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之蜀汉中兴 - xp1024.com
《三国之蜀汉中兴》


第一章 螟蛉之子

窗外雨声如注,嘈杂的脚步声一阵阵传来,不时能听见铠甲碰撞发出的铿锵声。

刘封怔怔地躺在床上,望着头顶浅蓝色的帐幔,又看看四周古朴的房间,桌案上还摆着竹简笔墨,豆大的油灯在晨光中挣扎了几下,终于熄灭,留下一缕袅袅青烟。

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就这么穿越了,而且来到的是汉末乱世,如果不是眼前的房间和原主人的记忆,打死他也不会相信这是真的。

他本是一名军人,在一次抗洪救灾中因为救人出现了意外,连着他的保险绳磨断,卷入了洪流之中。

翻滚的浊浪之中,他看到自己救出来的那个小孩被平安送上岸,嘴角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为人民服务,这不就是最好的结果么?

但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来到了另一个世界,大半晚上的时间,他都在消化着心中的震惊和原主人的记忆。

“嘶——”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把掐自己的大腿了,刘封龇牙咧嘴地吸了一口冷气,一整夜大雨倾天,此刻天已经大亮,他喃喃自语:“应该不是白日梦吧?”

原主人和他的名字一样,也叫刘封,不过这个同名的人身份可比他强多了,原本是罗侯寇氏之子,刘备投靠刘表后,暂时安居于荆州,因为当时刘备未有子嗣,于是收刘封为养子,虽是螟蛉之子,但身份也不算低了。

去掉头上的毛巾,他心中思绪万千,还不太完全适应现在的情况,脑袋昏沉沉的,不知道是伤势未愈还是想的太多的缘故。

脑海中印象最深的,莫过于半月前关羽水淹七军,擒杀庞德,威震华夏的消息,当时捷报传来,全军震动,一片欢腾,无不欢欣鼓舞,蜀军士气大涨,关羽也成为蜀军的军魂人物。

但刘封心里却很清楚,荆州即将迎来一场大变,吕蒙白衣渡江偷袭南郡,关羽丢失整个荆州,身死异乡,急于报仇的张飞被属下暗杀,刘备伐东吴又被陆逊火烧连营,一连串的动作,让蜀国实力大损。

但这还不是最紧要的,主要的是,关羽死后,刘封的末日也不远了!

历史上,樊城战事吃紧,关羽曾派人来求援,刘封因为刚拿下上庸,拒绝出兵,关羽兵败身死之后,刘备因此怪罪于他,而诸葛亮考虑到刘封刚烈勇猛,刘备死后可能难以制服驾驭,于是劝刘备借此机会除掉他,刘封最终被赐死。

一想到这里,刘封打了个激灵,呼地一下坐起来,好不容易重新活了过来,虽然是个完全陌生的环境,但他也想继续活下,而且拥有千余年的历史知识,还必须要更好地活下去。

“不行,我要弥补过失,尽快弥补!”刘封下了床,鞋也来不穿,地面上一片冰凉,让他冷静不少。

不管是为了保命,还是为了蜀国的未来着想,既然知道荆州有变,就要尽可能的避免这个重大的错误,毕竟这是自己的根基所在。

桌案上有纸笔,他急匆匆地拿起笔来要给关羽写信,提醒吕蒙是诈病,要防备东吴从水路偷袭,傅士仁和糜芳二人有异心,却发现砚台早已干涸,自己又不会研墨,也不会写汉代的隶书,拿着毛笔停在半空愣住了。

“来人,快来人!”刘封冲着门外大喊,想找人来写信。

“啊?将军你醒了……”一个人影正好出现在窗外,闻声快步走过来。

这人身形壮硕,一脸胡茬,胡须和额前的头发都被雨水打湿了,正是副将孟达,几天前刘封出城巡逻,回城的时候战马受惊,不慎落入了护城河中昏迷不醒,这一段时间城中的事情都是他一个人处理。

“子度,你来得正好,快来快来!”刘封连忙招呼着孟达,“快帮我写信。”

孟达一怔,擦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快步走过来说道:“哎呀将军,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功夫写信,那廖化又来搬兵,哭闹不已,甚是烦人,你快去打发了他吧。”

吧嗒——

刘封浑身一震,手中的笔掉在了桌子上,神色呆滞:“你说什么?”

孟达见刘封神色异常,从旁边拿过他的衣服为他批上,摇头笑道:“二将军又派人来请兵了,这次来的可是廖化,不像前一次那么好打发了,只能请将军亲自出马了。”

“走,快带我去见他!”刘封回过神来,胡乱拉扯着衣服,急匆匆地当先冲了出去。

“将军,鞋,你的鞋!”孟达吃了一惊,提着刘封的长靴在后面叫喊。

此刻刘封可是心急如焚,自己醒来的还是太晚了,廖化亲自前来,说明荆州已经出事了,孟达以为只是搬兵,但刘封心里却明镜一般。

踩着冰凉的雨水匆匆来到前厅,只见一人衣冠不整,浑身都是血迹和污泥,头发散乱,一张脸早已看不清原来的样,形同乞丐,正捧着一大碗水狂饮。

刘封不由握紧了拳头,上前问道:“廖将军怎会如此模样?”

廖化听到刘封的声音,双手微颤,碗摔在了地上,跪倒在地上,抓着刘封的裤腿大哭道:“将军,君候危在旦夕,将军这次一定要发兵去救啊!”

见此情景,刘封一颗心已经沉到了谷底,仅存的一丝侥幸消失殆净,此刻他多么希望孟达和前次的哨马一样,是来请他出兵攻打樊城的。

“将军快起来说话!”他上前拉着廖化的肩膀。

廖化用力挣脱,跪伏在地,大声道:“关将军兵败被围,请将军速速发兵,若是将军不肯,廖化便跪死在这里。”

刘封轻叹一口气,知道先前的刘封因为拒绝出兵给荆州军留下了不好的印象,廖化迫不得已前来求救,心中恐怕也不报万一的希望。

他手上用力,拉扯着廖化起身,让他重新坐下来,神色冷峻地说道:“将军莫要着急,先把事情说清楚,若二叔真有危难,我一定发兵去救。”

“啊?”刚刚来到门口的孟达闻言吃了一惊,忙问道:“关将军怎么了?还要我等去救?”

廖化握着拳头,狠狠地锤桌子上,恨声道:“我等追随君候攻打襄阳,眼看樊城告破,不想东吴吕蒙从水路带兵偷袭了南郡诸县,导致军心大乱,关将军现困守麦城,进退无路,是我冒死杀出一条血路前来求援。”

“怎,怎会如此?”孟达脸色骤变,手里的靴子也掉在了地上。

廖化又连连催促刘封:“请将军马上发兵去救,否则一切就完了啊!”

孟达还是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再次问道:“前一阵关将军还大破曹军,威震中原,怎会如此一败涂地?”

廖化眼中闪过一丝愤恨,如果刘封和孟达前几天肯出兵相助,现在早就拿下了襄阳,东吴也就没有了可乘之机。

但此时为了求救,只能忍气吞声,咬牙切齿骂道:“全是糜芳和傅士仁两个狗贼吃里扒外,投降东吴,使我后方全部沦陷。军心涣散,粮草不足,如何能有再战之力?”

孟达嘴巴张了张,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岂能不知道前几天劝阻刘封出兵的后果,荆州兵败,恐怕会有一部分责任要怪到他两人的头上了。

廖化清楚关键决策还是在刘封身上,又拉着他的手再次恳求道:“将军,看在关将军和主公结拜的情份上,赶快发兵吧!”

第二章 说服孟达

刘封默默地点了点头,救关羽是一定要去的,只是没想到来的这么快,自己还是第一次带兵,要绕过襄阳去樊城,凶险重重,关键是,一切来得太突然了,完全没有准备。

拍着廖化的肩膀,对他认真说道:“你且放心,二叔我是一定要救的,但上庸刚刚攻取,调兵也需要时间,你先下去休息,养足精神,等我安排好了,我们马上出发!”

廖化以为刘封借故推辞,又跪倒在地:“将军,救兵如救火……”

刘封搀起廖化,大声道:“廖将军,君候是我二叔,岂能见死不救?即使你不来,我若闻得音讯,也是要去救援的。”

抓着他的手,又安抚他道:“但兹事体大,荆州的事情若传出去,恐怕军心会受影响,我们只能今晚连夜出兵,而且上庸城中人心未附,若不安排妥当,断了后路,不但救人不成,反而自身难保,将军,你可明白?”

廖化一怔,沉默片刻,觉得刘封说得有理,再三道谢,刘封派人安排他先下去休息。

刘封坐下之后,孟达也没说话,大厅中沉默下来,整理了一下混乱的思绪,他抬头问道:“子度,如今城里可战之兵还有多少?”

孟达回过神来,惊问道:“将军真想去救关将军吗?”

刘封眼神微凛,想起孟达劝阻原来的刘封出兵的事情,刘备进位汉中王,议立世子之时,关羽说刘封是螟蛉之子,不能继承大业,而选了刘禅,刘封故此怀恨在心,拒绝出兵。

他站起来沉声道:“子度,我们不可一错再错,亡羊补牢,为时未晚。”

孟达一声冷笑:“你把关将军当二叔,可他未必将你当侄子看待啊!”

刘封喝退了左右的亲兵,锐利的目光直视着孟达,孟达忽然觉得刘封的目光有些陌生,不由心头发怵,急忙低下了头:“将军,你难道……”

此刻刘封心里焦急万分,但也清楚必须要说服孟达,先保住后方,否则自己去救关羽,再丢了上庸,那可真的就陷入绝境了。

不等孟达说完,拉着他先坐下来,忽然自嘲一笑,言道:“其实二叔所言也没有差错,试想若是子度遇到同样的情形,你会如何抉择?”

“这……”孟达诧异地抬起头来,先前说起这事的时候,刘封还暴跳如雷,大骂关羽,怎么忽然就想通了?

刘封站起身来,负手走到门前,望着外面即将散开的阴云,缓缓说道:“子度,且不说国家之事,若你是一族之长,没有亲子之前必然会对养子寄予厚望,可一旦有了亲生骨肉长大成人,你会将基业交给谁打点?而且这个养子还不是从小抚养大,而是半路捡来的。”

“将军,你……”孟达的眼里满是疑惑和震惊。

刘封从昏迷中醒过来后他就觉得有些不同了,但总是说不出来,直到这一刻,他才猛然醒悟,望着门前的那个背影,竟然变得无比沉稳坚毅。

惊愕之中,刘封转过身来,脸上带着自信的笑容,朗声道:“这几日卧病在床,我想通了许多道理,男子汉大丈夫立世,当凭三尺长剑,胸中韬略立不世之功,若凭祖上萌德,只会惹人非议,非吾辈所取也!”

孟达嘴巴微张,诧异地刘封,刘封先前虽然作战勇猛,但从未有过如此豪情壮志,这一次气度是真的不同了。

刘封借着一番豪言壮语,把这个身体换了主人的事情一带而过,又道:“子度可曾想过,此次若不去救关将军,他只有两个结果,或被东吴所害,或逃脱重围返回成都,但无论哪种情形,你我在蜀军中将再没有丝毫立足之地!”

孟达闻言浑身一震,不禁出了一身冷汗,他刚才听到消息,就隐隐就有不安的感觉,只是想不到具体之处,此刻被刘封说出来,才恍然大悟。

怔忪间,刘封低头问道:“以子度看来,如今三足鼎立,谁的实力要强大些?”

孟达深吸一口气,不假思索地答道:“曹操统一北方,雄踞中原,当然势力最大!”

刘封点点头,言道:“不错。此次荆州丢失,若是二叔能够活命,或许蜀吴还有讲和的可能,但二叔不幸丧命,以父王与三叔他们的情义,当会举国报仇,蜀吴一场恶战,曹操坐收渔翁之利,将再无人能挡曹魏之兵了。”

孟达一阵愕然,不明白刘封为什么会说起这个,只听刘封又道:“你我在蜀军中无立足之地,要想活命,定要投降于他人,东吴自保不足,唯有北投曹操。”

孟达不由地点点头,拿眼四下查看,凑上前悄声问道:“将军莫非是要……”

话未说完,却听刘封一声冷笑,反问道:“子度自比于飞将军吕布如何?”

“啊?”孟达一愣,不知道怎么突然提前吕布来,断然摇头道:“人中吕布,马中赤兔,吕布骁勇善战,能挡住十八路诸侯之人,我怎能和他相比。”

刘封看着孟达的眼睛,缓缓说道:“吕布以当世之勇,曹操为何不收留他,却在白门楼将其斩首?”

孟达闻言,顿时脸色一变,想到自己的身份,和吕布竟有几分相似,都是接连换过主公的人,不由嘴唇一阵哆嗦,眼神散乱。

刘封轻叹一口气,说道:“曹操生性多疑,若贸然去投,他怎会容你?且我是刘备义子,更是曹操不能接纳的,就算勉强接纳,也会被天下人耻笑,千夫所指,遗臭万年纳!”

孟达此时已经面如死灰,最后的一句话,如同一计重锤,狠狠地砸在心坎之上,额头上冷汗涔涔,一旦这个错误铸成,将再无容身之地。

想到此处,当下跪拜在地,颤声道:“先前是我见识短浅,思虑不周,险些铸成大错,将军方才说亡羊补牢,为时未晚,还请救我一命!”

刘封扶起孟达,知道他已经意识到后果,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说道:“子度休要慌张,我知道你先前也是为我鸣不平,而且上庸的确人心不稳,但这次事关重大,我们不得不出兵,只要能救了二叔性命,我自会向他解释清楚,二叔熟读春秋,恩怨分明,自然会记着我们的好处,那时候还怕没有建功立业的机会么?”

孟达闻言,彻底放下心来,对刘封也心服口服,抱拳道:“有将军在,末将当肝脑涂地,一起为将军建立不世功业!”

“好!”刘封满意地拍着孟达的肩膀:“事不宜迟,你马上挑选一千精骑,每人准备十日干粮待命!”

“遵命!”孟达抱拳,正要离去,又转身问道:“将军打算如何去救人?”

刘封淡然一笑:“你先去准备,我自有安排!”

“是!”

孟达走后,刘封的眉头却再次拧成了疙瘩,说服孟达只是解决了后方的问题,但如何去救人,他其实也毫无头绪。

第三章 披甲出征

脚底一阵冰凉,刘封这才发现自己竟然是赤脚出来的,拿过孟达扔下的靴子,胡乱地穿着,心中却在想着关羽夜走麦城的事情。

历史上关羽率关平等从麦城北门冲出,出门没多远便遇朱然伏兵,无奈只能逃往临沮,最后在决石被潘璋引伏兵截路,将他活捉。

看着桌案上简陋的地图,找不到决石这个地方,估计就在临沮附近,关羽从麦城北门逃向临沮,是想直接逃回西川,与上庸救援方向形成一个三角形。

要是直接去临沮救人反而会错过,首先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到那里,要是去早了很容易被人发现,去晚了那可就什么也没了。

以麦城小小的城池来看,估计是坚持不了几天的,加上廖化这一趟最少两三天,再赶到临沮也是五六天后的事情了,很有可能关羽已经被擒了!

想到这里,刘封心中突然一亮,既然吴军不是杀了关羽父子,一定会在擒住关羽等人之后退往南郡,唯一的机会,就是反埋伏吴军,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有了初步计划,刘封一阵怦然心动,摸着下巴想着此举的成功的可能性,刚来到这个世界就要带兵,而且还是千里奇袭救人,他心中也有忐忑,虽然他也是当兵的,但这两种情形不可同日而语。

几乎一整天的时间,他都在筹谋营救关羽的计划,回想着历史上的种种,不知不觉已经到了下午,天气还未完全放晴,天黑的比较早,刘封马上命亲兵准备出征。

铜镜之中,刘封长得还不错,五官端正,郎目剑眉,很有几分英气,由于常年征战的缘故,身材也很健硕,古铜色的面庞中透着坚毅。

“也是,要是长相一般,恐怕也不会被刘备守为义子。”对本主的长相颇为满意,刘封暗自点头,让亲兵为他换上衣甲。

沉重的盔甲着身,穿戴整齐,心中一股豪情油然而生,征战疆场,马革裹尸,都是每一个热血男儿的愿望,前一世没有真正上过战场,这一次,一定要浴血奋战,建功立业!

刘封心潮涌动,铿锵有力地来到大营,休息了大半天的廖化气色恢复了许多,见了他哭拜在地:“多谢将军能够发兵救援!”

刘封扶起他安慰道:“廖将军不必如此说,二叔和父王情同手足,我岂能袖手旁观?倒是将军冒死前来为求援,我应该感谢你才是。”

两人疾步走向校场,刘封问道:“不知将军从麦城赶来此处,共用了多长时间,沿途可曾遇到曹军?”

廖化答道:“我逃出包围之后一直被人追杀,慌不择路逃入深山,只顺着大概方向往这里赶来,在山中一条小道来此,却是一条捷径,比往常要早到一日!”

刘封闻言大喜,抚掌笑道:“太好了,那二叔可曾说过要我等如何救援?”

廖化一愣:“这个…倒是没有,当时只想着出来搬救兵,还没来得及仔细部署。”马上又焦急起来,“将军,你看这?”

刘封说道:“将军莫要担心,既然你发现了一条捷径,比往日来回就要节省一天多时间,又能避开曹军堵截,我自有办法救人!”

廖化一听,眼中的神采终于亮了几分:“若真如此,那可真是太好了!”

他也看出刘封这次是全力相助,想起早上刘封赤脚来见自己,神色紧张,先前的一丝不忿也消失殆尽,只要能救回关羽,其他的一切都可以不必计较。

不多时来到校场,孟达正带着一队骑兵整整齐齐地站着,除了马匹的响鼻外一点声音也没有,盔甲和兵器在夜幕下闪着冷光,虽然是不同的时代,但那种军营中特有的气氛还是让刘封一阵兴奋。

深吸一口气,带着孟达、廖化来到点将台上,对下面的骑兵问道:“都准备好了吗?”

骑兵统领寇威上前抱拳道:“回将军,一切准备就绪!”

寇威三十来岁,左颊上有一道刀疤,眼神凛冽,透着一股沉稳之气,这是最早跟着刘封一同投靠刘备的同族,如今是已经是骑兵营统领了。

刘封满意地点点头,对着下面的士兵大声说道:“你们都是骑兵中挑出来的精英,现在有一个极其重要的任务需要我们去完成。”

看到大家眼中流露出的骄傲和自信,刘封指了指廖化:“这位是我二叔关将军属下将领廖化廖将军!”

士兵们听到关羽的名字都是精神一振,可见关羽在蜀军中的地位,将目光集中在廖化身上,不知道这次任务和他有什么关系。

刘封继续说道:“如今关将军攻打樊城襄阳一带,破城指日可待,前方战事正在紧要关头,关将军希望我们能够助他一臂之力,一举拿下襄阳!”

刘封缓缓举起右手,不理会一旁廖化的诧异,猛然大喝道:“各位可愿与我一起杀向荆州,以助关将军?”

那些士兵一听是要去帮助关羽,心中的激情和战意瞬间被点燃,关羽在蜀军之中,已经不仅仅是一个名字了,而是一种精神,能够和心中的偶像共同杀敌,那是多大的荣耀?

只听众将士齐声吼道:“我等愿随将军前往!”

“好!”刘封沉沉地点头,有了关羽的名字做鼓励,已经不需要他再鼓舞士气了,挥手指向营门,沉喝道:“出发!”

孟达在一旁着急了:“将军,末将不去吗?”

刘封摇头笑道:“若是你我二人都去,这上庸城谁来守?”

孟达一怔,只好咬牙道:“那好,将军放心前去,只要我孟达在一天,上庸城就在一天!”

刘封满意一笑,低声道:“子度的能力我还是清楚的,申耽、申仪新降,其心未稳,有你在,我方能放心。记住,此次出兵要秘密行事,还不能让大家知道荆州之变,否则会影响军心,这上庸城,就交给你了!”

孟达慨然点头,大声道:“末将领命!”

刘封的坐骑是一匹战马,这还是第一次和自己的战马相见,倒也高大神骏,但估计不会是宝马了!

抓着马缰,他心中还是有些害怕,毕竟以前可从来没有骑过马,要是出现失误那可就糗大了,现在只能硬着头皮往上跨。

可能是借用了刘封的身体,还是有些潜意识的动作,他一翻身便上了战马,虽然坐稳了,但还是没有安全感,脚在空中乱蹬了几下,这才想起来这个时代还没有马鞍,不由一阵叹息!

一柄长枪就挂在雕鞍银钩之上,被亲兵擦得十分干净,触手冰凉,略微抬了一下,虽然有些重,但手感差不多!

平复了一下心绪,他夹紧双腿端坐雕鞍,喝道:“赵博听令!”

骑兵副统帅赵博策马来到刘封眼前道:“属下在!”

刘封道:“命你带三百人为先锋部队,到先到汉水河岸准备过河船只!”

“是!”赵博答应一声,带着三百人先行出发。

夜幕笼罩着上庸城,一队骑兵在刘封的率领下悄然出城,向着东南方向疾驰而去。

第四章 发现人才

留下孟达守城,刘封带领剩余的骑兵乘着夜色出了上庸城往汉水奔来!

廖化很快就明白了刘封刚才的用意,若是说出现在的真实情况,定会打击士气,还不如鼓励一下大家呢,不禁有些敬佩地看了一眼前面的刘封!

渡口赵博已经准备好船只,有熟悉地形的士兵带路,半夜渡过汉水,再往前走就是荆州境内了,已经大亮,不能再这样明目张胆的走了。

刘封让大家在山林中集合,正色言道:“此次出兵就是为了出其不意,所以要尽量隐藏目标,千万不能让曹军发现,否则被人截断归路,后果不堪设想。”

先安排士兵在山林中休息,刘封让廖化和寇威等人过来一起商议行军路线!

刘封问道:“廖将军,你从这座山里出来,应该还能记得当时的路线吧?”

廖化点点头道:“将军放心,虽然走得仓促,但道路还是记得的,只是有的地方不好走,可能只能容一人一骑通过!”

刘封点点头道:“那从这里走出去以后会到什么地方,你走了大概多长时间?”

廖化想了想道:“我一人走了一个晚上,山道尽头是在临沮城与江陵的中间,我在那里和亲兵杀散,逃进了山岭之中。”

刘封惊喜道:“真的?若果真如此,大事可定矣!”

马上向几人吩咐道:“赵博还带原来的三百人,由廖将军带路先行探路,我们在后面跟上!”

“寇威,这些人中属你武力最高,你去挑选一百精兵,要本领好的,听候我的命令!”

寇威抱拳道:“遵命!”

安排了两个骑兵统领,还剩下一位参军,此人名叫方荀,学过一些诗书兵法,以前经常为刘封出谋划策,这次自然更要重用他。

说实话自己除了在历史知识上有些优势外,别的还真是一窍不通,虽然手里有把枪,但还真不太会用,知道方荀有些才干,还不如把这任务交给他来的省心!

对一脸期待的方荀言道:“方校尉就随我一起指挥调度!”

方荀有些意外,还是答应道:“能和将军一起学习作战,在下万分荣幸!”

刘封笑笑道:“方校尉莫要过谦,人无完人,若是我有什么疏漏和不当的地方,你要及时指正!”

方荀又一怔,刘封身上这种平易近人的气度让他有些不适应,试想哪位将领会认为自己的能力不如一个部下?

太阳已经升起来了,山林间除了鸟鸣外没有其他的声音,全军都在用心赶路,偶尔有铠甲兵器碰撞的铿锵之声,天黑要是能翻过这座山,不知道能不能赶在关羽等人回去的路上。

刘封骑在马上盘算着该怎么安排救人,却见方荀从身侧赶了上来,低声道:“将军,属下有些问题,不知道该不该问?”

刘封侧脸看着这个白净的年轻人,眸子里有几分睿智的光芒闪烁,当下笑道:“反正这路上无事,你有什么问题提出来,我们也可以相互探讨一下!”

方荀双目微缩,深吸一口气道:“将军此次秘密出兵,可是荆州出了什么大的变故?”

刘封心中一震,脸上却古井无波:“哦?何出此言?”

这方荀他记得是颍川人,那可是才俊辈出的地方,荀攸叔侄、鬼才之称的郭嘉,还有陈群、戏志才等等,都有经天纬地之才,或许这也是个人才呢。

方荀有些犹豫,但也知道这是个绝好的机会,低声道:“若是去援助关将军,我们这一千人怕只是杯水车薪,且廖将军刚才说过,穿过此山已经到了江陵范围,和樊城没有任何关联……”

他看刘封点头,继续道:“纵使要出奇兵,也该从房陵港奇袭曹军后部,何必舍近而求远?而且廖将军一路上神色惶急,心不在焉,属下猜测,可能是关将军有危险。”

刘封沉默片刻,慨然道:“方校尉熟悉地理,又能观察入微,颍川多人杰,诚不欺我!”

方荀目露精光,自己也心中暗惊,试探问道:“如此说来,属下猜测是真?”

“不错!”刘封缓缓点头,沉声道:“我们此次出兵,并非是御敌,而是去救人!”

方荀不禁皱起了眉头:“救人?荆州这么多兵马,何须我们发兵来救?”正说着忽然脸色大变,惊呼道:“难道是荆州已经…”

他再怎么大胆猜测,还是不敢相信荆州会在一夜之间易主,以为只是樊城有了变故!

刘封长长叹了口气,点头道:“人算不如天算啊,糜芳和傅士仁背叛,南郡已经被东吴所取,关将军困守麦城,我们此次前去正是去救他们!”

听到这个消息,方荀的心中震惊无比,这可比他猜测的严重多了,若是荆州丢了,刘备的实力势必大大减弱,那自己的选择岂不是错了?

微微低头,将眼中的一丝失望隐藏起来,又问道:“将军准备如何救人?”

刘封看了看四周茂密的树林,前面的兵马已经快到山顶,说道:“我们去截断吴军退路,若是关将军侥幸逃脱,他自会直接返回西川,若是不幸被俘,吴军定将其押回江陵,我们就是要半路截人!”

方荀不禁皱起了眉头:“如果吴军不从临沮到江陵的路上经过?岂不是……”

刘封面色微沉,缓缓道:“也只好做此一搏了,以二叔的性情,若是突围定从小路直接回西川,麦城到西川的道路只有此一条,东吴不乏智谋之士,他们若在小路上设下伏兵,纵使二叔有三头六臂,也难以逃脱。”

方荀闻言,暗自吃惊,再次深深地看了一眼刘封,他不但考虑到了关羽的性格,还算到了东吴的计划,若真有如此深的谋略,那先前的刘封,是一直在隐藏自己?

暗惊之余听刘封又说道:“按照行程,我们估计天黑能翻过这座山,你长于排兵布阵,便带领一部兵马,先在江陵方向选一个伏兵之地!我自会派斥候查探吴军消息,等他们进入埋伏圈,便马上救人。”

方荀略作沉吟,他也知道此战事关重大,抱拳道:“吴军若押送关将军,应当在队伍中部,当先用乱箭射杀吴军首尾之兵,待吴军队形大乱之时可命骑兵冲击,吴军混乱,关将军才有机会逃走,将军便可伺机救人。”

刘封闻言不住点头,笑道:“方校尉计划详细,此战若成,有你一份功劳。”

他先前只想着救人的办法,但具体怎么实施,还真没想过,现在被方荀把细节分派一遍,才觉得眼前豁然开朗,心中也踏实了许多。

方荀自谦道:“为将军分忧,乃末将之责。”

刘封双目微眯,沉声道:“吴军取了荆州,二叔兵马大败,江陵定然疏于防备,押送二叔的吴军应该不会太多,此次力求全歼吴军,不要走漏了消息,我们便可安然返回上庸!”

方荀抱拳道:“将军放心,若是吴军真来,定叫他有来无回!”

刘封点点头,此时已经到了山顶,远处的村庄在夜幕下升起炊烟袅袅,有城池的角楼在山坳处若隐若现,看着前行的兵马,不禁心潮澎湃,自己来到三国之后的第一战,终于要来了!

第五章 英雄末路

天已经蒙蒙发亮,远方鱼肚白的天空看起来依旧是那么平静,无论刀光剑影、血流成河,对它都没有丝毫影响。

山道上的野草和杂树等待着迎接晨曦,枝叶上的露珠闪着光亮,在晨风中颤巍巍地掉在地上,摔成了碎瓣。

鸟语声在深林中传来,愈发显得这山道寂寥,关羽用力地甩了甩昏沉沉的脑袋,几丝杂乱的须发盖在脸上,已经有多久没有欣赏这日出前的景色了?

最后一次大概也是在翼德后院桃园中,三人把酒言欢的时候吧!

曾几何时,兄弟三人从一无所有到三足鼎立,从到处流浪到雄霸一方,征战疆场,浴血奋战,眼看功业初成,如今却在一夜之间失去了大半!

关羽闭上眼,深吸一口气,想着远在蜀中的刘备等人,不知道他们得到消息后会是什么反应?

“可一定要沉住气啊,不能因为一时的愤怒而失去更多了,我已经为刚愎自傲付出了代价,你们一定要保住基业,就算是报仇,也不必急于这一时!”

这一段路上,他已经不知道多少次反省自己了,重创之后,很多东西反而看得更透彻。

看着走在身边的关平,他心中不禁有些愧疚,应该让他和廖化一起杀出去,也许还有一线生机,如今廖化一去不回,大概是没什么希望了吧?

想自己曾经何等意气风发,睥睨盖世,刘封和孟达这样的武将,他根本都没放在眼里,如今却还是要求人帮助,个人的能力终究是渺小的!

枉费自己还熟读春秋,却是没懂得其中真正的奥妙!

纵观春秋故事,大凡成就伟业的人,无不能忍辱负重,厚积薄发,借助身边的一切力量资源,最终才将胜利牢牢握在手中。

暗叹一口气,想活动一下被捆得发麻的双臂都做不到,慑于自己的威名,吴军不仅用牛皮筋绑了好几道,还勒得生紧,除了手指头能动一下外,其他的都动不了!

抬头看一眼天空,阴云不知何时已经散去,早已放晴,但他心中的阴霾却始终挥之不去,虽然希望渺茫,但期待着能有救兵出现。

他坚决不上马,就这样慢慢地往江陵走,就是为了保住心中仅存的一丝希望,能拖延一阵是一阵吧,至少也要为平儿争取机会。

潘璋和马忠骑马走在前面,已经过去一天时间,两人心中还是兴奋激动,带来的一千精兵如今只剩下了一半,虽然个个疲惫,但看到走在最中间的关羽父子的时候,却又精神起来。

能活捉华夏第一勇将,那是何等光荣的事情,回去后论功欣赏,也要比别人多上一些,更主要的是,在同伴之间,可多了一样别人没有的荣耀。

你再厉害,你能活捉关二爷吗?

马忠看着挂在潘璋马鞍上的青龙偃月刀,想想当时的情况还有些心有余悸,虽然关羽的步战能力没有马战那么厉害,但凭着这把刀,就杀了百余人,要不是自己跑得快,关羽冲过来的那次,估计自己也就交代了!

“都督和军师还是轻估了关羽的实力啊。”马忠心中感慨。

即便中伏,还是厮杀了大半个时辰,关羽和亲兵的战斗力太过强悍,几十人硬生生消灭了自己一半精兵,最后还是力竭才将其拿下的。

回头看看被抓的这几个人,关羽的须发已经花白,不知道是不是被绑缚的缘故,背也有些佝偻,已经没有了当年单刀赴会的气势和豪情。

但他身上还是有一种让人心折的英雄之气,所以当关羽坚决不上马的时候,他们也无可奈何,连囚车都免了,就这样慢慢地向江陵前进!

马忠看着潘璋转过来的脸,两人相视一笑,曾经的英雄就这样败在他们的手中,高兴之余还是不胜唏嘘,作为一名武将,对关羽的敬佩和仰慕他们其实不比别人少。

但作为敌军将领,各为其主,他们又渴望能够亲手擒住关羽这样的大将,这可比自己上场杀敌取得的功绩多得多!

所以虽然走得慢,他们也不着急催促,反正荆州已经被吕都督拿下,如今关羽被擒,没有什么像样的军队了,也为了表示对英雄最后的敬重,他们没有太过分,反正最迟明日也能到江陵了。

虽然走得慢不怕,但潘璋和马忠在路上还是不敢耽搁太久,即使是晚上也很少休息,除了吃饭,队伍一直向江陵前进,一天一夜的行程,已经到了江陵境内。

任务即将完成,潘璋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打个哈欠:“真是快累死了。”

马忠笑道:“是啊,虽然立了个大功,但这一路可真是受罪,还担心出什么意外,现在终于放心了!”

潘璋在马背上活动着筋骨,不无得意:“南郡已经到了我们手里,关羽被擒,还会出什么事?马上就到江陵了,回去要好好喝一顿!再睡个美觉!”

马忠闻言大笑一阵,对身后的士兵喊道:“兄弟们都打起精神,下午就能到江陵了,再坚持一下,交了任务再好好休息,饿了的就在路上随便吃点,家里的娘们都等急了吧?”

士兵们哄然大笑,突然都活跃起来,都想着马上赶到江陵,一时间身上的疲劳一扫而光,谁也没有为此而抱怨,与其坐在这深山野岭担心受苦,还不如忍耐一下,到了城中彻底放松,好好享受。

关羽听着马忠的话,心中不禁微微一叹,也许真的走到头了,没想到自己一世英名就这样付诸东流!

天空越来越亮,东方由鱼肚白变成淡金色,朝阳即将升起,晨光的反照之下,前面的山林中起了一层薄雾,周围的景物都看不清楚,只有朦朦胧胧的一些轮廓。

一路上尽是吴兵的嘈杂,都在说哪里的酒好喝,哪个青楼的女子有味道,说到高兴处,都一起哄笑,潘璋和马忠也不制止,一路上提心吊胆,也该让他们放松一下了。

关羽低头看着被踩倒的野草又倔强地抬起头来,突然,他的心中动了一下,这是作为武人的一种本能的警觉,也是他经历多少战争积累来的经验!

这种非同寻常的气氛,只有到他这个境界才能感觉到,好像周围有埋伏,就像一群野兽,正虎视眈眈地盯着经过吴军,越往深处走,危机感便越浓。

这里两边山势陡峭,前面只有一条峡谷可通过,中间地带却比较宽敞,关羽的心不由地狂跳起来,呼吸都有些急促。

他已经好久没有这么激动和紧张过了,也只有第一次上战场杀黄巾的时候,还有一次就是在对阵吕布的时候,后来即使斩颜良和文丑,他的心都是很平静的,现在却是跳得连他自己都无法控制!

在这里的埋伏会是谁?

肯定不是东吴的兵马,那就有可能是救兵,终于有人来救我了吗?

会是谁呢,刘封的可能性不大,他好像知道我对他的不满和排斥,而且上次他派人让刘封出兵也遭到了拒绝,以他的性格恐怕不会来救。

那究竟会是谁呢?关羽的丹凤眼不断开阖着,精光闪烁,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四周的情况。

忽然他的眼睑又无力地垂了下去,暗自叹息,如果是廖化收集了残兵来救,恐怕也是无济于事。

第六章 武圣之威

就在他设想各种可能的时候,忽然前面出现了一声惨叫,骑马走在最前面的马忠从马上摔下来了,吴军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又有几个人从马上掉落,战马受惊,嘶鸣不已。

吴军本来还在哄闹,忽然被人伏击,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山谷中顿时安静下来,一个个目瞪口呆,潘璋从草丛中站起来,拔剑吼道:“有埋伏,准备御敌!”

这一声喊,吴军彻底大乱,匆忙之间甚至连武器都没来得及拿出来,又有箭雨从两旁的树林中射出,嗖嗖的破风声令人心悸。

箭雨只是射向队首和队尾,被押在中间的关羽倒没有危险,危急之中,对着还在发呆的关平喊道:“平儿,快趴下!”

潘璋好不容易找到自己的坐骑,爬到马背上,怒吼道:“大家休慌,不过是些残兵败将,在两边的树林中,分两队从左右杀过去!”

吴军三三两两草草结成阵型,听到命令正准备杀向道路两旁,就听见轰隆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仿佛闷雷一般。

那是骑兵的声音,这些当兵的怎么会不清楚,吴军脸色大变,向道路两旁逃避,如果被奔驰的骑兵冲撞,多少条命也不够用的。

混乱的吴军又被埋伏在树林中的弓箭手射杀,背腹受敌,加上毫无准备,本来就疲惫的吴军早已没有了丝毫士气。

关羽一看周围的吴军乱成一团,马上带着关平往左边的小坡上冲过去,不管来的是什么人,这种时候还是先借机逃命要紧。

潘璋一直在注意着关羽的动向,见二人逃走,马上大喝道:“拦住关羽,不要让他跑了,押着他撤退。”

潘璋气急败坏,本来也想骑马追杀过来,但此时那队骑兵已经轰然而至,漫天的泥土飞扬着,当先的一位将领手持钢枪,接连挑翻了沿途的好几个士兵。

眼看自己追不上关羽,潘璋终于咬牙下了斩杀令:“将父子就地斩首,得关羽首级者,赏万金,奉千户侯。”

那可是自己和马忠的赏赐啊,但现在顾不了那么多了,走脱了关羽,别说赏赐了,脑袋也休想保住。

一听到这个消息,惊慌的吴军像打了鸡血一般,就近的几个吴军狰狞着持刀紧随而上,远处的竟然冒着箭雨直冲向关羽所在的草坡,。

看看慌乱的士兵,潘璋恼恨得牙根发痒,他一个人可没有独战一队骑兵的实力,只能在远处指挥,心中震惊莫名,这队装备整齐的蜀军从何而来?

吴军不要命地冲向关羽,关羽双手被捆,站在高处用脚踢翻几人,但此时已经有五六个吴兵杀来,手中都有刀枪,两条腿哪里挡得住?

“父亲,小心!”刚一脚把一个吴军踢得口吐鲜血翻滚下去,就听身后关平一声惊叫。

急忙回身的时候,另一个吴兵已经挥刀斩来,此时他一只脚还未收回来,站都站不稳,哪里还能躲避?

“吾命休矣!”关羽不甘心地闭上眼睛,眼看希望出现了,却又让他陷入死地,只觉得胸膛一股气在飞窜,却无法发泄,快要爆炸了一般。

“找死!”就在此时,一声暴喝在旁边树林中响起,只听“当”的一声巨响,刀刃刺破肩头的痛感传来。

关羽豁然睁开眼睛,丹凤眼中精光爆射,这人的声音他再熟悉不过,睁眼一看,果然是刘封。

“二叔,你没事吧?”刘封也是吓得出了一身冷汗,要是刚才自己跑慢了半步,真的就要抱憾终身了。

“快保护二将军!”擦了擦冷汗,两步上前割断关羽身上的牛筋。

关羽看着眼前恰到好处赶的刘封,心中五味杂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但重获新生,释放的自由让他浑身力量暴涨。

“贤侄来得正好!”关羽丹凤眼微微眯起,一股无形的杀气骤然散发出来。

刘封忍不住后退一步,就听到他浑身上下的骨骼蹦豆般嘎巴巴直响。

跟随刘封赶来的士兵把附近的吴军全部杀死,此时只剩下峡谷中慌乱的吴兵了,还有几个不知死活的往这里冲来,都被寇威带人杀退。

“拿刀来!”关羽沉声喝道。

“二叔,你还是先……”刘封赶忙劝阻。

“刀!”关羽凤眼暴睁,杀气凛然,怒喝之中,猛然跨前两步,从寇威手中夺走了大刀,跳下山坡直冲向吴军,“纳命来!”

这一刻关羽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震惊了所有的士兵,包括还在挣扎的吴兵,彻底爆发的关羽如同猛虎出匣一般,即便没有坐骑,也给人一种无可匹敌之感。

轰!

虽然不是青龙刀,但寇威的刀在这一刻如同青龙附身,从空中咆哮而至,一道残影闪过,三个吴兵稻草般断为两截,三股血花同时冲天而起,和刚刚出现的朝霞交相辉映。

“杀!”关羽冷喝一声,须发在晨风中飞扬,这一刻恍如战神降临。

漫天的鲜血和肠肚散乱地飞舞着,关羽傲然站立在山道中央,杀字一出口,整座山谷似乎将了一层寒霜,所有人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关羽双手持刀跨步向前,刀影重叠,发出呜呜的破风声,如怒龙咆哮,惊呆的吴兵甚至来不及反应,就被他一刀收割了生命。

浓浓的血腥味在峡谷中弥漫着,就像一个慢镜头一般,所有人都在看着关羽一个人的表演,大刀过处,头颅翻滚,鲜血飞扬,如同一蓬蓬烟花绽放。

刘封知道关羽已经经过刮骨疗毒的事情了,而且刚才肩头又中了一刀,但武圣彻底爆发之后的威势,还是令人心惊肉跳,漫天飞舞的断臂残肢和内脏,让他忍不住一阵阵干呕。

身后的骑兵轰然而至,看到关羽巍峨的身躯之后停了下来,仅剩的几百吴兵早被杀破了胆,甚至连逃跑的力气都没有,眼睁睁看着自己成了刀下亡魂。

“撤,快撤!”潘璋从震惊中反应过来,重获自由的关羽似乎比以前更加强大,吓得脸色发白,第一个打马就往山谷口跑去。

“潘璋,休走!”

关羽一抬头看到潘璋,追已经是追不上了,双目中寒光如电,断喝声中,大刀高高举起,扔标枪一样扔向了亡命奔逃的潘璋。

潘璋此刻只想着赶紧回江陵搬请救兵,快马只需要三个时辰就足够,关羽无论如何也逃不出荆州范围,这场功劳是别想了, 但愿能将功折罪。

唰——

就在此时,杂乱的马蹄声中他听到沉重的破风之声,不自觉地向后一看,只见一柄大刀如影随形而至,不等他作出反应,刀尖已经到了眼前。

噗——

一声轻响,大刀毫不费力地扎进了潘璋的后心,铠甲和护心镜形同虚设,坐下战马哀鸣一声,狂奔数步也翻滚出去。

那一刀穿透了潘璋的身体,连战马都杀死了。

第七章 改变命运

主将一死,慌乱的吴军哪里还有战心,纷纷向江陵方向逃窜,赵博马上带着骑兵追击,前面还有方荀的人马在埋伏,这两百多吴兵是逃不掉的。

“父亲!”关平急匆匆来到关羽身旁,只见他胸膛微微起伏,须发飞扬,一脸怒意早已消失,只剩下凝重深邃的眼神。

“二叔放心,这些吴兵逃不掉的!”刘封也随后赶来,战场上的厮杀太过血腥,到处都是血迹,连内脏、脑浆都随处可见,他还是需要一段时间适应。

“唔!”关羽轻抚花白的长髯,丹凤眼中精光闪烁,回头仔细地看了一阵刘封,才长叹一声,“子益不远千里舍命来救,关某没齿不忘。”

刘封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有个表字,只是一直没人称呼,忙抱拳道:“二叔,万不可如此说话,身为子侄,封岂能不知忠孝二字。”

关羽一怔,想不到刘封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再想起自己先前的偏见,不禁心中有愧,再次叹了口气,负手望着东面升起的半边朝阳,半晌不语。

未过多久,方荀已经带人返回,逃窜的吴兵全部被杀死,没有一人逃脱,周仓也从潘璋的马上取回了关羽的青龙刀。

廖化和方荀负责埋伏,见到关羽马上翻身下马,哭喊着跑过来:“二将军,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关羽上前两步,拍拍廖化的肩膀,缓缓说道:“还活着,元俭辛苦了。”

刘封知道这里不是叙旧的地方,赶紧催促道:“此处距离江陵太近,消息很快就会泄露,我们还是尽快撤回上庸,再从长计议。”

关羽望着满地尸体,神色冷峻,点了点头道:“撤!”

刘封眼角瞥见有几个吴兵还在挣扎,马上命令道:“寇威,派人检查所有尸体,一定不能留下活口。”

“是!”寇威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马上带了一大半的人开始盘查整座山谷,廖化也跟着去帮忙。

关羽独自在前面走着,左右跟着关平和周仓,刘封安排完寇威之后,正准备跟上去,忽然看到左侧的草丛中人影闪动,顿时心中一沉。

“二叔,小心暗箭!”他怎么也想到,竟然还有人在装死,那一箭距离关羽太近,正射向后心,根本来不及躲避。

刘封虽然看得清楚,这时候却无能为力,十几步远的距离,根本来不及救人,一颗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上。

难道真的无法改写历史么?

刚刚千钧一发之际从刀口下救了关羽,这一次又是最难防备的暗箭,他忽然想起了看过的一部电影“死神来了”,如果注定要死,怎么逃避都没用的。

就在他忍不住要闭上眼睛的时候,一旁的周仓一声虎吼,猛然跳起来,直接扑向了面前的关羽。

嗖——

箭矢也在这一刻紧随而至,清晰无比地插进了周仓的肩胛处。

噗通——

地面上两个人滚葫芦一般滚了好几圈,周仓兀自还紧抱着关羽,将他压在身下。

“马忠狗贼!”关平看清草丛中的人影,不禁怒上心头,挺枪冲了过去。

原来马忠刚才是被乱箭射伤了腰腹落马,本来他还想蒙混过去,等蜀军走后马上回去报信,但刘封的灭口令让他的希望破灭,干脆铤而走险,想临死射杀关羽。

“哈哈哈,我只恨未能早杀你父子……呃!”马忠狂笑着,话还未说完,就被关平一枪刺透了心窝。

“主公,你没事吧?”不远处,周仓慌乱地扶起地上的关羽,两人身上都是泥土血迹,狼狈不堪。

“周仓,你不要命了!”关羽沉声怒喝,自从带兵杀敌到现在,他还从未如此狼狈过。

刚才那一箭他躲不过,也绝不会滚倒在地,就像先前的那一刀,他从未想过要滚下山坡去逃命,大丈夫宁可站着死,也不能跪着生,这是他的人生信条,现在却被周仓给毁了。

“嘿嘿,你没事就好!”周仓嘿嘿傻笑着,看关羽无恙,才龇牙咧嘴地抓向后肩,想把箭拔出来。

刘封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跑过去按住了周仓的肩膀:“让我来,你忍着点!”

“哈哈,公子忒也小看周仓了,俺周仓什么阵仗没……哎吆,嘶嘶嘶!”

周仓还在说着硬气话,刘封趁他不注意,拔出了羽箭,顿时疼得差点跳起来,一个劲地吸着凉气。

“你,你倒是等俺准备好啊!”周仓的黑脸涨成了紫褐色,脸上的胡茬都在颤抖。

“还好不是毒箭!”刘封看看箭头血迹殷红,暂时放下心来,这马忠的膂力还着实不小,竟然从肩头那么坚硬的地方穿进去三寸之多。

“伤到骨头了吧?”关羽整理了一下须发,扫了一眼羽箭,说道:“赶快包扎一下。”

刘封马上喊赵博找人给周仓包扎伤口,这一阵功夫廖化和方荀也都检视完毕,刚才的一幕让所有人都出了一身冷汗,赶紧离开了山谷,顺着原路返回。

一路上关羽一直沉默不语,刘封也不好上前说话,指挥着士兵们小心赶路,这帮人知道自己救了关羽,一个个心生自豪,回去的路途似乎短了许多。

赶到汉水边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下玄月悬挂在西天之上,夜色朦胧,江面上波光粼粼,一如往常,并没有因为刘封救了关羽而波涛翻滚。

众人此时才松了一口气,刘封命人将来时藏好的船只找出来准备渡河,当大家都上船时,关羽却站在岸边仰天长叹。

虽然被俘时希望有人能够解救,如今到达安全的地方,关羽心中的愧疚却越来越甚,想到荆州之地尽失,全军覆没,让他又何颜面再见到刘备等人?

想着想着,他抽出宝剑,竟要自刎,关平等人惊呼道:“不可!”

刘封一直跟在关羽身边,就是怕他因羞愧而寻短见,以关羽的心高气傲,这种情况不无可能,要是此时关羽死了,那岂不是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

见状他马上上前一把拉住关羽的手臂,没想到关羽虽然年纪大了,力量还真不小,愣是拿着宝剑纹丝不动!

刘封急道:“二叔不可啊!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人在,失去一州之地又能如何?我们还能夺回失去的!”

关羽一怔,扭头看着眼前的年轻人,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有胸襟和豪气,怎么以前就没看出来呢?

