救援外郭内受到战事波及的百姓,将他们统一安置。

此时天色将明,被战事波及的天空,带着一丝死亡的阴霾。

到处都是断壁残垣,烧黑的房屋,被黑火药炸出来的巨大大坑。

断手断脚的士兵,随意丢弃各处的身体零碎,以及回荡四野的哀叫。

这,才是战争最真实的模样。

这惨烈的一战之后,该记功的在记功,该打扫战场的在打扫战场。

刘云出了营,亲自盯着将士们处理尸体。

这是作为一个穿越者的常识,一场巨大的瘟疫,很可能就会伴随着这些尸体扩散开来,而导致天下凄惶。

斥候纵马而来,急匆匆的冲到了刘云的身后,翻身下马,快步跑了过来。

刘云听完斥候的汇报,顿时一脸的惊喜,狠狠拍了一下手臂。

他的援军,总算是到了!

姜正在一战之后的破晓时分,终于到了,跟随他而来的是整整三万军马。

这个庞大的数字,太令刘云惊喜了。

有姜正这一支人马,便是他所有的算计都落了空,死磕也能把这座大城给磕开。

整整五万大军加上改良版投石车,除非这长安城是一个铁疙瘩。

刘云立刻回了营,姜正他也有些许日子没有见到了。

一炷香后,守卫森严的中军大帐中,刘云快步走了进来,刚进辕门就看到了姜正带着麾下数员将领,正站在一侧候着。

“拜见主公!”

姜正及一众将领,纷纷见礼。

刘云笑着摆手走了过去,给姜正来了一个大大的拥抱,还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突然间的亲……密,把姜正搞懵比了,他很奇怪的红了脸。

他今年才十九岁,从未没抱过女人。

就这么……很突兀,很奇怪的被主公给抱了?主公该不会……

姜正不由得想到了一些古怪的事情,于时那张秀气的脸就变得更加的红了。

“主……主公,这样是不是不……”

姜正腼腆的像个世事懵懂的小女孩,但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刘云已经松开了他,正疑惑的看着他。

“不什么?”刘云奇怪的问道。

姜正带着一脸的羞涩,如实说道:“就是……末将从没被人这么,怎么说呢,就是这么抱过!”

刘云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伸手一指说道:“若不是你那显眼的喉结,我定会认为你是花木兰!”

姜正蹙眉疑惑问道:“主公,这花木兰是谁?”

“一位大名鼎鼎的将军,好了,闲话少叙。这一路可顺利,马腾有没有带来?”刘云打断了话,问道。

一边说着话,刘云与姜正一前一后进了大帐。

“行军倒是相当顺利,不过,马腾要求派马铁前去见马超,说他向主公投诚。因主公要求紧急增援,末将以为主公在右扶风遭遇了问题,便急行军而来,并没有来得及传信此事。”姜正小心说道。

刘云点了点头,“你做的没错,确实差点就遭遇了问题,不过,还好没遭遇。对了,凭你的观察,你觉得马腾能不能相信?”

“末将以为,可以相信,便是有诈,马超似乎也翻不起什么大浪!”姜正说道。

马腾竟然想投降了,也不知道他是在忽然间想通了人生,还是在思虑着脱身之计,不过不管如何,刘云也认同姜正的看法,马超如今确实已翻不起什么大浪了。

虽然历史的进程发生了重大的改变,但好像他们这一家子的命运依旧。

只不过,刘云现在还没想着要去杀马腾和马铁。

“等若有时间我去见见马腾!”刘云颔首说道。

顿了一下,刘云继续说道:“让将士们休整半日,然后我需要你即刻动身,率军攻打潼关,在华阴一带布防!”

姜正俊秀的眉毛轻挑,诧异的问道:“主公不需要协助攻城?”

“长安城已经不需要攻了,就在刚刚,从左将军府传出来的消息。皇甫嵩在司马张兵的劝谏下,已决定放弃固守长安,进军安邑与华阴二地。屯守安邑的是董卓的女婿,中郎将牛辅,此人是董卓麾下目前最为兵多将广的。华阴是中郎将段煨,若皇甫嵩军马至华阴,段煨应该会放弃抵抗。”刘云带着一丝的猜测说道。

有些事情,他确实也记不清楚了。

在刘云的印象中,好像在董卓死后,麾下几员大将选择了向王允投降,其中好像是有这个段煨,但刘云记得实在是不太清楚。

姜正明亮的眼睛中带着格外分明的诧异,问道:“刚刚发生的事情,主公怎会……这么快便知晓?”

他并非是怀疑刘云的情报,只是觉得震惊,这简直就像是在隔壁偷听。

刘云微微一笑,说道:“在长安有九宫司一处!”

“九宫司?”姜正喃喃嘀咕道。

这个名字,姜正是知道的。

九宫司出自出云山上,是主公亲手所建,由王廷所统御的一支特殊所在。

但姜正完全没有想到,九宫司如今已发展到如此恐怖的地步。

敌军府衙之内发生的事情,转眼间的功夫,主公竟然就已经知道了。

这已经不能用知己知彼去形容了,简直就是敌军一切,只手所握。

只能用吓人来形容!

愣神片刻,姜正急忙坐正了身姿,问道:“主公,皇甫嵩如此安排,那末将是攻打安邑还是华阴?在董卓的布置中,似乎以安邑为主,华阴次之。”

第八十三章 长安计

“我们以华阴为主!皇甫嵩似乎将派军驻守潼关,别客气,一并拿了!潼关与华阴,对于我们的布置而言,是重点。”刘云说道。

皇甫嵩的算盘一直以来打的都是挺好的,在这汉末朝堂之中,他是最会选择的一个人,他不太喜欢站队,但每一次的选择,他几乎不受什么损失,即便是面对董卓。

以左将军之兵锋入洛阳,望风而降者,刘云猜测应该不会在少数。

但这一次,刘云不认为皇甫嵩做了一个很完美的选择。

若他选择合作,共入洛阳,扶正这将倾的汉室。

刘云始终觉得,这应该是对所有人都好的一个方法,也好让他做个选择。

可偏偏,在这些正统之士的眼中,他刘云是一个草寇,是个贼。

他脑袋上明明戴着汉阳太守的官称,可这些人不认。

这是一个很该死的偏见!

如此,刘云也就没有办法了,也没得选择了。

既然大家对他有这种该死的偏见,刘云就只能用大军横推过去,打服他们。

然后,就可以让这群自视清高的家伙,好好认认他的身份。

而且,还是要跪着认!

这长安城挡住了刘云的脚步整整三天时间,而这三天,也让刘云彻底的打定了注意。

做了他来到这大汉末年之后,一个最最重要的决定。

这该死的身份之别,不行,就踩碎了重来吧。

当然先要踩碎那些士族的身份!

“喏!末将这便下去安排。”

姜正腾的一下站了起来,躬身喝道。

刘云按住了皇甫嵩,说道:“不急在这片刻,先聊聊,等皇甫嵩溜了,我们再动手!不然他改了注意,打算坚守长安,虽然只是一个小麻烦,但也是一个麻烦。便是我手持攻城利器,想要攻下长安,肯定还是要死人的!这是我很不乐意看见的。”

“皇甫嵩弃城而去,必不可能堂而皇之的离开!他定会分兵数路,趁着夜色的掩护,悄悄出城。”姜正重又坐了下来,说道。

刘云轻轻摇头,一脸自信的说道:“不!他会的,而且一定会堂而皇之的离开,并且肯定还会派人告知我,请我去屯驻长安。正因为此,我才要你直取华阴,而非是劫杀皇甫嵩所部。”

皇甫嵩是不会选择对自己不利的一面的,官场如此,打仗亦是如此。

姜正能想到的,他一个戎马一生的老将,又如何能不清楚呢。

他弃长安而奔洛阳,就这一个选择,便已经注定了要和刘云化敌为友,虽然只是表面上的。

起码在皇甫嵩的心中暂时的承认了刘云是汉阳太守,来长安是为讨董而来。

而并非是攻城略地,为了侵占长安的贼。

这一点刘云很自信的可以确定,要不然,那可就真不是皇甫嵩了。

姜正莞尔一笑,说道:“真正的敌人,看来只有祸患中原的凉州残部,牛辅为先,吕布等人次之。主公何不直接征服皇甫嵩所部?此人据城数日,显然并非真心诚意的想要和主公为盟。”

“这个人不好打!逼不得已可以打,但如果能避就暂时先避一避吧,被人像讨伐董卓一般讨伐我们,就难受了。”刘云笑说道,“杀一刀太痛快,慢慢来吧。”

姜正在如今的汉阳高层,算得上是真正的奶油小将,长得眉清目秀,肤色还挺白。

但能在这样的年纪,得到刘云如此的青睐,他的脑子和能力自然是不俗的。

不需要刘云去解释什么,他的脑子里面,已经将一切都捋清楚了。

这看似一团乱麻的东西,在眼睛好的人眼中,其实挺清晰的。

随后,刘云在中军大帐设宴为姜正及诸将接风洗尘,这一顿酒,同时也是出征酒。

暂时的安宁与和平,让众将士直接敞开了肚子,刘云不怕喝酒误事。

身为主公亲自劝酒,还挺勤!

赵登喝的跟终南山上的猴都有的一拼了,年轻最轻的姜正,更是喝出了女儿姿态。

兰花指捻起酒杯,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娇滴滴的气息。

刘云看的直接傻了眼,他有时候真的怀疑姜正这小子是个女人,他要是个女人,应该还挺好的,而且,若梳妆起来肯定好看。

甚至于,刘云还怀疑他是不是也是一个穿越者。

这么年轻,这么好看,皮肤这么白,领军作战的水平还这么高,这太符合穿越者的形象特征了。

姜正不同于其他王治、赵登等其他将领。

在汉阳军中,他是唯一一个,完全靠着自己的军功打到今天这个位置的。

其他人谁都可以不服,但唯独没法不服这位漂亮的姜正。

正如刘云所猜测的,皇甫嵩真的派人来了,是他麾下司马张兵。

来了这么个人,刘云倒是猜错了,他本以为来的会是皇甫郦。

在皇甫嵩的麾下,最有问对之才的是皇甫郦,而不是梁衍和张兵。

在刘云的大帐中,张兵被近卫带了进来。

“左将军麾下司马张兵见过刘郡守。”张兵笑呵呵的行礼。

刘云亲扶住了张兵,一脸热情的说道:“张司马莫要见外,都是自家人,不打不相识嘛!何必客气,快请坐。”

张兵被刘云的热情搞得神色有点懵,他竟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了,只得顺从刘云的意思,坐了下来。

“看来刘郡守已知道了我的来意?”坐下之后,张兵悠悠说道。

他这话音之中的试探意味太过于分明,刘云便是不想听明白,也不得不明白。

搓了搓手,刘云在主位上坐了下来,打着迷糊笑说道:“张司马这是什么意思?我要是知晓你的来意,那我岂不是成了人间神了,我只是看着张司马格外的亲切。前日与皇甫将军在那荒野之上畅谈片刻,心生无限感触,这刀枪斧钺,大杀四方终归只是最后的手段,我还是期望着可以与左将军有其他的相处方式!”

张兵点着头,轻笑着说道:“不瞒刘公,某此次前来正是带着这样的目的,受我家主公所托而来。”

第八十四章 演技派刘云

刘云顿时一脸的惊喜,追问道:“奥?难道左将军愿意与我家换个更愉快的相处方式?我一直真的很期待。这打仗也实在是没法子,左将军派兵打我,我也不好干挨着,底下的将领不甘呐!到时候要是他们哗变,一刀把我给砍了,那就太糟糕了。你说是吧?张司马,只是不知左将军打算怎么与我和平相处呢?”

他的话只说了一半,就没有继续往下说了,侧头看着张兵,一副问询的意思。

张兵轻咳了一声,用相当庄重严肃的语气说道:“刘公,虽然我们之间确实爆发过两场战事,双方各有损失,但正如刘公所言,不打不相识嘛,哈哈,不打我家主公也无法看清这云雾缭绕的天下。故此,我家主公将欲退出长安城,征伐董卓残部,并请求刘公派军镇守,不知刘郡守意下如何?”

“这……当然好了,哈哈!求之不得,求之不得!”

刘云笑说道,那张掩藏笑意的嘴渐渐张大,惊喜很夸张的浮了满脸。

他表现的很不沉稳,将惊喜表现的格外的轻浮与夸张,就像是一个馋了很久的小孩,终于拿到了一根棒棒糖一般,满眼星光的欢呼雀跃。

短暂的片刻后,刘云脸上这一切轻浮的模样,犹如云破月开,渐渐隐去。

他颇为诧异的问道:“嘶……张公,其实我有一事不明,还望告知一二,左将军为何突然间决定率军征伐董卓残部,而放弃长安呢?他就真不怕我对朝廷有二心?”

张兵的嘴角微微一抽,心中暗道,什么原因你还不清楚吗?装什么糊涂呢!

十万带甲之士,旌旗遮天蔽日而来,便是想守住这长安城,也得看看自己的实力能不能扛得住揍不是?

单单只是十万将士,据守险要,或许可以反败为胜,有那么一两线的机会。

但你刘云军中有那等攻城利器,装糊涂也不用这么装吧?

长安外郭好比将士身上所着铠甲,那坚硬的甲,在转瞬之间就被生生撕裂,只靠长安城这座血肉之躯又如何能守得住?

皇甫将军几乎百战百胜,但却不是傻子,利弊优劣还是能分得清楚的。

困守长安,还不如放下心中的不甘和怀疑,图个各自安好。

你领了长安,他征伐董卓残部,这不就是两相安好嘛!

但这些话,张兵可不会当着刘云的明面上说出来,即便是大家都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更重要的目的,乃是促成此次为盟,共同为朝廷效力。

讪讪一笑,张兵说道:“刘公如此实在是有些过谦了,公本为朝廷忠贞之臣,我家将军何来怀疑之说?只是,驻守右扶风乃陛下下诏,我家将军一时也无法定夺。然董卓残部霍乱京畿,不可不征,我家将军特上表举荐将军为破羌将军,兼领凉州刺史,镇守右扶风!想必陛下的诏书不日即达。”

刘云忍不住笑了起来,当然,神色之间该有的震惊与惊喜依旧。

所以,他此时的这个表情,应该看起来挺奇怪的。

破羌将军,凉州刺史,这个官来的有点突然,也有点大,让刘云颇为意外。

刘云玩味的想着,他忽然间有点逼良为雉的感觉,皇甫嵩做这些事情,应该心里也挺难受的。

毕竟不是自己心甘情愿干的,而是在城破了一半之后,认怂的做法。

刘云退后一步,冲着张兵深深一揖,说道:“替我谢过左将军,改日必当登门道谢!”

“刘公,不必如此,此乃刘公所应得的。将军为朝廷戎马边疆,克服凉州苦寒之地,我家主公此举,也只是举手之劳而已。”张兵慌忙说道,这一礼他可真不敢受。

这位年纪轻轻的郡守若翻脸,他怕自己死的连个渣都找不到。

“张兵在此先行恭喜将军了!”张兵连忙站起来躬身行礼称贺。

……

和张兵的会面很愉快的结束了,双方各得所需,刘云也和皇甫嵩正式的结盟了。

起码在表面上,他们就这么结盟了。

不过刘云一点也没有飘,破羌将军,凉州刺史,虽然听着真的很不错。

但刘云心中清楚,现在的这一切,虚的成分太大了,完全落不到实处。

正儿八经的,实实在在的东西,唯有自己手中的兵!

就如同此时的关东诸侯联盟,经袁绍和韩馥之手举荐的将军不知道有多少位,但凡只要手中有兵的,又乐意加入他们那个阵营的,似乎都是将军。反正刘云也记不太清楚,但好像就是这么回事。

只不过破努将军、破羌将军与四镇将军将军一般,在地位上有那么一丢丢的特殊,但也就是那么一丢丢。

将军之位以前并不常置,也就是在战时才有。

真正牛比的只有位比三公的大将军、骠骑将军、车骑将军,以及卫将军。

及后便是皇甫嵩此时的左将军,以及和他同级的前、后、右将军。

剩下的什么将军,基本都随意了,也就是名字好听点。

放在现在估计也就值几石粮食吧。

……

皇甫嵩是大张旗鼓的走的,分兵数路向东,于午间出了长安城。

他自始至终都没有再来见刘云,本来这样的事情,应该是他招刘云到府,亲自和刘云谈的。毕竟他是左将军,刘云只是汉阳郡守,刘云前去拜见他是合适的。

但他只派了麾下司马,前来告知此事,这就显得不太合适了。

以此,也足见皇甫嵩对刘云瞧不起到了何等地步!

皇甫嵩似乎压根就没有想过刘云会拒绝的可能,他的行为中带着足够的傲气。

这一点,皇甫嵩以为自己的意思已经到位了,但刘云并不这么想。

在张兵面前的演技派,也只是刘云想给皇甫嵩表现的。

好让皇甫嵩这个左将军对他这个贼,认识的更加透彻一些。

但其实真正的想法,只有刘云自己知道。

刘云不以他现在这个临时的身份为荣,他麾下众将士也不这么觉得,反而大营中渐渐的滋生出了强烈的杀气。

第八十五章 出师要有名

“有人,终究会死在自己足够傲气,也自以为足够缜密的算计上,真的是太可惜了!”在终南山的边缘地带,刘云看着皇甫嵩迤逦远去的军队,带着几分嘲弄对姜正与赵登说道。

“主公就不觉得生气?”赵登很郁闷的问道。

刘云不生气,他倒是生气的快要炸了

当中军大帐中传出那个消息的时候,赵登差点就挥师扑上长安城了。

刘云轻笑说道:“为什么要生气呢?他带着自己最后的傲气离开了长安城,以为自己算计到为了,做的很清楚了,很给我面子了。可是他好像没有意识到,他是被迫离开的,既然他认识不到这一点,我们自会让他好好的认识认识。分兵而击之,可能是他想要的,但也是我想要的!长安城我们不攻而破,少死几个弟兄不是很好嘛!”

“主公的意思是,皇甫嵩很有可能是故意如此而为?然后在我们东进之时……”姜正睁着明亮的眼睛,有几分意外的问道。

刘云说道:“你们觉着这还不够明显吗?分兵据守潼关,华阴,他打算堵谁呢?不就是堵我们嘛!那就满足他。他以为困守坚城,只是坐以待毙,不若放手一搏,将战场放在了右扶风、左冯翔这广阔的渭河平原上,真不知道想什么呢。”

“一面率兵征伐董卓残部,又在背后防备着我们,打的倒是好算计。”姜正忍不住笑了起来。

刘云左右各看了一眼赵登和姜正,说道:“皇甫嵩有皇甫嵩的自信,那是他的战功累计起来的尊严,你们可别飘。他这么安排,自有他的道理,轻敌会跪的很惨,务必全力以赴。有自信是一回事,也是好事,但别把太多的自信用在战场上。”

“喏!”

赵登和姜正神色微微一怔,连忙颔首应道。

虽然嘴上应着是,但他们脸上的表情并没有变化多少。

连战连捷,从出云山那一座并不小的山头,走到这广袤的中原大地,他们的心中也有战功堆积起来的自傲。

刘云将赵登和姜正的神色看在了眼中,但并没有再说什么。

有些话,并不需要挑明了去说。

任何一把名剑,定是经历过无数次的捶打与磨砺的。

刘云只希望他们有及时扭转,作出改变的果断!

关于皇甫嵩的有些事情,刘云也并没有明言,没有说的那么透彻,反复的去叮咛。

他们可以瞧不起王允,可以瞧不起李傕等人,但绝对不能轻视皇甫嵩。

在大汉朝这广阔的疆土上,可以说皇甫嵩并没有做出很好的选择,但绝对不可轻视他在战场上的造诣,谁轻视谁绝对死。

但这些事情,并不需要刘云去叮嘱这两位领军数万人的将军。

这个人,只有刘云可以瞧不起,总共走了三步棋,目前而言,皇甫嵩都输了。

……

长安城终于对刘云敞开了城门。

是城中的禁军,游侠以及百姓,合力打开的,他们用在官道的两旁,夹道欢迎刘云。

这一幕,在此时的天空下,太罕见了。

沸腾的民怨,对于上位者似乎已经失去了信心,那隐藏山间的几十万黑山军与白波军便是证明。

但正因为如此,刘云的出现,就像是一颗耀目的彗星,得到了天下百姓的瞩目与认同,起码在汉阳和邻近的这些土地上是这样的。

虽然在士族的眼中,刘云始终是一个贼。

但刘云有贼的本分,他占据了长安城,却没有做一丝过分的行为。

大汉故都,如今的陪都,始终是皇权的象征。

刘云做的还是有点分寸的,该保护的地方依旧派兵保护。

虽然,大汉他是不打算扶了,但也不想将大汉变成魏、蜀、吴三家天下。

长安城中只进了赵登麾下的两万军马,其他的依旧屯驻城外。

刘云倒是去晃悠了一圈,看了一眼光耀古今的真正长安。

未央宫、长乐宫、桂宫这些曾发生过无数著名历史事件的地方,刘云亲自用脚步去丈量了一下,那里的确有厚重的历史。

这大概应该算是真正意义上的古迹派旅游了。

皇甫嵩的左将军府,成为了刘云暂时的居所。

皇甫嵩刚刚走,他的椅子似乎还是热的,那张椅子应该见证的蛮多的,比如皇甫嵩这几日来复杂的心情变化。

起码在今天这一天,这张椅子看到了铁马金戈,也看到了成王败寇。

讲武堂里,刘云派近卫将他那像个宝贝一般走那都带着的沙盘搬了进去,占据了房间里一大半的位置。

那一面由刘云亲手所制的战旗,终于稳稳当当的插在了长安城的位置上。

他的脚跟,总算是暂时的这里站稳了。

堂上赵登、姜正二将,及他们麾下如李名、严言、叔同寿等诸员校尉,安静的在周围站成了一圈,看着刘云手中拿着另一面战旗,犹豫着是该往潼关落,还是往函谷关落。

“你们瞅一瞅,这两个地方喜欢哪一个?”刘云忽然问道。

这话问的很突兀,也很……奇怪。

众将领的心中齐齐冒出一个疑问,这好像并非是他们喜欢就能决定的事情吧?

如果他们喜欢,这战旗恐怕就会被插的满沙盘都是了。

赵登笑着说道:“主公,末将倒是更喜欢函谷关一些。”

“为什么?”刘云轻笑问道。

赵登打了个哈哈说道,“主公,我要直说你可别拉我出去打军棍,我就是觉着那地儿名气大一些。”

众人:……

若不是赵登真有些实力,就这话,绝对能被人提上一个酒囊饭袋的名头。

姜正说道:“在我小的时候,坞里老人曾讲过,饿的太久的人,不应该大口吃东西,也不应该吃肉,应该先喝点汤,这样不容易生病。末将觉得,潼关或许更好一些。”

赵登嘟囔道:“你如何跟公孙先生一般不说人话?”

姜正好看的剑眉一扬,说道:“我看你小子是找打,我这话如何不是人话了?这番话,我会原原本本转告公孙先生的,看看他是否会断你七日粮草,给你解解酒!”

第八十六章 问中原

赵登嘿嘿笑了起来,说道:“主公在此,公孙先生便是想饿我,主公也断然不会答应的。”

姜正看了一眼刘云,瞪着眼睛说道:“那你还是免不了一顿打,等会我给你赐教几招枪法!”

赵登无动于衷的笑了,姜正这白面皮还给他赐教枪法,不怕扎吗?

“你俩说完了?”刘云举着手中那面小小的战旗,看着拌嘴的姜正和赵登。

二人瞬间严肃了下来,一副乖小孩的模样看着刘云。

刘云这才说道:“姜正刚刚举的例子有道理,但,我这儿还有一个更重要的解释。潼关不挨着洛阳,他是长安东门。而函谷关却是洛阳的门户,若我兵出函谷关,朝廷及关东诸侯恐怕就要兴兵讨我了,虽然我不怕他们讨我!”

“主公现在怎么说也是护羌将军,他们不至于这样子吧。”严言低声说道。

刘云听到这个话笑了,未做答复。

赵登瞅了严言一眼,说道:“皇甫嵩逃走之前的一面之词,如何可信?我不怕犯上,便是陛下下诏,我觉得也未必可信。主公若是护羌将军,他们或许更有机会,可偏偏好像都并不甘心给。董卓便是聪明了一些,才未在进京之时便落个身首异处的下场,而是死在了我出云山九宫司手中。如今天下动荡,朝廷之上那些阴险小人,就更加的肆无忌惮了。”

赵登的目光中带着凶悍的威慑之意,扫过了那几名校尉,身上方才的痞气瞬间全无。

不管刘云说什么,但他把自己的立场摆的很明确。

这眼神,就代表了他心中的一切。

“食君禄,自当为君分忧,而我等食的,是主公之禄!”赵登又狠狠的补充了一句。

声音虽轻,但每一个字都充满了力度。

几名校尉默不吭声的轻点了点头,似乎赵登的意思,他们都明白。

那个字的笔画并不多,也挺好写……

姜正低敛的眼皮抬了起来,说道:“主公,末将觉得主公先前之策可行,在潼关、华阴一带,自北向南设重兵防御,将长安与洛阳隔绝开来。同时派兵清剿山中匪患,先行平定三辅之地,令百姓可安居乐业,而后挥师向南,克巴蜀之地!如今风向未变,主公依旧是正义之师,若风向变,主公徐徐图之即可。”

刘云相当欣赏的看着姜正,这个好看的家伙,真的很可以。

赵登那个话题提的有些早了,也说的太明白了。

论情商和这个好看的家伙,还真的差了好几里远。

手中把玩着那柄小小的旗子,刘云自嘲的笑道,“我倒是挺想会一会这天下诸侯,可朝廷不给机会啊!那就依姜正的意思吧。”

说完,刘云一把将战旗插在了潼关的位置上。

凡事要讲究个出师有名,其实,刘云是并不那么喜欢的。

打仗,还是要粗暴一些的,要那么多的弯弯绕干嘛?

但在有些事情上,他还是不得不臣服于人心。

议事结束之后,姜正拔军了,当了一个皇甫嵩的尾巴,跟在了后面。

皇甫嵩想的是那几处地方,刘云所惦记的也是那几处地方,是真巧。

皇甫嵩想在那里分兵灭了刘云,刘云也有这样的想法,也巧。

长安城没打成的一战,终归是要在渭河平原上开战了。

在那里,皇甫嵩的自信估计也给他争不了多少的胜算,毕竟刘云真的看过历史书。

但刘云觉得皇甫嵩这老狐狸应该要感谢他,若不是被他这么一逼,他如何能彻底的下定决心进洛阳。打败仗不要紧,起码他这个左将军的位置肯定是保住了。

他一个手握三万精兵,位置仅比三公次那么一丢丢的左将军,竟然会为那些事情发愁,刘云打心眼里觉得这老狐狸实在是活的小心过头了。

等皇甫嵩回去之后的洛阳,肯定会很精彩!

可惜少了他刘云,刘云就觉得很不精彩了。

这帮狗东西,真的是太不把他当一回事了。

……

为姜正的大军出征送行之后,刘云去见了马腾。

虽然是刘云的阶下囚,但马腾的日子一点都不难过,反而像是退休养老。

若不是庭院周围密布甲士,守卫森严,他的日子应该挺悠闲。

也不知道是那位有身份的家伙遗弃的宅院,被下面的人遵照了刘云的命令,给马腾几人当成了囚牢。

庭院幽静雅致,只是茂密的竹子还没探出新的竹笋,显得有些荒芜,让这雅致的庭院,多了一丝颓废的死气。

“马腾将军,这长安城住的可还习惯?”刘云的问话,带着后世人很不风雅的习惯。

吃了吗?干啥呢?忙着呢?……等等。

马腾正在编竹席,手艺竟出奇的娴熟。

若刘备在这里,应该会跟马腾有不少的共同话题。

可惜刘云完全不懂这个东西,怎么做的他知道,可要讲起来,却没有任何的专业话。

篾条在马腾的手中格外的灵动,快速的上下翻飞着。

他像是压根就没有听到刘云的话,依旧目不转睛的忙活着手中的活计。

刘云也不着急,就蹲在一边看着,很没有形象。

更不符合他一个汉阳之主,凉州刺史,护羌将军的身份。

但刘云无所谓,一切也就无所谓了。

这幅画面,很像是一个老篾匠带着孙子在干活。

夕阳映照着幽静的庭院,檐下归巢的燕子,正在叽叽喳喳。

远方田野里,扛着锄头的农夫,正和妻子笑谈着今年的希望。

袅袅炊烟从云雾缭绕的山村里,带着柴火独有的香味,弥漫开来,和云雾混为一谈。

许久之后,这老篾匠终于完成了他想要完成的任务,将竹席放在一旁,站起身来揣揣了揣发酸的腰肢,眺望了一眼远方的袅袅炊烟,这才欣慰的看向了同样一脸欣喜的孙子。

不过,马腾这个老篾匠的脸上没有欣慰,刘云的脸上也没有欣喜。

马腾并不喜欢看到刘云,但他又不得不去看,甚至是不得不希望看到这张白的不像男人脸的脸。

“你来做什么?探视囚徒?还是嘲笑一下年迈的屠夫改换门庭当篾匠?”

第八十七章 篾匠马腾

马腾雄浑的声音,从他带着怒气的胸腔间传出。

落在刘云的耳中,牵引出了他满脸的笑意,虽然不欣喜,但刘云是在笑着。

这阴阳怪气的声音,只进了刘云的耳中,却一个字都没有落在心上,刘云怕心蒙尘,不敢听。

“我不喜欢这长安城!没有田野来得自在,没有出云山来的干净。”刘云自顾自的说道。

马腾冷笑了起来,问道:“那你为何还要来此?甚至于还把我这个不堪用的老屠夫,也一并抓了过来。”

“我不喜欢有些人把这座威严的城池搞得一塌糊涂!从长安出发,一路向着西方就能走到罗马,那里也有一座和长安城一样的大城,这两座城池曾经都很辉煌,像两颗耀眼的明珠,镶嵌在蔚蓝的版图上。”刘云颇为向往的说道。

马腾终究是耐不住性子了,他的脸皱了起来,满脸的胡须像是葱茏的森林,将五官挤压成了怒气横生的符号。

当了一下午的篾匠,也只能压制他片刻的性子。

他终究是一个暴躁的狮子,当不成温顺有气度的狸猫。

“你有什么话还是直说吧!别在这里与我假惺惺的扯东扯西,你不是草原上野马,我就不信你会没有奔跑的方向。”马腾怒声喝道。

刘云坐在了马腾刚刚编了一半的竹席上,一笑说道:“我可以答应你的要求,让马铁前去说服马超!”

“我有条件!”马腾的右眼和眉毛一起提了起来,那个怒气横生的符号,便成了一半。

刘云漫不经心的说道:“我知道你有条件,让我猜猜看,你是要统领旧部?”

马腾一愣,脸上的怒气缓缓消散,他有些意外。

刘云从马腾的表情中已经看到了答案,说道:“我没有兵,如果非说有,也只有两百的近卫!其他的,都是我的兵,但也不是我的兵。盖勋统领的是他的旧部,王治统领的是……,好吧,是你的旧部,这些人,我是不会还给你的。”

“反正总之一句话,我不同于其他人,我可以答应你的条件,但我同样有条件!”刘云补充道。

马腾顺着那一把抓不住的满脸长须,说道:“我也知道你有条件,毕竟阶下之囚,你有点条件是正常的,说说看吧。”

“你应该也猜到了,我在等着你自己说出口。”刘云笑说道。

马腾目光一斜,带着一些和这黄昏时分一般的冷意,说道:“你知道我一定会找机会杀了你的!”

“我知道!但我觉得我和文鹭还有希望。”刘云脸上的笑意更加的灿烂了。

马腾嘴角一紧,眼中的冷冽更甚,说道:“这更是我要杀你的理由。”

“可文鹭会伤心的。”刘云说道。

马腾目光紧盯着刘云,似乎是想彻底的看透刘云,他说道:“伤心总比死人要好!”

“我觉得都不好!人,开心最重要。”刘云笑的裂开了嘴,一脸傻呵呵的模样。

马腾扭开了目光,看着刘云那张白脸上的笑意,他就想砍人。

那张白净的像是烫洗干净的豕一般的脸,他看不穿,但总觉得很膈应。

“还是说说你的条件吧。”马腾拉过小板凳,又继续开始编席。

刘云并没有急着说这件事,而是将目光投向了小院的外面,这座本应无比繁华的大城,此时像是一座孤寂的死城,就连炊烟都很少。

这座城里有人,有很多的人,但似乎大家都已经习惯关起门来过日子,或者是在自家的地窖里,艰难求活。

“对于你我而言,这长安城终归是一个遥不可及的地方。你曾挥军至此,可惜被皇甫嵩与董卓打败了,连这座大城里面的模样都没有看到。我倒是比你幸运一些,我进来了,也看到了,但他依旧离我很远,你说是什么缘故?”刘云嘴角带着一丝不知道能不能称得上是笑容的笑意,对马腾问道。

马腾又继续开始编席子了,装的似乎很认真的模样,但他竖起的眉毛出卖了他此时的心气。

马腾手指翻飞的忙活着,头也不抬的说道:“因为你是一匹尚未驯服的野马!”

刘云一愣,旋即笑的越发的开心了,说道:“你这个解释还真是精准!动乱的社会,依旧杵着一座等级森严的金字塔,百姓也更愿意相信那些从朱门里面出来的消息。你说可不可笑,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可这些冻死的骨头,还是愿意满脸希冀的看着对他们紧闭的朱门。”

“我在旁边新盖一座宅子,对他们打开我的门,邀请他们去你们喝酒吃肉,但信者寥寥。而当旁边那座朱门打算攻击我的时候,那大部分的白骨,甚至于愿意掰下自己白森森的头骨,来砸我的脑袋!”

马腾快速编着竹席的手微微一顿,说道:“因为你新盖的宅子上没门楣!”

“这倒是,所以这座长安城对我就变得很遥远了。而如今我的脚站在这里,它便有了罪!”刘云转过身来,忽然问道,“潼关、函谷关,你觉得我应该先取哪一座?”

刚刚商议过的事,刘云再次问了出来。

马腾似是挺能明白刘云这番话中的意思,这座长安城他也在考虑,手上的活虽然没停,但想的挺远。刘云很突兀的问话,让他的思路像是急转而下的山道,一下子扯了回来。

“潼关……函谷关,我都不会要,如果是我,我更喜欢白波,黑山!”马腾倒是挺实诚的说道。

刘云忽然一声哧笑,他刚刚发现,白波军这个称呼,怎么如此的难以直视。

这一帮人真他娘的有文化,什么乱七八糟的白波。

说不定,这个称号代表了他们伟大的理想……

刘云觉着还是可以理解的。

言归正传,刘云扭头看了一眼马腾,说道:“这就是你们注定不会成功的原因所在,群龙有首,但又似乎无首!虽看似兵马强盛,兵多将广,但各自为营,勾心斗角,你觉得你们能做什么事?”

马腾沉默了一下,忽然间无心继续编席了。

第八十八章 迷踪长安

他猛的站起来,一个健步窜到刘云的跟前,有些暴躁的说道:“你到底要做什么?”

“我想的事情很多,想做的事情也很多,真的很多。”刘云撇嘴说道。

马腾猛的挥舞起了双手,这一张白净,说话又这么不痛快的脸,让他几近发疯,很想几拳头给打烂。

“你的条件是什么?”马腾怒吼道,“你直说,我答应了!”

“函谷关!”刘云盯着马腾,一字一顿的说道。

马腾忽然一愣,面色阴狠的盯着刘云的看了许久,说道:“你这是打算借刀杀人,而且还想过河拆桥!”

“不!袁绍会带着他的十八镇诸侯来讨伐我的!中原已定,他们带着大军除了讨伐我们,你觉得还能做什么?”刘云说道。

马腾沉默了,低垂的眼帘中,那一道道的精光变得复杂了起来。

函谷关虽然只是三个字,但在马腾的眼中,显然要比织席复杂千万倍。

在夕阳的映照下,在这青石铺就的庭院里,马腾低着头绕了许多个圈,反复的踱着步,像一头正在拉磨的驴。

“你要挥师洛阳?”马腾猛然间停下了脚步,问道。

刘云轻笑了一声,“这个问题,需要你思考这么久吗?”

马腾一脸凝重的摇了摇头,“我只是不相信你会如此去做。”

“所以你就想了这么久?那你可能是搞错了,我的态度,取决于朝廷对我的态度。如果他们派兵征剿,我总不能束手就擒吧?我的三万大军已出征了,他们将横扫潼关,华阴,彻底荡平右扶风以东。”刘云直言不讳的说道。

马腾点了点头,“我答应你的条件,我可以听你的号令,但我不会所有的号令都听。”

“你迟早会听的,相信我。”刘云展颜一笑,离开了马腾的小院。

舀到碗里面的热汤,刘云怎么会让他随意的洒出去呢。

马腾盯着刘云的背影看了许久,这才重新坐下来编席。

脾气暴躁的他,在编席前,先深深的洗了一大口气,像是打坐一般。

织席,可能是马腾此时的修行。

……

圆滚滚的李季来了。

他的怀中抱着厚厚几本账本,出云山上的人,现在都有纸任性。

能用纸代替的,绝对不会用竹简,木片。

体验过精简的人生,没人会想重蹈曾经的繁冗。

“主公,这是九宫阁在长安这两月间的账目。”李季带着一脸谄媚的笑意,将账本放在了刘云的面前。

刘云奇怪的抬头看了一眼李季,问道:“这些账目你不应该是交给王廷过目吗?拿来给我干嘛?你是觉得我一天太清闲了,还是觉得应该给我再找点事儿做。”

李季被吓了一跳,连忙说道:“卑下只是觉得应该交予主公过目,这才……望主公赎罪。”

“行了,拿回去吧。”刘云摆手说道。

两个月的功夫,整出这么厚厚两本账本来,是想要他的命吧。

李季如蒙大赦,连忙将账本收了起来,站在一旁小心翼翼的等候着刘云的发落。

“你在长安的谍报做的很不错,现在可以考虑往长安周边城池撒人了,想尽一切办法,尽量抓住右扶风任何的风吹草动,要在行动中动脑子。”刘云抬头说道。

“主公,还是继续以九宫阁为掩饰?”李季很小心的问道。

他进府的那点得瑟,被刘云一句话给彻底的吓没了。

刘云说道:“你自己考虑吧,以九宫阁为掩饰目前来说,是一个相当成功的案例。但同时又一个弊端,树大招风,即便是长安,真正的大商肆也很少。九宫阁遍地开花,势必会引起他人的注意,若追根溯源,必是一件麻烦。”

李季短粗的眉毛微动,说道:“主公,那便以其他的方式为掩饰,屠夫、织席贩履、挑客、农夫等皆可杂糅,商肆依旧开,但不以九宫阁的名义,换种方法,继续贩卖汉阳货物。”

刘云轻笑了一声,说道:“你还真的是喜欢做生意,你就看着办吧,我要的只是结果!若你拿不到我想要的效果,我也不管你用的什么方式,枹罕那广袤无人的草原上,你就给我老老实实的去放羊吧。”

“是是是,卑下自当尽心而为。”李季陪着笑说道。

刘云想了想,说道:“就先从华阴开始派人吧,挑选精干的手下。另外,若有机会,派人和白波军的首领接触一下。”

“主公的意思是……如何接触?杀之?”李季试探着问道。

刘云撇嘴,说道:“别老想着杀人,我说的接触,就是接触一下,先看看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麾下的人马又是怎样的人马。”

“喏!卑下明白了。”李季连忙颔首。

刘云只是忽然间想起马腾说过的一句话,如果让他选他肯定会选白波,黑山。

这两支人马确实人多势众,合众数十万,但分散成了几十股。

白波军属于是兵马最多,势力最大的一支。

百姓逼不得已造反,成了绿林中的草莽,他们多是有苦衷的人。

但当本安分守己的百姓,提起刀,纵横于山林和战场。若没有很好的军纪约束,他们的心也就野了,人类骨子里面那些不好的东西,就会被无限的放大。

这样的军队,刘云敢用,但并不想用。

如果用了,用来改正他们习性的流血,将是避免不了的。

“卑下还有一事,需要向主公禀明。”圆滚滚的李季认真严肃多了,他朗声说道。

刘云瞥了一眼,说道:“直说!”

“近日城中有人在打听出云山,似乎还知晓我部九宫司。”李季小心翼翼的嘟囔道。

这番话说出来,他显得很没有底气。

稍有不慎,这番话说出口是会被发配去放羊的。

九宫司如此隐秘的所在,寻常人根本难以知晓,李季派人查了许久,竟没有找到根底。

“派人查了?”刘云问道。

李季微微颔首,有些不太甘心,但又有几分小心的说道:“那些人行事极为小心,卑下并没有查出根源所在,也不知晓他们打探出云山的目的。”

刘云放下了刚刚提起的笔,他的谍报部门被别人给查了,而不自知?

这事情听着真的很扯淡,放眼天下,真正的谍报机构恐怕唯有九宫司吧。

这倒是一件非常有意思的事情,刘云的眉毛轻轻扬了起来,历史这位npc这是给他的挑战加难度了吗?

其实,按道理来说也是有道理的。

长安城中的势力虽然看似简单,但其实应该一点也不简单。

这里毕竟是西都,是陪都所在。

第八十九章 烤羊的小童

这座天下第一城,各个势力的人手纵横交错,虽然摄于大军所在,明面上可能不活跃,但暗中绝对有。

出云山以及九宫司引起别人的注意,这似乎是情理之中,也似乎是情理之外。

但总得来说,还是李季的工作做出了问题。

“查清楚!想将手伸到我们这儿的人,统统都给我砍了!”刘云寒声说道。

九宫司本来就是一把刀,有人想要探查这一把刀的底细,那可不行。

李季圆滚滚的身形一震,立即颔首领命。

……

长安,三日后。

刘云并没有等到来自洛阳的诏书,倒是迎来了盖勋与王治的大军。

这一支刘云的根基大军,依旧没有进长安城,而是屯驻在了长安城外上林苑。

那里曾经是武帝的行宫所在,但如今也就是比一片废墟稍微好一点。

屯驻军马倒是没有问题,毕竟还没有被王莽这个孙子给拆光。

刘云觉得把刘彻这个坑货的地方给占了,用来驻军,他应该不会有任何的意见。

放鸽子的王八蛋,刘云没刻个大碑大骂一通埋在地上就算是很仁慈了。

汉武帝国的大军,有很大一部分精锐就是从这上林苑中走出去的。

他们打出了真正的汉家雄风,这里就包括大名鼎鼎的大将军卫青、霍去病。

上林苑背靠秦岭,有八水穿流,用来驻军,是一片绝对的风水宝地。

长安,在潼关、华阴一带的三方混战结束之后,必将会是刘云的又一中心所在。

上林苑与长安城将互为犄角,增强防御。

再加上易守难攻的地势,一般人想要攻下来,应该没有那么的容易。

上林苑山中,一处阁楼里,刘云又烤上了羊腿。

以前,他其实并不喜欢吃羊肉,但自打学会了骑马,他的身上就总带着一股膻味。

烟熏火燎中,王治和盖勋活像两个王八,很没有形象的左右一躺,怀中各抱着一坛酒。

而刘云这位主公,很像个打杂的小厮,正在认真的服饰着两位大爷。

“我给你们准备的接风酒,你们给我提这么个条件,你们可真敢提,你们就不怕我秋后算账?”

刘云翻烤着羊腿,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说道。

烤羊腿,并非是他自愿的,而是盖勋与王治这两个老小子提出来的。

因为刘云开了个口,想让他们这两位打下了参狼羌,还带来了一万余参狼羌族大军的功勋之臣自个儿提要求。

然后这两个老小子就让刘云给他们烤羊腿!

这条件,说大不大,说小还真不小,毕竟刘云是主公。

“主公,这可不能赖我们以下犯上,这是你开了金口,让我们提的。而且,实在是我与盖将军都特变惦念主公你烤的羊腿,参狼羌那苦寒之地,吃一口主公所烤的羊腿,再喝一口这烈酒,可真成了我与盖将军的心中所念,每日必回味三回。”王治慵懒的身子动了一下,叫屈道。

刘云笑道,“你别说,我就喜欢这么会说话的你!”

盖勋倒是不为所动的问道:“听闻,主公派遣姜正去了潼关?”

刘云点了下头,用蒲扇将沾到了肉上的灰烬,轻轻扇了下去。

“董卓已死,盖老有何感想?”刘云瞥了一眼盖勋,问道。

盖勋的目光中忽然露出一丝怅然若失来,他抱着酒坛,摇了摇头说道:“我实在是看错了这天下!可真是人心不古。”

“人心是最凶残的战场,以前我对你说过的话,我觉得马上就要应验了。”刘云笑着说道。

就在不久的以前,盖勋曾天真的以为,除掉董卓,这个天下就海晏河清了。

但现在呢?董卓已经死了,都彻底的凉透了。

但关东那些太守、州牧组成的讨董联盟军,却依旧在持兵观望。

谁也不知道他们在观望什么,但他们倒是挺安心这么干。

反正几乎每隔几日的功夫,就会挂掉一个太守,或许其他的地方大佬,然后那个地方就归其他人了。

即便,关东那些诸侯已经被诏进京了,可该打的仗,他们好像依旧在打。

盖勋叹了口气,他不愿意相信,但也不得不相信。

“民间如今都已经在传了,这沿途而来遇见的百姓,所知道的消息,比我们还要多。”盖勋怅然说着,忽然看向了刘云,顿了一下,问道,“不知主公作何打算?拿下潼关之后,依旧挥师东进?”

刘云摇了摇头,说道:“这汉室我是想扶一把的,但你们也看到了,并非是我想做个奸贼,而是那些士族觉得我们应该就是奸贼。朝廷的意思,并非是陛下的意思,曾经有董卓,如今有王允,又有这天下诸豪杰,我们想名正言顺,恐怕比走蜀道还要艰难。”

王治猛的翻身坐了下来,挥舞了一下手臂,嚷嚷道:“主公,大军踏过去便是!那些嘴上很难说的,砍了便是!那些心怀鬼胎的,也一并砍了!”

“你这个憨货,如果世事都如你所说的这般,我觉得盖将军就不会在这里唉声叹气了。”刘云说道。

盖勋一愣,话题忽然间就扯到他的身上了,让他有些无奈。

“主公,我可没有唉声叹气,只是这酒有些醉人。朝廷视主公为贼,那末将自然便是贼,中原暂不可取,但巴蜀可夺。”盖勋说道。

刘云将羊腿翻了个身,笑说道:“那看来,还真巧,我们的想法是一致的!不过,潼关还是要取的,不只是潼关,函谷关也要在我们的手中,马腾已经答应了。曾经做过无数次中原梦的他,这一次会像一根楔子一般插在京畿的门户上。”

“啊?马腾!主公,你答应了马腾?让他去,恐怕不太好吧。”王治震惊的叫道。

王治的担忧,刘云反反复复的想过无数次,他若手握了兵权,到时据函谷关而反水,那必将是一个很糟糕的局面,这也是最坏的结果。

但刘云觉得这个结果,他还能承受的起。

只要不是这一个,那剩下的可能,不管怎么样,对于刘云而言,都是好的。

“我倒是觉得马腾不会对我们倒戈相向,在朝廷的眼中,我们和他是一样的,都是恨不得除之而后快的贼,这是根本所在!”刘云说出了自己的理由。

第九十章 九宫阁

盖勋慵懒的翻了一下他那慵懒的身躯,说道:“我赞同主公的考虑,做贼比当长史舒心,哈哈。”

王治怀疑的目光扫过刘云和盖勋,叫道:“你们这是在冒险!”

“是有一点冒险,但胜算也不小,如果有六成的把握,那这个事情就可以做。更何况,姜正所部在最近的一段时间内,将驻扎在潼关,华阴一带。对于朝廷而言,摆在他门户上的就是两支军马,而对我们而言,即便马腾反水,我们依旧有所保障。”刘云说道。

王治挥手说道:“放虎归山与叛变,反正都不是什么好结果。”

盖勋忽然问道:“姜正所部应该已到达了华阴,不知战况如何?”

“姜正暂无战报传来,九宫司倒是来了一点消息,姜正似乎把华阴城夷为了平地。”刘云摇头说道。

王治咧着大嘴笑了起来,“姜正这小子,我早就看出来是个狠角色。他的行军,可不仅仅是求胜,更是想让敌人胆寒。将华阴城夷为平地,也不知道他打算将自己的部曲往哪安置去。”

王治似乎都没有意识到,盖勋和刘云的一唱一和,已经把话题给转移了。

他嚷嚷着反对了半天马腾出军函谷关,结果就这么无疾而终了。

盖勋打了个响亮的酒嗝,嘟囔道:“打仗本就是好勇斗狠,若不狠,即便攻下了,脚跟也不会站稳。”

“姜正的狠与别人可是大有不同,这小子有一点皇甫嵩坑杀黄巾军的意思,但行军要比皇甫嵩更为果决!”王治啧啧叹道。

刘云将烤好的羊腿递给了盖勋与王治,擦了擦手,说道:“我们从出云山上下来,领军之将可就提拔了这么一位,他若是没点本事,恐怕别人也不甘心为他卖命!”