刘封见关羽看着他不说话,继续道:“二叔,你们当年桃园结义,早已情同手足,曾发誓要同年同月同日死,若父王和三叔知道此事,岂不是痛煞心扉?以三叔的脾气,定要找东吴报仇,又有几人能够拦得住?如今我军正与曹军为战,若再和东吴厮杀,只恐数十年基业毁于一旦。”

刘封死拽着石柱一般的关羽手臂,大声道:“二叔,于公于私,你都要三思而行啊!”

关平和周仓也赶紧过来旁边相劝,船上岸边的士兵都拜倒在地,齐呼:“将军请三思而行!”

第八章 神医华佗

关羽看着大家,看着刘封,忽然觉得这个全力拉拽自己的年轻人和先前有些不同了,到底是哪里不一样,却又说不出来。

怔然半晌,他缓缓放下宝剑,纵声大笑到:“某如今痛失荆州,的确心中有愧,无颜见大哥和蜀中众将士!但正如子益所言,若不将荆州重新夺回来,某怎能对得起兄长一片赤诚!”

只见他狠狠一剑劈碎了岸边的大岩石,大喝道:“吕蒙小儿,东吴狗贼,我关某他日定会杀到建业,以雪今日之耻!”

众人看到关羽身上重新爆发出的气势,全都欣喜不已,霎时间士气高涨,齐喝道:“杀到建业!杀到建业!”

看关羽已经彻底想通,刘封暗自松了口气,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只要关羽还活着,就是他以后在蜀军中立足的保障,就算诸葛亮现在对他还有偏见,也有关羽替他说话了。

渡过汉水,来到上庸城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朝阳洒在城头上,旌旗飞扬,得到消息的孟达早带着城中官员在城外等候。

人马来到城下,刘封看到跟在孟达身边的除了申耽兄弟之外,还有一个鹤发童颜的老者,这老者面色红润,精神矍铄,两道白眉快垂到了面颊处。

“上庸守将孟达拜见关将军!”孟达看了刘封一眼,上前向关羽行礼,还是不敢正视关羽的眼睛。

“唔,孟将军辛苦了!”众人翻身下马,关羽上前虚扶起孟达,望着众人慨然一叹,“有劳诸位!”

孟达怔然抬头,看到关羽沧桑深沉的神色,不由一怔,他想不到关羽会亲手扶他,并没有昔日的孤傲,不由愣住了。

“君候,不到两月时间,怎地如此模样?”一旁的老者也上前行礼。

关羽看到老者,凝重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意,轻叹道:“唉,世事难料啊,不想先生竟来了上庸,可还安好?”

“好,一切都好!”老者答应着,却也没有多问,看向关羽身旁的刘封,问道:“将军刚刚病愈便带兵出征,着实危险,可还有不适之处?”

刘封一怔,茫然道:“请问先生是?”

“将军,他是神医华佗华先生啊!”孟达忙走过来解释,“你前几日落水,多亏神医来得及时,要不然真的危险了。”

华佗?

听到这两个字,刘封的心脏狠狠地跳了几下,怪不得精神这么好,惊愕之中连忙行礼道:“多谢神医相救,只因事起仓促,至今还未道谢,还请见谅。”

华佗看了一眼关羽,已经猜到事情的大概,当场把着刘封的脉搏,诧异了一下,笑道:“没想到将军恢复如此之快,身体已无大碍,老朽再给你开两服药补补元气,便无恙了。”

“多谢先生!”刘封认真地弓腰行礼,这么一个厉害的人物在眼前,得想办法留住才行,不然过不了多久,就要被曹操误杀了。

关平早就见识过华佗的医术,连忙上前说道:“先生,父亲和周仓身上有伤,劳烦先生诊治一下。”

“嗳,此处非说话之地,进城再说吧!”关羽拦住了关平,转头对刘封说道:“子益,我们进城吧!”

刘封点点头,抱拳道:“二叔请!”

关羽顿了一下,竟伸出一只手,拉着刘封的手臂,两人并肩走向城中。

孟达看到这一幕,再次吃了一惊,关羽如此举动,无疑是已经接纳了刘封,心中的一丝不安也消失了,只要刘封取得关羽的信任,他更应该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身后的关平和廖化等人也都相视点头一笑,关羽和刘封能够和解,是他们最想看到的结果,他们可是清楚关羽以前对刘封是颇有偏见的。

进城之后,华佗又重新检查了关羽和周仓的伤势,关羽又问起刘封受伤的事情,听孟达说完,关羽微眯着丹凤眼缓缓点头,并没有多说什么

廖化此时才明白自己来的有多巧,再想到刘封光着脚的情景,不由心生感动,也为当初暗中咒骂刘封自责不已。

华佗重新替周仓包扎了伤口,又检查了一下关羽的伤势,肩头上只是皮肉之伤,倒是原来刮骨的位置,因为这一段时间几场恶战,伤口又裂开了,但还好不严重,有华佗在,刘封倒是放心的。

连日奔波,大家早已疲惫不堪,刘封派人安排关羽他们先去吃饭休息,先恢复精神,等明天再设宴接风。

大家散去之后,刘封又让孟达注意封锁消息,这件事如果让新野的曹兵知道,可就麻烦了,而这一次出动的士兵,每人赏五十金,都由孟达分发。

虽然算不上恶战,但接连奔波,又是骑马而行,紧张过去之后,才发现浑身酸痛,感觉要散架了,强打着精神回到房间,衣服也来不及倒头就睡,他感觉自己能睡三天三夜。

世上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刘封觉得自己就在那八九里面,他连一天的时间都没有睡够,半夜就醒了,倒不是谁打扰他,而是饿醒的。

几天时间都在马背上度过,回来后马上就睡,路上吃的那点干粮早就消化完了,胃里饿得直发慌,唇齿间尽是清口水。

迷迷糊糊地下了床,推开房门,银辉落进房间来,不知何时,天色已经放晴,月华满天,夜空寂寥。

“将军,你醒了?”门外守候的亲兵赶忙行礼,“请将军稍后,我马上去端热粥来。”

一听有吃的,刘封话也懒得说了,回身走到房间里坐下,没过多久,亲兵就提着食盒回来了,打开盖子,一股浓浓的香味在房间里逸散开来。

“怎么这么快?”刘封咽着口水,心中还是诧异,即便城中有厨子,大晚上的也不会这么快吧?

“这是华先生给几位将军准备的!”亲兵打了一碗粥递给刘封,又拿出两个雪白的馒头和两碟小菜,“华先生看大家劳累过度,因为长途奔波没有胃口,饭都没吃就去休息,料到半夜会醒来,特意嘱咐厨子准备了吃食,这粥里面有华先生放的草药,能尽快补充体力。”

“哦哦!”刘封囫囵答应着,风卷残云很快就把吃的全都消灭干净了,肚子填满,才觉得无比踏实,舒服地长出一口气。

打了个饱嗝,伸着懒腰发现自己睡意全无,问道:“现在几时了?”

“刚过子时不久。”

“哦,大半夜了啊!”刘封看着外面的月光,“孟达可是今夜巡城?”

“孟将军被关将军叫走了!”

“什么?”刘封深感意外,他没想到关羽也早醒了,更奇怪的是竟然叫走了孟达。

“要不要我去请孟将军?”亲们看到刘封神色有变,赶忙问道。

“哦,不用了!”刘封摆摆手,“你先下去吧。”

亲兵答应一声,收拾碗筷退了出去,轻轻拉上房门。

哐啷——

房门发出轻响,刘封的心中也跟着震动了一下,关羽连夜传唤孟达,究竟是为了什么,难道还在为先前没有出兵而耿耿于怀?

第九章 设宴接风

虽然猜不透关羽的意图,但刘封也没有着急派人去打听,关羽虽然冷傲,但绝不是轻狂之人,做事自有分寸。

就算要杀孟达,至少也会事先告知自己一声,孟达的安危,倒也不必太过担心,躺在床上想着后面的诸多事情,迷迷糊糊又睡过去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了,院子里不时传来脚步声,刘封起床洗漱完毕,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衫,推开门,新雨之后的空气,格外清新。

“将军,你终于醒了,酒宴即将备齐,大家都等着你呢!”一名等在门口的亲兵看到刘封赶紧迎了上来。

“嗯,二叔他们都起了吗?”刘封点点头,酒宴是他昨天就让孟达安排的,成功救回关羽,也算救了自己一命,值得庆贺一番。

“关将军早上就起了,刚才还在城内转了一圈,夸赞巡城的士兵呢!”那亲兵笑着,阳光照在他的脸上,满是自信和骄傲。

能得到关羽的夸奖,何其不易?就算是他的同伴,他也一样觉得自豪。

“孟达呢?”刘封边走边问道。

“孟将军安排好了酒宴,就带着士兵去巡逻了。”说起孟达,亲兵也是满眼敬佩,“孟将军说今日为关将军接风,城内巡守一定不能放松,他要亲自把关才行。”

“哦!”刘封点着头,心中还是疑云重重,关羽和孟达都好像相安无事,但孟达却借故不参加酒宴,莫非是不想见到关羽?

孟达也不见来找他商议,猜测着两人昨晚究竟说了些什么,不觉间已经到了前堂,迈步走进大堂,到的人已经不少了,关羽正襟危坐,丹凤眼微眯,他这个主人公也没到,气氛显得有些尴尬。

“哈哈,让诸位久等了,抱歉抱歉!”刘封笑着走向关羽,“二叔可曾好些?”

关羽微微睁开眼睛,颔首道:“已无大碍。”扫视了众人一圈,“若人都到齐,就开始吧。”

刘封微微一怔,总觉得关羽情绪哪里有些不对劲,猜测可能是因为孟达的缘故,只好暂时放过,抱拳道:“二叔来此,怎可坐在下位,请主位就坐。”

关羽先来,和关平几人坐在左下的位置,其他官员都纷纷靠后,有几个还乖乖站着,一半的位置都空着,谁也不敢坐在关羽对面。

关羽轻抚长髯:“既来上庸,岂可喧宾夺主,主位还是贤侄来坐吧。”

刘封深知古代规矩众多,僭越之事会引起很大误会,关羽在这里,他哪里敢坐在上位,两人互相谦让一番,关羽固执己见,无奈之下,刘封干脆把主位空着,让关羽上座,自己在一旁作陪。

两人各自落座,其他官员才按照自己的身份找到位置坐下,虽说是接风宴,但关羽久居上位,统帅千军,就那么随意一坐,面容沉静,也吓得这些人大气不敢出,酒宴搞得倒升帐一般严肃。

“咳,今日设宴,是为二叔接风洗尘,诸位不必拘谨。”刘封轻咳一声,对下面吩咐道,“上酒!”

因为是在军中,一切从简,酒宴基本也就是喝酒吃肉,歌舞之类的便都免去了,刘封先敬了关羽,其他官员也都上前一一敬酒。

酒菜上桌,气氛也稍微活跃了一点,相熟的官员都凑在一起,有胆大的也和关羽试着聊了几句,得到回应,顿时觉得倍有面子。

刘封向华佗举杯道:“感谢先生救命之恩,至今才得以略备薄酒,不成敬意。”

华佗赶忙起身道:“不敢当,不敢当!”在这个年代,医生是不被受重视的,刘封屡次道谢,对他十分尊敬,让他心中激动!

刘封拉着华佗坐下,道:“先生当得起,医者父母心,先生为了天下苍生四处奔波,悬壶济世,我等不如啊!”

华佗听了这话心中不由一阵波动,他行医大半生,还从没有人知道他心中所想,即便是他随行的弟子,也不见得就对他有这么深的了解,突然有种遇到知音的感觉,拿着杯子的手微微发颤。

“先生医术高明,妙手回春,比起吾等杀伐之人,确实让人汗颜。”关羽也听到了刘封的话,连连感慨。

“岂敢岂敢!”华佗从感动中醒过来,想想自己多少年心绪如古井不波,如今却因这年轻人的一句话把持不住,不禁有些唏嘘!

三人相视一笑,心中感触却各有不同,举杯一饮而尽!

刘封看到关羽每喝几杯酒,都会漫不经心地扫视大厅众人,但微眯的丹凤眼时不时地寒光迸现,竟然杀气隐然,心中疑惑更深。

怕他发现孟达不在,故意大声向华佗问道:“先生早在荆州就和二叔见过面,听说为二叔刮骨疗毒,此事在军中已然流传,不知可否详细说与我们听?”

大家听到这句话,不由一个个放下了酒杯,竖起耳朵看向华佗,关羽刮骨疗毒,面不改色的事情早已传开,但那都是传言,此刻两人都在现场,自然也想听个实在。

华佗看向关羽,不由感慨一声:“关将军真乃当世英雄也,老朽行医多年,从未见过将军此等气概之人,刀切骨髓而面不改色者,千古至今,唯将军一人耳!”

众人闻言,不由目露敬佩之色,传言毕竟是别人说的,不一定是真,但华佗亲口说出来,那完全就不一样了。

一旁的关羽微微睁开凤目,看着华佗竖起的大拇指,轻抚花白长髯,淡笑道:“只怪某太过大意,被小人暗算,过往之事,不提也罢。”

这种事关羽不想多说,但刘封哪里会轻易放过,可不仅仅是为了转移关羽的注意力,他还要为关羽造势宣传,同时也早动了拉拢华佗的心思。

当下起身说道:“二叔武功盖世,威震华夏,听说刮骨之时还能与人对弈,当真令人佩服,诸位可想听听详细经过?”

“想,当然想了!”马上就有人大声回应。

“华先生,快给我们讲讲吧。”

……

一时间酒宴气氛热闹起来,有真想听听经过的,也有趁机讨好关羽的,更有借势起哄的,趁着人多,都喧嚷起来。

法不责众,关羽虽然威严,但也架不住这么多人起哄,更何况大家又不是冒犯他,无奈之下,干脆抿了一口酒,微微闭上了眼睛。

“将军,你看这……”华佗也无奈苦笑。

刘封举起酒杯:“先生医术高明,二叔意志非凡,皆非常人之事,就不必推辞了。”

华佗看众意拳拳,知道推脱不过,只好指着身后的药童说道:“老朽不善言辞,当日我这弟子也在一旁,他口齿伶俐,就由他说给大家听吧。”

第十章 刮骨疗毒

那小童虽然有些意外,但毕竟跟着华佗走南闯北,见多识广,见华佗点头示意,迈步走到了大厅之中,先向关羽抱拳行礼,眼中满是崇拜之色。

才回身对众人说道:“当日师傅和我正在荆州游历,听闻关将军被毒箭射伤,久闻关将军忠义之名,故而随师父上门医治。”

那小童初时还略显紧张,但随着说话,心绪慢慢地平稳下来:“关将军左臂中箭,毒已经深入骨髓,若非去的及时,再过半月,恐整条手臂难保,但即便如此,要想彻底清除毒性,还需刮骨治疗。”

说到这里,大家的目光不禁都看向了关羽的左臂,暗道侥幸,谁也不敢想象失去一条胳膊的关羽会是什么形象。

那小童又说道:“诸位,寻常刀伤之痛,我们都难以忍耐,更何况切肉刮骨,还要从骨髓中取出中毒之物?我师傅行医多年,深知疗伤之痛,故而发明了麻沸散,可暂时麻痹身体,减少疼痛, 但关将军执意不用,就坐在案前袒臂而待。”

众人随着药童的叙说,不禁想象当初的场景,有的人忍不住按住了自己的胳膊,仿佛那刀已经割到了自己身上一般。

药童继续说道:“整整两个时辰的疗毒时间,关将军端然而坐,还与人对弈,虽大汗淋漓却不发一声,唯有刮骨之声令人心颤,至今想起,小子兀自心有余悸,将军真乃神人也!”

这药童果然口才不错,不到半个时辰把整件事说得清清楚楚,而且绘声绘色,让人历历在目,尤其最后几句话一口气说出来,酣畅淋漓,许多人禁不住热血沸腾。

他说完话好半晌,整个大厅都寂然无声,所有人都被关羽的神勇震惊,再看向关羽的神色,又有了几分不同,尤其是寇威这些武将,更是眼神热切。

“关将军好样的!”

沉寂之中,不知道谁突然喊了一声。

“关将军真神人也!”

……

大家一听也跟着喊起来,好像比给自己治好病都高兴。

“习武之人,一些疼痛尚不能忍,何谈浴血疆场乎?”哄闹之中,关羽缓缓站起身来,冷傲的眼神扫视众人,“某能保住一臂,实乃华先生之功,若无先生神技,某便要忍受断臂之痛了。”

众人闻言,这才意识到华佗的医术有多么高明,若是换了寻常的医生,恐怕真的要切断胳膊了,刮骨疗毒的方法,他们还真是闻所未闻。

刘封也笑道:“诸位,此次二叔得以痊愈,除了二叔吉人天相外,也有华先生莫大的功劳啊!”

众人一听,都不禁点头称是,一时间感激之声不绝于耳,华佗也忙着到处作揖,虽然诚惶诚恐,但也有欣慰之色。

刘封乘势又道:“若是华先生到我们蜀中做客,不知道各位可欢迎否?”

众人大声道:“神医能到西川,自当夹道欢迎。”

关羽也微微点头道:“先生若能去西川,乃我蜀中百姓之幸也。”

华佗料不到刘封会有如此一说,他本来打算离开上庸就去中原了,根本没想过要去蜀中,但大家都这么说,盛情难却,只好抱拳道:“若有机会,老朽一定前往,一定前往。”

一段刮骨疗毒的故事,让酒宴彻底热闹起来,有胆大的再次向关羽敬酒,也有人围着华佗询问各种病痛问题,有的甚至伸出手让华佗当场把脉。

关羽也不似往日那般冷傲,但凡敬酒的,都一一颔首示意,不过他骨伤未愈,关平在一旁代为饮酒。

因为救了关羽和刘封的关系,大家对华佗的尊敬,可不仅仅是因为他的医术,而是把他当成了恩人看待。

华佗本来红润的脸庞泛起了红光,白眉不时跳动着,从未享受过如此众星捧月般的待遇,让他竟有几分把持不住。

酒宴正酣的时候,孟达忽然迈步走了进来,全身披挂,铿锵的铠甲碰撞声引起了大家的注意,刚刚巡逻回来,身上还带着一股肃杀之气。

“哈哈哈,今日为二将军设宴接风,孟达因为军务来得晚了,当自罚一大杯。”看着众人投来的目光,孟达哈哈大笑,走向了刘封所在的案几前。

关羽虎目微睁,开口说道:“既然来迟,就该自罚三杯!”

孟达一怔,笑道:“好,三杯就三杯!”

关羽转头对关平吩咐道:“平儿,换大杯,斟酒!”

那边关平答应着,直接从酒席上拿了个大碗,亲自为孟达倒酒。

其他人也跟着起哄,刘封却在一旁纳闷不已,这关羽和孟达究竟演的哪一出?

如果说两人尽释前嫌,关羽为何偏要孟达罚酒三杯?

若是两人还有嫌隙,又为何让关平亲自倒酒?

而且从进门到现在,关羽隐约显露的杀气究竟是针对谁的?

诸多问题猜测不透,关羽和孟达都没有向自己解释的意思,刘封只好揣着个闷葫芦,端着酒杯静观其变,总觉得这场酒宴不会尽欢而散。

众人的哄闹之中,孟达连喝了三大碗酒,这才摘下头盔坐到了刘封下首,冲着刘封嘿嘿一笑,并没有多说什么,示意大家酒宴继续。

“申将军,二位乃是上庸大户,听说是以贩马为主,想必将军对马匹颇为了解吧?”

酒席之间,关羽忽然对下首的申耽主动开口。

申耽和申仪是这次夺取上庸的功臣,如果不是他们二人主动投降,恐怕还要耗费许多兵力,加上他们是上庸大户,这次酒宴自然少不了这二人,席位也颇高,就在关羽下首。

二人坐在关羽身侧本来十分局促,虽然关羽收敛了气息,但那种不怒自威的压迫感还是让两人坐立不安。

听到关羽问话,顿时受宠若惊,申耽忙答道:“在下多年贩马,虽不敢说尽识宝马,但对相马还有一些心得。”

“嗯!”关羽微微点头,“那申将军可知驯马之法?”

作为一名武将,对宝马的喜爱是不言自喻的,尤其是关羽这样的大将,更对良驹情有独钟,宝马配英雄,能训练出一匹良马,就等于生命多了一重保障。

“马分良莠,骐骥一跃,胜过驽马十步,将军先前所乘赤兔,实为大宛汗血宝马,西羌、北狄盛产良马,越是良驹,便越难驯服……”

一听关羽问起驯马经验,申耽不由双目放光,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好不容易得到关羽的赏识,而且又是他擅长的领域,怎能不卖力表现?

刘封这个两千年后的人对战马更是一无所知,也在一旁侧耳细听,有些人用蛮力降服宝马,也有人用工具,甚至还有各种套路,手段之多,竟能赶上后世的厚黑学了。

申耽滔滔不绝说了一段,关羽慨然道:“古语有云,术业有专攻,将军驯马之术,令关某受益匪浅。”

申耽忙倒了一杯酒,举杯笑道:“承蒙二将军器重,在下荣幸倍至。”

关羽点点头,缓缓说道:“方才如你所言,老马识途,良马的嗅觉和记忆力都极好,若我用某一样东西经常对其恐吓,令其受苦,天长日久,此马若见此物必定惊乱,不知用将军之法训练,若再见此物,能否避免惊吓?”

“啊?”申耽闻言,骤然脸色大变,举着杯子的手一阵颤抖,酒水洒了出来,惊问道:“二将军何……何出此言?”

第11章 申家阴谋

“能,还是不能?”关羽丹凤眼缓缓睁开,寒光乍现。

整个大厅仿佛落了一层寒霜,喧闹的酒席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愕然望着惊慌的申耽,刚才还在高谈阔论,人人羡慕,怎么忽然间就惹怒了关羽?

也有人暗自庆幸,幸好刚才没有去套近乎,关羽喜怒无常,杀人更是不计其数,一言不慎,恐怕性命都有危险。

“能,不能,不……不能!”申耽面如死灰,酒水洒了一地,一时间语无伦次。

“嗯?”关羽冷哼一声,缓缓站起身来,九尺高的庞大身躯巍峨如山,居高临下俯视着申耽。

“二将军,此等怪异之事,我们兄弟二人还未试过,实在不知啊!”一旁的申仪见兄长失了方寸,急忙在一旁解围。

“对对对,在下从未试过,实在不知,还望君候恕罪!”申耽放下酒杯,跪倒在地,连连认罪。

“嘿嘿!”关羽抓着长髯斜拉到左腹,斜睥着凤目冷冷看着两人,只看得申耽兄弟二人面如死灰,汗如雨下,才缓缓说道,“你二人好大的胆子!”

关羽傲然而立,大厅之中落针可闻,只有申耽兄弟急促的呼吸声,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这三人身上,不明所以。

刘封默默地放下酒杯,也站了起来,关羽才到上庸一天,怎么就和申耽兄弟结下仇怨?

“君候,我兄弟实在不知犯了何事,其中恐有误会,请君候明察啊!”申仪怔了一下,也跟着跪倒在地,苦苦哀求。

仓啷一声轻响,坐在他们对面冷眼旁观的孟达豁然起身,抽出宝剑,指着二人厉声喝道:“申耽,你包藏祸心,其心可诛,还不认罪?”

申耽浑身一震,躲避着孟达锋锐的剑刃,低头道:“在下不知犯了何罪,还请将军明言。”

“哼!”关羽冷哼一声,又坐回了原位,冷冷地看着二人不再说话。

孟达冷笑着,扭头对着门外大喝一声:“带进来。”

所有人又看向门外,只听一阵骚动之声,两个全副武装的士兵押着一个中年人走了进来,看装扮应该是一个家丁,脸颊上还有鞭打的痕迹。

“啊?”申耽兄弟见到这人,顿时脸色大变,跌坐在地上,神色慌乱起来。

孟达剑指二人,沉喝道:“你二人还有何话要说?”

关羽微眯的双目再次睁开,淡淡说道:“孟将军,叫他将此事与在座诸位说明,莫叫人以为关某不分是非,仗势欺人。”

孟达点头,指着那抓来的家丁说道:“你把先前的话再说一遍,便饶你不死!”

那人跪在地上,颤巍巍地看向关羽:“我要关老爷答应才行,我只相信关老爷的话!”

“你……”孟达大怒,抬脚就要踢过去。

关羽扫了那人一眼,那人吓得赶紧低头,浑身战栗,也不知道是吓得还是紧张的。

“你若据实交代,某任你离开上庸!”关羽缓缓说道。

“王二,你好大的胆子!”不等那人开口,申耽在一旁大叫起来。

啪——

站在一旁的孟达一个大耳瓜子就甩了过去,打得申耽翻倒在地,怒喝道:“闭嘴,还没到你说话的时候。”

这一下没有给申耽兄弟一点面子,他们可是上庸的大户,事情急转直下,所有人都疑惑不解,只等着那个王二解开疑团。

“小人王二,是申家的一名马夫,养马十年有余。”那人跪在地上,低头说道,“只因蜀军攻打上庸,官兵难以抵挡,被迫开城投降,进城之后,刘将军征收了申家八百匹战马,家主因此怀恨在心,起了歹意。”

刘封听得一怔,这才明白过来,感情这事从头到尾是和自己前面的那个主人有关系,入城之后,刘封的确征收了申家的八百匹马匹充入军中。

王二偷偷看了一眼还有些发懵的刘封,继续说道:“主人善于驯马,熟悉马性,先推荐小人去喂养军马,刘将军见小人养马数年,便把几位将领的坐骑也交给小人看管。”

“小人奉了家主之命,每日便带些狼粪去到马棚,先让刘将军的战马闻过狼粪,再对其脆弱之处暗中用银针扎刺,令其受尽痛苦,却又不会影响行动……”

“尔等好歹毒的手段!”关羽听到这里,须发无风自动。

虽然他猜到这里面肯定有阴谋,但听到细节,还是怒气勃发,对于武将而言,坐骑亲如兄弟,这样做是在令人气愤。

“继续说!”孟达用剑拍了拍王二的后背。

王二吓得一个激灵,赶忙说道:“小人也是奉家主之命,无可奈何啊!”

“后来呢?”刘封迈步走到王二面前,想起本主就是因为坐骑受惊而落入护城河中,隐约感觉到可能和此事有关。

王二看也不敢看刘封,低头说道:“后来小人每日三次扎刺将军坐骑,如此反复十日,终于等到将军带兵出城,家主命人将一堆狼粪藏于护城河吊桥之侧,将军归来之时,坐骑闻到狼粪味道,果然受惊,然后,然后……”

因为坐骑受惊,刘封掉进护城河中昏迷不醒,这件事上庸城的官员都是知道的,但想不到竟会是申家人的阴谋,眼神也从吃惊变成了同情,连刘封都敢下手,真是嫌命长了。

“申耽,王二之言,可都是真?”刘封听面罩寒霜。

他也料不到,原来自己的穿越竟然还有这么一段曲折的故事,要不是申耽和王二,还真不知道有没有再活命的机会。

“将军,小人知错了,请将军恕罪,请将军恕罪啊!”申耽忽然哭喊起来,冲着刘封连连磕头,“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情愿将家中剩余五百马匹奉送,请将军绕过小人一命!”

“谋杀主帅,形同造反,焉能留你?”刘封冷声开口,对孟达吩咐道:“将申耽、申仪二人斩首示众,申家财产,一半充入军中,剩余的,留给他家人度用。”

“遵命!”孟达抱拳,对门外喝道:“来人,将他们带走!”

在申耽兄弟的哭喊挣扎之中,一场酒宴也随之草草结束,那些官员战战兢兢地离去,再也不敢有丝毫二心。

第12章 曹军出兵

“多谢二叔!”众人走后,刘封向关羽行礼,才明白关羽召唤孟达是暗中调查此事。

“子益无需客气!”关羽摆摆手,知道刘封心中的疑惑,解释道:“昨日华先生说你回城时因坐骑受惊而落马受伤,吾便心生疑惑。马通人性,更何况还是武将坐骑,常年相处,战马宁可自己受伤也会保护主人,你那黑鬃马虽非千里良驹,却也是上等好马,莫名受惊,其中必有蹊跷,叫孟达将军暗中调查,果然是申家暗中使了手段。”

“原来如此!”刘封点点头,“若非二叔来上庸,小侄恐怕要被申家瞒过去了。”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果然不假,如果不是关羽见多识广,他和孟达也不会发现申耽的阴谋,白白吃了一个大亏。

虽然因为这个阴谋,自己诡异穿越,但对本主和其他人也要有个交代,如此处心积虑的陷害,必须要加以严惩,同时也是对其他官员的一种告诫。

申家虽然是上庸大户,影响力极大,但一旦触及到官家利益,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刘封直接下了斩杀令,就是展现自己杀伐果断的一面。

关羽忽然叹了口气,言道:“上庸人心未稳,我半月前还派人催促子益发兵援助,实在太过于冒进了。”

刘封见关羽主动认错,急忙说道:“是小侄做事欠妥,未能及时安抚民心,贻误了战机。”

关羽拂须摇头,无奈一笑:“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休要再提了。”

顿了一下又道,“不过王兄一向体恤百姓,宽以待人,礼贤下士,以仁德示人,子益强征申家马匹,也有欠妥之处,以后万不可再犯。”

刘封知道先前的本主性格鲁莽,做事思虑不周,为自己埋下了隐患,但现在这个锅他却不得不接,忙躬身道:“经此一事,小侄深有感悟,君如舟,民如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以后自当谨记在心。”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关羽一怔,两指抓着一绺长髯沉吟半晌,才缓缓点头,“贤侄之言,实为精辟,当为我立国之本也。”

刘封一阵汗颜,连称不敢,这可是他盗版来的东西,多少有些心虚,哪敢妄自菲薄。

“君候,将军,申耽兄弟已经斩首,特来复命!”孟达神色慷慨,似乎完成一件神圣的使命。

正说着话,孟达带着人去而复返,跟随的士兵端着盘子,里面盛着血淋淋的两个人头,还在冒着热气。

刘封看到人头,不由一阵反胃,急忙侧过头,摆手道:“斩了就斩了,还拿回来作甚,快去埋了吧,好歹给他们留个全尸。”

“啊?”孟达一愣,“这——”

关羽冷眼扫过人头,淡淡说道:“就按子益吩咐的办。”

“是!”孟达有些奇怪,既然斩首,就应该全城示众,怎么又要还回去?

“子益可是闻不得血腥气?”关羽皱眉看着刘封,前几日和吴兵交战,他也看到刘封捂嘴作呕,当时还以为他是长途奔袭劳累所致,现在看来,恐怕是因为血腥之气。

刘封尴尬一笑:“自从受伤之后,闻到血腥味便有些不适,过一段时间应该就好了。”

“哦!”关羽点点头,这才稍微放心,作为一名武将,如果见不得血腥,还何谈上阵杀敌?

“二叔,如今荆州不存,上庸城中兵马不足一万,城池防备不足,如果曹军来攻,上庸远离汉中,孤立无援,是否要向汉中求援?”

申耽兄弟一死,上庸城的实力又薄弱了许多,想到仅剩的一万兵马,刘封心中就不踏实,虽然不想提起荆州的事情,但军情紧急,刘封也不得不分析情况了。

关羽眉头再皱,沉吟道:“此事吾今早就思虑良久,然汉中为西蜀咽喉要地,曹操虽刚从汉中败走,但在长安集结十万兵马,觊觎之心不死,文长责任重大,若汉中分兵,牵一发而动全身,不能惊扰于他。”

刘封也皱起了眉头,问道:“那二叔的意思是?”

“弃城!”关羽这次倒很果断,丹凤眼精光湛湛,看着刘封说道,“上庸孤城,如同鸡肋,留之无益,不如暂且弃之,待他日某重夺荆州,再助你取回上庸便是。”

这个建议倒是和刘封的想法不谋而合,关羽还怕刘封心中不愿,主动承诺以后会帮他,抱拳笑道:“二叔不必客气,小侄岂会在意这一城得失?”

“数年不见,子益果然成熟不少!”关羽看到刘封如此豁达,昔日的鲁莽全然不见,这几日的相处,到让他对这个以前有偏见的人年轻人刮目相看。

“二叔过奖了!”刘封嘿嘿一笑,转了话题,“军情紧急,我马上安排孟达他们准备撤离,还有一事要请二叔帮忙。”

“哦?还有何事?”关羽有些意外地看着刘封。

刘封言道:“华先生医术高明,尤精骨肉之伤,其所发明麻沸散更能减轻伤者疼痛,我想把他请去蜀中,若能教出一些徒弟置入军中,必能减少士兵损伤,但华先生却想转去中原,若被曹贼重用,岂不明珠暗投?故此想请二叔说服华先生与我们同行。”

关羽听到刘封的建议,不由心中一动,军中虽然也有后勤军需,但真正会医术的却寥寥无几,包扎伤口大多都会发炎,最终导致瘫痪身死的不在少数,如果能如刘封说的这样,的确能减少士兵损失。

“好,我这就去拜访华先生,撤军之事,宜早不宜迟!”

刘封知道事情紧急,既然决定要撤,就要雷厉风行,抱拳道:“二叔放心,我们明日一早便撤往汉中!”

关羽带着关平离开,刘封望着一片狼藉的客厅,长出一口气,第一关总算过去了,成功得到了关羽的信任,但不知到了成都之后,诸葛亮会不会对他有戒心。

“来人,将孟达请来!”用力甩了甩脑袋,暂时将这些事放在脑后,现在还没有完全脱险,处理眼下的事情要紧。

“是!”门外有人答应着,忽然惊呼道:“孟,孟将军到!”

“来得这么快?”刘封一阵诧异,就看到孟达急匆匆地从外面跑了进来,与此同时,城中响起了急促的锣鼓声。

“发生了何事?”听到鼓声,刘封心中隐约有种不祥的预感。

“将军,大事不好了!”孟达摘下头盔,气喘吁吁地擦着汗,“哨马来报,曹军向上庸出兵了!”

刘封心中一沉,这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刚刚和关羽商量过,曹军就来了,这消息传得也太快了吧?

他疾步向议事厅走去,对孟达吩咐道:“传令升帐,派人去请二叔他们!”

第13章 退敌之策

刘封来到前厅的时候,关羽也正好赶来,他再次让关羽坐在主位上,关羽却推辞道:“贤侄不必多礼,在上庸你是主将,我旁听就可以了!”

刘封还是第一次正式升帐,这么大一个人物坐在下首,还真有些不适应,忙道:“在军中二叔官职最高,又常带兵,最有经验,还是由二叔来主持吧!”

关羽却依然摇头:“既然王兄将上庸交由你手中,自然你是主将!莫要再谦让了,军情紧急,片刻耽搁不得。”

刘封一听也没办法,这可不是酒宴,不能空着主位,只好勉强坐在主将位上,命人给关羽也在一旁安排了座位。

略微平复了一下心绪,扫视众人一圈,向孟达问道:“子度,曹军是何人率领,共有多少人马?”

孟达抱拳答道:“据探马来报,曹军至少有五万人马前来,率军主将是曹真!”

众人一听都不由脸色大变,面面相觑,五万人马可不是少数,何况还是由曹操手下的大将曹真领军!

刘封沉吟片刻,又问道:“我军能战之兵还有多少?”

孟达的声音低了许多,答道:“除去伤兵,不到一万!”

在一阵倒吸冷气的声音中,孟达语不惊人死不休:“而且末将已经查验过,上庸刚被攻下不久,城防还未完全修葺,守城械备也所剩无几,尚来不及补充。”

虽然已经知道了大概情况,但听到孟达的详细汇报,刘封还是暗自心惊,如果曹军来个几千人,还能用计退敌,但五万之众,又是曹真统领,恐怕没那么好对付了。

仓促撤退,很容易被追兵追上,那样损失更大,最起码要先阻挡曹军一阵才行,所有人的脸色都很难看。

刘封看了一眼关羽,见他丹凤眼紧闭,似乎没有发表看法的意思,问道:“知曹军现在何处?大概多久能够到达上庸?”

孟达回道:“曹军此次行动秘密且迅速,探马来报时已经在五十里外,若按行程来算,估计两个时辰后便可到达!”

这下刘封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拳头,其他诸将悚然动容,连关羽也豁然睁开了眼睛,曹军来得太快,这是逃都来不及啊!

刘封站起身来,看着身后一张简陋的地图,眉头紧皱,没想到才救了关羽,就又碰到了来势汹汹的曹军,曹军轻骑速度极快,就算现在撤退,能安全返回汉中的恐怕不到十分之一,他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士兵们送死?

一片沉寂之中,却听关羽缓缓说道:“诸位休慌,有关某在此,定保诸位安全离开上庸。”

刘封赶忙转身问道:“二叔有何良策退敌?”

所有人的目光也都在关羽身上,凭他的威名和带兵经验,这时候能有办法的,可能还真只有他了。

却见关羽淡然一笑,丹凤眼中精光闪烁,起身言道:“此次吾能死里逃生,全仗公益和诸位将士舍命相救,曹军来势凶猛,上庸是守不住了,某可带死士守住上庸,诸位马上撤回汉中。”

周仓闻言大声道:“属下愿随将军一起杀敌!”

刘封本以为关羽有什么妙计,原来是要死拼,赶忙说道:“二叔万万不可,侄儿刚刚将二叔救回来,若再让二叔冒险,那我回去怎么交代?要留也是侄儿留下!”

关羽闻言大怒,沉喝道:“此事休要再争,曹军即刻就到,就这么定了,你马上带人撤退。”

忽然又闭上了眼睛,缓缓说道:“这也算是我为自己赎罪吧!”

看着关羽身上的凛然战意,灰白的长须无风自动,刘封心中不由一阵波动,岁月在英雄的身上留下痕迹,但却无法改变他们的气概和豪情。

“尔等还不速速离去?”关羽再次睁开眼睛,下达将令,“刘封,命你带城中士兵撤回汉中,再向成都报信,禀明此战情形。”

顿了一下又道:“平儿,你也随公益一起走吧。”

关平急道:“父亲,我要追随……”

“这是将令!”关羽打断了关平,如果只有刘封回去,可能还真说不清楚,但有关平在,也就不至于被人诬陷了。

大厅中其他人犹豫不决,一时间不知道该去还是该留,忽然见刘封哈哈一笑:“好,既然要赌,那就赌大的,我陪着二叔!”

关羽皱眉道:“公益,军情紧急,非同儿戏,不可浪费时间。”

刘封却笑道:“二叔,侄儿有一计,或许可解此燃眉之急!”

众人都看着他,有希冀也有不信,兵力悬殊太大,多好的计策估计也不管用了吧,连关羽都准备拼个鱼死网破了,你还能有什么计策?

刘封扫视众人,慨然道:“曹军来势汹汹,成与不成都是一死,不如就赌一把!只是此计过于冒险,只能留几人在此,其他人还是要速速离开!”

众人见刘封并没有说出什么计策,各自站着不动,刘封向关羽道:“请二叔带领大家撤离上庸,侄儿自有计策拖延时间!”

关羽却坚定摇头:“无论你有何妙计退敌,某定要最后才能撤退!”

刘封看关羽的神色,就知道他决心已定,不过有了关羽留在城中,用计的把握就会更大,而且威慑作用会更好,当下也不再勉强。

时间紧急,他转身对孟达吩咐道:“子度速速带人准备撤离,只在军中挑选精兵十人留下便可。记住,每人留战马一匹,粮草留够路上所用便是,剩余的辎重全部带到城外十里处烧毁!”

看孟达还要争执,又道:“撤离要有人领兵才行,你也是责任重大,没有多少时间了,速去准备,对了,记得带上华先生!”

孟达无奈,只好下去准备,廖化、关平和周仓也要跟着关羽,刘封劝说不动,只好留下他们几人。

众人散去之后,刘封才对关羽说道:“其实我的计策十分冒险,而且可能大家都有性命之忧!”

关羽轻抚怅然,淡淡说道:“贤侄莫要多言,我等已算是再世为人,生死早已不计,有何良策快讲出来,然后你与大军一起撤退,某依计行事便是。”

刘封苦笑着摇摇头:“此计必须由侄儿在此方能施行,而二叔在此,成功的机会便更大!”

他顿了顿又道:“其实侄儿也是在赌,赌他曹真一向行兵谨慎,绝不会贪功冒进!”

关羽虎目微眯,点头道:“曹真与某也算相熟,此人的确用兵谨慎,虽进取不足,却善于稳中求胜,不知贤侄之计从何而来?”

刘封看着众人,缓缓说道:“此计就叫空城计,接下来就是考验大家胆量的时候,我们来豪赌一把!”

不等关羽细问,先向亲兵吩咐道:“马上去准备酒席、棋盘,到东门城楼上摆好,不得有误!”

第14章 空城计

曹真本来留守宛城,忽然得到曹操密令出兵重夺上庸,上庸本是他管辖的城池,前番曹仁在襄阳求救,徐晃前去援助,宛城和新野兵力不足,让刘备军轻易夺走了上庸,曹真一直怀恨在心。

此次得到密令,听说东吴准备夺取南郡,荆州有变,徐晃和曹仁已经联合冲破包围,关羽自会兵败,他才放了心,马上发兵来取上庸,上庸城已经远远在望,刚刚被刘备军占领如今又要去夺回。

上庸刚刚被占领,防备不足,又孤立无援,正是复仇良机,拿下上庸应当不费吹灰之力,本来他觉得两万兵马足矣,但曹操却让他带五万精兵,几乎将宛城兵马调空,看来对上庸势在必得。

正想着荆州战事如何了,就听探马来报:“报将军!已经到达上庸境内,请将军定夺!”

曹真点点头,沉稳吩咐道:“传令,在城外五百米外安营扎寨!”

那个传令兵却道:“将军,还有一事,十分奇怪,请将军明察!”

曹真眉头微皱:“有何怪事?”

传令兵答道:“属下刚刚前去查看,上庸城上好像并无守军,而且城门大开,毫无防备!”

“啊?”曹真一愣,虽说自己行军迅速,但对方不可能完全不知道自己前来攻城,这可是五万人,即使是三千人,哨探也会有所察觉的,不信地问道:“你可看真切了?”

传令兵道:“回将军,小的在城下看了半盏茶的时间,城内一直都毫无动静,而且城上还有人对弈,城门口只有几个小兵在清扫街道。”

曹真眉头越皱越紧,带兵打仗数十年,他还从未见过这么古怪的事情,心中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

思索片刻,他马上下令道:“令大军就地休息,不可下马,随时准备战斗,待某亲自前去查看!”

曹真带着几名副将和三千先锋部曲来到上庸城下,越往前走心中的疑惑越深,上庸果真是城门敞开,城墙上只有几人,看不见巡逻的守军。

更古怪的是,城头上有两杆大旗,除了一个“刘”字旗外,怎么还有一个“关”?

蜀军中姓关的并不多,好像只有关羽,难道是关羽子嗣在城中?

疑惑之中又往前走,待能看清城上之人的时候,曹真差点惊呼出声,握着长枪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

真如哨探所言,只见城门通道内几个士兵正在洒水清扫街道,城楼上有人下棋饮酒,左首之人一身绿袍,三尺长髯,正襟危坐,不是关羽还能有谁?

“关羽怎会出现在上庸?”曹真心中一沉,狐疑地看了看四周的山岭,愈发觉得心中不安。

虽然数年没见,但那种武人身上散发的英气和关羽独特的装束还是让他一眼认出来了,尤其是那种独特的气度,别人是伪装不来的。

关羽身后站的正是关平和周仓,周仓持着青龙偃月刀,关平在一旁倒酒,对城外到来的大军竟然看都不看一眼。

关羽对面的是一个年轻将领,两人正在专心对弈,关羽一杯酒端到唇边,久久未曾喝下去,似乎到了紧要关头。

一阵风吹过,旌旗招展,山岭上的草木发出呜呜的声音,曹真心中不由收紧,但既然来了,也不能就此而退,总得试探虚实才是!

向身边的副将使了个眼色,让他们小心戒备周围,独自打马上前,喊道:“城上的可是云长将军?”

听见喊声关羽才豁然回头,看到曹真,长身而起,一捋长髯大笑道:“某道是谁这么兴师动众呢?原来是子丹啊,几年不见,别来无恙乎?”

曹真心中一沉,认定这是真的本尊,形貌就算能伪装,但声音和形态却是极难的,关羽在曹营的那段时间,和张辽最熟,曹真常去张辽住处,自然一眼就能看出真假来。

心中疑惑更深,轻咳一声问道:“君候英气还是不减当年啊,为何不在荆州镇守,却到了上庸?”

城头之上,关羽微微一声轻哼,傲然道:“某在荆州,没有像样的对手,于禁、庞德之流,不过草芥朽木耳,徐晃、曹仁也弃了襄阳退到汉水以北,我来上庸,自然是再想和公明阵前一战,想不到子丹倒是先来一步了!”

听到这个消息,曹真心头震惊,出兵之前,关羽水淹于禁七军,擒杀庞德,威震华夏,甚至连曹操都有迁都之意,如果荆州真的被东吴偷袭,徐晃和曹仁还在襄阳,关羽哪有闲情到上庸来

一想至此,不由额头冒出了冷汗,自己这次奉命出征,本以为上庸唾手可得,没想到襄阳先失守了,很可能是东吴失信或者偷袭失败了。

战场之上,形势瞬息万变,他从得到许昌密令到调兵出征,虽然已经够快了,但也耽搁了近半月时间,谁知道荆州现在究竟什么情况,如果被关羽看到后方空虚,后果不堪设想啊!

曹真狐疑地看了看城内,没有旌旗人马,再看山头上草木晃动,莫非他是埋伏在城外?

如此一想他心中更是不安,杀进城是不可能的,不知道城里的情况,而且关羽就在城头上,他也没胆量杀进去。

正在思量之际,听关羽又说道:“昔日孟德待某如上宾,关某一直感激在心,今日子丹既然前来,何不进城一叙?某这里略备薄酒,以表谢意!”

曹真看关羽端着那一杯酒遥空递来,顿觉得一股巨大的压力扑面而来,倒不是关羽有多厉害,而是关羽自信的神态让他心中的不安越来越甚。

“子丹,我关某一言九鼎,绝不会加害于你,你看我都命人打扫街道以迎将军,为何如此犹豫不决?”

见曹真不答话,关羽哼了一声,似有不悦之色,放下酒杯一摔袍袖,“看来子丹是要我亲自迎接才肯进城,那关某只好下城走一趟了。”

曹真见关羽转身要下城来,顿时一阵心虚,关羽刚才言语之中在故意拖延,现在却急于下城,极有可能是在布置伏兵。

眼看关羽起身,曹真话也不回,调转马头沉喝一声:“撤!”

三千骑兵在曹真的率领之下轰然撤退,上庸城外霎时间蹄声阵阵,尘土飞扬。

关羽走到楼梯口又转回来,丹凤眼中寒光闪烁,叹道:“曹军肃整,即便撤退,还如此有序,以后当加强训练精兵才是。”

刘封深以为然地点点头,他本以为寇威他们的骑兵已经不错了,今天看到曹真的兵马,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精骑。

“二叔,时间不多,我们也马上撤离吧!”城上的东西也来不收拾,刘封和关羽等人下了城楼,带领剩余的士兵离开了上庸。

一路之上,关羽的心情似乎畅快了许多,大笑道:“没想到贤侄此计如此精妙,空无一人的城池竟吓得曹真仓皇退去,此事若传出去,恐被天下人耻笑。”

刘封嘿嘿一笑,如果不是有诸葛在先,自己怎么可能想出这样的妙计来,谦逊道:“全是仰仗二叔虎威震住了他们,要是侄儿自己,恐怕曹真就要杀进来了。”

经过荆州巨变,关羽的性情也改变了不少,身上的冷傲竟然全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平和,就连他自己都感觉对武学的领悟又高了一个境界。

这几天的相处,刘封近来表现都超出自己以前所闻所见,无论是气度还是为人都与以往不同,心中好感顿时增加了不少!

第15章 再派追兵

再说曹真让大军先行撤退,自己带着五千人殿后,以防关羽追击,一直退了三十里,来到空旷处,还是没见有蜀军追上来,不由得心中更加疑惑。

正当他不得其解的时候,却见宛城望向飞来一骑,杏黄旗正是斥候的标志。

那人飞奔到阵前,下马说道:“报将军,徐晃将军传令,南郡已经被东吴占领,关羽兵败退走,上庸孤立无援,马上带兵去取!”

“啊?”曹真大吃一惊,原来徐晃他们是取胜了,那上庸的一幕又作何解释?

疑惑之间猛然醒悟,在马背上直捶胸口:“哎呀,中计了!”