这话让王治忽然间觉得眼前外焦里嫩,泛着晶莹油光的羊腿就不香了。

“那我与赵登,可就真的有些占便宜的意思了!”王治咽了口口水,低声说道。

他的嗓门,在这一瞬间好像也大不起来了。

刘云瞥了一呀你,说道:“我并不觉得你蠢!”

“我是不蠢,但姜正那是真刀真枪拼杀出来的,我和赵登呢,也就是跟主公跟的早一点,这才……”王治有些幽怨的说道。

盖勋大口吃着羊腿,有几分虎狼吞食的架势,口中含糊不清的说道:“我现在吧,倒是觉着你是真蠢!”

王治的眼睛瞪了起来,“你们这一会儿说我不蠢,一会儿又说我蠢,那是真蠢还是真不蠢?”

“在你没说那番话之前,我觉得你不蠢,但你说了这番话,我就觉着你蠢,这很好理解,所以,其实你还是蠢。”盖勋的牙关大幅度的动着,鲜嫩的羊肉在他的口腔间,响成一串听着就很香的声音。

刘云笑了起来,说道:“没有你与赵登,公孙禄,也就不会有我如今,这话更好理解。”

王治愣了一下,咧着大嘴,嘿嘿笑了起来,说道:“但我还是想用真正的实力,做到如今的位置。”

“那你就做吧。”盖勋说道。

刘云点了点头。

王治:……

……

京畿洛阳。

一派歌舞升平的气象中,献帝大会群臣于朝堂,殿上文臣武将分立两班。

曹操盯着伶优翩跹舞动的小蛮腰看了片刻,将双手复又拢入袖中,闭目养身。

他在想着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刺杀董卓的那些人,到底是怎么杀的?

这件事情很古怪!

刺杀董卓,他尝试过,以失败告终。

以王允的在朝堂之上的那百般算计,到如今也没能成功。

但偏偏那些人就在悄无声息之间成功了,他们到底是如何做到的?

想这件事情的时候,王允正在向献帝卖弄他诛杀董卓的多方布置。

曹操听的心里忽然窜出一股闷气来,你再如何的百般布置也是空谈,诛杀董卓的并非是你,倒如今却都像是你干的一般。

听到此处,曹操一步出列,朗声说道:“陛下,臣听闻诛杀董卓之人,乃汉阳九宫司,可详查!听闻如今汉阳太守是刘云!”

殿上歌舞忽然间停了下来,正在交谈中的献帝与王允也不由得侧目看了过来。

这很不合时宜的声音,让王允的脸色,很不好看。

“此事陛下尚未定夺,刘云的汉阳太守,乃是董贼许诺。”王允目光不善的盯着曹操,沉声喝道。

曹操不卑不亢的淡然说道:“王司徒,下官只是陈述事实。刘云是贼子还是忠臣,此事,我的确不知。”

献帝单手托着下巴,听着二人的争吵,忽然抬手说道:“孤方才得知,竟还有这回事,若真是刘云所做,铲除国贼,那他居功至伟。如此,诏刘云进京吧,让他自己说说清楚。”

“陛下!”

司徒王允一个大转身,长揖急道:“陛下万万不可!”

献帝略有诧异,问道:“王司徒为何如此说?”

“陛下有所不知,刘云与董卓乃是一丘之貉,不分伯仲,若诏他进京,必是国之祸患,必将贻害无穷。他率带甲之师数十万,割据凉州以南,此后又攻克了汉中、长安两地,日前兵锋直指京畿要地,臣今日本是请陛下降诏,诛杀此贼!为国除祸。”王允老迈的声音中满含悲切,无比恳切的说道。

王允此话一出,满堂皆惊。

堂上众位大臣纷纷左右相顾,窃窃私语。

很多人的消息,可并没有王允这般灵敏,三辅之地发生的事情,这里面的大部分人到现在还并不知道。

乱象丛生的世道,有些人的耳朵长长了,有些人则更情愿自己没有耳朵。

“陛下,此事臣倒是略有耳闻,这刘云本是山上的匪寇,和白波军无二。在短短数月之间,此人便聚揽了数十万人,割据了凉州以南之地。年初挥师向东,半月之间,攻克汉中、长安两地,此时大军正屯驻在潼关以西,大有兴兵犯京畿之企图。”长沙太守孙坚出班说道。

……

守卫森严的京畿重地洛阳城,当朝堂上正为凉州一事议的激烈之时,一支商队大张旗鼓的进了城,旗上打着九宫阁的名号。

第九十一章 谁是贼?

天下,似乎是就此安定了。

尽管凉州、河东等大片的地区仍未收复,但这并不碍着朝廷。

对于献帝,对于王允,以及朝堂之上的一众臣工而言,起码眼下是安定了。

没有了董卓,再也不至于让他们惶惶不可终日。

朝堂大会之后,献帝下诏以袁绍为车骑将军,率军五万,讨伐刘云,曹操、孙坚、王匡等佐之。

尽管在朝堂之上,关于董卓之死,以及刘云是正是邪争议了许久。

但在王允的强烈要求下,刘云可怜巴巴的还是被扣上了叛军的帽子,与董卓无异了。

对于王允等部分朝堂大员而言,整个凉州军似乎就是野蛮的代名词,是未教化之民,是必须要讨伐肃清的。

但朝廷又无兵可用,唯有派遣袁绍等原本的关东联盟义军。

有人好歹换汤不换药,献帝倒是直接,汤和药都不换,只是将袁绍自号的车骑将军落到了实处,现在总算是实至名归了。

袁绍等人几乎是一刻未停,次日便离京而去,整军备战,准备讨伐刘云。

也就是在这一天,九宫阁在洛阳城中,正式的开张了。

是一栋三层的木楼,出售的都是一些洛阳之民几乎没有见过的新奇物件。

有些他们见过的东西,价格也很低廉,譬如纸张、食盐等。

这一件发生在城市街角的小情,注定不会引起多么大的反应。

但九宫阁这个特殊的存在,也注定了他日后在洛阳城无法不特殊的地位。

……

刘云最终还是翻开了李季送来的账本,只是因为无聊。

这死胖子的账本有备份,他走的时候,将其中一份还是给刘云留了下来。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是真把刘云给吓了一跳。

单就是九宫司长安这一分处,在这短短几月之间的耗费,简直恐怖。

就那些钱粮,足以养活一支装备精良的六千人部队,而且还是什么都按如今汉阳最高的标准来。

刘云现在终于明白,李季那死胖子为什么非要他看一看了,这确实应该看一看。

这要是不看,下次李季这厮开口要钱粮,刘云说不定能掐死他。

李季的账做的很详细,每一项的收入、支出都列的很清楚。

通过这一份账本,刘云能清晰的看清楚,李季在长安的谋划与各项安排。

但越是清楚,刘云就越是惆怅,这钱是真的不经花啊!

仔细一算,现在周围都是要钱粮的手,他这刚刚饱满了一点的口袋,好像又要空了。

现在整个局面铺的已经不算小了,四郡之地,十二万正规军,以及九宫司。

支撑起这么庞大规模的,是一个天大的数字。

刘云开创了一个对百姓,对普通军士而言很好的制度,但对他而言,每日都几乎是焦头烂额,俨然就是一个为了家庭生计而奔波的家长。

公孙禄早先就说过,此事操之过急了,但刘云一点都不后悔。

在他觉得,每个人都是一样的生命,既然让这些兄弟为他卖命,若是不每日给予钱粮让他们安心养家,他良心上过不去。

好在摆在刘云眼前的只是一份账本,公孙禄还没有传信来要粮。

但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抬头看了一眼窗外已经开春了的暖和天气,刘云合上了厚厚的账本,给皇甫显写了一封信。

在信中,刘云命令皇甫显,对于汉阳、陇西、汉中三地的农、商之事,要加快步伐。要鼓励百姓务农、经商,这是目前改变百姓生活,地区现状的根本。

一日之计在于晨,一年之计在于春。

若不在春天,把这一切事宜做的扎实一点,后面的局面肯定会很糟糕。

靠外在的抢劫式的战事,来弥补自身的缺憾,这毕竟是末技,刘云并不能把这当作一件谋生路的正事去做。

“报,洛阳急报!”

近卫快步走了进来,双手持着一节手指粗细的竹节,上面刻着九宫司的标记。

一条青龙缠着一柄花纹的短剑!

刘云接过竹节,打开蜡封的口子,将卷起来的密信拿了过来。

“步广里那棵数百年的大槐树下,住着一位年过三十,但依旧丰腴的寡妇,长得很苗条,浑身上下好像只有两坨肉。

每次她见我的眼神总是怪怪的,我心有怀疑,在他家屋后盯了三个晚上,未发现异常。但是,她睡觉很不老实,似乎并不喜欢穿衣服,一晚上我得替她盖三回被子,……”

刘云看着信,神色顿时变得很古怪。

这一回,他记清楚了九宫司读密信的方式,但得到的是一堆很错乱的话。

这个闻人剑怎么回事,该不会他也忘记了吧?

直到看到最后,刘云这才恍然发现,闻人剑这个孙子,开头说的是真的。

他真正说的内容,是信开头盯寡妇的那一部分,加上后面用隐秘手法写的一部分。

将两方连起来,才能得到真正的一封信。

刘云被搞得哭笑不得,闻人剑你他娘的脑壳有包啊!

盯寡妇就好好盯便是了,怎的?竟还要汇报一下,真的是个人才。

这是一封让刘云哭笑不得的信,但也带来一个极其不好的消息。

朝廷正式发兵讨伐他!

袁绍为车骑将军,带的是原关东诸侯联盟那伙人。

其他人刘云并不在意,只是在闻人剑的情报中,有曹操、孙坚。

就在这时,盖勋甩着虎背熊腰走了进来,“主公,上林苑那边基本安置的差不多了,不敢说铜墙铁壁,嘿嘿,但老夫敢保证,皇甫嵩那小贼没本事杀不进来。”

盖勋的心情似乎挺好,说话的嗓门,比往日格外的高亢。

刘云手中捏着誊写好的密信,脸色特别不好的瞥了一眼盖勋。

盖勋兴奋的神色敛了起来,奇怪的问道:“主公,你这是……”

刘云站起来,绕过桌案,将密信交给了盖勋,说道:“你还是自己看看吧,我觉着这个消息你一定不会喜欢。怎么设想那是我们的事情,但这样的事儿真发生了,心里总觉得堵着一股子气。”

盖勋带着一脸的疑惑接过信,扫了一眼,嘴不由得咧了开来。

但看了一眼刘云的脸色,盖勋硬是把想笑的表情憋了回去,忍的似乎挺辛苦。

“寡妇……呵呵!”盖勋忍着笑发出了一声意味深长的感慨。

刘云摆手说道:“那不是重点,看后面的。”

“朝廷派了袁绍来征讨主公?!”

盖勋快速的看完后面的内容,一脸讶异的叫道,“他娘的,有没有搞错?主公平定了董卓的朝堂之祸,现在他们翻过身来要杀主公?这帮狗杀才!”

第九十二章 盖老的舌绽芬芳

盖勋暴躁了!

他发起火来,活脱脱的一位得了躁狂症的狮子,眉毛几乎竖着立了起来,胡子乱颤。

捏着密信的双手铆足了力气,青筋暴起,口中大吐芬芳。

朝中能数的上名字的,差不多都被他给问候了一遍上下祖宗十八代。

就连献帝都没能幸免,只不过盖勋还是知道分寸的,对于献帝充其量只能算是吐槽了几句,算不得是问候。

招呼最狠的,绝对要数王允。

“主公,这老小子我早就知道不是什么好鸟,现在董卓死了,他终于敢蹦到堂前,说他那些狗屁不通的道理了。真没想到,他竟第一个拿主公你立威!”

“主公,派人弄死他!实在不行,老夫亲自去!我活劈了这孙子。”

盖勋气急败坏的吼道,这一封信彻底的点燃了他的怒火,也烧尽了他心中那一点对于朝廷的幻想。

非是他不愿尽忠护国,而是这样的国,让他如何去护?

真正的忠贞之臣,远在边疆为国浴血奋战。可转眼的功夫,就被朝廷定成了反贼,要派兵征讨,这什么狗屁道理?还有没有一点天理了?

刘云安抚住暴躁的盖勋,劝道:“盖老,先稍安勿躁,暂时我们还不需要去做什么!”

“主公,难不成你就眼睁睁的看着这群鼠辈,如此肆意妄为?”盖勋吼道。

刘云坐了下来,倒了两樽酒,将一樽递给了盖勋,说道:“我刚刚细细一想,忽然发现,我们不应该生气,也不应该指责他们,而是要感谢他们!”

盖勋刚刚抓住酒樽,猛的一愣,有些担忧的望着刘云问道:“主公,你是不是气过头了?喝口酒歇歇,歇歇,因为这群小人而气坏了身子,着实不值。”

刘云笑道:“放心吧,我很淡然,一点都没有上头,我们真的要感谢他们。原本我们是讨董的义军之一,可现在呢?我们是凉州反贼!若牛辅、段煨等人得知消息,你以为会如何?”

盖勋在刘云的右侧坐了下来,轻轻摇着樽中酒,说道:“他们会以为是同道中人!”

“董卓一死,那原本是由凉州与并州两路军马合并而成的大军,必会人心惶惶,有人投靠朝廷,有人想着反,也有人想着隐姓埋名,卸甲归田。这要是突然间多出一个选择,让同处凉州的我,成了叛军,他们会怎么做呢?”刘云笑着问道。

盖勋轻轻点了下头,龇牙说道:“虽然我并不喜欢这样的事情,但奈何朝廷的处置实在让人寒心。我盖勋在半截脖子都埋进了黄土的年纪里,才遇见了主公,这一次便是赔上一辈子积攒得来的名节,我也誓死追随主公之志!”

刘云哈哈笑了起来,说道:“盖老,你猝不及防的煽情真是让我不知道说点什么了,我这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嘴上说着俏皮话,刘云的内心却是满满的感动。

他觉得自己很幸运,遇见的都是明士,这才让自己到如今都如此的顺遂。

“主公,我所言,皆是肺腑之词!”盖勋撸了一把胡须,斩钉截铁的说道。

刘云带着一脸灿烂的笑意,重重点了下头,他现在是真的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好在盖勋很快便说道:“主公,因为同样的身份,或可能会吸引到董卓残部投靠,但在朝廷的眼中,主公始终是叛军,不若挥师东进!”

刘云摆了摆手,说道:“暂不着急做其他的动作,整个中原现在最富裕的,不会是洛阳,而是眉县,还是先等着姜正的消息吧。我们不同于其他诸侯,他们的军粮,只需要考虑让将士们有吃的就行了。而我们,不但要考虑吃饱,还要考虑将士们每月的粮饷。”

“况且,洛阳也不是那么好取的,中原的局势现在太复杂了,我们且退一步!只要关东那帮二傻子不真的挥师向西,来长安打我们,那就先这样。等进蜀的道路通畅,挥师南下,先占了粮仓,再图其他的。”

历史的无数次事实证明,打仗的前提始终是吃饱肚子。

肚子吃不饱,只会打出无数的叛军,为帅为将者的脑袋什么时候掉的都可能不知道。

盖勋对此倒是有不同的意见,他说道:“主公,此时万不可有妇人之仁,如今我部兵强马壮,有带甲之士十二万之众,洛阳以西无人可挡主公兵锋。”

“盖老,我行事确实是有些小心,但小心驶得万年船。现在我们知道朝廷要讨伐我们,但将士们不知道,天下百姓也不知道,若我们挥师向东,攻克了洛阳城,劫了陛下,那我们就真的成了第二个董卓。关东袁绍等人,刚刚失去举兵的理由,他们瞬间就又有了我们这个理由,募天下之兵,来对付我们。不管他们敢不敢,但兵绝对会募,土地绝对会占,这是他们现在就在做的事情。”刘云详细分析道。

刘云知道袁绍等人举兵最终的走向是什么,他们真正的意图又是什么。

但盖勋没有看过历史书,并不清楚,即便刘云现在说了,他也不敢完全肯定的相信。

“主公,难道袁绍等公真正的只是为了拥兵自守?”盖勋有些怀疑的问道。

刘云举了个例子,说道:“九宫司送来的密信,你也看过了,关东讨伐董卓的联盟义军举兵多久了?拥兵数十万,可真正动兵的又有谁?唯有曹操,与自南方迢迢而来的孙坚!还都吃了好几次败仗。剩下的其他人呢?日日置酒高歌,不谈进军事宜。”

盖勋眉毛一挑,喝掉了樽中酒,说道:“如此,恐怕不会有人遵从朝廷之令前来征讨主公。”

“样子肯定还是会做的,但真的打,可能性很低。原有的计划暂时不变,如果他们真想拿我们开刀,届时我们便挥师东进!总之一句话,他打我们,我们就往死里弄他,他们要是不打我们,那我们就先干我们的。董卓敛了整个中原的财富,藏在眉县,我太眼馋了。”刘云一脸艳羡的说道,他是真的馋那些东西。

毕竟,他真的太穷了,马上又要揭不开锅了!

第九十三章 抢劫董卓的遗产

董卓的富裕程度,大多人在他的老窝没被抄之前,是一定不会知道的。

但偏偏这事儿,刘云还就知道。

不是巧合,纯属必然。

作为一个上过学,正儿八经看过三国的穿越者。

这点事儿要是不知道,那真的就有些丢人了。

如今整个三辅,恐怕都比不过董卓藏的家底。

董老贼修筑的眉坞,城墙比长安城还要雄伟,里面积攒了可用三十年的谷梁,金银财宝更是无数。他曾豪言,若事成,雄踞天下;若不成,守着眉坞就足以养老。

这一句话就足以看出,他的底蕴有多么的深厚了。

那些钱粮,是他为以后雄踞天下所准备的,也是为他以后养老准备的。

当然,他的养老肯定不会是养他一个人,也不是养他一家子,而是还有数万的军队。

他把事情倒是想的挺好,但想的其实有些太简单了。

有点小瞧了这天下诸雄的意思。

这小老贼的前车之鉴,就是刘云拿来说服手下将领应对中原局面的例子。

小心,并非是让士兵里三层外三层的把自己给裹起来,而是步步为营。

一口吃成的大胖子,真的容易撑死。

但是,董卓留下的眉坞,刘云很欣喜,这让他又有了一个把腰包塞鼓囊一点的机会。

逮住历史的空子发横财,刘云相当喜欢干这种事。

由己及人,盖勋想通了董卓失败的原因,也联系到了自己的身上。

但他还是不太明白,刘云为什么这么安排,怎么偏偏就盯上眉县了。

董卓筑眉坞,他是知道的,但能富裕到什么程度?难道比潼关与函谷关还要重要?

他以为刘云也跟他一般是猜测的,毕竟董卓横征暴敛,是整个天下皆知的事情。

可那里面到底藏了什么,恐怕只有董卓的亲信清楚了。

不过,最后盖勋还是顺从了刘云的意思。

准确而言,是他被说服了。

汉阳贫敝,钱粮短缺,如果眉县真有董卓敛聚的财富,确实值得一试。

朝廷如此对待,盖勋生气归生气,但为将五十多年,他还是能沉得住气的,也能分得清楚孰轻孰重。

将这些事情安排下去之后,刘云再没做其他任何的事情。

对于朝廷将他定性为叛军,派兵讨伐之事,他就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因为他现在也没有必要再做什么了。

如今的长安城,本就是外松内紧的状态,屯兵整整八万,戒备恐怕比洛阳还要森严。

潼关、华阴一带,还有姜正的三万大军。

而等马超的军马到位,单单就是这一片区域,兵力将又近十万。

袁绍领了诏令想打他,心里多少应该会有点数,现在的长安可不是那么好打的。

再如何紧张兮兮的提高戒备,估计也就到这个程度了。

还不如什么事情都不做了,安心准备下入蜀的事宜。

于此之外,刘云吩咐李季抽调人手,想尽一切办法把贾诩给弄回来。

这事情他认真了,身边还真需要一个好用的脑袋,不然太糟心了。

相比于别人的三顾茅庐,礼贤下士,刘云的手法可以说很粗糙。

他说抓,那就是真的抓!

而且是不择手段的抓!

……

中原大地,现在用一锅乱粥来形容是最恰当不过了。

朝廷以为的天下太平,充其量也就能算是表象上的表象的太平。

牛辅,吕布心怀异志,互相看不顺眼,兵锋已经卯上了。

段煨、徐荣、胡轸各率兵数万,正在观望。

皇甫嵩和牛辅已经干起来了,将华阴、潼关一带干成了一片巨大的战场。

姜正像是一条小尾巴,更像是盯着两只老虎缠斗的狮子,时不时的上去就撕一口,业已盯上了眉县。

袁绍等人领了朝廷的诏令之后,便开始了大肆的募兵,似乎是在摩拳擦掌的备战。

但这个事情,有些地方很奇怪。

名义上袁绍是车骑将军,统领三军,但曹操、孙坚等人回去之后,几乎是各干各的。

更奇怪的是,本应举兵向西的袁绍,在回去之后没多久,就调转刀锋,先杀上冀州,逼得韩馥无处可去,转身让出了冀州。

这一切都像是在朝廷的掌控之中,但又像是在掌控之外。

反正,此时在中原这片广袤的土地上,有十数方人马,合计兵力约五、六十万,打得倒是挺精彩。

这些很不能让人理解的事情,就这么真刀真枪,明晃晃的发生着。

但这一切,却倒是在刘云的意料之中。

他并没有没有神到能掐会算,身在斗室之中,却通晓天下之事。

只是因为这些事情,就如同眉坞一般,他恰好就知道。

董卓死的早了两年,历史的走向发生了改变,但人心不会变。

对于那些早有所图的诸侯而言,董卓早死或者晚死,甚至于死不死,都对他们没有什么影响,他们该干什么的,依旧还是会干什么。

当然,这肯定是要除了那少数的几个人的,有些人肯定会变得与曾经不同的。

因时因地因人而异,这是变化所带来的变数。

但大的走向绝对依旧,历史的大变数肯定是会有的,但刘云觉得应该不是在眼下。

毕竟,真正能改变整个历史进程的,只有那么非常少数的几个人。

而刘云已经准备下手了!

抓贾诩就是开始,至于刘备、孙坚、曹操三人要不要杀,刘云还在考虑。

但玩肯定是要玩他们一下的,绝对不可能让他们那么顺遂的就过渡到三家纷争。

刘云并不担心改变历史的进程,会把后世的自己给搞没了。

他最近在夜深人静时,总有一种很古怪的怀疑。

按理说,他这么个大活人,他娘了个腿儿的,也不至于悲催到长这么大了,连自己的一点身世都查不到。

就是一根毛掉了,总还是带着点印迹的。

可他这么个大活人,在世上活了二十多年,竟没人知道他是怎么来的。

他曾经调查过,但全无痕迹,就连孤儿院的院长都不知道他怎么来的,就记得好像刘云打小就在孤儿院。

这事,刘云现在想来,越想越觉得奇怪。

事出反常必有妖。

除非,他本来就特殊!

……

第九十四章 神奇的理论

皇甫名派人从数百里外的祖历送来了捷报,他终于成功的挖出了黑色的石头,而且还有少量的金子。

虽然冬天已经过去了,但煤的价值依旧很高。

刘云欣喜若狂,这件事情总算是有了苗头了。

他立即派快马传令,从冀县、平襄两地,各抽调一千城防军,以及两千壮勇,在祖历煤矿筑城。

煤炭的发现在刘云的预估中,应该是必然的。

竟然还发现了金子,实属是个意外,这绝对一个附带馈赠的大福利。

现在的动乱社会,连五铢钱都没法使用了,在民间直接是以物易物。

但在以后,起码在刘云这儿,金银必将是未来的货币。

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去筑城守煤矿,这事儿在刘云又一次即将遭遇经济危机的关口,是挺扯淡的。

但刘云觉得这个事情必须得做,那里的绝对价值是摆在眼前的。

动乱的社会,不拿这种粗糙原始的方式去守护财产,很有可能转眼就被抢了,这一点都不是什么稀罕事。

而不论是煤炭还是金子,矿产在整个经济社会中,是占有着绝对举足轻重的地位的。

只要煤矿开始投入量产,出云山上的一切工坊,效率绝对将会成倍的翻番。

这将是工业化的苗头,也是生产力改革式发展的前提。

于是,刘云又开始给卓钢写书。

奋笔疾书也抑制不住他澎湃的心情,事情的发展比他预想中的要快很多。

刘云将他所知道的一切关于煤炭的运用方式,悉数都讲了一遍。

但可惜,没有一样是详细清楚的。

刘云是知道煤炭能做成什么,能利用到什么地方,但真不知道详细的是怎么做的。

这些详细的过程,还是老规矩,只能让出云山上那以卓钢为首的数百工匠去琢磨。

刘云这个甩手掌柜当的其实并不轻松,还是挺劳心的。

王治来的时候,刘云大概已经三天没睡好觉了,面前的桌案上全是各种各样的稿纸。

一眼扫过去,有一种有纸就是任性的感觉。

“主公,末将有时候真的很怀疑,你这颗首级是什么做成的?为何你写的这些东西,末将一个字儿都看不懂。”王治探头过来,瞅了两眼刘云所写的那些东西,不由得嘀咕道。

刘云扔下毛笔,揉着眼睛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没好气的骂道:“你大爷的会不会说话?我怎么听你这话的意思是想砍我的脑袋呢?看不懂那是因为你笨,话说不对,我就觉得你有些图谋不轨了。”

王治嘿嘿一笑,忙陪着笑脸说道:“主公,口误口误,实在是口误!我这刚刚看完军功薄,眼前啊全是一堆的首级。本来是想说主公英明神武的脑袋,结果嘴一瓢,就成了首级了。主公勿怪,勿怪,我错了!”

“求生欲不是很强烈,看来我对你们有些太好了。”刘云打着哈欠,眼中闪着泪花,嘀咕道。

王治被吓了一跳,苦哈哈的说道:“主公,我真不是故意的,这……实在就是个意外,真的意外。”

一根筋的脑袋,总是不那么容易转过弯来。

这情急之下的告罪,都透露着浓浓的一根筋。

刘云摆了下手,一脸困倦的说道:“行了,就你这个笨嘴里我看也说不出什么顺听的好话了,有什么事?说吧。”

王治猛松了一口气,如蒙大赦。

神色间带着几分不太好意思,王治说道:“主公说的着实是太贴切了,末将不但是嘴笨,这脑袋也笨,所以不得不前来劳烦主公,以求取真经。”

“有事说事,别在这儿给我灌酥油,我困死要死,还忙着要睡觉。这好几日没见你,据说你在练兵,不会就是这件事吧?”刘云慵懒的往椅子里一躺,问道。

他现在是真的困的要死,脑袋成了一坨浆糊,呐喊着一个声音:睡觉!

王治闻言,眼前猛然一亮,连连点头,说道:“主公真的是明察秋毫啊,末将所做的这点微末小事,竟也未能逃过主公洞若观火的目光。主公,实不相瞒,末将近日的确是在练兵,但由于实在是脑子过笨,始终不得其要法。末将就很是不明白,姜正那厮为何就能将部曲练成那般的龙精虎猛之士,可我尽是一团糟……”

“你这马屁拍的真不咋地,但你话说对了,你是真的笨!那练兵的法子,我可是都给你们教了,方法有很多,我只是知道有那么一些法子,但也没练过,所以让他们挑选自己觉得合适的,适合的,然后运用到实际的操练当中。”

刘云又连着打了个两个巨大的哈欠,一脸不爽的开始了抨击。

“况且,姜正练兵练了多久?你又练了多久,一件事情你没把时间和精力砸进去,你便是再如何得要领,也不见得有多么好的效果。整了只是几天,就急急躁躁的说不行,你找问题出在什么地方!”

“在真正的练兵场上,去找我那些法子的问题,用实践去检验方法,对了就继续加深训练,错了立马就改,这才是最正确的。我也不聪明,也没有什么真经可以给你,该给的真经早就告诉你们了,也就那些东西!那是来自两千年之后的法子,很先进了。”

练兵的法子很多,刘云看过的真不少,全赖各种影视剧和小说。

他会写个大概,但是真的不会实际操作。

整个汉阳军中,真正成功的,也唯有姜正。

姜正如何成功的,大概就是刘云刚刚所说的这番话。

王治这老小子想让刘云再教一些妙招,他还会教个锤子。

理论运用到实践当中,便是写这些理论的人,也要发懵,也要犯错。

王治听的两个眼睛越瞪越大,这该死的,神奇的一幕又发生了。

他又开始听不懂了,什么理论运用到实践,用实践检验理论,还有两千年之后的,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王治懵了!

脑袋像是装进去了一团羊毛,王治的眼前全是迷糊。

“主公,我……稍微琢磨琢磨,细细琢磨琢磨。”

王治撑开双手,似乎使出了长这么大所有的力气,青筋暴起的去理解这一番话。

第九十五章奇兵现榆中

“行了!这些话你慢慢再想去,我看啊,你也别按着我的法子去折腾了。我给你指一条明路,你将士兵分成小股,做好防护,进山打猎去吧。实战才是最好的训练,不断的磨砺将士们的杀气,这样练下来的士兵,必定会是虎狼之师。”

“但我告诉你,别挑软柿子捏,打猎的对象必须是熊、豹、虎、大象之类的大型动物,你他娘的找几只兔子、蜜罐去练手,看我不弄死你的!好了,你下去慢慢琢磨去吧,我要睡觉了,困死老子了。还有,不能出现一人伤亡的情况,每一个兄弟的性命都大于天。”

刘云翻下了椅子,脚下打着趔趄,转身就上了榻,鼾声几乎在瞬间就响了起来。

王治睁着圆瞪瞪的眼睛,一脸迷茫。

他刚刚听到了什么?他又该干什么去?

……

一脸无奈的离开刘云的房间,王治是越想越迷糊。

打猎他会,但不允许一个人伤亡,这如何能办到?而且这样练兵真的会有效果吗?

刘云这粗糙到了极致的练兵法,着实把王治给难住了。

道理他能够理解,似乎也并没有错,王治思来想去之后也有几分认同。

每一个勇冠三军的将军,确实都是从战场上厮杀出来的。

真正的战场,的确永远是最佳的练兵场。

但既要达到练兵的效果,又不允许死一个人,这就让王治很头疼了。

让士兵们和秦岭山中的那些猛兽搏斗,怎么可能会不出现伤亡呢?

这完全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思来想去,王治觉着他还是去找盖老商量商量吧。

盖老长在脸上的年龄,那都是阅历,总该会比他想的要多一些。

……

榆中。

积雪初消的黄土地,尚未来得及迎接春的芬芳,便被战乱,纵横成了一片焦土。

到处是烧焦的树木,丢弃的盔甲,战刀,无主的战马,以及死去将士的尸体。

马超与韩遂之战,到现在,纠缠了已有一个多月,但仍未有结果。

这一个多月间,双方各有损伤,也可以说双方谁也没有占到什么便宜。

变故,发生在数匹从东边来的快马,冲进马超大营的那一个早晨。

仅仅是一个中午之后,马超突然间好似发了疯。

聚起了全部的人马,对韩遂发动了猛烈攻击,比之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凶狠。

马超在突然之间,就像一头失去了幼崽的母老虎,不管不顾的开始了复仇般的冲杀。

韩遂精打细算的战线,面对这简直不要命一般的打法,很快就被撕开了口子。

金城关失守!

此后,便是雪崩般的溃败。

便是韩遂亲披战甲上阵,冲杀在前,也没能挡得住溃败的战线。

纠缠了两日之后,韩遂不得不在那个寂静,还带着几分冷意的大西北清晨,率军北撤,让出了金城老窝。

韩遂没有其他的选择可以去选,兵败如山倒,他的那一股气已经泄了。

他心中很明白,再负隅顽抗下去,只会让他增加更加沉重的损伤。

还不如暂避锋芒,好在这样的事情他干过的并不少。

在任何时候保存力量,精打细算,不死磕,算是他走到如今的秘诀吧。

马超相比于他的阿翁马腾,在行军作战上,简直就是一个升级版的疯狗。

不讲求任何的章法,也没有战法,完全随心所欲。

似乎全凭着心中的一股狠劲,驱役他手下那一群虎狼。

一口气将敌人撕咬死,是他的目的。

但若一气咬不死,他会在瞬间做鸟兽散,积蓄力量,准备下一口气。

慢慢的迂回,另外再找其他一口能咬死敌人的机会。

对于这一对父子,韩遂十分的了解,比了解他自己还要了解。

也正因为此,退,他是逼不得已。

但也可以说是退一步重振旗鼓!

……

韩遂败走,榆中的战事算是刚刚有了一点结果,汉阳冀县方面立马就有了动静。

一支军马如同鬼魅一般,忽然就明目张胆的出现在了祖历以北,榆中的边缘。

它像是一位悠闲的游客,不疾不徐,慢悠悠的看着刚刚结束的榆中战场。

虽然这一支军马只有两万人,但把韩遂与马超二人都给吓的不轻。

韩遂的中军大帐中,闭目沉思的韩遂面前桌案上,放着三块石头,上面用朱笔各写了一个字,分别是:韩、刘、马。

“我如今算是看清楚了,我与马超打得你死我活,争得难分难解,但最后的好处,全被刘云这贼子给占了!这厮才是最奸猾之辈,竟连我也给算计了,这个苦头吃的我很服气!真狗娘养的。”韩遂闭着眼睛,长吁短叹的说道。

座下数人,左右相顾,面面相觑,心中却早是泛着腹诽。

此事可有人早就提过了,可主公你也不当一回事啊,始终没把刘云放在眼里。

看看现在……

刘云坐拥四郡之地,已入了长安,麾下大军更是多达十数万。

现在还如何斗?一个马超挡的死死的,恐怕连汉阳的界碑都摸不着吧。

候选烦躁的推开了身边倒酒的女婢,闷哼哼说道:“主公实在是有些托大了,不听我等之言,方有如今之败!早先在金城关下,便该砍了刘云那狗贼,恐怕如今整个凉州都是咱们的。马超北上,乃是刘云与马腾合谋之计,尽管马腾自食其果,陇西郡被刘云所占。但马超横在榆中,于我们终究是一祸害,也是刘云的北面之屏障。”

韩遂眼帘未挑,斜瞥了一眼候选,面上多了一丝愠色。

但他并未吭声,又眯上了眼睛,陷入了不知道在沉思什么的沉思。

“这个马孟起也是没脑子,陇西被攻占,马腾被俘,他不去寻刘云复仇,竟在榆中、金城与我等死拼!”歪嘴的张横,甩着嘴角的唾沫,骂咧咧说道。

候选连喝了两碗酒,呵着一口的酒气,骂道:“我瞧你才是没脑子,若主公被俘,你该当如何做?”

“某家必冲进敌营,便是杀他个百进百出,也要救出主公!”张横浓眉斜竖,吼道。

候选嗤笑一声,摆了摆手,“若你这般,主公的首级恐怕早已被挂在了敌军辕门之外!”

第九十六章 徐干论金城

张横神色一震,悻悻的坐正,目不斜视的看向了韩遂,提醒了候选一句,“你喝多了!”

“放屁,老子哪里喝多了?刘云这狗贼不仁义,但汉阳这酒,着实不错!好酒。”候选右手撑着桌案,放声喝道。

张横悄悄闭嘴,也不敢吭声了。

座中成宜等人也悄然的正襟危坐,这气氛,有几分不太对劲。

韩遂缓缓睁开了眼睛,似乎是刚刚睡醒,他看了一眼喝的身体左右摇晃的候选,举起酒樽对众将说道:“诸位,满饮此樽!此战虽败,但我士气犹存,不打紧。候将军所言不差,确实是某大意轻敌了,如今刘云气候已成,已难轻易撼动,也无妨,重振旗鼓,还是有机会的,这凉州是属于诸位的。”

众将士连忙端起酒樽、酒碗,一口干掉了樽中酒。

“但刘云忽然派军北上榆中是何意?此人意图未明,不可不防。”成宜手中端着酒樽,开口说道。

杨秋不受自己控制的挤着眼睛,结结巴巴的说道:“那……那姓刘的,不是……不是带走了汉阳所有的……的军马,进攻三辅了,了嘛,他又如何得来的兵马?此事,略有……略有蹊跷。”

韩遂一只手按在了女婢的脑袋上,放下酒樽,目光扫过座中诸人,有些乏力的说道:“斥候早已探过,刘云虽军马尽起,但汉阳、陇西诸城旌旗鲜明,依旧守卫森严,刘云应当是留下了守城的军马。此时,他忽然间派军北上,不用想了,必然是来助马超攻我们的,诸位还是做好撤退的准备吧。”

成宜、杨秋等人不由的面面相觑。

“主公,又……又要撤?”杨秋震惊的问道,一刺激,他那双眼睛挤的就更加的欢快了,看着像是在给韩遂抛媚眼。

候选扬长了脖子,像是什么瘾犯了一般,猛吸了一下鼻子,醉意十足的说道:“不撤又当如何?我军士气低沉,难有再战之力。只是马超一军,已是焦头烂额,刘云此时兴兵北上,我等定难有抵挡之力。还有,诸位可别忘了,参狼羌诸部落已臣服了刘云!若参狼羌一支骑兵,自西突入,我等当何为?”

座中猛然间安静了,直到这一刻,他们恍然间才发觉,在凉州,刘云已经坐大到了何种地步。整个金城以南,尽归其手,还有参狼羌那广袤之地。

韩遂此时很不想听候选说话,他极力的压制着自己烦躁的怒火,挥了挥手,说道:“就这样吧,先看看刘云支兵马有何动静,趁早安排下去,向北后撤!”

此时此景,让他恍惚间想起了大汉朝初的匈奴,在霍去病的铁骑之下,匈奴不得不一路北撤,遁进了茫茫戈壁滩。

他韩遂,并不想要那样的结果。

刘云贼子,当真可恨至极!

……

在韩遂聚将议事之时,马超那几个兄弟也聚在了一气,商议的,是同一件事情。

那支来自汉阳的军马,出现的太诡异了,就好像凭空冒出来的一般。

他们在此麾战月余,竟全然都没有发现那支军马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如今几乎整个凉州都知道,刘云尽起了汉阳兵马,率领整整十一万的大军东进了中原,攻下长安,如今停留在右扶风。

按道理来说,现在的汉阳和陇西就是一片空虚,根本无兵之用。

这怎么的,又悄无声息的冒出了一支两万人的大军?

这突然的情况,给所有人的感觉,完全就像是见了鬼。

不管他们怎么想也很难想的明白,汉阳、陇西区区两郡之地,刘云到底是从什么地方捣鼓出来的这么多兵马?十几万的大军,就已经很不可思议了!

这突然间又冒出来了一支两万人的大军,他刘云是从地下挖出来的吗?

由己及人,马超等人把这件事情联系到自己的身上,思来想去,也觉得不可能。

但不管他们怎么想,这个事实就这么明晃晃的摆在眼前。

刚刚到来的马铁也解释不清楚,但他解释了其他的事情,于时汉阳那两万军马,对于他们的威胁,就没那么的严重了。

两日后,马超带着二十名亲兵,亲自进了汉阳军的大营。

就在当天,这两支军马合兵一处,杀气腾腾的逼近了韩遂的前线。

韩遂这一次很干脆,双方连刀都没有碰一下,他转身立马就撤。

就像是曾经的匈奴人一般,撤进了西平郡,以破羌、令居二城为界,构筑防线。

至此,韩遂基本让出了整个凉州中部。

……

初春时节,青草冒出了嫩芽,清澈了一整个冬季的鸇阴河,再次泛起了黄。

河滩上,巨大的鹅卵石,在暖阳的照耀下,有雪花一般的晶光闪烁。

凌乱的马蹄声响起,一群人出现在了岸边,是一队骑兵。

众人下马之后,甲士牵去了战马,两个人缓步走上了河滩。

一人身型健硕欣长,眉宇间英气十足,黑袍银甲。

另一人儒雅随和,脸上始终似带着一丝智珠在握的笑意,穿着一身缝补过的儒装。

“徐公亲临,真是让超受宠若惊。”武将装束的年轻男子背负双手,轻笑说道。

儒士淡笑了一声,说道:“孟起兄,何须如此,过谦了!”

这二人,不是别人,却是马超与徐干。

马超负手而立,眺望着滚滚鸇阴河,说道:“徐兄高才,超敬仰不已,那日看到率那两万汉阳军突至榆中的竟是徐兄,着实让超分外讶然,超从未料到,竟连天下名士徐干竟也投到了刘云的麾下,真是世间一大罕事。”

徐干轻笑,嘴角的笑意,犹如这和煦的春风。

他说道:“这有何可惊讶之处,天下之士,择德者而从之,正所谓良禽择木而栖。”

“刘云真当得徐兄如此俯首帖耳?”马超扭头看向了徐干。

徐干说道:“自然,孟起看看如今的汉阳气象便知道了,万象更新,大不同于这天下!自然当得起不才徐某拼死以效。”

“不知徐兄此行,是有何意图?”马超打断了徐干的话,问道。

他并不想听到汉阳如今如何了,汉阳郡本是阿翁为小妹准备的跑马之地。

便是汉阳、陇西这两郡,如今再如何的好,那里也曾经是他的故土,是他和父兄打下来的土地。

第九十七章鸇阴河畔文武对

徐干将双手笼入了宽大的袖中,说道:“此前便已告知将军了,不才乃是奉我家主公之令,前来相助孟起兄,再无他图。”

“当真仅是如此?就未曾想着,以奇兵袭之,夺我金城郡?”马超英气四溢的目光微眯,问道。

这样的问题,徐干已回答过不下于三次,每次的答案都是一样的,但马超依旧不是很相信。

汉阳之主刘云奸猾狡诈,他麾下之人,在马超的认识中,似乎也没有什么好人。

徐干,虽为天下名士,海内皆知,但入了刘云帐下,他离名士也就远了。

在朝廷和天下的眼中,他和刘云一般,脑门上也刻着“叛军”二字。

要说到相信他们,马超是真的不敢!

阿翁和陇西郡的前车之鉴,就在眼前,他如何能信?!

但马超同样不敢杀……

徐干微微颔首,说道:“将军过虑了,当真,仅是如此!”

目光逡巡过宽阔的鸇阴河,徐干又说道:“我家主公有令在先,金城郡归将军!不才只是一名小小的从事,自不会违令行事。然,我家主公也有几句话想托我之口,告知将军。”

马超颇为诧异的轻咦了一声,问道:“刘府君竟还有话需要交代给我?当真让某家分外讶然,不知道是什么话?”

“倚岩百丈峙雄关,西域咽喉在此间。金城关乃西域咽喉所在,背山面水,有滚滚鸇阴河,地势险要,只需紧守此关,将军足可安枕无忧。”徐干说道,“这是我家主公的原话,还望将军知悉。”

马超微蹙眉,问道:“这便是你家主公交代与我的话?此事,他便是不说超也知晓。”

自小便在军旅之中长大,眼前如此简单的事情,要是还无法看清楚,马超觉得他都可以卸甲归田,去放羊养牛了。

徐干轻笑了一声,脚下踩着鹅卵石,走向了河边。

“自不是如此简单,我家主公想请孟起兄,组建一支水师,并在此地修筑一座坚固的渡口,可挡数万雄师的渡口。若水师成,从此地出发,大军顺流而下,不消两日便可直入中原,攻掠关东。”徐干手指顺流一指,用极其平缓的语气说道。

马超一脸的诧异,组建一支水师?

这简直就是不可思议的天方夜谭!

就这鸇阴河畔生活了才只有多少人?几乎整个凉州,剩下的人,都是黄沙和黄土之中滚出来的土疙瘩,一遇水恐怕就化了。莫说让他们在水中打仗了,便是连这么宽的河有些人恐怕一辈子都没有见过。

但从此地顺流而下,直入中原腹地,对于马超却又有着巨大的吸引力。

只是一听,他便心动了。

走水路比走陆路要节省数倍的时间,且还能做到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确实能当得上是一支奇兵。

尽管心有所动,但马超依旧沉着脸,摇了摇头,“徐公怕是在说笑,此事,你也知道是不可能功成的。”

“我只是带话,至于能不能办成,将军又是否愿意做,并非是我需要考虑的,将军也不必告诉在下。”徐干淡笑着,说道。

马超没有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孟起兄,我家主公的心意,我已经明言了。不论是请将军镇守函谷关,还是此地,皆是要地,进可攻天下,退可安己身。我家主公行事,素不注重方式,但对于孟起兄,绝对是诚意十足。”徐干看了一眼神色倨傲的马超,轻声说道。

马超冷笑,说道:“他此举难道不是想让我给他守大门吗?”

“同样的事情,不同的人就会有不同的看法。而在我觉得,这是我家主公将自己的后背交给了将军。过函谷关往西,我家主公在三辅所做的一切布置,将尽在将军的眼底。出金城往南,将军的军马更可长驱直入冀县,无一城一池可挡将军的脚步,这难道不是对将军的信任?”徐干笑着说道。

马超盯着徐干,那看起来智珠在握的笑容,真的让他很不爽。

即便真的是如此,但刘云的这个情,马超并不想领。

“徐公,我倒是有一事想问问你,你觉得我若杀了你,刘云会不会改变他的决定?”

马超错开了话题,忽然冷声问道。

徐干的神色未变分毫,依旧带着淡笑,说道:“我只是一名小小的从事,让孟起将军动刀,实在是有些大材小用,杀鸡用了牛刀了。我若死在将军刀下,主公的决定肯定会变,但绝不会是因为我死了,而是因为,将军动了刀。”

马超锋芒毕露的一问,面对软绵绵的徐干,就像是一拳头打进了棉花。

他不但没有得到他想要的答案,反倒是把自己给打出了郁闷。

“这又有何区别?”马超冷声问道,握着银枪的右手,在不觉间缓缓用力。

徐干轻笑,说道:“区别自然是有的,我说过,我只是一名小小的从事,在我加主公麾下犹如毫无光泽的沙砾。汉阳,如今早已非同以往,武有王治、盖勋、姜正等诸员大将,文有公孙先生、皇甫显这等安邦定国之臣。”

“一名小从事的死,并不足以撼动我家主公对于大局的考虑,所以我死了,并无大碍。可但若是将军动了刀,意义就大为不同了,主公必会对将军失去信任。马腾将军与我家主公历经百般周折相商的结果,会化为泡影且不谈,将军恐怕还将会面对汉阳十二万带甲之士的征伐。”

马超冷笑了一声,一身白袍在暖阳中随风轻轻摆动,“徐公当真不愧是名士,这一番唇枪舌剑,马超自愧弗如,我会按照约定行事的。”

“如此,甚好!”徐干笑着说道,彬彬有礼的冲马超行了一礼。

马超瞥了一眼,倨傲的神色有所敛,问道:“徐公,我还有一事不明。刘云不是尽起汉阳之兵,进攻三辅了嘛,为何你会在突然间带了两万人马出现在榆中?”

徐干神色淡然,不卑不亢的回道:“因为我家主公民心所向,汉阳、陇西之地,但凡有百姓的地方,便有我家主公的兵。”

马超轻啧了一声,转头看向了滚滚而去的鸇阴河。

徐干这番话,让他又想一枪挑了这个老家伙,这比刚刚的威胁,更让人生气。

……

第九十八章 明征汉阳暗募兵

春三月,阳光明媚,万物复苏。

上林苑中的桃花已开了数枝,香气氤氲山野,招来了不少刚刚复活的蜂蝶。

距离朝廷下达讨伐刘云的诏令,已经过去了十三天。

但一直到现在,刘云还没有看到有一兵一卒出现在长安城外,张弓搭箭的前来找他的麻烦,兴师问他的罪。

甚至于,在整个中原大地,他也没有听到一点调兵遣将的消息。

好像,大家集体把这件事情给遗忘了一般。

洛阳宫中,据说献帝又新纳了几位昭仪,与王司徒彻夜商谈国事。

蔡邕离开了朝堂,不知所踪。

有人传言,他带着家小,寻野山遁世隐居了。

曹操带着部曲离开了酸枣,一头扎进了叛军活动密集的兖州东郡东北地。

袁绍依旧在忙着招兵买马,据传他的人跑的还挺远,南下豫州、扬州,乃至于公孙度控制的辽东,他都派了人去募兵。

也不知道他这么干是为了顺陛下之诏讨伐刘云,还是为了拱卫冀州。

但反正,刘云觉着这小子打着讨伐他的幌子招兵买马,这个生意头脑还是挺不错的。

除袁绍外,其他几路诸侯,最近似乎火气都比较大。

前前后后的战事,消息传到刘云耳中已有不少。

让刘云觉得意外的,还是洛阳这权利的中心,斗的有些精彩。

闻人剑传来了确切的消息,牛辅死了。

死在了皇甫嵩的手中,被流矢袭面,转眼就一命呜呼,去伺候他老丈人了。

牛辅死后,他的部将李傕、郭汜率领残兵逃向了洛阳,于半道打出了替董卓复仇的旗号,一路收服董卓身亡后逃散各处的溃兵。

但好景不长,这二人阵势刚起,就被姜正率军横扫了一波。

本就是溃败之师,遇到姜正麾下精锐,只坚持了不到半日,便溃败而去。

他们大概是算到了洛阳空虚,想趁机做点什么。

但似乎忽略了皇甫嵩的身后,还跟着一支早就盯上了他们这块肥肉的汉阳军。

顾前不顾后,吃亏便摆在了眼前。

不过李傕、郭汜这二人倒挺牛劲,虽被打的十不存二,但行军的路线却并没有做改变,率领剩下的残兵败将依旧铆足了力气往洛阳跑。

历史的走向,在刘云的刻意而为下,发生了巨大的改变。

但李傕与郭汜这两个人的命运走向,却好像没有发生什么变化。

这让刘云觉得意外,但也能理解,人力有时无,终究还是逆不过历史的大河。

李傕与郭汜能有这样怪异,打不死的小强一般的行为,刘云不用去探查,也能很肯定的知道,这绝对是贾诩的建言。

原本这二人挥师洛阳,便是在凉州军中刚刚崭露头角的贾诩之计,现在看来并未有多少的改变。

牛辅的西凉军败走洛阳,函谷关、宜阳二地便落入了姜正的手中。

皇甫嵩斩杀牛辅之后,便屯兵渑池,于姜正对垒,但他的局势并不乐观。

姜正用驱虎吞狼之计,先败皇甫嵩麾下梁衍,夺潼关、华阴,此时占据函谷关、宜阳二地。

皇甫嵩的大军夹在渑池,就像是被潼关与函谷关夹在中间的一块肉。

一块正儿八经,很形象的肉夹馍。

皇甫嵩在这样的处境下,会做什么选择,刘云猜不到。

这个人,刘云现在是真的一点也估摸不着,也不想去猜。

但刘云能够肯定的是,皇甫嵩现在绝对应该挺难受的,进也进不得,退也退不得,像是钻进了风箱的老鼠。

这个老狐狸难受,刘云就开心了。

跟他玩虚晃一枪的游戏,事实证明,是真的会吃亏的。

这些天的消息,对于刘云而言,还都算得上是大好消息。

他在中原的布局,现在基本上已经达到了他曾经想要的目的。等盖勋夺下眉县,抢了董卓用尽各种手段夺来的家产,事情就算是完美了。

而此时,刘云已离开了长安,身在秦岭之中,亲自盯着修筑子午道。

这条通往蜀中的道路,自渭水河畔的周至县起,洛阳终,部分走原本的子午谷小道。

道路在战略中所占有的地位,在很久以前就被人们意识到了,秦直道便是一个强有力的例子。

而刘云对此,更加的看重。

一个从后世走来的人,足以深刻的理解基础设施对于战略,对于社会发展的重要作用。

故此,对于这条道路的修筑,刘云应该算是下了绝对的大功夫。

他从王治军中调拨了整整两万的将士,同时还有从右扶风招募来的七万民夫,投入到了道路的修筑之中,每日间钱粮的耗费,简直天价。

而且整个道路为求坚固,部分险要路段更是以巨石为基,上铺砂石。

王治对于这件事情,其实是有些不理解的,就如他不理解刘云给他安排的练兵之法一般。在他的眼中,刘云做这件事情,大概就像是不务正业。

不管是直接反叛,还是驱虎吞狼,谋反天下。

王治始终觉得,现在既然已经站在了曾经的皇城脚下。就该顺势而为,一声令下,克服中原大地,这才是此时正儿八经应该干的事情。

开山修路,那是以后的事儿。

这种想不通的问题憋在心里久了,容易让人躁狂,尤其是王治那样的性格。

于是,在山风呼啸的清晨,他撵着刘云的脚后跟就上山了。

山中的风还是有些硬,吹在铠甲上,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

“兵练的如何了?”刘云坐在山石上,目光眺望着前方正在轰轰烈烈开山的队伍。

黑火药这个刘彻唯一赐予的金手指,简直就是克服天下的利器。

若没有这东西,修路的进程,绝对会滞后三倍以上。

王治格外诧异的停下了脚步,惊讶的问道:“主公是如何听得出是我的?”

他看的很清楚,刘云的目光根本就没有往身后瞥,怎么就察觉到来的人是他呢?

这让王治不由得又佩服了刘云一把,不愧是自己的主公,这识人断物就是非同一般。

刘云笑道:“少有人会将自己的步伐走成狗熊巡山,除了你!”

第九十九章?秦岭山中开大道

狗熊巡山?

这个称呼深深的伤害到了王治并不坚强的内心,什么乱七八糟的瞎扯淡。

他走起路来真的像只熊瞎子吗?

那玩意,他有幸见过,是真的丑!

王治很不开心的走上前来,立在了刘云的身侧,说道:“主公,练兵的事情已经安排下去了!可我很是想不通我哪里像熊瞎子了?”

练兵之事,他说的很含糊,并不太敢直接告诉刘云真相。

就那个练兵之法,他也问过了盖勋老将军,但盖老也没有想出个很好的办法。

最后一合计,还不如原原本本的将命令下达下去,让那些校尉、军侯操心去。

到时候直接看结果便可以了,于时,这个事情就这么干脆利落的给办了。

就在前几日,王治已经将整整四部,一万的将士发配进了秦岭山中。

听到王治话音之中的怨念,刘云哑然失笑,悠悠说道:“等我哪天有本事弄出那种让人难辨真假的镜子,你倒是可以自己看一看,哈哈!”

刘云这话,应该算是公然的嘲笑了。

但王治的注意力,却在瞬间转移了,像就像吧,生成这样了还能有什么办法。

他更好奇的是,这个让人难辨真假的镜子,到底怎么个难辨真假法?

这东西他听过已经好几回了,可那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东西,他就很好奇,实在是想不到。

这时,刘云接着说道:“我那天太困了,还有几点忘记说了,你顺带记一下吧。以后这种训练,将会成为选拔精锐的常规训练。重要的规则有两条,一、每名将士只能携带三日口粮;二、在一个规定的时间内完成训练。譬如,七日之内穿越秦岭,往返长安、汉中,凡合格者记军功。届时具体该怎么去做,不需要去管,只看结果。”

王治的神情忽然间变得和那日一模一样,那眼睛瞪的,像是看见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一般,他结结巴巴的说道:“主公,这样做,是否有些……太不近人情?太残酷了?”

王治用了一个很简单的办法,换位思考,如果是他在这样的条件下去训练,很有可能会死在秦岭山中,这根本就是无法完成的任务。

“没有什么人情可讲,你身为统军之将,这一点更应该清楚。平日里对将士的仁慈,就是对他们的残忍,在训练中受伤,比在战场上死去要好。这个该死的事实,不但你自己要心中清楚,每一个将士更应该刻在骨子里,记在灵魂中。”刘云折了一根干枯的草叼在口中,振声说道。

无数战争,血淋淋的教训就摆在眼前,从每一个士兵出发,去考虑全局的战场。

这,才是避免过多伤亡的基石。

再好的谋划,再好的刀剑,让一群草包去打仗,那绝对也会打成一坨屎。

王牌军团和杂牌军团的区别,可不仅仅在名号上。

王治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这个道理确实很深刻,他在以前也的确没有想过。

他是统兵之将没错,可在以前,这些将士春在田野,秋在战场,根本就谈不上训练。

能够在战场上活下来,完全靠的就是上天垂怜的运气。

人为刻意的训练,不但没有想过,也没有条件可以去执行。

但便是再有道理,王治还是觉得这样的训练,过于胆大了。

在那样的条件下训练,寻常士兵根本就不可能完的成。

要是出现伤亡,这个损失就太大了,而且还会伤及士气,影响大局。

“主公,可在这样的训练中,若是出现伤亡又该如何?”王治有几分忧心的问道。

刘云轻叹了口气,说道:“虽然我命令你不允许出现一个人的伤亡,那是瞎扯淡的。训练不死人,几乎是不可能的,尤其是这样的训练,山野之中,凶险难料,一切皆有可能。我们并没有办法去保证,不会出现一个人的伤亡,但你要相信每个人的潜力是无穷的。”

这话,王治听的不是很懂……

相信潜力,是个什么?但似乎有些道理的样子。

王治转念一想,既然主公这么笃定的认为,那就不妨试一试。

毕竟自家主公的决策,少有失误。

同时,他在心中也不由得暗松了口气。

原来不允许出现一人伤亡,只是吓人的,他还真给当真了,头发都差点愁白了。

“主公,我已经派出去了一万名将士,不若招回来,重新安排?”王治询问道。

刘云猛的看向了王治,一脸震惊的说道:“你可真舍得下本钱啊!一次就派出去了一万人?你丫的,围猎啊!”

王治被刘云这眼神瞅的一愣一愣的,心中满是茫然,这有什么错吗?

他还觉得一万人派少了呢……

刘云分外惆怅的拍了拍额头,真是要命啊,他怎么就摊上了这么一个将军。

听令行事还是挺好的,这要自作主张起来,真的挺吓人的。

刘云无奈的说道:“你这样吧,把那些士兵赶紧给我弄回来,从中先挑选一部士兵,作试练。皇甫显此时在汉中,你派快马告知皇甫显,让他安排人手,在汉中城中设立一处打卡点。士兵从长安分批出发,他们走什么道就不管了,到汉中打卡,然后再返回长安城报到。每名士兵只能携带三日口粮,规定时间十天!”

王治被吓的一愣一愣的,忙心中默记了起来,随后问道:“那若完不成又该如何?”

“完不成就来修路,替换原来修路的部曲。完成记军功,抵斩首二十。”刘云说道。

这什么事情都需要他劳心,刘云真他娘的觉得有点累。

王治这个二百五,一言不合就派一万人进了山,心是他娘的真大。

这哪是什么训练,简直就是派一万人进山春游去了。

看王治又欲言又止的想问点什么,刘云立马抬手打住,“就这样,剩下的你自己想办法搞定。身为一名统兵之将,四万将士的主将,你他娘的竟然什么事情要来问过我?你要这样下去,很快会被人挤掉的信不信?我任用将领的标准,那就是军功,你自个儿可给我掂量清楚。”

第一百章 闻人舞剑击京畿

王治如熊一般宽阔的身躯微震,目光有几分讶异的看向了刘云。

他也从来没有想过,他也是会被换的……

瞬间,王治心酸的像个三百斤的熊瞎子。

刘云的目光柔和下来,说道:“凡事多动动脑子,保持一颗学习的心。创业未半,万事不可懈怠。你想想,要是哪一天,那些年轻的将军站到和你一般的位置,你脸上光不光彩?你面对他们还能有什么威严?你曾是他们的主将,可你再面对他们的时候,他们和你平起平坐,觉得尴尬不?”

王治神色猛地一松,瞬间轻松了下来,他刚刚似乎是想多了。

一咧嘴,王治嘿嘿笑了起来,说道:“主公,老老实实的说,如果真要是那个样子,我真不会觉得尴尬,反倒绝对会很高兴。我汉阳军中,若能英才辈出,那可是天大的好事,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有什么好尴尬,不光彩的。”

刘云哑然失笑,他说了这么一箩筐的废话,有什么作用呢?

这头黑瞎子还是一句话也没有听进去,而且还完全的背离了他想要说的一个道理。

这事得怪他,绝对得怪他,真他娘得是无奈。

王治这个性格,刘云是真的喜欢,就是有时候太榆木,太疙瘩了。

糟心的很!

“这事剩下的你就看着办吧,以后别再跟我叨叨姜正练兵练的好,我给你的这个办法,也绝对的好,野生训练,练出来的都是铁血汉子。你要是练不好,自个儿天天领军棍去吧,就别酸别人了。”刘云摆了摆手,山风从指缝间划过。

王治点了点头,在心中默默回忆了一下刚刚所说的那些要领。

刘云的目光越过秦岭千重山,忽然说道:“闻人剑来了一个不太好的消息。”

王治神色一震,身体微微前倾,屏气侧耳的听着。

今天挨的骂有点多,他一下子乖巧的像个好学的孩子。

“他要去杀王允!”刘云说道。

他的声音很轻,传进王治的耳朵,就湮灭在了呼啸而过的山风之中。

王治讶然问道:“他杀王允这个老司徒干嘛?”

“闻人剑列了三条必杀的理由,有一个很直接的理由是,若王允为武将,手中握有兵权,便于董卓无二。这个理由,我是赞同的,但并不能是杀王允的理由。可惜,现在已经有些晚了,等我的命令传到洛阳,至少需要三天的时间,一切都来不及了。”

刘云的神色间带着一丝的惆怅,都不是省心的主啊!

曾今的流寇、游侠,现在手中有了属于自己的力量,有了权,他们本身的东西就开始慢慢的显露了。

闻人剑是一把确确实实的好剑,但最大的缺点是,太难控制了。

这把剑有自己很固执的一套行事标准,在猝不及防间,就会给刘云一个大大的惊喜。

如果杀了王允,刘云现在做作的一切打算,在长安的这一番布置,几乎就废了一半。

那还真不如,直接挥师东进,陈兵洛阳来的更为干脆一些。

顶着叛军的帽子,干的却是护国忠臣的事儿,不是刘云乐意,而是他把这一切的点都掐在以王允、袁绍为首的朝堂大臣手中。

一个在朝堂,一个在外,但每一个的影响力都是巨大的。

十数万大军陈兵函谷关以西,刘云就足以给这帮人制造巨大的压力。

只要这帮人给他一个名正言顺动兵的机会,他就可以直接挥大军掩杀过去,兵临洛阳宫外,以正义之师,收天下民心而勤天下。

但若王允死了,刘云想要的名正言顺,就会荡然无存。

他再兴兵,始终会是叛军,也不会再是扶汉,而是叛汉之贼。

毕竟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谁也不知道。

而扣在他和麾下十数万将士脑袋上的帽子,恐怕很难再摘得下来。

王治想的很认真,眯起的目光中,略有些空洞。

“主公,我思来想去总觉得,王允死了,好像并无大碍。”半晌后,王治说道。

刘云瞥了一眼王治,细说道:“表象上看起来,确实并无所谓,他们干他们的,我们干我们的。他们是正义之臣,我们是祸乱凉州的叛军,有关系那也是对立的。但这恰恰便是关键所在,我们既然放眼天下,你总不想后世的史书中,给我们挂个叛军的帽子吧?况且,汉室天下数百年,根基深厚,会有人反我们的。民心不存,军心不稳,崩裂会是随时的。”

“名”这个字虽然很好写,但影响真的很大。

刘云在这样的处境下,想要把这个字正过来,很难。

在整个天下的眼中,跟刘云划等号的,就是黑山军、黄巾军、凉州马腾、韩遂。

不知道汉阳内情,不知道刘云为人的人,若投军从戎,绝不会选择汉阳军。

“主公,既然已经为时晚矣,那就只能想办法补救了!董卓麾下部将李傕、郭汜率军扑向了洛阳,或许有机可趁。”王治说道。

他的那颗大脑袋迅速的转了起来,现在是真的有点眉目了。

“我也在想着他们,希望他们能给我一点惊喜,但我们真的不能把希望寄托在一群残兵败将上,很难成事的。别忘了,洛阳城中还有吕布这一员虎将,城外还有皇甫嵩、朱儁这二位,对付李傕、郭汜,他们现在有的是力量。瞧瞧之前的布置,多好,马腾家族镇守函谷关,姜正陈兵潼关、华阴,有这近十万的大军,这三人已足以应对。”

“有没有觉得这样布兵,很像是一把剑?一剑刺过去,就能挑起整个洛阳!王允把持朝堂,吕布把持洛阳,他们只要一犯错,我们就能在瞬间从叛军,变成正义之师,挥师洛阳勤王,一切就变得顺理成章,名正言顺了。”

“可若王允死了,还是被我们杀死的,那我们在整个天下的眼中,就彻底的坐实了我们的叛军之名,等着李傕、郭汜这两个混蛋,没戏的,他们估计已经被姜正收割的差不多了。”

刘云仔细一复盘,真的想打死闻人剑,好端端的干嘛非要去杀王允。

这**崽子,若不是看他真的有能力,刘云现在恨不得立马让这小子去枹罕放羊。

第一百零一章 天下士族

王治古铜色的脸一皱,奇怪的说道:“既然如此,主公又何须再忧心此事,有精兵十数万,可征天下!届时成王败寇,一切自是由胜利者说了算的。而在如今,不管如何做,恐怕也难堵天下悠悠众口,陛下金口一开,我们的叛军之名估计很难抹的去。”

刘云说道:“我们是有实力,可你认为黄巾军没有实力吗?泱泱九州,聚众数百万,那是真的百万,不是虚词。你还是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这天下,说白了,就是士族的天下。王允、蔡邕、袁氏等人就是士族的代表,也是人才的代表。”

“若无人才可用,无民心可用,我们还成个屁的事。即便我们可以自己慢慢培养,但这一切至少需要至少数年的时间,到那时候,估计一切早就黄了。很浅显的,没有人才,便没有了人心,又何来精兵强将?”

“你就瞧瞧现在这天下诸侯,成事的都是一方大员,州牧、太守为主,人家这是正统,脑袋上背的就是天下的民心,干再坏人家也信啊,你有什么办法。再瞅瞅黄巾军、白波军、黑山军,以及各地形形色色,杂七杂八的起义军,世人如何称呼他们的?叛军,造反的。我们也一样,都是农民起义,哈哈。”

这个世界,看似简单,其实很复杂。

汉阳归土于民,实行屯田法,讲人人平底,将士领薪,匠工拿筹,可在这一年多的努力下,影响到的依旧只是很少的一部分人,也就仅限于凉州南部、三辅、益州以北巴蜀之地,和整个九州天下相比,微不足道。

可那些士族阀门,一切依旧,甚至于比以前更残酷。

但他们一出手,效果却是刘云这般努力的数倍,这就是名与上层建筑所带来的区别。

杀王允事小,可对汉阳所带来的影响事大。

这个人他想杀就杀了,一点都无所谓,但这个名,对后期的发展太不利了。

这种人,必须得有一个恰当的,能够让刘云逆转处境的时机去杀,才杀的值。

刘云一点也不想如此的谨小慎微,可这个世界就是一个士族的世界。

士庶分流,犹如泾渭。

念及这些,就让刘云不由得想起了,曾经看过的一段经典台词。

《黑冰》里,王志文坐在铁窗下,对蒋雯丽轻声诉说他的一生,和他眼中的世界。

他说:“人是什么?从生物学的角度来讲,人是直立行走的无毛动物而已。但是在我看来,人就像一封不知道从哪儿发出,又不知道发往何方的电子邮件。就是这些电子邮件,组成了一个复杂的人类世界。”

“这是一个多么可怕的世界,他们把人分成三六九等,最高层的人,能够充分享受物质和精神的供应,然后随着层次的递减,供应就开始减少。最低层次的人通常他们接受的物质能量,只能勉强维持他们的生活。而精神供应,几乎是零。”

“他们习惯把人群分成罪犯和非罪犯,就是所谓的好人和坏人,并且由此衍生出一些高尚、卑鄙之类的概念。但是我告诉你,其实一切都是机会而已。穷乡僻壤的犯罪率低,不意味着那里的人就高尚,因为他们没有选择,没有选择,就不会有痛苦。”

“你知道权利是什么吗?权利决不是一纸公文就能让你荣辱升迁的某个职务,权力也不是让你实现某种人生价值的行为快感,权力的实质,看你在多大程度上影响和控制他人,乃至整个社会的精神生活。”

年轻时不想承认,但在今日,刘云将这一个一个字,放在眼前的社会,是那么的清晰。

士族门阀所拥有的权利,就是在这片蓝天下,最大程度的影响和控制着整个社会的精神,而且是深入骨髓的。

他是出云山上的草寇,即便他麾下精兵强将如云,在这片天下,也依旧抹杀不掉他这个出身,除非有朝一日,他成为那个制定规则的人。

汉阳在刘云的铁血治理下,规则变了,但这个天下的中心在中原,在洛阳。

诸葛亮六出祁山,并非是因为益州之地不好,而是因为那里是中原。

刘云是个穿越者,是一个本应无视这些规则的人,但时代便是如此,他会拖着人走。

人终归是适应环境而存活的,再如何张狂,能力再如何强悍的人,也避不开。

避开了,肯定是无法存活的。

时代变了,物质生活也变了,可《诗经》里的爱情和现在的爱情没有什么两样,和后世的爱情也没有什么两样,那到底是什么变了?

王治的话打断了刘云的空悟,他问道:“既然为时已晚,现在只能想法子去补救了?”

“不补救了!就这么摔吧,我一座城一座城的改,这个天下,我就不信不会变样。”

刘云抓了一把山间的风,嘴角的枯草,把他刻画成了一个山巅上的痞子。

“啊?”王治很诧异的叫道,这个转变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我在洛阳以西排兵布阵,张开了口袋,等着一个让我们站上权利的云台,以名正言顺的身份挥舞干戚的机会。闻人剑逼着我做了一次复盘,也让我忽然间有些矛盾了,有些想不通这件事了。”

“即便我们顺了这个名,勤王,勤了天下。在那些该死的士族口中,恐怕我们依旧是出身在出云山上的草莽,依旧是该死的叛军。既然如此,那何不如,直接铁血手段,让他们彻底的胆寒!让他们发自骨子里的害怕我们。这样,起码他们在明面上,不敢造次。”刘云徐徐说道,但每一个字中似乎都带着铮铮刀剑之音。

刘云在刚刚的一瞬间,想到了始皇嬴政,想到了朱重八。

不若,能效仿一点是一点吧。

若不是念在天下民心,念在未来,当真率性而为,这个叛军,刘云早就当定了。

在对垒皇甫嵩之时,恐怕就已挥师东进洛阳了,曹操不敢废的刘协,他都敢废!

第一百零二章 汉家天下

勤王,扶一把这将倾的汉室,刘云在之前就早已有了决定,可能不大。

但便是不做保皇派,刘云还是想再观望一下天下局势。

可以王允为首的这帮人,实在是有些过分了。

他一没攻陷汉室天下,二没劫掠无辜百姓,现在倒好,反倒他刘云这个除董功臣变成为了这天下最大的魔头,人人喊打。

还真有那么一点人善被人欺的意思,那这个好人,刘云就不打算继续做下去了。

闻人剑这把不听使唤的剑,做的确实有些气人,但也算是帮了刘云一把。

他干脆利落,看人不爽就想砍的作风,在这件事情算是治了刘云如皇甫嵩一般,遇事不决,特喜欢纠结的习惯,也让刘云在春风拂面下,想明白了一些道理。

王治听的有些热血沸腾,脸上都有了一丝醉意般的红,激动的攥起来双拳。

“主公,可是要兵发洛阳?”王治激动的问道。

结果,刘云非常肯定的说道:“不!”

“主公,这又是为什么啊?”王治愣住了,他实在有些不太明白,刚刚那番话,难道不是这个意思吗?还是说他真的没有理解来主公的意思?

刘云轻笑了一声,嘴角的褶皱间,隐藏着一抹冷酷的自信。

当他把这个在年关之后,就一直纠结的问题想通之后,现在放眼望去,整个世界忽然间都清晰了。

刘云说道:“洛阳以西如今尽在我们的手中,很安宁,洛阳其他三边,可是一边比一边乱,只要他们不打我,那我们就坐山观虎斗,先取益州!袁术等人曾有意推刘焉为帝,先把这老小子拿了。”

王治歪着头,三十度仰头,目光斜瞅着蔚蓝天空下的云淡风轻,他很不解。

“主公,如此以来,岂不是一切照旧?”王治嘀咕道。

他琢磨琢磨去,觉得刘云以一脸沉郁的模样,说了这么番话,最终的结果,好像依旧是什么都不做,继续做之前要做的事情。

刘云挑眉,说道:“哪里照旧了?起码我的心态,我的决定,变了!战略部署也变了,等马超率军前来,打下函谷关。姜正便可率军蚕食新城、梁县、阳城等地。既然我们群众基础薄,那就将步子迈小一点,边吃边消化,用铁血手段先行稳固已有的土地。打土豪、分地于民,这办法在汉阳管用,在其他的地方,就绝对高端。”

“而且打此刻起,洛阳怎么样,我也不打算管了。但我要开始杀人了,不但要杀王允,还要杀袁术、袁绍、韩馥等等,但凡和我产生利益冲突,挡我路的,一概不留!”

当一个极端之后,刘云似乎走入了另外的一个极端。

有一句话他还没有告诉王治,从此刻起,他要以汉阳为中心,开始打天下了。

王治嘴角一抽,应了一声,他现在听明白了。

可似乎并没有他什么事情了,全是姜正和九宫司的活儿。

他其实最想干的事情,就是一声令下,攻取洛阳!

可惜,又没机会了。

他似乎还是得练兵、修路,修路、练兵。

王治所以为的没有任何变化,其实真的变了,而且变得很多很多。

在暖阳映照山涧,野草初荣,山风呼啸的这个瞬间。

刘云不再去考虑刘彻、刘协,不再考虑这天下会如何对待他,也不去考虑天下的民心。

他将只关心汉阳,只关心信他的那些人和百姓。

汉阳军所踏过的地方,依旧属于大汉。

但将独立于大汉的版图之外,是他刘云的——大汉。

……

出云山。

万壑树参天,千山响杜鹃。

褪去冬装,换上新绿的山脚下,大片的麦苗绿莹莹的,一派生机盎然。

这是刘云初到这个世界上的小起点,运用了很多他所了解的新知识。

到如今,正如这成片成片的麦田,长势良好。

如今的出云山几乎是一天一个模样,用日新月异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

皇甫名虽然此时身在祖历,但出云山上的建造,一点都没有滞后。

自出云山下曾经的张氏坞为起点筑城,整座城池囊括了整个出云山。

现在要想上山,由外到内,要过整整三道关,

厚重的城墙,森严的守卫,将出云山防护成了一座铜墙铁壁。

整座城池,比之冀县城池都要坚固数倍。

四面八方,每隔三十里更有一座烽燧,将以出云山为中心的控制范围,向外延伸了整整一百二十里,每座烽燧常备兵力五十人。

在出云山上,最先落成的,是九宫司的府衙。

这个曾经连个具体地方都没有,本就十分神秘府衙,如今就变得更加的神秘了。

九宫司的府衙,建在了出云山中最深处,也是最高的落云峰上。

想要上那座峰,不但还要经过两道关隘,更要攀越一千两百二十六道石阶。

体力不好的人,站在下面看看就行了。

出云山上权利的象征,刘云住的地方以及议事的地方,正在兴建中,不过也已有了几分模样,初露它宏伟的一角。

皇甫名擅作主张的给各个关隘、宫殿都取了名字。

这座议事大殿,绝对是最有威严和特色的,名为:云霄殿。

刘云已经同意了,就是不知道玉皇大帝能不能同意。

但宫殿建的属实霸气,和千峰百嶂,曲径通幽的出云山相得益彰。

坐落山间,便是此时看去,已有了几分的仙气,倒衬得上它这个名字。

奇险的落云峰上。

一队黑甲士兵忽然出现,他们并没有走山上唯一的石阶,而是沿着悬崖峭壁以极快的速度翻越了下来。

王廷站在还散发着松胶味的木栏旁,望着这队甲士远去,放飞了手中的信鸽。

白色的鸽子,乘风挥舞着翅膀,在空中打了个转,飞向了东边。

成熟稳重了许多的王云儿,穿着一件淡粉偏白的曳地长裙,到了王廷的身边。

“希望云哥哥会喜欢这批甲。”王云儿清秀可爱的脸上,带着一丝的幽怨说道。

王廷转过身来,和煦的笑了起来,说道:“你是担心你的甲,我却在担心主公会否满意我精挑细选的这些甲士。”

第一百零三章?出云山上景

“仲父,这些士兵到底有何特殊的啊?我隔三差五的要爬这座该死的落云峰,小腿都粗了一圈,你就是不告诉我,太不近人情了。自打仲父你做了九宫司这司主以来,越来越不疼爱云儿了,云儿委屈。”王云儿撅着嘴,可怜兮兮的嘟囔了起来,作势欲哭。

看着侄女这般模样,王廷的心都快要化了。

这孩子也算是他看着长大的,如今出落到这般模样,他看着也欣慰万分。

只得无可奈何的说道:“云儿啊,非是我不告诉你,而是主公有令啊!九宫司一切事宜,绝不可外传。”

“仲父,那我还能算是外人吗?”王云儿气哼哼的说道。

这话说的,她那颗美丽的心都伤成了稀碎。

皱着挺俏的鼻子,王云儿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好似雪落桃花般惹人怜爱。

王廷抓了一把卷毛般的头发,他的脑袋实在是有点大。

一脸生无可恋般的无可奈何,王廷拍着手,说道:“云儿呀,要是按你这么说,整个出云山上可就没有外人了。小祖宗啊,别闹!我也是奉主公之令行事,这要是让主公知道了,你的面子他或许会给,但我的面子可就不一定了。”

王云儿撇了撇嘴,看王廷那般左右为难的样子,决定不再为难自己这位便宜仲父,她一脸不太情愿的说道:“那好吧,我也知仲父的难处,既然不说,那就不说吧,我还是继续去打我的铁吧。这两天,山上又来了十几个笨手笨脚的匠工,气得我这两天饭都没吃好,真不知怎么搞得,竟然会有那么笨的人。”

王廷心中松了口气,伸手拦住了正准备下山的王云儿,有几分忧心的问道:“云儿啊!你真的就打算一辈子打铁?最近卓钢不在,我怎么觉着你好像成了铁器作坊的首领了?卓钢私下里授意的?你一个姑娘家家的,做点女红,或者去制衣坊找个差事做这不挺好的嘛,为何偏偏就喜欢打铁呢?”

“我就是喜欢!”王云儿一脸傲娇的说道,“钢铁为兵器之基,和钱粮一般,都是云哥哥打天下的基石,我很喜欢花木兰的故事。云儿相信,只要不断的钻研,我定会打造出无坚不摧的刀,以及可以抵御无坚不摧的刀的甲。”

王廷眉头一皱,疑惑问道:“这花木兰是谁?还有,你这话说的怎么这么拗口呢?”

“哎呀,仲父你不懂,花木兰是我心中的英雄。仲父你就别管了,总而言之就是,我喜欢干这差事,我还要为汉阳军打造出世上最好的刀和甲!让他们穿着我打造的甲,拿着我打造的刀,大杀四方,替云哥哥打下万里河山!”王云儿挥舞着手臂,一脸气吞山河的傲娇。

末了,王允挥舞着手臂,调皮的笑道:“这话拗口吗?现在听来是不是一点也不拗口了?”

王廷不由得苦笑了起来,无奈的摇了摇头。

他觉着这可能不是真的喜欢打铁,而是爱屋及乌的喜欢。

这性子,跟他那位捡了便宜的阿翁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正准备下山的王云儿,忽然似乎又想起了什么事情,古灵精怪的凑了过来,悄悄拉了一下王廷宽大的衣袍,问道:“仲父,你消息灵通,知道不知道那马文鹭现在在做什么?九宫司的事情不能说,这件事情总该能说吧?我就想知道她现在在云哥哥的身边干嘛,也不多问。”

王廷古怪的看了王云儿一眼,同样的一脸为难,说道:“云儿,你可是给我出了个难题,就这事情你让我上哪知道去?自打她和她阿翁被主公带去长安之后,我就不知道任何消息了。我是掌管着九宫司,可也不是哪哪的消息,我都知道的。更何况,主公可不会向我奏报近况。”

王云儿不依了,抓着王廷的胳膊,使劲晃了两把,撅着嘴嘟囔道:“可仲父知道的总该比我多吧,你大概的猜一猜,主公和那女人会不会,就那什么……”

王廷没好气的眼睛一瞪,说道:“那什么啊?主公的事情哪里我们这些做下人的,能随便去猜的?这也就是主公仁义,要是换做其他人,你背后说这话,赶明儿脑袋就给你割墙上挂着。”

王云儿气哼哼的说道:“我就不信云哥哥真能忍心,把我这么一颗漂亮的小脑袋挂墙上。仲父,你就帮我猜一猜吧,便是云哥哥责问,也有我这小肩膀给你扛着,没事的。”

王廷没好气的一巴掌拍在了王云儿脑袋上,斥道:“瞎说什么乱七八糟的。”

“那你就给我随便说说嘛!”王云儿抓着王廷的胳膊,前后摇晃着撒起了娇。

便是王廷这种几近冷血的汉子,面对王云儿这么可爱的撒娇攻势,也有些架不住了。

主要,还是因为王云儿是自己的侄女。

这要换做其他人,说不定王廷真的会拔刀。

王廷很是无奈的败下阵来,说道:“好吧,好吧,那我给你随便说说吧。主公与马文鹭的事情,我确实无法确定,但以我的猜测,恐怕没有什么可能。主公对马文鹭是挺好的,这是没错,但主公这个人吧,有时候做事……还是挺冷血的,以大局为重。以我的猜测,在儿女情长和大局之间,主公是必定会选择大局的。他与马文鹭能做成什么,应该完全在于马腾的立场。”

王云儿如黑宝石般的眼睛,闪烁出了晶莹的光芒,望着王廷忽然邪恶的笑了起来。

“哇,仲父,你竟然在背地里说云哥哥的坏话。”

王廷一愣,好半晌才回过神来,一巴掌拍在了王云儿脑袋上,喝道:“忘恩负义的小东西,以后你别想再从我这儿得到任何的消息。”

王云儿瞬间一脸嬉皮笑脸的笑意,忙撒着娇说道:“仲父,我就是开玩笑的嘛!但我觉的你说的对,云哥哥对文鹭小姐,其实我也觉得挺狠的。马文鹭一直心系云哥哥,可云哥哥,嗯……就那样……反正我觉着不太好。”

“大人的事情小孩别乱插嘴,既然爱打铁,就好好打你的铁去。”王廷拍了拍王云儿的脑袋,转身下了山。

他有几分像是逃走的,王云儿大概就像是如今风靡汉阳的糖,太粘人,还不好应付。

他手下那些甲士,如猿猴般穿山越岭如履平地,根本就不走正道。

但王廷已上了年纪,那么玩已经折腾不起了,只能老老实实的走石阶。

在整个九宫司,这石阶,就好像是为他一个人而修建的。

王云儿赌气的瘪嘴盯着王廷远去,圆鼓鼓的脸颊,活脱脱就是一只仓鼠。

她低头看了看将自己的视线完全遮挡住的身体,嘟囔道:“我哪里是小孩子了,明明已经是大人了好不好!”

……

第一百零四章 长安谍影

李季圆滚滚的身影矗立在大帐的角落里,像一个大一点的下马墩。

他的神色间有几分惶恐,又有几分焦躁。

刘云终于批完了皇甫显,及各地县令、县长送来的奏报。

在地方民政的治理上,皇甫显如今已是得心应手,驾轻就熟,但他还是将一些大事附上自己的意见,送到刘云了这儿来。

其实刘云并不想看到这些,他只想看发展的结果,但该过目的事情终究还是得过目。

这些奏报,让刘云有一丝当皇帝的感觉,而感悟是,真挺难的。

舒畅的伸了个懒腰,刘云这才看向了一脸惶恐的李季。

“有什么事就赶紧说吧,你想等我处理完所有的事情再说,恐怕这永远不会有尽头。”刘云拍了拍案头还剩下一大堆的其他奏报,说道,“看见没?这一堆全部都是。”

李季一个激灵,像是忽然间睡醒一般,连忙走上前来,有几分为难的说道:“主公,卑下担心,说了之后,主公便无心处理其他的事宜了。”

刘云抿了一口比黄金还要珍贵的茶,说道:“李季,你执掌长安九宫司,做事怎么跟个娘们似的?你们这帮人最近是不是都吃错药了?练个兵把王治也搞成了你现在这般模样,说说吧,你这又是因为什么?”

刘云实在是有些想不明白,汉阳这些高层,近几日一个个的都有些不太正常。

好像……全特么软了,就连看他的眼神都开始飘忽不定了。

李季拿拳头揉了揉他浮肿的眼圈,似乎终于鼓起了勇气,说道:“主公,此事……说来其实有些话长,之前卑下曾向主公禀告过,有人暗地里调查我们长安九宫司之事。卑下将这件事盯的极其上心,派人暗地里仔细的查了又查,终于算是有结果了。”

“这是好事啊!你如此唯唯诺诺的干什么?既然已经有了结了,你的办事效率还是很值得肯定的,我也并没有给你规定事件,你无需如此紧张。调查的结果是什么?什么人干的?”刘云喝着茶,赞赏的说道。

这才过去了几天的功夫,就已经有结果了,李季办事的速度还是很值得肯定的,确实有两把刷子。

刘云以为,李季如此谨小慎微,是因为他觉得此事拖的时间太久的缘故。

李季的嘴角艰难的扯起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意,有几分艰难的说道:“可……也出事情了,长安九宫司于昨日在悄无声息间,折损人手九十九人。”

刘云脸上的笑意瞬间敛去,眉梢之上在转瞬间笼罩上了层层寒冰。

“谁干的?”

带着一片冰冷杀气的声音,自刘云的唇齿间缓缓而出。

李季被刘云的眼神吓得浑身一个激灵,连说话都带上了一丝慌乱,说道:“是……是一群游侠,但并非是一群普通的游侠,背后似有主使之人。”

“我问的就是主使之人!是确切的答案,而不是似是而非。”刘云怒声喝道。

九宫司是他最大的心血,在悄无声息间折损了整整九十九个人,好他妈整齐的数字。

刘云现在满腔都是杀人的心。

李季这个狗东西,竟然还吞吞吐吐,一脸的不知所措,真不知道干什么吃的。

李季被吓的呆若木鸡,连忙小心翼翼的说道:“那主使之人,目前尚未完全的确定,但有迹象表明,主使之人在朝堂之上,好像是司徒王允的人。”

啪!

刘云猛的一巴掌拍在了案几之上,怒声喝道:“李季!尚未完全确定?好像?这是你该说的话吗?你是吃干饭的吗?啊?!老子让你执掌长安九宫司,不是让你跑到这儿跟我说,这个好像,那个好像的,我要的,是确切的答案!是谁干的?!”

李季满身的肥肉一哆嗦,那一张油腻的胖脸瞬间越发的白了,慌忙跪倒在地,急慌慌说道:“主公恕罪,主公恕罪,实在是……那群人跑的太快了,等我们的意识到的时候,他们已经溜的干干净净的了。卑下只率人抓到了一个……一个十二岁的小娃娃,平日里是给那群人充当耳目,盯哨的,他也是无意间听那些人说起司徒公吩咐的话……之类的话。”

刘云的脸很黑,阴沉的简直能捏出黑水来。

“那他们是如何得知我们的人员布置的?”刘云强压下心中的怒火,问道。

跪在地上的李季,将如同小山一般的身体稍微挪了挪,口干舌燥的说道:“有我们人手的地方,也有他们的人手,而他们安插的更早,所以,我们的人手一有不对劲,就被他们察觉了。这是树下推测的,但事实,应该便是如此。”

又是应该,这个混帐东西!

怒气充盈到极致,刘云的面色反而缓和了一丝,他忽然问道:“李季,我待你如何?”

李季猛的抬头,绿豆般的小眼睛中一片迷茫,他不明白主公为什么突然间会问这话。

身体重重的伏倒在地,李季沉声说道:“主公对卑下的知遇之恩,卑下便是肝脑涂地,也无以为报。”

刘云站了起来,面无表情的取下了挂在墙上的佩刀,细细的打量着。

在这一瞬间,刘云似乎彻底的放下了心中的怒气,变得很淡然,很宽容。

忽然!

一声呛啷,宝刀出鞘,光可鉴人的寒光,在大帐内划过一道慑人的光影。

金戈交击之音犹存,六名只露出一双森寒眼睛的黑甲甲士,突然间涌进了大帐,寒刀齐齐出鞘。

李季顿时被吓的面无死灰,浑身剧烈的哆嗦了起来,急忙连滚带爬的到了刘云的脚下,声泪俱下的连连叩首,叫屈道:“主公,主公,卑下可是忠心耿耿啊!此事,我真的……真的一点都不知内情。这个事情发生之后,我就想尽了一切的办法去补救,可已为时已晚。那些人杀完了人,就已经撤出了长安城。长安城的各个角落,我的人手盯的很紧,非常肯定他们确实已经撤了,卑下也是无计可施啊!主公。”

第一百零五章?来自神秘力量的威胁

刘云挥手,让那六名甲士撤出了大帐。

代表了汉阳锻造工艺的精钢唐刀,光可鉴人的立在李季的面前,在那一尺刀锋中,李季可以清晰的看到他惶恐惊悚的模样。

“主公,我所说的句句属实,绝没有一句妄言,否则,我不得好死,被万蛇吞噬,被野狼拆骨,被……”

整个灵魂都在颤抖的李季,惶恐紧张的大声说道,他把自己所能想到的悲惨结局,几乎所有都喊了出来,听着的确是挺惨的。

但他很紧张,紧张到口干舌燥,让他的声音自烧着火的喉咙间喊出来,像是声嘶力竭的挣扎。

刘云寡淡的声音在他的头顶上方忽然响起,“李季,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九十九位兄弟,他们是如何一个一个在那茫茫人海之中找出来的?如果换成是你,杀了敌人九十九名暗探,你就会知足,并快速率人撤出苦心经营的长安城吗?这么整齐的一个数字,难道你就没有想过一些其他的可能?”

李季猛的一愣,绿豆般的小眼睛中忽然弥漫上了一层惊骇。

这一句话,犹如醍醐灌顶,又像是一桶滚烫的热水,猛然间浇在了他泛着迷糊的脑袋里,在瞬间浇醒了他惊惧弥漫的心灵。

“主……主公,你的意思是……他们根本就没有退出长安城?而是改名换姓继续隐藏了,九十九名,九十九名,难道……是长安九宫司中间有叛徒?这是敌人对于我们的威胁和警告!”李季忽然间大喊道。

刘云忽然间觉得自己很失败,怒气在胸膛间如同潮汐一般汹涌起伏。

这双手都有些控制不住,他真有一种想一刀砍了李季的冲动,这个蠢货!

现在倒是脑子灵光了,之前干什么去了?现在不觉得有些晚了吗?王八蛋!

“你还想到了什么?”硬生生的压下怒火,刘云问道。

李季扳着手指念叨了片刻,忽然拿手指在地上写起了人名,一口气写出了一大堆。

“长安九宫司在这两个月间进展太快,后来的人手几乎都未经任何训练,便安插到了各处。这里面有十二名什长,能够知道一部分九宫司在长安的布置,仅限于他们自己的部下,当然,也有可能他们之间有所勾连,互相知道了底。”

“而跟随卑下一同到达长安的人手,原本有六十九人,在被杀的九十九人之中有八人。剩下的人,都是与他们的曲长单线联系,原本每一曲有十个人,但后来的那些人因为未经训练,便交由原有的六名曲长统率。”

“如此,真正清楚长安所有人员位置的,只有卑下一人。而有权利知晓部分的,有六名曲长,十二名什长,总计十九人。不论如何算,卑下的嫌疑都是最大的,清楚整个长安九宫司的布置。此外,嫌疑最大的,是这六名最初跟随卑下的曲长,刘武、赵光、谷兰,这三人是王司主嫡系,平日里也未见任何异常。……”

……

就在刘云大帐的地下,李季似乎充分发挥了他的生意头脑。

将长安九宫司几乎所有的人员筛选了一遍,最后圈出了可疑的三个人。

而李季将这三个人圈出来的缘由,却很简单。

因为他们拉帮结派,暗地里的交情特别好,而这是九宫司所严令禁止的。

身为情报人员,一旦出现这种情况,就意味着问题。

在三个人的手中,掌握着长安七十名九宫司暗探的踪迹。

“主公,卑下请求彻查此事,可疑之人——四人!李季、陈勇、靳渊、单闯。”

李季站起来身来,很严肃的整理了自己紧裹在身上的衣衫,单膝跪地沉声说道。

刘云冷笑了一声,让他彻查?

他拿什么去查?这狗东西给他出的这什么狗屁难题。

九宫司的存在,本就肩负这一职责,现在可倒好,他们自己倒先折了。

步子迈得太大的弊端,此刻算是彻底的显露出来了,真是一件极其要命的事情。

刘云没有回应李季,慢条斯理的擦拭着佩刀。

李季保持着跪地的姿势,低着头,圆滚滚的脸上使足了力气,两颊罕见的耸起。

许久之后,刘云这才缓缓开口说道:“李季,你是打算成心为难我是吧?”

李季猛的抬头,那一双绿豆般大小的眼睛再次被惊骇弥漫,“主公,我绝不是这个意思!绝……不是!”

“可你也知道,九宫司本就独立于其他府衙之外,你让我如何去查?派大军将你们横扫了吗?”刘云问道。

李季再次缓缓垂下了头,这的确是一个事实,可他再想不出其他的办法,去证明自己的忠心。

刘云给了李季一个答案,“长安死了九十九名暗探,这个数字实在是太齐整了,这分明就是人家对你的警告。我不管你想什么办法,挖出隐藏在长安城中的那些人,是王允的也好,不是王允的也罢,为那些死去的兄弟报仇。这个事情你要是办不好,自裁吧。”

李季十分意外的看了刘云一眼,这样的处理,是他全然没有想到的。

他这一次前来,本就是来领罚的。

浓烈的感激挂在李季的嘴角,但他不敢高兴,死去的九十九名兄弟尸骨未寒,他们在看着。

咬紧牙关,李季重重颔首。

“主公,卑下这便去了!”

刘云摆了摆手。

李季没有说那些慷慨激昂的陈词烂地,一脸沉重的离开了刘云的大帐。

空寂下来的大帐,刘云的心情一点也不轻松。

洛阳、长安两地接连出事,这不是什么好兆头。

根本原因,完全是九宫司在势力扩展之时,步子迈得太大的缘故。

若完全是外部的原因,刘云或许还能轻松一些,但这一次的事件,很明显的有内部叛徒的踪迹,这是最让刘云感到膈应的。

千防万防,家贼难防!

本来,刘云并不喜欢在自己的麾下有锦衣卫这样的存在,但现在的局势走向,让他不得不去准备这一手。

提笔沉默了许久,刘云最终还是给王廷下了一道命令。

“启动四宫!”

第一百零六章 九宫司第四宫

四宫的存在,便是鉴察内部,包括九宫司和整个汉阳政系。

权利的平衡是一门大学问,社会发展到后世,这一门学问都还做不到完美。

刘云始终担心,将四宫挖出来,会让它的权利过大,出现一些无法避免的灾难。

但现在似乎不做不行,叛徒的出现,在现在这个社会太轻易了。

董卓、牛辅、孙坚等大名鼎鼎的历史大人物,曾经的结局,都是死在了叛徒的手中。

对于这些事情,刘云对自己的认知很清楚,他做的一点都不好。

于是,他现在只能在后手之后埋后手,在以后再去想办法填这些该死的坑。

大概人生就是遇到一个问题,解决一个问题,顺带填坑的过程。

……

洛阳城中的大清洗依旧如火如荼,董卓坟头的草都长出来了,但杀戮依旧未止。

那些曾经亲近董卓的人,不论官员,还是庶族,皆被安了各种名目,该砍头的砍头,该活剐的活剐,各种死刑法大概轮番用了好几遭。

洛阳内外,阴云密布,血流成河。

朝堂上下的大换血,是的确用血在洗刷,更迭。

而此时李傕、郭汜、张济三人会同樊稠、李蒙、王方等将,率军五万,合围了洛阳。

当战火燃烧,王允着了急,匆忙入宫向陛下禀报的同时,急令吕布率军迎战。

王允提袍掖袖,疾步上了德阳殿宏伟的玉阶,纹石柱下忽绕出两员羽林郎,拦住了他的去路。

“做什么?我见陛下有要紧之事,给我闪开!”

身形消瘦,颧骨凸起的羽林郎,忽然一声高喝,“奉我主令,诛杀奸邪!”

伴随着这道话音,他手中利剑猛然出鞘,划出一道寒光划过了王允的脖子。

锋利的长剑,只有一丝的凝滞,一颗苍老的头颅,就带着一道血箭滚下了纤尘不染的玉阶。

洁白的玉阶上猩红弥漫,像一副酣畅淋漓挥毫出的壮阔画卷。

只是看着有些渗人……

“首领,速撤吧!”

另一名羽林郎,看了一眼不远处快速冲过来的羽林郎,着急喊道。

“不可撤!我等驻守洛阳,戍军情机要之事,就当为公分忧!令其他的兄弟,紧守大殿,你随我进去面圣。若他愿为主公正名,诏主公进洛阳,此事便罢。若不愿,今日我便弑君!”身形消瘦的羽林郎,一身慷然赴死之姿,振声说道。

此人,不是别人,便是洛阳九宫司首领——闻人剑!