副将也猛然醒悟:“如此看来,关羽是从荆州逃到上庸了。”

曹真此时的脸色十分难看,长叹一声,怒吼道:“传令三军,马上挥兵上庸。”

出兵的时候,曹操叮嘱他要围三缺一,放走城中的蜀军,他至今不明其意,但现在已经不重要了,蜀军现在肯定都撤走了。

刚才见到关羽在城中,撤军途中他已经派哨马向曹操回报军情,没想到是自己中计,羞愤不已,马上对身边的亲兵吩咐道:“你速去回复魏王,就说上庸兵马已经全部逃走,我……我中了关羽奸计,对了,若能追到前面的探马,你自去禀明军情即可。”

号角声再次连天响起,这一次曹真亲自带领骑兵先杀到上庸,只见上庸城还是城门大开,只是城头上早已不见人影,不由连连叹息,命副将先带兵入城布防。

郭淮问道:“将军前番怕中埋伏退兵,实为谨慎,并无过错,只怪关羽太过胆大,如今上庸已经到手,前后相差不过半日,何必叹气?”

曹真摇头苦笑道:“若是前番我等杀入城中,定能一举擒获关羽,就势兵发汉中,如今却只得一座空城,让蜀军安然撤退,此事传出去,我曹某人,将成为笑柄呐。

正说着话,忽然看到城西远处浓烟滚滚,顿时气得直跳脚:“可恨关羽,定然是烧了城中粮草了,郭将军,你速派人进城查点。”

等郭淮走后,曹真又对孙礼吩咐道:“孙将军带两千兵马前去追赶蜀军,记住,不可冒进,若是天黑还没追上,就撤兵返回!”

孙礼答应一声,马上点齐人马追赶关羽等人,来到粮草被烧的地方,见火势正猛,正是在山谷口的地方,根本无法通过,只好命人一边灭火一边就地休息!

等到火势减弱能通过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山谷之中道路不利于骑兵行走,虽然是加紧赶路,也是慢了许多。

眼看太阳已经要落山,还没看见蜀军的踪影,孙礼不由心中更加焦急,此次攻打上庸本来就没有半分功劳,如今好不容易出来追击,还是一无所获,让他如何甘心,当下命令道:“大家再加紧追赶一气,蜀军步卒甚多,应该快追上了。”

旁边的副将道:“将军,从宛城至此,都未曾休整,如今兵马疲惫,再勉力追赶,要是蜀军有了埋伏,怕对我军大大不利啊!”

孙礼怒道:“蜀军仓皇退走,定怕我大军追击,逃跑都来不及,怎会派人埋伏?乘着天色未晚我们再追一程!”

副将无奈,只好催促士兵继续追击!

刘封和关羽一行轻装简从,很快就追上了孟达的兵马,华佗和他的童子也在其中,刘封亲自上前之前,华佗倒是毫不在意,他志在救人,到哪里都一样。

在进入汉中的窄路处烧了粮草,众人再次上路,虽然上庸城得而复失,但救了关羽,将士们没有多少沮丧之色,关羽似乎也平静了许多,不再愁眉不展。

上庸往汉中的山路崎岖难行,狭窄处仅容一辆马车通过,下午的阳光从峡谷中照射下来,拉起长长的影子,刘封想着这几天的事情,总觉得还是心中不安。

曹军明知道上庸刚被攻下来,而且没有多少兵马,为何兴师动众派了五万精兵前来?

一想到曹操和司马懿,他心中就更不踏实了,这些人用兵,绝不会出现这么大的疏漏。

深思片刻,他靠近关羽说道:“二叔,曹操此人用兵诡计多端,虚实并用!如今又有司马懿为军师,更是计谋迭出,此次攻打上庸一个小城,竟派出五万大军,太过蹊跷,恐怕其中有诈!”

关羽闻言眉头微皱,这几天他一直想的是自己在荆州的对错,还有刘封的变化,听到刘封的话才回过神来,沉吟一阵问道:“以贤侄的意思,莫非是怕曹军还会派追兵来不成?”

刘封沉吟道:“曹真知道中计,定会恼羞成怒,派兵追击在意料之中,小侄担心这一路上恐会有埋伏。”

关羽疑惑道:“曹军之前并未攻下上庸城,他们如何悄然越过我们的防线前去埋伏?”

刘封知道关羽一直都在中原和荆州,并未到过汉中一带,仔细答道:“小侄曾经研究过这一带的地形,上庸通往汉中的道路上,还有岔路也通往长安!曹操前次失去汉中,定然不肯善罢干休,时刻伺机夺取,若是此时他从长安派出一队精兵,于山道埋伏上庸的溃兵,然后扮成我军,会和曹真兵马,赚取汉中,那岂不是一举两得?”

关羽大惊道:“若真有此事,那曹军的真正目的是汉中而非上庸了?”

刘封点点头道:“要不怎么会派如此多的军队?估计是作为伏军的后军,一举拿下汉中!”

关羽双目猛然睁大,精光爆射,惊道:“若是有这个可能,当速速派人先前往汉中送信!”

刘封摇头苦笑道:“既然沿途有伏兵,斥候恐怕很难通过。”

关羽双目微眯,一股杀气散发出来,冷笑道:“既然如此,就让关某在前开路,我倒要看看,是谁敢沿途设伏。”

刘封笑道:“二叔先不必着急,其实我们已经扰乱了曹操一大半的计划,如今我们全军撤离,并非残兵败将,曹军要穿越山岭来到汉中埋伏,定然轻装简从,人数也不会太多,即便中伏,胜负难料。只是我们要尽量减少损失,吃掉这股曹军才对。”

关羽捻须沉吟,问道:“贤侄有何良策?”

第16章 半路设伏

刘封言道:“假设曹军真有埋伏,若看到我军败逃兵马便会杀出!我们可将计就计,分出一部分人装作逃兵在前,大军随后而行,只要前面的兵马中了埋伏,大军便随后杀到,反杀曹军一个措手不及!”

关羽一听眼睛一亮,不由得连连点头:“贤侄思虑深沉,颇有军师当年之风。”

刘封汗颜,练练摆手:“二叔休要取笑了。”

干咳一声赶紧说道,“伏兵之事,就交给二叔对付,小侄先留下来应付后面的追兵。”

关羽欣然点头道:“某之青龙刀已闲置多时,正要用上。”

刘封也不再客气,马上召集众将集中,下令道:“孟达将军,你是上庸守将,先命你带八百人马,装作逃兵往汉中撤退,务必要像模像样。”

孟达正自疑惑,好端端的怎么要做逃兵了,刘封却沉着脸说道:“这是军令,不得违抗。”

无奈之下,只好闷声答应,挑选了一些比较单薄的士兵,把盔甲丢弃一半,最前面先行。

刘封又对关羽道:“二叔,中军便由你来率领,不用打旗,让曹军伏兵误以为是追兵更好!”

关羽闻言长声一笑:“这倒不错,我刚才还在想多远距离才不会被曹军发现了,如此一来,我们便可尾随孟达部队,也减少了风险!”

刘封把寇威统领的骑兵交给关羽,让他跟着关羽先行,自己和廖化带领一千精兵殿后,等候追兵前来。

关羽走后,廖化对刘封道:“将军此番救了关将军的性命,君候对你的看法好像改变了不少!”

刘封点头,慨然道:“是啊,以前是我不懂事,可能做事不够成熟,让二叔失望了!”

廖化也叹了口气:“我自跟随君候以来,从未见过他如此谦和过,看来荆州一事让他也改变了不少!”

刘封点头笑道:“二叔武艺高强,为人自然性情孤傲,可经此大变,倍受打击,还好他承受过来,对他来说何尝又不是一件好事呢!”

廖化叹道:“是啊,人一生要是能像君候一样名震华夏,也足够了!没想到又遭此大败,本以为将军会真的自刎谢罪,但他现在又能坦然面对,倒是让我更加敬服了!”

刘封言道:“不错,人最怕的是面对失败。还要为失败负责,那就更难了!二叔能够做到这种地步,当真令人钦佩!”

廖化点点头没再说什么,大概也是有所感触了!

“好了,行动吧,这次我要让曹军铩羽而归!”刘封拍拍廖化的肩膀,带领人马继续前进,寻找合适的埋伏之地。

曹军虽然有追兵,但肯定不敢在夜间追击,刘封算计着行军的进程速度,和廖化合计一番,选择了一处较为开阔的峡谷,这里树林茂密,石头荆棘遍布,是个埋伏的好地方。

廖化却皱眉道:“埋伏之地要选险峻之处,敌军才不好防备,这里四处开阔,若是杀出,曹军马上结阵,没什么优势啊。”

刘封笑道:“曹军不来,算他们的运气好,但如果真的追到这里,肯定是马不停蹄地前来,人困马乏。”

又指了指大军离去的方向说道:“你再看前面山路蜿蜒,山势陡峭,曹军到了此处天色不早,自然也不敢再追了,他们松懈之时,便是动手的机会。”

廖化闻言,深以为然,马上分兵一半到另一边的树林中去埋伏。

孙礼根本料不到蜀军逃命的时候还会埋伏,而且天色也不早了心中不禁有些泄气,又追赶了一个时辰,还是没追上蜀军,心中更是急躁,吼道:“再追一里,若是没有敌军我们便退兵!”

他心中早已觉得无望,想要放弃了,但想到这一路的奔波,总有一丝不甘,决定再追一程,看看天色已经暗下来,远处的景色也开始模糊,知道不能再冒进,只好下令停止追击!

看着疲惫的士兵,孙礼道:“前面地势险要,山路变窄,深夜不可贸然追击,大家到前面的树林休息一阵便回军。”

天色已黑,在山道中光线更加不好,士兵们下马点起火,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大口吃着从宛城带来的干粮,一整天的时间都在马背上,每个人都几乎力竭了。

孙礼坐在一块大石上,心中恼恨着,没滋没味地嚼着干粮,正仰起头要喝一口水,忽然看到眼前的树林中一个黑影闪动,顿时心头一惊。

水壶里的水洒了出来,和嘴里的干粮碎末混在一起,顿时呛得他连连咳嗽,脸涨得通红,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拿着水壶指着那边的树林。

曹兵正暗中议论着这一趟多么冤枉,哪里会看他的手势,等发现不对劲的时候,只听两旁的树林中喊杀声响起,火光下寒光闪烁,无数蜀军鬼魅般冲了出来。

副将吓得手里的干粮掉在地上,扭头看到孙礼狼狈的模样,急忙过来扶着他上马,此时所有的士兵都簇拥在一起,大多数甚至连盔甲都解开了。

一整天的行军,大家都憋着一口气,但一坐下来休息,再没有了精神,惊慌之中甚至连马背都爬不上去,胡乱抵挡几下,就被气势如虹的蜀军杀死。

几乎是单面的屠杀,只听到铿锵的兵器碰撞声和兵刃隔开骨肉的声音,血花在火光下飞溅着,血腥气霎时间遍布整片山谷。

战马的嘶鸣声中,孙礼狼狈地趴在马背上,还在忍不住咳嗽着,在副将和几十个曹兵的保护下狼狈逃走。

刘封和廖化各领一队人马,不断冲击着毫无阵法的曹兵,孙礼逃走之后,曹兵更是混乱,疲惫加上饥饿,哪里还能抵挡,不到一顿饭的功夫,已经被全部收拾了,俘虏了三百多人。

廖化看着夺来的近千匹战马,乐得合不上嘴,对刘封道:“跟着将军还真是痛快,这两次作战都是不废吹灰之力便大获全胜,这次夺了这么多战马,我们步兵都变成骑兵了!”

趁着火光草草掩埋了尸体,让廖化押送俘虏,刘封带着曹兵的铠甲追赶前面的关羽大军,前路有没有埋伏还不知晓,生怕有了什么变数,一切努力都白费了。

第17章 将计就计

刘封带领精兵骑马很快就赶上关羽等人,将追兵的经过说了一遍,关羽捻须颔首,笑道:“贤侄计谋百出,可谓智勇双全!”

刘封忙谦虚道:“小侄如何敢和军师相比?只是凑巧罢了!”

关羽点头道:“不骄不躁,确实是可造之才!”回头向关平道:“以后平儿要多向你大哥讨教!”

关平早就对刘封救命之恩有感激之心,听关羽如此说,当下一口答应了!

刘封谦虚几句,见关羽行军并不快,不由问道:“二叔,如今我们赶着返回汉中,为何行军反而缓慢了?”

关羽道:“若前面真有埋伏,夜晚行军,中伏损失会更大,我想找地方驻扎一夜,明日再起程,还未找到开阔之地!”

刘封闻言,略作沉吟,说道:“二叔求稳,确实是完全之策。但我军在夜间行进,超出常规,敌军也肯定想不到,虽然这样一来更难发现伏军,但他们一旦看到前面的逃兵,也很难注意到后面的兵马,乘夜而行,对我们反而有利。”

关羽轻抚长髯,微眯的眼睛突然睁开,点头道:“果然有理,贤侄用计,都喜欢险中求胜,然有风险,但收获也更多,甚合吾意。

马上对关平吩咐道:“你带兵穿着这些曹军铠甲在前紧随孟达,多派斥候联络,缩短距离,就算不小心碰到,也可迷惑敌军一阵!”

关平答应一声安排士兵穿好铠甲,轻装简从先去追赶孟达部曲,刘封和关羽带军随后跟进,不知道究竟有没有曹军埋伏,但两旁山崖上树影憧憧,谁也不敢掉以轻心。

山势陡峭,怪石嶙峋,在月影下恍如怪兽一般,虫子的叫声在人马行进的脚步声中断断续续,望着满天繁星,刘封的心绪也起伏不定。

便是从救回关羽之后打了两场胜仗,虽然规模不大,但运气都还不错,让他渐渐适应了冷兵器时代战场的残酷和血腥。

刘备现在失去荆州,实力大减,后续的事情还是很麻烦的,重要的是现在蜀国后期没什么年轻的将领,蜀中无大将,廖化当先锋,可见人才的短缺!

反观曹魏,即便到了后期,也是人才辈出,占领了整个中原,那里是人才辈出的地方,各种资源应有尽有,偏安一隅显然是不行的,只希望诸葛亮不要对他抱有太多的戒心,大家齐心协力壮大悉数实力才好。

正在胡思乱想,却听关羽问道:“贤侄如今计谋迭出,调兵有度,又能从细微中发现敌军异常,从何时开始习文的?”

刘封脸上一红,讪笑道“二叔取笑了,我自从随父王入川以来,历经数十仗,又独自带兵,也因鲁莽吃了许多亏,倍感压力,常常感慨诸葛军师之智谋,料敌先机,运筹帷幄,故而闲暇时间便学习兵书,甚至连武艺都有些耽搁了!”

关羽听后点头道:“原来如此,怪不得贤侄如今跟换了个人似的,不像武将倒像是军师了!”

刘封挠挠头,不知道说什么好。

关羽叹口气,继续道:“其实一人之力再强大,还是没有用的,关键还是要懂得谋略,智胜千里,才是大将风采啊!”

刘封道:“二叔之言有理,但再强的谋略,还是要有统兵之人方可,否则也是纸上谈兵而已!当年二叔过五关,刀劈黄河两岸,三叔当阳桥喝退曹军,子龙叔叔长坂坡救阿斗,不都是很好证明么?”

关羽慨然点头:“自古出兵,文武相配,缺一不可,还是要相辅相成。”

刘封忽然想到一句话,不禁顺口说道:“一头老虎率领的一百只羊,能够击败一只绵羊率领的一百头老虎,统帅之勇,不可忽视!”

关羽一怔,不禁看了一眼刘封,这个简单明了的比喻,还真是一针见血,不由想起荆州之失,自己一时意气用事而造成如此后果?

不由叹道:“若老虎专权,也未必是好事,昔日英武,早成云烟,现在已经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了!”

刘封摇头笑道:“二叔何须叹息,就二叔的刀法,十个我也不是你的对手,如今我们上下同心,只要齐心协力,不但要夺回失去的,而且还要让东吴后悔他们的反复无常,给孙权一个深刻的教训才行!”

关羽听刘封这句话,心中不由豪气顿生,没想到刘封已经开始计划对付东吴,目光如此长远,不禁对自己当初的决定有些动摇,已经越来越看不透他了。

感慨间又听刘封说道:“廉颇七十尚能征战,姜尚八十才辅佐文王,二叔才过不惑之年,还能建立不世功业呢!”

关羽闻言一震,,心中也开阔不少,想自己常读春秋,还要一个晚辈来开导,当真是有些太过执念了,当下拂须长笑道:“贤侄所言甚是,他日某当率军再回荆州!”

星光之下,关羽的身躯更加挺直了几分,大笑声中,长袍无风自动,快下马也感受到主人的变化,扬蹄长嘶起来。

刘封看着关羽完全释放出来的豪气,心中震撼,武圣果然就是武圣,顷刻间的转变竟然判若两人,那种无言气势的确令人心折!

此时已经快到午夜,算算行程再有两个时辰应该就到通往长安的岔路口了,对关羽说道:“二叔,按照路程来算,若是曹军真有埋伏,大概就在前面不远,可让兵马暂且休息一阵,好随时准备战斗!”

关羽微微点头,凤目微张,寒光闪烁,沉声道:“好,传令三军暂作休整,若曹军真来,定叫他有来无回!”

刘封马上命人向孟达传令,先隐藏起来就地休息,半个时辰后继续装作败军往汉中逃窜。

安排完毕,刘封又道:“二叔,我是上庸主将,若是曹军未见我,怕不会轻易上当,后面大军就由二叔来率领,小侄和孟达一起前去诱敌!”

“不可,你旧伤未愈,若骤然遇敌,岂不危险?”关羽这次却没有同意刘封的建议,顿了一下看向关平,“就让平儿前去顶替你,晚上曹军也看不清楚。”

刘封一听关羽还会维护自己,不由心中激动,关平确实比自己要强些,也不好再强争,对关平吩咐道:“你和孟达会和之后,尽量动作大些,但要提高警惕,若遇曹军,马上后撤,不得恋战,看到路上有白布马上向两边散开!”

关平领命,挑选十几名精兵来追孟达,将刘封的安排说了一遍,孟达听后点头笑道:“大家休息得差不多了,我们这就出发,但愿曹军真在等我们,哈哈!”

翻身上马,回头招呼士兵:“兄弟们都装得像点,一定要把曹军引出来,穿多了一会可都跑不动。”

众人轰然答应,再次把头发衣服弄乱,有的干脆把所有的盔甲脱掉,轻装跟着孟达乱哄哄地向汉中行进!

天快蒙蒙亮的时候,还是没见曹军,孟达猜测刘封可能是多疑了,不过这样也好,直接顺利到达汉中倒也省事。

想到此处回头便对士兵们喊道:“唉,跑了一路都累了,暂且休息一下吧,估计我们能顺利到达汉中了!”

关平正要提醒孟达小心,却听山崖上一人大笑道:“刘封小儿,你高兴得太早了,我们在此已等候多时了,汉中下辈子再回吧,哈哈哈!”

孟达一惊,急忙提枪戒备,大喝道:“何人敢挡我孟达去路?”

第18章 两虎相争

朦胧的月光之下,只听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响起,一彪人马堵住了山路口,为首之人大喊道:“果然是上庸的逃兵,看我夏侯尚前来拿你狗命!”

孟达急忙向后传令:“有埋伏,将军快往后退!”

山路狭窄,夏侯尚冲过来被孟达挡住,看到前面果然还有个年轻将领仓皇撤退,认定就是刘封,不由奋力猛攻。

孟达抵挡一阵,看见后面隐约又有大将追来,不敢恋战,虚晃一枪逼退夏侯尚,仓皇向后撤退。

“张将军,果然不出司马军师所料,刘封小儿就在乱军之中。”身后传来夏侯尚兴奋的大叫声。

“追!”一道洪亮的声音在山谷中回荡,孟达听得心中一惊,这人中气十足,又在夏侯尚之上,曹军中姓张的除了守卫扬州的张辽,就只有张颌了。

孟达没想到张颌竟会在此亲自埋伏,看来真是势在必得,他自知不是张颌对手,不由打马狂奔,奋力奔逃。

乱军之中,猛然听得身后一阵空气被撕裂的声音,孟达心中一慌,本能的低下身子,就听“噗”的一声,肩胛传来一阵剧痛,发出一声闷哼。

从后面飞来的这一箭劲道极大,差点把他从马上冲下来,顿时吓得魂飞魄散,死死抓紧马缰,伏在马背上奋力拍打战马,这次可不是装出来的!

所幸这是在山路之上,道路狭窄又崎岖不平,加上士兵们还在刻意阻挡,逃得虽然不快,但追兵也一时赶不上来。

夏侯尚紧随在逃兵之后,眼看孟达被张颌一箭射中,更是群追不舍,这次出奇兵堵截逃兵,还要乘势偷袭汉中,他作为张颌的副将,自然要好好表现一番。

正追着,忽然来到一片开阔处,蜀军四散逃向山坡上的树林之中,孟达快到山脚的时候,忽然从马背上摔落下来,挣扎不起。

夏侯尚一看心中大喜,大叫一声直冲上来,眼看就要到孟达跟前,却见一人举着大刀挡在前面,沉喝道:“寇威在此,休伤孟将军。”

夏侯尚见只是一名小小的校尉,根本不放在心上,嘴角噙着一丝冷笑,双目寒光闪烁,直接挺枪扫了过去,除掉眼前的障碍,就能杀死敌将了。

当当当——

但令夏侯尚吃惊的是,这个毫不起眼的小校尉,竟然一连挡住了他的三枪,而且那柄刀势大力沉,完全挡住了他的冲势。

“挡我者,死!”夏侯尚气急,一声沉喝,正准备施展杀招。

“伯仁快退回来,这里有埋伏!”就在此时,身后的的张颌大声喊道,竟有几分慌乱。

夏侯尚闻言一怔,眼睁睁看着孟达抱着胳膊跌跌撞撞逃进了树林中,下一刻,只听两旁杀声响起,无数曹军和蜀军同时冲杀出来,将他们围在中间。

这奇怪的一幕让夏侯尚有些反应不过来,失神的瞬间,被寇威一刀砍中手臂,紧接着大刀反撩,斩向了他的脑袋,顿时浑身发凉,他连抵挡的机会都没有了。

危急时刻,却见斜刺里闪过一道寒光,宛如流星闪烁,速度快得连自己都有些眼花,当的一声轻响,寇威的大刀被弹开,就在他面前三寸的地方,枪尖剧烈抖动着,犹如蛇信。

“还不后退?”张颌收回长枪,一声沉喝。

夏侯尚这才反应过来,咽了一口唾沫,急忙退到张颌身旁,擦着额头上的冷汗,刚才那惊魂一枪,比寇威的那一刀还让他心悸。

惊魂未定,就听一人沉喝道:“张将军,关某在此等候多时了!”

夏侯尚闻言,脸色骤变,一旁的张颌也心中一惊,两人抬头看去,只见朦胧的月光之下,一个身形高大的人影出现,长袍在夜风中轻扬,三尺长髯洒在胸前,不是关羽有谁能有这样的气度?

张颌双目微凛,这次埋伏他本来势在必得,就算上庸的逃兵多,刘封和孟达不是他的对手,一人足也以对付,但关羽忽然出现在军中,可就不一样了。

他也是久经沙场的大将,一眼就看清关羽率领的兵马绝非逃兵,而且有一部分人还穿着曹兵的铠甲,说明曹真的行动可能失败了,诈取汉中已然无望。

心中无数念头闪电而过,张颌顾不上答话,低声吩咐夏侯尚:“马上带领人马从原路撤回,我来殿后!”

夏侯尚早被关羽的气势所慑,再加上自己手臂受伤,无法再战,马上点头招呼曹兵后退。

“儶乂,数年不见,认不得关某了吗?”关羽看曹兵逃走,大笑一声,轻磕战马,青龙刀斜举着,冲向了独自挡在山路上的张颌。

“哈哈哈,君候,我数年未逢敌手,今日正好战个痛快!”

张颌让过夏侯尚,一人挡住追兵去路,这才挺枪直奔关羽,他知道两人一旦交手,这么狭窄的地方,蜀军暂时无法通过,就能为夏侯尚争取更多的逃走时间。

夜色朦胧,关羽的青龙刀大开大合,虎虎生风,张颌的钢枪却如灵蛇一般,枪势迅猛,每一招让人惊心动魄,以刘封等人的眼力,竟看不清两人的招式。

刘封终于看到两位名将的厮杀,只觉得心潮澎湃,热血沸腾,张颌身为河北四庭柱,又是曹操手下五子良将之一,绝非浪得虚名,就算他看不清招式,那枪法也让人心惊胆战。

两人战了十几合不分胜负,但随着战斗,关羽的气势却迅速攀升,加上失去荆州的愤懑,此刻全部释放出来,招招凌厉,张颌本来无心恋战,渐渐被压下了下去,只能以两败俱伤的招式逼得关羽撤招。

面对关于疯狂的压迫,张颌只能咬牙硬撑,此时他只能背水一战,贸然撤退肯定会有性命之忧,一咬牙,杀招频出,关羽一时间也奈何不了他,兵器碰撞声在山谷间回荡,狭小的地盘战马回旋的余地都不够。

张颌想不到几年不见,关羽的境界似乎有精进了一层,自己依然不是他的对手,正渐渐抵挡不住的时候,猛听到身后夏侯尚大喊道:“将军快撤!”

张颌闻言浑身一震,沉喝一声爆发出最后的力量,只见无数枪影在黯淡的月光下形成了一道薄薄的光幕,硬生生把关羽的青龙刀逼退,趁着关羽换招的时间,打马就逃。

关羽刀如怒龙般回转,眼看就要斩到张颌的后背,只见他一枪反刺,竟是个回马枪,无数枪影长了眼睛一样,刺向了关羽的胸口。

当当当!

震人耳膜的声音接连响起,一蓬蓬火花飞溅着,张颌的长枪终于被击飞,发出呜呜的声音飞到了半山腰消失不见。

第19章 意外收获

高手过招,争取的都是毫厘之间的机会,张颌拼着丢掉兵器的危险逃回一命,战马狂奔着逃进了山谷之中,关羽还要追赶,一阵箭雨飞射过来,只好停了下来,黑夜之中可不敢太过冒险。

周仓和关平从左右各带人马追出山谷,刘封紧随关羽身后,直追逃窜的曹兵,那些曹兵本来等着埋伏,哪想到被蜀军反制,再听到关羽的名字,毫无恋战之心,纷纷逃命。

一直追到大天亮,曹兵逃跑大半,被追上的都纷纷投降,张颌和夏侯尚在亲兵的保护下逃回长安去了。

清点人数,几乎没有损伤,倒俘虏了两百多人,审问一遍,果然司马懿的计策,要在这里劫杀所有的上庸逃兵,然后由夏侯尚扮作蜀军进入汉中,曹真随后率军前来,里应外合夺取汉中。

“一步错,步步错,若非子益观察入微,因此丢了汉中,吾之罪,万死难恕!”听到曹军的计划,关羽心中更是恼恨吕蒙,如果刘封不来救他,仓促退回汉中,后果不堪设想。

蜀军从此不但丢失荆州,连汉中也保不住,没有了西川门户,连修养生息的机会都没有。

刘封知道关羽还时常自责,尤其是不知道怎么面对刘备,忙劝慰道:“二叔不必如此,曹操觊觎蜀中之心不死,父王命文长镇守汉中,就算我们失败,他也不会轻易上当。”

关羽轻叹一声,不再说话,想起当年长沙一战,黄忠老当益壮,魏延性格刚烈,如今也成为镇守一方的大将,数年时光弹指而过。

方荀和寇威负责查点登记降兵,这次有华佗随军,孟达的箭伤很快就包扎好了,倒也不必太过担心。

刘封来到孟达跟前,拍着的肩膀问道:“子度,不要紧吧?”

孟达笑道:“区区小伤,何足挂齿!”

又对华佗说道:“华先生一路劳顿,辛苦了。”

华佗收拾着药箱,并没有半分疲惫的样子,依旧神采奕奕:“能亲眼见识关将勇猛,老朽之幸也,不枉此行。”看

关平整顿好兵马高,还不满足地叹着气:“只可惜让曹军逃走了许多,主将也没抓到,就差那么一点点啊!”

刘封失笑道:“你就知足吧,要不是二叔在,光张颌一个人,就够我们喝一壶的,司马懿派他亲自埋伏,果然心思缜密。”

“士则,你怎么会在这里?”正在说着话,却听不远处的方荀一声惊呼。

刘封回头一看,正是方荀拉着一个曹兵说话,看那人脸型狭长,两道浓眉,相貌很普通,见方荀认出他来,只好尴尬一笑:“世,世元,十年……一……一别,想不到我……们竟会,会如此见……面。”

方荀有些激动,上前拉住那人的手,喟然摇头叹息:“你我同窗数载,共同游学,如今却……”

那人却疑惑地看着方荀,眼神里满是不解:“你……你怎会,怎会在蜀军之……之中?”

方荀忽然意识到自己的身份,忙打断了他:“此事我与你私下再说,你如今被俘,先随我到汉中去吧。”

刘封看那人说话结结巴巴,其貌不扬,竟和方荀认识,走过去问道:“你认识此人?”

方荀点头道:“他和属下小时候在太丘学院一起求学,乃是同窗,新野人,姓邓名范,字士则!”

“哦”刘封笑着点点头:“既然你们相识,那更好说话了,你多劝劝他,即是陈公太丘门下,当知为国效命,若愿与我们光复汉室,我自会重用,若是不愿……,看在你们同窗的情份上,就放了他吧。”

“世……世元,其实我……我已经改名了,从颍川回……回家之后,方知族中……已经有人用……用,用过此名,所以我现在改……名叫,叫邓……邓……邓艾了,字——士载。”

“什么?”那人断断续续说完一句话的时候,刘封已经离开四五步了,听到他的话,豁然转过身来,双目发亮,紧盯着那个曹兵:“你刚说什么?”

那人看着刘封一副近乎吃人的表情和炽热的目光,不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向后连退几步,才道:“在下邓……艾,字士载!”

旁边的方荀也吃了一惊,还以为他触怒了刘封,忙上前抱拳道:“将军,他若有冒失之处……”

“邓艾,”话还未说完,刘封就大叫一声,突然仰天大笑:“真是邓艾啊,哈哈哈。”

其他人看得莫名其妙,刚才一场大胜,也不见刘封如此失态过,而且刚刚看到这个曹军的时候,也似乎不认识,怎么一听名字,就爆笑不已?

“贤侄因何发笑?”关羽也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

“呃,”刘封一下子怔住,才明白自己的心情这些人是无法理解的,支吾了一下才勉强解释道,“我在南郡之时,曾有个同伴也叫邓艾,听他说起,想起故友之情,故而有些失态,见笑了。”

此刻他心中却乐开了花,邓艾可是后三国时期能和姜维抗衡的人物,没想到这次曹军伏击,竟给他送来这么大的礼物,这可比抓住张颌还让他高兴。

邓艾出生在新野,后来曹操攻下襄阳等地后,曾强行将当地人民北迁,邓艾及其母亲、族人便在这时被强迁到汝南,十二岁时,又随母至颍川,读到已故太丘长陈寔碑文中的两句:“文为世范,行为士则”,欣然向慕,于是自己取名为邓范,字士则。后来,宗族中有与他名字相同者,遂改今名。

方荀和邓艾莫名其妙,关羽也是摇头失笑,看是个小士兵,又说话结巴,没有在意,先去去整理军队了!

刘封上前拉住邓艾的手,认真说道:“士载,你既慕陈太丘‘文为世范,行为士则’之言,又岂能不明大义,如今曹操进位魏王,僭越礼仪,其心昭然若揭,你何必还要助纣为虐?不如留下来为我军效力,定不会埋没了你的大才!”

邓艾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一个小小的伍长会被刘封如此看重,而且他只是众多降兵中的一人,刘封听了他的名字之后,态度大变,实在太过匪夷所思。

不过刘封的话还是让他心有触动,毕竟他也胸怀大志,常有种怀才不遇的感慨,刘封可是刘备的儿子,虽然是义子,但威望也绝对不低,对他如此看重,莫非真有识人之能?

但又想到自己此次随张颌出征,是刚刚受到司马懿提携,并寄予厚望,还未来得及报答他的知遇之恩便兵败被俘,若是投降心中有愧疚,一时反而愣住了。

刘封一看也知道不能勉强,对方荀吩咐道:“方校尉,你一定要把他看好,一定要把他给我带到汉中,明白吗?”

方荀抱拳道:“将军放心,属下不但将他带到,自有办法劝说他效力!”

刘封一听心中高兴,毕竟他们两个一起求学,彼此都更加了解,看方荀颇有信心,拍着他的肩膀笑道:“那我就放心了,人先交给你,说服士载,可比你攻下一座城池的功劳还大,哈哈哈。”

转身离开之际,却听邓艾低声问道:“你怎么改姓方了…”很快就被方荀一声轻咳打断,不由心中一动,莫非这方荀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第20章 关羽收徒

刘封没有停下脚步,假装没听见离开了,如果方荀真有什么难言之隐,也不能强求,他愿意说的时候,自然会说出来,那才是彼此真正坦诚相见的时候。

士兵们忙着打扫战场,埋锅造饭,距离汉中还有多半日的路程,也派了人前去报信,曹操辛苦下了一盘大棋,却因为刘封改变而完全破坏了。

来到中军休息的地方,关羽指着远处整理马鞍的寇威问道:“此人在你手下担任何职?”

刘封一愣,不会这家伙得罪关二爷了吧?仔细一想这一路上好像也没什么过失,而且还跟随自己去荆州营救关羽呢。

“他叫寇威,和小侄是同乡,现担任骑兵校尉。”

关羽轻轻点头,捋着灰白的长须,忽然说道:“刀法不错。”

“刀法……不错?”刘封以为自己听错了,后世还有个关公门前耍大刀,不自量力的谚语呢,性情高傲的关羽,怎么会夸别人的刀法,而且还是个小小的校尉。

“平儿,去把他叫过来。”刘封发愣的时候,关羽却吩咐关平去叫人。

关平答应一声,过去把寇威喊了过来,寇威也有些局促,毕竟是关羽找他,虽然一同行军多日,但并未近距离接触过。

“你也用刀?”关羽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单膝撑着胳膊,虽然表现平和,但他那不怒自威的形象,还是让人觉得是要找茬似的。

寇威一愣,看到关羽身后扛着青龙刀,瞪着一双牛眼对他虎视眈眈的周仓,不禁脸上一红,讪讪不知道说什么!

刘封一直默不作声地观察着,关羽虽然好战,看不起其他武将,但也是和他同等级的人物,寇威一个小小的的骑兵校尉,不应该勾起他的好胜之心,何况还是个小辈!

正疑惑的时候,关羽又问道:“某看你刀法虽有几成,但章法紊乱,终不能融会贯通,招式变换过于生涩,战场厮杀必定受限,这刀法是从何处学来?”

寇威忙抱拳答道:“属下少年入山打猎,学了一些粗浅拳脚功夫,用刀只是在战场上拼杀得来的经验,还谈不上刀法,让将军见笑了!”

关羽微微点头,言道:“前番在荆州伏击吴军之时我便注意到你的刀法,如今与曹军对战才是真章,你无人指点而能有此成就,确实有些天分!”

寇威哪想到关羽会当面夸他,不由喜不自禁,但也诚惶诚恐,连说不敢。

关羽掀须笑道:“某也喜用刀,浸淫刀法数十年,经荆州一事,某心境大变,武道也随之精进,吾之刀法,之前许多不得之处也是茅塞顿开,可谓因祸得福啊!”

说到此处,关羽虎目微开,精光闪烁,如同刀锋一般令人不敢直视,朝阳从山谷照到他的身上,沐浴着一层淡淡的光辉,浑身气势散发出来,宛若神祗一般。

这是他对自己境界的感悟和对刀法的自信,那种气息一闪即逝,继续说道:“某于近日将所悟刀法融会贯通,也是有所小成,命名为‘春秋刀法’。”

刘封听到关羽果然突破,不由替他高兴,带头向他道贺:“二叔武艺精进,又悟出新的刀法,恐再无人能敌了。”

关羽镇守荆州,和庞德、于禁等人连续交战,威震华夏,再加上失意之后心境的突破,武道更上一层楼,有可能已经超越三国时代所有的武将了,这将是蜀国的一大瑰宝。

关羽拂须轻笑,并没有自傲的神态,反而慨然道:“只是岁月无情,吾等已然垂垂老矣,虽壮志未消,豪勇却不如当年,是早该培养你们年轻后辈的时候了。”

刘封闻言不由一阵点头,关羽的忧虑正说到点子上了,蜀国到后期人才凋零,甚至还赶不上吴国,姜维、夏侯霸原本都是魏国将领,可见培养人才的重要性。

众人都所有所思,也有自行惭愧的,当年刘关张在他们这个年纪的时候,已经讨伐黄巾,鏖战董卓,名扬天下了,他们至今还默默无闻呢。

片刻的沉默之后,关羽对寇威说道:“武道一途,也讲究悟性、资质,当然也有缘分,我能看到你在刀法上的悟性,这便是缘分,以后若在一处,你便和平儿一起学艺吧。”

寇威一听当时愣在了当场,他早年的兵器是长矛,因为打猎的时候用猎叉,换了长矛也顺手一些,而且作为步兵,枪比刀更利于冲杀。

但自随着他功劳增加,有了战马之后,才换了刀,作为一名蜀兵,他和别人一样,对关羽等人也是有着崇拜敬仰之心,觉得用刀更加威猛霸气,大开大合的刀法也更符合他的个性。

如今没想到如今关羽竟然直接要指点自己刀法,这是他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幸福来得太突然,他反而呆住了。

刘封一把把寇威推得跪倒在地,笑骂道:“怎么?难得二叔亲自指点你刀法,你还发什么呆?不知道普天下有多少人羡慕呢。”

寇威从惊喜中回过神来,在所有人艳羡的目光之中,认真地给关羽磕了三个头,虽不能算是拜师,但也是记名弟子了。

声音止不住地颤抖着:“属下定当尽心竭力,定不负关将军期望!”

关羽这次经过荆州大变,才想到世事无常,当初被俘,他最大的感慨之一就是自己的刀法不能流传于后人,关平虽然不离左右,但对他的刀法掌握却不到七成。

这次脱险之后便有了收徒之心,几此看到寇威用刀的天赋,有了爱才之心,再加上寇威跟随刘封千里奔袭救了他一命,便想把刀法传授于他,一来可以让自己的武艺后继有人,二来也是偿还一些救命之恩。

对于年轻人的激动,关羽也有过体会,当年他见到皇甫嵩、卢植等人的时候,也是如此,虚抬了一下手笑道:“行军之中,不必如此多礼,日后你当刻苦锻炼,以求能在战场上奋勇杀敌,为我蜀国多立战功,早日匡扶汉室才是。”

寇威连连答应,在关平的搀扶下站起来,竟然激动得满头大汗,转身望着刘封嘿嘿傻笑,当年刘备把刘封收为义子,数年之后,自己又成了关羽的徒弟,这下可真是彻底满足了。

不多时军饭也已经做好,大家草草吃过之后,马上起程赶往汉中,一路再无阻碍,中午时分到达汉中境内,此时已经快到秋收时节,到处一片丰收景象。

汉中气候宜人,土沃水足,曹兵退到长安之后,这里也安静下来,四周群山环绕,果然是个艰险之地,怪不得刘邦当年退到汉中之后,项羽也放松了警惕。

走到半路哨马终于回来报信,刘备本来在夺取汉中之后已经返回成都了,半路听到荆州之变,关羽被刘封救了之后,放心不下又独自回到了汉中,正焦急地等待消息呢。

关羽闻言一怔,本想着要到成都才能见到刘备,忽然听到这个消息,似乎还有些准备不足,望着汉中的方向,勒住了战马。

刘封劝道:“二叔,荆州之事,你早该释怀了,父王望眼欲穿,你们兄弟三人齐心,才是最主要的。”

关羽双目微眯,沉声道:“贤侄说得是,想我兄弟三人桃园结义,为了大汉朝鞠躬尽瘁,自然不会中途而废!”

关平等人闻听也同时道:“誓死愿追随父亲(将军)左右!”

关羽轻挽丝缰,眼眸深处的愧疚变为坚毅,大笑道:“我先去和大哥相会,你等带兵随后赶来!”

跨下马也感受到主人的豪情,猛然间仰蹄长嘶,轰然落地之后,直往汉中方向狂奔而去,关羽的绿色大氅在风中鼓荡着,旗帜般飞扬起来。

第21章 兄弟再相逢

群山环绕之中,有一大片开阔之地,在黄绿相间的田野之中,一座高大的城池矗立着,汉中之战的烽火已经熄灭,偶尔还能看到残破的墙垣和战争的残痕。

关羽纵马飞驰,绿色的身影穿过田野,很快就到了城门前,接到消息的大小官员都在城外列队等候,当先几人骑马而立,虽然数年未见,但从身形上他一眼看出中间的便是刘备。

几百米的距离,此刻却只恨坐骑跑得太慢,要是当年的赤兔马,早已经到了大哥面前,

刘备胯下一匹白马,早已忍不住昂首长嘶,也狂奔而出,兄弟二人再次在田野间相逢,秋高气爽,遍地金黄,麦浪一波波地起伏着,恍如两人澎湃的新潮。

“大哥…”人还未到,关羽一声大喝,不等坐骑停稳,已然翻身而下,望着刘备沧桑的面庞和鬓间的白发,心中一痛,却是再也说不出半句话来!

兄弟三人从河北起事,立志建功立业,多少年东奔西走,终于立足荆州,这几年入主西川,大哥也辛苦操劳,华发早生,面颊苍老,自己竟然损失一州之地。

看到刘备似乎一夜间苍老的面容,关羽心中的愧疚又不可抑止地涌现出来。

“二弟,云长!”刘备在马背上呼喊着,泪水迎风洒落,他最忠诚的兄弟,堂堂九尺男儿,威震华夏的英雄,却差点死于一场阴谋之中。

“大哥,小心!”关羽拉住马缰,把刘备从马背上小心地搀扶下来,明显已经感觉到大哥力不从心,身体也单薄了许多。

“云长,辛苦了……”刘备泪如雨下,紧紧抓着关羽的臂膀,生怕会再失去他。

“大哥……”关羽微微偏过头,虎目之中也有泪水滑落,顺着面颊隐没在灰白的长髯之中。

秋风掠过田野,吹拂着两人的须发,这一刻,除了英雄泪之外,再无一言,数年之别,无论对错,只要还能相见,一起尽在不言中。

良久之后,关羽长叹一声,别过头去:“云长有负大哥托付,实在心中有愧啊!”

刘备擦着泪水,摇头道“二弟无需如此,为将者不计一城一池之得失,如今你能够平安归来,孤心足矣,只要雄心犹在,你我同心戮力,终有一日能够杀到东吴,扬我汉军之威!”

关羽双目中寒光闪烁,沉声道:“如今我戴罪归来,就是为了这功赎罪,不忍兄长一人承受创业之艰难,荆州之地,某定会再夺回来。”

刘备含泪笑道:“云长雄心,孤岂能不知,今有西川殷实,可为兴汉之基,孙权背信弃义之徒,必遭天谴。”

关羽微微点头,听到身后战马嘶鸣,回头一看,正是刘封带领后军赶到,慨然道:“此次我能从东吴军中得以生还,实在是封儿的功劳啊!”

刘备闻言也叹道:“哨马回报,此事孤已知悉,自从派他攻取上庸以来,子益之才如囊中锥现,每每用兵都料敌于先,攻其不备!虽然也有冒险之处,却也有奇效,上庸空城之计,当真是千古无人,又识破曹操、司马偷袭汉中之计,当真令我刮目相看。”

关羽不禁点头:“子益有军师之才,有作战勇猛,何以以前没有发现他会有如此本领?入川之时,我他还是性格刚猛,不似有谋之辈。”

刘备摇头道:“子益之前一直追随者我左右,或有大将之才,因有子龙等猛将,加上孔明之谋断,他只有奉命行事,却无表现的机会,此次独自带兵,逼入绝境,才有如此发挥吧。”

关羽想想刘封也一直都是跟随别人冲锋陷阵,没有独自带兵的机会,也许真是没有好好发挥的缘故,笑道:“总之来说,也是我蜀军之幸啊!”

刘备也深感欣慰:“若是后辈之中能多有子益这样的人才,何愁大业不定?”

关羽看着刘封等人从后面赶来,喟然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更何况是文武全才?”

刘封此时也率军来到城下,知道关羽和一起就是刘备,比关羽矮了一头,虽然有些沧桑,须发灰白,但不能减弱他身上的英雄之气,尤其是那种沉稳深邃的王者之气,是普通人所不具备的。

特别注意了一下,刘备的手臂还真是有点长,虽然没有过膝那么夸张,但已经是异于常人了!和关平等人一起下马,向刘备拜倒:“孩儿参见父王!”

刘备亲自上前扶起刘封,轻拍他的肩头,对众将笑道:“大家一路劳顿,城内已经备下劳军酒宴,都随孤入城吧。”

刘封和孟达躬身抱拳道:“孩儿(末将)未能守住上庸城,请父王(主公)治罪!”

刘备笑道:“上庸弹丸之地,失去无关紧要,倒是你们千里救回云长,又两次智退曹兵,解了汉中之围,反而应该嘉奖!”

然后又对刘封身后的将士说道:“尔等此次皆有功劳,回城之后还有奖赏!”

刘封乘机又把华佗拉到刘备面前:“父王,这位便是神医华佗,曾在荆州为二叔刮骨疗毒,又在上庸救了孩儿一命,幸好醒来的及时,才有时间去救二叔。”

刘备惊喜道:“神医之名,备早有耳闻,没想到竟会不远千里来我汉中,有失远迎,还请赎罪。”

华佗早就知道刘备仁德之名,又礼贤下士,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以他汉中王的身份,还对他如此谦和,顿时激动得无以复加,寒暄一阵,大家一起往城内走去。

城中的大小官员都在城门口列队而立,刘封看了看文武官员,最醒目的莫过于那位身穿银甲的红脸大汉,自然就是汉中太守、镇远将军魏延。

他的脸色虽红,但和关羽的却不同,关羽是重枣色,而那人却是赤红色,阳光下红光透亮,像是喝高了的醉汉。

魏延身躯至少也有八尺以上,和关羽不相上下,双目有神,进城的时候和关羽相视点头,两人早在长沙见过面,也算相熟。

想起魏延被委以重任,那句“若曹操举天下而来,请为大王拒之;偏将十万之众至,请为大王吞之。”可谓雄心万丈,只可惜不被诸葛亮重用,奇袭长安的险计无法实施,遗憾终身。

第22章 效仿先贤

汉中城比起上庸就大得多了,两边的街道很宽阔,笔直的道路能看到对面的城门,布局也是方正整齐,城墙也更高更宽,城中高大的楼房比比皆是,不愧是当年刘邦崛起的地方。

此时正是午后,夹道欢迎的百姓不在少数,关羽的形象这时候已经是深入人心了,他的忠义到处传唱,威震华夏之后,更是如此。

此时的关羽少了以前的傲气,对着两边的人也是微微点头,有的拜倒在地上,也有拿着食物和酒的,但都被士兵拦着,只能远处呼喊!

刘封第一次感受到箪食壶浆的愉悦,任何时代,老百姓都是最容易满足的,只要你能让他们安定生活,他们自然会对你感恩戴德!

刘备让王平带人负责劳军,其他将领都到城主府赴宴,卸去铠甲,简单洗漱之后,关羽和刘封等人来到客厅之中,酒宴已经摆设整齐。

由于关羽一直镇守荆州,并未随刘备入主西川,对刘备现在手下众人多不认识,刘备一一介绍,众人都知关羽威名,对他还是恭恭敬敬的。

刘封也在一旁默默地观察着,除了魏延之外,有名的有冷苞、张嶷、李严等几人,其他都是一些地方官吏或者自己没听说过的人物!