“喏!”那名羽林郎提剑一声沉喝。

江湖,养宽阔了人的眼界,也养大了江湖人的胆子。

闻人剑的胆子逆天的大,他手下这些暗探,似乎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迈着大步,闻人剑两个人,就这般仗剑走进了德阳殿。

外面的闹动,让德阳殿内早已一片大乱,几个小黄门紧紧的护着年仅十岁的刘协。

或许是在十岁的年纪,他已经经历过太多的事情,小黄门吓得屁滚尿流,但刘协却很镇静,稚嫩的面庞上,有着他这个年纪本不该有的稳重。

闻人剑提着还在滴血的长剑,迈着沉稳的步伐,一脸冷酷的上了殿。

“臣汉阳郡太守刘云麾下,九宫司洛阳处首领闻人剑,拜见陛下!”

闻人剑这个并不喜欢头衔的人,这一次将自己的头衔念的很清晰,也很严肃。

刘协看这二人似乎并不想着杀他,伸手推开了挤在他周围的小黄门,说道:“孤,听见了刚刚殿外的杀生,你为何杀了王司徒?”

“居心叵测之辈,未思家国天下,只想着党羽弄权,当杀之!”

闻人剑冷酷的目光,紧紧盯着这位孩童气未去的少年皇帝,斩钉截铁的回道。

刘协咬了咬嘴唇,又问道:“那你,可是来杀孤的?”

“臣还在考虑,我家主公分地于民,屯田救苍生,戍守边疆,杀国贼董卓,率十万铁骑荡平了凉州叛军。可陛下为何听信奸邪之言,将我家主公定为叛军?还请陛下作答。”闻人剑怒声喝道。

被他斜拄在地的长剑上,缓缓留下一道血流,在光可鉴人的地面上,画出了一副蕴满杀气的画。

刘协低了低头,问道:“刘云?他可是我汉室宗亲?此事皆是王司徒等人所提,孤并不知天下实情,没有人愿意跟我说实话,但诏书是孤名人拟的。你是否在等着孤的回答,然后再考虑是否杀我?”

“是!”闻人剑简洁的答道。

刘协咽了口唾沫,问道:“那你,现在还要杀吗?”

“放眼天下,护国之臣,非我家主公不可,陛下恐怕需要另拟一封诏书。”闻人剑说道。

刘协未做迟疑,便说道:“那,你说孤写。”

“陛下难道就没有一丝自己的主见?”闻人剑问道。

“孤的生死如今就在你的一念之间,我不应该有主见。”刘协小声说道。

即便他再如何的镇定,还是被闻人剑煞气逼人的气势给吓到了。

闻人剑说道:“可你应该有主见!为国之君,如何能没有主见?”

“那你说,孤判断。”刘协小心说道。

“可卑职刚刚已经说过了,我家主公一心为国,难道就当不得陛下一封诏书?”闻人剑忽然站了起来,大声喝道。

躲在柱子后面的小黄门,忽然间像是被追杀的鸭子,尖声尖叫着,冲出了大殿,似乎也顾不上去保护陛下了。

刘协也被闻人剑这突然的举动,吓了一挑,本能的伸手扶住了一旁小黄门的肩膀。

可那小黄门比他还要紧张万倍,都失禁了。

天下诸侯垂涎三尺的皇位之下,传来一股令人作呕的气味。

冷冽如剑的目光瞥了一眼那小黄门,闻人剑说道:“这是陛下的天下,谁忠谁奸,难道就如此难以辨别?难道仅凭亲近与否?”

面对闻人剑厉声的质问,刘协慌了神,目光焦急的四处乱瞟着,然而没有人替他回答这个问题。

他不得不用张皇失措的脑袋去思考,他确实想到了这个问题,这是错误的。

用亲近与否去判断是错误的!

第一百零七章?守着孤村的老妪

正如这位剑客所说,他一直以来,确实是用亲近与否去判断整个天下。

“那你家主公,就是刘云,真的是忠臣吗”刘协鼓起勇气问道。

闻人剑冷笑了起来,在这一刻,他有些失去耐心了。

和这位稚嫩的皇帝陛下相比,自家主公简直就是三皇重生,天下明主。

闻人剑有些后悔了,他觉得这么做,似乎并没有什么意义。

即便自己的主公愿意辅佐这位年仅十岁的皇帝,他此时倒是有些不太乐意了。

以主公之大才,来辅佐这糟糕到了骨子里的天下,实在是太可惜了。

闻人剑一根弦的脑子里,此时倒是想的挺多。

如果杀了这位小皇帝呢主公是否便有了驰骋天下,问鼎河山的机会

可,以主公之才,似乎并不需要他来制造什么所谓的机会。

那到底该杀还是不该杀呢

于是,闻人剑将这个问题抛给了刘协,他问道“陛下,你以为我是该杀你呢还是不应该杀你呢”

面色惨白的刘协咬紧了下唇,这是一个关乎他生死的问题,他镇定了下来,考虑的很认真。

片刻后,他猛的抬头直视着闻人剑如剑一般凌厉的目光,说道“若为天下苍生,孤该杀但若为汉室基业,孤不该杀”

“那好,我不杀你”

闻人剑扔下这句话,大步离开了大殿,没有意思的脱离带水。

执掌洛阳九宫司,反倒是让闻人剑身上侠的气息,变得越发的洒脱了。

洛阳再次大乱,以尚书仆射士孙瑞为首的一班大臣,紧张的稳固着再一次崩塌了的朝堂。

天下之殿,遭刺客登堂入室,公然斩杀司徒王允,这简直就是骇天下之大闻的事情。

但身在朝堂的众人,心中多少也是有几分清楚的。

如今的洛阳,又是什么洛阳呢。

守卫京畿的羽林郎,皆是吕布麾下,发生什么事情,似乎都是合理的。

偏偏死的人,确实和吕布关系匪浅的王允。

而此时的吕布,似乎根本就顾不上理会这朝堂之上的事,他在忙着守卫自己的洛阳。

李傕、郭汜领着一群残兵败将,到了洛阳城下,却似乎变得气势汹汹了起来。

麾战两日,双方交锋已有三次。

吕布竟只胜了一场,还是小胜,而两次大败,让他损兵折将近万人。

洛阳闹的轰轰烈烈,这一场大变故,在曾经的历史长河中,也偏了许多的方向。

与此同时,盖勋在眉坞却是大获丰收。

正如历史所记载的,眉坞之中,董卓藏有金子约三万斤,银约九万斤,其余珠玉杂物、锦绮绫罗更是堆积如山,不胜枚数。

而刘云最为担心的粮食,更是惊喜之中的惊喜。

盖勋大概估计了一下,眉坞之中的粮食,足以养活十万汉阳军整整三年。

姜正挥师大战于洛阳,眉坞对于盖勋而言,也不亚于一场大战。

为策完全,这里的部分财物,必须转送出云山,而这可不是一两下就能完成的事情。

接到盖勋的奏报,刘云一扫心中戾气,整个人一下子就畅快了。

当天下午,他就返回了长安城。

看了一圈宏伟依旧的未央殿之后,刘云带着两百名近卫,出发华阴。

除了李季这个狗东西,现在在刘云的眼前,一切局势似乎都是鲜明的。

当他的脑子里没有那么多混混沌沌的纠结,事情也就变得简单了。

长安九宫司之事,刘云一点也不想插手,李季能如何处理就让他去处理,处理不成,刘云就处理李季。

即便是再如何的讲仁义,刘云也深刻的觉得,如果长此以往下去,他就得过劳死。

而这也不应该是身为三军之主的他,应该去操心的事情。

长安九宫司被人暗杀九十九人,就该是李季需要考虑善后的事情,竟专程跑来跟他说一声,没治他,刘云觉得就已经很仁慈了。

此事能有一二,但绝不会有三。

越过秦岭这道大地但脊梁,大地的面貌,再次变得不同。

若天有九十九重,那在大地上,秦岭两侧就是两重地。

夜幕西陲之时,刘云率人走进了一处荒凉的村落,打算今夜在此暂作停歇。

中原大地,战火弥漫,几乎没有一座村子能够幸免于难。

这里,也一样。

放眼望去,约有百来户人家的村庄,一片荒芜。

田野荒废,墙倒宅塌,像是一座孤寂的人间坟。

除了在村口看到了一位拄着木棍的老妪,刘云再也没有看到任何一个活人。

这样的一幅画面,放在后世的恐怖片中,格外的应景。

应该说,这本身就是一个恐怖片。

守着荒村的老妪,用一根烧焦的木棍,在黄土上一遍一遍的写着天下太平。

他干瘪的眼角噙满泪水,却始终盼不来儿郎衣锦还乡。

刘云留给了那位老妪一些吃食,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安慰的话。

他,在这场战争中,现在也扮演着一位主导者的角色,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去安慰一位失去了儿子,失去了亲人的老妪。

可能,她的儿子们就战死在和汉阳军的作战中。

天子犹在,但威严不存,在这天下诸多的诸侯之中,刘云如今也算是一位上位者。

对于挣扎着生存边缘的普通百姓而言,刘云有很多很多想要去做的,但他能力依旧有限。

他不能给予任何承诺,也不敢说任何的大话。

荒废的庭院中,士兵点上了火堆,正在为刘云煮着茶。

在这样的环境中,能喝上一口热茶,已是绝对的幸福。

但刘云的心情一点也不好,甚至于,很悲苦。

他的眼前始终是那位老妪,向他伸出老树一般干枯的手掌,噙满泪水的眼眶中,满是哀求。

她没说话,但那如烛照般的眼神,说明着一切。

那位老妪,只是这世间无数人的代表。

在这九州山河上,此时,恐怕有无数的老妪,拄着一根烧焦的木棍,坐在孤村外,等着她的孩子回来。不管是衣锦还乡,还是蓬头垢面狼狈而来,只要还活着就好。

这悲惨的人生,他还能做些什么

刘云轻叹了一口气。

第一百零八章 黑姑娘

蓝田,这是一个在无数历史时期都非常出名的地方。

也铸造了如“蓝田日暖玉生烟”这般脍炙人口的诗句。

但现在的这个蓝田,和它所有的名气好像都挂不上钩,这所县治之下,尽是一个又一个几乎空无人烟的荒村。

高居庙堂之上,根本就看不到这世间真正的面貌。

只有行走山野,好的坏的,善的恶的,就全部显露出了它的形迹。

中原大地,不论是偏安一隅,还是对峙朝堂,这诸多手握权力的家伙,都想挣一挣。

可如今的中原,太不像是中原了。

刘云走过了半日,心中只剩悲凉。

比黄金还要金贵的一口热茶下肚,刘云从悲凉中走了出来,眼中多了许多的坚定,还有一丝汹涌如火的战意。

既然手握十万甲士,那就该护佑一境之民。

悲天悯人的情怀要有,但只有情怀并不能改变任何的东西。

怅然望月,那一张嘴和手中的笔杆子做武器,妄图改变天下,在现在这个社会并不能起到任何的作用。

将满腔的家国情怀装进心中,刘云开始盘算谋取中原,将自己的目光从这个孤寂的荒村,延展到整个天下。

不过,刘云没有看清楚下一步的谋划,却看到了一张脏兮兮的脸。

她藏在一堆蓬草后面,刚悄悄探出头来,就和刘云的目光对了正准。

看起来是一个极其瘦弱的孩子,她的反应倒是十分的迅速,和刘云的目光初一接触,就像是受到了惊吓的兔子一般,立马缩了回去。

“我看到你了,出来吧,我不会伤害你的。”刘云开口喊道。

护佑在刘云身边的近卫,顺着刘云的目光,才猛然间发现了不对劲,瞬间手中唐刀出鞘,警惕的逼近了堆在墙角的那一堆蓬草。

“小心点,别伤到人家”刘云提醒了一句。

这些近卫很忠诚,但下手可没有什么分寸。王廷灌输给他们的理念,就是拼了命去保护自己主公的安全,出现在刘云周围的,除了自己人之外,其他的不管男人、女人,还是大人、小孩,统统都是敌人

也不看他们手中到底有没有武器。

几名近卫还没有走到跟前,那一堆蓬草忽然被人从内挑起,一个精瘦的女孩子冲了出来,挥舞着双臂,大喊道“干嘛干嘛一个个穿的跟个黑粪球似的,手里拿着把破刀就厉害啊这是我家你们想对我一个手无寸铁的姑娘做什么是想杀人灭口,还是鸠占鹊巢啊”

几名近卫面无表情的围住了那姑娘,等着刘云的命令。

他们可不管是女孩子,还是一个能撒泼的女孩子,一切皆听令行事。

刘云看走了眼,他以为是个孩子,结果是个姑娘。

只是一身破衣烂衫,脸脏兮兮的,让她看起来像一个女孩子。

“你过来”刘云招呼了一声。

那姑娘挑衅的看了一眼面容冷酷的近卫,冷哼了一声,大甩着脚步走到了刘云的跟前。

近卫虽然放那姑娘过去了,但依旧没有放松警惕,继续虎视眈眈的护佑在刘云的身边,紧盯着那姑娘。

动手,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叫本姑娘过来干嘛”

面对刘云,这个脸上抹了不知道什么东西,黑的跟皇甫显有的一拼的姑娘,并没有丝毫的胆怯,大大咧咧,甚至于有些张狂的问道。

刘云手中捧着一口碗,有几分慢条斯理的喝着碗中热气腾腾的茶。

“这应该不是你家吧”刘云问道。

未料想,这姑娘一听竟然火了,瞪着格外突出,黑白分明的眼睛,喊道“这是不是我家管你屁事,反正我知道肯定不是你家。”

“你如何就知道这不是我家”刘云不疾不徐的问道,心中不觉有些好笑。

还有那么一点好奇。

主要是看这姑娘见到这阵势,不但没有丝毫的胆怯,竟还敢骂人,这可不像是小地方上的人干做的。

那姑娘冷傲的瞥了一眼刘云,非常坚定的说道“因为这是我家”

这个答案跟胡扯没有什么区别,刘云莞尔一笑,也不再去纠结,而是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结果,这姑娘丝毫都不买账,冷声说道“你一上来就问人家姑娘的芳名真的好吗”

这一颗大钉子碰的刘云脑袋都疼了,这姑娘,可真的是一个柴米油盐皆不进的姑娘,问个名字竟然都能被怼。

刘云被怼的有些郁闷,涵养也还没有到位,火气都快出来了。

“你知不知道我要杀你,并不困难,要救你,也并不难。”刘云跐溜喝了一口茶,说道。

黑着脸的姑娘,冷笑了起来,喝道“我知道你要杀我很轻松,瞧瞧这精甲宝刀,我这一根细弱的脖子,随便你砍反正我也活够了。”

“为何你没有听到我后面的一句话”刘云所说的是,他能杀人,也能救人。

然而,黑脸姑娘却丝毫不买账,冷声说道“收起你那道貌岸然的慈悲心吧,我相信你能救我,看看这些亲兵的装束,就知道大人非寻常人。可救我做什么大人杀之即可,若是大人能心怀天下,救一救这天下苍生,那才是真英雄。”

这话可是真把刘云的火气给怼了出来,他冷声说道“你连我是谁都不知道,为什么就敢断定我是一个祸害苍生的坏人正如,你连我是谁都不知道,凭什么就说我不会成为这个宅子的主人。”

那姑娘冷傲的同时,还很倔强,她冷声说道“因为似你这般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人”

刘云都被气笑了,这巨大的偏见,真是该死的偏见。

“拉下去砍了吧,别一刀砍死,多砍几刀”刘云扭过头来不再去看这小姑娘,冷声说道。

这一瞬间,让刘云忽然间想到了一句话。

杀了一个黑姑娘,世间还有千千万万个黑姑娘。

这此时此景,这应该是很应景的一句话。

真是风水轮流转,没想到,竟然有这么有朝一日,他会成为被说这句话的人。

自然,眼前这位黑姑娘是肯定不会说这句话的。

她放声大笑了起来,虽然声音听清脆,但带上痛恨至极的情绪,怎么也就不好听了,她大圣诅咒道“王八蛋,你会不得好死的一定会不得好死的。”

第一百零九章 傲慢与偏见

诅咒如果有用,刘云可能早就挂了不知道多少次了。

小时候,没吃没喝,顺手照料一下路边没人要的馒头,都要被诅咒死八辈祖宗。

这位黑姑娘的诅咒,和那些相比之下,分量实在差的有点远。

两个甲士上前,左右一扭,就把黑姑娘轻松制服,提溜着向外走去。

刘云想看一看这小丫头片子,慌乱无助的模样,结果他失望了,竟没有看着。

这小丫头,自始至终都高扬着小脑袋,一脸慷然赴死的模样,嘴角带着对刘云嘲讽的讥笑。

那模样,确实有几分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的架势。

“等会”刘云抬手喊了一声。

甲士停住了脚步,返身将那黑姑娘重又带到了刘云的面前。

“干什么,心虚了杀我一个小姑娘,跟捏死一只蚂蚁应该没有什么区别吧别劳心劳力的,看我这小脖子,一刀下去,百愁皆消,砍吧。”

黑姑娘一脸嘲讽的对刘云喊道。

那气势,看起来她似乎更像是一个手握甲士,身居高位的,而刘云是一个泥腿子。

这个年纪轻轻,就已经具备了泼妇和键盘侠两大特异能力的黑姑娘,刘云是真有些服不住。

爱呛就让她呛吧,刘云也不想去理会了。

“你走吧,我不杀你,不是我心慈手软,亦或者心怀仁义,只是不想草菅人命”刘云说道。

甲士听令,松开了那黑姑娘。

但黑姑娘这个时候却不依了,她大声喝道“你还不想草菅人命你敢说你没杀过人你敢说你没有杀过普通百姓,因为你们这些为官者而死的无辜百姓,不知几何现在在我的面前讲仁义道德,你的良心能过得去吗”

这个黑姑娘的难缠,大出刘云的意料。

围在刘云身侧的甲士,都有些看不下去了,握着刀柄的手,不觉有些蠢蠢欲动。

“我不杀你,但不代表我可以容忍你的无理取闹。我是什么样的人,你不配评价,也不是全天下的为官者,都是坏人,更何况我也并非是为官者。”刘云冷漠的说道。

他的火气,这个时候是彻彻底底的被激出来了。

被这黑姑娘给气的,刘云直接脑壳疼。

世上怎么会有这么不要命的黑姑娘,她图这一时的口舌之快能做个什么呢

这也就是遇见了他,要是遇见其他人,待遇恐怕早就升级无数倍了,她的下场绝对会很惨。

黑姑娘不以为杵,一提破成丝丝缕缕的衣袖,大大咧咧的往刘云面前一蹲,说道“好,那我给你个机会,你说吧,让我了解了解你”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刘云眉眼如刀,冷冷的盯着黑姑娘问道。

黑姑娘很镇定的说道“因为我是百姓天下万民之一。”

“你这样的百姓,倒是真的少见”刘云冷声说道。

“少见并不代表没有,既然你说我没有资格评判你,那你倒是说说,让我好好的评判一下你”黑姑娘煞有介事的说道。

刘云怀疑她是真的天真,还是无邪到了无知的地步。

他没有再搭腔,无视了眼前这位黑不溜秋的姑娘,摊开了随身携带的手绘地图。

草菅人命的事情刘云不做,但这个姑娘,他现在是真的看着烦。

“赶出去”

看着手中的地图,刘云冷冷的说了一句。

两名甲士立刻上前,提溜着那黑姑娘扔出了门。

片刻后,她不依不饶的声音,从破损的土墙外传了进来。

“还说什么没权利评判,我看你就是心虚,也就是一个虚伪的混蛋,分明就是不敢说。别以为你不杀我,我就会念着你的好,念你的人情,那你可就彻底的想错了,王八蛋。天下乌鸦果然一般黑,都是一丘之貉,没一个好东西。”

“有胆量做,还没胆量让人去说你还算是个男人吗别觉得天下所有人都是白痴傻子,也有长眼睛,长脑子的。你们这群祸害苍生的牲口,必将不得好死。你们的子孙,将永世受到诅咒。”

刘云的脑子要炸了,这个小混帐东西。

在这一刻,他真的想杀了这个憨批

“主公,要不然”近卫曲长弯下身来,低声说着,比划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

刘云叹了口气,挥手说道“随他去吧,这姑娘可能是受过什么刺激,所以才成了这般模样,看谁都不是好人。我们都是从百姓之中来的,草菅人命,残杀无辜百姓的事情,我们不能做。”

近卫曲长无奈的应了一声,退到了一侧廊下。

那黑姑娘骂起人来,天赋真的是非同一般,一口气骂了两刻钟,那气势竟然不见丝毫的减弱,真他娘的是逆了天了。

好在刘云这个时候已经有一定的免疫力了,她骂她的,刘云干自己的。

用手在手绘地图上大致的比划了一下,从此地到潼关,至少还需要一天半的时间。

在现在这样的物质条件下,这已经算是很近的距离了,但刘云依旧觉得漫长。

交通条件的不便利,对无数的事情产生了掣肘。

随便的一场战争,就能打个一年半载,而有一半的时间,是用在走路上的。

刘云现在就希望出云山上那近千名匠人,能够捣鼓出蒸汽机,铁轨这些真正的时代利器,让他早日摆脱用双脚丈量大地的苦修之旅。

这些东西的草图和基本的原理,刘云早就画了,现在是出云山的镇山之宝。

尽管刘云这个bug已经做了弊,但真正的发展依旧困难重重。

当然,希望肯定是要有的。

短暂停留了一宿,天刚蒙蒙亮,刘云就率队离开了这座他到现在还不知道名字的小村子。

好在,昨天晚上,那黑姑娘没有再开骂,让刘云在一堆杂草中勉强睡了个舒服觉。

现在刘云倒是习惯了在不管什么样的环境中,都能安然睡的下去。

想起刚上出云山那会儿,那个时候,是真他娘的难熬。

每日每夜,都像是度过了一个世纪那样的漫长。

现在的条件,虽然也一般,但好歹一切都是有希望的。

第一百一十章 烧人山

“主公,那小妮子在后面远远的跟着”

近卫曲长丁振快马走到刘云的身边,低声说道。

刘云闻言,扭头向后看了一眼,但天色只是刚刚有点发白,周围依旧一片漆黑,他几乎什么也看不清,更别说那位脸脏的跟黑夜几乎成为一体的黑姑娘。

“别管她了,随她去吧,我就不信她还能跟得上凉州宝马的脚力。”刘云说道。

这姑娘竟然跟着来了,刘云实在是有些搞不明白这姑娘的目的。

她到底是脑子有坑,还是说带着什么别样的目的

长安的变故,让刘云不由得去往这方面去想。

正如他是在紧密关注着皇甫嵩等人的形迹,或许也有人注意上了他。

这并不是没有任何的可能,用脏的跟乞丐一般的外表掩人耳目,用特别张扬的个性去掩饰掩人耳目的外表。

这一切看似格外突出的形象,又恰如其分的掩饰了她真正的目的。

刘云说者随意,但身为刘云的近卫曲长,丁振却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在启程之后,他特意派出了一支十人的小队断后,密切注视那名女子的形迹。

那个女人,让他的戒备之心提升了一个大大的等级。

若不是刘云严令不可滥杀无辜,那个女人,丁振早就除之而后快了。

只要杀掉,就解决了所有的麻烦,一了百了。

曙光自飘渺云层间,撒出了万丈金光,瞬间映亮了广袤大地。

春日的清晨,尚带着一丝的料峭清寒。

但并没有多少的冷意,反而让人不由得精神大振。

一支黑马黑甲的轻骑兵,像是一朵威压十足的黑云,快速穿行在荒废的官道上。

在这样的世道,见到当兵的,对于周遭的村民百姓而言,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但这样的军队,他们却很少见到。

有眼力的人,足以分辨得出,这是一支装备精良,强悍的精锐骑兵。

“奇怪哎,这群当兵的好像没有挂旗子”

“就是有旗子,你也不知道是哪里的,前几日那位叫朱什么的,有来募兵,该不会是他的部曲吧”

“不像,那位姓朱的,可不像是有钱人,他哪能有这样的麾下。其他的不认识,但我知道刚刚过去的那马,啧啧,都是好马啊”

“这支骑兵似乎是打西边来的,你们谁知道的多一点西边有谁的麾下”

“西边你说的是哪个西边”

“这话问的,西边还能有哪个西边,你死命的往西边想就是了,算了,算老子白问,我看你屁都不知道一个。”

“谁说老子不晓得的西边那不就是刘云嘛那位山上当山匪的皇室宗亲,听说最近连长安都占了。他占了,老子倒觉得合理,三百年前那地儿就是他家老祖宗的。这么多不肖子孙,以格老子的意思,我倒还是希望刘云那瓜娃子给占了。”

“不知死活的老汉,你说这话就不怕挨刀子”

“但西边好像真的就只有刘云了,洛阳以西,据说韩遂都没干过刘云那瓜娃子。”

“如果真是刘云,我希望他去做个皇帝我这人就信谣言,他口碑好。”

“你这话,怕是更要挨刀子奥。”

战马在大地上奔腾,百姓在围观。

很多高居庙堂的上位者,以为百姓是瞎子,是聋子,其实他们一点都不瞎不聋。

好在,这一点刘云在心中多少有点数儿。

也正是因为这点认识,即便座下是有良马之称的凉州马,但他的行程一点都不快。

刘云做了后世唐僧喜欢做的事情,遇见困难之人,总是想要帮一帮的。

一日的行程之后,距离潼关只剩下不到八十里,但刘云及两百名近卫随行携带的干粮已经捉襟见肘了。

这一道上对于百姓的帮助,都是粮食。

身处战乱的中心,中原大地上的百姓,比其他地方要更早的进入饥荒之年。

晚上,刘云并没有再进村寨,而是随便寻了一处有水源的地方安营扎寨。

看到那些没饭吃饿的瘦骨嶙峋的百姓,他就想帮,可再帮一下,他们今晚连晚饭就都没有着落了。近卫要随时准备应对突发情况,不能一天连一顿饭都没有。

就着热水,啃一个干饼子,这就是他们的晚餐。

刘云也不例外,只不过,他喝的是茶,这个待遇就比水要好了无数倍。

就在刘云率军安营扎寨,准备休息的时候。

不远处东边的山脚下,一群人鬼鬼祟祟的聚集在了一起。

一个脑袋剃的蹭亮,脸上连一根毛都没有的大汉,正在地上摆着石子。

“看着没这就是那伙当兵的,这就是我们。虽然他们刀好甲好,马也好。但他们人生地不熟,带头的,也像是个瓜娃子。安营扎寨往烧人山下安,这不是找死嘛。”

大光头摆弄着石子,对身边的兄弟们说道。

“可大哥,我仔细的瞅了瞅,他们得有二百号人呢我远远的看了一眼,那群人的眼神,可一个个都是杀人的眼绝对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主。”一兄弟有些胆怯的说道。

大光头反手一巴掌,拍在了那人的脑袋上,呵斥道“你个瓜皮,怂个屁他们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我们就不是啊两百个人,俺们没有啊瞧没瞧见,大哥这不是给你们安排战法呢嘛”

“那大哥你快说说,我们用什么战法老子太稀罕他们手中那刀了。黑黝黝的,还冒着蓝光,一看就是砍人的好家伙。我看拿那玩意去砍人,都不用用力,就能削脑袋。”浓眉小眼一口黑牙的汉子,露着猥琐的笑意说道。

大光头欣慰又满足的笑了,又往地上搁了一块石头,说道“瞅瞅,这就是烧人山。知道这山为啥叫这名吗”

“真的烧死过人呗”一汉子说道。

“你个瓜皮还懂一点,还就是真的烧死过人。以前一伙打猎的,好像也就是这么个时候,没吃的,就上山里寻去了。运气还不错,给逮住了几只野玩意儿,那帮瓜皮,一个个馋疯了,就在山里给烤了,先把自己的肚子填饱了再考虑家人。结果一把火下去,嘴里的肉没咬几口,火把林子给烧了,一群人就全死在里面了。真是一帮瓜皮,有吃的,先不想着妻儿老小,自个人先啃,不死他们死谁去。”大光头咧着嘴,深有感触的说道。

说道这里,大光头扫视了一圈身边探着头听的认真的兄弟们,警告道“你们这些个瓜皮,有了肉吃的,要是不先想着老子我,不先想着家里的妻儿老小,小心那天一把活下来,也给你们弄个山头出来。”

“那肯定不会了,我们肯定先想着老大,还有妻儿,哈哈老大,你这战法到底是个啥呀”一汉子打了头阵,率先表忠心。

第一百一十一章 乌合之众

“你急啥子急,战法,战法我这不是正在讲嘛!哎,我刚刚说到哪里了?”大光头生气的说道,但说着说着,却忘记自己刚刚讲到什么地方了。

“大哥,大哥,烧人山!烧人山!”

一担着棒的汉子挤进来,指了指地上那块最大的石头,大声说道。

大光头摸了一把他那明光瓦亮的大光头,骂咧咧道:“烧人山,烧人山,老子自然知道那是烧人山。对对对!说到烧人山了,这烧人山呐,在这个天干物燥的时节里,烧人是最好的。你们瞧瞧这帮瓜皮,上哪不好,偏偏选在了烧人山下安营,这不就是给自己找不死嘛。”

“那老大,具体的战法到底是如何?”担着棒的汉子,有些急躁的问道。

好奇的不止是他一个,周遭这七长八短的汉子,一个个的都有些急了。

听了老半天的烧人山,就是没有听到老大的战法具体是什么,大家的心里都跟猫挠似的。

“急,急啥子,没瞧见我正要说呢嘛!娶媳妇也没见你们这帮王八蛋,这么急着上坑头,一个个的。那些人虽然装备精良,但领头的绝对是个啥子,我们在烧人山上用火攻,绝对一烧一个准!趁着火势,一股脑杀下去,绝对稳赢。”

大光头不爽的骂道,他虽然话说的慢,但却是个不折不扣的暴脾气。

众人翘首以盼的战术,终于出炉了,一众七长八短的汉子,一个个都陷入了沉思。

有人抓耳挠腮,有人托腮沉思,有人拿着木棍在地上嘀嘀咕咕的乱画着,却不知道在画些什么东西。

这时,队伍中年龄最长的一位山羊胡老头,开口说道:“光头,这战术老夫认为不妥!”

大光头目光不爽的瞪了过去,问道:“你这老不死的,又有什么见解?老子这战术什么地方不妥了?”

“不妥的地方很多,虽然敌人安营确实在烧人山下,但靠近水源,火攻的威力将大打折扣。而且,这一支军马很明显非同一般的军马,绝对是精锐之中的精锐。老汉我说一句不好听的,我们这些乌合之众,想要战胜山下这支军队非常的困难。”山羊胡老汉蹲在地上,一脸凝重的说道。

大光头一听顿时就不乐意了,他斜着眼睛骂道:“你个老不死的东西,说的这什么丧气话,莫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的威风。”

山羊胡老汉斜瞥了一眼大光头,说道:“我们有何威风?难不成拿着这些棍棒红缨枪,去和这样一支精锐的骑兵战斗,还妄图轻松战胜?光头,人贵有自知之明,人家一个冲锋,我们恐怕就已全军覆没了。”

“这一支军队是从西边来的,在西边能拥有这样军队的,不外乎四个人!汉阳刘云、金城韩遂、长安皇甫嵩、陇西马腾。可惜,据说如今陇西、金城、长安三地皆是刘云的,而且刘云有一支近十万人的大军,此刻正在潼关一带。这支军队的身份,若老汉我猜的不错,恐怕就是汉阳刘云的麾下。”

大光头不以为然的说道:“哪又如何?只要剿灭了这支军队,我们瞬间便有了一战之力。不再如此跟过街老鼠一般东躲西藏,到时候有甲有刀,又有这上等的战马,老子看谁不顺眼就砍谁。”

山羊胡的一番话,让其他的人都有些若有所思。

但大光头并不以为然,他对自己的这一套战术战法,有着绝对的自信。

山羊胡冷哼了一声,说道:“以如此精锐的骑兵护送,你们以为那领头之人会是什么人?必是刘云麾下大将!便是我们侥幸真的胜了,你们有想过真的能经受得住刘云的怒火,十万大军漫天遍地而来,你便是埋进土里,他恐怕也能掘地三尺把你这孙给挖出来。”

大光头冷笑了起来,说道:“老不死的,我觉着你这胆子现在是越来越小了,若你老是怕这怕那的,那何必跟我们一起坐在这儿呢!回家做个老实本分的百姓,等死不是挺好嘛。”

“我是怕你这狗日得白死!”

山羊胡气哼哼的骂道,气的那一嘬小胡子都一颤一颤的。

大光头怒了,两道又粗又黑的弯眉,气成了两座拱桥,他猛的一把抓住了山羊胡的衣服,怒喝道:“你个狗日得,你全家都是,小心老子扒你家祖坟。还咒老子死,就是你千万次都死透透的了,老子也不会死。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了,要是不想干的,立马给老子滚蛋。”

山羊胡年纪大了,但骨子似乎格外的硬朗,他一把甩开大光头的手,喝道:“混帐瓜皮!让这些人跟着你去,那就是送死!不愿意干的,跟着我,老汉我给你们谋条活路。”

这一老一光头争锋相对的争执起来,只是苦了边上围成了两三圈的汉子。

大家都是有主见的人,但这个时候,却不太好判断了。

就在对面的烧人山山脚下,那些精甲精刀,还有上等的战马,大光头眼馋,他们也格外的艳羡,可他们也怕丢自己的性命。

一群七长八短的汉子煞有介事的商量了许久,最后分成了两个阵营。

大部分的人最后还是选择了跟着大光头,终于闯一条新路。

而剩下有差不多四十几号人,选择了追随山羊胡,他们更倾向于保住自己的性命。

大光头站起来,一脚踢飞了脚下的石头,目光扫过跟随山羊胡的那些人,冷声说道:“便是有朝一日,老子真的有肉吃,你们也甭想喝上一口汤,一群鼠辈!”

蹲在地上的山羊胡,微抬眼瞥了一下大光头,说道:“我倒是希望你还有命吃肉!”

……

刘云今晚睡的挺早,吃过晚饭之后,挑灯看了一会地图,就睡了。

接连两日马不停蹄的赶路,消耗了太多的精力,也一直没怎么休息好。

即便他现在的身体素质,和初来之时,已经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但依旧有些招架不住。在马上奔跑一整天,可比开一天车累多了。

丁振如同一尊杀气腾腾的门神,笔直的杵在刘云的大帐之外。

他的目光冷冷的盯着后面那座黑乎乎的荒山,那个不知死活的丫头,就藏在林子里。

也不怕这大晚上的被豺狼虎豹给叼走了,这小丫头片子,胆子倒是挺肥,丁振心里如此想到。

忽然,丁振的目光一凛,猛的看向了不远古干涸的河谷,轻吹了一声口哨。

声如鹧鸪,在黑夜之下,难辨真假,

两名甲士几乎没发一丝声响的快速走了过来,低唤了一声,“曲长!”

丁振没说话,用杀气毕露的目光示意了一下对面的河谷地。

两名甲士瞬间会意,点了下头。

第一百一十二章 黑夜中的刀

沉寂的营地,因为丁振的一个眼神,像是一名沉睡中的人,悄然睁开了眼睛。

刚刚轮换下去,准备休息的近卫,又悄悄的爬了起来。

两百人的近卫,以伍为单位,有的钻进了黑漆漆的黑夜,有的成为了大营周围看不见的暗哨。

甲不离身,枕戈待旦的他们,随时准备行动已经成为了一种,和吃饭喝水一样的本能反应。

不需要做什么动员,也不需要过多的命令,一个眼神就足够了。

这也是他们这大半年训练,和不间断的作战得来的结果。

整个营地之中,剩下唯一安睡的,只有刘云。

累了两天,他睡的挺沉,外面发生了什么,他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一群人摸着黑,悄悄的钻进了那座形状好似坟茔的烧人山。

影影幢幢的人群,唯一勉强能看见一点的,只有一个蹭亮的光头。

除此之外,伸手不见五指!

站在烧人山半山坡,正好能够看见刘云的大营,可以将大营中的一应布置尽收眼底。

这一群人,不是别人,恰巧便是大光头所带领的一群山匪。

打家劫舍他们很擅长,已经做到熟门熟路了,但打劫军队这是头一遭,不过大光头有这个自信。

站在山坡上,大光头左左右右,前前后后,反反复复的抓挠着他那颗蹭亮的大光头。

他盯着山脚下大营中那几盏火光,已经看了许久。

他将自己的战术,仔细的比较了又比较,没有发现任何的破绽,绝对的万无一失。

“准备的怎么样了?”他返身低声问道。

林子里,一群人三三两两为一组正将草垛捆扎成球形。

生怕山下的敌人发现,他们连火把都不敢打,只能摸着黑干活。

可能他们最大的优势也就在这里了,习惯藏匿于山野,在夜晚之时行动,他们相比于常人,更适应黑暗。

在这群忙碌着的黑影不远处,一张抹的脏兮兮的小脸,正好奇的朝这边张望着。

那颗足有几十年的大榕树,将她的身影藏的严严实实,唯一露出来的,就那张精致的小脸。

忽然,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在她的身侧响起。

她悚然一惊,像是受到了惊吓的兔子,连忙将自己的身体缩进了树丛之中,伸长了两只耳朵,屏气凝神侧耳倾听着。

不远处的脚步声实在是太轻了,若不是地上有厚厚一层堆积的落叶和枯枝,便是耳力再好的人,恐怕都极难听见。

躲在树后的女子,小心的听着,心中微微一动,似乎是有三个人的样子。

他们是一伙的吗?女子不由得想到。

他联想到了不远处那群正在捆扎草垛的人,难道是他们放出来的暗哨?

可又有些不太像!

那群人做的也挺隐秘,但总是显得有些粗放,不得章法。

尽管没打火把,但他们的动静还是有些大了,在她这里,都能听得见他们的谈话声。

而从下面山坡悄悄摸上来的这几个人,不但没有一丝的说话声,就连脚步都放的极其的轻,就像是隐匿在黑暗中,准备猎食的狼。

女子的小心思快速转了几个圈,她悄悄的探头看了一眼山下汉阳军的营地。

那个王八蛋的营地里,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这太反常了,跟着这些人一天多,女子心中早有了一些判断。

那个王八蛋可不像是马虎大意的人,他是个王八,活的也像个王八,很是谨小慎微。

难道刚刚上山的是他的人?

就在藏在树后的女子这般想的时候,她忽然觉得脖子上一凉,像是落了一滴水。

但那肯定不是水,女子非常的肯定,锋利的冰凉,让她浑身的汗毛瞬间炸了起来。

她知道那是什么东西,缓缓的扭头,她看到了脖子上的东西。

一把带着花纹的黑色长剑,剑刃上像是裹了一层霜,泛着寒光。

隐约间,能看见剑身上的两个字:鹰卫!

这是他们的身份,也是他们的身份象征。

“大哥,你听我解释一下怎么样?”女子小心翼翼的说道。

身侧的男子用低沉的声音说道:“你现在最好别说话,老老实实的闭嘴。”

“好,好,我闭嘴!”女子举着她那双无处安放的手,连忙小声说道。

在这一瞬间,她的心中顿时明了了,这些人就是山下那个王八蛋的手下,是来对付山上那群山匪来的。

可他们是怎么发现的?又怎么做到这悄无声息就出现的?

一个个的难不成是鬼?真邪门!

女子百思不得其解,这人走到她的身边她竟然丝毫都没有察觉到,这太不可思议了。

不过,这人似乎并没有打算要杀她,这让女子稍微的松了口气。

就在这时,她又听到了几道极其轻微的脚步声,走路的节奏和之前那些人几乎一模一样,他们并没有在此处停留,而是迅速向前方移动。

一声惨叫,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极其突兀的划破了山林中寂静的黑夜。

他们已经动手了!

女子心中明了,但他一点也不敢动。

其实,她原本也没想着要做什么,她就是好奇来看看。

跟了这群人这么久,她还是第一次看到他们打仗杀人。

但只看了这么一下,她就有些后悔了,也被吓到了。

这些人,还算是人吗?

女子敢肯定,那些土鸡瓦狗根本没有看到敌人在什么地方。

大光头确实没有看到人在什么地方,当惨叫声响起,他的心猛然突的一下。

“发生了什么?发生了什么?”他压低声音急忙问道。

“不知道啊老大,我们没事啊!”

“对啊,反正我没事。”

“谁出事了?说一声。”

“是不是不小心被蛇什么的咬到了?”

……

“都给我闭嘴!”大光头压低声音喝了一声,继续问道,“谁他妈出事了?说话!”

但当大家都闭嘴之后,周围一下子就变得安静了,没有人坑一声。

大家好像都没有出事,这反倒是让大光头一下子有些心慌。

以他行走江湖多年的经验,此事,很反常,他的直觉非常的不好。

“啊!救……”

突然,又一声惨叫响起。

寂静如死的暗黑丛林里,每个人都在屏着气,仔细的听着。

这突兀的一声惨叫,让他们的脑子轰然一震,瞬间汗毛倒竖,不由得紧张了起来。

刚刚那一声惨叫,他们甚至于能听到喉咙里咕咕冒血的声音。

一下子,周围的黑暗不再是他们值得信赖的护身符。

他们的眼睛四处乱瞟着,看什么都像是一把黑乎乎的刀子……

第一百一十三章 汉阳鹰卫

将草垛扎成一个个的球形,再浇上油,从这山坡上滚下去,火烧汉阳军营地是大光头称之为完美的计划。

但现在,每个人都无心去扎草垛。

他们的神情格外紧张,用高度戒备的姿态举着手中的武器,像一张张紧绷起来的弓。

在这影影绰绰,重重叠叠的黑暗中,一切都像是敌人手中的刀。

林地上一百多号人,却安静到几乎连一丝的声音都没有,只能听见一阵比一阵粗的呼吸声。

“呜……啊!”

一声非常低沉的惨叫声,再次响起。

听起来似乎是被人捂住了嘴,而发出的惨叫。

大光头心中一颤,忍不住有些上火。

“他妈的,是谁在这里装神弄鬼,给老子站出来!你倒是看看老子能不能把你大卸十八块!”

手提着一杆红缨枪,大光头威风凛凛的大声喝道。

他的声音在漆黑一片的林子里传出去很远,但没人回答他的话。

矮小的汉子,小心翼翼的提醒道:“老大,不可声张,不可声张!这要是让山下的家伙们听到了,我们都跑不掉,得死在这儿。”

严重上火了的大光头,有几分不管不顾的意思,他骂骂咧咧的喝道:“你怕个屁!听到了又如何,便是正面相对,难不成我们会输?”

矮汉子等人面面相觑,虽然嘴上没敢说,但内心禁不住的嘀咕。

是真的会输!

趁着这月黑风高之时,搞点小动作偷袭,或许还有可能。

但正面对战,他们压根就没敢想。

一群拿着棍棒的流民,去打装备精良,征战无数的精锐骑兵?这有点像笑话。

大家对自己的认知还是比较清晰的,可作为首领的李大光头似乎并不这么觉得。

大光头的话音落下没多久,林子里面忽然传来一阵很细微的脚步声。

紧接着,一道声音响了起来,“那我给你正面对战一个机会!”

众人心中一紧,连忙循声看去。

只见就在他们的不远处,出现了一队人影,隐约间能看见他们似乎站成了一排。

林子里夜色太黑,大光头等人根本看不清这群人的相貌衣着。

唯独能看见的,是他们手中的刀。

在微弱的光亮下,闪着摄人心魄的寒光。

“既然你们有胆量夜袭我军大营,那我也给你一个扬名立万的机会!某乃汉阳鹰卫曲长丁振,对面的,可以报上你们的名号了。”

黑暗中,这一道声音冷冰冰的,像是冬日里的一块寒铁传了过来。

大光头猛将手中红缨枪插在了地上,振声喝道:“我还以为是何许人也,原来是一群瓜皮。瓜皮儿,听好了,你家爷爷我乃是皇甫将军麾下,立刻束手就擒,爷爷我兴许还能饶你们一死,若负隅顽抗,死路一条。顺带告诉你们,你们这一支区区百人的孤军,已被我大军合围了,你们,是没有生路的。”

对面的丁振看不出什么表情,但大光头身边的几人,却被自家老大这番话语给震到了,一人很是小心的低声问道:“老大,我们撒时候成了皇甫将军的兵吗?那人只听过名,连个人长啥样都没见过咧!”

“你给我闭嘴!”大光头悄无声息的一脚踹了出去,低声喝道。

大光头很恼火,他诈敌人的计策,差点被身边这几个混账给毁了。

听了老大的命令,其他几人尽管没再吭声,但心里也还是泛着嘀咕。

“这位兄弟,你谎报家门对于他人而言或许会有些作用,但对于我们,我劝你还是省省吧,皇甫将军恐怕此时没精力将部下撒到这个地方来!”

黑暗中,丁振的声音传了过来,伴着一丝冷笑。

在这漆黑一片的夜里,五步之外,人鬼不分。

如果说是其他人,丁振或许就相信了,可对面这几个愣头青,偏偏就说个皇甫嵩。

这倒是正中了丁振的下怀,皇甫嵩被姜正的大军堵成了肉夹馍,现在往潼关一带撒兵,他恐怕真的是想找死。

一代人杰,如今的处境,可一点都不好。

大光头还是有些自信,他在诈敌人,他觉得对面的敌人也在诈他,于是他喊道:“兄弟,信与不信在于你,然而事实就在你的眼前。此山名为烧人山,便是我家主子替你们选好的埋骨之地。”

打赢这些精锐的将士,李大光头现在并没有了那么多的自信,他只想令其退兵。

能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连杀他数名手下,他们的实力已经能看得见了。

“愚顽之徒,既然如此,那就别浪费时间了。”丁振的声音冷冷的传了过来。

几乎是在丁振话音落下的瞬间,接连起伏的惨叫声忽然响起。

隐约间还能听见一阵轻微的刀锋划过皮肉的声音,噗呲,噗呲……

这声音,完全可以辨别出刀锋的锋利程度。

寂静的深夜山林里,在眨眼之间变成了一座修罗场。

万物寂籁的深夜,惨叫声被放大了数倍,变得格外的清晰辽远,传出去很远很远。

李大光头傻了眼,这不是他想要看到的局面。

他将这些敌人一再的高估了,但还是有些低估了,原来竟不止对面站的那一排。

就在他们的身边还藏了人,不然杀人的速度不可能这么快的。

李大光头傻眼了,也慌了神,慌不择路的就往外跑。

成片的惨叫声,让他再也想不出其他任何的对策,他现在只想逃命。

也只顾上自己逃命!

还活着的马匪,别说和汉阳鹰卫打了,逃跑都跑的慌不择路。

一群人瞬间作了鸟兽散,四散逃走。

汉阳鹰卫一出手,这一群气势汹汹的马匪,就像是被踩了一脚的积水。

首领也顾不上了,身边的袍泽也不管了,先逃自己的命为上。

逃的逃,杀的依旧在杀。

在这漆黑一片的烧人山上,丁振早已为这一群马匪布下了一张网。

一群令他们无处可逃的天罗地网。

鹰卫人数虽少,但为这数百人的马匪结一张网,还是足够应付的。

马匪的逃跑,注定只能成为枉然的挣扎,也只是让他们稍微多活那么一口气而已。

第一百一十四章 马匪的家国

作为这一支马匪的首领,李大光头有自己独得的一份荣幸,他没死。

而是,被抓了!

随同他一起被抓进汉阳军大营的,还有四十多人,他剩下的所有兄弟,全部战死。

对于他而言,这是一场非常惨烈的战事。

自打上山以来,他从未如此狼狈过。

李大光头看着肃整的汉阳军大营,满心懊悔,他现在觉得真的应该听山羊胡那老不死的话,精锐的敌军,便是人数极少,也不是他们能够轻易应对的。

亡羊补牢,为时未晚,可对于他而言,一切都已经晚了。

李大光头丧气的垂下了头,等着属于他的裁决。

点着一盏油灯的大帐内,李大光头被带了进去,被身边那个冷漠的家伙,一脚踹在了膝盖上,猝不及防间四体着地趴在地上。

李大光头没法子生气,也不敢多嘴,他还想活着。

他艰难的扭了扭身体,像一只吃撑了的蛆,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挺好奇那一盏油灯是用什么做成的,怎么可能会那么的亮?让整个大帐内的一切都可以看的清清楚楚的,包括坐在桌案后那位年轻的将军。

这一辈子,他是第一次看到那么亮的油灯,虽然他也没有见过几次。

那位年轻的将军,是真的年轻,看起来应该都可以做他的儿子了。

“小民李大光头见过将军!求将军饶命,小的实是无意冒犯,奈何生计实在是太难混了,只好出此下策。小人手下一帮兄弟都要吃饭,还有妻儿老小要养活,小的,真的是实在没有办法。”

李大光头情真意切的开始了诉苦与求饶,求生的念头很强烈,可他再也想不出其他的理由。或者说,他没有其他的资本,能说出来让这位年轻的将军饶他一条性命。

那位一直低头在纸上写写画画的年轻将军,缓缓放下了手中的毛笔,问道:“你就叫李大光头?”

“回禀将军,我确实是这么个名字。打我记事起,我的父母据说就已经死了,而那个时候我便是个光头,他们一直这么叫我,我也没再给自己换个名。”李大光头说道。

李大光头,这么奇葩的名字,刘云还真是头一遭听到。

但在这个物质贫敝的社会,这样的名字,其实也比较正常。

有正儿八经的名和字的,都属于是有点家底的。

普通百姓之家,孩子的名字,真的是要多草率就有多草率。

就像刘云印象中父辈们的名字,狗剩、拴狗、拴蛋……

只不过,在这个时代,普通人的名字比刘云所知道的那些贱名还要贱很多。

刘云搓了搓手,看向了李大光头,说道:“我叫刘云,现在勉强是汉阳郡守,我有几个小问题想请教一下你,如果你能回答得上来,我可以饶你们一命。”

李大光头猛然间愣住了,呆呆的看着刘云。

此时此刻,他的脑子里面像是满天星斗一般,旋绕着刘云的名字。

刘云,刘云……

眼前这位年轻的将军,竟是如今声震天下的汉阳郡守刘云,手握十万精兵,一统凉州中南部,攻克长安,而后挥虎狼师逐鹿中原的刘云。

李大光头瞬间真的想死,他的胆子挺大的,但在这一刻,再大的胆子也都被吓破了。

那一张本来还挺好的脸色,在这一瞬间成了惨白色。

李大光头不由得想起了山羊胡那个老家伙,这老不死的东西,真的是乌鸦嘴啊。

这一支只有两百人的军队,的确是打西边来的,也的确是汉阳的。

可他妈的谁知道,带军的竟然是汉阳郡守刘云。

李大光头有些庆幸自己没有赢,不然,他便是逃到天涯海角,也恐怕会被剥皮抽筋,享尽世间最酷的刑法。

但转念间,李大光头又觉得自己这想法太扯淡了。

座上坐着的是汉阳之主,他的身边便是只带了两百个人,那也绝对是汉阳军中最精锐的两百人,事实好像就是如此……

就是人家带上十个人,估计也不是自己这些人能随便斗得过的。

汉阳之主的谨慎,那也是出了名的。

李大光头此时的那个脑子啊,就像是一滩极速旋转的浑水,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都每一个想法连他自己都琢磨不清楚,想的到底是什么。

那些令人惊叹的想法,在他的脑子里面只出现一个瞬间,就又被其他的想法,给冲刷掩埋过去了。他的整个脑子里面,唯一长久延续的,就是震惊和惊吓。

眼前这位年轻的都能当他儿子的将军,竟然是汉阳之主刘云,世上还有比这更扯淡的事情吗?

许久之后,李大光头的脑子才稍微清醒了一点,想起了刘云刚刚说过的话。

仔细琢磨了一下这番话,李大光头忽然间有些惊喜。

回答几个问题,就能放了他们?

回过神来的李大光头,忽然间有一种被幸福神光笼罩的感觉,这简直就是世上最好听的几句话。

“刘府君,你要问什么随便问,大光头要是知道的绝对老老实实的回答,一个字都不诓人的,我要是骗了你,我……我不得好死!”

为了证明自己说的话是真的,李大光头咬牙切齿的发了誓。

刘云轻抬了下手,说道:“你没必要发誓,我要问的事情其实要说简单,也比较的简单。说出来你内心真实的想法,和真正知道的就行了。”

李大光头重重点了下头,乖巧的简直不能再乖巧了。

刘云提笔问道:“你们为什么会想着造反?”

这个话,问出来其实是有些白痴的,但刘云觉得很有必要问。

如今天下纷乱,百姓造反,有人是日子过不下去造反了。

而有人是成心想要在这乱世里谋个身价,趁混作乱。

还有一部分是看着别人造反,他也就想造个反。

乱世,百姓造反的出发点可能大致趋同,但理由,绝对不是那么单一的。

李大光头毫不犹豫的就说道:“刘府君,大光头就说实话。以前俺们也是老老实实种田吃粮的,也没想着干这杀人越货的勾当。可我们不干,有人逼着我们这么干,尤其是今年来,只要是有点林子能藏人的山上,那就有马贼。后来,我和一老家伙一合计,干脆也上山算了,别人不种粮,我们好不容易种点,完全是给别人种的,费这功夫干甚是吧。”

“为什么不想着去保卫家园,而是去抢劫呢?”刘云问道。

“府君有所不知啊!我打个比方,如果桃花盛开的时候,下上一场雪,花都冻死了,偏偏你家的桃花躲过了一劫,结桃了!整个坞里的人,肯定都会盯着你家那颗桃树。到那时,别说吃桃子了,可能树都会被狠人给挖去种他们家了。”李大光头唾沫横飞的说道,“府君,我这也不是说你,就是……就是那什么来着,打个比方。”

后知后觉的李大光头,不由有点紧张,因为拿刘云打了个比方。

第一百一十五章 乱世与人心

刘云很承认,事实确实就是如此。

东野圭吾曾在《恶意》中写道:这世间唯太阳和人心不能直视。

乱象之下,一切人心被显现的淋漓尽致。

有人避世不出,渴求着桃花源;有人将乱世作为发家的良机;有人提起屠刀,便开始了解放天性……

在种种光明与黑暗犬牙交错的世间,更多的,是挣扎在生存边缘的普通人。

刘云说道:“如果我给你一个机会,一个可以让你重归田园,重归家庭的机会,你会不会愿意?”

尽管这个答案,刘云大概其实能够猜得到,但他还是想听一听李大光头的说法。

刘大光头闻言愣了一愣,这个在刘云看来比较简单的问题,他思索了许久。

几个呼吸之后,他这才说道:“刘府君,若是真有这样的机会,俺自然是愿意了。只是现如今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机会呢?我的机会在别人眼中那同样是机会。若我一直呆在这山林中,直到乱世平息,我还能撑着这一口气狠劲混口饭吃。可要是身归田园,做回好人,那别人肯定就会把我当饭给吃了。”

刘云并没有对李大光头这个答案做出什么评价,而是接着问道:“你以为这乱世什么时候才能平息?”

这是两个前言不搭的问题,但其中同样有着很深的关系。

李大光头嘿嘿笑了起来,谦谨的说道:“刘府君,这个哪是俺能以为的,我也猜不着啊!以我的认为,那自然是越快越好。可谁知道这仗要打到什么时候去,反正我恐怕是看不见了。现在皇帝陛下年幼,身边可是围了一大群的狼,甭听嘴上吧唧吧唧的说着不想当皇帝,可哪个又是真的不想?”

李大光头一不小心又嘴快了,他讪笑着看向了刘云,嘴角有些僵硬。

一大群的狼,那这位手握雄兵十万,已克了凉州、三辅的汉阳郡守,应该算是一头绝对凶狠的恶狼。

真是要了老命了,怎么就说了这些了呢!

这个破嘴,李大光头满心懊悔,怕得要死。

霎时间,那剧烈跳动的心脏,差点从脑子里炸出来。

好在,刘云听完似乎并没有生气,还笑了一下。

“别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让大家说实话的权利我还是给的。我再问你,你觉得什么样的国家,才算是好的?把你的想象力彻底的放开了,能有多远就想多远。”刘云说道。

李大光头这一次彻底的愣住了。

这问题他敢想吗?

什么样的国家算好的,便是坏的,他也不敢说啊!

可这位把他的小命捏在手里的大人,都这样子问了,那到底怎么想呢?

李大光头很小心的想了起来,有了前面两次说错话的经历,这一回他酝酿的特别久,尽自己最大所能的将所有事情,都想的全面一些。

“刘府君,真的要小人说吗?”李大光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艰难的问道。

刘云点了点头,说道:“我想听到你发自内心的实话,让我觉得你有哪一句话是假的,大帐外,马已经备好了,给你分尸用的。”

李大光头神色一惊,瞬间面如土色。

他连忙闭嘴,又稍微准备了一下措辞,这才煞有介事的说道:“府君,小人认为,一个国家的好坏,首先在于百姓的生存状况。这普天之下,每一个百姓是否能活得下去,是否有地可耕,有饭可吃,有衣可穿,百姓是否生活的好。”

“还有呢?”刘云把玩着手中的笔杆子,问道。

“还有……,还有那就是军队了,其实这跟百姓是一回事。百姓安居乐业,才能心甘情愿的拿起刀枪剑戟戍守边疆。作为治军者,要厉兵秣马,励精图治,少死人,还能保家园平安。”李大光头很是艰难的说道,这一段话,他咽了不知道多少次唾沫。

其实这事情他是很想不通的,想他在上山之前,那就是一个屠夫,上哪知道这么多的道里去?咱这条件也不允许啊!

但既然被被刀子架着脖子上非要让他讲一讲,那就硬着头皮讲吧。

正儿八经的道理知道的不多,但街坊邻居坐一起胡扯蛋的东西倒是不少。

“还有没有其他要补充的?”刘云问道。

李大光头硬撑着那根已经木了的脑筋,说道:“补充的倒是没多少,就是,俺觉得就是仁政吧,真正做到爱民如子,这样的国家,俺觉着……应该会很不错的。”

刘云轻笑了一声,这个李大光头倒能算得上是一个有见识的人。

这一番话说的虽然笼统,但基本也到位了。

只不过,刘云真正想听到的东西,还是没怎么听到耳朵里,不过也大致差不多了。

“你说的不错,我可以不杀你,但我有一个条件。”沉吟了片刻之后,刘云说道。

关于这个条件,刘云也不清楚做出来到底会有怎样的后果,只是一个尝试。

听到刘云开了金口,打算放了他的小命,李大光头欣喜的嘴角,几近快扯到脑袋顶上了,但他还算知道一点含蓄,并没有欣喜到张狂夸张的地步。

“刘府君但请吩咐,小人便是赴汤蹈火,也必定完成。”李大光头无比坚定的说道。

刘云的手指敲了两下桌案,说道:“收起你这些并没有任何用的大话,我的条件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完成的,但若完成对你应该有足够多的好处。我要你号召本地乡勇保卫家园,将来犯之敌,拒在界碑之外。”

“刘府君是要我募兵?”李大光头很是惊讶的问道。

在这一刻,他的脑子里绕着一个疑惑,这么说他就算是汉阳的人了?

不对!是刘云的人!

没有任何的不甘,李大光头反而差点兴奋的飞起来。

刘云颔首说道:“也可以这么理解,在汉阳、陇西等地,都有一支城防军,我要你所募的兵马,也是这个意思。保卫这一片家园,好让百姓能够重归田园。”

“小的……好像是明白了。”李大光头不是那么确定的说道。

刘云问道:“是真的明白了,还是一知半解?”

李大光头顿首,很是坚定的说道:“小的,是真的明白了。”

“那好,回去吧。尽自己的最大所能去做,不过我建议你最好别再想着杀我,董卓的前车之鉴,你应该好好看看,他能死,我想如果我要杀你,你恐怕肯定活不了。”刘云轻笑着说道。

李大光头猛的一个哆嗦,忙说道:“小的绝对不敢,绝对不敢!”

开什么玩笑,还有下次?

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这件事情,李大光头同样敢发誓。

第一百一十六章 不变的历史

李大光头走的可开心了,屁颠屁颠的,像是一个拿到了棒棒糖的孩子。他全然忘记了,在那大名鼎鼎的烧人山上,他的兄弟们,刚刚折损了半数以上,尸骨都还没有收。

刘云自己或许还不太清楚,他的名字在如今是有多么的响亮。

在整个凉州和中原,他现在是货真价实的大名人。

甚至于有人给他按了一个战神的名号,因为刘云至今尚无败绩。

打从出云山上下来,一直到现在挥师中原,攻克长安,没有一次大败仗。

能在刘云帐下效力,对于李大光头这样彻头彻尾的泥腿子而言,简直就是天上掉了一个巨大的馅饼,祖坟冒起了冲天的青烟。

放走了李大光头之后,刘云让李振煮上了茶,天快亮了,也没有必要再休息了。

“看你这神情,似乎对我给了李大光头这样一个差事,很有疑虑?”刘云放下手中的孙子兵法,看了一眼丁振问道。

丁振也不瞒着,闻言低声嘟囔了一句,“确实有些想不通。”

“此事,确实有些问题,但也只是我的一个实验。成功与否,并不紧要。”刘云直说道,李大光头就是他随手插的一根柳枝,能不能长成一棵树,全看李大光头自己的造化。

丁振问道:“主公,你就不怕放虎归山,又养虎为患,给别人养了兵马?”

“李大光头还算不得是虎,我也没有必要赶尽杀绝。再者,我也没有打算给他粮草,自给自足,但还要听我的令。我只是让他召集乡勇,保卫家园,可并没有打算让他随我征战。至于他会否召集了一波人手,又转投他人,这或许是最糟糕的一种可能。”刘云说道。

丁振微微愣神,干笑了一声,“是卑下多心了。”

刘云重又拿起了书,多心一下是好的。

他的算盘打的并不一定多么的好,出现一些问题,刘云也是能接受的。

在问题中找问题,才会有一个好的方向。

李大光头能办成最好,办不成对于刘云也没有多么的要紧。

他们的存在,名义上听着好听,是保卫家园,但刘云真正的目的,是准备后备力量。

当然,保卫家园,确实也是一个目的,并不是瞎扯淡的胡编乱造。

汉阳、陇西两地的城防军已经有了成熟的体系,而且为了保护眼下难得的利益,百姓也自发组织起了民兵,已有了一定的雏形,这是刘云刻意营造下的成果。

但具体问题具体对待,汉阳、陇西能成功的,并不一定在中原就能施展的开。

毕竟这个地方,士族门阀的影响,可谓根深蒂固,远非凉州偏僻之地所能比。

喝了一壶只有少许几片茶叶的清茶,将士们吃过早饭之后,刘云整军赶向了潼关。

飞鸽送来了一些情报,刘云是在马背上看完的。

现在这天下,真的是眨眼间就有一个变化,若不是看过历史,眼前的这局势,真能让人眼花缭乱。

李傕与郭汜的凉州联军,打败了吕布,顺利的入主了洛阳。

但短短两天的时间,这俩人就翻脸了,一个掳了年幼的刘协,一个抓了朝廷百官。

一个守着皇宫禁城,一个据了洛阳城,展开了分庭抗礼,上演了一场一点也不讲究的大戏。

尽管因为刘云这个外来者的缘故,很多事情都发生了改变,但该发生的依旧在继续。

原本应该在长安发生的事情,现在变成了洛阳。

由此还牵连出了另外一桩事情,王允这位老司徒死了,不过不是死在李傕、郭汜这二人手中,而是死在了汉阳九宫司的剑下。

九宫司之名,如今也算是声震四野了。

继董卓之后,王允这位刚刚拿捏了朝廷大权的司徒,也死在了九宫司的手中。就这样的情况,九宫司想不引人注意,想不出名,几乎是不可能的。

但事情在这个时候也就变得奇怪了,接连两位大人物,死在了他们的手中,按理说汉阳这个神秘的九宫司,也该被人曝于阳光之下了。

但事实并非如此,出名了的九宫司,反倒却变得越发的神秘了起来。

无数人的都在猜测,在想尽一切办法的探究这到底是何方神圣,也因此而引发了无数神神鬼怪的传说版本,向着越来越邪乎的方向走了。

而这一切,人们不由自主的便和刘云这位如今风头正盛的战神,扯上了关系。

汉阳九宫司,说白了,那就是刘云的九宫司。

汉阳军本就强大,但在民间这一股邪风的吹拂下,彻底变成了凡人无法战胜的存在。

闻人剑的汇报很详细,顺带还向刘云请罪,请治他无令而擅杀王允之罪。

不过他的请罪,绝对是刘云见过最草率的,简简单单的三言两语,笔墨之间都透着一股桀骜。

刘云也就一笑了之了,治个狗屁的罪,功过相抵吧。

好在他还知道写个奏报来请罪,没桀骜不驯到无可理喻的地步。

就这,刘云已经非常的满足了。

有这么一个手下,是一件幸事,也是一个让他没法不头疼的事情。

刘云估摸着闻人剑写这么一份请罪的奏报,恐怕也愁的咬牙切齿的。

桀骜的人啊,那是与身俱来的骨气,只能顺毛撸。

随同闻人剑的消息而来的,还有一份来自九宫司一宫的奏报。

马超这位大爷,终于舍得动身了!

据一宫密探汇报,马超的兵马于昨夜到达了长安近郊。

王治请马超兄弟与庞德喝了一顿大酒,似乎相谈甚欢。

即便就是做面子功夫,大家似乎都做的还不错。

……

刘云看见了横亘在低矮山丘之间的洛阳东门户——潼关。

没有铺天盖地的旌旗,只有阵列森严的铁甲寒枪,远远的,刘云的嘴角就扬起了一抹笑意,这是他熟悉的感觉,是汉阳的风格没错了。

刘云这一支军马的出现,引起了潼关守卫军的强烈警惕。

巨驽架了起来,弓箭已搭上了箭……

一直以来,刘云都是站在气势森严的守卫军那一边的,这还是第一遭处在了他们的箭头之下。

刘云将自己假想成了敌人,看着数百米外紧张戒备的汉阳军,也觉得阵势还是挺吓人的,也挺满意。当然,进步空间也还是很大的。

“来者何人?速速下马!否则,我们就放箭了,一箭扎你龟儿子给透心凉。”

中气十足的浑厚喊声,在城关之上传来,隔着几百米远,刘云都觉得有点炸耳朵。

姜正这狗贼上哪找来的这大嗓门部下?!

第一百一十七章 龟儿子主公

这一顿骂挨的,让刘云想起了一个在战场上很实用,做起来也比较容易的东西——望远镜!

他娘的,必须给这帮家伙把望远镜给按上,仗着看不清楚就骂老子?

还龟儿子,这龟孙子!

刘云挨了一顿骂,把丁振却给搞紧张了,他从部下手中夺过代表刘云身份的认旗,策马奔了出去,一边跑一边大声喊道:“刚刚哪个狗贼喊得?看旗!你个龟儿子!”

城关上那位主将也是一个暴脾气的主,丁振喊得话,那是一点帐都不卖,他大声的吼道:“看个屁,你又不是我家主公,老子看你那破旗有啥用,你龟儿子想闯老子守的关,该死的时候,还是得死!再说了,老子眼睛不好,看不见!”

“便是主公来了!你这狗东西还不速速下关迎接。”丁振几乎都快气炸了,扯着嗓子大声吼道。

“放你娘的屁,我家主公来了,为何一点信都没有……哎,你等会!”城关上的主将喊得挺起劲,却在忽然间停了下来。

他看不见,城关上那么多的将士,总有眼睛好的,能看见那认旗的。

短暂的沉默了之后,潼关之上忽然发生一阵骚动。

远远的,刘云看见一群人急匆匆的奔了下来。

片刻后,城门在轰隆隆的声音中打了开,一队将士冲了出来,列阵两侧。

一员将领带着数骑人马,策马冲着刘云这边奔了过来。

及到近前,刘云总算是看清楚了刚刚骂自己龟儿子的那龟孙子了,体态魁梧,毛发旺盛,和王治有的一拼,只是个子矮点,看起来比王治更加的像狗熊。

“末将程风拜见主公!”

毛发旺盛的狗熊主将,带着一脸的不自然,冲刘云见礼。

刘云嘴角带着一丝笑意,问道:“程将军,你看我这个龟儿子怎么样?”

程风一把捂住脸,战战兢兢的说道:“主公,末将实在是没看见,眼睛不好。”

“我看你这眼睛确实是不太好,该不会是有白内障吧?我这黄牙旗和认旗挺大的,刘字也挺招眼,怎么就被你喊成龟儿子了呢?”刘云笑着问道。

刘云就挺纳闷,身边就带了这两百名近卫,刘云也没打其他那些乱七八糟的旗子。

就这他娘的还被认错了,刘云觉着他看城关上那些旗帜都挺清晰的。

骂他龟儿子,刘云在琢磨着该想个什么办法,收拾收拾这只熊,太他娘的过分了。

程风低垂着头,脑门子汗涔涔的,看着不是一般的紧张。

“回禀主公,末将打小这眼睛就不太好,远处的东西看不太清楚。末就不知白内障是什么东西,或许末将是真的有!”程风一脸紧张的说道。

打小远处的东西就看不清?这恐怕就不是白内障了,而是天生近视眼了。

如果真的是近视眼,那这头熊刘云还真没法责备。

挥了挥手,刘云说道:“行了,这事我也就不责备你了,改天我给你做个东西,治治你这眼睛的毛病。你那不是白内障,是近视眼!”

程风不由得松了口气,抬头问道:“主公,这近视眼……又是?”

“就是远处的看不清,能治!”刘云说道。

看样子,还不仅仅是得弄望远镜,还得弄近视眼镜。

不过,带兵打仗的将帅鼻梁上扛个眼镜,估计会不太方便,这倒是个问题。

算了,还是让卓钢这个包工头去想办法吧。

成长迅速的卓钢,现在大幅度的降低了刘云用脑的机会,是个人才啊。

程风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这眼睛的毛病能不能治,他倒是没有那么的上心。

只要主公不怪罪,这完全就是天上掉大馅饼的好事,他哪还敢奢求其他。

骂自家主公龟儿子,这简直就是天大的罪过,不死就已经算不错了。

还能像个没事人一样的,那绝对是史无前例的。

程风不由得在内心深处暗叹,自家主公就是好,太深明大义,体恤下属了。

这要是换做其他人,估计刀斧手早就提着他的脑袋上来了。

“姜正现在何处?”刘云策马一边向前走着,一边问道。

程风打马亦步亦趋的跟着刘云,回道:“回主公的话,将军率领大军下了弘农郡,昨夜刚刚攻克了陆浑关。”

“姜正现在还倒真有点下山小老虎的感觉啊,哈哈,这一路打了个没停,真乃一员虎将。弘农郡东部,若我记得没错,好像曾是董卓麾下徐荣镇守之地?”刘云说道。

早先在汉阳之时,刘云一直没怎么动用姜正,这一放出来,这小子好像把曾经憋闷的力气,全给撒出来了。

自长安往东,若再攻克弘农,便已夺下了四郡之地。

这小子,还是挺厉害的。

刘云此时像个家长一般,心中充满了自豪。

程风点了点头,说道:“主公记得没错,陆浑关以南的新城,陆浑等地,的确是徐荣在镇守。”

说起此事,刘云又想骂闻人剑了。

若不是这家伙,姜正这一波仗,根本就没有必要去打,直接派兵占了就行了。

本来在原本的历史中,董卓死了之后,屯驻华阴的段煨,还有胡轸、徐荣这三员董卓麾下中郎将,都会投降王允,因此而导致弘农郡大片的地方,兵力空虚。

现在倒好,闻人剑一剑把王允给挑上西天了。

李傕与郭汜倒是继续反了,可徐荣这些人却一反常态,不但没有投降,反倒是按兵不动,开始巩固自己的势力范围。

这个黑锅,也只能他闻人剑去背。

传说中的蝴蝶效应,以前刘云是不太懂的,现在有了历史的参照,他总算是明白了。

就因为闻人剑那帅气洒脱的一剑,历史的节奏变化的太大。

刘云问道:“如今潼关守备有多少将士?”

“禀主公,有八千人!”程风回道。

刘云点了点头,八千人守潼关,倒是也不少了,据险而守,应对一两万人应该是足够的。

刘云担心的就是这一点,王允一死,刚刚有点正常意思的朝廷,立马又陷入了一锅乱粥。当官的不少,朝中百官,依旧一个萝卜一个坑,满满当当的,可真正能镇住这弱干强枝局面的人,还真没有。

如今再有加上李傕、郭汜这两个老鼠屎,在洛阳一通乱霍霍,要想局面平顺点,几乎是不可能的。

在这一大锅乱粥的局面下,战事的爆发几乎是随时随地的。

好不容易拿到手里的,刘云不想轻易的丢掉。

好在姜正的考虑,还是相当周全的,一步一个脚印,是现在最合适的做法。

第一百一十八章 酒与刀甲

刘云这位现在实实切切的凉州地头蛇,到了中原,就成了一条过江龙。

但便是刘云如今的实力,他也不敢过分的放肆。

稳扎稳打,步步为营,是他一贯的作风。

只不过在中原这片广袤的土地上,他的这一作风更有了升级,变得更加的谨慎。

在刘云的字典里,小瞧天下诸侯,就等同于给自己钉棺材。

这种让自己早夭的事情,刘云从来都是不喜欢干的。

前脚打着地盘,后脚皇甫显已经开始往三辅地区派遣地方官了。

至于原本这些地方朝廷的那些地方官,顺从的人做另行安排,不顺从的,大概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了。

在汉阳、陇西,刘云就是这么干的,在中原依旧这么干,但管控的力度,却是有了大大的升级。始终摆着一个前提,就是纳入版图的,要从根子上牢牢的握在自己的手里。

汉阳的政体,现如今像极了一条流水线。

刘云原来的一班人,现在都像是一座工厂,在批量的培育着各个体系的人才。

皇甫显带的能当官,公孙禄带的能管钱,卓钢带的能搞生产……

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人才有点少,如今地方官员到位的,只有右扶风,京兆尹与姜正此时正在攻打的弘农郡,尚无着落。

好像,刘云一直就缺人才。

这真的是一个问题……

在刘云进驻潼关之后的第二天,马超的大军到了。

这位被刘云自一开始就用尽了各种手段的大爷,总算是来了。

潼关之中,有一堂名为五虎堂,建于什么时候,是谁所建造的已无从考证。

但它绝对是潼关这座雄关之内,最为宏伟的建筑,也是一座将木工艺体现的淋漓尽致的建筑。

刘云在那里见了马超,一位英武潇洒的武将。

他始终向上的眼角,带着睥睨天下的傲慢。

刘云将自己格外珍惜的茶叶,分了几片与他,让伺候在一侧的军士给泡了一碗。

马超端起碗,嗅了两下,说道:“大丈夫当饮酒,喝这作甚,徐干曾赠予我几坛你们汉阳酿造的美酒,我很喜欢!”

坐在马超对面的刘云轻笑了一声,徐干这贼子倒是挺会做人情的。

“马将军若是喜欢,等会送你几坛便是,潼关之内倒还有一些。”刘云说道。

马超点了下头,就算是应下了。

刘云抬手招呼了一下伺候在一旁的军士,吩咐道:“给马将军上酒!”

士兵颔首,片刻后带着两名将士将几坛子酒搬了上来。

刘云够大气,手下士兵领会意思,也相当的到位。

马超的唇角一勾,似乎是开心了,一巴掌拍开泥封,直接举起酒坛就咕咚咕咚灌了几大口。

“舒服!”

喘着大粗气,马超大手抹了一把嘴,一声大喝。

单手拎着酒坛,马超遥敬了一下刘云,说道:“刘府君,请!”

人确实是极其豪爽,但这家伙的礼仪,刘云就不敢苟同了。

他端起了茶碗,说道:“我还是喜欢喝茶,烈酒能助长士气,但会脑子陷入混沌,我一般不会多喝!”

“刘府君是讲究人,那我倒想问一句,你打算如何处置我妹妹?”马超问道。

刘云一怔,这个问题,有点突然。

“马超将军,若你我双方厮杀,我与令妹又成了好事,她该将何去何从?”刘云脑子绕了好几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这才说道。

然而这番话,马超似乎并不乐意听,他说道:“可如今你我对坐饮酒,奥,对,你是在饮这什么来着,反正树叶子。”

刘云微微一笑,说道:“那自然就另当别论了,也自然是好事了。令妹如今在长安城中,身边有四个婢女伺候着,无需马将军忧心。”

马超目露不悦,说道:“刘府君认为,这与我所问的是一回事吗?”

刘云反问:“难道不是一回事吗?”

马超死死的盯着刘云,忽然不说话了,连酒也不喝了。

他不说,刘云也不说。

两人隔着不到三米的距离,开始了眼神的交流,突然间空气中似乎多了那么一丝火药的味道。

很久之后,马超才闷声说道:“刘府君,你可知道我就只有这么一个妹妹,全家人惜之如宝,是掌上明珠。”

“马将军,你这是打算威胁我吗?我也是家中独苗哟,天上地下唯我一株。”刘云笑了一声说道。

在内心深处,刘云早已将马超骂了千百遍。

这个憨批,真的是哪壶不开提哪壶,马文鹭的事情他上点心,这是应该的。

但用的着这么关心他们俩之间的感情吗?况且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有必要这样吗?

这件事,真的成为了刘云心中一道过不去的坎。

进一步难,退一步,更加的难。

刘云有时候就在想,要不然真的收了那小妮子算了。

反正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凉州马家现在也几乎靠到了他这一边,算是一件好事。

可有时候矫情起来,刘云还是觉得这件事情有些草率。

毕竟当时只是一个制衡人心的权益之计,倒似乎把马文鹭的心给真的制衡住了。

“刘府君,这并非是威胁,若你负了舍妹,我便是血溅三尺,也无怨无悔。”马超一字一顿,朗声说道。

刘云微微挑眉,这是真的糟糕啊!

“马超将军,此事你还是不要劳心了,我心中自有主张。感情的事情,两情相悦,总是要好过媒妁之言的。”刘云喝了口茶,说道。

刘云确实是怂了,这件事情,说来说去,始终还是他理亏。

没办法,这世间最不应该伤的就是美人心。

心中藏了宏图大志之后,刘云觉得自己是真的变了,连美女都不上心了。

这若是让他在后世邂逅的那些小美女们知道了,可能会笑掉大牙吧。

浪荡公子刘云竟然能转性,在她们的眼中,应该比登天还要困难。

马超重又拎起了酒坛,一撇嘴,说道:“但愿你说的是真的,我家妹妹长相又不丑,你何须如此姿态呢!还有,我妹妹是马上将军,不是笼中金丝雀。好了,我该说的也说完了,如何做才能让府君你名利兼收,我想你应该清楚。那么,你打算如何安置我麾下这八万大军,有打算什么时候放了我父兄?”

第一百一十九章 汉阳军

刘云很感谢马超没继续在他妹妹马文鹭的事情上纠缠,要是这楞头小子顶上一根死脑筋,非要让刘云给他一个结果,或者现在就择吉日成亲,那他娘的刘云就傻眼了。

好不容易想尽了办法把马超和他的大军给忽悠过来了,要是黄在这件事情上,那真的史上扯淡之最了。

“在你的大军到达此处的时候,你阿翁就已经自由了,其实他本来就是自由的,只是未能领兵而已。”刘云笑着说道。

马超颇为诧异的放下了酒坛,甩了一下挂到了眉边的头发,问道:“你便是有天大的神通,恐怕也不知掐到这么准吧?”

“早有安排是其一,而我确实也能掐到这么准。马将军,你办不到的事情,并不能代表所有人都办不到。”刘云带着一脸极度的自信说道。

九宫司一宫发展到如今,已算是颇为成熟了。

其他的地方,刘云不敢这么保证的说,但是在洛阳、长安到汉阳这一片地方上,确实是可以办到的。毕竟往长安、洛阳这两处地方派遣人手,几乎和九宫司的建立是同期的。

马超不置可否的一笑,他这一笑已经代表了答案。

这种话听听便好,一笑了之。

刘云将马超的表情看在眼里,但也没有说什么,上赶着去证明自己有多么的厉害,没有哪个必要,马超以后自然会知道的。

刘云喝着茶,说道:“不过有件事我希望马超将军能够清楚,令尊是不会来中原的。”

马超问道:“因为什么?怕我们一家人联合起来把你给杀了?”

“你很直爽,但此事我并不担心,在凉州我能打败你们,在这里同样也可以。你阿翁将率军攻打益州,不日便会动身!”刘云自信的说道。

“益州?”马超的面色忽然变得凝重了起来,“刘云,你是在开玩笑吧?”

刘云摊手说道:“你看我哪里像是在开玩笑了?”

“你不是要攻打洛阳吗?为何又分兵向南,攻打益州?就凭你手中这仅仅十万的兵力,你如何能做到分兵而战?”马超大声喊道,甚至于连意思一下的尊称都忘了,直呼刘云的大名。

刘云招手让一侧的军士在茶壶中又添了一些热水,说道:“所以,我需要你镇守函谷关,而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攻打洛阳。马超,你应该心中清楚,我是什么地方来的?出云山上。如果我攻占了洛阳,那就是曾经的董卓,后来的吕布,现在的李傕、郭汜,皆是窃汉之贼,必天下群起而攻之,此时并非良机。”

马超听的一愣一愣的,外表英武的他,此时看起来竟有那么一丝的萌。

“你……你……等会,等会,让我捋捋。”马超拍打着自己的脑袋说道。

片刻之后,马超忽然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说道:“所以,你挥师东来的根本目的只是震慑天下,南取益州才是真正的打算?那你这又何必呢!按我说,直接自汉中向南打便是了,又何须如此煞费苦心。”

刘云瞥了一眼马超,说道:“所以你被我打败了。”

“你这人,打败我让你很自豪吗?”马超气愤的喊道。

汉阳醇厚的酒,已让马超有一些上头的样子了,没有了刻意的伪装,说话更直了。

刘云微微颔首,说道:“是挺让我自豪的。”

马超气的一瞪眼,又提起了酒坛子,他现在不想说话。

此时,一坛酒已经空了。

刘云笑了笑,给马超解释道:“虽然我不会攻取洛阳,但打下三辅、弘农郡,对我们向南开疆拓土更有益处。中原为何会称为中原,那是因为,在这片土地上地理、人文等等诸多条件,都是最优的。”

拿下中原半壁的好处太多,就这短短的时间内,刘云已经赚翻了。

起码他现在暂时不用为粮草忧心,董卓已经替他买了单,还送了他数量庞大的将士。

姜正离开长安之时,麾下只有三万兵,如今已达九万。

这个数字,可是挺吓人的。

短短的旬月之间,兵力翻了整整三倍。

就这还是姜正挑肥拣瘦之后的数字,老弱病残,年龄小的,以女的冒充男的的,都被打发回乡了,就这一批人,也足有三四万人。

马超听的有点犯迷糊,因为地理、人文啥的,他听不懂。

“刘云,你还是别讲了,你有你的理由就是了。这么说,你只是让我镇守函谷关就行了?”马超问道,听刘云讲了一圈,他还是觉得考虑一下自己的事情比较好。

这些话听多了不好,关键听了,也不太懂。

“马超,你是喝大了还是说本来觉悟就这么糟糕的?我怎么可能会让你把士兵屯在函谷关中就什么都不做了?我很穷的,粮草也不多的,按兵不动对我而言,那就是暴遣天物!除了洛阳不能打,其他的地方,你完全可以信马由缰的去攻打!”刘云喊道。

这家伙,还真以为只是让他吞并函谷关就行了,咋想的这么天真呢?

马超鼻孔中喷着很浓烈的酒气,问道:“我想打什么地方就能打什么地方?”

“不影响我的战略布局,不丢了函谷关,你看着打就好。我早先就跟你阿翁说过,在老子的手下当将军,首先要的,那就是自由!我给你绝对的自由。”刘云大气凛然的说道。

马超喝的有些大了,刘云觉得自己也有点飘了。

马超想从椅子上站起来,结果没站稳当,歪倒在了椅子上,伸出一根手指,说道:“那好,我要打安定郡,还有……北地郡,那里有良驹宝马!”

刘云看着眼神渐渐有些迷糊的马超,微微一怔。

这狗贼,动兵的目的跟某位神棍倒真是有的一拼,西域也有良驹宝马,还有动人的美女……

彻底喝迷糊了的马超,被军士搀扶了下去。

这一番谈话,虽然带着酒气,但刘云那颗有点悬的心,总算是安稳了。

马超的部曲到位,刘云仔细一盘算,单单只是在这弘农郡,便有了整整十七万大军。

若再加上屯驻在三辅、长安一带的军队,刘云所有的兵力,更是达到了二十六万的庞大数字。

现在哪个不长眼的,要是还把他和黄巾军、黑山军那些乌合之众混为一谈,意图挣个名气想剿灭一下子,刘云一定会让他深刻的认识到什么是——战争!

老子虽然是出云山上下来的,但不是普通的马匪,也不是普通的农民起义军。

老子是——汉阳军!

第一百二十章 狗贼刘云

现在最憋屈的莫过于在肉夹馍中当那块肉的皇甫嵩了,暴怒如雷的皇甫嵩,一怒之下差点连他最为信任的梁衍,都给砍了。

已经好几日了,皇甫嵩的心中全是后悔。

若固守长安,情况顶多也就有眼下这么糟糕便罢了。

现在倒好,无坚城可守,周遭敌人更是翻了数倍。

这几日斥候所汇报的消息,就没有一个能让皇甫嵩的心情稍微好点的。

刘云麾下大将,连克数地,兵力极速发展到了近十万。

这些消息皇甫嵩已经听到够多了,他现在的心脏还能承受的住。

可除了这些之外,凉州虎将马超竟然也被刘云招了过来,随行还有数万的大军。

皇甫嵩差点气的吐血,一个人关在房间里,骂了无数遍的狗贼刘云。

他就纳闷了,刘云这狗贼到底是要干什么?

难不成他真的打算攻打洛阳,改朝换代?

这种背逆天下的事情,他竟然也敢干,就是真的想干也不是现在能干的啊!

这狗贼!

刘云这个皇甫嵩一直以来,觉得自己了解的足够透彻了的狗贼,现在全然变成了一个谜,一个怎么猜也猜不透的谜。

刘云在右扶风、京兆尹,以及弘农郡这三地大张旗鼓的布局,皇甫嵩挂在墙上,反反复复的看了无数次,看的恐怕比刘云自己心中还要清楚,但死活就是看不透。

死活看不透的情况下,皇甫嵩又把梁衍喊了过来,然后劈头盖脸一顿臭骂。

想不通狗贼刘云,就只能骂狗贼梁衍了!

皇甫嵩还是要吃饭的,心中这一口气出不去,皇甫嵩是一口饭都吃不下的。

……

李季最近挺愁的,也一口饭吃不下了。

杀害长安九宫司密探的罪魁祸首到如今还没有找到,线索倒是查到了几处,可一到关键的地方,全部都断了。

让李季倍感郁闷的是,这种种线索都指向了那位在洛阳呼风唤雨的司徒王允。

可问题的关键是,王允已经死了。

而且,还恰好就死在了洛阳九宫司首领闻人剑的手中,这事情真的是遭了他娘八辈子的孽。这要换做是别人,李季还能怀疑一阵,可这是闻人剑干的,李季上哪怀疑去?

“首领,要不然我们请洛阳那边的帮忙查一查?”

就在李季愁眉苦脸的时候,最为信赖的手下庞元建议道。

李季将埋在双臂之间的脑袋抬了起来,说道:“如何查?除非请一宫的人出手,闻人剑那人你也知道,只杀人,查案的事情跟他几乎是没有任何关系的。便是主公想要得到洛阳那边的消息,用的都是一宫的人手。”

“那……要不然让一宫那边的人帮忙调查一下,我们这般漫无头绪的查下去,也不是个事儿啊!长安都快被我们掘地三尺翻了个底朝天了,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这太不正常了。”庞元两条浓厚的眉毛拧在一起,悄声说道。

李季拍打着圆滚滚的肚皮,长叹了一口气,说道:“我知道不正常,很不正常。问题就在不正常上,太不应该了,便是雁过都会留根毛的,可这群人,竟连半张影子都没有留下,太不正常了。我们肯定还是有什么地方遗漏了,事情不该是如此。”

“是不正常啊……”庞元悠悠的长叹了一声。

九宫司长安处自打建立以来,倒是挺受主公信任,可发生了这件事情,恐怕人人都得遭殃,就是有再大的信任,也估计要被磨光了。

李季盯着面前的文房四宝,又开始了发呆,犹如坐禅老僧,周遭一切一下子与他全没有了关系。他的脑子里,始终盘旋着一个问题,到底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猛的一个灵光一闪间,李季想到了闻人剑。

他先后杀了董卓,王允这两位位高权重的朝臣,可他到现在还是安然无恙的躲在洛阳城中,对于司隶校尉等朝廷命官而言,闻人剑大概就像是此时他眼中的刺客,李季的小眼睛忽然间亮了起来,他觉得自己好像抓到了一点什么东西。

闻人剑甚至于还留下了九宫司的大名,但那些人依旧没有抓住人。

“庞元!”李季猛的站起来大喝了一声,圆滚滚的身影上散发着令人无法直视的威压。

庞元也在绞尽脑汁的想,冷不丁的被李季这一嗓子给吓了一跳。

他换忙站起身应道:“首领,可是想到了什么?”

“给我再次彻查一遍在长安的所有探子,不!将人挨个都带过来,我亲自盘问。你种点筛选一下,和我们的探子有过接触的人手,即便只是说过一两句话的,也给我盯着。是我们的探子死了九十九人,那就继续从我们的身上下手。”李季冷声说道。

庞元抓了一把头发,说道:“可是,首领,之前我们便是这般查的,没有丝毫的效果啊!”

“再查一遍!我有预感,这一次肯定会有收获的。”李季说道。

他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自信,但他总觉得这个方向并没有错。

他把对手想象成为了闻人剑,真正的敌人他无处想象,但闻人剑这小子他是能够猜上一猜的。以闻人剑的做法,去判断隐藏在长安城中的敌人的做法。

这值得一试。

如果这一次还是连一根毛都没有拔下来,李季都已经做好以死谢罪的打算了。

陪都重地,主公中原大计的真正依托之地,让他搞成了这个样子,他已无颜面对。

庞元点了点头,依言下去安排。

……

李季愁的都快把头发都拔光了,刘云也挺愁。

长安,不仅仅有李季的人手,还有直属于王廷的一宫密探。

虽然他此刻人在潼关,但长安发生的事情,他该知道的都知道。

自然也知道李季查案处处碰壁,几乎全无进展。

放下手中的密信,刘云揉了揉看了一夜奏报而发酸的眼眶,最后决定还是再给李季一点时间,这是对李季的一个考验,也是对九宫司的考验。

最后七天!

如果李季还是没有任何的结果,刘云只能狠心安排李季这死胖子去放羊了。

长安不容有失,他不想变成董卓和王允的后果。

刘云直觉,因为九宫司的横空出世,历史的硝烟中,多了一丝其他的味道。

人类的学习能力,都是很强悍的。

第一百二十一章 曹操到

马超在潼关逗留了两日,在那个阳光明媚,和煦春风中带着桃花香味的午后,率领大军前往了函谷关。

刘云在潼关高大宏伟的城墙上点了兵,为这八万的陇西军壮行。

这是一个简单的仪式,但其背后的意味是深远的。

这一支和刘云对抗了许久的军队,在此刻,终于成为了刘云麾下军马。

虽然他们的主将依旧是马超,但他们的最高统帅,此后就不再是马超,亦或者马腾,而是刘云!

在刘云的生命中,这一天,是绝对有着纪念意义的一天。

少饮大酒的刘云,在潼关这宏伟的城墙上,当着八万大军的面,一口气连干了三碗。

心中豪迈无法言表,唯有对酒高歌。

在马超率军开拔之后的当天傍晚,桔红色的夕阳格外温暖,一支人马约数千骑,打东边而来,缓缓的到了潼关跟前。

潼关之上的战鼓,忽然紧张的擂响。

城头人头攒动,将士们张弓搭箭,严阵以待。

“下面的龟儿子,报上名来!”程风的大吼声在城墙上响起。

这一次,他看清楚了,也让身旁的军侯确认了,来人确实不认识。

“我乃奋武将军曹操,求见刘刺史!”

城墙根下,那细眼长髯的为首之人朗声喊道。

“我没这里没得啥子刘刺史,你找错地方去了,回去吧,不长心眼爷爷我就要下令放箭了!”程风大手一挥,大声喝道。

边上军侯连忙小声提醒道:“将军,错了!错了!”

“啥错了?”程风带着浓重的地方口音大声问道。

军侯忙说道:“说错了!”

“爷爷我啥子地方说错了?这潼关之内哪有刘刺史……刘?等会儿,该不会是主公吧?”程风猛的才反应过来,啪的一巴掌扣在了自己的头盔上。

军侯连忙点了下头,说道:“将军,正是主公啊!主公如今乃是凉州刺史,破羌将军。”

程风忽然连连几巴掌拍在了自己的脑袋上,怪叫了起来,“哎哟,我这个脑子啊!我怎么能把这事给忘了呢,主公一直汉阳郡守自居,我也给整忘求了,妈勒个巴子的。”

“将军,那现在怎么办?”军侯小心请示道。

程风杏眼一瞪,喝道:“还咋个办?还不速去禀报主公,刚刚下面那龟儿子说自己是谁来着?”

“奋武将军曹操!”军侯说道。

程风烦躁的胡乱一挥手,说道:“管他什么狗屁将军,反正也就那么回事,禀报主公,就说一个长胡子叫曹操的叩关求见,随行带了……我瞧瞧,嗯,三千轻骑,快去。”

“喏!”军侯应了一声,连忙下了城墙。

程风摘下头盔,粗糙的大手将自己的额头搓来又搓去,他这个脑子是真没法要了。

真的是吃干饭的,除了打仗,啥球事都干不成,真让人伤心。

……

刘云今日难得有了一点空闲,还有点闲心,于是准备犒劳一下自己的五脏庙。

这几日吃的几乎淡出鸟味来的干粮,让他真心有些受不了了。

潼关肉夹馍是有悠久历史,也久负盛名的,所以他打算做一顿臊子面。

他出教程,军士干活,做的挺顺利。

臊子面在面食之中属于是比较简单的,调一锅美味的臊子,扯一把筋道的面,差不多就完活了。

看似寻常的几味食材调配在一起,再加入肉丁,大锅灶上顿时香气四溢。

丁振一直在一旁观摩,喉咙间咕咚咕咚咽口水的声音,就几乎没有停过。

一名军侯紧张的跑了进来,一闻到这味儿猛的一愣,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喊道:“主公,这饭真香!不……不是,是……”

到了该吃晚饭的时候,军侯闻见这香味,真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嘴巴,一不小心就秃噜嘴了,一时之间,甚至于想不起来该说什么了。

刘云哈哈一笑,说道:“我亲手做的,味道自然不会差,等会一起吃。”

“不是的,主公……是,我要说啥来着……”军侯急的面红耳赤的,把说的正事给忘了,竟然惦记上吃饭了,这太说不过去了。

“奥,你还有其他的事啊?”刘云笑着说道,“别着急,慢慢想,看来我这饭做的挺成功的。”

军侯连连点头,急出了一脑门子的汗,他自然是有其他的事了,不然怎么会跑到这儿来呢!虽然混到了一顿饭确实不错,但他要说啥事来着……

到底是什么来着?!

军侯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了下来,猛的一下子终于想了起来。

于是连忙说道,“禀主公,外面有一个长胡子叫曹操的人求见!”

“长胡子的曹操?”刘云闻言一愣,旋即大笑了起来,“你确定没有听错?”

刘云是真怀疑眼前这小子给搞错了,曹操跑到这儿来干嘛?专程来见他?好像没有哪个必要吧。

军侯十分笃定的点头,说道:“主公,千真万确,属下刚刚有些失礼了,这不到饭点了嘛!一不小心,脑子一下子懵住了。但我绝对没有听错,那人就是曹操,为奋武将军,随行还带了三千骑兵。”

“随行还带了三千的骑兵?这老小子想干吗?打潼关吗?”刘云有些疑惑的问道。

曹操说到就到,还真让刘云十分的意外。

他怎么会想到来潼关找他呢?这是刘云最为好奇的。

军侯说道:“主公,属下看着他不像是来攻关的,似乎是特意来拜见主公。”

“行,不管是干嘛来的,先去看看!”刘云说道。

曹操到底是干嘛来的,见了不就知道了嘛!

今天这啥日子啊,竟然把说曹操,曹操就到的曹操都给盼来了。

真是一件令刘云惊奇又意外的事情。

他曾经想过无数次和曹操见面的情形,但没有想到会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而且发生的还这么的突兀。

甚至于,对于曹操突然光临的目的,刘云都无法猜测。

不考虑其他任何的因素,刘云真的挺激动,毕竟要见到活着的曹操了啊。

对于一个看过三国小说版,电视版,了解过三国志的人而言,看到活着的曹操,就跟狂热追星族看到活着的偶像一样,特激动。

第一百二十二章 乌合之众

刘云亲自出关迎接了曹操,魏武帝值得刘云走下台阶来迎接。

“曹孟德见过刘刺史!”

看到宏伟的城门打开,刘云一行人步行而出,曹操上前行礼问道。

这一礼行的刘云有点飘,曹操给他见礼,这很值得刘云骄傲一下子。

别人不知内情,并不知道以后的曹操会是什么样子,但刘云心中清楚。

如今天下诸侯何其多,但让刘云真正想要结交的,也就那么几位,而曹操是排在首位的。

刘云细细打量了一番,真实的曹操和影视剧中的颇有一些出入,但大致相似。不过他的胡子倒是真的长,此时看起来颇有一番学究风范。

“曹公不必多礼,快请进!”刘云拱手说道。

曹操呵呵一笑,说道:“刘府君请!”

两人一前一后步行进了潼关,但曹操随行的那三千骑兵,却被程风留在了外面,只让百余名曹操的亲兵,随曹操一起入了关。

五虎堂内。

这间名不见经传的房间,在这两天却风光了起来,接连见了两位历史大人物。

被刘云劫了胡的蜀汉五虎上将军之一马超,未来的魏武帝曹操,都是真正又分量的。

分镔落座之后,军士为两人上了热茶。

“曹公和我想象中的有些不太一样。”刘云端起茶碗,遥遥示意了一下曹操,说道。

曹操轻笑了起来,说道:“刘府君所想象中的孟德,是什么样子的?”