酒宴开始,大家都向关羽敬酒,除此之外,备受关注的就是刘封了,短短的半月之间,荆州风云变幻,此番他救了关羽,地位比之前又有不同,刚刚因为世子之事以为刘封就此失宠的言论也暂时消失。

酒过三巡,华佗不胜酒力告辞,大家看他一个老人家千里奔波,不忍心强留,安排他先去休息,不过华佗刮骨疗毒的事情早已在蜀军中传开,大家对他还是很尊重的。

下午的和,廖化带着曹军俘虏也来到汉中,刘备派人安置那些俘虏,这些事当然就不用刘封操心了,这次能留下邓艾,他就知足了。

一直到日落西山,点起油灯的时候,酒宴才算结束,刘备和关羽再次相逢,一个又是死里逃生,两人彻底放松,喝得酩酊大醉。

刘封没有喝太多,来到这个时代,他需要考虑的事情太多,现在还不是醉生梦死的时候,虽然救了关羽,但自己这个特殊的身份,很容易遭人猜忌,必须要先让刘备等人放心才行。

夜风微凉,他独自来到府外,想着于他出生入死的兄弟,不知不觉又来到军营之中,却见华佗正和药童也在帮忙给士兵疗伤。

看到这一幕,刘封不由心中感动,上前说道:“华先生怎可如此劳累?连日奔波,就该早些休息,这让我如何过意得去?”

华佗转身看见是刘封,笑道:“将军多虑了,老朽别的本事没有,只能帮人治病疗伤,随军虽然劳累,但这些伤兵,比我们还要难受,不帮他们疗伤,我也是难眠呐。”

刘封不禁对华佗更加钦佩,这样的医者,早已超脱普通人的境界了,认真抱拳道道:“先生当真是医者仁心,我自愧不如,天下若能多一些像先生这样的医者,不知又能救多少人于水火之中。”

华佗闻言一怔,摇头苦笑道:“老朽这点微末技艺,实在不值得将军如此推崇,愿意学医者,又有几人?”

这个时代的医者还被划分在下九流的行列之中,也只有像华佗这样的高手才能被人尊重,其他的学医者都是不受重视的,而学医者不但要能识字,还要熟记那些药草药方,有那些功夫,还不如学经典史集,博取功名,光宗耀祖呢。

不过这也正是刘封要说服华佗的重要原因,当下说道:“天下何其大也,又有多少人生活于水火病患之中?以先生一人之力,东奔西走,又能救得了几人?”

华佗手中熟练地忙活着,轻叹一声:“将军所言甚是,如今天下大乱,到处生灵涂炭,老夫终究是能力有限,能救多少是多少,但求无愧于心,尽力而为罢了。”

刘封却道:“先生何必如此悲观,我倒有个想法,可让先生完成夙愿,不知道先生可否感兴趣?”

华佗吃了一惊,转头问道:“将军有何良策?”毕竟能救更多的人是他作为医生最大的心愿,此时刘封能有什么好的想法,即使能多救一人也是不错的。

刘封笑道:“昔日大贤传道,无不开馆授徒,以待其技传于天下,流于后世!春秋战国,诸子百家,哪个不是弟子成百上千?所以才有经典流传于今,孔夫子早年奔波于六国而一无所获,不惑之年开馆授徒,有七十二弟子传道,儒家得以壮大,流芳百世,影响何其大也?”

华佗白眉微皱,微微顿了一下,忽然反应过来,缠着绷带的手禁不住颤抖了一下,颤声道:“将军的意思,莫非是要老朽学孔圣人那般,开馆授徒?”

刘封点头道:“不错,若先生能像孔夫子一样授道于天下,能教出更多的优秀弟子,如此不仅能拯济更多病人,又能让先生的医术也得以发扬光大,使世人皆知医有华佗,岂不是流芳百世?”

华佗经不住眼中精光闪烁,刘封的计划对他来说,太有诱惑力了,能不能留名暂且不说,但让医术广泛流传正是他最大的心愿,昔年扁鹊医术何等高明,但终究没有传人,实为可惜。

更何况汉代的人对于名声已经越来越重视,就算华佗一心救人,对于虚名如果是无动于衷,那也是骗人的,滚滚红尘,人如过江之鲤,谁不想名垂千古?

虽然一时激动,但华佗毕竟久经人事,见识了太多世态炎凉,冷静下来之后,皱眉道:“此事说来简单,做起来却未必容易,老夫一生行走天下,才收得一位适合做弟子之人,”他指指旁边的那个药童,“学医之人首先要有兴趣方可,此行十分枯燥,若无兴趣,终究难以坚持,而且也要有一点灵慧方可,难上加难呐。”

刘封知道华佗的担忧,笑道:“先生此言差矣,以先生现在的医术,当属第一!以往先生收徒,只是在四处奔走之时遴选,此乃缘分,但先生若是向世人宣布收徒之意,慕名而来者肯定不少,先生何不开这医界之先河,广收门徒,也是功德无量啊。”

“这个……”华佗捻须沉吟,显然已经有些动心了。

刘封趁热打铁,又说道“其实此事我已经和二叔在路上讨论过,父王有一生仁义,万事以百姓为先,如此造福大众之事,他自会全力支持,只要先生答应,到成都开馆授徒,大事可成也。”

华佗手指一直揪着颌下的胡须,半晌没有离开,显然已经意动,只是对于这样大张旗鼓的收徒,他心中没有把握,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做,所以才犹豫不决。

这种事对于来自后世的刘封,自然是小菜一碟,继续说道:“若先生有意,只需前往成都即可,至于如何开馆,如何宣传,都由我一手操办,明日一早,我便向父王说明此事,他必会答应,还望先生莫要辜负我一片好意啊。”

不等华佗拒绝,又道:“蜀中天府之国,沃野千里,到处奇山异林,定有各种名贵药材,先生前往,救人寻药两不误,不管是成与否,都不改救人初衷,何不一试?”

华佗低头沉思半晌,才抬头说道:“此事容老夫再考虑考虑,明日当有答复。”

刘封也知道这种事对于华佗来说震撼太大,他没有一口答应,可见是把它当成一件大事来考虑,越慎重,就越认真,自然也不强求。

陪着华佗又指点士兵们包扎处理伤兵的伤口,忙乎了半个多时辰,总算完试,华佗才放心,在刘封的催促下去休息了。

第23章 皆大欢喜

第二天刘封先到宅院去拜见刘备,关羽昨晚也在这里,一夜过去,两人的精神都恢复了许多,正在堂中闲聊。

见礼之后,刘封说道:“父王,孩儿此前曾和二叔谈过,想在军中后勤配备专门的医者,以减少士兵伤亡,昨晚我和华先生谈过了,他有意前去成都,特来向父王请命。”

刘备闻言眼睛一亮:“这个想法当真不错,只是华先生一人之力,如何能够我全军所用?”

其实这个时代也有军医,但都是为主将服务,一旦战斗之后的多人受伤,军医就不够用了,只能指导其他人来帮忙,当然是失误频出,导致残疾、送命的不在少数。

关羽早和刘封在路上就讨论过此事,笑道:“大哥,子益所说,乃是长久打算,华先生医术高明,我们先请他到成都开馆授徒,广传医道,再让军中有粗通医术者前往学习,如此不但是蜀中百姓之幸,也能培养出一支庞大的医疗队来,可谓一举两得啊。”

刘备略作沉吟,不由抚掌大笑:“这可当真是开军事之先河,我看此计可行,就让华先生先到成都,再选个合适的位置开设医馆。”

关羽拂须笑道:“既然子益昨夜和华先生谈过,稍后议事完毕,我亲自去请先生,也聊表我们的诚意,让神医能够安心。”

“这最好不过了。”刘封一颗心终于安定下来,关羽和华佗的关系也算不错,由他亲自去请,更能让华佗感动,也让整个蜀军都知道此事的重要性。

见到关羽,刘备也急着返回成都,这次东吴背信偷袭,不能就这么忍气吞声的罢休,回去之后亟待和诸葛亮等人商议对策。

早上的议事过程倒也简单,毕竟关羽失去整个荆州,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只对刘封等人做了嘉奖,安排魏延全权负责汉中防务,人马第二天准备启程。

封刘封为骁骑将军,孟达为平寇将军,寇威为荡寇将军,赵博为虎威将军,方荀为讨逆将军,其他士兵都各有封赏,关羽和关平等人的功过,等到了成都再做定论。

这次入蜀,刘封只打算带寇威和赵博,孟达和其他上庸的兵马都留在了汉中,这一举措,让许多官员吃了一惊,主动交出兵权,可不是所有将领都愿意干的。

其实刘封早就看这些士兵素质不是很高,虽然是自己的属下,但带到成都还可能和其他部曲其冲突,自己交出兵权,反而能堵住那些喜欢搬弄是非之人的嘴,只要自己有能力,还愁没有军队带?

议事结束,已经将近中午,刘封来到住处,孟达等人也先后到来,见了刘封,孟达不满地埋怨道:“我说将军,你把我等留在汉中,自己返回成都,莫非是要放弃我们不成?”

先前刘封曾答应和他同进退,如今独自跟着刘备返回成都,这让孟达有种被冷落的感觉,从此刘封登入龙门,自己却在这里守卫边疆。

刘封拉着孟达到了屋里,笑道:“我与子度共同作战,生死拼杀,怎能弃你而不顾?若是没有你,我焉能有今天的功绩?我先前在上庸之言,并非儿戏。”

孟达皱眉道:“那为何让我等留守汉中?”

刘封拍拍孟达的肩膀,认真说道:“子度,你可曾想过,我要是带着兵马回到成都,难免会惹人非议,而且成都兵将众多,三叔、子龙都在,又有西川诸多将领,一旦入川,如何再会有出战征伐的机会?”

孟达闻言一怔,低头沉吟不语,要是以后不让他去杀敌,那还真是不好受,连带兵的机会都没有了,何谈建功立业?

刘封又道:“如今汉中就在前线,一旦开战,便是你立功的机会,魏延将军乃是大将之才,你跟随他左右,定能学到不少本事,何愁将来不能立功?我们与曹军,迟早都会开战,到时候我自会请命出征,那时候才是真正并肩作战之时啊!”

孟达这才明白过来,不由钦佩刘封的眼光,抱拳道:“好,那我就在汉中练兵,等候将军归来。”

刘封欣慰地点点头:“属下士兵,有劳子度去做做思想工作,下午若有时间,我自会去看望他们。”

“是!”孟达领命,寇威和赵博也跟着去了,分别在即,都是出生入死的兄弟,多少还有些不舍。

刘封看大家都散去,正准备去看看华佗,虽然有关羽亲自去请,但昨晚他还没有肯定答复,总有些不放心,正往外走,却见方荀带着一人前来,正是邓艾,不由心中一阵窃喜。

方荀能带着他一起前来,极有可能是说降有了进展。

迎上去抱拳道:“士载几日不见,可还习惯?”

方荀拉着邓艾的衣袖,笑道:“属下不负将军重托,总算说服士载,愿同为将军效犬马之劳!”

邓艾这才躬身行礼:“属下邓艾以后愿听将军调遣!”

刘封一听果然如此,不由心中高兴,拉着邓艾的手大笑道:“哈哈哈,我能得二位将军辅助,定能帮助父王光复汉室,成就大业。”

得到邓艾,以后行军可就省事多了,自己虽然有些后世的知识,但也用不了多少了,毕竟这时候已经是后三国时代,关羽等人老去,年青一辈他知道的还真不多。

方荀的本事他不清楚,但邓艾绝对是大将级别的人物,只要他肯留下,独当一面是没有问题的,想到以后自己带领大军,有邓艾这样的大将在左右,只需要说个大方向,行军布阵都无需亲自过问,差不多就是个甩手掌柜,那才是他想要的统帅风姿,够惬意,也够威风!

已经到了中午,经历了上庸的苦战和奔波之后,刘封终于第一次彻底放松下来,得到邓艾,更是心中满足,便拉着两人要去外面的酒楼庆贺。

正拉着两人,却见方荀忽然跪倒在地:“将军,属下有些事一直瞒着将军,只因事关生死,不敢泄露,如今既然决定追随将军,恳请相告,还望将军恕罪!”

刘封神色微顿,转而笑道:“人人各有隐私,若不是亏心之事,倒也没什么,世元能坦诚相告,自然最好不过,我们还是找个酒楼边吃边说,只要你不是曹吴的间谍,不是针对汉室大业,一切都好商量。”

三人向外走去,刘封心中却在猜测,着方荀究竟是什么身份,竟然如此郑重地向自己认错,邓艾也不是轻易能够说服的人物,一夜之间同意归顺,难道和他的身份有关?

第24章 小班底

正值中午,汉中城里到处一片喧闹景象,熙熙攘攘的人群,满街琳琅满目,丝毫感觉不到战乱带来的影响,刘备在治理城池和安抚民心方面,的确令人钦佩。

府衙外不远处的一座酒楼上,刘封和方荀、邓艾三人坐在包厢,酒菜已经上齐,刘封笑道:“如今这里就你我三人,有什么话就直说好了!”

两人沉默了一下,邓艾先说道:“将军,其实他并不叫方荀,而是叫荀方,是颍川旬家的人!”

刘封吃了一惊,一路 猜测方荀的身世,却没想到他竟然用的假名字,问道:“莫非是和荀彧、荀攸一家吗?”

邓艾看看方荀,点点头,再没说话,想让方荀自己说出来,看来这件事还不是他想的那么简单的家族之事。

方荀神色黯淡,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不瞒将军,家父便是荀彧,荀文若!”

“啊?”刘封一下子站起来,方荀竟是荀彧的儿子?

这个消息实在有些震撼,他以为荀方即便是和荀家有些关系,也不过是远亲,绝没想到竟是荀彧之子,荀彧可是曹操的股肱之臣,怎么会让自己的子嗣跑到蜀国来?

荀方双目紧紧缩在一起,沉声道:“曹贼自称魏公,入朝不拜,剑履上殿,家父屡次阻拦,却不想被曹贼所害……”

房间里瞬间沉默下来,刘封呆呆地站着,要是别人,恐怕还不会相信方荀的话,但他来自后世,对三国的历史多少有些了解,却知道荀方的话,并非虚言。

历史上曾有记载,荀彧因反对曹操称魏公而受曹操所忌,调离中枢,在寿春忧郁成病而亡,另一种说法则是服毒自尽,年仅五十。

想到这里,刘封心潮澎湃,缓缓坐下说道:“若是世元如此说,曹操当真歹毒,文若先生一直对汉室忠心耿耿,一生夙愿便是能够光复汉室,从而出山辅佐曹操,如今曹操已经贵为魏公,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天下人皆知陛下也只是傀儡罢了,令尊因大义而被曹贼所害,实在令人惋惜。”

荀方潸然欲泣,深吸了一口气,言道:“我兄弟六人,只有我一人逃亡在外,辗转来到蜀军之中,以求完成家父夙愿,幸遇将军赏识,若能诛杀曹贼,此生必当誓死追随。”

刘封长叹一声,愤慨道:“当年曹操杀吕伯奢一家,便有‘宁教我负天下人,也不让天下人负我’之言,可见其狼子之心,曹操为人寡薄,对其有用之时,自然百般拉拢,一旦对其有所忤逆,便翻脸无情!”

荀方点头道:“将军所言甚是,当年家父为他曹家立下大功,纵使晚年有何过错,也应当看其功劳赎罪,没想到竟会为了一个魏公之事,便残害手下股肱之臣,因此遇害的何止我父亲一人,曹贼不灭,汉室终将倾覆。”

刘封沉吟了一下,又道:“我听闻令尊是在寿春病故,此事可当真?”

“哼,一派胡言!”荀方闻言大怒,咬牙道。“当年曹操设计将家父调往寿春不再重用,家父担忧此事会涉及家人,便将遣回颍川,并告诫带家人逃离颍川,投奔荆州,不曾想我离开寿春才三日,就听闻父亲病逝的消息。”

说到这里狠狠地捶了一下桌子,恨声道:“我离开寿春之时父亲尚且安康,怎会两日间病逝,更不敢返回寿春探视,只好隐姓埋名连夜返回颍川,没想到曹操这老贼心狠手辣,早已派人到颍川将我全家老少接到许昌去了!”

刘封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这是曹操恐他人议论是非,让你兄弟在朝中担任闲职,也算是堵住了悠悠众口。”

邓艾在一旁轻叹一声:“属下也是这两日和世元详谈别来之事,没想到他家竟会有如此大变,而且还是曹操所害,真是令人心寒,想文若先生何等大才,被曹操称为子房,股肱之人尚且如此,岂不叫人痛恨?看清曹贼面目,我才下定决心为皇叔效力,光复汉室!”

他轻轻举起酒杯,对荀方说道:“在下世元既是同窗,也是知己,当助世元一起杀败曹操,为文若先生讨一个公道!”

刘封朗声道:“不错,于公于私,曹操与我等都是有不共戴天之仇,以后大家定要同心戮力,铲除国贼,国恨家仇,一并解决。”

荀方感激涕零,跪拜在地:“属下从颍川逃亡出来后,便发誓要铲除曹贼,东吴守成有余,进攻不足,唯有皇叔才自始至终为了汉家天下奔波,与曹操势不两立,我来军中,便是想建功立业,杀敌报仇,为家人着想,便隐姓埋名一直到今,还请将军见谅!”

刘封忙扶起荀方:“世元放心,你的真实身份现在也就我三人知道,对外你还是称方荀吧!等找到合适的机会,我自会向父王禀明事情,想必他也会接纳与你,我们从今之后,同心破曹才是正事。”

荀方和邓艾都同时抱拳道:“属下定会助将军铲除曹贼,以成大业!”

刘封慨然感叹,同情荀方的命运,但对这件事的结果却很是满意,邓艾自然不用说了,荀方作为荀彧的儿子能力应该也不会太弱吧?

这次荀方全盘说出自己的身世,邓艾三人心中再无隔阂,从此之后都成为自己的心腹之人,加上寇威和赵博两人,自己的小班底,也算是初具规模了。

絮絮叨叨,一下午的时间很快过去,荀方终于释放了心中的压力,醉意微醺,邓艾扶着他去休息了。

刘封又来到华佗住处,华佗已经答应前往成都,刘备、关羽和刘封都对他如此敬重,不但带入上宾,还亲自来请,华佗早已感动,再加上刘封给他的规划,更让华佗无法拒绝。

不过既然来到汉中,华佗还不想匆匆而过,打算走访一月再去成都,治病救人是一方面,不同的地方能遇到不同的病人,也能采集药草,这对他来说是极为重要的。

而且他正在撰写《青囊经》,打算把自己行医的经验和药方流传下来,多走访一些地区还是很有好处的。

这件事刘封自然不会勉强,而且去了成都,肯定还有一大堆事要面对,便和华佗约定年底在成都见面。

第25章 重新布局

随着关羽平安返回汉中,荆州之战也算是告了一个段落,经此一战,有两个人声名大噪,成为人们热议的对象。

首先当然是东吴吕蒙,他白衣渡江,成功用计袭取荆州,拿下南郡,活捉刚刚威震华夏,无人撄锋的关羽父子,人人侧目,成为继周瑜之后的第二个东吴大都督。

另一个人就是刘封了,不远千里冒死救回关羽,几次冒险用计,胆大心细,识破曹操和司马懿的计策,在跟随刘备数年之后,终于初露锋芒。

由于东吴背信,与曹魏联合,孙权在取得荆州后,上表向曹操称臣,曹操表孙权为票骑将军,假节,领荆州牧,封南昌侯。

和曹操联合,东吴的重心全都转移到蜀军这一边来,害怕刘备挟恨报复,荆州全军都在戒备之中,荆州沿线,从公安到秭归,都派遣重兵把守。

刘备占据汉中天险,曹操数攻不克,张颌奇袭汉中的计划失败之后,曹操暂时彻底死心了,又恐刘备北取武都氐人而进逼关中,徙氐人五万余至扶风、天水两郡定居,防备蜀军。

蜀军失去荆州,更是各个防线要重新布置,也没有余力向外扩张,即将入冬,正是休养生息的时候,大家都不约而同的停止战争,为来年的战斗做准备,同时也在估量彼此之间的实力和新的格局!

数百人行走在前往蜀中的路上,刘封看着狭窄蜿蜒的道路和两边高入云霄的山峰,不禁感慨大自然的造物之神奇,仰头望,仿佛那些山上的石头要掉下来,甚至感觉整个山峰都要随时压到过来。

另一边却是万丈悬崖,烟雾霭霭,心惊肉跳,真是飞鸟难越,不禁回头看了一眼邓艾,不知道这位凭几百人直接穿越蜀山,直捣成都黄龙的人现在心中会有什么想法?

深入群山险道之中,只听关羽说道:“某在荆州,常听说蜀道艰难,却不曾想到会是这样的惊险之地,当真易守难攻啊。”

刘封深有同感,点头叹道:“是啊,蜀道难,难于上青天!”

“难于上青天?”刘备在旁边听到,不由赞道:“这句话可谓是一语中的,孤早叹蜀道艰险,却苦于找不到合适的说法,公益此言,直抒胸臆,痛快!”

刘封不禁脸红了一下,要是当年能好好读书,也许现在还能想起李白的《蜀道难》呢,可惜现在也是半吊子,只好作罢!

秋高气爽,天气还不错,要是赶上刮风下雨,在这样的山路上,那可真是寸步难行,第二日傍晚才来到闻名天下的葭萌关!

远远望去,葭萌关横亘在两座高高的山峰中间,两旁万仞高峰,别无通路,而且葭萌关关隘也建造的比一般的城墙要高出一倍,关上守兵俯视狭长的山道,敌人根本无所遁形!

关羽叹道:“若是这葭萌关派一员得力大将镇守,千人能挡十万大军!”

刘备一旁笑道:“不错,这样的险关蜀中比比皆是,当年要不是蜀中士人协助,要拿下这益州还当真不容易呢!”

关羽问道:“难道还有比这葭萌关险要之处?”

刘备点头道:“还有一道建个,比这还要险峻,当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关羽微怔,以前都是听说,这次亲眼所见,才知道刘备进入西川,有多么艰难,夕阳降下,秋风萧瑟,不禁问道:“不知还有几日能到达成都,可真是有些想念三弟了!”

“过了葭萌关就是剑阁,快马加鞭,五日能到梓潼,离成都就不远了!”刘备轻磕马腹,加快了速度,安慰关羽道:“二弟休要心焦,虽然我兄弟三人已有多年未见,但过了葭萌关,路程便会好走许多,可以加快行程!”

关羽点头道:“那好,那我们就不在葭萌关休息了,一口气赶到梓潼再说吧!”

刘备也知道关羽心切,而且都是自己的势力范围,应该没有什么危险,便命令大家加快速度,顾不得霍峻挽留,穿过葭萌关直接赶往梓潼!

一路之上,晓行夜宿,几乎没有什么耽搁,关羽似乎归心似箭,急着要见张飞,和刘备二人走在最前面,山道之中只听见马蹄声回荡着。

望着刘备花白的胡须,鬓间的皱纹清晰可见,再看到自己胸前飘洒的长髯,也早不如当年浓眉漆黑,关羽长叹一声:“三弟想必也已经老了吧?”

刘备一怔,没想到关羽一生英雄气概,傲然于世,竟然也会有英雄迟暮的感慨,喟然道:“是啊,如今我们是真的老了,只恨大业未成,有愧陛下重托,今后大事还是要交给这些晚辈来完成了!”

关羽轻抚长髯,抓起一缕胡须沉吟良久,又恢复了当年气概,洒然一笑:“虽然岁月在你我身上留下了痕迹,但我这一身骨头还是能上场杀敌的!”

刘备点头笑道:“那是自然,二弟和三弟都是万人将,虽然已到不惑之年,但年青一辈,能和二弟一较高低的,还真是寥寥无几,老当益壮啊。”

关羽闻言一笑,回头看了刘封和关平等人一眼,言道:“但这也说明年青一辈可堪大用着不多,该当悉心培养才是,子益如今崭露头角,该多给他些机会才是。”

刘备双目微凛,压低声音说道:“当初要立世子之时,二弟曾说螟蛉之子不可为正统,若是以后他功劳过大,会不会将来成为隐患?”

关羽卧蚕眉轻皱,拂须沉吟,言道:“据我这半月观察,子益似乎变化极大,先前的暴躁冲动已然不见,反而冷静沉着,而且对世子之事绝口不提,我闻军中传言,他还曾劝说过孟达,或许正有周公之心,亦未可知,若真如此,岂不是我蜀军大幸?”

刘备也点头道:“此事看来还得从长计议,等见到三弟,我等再和他商量一下,再问问军师、子龙他们的意见!”

关羽点头道:“不错,虽然他对我有救命之恩,但为了长久之计,还是谨慎些的好!”

刘备一声轻叹,没有再说什么,自从自己的地位越来越高,亲情、人情和平常的快乐似乎也都远离了他,称孤道寡,还真成了孤家寡人一个,当真是高处不胜寒啊!

第三日终于来到剑阁附近,果然比葭萌关还要险峻数倍,令人望之生怯,关羽遥望剑阁,禁不住独自走在了前面,侧目望着这座雄关,给人一种难以逾越的挫折感!

正观察的时候,突然见关门打开,从里面涌出千余人来,旌旗招展,人马雄壮,当先一人白马白袍,手持一杆长枪,气势桀骜,威风凛凛。

难道是赵云在这里?刘封心中不由一阵激动,虽然这些名将都已经老了,但在他心里,那可都是传说级的人物,不管任何年龄,都是雄姿英发,更何况赵云七十多岁还能北伐中原,这时候应该还很强悍的。

那银甲将领正往这里迎过来,前面的关羽突然之间身上爆发出一股凛然气势,长袍无风自动,鼓胀起来,只见他单手轻提马缰,青龙偃月刀斜斜扬起,胯下马感受到主人的勃勃战意,长嘶一声撒开四蹄直接冲了过去!

第26章 激战马超

刘封想不到关羽竟然一见面就开战,有些吃惊,不过那人如果真是赵云,这还真是从未听说过的,两人都是最高跟随刘备的一流武将,这一战肯定激烈。

正期待着,随军的向宠惶急地来到刘备身,惊呼道:“主公,那是孟起,二将军可能不认识,快快阻止他们。”

刘封一怔错愕,原来这白袍将领竟是西凉锦马超,刘备入川,在葭萌关下和张飞大战三天三夜,关羽后来得知马超为五虎上将,还颇为不服气,镇守荆州的人要跑到成都去较量。

两人虽然没有见过面,但强者之间的气息却总是相似的,蜀军中这样装束的大将,只有赵云和马超,或许关羽一照面就猜到了马超的身份。

关羽当时的话人人都还记得,不由紧张起来,却见刘备一脸轻松,策马缓缓接近关下,一样收,示意大家都停下来。

马超本是来迎接刘备的,刚一出关,就看到当先一人气势张扬,绿袍罩身,长髯迎风飞舞,一把大刀斜举着直冲自己过来,便知来人正是刚从荆州回来的关羽,对方在向自己挑战。

“哈哈哈,来得好!”马超毕竟年轻气盛,也是个好战之人,虎头枪在胸前一横,催动战马迎了上去。

他和张飞大战数场,二人交情愈深,也常听张飞说起关羽的本事,早就有一较高下的心思,如今有了机会,他也不会放过,锦马超,还从没服过任何人!

刘备对紧张的众人说道:“诸位有所不知,云长自从丢失荆州以来,虽然表面平静,实则内心还是隐藏着积郁,云长一路未逢对手,不曾发泄出来,如今碰到孟起,比武较量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借此机会尽情发泄一番。”

众人闻言不禁点头,果然不愧为相交多年的兄弟,还是彼此最为了解,刘封也想到关羽那天和张颌交战之后意犹未尽,这次遇到马超,终于可以酣畅淋漓的一战了,不由期待万分。

当——

就在此时,一道震耳欲聋的兵器碰撞声回荡在山谷之中,连刘备等人坐骑都受到惊吓,焦躁地刨着蹄子,落日余晖之下,两道矫健的身影一触即分,胯下马仰蹄长嘶。

夕阳正好照在马超的侧面,刘封远处看过去,不由心中惊叹,锦马超果然气势非凡,现在年龄已经差不多四十多了,但还是一脸俊朗,侧面的轮廓棱角分明,白净的脸上没有胡须!

银盔银甲,白袍迎风鼓胀,手中一杆虎头枪,舞动之间虎虎生风,只见他双唇轻抿,调转马头挺枪刺向了刚刚照面的关羽。

关羽返身招架,两人的兵器重重地砸在一起,发出一连串打铁般的声音,这一次纠缠,依然不分胜负,翻飞的青龙刀和矫健的虎头枪如蛟龙缠斗,互不相让。

寇威在一旁感慨道:“原来这才是关将军真正的实力,我还不及他十分之一啊,此等玄妙沉稳的刀法,这么神勇,这一下恐怕我是挡不住的!”

邓艾点头道:“五虎上将果然名不虚传!”

说话之间,两人已经来来回回战了几十回合,马超枪法果然刚猛,每一招都感觉能够开山裂石,粗大的虎头枪被他用得像大刀一样,气势凌人。

而关羽的刀法却有些飘逸,似缓而疾,总是能将马超汹涌澎湃的招数化解,反倒用了取巧的招式,但他一时也是找不到马超的破绽,战马嘶鸣着,刀光枪影,令人眼花缭乱!

此时正值秋天,气候干爽,地上浮尘甚多,不多时山谷中便烟尘飞扬,只能看见两个人影分分合合,兵器撞击的声音不断传出,寒光闪烁,甚至有火花崩现,真切的招式已经看不清了。

关平在一旁观察良久,言道:“父帅的刀法已经平和了不少,要是早年,两人必定以力量对决,也许现在已经分出胜负了,当初庞德便是被父帅一刀斩断兵刃,虎口震裂而败!”

赵博看得如痴如醉,听到关平说话,不由问道:“那你说会是谁胜谁败呢?”

“这个……”关平犹豫了一下,皱眉道:“若是一般的武将,能在父帅刀下战到如此程度,已然虽败犹荣了,但马将军乃是西凉名将,能和三叔大战三天三夜,我还真是说不好!”

场中二人厮杀正酣,尘埃翻滚,看的人也暗自握拳,这样的战斗让人止不住热血沸腾,激动得头上冒汗了,两边的军士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齐声喝彩,场面更加热闹!

约莫半个时辰过去,至少已经拼杀两百回合,关羽和马超依然不肯罢休,但两人的战马好像有些吃不住劲了,好几次都想逃离战圈,都被主人勒紧丝缰调转过来。

刘备看看时机差不多了,正要传令阻止两人时,却听见关下爆出一道炸雷般的声音:“哈哈哈,二哥,数年不见,你这武艺可是又精进了不少啊,恐怕连俺都不是你的对手了吧?”

众人一听这个声音,不是张飞还是谁?

刘备也诧异道:“三弟怎的也来了?”

透过飞扬的尘埃,只见关门下不知何时还站着一位铁塔般的大汉,正不断安抚着焦躁的坐骑,一杆长矛横在马鞍上,用手摆来摆去,看来也是手痒难耐了。

原来张飞也为了早日见到关羽,提前从成都赶过来,刚到剑阁,正好马超出关迎接刘备等人,等他来到关下,两人已经战在一处,只能忍着性子等待。

这么精彩的大战,他虽然早已战意蓬勃,却又不忍心打断,正好看看关羽的武艺道了什么程度,这一到精彩之处忍不住大声叫好。

关羽闻言一顿,青龙刀从下至上,以一个奇怪的角度反撩,架开了马超凌厉的三枪连击,轻提丝缰,战马仰蹄长嘶,关羽举刀傲视着不远处的张飞,朗声大笑:“三弟既来,何不上前一战?”

“啊?”所有人都吃了一惊,发出惊呼,关羽居然想一人独挑张飞和马超!

忽然间整个山谷都安静下来,时间在这一刻定格,尘埃缓缓而动,如云烟缭绕,关羽端坐在人立而起的战马上,长刀斜举,长髯飘洒,挺拔的身姿宛若神祗,那股睥睨天下,所向披靡的气势竟让人生出崇拜之情。

第27章 春秋刀法

张飞早已看出关羽比昔年强了许多,马超能支撑到现在,已经有些力竭了,听到关羽呼喊,再也按捺不住,大笑道:“二哥,俺来也!”

马超正被关羽的刀势困住,一股无形的压力总是掣肘他,感觉不如平时和张飞比武来得痛快,便知道关羽的境界已经超过了他,见张飞策马本来,自动让开一面,虎头枪咆哮着刺向了关羽的腰腹。

关羽青龙刀举起,架开了这沉重的一枪,接连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原来马超着看似简单的一招,却暗含着无数后劲,但还是被关羽沉稳的刀势化解,万千的劲气仿佛投进了无底深渊,不见踪影。

马超暗自吃惊,他这一招连张飞都不敢硬接,关羽竟然看似朴拙无华的一刀就给化解了,正在此时,张飞一声爆喝,长长的蛇矛以泰山压顶之势直接砸了下来,竟把长矛当成了棍棒使用。

关羽大刀正好横举,见张飞如此霸道的招式,显然要以力量取胜,双目微凛,沉喝道:“来得好!”

他们兄弟三人之中,张飞的力量最大,而且爆发力极强,通常都是一矛结束战斗,关羽丹凤眼爆睁,精光乍现,大刀以冲天之势斜斜撩起,如一条青龙一般翱翔九天。

当——刺啦啦——

一声巨响震耳欲聋,青龙刀和蛇矛摩擦在一处,一串火花在尘埃中飞溅,如同烟花一般经久不息,青龙刀几经扭转,竟把张飞这凌厉的一招再次化解。

只见关羽长髯被带起的劲风吹的乱舞,身后的长袍如在风口的旗帜,飞扬起来猎猎作响,但不等他收回青龙刀,战马却一声悲鸣,跪倒在地。

这匹马经过长途奔跑,又与马超大战,已经是体力不支,再加上张飞开山裂石的一击,终于坚持不住了,关羽不等坐骑卧倒,长刀向地上一点,直接纵身而起,借着大刀的力量飞落在二人面前!

张飞战意正浓,不由恼怒起来,扫兴地冲着身后的士兵大喊:“来人,换马!”

“不必!”却见关羽傲然而立,右手背在身后,握着青龙刀竖在地上,左手轻抚长髯,沉声道,“看某春秋刀法。”

张飞一怔,环眼中发出好奇的光芒,大笑道:“原来二哥有了新招,那俺来领教领教!”

此刻关羽身上的气势再涨,长袍无风自动,只见他身形急转,单手翻转达到,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猛然向前跨步,一刀劈向了离他较劲的马超。

马超正在奇怪关羽怎会变成步将,没有了坐骑哪里还有什么优势,见这一刀斩来,才心中凛然一惊,关羽的招式虽然速度不快,但角度很诡异,一时还想不到破解的方法。

高手之间,岂容半分分神,这一刹那的功夫,青龙刀已经临身,关羽在地上用刀,自然要比坐在马上灵巧了很多,马超错过先机,想要带马让开已经来不及了,无奈之下一声轻喝,从马背上倒纵下来。

这一下连刘封也有些意外,关羽的这一招明显是步将惯用的招式,竟然也算在春秋刀法里,马超乃是西凉骑将,马上功夫娴熟,竟被关羽一招逼下马来,可见这一刀并非他看到的那么简单。

张飞一看势头不妙,沉喝一声将马缰一带,坐下马前踢高抬,将长矛矛尖朝天,在马蹄落下的一瞬间,蛇矛从天而降,呼啸着直接刺向关羽。

他的矛本来比别人的长出不少,此招来势又猛又快,人力借着马力,正是为了对付步卒所用。

千军破!张飞的成名招式之一,枪影之下,只要比他力量弱的,都无法阻挡,但张飞借着战马之力,谁的力量能与之抗衡?

周仓在一旁惊呼道:“哎呀,危险!”他自己就是步将,自然看出这一招的厉害之处,而且又是力大无比的张飞,那情况自然又更是不同!

因为周仓的这一声惊呼,众人也跟着紧张起来,就连刘备,都忍不住轻呼一声,但现在已经来不及阻止了,只气得捶胸叹息:“翼德胡闹!”

面对呼啸而至的长矛,却见关羽一只脚往后错开,蹲身马步,双手持刀横扫过来,刀身贴着地面划出哗啦啦的声音,半圈圆弧状的尘土飞溅而起。

只听“叮”的一声响,张飞的矛尖不偏不倚落在了青龙刀的刀面之上,下一刻,刀身像被惊蛰的怒龙,抖动着反转起来,蛇矛随之颤抖,本来惊天动地的一击,就被这奇怪的招式给化解了。

这一矛就算刺在地面上,也会砸出一个大坑来,关羽的这一招其实还谈不上破招,毕竟张飞的成名招式不是那么好破解的。

要是常人早就被张飞的这个气势压制,怎么还会有反抗之心,而关羽自然不一样,虽然没有破了张飞的招式,但是也化解了危险。

张飞更被激起好胜之心,黑脸涨成了黑紫色,沉喝一声,用力将矛往上挑刺,关羽抓住时机翻转刀柄,刀面架在矛尖之上,借助张飞的上挑之力,刀刃顺势反撩上来,再加上关羽本身的力量,这一下速度快到了极致。

只能看到一片寒光如水银泄地,形成了一道光幕,直接洒向了张飞的前,张飞纵然本事高强,也被这突然的一招搞得手忙脚乱,而他的长矛在大刀之后,根本来不及抵挡。

张飞环眼快要瞪出来,哇哇怪叫着从马背上翻滚下来,噔噔噔连退四五步才堪堪站稳,比刚才的马超还要狼狈。

呜的一道破风声响过,这一刀气势雄浑,惊吓了坐骑,张飞的战马无人控制,乱跳起来,眼看青龙刀就要扫中的坐骑,关羽微喝一声,腰身扭转,双手紧握刀柄,硬生生把刀势给收住了。

一道虚幻的倒影脱离而出,泡沫般消失在空中,所有人都怔然不语,关羽的刀已经到了收发随心的地步,而且那一道虚影,莫非就是传说中的刀气?

观战的马超双目微凛,看出来关羽的境界已经比自己高出一筹,作为武将的求战欲望再次燃烧起来,大喝一声:“二将军,接招!”

虽然没有了坐骑,但马超的枪势却丝毫未减,无数枪影密密麻麻刺向关羽,带着阵阵破风之声,这一刻他再没有丝毫留力,唯有和强者厮杀,才能让自己更强。

第28章 终极之战

刚刚吃惊的周仓不由摸了摸自己满脸的胡茬,闷声说道:“本来俺以为一旦离开马背,便是俺的强项,如今一看,这五虎上将,无论步战还是马战,俺都不是他们十合之敌!”

关平在一旁笑道:“你也莫要泄气,试想如今除了父帅几位将军外,还有几人能有这等本事!”

邓艾在一旁不由想到曹操手下的大将,也许除了许褚和张颌,其他几位都不行,张辽等将领也只是在马上能与场中三人交手,而且最后还不是敌手!

不禁感慨刘备手下猛将如云,但又想到后辈之中这样的强者却寥寥无几,即便是自己这几年苦练枪法,也接不下关羽十招以上。

再看场中三人,已经战到一处,没有了坐骑,每个人的身形更加灵活,张飞的蛇矛极长,正好和马超相互配合,进进退退,围着中间的关羽杀得难分难解,尘土再次飞扬起来。

关羽一人抵挡张飞和马超的进攻,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不在马上,惊险和刺激程度更大,观看的人发出阵阵惊呼,精彩处忘情呐喊。

张飞的招式讲究的是爆发力,每一击都在最后的一下充满力量,而马超的却是一种雄浑的力量,处处舞动长矛都带起阵阵风声!

虽然两人都是以力量为主,但使用方法却不同,马超的虎头枪也是不同于寻常的长枪,他枪头奇大,几乎有一个拳头大小,力量用出来都有一阵惯性,似乎无望不破!

张飞的蛇矛除了长度上的优势之外,本身的力量就极大,每一招都怒吼而出,势大力沉,他和马超经常切磋,这时候倒也配合得还算不错,几次将关羽逼得回身自救!

滚滚尘土,漫天黄沙,只听到张飞的爆喝和其他两人不时的沉喝声,又是近半个时辰的时间,关羽开始节节败退,毕竟能挡住张飞和马超两人合击的人,实在少得可怜,甚至可能没有,别说是两人,就是随便出来一个,也是这个时代最强大的存在。

正当大家以为快要结束了的时候,却听关羽一声大喝:“小心了!”

飞扬的尘土中,只见关羽刀法突变,动作比之前好像更加缓慢,却将张飞和马超逼退了两步,张飞一见顿时兴奋起来,也跟着加紧了招式,马超虽然没有张飞那么热烈,但看脸上的表情知道他也是战意正浓!

此时关羽的刀法已经是大开大合,整个人的形象都好像变了一样,而且在渐渐昏暗的夜色之中,竟然能隐隐看见刀尖上泛起的刀气,一道道虚影越来越凝实,不再随风而散!

邓艾惊叫道:“刀气!”

众人也都吃了一惊,武艺到了一定的境界自然会产生刀气,就连寇威也能用出一定的刀气来,但也是只有武将才能感受得到,并无威胁,但能像关羽这样把刀气凝练出来的恐怕还没见过!

邓艾叹道:“没想到关将军竟然比传闻的更加厉害,看来就算是曹操手下第一猛将许褚也不是他的对手了!”

刘封笑道:“许褚虽然厉害,但悟性不够,估计最多也就是维持原状,想要精进却是很难。但二叔自来天资过人,而且又熟读春秋,经常征战疆场,不像许褚只作为一名护卫,很少冲锋陷阵,自然感悟也就不同,如今看二叔的情形,也许只有当年的温侯能与他一较高下!”

刘备脸上一阵神往,似乎想起了昔年的雄姿英发,慨然道:“不错,如今的二弟,恐怕已经达到吕布的境界了,想当年虎牢关之下,我兄弟三人力战吕布,孤也从他身上感受到这种杀气和屡屡劲气!如今云长身上却少了一股惨烈的杀气,还真不知道谁高谁低呢!”

刘备对吕布的武艺也是很推崇,丝毫没有贬低嫉恨之意,羡慕关羽的同时,也更加敬服刘备的胸襟,又想到他曾经也是力战吕布之人,不仅仅只是眼前的这个汉中王,年轻后辈们更加肃然起敬。

虎牢关下,那可是生死之战,不像现在这样的只是切磋较量,虽然很多人没有目睹当年一战,但看场中的情形也能想象那一战的激烈。

刘封言道:“父王所言甚是,但是武道的精神讲究一个“和”字,天人合一才是最高境界,所谓上天有好生之德!吕布戾气太重,故而杀气凛然,而二叔在的刀法却是一片平和,圆润而又无缺,所以能到达到最高境界的也只会是二叔,而不是吕布!大道无痕,仁者无敌!”

众人一听刘封的这段话,心中都有不同的感慨!刘备更是被“仁者无敌”触动,邓艾和荀方对刘封看法又改变了不少,这些感悟可不仅仅是针对武艺上的,其他很多地方也能讲通,刘封也只是借着后来人的总结说出这些经典之言,就是让他们有所触动!

刘备缓缓说道:“原来云长在武艺上从来没有松懈,而且比之以往更有进步!气势和刀法都大有不同,荆州一事,的确改变不少,得失之间,反而令人欣喜。”

刘备现在毕竟身份不同,也不用亲自上战场了,看到自己的部下一个个都如此厉害,尤其是自己最信任的兄弟更是越来越强,心中也是十分欣慰!

刘封言道:“二叔武艺本来就少有敌手,如今能悟出春秋刀法,当然是其毕生刀法的精华,想来定然已经达到另一种境界,称为当今武圣,实至名归。”

关羽现在的武圣是不加任何后世那种神话色彩的,而是真真切切的实力表现,能抵挡张飞和马超的合击,实在有点超神了。

刘备沉吟道:“武圣?”他看着场中厮杀的三人,缓缓点头。

正在众人讨论的时候,场中的三人同时发出一声大喝,看来是到了最紧要的关头了,关羽长刀横扫,张飞和马超也是兵器同时刺出,一声惊天巨响,大家纷纷掩住了耳朵,两旁山林中归鸟又一次被惊起,飞入夜幕之中。

场中也是尘土飞扬,片刻的安静后,终于传出张飞的大笑声:“哈哈哈,二哥这春秋刀法当真厉害,若不是孟起,俺一个人挡不住啊!”

马超也朗声道:“常听二将军武艺超人,俺先前还有些不服气,如今一战,当真不是将军敌手!”

关羽也说道:“孟起威震西凉,果然名不虚传,某若不是悟得春秋刀法,胜败难料。”

场中的烟尘渐渐落下,马超和张飞的头盔都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头上的发髻也已经裂开,满脸的灰尘,关羽的发巾被劲气震成了碎片,须发乱舞,虽有些狼狈,但万丈豪情,却让人钦慕。

第29章 武道境界

夜幕笼罩,剑阁之下,昔年桃园结义的兄弟三人再次相会,这一刻,相视无言,彼此都紧紧抱在一起,山风呼啸,旌旗猎猎,似乎在为他们而欢呼。

刘封也是一阵感慨,都说人心难测,亲兄弟还会为一些利益打得头破血流,甚至老死不相往来,他们三人义结金兰,却情比金坚,被后人传诵,不无道理。

张飞声音有些哽咽,钢针一般的胡须抖动着,笑声嘶哑:“大哥,如今二哥平安归来,我兄弟三人团聚,这一刻俺老张可是天天梦见啊!”

刘备仰天长叹,忍住眼中要涌出的泪水,道:“不错,自从荆州一别,便再也没有见面的机会,此次相聚,一定要好好叙旧,只恨大业未成,否则我们永远不再分离。”

沉默一阵,平复着心绪,刘备拍拍两人的后背,言道:“你我三人能再次相聚,真的感谢苍天,先皇庇佑,来,我们一起再拜!”

关羽和张飞闻言点头,三人同时跪倒在地,朝着北面齐拜!

当年的英雄少年如今都已经须发灰白,纵使岁月无情,但壮志未酬,英雄之气丝毫不减,桃园结义,对天盟誓,时间的积淀只会让他们的情谊变得更加牢固,更加纯粹!

刘封看着眼前的情景,也不禁有些感慨,人事变迁,沧海桑田,谁都无法预料自己的下一步,自己莫名其妙来到这个乱世,为了自己,也为了成全自己心中的英雄,已经改变了关羽的命运,不知道历史的车轮将会滚向何处。

神思怔忪之间,刘备三人已经拜完,张飞卷着袖子,大步走向刘封,指着刘封大笑道:“子益,这次你帮了二哥,又智退曹兵,让俺刮目相看,三叔要谢谢你。”

刘封不由一阵局促,虽然知道张飞性情爽直,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夸奖,还真有些不好意思,急忙抱拳道:“小侄见过三叔,一路全仗二叔虎威。”

张飞仰天一笑,上前一拍刘封的肩膀,拍得刘封龇牙咧嘴,那大巴掌和铁板一样,但又偏偏不能躲开,只好咬牙强忍着,关平忍不住别过头偷笑,这个亏,他以前可没少吃过。

寒暄一阵,看看天色不早,刘备让大家进入剑阁休息,张飞一刻也不想离开关羽,跟在他左右,把关平和周仓拿眼瞪得远远的。

“二哥,你这春秋刀法比以往大不相同,俺老张到现在还是没想出破解之法,也许只有吕布那三姓家奴才能与你一战吧?”张飞对刚才的一战还意犹未尽。

说到自己的武艺,关羽已然十分自信,轻捋长须,点头道:“不错,当年我兄弟三人虽然初出道,但能让我们联手皆无法战胜的,确实只有吕布一人,如今我武境提升,便明白了当年吕布的威猛!”

马超闻言问道:“如此说来,二将军现在的境界才是吕布当年的境界?”

他当年最大的遗憾便是没能和吕布一战,如今听关羽这么说,才意识到自己太过年轻气盛了。

关羽点头道:“不错,吕布的确是练武第一天才,当年不过而立之年,便有如此境界,真是令人敬服!”

张飞挠挠头,眼睛瞪得老大,却尽是茫然之色:“二哥,那你说的境界是什么样的?”

关羽沉吟片刻,摇头笑道:“三弟,这种玄奥只是,还真不可用语言说明,只是我懂得了一个道理,仁者无敌!”

“仁者无敌?”张飞和马超皱眉沉思,感觉和武艺没有什么关系,不禁更加疑惑。

跟在他们身后扛着青龙刀的周仓却一声惊叫:“哎呀,君候这话子益刚才也说过,难道你们是同样的境界?”

这一声惊叫,让所有人都站住了,看向莫名所以的刘封,虽然大家都不相信他能和关羽一个境界,但刚才说的话却和关羽大同小异,目光中尽是好奇之色。

幸好刘备此时帮他解围,笑道:“仁者之意,并非单指武艺,文人不也讲求仁德之心?子益方才之言,不过是对云长和吕布的对比而已,大家只要仔细观察,其实不难发现,子益心细,能够举一反三,大家要多向他学习才是。”

张飞似懂非懂,一双大眼打量着刘封,咕哝道:“我还真以为突然如此厉害,想再战三百回合呢。”

刘封不由一阵苦笑,刘备笑骂道:“翼德怎年纪大了还是如此好战,收敛你那心性,或许还能突破到新的境界。”

张飞一阵尴尬,挠挠头道:“大哥,俺这性子,怕是改不了了,境界什么的无所谓,能找到对手切磋,那才有意思!”

马超笑道:“三将军何须担忧,如今关将军比你我二人的境界都高,可以随时切磋的嘛!”

张飞哼了一声,瞪着马超:“二哥如今比我厉害,我每次切磋明知是输,那还有个鸟意思。”

众人一听张飞的话都不禁大笑,说说笑笑间都进了关内,马超便命人准备晚餐,安排大家休息!

第二天一大早,天刚蒙蒙亮,刘封还未起床,就听见张飞的大嗓门一阵怒吼:“放屁,你竟敢说这种话,难道俺的本领还不如他马孟起么?当年在葭萌关之下大战三天都不分胜负,现在他也休想赢我!”

剑阁的空间并算大,张飞这一嗓子,几乎整个关内都听到了,甚至远处的山谷中还有回声,大清早发火,实在蹊跷,所有人都出来查看。

只见张飞怒气冲冲地揪着一个人从房间里出来,正是昨天和张飞一起来的张苞,两人面目长相像,除了一脸的胡须少了一点,那双豹环眼一看绝对是张飞的遗传!

刘封不由一阵纳闷,昨晚酒宴上张苞还和自己聊得很投机呢,吹嘘自己武艺多高,天天打得关兴都不敢出门之类的,现在却被张飞像个小鸡仔一样地拎着,脚步踉跄地走出来,越看越滑稽。

张飞一眼看到闻讯而来的马超,松开张苞,走过去抓住马超的胳膊,怒道:“孟起,快去拿兵器,我要再和你大战五百回合。”

马超一头雾水,这一大早的,饭都没有吃呢,就火气冲天,疑惑道:“三将军这是何意,就算比武,等到了成都也不迟啊?”

张飞冷哼一声,转身指着张苞骂道:“你自己问问这兔崽子!”

第30章 选拔人才

张飞的怒气,让所有人莫名所以,尤其是马超,怎么好端端地就要找自己比武了?

马超看向张苞,张苞委屈地说道:“我只是想和孟起叔父学枪法,这有什么错?”

“哼,这算什么好事?”张飞怒喝道,“你是我儿子,不跟我学艺,跑到别人那里,是以为我的武艺不如孟起吗?岂不被天下人笑话。”

张苞小心地抬头看着张飞,说道:“父亲,谁敢说你的武艺不强了?只是我觉得马叔叔的枪法更适合我练……”

“放屁!”张飞气得钢针一般的胡须颤抖着,亲生儿子都不喜欢自己的武艺,张飞觉得脸都快丢光了,蒲扇大的巴掌又抓向了张苞。

刘备却哈哈大笑,上前把张苞拉到身后,安慰他道:“贤侄莫要惊慌,若是你真想学孟起枪法,伯父可以替你说情!”

张苞一看刘备为他出头,顿时喜上眉梢:“如此谢谢伯父了!”

“大哥!”张飞在一旁急得跺脚:“你怎么能这样?”

刘备笑道:“三弟,继业(张苞字,杜撰)虽然是你的儿子,但是学艺却不一定非要跟你学,既然是孟起的枪法能让其发挥所长,又何必阻拦,这也叫物尽其用,人尽其才啊。”

张飞对刘备的话自然是听得进去的,但还是不甘心,无奈道:“大哥,若是这兔崽子跟着孟起,那我的武艺怎么办?守业文弱,从未练过武……”

关羽却不由轻叹一声:“若是三儿关索还在,他定能继承你的矛法,他的脾性与你很像,力气也不小,若学你的枪法,定能有所成就!”

众人一听不由神色黯然,失去荆州,许多人和关羽失散,包括关索母子,一提到这件事,大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刘封上前说道:“二叔也不必难过,关索本领高强,一定能够自保,若得知你回到益州的消息,他应该很快就会回来的。”

张飞也怕关羽伤心,也不再追究张苞的事情,笑道:“二哥,那就说好了,等关索回来,你要把他交给我,到时候我一定让他打得这兔崽子满地找牙。”

众人哈哈大笑,一丝阴霾随之消散,张苞不服气地撇撇嘴,但看到张飞轻哼一声,又缩着脖子躲到刘备身后。

“孟起,算你捡了个便宜,守业就交给你了!”张飞转头不满地看着马超,总觉得马超抢走了他的宝贝。

马超慢条斯理地扣着自己的衣甲,剑眉挑动“唉,三将军,我可没答应要收下他啊!”

“啊?”张飞正准备离开,猛然站住了,硕大的眼珠子快要瞪出来,指着马超大声道:“孟起,你……”

但这种情况又不能向马超发火,只好指着张苞骂道:“你个不成器的败家子,我的脸面都让你丢光了,你给我滚过来,老子今天非打死你不可。”

张苞吃了一惊,抓着刘备的衣服瑟瑟发抖,怯怯地看着马超,小声道:“马叔叔……”

“好了好了,孟起和你开玩笑而已!”刘备摇头苦笑,这两个人简直就是天生的冤家,只要一见面就要比武切磋,互不服输,但这一次显然马超占了上风。

看众人忍俊不禁的样子,张飞也明白过来,咬牙道:“好,孟起,你记着,下次交手,我可不会留情了。”

马超无所谓的耸耸肩:“先前还要承蒙三将军让着我了。”

一场闹剧很快结束,大家都各自去准备,距离成都还有三天的路程,现在三方势力局势微妙,诸葛亮也肯定着急等待刘备,商量下一步的计划。

刘封和刘备等人来到剑阁中厅,想到刚才的事情,刘封言道:“今早三叔为了继承武艺发愁,我倒是想到一个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刘备有些意外,也有期待:“公益有何良策?”

“快说说。”张飞也来了精神,急忙催促,自从救了关羽以来,张飞明显对他的亲切感增加了不少!

刘封顿了一下,答道“我们可以不必局限于将帅之后,在全军甚至整个益州召开比武大会,遴选人才。”

汉代还是施行察举制,人才都是由地方层层推荐,或者名人检举,这个局限性实在太大,太复杂的刘封也不甚了了,但这个比武却能让更多的人有出头的机会。

关羽若有所思,点头道:“这倒是个不错的想法。”

刘封略作思索,面对刘备几人,从容不错地说出了自己想法:“我军虽有五虎上将,盖世无敌,也有诸多猛将良才,但若问鼎中原,还是不足,且年轻一辈,似乎未有能与二叔、三叔等一战之人,我们既要培养后辈,更要发掘人才,如果三叔对外宣布要收徒授艺,恐怕从者如流,若诸位叔叔肯将自身武艺发扬光大,何愁大业不成?”

这个建议让所有人眼前一亮,这的确是个极好的办法,传授武艺是一方面,也能培养出精兵良将,这才是最最主要的。

张飞一听拍手叫好,大笑道:“哈哈哈,贤侄此法甚妙,我觉得不错,只要有人肯学,我必定倾囊相授。”

刘备思索片刻,缓缓点头道:“公益所献之策,和先前劝说华佗先生开馆授徒有异曲同工之妙,孤看可行,只是其中细节,还要好好策划一番。”

刘封点头道:“父王所言甚是,眼下即将入冬,都需要休养生息,军正好可召开一次比武大会,让各个部曲、州郡都派出武艺高强者进行淘汰比试,再筛选出三四十人到成都进行决赛,像三叔这样一时找不到徒弟的,正好可以在比武中观察,一来可以提高我军的尚武精神,增加军队的凝聚力,提高士气!二来也正好可以发掘优秀人才,提拔为军中的骨干,增加我军实力!”

刘备抚掌笑道:“好,就如此定了,等到成都,让军士着人举办比武大会,若此次能够成功,以后每年都可举办,以振军心。”

关羽轻抚长髯,欣然道:“公益现在越来越像个文士了,眼光独到,又能出谋划策,文武双全,乃我蜀国之幸也。”

“哈哈哈,公益好样的。”张飞再次拍着刘封的肩膀,啪啪有声。

刘封赶紧谦虚一番,一旁的荀方却道:“殿下,属下还有一些补充!”

刘备其实他早就注意到邓艾和荀方了,看出来刘封对他二人都很器重,见荀方气度从容,以他多年到处寻找贤人的眼光和经验,他也看出绝非普通之人,笑问道“小将军如何称呼?”

荀方答道:“属下方荀!”

刘备点点头道:“说说你的想法。”

荀方抱拳道:“既然殿下同意武比,何不连文比也一同举行?时间多有怀才不遇者,属下觉得也应该给文人一个展示自己才能的机会?提拔奇人异事,发掘治国安邦之才,文武并重,方为上策。”

刘备笑道:“好一个文武并重,将军之言甚妙,只是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此事恐怕需要军师亲自来评判了。”

一说起要召开文武大比,大家都各抒己见,就连张飞,也提了好几条建议,想到大会召开时的盛况,顿时觉得这个冬天不会过得太枯燥。

一个时辰之后众人在关下集合,张苞留下来和马超一起学艺,其他人都跟随刘备前往成都。

张飞指着张苞道:“你可要用心学习,把他马家的枪法变成我张家的!”此时他才觉得挽回一点颜面,冲着马超哈哈大笑,纵马而去。

第31章 回到成都

成都历史悠久,自古便有“天府之国”、“蜀中江南”、“蜀中苏杭”的美称。而且成都平原是西南最大的盆地,在这里,四季分明,夏无酷暑,冬无严寒。

汉代时期,蜀锦蜀绣就已经驰名天下,作为珍稀而昂贵的丝织品,蜀国经常用它交换北方的战马或其他物资,从而成为主要的财政来源和经济支柱。

三天的时间,刘封领略了天府之国的富庶,这几年在刘备的治理下,百姓安居乐业,中秋刚过不久,田野间金黄和翠绿的土地交织,看得人心旷神怡,一路的疲惫也散去大半。

成都城比汉中的城池还要高大,城内的建筑更是雄伟,飞檐斗拱遥遥在望,远处群山环绕,城前一条大河宛如玉带,霭霭白雾升腾,有如仙境,在这个时代的人看来,大概就是所谓的王气了吧。

正观察的时候,张飞大笑道:“大哥你看,军师也等不及了,在城外等着我们!”

此时城门口正站立一大队人马,士兵都是兵甲鲜亮,阵容严肃,还有仪仗停在中间路上,带头的一个人负手而立,羽扇纶巾,在落日余晖之下,更有一种超尘脱俗的洒脱飘逸之感,能有这种气度的,非军师诸葛亮莫属了。

刘备当先带领几位将领策马来到城下,诸葛亮和城中官员迎拜,近看诸葛,须发也有几缕灰白,双目深邃明亮,闪着睿智的光芒!

在他身侧,有一个少年,胖胖的小圆脸,一双眼睛骨碌碌地观察着,看到刘备便扑上来,娇声道:“父王!”正是阿斗刘禅。

刘备抱起刘禅,抚摸着他的脑袋,笑道:“阿斗乖,可曾听叔父的话?”

刘禅乖巧地点点头,好奇地打量着对他来说有些容貌古怪的关羽,九尺身高,面如重枣,三尺长髯,这样显著的装扮,自然很容易吸引小孩子的注意。

刘封在一旁观察看着这家伙,感觉挺机灵啊,看不出傻乎乎的样子,怎么会那么没用呢?

就在此时,人群中两个人影也冲了出来,来到关羽面前跪拜在地:“父亲……”

后面的话未说出来,便泣不成声!

关羽上前扶起两人,轻抚着他们的肩膀,虎目湿润:“安国,银屏!”

原来正是关兴和关银屏,关兴已经成年,面貌清朗,身躯高大,倒有积分关羽的风采,如今已经是侍中了,关银屏体型略显较小,但别有一股英气,看她的装扮,绝不是普通的女子,应该学过一些武艺。

关平和上前和他们会面,一家四人聚在一处,泪水止不住滚滚而下,关羽仰天深吸一口气,安抚他们的情绪。

刘备来到诸葛亮面前,点头道:“军师辛苦了!”

诸葛亮笑道:“主公说哪里话,此番夺取汉中,守住西川门户,亮只是调度粮草,还是主公辛苦啊。”

两人寒暄着,刘备看关羽那边暂时情绪稳定下来,拉着刘禅走过去说道:“这是你二叔云长,还不快见礼?”

刘禅抬眼看着关羽,似乎有些惧怕,往后缩了缩,却看到关羽身后的刘封,马上喊道:“大哥!”便要扑过来!

刘备微怒,拉着他斥责道:“见过你二叔!”

刘禅这才低头怯声道:“二叔好!”

关羽微笑道:“贤侄长这么大了?当年一别,还是一个不会走路的小孩呢!”

刘备知道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让人带着刘禅先回去,刘禅估计见了太多陌生人,有些惧怕,便没有再闹,看了刘封一眼,先进城去了!

正准备和大家进城,却见又有一人走出来,形容苍老,须发灰白,身穿囚衣,来到他面前跪倒在地,悲声道:“主公,我那不成器的弟弟犯下滔天大罪,还请主公治罪!”

刘备一看却是糜竺,因为糜芳叛变关羽导致荆州丢失,他便代弟认罪,扶起他安慰道:“子仲休要自责,令弟之事不能责怪与你,何况你远在成都,与你无关!”

关羽在一旁也叹道:“子仲不必如此,糜芳之事,与你无关,不会怪你!”

糜竺看到关羽也不怪他,心中稍安,但愧疚却丝毫不减,他也算是最早跟着刘备的人,而且还是刘备的大舅子,万万没想到糜芳竟然会叛变,心中的失望和愤怒可想而知了。

众人上前彼此见礼,刘封向诸葛亮行礼的时候,对方的眼神在他身上略作停顿,淡笑着微微点头,也看不出是勉励还是别有用意,对视的那一刻,刘封才觉得诸葛亮的强大,睿智深邃的目光之中,他根本看不透对方的任何情绪。

成都是带瓮城的都城,分为内外两城,入城的时候,百姓们夹道相迎,更多的人是来看关羽的,虽然他失去荆州,但民间都怪罪于东吴的背信弃义和糜芳、傅士仁的背叛,并不影响他忠义的形象。

刘备看着这一切,点头笑着向百姓们示意,对诸葛亮说道:“军师治民有方,如今军民安居乐业,孤便放心了!”

诸葛亮笑道:“亮只是尽自己本分罢了,还要感谢主公仁德之心,以及这城中的大小官吏恪尽职守。”

刘备也知道诸葛亮这是在勉励其他人,向众人点头示意,又问道:“东吴和曹操最近可有动静?”

诸葛亮轻摇羽扇,轻笑道:“主公远道而来,又夺取汉中,值得庆贺,先为主公接风洗尘,明日再谈军事,如何?”

刘备与诸葛亮相交多年,看他的神情就知道已经有了安排,而且有些事情的确需要先商量一下,便不再多问,不一会便到了府中,等待酒宴开始。

趁着等候的时间,刘备便让简雍为关羽介绍入蜀之后的一众官员,刘封大多数也不认识,在一旁仔细听着。

这许多人中,他所知道的也就杨仪、许靖、伊籍、蒋琬、秦宓、黄权等人,除此之外还有马良、马谡兄弟,其他都十分陌生。

这时候严颜、张任等蜀中名将已经去世,剩下的后辈更没有几个特别出众的,想到关羽这一辈人老去之后,刘备手下人才凋零,青黄不接,只凭诸葛亮一个人,又要事事亲为,的确很难长久持续下去,培养人才,迫在眉睫。

正疑惑赵云和黄忠怎么不在,就听刘备刘备问道:“为何不见子龙、汉升二人?”

诸葛亮答道:“荆州已失,益州防线需要重新布置,子龙已经调到永安去了,汉升前往江州,以防东吴再有所动!”

刘备点头道:“有他二人在,孤便放心了!”

刘封一听赵云去了永安,看来一时半会是见不到了,不由有些遗憾,不多时酒宴已经备齐,在诸葛亮的主持之下,接风宴在夜幕中开始了。

第32章 最高议事

酒宴之上,无非是歌功颂德,叙旧言欢,刘备进位汉中王,成都的这些官吏并未参加,趁此机会都上前拜见,至于荆州的事情,大家都很明智的避而不谈,关羽和刘封那里,自然也就冷清了一些。

散席后刘备命人给刘封安排了住处,和诸葛亮、关羽、张飞单独再到府邸议事,这是属于蜀汉最高等的议事了,刘封虽然救了关羽,但还不够资格参与其中。

到了府中,众人在书房中坐下,刘备才问道:“此次荆州之失,不知军师有何对策?”

诸葛亮沉吟了一下,起身指着墙上的地图说道:“如今我军虽然丢失荆州,但也未尝不是好事?”

“啊?”张飞闻言瞪大了眼睛,问道:“这么大的地方丢了,怎么会是好事?”

诸葛亮笑道:“荆州乃四战之地,昔日曹操下江南,留曹仁十万大军驻守在襄阳,对荆南虎视眈眈,而东吴众将以周瑜为首,无不认定荆州乃是主公向东吴所借,时刻想要讨还。”

说到这里看向关羽:“亮当年建议二将军镇守荆州,一来是将军在曹军中素有威性,又对东诸众将有震慑作用,此乃保全荆州之上策。”

刘备闻言微微点头,在荆州丢失之前,关羽水淹七军,威震华夏,的确效果不错,东吴也不敢有觊觎之心,甚至孙权还派人到荆州请求联姻。

诸葛亮见关羽脸上有愧疚之色,又道:“只是未料公瑾死后,吕蒙却是个擅长奇计弄险之人,加上糜芳、傅士仁背叛,才致使荆州丢失,此非云长一人之过耳!”

关羽轻叹一声:“是我太过自矜了,若是答应了银屏和孙登的婚事,也不会铸成如此大错。”

张飞怒道:“二哥也不必自责了,那碧眼小儿之子,怎能配得上我那侄女?”

诸葛亮淡然一笑,过去的事情没必要再追究,这两人的性格他早就了解了,关羽的变化更让他欣慰,不再像原先那般锋芒毕露,倨傲自矜,沉稳内敛才是一个统帅最该具备的条件。

他已经看出,关羽经此一变,如火炼真金,才算彻底出炉了,当年他百般设计磨练,甚至有华容道放走曹操的安排,然而终不见效果,这次才让他幡然醒悟,长远来讲,还是蜀汉之幸。

想到这里,慨然叹道:“前番我观察天象,见上庸之地有异彩出现,本以为会出什么大事,没想到却是公益异军突起,令人刮目相看。”

“哈哈,军师所言极是,”一提起刘封,张飞忍不住大笑起来,“这几日在路上与贤侄相谈甚欢,几次智退曹兵,确实不错。”

张飞恩怨分明,性情直爽,刘封救了关羽,他自然也心生感激,再加上一路上刘封变得十分健谈,十分合张飞的胃口,好感度倍增。

诸葛亮却皱眉叹道:“近两月以来,天象大乱,亮也无从判断,东吴和荆州方向先前均有将星黯淡,似有陨落之势,但自从上庸出现异彩之后,这两颗将星反而更加璀璨,以今日情形看来,定是东吴一人和二将军逃过一劫,然天道轮回,兴衰相随,北方紫微星昏暗无光,恐怕魏国将有大事发生。”

张飞笑道:“那敢情好,让厄运都到曹操那里去吧,哈哈哈。”

正说着话,忽然亲兵报告法正来见,刘备急忙亲自出迎,见法正比在汉中之时更加单薄,面色苍白,疼惜道:“孝直有病在身,就该好好休养,已然入冬,小心再着了风寒。”

法正咳嗽数声,摆手道:“闻荆州之变,我心下难安,与君候也有数年未见,特来拜见。”

关羽抱拳道:“一别数年,想不到孝直病重如此,为国操劳,先生辛苦了。”

刘备带着几人进了房间,重新坐定之后,诸葛亮向法正问道:“公益自出战上庸以来,屡出奇计,不知孝直如何看待?”

其实在蜀军之中,真正的谋士之位是法正,每逢出征都陪伴刘备左右,为其出谋划策,诸葛亮则统治后方,管理政务,两人一前一后,是刘备的左膀右臂。

法正闻言轻轻点头,言道:“公益先前勇烈,但谋略不足,这次独自带兵,确实让人刮目相看,上庸空城之计,吾自叹不如也!”

张飞笑道:“我这贤侄看来以后也是能够一员大将!”

“可堪大用?”刘备看向了诸葛亮和法正,他这句话的意思,可不单单指刘封的统兵能力,而是指长远打算,今后刘禅是要继承大位的,刘封是兄长,能力越强,反而威胁越大。

这个关键的问题,自然不是一时就能断定的,张飞也很自觉地闭上了嘴,关羽凤目微眯,他这时候最不好表态,诸葛亮羽扇轻摇,看不出他的心思。

“若公益有文王之心,倒也未尝不是汉室之幸,”法正微微皱眉,沉吟道,“只是人心难测,难以臆断,既然他喜欢研习兵法谋略,不如我先收其为徒,再做观察。”

刘备眼睛一亮,笑道:“孝直深知孤心,此为上策。”

关羽和诸葛亮也缓缓点头,这的确是最好的处理办法,只要刘封愿意学习兵法,拜入到门下,就可以观察刘封,更主要的是,这样一来,对刘封以后也有了限制,如果他忠心辅佐,也不枉一番培养,如果有了二心,法正就可以以老师的身份亲自出面讨伐了。

张飞却不管他们的这些心思,还想着刚才诸葛亮未说完的话,催问道:“军师,你刚才说荆州丢失还有好处,这好处在哪?”

诸葛亮笑道:“刚才亮也说过,荆州乃是大家都想夺取之地,所以此次失去,便是我军以退为进的好时机!”

他羽扇指着地图上益州的区域,继续道:“如今我军只拥有西川一地,但是南方还有蛮人未服,不可忽视,而曹操早已经平定北方,又大破羌族,曹军再无外外族之祸,孙权也派军平定了山越军,如今便只剩我治下的南蛮了,此患不可不除!”

刘备点头道:“不错,一定要先将内患铲除,才能安心北进中原!”

诸葛亮又道:“西川自古远离中原,四周群山环绕,仅有几条通道可以入侵!如今汉中有魏延将军镇守,可保万无一失,只是这永安守将,亮觉得要另选他人!”

刘备皱眉道:“难道子龙不足以镇守永安吗?”

诸葛亮点头道:“子龙足可镇守,但却非最佳人选!”

刘备更加疑惑:“还有谁可当此大任?”

诸葛亮笑着看向关羽,言道:“非二将军莫属!”

关羽有些意外,抱拳道:“多谢军师信任,只是我近丢失荆州,恐难以服众,如何能够再去守永安?”

诸葛亮笑道:“前番东吴偷袭荆州,有许多取巧的成分,若不是糜芳背叛,荆州也只是失去一两座城池罢了!若东吴得知关将军在永安,他必怕将军伺机报复,定然会派兵严防将军,而不敢有进攻之意!”

张飞不由拍掌赞道:“军师此计甚妙,他们从二哥手中偷袭夺走荆州,如今再让二哥和他们对峙,东吴诸将必定惧怕二哥,一心只想着防守了!”

刘备也觉得诸葛亮这一招的确不错,从心理上压制了东吴,点头道:“二弟休息半月,便去永安调换子龙回来。”

“此事倒也不必着急,”关羽正要答应,法正却抬手拦住了他,毫无血色的唇角泛起一丝诡异的笑容,“他东吴取荆州,又让二将军遭受囚禁之辱,焉能如此轻易罢休?”

张飞一看法正的笑容,就知道他肯定又有了什么计策,不由期待起来,搓着手问道:“孝直有何妙计快说出来,要能让东吴也吃些亏,我第一个支持你。”

第33章 镇北将军

连日奔波,大家都很疲累,尤其是刘封,一直在马背上颠簸,感觉浑身都散架了似的,回到住处倒头就睡,到了第二天早上,还觉得浑身不舒服。

洗漱完毕之后,来到成都府议事大厅,已经有人三三两两到来,见了刘封,都热情地打着招呼,虽然刘备进位汉中王,刘封没有被封为世子,但他毕竟还是刘备的养子,而且这次冒死救出关羽,功劳不小。

不多时刘备和诸葛亮也都先后到来,刘备扫视一周,发现关羽没到,问道:“为何云长还未到?”

刘封本以为关羽和刘备在一起,这一问,才发现不仅关羽未到,关平和关兴也不在,不禁眉头微皱,关羽既然放下心中桎梏,一心赎罪,又何必逃避惩罚?

张飞上前说道:“大哥,二哥这几日路途劳累,就让他多休息一阵吧,有什么事我们先说好了!”

那些文武官吏却别有想法,刘备在蜀中推行法制,法、礼并用,威、德并行,并让诸葛亮、法正、伊籍、刘巴、李严四人编制《蜀科》,一切都要公平对待。

今天是论功行赏,秋后算账的时候,关羽可能因为荆州的事情放不下面子,故意缺席。

刘备倒也没有勉强,示意大家入座,缓缓说道:“孤虽夺取汉中,但荆州又被东吴偷袭,各地兵马需要重新调动,防线也要重新布置,下面请军师说明情况,为了汉室大业,诸位务必遵服!”

众人答应着,诸葛亮起身环视一圈,言道:“二将军丢失荆州,虽与糜芳、傅士仁二人背叛有关,但统帅之责不可辞,念其昔日有功,着令削职罚俸,降为镇东将军,罚俸三年,三将军迁为前将军,子龙为后将军。”

关羽从前将军连降两级,众人自然没什么意见,虽然降职,对关羽在军中的地位和威信不会有什么影响,凭他的本事,将功折罪,也不过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诸葛亮看向刘备,神色看不出喜怒,继续说道:“刘封先取上庸有功,后发兵营救二将军一众,斩杀吴将潘璋、马忠,归途中又破坏魏军偷袭汉中之计,功劳甚大,迁为镇北将军!”

刘封这次倒有些意外,所有人也都把目光集中在了他身上,刘封先前不过是一个杂牌将军,一直并未受到重用,此番一战,确实也是脱颖而出,人人都想到会有升赏,但没想到直接封为镇北将军,和关羽平级了。

最关键的一点,镇北将军,意味着他就有了开府的权力,只要以后镇守一方,就能够建立府署并自选僚属,和杂号将军有着质的区别。

顿了一下之后,刘封才反应过来,出列抱拳道:“末将领命,定当肝脑涂地,誓死效忠。”

诸葛亮点头笑道:“将军年少有为,文武双全,如今初露锋芒,还需再接再励。”

等刘封回位之后,诸葛亮又说道:“汉中已经平定,葭萌关、剑阁无需重兵把守,将孟起调回成都,兵马调往汉中;以吴懿为永安太守,邓芝为参赞,调回子龙,黄权、冯习二将调往汉中,协助魏延将军镇守西川门户。”

吴懿等人出列答应,诸葛亮吩咐道:“此次众位都为一方守将,责任重大,定要同心戮力,恪守职责,你几人准备一下,尽快出发吧!”

刘备望向众人,欣慰而笑,言道:“孤能有今日之成就,全是仰仗众位之功,然大汉倾颓,光复之日还很长远,望众位诸位齐心协力,我等再举光武复兴之事!”

下面众人齐声称是!

刘备又听马良、费祎等人汇报了一下成都和整个益州的政事,一切都已经进入正轨,今年正好也是丰收之年,倒也没有什么大事。

正议论州事的时候,忽然大殿门口闯进来一人,跪在地下大哭道:“大伯不好了,父亲他,他病倒了!”

刘备一看来的是关平,吃了一惊,从席位上豁然而起,忙道:“平儿有事慢慢说!”

关平眼睛红肿,声音哽咽:“大伯,父亲昨日回到成都,宴罢之后半夜忽然惊醒,精神不振,是受潘璋等人折辱所致,今早旧疾复发,吐血数升,已然昏迷不醒!”

“你说什么?”刘备脸色大变,两步走下台阶,张飞也从一旁上前扶起关平,暴喝道:“东吴欺人太甚,竟敢侮辱二哥,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诸葛亮走过来劝止张飞:“三将军先别着急,我们先去探视云长吧!”

张飞怒哼一声,直接拉着关平先走了,刘备吩咐其他人各司其职,不必惊慌,自己却面沉似水,和诸葛亮匆匆离去!

大殿中文武官吏一脸茫然,才明白关羽原来是受了重伤的,怪不得今天没有出席,联想到关羽被吴军所擒,一路上肯定吃了不少苦头。

刘封没有跟着刘备他们一同前去,出了府门一路上皱着眉头,总觉得这事太过蹊跷,他一直都和关羽在一起,只看到关羽突破后心境大变,根本没有暗疾,如果真有什么问题,华佗肯定也早就发现了,怎么到了成都,突然吐血昏迷?

来到自己的住处,荀方正和邓艾在讨论兵法,见刘封这么早就回来,不由诧异,刘封来不及说自己升迁的事情,先把心中疑惑和两人说了一遍。

荀方思索一阵,他的看法和刘封的差不多:“关将军一路上并未有受伤迹象,而且又能与张将军和马将军大战数百回合,可见身体并无大碍,怎会突然病倒?”

得到荀方的肯定,刘封心中一动,想到了一个可能,看着荀方的神色,忽然说道:“东吴?”

“不错!”荀方也连连点头,“依属下看来,恐怕是要对东吴有所动作了。”

“不会吧?”邓艾在一旁吃了一惊,皱眉道:“眼下即将入冬,天寒地冻,草木枯寒,不适合出兵啊!”

刘封见荀方也是这么想,心中更是笃定,笑道:“对东吴也不一定真要用兵,以军师之能,他岂不知现在不是出兵之时?我看他们只是不想让东吴白白得了荆州罢了!”

荀方也点头同意:“很有可能,毕竟现在曹军实力最强,孙权又上表称臣,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如能借此继续联合东吴,才有回旋的余地!”

就在三人讨论的时候,亲兵进来报告:“将军,主公请你去关将军府中!”

第34章 初次试探

刘封来到关羽府中,外面已经安排士兵把守,闲人一概不许探视,进门就看到刚才还哭天抢地的关平朝他挤眉弄眼,就知道自己的猜测并没有错,心中也踏实下来。

客厅之中,刘备三兄弟安然而坐,诸葛亮和另一个身材瘦弱的文士也在,刘封凭借先前的记忆,想起来这是法正,看他如此虚弱,不由心中一沉,法正好像在刘备伐东吴的时候就死了,看来命不久矣。

法正和诸葛亮年纪差不多,善用奇谋,可不能让他这么早就死了,心中思忖着,上前向几人一一行礼,不但没有因为看到关羽安然无恙而吃惊,反而因为法正的病情而显得心事重重。

刘备和诸葛亮等人交换了一个微不可察的眼神,笑道:“公益,你可知为何要叫你前来?”

刘封抱拳道:“孩儿不知!”

张飞在一旁一脸好奇,瞪大了眼睛,摸着满脸的胡茬问道:“你看到二哥安然无恙,一点都不吃惊吗?还是我刚才演戏出了破绽?”

刘封笑道:“三叔刚才演得入木三分,可是骗过所有人了,但我从上庸一直与二叔在一起,又有华佗先生同行,若身体真有什么差池,早就能发现了,故此猜测可能事出有因!”

听到这话,刘备暗自点头,诸葛亮眼神微凛,本来很有节奏地摇着羽扇,这一刻突然停顿下来,关羽一向冷峻的脸上,也露出了浅笑。

法正轻咳一声,问道:“不知将军可猜到我们为何要如此做?”

刘封看几人都看着他,知道是在考验自己,便说道:“刚才关平着重说二叔之病是因东吴而起,大概针对东吴的计划吧?”

法正淡然一笑,嘉许地点点头,张飞竖着大拇指叫道:“你这小子越来越厉害了,哈哈!”

刘封忙摆手道:“三叔过奖了,其实此事我先前还不确定,是和属下一个人共同商议才想到的。”

诸葛亮古井不波的眸子里终于出现了波动,问道:“公益属下还有此等人才?”

其实在他想来,刘封的变化实在太大,简直有些匪夷所思,但要是他身旁有人暗中指点,这倒可以理解了,这样的人才一定要拔擢重用。

关羽凝目问道:“莫非便是先前那个校尉,名叫……方荀的?”

一路上方荀几次提出建议,都十分可行,关羽除了对寇威印象深刻之外,另一个人就是方荀了。

“正是他,”刘封点点头,见刘备眼中疑惑,提醒道,“就是那个提出文采大会的人。”

“哦,真是难得之才!”刘备恍然,嘉许地点点头,他半生奔波,深知人才的重要性。

“文采大会?什么意思?”诸葛亮在一旁没听明白,刘备还没来得及和他商量这事。

“哈哈哈,军师,这事我来给你说。”张飞一听马上来劲了,便手舞足蹈将刘封和荀方的建议说了一遍!

诸葛亮听完不由点头称赞道:“这个想法的确不错,我看可行,不如就让季常和公琰两人来负责安排此事吧!”

法正也点头同意:“不错,现在正是养兵的时间,正好可以组织一下!”

诸葛亮笑道:“这方荀屡出奇谋,又能冷静细微,公益可否引见,让我见识一下!”

刘封忙抱拳道:“能得军师赏识,是他的荣幸,我回去之后就带他到府中拜见。”

诸葛亮微微颔首,再未多说什么,方荀一来是跟随刘封的校尉,对刘封的变化最为清楚,出兵上庸前后的变化,不管是刘封还是方荀,他觉得都有必要了解清楚。

刘备也看出诸葛亮的意图,笑道:“曹操势大,若想北进中原,还是要多培养人才,此事就有劳军师了。”

刘封看在场的几人都是刘备的心腹,方荀若去见诸葛亮,身份很可能难以隐瞒,不如趁此机会说出来,反正他们至少在大目标上都是想匡扶汉室,荀彧的遭遇更容易引起他们的同情。

想到这里,他跪倒在地,向刘备请罪:“父王,其实方荀并不是此人的真名,只是其中有些隐情,所以才有所隐瞒,还请父王见谅!”

刘备眉头微皱,旋即又笑道:“你先起来说话,既然你与他约定,就当守信,此事倒也不能怪你。”

刘封起身说道:“只因此事关系甚大,所以不敢贸然在军中传开,那方荀真名叫荀方,其实是颍川荀家的人……”刘封把荀方的身世大概讲了一遍!

话音才落,张飞握拳大怒:“这曹贼真是可恶,对股肱之臣竟然做出这等事来!”

刘备唏嘘一阵,叹道:“荀家世代忠良,文若有王佐之才,可惜备不能与其同心戮力,他一心为匡扶汉室,却为曹贼蒙骗,如今曹丕野心昭然,想必文若悔恨交加。”

关羽抚须沉吟,想起自己见过荀彧的情形,那等风度的确让人心折,睁开的丹凤眼尽是落寞:“文若乃人中豪杰,曹操如此作为,实在令人寒心。”

当年曹操对他礼遇有加,无数名士豪杰争相投奔,昔日待遇犹在眼前,却想不到最早跟随他建功立业的荀彧却落了个如此下场。

法正却轻蔑一笑,言道:“他人功过,我等自不必多说,若逆天而行,必会灭亡!”

诸葛亮道:“昔年陈宫在中牟释放曹贼,弃官追随于他,自曹贼杀了吕伯奢一家,留下宁教人负我,休教我负人,便知其疑心极大,性情凉寡,如今势大,果然如此。”

曹操虽死,但一年前自称魏王,加九锡,步履上殿不用参拜,皇帝之位早已形同虚设,再想到荀彧等忠于汉室的人都被排挤打压,房间里的气氛似乎有些沉闷。

关羽首先打破了沉默,对刘备等人说道:“先前在汉中行军,公益说他经常学习兵法谋略,我也见你颇有心得,若能得名师教导,将来必成大器。”

刘封听到这话,不由心中一动,关羽说这话可不像心血来潮,难道诸葛亮想亲自指点自己?

但又想到历史上刘封只是一个小小的武将,鲁莽冲动,甚至后来还被诸葛亮猜忌,怕他功高震主,怎么会栽培自己?

心中恍惚着,嘴上却说道:“正是,小侄自从独自带兵以来,才意识到能力欠佳,对于排兵布阵更是一知半解,冲锋陷阵固然重要,但运筹帷幄才能掌控大局,只恨自己悟性太差,只得皮毛而已。”

法正微微颔首,看向刘封开口问道:“如今主公进位汉中王,阿斗立为世子,不知公益有何看法?”

此言一出,就连刘备也吃了一惊,诸葛亮神色微怔,也神色淡然地看向了刘封,深邃悠远的双目如同深潭,看不出任何波动。

这可是个很敏感的问题,就连张飞也没有说话,关羽却似乎胸有成竹,反而又缓缓闭上了眼睛,轻抚长髯。

第35章 计定东吴

刘封虽然没想到法正会突然当众问这么直白的问题,但他心中本来就没有怨恨,来到这个乱世,他更想施展胸中抱负,驰骋疆场,征战天下,可不想困在皇宫管理政务,对于刘禅这样能放权的皇帝,他早就做好了辅佐的准备。

看到几人意味不同的目光,刘封并不慌乱,淡然答道:“封乃是没落子弟,幸得父王垂青,才能走到今天这一步,能建功立业,上场杀敌,已然遂愿,岂能再有奢望?阿斗本为庶出,乃是真正汉室血脉,世子理应由他来继承,我怎会有芥蒂之心?”

说着话刘封向刘备跪拜道:“父王放心,孩儿只有感恩之心,不敢有丝毫觊觎,虽不敢自比周公之德,却愿效仿先贤,匡扶汉室,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这种情况下,刘封借机表明自己的忠心,甚至连诸葛亮的话都预先套用出来,反正他对自己现在似乎还是不放心,只好先借花献佛了,只是不知道以后诸葛亮的出师表要怎么写了。

“好一个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刘备闻言抚掌而笑,亲自上前扶起了刘封,“封儿不必如此,自从荆州以来,你也立下汗马功劳,只要一心为国,你兄弟二人能够齐心协力,孤便放心了。”

刘封刚才没有丝毫犹豫,说话的神情也很诚挚,以他都刘封的了解,应该不是虚言。

诸葛亮神色依然古井无波,等刘封坐下之后,问道:“那依你看来,我军失去荆州,该如何应对接下来的局面?”

刘封知道这是对自己的考验和试探,若是自己回答得好,刚才关羽说的话可能就有了下文,说不定这诸葛亮便答应收自己为徒,想想竟有些小激动。

对于失去荆州之后的局面,刘封已经想过无数次了,和荀方、邓艾也一直探讨,稍微整理以下思绪,说道:“荆州已失,但并不见得全无好处,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荆州乃四战之地,东吴一直视为自己的地盘,日夜觊觎,而曹仁盘踞襄阳,虎视荆南,如此便让吴、魏目标达成一致,三者的平衡一旦打破,二叔便是背腹受敌!”

刘备不禁微微点头,就连关羽也再次睁开了眼睛,先前诸葛亮的分析也是如此,但他是从东吴和糜芳的背叛为关羽评判,刘封则从全局上指出了大局上的被动。

刘封又道:“如今荆州已属东吴,致使吴、魏战线再次拉长,长江一带皆是其交界之处,故此吴、魏联合必不能持久;

而蜀中四面围山,只需守住汉中和江州两处险地,便可安心发展,坐视吴、魏相争,我得渔翁之利!”

法正笑道:“难道我们就只能坐守西川,待其相争么?”

刘封摇头道:“并非如此,魏强吴弱,孙权据三江之固守住三世基业,却无进取之能,然曹军平定中原,无法攻取汉中,定会再次挥军南下,扬州、荆州皆为可战之地,若要胜曹,蜀、吴还需相互依存才有胜算,此唇亡齿寒之理,江东多能人,必定能明白!”

这一次连诸葛亮都禁不住点头了,刘封的分析的确和他们商议的差不多,这恐怕也是天下大多数有识之士的见地,却又笑道:“然此次东吴背盟,偷袭荆州,若我们再遣使联合,恐被天下人耻笑,吴候只怕也不会轻易答应。”

刘封不由冷笑一声,答道:“吕蒙夺我荆州,伤我兵卒,岂能与他善罢甘休?这次不但要让他们付出代价,还要让其主动求和,孙权如此反复,要给他长点记性才是。”

看到刘封忽然露出一副痞子相来,刘备不由怔住了,诸葛亮目光闪烁,只是轻笑不语,张飞却拍手大笑道:“哈哈哈,贤侄这话听起来真叫痛快,那碧眼小儿,我早就想教训他了。”

法正问道:“公益有何对策?”

刘封言道:“吕蒙诈取荆州,孙权马上上表称臣,可见东吴还是惧怕我军会报复,如今大家都知二叔旧伤复发,父王正好以此为由发兵东吴,虚张声势,东吴必定惶恐,自会派人来言和,我们可做个顺水人情,就将荆州归还,但要让他们陪些钱粮,以备军需,再与东吴结盟,待来年徐图大计。”

诸葛亮不置可否,问道:“你怎知我若发兵,东吴会遣人来和谈?”

刘封答道:“昔日赤壁之战,曹操八十万军队南下,孙权属下便有提议投降之人,若非军师智激周瑜,舌战群儒,焉能有赤壁之战?

如今张昭还是东吴旧臣,若是我军大军压境,其必怪罪于吕蒙等人,吕蒙虽有夺荆州之功,但如何比得了张昭旧臣的影响力?

而且东吴文武必能看出与我军联合的益处,定然会谈和!”

诸葛亮等人不禁相视点头,他们的判断,是对东吴和孙权等人的了解,而刘封则更是借助了预知历史的优势。

刘备称帝之后,率领蜀军七十多万要为关羽报仇,东吴就是派诸葛瑾求和,甚至愿意将荆州退还,只是刘备没有答应,吕蒙病重,东吴不得已才起用陆逊抵抗。

法正愈发觉得刘封有趣了,原先是个只知道往军营校场跑的毛头小子,半年不见,竟然有了儒将之风,而且见地丝毫不浅,笑问道:“此次出征,看来公益着实进步不小,那以你看来,该发多少兵马?”

刘封也笑道:“多多益善,此次出征,五十万以上,不但要起到震慑作用,还要让东吴放弃抵抗之心,权当一次大规模的练兵也未尝不可,但出动的兵力和东吴的赔偿一定是成正比的。”

“哼,孙权小儿,朝秦暮楚,害得云长受苦,我兄弟三人差点天人永隔,此仇不能不报。”刘备神色微凛,遥望东方,常年身居上位的威势散发开来,看向诸葛亮,“军师,你看我们能调动多少人马?”

他们两人之间,只需要一个眼神,便能会意,诸葛亮略作沉吟,答道:“除永安、江州、汉中、南中之地兵力不动之外,其他各地可抽调人马七十万。”

“好,那就尽起七十万大军!”刘备长身而起,想起兄弟三人当年征战的气概,不由意气风发,长声笑道,“也好让叫江东鼠辈知道我蜀军之威。”

“哈哈哈,痛快,为二哥报仇,这先锋是我的了,谁也别想抢。”张飞也大笑着站起来,虽然只是练兵,也高兴得摩拳擦掌。

第36章 便宜师傅

诸葛亮笑道:“明日还要请三将军再演一番请战的好戏!”

“这个没问题!”张飞拍着胸脯答应,一想到要带兵出征,什么都好商量。

这次出征,关羽显然是无缘参与的,而且为了装病,他这一段时间恐怕只能在府中度过,不由有些遗憾,看到刘封的见识的确比以前成长了许多,忽然有了一种后生可畏的慨然。

“纸上得来终觉浅,若非此次变故,我也不能明悟春秋之意,”关羽喟然叹道,“公益既然有心学习谋略兵法,何不找人教导于你?眼下正是用人之际,若只凭那些兵书,恐怕有些来不及了。”

刘封心中一动,知道重头戏来了,忙抱拳道:“二叔所言极是,然小侄才疏学浅,过于愚钝,恐怕没人愿意教我。”

关羽拂须笑道:“只要你有此兴趣,我倒可以为你引荐,你看如何?”

刘封起身道:“承蒙二叔提携,不知道哪位先生肯教导小侄。”

关羽笑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孝直先生常以奇谋致胜,倒和你的计策颇有相似之处,我看你在他身边学习,定有所成。”

刘封一怔,本以为是诸葛亮,没想到却是法正,不过想到历史上对诸葛亮的评价其实是在政绩,演义夸大了他在谋略方面的本事。

而刘备手下的真正谋士就是法正、庞统等人,三国志中陈寿甚至把法正比作程昱、郭嘉,可见其在谋略方面的突出才能。

想到这里,马上向法正行礼:“小子驽钝,不知先生可否教诲一二?”

法正笑道:“既然是二将军所托,我岂能推却?方才将军一番言论,眼光开阔,又有空城计弄险,倒也让人称道,明日起,你若有空,就到我府上去吧。”

“多谢先生。”得了个便宜师傅,刘封大喜,再次向法正行礼,虽然还不是正式的拜师礼,但这一次却更加认真了。

刘备见状,也欣慰大笑:“哈哈哈,吾辈后继有人,可喜可贺,不日即将出兵,不如就在二弟府上设宴吧。”

这些都是他们同辈之间的酒宴,刘封觉得太过局促,借着和关平搭讪的机会退了出来,此时已经将近下午,关平还不能外出,刘封只好自己回到住处。

和邓艾他们吃饭的时间,刘封把今天告知荀方身世的事情说了一遍,听到刘备和诸葛亮等人都能接纳他,荀方才放下心里来,二人决定晚上就去到诸葛亮府中拜见,对于这位传奇人物,荀方也是倾慕已久。

知道关羽接下来会有一段闲暇时间,刘封干脆把寇威打发到关羽府中去了,这次出征也不打算带着他,这么好的学习机会,正好让关羽指点一下。

安排好二人,刘封来到书房中,开始整理自己能想起来的所有军备,什么马鞍、斩马刀、马镫、马蹄铁、标枪等等,虽然枪支弹药没有本事造出来,但改进一些武器他还是有信心的。

这一路上骑马,可是让他吃尽了苦头,这个时代还没有马镫,马背上只铺了一层牛皮或者毡布,根本算不上马鞍,他想改造马鞍装备的念头不知道转了几百遍了。

不过这些东西在他脑海中栩栩如生,但要画成草图,又让别人看明白,还真不是一件容易之事,加上这个时代的纸张质量太差,刘封的画画基础几乎为零,每每画到一半,便长叹一声扔掉了,画出来的东西连自己都看不懂。

一下午画得眼花缭乱,手酸胳膊疼的,连马蹄铁都画得不太满意,更不要说更复杂的马鞍了,想到晚上还要去拜见诸葛亮,他只好暂时放弃,今天还没去向王后请安呢。

刘备入川之后,娶了吴懿妹妹吴氏为妻,进位汉中王之后,吴氏也成为王后,既然来到成都,刘封自然也要好好表现,礼数不可少,每天早晚都要去拜见。

刚刘备府中,就见刘禅在花园中玩耍,抬头打着招呼:“兄长你来了。”

刘封走过去拉着他的手向里屋走去:“你不去做功课,怎么又来玩耍?”

刘禅噘嘴道:“学文好没意思,师傅又不陪我玩,无聊得很,要不是黄皓送给我的小面人,我都想去找你了。”

“黄皓?”刘封听到这个名字,不由愣住了,这不是蜀国后来专权祸国的大太监么,这么早就和刘禅搞到一起了?

怪不得刘禅对他后来极为信任,想到这里,刘封暗下决心:“这个祸害一定要早些除掉。”

黄皓善于阿谀献媚,处心往上爬,先是被董允压制,不敢作乱,但董允死后,这家伙渐渐成长,最后总揽朝政、操弄威权,甚至连北伐前线的大将军姜维都敢排挤,可见权力之大。

“兄长,你看这个面人好玩不?”刘禅手里正把玩着两个小面人,一男一女,捏成嫔妃和士兵模样,还涂了彩画,栩栩如生。

“面人?”刘封回过神来,拿起看了一眼,这东西入手软软的,是用面团做成,看到这个栩栩如生的人像,不由心中一阵激动,大笑道,“哈哈哈,有办法了,我有办法了。”

“兄长,你怎么了?”刘禅吓了一跳,赶紧从刘封手中抢过面人,背过手去,警惕地看着他。

刘封发现自己失态,蹲下身安抚了刘禅几句,来到正厅见过吴氏之后,便急匆匆地来到住处,还没进门就招呼赵博。

赵博正在后院练武,听到声音赶过来,刘封吩咐道:“你快去街上打听一下,哪里有卖面人的,我要他那些面,给我弄一大碗来。”

“将军,你要这个……”赵博怔住了,难道刘封还起了玩心不成?