“智谋过人,狡黠如狐!”刘云想了想,说道。

曹操闻言,仰头笑了起来,说道:“刘府君实在是过奖了,孟德实在是受之有愧。便是孟德真有如此能力,刘府君单凭一面之观,恐怕也难看出来。”

刘云点了下头,说道:“这倒是,不知曹公特意前来是为了什么事情?该不会是为了攻打潼关吧?”

刘云心中好奇,实在是有些压不住性子,便直接开门见山问道。

而且这件事,还是早点问清楚比较好。

他还想请曹操喝一顿大酒的,要是因为这件事情,到时候连酒都喝不痛快,那就不太美好了。

刘云这突然的问题把曹操给搞得一愣,他一脸吃惊的说道:“刘府君何出此言,刘府君的潼关哪是我曹孟德说打就敢打的,便是再借我几个胆子,孟德也不敢如此。府君尽起汉阳兵马,兴兵讨贼,此事可是天下一桩美谈呐。”

刘云自嘲一笑,说道:“曹公,说实话,这番话,我也就从你口中听到了。天下士族视我为贼呐,在他们的眼中,我与董卓可并没有任何的区别,即便,董卓死在了我的手中,哈哈哈!”

不管只是表面上的功夫,还是说曹操真的这么认为。

他能说这么一番话,刘云就挺高兴。

因为在最开始,他也是抱着一颗赤忱之心的,但现在,一切都消磨殆尽了。

森严的阶级,限制了刘云的行为。

这世界,也不是刘云想怎么做就能怎么做的,就是做了,也不一定有好的回报。

“我以茶代酒敬刘府君!现在放眼天下,魑魅魍魉横行无忌,像刘府君这般深明大义之辈,已是罕见!关东诸公,浩浩荡荡揭竿而起,然只是每日间置酒高歌,并不思进取。”曹操端起茶碗,掷地有声的说道。

刘云也端起了茶碗,意思着抿了一口。

“曹公,客气的话就没有必要说了,你我二人是什么样的人,我心中清楚,你也应该明白。这小小的弘农郡,我亲自坐镇,两员虎将为羽翼,更有雄兵十七万,可以很放肆的说,在这周遭之地,我看谁不顺眼,我就可以灭谁!”刘云振声说道。

说起那些关东士族,刘云就来气。

他现在是真有点想找一找他们麻烦的冲动,一言不合灭上那么几个,他们的嘴巴应该就会会说话一点了。

曹操细长的眼睛微眯,不动声色的问道:“十七万?我一直以为刘府君在弘农只是安置了十万大军!”

“我把马超调过来了,还有八万大军。”刘云饮了一口十分平淡的说道。

这番话,他说的很是风轻云淡,可听在曹操的耳中,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弘农郡放十七万的大军,搞什么啊?

这根本不是什么愉快的聊天了,而是惊吓。

曹操是真的有些被震惊到了,他大概一算,刘云在关中之地的兵力已过三十万。

这比当时的董卓还要狠!

就凭借这些兵力,刘云想要攻打洛阳,只是一个念头的功夫。

除非关东诸人再次联手,恐怕没有人会是刘云的对手。

“有句话,孟德不知该问还是不该问,刘府君在此地安置如此多的兵力,可是打算攻打洛阳?”曹操犹豫了一下,状似随意的问道。

刘云大笑了起来,说道:“正如曹公所虑的,你不敢打我的潼关,是因为我兵力强盛,而我同样也不敢打洛阳,不是因为洛阳兵强将足,我无法战胜,而是因为……我想站在山上看风景。一个贼,站在山上,看着山下的正义之士,你争我夺,那些丑恶的嘴脸,我应该是挺开心的。等我看到哪个正义之士让我太不开心了,派一两只老虎下去活撕了他,岂不是很美妙。”

曹操内心微微一震,心中颇有些不是滋味。

刘云口中所说的那些人,也包括他。

坊间流传着各种各样关于刘云的版本,其中有人说,刘云就是黄巾军,率领的就是一群乌合之众。

曹操一直以来对这一位,从汉阳某座山上走下来的马匪很感兴趣。

但他并不认为,刘云所率领的也是一群乌合之众。

从汉阳那边陲之地,聚众而起,吞并凉州大半,再到而后挥师东进,一路势如破竹。

麾下有王治、盖勋、姜正三员战无不胜的虎将。

不对,现在还有凉州马家,马腾、马超、庞德等具是闻名天下的战将。

更有神秘到让人内心发毛的九宫司!

这样的刘云,会是乌合之众?

刘云的发展势头确实和黄巾军如出一辙,但曹操始终保持着一丝怀疑的态度。

他仔细研究过刘云揭竿而起以来的一些事迹,那并非是普通的马匪能做的出来的。

今日一见,曹操更加笃定了他的认为,什么狗屁马匪。

若是把刘云和黄巾军那群乌合之众混为一谈,那全天下,恐怕都是乌合之众了。

就潼关内的这数千守军,可比他花了重金打造出来的军队还要精锐。

乌合之众手中拿的可不是这样的武器!

第一百二十三章 该说的话

古斯塔夫·勒庞所著的《乌合之众》,有一个核心的观点。他指出当个人是一个孤立的个体时,他有着自己鲜明的个性化特征,而当这个人融入群体后,他的所有个性化特征都会被这个群体淹没,他的思想就会被群体的思想所取代。

而当一个群体存在时,他就有着情绪化,无异议,低智商等特征。

乌合之众这个词,是位列云台二十八将第四位的耿弇所说的。

“归发突骑以辚乌合之众,如摧枯折腐耳。”

曹操肯定不知道古斯塔夫·勒庞的旷世之作,但他肯定知道耿弇的论断。

正所谓百闻不如一见,只有亲眼见过,才有绝对的发言权。

刘云是乌合之众,曹操随便一想,忽然就想笑。

这般军容严整,杀气腾腾的军队,曹操见到过的,除了孙坚,就只有眼前这一位了。

“曹公,你还没有说你亲自登临潼关的目的?”刘云淡泊的声音,忽然响起。

曹操回过神来,说道:“我前来求见刘府君的目的,现在看来,其实已经没有必要再说了,府君刚刚的一番话,孟德已有了答案。”

刘云咂巴了下嘴,有些讶异的问道:“看来,孟德公是打算让我除洛阳之祸,匡扶社稷了?”

曹操点了点头,坦言道:“实不相瞒,正有此意。关东诸公各个皆有雄兵在手,然而,志不在朝堂。孟德放眼天下,思来想去,能救天下者,也唯有府君了。”

“哼!你这老小子别给我扣高帽子,我现在不太喜欢吃这一套。我起兵讨董之时,粮草几近断绝,派人前往汉中求粮,结果被苏固那个狗东西把我的人给打了出来,于是我就灭了他!在这世道啊,做个好人太难,我还是喜欢做贼。皇帝陛下是死不了的,既然死不了,那大家就喜欢争呗,总归是会有个头的。”

素来能言善辩的曹操,面对刘云,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了。

不是他无话可说了,而是因为曹操知道刘云说的这些都是事实,他并不想违心的去说服刘云。

有时候话说的太有道理了,不管是说的人,还是听的人,都会听不下去的。

“苏固此人,我倒是有过一面之缘,他应该算是那种中规中矩的,算不得好,也称不上坏,但以汉中富庶之地,拒绝给予刘府君粮草,实在该杀!”曹操说道,末了还赞叹了一句,“刘府君,这茶属实不错。”

刘云大笑了起来,指了指茶碗,说道:“哈哈,巧了!这茶,是我杀了苏固之后,抢来的,想不到孟德公也喜好这口?”

“偶尔喝一点,终归是一味药。”曹操说道。

刘云摆了摆手,说道:“这是药没错,但多喝可是有很多好处的,孟德公,还是宜多喝,比酒好。喝酒误事,喝茶醒脑。”

曹操一脸涨了见识的模样,诧异说道:“奥?这茶竟还有如此作用,那确实宜多喝,孟德受教了。”

或许是为了表示自己真的听了刘云的话,曹操短期茶碗,一口喝完了碗中茶,又招呼一旁的军士替他满上。

罢了之后,曹操问道:“刘府君,孟德有一事不明。既然府君并不打算兴兵洛阳,那为何在关中之地,屯驻如此庞大的兵力?”

“这很难理解吗?洛阳以西就是我说的山。正如你孟德公,举兵起事,所募乡勇皆是同族,士族门阀的恐怖由此可见一斑呐!但是在凉州,在右扶风,但凡是能有点能量的门阀,都被我平了!接下来,京兆尹、左冯翔、弘农郡,都将是如此。你是不知道,这么一干,普通百姓可高兴了。”刘云笑呵呵的说道。

曹操的脸色忽然有点僵硬,他自问没有招惹过刘云,可自坐下之后,刘云的话里话外似乎都有些针对他的意思,这让曹操就很纳闷。

难不成凉州人就这么仇视中原?

刘云看了一眼曹操,故意问道:“孟德公,你以为我如此做如何?”

曹操脸上露出一丝很牵强的笑容,说道:“必是深得民心,但府君应该知晓,中原可不比凉州,我甚是不解,府君本可以拉拢门阀为己用,为何要毁了他们的基业?”

刘云挪了挪身子,像个痞子一般,一点也没有正形的斜躺在了椅子里,说道:“因为我不喜欢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也听过一句话,庶人安政,君子安位,水则载舟,水则覆舟。”

曹操面色不变,但内心瞬间掀起了惊涛骇浪,他后悔刚刚听到这番话。

庶人安政,君子安位……

刘云,这是打算要当皇帝啊!

“若我所记不错,这番话应该是荀子之言。马骇舆则莫若静之,庶人骇政则莫若惠之。选贤良,举笃敬,兴孝弟,收孤寡,补贫穷,如是,则庶人安政矣。庶人安政,然后君子安位。府君,孟德所说,可有差池?”曹操镇定问道。

刘云一声嗤笑,说道:“孟德公,你知不知道我一直有一个愿望,想与你喝一顿大酒,你看如何?”

曹操颔首笑道:“自是幸不辱命!”

“来人,上酒!”刘云抬手喊道。

话该说的说到这个地方就差不多了,曹操是什么样的人,刘云早就清楚。

而刘云想做什么样的人,曹操现在也清楚了。

刘云是开了挂,而曹操本就是人中翘楚,他想事情的角度,和寻常人是全然不同的。

该喝的酒,继续喝,该做的事,就各凭本事。

曹操接下来会怎么做,刘云并不太想知道,他本就不是甘屈于人下之人。

“孟德兄,你我姑且就这么称呼吧。你今日前来,意图未明,按理来说,对于一位潜在的敌人,我直接安排刀斧手上便是了。你留在城外的那数千骑,对我而言,不足为虑。但我并没有,反倒是你想知道的,我全盘托之。”

酒上来了,刘云借酒说道。

曹操点了点头,这是一个他并不愿意听到的事实。

刘云俯下身来,看着曹操,说道:“孟德兄,我这酒可是实打实的好酒,酒喝完,你可安然走出潼关。往后若我发生变故,我只希望孟德兄能善待我的兵,我的百姓!”

妙书屋

第一百二十四章 匹夫之志

刘云在这片天底下,是一个开了挂的穿越者,这一点确实是无人可比的。

到如今也算是发展除了一番并不弱的势力,背后还站了一个不靠谱的刘彻。

但就是如此,意外说不定什么时候还是会降临。

就如同这偶然到比中彩票还困难的穿越,但就是实实切切的发生了,这又如何呢。

给曹操说这番话,刘云并不知道会不会有效果,但刘云还是想说。

如果哪一天真的发生了意外,起码,能保存一丝,他在汉末挣扎过的痕迹。

这真的是刘云一点点的心愿。

他很是希望未来的魏武帝,能够把这番话认真的考虑一下。

这一番很猝不及防的话,让曹操感到格外的诧异。

“刘府君可是在说笑吧?府君如今兵强马壮,猛将如云,天下难有府君一合之敌。孟德只不过一小小校尉,哪里敢应府君这番嘱托,未来之事虽无定论,但以府君之才安枕天下自是无忧。孟德此番前来,还有想府君讨个差事的一点小小想法,府君可真的是折煞孟德了。”曹操惶恐称道。

他在心中忍不住有些腹诽,似乎这打西凉来的猛人,都喜欢试探人心。

董卓是如此,韩遂亦是,如今见了位极人臣的凉州刺史,这试探人心的手段也是不慌多让。

曹操就挺纳闷,这些人难不成是一个先生教出来的?

刘云那么嘱咐到底是什么意思,又有什么样的目的,曹操搞不清楚。

但他敢肯定,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事。

一个拥兵三十多万,正如日中天的大人,竟给他一个小校尉安顿这些事情?

这不明摆着像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嘛。

曹操不敢应,这在刘云的意料之中,因为实力的悬殊。

曹操现在的实力,只能带着部曲家兵寄人篱下,他还看不到自己的未来。

可刘云早已看到了,而且看的清清楚楚。

自然,刘云现在也不想着曹操把这番话就应下来。

真敢应,那恐怕就不是曹操,而是一个二傻子了,还是一个找死的二傻子。

这些话,刘云只希望曹操有点印象就行了,以后他自然会明白的。

“孟德兄不必紧张,我只是这般随口说说。我这人看人的眼光一般还是不错的,应该有人对孟德兄说过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这样的话,我对公也有一句话,天下无人可比之人雄!”刘云笑着说道。

这并不是刘云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而是他真的这么认为。

在天下正统思想之下,曹操确实是一个反派,窃汉之贼。

这就跟此时的刘云差不多,即便刘云最初的出发点真的是好的,可天下正统还是把他定成了贼。阶级摆在那里,有些处境就很难改变,所以刘云现在只打算用暴力。

用暴力对付那些还能站着说话的,用利益对付已经屈服的,事情一下子就变得简单了。

但不管怎么说,曹操的能力始终是无法反驳的。

曹操将自己的受宠若惊掩饰的很好,这一句话湮灭了刘云之前在曹操认为所有的试探,他觉得在刘云这儿,他能得到这样的一句话,已经很足够了。

“刘府君实在是谬赞了,孟德何德何能,属实不敢当府君如此夸赞。”曹操行了一礼,颇有几分拘谨的说道。

不管他以后到底有多么的牛比,现在,此时此刻站在刘云面前的曹操,还不够分量。

刘云一直挺嫌弃皇甫嵩给他表奏的这个身份,但这也是一个实实在在的身份。

刘云是汉阳刺史,破羌将军,手握重兵三十万。

现在的曹操,和刘云相比,大概就是豌豆和芝麻的区别。

“言归正传,我这儿没有你的差事,除非把我现在的位置让给你!不过,我倒是给你有个建议,青州的黄巾军,东郡那些苟延残喘的白波军,你倒是可以考虑一下,剿灭他们,为自己谋一安身立命之地。刘虞这些皇室宗亲,都在忙活着自立地盘,你难不成还指望朝廷?”刘云说道。

把曹操拉入自己的阵营,这种事刘云压根就没有想过,也不敢想。

放在对立的阵营上,刘云倒是很感兴趣和曹操较个高下。

可把曹操放在自己的内部,刘云还真担心过不了多久,这老小子就把自己的墙角给挖残了。

曹操等了许久,以为会等到一个让自己满意的答案。

结果竟然被拒绝了?!

曹操稍微有点懵,夸赞了这许久,结果……拒绝了?

干嘛呀!

这让曹操十分的失望,在他的心目中,刘云和袁绍等人是有所不同的。

他真的以为,现在能救天下的,恐怕也就刘云了。

可事情的发展有些大出曹操的意料。

“孟德受教了!”曹操颔首称道。

刘云给出的建议,曹操倒觉得还不错,他本来也有这样的打算。

他是从关东诸侯联盟中出来的,知道那些所谓的诸侯是什么嘴脸。

画地为牢,各自为营,人人都有一个皇帝梦,只是暂时还没有表露出来而已。

他曹操,确实也需要一块能安身立命的地方,东郡倒是不错。

刘云和曹操的这一顿大酒,喝的挺嗨。

酒是强大的催化剂,尤其汉阳的酒,更强大。

到后来,两个人都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聊些什么,但聊的很开心。

大概都是在骂人,骂朝廷,骂在外手握大权的那些诸侯。

……

当二人酒醒的时候,刘云忽然发现身边多了一个人。

“梁衍?”刘云捂着几乎炸裂的脑袋,惊讶的问道,“你这老小子咋进来的?”

梁衍看刘云醒了过来,连忙站起来行礼,称道:“刘府君别来无恙,自然是府君吩咐卑下进来的!”

“我有说过这话吗?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了。”刘云纳闷的说道。

他的记忆好像缺了一点,应该是喝断片了。

如同一棵青松一般,在一旁站的笔挺的军士,有些心虚的连忙说道:“主公,确实是你吩咐我的。当时,主公与曹公已喝了四坛酒。”

“真他娘的,喝酒误事!”刘云捂着脑袋嘀咕道。

梁衍面上不由有些尴尬,这好像是在嫌弃他……

妙书屋

第一百二十五章 永恒的敌人

硬撑着面子,梁衍说道:“府君真是好眼力,初次见面,竟一眼就认出了卑下。”

“少放屁,就你我能认不出吗?不只是我,我手下这些将士你随便拉一下,我估计都能认得出你。”刘云捂着脑门,一脸嫌弃的说道。

作为皇甫嵩身边的红人,头号智囊,梁衍的名气比他的实力要大很多。

虽然大家没见过面,但刘云认识他。

梁衍很是牵强的笑了起来,说道:“刘府君说话果然就是直爽,卑下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刘云扭头看了一眼旁边依旧歪倒在椅子里的曹操,这厮的酒量看样子,不是特别的好。也就是五坛子多的酒嘛,喝的连点防备都没有了,整的跟个软泥似的。

门口的军士一看连忙说道:“主公,这也是你吩咐的,哪也不去,要喝就在这儿喝,要睡也只能在这儿睡,这是主公你的原话。”

刘云苦笑了一声,他喝多了,有这么煞笔的吗?

还好他喝高了,自己什么样子的全然一点印象都没有,要不然估计真脸上挂不住。

“没事,在这儿睡挺好的。”刘云故意作出一副无所谓的姿态说道。

别人看他可能也像是煞笔,但曹操也喝大了,手下人,也不敢说。

看曹操这睡姿,真的是够……销魂的,哈哈哈。

看了一会儿,刘云实在忍不住想笑,他那一条腿也不知道怎么翘的,都快翘到天上去了,真牛掰的睡姿。

片刻后,刘云这才搭理了一下梁衍,说道:“梁长史,无用的废话就别说了,我想你星夜前来,总该不会是为了给我说两句毫无用处的废话的吧?如果是这样,那正好,我这酒刚刚醒,需要回个味,你陪我再喝喝。”

梁衍讪笑着,连忙摆手,说道:“回府君,喝酒就不必了,卑下实在是不胜酒力。”

“那就说你的事吧,按理来说,我应该直接砍了你的,怎么还把你给放进来了,喝酒把我的思路都给打断了。梁长史应该还有印象的吧?就在这潼关,你家主公皇甫嵩可是伏击了我麾下三万大军,若不是我麾下皆是精兵强将,恐怕早已元气大伤。”刘云斜躺在椅子里,不折不扣的像一个山大王。

梁衍笑呵呵的颔首说道:“卑下多谢府君不杀之恩,正所谓此一时彼一时,这天下没有永恒的敌人,在当时我家主公确实有这样的打算,可府君不也是这般算计吗?而且,最终的结果,还是府君赢了,我们输了!”

“你们输那都是应该的,皇甫嵩没看清楚自己的实力,输,那是一件必然的事情,也算是给他长个记性。以为我的部曲,就只能攻击坚城,在这广袤之地,就施展不开了?这想法太清奇,该扶正一下。”刘云一脸理所当然的模样,淡然说道。

他的口气不是一般的大,但梁衍却无处反驳。

因为这是一个他无法反驳的事实,一切都是实际发生的实际情况。

“想来府君应该不是那种睚眦必报之人,放眼望去,有比记住我们之前不愉快的事情,更美好的事情,不知道府君有没有一点点小兴趣?”梁衍说道。

刘云接过贴心的军士递上来的热茶,左右吹着茶碗中漂浮的那几片茶叶,漫不经心的问道:“说来听听,我并不觉得皇甫嵩这老狐狸,能想出什么让我更感兴趣的事情!”

老狐狸……?

梁衍听的面色有些尬,只能当作没听见。

当着自己的面骂自家主公是老狐狸,这事情是应该翻脸的,可梁衍还必须得陪着笑脸,谁让他今天来是来求人的呢。

不过,好像即便不是来求人,也没法子翻脸,这毕竟是在刘云的地盘上。

翻脸是会被看脑袋的,刘云这牲口,真的是什么事情都能办的出来。

梁衍整理了一下思绪,正襟危坐的说道:“几日前,我们与牛辅军一场大战,想来刘府君应该是有所耳闻的。那一战,牛辅战死,我军斩首三千余,大获全胜。”

刘云眼皮微抬,说道:“给我表功是没有用的,我可没权利给你家主公加官晋爵,那一战,我知道又如何,我不知道又能如何?”

梁衍干笑了一声,说道:“是这样的,虽然在那一战,牛辅死了!但其麾下将领李傕、郭汜等人率领残军继续苟延残喘,甚至于杀进了洛阳,祸乱京畿重地。”

刘云忽然打断了梁衍的话,问道:“你这老小子该不会是打算让我去解洛阳之围吧?那我劝你趁早别说了,我一个乱臣贼子,你让我去匡扶社稷,你觉得合适吗?”

梁衍忙摆了两下手,急声说道:“不不不,府君误会了,自然不是如此!卑下今日前来,并非是为了李傕、郭汜二人,而是为了牛辅麾下另外二将,樊稠与张济。自牛辅战死,樊稠与李傕不和,这四人便分崩离析了。”

“这二人又把你家主公咋滴了?竟然找到我门上来了,真是不可思议啊!一群残兵败将,皇甫嵩不至于无计可施吧?”刘云打趣的问道。

如果皇甫嵩连樊稠与张济二人都没有办法,那刘云觉得,他可真的是高看皇甫嵩了。

一个被打碎了的瓜,若他皇甫嵩都没有办法吃到嘴里,那他就哪边凉快哪边呆着去就完了,这年轻化的战场,他就别瞎掺合了。

梁衍苦笑了起来,脸上带着一副典型的求人办事的模样,说道:“回刘府君的话,确实……是有些无计可施。李傕、郭汜打败了吕布,攻下了洛阳,但这二人的实力,远不如张济、樊稠,尤其是张济,此人极其难缠。”

刘云猛的从椅子里面翻身而起,轻咦了一声,诧异的看着梁衍,问道:“你这老小子,是不是把什么事情搞错了?张济最为难缠?妈的,这哪里冒出来的破事!董卓麾下,张济也算小有名气,但论实力,怎么着也排不上他吧?”

刘云听着这话,都有些怀疑他看过的是一个假历史了。

张济本身的名气并不大,他和张绣加在一起,才有了那么一波名气。

而且张济的实力,还真不是一般的弱,原本攻占长安之后,张济并没有分到多少的好处,就因为他他弱了,所以出屯弘农。

看来历史是真的变了,弱鸡张济都变成强獠了,竟还把傲气冲天的皇甫嵩给干到没脾气了,很可以。

妙书屋

第一百二十六章 合纵皇甫

梁衍很不心甘的点了点头,说道:“不瞒府君,事实便是如此。那一战之后,我军亦是元气大伤,张济这些时日以来,一路收编被打散的士兵,又征缴了北方几处贼寇,势力大涨,兵力已激增至六万兵力,更有传言,他和郭太似乎已合兵一处,将南下攻打长安。”

刘云一愣,忍不住大笑了起来,“那老小子要打长安?所以,这是你要找我联合对付张济?”

“卑下确有此意!”梁衍点头应道。

刘云听着着实有几分好笑,这什么乱七八糟乌漆麻黑的,张济和郭太合并一处要打长安?他们咋想的?脑子有坑还是有包?

这两个人该不会都抽风了吧!

长安的确是好地方,但他们也犯不着这么孤注一掷吧。

刘云不太喜欢吹牛比,但他不得不说,张济现在跑来打他,就是以卵击石。

即便张济现在真如梁衍所说的,麾下有六万兵力,若再和郭太的白波军合并一处,大概也就是十万左右的兵力吧。

这些兵力放在其他的地方,确实是挺多的。

可唯独在长安不行,刘云本就在长安布置了重兵且不谈,若长安爆发战事,弘农、京兆尹、右扶风三地的兵力,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支援。

现在的长安可不是洛阳,攻打长安跟找死没有什么区别。

对于这一番话,刘云更愿意相信是梁衍刻意夸大的,为了说服他和皇甫嵩联盟。

刘云并没有急着答应梁衍,也没有拒绝他,而是问道:“所以你的意思是,现在的河东郡,以及河东郡以北的地方,大概都是张济和郭太的?是这个意思吧?”

梁衍点了点头,郑重说道:“府君似乎还是有些轻视张济此人,卑下敢以梁氏列祖的名义起誓,我所言没有一句虚言妄语,皆是实实在在的真实情况。府君万不可轻敌,张济如今屯兵河东郡,勾结郭太,匈奴人,实在是一大患。”

在梁衍的眼中,此时的刘云很浮夸,有几分手里有兵,就目中无人的意思。

但恰恰相反,刘云只是表面上的浮夸,内心可并没有把这件事不当一回事。

梁衍都拿自己的老祖宗起誓了,确实应该看重一些。

但这样的大事,为何九宫司没有传来一丝的消息?

李季这个狗才,又跑去吃干饭了?

好像,一宫那边也没有消息。

这事情就太不应该了,那隐藏神秘的敌人,把长安处的人手砍了一大半,可并没有影响到一宫的人,怎么连一宫这一次也没有任何的消息送过来!

刘云更为担心的是,这里面会有阴谋。

皇甫嵩这老小子,现在肯定很仇恨他,如果给他布上一个局,趁虚入长安?

好像,也不是没有可能。

就在短短的一个瞬间,刘云的脑子里面,闪过了无数种可能。

渐渐的,他看向梁衍的目光,也多了一丝审视的意味。

这位老实巴交的长史大人,据说有个好脑子,也善使一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

刘云忽然间想到,马超想要取北地,因为那里有良驹宝马。

嗯……倒是可行。

“梁长史,劳烦转告皇甫将军,此事,我答应了,将分兵十万相助。”刘云坐正了身体,一本正经的说道。

梁衍的神色微微一变,有些惊讶的说道:“十……十万?府君可是搞错了?如此兵力会否太多了,长安空虚可不是什么好事。”

“梁长史过虑了,如果这十万大军剿灭了张济,那长安就是安全的,是吧?”刘云笑着说道。

“是,是!那自然是。”梁衍牵强的笑着说道。

就在这时,喝的脸通红的曹操,忽然挥舞着手臂,迷迷糊糊喊道:“我!我去!我去!区区张济耳,何足虑也。不需……不需十万兵,只需给我……给我三万,孟德必灭此獠!”

刘云看着曹操,玩味的笑了起来,这他妈的。

“来人,给孟德兄一杯茶醒醒酒。”刘云招呼军士道。

曹操胡乱的挥舞着手臂,喊道:“我不需要醒,我没醉!吾曹孟德,何需盏茶醒酒!吾自醒……自醒……”

虽然曹操喊着胡话,但贴心的军士还是贴心的把茶送到了曹操的口边。

喝了几口茶,曹操打着大哈欠从椅子里翻了起来,旁若无人的伸展了几下懒腰。

这才如梦初醒般问道:“刘府君,我方才迷迷糊糊的,似乎听见府君要打那个谁……谁来着?还要调动十万大军?是有这么回事吧?孟德也不是可以想要听的,实在是二位谈话,也没背着我,我这一不小心就听到了。”

刘云淡笑了起来,这老小子可是真够奸滑的,不愧是曹操啊!

刘云颔首说道:“孟德兄一个醉酒的人,耳朵倒是挺好的,确实有这么一回事。张济要打我的长安,那我总不能看着不管,这种狗贼必须得灭了!十万大军,只是想让他死的有点排场。”

“哎,府君何需如此,此乃杀鸡用牛刀。府君给我三万兵,孟德必当提着张济那狗贼的脑袋前来面见主公,宵小之辈,纠结一群乌合之众,难成大事。”曹操大气凛然的说道。

梁衍这个时候,却是有点迷糊了。

他看看刘云,又看看曹操,这两个醉酒的人,怎么回事?看着一点也不像是醉酒的。

但偏偏他现在又插不上话,也不敢说什么。

十万大军,不是他想要的。

刘云在曹操刚刚的一番话中,听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词汇。

他好像喊了个主公?好像确实是这么喊的。

曹操这老小子,看样子这是铁了心要投靠他啊!

魏武帝真的敢养吗?

思虑再三,刘云决定不妨一试。

方方面面的都考虑过了,那就试一试吧。

“既然孟德兄执意要替我征一番河东郡,那就依了孟德兄,我派盖勋助孟德兄。”刘云拍板说道。

两个醉酒的开挂者,当着一个迷糊的长史,就把这件事给定了下来。

马超是想去北地的,但刚刚并入麾下的马超,刘云可不敢在这种情况下派出去。

姜正是最近的,可他现在出征弘农郡,虽有兵,却无暇分身。

王治在修蜀中道,也没空。

唯有刚刚抢劫了董卓遗产的盖勋,暂时屯守上林苑。

而老成持重的盖勋,也是最适合的人选。

曹操缓缓站了起来,一脸严肃的走到了刘云面前,庄重一礼,沉声喝道:“喏!孟德必不负主公所托。”

刘云抬了抬手,未来的魏武帝啊!

别说看着给自己行礼,刘云还是挺受用的。

但是,这尊大佛,终归恐怕不是自己能留得住的,看情况吧,走一步算一步。

梁衍也站起来谢过了刘云,但他的心情有些复杂。

这跟他在来之时的目的,有不小的出入……

妙书屋

第一百二十七章 瓮中捉鳖

汉阳的酒,应该是如今全世界最烈的酒了,但也依旧醉不住,一颗想要成就王霸之业的心。

刘云猜测,曹操大概达到了他这一次前来潼关的目的。

东边的人非同道中人,达不到曹操所想要追求的那种境界,和想要达成的一个目的,故而他便开始向西边做打算了。

刘云其实挺好奇,曹操到底是怎么看他的。

对于识人的手段,刘云靠的大部分是开挂,是历史资料书的辅助。

而曹操对此,那是真正的本事。

在整个三国中,曹魏是能人辈出,人才最为集中的一方。文臣武将,犹如漫天星辰。

这其中所凸显的,便是曹操的个人魅力和强悍的能力。

所以,刘云对此就相当的好奇。

在士族门阀的眼中,刘云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强盗。

刘云挺想知道,在曹操的眼中,他是一个强盗,还是一个正人君子?

不过,这个问题刘云并没有去问曹操,虽然很好奇,但也没有问的必要。

因为刘云知道,他可能得到一个真正的答案。

一队人马带着刘云的军令,离开了潼关。

梁衍带着一丝的惶恐,在随后也离开了。

十万人的大军,这不是他想要的,更不是皇甫嵩想要的。

唯有曹操带着自己的本部人马,在潼关外安营扎寨。

他的一嗓子主公喊出口,就把自己死皮赖脸的变成了刘云的麾下。

刘云坐在大槐树下,晒着春日里的暖阳,喝着茶感受着春暖花开的美好。

脑子里却反复的徘徊着梁衍所说的那番话,他并不是成功的说客。

因为刘云压根就没有心动,而梁衍之所以成功,只是因为刘云看上了北边那块地方,那里真的挺适合放马。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阴谋就是风中灰烬。

这也就是刘云为什么要动用整整十万大军的缘由所在,这样的一支大军,再加上老成持重的,又善谋略的盖勋,在北边的那块土地上,那就是绝对的过江龙。

首先皇甫嵩不管有什么阴谋诡计,都绝对没有办法挡得住盖勋的脚步。

至于张济,刘云自始至终还真没把这小子,当做一个真正的敌人去对待。

如果这两个人联合起来,外加上活动在那一带的白波军,这倒会是一个比较难缠的事情。

这也是刘云晒着太阳,所重点考虑的事情。

皇甫嵩耍阴谋的可能性更大一些,他派梁衍前来求救,玩的或许是一手请君入瓮的手段。

可问题就是,但凭着他现在手中那一点人马,根本完不成这么大的布局。

毕竟盖勋所率领的不是三五人,而是整整十万的大军。

除非……

刘云忽然想起,当他下达这个命令之时,梁衍的脸色,那应该是典型的强颜欢笑。

所以事实会是什么样子的呢?

梁衍只身前来潼关求援,他求的不是真正的援兵,而是刘云。

在姜正并没有发展壮大的时候,在马超还没有来的时候,这里只有三万的军马。

如果真的答应了他,除了防守诸座城池的人马,刘云最多能派出的恐怕不到两万人,而且还会是他亲自带兵。

这样一来,梁衍的目的或许就达到了,他或许也就可以不用强颜欢笑了。

刘云想通了这一点,心中不由得啧啧称奇,一个并不专业的谋士,出了个意图回天的主意,然后又当了一个并不专业的说客,跨越数百里土地,前来——强颜欢笑。

长得不漂亮,想的倒是挺美。

丁振从外面快步走了进来,将一封信交给了刘云,“主公,长安来的消息。”

“希望李季能给我带来一个好消息,他和闻人剑,是即将建立的各地九宫司分处的表率,也是我第一批重用的人,我确实并不想让他跑到枹罕牧场去放马,虽然他放马或许会是一个好手。”刘云拿起密信,并没有急着打开,而是在手中掂着。

这个话,丁振并不好接。

沉默或许是最好的一种方式,但耿直的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在其位谋其职,这是主公经常给我们说的,如果李季手掌长安九宫司大权,却并不能上为主公分忧,下析长安诸事,做不到诸事通晓,未雨绸缪,那就没有必要继续在那个位置上坐着。让他去放马,或许会是一件很不错的事情。”

刘云微微一笑,说道:“你说的有道理,我一直觉得我这个人并不适合当一个主公,因为我很念情。我希望最初跟在我身边打天下的这些兄弟,日后都能活的像个人样,都能有一个幸福的家庭,一个美好的未来。”

“但,每个人都是不同的。其他人我就不清楚了,但就我自己,在跟随主公以前,我最大的愿望是每天能吃一口热乎的饭,那样我就觉得我已经死而无憾了。但现在,我有了很多的想法,比如将这一支近卫打造成整个天下所向无敌,最精锐的近卫,让主公只带着我们,就可以杀入万军之中。”丁振一脸真挚的感慨道。

刘云刚刚准备打开这封密信,听到丁振的话,手指又放了下来。

“穷乡僻壤的犯罪率低,是因为他们没有机会,他们觉得那样的日子就是生活。而人一旦有了机会,便想着拼命的攥着更多的权,更多的钱,更多可以左右他人命运的东西。”刘云深邃的眼底,带着一丝未解的自嘲,轻声说道。

人呢,总归是会堕入那一条道路的。

群体意识认为是对的,那这条路就是对的。

群体意识认为那是错的,那就是犯罪。

而人,始终是从自己的利益出发的……

丁振笔直的站在刘云的身边,听不懂的话,他选择闭嘴。

“丁振,你觉得长安的事情,会是自己人干的吗?”刘云抬眼问道。

丁振点了点头,很是笃定的说道:“我觉得就是自己人,每一个人都是王将军亲自挑选的九宫司,并没有那么脆弱。若不是李季自己,便是李季身边的人,能在这件事情说上话的人,可能是他带偏了李季的想法。”

“那如果是这样,你觉得这个人还要不要留?”刘云又问道。

丁振问道:“主公所说的,是李季还是他身边的那个人?”

妙书屋

第一百二十八章 贾诩的酒

“皆不能留,一个容易听信他人而丧失自己判断的首领,并非是一个好的首领,他会带着长安九宫司走向覆灭。而一个容易被他人所利用,而背叛自己主公的人,就是十足的小人,同样不能留。”丁振说道。

刘云两个手指头夹起了那份密信,眯眼看着阳光透过密信,映出一个个黑字的轮廓,说道:“那你觉得这封信我还有必要看吗?”

“有!”丁振的回答很干脆,“或许,有其他的可能!”

“我觉得其实已经没有必要看了!”刘云咂了咂舌,将密信扔给了丁振,“你看吧,如果有其他的可能,就告诉我。如果没有,派一封密信给王廷,安排长安一宫的人,清理门户吧。李季也算是个元老了,就让他……去河东郡放马吧,那里也将是我们的地方了。”

丁振面无表情的应了一生喏,似乎全然没有觉得,这事情让他去做有什么不对的。

刘云看了一眼没有做理会,丁振这小子和曹操身边的那位许褚,倒是有些相像。

他发自内心的希望,丁振能像许褚。

但,终归是世事难料……

随着在这个时代呆的时间越久,刘云就越发的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他的命运似乎被操控了。

也可以用那么一句话来说,人力有时无,苍天饶过谁。

在老天的眼里,一切都是渺小的。

刘云现在做的挺好,局势发展的也挺顺,可事实是,他终究还是逃不过苍天的安排。

边走边看吧,刘彻这哈怂干的事儿,他现在也没有其他的选择。

……

丁振看了信,也没有再给刘云汇报,但他把信送了回来,放在了刘云的桌子上。

事情的结果已是显而易见了,这让刘云愁闷了许久,一个人又喝了不少的酒。

他还满心的希望,那封信会给他带来另外一种结果。

然而事实上,李季终归还是让他失望了。

起身将那封信夹在了随身携带的本子里,这是刘云的一个教训,也是一个不太美好的开端。

汉阳如今已经非同昔日可比,变化很大,人心也渐渐的变得不一样了。

下一个李季,可能会随时出现。

或许下一个李季身边的人,也会在什么时候突然间窜出来,给刘云一个巨大的惊喜。

喝了半坛子酒,刘云的心情终于好了一些。

果然,念情的人,并不适合做一个主公。

《三国演义》中的刘备人设,只能在《三国演义》中。

……

贾诩最近的身份,忽然变得有些水涨船高了。

因为他的那一条建议,改变了凉州军的命运,也改变了李傕和郭汜的命运,自然而然的,也肯定会改变了他的命运。

但贾诩并不觉得有什么高兴的,看着这几日洛阳城中的腥风血雨,他有些后悔给李傕和郭汜献策了。若没有那一条计策,一切肯定会是另外一番模样,不管再如何,起码不会有这么多无辜的人死去。

靠着墙壁,拿残破的瓢舀了一碗酒,贾诩放到唇边,又倒回了桶内。

听闻汉阳的酒,味道很是醇厚……

他的脑子里,忽然蹦出这么一个想法,片刻后便是满脸的苦笑。

想他名门后裔,祖宗光耀古今,他却沦落到如今这副场面,靠着这么多无辜之人的鲜血苟活于世,真是愧对列祖列宗。

虽是保命之策,但只要一出门,看着那满大街的鲜血和混乱。

贾诩恨不得自己先死,这一条命,保的并不值。

正对着窗户的回廊,响起了一串急促的脚步声。

贾诩的眼皮抬了一下,却并没有看出去,在这个时候,还有什么人能来找他呢。

“贾尚书,哪来的这般闲情逸致,竟独自在家喝闷酒?”一道声音在门楣处响起。

贾诩抬眼看了看,一群普通士兵打扮的人,一个都不认识。

“你管我?老子喝酒好像不碍着你们杀人吧?”贾诩的声音中带着怒气喝道。

那人冷笑了一声,说道:“我们杀人,好像是贾尚书的计策!”

贾诩单手撑着地面,猛地挣扎着站了起来,怒声喝道:“孺子休得如此无耻!我为尔等建言献策,保尔等性命,非是让汝等做如此丧尽天良的无耻之事。举头三尺有神明,巨头三尺有神明!举头三尺有神明啊!”

贾诩神色狰狞的连喝了三声,举头三尺有神明!

“我等之命并不需要贾尚书保全,我们有自己的命数,正式介绍一下,我乃汉阳九宫司长安首领闻人剑,我家主公想请先生过潼关一叙。”那人开口说道。

贾诩的神色猛地一变,喃喃说道:“我早就知道,会是如此!必将是如此。”

“先生不必紧张,我家主公并没有责令我等杀了你!只是想请先生叙上一叙。”闻人剑说道。

贾诩自嘲的笑了起来,说道:“这有什么区别吗?董相国是你杀的吧?王司徒也是你杀的吧?”

“先生该不会以为,这二人不该杀吧?虽说先生之前是董卓麾下,但现在说这话,我佩服先生的骨气,可却并不觉得这番固执的话,是正确的。”闻人剑面无表情的说道。

那一张冷酷的脸,就像是他手中的剑,让贾诩莫名的感到恐慌。

汉阳九宫司,如今天下,谁人不知?

手刃董卓、王允,莫不是天下大权在握之辈。

“为什么要找我?”贾诩镇定问道。

“卑职并不知晓,我家主公之令,只是让我等将先生护送至潼关!”闻人剑冷冰冰的说道。

贾诩直视着闻人剑似乎没有任何感情的双眸,问道:“如果我不愿意,你会不会杀了我?”

“先生想太多了,你便是不愿意,我们也有办法将你带到潼关。”闻人剑说道。

他的回答,让贾诩猛地一噎,有些无言以对。

这些人能堂而皇之的走进他的内堂,那就证明,外面的人已经难以对他们造成威胁。

如此,他们确实有办法带走他。

能在守卫森严的宅邸中,将董卓手刃,也能在皇宫之中斩杀了王允。

贾诩忽然觉得他又算个什么呢?这些人恐怕根本就没有将他放在眼中吧。

饮了一口酒,贾诩忽然觉得有些好笑,便哈哈笑了起来,“能得汉阳刘府君青睐,也是我的三生之幸,当往,当往!”

妙书屋

第一百二十九章 谁是狗贼?

“老贾,老贾!”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声音忽然间从二院的拱门处传了进来。

闻人剑极其淡然的看了一眼贾诩,说道:“贾尚书,看来是有客到了。”

贾诩有几份诧异的看了一眼闻人剑,忽然赞道:“不愧是刘云的麾下,能在这个时候,依旧如此的临危不乱,让某着实十分的佩服。”

“承蒙贾尚书夸奖,那是因为我等已将生死置之度外。”闻人剑轻飘飘的说道。

贾诩忽然想起了一个很有意思的问题,他问道:“你会不会因此而杀了我?”

“不会!我家主公之令是让我等护送先生去往潼关,而非是杀掉先生。”闻人剑不咸不淡的说道。

不管说什么,闻人剑给贾诩的感觉,总像是拒人于千里之外。

他冷冰冰的,像极了他手中的剑,冰冷的不带一丝烟火气息。

或许,他就是刘云手中最锋利的那把剑。

刺杀董卓,于南宫的玉阶上斩杀王允,这样的一把剑,足以当得上锋芒毕露。

甲胄在身上撞击的声音,凌乱的在这内堂的小院中响起。

一队队的士兵,从拱门处列出了两列队伍,几乎排进了内堂。

闻人剑的身后,八名眼神凌厉的士兵,将手缓缓的按在了剑柄上。

李傕大笑着,龙行虎步的走了进来。

人在意气风发的时候,连走路的姿势都变了,大开大合的,像一只螃蟹。

好像在用这样的走路姿势昭告着世人,他手握不世的权柄,一手捏着无数人的生死。

“你们出去!”贾诩甩手将手中那只破了一口的酒碗,扔进了酒桶,抹了一把嘴,对闻人剑说道。

闻人剑没吭声,很随意的点了点头,带着那八名手下,转身守在了门口。

身高不到七尺的李傕,甩着大步,挤进了贾诩的内堂。

“老贾啊!老贾,哈哈哈!”李傕大笑着,目光忽然注意到了站在门口的闻人剑等人,忽然轻咦了一声。

准确而言,李傕是注意到了闻人剑手中的剑。

贾诩双手拢在袖中,不动声色的看着。

“老贾,你这卫士手中的剑好像有些不太寻常。”李傕揪了揪颌下那一把山羊胡一把的胡须,打量着闻人剑手中的剑,说道。

贾诩微微一笑道:“传闻汉阳冶炼之术为天下之最,我听行商说起过此事,便照着法子打造了几把,确实还不错!比之一般的兵刃,要锋利不少。”

李傕挠了挠额头,问道:“汉阳……我记得好像是刘云的地方吧?这狗贼,倒是有点本事。”

闻人剑虎目一瞪,猛地看向了李傕,眼中一道杀意如剑。

“狗贼,你说谁是狗贼?”闻人剑怒目喝道。

李傕的脸色猛然一变,上下打量了一眼闻人剑,问贾诩道:“老贾,你这卫士过分无礼了!”

贾诩有点方,但还得保持着镇定说道:“是有些无礼了,我会好生教训的。”

李傕的怒气并未因此而化解,他盯着闻人剑,说道:“我看这厮像个乱臣贼子,老贾,让这样的人保护你,我实在是有些放心不下,不若就杀了吧,我派我的亲兵保护你。”

“不……不用了。”贾诩的话刚说了一半,闻人剑忽然就动手了。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拔出了剑,横在了李傕的脖子上。

李傕自始至终都没有反应过来,而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那柄漆黑的长剑已经横在了他的脖子上,紧贴着他的皮肉。

“你这是什么意思?”李傕保持着一丝的镇定问道。

一侧,李傕的亲兵瞬间围了上来,刀剑相向,局面瞬间变得剑拔弩张。

闻人剑身后,那八名手下几乎是在顺加你也涌了出来,他们一把扯下身上那粗制滥造的普通士兵甲束,亮出了真正的身份,挡住了闻人剑的面前。

那是一片漆黑,但光泽鲜亮的甲,手中所持的,是闪耀着寒光但同样漆黑的剑。

八个人的气势,竟比那近百人还要强悍。

只是那一双双锐利的眼神,便比李傕麾下这些虎头蛇尾,不知进退的亲兵,要强悍许多。

李傕僵硬的将眼神瞥过去看向了贾诩,说道:“老贾,这根本就不是你的亲兵吧?”

事情都到了这个时候,贾诩也不好再隐瞒什么,他腰身微弯,说道:“将军,他们是汉阳九宫司!刘云刘将军的麾下。”

李傕的脸色渐渐变得僵硬了,这狗日得九宫司!搞得他无家可归的便是这群混蛋。

“兄弟,我劝你想清楚,杀了我,你可走不出这洛阳城。”虽然心中愤懑,但李傕同样的胆怯,剑搁在脖子上,他也很担心自己的脑袋会掉。

一向面无表情,神情冷冰冰的闻人剑,嘴角忽然勾起了一抹淡淡的笑。

这个笑容,看在李傕的眼中,像是一个巨大的嘲讽。

他忽然间想起来自己曾经的主公董卓是怎么死的,那位王司徒是怎么死的,可都是在这洛阳城中的。但时到今日,汉阳九宫司这群人依旧好端端的活着,可董卓和王允的坟头已经有三丈青草了。

于是,李傕又换了个说法,他说道:“兄弟,我看你是个人才,我可以给你高官厚禄,现在的朝廷我说了算,想要什么官你说了算!”

“你刚刚说谁是狗贼?”闻人剑没有李傕这极其丰厚的条件,非常倔强的问道。

他似乎就揪住这个问题不放了。

李傕僵硬的嘴角,微微一抽,这踏马的,竟然油米不进。

“我可以给你很多的女人,你要什么样的都有!还能给你很多很多的钱,你看要不要先把剑从我的脖子上拿下去,我们好好谈谈。”李傕不死心的继续说道。

他也抱着一颗固执的心,他就不相信会有人面对这些依旧会不动心。

高官厚禄,钱财无数,美女成群……

这一切,大概就是所有男人的梦想吧,甚至于,也是一些女人的梦想。

但闻人剑依旧不为所动,他再次问道:“你刚刚说谁是狗贼?狗贼!”

“我……”李傕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这辈子真的是头一次见到这样的人。

闻人剑冷峻的眉梢微微一压,忽然冷声喝道:“辱我家主公者——死!”

噗呲!

锋利的剑刃,在闻人剑手刃猛然用力的瞬间,划过了李傕的脖子。

一颗新鲜的脑袋,滚下了贾诩内堂那只有三层的台阶。

李傕无法瞑目的眼神中,依旧充满了不解。

他或许还在想着,怎么可能会有人面对这些条件,依旧不动心呢?