“哎呀,快去快去,我有用处。”刘封打发走了一脸愕然的赵博。

“将军,时辰差不多了,我们出发吧。”这时候荀方也出来了,穿着一身干净的青色长衫,头发也重新梳洗过,看来他对这次拜访还是很重视的。

“好,走吧!”刘封点点头,让邓艾自己解决晚饭,和荀方两人向诸葛亮的府邸而去。

去诸葛亮府中,刘封其实还有一个期待,就是想证实一下那个传说中的仙女,诸葛果到底是否存在。

诸葛果不见于任何史书之中,传说诸葛亮教导诸葛果禳斗之法,认为她以后必证仙果,故取名为果,其最终也在成都修成仙道,羽化升天。

第37章 腐儒害人

诸葛亮的府邸距离成都府不远,府门和寻常官署的差不多,没有过多的张扬,倒和诸葛亮的个性差不多,门口有四个守卫,见到刘封之后马上向里报告去了。

“公益,你们来得倒早。”刘封正在门口等候,听到身后有人说话,回头一看,却是诸葛亮从外面回来。

“军师才从二叔府中回来么?”刘封抱拳道。

诸葛亮点头道:“下午又谈了些军务,耽搁到现在。”

又看向荀方,赞许地笑道:“这位想必就是文若之后了吧?”

“在下荀方,拜见诸葛先生。”荀方倒也没有太拘谨,从容行礼。

“嗯,不愧为荀家之后,”诸葛亮微微颔首,“走,我们到府中再叙。”

三人走进府中,才看到诸葛乔正疾步而出,看到他们,忙笑道:“将军前来,未能远迎,还请恕罪。”

刘封这才想到诸葛亮还未生子,诸葛乔是诸葛瑾过继给诸葛亮的,在吴国的时候,诸葛乔就和他的胞兄诸葛恪名声颇大,不过在历史上诸葛恪显然要比诸葛乔有名得多,这和诸葛乔英年早逝不无关系。

诸葛亮视诸葛乔如亲生,深恐其成为庸人,管教甚严,不过这也是诸葛家的一贯作风,为了保住家族,魏蜀吴都有他们的族人,而且还都担任要职,没有引起君主的猜忌,的确罕见。

“伯松客气了,我在门外正好遇到叔父。”刘封笑着打招呼,他和诸葛乔只有数面之缘,并不算熟,这次见他比印象中更加瘦弱,而且面色发青,好像气血不足,也不知道是得了什么病。

嘴上答应着,心中却遗憾起来,既然诸葛亮还未生子,诸葛果也不会没有了,更何况诸葛果只是存在于传说中,并不见正史,很可能是子虚乌有的。

“伯松早些去休息吧,我和公益他们有事要谈。”诸葛亮的眼底深处闪过一丝无奈,诸葛乔的确很聪慧,但奈何身体欠佳,吃了无数药还不见好,眼看已经病入膏肓了。

刘封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却听见一个温柔的声音:“夫君回来了?”

抬头一看,不由吃了一惊,一位身穿紫色罗衫的妇人正从走廊上走来,虽然岁月在她的脸上留下了些许皱纹,但风韵犹存,能看出她当年应该也是美人,能如此称呼诸葛亮的,自然就是黄月英了。

而让刘封吃惊的,是因为黄月英长得很像后代的新疆、俄罗斯人,高鼻梁、大眼睛,特征十分明显,准确的来说在当时应该算是混血儿。

黄月英在史书上描述是个丑女,史称其长相丑陋,黄头发,黑皮肤,但才华却与诸葛亮相当,诸葛亮就是因为其才华才娶了黄月英。

民间更有一种传说,黄月英自幼熟读经史,多才多艺,是巾帼少有的奇女子,更是发明机器人的开山鼻祖,她发明的木狗、木虎、木人,曾使诸葛亮惊羡不已,连连称奇,后来威震三国的木牛流马就是由此而来。

但刘封看到真人的一刹那,不由暗骂腐儒害人,他忽然明白,之所以把黄月英描述得这么丑,是因为那个时代的审美观不同,一向以传统为审美的汉朝来讲,自然无法接受这样的容貌。

诸葛亮指着刘封二人介绍道:“夫人,这位就是救回二将军的公益,后生可畏啊。”

刘封回过神来,忙行礼道:“刘封拜见夫人。”

“好了,不必客气,”黄月英温婉一笑,身上流露出一种特别的气质,让人有一种说不出的舒适和亲切感,“晚饭刚刚做好,你们一起来吃吧。”

在诸葛亮的带领下来到客堂,正有下人端了饭菜上来,诸葛亮安排刘封和荀方坐好,笑道:“家常便饭,二位将就一下。”

刘封忙说道:“来此已经冒昧打扰,能和叔父共进晚餐,是我们的荣幸。”

诸葛亮看了一眼黄月英,问道:“果儿呢?”

黄月英答道:“刚刚熬了药,她端去给伯松了,马上就来。”

刘封刚刚回过神来,听到这句话,不由心头一阵狂跳,果儿,难道就是诸葛果?

如果真是这样,诸葛果才是诸葛亮家的老大,可能是一直未能生男儿,才让诸葛乔过继过来的,毕竟在古代,必须要有男子才能继承香火。

想到这里,不禁充满了期待,不知道这个传说中得道成仙的人长得什么样,更主要的,她是盛世美颜诸葛亮和混血黄月英的女儿,智慧和美貌的结合,实在让人难以凭空想象出来。

正想着,就听见一个娇柔的声音在门口响起:“爹,娘!”

恍若山涧清淙的泉水,又如萦绕绿叶黄莺,清脆而又圆润,完全来自天籁的声音,空灵得让人灵魂似乎都要飘了起来。

刘封僵硬地转过头,忍不住心头一阵狂跳,此时正好月上树梢头,朦胧的银光之下,门口的倩影恍若仙子临世,一袭轻衫下美妙的身姿,似乎要乘风而去,怪不得诸葛亮说她能证仙果,这样的风姿绝不是普通女子所能有的。

惊艳之中,诸葛果迈步款款走了进来,乌黑的长发从双肩垂下,一直快到腰间,灯光下一张完美无瑕的脸庞,蛾眉如黛,既有黄月英的高鼻梁和大眼睛,又有诸葛亮飘逸和睿智的气质。

眼眸清澈如水,见了刘封和荀方,低眉浅笑,仿佛是从画中走出来一般,最完美的诠释了古典主义的女子美。

诸葛亮人老成精,怎会看不出刘封的失态,只是神色却没有任何变化,笑道:“果儿,这位就是刘将军了。”

“将军好!”诸葛果娇嫩的声音仿佛从天际传到刘封的耳朵!

“啊!”幸好自己也算是见识过万千美女,要不真的要出丑了,短暂的失神后刘封赶忙答道:“小姐好!”

将手心的汗悄悄擦干,暗中深吸几口气,诸葛果说的每一个字都会让自己有心跳的感觉,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一见钟情?

“果儿,到我这里来坐。”诸葛亮招着手,拉着诸葛果坐在他身旁,看来对自己这个女儿还是很溺爱!

黄月英的眼神里全是睿智的笑意,作为女人,在这方面她其实要比诸葛亮更加敏锐,也不拆穿他,笑道:“来来了,尝尝我的手艺,今日难得清闲,和果儿做了一顿饭,正好让二位将军赶上了。”

刘封此刻已经稳定了心神,而且在美女面前更要好好表现,笑道:“没想到我还这么有口福,第一次来就尝到夫人和小姐的手艺!”

荀方也客气一番,在黄月英的劝说之下,一顿晚宴便在微妙的气氛中开始了。

第38章 古山居士

虽然菜的味道也很不错,但秀色可餐,对面的诸葛果却让他有种食不知味的错觉,吃得浑浑噩噩,心中却在差异,自己好歹也是两千多年后见过大世面的人,怎么会偏偏在这时候心旌荡漾?

见到诸葛果,刘封才想到这个时间段已经正式进入三足鼎立的时代,汉末有名的美女都已经老去,貂蝉不知所踪,二乔正在守寡,不知道有没有改嫁,蔡琰被匈奴人掳走了,年轻一辈的美女还真不知道有谁。

刘封才见人一面,就在意淫自己什么时候能够得到这个美女,若真是这样,即使没有貂蝉和大小乔,自己来三国的这个遗憾便没有了!

席间才知道诸葛果十二岁就已经开始修炼了,怪不得刘封原来在成都的时候没有见过她,诸葛亮本身就与道家有些渊源,张道陵就在蜀中传道,这里的道家门派确实不少。

修道养身刘封并不反对,而且这是中国传承数千年的文化,但在这个时代,修道者还是打着炼丹成仙的迷信旗号,尤其是知道诸葛果要去证道修仙,他就对道家有些不满起来。

不过他也暗自庆幸,幸好这次恰巧碰到诸葛果回家,平常都在栖霞山学道,否则就要擦肩而过了,一切恍如在梦中一般。

第一次,他觉得他穿越到这个时代的目标不是征服整个世界,而是为了征服这个女人,这个传说中成了神仙的人!

“这就是所谓的一见钟情?”

刘封在心中嘀咕着,不由失笑起来,先不说诸葛果的态度如何,想要过诸葛亮的这一关恐怕就不容易,对于长期在军营中生活的他来说,这可比打一场硬仗还要难。

心潮不定地吃完了晚饭,诸葛亮单独把荀方叫走了,诸葛果也离开了客厅,刘封正感百无聊赖,忽然家丁报告有一个叫“古山居士”的前来拜见。

这时候天色已晚,到了掌灯时分,还有人来拜访,倒是让人诧异,刘封本要回避,黄月英却说无妨,让人把那个古山居士带进了客厅。

刘封看到这个人,眼眸深处就产生了敌意,这人就是个道长,身穿月白道袍,白发银须,面目红润,倒也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模样,手持拂尘,见了黄月英先打了个稽首。

黄月英命人看茶,让古山居士坐下,说道:“道长这么晚还下山来,真是辛苦你了!”

古山居士轻叹一口气道:“我挂念公子的病情,这半月又炼了一些丹药,特来相送。”说完话便拿出一个精致的玉瓶来放在桌子上,看着坐在另一边一脸审视的刘封,问道:“不知这位公子是何人,恕贫道眼拙,还未见过。”

“在下刘封,世俗之人,怎入得道长法眼?”刘封淡漠一笑,微微拱了拱手。

古山居士一怔,想不通他和刘封初次相见,却似乎对他有些敌意,脸上却笑道:“原来是刘将军,失敬失敬,将军不远千里深入荆州,救回关二将军,真乃英雄也,贫道栖霞观观主古山,见过将军。”

黄月英也奇怪刘封的神色,还以为他是疑惑对方的称呼,笑着解释道:“真人修道数十年,道行高深,早已看破红尘,在外只喜欢别人称他为居士。”

“虚名,都是虚名而已。”古山居士晃了晃拂尘,捋着颌下的胡须,一副世外高人的神态。

刘封淡淡一笑,颔首示意,毕竟人家态度不错,这没来由地的敌意可不能太过明显,扫了一眼玉瓶,笑问道:“道长所炼丹药,能治伯松之病?”

古山居士对自己的丹药似乎十分自信,点头道:“此乃我昆仑一脉最好的丹药,贫道于栖霞山采集十余种药草,又用晨露炼制七天而成,乃是补阳妙药,诸葛公子阴气入体,这丹药自当管用。”

刘封不置可否地点点头,他对药草和丹药一无所知,也看不出诸葛乔得的什么病,但对这个古山居士的丹药却不怎么放心,古代因为炼丹吃死的例子不在少数,诸葛乔现在身体虚弱,要是再吃错药,恐怕真的性命不保了,只是华佗还没来成都,他也不敢贸然反驳对方。

古山居士见刘封不愿意说话,也没有自讨无趣,虽然对方身份高贵,但他是化外之人,也要摆出自己的姿态来,转头向黄月英说道:“夫人,果儿还有五月就满十八岁,正是九九之数,我看她入门仪式就定在生辰之日吧。”

黄月英眉头微微蹙起,笑道:“果儿修道之事,全是夫君决定,此事还请道长和夫君商议吧。”

“孔明先生不在府上么?”古山居士看向门外。

“今日刚好有人前来拜访,正在会客呢。”

“原来如此,贫道等等也无妨。”古山居士倒是不着急,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刘封一听诸葛果这时候还没有正如拜入道门,心中暗自窃喜,轻咳一声问道:“恕在下冒昧,敢问道长可曾见过神仙?”

古山居士扫了刘封一眼,隐约有些轻蔑,微笑的眼中并无半分笑意:“神仙早已脱离凡间,岂能是我等俗世之人能见?”

刘封又道:“那需要修行多久才能证道?”

“仙道一途,最重缘分,还要看根骨、悟性等等,非三言两语就能说清的。”

“道长既然修行数十年,却还未成仙,你怎知诸葛果就能证道成仙?”

这句话问得太过直白,甚至有点咄咄逼人,这不但是质疑古山居士的能力,也是在怀疑诸葛果的潜质,说大一点更是在和整个道家为敌。

这还是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之后,要是在汉初道家为国教的时候,刘封的这句话,就足以把自己送上断头台了。

果然古山居士听到这句话,脸色沉了下来,微微侧过身,轻哼一声不再说话,要不是刘封的身份特殊,恐怕就要直接开骂了。

黄月英诧异地看着刘封,苦笑道:“子益,果儿修行,是夫君的主张,她仙资天成,终能成果的。”

刘封倒也没有追问到底,他来自文明高度发达的千年之后,知道自然明白这些都只是招摇撞骗而已,却又无法用道理去解释,只能设法用事实去拆穿他了。

心中打定主意,便笑道:“我是个粗人,可能问得唐突了些,并无他意,倒是道长的这丹药,却不知道能否管用。”

第39章 可恶妖道

听到刘封的话,古山居士淡漠一笑,十分自信,拂须言道:“贫道这五石散,乃是去病强身,补气灵丹,药性燥热绘烈,服后使人全身发热,神明开朗,体力增强,最适合诸葛公子所用了。”

“五石散么?”刘封听到这个名字,不由脸色冷峻下来,这个东西在汉代和东晋都名声极大,被道家称为仙丹灵药,但实际上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据他的了解,五石散其实是修道之人炼丹的一种,能产生迷惑人心的短期效应,实际上是慢性中毒,许多长期服食者都因中毒而丧命,最有名的就是郭嘉和晋哀帝司马丕。

“将军只怕还不知道这灵丹之妙,”古山居士傲然一笑,显然觉得刘封有些孤陋寡闻,“此灵药在洛阳已经广为流传,何平叔等名流赞口不绝,也是贫道花费半年时间才从昆仑山道庭求来的丹方,近日才炼制出来。”

“有劳道长费心了。”黄月英听得一阵高兴,也为古山居士如此上心而感动。

刘封心中却更加焦急,显然黄月英也是信这古山居士的话的,自己一不懂炼丹,二不懂医术,还真无法辩驳,但这东西要让诸葛乔服下,恐怕会死得更快。

只好问黄月英道:“叔母,成都名医甚多,何不先让他们诊治?”

听到这话,古山居士再次微不可察地哼了一声,显然对刘封如此排斥他十分不满,而且这五石散可是花了无数精力才求来的,普通人想要服用还买不到呢,这刘封真是有眼无珠。

黄月英无奈一笑:“伯松之病,成都无人能治,若非道长炼制灵丹,恐怕早已卧床不起了。”

“夫人,让贫道先去看看公子的病情吧,半月不见,不知近况如何了。”古山居士站起身,似乎也不想和没见过世面的刘封多谈。

黄月英也看出两人之间有些不对付,便让刘封在这里等候,带着古山居士去找诸葛乔,这家伙收起了桌上的玉瓶,看也不看刘封一眼,潇洒地拂袖而去。

“好你个妖道,不但要拐走我看上的女人,还想害人性命,非要揭穿你不可。”刘封轻拍了一下桌角,心中虽然不忿,眼下却又无可奈何,他和诸葛亮的关系才只是开始,还不到畅言听计从的地步。

“唉,要是把华佗带来就好了。”一想到诸葛乔要服食五石散,刘封心中就一阵焦躁,必须要尽快阻止才行。

正想着心事,诸葛亮和荀方回来了,看两人的神情,似乎交谈得不错,而且诸葛亮看向刘封的眼神多了继续柔和,这和先前的讳莫如深有些不同。

诸葛亮笑道:“世元乃是忠良之后,吾与文若乃是神交,大家都是一心匡扶汉室,共除国贼,若有今后有什么困惑难处,都可以来府中找我。”

荀方急忙抱拳道:“多谢先生垂教,晚辈自当努力,完成先父夙愿。”

刘封见诸葛亮有爱才之心,趁势说道:“世元能得军师指导,加上你荀家的传承,将士我军中的王佐之才。”

荀方岂能不明白刘封的意思,马上跪拜道:“学生愿听先生教诲。”

“世元不必行此大礼,”诸葛亮扫了一眼刘封,怎能看不出他们两个的小算盘,不过倒也没有拒绝,笑道,“师徒之分不可草率,你若真有困惑之处,只管来吾府中即可。”

荀方大喜,能跟着诸葛亮学本事,可比他自己一个人苦思冥想的强多了,无论政略还是兵法,诸葛亮在魏国的名声也是极其响亮的。

刘封也想不到这次见面,竟让荀方有了和诸葛亮学习的机会,自己马上又要拜法正为师,两人都抱了大腿,可谓一飞冲天了。

欣喜之余,想起刚才的妖道,向诸葛亮问道:“军师,我冒昧问一句,你可相信鬼神?”

诸葛亮微微一怔,俊逸的眉毛第一次皱了起来,顿了一下才道:“信则有,不信则无,吾敬鬼神,却不喜怪力乱神之语,子益何以说起此事?”

刘封点点头,诸葛亮的回答倒也客观,在这个封建时代,能有这样的见识的确已经非凡了,看诸葛亮询问的神色,答道:“方才有一位古山居士来访,我正好碰到,他说刚炼制了五石散,能治伯松的病,我却对此深表怀疑,人命关天,还望叔父谨慎。”

刘封这句话倒是说得很诚挚,虽然他最终的目的当然是不让诸葛果进入道门,但这肯定不能明说,先用诸葛乔的病情揭穿这妖道的鬼把戏,后面的事情就好说了,当然他也是真心想帮助诸葛乔的。

“原来是道长来了,”诸葛亮微微颔首,笑道,“五石散我也曾听人说起,此药甚有疗效,子益为何认定其有害?”

刘封差点气得吐血,这事要是诸葛亮也认可,那可就麻烦了,急忙说道:“叔父,这些修道之人都是烧炼金石,以求仙药,但自秦以来,直至武帝,都求长生之术,不都化为尘埃?那都是妖道骗人的手段而已,昔年曹操属下谋士郭奉孝,就是长期服用五色散而壮年早逝,不过三十多岁,五石散不过是五色散的进化而已,叔父万万不可因此而耽误了伯松的病情啊。”

诸葛亮闻言神色凝重起来,叹气道:“伯松病情,我早已知悉,整个西川都无人能治,只好寄望于仙丹之方,也是无奈之举。”

刘封见诸葛亮先前也是求医问药,心中有了希望,忙说道:“叔父,我在汉中已经和神医华佗相约,他最迟年底就能来到成都,可让大夫先开些强身补气的药方调养,等华先生来了再做定夺,你看如何?”

诸葛亮眼睛一亮,有些惊喜:“华先生也要来成都么?这可真是太好了。”

刘封连连点头,把自己在上庸和汉中与华佗交谈的经过简要说了一遍,让诸葛亮先等一等,如果诸葛乔真的服用了五石散,不知道还能不能等到华佗到来。

“你这开馆授徒之举,实在妙计,能让华先生医术广传天下,必定能救人疾苦,功莫大焉。”诸葛亮赞许地点点头,对刘封说道,“既然神医要来,那我就再等等,至于那五石散,就先留着,等华先生来了验视一番也好。”

刘封这才放下心来,只要华佗到了成都,肯定会对这五石散诟病一番,到时候古山居士没有了信任度,他才好说服黄月英不,避免诸葛果到那深山古刹中忍受青灯素帐的凄苦生活。

第40章 兄弟荣辱

一趟诸葛府之行,刘封和荀方都有意外收获,两人心情虽各不相同,但都同样激动,一路上互相之间话也没说多少。

到了住处,赵博已经买好了捏面人的糖面,刘封又一头钻进了书房之中,荀方则拉着邓艾说他和诸葛亮的会面,得到诸葛亮的承认,无疑是一件鼓舞人心的事情。

第二天一早,成都府紧急召集文武官员议事,刘封来到府衙的时候,有些水淹惺忪,昨晚他想用糖面捏出马鞍和马镫,满脑子却是诸葛果的影子,不知不觉间捏起了面人,最后搞出了个四不像,倒浪费了一堆糖面。

大家来到府衙之中,就看见张飞一脸怒容骂骂咧咧,说着“东吴狗贼”、“决一死战”之类的话,都不明所以,但张飞正在气头上,谁敢去问个究竟,只好在一旁暗自猜测,等着刘备到来。

刘备今天明天也比往日来得晚,面沉似水,脚步显得有些沉重,缓缓地走向帅位,跟在他身后的诸葛亮也是眉头紧皱,似乎有什么为难之事。

沉郁的气氛顿时在大殿中弥漫开来,本来嗡嗡的议论声也停下来,大家都各自默默地站在自己的位置上,低着头一语不发,心头却倍感的压抑。

“大哥,东吴狗贼背信弃义,欺人太甚,俺一定要替二哥报仇!”刘备还未坐下,张飞就开始在下面大喊!

刘备点点头,双目一阵收缩,沉声道:“诸位,云长自从荆州回来之后郁郁寡欢,与东吴交战身受重伤,又被潘璋、马忠埋伏擒拿,受尽折磨,一路强撑,回来之后旧伤复发,昨日至今,不省人事!”

这个消息一出,众人顿时面面相觑,有震惊也有愤怒,想起昨天关平哭喊的一幕,顿时信了八九分,也有人猜测关羽可能是觉得失去荆州无颜见人,故此找个借口闭门不出。

张飞怒喝道:“大哥,我兄弟三人何人受过此等屈辱,给我十万人马,我一定杀到建邺去。”

刘备神色沉痛,点头道:“东吴此番袭我荆州,孤可以不予追究,但敢擒杀我二弟,若非子益死命相救,只恐天人永革,孙权其心可诛,孤怎能忍受这种耻辱?”

看下面的静立的人群,刘备缓缓说道:“孤决定,倾全国之兵,要向东吴讨个公道!”

“主公不可!”刘备刚说完话,底下就炸开了锅,马上有一人站出来跪倒在地,正是杨仪:“主公,如今我荆州新失,军心不稳,而且即将入冬,不宜发兵啊!”

张飞两步跨过去,一把抓住杨仪的衣领,怒道:“杨仪,你可是要置我大哥于不义之地?我兄弟三人桃源结义,荣辱与共,同生同死,岂能让二哥受辱而无动于衷?”

马良在一旁急忙过来阻止张飞:“三将军息怒,莫说现在不宜发兵,若我军倾巢而出,曹操岂会坐视不理,若攻击汉中,蜀中危矣!”

张飞冷哼一声,瞪大了眼睛吼道:“这也不宜,那也不宜,我管不了那么多,给我十万兵马,定能杀到建业,向那碧眼小儿讨个说法。”

“三将军!”诸葛亮看了一眼刘备,劝道:“若对东吴发兵,必要劳师动众,岂能儿戏?依亮之见,现在正是养兵之时,待来年开春,在挥师东进也未迟!”

众人一听暗自点头,还是诸葛亮老辣,懂得利用缓兵之计,只等过了冬,关羽的病情好转,也能慢慢劝说刘备和张飞了。

“诸位不必多言,”刘备抬起了头,神色坚决,“云长受辱,孤一日不能等,孤意已决,若再有阻拦着,斩!”

“主公要三思啊,”诸葛亮痛心疾首,躬身苦劝劝,“汉中新定,布防未稳,西川百姓今年才得丰收,若大肆用兵,劳民伤财,只恐伤筋动骨,民心不稳呐!”

张飞冷哼一声,瞪着诸葛亮:“军师,我老张多年来一直都听你的,但这件事,绝无商量,否则俺老张谁的面子也不给!”

卷起衣袖扫视众人,浓浓的杀气弥漫开来,所有人都禁不住低下了头,张飞这才对刘备说道:“大哥,你就下令吧!”

众人惧怕张飞的气势,再看一向对诸葛亮言听计从的刘备都一意孤行,知道多劝也是没有效果,在这个时候犯下兵家大忌,不由暗中摇头,却又无可奈何。

顿了一下,刘备沉声下令道:“此次出征,后方调度就交由军师处理,孤与三弟亲自出征!”

“主公不可,”马良一听,忍不住又站了出来,“出征之事交与大将即可,如今主公贵为西川之主,怎能轻易离开成都,如此太过冒险了。”

刘备闻言轻叹一声道:“季常休要再劝了,孤兄弟三人自当共进退,云长之事当然要由孤亲自己来处理!”

说着话扫视众人,缓缓道:“成都还有云长坐镇,诸位不必担心,各司其职,军师,后方调度,就有劳你多费心了。”

诸葛亮无奈叹息,抱拳道:“亮遵命。”

刘备点点头,又道:“即日起立刻从各地抽调兵力,除汉中、永安、江州、南中之外,其余各地只留千余守兵,所有兵马上前往江州会合,以翼德为先锋,三日后先兵发东吴,为二弟一雪前耻!”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这举国之力,少说也有五六十万,这动作不止是要讨个说法,简直是要拼命啊,看来关羽的伤势着实不轻。

吩咐完毕,刘备也不等大家再劝,背着手离开了大殿,张飞冷笑数声,在大殿门外招呼着副将直接去军营点兵了。

兄弟二人走后,马良等一干官员都看向了诸葛亮,希望他能够再劝劝刘备,打消出兵的念头,诸葛亮却长叹一声道:“主公视兄弟之情重于一切,实在感天动地,亮也是无能为力了,诸位,我等各尽其责吧。”

众人到了此时,才彻底死了心,即便无奈,但连诸葛亮都这么说了,谁还敢再去当出头鸟,都暗自摇头默然退去。

人群之中,大家才发现还有刘封存在,他最近一段时间风头正盛,又是救了关羽的功臣,深得刘备和张飞喜爱,这紧要关头却当了缩头乌龟,选择明哲保身,不由心生鄙夷,与他不自觉地拉开了距离。

刘封哪里还会注意这些细节,脑海里还是挥之不去的诸葛果身影,尤其看到诸葛亮的时候,更是勾起神思,某种气质上,这父女俩实在太像了。

心思恍惚中出了成都府,阳光照在脸上,刘封才回过神来,不由摇头失笑,自己似乎有些中邪了,看着阳光深吸一口气,重振精神,走向了法正的府邸。

第41章 赵广的烦恼

拜访法正并不算顺利,因为法正的病情实在太重,已经卧床不起,刘封在法邈的安排下行了拜师礼,简单说了几句话就退出来了。

再想到诸葛乔的情况,刘封不禁有些后悔没有把华佗一同带到成都来,于公于私,现在正是急需一名神医的时候。

现在已经是建安二十五年年底,曹操已经病死,曹丕即将篡位,刘备一年后也在成都称帝,紧接着就是伐东吴,在此之前,刘封可是清楚记得,法正在此时已经死去。

之所以印象这么深,还是因为刘备被火烧连营,败退白帝城之后,诸葛亮说过的那句话:“若法孝直还在,便能够制止主上东征;就算不能制止,若随行东征,一定不致大败而归。”

历史上关羽镇守的荆州覆灭,是蜀汉命运的一个转折点,加上夷陵之战的惨败,蜀汉损兵折将,元气大伤。

大将关羽、谋士马良战死,关平、冯习、傅肜等骨干战死,张飞遇刺,法正、刘巴、马超、黄忠先后病死,孟达、黄权投魏,甚至连南中三郡都起兵造反,可谓内忧外患。

虽然刘封暂时改变了关羽的命运,也避免了许多人无谓的伤亡,但生老病死确实无法阻止的,比如法正、马超和黄忠这些人,都是蜀汉的股肱之臣,一旦死去,就是无法弥补的损失。

别的人暂时顾不上,但他心里明白,法正最多还能活一年的时间,如果病入膏肓,恐怕连华佗也会束手无策,好不容易找了个牛人做师父,刘封可不想只成为一个挂名弟子。

走在大街上,正思索着要不要马上派人去请汉中请华佗,忽然有人拍了拍自己的肩膀,朗笑道:“子益哥,大白天的在这叹什么气啊?”

刘封吃了一惊,转头看见一个十八左右的少年,两道浓浓的眉毛,眼睛明亮,脸庞圆圆的显得很清秀,一身浅蓝色长衫,正是赵云的儿子赵广,收起思绪笑道:“原来是仲博,你怎么在这里?”

赵广微扬下巴,佯怒道:“我一直就在成都啊,倒是大哥大出风头,回来之后,连我们这些兄弟都想不起来了。”

“哪里哪里!”刘封连连摇头,“只是这两天一直忙于军务,还来不及去找你们几个。”

先前在成都的时候,刘封和关兴、赵广等人的关系还不错,但这次回来,已经不是原来的人了,又一心想着大事,哪里还会顾得上吃喝玩乐?

赵广嘻嘻一笑,拍着刘封的肩膀:“既然是军务,我也就不难为你了,但总是你失礼在先,罚你请客一次,如何?”

刘封一怔,心中也正沉闷,消遣一下倒也不错,便笑道:“好啊,那你说去哪?”

“醉香楼!你看怎么样?”赵广眼珠一转,神色中透着几分狡黠。

刘封看出了对方已经准备宰人的意图,暗自一笑,正要答应,却听人群中一个女子娇声喊道:“好啊赵广,我说你小子一转眼就不见了,原来又来骗吃骗喝了!”

刘封回头一看,不由吃了一惊,这女的也是一身武装打扮,五官都很精巧,只是眉宇间透出的英武之气,丝毫不让须眉,一双眼睛最是引人注目,如同葡萄般乌黑发亮。

想不到这成都除了关银屏之外,还有这样英武的女子,刘封从未见过她,只好看向了赵广,心中却在猜测,能和赵广走得这么近的,会是哪个名将之后?

却见赵广的脸迅速就垮了下来,一副愁苦之象哀声道:“我说瑶雪,我好歹也是你表兄,大庭广众之下,给点面子行不行?”

那女子不屑地撇撇嘴,红唇在阳光下显得更加娇艳:“切,面子都是自己挣的,想要让我尊重你,先打赢我再说咯。”

赵广轻叹了一口气,无奈地看向刘封:“大哥,这位是我表妹,马瑶雪,左将军的女儿。”又指了指对方,“这是子益哥,还不快见礼。”

“原来是刘将军,瑶雪失礼了。”马瑶雪吃了一惊,赶紧抱拳行礼。

刘封想不到这竟然是马超的女儿,果然是将门虎女,赵云娶了马超妹妹马云禄为妻,这两人正是表亲,笑道:“哦,原来你就是瑶雪姑娘,听孟起叔叔说起过你。”

“啊?我爹说什么了?”马瑶雪俏脸微红,想不到马超会在外人面前提起自己,不禁有些期待。

“咳咳,当然是夸你武艺高强,不让须眉了。”一句客气的话,马瑶雪却追根问底,刘封一阵尴尬,只好投其所好瞎编了。

“嘻嘻,”马瑶雪骄傲地看向赵广,“听到了吧?连我爹都夸我呢。”

赵广轻哼一声,拉着刘封向前走:“大哥,别管她了,我们去醉香楼!”

马瑶雪听见,眼睛一亮,跟了上来:“好啊好啊,醉香楼我也要去!”

醉香楼的规模,估计在成都也是数一数二的,一共有三层,进出的都是些穿戴体面的人物,身后的马瑶雪小嘴吧唧了两下,一副神往的样子:“唉呀,自从上次姑父带我来这里一次后,已经有好几个月没来了,这里的菜可真好吃!”

赵广转过头来,脸上也是很兴奋:“那当然了,要不是我大哥过生日要求的,我爹怎么会答应来这里呢?”看着马瑶雪又有些不满,“倒是你这个小丫头,每次这种好事都让你碰上,沾了我不少光啊!”

马瑶雪一脸嗔怒:“你以为是你面子大啊?还不是我长得可爱,赵叔叔才要我来的!”她拉住刘封的胳膊又笑道:“大哥也是这么想的,对不对?”

刘封看着马瑶雪故作娇憨,不由一阵失笑,点了点头,气得赵广扭头对店小二大喊道:“小二,我们要三楼雅座,好酒好菜都上来!”

店小二带着他们到三楼找了个靠窗的位置,赵广和马瑶雪毫不客气,自顾自地点起了自己喜欢吃的菜,好一阵忙乎。

等他们点完菜,刘封才问道:“仲博最近一段时间都在忙什么呢?”

赵广脸色一阵黯然,故作成熟地叹了口气:“子益哥,如今我也是大人了,为什么你们都能上战场,我就非要在家里呆着?这次父亲连大哥都带到永安去了,就是不愿意带上我!”

第42章 出兵消息

刘封一听笑道:“那是你年龄小,而且又学艺未成,自然不放心让你去了!”

“这话说得有理!”马瑶雪在一旁嬉笑道:“他连我都打不过,还上什么战场?”

刘封一看赵广尴尬的样子,就知道马瑶雪没有说假话,被一个女子压制一头,难怪赵广会处处吃瘪,赵云可是常胜将军,三国中数一数二的超一流武将,赵广怎么没学到本事呢?

便问:“子龙叔叔武功放眼天下也是数一数二的,怎么没教你?”

赵广叹口气:“唉,父亲说我不是学枪的料,他又常在军营之中,平常只是让大哥教我,让我多练习箭法!”

刘封忽然想起来,三国游戏中还真是赵广的箭法厉害,看来真是学箭的材料,看着他无奈的表情,笑道:“谁说学箭法的就弱了?黄老将军百步穿杨,当年在长沙城下射中二叔的盔缨,技惊四座,不也是五虎上将?”

“对啊!”刘封说得赵广眼睛一亮,点头道,“我以后一定要好好练习箭法!”

刘封说道:“你想学好箭法,天天这样也不是个事,我倒有个好办法,你可以去试试!”突

“什么好办法?”赵广和马瑶雪同声问道。

“拜师,找到一个好师傅,比什么都强!”刘封品了一口刚端上来的酒,酒味太淡,暗自摇头,“子龙叔叔箭法固然也厉害,但术业有专攻,比起黄老将军,还是差了些。”

“你是说让他找黄老将军拜师?”马瑶雪刚吃了一只鸡腿,还没咽下去,听见刘封这么一说瓮声瓮气的问道。

“正是!”刘封点点头,看着马瑶雪嘴角流下的油汁,这小丫头反应还挺快的。

“黄老将军?”赵广皱眉道:“那他能答应吗?”

马瑶雪拿着手中的鸡骨头敲了一下赵广:“哎呀,你笨死了,不会叫你父亲去找黄老将军吗?”

赵广这回可没顾上和马瑶雪斗嘴,低头沉吟不语,看来还真是有些动心了!

刘封端起酒杯笑道:“行了,这事你回去自己再想想,不过我建议,你最好自己去找黄老将军,这才显得你有诚意啊。”

“好!”赵广郑重点头,手中的酒杯漫不经心地和刘封碰在一起。

他们正在吃饭的时候,成都的兵马已经开始调动,一队队人马呼啸出城,看得赵广一阵羡慕,想要变强的欲望也更加强烈,暗自咬牙下了决心。

益州调兵的消息半天时间就传送出去,斥候和传令兵飞驰在所有的官道上,以成都为首,其余各地的兵马也开始集结,一时间四处烽烟再起,益州的百姓也跟着紧张起来,纷纷打听出兵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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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夺取荆州之后,东吴上下一片欢庆,孙权也觉得自己终于完成了一大心愿,虽然没有像父兄那样开疆扩土,但至少在原来的基础之上有了不小的进步,得了扬州,又取了荆州,终不负父兄托付!

三足鼎立之势形成之后,荆州无法回归便一直是他和周瑜的一大心病,周瑜英年早逝,但鲁肃推荐了吕蒙这个将才,乘机收复荆州,差点擒杀关羽,当年的一个毫不起眼的士兵,竟然一跃成为东吴大都督,真是时势造英雄!

虽然心愿完成,但孙权心中还是莫名的不安,拥有江东之地,又有吕蒙镇守荆州,应该没有什么问题,但一种直觉让他觉得自己不能彻底放心和高兴起来。

孙权也有雄心壮志,并不愿意就这样成为守城之主,但手下的兵力和将领让他都觉得不满意,如今也不比从前,再也没有小诸侯割据,要想扩张就必须是大规模的战争。

刘备和曹丕都不好惹,也只能坐观其变了,等到最好的时机再出手,最好就像夺回荆州这样,用最小的代价赚取最大的利益!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有人报信说阚泽和诸葛瑾求见,这两人都是负责机枢情报的,很多事情都有自主处理的权力,基本很少有两人同时来回报的情况,孙权顿时觉得有些不妙,赶紧传令让两人进来!

“主公!”阚泽刚进来便急匆匆说道:“据探子来报,蜀中正在进行大规模调兵,都往江州集结,以属下看来,可能会对我军不利啊!”

孙权一皱眉,沉声问道:“刘备调兵?现在可是快要入冬了,天寒地冻,不应该是出征的时候啊,他疯了不成?”

诸葛瑾也点头道:“主公说得不错,按说蜀中现在不应该调兵,但刘备却偏偏如此反常,其中定有缘故,很可能还是因为关羽之事,有可能是他们兄弟情深,要为关羽报仇啊!”

孙权一听,不由站起身来,来回走了几步,问道:“我荆州新定,各处布防,现在兵力吃紧,要是刘备来攻,曹丕肯定不会袖手,张辽还在彭城虎视眈眈,若两面受敌,该如何是好?”

阚泽言道:“当年子敬确立三足之势,谏言便是联刘抗曹,如今我与刘备决裂,虽然曹丕答应帮助我东吴对付刘备,但常言道:兵不厌诈,曹曹丕又心机深沉,比曹操有过之而无不及,如此虎狼之心,不得不防,一旦开战,曹军兵发扬州,我军恐难抵挡。”

孙权一听,脸色更加阴沉,缓缓地坐在书案后面,才明白原来自己担心的正是这个,要是刘备挟恨而来,吕蒙一个人是抵挡不住的,就算他有本事,也不可能有三头六臂,同事防守荆州和扬州。

而且刘备手下猛将如云,不说五虎上将,就是那些后代,也都个个不凡,关平在荆州的时候就已经年少成名,其他人想必也不会差,五虎上将出动一两个,都不是好对付的。

尤其是诸葛亮,自从赤壁之战前后,周瑜处处被诸葛亮压制一头,早已早东吴诸将心中留下阴影,若真是他也随军,吕蒙的胜算好像并不大,就算诸葛亮不来,法正、马良等人,也不是易与之辈,可不像狂傲的关羽那么好对付。

“主公!”见孙权神色阴晴不定,诸葛瑾在一旁劝道,“如今蜀中之兵未发,还只是猜测而已,当先多派斥候查探,让吕蒙在巫峡一带严密监视,一旦消息准确,马上召集众将议事,再做决定也未迟。”

孙权点头道:“好,就按子瑜说的办,多派人打探消息,一旦刘备真的出动大军,马上调回吕蒙到建业议事。”

第43章 遣使议和

三天之后,东吴建业明德殿中,孙权和一众文武正在议事,整个大殿中气氛沉闷,无一人说话,只有孙权翻阅竹简的哗啦声。

一份情报放在桌案上,蜀中发兵七十万,张飞为先锋,刘封为副将已经到了江州,而刘备亲自挂帅出征,有赵云、马超等随行,大军向白帝城开进,兵锋直指荆州!

拿着这份情报,孙权看着下面低头不语的群臣,心中十分恼怒,刘备竟在这时候倾巢而出,摆明了是要拼命啊,他还是低估了桃园兄弟的情义。

“报!”正在这时,传令兵又拿着一封信进来!

孙权回神,命人递上来一看,却是刘备的征讨书,指责孙权背信弃义,偷袭荆州,伤了关羽,若不是刘封冒险去救,恐怕早已性命不保,兄弟三人荣辱与共,此仇必报。

孙权放下信笺,轻叹了一口气,说道:“如今刘备率七十万大军水陆并进,欲与吾决一死战,诸位有何良策退敌啊?”

为首的张昭闻言站了出来,皓首白须,言道:“主公,刘备大军来犯,又有张飞、赵云等猛将,我军难以抵挡,又有曹军觊觎,万不能迎战,速速遣使求和吧!”

“主公,子布之言差矣,”武将一侧站出来说话的正是新晋大都督吕蒙,自从取得荆州之后,吕蒙在孙权手下的地位也是急剧上升,大将之风透着自信和沉稳,“常言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刘备虽有七十万大军,依属下看来,不过虚张声势而已,且蜀军远道而来,又仓促起兵,定然粮草不足,我荆州驻军二十余万,又有地利优势,何惧于他?”

“竖子之言!”孙权还未说话,就听张昭怒喝道:“吕将军只是打了一场胜仗,便目空一切了?你可知刘备麾下五虎上将之威,我东吴除了甘兴霸何人能当?区区黄口小儿敢夸下如此海口?”

大家听张昭这么一说,不由纷纷点头,张飞这些人可都是万人敌,而且身经百战,经验何等丰富?荆州二十万人如何抵得上刘备的七十万,就算没有七十万,估计也不下于五十万!

吕蒙似乎早就料到张昭会这么说,从容答道:“军师之言也有道理,但我军拥有地利人和,若不战而示弱,岂不是让天下人笑话?且主公刚刚上表朝廷,与曹魏言和,若再向刘备求和,岂非两面三刀?若刘备不肯罢休,得寸进尺,又如何?”

他看着众人笑道:“蜀中诸将,我等所惧者,唯独诸葛亮耳,如今刘备因诸葛亮阻止出兵而将其留在成都,便是我东吴最好的机会,此乃天助我东吴也。”

步骘却皱眉说道:“虽然诸葛亮未曾出征,但此次刘封却是张飞的副将,此人不但能将关羽救回,而且全歼潘璋军队,又能计退曹真,也不可轻视!”

一提刘封,便听一个略显嘶哑的声音怒喝道:“刘封小儿交给我便是,两军阵前,我定要取了他的人头,祭奠潘璋和马忠二人!”

说话的是一个白面小将,正是凌操之子凌统,他平日与潘璋关系甚好,没想到却被刘封所杀,自然要为好兄弟报仇。

阚泽看大家争论不休,言道:“主公,据细作报告,刘备虽然大军倾巢而出,但汉中和永安却一卒未动,可见早就做好了防备工作,我军若是和刘备开战,襄阳如今便有曹仁十万大军,将荆州虽有二十万兵马,但子明你敢全部调出吗?”

此言一出又引起一阵嘈杂,大家开始议论纷纷,和孙权的顾虑不谋而合,若是两面作战,真的后果真的不堪设想,而且合肥寿春一带又是魏国大将张辽,逍遥津一战便让东吴人心浮动,比之曹仁更加可怕。

想到这里大家的意见都倾向了议和,东吴的这些官吏大多都是本地大家族的人担任,能保住自己的利益才是最重要的,孙刘联合的局势一旦被破坏,打破平衡之后的格局便再也不是他们能够控制的了!

吕蒙心中一阵无奈的叹息,虽然自己有信心与刘备军一战,但东吴确实也不适合多线作战,而且自己终究不如周瑜,影响力又怎能和张昭一众老臣相抗衡,即使还有不甘,但他也知道此时不能再请战了!

孙权见吕蒙都低头退回原位,就知道局势不能改变,只好问道:“那以大家所见,当如何向刘备求和?”

诸葛瑾答道:“主公,若刘备是为关羽报仇而来,定然心中有恨,属下愿前去探问,想必不会为难于我!”

孙权点头说道:“子瑜之言有理,孔明就在成都,你的身份最为合适。”

诸葛瑾略作沉吟,言道:“为表诚意,可将尚香夫人送回,让夫人与刘备团圆,所有俘虏将官一并释放,还有…”

“还有何事?”孙权见诸葛瑾迟疑,问道。

诸葛瑾道:“糜芳、傅士仁也要一并送回!”

孙权闻言皱眉说道:“如此一来,岂不是寒了将士之心?交出此二人,以后还有谁愿意来投靠我东吴?”

“主公,属下觉得子瑜说得有理!”步骘也赞成诸葛瑾的一件,“关羽之败,与此二人有莫大的关联,若是将此二人送回,再说明我军也损失潘璋、马忠两员大将,彼此便算扯平了,再让子瑜说明蜀、吴联合的好处,相信刘备会答应!”

孙权还是觉得没把握,换作是他,他也不会如此轻易答应,皱眉道:“那失去荆州之事,刘备便不会追究么?”

阚泽言道:“主公放心,荆州本就是借于刘备之地,只是他迟迟不肯归还,如今子敬离世,此事也该做个了结,刘备所恨者,不过是背叛之人,献上糜芳、傅士仁,定能能消了他心中一半怒气,待其冷静,且看他有什么要求,我们再做商量,刘备创业数十年,岂能不知自惜?”

孙权这才松口气,缓缓点头道:“那好,此事便辛苦子瑜亲自走一趟,子明即刻赶回荆州布置防务,同时还要注意北方的动静!”

虽然被迫求和,但孙权此刻反而有种轻松的感觉,松了口气吩咐道:“大家都散了吧,不过要随时防备战事!”

众人答应一声都各自散去,只有张昭还站在原地,孙权问道:“子布还有何事?”

张昭言道:“诸葛子瑜知道蜀军势大,有可能以通和为由而去投靠刘备,主公不得不防!”

第44章 兵强马壮

孙权拂袖笑道:“子布不可乱说,吾与子瑜乃是神交,有生死不易之盟!我不负他,他定然也不会辜负了我!”

叹了一口气,又说道:“当年在柴桑,诸葛亮来我军之时,孤便知此人之才,也曾想让子瑜劝说其为孤效力,但子瑜却道:‘孔明已经为刘备效力,以他的大义定不会易主,他不愿意留下来为我东吴效力,就像属下也不会弃主公而去为刘备效力一般!’

子瑜此言可表其心,又怎会去投靠刘备呢?孤与子瑜推心置腹,子瑜也是大义之人,不会作此令人不齿之事,军师但放宽心。”

孙权说罢,又安慰尴尬的张昭:“子布也是为我东吴着想,吾深知你心意,子布忠心,孤同样信任!”

张昭这才连忙称是,悻悻地离开了大殿。

孙权面带微笑,看着张昭离去,心中却在暗自冷笑,这次派往西川的使者中自会安排他的心腹,一旦诸葛瑾有什么不对,他是不会手下留情的,像诸葛瑾这样的核心人物,不能不提防!

******

东吴得到消息的时候,张飞已经统帅三万精兵浩浩荡荡经过永安,往白帝城进发,刘封身为副将,看到人如长龙,旌旗蔽日,蜿蜒行走在蜀道中的时候,才明白统帅千军万马是何等威风。

三万先锋部队,嘶鸣的战马,铿锵的铠甲,耀眼的兵刃,都让人慷慨激昂,热血沸腾,怪不得古人都喜欢封侯拜将,驰骋疆场,这种让人发自内心的舒畅,绝对是每一个血性男儿最为期盼的。

从集结兵马到出征,大约十天的时间,终于赶到巫峡境内,白帝城遥遥在望,矗立在江岸边上,如同一个巨人看守着从荆州方向入川的门户。

远远望去,白帝城就像一座高塔,正好将进出的道路截断,剑阁是在两座山的中间,而白帝城则横亘在要道之上,长江从下方滚滚而过!

张飞和刘封到了城中,接管了防务之后,等待刘备大军的到来,这一次蜀军水陆并进,顺江而下,大有一泻千里,直入吴郡的势头,各部人马日夜操练,沿途军容整齐,杀声震天。

休整半日,便有士兵报告水军到来,从白帝城上看去,水军浩浩荡荡的顺江而下,虽然不像东吴倚重水军,但诸葛亮的眼光的确够长远,早已经在巫峡一带设立了一支水军,仅有五万人,由冯习和张南统帅训练,他二人是荆州旧将,也曾统帅过荆州水军。

江面上的白帆千层,船队就像是一大片白云缓缓飘来,集结到白帝城下的水域之中,抛锚下船,水军的阵容竟不比步兵差,同样的气势雄浑。

张飞每天亲自督促训练兵马,刘封却不懂练兵,让荀方处理军中公文,带着邓艾和赵博四处查看地形,邓艾果然和史书上写的那般,每到一处,都要观察记载,描绘做成地形图,这可的确是个好习惯。

三日之后,刘备统帅的中军骑兵也随后赶到,统兵的两个将领一般英武,都是白马白袍,气势非凡,一人桀骜不驯,正是马超,另一个却内敛了许多,但不用别人介绍,刘封也知道他就是三国名将赵子龙了。

赵云虽然两腮都长满了胡须,但满脸英气,棱角分明的脸庞,仍然能看到他当年英俊和潇洒的缩影,这样的人无论到了哪里,都应该成为焦点,但他却总能让人忽视他的存在,举手投足间一切都是那么自然和谐,好像境界和关羽差不多。

刘备见只有刘封一人出来迎接,问道:“怎么不见你三叔?”

刘封无奈一笑:“三叔现在除了练兵就是练武,除了吃饭睡觉,没人劝得动他。”

“哈哈哈!”马超闻言仰天大笑道:“三将军的脾气比我还急啊,看来我也要抓紧了!”

赵云也笑道:“三将军就这脾气,早知道这样,我便让他几招了!”

半月前张飞在路过永安的时候和赵云比武,以一招之差输了,觉得很没有面子,才和刘封先来了白帝城。

“谁要你让了?”不知道张飞突然从哪里满头大汗地出来了,正好听见赵云的话,便喊道:“不用你让,我一定能打赢你!”

“好了三弟!”刘备也无奈地摇摇头,笑着阻止他:“大军刚刚到来,还是先安排驻扎休息吧!”看着大家都这么和谐,他的心中还是很高兴的!

张飞哼了一声,故意不去看赵云,对马超说道:“孟起,他们累了,我知道你可没累,走,一起去练练!”

“好啊!”马超一听顿时也来了精神,回头又对张苞说道:“好徒儿过来,看看你师父怎么打败你爹的!”

张飞一听气得钢须倒立,黑脸冒出了油光,怒道:“孟起你休要夸口,今日一百合之内,将你打下马来。”

“哈哈哈,我倒要领教领教。”马超仰天一笑,带着张苞先跟张飞进城去了!

刘备苦笑着摇头,让众将进城休息,其余兵马都在城外安营扎寨,等待后军一起会和,跟随在赵云身旁的就是赵统,没有赵广长的英俊,神色内敛,似乎不善言谈,听说枪法得了赵云的真传,一杆小银枪舞起来连张飞都不敢大意,至少能在他手下走上十来个回合。

第二天一早,刘备传令升帐,对众将说道:“我大军现在在白帝城驻扎,再往前便到了荆州境内,吴军细作肯定早已得到消息,我们先休整几日,等候东吴使者,先看看他们的诚意,然后再做决定!”

张飞不满道:“大哥,想要让东吴求和,先要把它打怕了才行,碧眼小儿不见棺材不落泪,恐怕不会主动求和的。”

刘封起身说道:“三叔,此事在成都我们就已经商定好了,东吴以张昭为首都是守成之人,他们刚吃掉荆州,定然兵力不足,还要担心曹兵攻打,若是两面开战,恐朝不保夕,听闻父王亲率七十万大军,肯定会遣使来求和的。”

赵云点头说道:“贤侄分析得有道理,但东吴也不乏能征善战之士,我们还是做好两手准备,先分兵压迫猇亭,压迫吴军。”

刘备点头道:“子龙之计可行,等吴班、张翼后军到来之后,命张翼镇守江北夷山,防备曹兵截断后路,三天之后若还不见吴使者,便继续行军,占领秭归,威慑东吴。”

正在大家讨议事的时候,却见一个人踉踉跄跄地闯了进来,守卫都来不及阻拦,大呼道::“主公,大事不好了!”

第45章 再生变故

来人二十上下年纪,面目清秀,但眉宇间有一股豪俊之气,此时风尘仆仆,身后背着加急令其,而且是从成都发来的急令。气息不稳!

马良一见这人闯进来,站起来沉喝道:“幼常无礼,来见主公怎可如此鲁莽?”

来人正是马良的弟弟马谡,只见他站稳身形,喘了几口气才说道:“主公,军师急报!”说着从怀中拿出一封信来!

在场的一听都不由眉头紧皱,即使是曹兵攻打汉中也没有这么快啊,难道是成都内部发生了什么问题?

马良也双目收缩,没有再斥责马谡,既然是成都来的急报,肯定是极其重要的事情。

刘备的脸色由轻松变得警惕起来,问道:“军师有何要事来报?”

马谡把信呈到刘备手中,悲声说道:“主公,天子驾崩了!”

“什么?”刘备惊得站起来,瞪大了眼睛。

这句话就像是一个晴天霹雳,场中一下子变得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着刘备手中的那封信!

缓缓的接过信,刘备双手轻微地颤抖着,好几次才拆开,大概扫了几眼,直接昏了过去,一旁的马良和赵云赶忙扶住,找人救治!

马良拿起书信看了一遍,叹息一声,沉声道:“天子驾崩,曹丕自立为大魏皇帝,正于洛阳建造宫殿!”

“曹丕这个逆贼,胆大妄为,”张飞第一个跳起来大骂,“我老张一定要杀回洛阳,剥了他的皮!”

“陛下,”这时候刘备也醒过来,向北跪倒大哭,“备没能保护陛下,纵使九泉之下也无颜相见啊!”

马良也落泪劝道:“主公,此时不是悲切的时候,国不可一日无君,曹丕篡位,自立为主,汉祚难续,主公应立刻返回成都,与军师商议大事才是。”

刘备哭泣半晌,才无力地点点头:“事关重大,就按季常说的办,即刻返程!”

刘封上前说道:“父王,如今大军又出征于半途,若是撤回定然消耗甚多,既然曹丕已经篡位,就更要早日消灭曹魏,不如父王返回成都,留下大军在此,待孩儿与几位将军与东吴周旋,为来年讨贼做准备。”

虽然悲伤,但刘备并未失去理智,大家劝阻一阵,情绪也稍微平息,他自然明白其中的利害,点头道:“也好,孤与三弟这就返回成都,子龙和孟起负责统率大军,孟起为副,子益为参军,孤在成都等你们的捷报!”

众人都默然答应,张飞也知道事情重大,没有再争执胡闹,刘备马上命张飞带着一千精骑和马良、马谡直接返回成都去了。

送走刘备等一干人之后,赵云又召集众将,言道:“主公返回成都,我等责任重大,此次出兵,只为向孙权讨得些好处,两家和解,诸位要齐心协力才是。”

马超当先出列言道:“子龙,三将军走了,先锋之职交给我就行,你们说怎么打我就怎么打!”

赵云一笑,他也知道马超的性格,又重新分配了一下几位将领的职责和兵力,让大家加紧训练,不要松懈,派出斥候打听东吴消息。

看完了周围的地形,刘封让邓艾也参加训练,来到马超的军营中,正是休息时间,士兵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正在唱歌。

这个时代的歌调听着有些古怪,更像是山歌,而且没什么气势,根本不像是军歌,这对来自军营的陶商来说,简直是无法忍受的。

“哈哈哈,子益,你看看我这军容,比子龙的骑兵如何?”马超看到刘封到来,笑着走过来,他训练的也是重骑兵,赵云的是轻骑兵,自然要比较一下。

刘封笑道:“孟起叔叔的骑兵,放眼整个中原,恐怕也没有几个部曲敢抗衡,就算曹操虎豹骑,也不过如此,不过……”

“嗯?”马超正一脸自得,听到刘封语气一转,不由瞪大了眼睛,“不过什么?”

刘封看马超不服气,手叉在腰上,似乎有动手的意思,忙道:“我不是说你的军容不好,只是这歌曲,实在不适合驰骋疆场的热血男儿啊。”

“原来是说这个,”马超松了一口气,挠着头无奈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兵马训练紧张,休息时间也要让他们放松放松,但又没有适合的歌曲,这都是他们从家乡当地民谣中选来的,算好的了。”

刘封看着那些士兵,笑道:“我倒有一首歌,不但能够传唱,还能振奋士气。”

“你还会唱歌?”马超愣了一下,击掌道,“过来,你们几个都过来,子益说他有东西交给你们,都给我听好了。”

刘封也想趁此机会推广军歌,这不但能够振奋士气,还能稳定军心,甚至对于传播政令都有极大的好处,后世的红歌就很好地证明了这一点。

看到马超集合了几十个平时唱歌好的士兵前来,刘封也不客气,站到众人中间,轻咳一声道:“其实我也是乱唱一气,如今曹丕篡汉,我们任重道远,有感而发,便想了这首《精忠报国》,希望大家喜欢!”

“精忠报国?”马超眼睛一亮,笑道,“听起来不错,快唱唱,让我听听,哈哈。”

刘封抱拳道:“好献丑了”

清了一下嗓子,在众人期待的眼神中开始亮嗓:

“狼烟起,江山北望

龙起卷马长嘶剑气如霜

心似黄河水茫茫

二十年纵横间谁能相抗

恨欲狂长刀所向

多少手足忠魂埋骨它乡

何惜百死报家国

人叹惜更无语血泪满眶

马蹄南去人北望

人北望草青黄尘飞扬

我愿守土复开疆

堂堂中国要让四方

来贺”

一曲唱完,只见大家个个都张着嘴,半晌才听见一个炸雷似地声音:“好!”跟着大家都一起鼓掌,连眼光都变得热切了!

马超大笑道:“你这歌歌词可比他们唱的那些直白多了,我都能听明白,虽然听起来有些古怪,但就是让人觉得痛快,舒服,哈哈哈,真舒服。”

邓艾也在一旁禁不住感慨:“歌中之词慷慨激昂,又有收复失地之愿,将军之才,在下钦佩,这首歌能在军队中传唱,定能提高我军的士气!”

马超满意地拍拍刘封的肩膀:“我这侄子真不错,能文能武,你要把歌词先写下来,先教这几个唱会,再教给我的士兵唱,保证士气高昂。”

刘封见大家反响不错,暗中决定回去后要好好准备搜集一下,把能想起来的歌都争取传唱开来,不但能活跃气氛,又能增加自己的知名度,一举两得。

正准备再唱一遍的时候,忽然传令兵来报告,东吴使者刚刚到了白帝城,赵云叫他们马上到城中议事。

第46章 和谈条件

来到城中,赵统正在外面等候,马超问道:“来的是何人?”

赵统答道:“宣城候诸葛子瑜先生!”

“诸葛瑾?”马超摩挲着下巴,本来想要先教训一下来使的,但来的是诸葛亮的兄长,还真是不好出手了。

刘封点头说道:“看来东吴还是有些畏惧的,要不也不会派军师的兄长来,这样我们也不好为难于他!”

不多时来到府中,东吴一共来了看到来的一共五人,其中一人穿戴与众不同,相貌淸颧,胡须虽没有诸葛亮的多,但五官还是有些相像,应该就是诸葛瑾了。

赵云起身介绍了双方,刘封和马超上前行礼,这几个人除了诸葛瑾,其他的他都没听过,应该都是些随从。

诸葛瑾看到赵云和马超的风姿,不由心中震惊,光是这两个人的气度,东吴就没几个人能够相比,再看到刘封似笑非笑的神情,竟没来由地对这次出使少了一些信心。

赵云等大家落座,才问道:“子瑜兄此次来我军中,所为何事?”

诸葛瑾见赵云直奔主题,愣了一下,问道:“为何不见皇叔?”

赵云淡淡一笑,反问道:“子瑜兄为何认定主公会在军中呢?”

诸葛瑾再次一怔,心中暗道难道是情报有误,脸色却笑道:“听说此次正是由皇叔亲自出征,料想是为了荆州之事产生误会,吴候特派在下前来相商。”

关平在一旁怒喝道:“也就是先生前来,若是换了别人,我便第一个取了他的项上人头!”

诸葛瑾想不到蜀汉将领的怨气如此之大,看到关平的神色,猜测关羽可能真的伤势不轻,强笑道:“小将军莫要生气,荆州之事前番也是关将军不同意联姻,才使得我东吴有所疑虑,再加上吕蒙年轻气盛,所以才铸成大错。”

刘封闻言轻笑道:“大家都是明白人,先生也不必多做解释,父王说了,荆州本就是从东吴借的,本来益州平定,又得了汉中,有了立足之地,打算今年年底就交接给你们,没想到你东吴竟然背弃盟约,暗中偷袭,与我军兵戎相见,若非我冒死千里相救,恐怕我二叔和关平如今便回不到成都了吧?”

诸葛瑾想不到刘封根本不与他周旋,话中不留余地,只好说道:“如今我主也明白了此事的严重性,所以派在下前来和解!”

“和解?”赵云斜睥着诸葛瑾,神色不动,“不知吴侯想要如何和解?”

诸葛瑾答道:“吴侯临行交代:夫人在东吴归家已久,如今思念返归,我主愿送她回蜀中,荆州俘虏将官尽皆释放。”

观察着赵云等人的神色,诸葛瑾继续说道:“此次捉拿关将军者乃是潘璋、马忠擅自行动,并未得我主授意,如今此二人已被将军斩杀,关将军所恨者,无非便只有糜芳、傅士仁两人,吴候已经命人将他二人押回,交与皇叔发落!”

关平一听,牙关紧咬,大声问道:“这两个狗贼现在何处?”

“正在城外,由我军士看押!”诸葛瑾答道。

赵云微微点头,回头吩咐关平和关兴:“你兄弟二人去交割人手,糜芳、傅士仁两个狗贼,先不要伤他们性命,押回成都交与主公处置!”

关平和关兴答应一声,诸葛瑾吩咐一名属下跟着去交接人质,才转头问道:“既然皇叔不在军中,不知此事由谁做主?”

赵云冷笑一声,沉声道:“云奉命出征,主公已有交代,东吴出尔反尔,背信弃义,偷袭荆州实在可憎,云长将军身受重伤,卧病不起,此恨难消,东吴既然背盟,便是欺我蜀中无人,若是不踏平东吴,岂不被天下人耻笑?”

诸葛瑾一听,急得站了起来,抱拳道:“子龙将军三思啊,蜀吴乃是唇齿相依之势,一旦交恶,岂不是让曹军得了便宜,吴候已然后悔,送回夫人和人质,押解糜芳二人,足见诚意,望将军能回禀皇叔,你我重归于好。”

赵云轻蔑一笑,淡淡说道:“既然你等知道是唇齿相,怎还会向我兴兵?分明是欺我蜀中无人罢了!”

站起身来,向外一指,一股睥睨天下的气势自然而发,朗声道:“先生想必也看到了,我主派七十万大军至此,绝非儿戏,定要见个分晓方可罢兵。”

诸葛瑾一听大惊失色:“蜀军倾巢而出,就不怕曹兵再偷袭汉中么?”

赵云笑道:“曹军若攻汉中,只要军师前去坐镇,定叫他寸步难进,而我军平定东吴,顺江而下,直捣黄龙,指日可待也,倒是曹军若不能西进,却又看到东吴势弱,难保不会心动,也来分一杯羹啊!”

诸葛瑾脸色再变,这事怎么向着他们预想的最坏结果发展了?忙说道:“将军不可鲁莽,曹魏势大,单靠一方是无力抵抗的啊!”

一旁的马超哈哈大笑,指着东吴几人,傲然说道:“诸葛先生莫要再多言了!你东吴若知道其中厉害,又怎会在背后捅一刀?我西凉铁骑不日便到猇亭,我们决一死战,先生快快请回吧!”

诸葛瑾这次是真的紧张起来,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劝说他们回禀刘备,看来赵云和马超是主战派,只好说道:“兹事体大,还请二位将军回禀皇叔,再做决定吧!”

赵云思索片刻,缓缓说道:“不过……此事也不是没有回旋的余地,吴候若是诚心通和,便请先生回去告诉吴侯,荆州之地可以不予追回,算是有借有还!但袭我兵马,损伤惨重,可能不能就此算了,而且荆州我们经营多年,岂能拱手相送,这些损失却是要由东吴来偿还!”

诸葛瑾一听还有余地,忙问道:“不知将军要如何偿还法?”

这一点赵云其实还没有想好,刘备当时也是说看情况,没有具体吩咐,现在谈到这里,反而不知道怎么说了,只好看向了一旁的刘封:“子益,你看……”

刘封略作沉吟,笑道:“为了表示我们的诚意,也不为难于你们,就让吴侯将荆州一年的赋税钱粮送来吧!”

刘封说得轻描淡写,但周围的人却震惊了,别说诸葛瑾几人,就连赵云也不信地看着刘封,荆州本就是鱼米之乡,钱粮充足,按照关羽半年前的汇报,荆州一年的赋税可基本上要抵得上整个西川一年的所得了。

何况经此一战的破坏和消耗,这一年荆州算是没什么收成,东吴还要做好战后发展、安抚民众等事宜,若是真要出一年的钱粮赋税,前后的投入可不是一笔小数目,要是他们不答应,那不是谈崩了?

诸葛瑾半天才回过神来,苦笑道:“将军说笑了,若是如此,我当如何向吴侯回禀?”

第47章 东吴反应

刘封冷笑一声,挥手道:“先生如实禀告即可,若不是念先生乃军师兄长,早就斩于城前祭旗了,先生不必再多言,请回吧!”

“子龙将军!”诸葛瑾看刘封转过身,只好眼巴巴地看向赵云,毕竟赵云才是主将!

赵云也抱拳答道:“子益将军刚才所言便是主公临行时的交代,云只能奉命行事,若是三日后吴侯还未有答复,我军便兵进荆州,先生还是早些回去复命吧!”

此时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刘封已经把话说死,赵云也只好帮着刘封了。

看到这种情形,诸葛瑾也是无可奈何,只好摇头叹气,领着手下出城而去。

送走诸葛瑾等人,赵云才问道:“子益方才所言,是不是有些强人所难?”

刘封淡笑道:“赵叔叔不必担心,东吴自从孙权执掌以来便一直休养生息,未有大战,且江南水乡,乃是渔米富庶之地,其钱粮定然充足,这些钱粮,小侄还觉得有些少了呢!”

赵云诧异地看了一眼刘封,看他的神色,似乎还有些小后悔,不过他向来求稳,还是有些担心:“要是孙权不答应便如何?”

“不答应?不答应就打啊!”马超倒是很希望孙权不要答应,要不白跑一趟了,看着诸葛瑾等人的背影,“不把他们打疼了,以后还会干这些下三滥的事情。”

刘封也看向远处笑道:“这是我给东吴的一个机会,若是孙权不答应,很快便会后悔的!”

赵云皱眉问道:“后悔?子益为何如此说?”

刘封言道:“但如今曹丕篡位,中原必定人心浮动,他自然要拿出些功绩来震慑群臣,汉中艰险难攻,东吴的战线最长,除了长江之外,荆州暴露于襄阳之下无险可守。

就算吕蒙勉强守住江陵,但扬州却有张辽、曹休等大将,绝不会袖手旁观,若是出兵濡须港,庐江危急,东吴岂不震动?不与我联合,他孙权就等着败亡一途吧!”

听刘封这么一说,赵云神色微震,想不到刘封的目光竟然如此长远,两相比较之下,似乎东吴的情形更加危急,不禁点头道:“要真是如此,孙权便不得不答应。”

刘封嘴角泛起一抹冷笑,淡淡说道:“但愿孙权或者东吴诸将能有此先见之明,若是他们不见棺材不落泪,非要等到曹丕发兵才会答应,那时候,嘿嘿,怕条件就不是这样了!”

马超在一旁吸了一口气,龇着牙说道:“我说子益,你别笑得这么阴险好不好,我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众人一听不由哈哈大笑,刘封也挠挠头,刚才因为他狮子大开口的一点疑虑也暂时抛开,等着东吴下一步的回复。

为了避免尴尬,急忙转移话题,说道:“我估计孙权不会如此轻易答应,我们还是早些准备,两天之后大军开动,先在前线上给他们施压,不给东吴喘息的机会。”

“不是说好的三天吗?”赵统在一旁问道。

刘封摸着下巴笑道:“算上今日便是三天了!”

“哈哈哈,对,算今日就是三天了,”马超哈哈哈大笑,拉着刘封当先走下城头,“快快快,等我的兵马学会了军歌,就要杀向猇亭了。”

赵云在后面看得莫名其妙,不明白马超嘴里所说的军歌,究竟是什么东西。

一直到傍晚时分,马超的西凉骑兵阵营中传出了此起彼伏的歌声,不但声音高亢,而且节奏鲜明,声浪传遍山谷,此起彼伏,引得许多士兵翘首观望。

刘封沙哑着嗓子回到城中,看见人只是招手打招呼,一个字也不想再说了,只觉得喉咙冒烟,快要着火了,一下午唱一首歌,还要一句一句的教,他快要唱吐了。

关兴亲自押着糜芳和傅士仁返回成都去了,东吴交回来的俘虏刘封只听过一个赵累,其他的都没什么印象,不过于禁留在了东吴,一定要找机会这个人要回来,虽然他骨气差了点,但带兵打仗可是好手。

于禁可是曹魏手下的五子良将之一,能和张辽等人相比的武将,只可惜晚节不保,后来被孙权遣回魏国,羞愧而死,还不如让他来到蜀国,死心塌地地建功立业。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便有斥候报告:“孙权已经遣使北上,向曹丕称臣求助,并派周泰、韩当为大将,孙桓、朱然为前锋率领十万大军前来抵挡!”

赵云看了一眼刘封,言道:“看来孙权还是不甘心,不肯就此将这么多的好处白白送给我们,只能出兵了。”

刘封笑道:“孙权真以为曹丕会帮助他?看来是要拿出点颜色让他看看了,孙权很快就会后悔的。”

赵云深以为然,命马超为先锋,刘封、张苞、关平、吴班为副将向秭归进发,自己和赵统率领大军随后跟进!

行军路上,刘封对马超说道:“马叔叔,命令大军先到秭归驻扎,东吴的兵马明日应该也能赶到,先在这里挫挫他们的锐气!”

马超率领的骑兵,行军速度比普通不足快了一倍以上,提前到达秭归,人马安扎之后,马上派人向赵云汇报情况。

刘封来到帐中,对马超说道:“吴军明天就到宜都附近,不如先去骚扰一番,给他们点惊喜。”

马超一听大喜,站起来摩拳擦掌:“好啊,我们现在就走!”

刘封摇头说道:“马叔叔莫急,我们去骚扰人家,也难保吴军会来偷袭,马叔叔为主将,当然应该镇守军营,这偷偷摸摸的事情,就让我们去做就行了!”

马超一听顿时不悦,沉声道:“那你的意思是我老了,不中用了?”

刘封陪笑道:“我不是那个意思,首先你是主将,自然不能轻易离开,要不真出事了谁来组织士兵抵挡?弄不好偷鸡不成倒蚀一把米,那可就闹了笑话了!而且明天还有打仗,到时候才是马叔叔一站神威的时候。”

马超嘿嘿一笑,这才不再争执:“那好,那就张苞和你去吧!”

刘封点头答应,出了马超的营帐,找到张苞!此时夜幕已经降临,两人带了五千士兵偷偷出了兵营!

第48章 山谷埋伏

行军路上,邓艾在一旁问道:“将军,这次偷袭,成功的几率大么?”

刘封看着远方灰白的夜空,沉吟道:“我也只是碰碰运气,要是时机好就骚扰一下,没有机会就当是出来散步了!”

张苞一听顿时发起了牢骚:“子益,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带这么多兄弟出来,就是散步来了?”

刘封看向一旁的张苞,笑道:“你别不知足啊,这次出动,可是我推荐你的,你要是不愿意,可以回去让关平来,他说不定比你还强些!”

“什么?”张苞瞪大了眼睛:“敢小瞧我?到时候让你看看我的厉害。”说完话轻哼一声到后面整顿队伍去了。

刘封会心一笑,还是激将法管用,尤其张苞这种性格,和张飞很像,同辈之间互不服输,充满了竞争,当然这种良性的较量是刘封最想看到的。

走了一段时间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正好又是月底,只有漫天的繁星注视着这一队人马悄然行进在山道上!

不多时,前面出现一道山谷,刘封让兵马停下来,对邓艾说道:“我看这里地形不错,若是吴军能在天亮之前赶到这里,我们便可以逸待劳,要是他们行军慢了,算他们的运气,再往前走我们便会有危险!”

邓艾观察了片刻,点头道:“将军之言有理,吴军着急增援,按照行程,应该能够赶到这里。”

张苞问道:“那我们应该如何布置?”

刘封想了一下,对邓艾吩咐道:“士载先带领几个人去探查一下这个山谷有多长?”

张苞挠挠头,看着两侧的山岭:“埋伏在两侧就行了,干嘛还要去探查山谷?”

刘封笑道:“敌我交战,天时地利要务必熟悉,我们必须最大限度地利用地形,按照长度来布置埋伏,能起到最好的效果,也能减少我们的伤亡!出来打野食没必要太冒险!”

张苞嘿嘿一笑:“子益,你现在可比以前冷静细心多了,我这毛病看来是改不掉了,以后都听你的。”

很快邓艾便带着士兵返回,报告道:“将军,山谷大概纵深有一里!”

刘封点点头,对张苞吩咐道:“你率领一半人马到左边的山峰上,到山谷的中间的位置,找个地势险要的地方,这个季节干草干柴甚多,派人搜集起来,石块也准备一些,越多越好,晚上看到对面点火你便同时点火,将木桩石块推下山崖,天亮之前必须撤退,记住了吗?”

“就这样?”张苞一阵错愕,眼里还有期待,毕竟厮杀才是最过瘾的事情!

刘封拍拍他厚实的肩膀,笑道:“就这样,快去吧,我们最好能不见面便杀他们个人仰马翻。”

张苞一听略有丧气,但也知道厮杀必定会有兵马伤亡,夜间不宜交战,只好听从刘封的安排,点了一半人马去左边的山上!

刘封看张苞走后对邓艾说道:“你带一千人到山谷口挖些陷马坑,越宽越好!挖好了到右边的山上来找我!”

邓艾知道刘封这是给他独自带兵的机会,马上分了一部分士兵去准备,马良随刘备回成都之后,荀方已经接受了军中功曹,掌管粮草和军功等记录,他也要好好表现才行。

刘封带着剩下的人到另一个山头上也去准备,一切布置好了之后,等了大半夜还是没看到一个人影,幸好这时南方地区,要不然这季节还真不敢在外面过夜。

到了后半夜,负责侦查的邓艾终于回来,言道:“将军,吴军好像发现我们的埋伏了,他们在那边谷口驻扎,并未前进!”

刘封一听不由叹息道:“发现我们的踪迹倒未必,可能是吴军谨慎,周泰鲁莽,韩当毕竟是个老将,稳重一些。”

邓艾沉默片刻,问道:“那岂不是白忙活了?要继续等下去吗?”

刘封看邓艾的意思是想趁夜偷袭东吴大营,但这次出来准备不算充足,周泰和韩当都是勇猛之人,便放弃了这个念头:“继续等,现在还不没必要让士兵拼命。”

一直到天色蒙蒙亮还是没见吴军的动静,刘封也有些郁闷,邓艾低声说道:“将军快看!”

刘封顺着邓艾指的方向看过去,正有一队骑兵过来,只看到朦朦胧胧的轮廓,等走近一看大概有两三千人,后面远远的才看见黑压压一片大军跟随。

前后两队拉的距离太长,几乎超过了半个山谷,要是前面的骑兵发现了陷马坑那就暴露了,吴军的行动超出了他的预料,正犹豫的时候,骑兵已经轰隆隆地奔驰而过。

“将军……”邓艾沉不住气了。

刘封抬起手,示意他不必着急,事已至此,只能继续等待机会,骑兵速度太快,根本来不及埋伏。

天色渐亮,能看到东吴大军由一万步兵开路,后面才是主将和中军,步兵刚走到山谷中间,便发现前面骑兵一阵混乱,连忙组织阵型防御。

山谷中嘈杂起来,打破了清晨的寂静,不多时骑兵将领孙桓回报:“将军料得不错,蜀军果然在这里设下埋伏,谷口有陷马坑,虽然伤了几匹战马,但士兵没有什么大碍,只是未见蜀军杀出,看来是早就撤退了。”

韩当看了看点头道:“不过是雕虫小技耳,白帝城离此不远,大家但还是小心些,孙将军继续前面开路!”

孙桓答应一声策马而去,周泰对韩当大笑着说道:“幸好有义公提醒,否则便中了这奸计,等下和蜀军交战,要多他给些教训,他娘的就会玩这些阴的!”

刚说完便听见一旁的山上有人大笑道:“哈哈哈,来阴的谁比得上东吴偷袭荆州的壮举?”

韩当等人闻言大惊失色,周泰霍然抬头,沉喝道:“何人在此?”

“韩将军,初次见面,送你们一些见面礼吧!”刘封在山顶上一挥手,士兵们全部开动,所有的石块、着火的树桩干柴都一股脑扔下去。

周泰一声“不好”还未出口,便见那里山头上火起,大量的树木和山石一起砸下来,蒙蒙亮的天空之下,火光冲天而起,恍如世界末日!

第49章 损招迭出

吴军仓促间被偷袭,顿时大乱,纷纷向另一旁躲避,没想到对面的山上也一样石火交加,一时间相互拥挤起来,不等石头和大火落下,已经自相踩踏了。

虽然这一万人只是先头部队,大军和辎重都在后面不会造成太大的损失,但周泰还是气的大叫,便要上山去找敌将厮杀,韩当拼命劝阻才算将他拦下来。

这时候冲上山无疑就是找死,最主要的还是组织士兵,减少伤亡,等忙活了一阵,轰隆隆的声音渐渐消失的时候,两边山上早就不见了人影。

韩当和周泰重新整顿兵马,清点人数,虽然只是死伤了一千余人,但对部队的士气却打击很大,气得跺脚大骂。

本来只有两个时辰的路程,因为刘封的埋伏耽搁了许久,吴军一直到中午才到达宜昌,而此时赵云率领的中军也已经到了城外。

马超向赵云汇报了昨晚的情况,赵云听说刘封又出去打伏击,失笑道:“看来你是对打埋伏上瘾了啊!”

刘封嘿嘿一笑:“能用最小的代价取得最大的胜利,何乐而不为?”

张苞撇着嘴嘟囔道:“就是不够过瘾。”

刚才回城的路上他碰到了孙桓的骑兵,想要冲上去打一仗,却被刘封拦住了,吹了一晚上冷风,就放了一把火,总觉得意犹未尽。

赵云笑道:“兵不厌诈,子益之策并无过错,继业适合冲锋陷阵,会有你上场的时候。”

说着话,几人来到辕门口,东吴的兵马太多,也驻扎在宜昌城外,马超摸着下巴说道:“听说东吴来的便是第一武将周泰,很有两下子,等一下叫阵你们可不许和我争!”

赵云观察片刻,背着手往回边走边说道:“没人和你争,周泰也是忠义正直之人,孟起莫要伤重了人家!”

马超怔了一下,忙问道:“子龙这是何意?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赢?”

赵云微笑道:“周泰此人当年我也曾见过,虽然勇猛,但还不是孟起的对手!”

马超一听顿时泄气道:“明知道会赢再打有什么意思!”

突然扭头对张苞大喝道:“我的第一阵让给你了,等一下你去会会他,莫要丢了我西凉枪法的脸面!”

张苞一听顿时高兴得脸上放光,胸膛拍得砰砰响:“师傅放心,不止你的,我张苞的脸也不会丢的!”

大家看张苞的神情,不由一阵大笑,这家伙和张飞太像了,只要有仗打,就和打了鸡血一样。

正当要回营的时候,却听到对面搦战:“蜀兵小人,昨晚是谁在路途上暗施诡计?可敢出来与我光明正大厮杀一场吗?”

刘封等人回身一看,却是一员小将,二十上下年纪,手中一柄大刀,正是刚才的骑兵统帅孙桓,带了三千兵马气势汹汹地站在场中!

看着孙桓,刘封嘴角泛起阴笑,对赵云说道:“不过是一名小将而已,两位叔叔作壁上观,我和继业来对付他。”

赵云点点头,示意刘封和张苞上前迎敌,刘封拉着张苞便走便低声说了几句话,谁也没有挺清楚是什么。

却见张苞一听站住了脚步,抗议道:“为什么是我?我不干!”

刘封也不勉强他,转头对赵云说道:“子龙叔叔,继业不愿打这头一场仗,要不换孟远(赵统字)吧……”

“继业,你这个混蛋!”话未说完,马超已经瞪大了眼睛,卷着袖子就要冲过来。

“别别别,我听你的,我听你的还不行?”张苞吓得只缩脖子,拉着刘封快步走出辕门。

刘封拍拍张苞的肩膀,低声道:“刚才子龙叔叔不也说了,兵不厌诈么?他东吴偷袭我荆州,伤了二叔,算得上光明正大?

我们这次来就是打击他们士气的,但又不能结怨太深,死伤太多,反而会积怨,所以只好用这些损招了!”

看张苞还有些不情愿,指了指的东吴阵营冷笑道:“他们想玩阴的,我们便奉陪到底,对付无耻之人,还讲什么道义?”

张苞脸涨得通红,偷偷回头看了一眼,马超还瞪着他,只好答应,去一旁点齐士兵等待!

孙桓看对方窃窃私语了半天竟然没人出来,那两员白袍魁梧的大将应该就是赵云和马超,根本没有出营的意思,不由哈哈大笑,喊道:“难道蜀军怕了不成?就只会干些偷鸡摸狗的事情吗?”

身后的东吴士兵也跟着一阵哄笑!

刘封不以为意,慢条斯理地上了战马,来到阵前问道:“来将何人?”

孙桓朗声答道:“吴侯帐下奋武将军孙桓是也!”

刘封撇撇嘴,斜睥着孙桓,随意抱了抱拳:“知道了,我是刘封,你去告诉周泰,就说子龙将军看你们大军刚到,未能及时休息,就此比试有失公允,让你们休息半日,明日再比如何?”

孙桓愣了一下,没想到刘封会如此答复,虽然对刘封的态度大为不满,但对方如此大度,所谓先礼后兵,不禁失了几分锐气,回头看看,后面的周泰和韩当都在点头,当下抱拳道:“那好,你我明日再战!”

刘封诡异一笑,大声道:“天下皆知东吴对偷袭很有一套,可不许晚上来劫营啊!”

孙桓刚要转身,闻言气得脸色铁青,知道刘封是暗指荆州之事,冷哼一声,也不回话,招呼兵马撤回大营。

刘封掉转马头,脸上的笑意瞬间变成了冷漠,朝着立在营门旁的张苞使了个眼色。

张苞无奈地瞪了刘封一眼,手中的钢枪舞得呼呼作响,大叫道:“吴狗伤我二叔,往哪里走?”

虽然不得不听从刘封的命令偷袭,但张苞在冲锋之前还是大喝了一声,才带着早已蓄势待发的五千精骑冲向东吴部队!

韩当等人此时正准备退兵,根本没想到蜀军会这时候杀来,尤其是孙桓,撤退的时候根本毫无防备,士气也早已消散,听到这一声喝,直接乱了阵脚。

周泰听见身后马蹄声轰隆,回头一看大惊失色,连忙喝令士兵组织抵抗,自己和韩当亲自率领身边的士兵杀向张苞!

第50章 心理战术

吴兵本来阵型就没有布置好,此时一看骑兵冲来更是大乱,虽然有将领大声喝令,但大都淹没在震耳的马蹄声中,张苞不等周泰杀到,冲散了孙桓的部曲便直接回了本阵。

张苞率领的可是马超亲自训练的西凉铁骑,一旦出动,便是惊天动地,战场之中一片混乱,吴军横七竖八倒在地上,死伤无数。

大营中的赵云和马超看得目瞪口呆,觉得如此做太过卑鄙,却又被吴军的惨状逗得忍俊不禁,等刘封走回来,急忙退入中军大帐,这样的战术,可和他们两个没关系,背黑锅的只能是张苞了。

张苞早上放过孙桓,心中就憋着一口气,虽然是偷袭,但这次终于放手一战,总算舒畅了许多,带领士兵直接回营,根本不理会身后周泰等人的怒骂和挑战!

赵云听着外边的叫骂声渐渐消失,皱眉说道:“子益,这样是不是不太好啊?”

刘封冷笑道:“他东吴偷袭我荆州的时候可不会这么想的,既然他们能做出背盟这种事,我们这些小打小闹算什么呢!”

马超却点头笑答:“说得不错,看着这帮家伙气急败坏的样子还真是解恨呢,”又摸着下巴打量着刘封,“幸好你是我们这边的,要是我被人这么捉弄,要么直接冲进敌阵宰了他,要么直接被气死!”

刘封看到马超的眼神,不由想起他杀得曹操割须弃袍的事情,嘿嘿笑道:“可不是人人都有马叔叔那样在敌军中自由进出的本事,至少东吴现在没有。”

赵云淡淡一笑,神情温和,言道:“子益不可小瞧了天下英雄,东吴也有甘兴霸这样的人物。”

刘封点点头,正说着话,张苞也愁眉苦脸地走进大帐,虽然打了一场胜仗,但外面的叫骂声让他觉得很不舒服。

马超知道张苞的脾气,安慰他道:“你也不用这样苦着脸,这次出征你可是立了头功啊!”上前拍拍他的肩膀:“回去好好休息,明天上阵的时候也不能丢了我的脸!”

张苞听到明天还要开战,这才打起了精神:“明天第一阵也要交给我。”

忽然又叹了口气,“大哥刚才在阵前说不要让东吴来偷营,这种事怎么能说出来呢?让他们有了戒心,要不然今晚就能开战了。”

刘封嘿嘿笑道:“这就叫心理战!我要是不提醒,韩当这些老将也会堤防我们,甚至有可能来偷袭我们,但我说出来就不一样了!”

这次连邓艾都不明白刘封的意图了,问道:“有什么不一样?”

刘封扫视几人,慢慢分析道:“扎营偷寨这是谁都能在晚上想到的事情,虽然我今天说了不能偷袭,但我们刚才已经偷袭过一次他们,吴军上下定然不会再相信,但我说出偷营之事,他们的考虑方式不一样!

若我不说,他们在防备的时候,还想着偷袭!但我说出来,就说明我们也已有了防备,而且经过刚才的偷袭,吴军认定我们还是必会偷袭,便只会想着如何防备,而不是再来偷袭我们了!”

邓艾和关平几人皱眉低头思索,刘封的这番理论听起来似是而非,但好像局势又有所不同了。

马超挠挠头道:“绕来绕去,说了半天不还是偷营吗,有什么区别?”

赵云沉吟片刻,才叹了口气,笑道:“子益说得很有道理,那今晚我们到底要不要出兵?”经过几次出谋划策,加上在救关羽途中的表现,他已经把刘封渐渐地放在了军师的位置上。

刘封笑道:“当然,今天的这些还只是开胃菜而已,我们今晚不但要骚扰他们,让吴军不得安宁,这次出兵显然不可能大肆交战,那要让他们受些折磨,消磨吴军士气也不错。”

关平这次变得机灵了许多,闻言马上请命:“赵叔叔,今晚就让我去吧!”这两天一直都是张苞立功,他当然不能落后|!

赵云点头道:“那好,今晚就由关平、赵统、吴班三人各自带领三千士兵前去骚扰,每人三个时辰!记住,既然是骚扰,就不要正面交锋,避免伤亡,敌军定然不敢贸然杀出!”

三人领命都各自去准备!

刘封又问赵云道:“赵叔叔,明日交战,看该如何应敌?”

赵云言道:“既然我们也不想结太多的仇怨,我看就不要造成太多的杀戮,只要震慑他们就是了!”

刘封点头道:“赵叔叔所言极是,明日两军对战,先生擒他们几个大将最好了!”

“生擒?”张苞在一旁说道:“那谈何容易?”

马超一旁敲了一下张苞的脑袋,训斥道:“你小子说什么丧气话?生擒就生擒,你不行就让我来好了!”

刘封笑道:“生擒不了也要以最快的速度将其击败,就是要压迫敌军,等到吴军士气散尽,便可挥兵直接杀到猇亭,如此一来东吴必定大乱,曹丕必定不会坐视,那时候孙权便知道后悔了。”

马超抚掌笑道:“子益你现在真是越来越会算计了,我当年和军师出征,他也是如此步步为营,真是后生可畏啊。”

刘封可不敢和诸葛亮相比,忙摆摆手,说道:“我看东吴来的将领也就几个人,明日要是能生擒两三个,便足够了!”

赵云点点头,轻松说道:“明日我一个人就足够了!”

“不行!”赵云这句话刚说完,在场的几人同时出声反对。

赵云自然也明白大家的心思,只好无奈笑道:“那好,我也不争了,明日如何出阵,干脆就听子益安排吧,这样也比较公平!”

马超也点头同意:“如此最好了,总不能子龙你一个人把功劳全拿了吧?”

张苞马上对刘封的态度就变了,大黑脸上浮现出僵硬的笑容,跑到桌案边给刘封倒满了茶:“大哥,请慢用!”

刘封失笑道:“你现在不埋怨我了?”

张苞干笑着挠挠头:“哪里,我没有半分埋怨,是大哥给我上阵立功的机会,嘿嘿嘿。”

第51章 进退维谷

刘封让大家坐下,想了想东吴几人的实力,才说道:“赵叔叔和马叔叔本事太大,若总是出战,便有些恃强凌弱,起不到震慑作用,我们要让东吴将士畏惧,还要让他们心服口服!”

张苞大笑道:“也该到我们年轻一辈展示实力的时候了。”

刘封继续说道:“我看就由赵叔叔对周泰,马叔叔对韩当,张苞对孙桓,邓艾对朱然!我在后面做协调!”

赵云闻言看了一眼一直跟在刘封身旁沉默寡言的年轻人,并没有多问,点头道:“好,就这么定了。”

虽然他不知道邓艾的本事如何,但既然是刘封安排的,应该不会有差错。

一切都安排妥当,刘封才长出一口气,拍拍手说道:“明日吃过午饭我们便阵前对敌!”

赵云一听不由皱起了眉头:“怎么要等到中午?”

“是啊,一早就该开战,等到中午太晚了吧?”马超也疑惑不解。

刘封笑了笑,却未解释原因,只是说道:“赵叔叔,这次就由我来做一次主,保证让东吴败得一塌糊涂。”

赵云想起刘封刚才对付吴军的损招,就知道他又不怀好意,只好摇摇头不再管他,示意刘封自去安排。

刘封大帐,对邓艾说道:“明天是你第一次上阵,一定要好好表现,我看你也是用枪,回到成都之后几位将领都会收徒,你如果能被子龙叔叔垂青,那就太好了。”

邓艾闻言不由眼睛一阵发亮,抱拳道:“将军放心,末将一定全力以赴。”

“好了,私下里你我之间就不要这么客气了,”刘封笑着拍拍邓艾的肩膀,“走,我们去看看世元,他这两天都没露面,看来这个主簿的差事可不好当啊。”

第二天天还未大亮,周泰刚刚睡着,就被蜀军大营中震天的喊杀声和鼓声惊醒,赶忙命令众人准备迎战!

昨晚就一直担心蜀军会来劫营,周泰和韩当也分派人手加紧巡逻,果然蜀军半夜前来,虽然每次都没有实质性的进攻,但越是这样他们越担心,几次试探之后很有可能便是真正的攻击。

到了后半夜,周泰还是有些不放心,生怕赵云或者马超会带兵来,这两个人太过恐怖,恐怕连中军都能冲散,干脆亲自来指挥巡逻,没想到一直到五更天也没见动静,才回到帐中休息,刚过了不到一个时辰便又被吵醒!

“妈的这蜀军是怎么回事?”韩当也忍不住骂人了,“一晚上闹腾得没休息好,天还不亮就开始列阵了,真是岂有此理!”

周泰也咬牙冷声道:“传令全军,列队迎敌,蜀军如此聒噪,今日就叫他们偃旗息鼓。”

韩当还算比较冷静,严冬啊:“赵云和马超都不好对付,我们还是当心为好!”

“走!”周泰全身披挂,只来得及喝一碗清水,便提刀大步走出了营帐。

吴军气势汹汹出了营门,步兵在前弓箭手在后,骑兵分两翼,却看到蜀军的营门紧闭,没有一个士兵出来,只是营寨中传出的喊杀声!

孙桓依然冲到最前面,看到这种情况回头问道:“将军!你看这?”

周泰双目微凛,不由冷笑道:“蜀军列阵如此之慢,还想与我东吴交锋,真是不自量力,可笑赵子龙一生勇武,却训练不出像样的兵马,我们就再等他些时间又何妨?你去搦战!”

“是!”孙桓答应一声,便打马上前搦战!

喊了半天还是没人答应,只有鼓声依旧,东吴将领面面相觑,不明所以,说好了今日交战,怎么蜀军还未见动静?

韩当皱眉道:“莫非他们是训练兵马?”

周泰皱眉道:“平日不练兵,这时候仓促训练又有何用?”

随即他又轻蔑笑道:“就让他们折腾吧,我们在这里以逸待劳,他们一会便知道我江东儿郎的厉害!”

天色已经大亮,蜀军的鼓声渐渐停息,吴军也都肃然而立,刀枪在晨光下森然发亮,全都目光凛凛地盯着蜀军大门,想看看蜀军究竟是什么阵容。

“狼烟起,江山北望……”

然而下一刻,对面营帐中却传出粗豪的歌声,古怪的声调听起来却让人血脉贲张,有一种驰骋疆场、浴血厮杀的豪情,随着歌声越来越高,声浪也传遍了整座巫峡。

“这是什么?”周泰愕然,旁边的韩当也莫名其妙地摇头,难道出兵之前还要做一场法事不成?

孙桓也喊得嗓子哑了,歌声盖过了他的声音,只好垂头丧气地退下来,咒骂道:“这帮缩头乌龟,难道是怕了我们不成?”

韩当摇头道:“赵云、马超都是久经阵仗之人,征战无数,怎会临阵退缩?他们绝不会做无谓的事情,看来其中还是有什么文章,我们可要谨慎才是!”

朱然怒道:“蜀军如此磨蹭,不如先撤回兵马吧。”

韩当还是摇头:“不可,此时若不战而回,对士气影响太大,若蜀军恰好出营,岂不自乱阵脚?别忘了昨天的偷袭。”

周泰也说道:“不错,一早上就出阵,此时若撤回,今日士兵便无再战之力,我看赵子龙也不是无信胆怯之人,他定会出战的!”

众人无奈只要又眼巴巴的看着蜀军的大帐,听着豪迈的歌声,几遍之后,有人已经开始在心中默默跟着唱了,忽然觉得这歌调还真是好听。

近一个时辰过去,朝阳初升,朱桓终于等不住了:“周将军,让属下带一队士兵冲杀过去,我就不信他们真能一直躲在大营中!”

韩当闻言摆手道:“不可,蜀军奸诈,有可能他们等的便是这个机会,冲过去便是有去无回,眼下只有以不变应万变!”

其他人一想也只好如此,对面鼓声不断,甚至还有喊杀声传出,过一阵又是歌声阵阵,实在搞不懂为什么要如此故弄玄虚。

吴军傻站着等待的这时候,一个严重的问题出现了,大家的肚子都开始咕咕叫了,本来一晚上就没休息好,早上又匆匆准备列队,早饭也没得及吃,眼看就到中午了,撤退也不是,进攻又怕中计,每个人心中都是又饿又气,但又无可奈何。

第52章 连擒二将

日上三竿,周泰在马上一阵恍惚,感觉今天不可能开战了,就算勉强迎战,大家一夜未睡,士气也太过低落,铁青着脸对韩当说道:“韩将军先带中军回营,我在此防备,今日挂起免战牌。”

韩当无奈地点头,刚准备下令撤回的时候却听一声鼓响,对面营寨终于缓缓打开,一队队蜀兵冲了出来,朝辕门两边列开,只好停下来继续等待!