妙书屋

第一百三十章 御箓

贾诩被结结实实的吓了一跳,就连拢在袖中的手,都不觉抽了出来。

“你……你干什么?”贾诩震惊的喝道。

然而,闻人剑现在可没有功夫去应付贾诩,他的面前还站着近百名虎视眈眈的李傕亲兵。

“不想死的,给我老实滚一边去!忠诚到可以为自己主公去死的,那就站出来吧。”

闻人剑大步走进了那群亲兵之间,眼神睥睨,气势不可一世。

虽然,那些亲兵占据着巨大的人数优势,但一个个的,却不敢直视闻人剑的目光。

闻人剑在一步步的往前走,他们在一步步的往后退。

此时一眼望去,好像闻人剑才是一名真正的将士,而李傕麾下那些所谓的亲兵,充其量就是一群手中拿着破铜烂铁的农夫。

他们的胆子已经被那颗,从石阶上滚下去的脑袋给吓破了。

即便对方只有九个人,也就只有九个人,但他们不敢举起手中的刀,不敢迈出自己哆哆嗦嗦的腿。

闻人剑冰冷的眼神扫过李傕这一百余名亲兵,睥睨喝道:“没有人站出来,那就给我滚一边去!让开!”

缓缓的,那些亲兵让开了一条道。

他们真的很听话,这应该就是杀神和普通将士的区别,他们已经没有士气了。

但对于九宫司这些经过王廷悉心训练的密探而言,他们不存在士气这一说。

在训练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是死士了,有着拼着一股子狠劲,把皇帝拉下马的胆色。

贾诩被眼前的这一幕彻底的震到了,相对于这天下大部分的人而言,他是绝对见过世面的,本就出生豪门,他所见过的要比别人多很多。

但他依旧没有见过像眼前这般的一支军队,如果刘云的麾下,都是这样的兵,贾诩不由得想,那大概这天下就没有其他人什么事了。

“贾尚书,你是打算自己走呢?还是我们把你背回去?”闻人剑扭头看向了贾诩。

随着闻人剑的话音,他麾下那八名剑士已在蠢蠢欲动,封死了贾诩每一个可能逃跑的方向。

贾诩苦笑了一下,说道:“还是我自己走吧,不过我有些东西需要收拾一下。”

“贾尚书不必亲自动手了,那些书,我们自会安排人手送回去的。”闻人剑说道。

贾诩一愣,神色颇为诧异,他好像从来没有说过要带书这回事吧?

“这也是你们家主公吩咐的?”贾诩问道。

闻人剑点了点头,说道:“看来我家主公所料并不差,贾尚书大可放心,你的那些藏书,我们会一册不落的为你搬回去的。”

“你们主公还交代什么了?”贾诩对刘云忽然间越发的好奇了。

这个人,料事竟能如此之神,事事在先。

“我们主公所交代之事,该是贾尚书知道的时候,自然会知道的,请吧。”闻人剑毫不客气的说道。

贾诩苦笑了一声,真的是有意思的人,倒是确实值得一见。

闻人剑带着贾诩刚出宅邸,便闪进了一条小巷子,而另外的那八名剑士,也在瞬间不见了踪影。

贾诩震惊的看着这行云流水般的一番动作,眼睛都快直了。

难怪这些人能在众军拱卫,犹如贴墙铁壁的深墙大院里,刺杀了董卓。

九宫司之名,看来一点不虚。

闻人剑扔给了贾诩一套破烂的衣衫,说道:“穿上!”

……

刘云最近在思索着一个问题,到底要不要把马文鹭接过来呢。

云儿那丫头,借着和王廷的关系,已经公器私用的寄来好多封信了。

感情的事情真的让刘云挺发愁的,当眼前有了沙盘,他就把这些事情彻底的抛在脑后了,但有时候又不得不去想。

毕竟,也有夜深人静的时候……

丁振大步走进了阳光温和的小院,“禀主公,信送出去了。”

“李季这厮长了一张圆滑的嘴,有个圆滑的脑袋,就是没有一个办事的头脑。希望王廷给长安这次派的人手,足以担此大任吧。那人勾结的是什么人?可有调查清楚。”刘云扔下毛笔,问道。

“是一个叫御箓的组织,都过去了这么久,线索已经彻底的断了,无处查证。李季身边那人所联系的,仅仅只有一名叫做钱光的商人,他也死了。”丁振说道。

“御箓?”刘云有些诧异的反问,“这是抱了一颗造反的心呐,这个字也敢明目张胆的用,比我胆子大。看样子,应该从洛阳城里走出来的。”

“卑职也是这个猜测,御箓的人员调配,很像九宫司,但似乎他们更想掌控住那些拥有财产的商人,和各地有点势力的人。九宫司叛徒所联系的虽然只有钱光一人,但长安城中,被御箓所掌控的人,并不在少数,足有七名商人。不过,可能是九宫司调查的太明显,那七人都被杀了。”丁振说道。

这个御箓的出现,刘云并没有意外,他的出现或多或少的总会把这个时代往前推移。

新鲜的事物,迟早是会爆发出来的。

就比如现在汉阳的纸,已经不是世上独一无二的了,各种仿造假冒的汉阳纸,犹如雨后春笋,层出不穷。

刘云提笔,亲自写了一封命令。交给了丁振。

“发出去,令九宫司长安、洛阳处,及一宫密探严查御箓,把这个耗子尾巴给我揪出来,让我先瞧瞧是哪个王八蛋抄袭老子。”刘云吩咐道。

“喏!”丁振将密信揣进了怀中,高声应了一声。

这时,一名近卫快步走了进来,从怀中拿出了一个竹筒,说道:“主公,南阳急报!”

刘云拿过密信,迅速的扫了一眼,脸色瞬间就垮了。

孙坚,要搞他的事情?

已经离开汉阳接近三个月的商队,或许是因为汉阳如今声明在外的缘故,一路上不断发展壮大,诸事倒颇为顺利。

可到了南阳的地头上,事情一下子就不对味了。

接二连三的遭到抢劫,最后驻守南阳的军队竟然直接出来抢。

孙坚这是明摆着要跟他干一下子啊!

“驻守南阳郡的,现在据说是孙坚的长史公仇称,商队走了这一道一直好好的,偏偏在这里出了事。恐怕还跟姜正攻打弘农有些关系,孙坚这是想试试锋芒?”刘云捏着密信喃喃自语道。

孙坚是一员猛将,跟这样的人物打上一仗,刘云很有兴趣。

可现在有一个问题,大家都挺忙的,这个仗该怎么打……

妙书屋

第一百三十一章 潼关兵场

在好久以前,刘云想了一个很馊的馊主意,派出了六支守卫强大的商队,去往了全国各地,想钓个鱼,给他一个名正言顺出兵攻打各地的理由。

但后来,时局的发展稍微有些快,几乎完全的背离了刘云曾经的打算。

汉阳那些在这个时代,都足以算得上是高科技的东西,确实打出了名气,也挣到了不少的钱粮,但盗版也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开始泛滥了。

而且,现在还一不小心,把一支商队,就这么给搭出去了。

最让刘云感到头疼的是,他现在还没有兵去跟孙坚杠一下子。

刘协和他的朝廷,现在基本上彻底失去了对地方的控制权,每一个地方都有地方拥兵自立的诸侯,多大或小,但阴谋的气息,也在这片大地上开始变得浓烈了起来。

孙坚现在做的,分明也就是一桩明抢商队,暗想吞刘云的阴谋。

这人的野心几乎是摆在桌面上的,一开始的就想着针对刘云,这让刘云很佩服他的勇气。

毫不谦虚的讲,现在这个天下,刘云觉得自己应该算得上是最大的诸侯。

拥甲士三十万,占据中原腹地,天人似乎再没有人比他更强。

灭掉,或者打败最强的,孙坚的实力也就会在瞬间上去,他可能是这么想的。

晒着温暖的阳光,刘云想了许久之后,给王治写了一封加急军令。

敕令王治分出部分人手,加快蜀道的修建,率领大军出秦岭至弘农郡,攻打南阳。

思来想去,刘云也只能派出王治。

马超暂时不能动,盖勋北上了,姜正正打的热烈。

刚刚拿到手里还没有捂热的三辅,怎么着也要稳固一下,所以赵登也不能动。

加急的命令刚刚发出去,姜正忽然间就回来了。

看着在春日的暖阳中,晒得更加英姿飒爽的姜正,刘云愣住了。

“你小子怎么回来了?”刘云有些诧异的问道。

姜正顿首回道:“回主公,弘农已定!”

“弘农的战事已经结束了?这话我不应该说的,早点结束自然是绝对的好事,只是有点太巧了,我这命令刚发出去。”刘云拍着脑袋,说道。

姜正黑瘦的脸上露出一丝憨憨的笑意,说道:“主公,可是在为孙坚劫了商队之事发愁?”

“我刚刚才不愁,刚刚想到了办法,我打算调王治的大军回来。”刘云说道。

世事的发展,总是有些意外,前几日姜正发来的奏报,还说尚有大半之地。

这几天的功夫,诸事就已定了。

“主公,王将军暂时恐不宜调动,有王将军驻守长安,可兼顾东西南北。若将他调至南阳,我方后方大空,羌人部落,以及韩遂若翻身杀过来,恐怕无人可挡。自此地调兵,回援汉阳可至少得半个月的时间。”姜正劝道。

刘云点了点头,说道:“这些我刚刚也考虑了,不管出于什么缘故,汉阳不能失,那是我们的根基所在。调王治动来,我只是想赌一把,一口气拿下南阳,逼孙坚南撤,此为其一。借着我方与孙坚为掩护,分出一支兵马,直扑蜀地,取益州,这是根本目的。”

刘云有时候是一个很小家子的人,他打天下的方式就小。

一步步的蚕食,一步步的稳固。

益州,是刘云惦记了很久的地方,只要拿下那一块沃土,汉阳才能真正做到稳固。

再逐步平定西侧那些散乱的羌族部落,在这西边的土地上,刘云就算是真正的坐稳了。

而后,筑虎塞坚关,派重兵镇守边境线,便可坐看天下纷争,看谁不顺眼就打谁。

姜正挠了挠被汗水湿透的厚重眉毛,躬身说道:“主公,如此会否太冒进了一些?”

“只要能在两月之内平定战事,就不是冒进!”刘云说道。

他早就非常仔细的盘算过了,甚至于连时间线都算好了,只要韩遂和羌族不联手,大军攻打,汉阳足以撑的住两个月。

毕竟王治来了,紧急情况下,还有盖勋和赵登的部曲,可以抽调,大不了就是弃三辅而保汉阳。

姜正被刘云说服了,他想了想,问道:“主公,那末将该如何处置?”

“平定了弘农郡,你辛苦了,让将士们好生将养一下。接下来,你们将是攻打南阳的主力,而王治只需大张旗鼓的走一遭,然后立刻引军南下。”刘云拍了拍姜正的肩膀,说道。

姜正憨憨的笑了笑,说道:“主公,末将无碍。听闻,主公最近在亲自练兵?”

“哎,你这小子人在弘农,耳朵倒是挺好的嘛,这就已经听到了?”刘云哈哈笑着问道。

姜正还有些不太好意思了,说道:“是这样的,我这刚回来,就有好几个人在我耳边叫苦了。想要我在主公面前美言几句,放他们一马,稍微放松一下训练的强度。”

“走,跟一起去练兵场看看,你就明白了。”刘云说道。

“喏!”

两人一道出了潼关,去往了刘云新近开辟的练兵场,很先进化的练兵场,这在整个汉阳军中,是绝对的先例。

足够两千人同时训练的靶场,可供四千人进行骑术演练的马场,以及包括了整整一座山的体能训练场。

刘云是很能折腾的,他在潼关的这短时间,可一点也没有闲着。

潼关,和以前相比,已经是大变样了。

那座练兵场,除了没有足够坚固的城外之外,足以比得上是另外一个潼关。

姜正是汉阳第一个按照刘云的法子练兵的,看到那分工明确,无比精细的练兵场,就像是一个孩子拿到了心爱的玩具一般,满眼的雀跃。

“主公,我觉的那些在我耳边诉苦的,可能是练得还不够到位,末将亲自下场操练如何?”看到这座练兵场,姜正的注意改的飞快,一下子就想上手整人了。

刘云抬手说道:“准了,给我好好练练,能有功夫跟你诉苦,他们练得确实还不够到位。我看这样,先负重六十斤,把这山爬个三圈,然后练三百支箭,脱靶超过一百,之前的就再重复一遍,直到完成为止,为期两日!”

姜正黝黑的瞳孔猛地一张,喃喃说道:“主公的训练这么狠的吗?”

妙书屋

第一百三十二章 黑甲军

刘云对于士兵的训练确实是挺狠,完全是能让人脱好几层皮的训练。

在这个时代大背景下,对于大部分的士兵而言,只是在那个山上爬三圈,估计就能累死,毕竟他们亦农亦兵,基本不存在什么真正的训练。

而去训练寻常的士兵,估计只需要一天,那些人都能偷偷的全跑了。

不过,事情总是有反常的,这样的训练,刘云在潼关已经持续了接近一周了。

详细统计下来,跑掉的士兵有,但真的不多,只有几十人。

这最大的根源,其实还是他们领着粮饷的缘故。

有钱拿,有粮吃,只是一点训练,大部分士兵还是能扛出来的。

而且,刘云那种极其现代化的鼓动还是很有效果的,也造就了很多流传在军队之中的名言,譬如:宁可在练兵场上流血流汗,也不要在战场上马革裹尸。

为了练好这些士兵,打造出一支真正能打的强悍军队,刘云可谓是把自己了解的所有军队的知识,全部都派上了用场,而且还大大的开发了一番脑洞。

姜正下场之后,第一个遭殃的就是那个骂刘云龟儿子的程风。

本来就稍微有点上了年纪的他,只是怕了三圈的山,就基本累成半条命了。

接下来的三百支箭,别说是射中靶心率了,弓都拉不开。

而且,刘云所打造的这一批弓,还有点特殊。

不管是谁拉,全部一视同仁,都是百斤雕弓!

近卫搬了椅子过来,刘云躺在椅子上,舒坦的看着练兵。

这张椅子,在这个练兵场上,那就像是一张催命符。

只要是椅子出现在那里,正在训练的士兵,士气能在瞬间涨个两三倍。

刘云觉得自己深刻的演绎了什么叫做财大气粗,就这样的装备,这样的场地,这样的训练方式,天下独此一例,别人就是想效仿一下,首先得有钱!

“丁振,今天有没有看上的?”刘云拿扇子遮着头顶,问道。

丁振出列,手指指向了山巅,“主公,有五个人选!那名将士,体力惊人,山上已经上去九趟了,每趟用时不到一炷香。还有那边那位,臂力惊人,堪称虎力,是难得一见的箭手。有上力者千人不过十之二三,有虎力者,天下寥寥。”

“看上了,就挑吧,你这一天给我才找五六个人,我这虎卫营什么时候才能组的起来,真是愁啊!”刘云摇头晃脑的叹起了气。

这么高强度的训练,虽然士兵看在钱粮的面子上,大部分都能坚持的下来。

但为了让他们更有积极性,刘云还是要准备一点彩头的。

虎卫营,就是苏夜给姜正麾下这十万大军的彩头。

三千人的编制,粮饷翻三倍,甲束是出云上最新出的烈云甲,还会在冀县城外白云区提供住房一套。

就这福利,简直是全天下最好。

刘云始终坚信着一句话,经济是第一生产力。

经过接近一年的发展,如今的汉阳,可谓是一天一个模样,不过刘云现在也没有办法亲眼看到,只能通过时不时送来的奏报,大概的了解一下汉阳如今的情况。

集合了数千匠工的智慧,真的是什么东西都能捣鼓的出来。

他们为前方的将士,提供了后备基础。

也为刘云提供了,能够各种折腾的机会。

听到刘云的话,丁振有些为难的说道:“是主公你的要求太高了,这样的士兵都是人中翘楚,讲句末将不该讲的,这样的将士放在其他军中,都应该为将的。”

“别人麾下的将领,所拥有的待遇,恐怕还不如虎卫营的士兵,有房住,有堪比县长的粮饷,能优先装备出云山最新的装备,这样的好处,其他人上哪找去?”刘云说道。

不是他小巧他人,是因为他现在有足够小巧别人的资本。

这话说的,丁振无话可说了。

他不得不承认,在汉阳军中为将为士,虽然真的很辛苦,但真的活成了人上人的姿态。

“主公,那就慢慢找吧,姜正将军的大军已经凯旋而归了。足足有十万人的后备人选,可供挑选。”丁振苦笑着说道。

跟上这样的主公,丁振由衷的感到幸福,活了这大半辈子从来就没觉得天上的太阳,有现在这般温暖过。

“十万人,也对啊!姜正这小子现在麾下带了十万人的大军,好像也是时候让他自成一军了,还继续让公孙禄那老小儿筹备粮草,他估计要疯了。”刘云喃喃自语的说道。

需要他想的事情太多,就难免会出现这样那样的遗漏。

他还真一直没有想起来这回事。

丁振只能装作没有听到,这话没法接。

刘云能说姜正那小子,公孙禄那老小儿,他可不敢承认。

摩挲着手中精致的小匕首,刘云低头若有所思的想了许久,说道:“丁振,你觉得在潼关再建一座城如何?”

“这……,主公为何突然有此想法?”丁振诧异的问道。

“现在我们从汉阳运粮,勉强还能凑合,可如果我们打下了南边那大块的土地,如果还继续在汉阳运粮,那就不扯淡了嘛。更何况,汉阳本就贫瘠,我们还必须得另外想想办法。在潼关建一座粮仓,有宏关险隘,有练兵场,再建一座粮仓,纳中原之粮,以重兵镇之。这就是钉在中原大地上的一根钉子。”刘云像是在跟丁振商议,但更像是自言自语。

究其根本原因,主要还是因为刘云的身边,根本就没有谋士可以商议。

刘云只能把自己的近卫长当做谋士,商量商量这些大事。

“末将觉得此法可行,日后的战事,中原必是重心所在。但末将认为,如此也有一点弊端,将粮食集中在一处,我方便利,敌人也就便利了,他们只要想办法毁掉我们的粮仓,则我军危矣。”丁振说道。

刘云很赞同的点了点头,他想起了官渡之战。

粮草被毁,不管多么强大的军队,也会在瞬间士气下降,难有再战之力。

“那就在长安再建一处,以为备用,双保险。”刘云点着头,眯着深邃的目光说道。

丁振一愣,他怎么听着似乎有点草率呢?

一个能毁掉,两个别人似乎也能毁掉,这其中的根本,好像并不在数量上。

不待丁振开口,刘云就自己先否决了,“这样似乎也不行,还得再想想,再想想。丁振,姜正自成一军,你觉得给他安个什么名字好听一点?求取名。”

丁振被吓得一趔趄,差点从崖上摔下去。

“主公,末将当不起,当不起……”丁振面色涨红,无比惶恐的说道。

刘云一愣,半晌才反应过来丁振这么激动的原因。

这该死的口语毛病,还真是不容易改掉。

“你就当做没听见,赶紧想个名字,要不然你先想上一堆,我挑一个!”刘云说道。

头疼的事情先放一边,还是先想想这种比较轻松一点的。

以十万人为基数的一军,想想就挺豪气。

刘云觉得这可以成为一个规矩,谁的部曲达到十万人的标准,就给他赐个名号。

丁振面露为难,支支吾吾的说道:“主公,莫不如让姜将军自己想一想?末将实在担心,如果姜将军知道,大军的名号是末将想的,他会一刀砍了我。”

“丁振,你什么时候胆子这么小了?作为我的鹰卫,你不应该这么怂,是我让你想的。”刘云不悦的说道。

即便刘云都这样子说了,丁振还是不敢说,这僭越的有些狠了。

“主公,莫不如如此可行?主公想,末将稍微提点意见。”丁振小心翼翼的说道。

刘云瞥了一眼丁振,说道:“我算是听出来了,你是怕姜正这小子,却不怕我。让我想,你给建议?你觉没觉得这话有什么问题。”

丁振面色一僵,忽然间想死……

“末将罪该万死,罪该万死,一时口误,末将真的是一时口误。末将想,末将认真的想一想,主公,不知黑甲军如何?”丁振一脸惶恐的连忙说道。

这话说的,简直就是在他的前后各竖了一把闸刀,横竖好像都是死。

“那就黑甲军了!这名字霸气有,也好听,可以。”刘云一巴掌落下去,事情就这么定了。

而姜正的大军,刘云眼睛一转的功夫,就变成了黑甲军。

丁振愣住了,傻傻的看着刘云……

这也,太草率了吧。

说什么就是什么?不稍微再考虑一下吗?

“主公,会不会太轻易了一点?”丁振小声的提醒道。

刘云随意的一摆手,说道:“安排人,去制旗吧,我觉得挺好!”

丁振不由一脸的苦涩,只得应了一声喏。

果真是伴君如伴虎,这要命的差事,此时此刻,丁振特想上一线战场,冲锋陷阵去。

姜正给自己手下的十数名将领开了个小灶,来了一场特训,同时自己也训练了一把。

差点累了个半死,算是勉勉强强的完成了刘云所制定的一轮训练。

回到刘云身边的时候,姜正整个人都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气喘的跟个牛似的。

他手下统共十八名将领,昏死过去了整整十个,像个死狗一般,被人抬了上来。

“姜正,歇口气,你觉得黑家军这个名号怎么样?”刘云笑看着姜正,问道。

姜正大口的换着气,躬身应了一声,“末将……额,嗯……觉得很好!”

“丁振取得,我也觉得挺好。以后,你的部曲,就是黑甲军!把这个响亮的名号,给我打到四海皆知,敌人闻之而胆寒,打成你强大的标签。”刘云震声说道。

一旁的丁振缓缓低下了头,好想死……

妙书屋

第一百三十三章 虎卫营

姜正瞥了一眼丁振,十分认同的点头说道:“丁校尉有大才,末将也觉得这个名字很好。”

“那这个事情就这么定了,你的部曲率先达到了十万人的庞大数字,便有享有独立番号的权利,这以后也将是我们汉阳军的一个规则。”刘云负手看着练兵场上士兵们辛勤的身影,说道。

姜正亦步亦趋的跟着刘云,说道:“主公,末将有句话,不吐不快,憋在心里有些难受。”

“那就别憋着了,说吧!”刘云扭头看了一眼姜正,说道。

“末将始终觉得,各将领自率部曲,此事颇为不妥。若有人变节,恐为时已晚。”姜正说道,“如今不论是王将军、盖将军,还是末将,麾下部曲已达数万人,若发生兵变,势难阻挡。”

刘云停下了脚步,神色微动,说道:“姜正,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现在可不是怀疑的时候。将将领与兵权分开,有利有弊,但对我们现在而言,弊大于利。”

姜正谨慎的解释道:“主公,我只是有些担忧,也并非是怀疑王将军,或者盖将军。但主公给与马超同样的权利,恐怕会有后患,此人,末将确有怀疑。”

“如果不给他同样的权利,他就更加不会选择在我的账下效力,每一个人无形之中都在追求着同等的待遇,不管在什么样的处境下,起码在同一个层级下,每一个人都想要同等的待遇,当然,那些格外自负的人就算了。”刘云喃喃说道。

对于人性的思考和考量,他并没有多少的经验。

但多多少少的,他还是有一点自己的思考。

姜正微微点了下头,说道:“如此,末将无话可说了。”

“嗯,孙坚现在有些蠢蠢欲动,弘农郡新夺,你还是要多上点心。皇甫显最近来的几次奏报,都在哭诉,无人可用!无官可派!弘农的地方官员,恐怕还得等一些时日才能到位,这段时间,你万不可放松警惕。”刘云叮嘱道。

孙坚派人抢劫了商队,他的目的绝对不仅仅只是一支商队那么简单。

汉阳的商队虽然值钱,但他也犯不着为了那些钱粮而得罪刘云,除非,他本来就做好了这个打算。

而既然有了这个打算,那接下来战事的发生,就会是必然。

弘农郡毗邻南阳,极有可能将会成为孙坚的第一个目标。

姜正说道:“末将在弘农留了三万的大军,应当足够应付突然的战事,除非孙坚从长沙调兵北上。公仇称驻守在南阳的兵力,只有一万左右。”

“你这回带来了十一万的大军?”刘云猛地看向了姜正。

姜正被刘云突然的眼神,看的心中发毛,小心点了下头,“会主公,是十一万八千四百人!”

“哈哈,看来你在弘农这一回,又抢了不少的兵。”刘云大笑着说道。

兵马的发展速度,比他想象的要快了许多,这一不下心又多了数万人。

刘云现在是真感谢董卓,若不是他的粮草供应,这么多的兵马,他拿什么养都是个问题。

姜正不由得松了口气,说道:“主公,此事末将在奏报中都详细写了,看来主公还没有看。末将麾下,如今总兵力大概在十五万。”

“超出了五万人,我刚刚定的规矩,你转眼就给我出了个难题。把你麾下的将领往上提一位吧,由他统帅多出来的五万人,应对可能发生的弘农战事。你和你的黑甲军估计要去长沙,我现在暂时还未拿定主意,但有这个打算。”刘云很草率的说道。

姜正不由一脸的诧异,他从一个小兵开始跟着主公,一直到如今的位置。

他还是有些不太适应,主公是说风就是风,说雨就是雨,猝不及防的性格。

“主公是打算佯攻弘农,暗取长沙?”姜正问道。

刘云点了下头,说道:“也算是,也可以不算是。弘农和南阳的战事,公仇称不动,我们就不动,但我们也需要做好准备。一旦公仇称的大军有异动,我们就立刻行动,一支军马应付公仇称所部,你亲率黑甲军直扑长沙,毁他孙坚的老窝。而王治则打着驰援弘农的旗号,过秦岭,直奔益州。”

姜正掐着手指头,念叨道:“盖将军已经率部北上,马超屯守函谷关,若我和王将军一起动身,主公在中原岂不是无兵可用。尽管赵登将军,率部屯驻上林苑,但恐怕鞭长莫及,万一发生战事?”

“你觉得还能有什么战事?四面的敌人都被你们堵上了,除非他们也用我这一招。”刘云笑着说道。

姜正的担忧是必要的,但仔细想想,这个担忧就有些多余了。

东边如袁绍之流的那些大诸侯,想要过来,多少总是要时间的。

最近的李傕、郭汜、吕布等人并不足为虑,有马超所部堵在函谷关,一切无虞。

北边的敌人倒是挺多,皇甫嵩时刻都在打着注意,白波军像是一群蝗虫,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窜了出来,但盖勋已经率部北上了。

南边,也就是接下来即将发生的。

不管他们来不来打,而是刘云已经做好了主动出击的打算。

不论是孙坚还是刘虞都在刘云此次的计划之中。

姜正惯有的战法,比刘云还是谨慎数倍,能小心的地方,他都会想尽一切办法的做到万无一失。

于是,在姜正看来,刘云这种四面开战的打法,实在过于冒险。

“你的担忧,我之前也担忧过,但后来仔细一想,似乎是瞎担忧。”刘云笑着说道。

姜正点了点头,大概算是被刘云说服了吧。

“对了,丁振在你的部曲中要挑一些人,你可别舍不得。”刘云忽然说道。

姜正干笑了一声,赶忙说道:“主公,这有何舍不得的,黑甲军是末将的兵,更是主公的兵。虎卫营之事,末将也已听闻了。末将刚刚班师回来的时候,看到潼关驻军,一个个疯了似的训练,真的是惊到了。后来仔细一打听,主公竟是在选拔虎卫营,这才短短一日,就连末将帐下将领都快疯了。”

刘云说道:“虎卫营在现在是特殊的,在所有将士的心中,都成了他们奋战的目标。但在以后,虎卫营将会成为平均,成为我们的基本水准。我们要不断的打造精兵,然后再从精兵之中选拔更精的精兵,不断提升将士们的待遇,也让他们不断的有不懈奋斗的动力。泱泱九州之外,是广茂的山河,我们的将士要一一征服,前路艰险,但希望犹存。”

姜正被刘云这番话给震到了,在这一瞬间,他看到了主公的宏图大志。

不只是中原大地上的某一小块的地方,也并非是这一座天下,而是更远的地方。

“末将必当誓死追随主公,为主公征战四野,平定八方。”姜正震声说道。

一杆直肠子,这个弯倒是转的挺快。

刘云笑着拍了下姜正的肩膀,畅快说道:“走,回去喝酒!你凯旋而归,这一顿酒可得安排上,给所有的将士也把酒备上。”

“喏!”姜正咧嘴一笑,高声应道。

喝酒可是一件好事,弘农数战,姜正为了保持时刻的清醒,滴酒未沾。

现在只是一听,那馋虫就从喉咙里上来了。

……

三军畅饮,这一顿酒喝得很嗨。

但天意总是弄人,往往在最嗨的时候,就能听到最糟糕的消息。

活跃在函谷关一带的一宫密探,悄悄的送来了密信。

吕布率领着所部不足四千人的残军,拜会了马超,之后又一路西进,在潼关边上绕了一圈。

这个消息,看的刘云脑袋直发懵。

吕布这又是要干嘛?策反马超?

在整个三国时代,名将辈出,吕布是绝对可以排的上号,并名列前茅的大将。

他很出色,但这样的一个人物,刘云不敢用。

他比马超更要狂傲放荡,而且更能狠得下心来,单单只是背叛董卓一事,就让刘云对他畏之如蛇蝎。不管这个人有多么大的能力,刘云都不敢动那个心思。

问题的关键在于,他背叛董卓的根本原因,并非是为了什么大义,仅仅只是因为担心董卓发现他和那位婢女之间的事情,所以就动了杀心。

这个想法,来的太他娘的扯犊子了。

孙坚蠢蠢欲动,吕布现在也要来凑个热闹?

这中原大地,看样子又要热闹起来了,有大戏要来了。

刘云有一种预感,群雄混战的纷乱年代,可能要比他所知道的,来的更早一些。

刘协的大权旁落,现在似乎都没有人想着去管洛阳的事情了。

李傕、郭汜占着洛阳扯皮,封了一大堆的官,但似乎都没人鸟。

大家都在各地的地盘上,忙着厉兵秣马。

“主公,末将倒是认为,吕布大可不必忧心,随他去便是了。无处可依的落寇,现在并不能造成什么威胁!”当刘云把这个消息告诉姜正之后,喝得满脸通红的姜正像个小媳妇似的,翘着指头大笑说道。

若单单只是看吕布现在的势力,刘云确实可以不把他放在眼中,随他到处浪去就完了。

但刘云看的,是吕布个人的实力!

这样一名真正的战将,即便落魄到只有他一个人,游曳到城边上,刘云还是会担忧。

妙书屋

第一百三十四章 酒后大悟

“还是得仔细探究一下他的目的,这个人,偏偏还就不能掉以轻心。”刘云举杯说道。

姜正打了个酒嗝,这他就又有些不太懂了。

即便在他的理解中,这事,主公的做法过于有些大惊小怪了,但姜正还是把刘云的话认真的听到了耳朵里,并在心中提升了对于吕布的认知。

“报!弘农急报,公仇称率梁万大军叩关!”

一名甲士急匆匆冲了进来,大声禀报道。

刘云猛地一把放下了酒盏,怒声说道:“该死的混账,喝个都不让人省心!”

甲士闻言大惊,慌忙称罪,“主公恕罪,卑职……”

“没说你,我骂那狗日得公仇称呢,就不能让我们好好喝个酒吗?踏马的。”刘云气咻咻骂道,一口气爆了无数个粗口。

就在刚刚,他还在和姜正谈论这件事情,没有想到公仇称来的这么的快。

挥手让甲士退下,刘云让人给姜正和诸位将领,各上了一份醒酒汤。

现在所有人都喝成了和这个鬼样子,根本就没有办法商量正事。

“主公,这公仇称是不是有什么阴谋?末将总觉得似乎有什么不太对。”程风说道。

五大三粗的他,有着和他的外表相似的酒量。

这一屋子的将领,喝得都差不多颠三倒四了,唯独程风喝酒就像是喝水一样,到现在还一点的事都没有。

刘云附身,手肘撑在桌案上,他也有些晕,问道:“你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

程风说道:“主公,孙坚的部曲行军犹如疾风骤雨,根本不会给其他人准备的时间,如果孙坚要打什么地方,事先别人根本是不可能知道的,等到知道的时候,他的兵马已经到了城下。可这一次,他很反常,竟然先抢了我们的商队,然后才动兵,就好像告诉我们,他们要动兵一样。”

刘云沉吟着,混沌的脑子,在快速的运转着。

“程风,你说的这些确实是一个问题,但单凭这一点很难确定,因为我们的商队现在很肥,那一支三千人的商队现在所携带的物资,足以养活一支三万人的军队整整十天的时间!就这一点,已经有足够的吸引力让孙坚动手了。先抢我们的商队,然后再动兵,这样是不是就变得很合情合理了?”刘云说道。

战场风云诡谲莫测,随时随地都会发生变化,也很难彻底的摸清楚敌人的意图。

现在摆在眼前的消息,只有两条,孙坚先抢了汉阳的商队,然后就动兵了。

刘云所有的一切设想,都是基于在这两个事实之上的猜想。

程风摇了下头,说道:“主公,末将倒是认为,孙坚恐怕并不缺钱粮。”

“奥,这话怎么说?”刘云诧异的问道。

对于孙坚,刘云现在并不怎么的了解,这是一个绝对的人物,也是一个能征惯战的悍将。

但对于孙坚最近的部署,以及兵力如何,钱粮又如何,刘云几乎什么都不知道。

俗话说,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就这样的来说,刘云此时已经处在了劣势。

“主公所制定的地方治理之策,对于普通百姓而言,是天大的福音,可对于那些家有良田百亩,有钱有势的地方豪绅而言,就是灾难。”

“中原一带,无数的人知道主公的大军到了,都举家往南逃窜,而后转眼就资助南边如孙坚这样的人物,帮助他们招兵买马,壮大声势。所以,在末将看来,孙坚现在应该不缺钱粮,而且也是兵多将广,毕竟在他的身后站着无数的地方豪绅,士族门阀。”程风眼皮微抬,看了一眼刘云的脸色,说道。

这个情况,刘云早就是知道的。

毕竟怎么说,如今一宫的密探,已经几乎遍布了中原各个城池。

这些地方上发生的大事,刘云该知道的,基本上都知道。

但他一直在想的是,他始终走在了天下士族的对立面,要与几乎整个天下为敌。

但他真的没有想到程风刚刚所说的这些,他的手虽然已经伸的很长了,但毕竟没有那么的长,别人地盘上的事情,他知道的还真是有数的。

“这些事情你是如何知道的?”刘云问道。

程风这个驻守在潼关的大老粗,知道的竟然比他这个主公还要多,这好像是有点问题。

程风回道:“主公,有人如蝗虫一般急匆匆举家南迁,但也有人,选择老老实实的留下来,还悄悄的找过末将,想要末将替他们周旋一下,保存一点他们的基业。这些事情也是他们告诉我的,已经有一段时日了。”

刘云猛地一指程风,喝道:“程风,你知不知道你这叫公然受贿?”

“末将知罪,其实末将也没有收什么东西,也没有答应他们。可是,主公,他们带来的消息还是很管用的。”程风一脸耿直的说道。

刘云无比严肃的说道:“虽然消息很管用,但下不为例。对了,刚刚说到哪了?”

喝酒误事是真的,被刚刚这么一个插曲给闹的,刘云连自己说的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主公,末将认为,公仇称恐怕是想以我们的商队为诱饵!”程风有点自说自话的意思。

但他这么一说,刘云猛然就想起来刚刚在说什么了。

“不管他在打什么算盘,他这一回死定了,跟我玩小把戏,我让他升天!”刘云一脸狠厉的说道。

喝了点酒,谨慎什么的都不存在了,现在刘云放眼望去,天下就没有他打不赢的。

“主公,末将认为,还是谨慎一些比较好。姜将军在弘农月余,有多少兵力,又惯用什么样的战法,恐怕孙坚早已知悉。我不明敌情,但敌人知晓我所有情况,大为不利。”程风无比耿直的劝道。

刘云长呼了一下满口的酒气,问道:“那依你之见呢?”

程风这么耿直的劝阻,刘云是有点恼火的,但仔细想想,程风说的话确实有道理,这点恼火一下子就平息下去了。

作为一个来自新时代的主公,刘云的一个优势就是,他的耳朵能听得进去不同的声音,也能做出相对比较理性的判断。怎么说也是两世为人,看过的书不少,见过的事也不少。

“回主公,末将建议,派出小股轻骑兵,袭扰敌方,以打探地方虚实为主要目的。”程风一脸严肃的出列,躬身说道。

刘云拨着面前的菜碟,考虑了片刻,说道:“袭扰地方的战术可行,但打探虚实不需要成为主要目的,九宫司会将这件事办的明明白白的。”

九宫司虽然如今在整个天下名声斐然,但汉阳这些下面的将领,并不知道九宫司的虚实,甚至于他们都不知道九宫司到底是一个做什么的府衙。

自然也就不知道九宫司的情报打探能力,现在有多么的强悍。

一碗醒酒汤下去,其他的将领这个时候也大概的回过了些神来。

刘云看了一眼还有些昏沉的诸位将领,说道:“程风,此事等会再商议,你也下去休息片刻,养养精神!”

“喏!”程风躬身应道。

让程风这唯一还清醒着的一位将领下去休息之后,刘云也派人将其他的将领扶下去先行休息。

任何一场战事,都是一颗浑浑噩噩的脑子能轻易搞定的。

刘云没有睡觉,他喝了大半锅的醒酒汤,趴在树荫下的亭子里趴了片刻。

人是休息着的,但刘云的脑子并没有休息。

他的脑子里面早已有一张无比清晰的地图,此刻,在这张地图上正在发生这一场激烈的战事,对战的一方是汉阳军,而另一方是几大势力的联军。

北边的皇甫嵩与白波军,整合了十数万的大军,气势汹汹的南下,围攻向了长安。

南边的孙坚和刘虞同时发兵,也派出了十数万的大军,一路直扑汉中,一路扑向了潼关。

一瞬间,汉阳四面告急!

想到这里,刘云猛地坐了起来,深邃的目光透着别样的光芒。

他反复的问着自己,这种情况有可能吗?

程风的一句话,点醒了最近有些自负的刘云,他一直有些忽略了那些地方豪绅。

他对于地方豪绅的态度,可谓残酷,每到一处,必劫掠豪绅,分田分钱与民。

对于普通百姓而言,刘云是再造之主。

可在地方豪绅这些整个社会的中流砥柱眼中,刘云应该就是一个十足的刽子手。

干的就是天怒人怨,丧尽天良的事情。

他们举家逃窜,转过身联合起来,帮助其他的诸侯招兵买马来对付刘云,这真的是一个很该死的事实。

刘云仔细一算,凉州的豪绅没有那个机会逃。

现在逃到外面的,都是中原这广袤土地之上的,而且也是整个天下豪绅最多的地方。

有那些豪绅在背后推波助澜,那在围绕在刘云周围的诸侯,会是什么态度?

那肯定就是打!

百姓是天下之基,那也就是说说而已,无论是在哪一个诸侯的眼中,豪绅才是真正的资源,才是天下之基。

微眯的目光闪烁着,想了许久,刘云觉得刚刚那四面楚歌的情况,不是极有可能,而是非常有可能。

一直被他忽略的地方豪绅,是一把很关键的钥匙。

如果在孙坚的背后有成千上万个豪绅出力帮忙,那个结果……

刘云有些不太敢想,曹操起兵的时候,可仅仅只有一个地方豪绅出力。

“必须尽快悬崖勒马,先守!”刘云立马打定了注意,之前的战术暂时不能用了。

若皇甫嵩、白波军,以及孙坚,刘虞,上下夹击,汉阳必废!

妙书屋

第一百三十五章 人群中的于禁

刘焉,这位皇室宗亲,刘云一直都有比较密切的关注。

在整个天下还没有完全的暴露出造反之心的时候,他就已经有这样的计划了。

提出设立州牧,以皇室宗亲或德望兼备之人担任州牧,治理地方,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就已经再给自己铺路了。

一听董扶说益州有天子气,立马好不含糊就跑到益州去了。

虽然到了地方上之后,刘焉这个老银币断绝道路,做出一副闭关锁国的姿态,可这个人的野心,刘云是大概清楚的,他图的是天下。

而且几乎是明目张胆的图天下。

灵帝在时,他的目的就已经很鲜明了,现在基本就更加的肆无忌惮了。

京师动荡,朝野混乱,而大家都在忙着打天下。

刘云自然也不会否认自己的这个态度,他就是在打天下,而且比刘焉还要更加的明目张胆,谁要他背着一个窃汉之贼的名号呢。

千夫所指的人啊,就必须得自己争口气。

潼关之中,声震如雷的聚将鼓响了。

酣睡之中的诸位将领,被甲士一一唤醒。

一炷香之后。

刘云高坐大厅之上,看向在座的诸位将领,朗声说道:“诸位的酒现在应该醒了吧?此前,酒正酣时,弘农急报,公仇称率军两万已入境了。”

座中不由一片哗然,这个消息来的太突然了。

他们刚刚班师回潼关,公仇称转眼就率军打了过来,这完全是紧盯着燕子飞走,立马就占巢。

刘云缓缓说道:“虽说弘农尚有三万驻军,公仇称这两万人暂时并不足为虑。但并不乐观的讲,我们恐怕是有麻烦了。此前,我与程风将军商议之时,他有一句话提醒了我。我汉阳军是心系百姓的大军,我们是为老百姓打仗的,故而对于各地的大姓士绅,基本都是一刀切的态度,这让无数的人不满意,有恨我们不死之心。”

“这些真正有实力,有势力的人,举家逃窜,资助其他的人,抱成团来对付我们。现在这一股一直被我所忽略的势力,似乎已经开始发力了。”

姜正说道:“主公,恐怕还不止如此。末将在弘农时,听闻孙坚也开始给麾下将士发放粮饷了,还给予安家费,而且,每夺下一城,城中辎重的一半,按军功都会赏赐给将士。”

刘云扣着鼻子,念叨道:“果然还是年轻人,利弊还是分得很清楚的,学习能力也是可以的,这就已经用上了。这事,是必然会发生的,也就无所谓了,孙坚会利用这些东西,打造出一支强军来的,我们也阻挡不住。”

这样的激励措施实施下去,每一个士兵皆拼死向前,这样的军队不成为一支强军基本是不可能的,以后的仗恐怕就难打了。

刘云不管想什么办法,也阻挡不住,因为他而发生的时代改变。

这是必然的趋势。

“现在我们所要考虑的,是我们的处境。如今三辅已定,凉州已稳固,可若再那些地方大姓士绅的推动下,我们周边这些邻居悉数对我们开战,就是一件很上头的麻烦事,而且,我已经看到苗头了。”刘云看着众人说道。

姜正紧锁起了眉头,低头沉思着。

在他的一侧,一员将领站了起来,说道:“主公,末将于禁有言。”

刘云猛地抬头,一脸震惊的看向了那位虎背熊腰,长相平平的将领。

“你叫什么?”刘云很是惊讶的问道。

刘云这么大的反应,把于禁给镇住了,也把其他的将领给惊到了。

“末将……于禁。”于禁很小心的回道。

“于禁,于禁于文则?”刘云有些不太敢确定的再次问道。

于禁点了点头,神色有些惊喜的,问道:“主公知道卑职?”

“如果你真是于文则,那我肯定知道,你不是追随的鲍信吗?什么时候出现在我军中的?”刘云分外诧异的问道。

于禁被刘云这番话给吓到了,有些不知所措的说道:“没想到主公已经全部都知道了,末将确实曾追随鲍信,会盟之时,我便去官到了长安。慕主公威名而来,末将于禁虽不是什么名将,但也想建立一番功业。”

“你可真是让我够意外的。”刘云无比感慨的说道。

人群之中,忽然冒出一个于禁来,这有够吓人的。

“典韦、许褚应该不在吧?”刘云忽然又问道。

座中诸将有些懵,左顾右盼的不知主公所问的是什么。

因为刘云这个话问的实在是太奇怪了,他们绞尽脑汁都有些想不明白。

他们还想不明白的是,自家主公从未入朝为官,如何就知道远在冀州的于禁,而且似乎还知道的挺清楚。

在众将都有些迷糊的时候,刘云暗暗发誓,以后麾下校尉及以上的将领,都得挨个认一遍。这要是再突然冒出来一员名将,而因为某些不小心的缘故给丢了,他会心痛死的。

曹操主动的来投奔了,于禁竟然也来了。

这让刘云感觉,好像是冥冥之中有一条线在牵着一般。

当然刘云很肯定的是,现在的于禁和曹操还没有什么关系。

这世道,突然间变得好古怪,完全不像是刘云所熟知的那个世界了。

这里面有一些自然是经过刘云的手变得,但是有一些,却是因为另外一只无形的手拨弄而改变的。

“主公能知晓末将之名,末将甚是惶恐。”于禁脸上有些抑制不住的欣喜。

在鲍信麾下,他算的上是一员大将,也深得鲍信信任。

但来到汉阳军中之后,于禁有点受打击。

汉阳军在外声势浩大,但真正出名的将领并没有几位,可真正的融入之后,于禁有些被吓到了,用将才济济来形容汉阳军,一点都不为过。

就拿姜正军中而言,如今在座的每一位将领,都是拼着自身的军功打到这个位置的。每一个将领都至少是斩首数百的猛将。

“你先别惶恐了,说说你的看法吧。”刘云一脸欣喜的抬头说道。

于禁竟然藏在姜正的军中,这个便宜捡的,简直就像是出门捡到了几千块一般。

于禁正色说道:“主公,天下群雄皆在伺机而动,此时莫不如先守。可效仿刘焉,阻断道路,于险要处筑关,于极高处筑烽燧,静观天下之变,再伺机而动。”

刘云点了点头,看向了其他人,“你们还有没有其他的意见?”

“主公,末将认为应当迎头痛击,我军如今兵强马壮,应当在敌人尚软弱之时,挫其锐气,削其锋芒!便是四面皆敌,我军如今依旧有一战之力。”校尉孙瑞起身说道。

“不然,凡事想当然而为,末将以为,宜稳扎稳打,优先征缴实力软弱的一方,避免其会盟,减少我军的压力。”校尉陈中反驳道。

“不知道诸位有没有见过一种野花?开的很小的蓝花,末将曾观察过它的生长方式,总是会绕过那些强大的草木的根,但又会依附在那些草木的躯干上向上声张,并开出美丽的小蓝花。末将说这话的意思,并非是让主公依附于某个强大的人物,试论天下,如今似乎并没有比主公更为强大的诸侯了。”从事端木方举了一个例子。

但是他说完,所有将领都是大眼瞪小眼,一副你说了个啥的表情。

刘云也没听明白,这小子说话的方式一直就这么绕的吗?逻辑上哪去了?

姜正这是从什么地方挖来的活宝?还是军中从事,就这逻辑能行吗?

端木方看了一眼众人,也发现他这个例子举得好像不是很成功,有些忙乱的立刻又说道:“好吧,我承认这个例子举得不是很到位,这些并不是重点,只是想说的那么清楚透彻,能让人更容易理解一点,看来,有点小失误。卑职想要说的是,主公莫不如来一招釜底抽薪,绕开地方兵力强大的主力,而攻其后方,断其后路,这样在段时间里,就足以解皆有可能会发生的四面楚歌之局。”

“你这老小子,说话就不能认真的说,把我等听的脑子里无数个麻线团。”姜正斥责了一声,说道,“你这个建议有些过于冒险了,我军分兵攻其后路,这就必须要考虑到兵力的问题,兵少了打不下来,兵多了,岂不是老巢都守不住?如果两边都不行,那就只有一个覆灭之局。敌人在我军兵力锐减的情况下集中优势前来攻打,我军若是输了,他们反身杀回去,就会成为典型的偷鸡不成,反噬把米。”

刘云认真的听着每一位将领的见解,总得来说,每一个办法似乎都可行,但似乎又太可行。

这时,程风起身说道:“主公,末将记得曾经有本书上写过一招,似乎是叫合纵连横!如今我军虽然没有四面受敌,但有这个可能,主公何不如派人合纵连横一下?”

刘云眼前微微一亮,程风这个大老粗,每一次提出的见解,倒是都挺有学问的。

“程风,看样子你读过不少的书?”刘云打断了热烈的讨论,问了一个没用的废话。

但刘云这话一问,让诸位将领都注意到了程风的见解。

大家都挺聪明的,讨论了这么久,刘云一直都没有吭声,偏偏在程风提出的时候,刘云问话了,这已经是一个很显然的答案,便是主公倾向于程风的建议。

程风腼腆的嘿嘿一笑,说道:“回主公,末将一本完整的书都没有看过。但听一位老先生讲过不少的书。”

“嗯,合纵连横确实是一个很好的办法,在自己无力的时候,选择跟实力差不多的一方合作,派人游说,共据强敌。但你觉得我们的这些邻居,有哪一个是我们可以合纵连横的一下呢?刘焉?孙坚?还是皇甫嵩?”刘云摇着头说道。

答案是,没有!

妙书屋

第一百三十六章 先苟一波

“有些事情是显而易见的,即便我们如今强大了,但也不能过分自大。就像是以一个浑身肌肉的家伙,站在山顶上,看天下所有人的都像是一个个瘦不拉几的病秧子,看我们要知道病秧子合起伙来,拿上镰刀,照样能把那个肌肉男的脑袋给割下来了。”刘云举了一个例子,现在是什么样的现状,他看的已经基本上清楚了。

社会的中坚力量,终归是那些豪门士绅。

可刘云和他的汉阳军,应该算是整个天下豪门士绅的死仇。

“合纵连横,显然是不可能的。我们现在只能做退一步的打算,暂时先守吧。姜正,弘农郡再增派一万军队,动员百姓上前线,帮助将士们筑塞。在交通要道,设关口,于高处设置烽燧,二十里一程,一直延伸到潼关,要保证前线的战事,能在最短的时间内,传递到潼关。”刘云站了起来,震声喝道。

再商议下去,也不见得有什么好办法,就直接这么干吧,上最笨的办法。

姜正刷的一下站了起来,大声应了一声,“喏!末将遵命!”

“于禁,我会从姜正的黑甲军中拨出五万人归你统帅,镇守左冯翔,有没有这点把握?”刘云忽然点名了于禁。

于禁猛地一愣,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突然间让他单独率领一军,这事情来的好像有些过于突然了一点。

其他将领的脸色也变得有些怪异,因为这个军事任命来的过于突然,之前一点风声都没有,突然间黑甲军独立成军了,还划拉出去了五万将士,归于禁统帅。

“主公,末将以为不妥!”陈中突然站了起来,说道。

刘云微带笑意的目光,落在了陈中的身上,问道:“你为什么以为不妥?”

陈中像个憨牛一般杵着头,嘟囔道:“主公,论军功,于禁不敌在座的很多将领,就是跟末将比,他都稍逊几分。为何他就能单独率领一军,成为一员将军,而我等得靠后?”

刘云点了点头,“陈中,你开了一个很好的头,就凭这一点,你也值得一个将军。我希望在我的麾下,你们有什么事,给我摆到明面上,说到我的耳朵里,我不是那种听不进去良言的人。有什么就说什么,说对了,该奖,说错了,也不一定有罚!但我最讨厌的是,背地里暗搓搓搞事情的混账,要是让老子逮住一个,我扒他一身皮。”

“主公,我等都是战场上的直汉子,这……憋不住!”陈中低声嘟囔道。

他总觉得主公说出这番话,是要搞他。

“没说你说错了,既然你有意见,那其他的人心中应该也觉得不平衡。姜正,你觉得呢?”刘云看向了姜正。

这一屋子的将领都是姜正亲手带出来的兵,手心手背都是肉,突然被问到这个问题,姜正也有些不知该如何处置了。

迟疑了片刻,姜正说道:“主公,莫不如各派一军?谁带的好就谁带?毕竟独领一支大军和在军中做一位将领的差别是有些大的。”

“你麾下如今军功前五的是谁?”刘云沉吟了一下,问道。

姜正威严的目光扫过在座的将领,喝道:“都自个儿报吧,那点军功你们一天看个八百回,不需要我替你们讲吧。”

众将轰然大笑,然后有五名将领站了起来。

依次是程风、孙瑞、陈中、马簟、于禁。

“嗯,你们五人就各领一万人,分镇三辅!但既然是领军的考验,就必须另论。在这个节骨眼上考验你们,我是不太情愿的。但要是没点杀气,你们也确实难以成长,那就这么着吧。你们虽然只有一万人,但我将当做一支独立的大军对待。我只会给与你们半月的粮草,剩下的所以一切,就需要你们自力更生。但有一条,不得违反军纪,但凡触犯一条,自个儿拎着脑袋来吧,我不想动手砍。”刘云威仪深重的目光,在程风等五人的身上一一停留了数秒,沉声喝道。

“喏!”程风等五将齐声应诺。

虽然条件是苛刻的,而且随时都有可能面临着强敌。

但程风五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激动,这是他们走向功成名就的开始。

在座的每一个人,没有人不想当将军,但这样的机会很少有。

汉阳军如今也走向了定势,那几位将军的大名,如今也已名震大江南北。

不管他们再如何的能打,军功都累积成了宏伟的京观,可他们依旧只能那些将军麾下的将领。

可就在他们刚刚产生了一点对军功的惰性的时候,转机猝不及防的就来了。

而且,这个转机所带来的吸引力,实在是太大了。

将军,独立的番号,这每一个无不是他们所渴慕的。

“这样,程风率军驰援弘农郡,主理弘农郡事宜,弘农若丢,唯你是问!”刘云喝道。

程风虎目猛地一瞪,鼓足了浑身的力气吼道:“喏!”

“孙瑞率军镇守左冯翔,军队如何划分,镇守哪些要地,自个儿琢磨。若丢,就提着脑袋来看我!陈中右扶风,马簟京兆尹,于禁汉中郡,你们三人和孙瑞一样。这些地方还有盖勋将军,以及王治将军的部队,你们做你们的,等时机成熟,就会撤军!”刘云说道。

“喏!”

“喏!”

“喏!”

“喏!”

孙瑞、于禁四人几乎是用声嘶力竭的力道,喊出了这一声喏。

这铿锵有力的声音中,带着他们对未来的无限希望和自信。

刘云点了点头,有这样的自信是好事。

“你们五个人需要记住,施展自己想法的前提是,关隘与烽燧必须在短时间内完成,以保证我们应对接下来的战斗。姜正,你亲率黑甲军镇守潼关,马超所部我将抽调一般兵力,回撤凉州,赵登将军镇守长安,王治的军队我也会撤回凉州。我们现在所拥有的每一寸土地,不容有失,你们还有没有其他的问题?”刘云说着,自己也在心中盘算了一圈。

事不可为,就老老实实的认怂。

刘云从来就不是一个能装,能逞强的人。

即便兵多将广,但该怂的时候,刘云怂的一点都不犹豫。

妙书屋

第一百三十七章 班师出云山

尽管汉阳的诸多大将并没有亲至潼关,但刘云的部署依旧有条不紊的下达了下去。

兵力回撤凉州,全线呈防御姿态。

如今除了凉州的大本营之后,在外的只有三辅、弘农、安定五郡之地。

姜正亲率黑甲军屯守潼关,随时增援周边左冯翔、弘农。

马超率本部人马屯守函谷关,为最东边的防御线。

赵登率本部人马屯守长安,辐射京兆尹、右扶风以及安定南部。

盖勋如今身处战事之中,若安定战事结束,他也将班师回撤凉州。

除了这些人马之外,这五郡之地,将由程风等五将,各率领一万人马屯守。

这一万人马,在刘云的打算中,将士后期五郡的长期屯驻人马。

凉州大本营,刘云抽调了半数的军队回守。

在整个汉阳军像是一只王八,准备缩回壳子的时候,九宫司却出动了。

刘云该怂的时候,确实在怂,但并不代表他能咽的下这口气。

于是,九宫司二宫甲字出动了。

这一支王廷训练了整整半年的队伍,专司刺杀职责,是领着粮饷的职业刺客。

他们,大不同与如今响当当的闻人剑。

九宫司长安处,是一个独立的机构,其专司主要是情报的搜集。

但由于闻人剑本身就是一名优秀的刺客,九宫司长安处那些人员,就被他硬生生的训练成了另外一个二宫。

二宫甲字一半的人手,被刘云派到了弘农,孙坚与公仇称这两个家伙,左右都要死。

这两个家伙,刘云现在正面没法刚,那就玩阴的。

这一招,刘云相当的喜欢。

而另外一半,则被派到了益州,刺杀刘焉,极其麾下将领。

夺益州之心,刘云始终不死。

在各种任务悉数下达之后,刘云特意交代了一下姜正,认真打造潼关兵场,然后就带着虎卫营和丁振的鹰卫离开了潼关,奔赴凉州。

大军都回撤了,刘云必须在这个时候回去。

前线用到他的地方并不多,但后方需要他。

时间紧促,而且丁振又是较真的人,原本定好了一千人编制的虎卫营,最后只选拔了一千余二百人。剩下的缺口,在丁振的不将就下,刘云只好先放下。

等回到了汉阳,再从王治的军中选拔。

……

三天后。

刘云终于看到了那座雄伟的出云山。

一瞬间,刘云的眼泪差点都下来了,出云山,算得上是他的第二故乡了。

这里,有他太多的故事,也是他争霸天下的梦想起飞的地方。

山脚下,那片张岭曾经的土地,现如今已经是大片大片泛着微黄的麦田。

一不小心,收获的季节都快到了。

而出云山上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皇甫名亲自监工改造的出云山,在外面看去,俨然就是一座铜墙铁壁。

运用了汉阳全新的混凝土技术打造的城墙壁立千仞,横亘在出云山脚下,仅二里之地便是一座雄关,城墙上五步一哨,十步一岗,皆是汉阳最精锐的勇士。

上山的主道上,两道巨大的关隘守着上山的大门,比之长安城都要雄伟几分。

忽然,城门轰隆隆打开,一行人鸣锣击鼓,声势壮阔的迎出了关。

“恭迎主公回山!”

众人肃立两侧,高声喝道。

整齐划一的声音,直入云霄,惊得山中鸟兽群起。

高居马上的刘云,却听着有点怪怪的,一句回山让他瞬间觉得他像是一只妖怪。

一切都挺正规,挺像那么回事的,就这句回山不太到位,喊的刘云心头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下了马,刘云步行走向了众人。

都是无比亲切的面孔啊,好像有好久没见了。

公孙禄老小儿、他的新徒弟徐干、依旧像个乞丐一样的皇甫名、出云山的大功臣卓钢、云儿丫头……

“好久不见啊,大家伙!老子想死你们了。”刘云张开怀抱大吼了一声。

公孙禄连忙两步迎了上来,低声劝道:“主公,注意点形象,这么多将士看着呢!如今你也好歹是三十万大军的主公,凉州之主,好歹有点主公的形象嘛。”

刘云笑的很畅快,认真端详着公孙禄,说道:“公孙老儿,你的胡子好像全白了,有老了许多啊!不过,你这唠叨,我听着是真顺耳,好像好久好久都没有听到了,你多念叨两句让我听听。”

“主公说的这都是什么话,小老儿已是将死之人,老是应该的。主公若是让我在山上无所事事,做个闲散老头,我或许还能多活几年。”公孙禄呵呵的笑着说道,他看着刘云回来也亲切。

虽然有句话他不敢讲,但看到刘云,就像是看到了他的孙子,眼中总是藏不住慈爱。

刘云故意脸一板,说道:“老头儿,说实在的,你都一大把年纪,我老是攥着你不放,确实有些不太人道。但我这还没上山呢,你就给我念叨退休的事儿,有点不太好吧。过几日再说,过几日再说。”

公孙禄虽然年纪大了,但他一直做的是汉阳军中最重要的差事。

如果没有他,那么多的仗恐怕很难赢,一个好的后勤是成功的前提。

“看来主公又是在诓小老儿了,也罢,也罢。”公孙禄摇着一头白发的脑袋,说道。

随后,卓钢、皇甫名等人一一见过了刘云。

“皇甫名,你这衣服是不是又好久都没有换过了?差事干的是真漂亮,我很满意。”刘云笑看着皇甫名说道。

人都是有才华的人是有十足的个性的,皇甫名是刘云第一个把这句话对应上的。

“承蒙主公夸赞,卑职刚刚新换的衣服,听闻主公班师回山,故特意换了一身干净的前来恭迎主公。”皇甫名低着头说道。

刘云哈哈笑了起来,“若不是深知你的为人,你说这话,我还真不大相信。”

皇甫名默默低了低头,一声不吭的退到了一边。

“卓钢,我的大工程师又黑了,现在都快变成铜了。山上现在这么多的工匠,你就动动脑子,别什么事情都亲力亲为了,我觉得你能捣鼓出更多新鲜的东西,逆该这个时代。”刘云看向了真正浑身古铜色,壮硕的像头牛一样的卓钢。

咧嘴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卓钢嘿嘿一笑,说道:“卑职能做出那些惊天地泣鬼神的东西,其实,全赖主公之智。”

“我有点听不明白你这是在拍马屁,还是在自夸!哈哈,总而言之,言而总之,要继续努力吖!”刘云笑着说道。

当主公卖萌装可爱会是什么结果?

大概就是所有人的下巴,都掉在了地上,同时恨不得把自己的眼珠子抠出来。

妙书屋

第一百三十八章 工业先兆

刘云一一见过了在场的所有人,不管是熟悉的还是不熟悉的。

这让众人,渐渐的放下了对于刘云的那种不敢直视的敬畏,敢直视,也敢说话了。

刘云已然今时不同往日,在他的身上,有一种让人战栗的威严。

那大概就是传说中上位者的威仪吧,尽管刘云并没有那么觉得,也没有觉得自己现在统帅了那么多的人,好像就变得与众不同了,他还是曾经的那个他。

但是在其他人的眼中,现在的刘云已经不再是曾经,同在出云山上挖石头的刘云。

他现在已不仅仅是汉阳之主,他的领地,已扩展到了几乎整个凉州,以及中原五郡,益州一郡。

王云儿怯生生的走到了刘云的面前,笑容拘谨,带着一丝邻家少女的羞涩。

“云哥哥!”王云儿清脆的低唤了一声。

即便王廷和王治几次三番的要求,她还是固执的想要喊刘云云哥哥。

或许,在王云儿的心中,这个称呼是唯一能拉近她和刘云关系的东西。

刘云宠溺的摸了摸王云儿的脑袋,说道:“这半年没见,我家云儿出落的更加水灵了,长大了。”

从刘云口中说出的长大了,这一回,是认真的长大了,而不是某些别有所值的荤话。

但有过好几次经验的王云儿,听到刘云这番话,不由自主的就低头看向了自己的某处,并在瞬间红了脸,像那三月的桃红,娇艳欲滴。

“云哥哥还是这么坏,一来就拿人家开玩笑。”王云儿害羞的嘟囔了一句,怯生生的垂下了头。

刘云一愣,他刚刚说的很正经的。

听到王云儿这话,不由笑了起来,仔细一看,云儿这丫头确实长大了。

这半年的变化,的确是蛮大的。

“我们长大了的姑娘,走,上山吧。”刘云笑着招呼了一下王云儿。

在鹰卫的拱卫下,刘云率众上了山。

经过皇甫名的一番折腾,出云山已经几乎看不到曾经的模样了。

诸多的山峰上或被铁索桥,或直接架起了拱桥,被连结在了一起。

山上,亭台楼阁,鳞次栉比。

每座山下,皆有一座关隘,由一队士兵把守。

原本搬到山上的附近居民,现在都被集中到了山下的坞中,如今那里有数千户居民,数万的人口,也有附近最大的坊市。

而这山上,现在都是汉阳各衙门的所在。

每一个衙门独占一座山头,分工明确。

汉阳真正的衙门,主要还是在冀县,这里的衙门,是刘云所说的各个基地。

譬如,汉阳如今最大的铁作坊,和火药作坊,如今这些工业都统一叫做匠作司。

刘云并没有去皇甫名为他准备的,坐落在云雾缥缈的元宵峰上的新家。

而是先到了他曾经住过的那个小院子。

整个出云山上所有的一切都变了,但唯独这里,依旧保持着曾经的样子。

每日间还有人打扫,将一切都收拾的整整齐齐的。

在庭院中的大槐树下坐下,卓钢就迫不及待的开始请教刘云一大堆的问题。

他那个耿直的性子,可不会去管这个场合适合不适合。

那些问题装在他的脑子里已经很久很久了,再想不出答案来,他会疯的。

对于卓钢的这个人才,刘云宽容到了极致,非常细致耐心的听着。

“主公,你在书中所描述的发动机,是由煤炭燃烧谁,产生蒸汽然后再产生动力,而后可以驱使马车自己前进,卑职一有空闲时间,就安排匠作司里面空闲下来的匠工琢磨这个事情,我们一致认为,这必须要满足一个条件,那就是必须要有一个容器,可以将蒸汽变成动力的容器,才能办到。”卓钢将设计图摆在刘云的面前,说道。

边上一大群的人好奇的围观着,但别说是图纸了,就连卓钢说的这些话,他们都听不太懂。

刘云看了一眼卓钢画的数个设计图,说道:“卓钢,你现在考虑的这个问题,其实是有些太深奥了,步子迈得太快了。你要是能先把钢珠弄出来,我觉得距离这个就不远了。”

“主公,但我就是被这个问题给缠住了,能改变原有的马拉车出行方式,而用这种不需要人力,只要煤炭和水就能达到前进目的的行进方式,对于整个社会绝对是一个巨大的改变。”卓钢挠了挠似乎好多天没有洗过的头发,固执的说道。

刘云点了点头,说道:“看样子,你是被这个东西吸引住了。想要搞清楚一个东西是怎么来的,那就必须要先搞清楚它的原理,蒸汽机的原理是,它是将蒸汽的能量,转化成了循环往复的机械能,听说现在山上已经有我画的那种水壶了,烧壶水看看!”

卫兵立刻打了一壶水,架在了火炉上,麻溜的生火烧水。

没有错,出云山上已经用了很长一段时间的火炉子了,刘云现在的状态,大概就像是以前的农村,围着火炉喝罐罐茶。

“卓钢,来!瞧仔细了,你看这个水烧开的时候,它会发生什么?”等到水快烧开的时候,刘云招呼了一下正在埋头整理笔记的卓钢。

胡须凌乱的卓钢凑了过来,两只眼睛眨都不眨的盯着水壶的动静。

火炉的另外一边,是同样有点入魔上头的皇甫名。

他,也算是半个这方面的痴人。

“壶盖动了!”卓钢忽然喊道。

刘云点了点头,说道:“其实,所有伟大的创举都来自于我们的生活中,这个现象,我相信很多人都注意到了,但并没有引发联想,并没有动脑子去想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水在烧开之后,就变成了气态,我们感觉到潮湿,就是因为水蒸气悬浮在空中,再往天上去,水蒸气越冷,就一颗颗凝结变成了云。这高温下,非常活跃的水蒸气,就是一种力量,一种可以催动马车行走的力量。当然,仅仅是这些还不够。”

“就像人吃饱了才有力气打仗,才有干活一样,但这个前提是,我们得是一个四肢健全的人,只是吃饱了,没胳膊没腿,他也打不了仗,干不了活。所以,你现在要琢磨的,是怎么给水蒸气安上胳膊和腿,让它动起来。”

卓钢陷入了沉思,皇甫名在地上画了一个人。

然后,两个人就这样,面对面的开始了入定。

刘云一看这状态,就知道这俩人又入魔了,索性不再去打扰,而是开始迎接下一个问题。

这一圈的人,都有问题。

在这出云山上,刘云不但是主公,还是一个导师。

妙书屋

第一百三十九章 天下之网

卓钢和皇甫名入定了,让众多的人松了口气,因为大家都很清楚,如果让这两个家伙把刘云缠上,短则半日,长则数天,他们根本不可能有跟刘云请教的机会的。

公孙禄提刘云斟上了茶,说道:“主公,实在是因为卓钢这小子的影响,对于大军的粮草供给,我最近也想琢磨点新的东西。”

“哈哈,公孙老爷子也开始动脑子了,这是好事。不知道公孙先生琢磨出了什么新的想法,说出来,我们大家一起商榷一下。”刘云笑着说道。

动脑子这种事情,确实是会影响人的。

就像好学生好像都是扎堆的,如果出云山也形成了这种风气,刘云觉得自己做梦都能笑醒。时代的进步,就在于有无数的人愿意动脑子。

公孙禄悠悠说道:“粮草的根基在于民,主公去年的策略显然是成功的,但在今年恐怕需要改变一下,不能尽数归之于民。去年之时,百姓念着主公的恩情,在留足自家口粮的基础上,会主动的缴纳剩余的粮食,以资军用,但今年恐怕就有所不同了。”

“公孙先生言之有理呐,去年用那法子,在于稳定民心,吸纳大量的百姓去耕种这凉州大片的土地。今年,虽然天下动荡更甚,但凉州时局趋于稳定,社会形态渐好,确实需要适当的改变一下策略,我原本打算的是四成。”刘云赞同的说道,公孙禄把他还没有顾得上的事情,已经想到了。

专业的人才干专业的事情,这是很对的。

公孙禄拂须笑了起来,“小老儿,也是这般想的。现在眼看着到了收成的时节,如果不出意外,今年的小麦应该会是一个大丰收。其实,这些只是小老儿顺口一提,小老儿真正想说的,是天下粮仓。以凉州这盘棋为例,以冀县、金城为两地中心,设重兵把守的粮仓,并修缮官道,方便军队及时增援,以及运粮。而在没有官道的地方,开挖粮道,也可称之为官道,通达到各县、里。”

刘云闻言,哈哈笑了起来,“公孙先生这是和我长了一个脑袋啊!就在我班师凉州之前,我在潼关,督造了一处练兵场,顺带把建造大型粮仓的事情也安排了下去。这个事情没有什么可商榷的,是必须要做的,以后战事的范围将更广,若一再的从凉州运粮,路途遥远,变数颇多。若半道被人劫了,那前方的将士就得饿肚子,就会吃败仗。我最初的打算是,在现有的境域内,设五处粮仓,冀县、金城、长安、潼关,以及汉中。”

公孙禄喜不自胜的笑了起来,说道:“小老儿真是不甚荣幸,竞和主公想到了一处。”

刘云笑骂道:“你个老家伙,没用的马屁还是少拍点吧。”

众人齐齐大笑了起来。

“伴君如伴虎呐,小老儿这是保命之屁!”公孙禄摇起了蒲扇,摇头晃脑的说道。

刘云瞪了一眼,斥道:“你这老家伙当着我的面这样子说,才要小心你的脑子呢。”

公孙禄哈哈轻笑了起来,一幅我什么事情都没有干的样子。

对于这个老小子,刘云也是相当无奈了。

可又有什么办法呢,这个流氓般的老家伙,也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啊。

汉阳这些人中,最皮的就当属这老小子,此外,应数盖勋,也是一个为老不尊的典范。

“主公为何突然取消了攻取南阳的计划?”瘦巴巴的徐干,在刘云对面的地上径直坐了下来,问道。

不管公孙禄还有没有其他的问题了,反正他这一插科打诨,徐干就捷足先登了。

刘云并没有避着众人,让一旁军候将作战图拿了过来,铺在了地上。

“纵观整个天下,我汉阳几乎是异军突起,但也是一军独大,我可以很自豪的说,如今没有人比我们更加的强盛。在原定的作战计划中,姜正率军攻取南阳,直入长沙。王治自长安开路,经汉中,将长驱直入益州。盖勋与曹操将挥师向北,定北方安定、北地二郡。如此凉州、长安、益州三地将连结成一片。以姜正军为矛,我们坐镇西北,可问鼎天下。”刘云手中拿着烧火棍,缓缓的在凉州、中原大片广袤的土地,画了一个圈。

刘云没有提及那位远在洛阳的皇帝陛下,一旁听的人,也没有那点心思。

他们顺着刘云手中的烧火棍,看的是整个天下。

徐干是儒门之人,曾经是想过皇帝陛下的安危,也想说服刘云去勤王的。

但在凉州待得久了,这里好像有一种魔力,能让你把皇帝陛下给忘了,更多的去考虑,人人生而平等这类神奇的思维和观点。

现在徐干脑子里想的,也是整个天下,甚至于更远。

因为他曾经看过刘云所绘的一张世界地图,那个天下,大到出奇,大到令人难以置信。

和那个地图上的世界相比,徐干所知道的天下,就像是汉阳之余九州天下,区区弹丸之地而已。

至于皇帝,刘云好像也姓刘,怎么着肯定也是没落的皇室宗亲。

“但我一直忽略了一类人,他们给予了我们粮草,给予了我们强盛的现状,他们就是曾经广布在凉州,尤其集中于中原三辅的豪门士绅。我们这些人出身贫寒,好像就习惯性的把士绅们给遗忘了。天下是士绅的,是豪门的,这话你们觉得是对还是不对?”刘云问道。

徐干点了点头,说道:“主公此话自然是对的,战乱之时,募兵需要钱财,养兵需要粮草,这些在一般的情况下,唯有士绅可以办的到。而和平之时,皇帝陛下,需要士绅来统御一地的百姓,需要赋税以充国库。他们大概就像是皇帝陛下布在天下的网,网的是普通百姓。”

刘云点了点头,“徐干看事的思路很对,可我一直把这些给忽略了,所以就导致了如今比较被动的局面。我这个一言堂,总算是出了岔子,我还是挺感谢这个岔子的。如果不出现这点错误,我可能会很飘,飘到放眼天下,目中无人。”

徐干微微低了低头,刘云这话,没人敢接。

主公自己骂自己是完全可以的,可若别人接了这个话茬,那就有问题了。

即便刘云是一个很亲和的主公,大家依旧还是会怕掉脑袋,更主要的是,他们尊敬这位亲和的主公。

妙书屋

第一百四十章 希望的麦田

最致命的敌人,往往出现在最出其不意的地方。

刘云从来都没有把那些士绅,当做一个可以撼动他的对手看待。

他在以前,并没有行到豪门士绅,在这个世间的影响力。

等到看到的时候,他已经面临着四面楚歌的局面,而且,这些敌人也开始效仿他了。

好在,现在反应过来,还并不算晚。

这个错误,并没有给他造成致命的伤害。

徐干问道:“主公何不效仿他人,结好当地大姓?”

“你这个问题,曾经很多人都问过,公孙禄问过,皇甫显问过。但你现在既然问了,那我就再回答一次,我想要的是,全天下的普通人,都能够过上好日子。人人安居乐业,不为衣食所愁,都有自己活着的理想。普天之下,每一个人都是自由人,都应当有选择自己活着的方式的权利,这个是重点。”刘云说道。

在刘云的心中,一直有这样一个宏伟的愿望,他希望能结束压迫,结束剥削,结束该死的不平等。

但这一条道路,很艰难,满是荆棘。

徐干干瘦的脸颊上波澜不惊,这是一番不足以引他震惊,但能引他沉思的巨吼。

读书致学,也走过无数的路,看过无数的山川人间。

可徐干从未听到过这样的一番言辞,此前,初到汉阳之时,这样的一番话他就听别人说过。但听刘云亲口说出,给徐干的,又是另外一番感受。

这到底是怎样的天方夜谭?

但徐干被这样的天方夜谭,深深的触动到了。

那样的一个世界,应该是他向往的世界。

“主公,卑职说句不当讲的话,这番话,不像本土之外可不像是本土之人所能说的出口的。主公你更像是,来自于另外一个世界,一个我们所不知道的世界。或许,在那里,每个人的生活,应该都是那个样子的。”徐干在沉思了很久之后,忽然说道。

刘云一愣,不由得笑了起来。

聪明人是天注定的,他们是上苍派到这个世上,来拯救平凡的。

徐干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聪明人,这样的一番话,刘云从没有在其他人的口中听到。

而且,更为关键的是,他说的很对。

一下子就把刘云的来历,道了个干干净净。

刘云没有否定,而是点头说道:“你说的很对,我确实来自于另外一个世界,一个我所向往的美好桃花源。”

尽管刘云很坦诚的说了,可没人会去相信。

即便是说出了那番话的徐干,也没有相信。

人的意识,来源于他所存在的这个世界。当这个世界的物质整体处于落后状态,世界没有发散的思维,没有广阔的想象力的时候,生活在这个世界中的普通大众,也就不会想到超越这个世界的东西。

刘云站了起来,走到了小院的围墙边缘。

在那里,透过出云山的千峰叠嶂,能够隐约看到山下连绵起伏的麦田。

“你们现在看看,汉阳的百姓有没有活出一个人样?和前年相比,他们是否有所不同?他们脸上是否有了满足的笑意?尽管现在,大家依旧在为身上衣,在为口中食而发愁,可看着那泛黄的麦田,他们的嘴角有希望的笑容。那是他们希望的麦田,也是我们希望的麦田。”刘云看着那随风舞动,画出战马奔腾的麦田,眼眶很热。

众人沉默着点了点头,汉阳的变化,他们每个人都看在眼中。

这一片艰难贫瘠土地上的变化,是翻天覆地的。

仅仅一年多的世界,汉阳土地上的百姓,就好像挨过了一个年号的岁月交替。

“主公,或许可以用更委婉的方式,去改变那些筑坞占地,暗藏甲兵的大姓士绅。卑职以为,或许可以用给于权利的方式,换取他们放弃土地。”徐干走到刘云的身边,说道。

刘云摇了摇头,“徐先生,有一句话是这么说的,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那些野草,即便长在蛮荒的戈壁上,也有庞大的根系,如果不把它连根拔起,你就是把它用火烧千万遍。待到来年春天,它依旧会变得葱葱茏茏,霸占粮食的养分。”

“如果我们现在摆出一副和他们和解的姿态,给与到他们治理地方的权利,在我们转过身的瞬间,他们在有了这个权利之后,所占有的定然会比以前更多。或许,我们可以用一些监察的手段盯着他们,可谁又能保证监察者不会和他们同流合污呢!”

“徐先生呐,我们没有选择的,唯有用重拳彻底的击碎他们,断绝了他们所有的念想和希望。只有这样,他们才会变得老实,才会主动的向我们靠拢。”

徐干微微低了下腰,刘云的这一番见解,他赞同。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是这个的……

“如此,卑职建议,主公修筑要塞,加强各地防御。暂时也不要开战,整顿军马,且先养精蓄锐。”徐干说道。

“徐先生能否详说一下?”刘云潜心问道。

“凉州大姓只有区区几户,盖将军的盖氏,马将军的马氏,以及陇西董氏、李氏,等等。可在中原,是士绅大姓最为集中的地方,不论是大的还是小的士绅豪门,灿若天上星。他们手中有人、有钱、有粮,这样的一群人,不论是孙坚,或者是刘焉、亦或者是袁绍、公孙瓒,他们都很喜欢要。但谁若招纳了这些人,也会面对着一些绝对要面临的问题。”徐干徐徐说道。

“各自为营应该是肯定要发生的。”刘云笑了笑,说道。

徐干点了下头,说道:“主公真知灼见,但除此之外,那些富到流油,却在这个时候还要依附于他人的士绅大姓,都会有一个共同的特点,目光短浅!他们总是会优先考虑自己的利益,在想着保存自己实力的同时,还想得到更多的东西。”

“徐先生分析的很到位,用一群手握权柄的乌合之众来形容他们,应该差不多。如果我们按兵不动,屯兵坚守,他们或多或少的应该都会产生内部分化?是不是这个意思,徐先生。”刘云侧头问徐干。

徐干微微一笑,点了下头,说道:“应该是会发生的,但肯定也会有例外,这在于他们选择什么样的主公。”

妙书屋

第一百四十一章 月下相会

选择什么样的主公,刘云的脑子里第一时间蹦出来的,就是孙坚和曹操。

历史或许会发生一定程度的改变,但起码在眼下大的趋势,应该是不会变的。

可偏偏,中原那些大姓士绅选择孙坚的好像还比较多。

孙家两兄弟,这俩王八蛋,有城府,有手腕,事情还真不是那么好搞的。

这一次如果不出意外,刘云觉得他应该是给这小子,送了一个让他壮大己身的大馅饼,而且是一个绝对的大馅饼。

或许,孙坚的势力,稳固的要比原本的历史早很久。

但这已经是无可避免的事情,现在得罪的,以后他还会得罪,而且是加大力度的得罪,在这一点上,他很坚定。

皇甫显风尘仆仆的回来了,像一个苦行僧。

“卑职听闻主公班师,便急匆匆的从金城赶了回来,没想到还是几部,未能接主公之驾,请主公责罚。”皇甫显顿首拜伏,高声请罪。

刘云连忙搀扶起了皇甫显,说道:“皇甫显呐,你现在都快成苦行僧了。若有要事在身,就不必急匆匆回来了,赶紧喝口水,润润喉,看你这嘴唇都快裂成这千沟万壑的黄土地了。”

皇甫显略显拘谨的傻笑了一声,接过了甲士端来的清水,一饮而尽。

这一路风尘仆仆,他确实是渴了。

“多谢主公!”将碗放在一旁,皇甫显躬身说道。

刘云将皇甫显上上下下挨个打量了一遍,由衷说道:“为了我汉阳百姓,皇甫显,你辛苦了!金城诸事现在如何?我听闻你已经再着手处理参狼羌的事物了?涉及到不同民族的事情,一定要妥善处置,不可马虎大意。”

“主公过奖了,卑职并不觉得辛苦,能在有生之年跟随主公做这样的一件大事,卑职很感激,觉得很崇高,也乐在其中。金城之事,如今已基本差不多了,此后卑职打算前往潼关,整顿三辅。金城已稳,凉州便就稳了。”皇甫显跟随刘云,在树荫下坐了下来。

在又喝了整整三碗水之后,皇甫显拿不知道洗了多少遍的袍子,擦了擦嘴,说道:“回主公的话,参狼羌诸事反倒简单,已经解决了,卑职完全是参照的主公所写的方法,很是管用。对了主公,此次,卑职在参狼羌领地逗留了半月,参狼羌首领表示,不日会前来拜见主公,称臣。”

“称臣”这二字,皇甫显说的比较轻,还是在看了刘云的脸色之后,这才说道。

刘云微微一笑,“他想称就称吧,只是我有些记不太清楚,我什么时候写过的什么方法?”

自打刘云来到出云山上之后,基本上一直都是笔耕不辍,反正他能想到,还记得一点的东西,都凭着自己的印象分门别类的写了。

大概算算,好像写了有快十本书了,治理地方的方略,军事、文化、工业等等,刘云基本上把他脑子里知道的,那些一知半解的东西,都给挖空了。

“改土归流,土司自治!”皇甫显说道,“参狼羌首领对此十分的乐意。”

刘云恍然,哈哈一笑,说道:“那是因为你遇见了一个比较乐意的,这件事情才会变得简单,如果遇上一个固执,这一切就可很难说了。”

皇甫显点了点头,憨厚的笑着说道:“卑职也如此认为。”

刘云颇为感慨的说道:“我说诸位,天下真正的大乱,即将来临了,汉阳好不容易在这一段时间争取到的难得的安宁,可得保住!”

“我等原扑汤蹈火,保社稷安宁!”

众人起身,一声齐喝。

当然,入定的那俩人依旧在入定,疯子的世界,和普通人是不同的。

刘云轻笑着抬了抬手,这帮家伙现在说的话,目的性很强呐。

其实,刘云一直都没有掩饰过自己的目的,在被天下人的唾沫差点淹死之后,他就大张旗鼓的摆出老子就是要反的姿态了,各种大行其道。

只是像刘焉那家伙所在意的,刘云一点都不在意罢了,那些象征身份的车驾舆马,便是送给刘云,他都还嫌麻烦呢。

皇甫显这位如今汉阳的顶梁柱,真正的股肱之臣来了之后。

刘云召集一众麾下,就在这简单的小院里,开了一个会。

对于接下来的一应布置,以及秋收、坊市等的合理优化等等。

刘云把凉州、中原的整个走向,在潜移默化的往他所熟悉的方向上引导。

等到商讨结束,已是月明星稀,整整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但商讨的事情还没有结束,还有很多很多的事情,估计,还得商量个四五天。

在众人都走了之后,王云儿这才像做贼一样,偷偷摸摸的来了。

因为刘云这个主公的大手一挥,凉州的女子,现在可比整个天下的女人胆儿都大。

“云哥哥,云儿给你煮茶好不好?”王云儿怯生生的跑到了刘云的身边。

刘云笑着摸了摸王云儿乌黑的云鬓,说道:“那你煮吧,这大半夜的跑来给我煮茶,你是无事献殷勤呐,干嘛?想留在我这儿?”

“哎呀,云哥哥,你话别说的这么……直接嘛!我哪敢留呀,就是这都好几个月没见哥哥了,想着来看看,说说话。可白天那么多人在,我可不敢来。”王云儿憋着嘴嘟囔道,同时,已经很熟练的生起了火。

刘云会心笑着,真的是女大十八变,现在的王云儿,比他初次遇见的时候,更加的美丽动人,也更加的大了……

当然,现在出云山上的胭脂水粉,还有时兴的衣服,也给王云儿增色了不少。

“听说你跑去铁作坊了?而且在卓钢走后,还成为了作坊里的一霸?整个作坊都是你说了算?”刘云笑着问道。

王云人傲娇的扬起了小脸,说道:“那可不,卓钢大人现在……喏,你看,基本整天就这样子。我的手艺一点也不差的,我还弄出了流水线呢,完全是凭着实力上去的。”

小院的边缘,那一片巨大的空地上。

卓钢和皇甫名也就在那里,只不过,他们现在不是入定了,而是拿着木棍在地上划拉,画了大半个院子。

“你那流水线,跟真正的流水线还差的远呢,哈哈!以后还是要多动动脑子,怎么样才能把效率提高,把流程更简化。”刘云说道,王云儿弄出来的流水线,大概更像是复杂版的接力,距离真正的流水线,还有很长的一段距离。

妙书屋

第一百四十二章 王的女人

“多谢主公教诲,云儿可是励志要成为钢铁一般的女人!”王云儿带着几分搞怪的样子,脆生生的说道。

刘云不由哭笑不得,人的这个学习能力,有时候真的就是生来的优势。

好的教起来并不容易,可是坏的学起来分分钟。

就如同盖勋老将军张口骂人,现在随便甩出来的都是你踏马的,卧槽,你麻辣隔壁的,等等,便是刘云自己,有时候都觉得他骂的没盖老来的地道。

真正动脑筋的王云儿学的一般,这俏皮话,倒是说的挺溜。

“不,你应该是励志要成为王的女人!”刘云强调道。

忽然间,王云儿直勾勾的看着刘云,那一双灿若星河般的眼睛,满是春天到来后的多情……

刘云扣了一下鼻子,慢慢的扭过了头,这嘴欠的,说这个干啥呢。

王云儿双手托着下巴,扭头像是仰望星光一般定定的看着苏夜,有些好奇的问道:“云哥哥,你有没有想过当皇帝呢?”

刘云被王云儿这样的目光看的稍微有些不好意思,这个眼神,他很熟悉。

他曾经熟悉的那个时候,那些迷妹儿追星时候的目光,就是这样的。

刘云觉得自己也不应该像是王云儿的偶像,但……好像也说不准。

像是星空下的畅想,刘云带着一丝缅怀,说道:“我倒是没有想过,但有人替我这么想过,只是那个人现在不见了,应该是走失了。这么久了,我对于这些倒是有了一点自己的看法。云儿,如果你觉得某些事并不好,而且你觉得自己应该做的更好,但其他人并不这么觉得的时候,你会怎么做?”

“嗯……那就向他们证明嘛,就像现在的出云山,谁又能想到曾经这里住着一群没饭吃,没有衣服穿的人。这在很多的人看来,云哥哥你当时的想法,应该也会是很难实现的,可是你已经坐到了。”王云儿若有所思的说道。

在王云儿的心中,这个世上好像并没有刘云办不到的事情。

刘云抚掌轻笑了一声,说道:“所以,我可能会去当这个皇帝,因为我知道我可能比那些混蛋做的更好一点。”

王云儿看向刘云的目光,完全就是毫不掩饰的迷妹视角,她重重点了下头,说道:“云哥哥,我相信你!而且,我敢肯定整个汉阳数百万军民,也是这样想的。”

刘云仰头看向了漫天的星光,在凉州这片土地上,有最独特,最清澈的星辰大海。

看着璀璨的星河,刘云在心中同样问了自己这样一个问题。

他做的应该会比那些人更好一点吧?

凉州,在今年以来,就像是出云山上下这片试验田,一直被刘云反复的实验。

这里所做的每一个试验,都是为了在将来,遍洒九州大地。

沐浴着浩瀚的星辰,刘云和王云儿就这样坐在凉棚下,陪着那两个疯狂的人,披星戴月的在小院的地上,写写画画。

这个画面,让刘云非常的感触。

每一个时代的发展,总是离不开这些挖空心思,闷着头钻研的人。

刘云看着卓钢和皇甫名,就好像看见了未来强大的科研队伍。

……

当清晨的曙光,像是金黄的稻米遍洒出云山数十座山峰,鸡鸣犬吠掺杂期间,整个出云山都活跃了起来。

倒是刘云的小院,这个清晨格外的安静。

在刘云的勒令下,就连军士走路都蹑手蹑脚的捏着自己的铠甲,像是裹脚的老太。

因为皇甫名和卓钢终于睡了,两个像是执着的孩子一般,蜷缩在凉棚下面。

刘云带着皇甫显等人离开了出云山,赶往了冀县。

这相互为犄角的两个大本营之间,如今的交通和防守,简直到了一种恐怖的地步。

全新的官道上,每隔十里路就有一座驿站,驻扎着两百名士兵,常备三百匹战马,和足够两千人七日的口粮。

凉州整片的土地上,好像都在厉兵秣马,倒是都能看到生机勃勃的气象。

在路上的时候,刘云收到了来自潼关的战报。

公仇称的大军被堵在了弘农郡的边境线上,双方交战了一次,各有损伤。

姜正给刘云除了汇报战况之外,更重要的是,汇报了一些全新的东西。

公仇称的大军所采用的完全是跟以往不同的战术,他们运用了很多全新的东西。

首先,他们也有火药了!

看到这个消息,刘云差点当场爆炸。

孙策有了火药?!

他的杀手锏没有了……

火药,一直以来是刘云百战百胜的底牌,也是依赖之一。

“王廷!”刘云忽然喊了一声。

一直紧跟在刘云侧后方的王廷立马上前,“主公,有何吩咐?”

“孙策也有火药了,你有什么看法?”刘云问道。

他并不想怀疑孙策的火药是军中泄露出去的,但这并不是怀疑不怀疑的问题,而是问题已经有了,得想办法堵住其他的漏洞。

“主公怀疑是有人泄露了配方?”王廷问道。

刘云沉吟了片刻,说道:“让四宫的人暗中查一查吧,别大张旗鼓,注意尺寸!不能扰乱军心,不能在军中制造恐慌,违令者,斩!”

“喏!”王廷应了一声。

刘云是想要查一查的,如果真的有蛀虫,那就必须要拔掉,否则后面还会有更大的损失。可他也有些担心,如果四宫的人行事幅度过大,扰乱了军心,反而会有些得不偿失。

于是,在王廷准备安排的时候,刘云又嘱咐了一句,“你盯仔细一点,宁可事情查不清楚,也不可在军中制造出恐慌,军心为大。”

“主公宽心,这件事,卑下亲自盯着。”王廷看刘云这么严肃,纳头说道。

有王廷亲自盯着,刘云终于放下心来,这件事,还是要稳妥一些比较好。

安排好这件事情之后,刘云再次打开了奏报,他都有点不想看了。

刘云现在有种很奇怪的感觉,孙策之前就弄了很多的新东西。

这家伙,在这个时代,也像是一个bug!

他的学习能力,以及暗中的情报能力,刘云现在才发现,好像有点强。

让刘云都有点怀疑,他的背后是不是站着另外一位大佬,比如他身后那位消失了的刘彻大爷。

妙书屋

第一百四十三章 商业之都

一个时代跨越式的发展,最开始的往往只是一个点。

然后那个点就会在很短的时间内变成一条线,然后变成一张覆盖全人类的面。

看到来自潼关的战报,刘云想到,他大概就是出现在汉末的那个点。

过了一年的时间,这个点现在已经快要变成很多条线了。

孙策成了现在他所知道的第一个bug,或许,还隐藏着其他偷偷摸摸发展的bug。

总之,这个时代已经变了。

当火药不再是汉阳的专属,这一切就已经不一样了。

奏报的后面,姜正详细的讲述了一下他在这一场战斗中的发现。

孙策麾下军队的甲束,不同于原本的军队,更趋近于汉阳军,有模仿的痕迹。

而且,他们还弄出来一种可移动的钢铁堡垒。

在形式上,像是以前的战车,但比战车又大了许多。

根据姜正的估计,那里面能藏得下近五百人。

前段是撞车,里面还隐藏了可活动的云梯。

看到这个东西,让刘云再次狠狠吃惊了一把。

孙策麾下的匠工,这是一边抄袭,一边狠狠的玩脑洞啊!

这玩意,很显然是一个攻城利器,苏夜都已经看到了装甲车的雏形了。

踏马的,还装了五百人,真够能装的。

藏在铁王八壳子里,步兵砍不到里面的人,骑兵更是拿人家没有任何的办法。

冲到城门口,就是一通乱撞,打开城门之后,里面的五百士兵作为先锋,冲占要地。

破城的速度,绝对要比以前快数倍,而且伤亡率更低,尤其是孙策这小子手里已经有火药了。

刘云看的都快心肌梗塞了,他的优势,已经没有那么的明显了。

合上奏报,刘云将它递给了公孙禄,并说道“稍作休息,大家都看看这份奏报吧。”

传阅完之后,跟在刘云身边的诸人,脸色都不太好。

“主公,孙策基本上是效仿了我汉阳军!但他弄出来的那个铁堡垒,显然有些难缠。”公孙禄揪着胡子说道,说了一句话,他的胡子又少了两根。

刘云啃着饼子,嘀咕道“奇了怪了,没有焊接的技术,他是怎么弄出来的那个玩意儿?一锤一锤的打出来的吗?”

“云哥哥,我不知道什么是焊接,但我知道怎么做那个壳子。”王云儿贴心的为刘云端来了水,同时说道。

刘云狠狠咬了一口饼,说道“浇筑?”

“嗯,除此之外,没有其他的办法。我们现在所用的火炉,都是浇筑而成的,而且,火炉已经卖到了南方,或许他们就是看到了炉子的炼制方式,这才想到了这个东西。”王云儿说道。

刘云感慨了一句,“或许真的有可能,人的这个学习能力啊!云儿,立马知会山上的匠工,在最短的时间内给我想出一个克制这王八壳子的办法,如今两军正在交战,早一天解决这个东西,我们能挽救无数的将士。”

“喏!”王云儿应了一声,“云哥哥,那我就不能陪你去冀县了,我亲自回山去盯着这件事情。”

刘云本想说王云儿不用亲自去的,但转念一想,王云儿的兴趣就在这打铁上,也就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嘱咐道“路上注意安全。”

“放心吧,云哥哥,这一路现在可安全的很。”

王允笑嘻嘻的冲刘云摆了摆手,干练的上马,在四名军士的簇拥下,折返出云山。

孙策这位江东小霸王初露锋芒,捣鼓出来的东西就把刘云给难住了。

有那个铁王八,攻城掠寨,简直如履平地。

这让刘云忽然间想起步枪对付坦克的不公平时代。

他一个自带bug的穿越者,要被土著给欺负了,这他娘的上哪说理去。

“主公改变了很多的东西,但别人的学的也同样很快。”公孙禄想不出什么好的办法,只能感慨了。

刘云摆了下手,“这个事情交给山上的匠工去考虑,不需要再去考虑它了。王治的部曲也快回来了,你现在还是先考虑一下犒劳三军的事情。”

“此事主公无须忧心,徐干已安排妥当了。”公孙禄悠哉说道。

自打有了徐干这个能干的下手,公孙禄简直活成了悠哉老神仙。

刘云嘀咕了一句,“我看你没事做,就心里不舒服,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公孙禄一愣,叫道“主公,可不能如此,你这是欺负小老儿。”

“行了,看把你给委屈的,改天我亲自去说媒,给你娶一房媳妇。”刘云哈哈一笑,翻身上了马。

公孙禄一下子气的脸通红通红的,羞愤喊道“主公这是要折煞死小老儿啊!”

“开个玩笑,也是个正经话,就看你愿意不愿意。孔圣人出生的时候,他爹可都七十多岁了,这有什么呢!”刘云挥了一下马鞭,笑着说道。

他倒还真有那么点想法,找个体己贴心的人儿,伺候着公孙禄,让这位替他立下汗马功劳的小老儿安享一个晚年,是刘云的一点心愿。

公孙禄气的都想骂娘了,嘟囔道“小老儿我一点也不愿意!”

刘云轻笑一声,纵马扬鞭。

既然不愿意娶,那就直接安排两个人伺候着,要是能产生爱情的火花再说。

这凡事,就没有一个定数。

公孙禄的反应挺激烈,但皇甫显等人听着,反而觉得这是一个好事,掉在队伍后面,几个人低声商量着,说的都是自己看上的姑娘。

坏主意最多的徐干,已经给他的这位前辈,把养儿子的事情都考虑到了。

得亏马蹄声太响,公孙禄的年纪也偏大了,耳朵不太好,不然听见这几个人聊得事情,可能会杀人。

冀县。

刘云离开的时候,还是寒冬腊月,回来已是山花烂漫的季节。

这一别数月,冀县的变化,可以说是翻天覆地的。

在去年的年底,冀县就有了浓厚的商业气息,现在俨然已有商业之都的感觉。

汉阳宽松的经商条件,吸引了无数的商贾落地生根,也创造了无数的商贾。

商人的眼睛无论在哪个时代,好像都是最尖的,他们总是能发现更新,更有利的东西。

一进城,皇甫显就如数家珍一般对刘云说道“主公,冀县十九街现在几乎都是商肆,之前还有许多开作坊的,但后来实在是地方有限,就统统迁到了城外。如今在整个冀县城中,有各类商肆一千九百零三家,城外的手工作坊,昨日衙门登记在册的是,三百六十七家,这各类作坊最近开的挺多,几乎每日间都在增长之中。”



免责:该文章采集于网络,相关权利归相关人所有!!!本站不承担任何责任!!
更多文章: 1024社区 xp1024.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