尘土飞扬,铠甲兵器碰撞的铿锵声接连响起,在一队雄壮威武的骑兵出营之后,两员白袍白甲的武将兵马而出,一个气势凌厉,宛如出鞘之剑,另一个则沉稳内敛,渊渟岳峙,正是赵云和马超。

马超嘴角噙着一抹笑意,在朝阳映照下一张面庞更是桀骜不驯,一马当先,睥睨着东吴众将,抱拳大笑道:“哈哈哈,诸位将军来得好早啊!”

周泰一听顿时胸中怒火熊烧,怒喝道:“赵子龙,我敬你是英雄,再次等候近三个时辰,约好今日一战,为何姗姗来迟?”

赵云策马而立,神情不温不火,抱拳淡淡笑道:“不想周将军来得早,倒叫云准备得仓促了。”

“赵子龙,你……”韩当和赵云也算是相熟的,见他这样的态度,更是怒不可遏。

“哈哈哈,两位将军怎比我马超还性急?”马超大笑着,打断了韩当,他显然已经熟悉了刘封套路,牢记着刘封说过的话,自己越是淡淡从容,吴军就越愤怒,就是要借此扰乱他们的军心。

朱桓饿得胃里一阵抽搐,怒喝道:“如今已经将近午时,尔等爽约还如此大言不惭,难道就不怕天下人耻笑么?”

张苞看到朱桓,认定就是自己的目标,打马上前说道:“诸位,我们昨日约定是今日一战没错,但却没说是早上啊,如今我们来…嗝——”

说到这里张苞打了个长长的饱嗝,听得吴军个个暗自捂起了肚子,吞咽唾沫,这才呲着牙花继续说道:“我们现在来,也不算是食言吧?”

周泰一愣,气得脸色铁青,张苞说的明明是歪理,但也找不到理由反驳,韩当等人更是嘴角抽搐,看到张苞吃饱的神情更是让他们快气炸了肺,却偏偏说不出一句话来!

孙桓怒不可遏,打马冲了出来,刀指着张苞怒喝道:“光逞口舌之能有何用?看我来教训你!”

张苞撇了撇嘴,嗤地一声冷笑,拉长声音道:“你——?”

孙桓看张苞如此轻视他,更是气冲斗牛,扬起手中长刀一声大吼便冲了过来,张苞也策马向前,刹那间两马相交,只听一声脆响,对了一招不分胜负!

掉转马头又相互冲杀,虽然孙桓是怒气冲冲,但他本身力量却不如张苞,再加上张苞经过马超的指教,枪招比原先更加凌厉,每一枪如同泰山压顶般沉重,不到几个回合孙桓便觉得双臂有些发麻,渐感不支。

再加上晚上没有休息好,又没吃早饭,气力已经有些不足,喊叫声也随之消失,抿着嘴死命抵挡,突然间张苞一声大喝,策动战马对着孙桓冲了过。

孙桓此时骑虎难下,只好勉力迎接,张苞长枪横扫,猛然一个上挑,孙桓根本就接不下来,虎口一震手中大刀便飞了出去,暗叫不好。

还不等他反应过来,张苞的战马已经呼啸而至,在两马交错间张苞猿臂轻舒,惊慌的孙桓就被他夹到腋下生擒,只觉得眼前一黑,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硬生生被拽离了马背,生擒过去。

“哈哈哈,成了!”张苞一阵大笑,夹着孙桓往本阵返回。

朱然和孙桓平时关系最亲密,看到孙桓武器被打飞便知不妙,早已经冲了出来,但这一切都是在电光石火之间,张苞也是早有预谋,有心算无心,想救也来不及了!

刘封见对面阵中又出一员年轻将领,猜测应该就是朱然,马上给邓艾使了个眼色,邓艾会意,持枪催马迎了出去。

朱然眼睁睁眼看着孙桓被张苞抓到大军后面,阵中又冲出一位年轻小将,急问道:“来者何人?”

邓艾以后虽然有大将之风,但现在还略显稚嫩,而且首次出战,又有赵云、马超这样的高手观战,心中自然紧张,口吃的毛病更加严重:“邓邓……邓邓邓……”

朱然并不知道邓艾的毛病,会错了意加上,以为邓艾让他等等,此刻救人心切,不由大怒:“还等什么等,快快受死。”

说话间一枪直刺过来,既然孙桓无法救回,便想拿了此人正好可以交换。

邓艾的武艺也算不错,只是一直没有表现的机会,意识到刚才有些狼狈,暗自咬牙闷声冲了过去,两人都是用枪的人,只见枪影重重,发出一连串兵器撞击的声音。

两马在场中转了半个圈,嘭的一声,朱然便从马上摔落,昏了过去,头盔掉落在马蹄之下,前后竟然没超过五个回合。

本来朱然就状态不佳,加上救人心切又轻敌,他怎么能是邓艾的对手?加上刚才邓艾明显神情紧张,更让朱然认定他不过是个亲兵,哪想到出手会如此凌厉?

这一下更是出乎大家意料之外,还没反应过来邓艾已经从马腹一侧抓起朱然往本阵退走。

转眼间失去两名主将,周泰再也不敢再托大,大吼一声:“敌将休走!”拍马直追上来,后面的韩当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一直沉稳不动的赵云看到周泰出动,一甩大氅,银枪指着对方大笑道:“周将军难道要和小辈耍威风么?我赵云来会会你!”

周泰看赵云挡在前面,虽然知道有可能不是对手,但连日的憋闷和损失大将的刺激让他不得不硬着头皮往前冲。

只是一个回合,两马交错间,周泰突然感觉到对方的强大更在他的意料之外,自从带兵作战以来,第一次他产生了一种无力的感觉。

急切之下他拖着长刀往前转了一个小圈,使出自己的杀手锏,他根本就没看到赵云出手,但自己的招式和力量却完全不见踪影,如同泥牛入海!

第53章 西凉铁骑

赵云只是立马站在远处,单手持枪,枪尖斜上,竟然站在原地挡住了他的全力冲击,看上去还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平静地看着对方。

周泰已经完全冷静下来,双眼紧盯着赵云手中的长枪,心想即使不能将赵云逼退,深吸一口气,大吼一声冲了上去,也可以给自己留一条退路。

马超在远处看得摇头叹气:“唉呀,这周泰怎么能这么冲呢?明显把自己的优势变成劣势了,若是他横刀切近或许还有机会,这样冲上去怕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

刘封当然看不懂其中的奥妙,也不知道马超所说的要点是什么,心中却明白周泰肯定不是赵云的对手,现在的赵云,连张飞都承认不是对手,可想而知实力有多么恐怖了。

赵统和邓艾也在一旁紧盯着战场中的情形,毕竟实战经验能让他们学到更多东西!

刘封拍了一下赵统的肩膀说道:“别看了,赶紧去准备,继业他们都已经准备妥当了,你们一听到鼓声响便立刻杀出!”

赵统答应一声,转头又看了一眼场中的情形才不舍而去!

此时周泰也从一旁再次冲了上来,赵云也催动战马小跑着,冷眼注视着冲来的周泰,似乎一眼就看穿了对方的招式一般,锐利的目光之下,一切都无从遁形。

周泰暗自咬牙,双目圆瞪,两军阵前,再也没有退缩的机会,他是三军统帅,一旦退缩,仅剩的一点士气就会消失殆净,催马义无反顾地冲了上去。

烈日之下,之间赵云的枪尖挽着枪花直接刺向周泰胸口,周泰竟然不管不顾,手中长刀直接劈向赵云的面门,竟是抱着是两败俱伤的打法。

眼看刀锋就要劈刀赵云头上,周泰心中的紧张反而松弛下来,心中自我安慰,虽然自己必死无疑,但这招也能让赵云非死即残,总算让蜀军也付出代价了。

这一刻两边的士兵心都提到嗓子眼上,这两人在各自军中的地位基本上就是不败的化身,要是这一战两败俱伤那损失就大了。

连刘封都看出了两人对招的危险,有的士兵甚至闭上了眼睛,他正要张口让马超出场,话还未出口就瞪大了眼睛,只见赵云单手持枪猛然横拉,挡住了周泰拼死的一招,震得周泰在马背上摇晃不已,无法坐稳。

此时两人的坐骑正好交错而过,等周泰勉强收住大刀的时候,赵云已经到了身边,眼看枪尖刺来,下意识地低下头,头盔应声而落,同时背后传来一阵剧痛,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觉。

而此时赵云空着的另一只手正好抓住周泰的领口,将他提到了自己的马背之上,先后不过是几个呼吸的时间,等东吴士兵睁开眼睛的时候。只看见周泰被赵云带在马上往回走了。

“嗨,真是个笨蛋,”马超看得捶胸顿足,“子龙再强,你也不是没有反抗之力,何必要两败俱伤,反而将自己置于绝地了,唉!”

刘封看得热血沸腾,想不到赵云的招式竟然如此精妙,关羽的刀法能够开山裂石,无往不利,赵云的枪法则如游龙戏水,轻灵飘渺,各有妙处,不可言喻。

“马叔叔,别替他叹息了,你的任务还没完成呢。”激动之余,刘封最先反应过来,周泰被擒,完全是在意料之外,但也正是痛击敌军的时候。

马超抬头看向吴军阵前,果然吴军在三员大将被擒之后出现了骚乱,惊慌不已,韩当正指挥着副将要撤回本阵,不禁着急起来,别人都抓住了自己的对象,只有自己还未出动。

“儿郎们,跟我杀!”一声暴喝,马超轻提丝缰,战马长嘶着扬起前蹄,如离弦之箭直冲出去。

轰隆隆!

在他身后,西凉铁骑同时开动,大地随之震颤起来,灰尘扬起,如同一股钢铁洪流一般,直冲向吴军大营。

形势急转直下,韩当记得满头冒汗,连连传令撤退,鸣金之声响彻大营,吴军的军心彻底涣散,更没有统兵大将,他一个人根本无法指挥,尾大不掉,正是如此。

蜀军大营中鼓声震天,一队精装的骑兵悍然冲来,烟尘滚滚,光那股气势,就惊得韩当眼皮直跳,前排的士兵被西凉铁骑的气势所摄,禁不住开始向后退缩。

马超训练的西凉铁骑,这些骑兵不但凶悍,而且更重要的是重骑兵,每个士兵和战马的配备都是最精良的,有一层铁甲护身,此时冲杀起来气势骇人。

“韩当休走,马超来也!”西凉铁骑组成一个锥形,以马超为箭头,悍然向前,瞬间就把前面的士兵从中间分隔成两段!

韩当虽然平时冷静,也是久经沙场的老将,但没想到局面转眼间就失去了控制,而且只有他一人指挥,仓促之间,命令根本无法传送出去,西凉铁骑根本不给他喘息的机会,已经杀到了眼前。

这还不是最坏的,更让他绝望的是从兵营后方和两边传出的喊杀声,什么时候蜀军穿到自己防线的后面,斥候和哨探竟然毫无所觉?

想到这里韩当更是一身冷汗,知道大势已去,在亲兵的掩护之下掉头往后撤退,如果他再被马超擒住,东吴将士的脸就要被丢光了,以后看到蜀军还不胆战心惊?

此刻骑兵已经冲到东吴的军营之中,加上士兵和营寨的阻挡,骑兵的冲击力已经不足,马超和亲兵左冲右杀,如入无人之地。

一直盯着远处逃窜的韩当,眼看就要追赶不上,气得钢牙猛咬,只好将虎头枪挂到得胜钩上,拿出身后的长弓,屏息凝神,猿臂舒张,一连三发箭直接射向韩当。

“将军小心暗箭!”韩当的亲兵看到三支箭破空而来,急忙出声警示。

韩当根本来不及回头看,吓得肝胆俱裂,下意识地直接趴到马背上,希望能躲过身后的羽箭。

但马超也知道不能伤到韩当性命,箭本来是奔着韩当坐骑去的,他俯下身子,正好有一支箭直接射在他的屁股上,韩当一声闷哼,在马上抽搐了几下。

不过他的坐骑也中了两箭,负痛长嘶一声,发狂奔跑,载着韩当直接冲出了营寨,一连撞倒了好几个东吴士兵,不见了踪影。

第54章 长驱直入

韩当一离开本阵,东吴士兵更是大乱,连个组织反抗的人都没有,只是三三两两簇在一起各自为战,马超叹息一声,不再追赶韩当,带着骑兵远远绕开又冲了过来。

重骑兵的冲击力使得地面都不停震动,吴兵彻底丧失了斗志,飞扬的烟尘之下,直接跪地投降,有了第一个就会有第二个,本来吴兵都个个疲惫,加上刚才接连失利,更是一点士气都没有,还有四面八方的喊杀声,知道已经没有退路,连锁反应之下都放弃了抵抗。

马超一看只好枪尖斜指,带着骑兵从吴军旁边呼啸而过,带起的烟尘久久弥漫着,把东吴士兵覆盖其中,没有人敢发出半点声响。

“西凉铁骑果然名不虚传!”邓艾在一旁看得连连感慨,这样无往不利的骑兵阵势,才是他真正喜欢的军容。

张苞也咂咂嘴:“看来我不但要学师傅的武艺,练兵也要好好学学,将来我也要带领一队这样的骑兵。”

赵云在马上微微点头,笑道:“重骑兵气势骇人,又是孟起亲自训练,恐只有曹兵的虎豹骑才能与之抗衡。”

刘封也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大阵容的骑兵冲锋,在冷兵器时期,果然骑兵才是最强大的存在,要是再配上马鞍、标枪、斩马刀这些,简直不可想象,怪不得成吉思汗能够用一支骑兵打到了欧洲去。

赵云随后分派张苞等人带兵跟上,开始清点战场,收缴武器,此时战场已经渐渐安静下来,关平和赵统也都各自领兵来报,成功将吴军四面包围,只有韩当和亲兵率领几千骑兵杀出重围逃脱了。

赵云笑道:“此战大获全胜,东吴必定震动,倒要看看孙权如何应对!”

马超也赶了回来,哈哈大笑道:“虽然这仗打得不怎么光明磊落,但我骑兵没什么损失,便让东吴十万大军有来无回,真的是过瘾啊!”随即又恼恨,“只可惜韩当这个缩头乌龟,竟然先跑了,追都追不上!”

张苞一旁安慰马超:“师傅,虽然没抓到韩当,但你那一箭估计能让韩当一年内都不能正常走路,休想再带兵了。”

众人想到韩当屁股上中箭,都不由大笑起来!

不多时负责清点的邓艾来报:“报将军,此次大获全胜,除了逃跑和死亡的,一共俘获吴军七万余,粮草更是无数!”

赵云点头感叹道:“十万士兵的军粮,估计也不少,但这些俘虏也要消耗,先把吴军的兵器铠甲收缴起来。”

刘封言道:“周泰是东吴大将,合肥之战曾救过孙权性命,朱然和孙桓都是孙权至亲之人,这三个人成了俘虏,我就不信他还能不顾他们的死活。”

马超笑道:“还是子益功劳大,要不是他用计出常人意料之外,吴兵不会败得如此之快,那些家伙现在都还饿着肚子呢,哈哈!”

刘封在一旁汗颜不已,只能嘿嘿干笑,这种不按套路的阴招估计他们就算想出来,也不会用的,但战场上就是这样,只要能取得胜利,什么手段都是值得尝试的,更何况是东吴背盟在先,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他抱拳说道:“二位叔叔过奖了,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如果不用些手段,恐怕损失的就是我们的士兵了。”

“嗯,也有道理!”赵云眼神一阵波动,若有所思,“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的确如此。”

马超等人也不禁点头,两军对战,一点也不能心慈手软,俗话说慈不掌兵便是这个道理!

荀方也处理完了手头的事情来到阵前,看了看周围的情况,马上说道:“将军,东吴十万大军顷刻间覆没,后方防备定然不足,就该马上进兵猇亭,拿下猇亭直逼江陵和南郡,才能让东吴又压迫之感。”

张苞闻言马上请战:“我愿为前锋!”

赵云赞赏地看了一眼荀方,这个年轻人这几天表现的确很不错,账目处理得清清楚楚,而且对战机的把握也十分准确,不愧为荀家之后,

马上点头道:“好,就以关平为前锋,张苞、赵统为副将,你三人带领两万兵马前去拿下猇亭!”

几月前关羽丢失荆州,秭归一带都被东吴占走,秭归大姓和当地守军,都被陆逊攻破,孙权封陆逊为镇西将军,屯夷陵,守峡口,守住了关羽入川的水陆两条路线。

随着荆州平定,吕蒙病重返回建业,陆逊镇守江陵,猇亭和夷道肯定有吴军把守,但他们想不到周泰和韩当败得这么快,正是空虚的时候,荀方把握的时机很准确。

刘封想到历史上刘备伐东吴的时候,还有一个要地由孙桓防守,刘备久攻不下,这个地方就是夷道,从水路入川的要道,如果东吴水军前来,很容易被截断退路。

想到这里,他对赵云说道:“赵叔叔,夷道是水路要道,吴军定会派重兵把守,不如趁其兵败消息未传出去,借机占取,切断水路,以防东吴水军来攻。”

赵云眼神一凛,点头道:“若非子益提醒,险些忘了此处,就请孟起亲自率兵前去!”

刘封却摇头道:“不必如此,如今俘虏了这么多吴兵,只需派遣一支兵马,装作驻守兵力,诈城而入,轻而易举。”

“哈哈哈,子益此计甚妙!”马超大笑道,“那些守军肯定料不到有诈。”

赵云言道:“那孟起就不能去了,恐被东吴士兵认出来,此行需要一个胆大心细,却不会被吴兵认出来的人,子益可有合适的人选?”

刘封看了一眼身旁的邓艾,笑道:“士载足以当此大任。”

赵云略作沉吟,点头道:“好,本帅派你三千兵马去取夷道,你可敢去?”

邓艾想不到自己这么快就有了带兵的机会,感激地看了一眼刘封,躬身抱拳道:“末将必定完成任务。”

“很好!”赵云刚才看了邓艾的本事,对他颇为欣赏,知道刘封绝不会拿这么重要的地方开玩笑,马上给他分派了兵马,换上吴军的铠甲兵装,找了几名投降的俘虏,直奔夷道而去。

第55章 兵锋直指

安排完先锋兵马,赵云又命马超为第二部兵马统帅,刘封为随军参赞,领十万大军随后开拔猇亭,自己则亲率中军在后面安排俘虏!

行军路上,刘封看着手里简略的地图,猇亭和夷道是进入西川的水陆两处要害之地,这里进可攻、退可守,从陆路过了猇亭,便走出了狭长的蜿蜒峡谷,再往前就是一马平川的荆州地界。

历史上刘备东进,陆逊采取主动后撤,诱敌深入,集中兵力,相机破敌的方略,退至夷陵一带,把数百里峡谷山地让给刘备,以使蜀军战线伸长,最终出现了火烧连营八百里的夷陵之战。

十万兵马行走在狭长的蜀道之中,一边是悬崖峭壁,怪石嶙峋,另一边则是滚滚江水,涛声震耳,望着这样的地形,刘封也忍不住感慨,刘备当年在这里安营,连营八百里,实在是无奈之举。

因为地形限制,不连营更本无法驻扎这么多的兵马,刘备当初也是无奈之举,只可惜他碰到的对手是更会利用战局的陆逊,让这个后辈一战成名。

兵马来到宜都,忽然有一千多人挡住去路,这些人都是秭归当地的土人,先前吴军占据荆州,陆逊为了截断关羽回益州的道路,抢先一步占据秭归,秭归大族文布、邓凯等招聚夷兵数千人,企图抵抗吴军。

只可惜这些民间力量根本不是吴兵的对手,最终大败逃走,关羽继续任用文布、邓凯为将,但文布被陆逊诱降,此时关羽已经战败,邓凯无奈之下率领残部退入深山躲藏。

这次听到蜀军卷土重来,便一直打探消息,终于等到马超率领的大军来到宜都,便率众来投靠,邓凯也是秭归一带有影响力的头号人物,刘封嘉奖他的忠臣和英勇,让他继续联络秭归百姓,安抚民心。

天黑时分,关平派人来送信,已经顺利拿下猇亭,韩当前脚才逃到猇亭,还来不及疗伤,就被关平后脚赶到,士兵毫无士气,直接弃城逃走。

马超命邓凯驻守宜都,连夜带兵来到猇亭,与此同时,邓艾也顺利拿下了夷道,装作吴兵进入城中,斩杀东吴守将刘珂,俘虏一千多人。

两处要地被占领,眼前就是开阔的夷陵地界,越过前面半座蜿蜒的山岭,便是当阳、麦城地界,从夷道顺江而下,便能直达江陵和公安,东吴已经无险可守。

虽然挟胜利之师可以直冲江陵,以东吴现在的兵力和防备,他们的防线定然会土崩瓦解,就算江陵现在有陆逊在,恐怕也难以守得住。

但刘封知道适可而止的道理,这次是倾巢而出,虽然这么做能够让东吴重创,但蜀军也没办法守住荆州,曹仁在襄阳还有二十万大军虎视眈眈,绝不会袖手旁观,不能再让曹军第二次坐收渔利了。

震慑的目的已经达到,据暗哨报告,吕蒙重病,回到建业调养,这对东吴来说更是雪上加霜,如果这种情况下孙权还不肯谈和,东吴那些大世家也会跟着内乱了,内忧外患之下,就算有三江之险,也别想再保住那一点基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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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然是建业明德殿中,孙权看着刚送来的书信豁然而起,脸色苍白,连手中的信纸掉在地上都毫无所觉,口中喃喃自语道:“不可能,这不可能!”

下面文武一看就知道大事不妙,很可能是前线军队吃了败仗,但胜败乃是兵家常事,孙权也是城府极深的人,怎么会如此失态?

“主公,主公?”张昭颤巍巍地站出来,满是痛心,从孙权的神态,他就知道前方一定败了,而且是惨败,赵云、马超这些个大将,来一个都够东吴喝一壶的了,更不要说一下子就来了两个。

沉默了半天,孙权才有气无力地说道:“周泰、孙桓、朱然被擒,韩当重伤,十万大军全军覆没!”

“什么?”张昭大惊失色,花白的胡须颤抖着,他刚才已经把事情想得很严重了,但这个结果实在让人难以接受,就算不济,也不至于十万大军全军覆没吧?

底下的人也炸开了锅,纷纷交头接耳,难以相信这个消息,就算有五倍甚至六倍的兵力,也不可能一下子就全部没吞掉这么多兵马,而且听说刘备和张飞已经返回成都,赵云能有这么大的魄力?

阚泽深吸一口气,站出来问道:“主公,不是还有徐盛将军率领的八万水军吗?何以让韩、周二位将军如此惨败?”

孙权无力地摆摆手,扫视众人,叹了口气:“水军还未赶到夷陵,步兵就被蜀军全歼了!”

“这如何可能?”顾雍依然还是不能相信,“那可是十万精兵,就算赵云、马超能征善战,韩、周也是老将,不至于一败涂地吧?”

孙权跌坐在椅子上,狠狠地拍打着桌案,冷声道:“若是对战还则罢了,偏偏是蜀军耍些阴谋诡计,韩当、周泰上了他们的当,立足未稳就被围歼了。”

张昭终于回过神来,虽然他不主张开战,但这时候还是觉得损失太大了,皱眉道:“诸葛亮并未随军出征,法正病重,赵云虽然少有败绩,但也非擅谋之人,怎会一夜之间全歼我十万大军?”

孙权双目微凛,看向大殿外明媚的阳光,却无半分暖意,从牙缝里挤出了两个字:“刘封——”

“又是刘封?”诸葛瑾吃了一惊,想起前几日见到刘封的时候,他脸上诡异的笑容和自信的神态,这个人绝不可以常理论,而自从夺取荆州之后,对东吴所有不利的事情都和这个人有关!

张昭痛声疾呼:“几日前老臣就说不可开展,尔等非要发兵,如今兵败,讨论这些又有何用?蜀军七十万虎狼之师汹涌而来,吕子明卧病不起,甘兴霸无法出征,三将又被擒,眼下的局面该如何应对?”

听到张昭沙哑焦急的声音,东吴众文武顿时面面相觑,一时想不到更好的办法,这次出征的四员大将全部折损,哪里还有什么像样的将领?

有的人又在心里开始埋怨吕蒙,孙刘两家好好的联盟,本来一致对付曹操,为了自己的军功偷袭荆州,反而自相残杀起来,惹怒了刘备,才知道压力有多大。

就在沉默的时候,又有传令兵匆匆报进:“报!”

第56章 二次遣使

张昭等人一看又有消息传来,心中不禁忐忑起来,这时候来消息,肯定都是前线的,十万大军一去不返,肯定会引起一系列的连锁反应,后果不堪设想。

孙权沉声道:“何事?”

“报主公,赵云率领大军已经攻下猇亭、夷道,陆逊将军正带兵往夷陵进发,请主公发兵援助。”

“啊?”大家都冷吸一口气,占领猇亭和夷道,下一步便直接紧逼江陵,以当前的态势来看,蜀兵锐气势不可挡!

张昭闻言不由跪倒在地:“主公,曹丕称帝,其心昭然若揭,来年扬州必然开战,襄阳还有曹仁大军虎视眈眈,此十万大军一去,我军再也抽调不出多余的兵马,当速速让陆逊撤兵还驻江陵,不可再战啊,主公!”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就算再有良策,没有军队一切都是空谈,庐江一带和荆州的兵力根本不敢调动,曹军随时都可能出动,东吴上下瞬间竟有种山穷水尽的感觉,原来拿下荆州,他们根本无力守护。

这个关键的时候,谁也不敢把所有的赌注都压在年轻的陆逊身上,虽然他在取荆州的时候立下功劳,但面对赵云等人,如何能够抵挡?

顾雍暗自叹息,上前说道:“主公,钱粮虽重要,但并非东吴之根本,只要再和刘备联合,曹魏定然不敢轻举妄动,我们便可休养生息,况刘备只想要会损失,荆州尚在,这些钱粮还可补回,望主公三思!”

其他人都低头不语,看孙权还在犹豫,纷纷上前劝说:“望主公三思!”

这时候吕蒙卧病不起,韩当、周泰这些主战派全都不在,只剩下张昭等为首的谈和派,再加上局势对东吴大大不利,有张辽和曹休在合淝一带镇守,他们就不敢全力和蜀军一战。

孙权此时也无可奈何,左思右想始终找不到应对之策,虽然他咽不下这口气,但形势所逼,也只能妥协了,沉默良久之后,才问道:“那当派何人前去通和?”

此时蜀兵正是大胜之时,而且一举便可拿下整个荆州,现在去讲和,谁都知道难度之大,一时间又再次低下了头,连诸葛瑾都不再主动请令,上次见到刘封,让他觉得丢了颜面,哪里还敢再去碰壁?

正在大家犹豫的时候,听见一人朗声说道:“属下愿往!”

众人一看,正是长史程秉,此人平时素有才学,孙权对他也很是器重,看他请命,便点头道:“你先带人前去讲和,我马上命人准备钱粮,若是蜀军同意,便随后送到!”

“遵命!”程秉领命。

“德枢,”就在程秉转身的时候,孙权又叫住了,咬了咬牙,缓缓说道,“若是他们不答应,就说孤愿将荆州送还!”

东吴众将吃了一惊,但也无奈摇头,虽然心有不甘,但也知道事不可为,若是真的开战,荆州也保不住,前后一想,这一趟吕蒙折腾,实在是损人不利己的事情。

孙权吩咐张昭和顾雍准备蜀军索要的钱粮,神色阴沉地离开了大殿,这次刘备真的出动了七十万大军,让他对蜀军的实力有了重新的认知。

江东的兵马加上水军,也不过八十万,还要布防在长江沿线一带,魏国的兵力据说已经超过百万,这么多年的休养生息,竟还不如四处奔波的刘备么?

程秉主动请缨前来通和,深知自己此次责任重大,曹丕称帝,北方肯定会人心浮动,他必须要有所作为才能平息这种波动,征伐无疑是最好的手段。

西川四面环山,只要守住汉中,曹军便无可奈何,如此一来矛头就对准了东吴,虽然新得荆州,但也拉长了战线,三江之固已经不复存在,荆州就在襄阳虎口之下。

这时候再和蜀军为敌,简直太不明智,孙权甚至同意将荆州再奉还也是无奈之举,大有壮士断腕的悲壮。

来到夷陵的时候,陆逊已经派兵驻扎,蜀军也没有继续开战的意思,看来也不想拼个两败俱伤,程秉心中稍微安定,这种情况下,陆逊都不好阻拦程秉去求和。

来到蜀军的大营之中,虽然没有见到全部的军队,但光是猇亭的营帐和军容就让他心中震惊,尤其是那些雄赳赳的西凉骑兵,更让程秉暗自咽了几口唾沫,这些兵马在东吴根本就没有,拿什么和蜀军对打?

这要是这七十万军队倾巢而动,东吴必会受到重创,到时候即使是放弃荆州退守扬州一带,没有战斗力,长江之险也将不复存在了,刘备和曹丕恐怕也不介意各分一杯羹,两家再较长短。

一想到这里,程秉就再次暗骂吕蒙的愚蠢,自以为建功立业,却留下这么大的烂摊子,还被天下人笑话吴候不守信用,背信弃义,这时候他偏偏卧病在床,不见外人了。

在城下等候片刻,就有士兵前来通报:“将军有请吴使!”

程秉让其他人在外等候,自己前去会见赵云,临走之时诸葛瑾也和他交代过,赵云还算好说话,倒是那个刘封,要小心留意。

“吴使远道而来,云有失远迎,真是失敬了。”正心中盘算着,一个豪壮的声音响起。

程秉闻声一看,眼前一个人白袍白甲,面容清隽,花白色的络腮胡须平添几分英武之气,精光闪闪的一双眼睛,如同深潭一般,果然有大将之风。

心中赞叹着,程秉上前还礼道:“在下吴侯帐下程秉特奉吴侯之命前来,将军风姿卓然,英武不群,定然就是一身是胆的子龙将军了!”

“哈哈哈,先生过奖了,”赵云笑着侧身,和程秉一同进入大堂。

大堂之中站了两排人,程秉扫了一眼,看到另一员白袍大将,一脸桀骜不驯地回视着他,只好干笑着点头,猜测应该就是西凉锦马超。

马超对面的一个年轻人正温和地笑着和他点头示意,但程秉总觉得这人的笑容让他心中不安,那种目光,似乎是看到肥肉的狼一般,贪婪而又诡谲。

第57章 再加筹码

心中唐突着,程秉决定速战速决,落座后抱拳说道:“军情紧急,在下就直接说明来意了:前番荆州之事,实乃吕蒙一人之为,如今吴侯也知道此时做的有欠妥当,此次派在下前来就是想与皇叔重新和好。”

赵云微微点头,笑道:“既然先生来此,想必吴侯也是答应我等的条件了?”

程秉点头说道:“不错!如今曹丕竟然篡位,自立为帝,人人唾骂,正该同心戮力,共同抗曹才是!”

马超撇着嘴吸了一口气,斜着眼说道:“哦?我怎么听说吴候向曹丕上表称臣,被封了荆州牧?”

程秉神色一阵尴尬,没想到马超这人会如此耿直,既然两家要和谈,就该留些颜面才是,怎么当面说出这样的话来?

干笑一声答道:“先前献帝尚在许昌,我主是奉命而行,如今也认清了曹丕的真面目,悔不当初,作为汉臣,当尽匹夫之责!想皇叔作为汉室宗亲,自然更不能坐视!蜀、吴联合乃是大势所趋,想必将军也能明白其中的道理!”

赵云点头道:“曹丕篡汉,天下豪杰当共同讨之,吴侯若有此心,当然是汉室之幸,但却不知吴侯的诚意如何?”

程秉抱拳答道:“我主已经备下荆州一年之钱粮,将随郡主一同送还,忘将军明鉴!”

赵云面露笑容,抱拳道:“既然如此,云也可以回去向主公交代了,你我两家重归于好,还望吴候能够信守诺言才是。”

程秉没想到赵云答应得这么干脆,本来想着经过韩当、周泰一战,一定会激怒蜀军,又出些什么差错,一路上还想了不少对策,甚至底牌就是让回荆州。

一切来得太过轻松,反而让程秉有了一种无所适从的感觉,一时间竟然忘了回复赵云。

正在愣神的时候,那个年轻人果然嘴角掀起一抹冷笑,抱拳道:“天下皆知东吴水军强大无比,见风使舵的本事果然非同凡响。”

程秉闻言,不由脸色一变,不悦道:“不知这位将军如何称呼?”

“在下刘封!”那人淡然一笑。

果然是他!

程秉心里咯噔一下,知道最关键的时候来了,这个人不但难缠,而且不按常规出牌他可是早有耳闻,刚才这句话暗藏讥讽之意,真的是笑里藏刀。

心思电转,脸上却古井不波,抱拳道:“将军大名,如雷贯耳,久仰了。”

“呵呵,若非吕都督偷袭荆州,我刘封之名,恐怕还传不到吴候耳中,”刘封冷然一笑,看向了程秉,缓缓说道,

“先前诸葛先生前来和谈,回去之后便未有下文,可见吴候诚意不足,如今兵败势穷,便来谈和,东吴之人,都是如此见风使舵么?”

程秉闻言,脸色开始难看起来,一般这种情况,大家都是说说表面话,配些钱粮,两家罢兵就是了,怎么会如此字字如刀地数落讥嘲?

但这时候东吴的确不占优势,唯有和谈,微哼一声,抱拳道:“不知将军有何指教?”

刘封摇摇头,笑道:“指教不敢,和谈条件乃是父王所定,自然不会更改,但不知先生此来是否只为讲和,那些东吴将士便要弃之不顾了么?”

程秉一怔,抱拳答道:“将军怎会如此说话?既然我们已经通和,当然是化干戈为玉帛了,至于东吴将士,想必将军也不会为难于他们,令其返回故土。”

刘封不答反问:“先生此言差矣!既然吴主想要通和,为何还会派兵前来?若是此战我军败北,想必先生就不会有此一行了吧?”

“这……”程秉愣住了,这不废话吗?能打过还会跑来求你们?但嘴上又不得不认罪,“将军莫要见怪,我主已经知道此行鲁莽,所以派在下前来请罪。”

刘封眼中精芒闪烁,丝毫不为所动:“不知吴侯拿什么来请罪?”

程秉压住心中渐渐升腾的火气,沉声答道:“在下刚才已经言明,我主已经备好荆州一年的钱粮,如今子龙将军已经答应讲和,不出三日,定当如数送上!”

刘封嘴角扯动,手指轻敲着桌面,似笑非笑:“先生怕是算错了吧?这荆州一年的钱粮,可是吴侯对我荆州损失的赔偿,似乎和这些东吴将士没有干系啊?”

程秉看着刘封的表情,真想给他一巴掌,但又不得不问:“那将军之意如何?”

刘封沉吟了片刻,思索道:“此次韩当、周泰前来攻打我军,我军将士也有所伤亡,这些损失就不用贵方赔偿了!”

程秉闻听心中大怒,简直岂有此理,两军交战,哪有不伤亡的道理,而且东吴的损失还更大呢。

却听刘封继续说道:“但是贵军将士在我军营中这几日的吃喝,还望先生能禀明吴侯,能照数支付,毕竟也是七八万兵马,我们西川贫穷,无力承担。”

又想讹诈?

程秉脸色越来越难看,硬声问道:“以将军之见,该当如何支付呢?”

刘封站起身来,背着手低头思索一阵,才说道:“既然父王已经向吴侯索要荆州一年的钱粮,在下再要钱粮,便是为难吴侯了!”

程秉一听不要钱粮,心中也踏实了不少,但想到刘封的行径,马上又警觉起来,这人绝不是那么好说话的人,他到底还有何所求?

正胡思乱想的时候,刘封突然盯着他问道:“听说东吴水军中开发了一种更大的战船,叫做斗舰,先生可否描述一番?”

“什么?”程秉一下子从座位上站起来,吃惊地看着刘封。

就连赵云几人也莫名其妙,程秉怎么会如此失态,难道这个斗舰真的是东吴的秘密武器?

斗舰也是今年在原有战船的优点上新开发的战船,由黄盖等一众老将亲自监工制造,整整三年过去,斗舰才刚刚造成。

但因为这斗舰,黄盖年老力衰而死,甘宁操劳病重卧床不起,而且造价十分昂贵,一艘斗舰的成本,差不多要抵得上一个船队了。

不过这斗舰的威力之大,放眼天下,恐怕也是无人能敌,这一年来也才造出二十余艘来,一直停放在曲阿船厂之内,很少有人知道这个秘密,自己也才是最近得到孙权信任才见到的,这刘封怎么能够知道?

第58章 进入尾声

“先生?”刘封刚才也只是猜测,不知道这时候有没有斗舰,但程秉的神情已经说明一切,他的试探总算没有白费。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程秉干咳一声说道:“这个……在下确实不知,斗舰确实闻所未闻。”

刘封也不点破,笑道:“既然先生不知,不妨回去向吴侯说明,若无斗舰,我们只好收了钱粮,让这些东吴士兵帮忙运送回去了,韩当和周泰两位将军押粮辛苦,到了蜀中,我定会好好招待,哈哈哈。”

“什么?”程秉急忙道:“既然我们已经讲和,那应当将我军将士放还啊,你这简直,简直欺人太甚!”

刘封斜眼看着程秉,丝毫不退让,淡淡说道:“先生没听明白吗?东吴将士我们答应放还,但是这几日的消耗我们可是承受不起啊,先生只要向吴侯说明,因蜀中道路难行,押运粮草颇为不便,所以只好走水路了,但我蜀中却没有像样的船只,只想借他十艘斗舰一用,也抵了消耗的粮草,岂不是各取所需?”

“你!”程秉指着刘封说不出话来,十艘斗舰和荆州的得失,他真的不敢擅自做主,看刘封不再理会自己,只好向赵云求助:“子龙将军,你看这.”

赵云也无奈说道:“刘将军之意,有主公授权,云也是无能为力啊!”

这时刘封却又说道:“既然先生也怕不好交差,我看就先将孙桓将军送还,再由吴侯定夺吧,不过孙桓放回,你们也要将于禁将军一并送来,既然他已经归顺我二叔,自当回转西川才是。”

程秉一听也不知道是不是该感谢,但能救回一个是一个吧,只好抱拳答应,这个时候,一个于禁的去留已经无关紧要了。

赵云又说道:“此事也无需先生做主,只需向吴侯禀明便是,至于是否答应,那是吴侯的意思!先生远道而来,旅途劳累,云这便派人安排先生下去休息!”

程秉一看没有回旋的余地,只好谢道:“将军不必客气了,如今事情紧急,在下也不敢耽误,还要和我主回禀,这便告辞了!”

赵云也笑道:“既然如此,我也不好强留,就此为先生送行!”同时安排人去放了孙桓。

程秉又客气了一番,带着一众人离开猇亭!

看着程秉一行人离开,赵云问道:“贤侄如何知道东吴有斗舰,我看程秉的神色,好像还是东吴的军事机密呢!”

刘封也没想到斗舰这时候才刚刚研究出来,不由一阵尴尬,干笑道:“赵叔叔,你也知道,我们这次俘虏了这么多东吴士兵,打听些情况也还是可以的。”

赵云一听刘封可能是审讯的时候得的消息,也不疑有他:“军情的确很重要,贤侄这次又向东吴要这个东西,怕孙权不会轻易答应啊!”

刘封却笑道:“赵叔叔尽管放心,孙权决不是一个没有野心的人,既然他曾经暗示连荆州都能送回,那区区几条战船算什么?就算是军事机密,但比起荆州还是有所不如的。”

“唉,这碧眼小儿,忒也胆小,这仗看来是没得打了。”马超百无聊赖地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走向了后堂,东吴认输,这场讨伐战也已经到了尾声。

据斥候送来的消息,陆逊已经带兵屯驻在夷陵,再往前势必就要火拼了,这并不是他们想要的结果,益州的发展,需要大量的钱粮和人才,刘封更看重的东吴的赔偿。

想到以后陆逊在江陵,刘封有些不放心,问赵云道:“孙权权衡利弊,应该会答应我们的条件,但此次失利,东吴上下必定怀恨在心,所谓兵不厌诈,我大军撤退,猇亭和夷道为入川咽喉之地,需选一位谨慎善守之人镇守,该选何人为是?”

赵云沉吟言道:“此事还是交由主公与军师定夺吧,我已经派人向成都汇报军情,东吴使者到来还需两日,到时候主公的命令也该传到了!”

刘封想原来守白帝城的是吴懿,现在派去永安,看来又要换人,一时也想不到合适的人选,不过在这方面刘备和诸葛亮都很擅长,知人善用,先看他们如何分派人手,如果有不妥的地方,再提出建议就行了。

出了府院,刘封四处巡查一番,看到关平正独立江边,眉头紧锁,知道他的担忧,走过去问道:“还在为关索他们担心吗?”

关平望着涛涛江水,长叹一口气:“四弟一家人失散至今,还没有消息,不知道现在何处。”

刘封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你就不要担心了,既然关索他们没有被东吴将士俘虏,肯定是找到了安身之所暂时躲避起来,只要他们听到双方谈和罢兵的消息,一定会返回益州的。”

关平无奈地点点头,先前东吴已经送回了一部分俘虏的将士,但都没有关索一家人的消息,这次委托程秉派人打听,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到。

除了关索这个猛将之外,刘封也在期待着于禁的到来,这可是曹操属下五子良将之一,把他留在益州,就算不去和曹兵正面交战,在其他战场上也能独当一面。

“回去之后马上就是年关,不知家人能否团聚,”关平忽然笑了起来,“这还是我们第一次真正团圆呢!”

刘封这才想起来,关索好像是关羽在镇守荆州的时候才千里认父的,没想到荆州丢失,也随之失散,真是命运弄人。

江水东流,奔腾千里,刘封也不禁心生感慨,自己无意中穿越而来,到目前为止还是能够仗着自己的先见之明混得风生水起,但现在历史的轨迹已经彻底改变,变得连自己都捉摸不透了,以后必须要靠自己了。

首先培养自己的亲信和属下人才是必要的,有一些真正的心腹之人,比如荀方、邓艾这些有本事的人物,自己便可高枕无忧,只需要做出决策,发号施令便可。

人才济济,人丁兴旺,钱粮充足,那才是他想要的争霸之路,而不是像诸葛亮那样事必躬亲,鞠躬尽瘁,最终劳累致死,既然有了第二次生命,自然要活得轰轰烈烈、潇潇洒洒才行。

第59章 王者决断

程秉马不停蹄地回到建业,将赵云和刘封的要求如实汇报一遍,吴大堂上下一片安静,刘封这显然是狮子大开口,乘势要挟,十艘斗舰的造价超过了万金。

而且这些都是最新建造出来的,花费了无数将士和船匠的心血,更是东吴防守三江的必杀之器,要送给刘备,以后顺江而下,东吴用什么抵挡?

沉默之中,孙权看向了刚刚回来的孙桓,问道:“叔武,蜀军战力如何?”

孙桓脸上一红,跪倒在地:“末将战败,实在愧煞,请主公治罪,蜀军现有赵子龙等率领,士气正盛,无人能够撄锋,加上刘封卑鄙小人,实在防不胜防。”

孙权摆手,叹了口气,并没有因为孙桓夸赞蜀军而生气,反而脸色更加阴沉,放眼整个东吴,能和赵云、马超之流对敌的人根本没有了,甘宁的病不见转好,始终对东吴士兵是一个极大的打击。

亲自走下台阶,扶起孙桓:“叔武不必如此,战况韩将军已经汇报过了,你既然明白,以后勉力便是,定要加强锻炼,好好学习兵法才是。”

孙桓感激涕零,大声说道:“主公放心,属下定不负主公厚望!”

孙权点点头,沉默半晌问道:“准备的钱粮用斗舰装载,大概需要几艘?”

张昭站出来答道:“回主公,估计要八艘左右!”

孙权咬牙道:“好,那就用斗舰装钱粮送到猇亭,能用多少斗舰就用多少斗舰,有劳德枢再走一趟,就说我们斗舰实在有限,只能给出这些了!”

“主公……”张昭到了这个时候却又有些舍不得了,虽然他主张谈和,但这次付出的代价实在太大了,连他的心头都在滴血,那些斗舰,实在太重要了。

孙权挥手阻止了他,忽然神情放松,从容笑道:“诸位,区区斗舰又算得了什么?我们既能造出斗舰,自然就能将其改进,西川多山岭,并无训练水军之地,这些斗舰送去,他们也无法训练,不过是摆设而已,反倒让刘备借此监视我水军之盛,不敢再有东进之意。”

顾雍抱拳道:“主公所言甚是,斗舰还可再造,几艘斗舰比之荆州,也算是退求其次了。”

众人想到先前孙权的话,忽然觉得这么做也算不错,同时又不禁佩服孙权的决断和胸襟,杀伐果断、当断则断才是上位者该有的气魄。

为了防止前线再动干戈,孙权让程秉先派快马向陆逊传令,并向蜀军传达消息,双方从今之后重修于好,共同抗曹。

赵云接到军报,随后令马超、张苞、关平等人率领大军三十万先行班师回成都,自己和刘封留下来接待物资和孙尚香回归。

接回孙尚香也是事先请示过刘备的,虽然东吴愿意送还,但毕竟刘备已经册封吴氏为王后,孙尚香再来,多少有些尴尬,还好刘备并没有退却,时隔十余年,不知道两人再见面,会是怎样的情形。

有一种说法是夷陵之战后有讹言传入吴,说刘备已死,孙尚香伤心不已,望西痛哭,投江而死,也算是个贞烈女子。

既然东吴答应用斗舰运送钱粮,刘封和赵云建议,次东吴的物资都由水上运送,冯习留下部分水军人马,张南带领其他水军撤回,要防守夷道,还要留下一队水军主力才行。

第二日中午,先行到来的还是程秉,不过却带来了孙尚香,看着眼前这个成熟的中年妇人,在她的脸上还看不到岁月的痕迹,毕竟比刘备要年轻将近二十岁,而且加上经常习武,身材也保持得很好,虽然眼眸中有许多的忧郁和复杂的神情,但她身上的一种英气却还是不自禁地散发出来!

赵云带着众将士上前迎接:“末将赵云,恭迎主母!”

孙尚香眉头微皱,咬了咬下嘴唇,叹气道:“将军不必多礼,前番中了兄长之计,谎称家母病危,差点铸成大错,多有冒犯,望将军莫要见怪。”

她和刘备的政治婚姻,充满了许多变数,在东吴期间,两人其实也是真情,要不然刘备也不至于乐不思归,还是赵云用了诸葛亮的锦囊才劝说刘备返回荆州,为了躲避周瑜的围追堵截,孙尚香也是没少出力的。

赵云忙抱拳答道:“夫人多虑了,夫人思母心切,人之常情,云未有丝毫怨恨,如今夫人归来,主公定然欣喜万分。”

孙尚香微微点头,十年光阴,旧情虽存,但已经不是当年可比了,而且如今刘备已经册封王后,她到了成都,还不知道如何自处,个中复杂,只有自己才能体会了。

刘封也前跪拜道:“孩儿恭迎母亲!”

孙尚香上前扶起刘封,端详了一阵说道:“封儿如今也成熟了不少,妾身甚是欣慰,这几月听到你的消息,文武双全,能够独当一面了。”

刘封答道:“母亲过奖了,孩儿定当倍加努力!”

孙尚香螓首微点:“如此就好!”转头又对赵云说道,“将军还有其他事情,妾身就不耽搁了,等到了成都,我们再叙长短。”

赵云派人接待孙尚香连同婢女先去歇息,岁月磨去了她当年的娇蛮,再也不是进出有几十个武姬簇拥了,只带了两个最亲近的心腹下属。

程秉见交接还算顺利,这才心神稍定,强笑着上前对赵云说道:“将军,如今夫人已经送到,于禁将军也在这里,钱粮明日便到,只是这斗舰”

不等赵云答话,刘封在一旁连连冷笑道:“难道吴侯觉得几艘船会重于东吴几万将士的性命?好好好,我倒是领教了!”

程秉忙摆手说道:“刘将军休要恼怒,我家主公不是这个意思!”

他看了赵云一眼又道:“只因斗舰乃是我东吴新开发的战船,数量不多,而且此次运送钱粮只用八艘斗舰足矣,所以此次便送将军八艘斗舰,不知将军意下如何?”

赵云等人一听荆州一年的钱粮竟然八艘斗舰就能运完,不禁心中暗自吃惊,这要多大的承载能力?

第60章 五子良将

刘封微哼一声,背过身不再说话,但赵云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笑道:“前番说过斗舰只是为运送钱粮,既然能够装完,多要便是无礼了!”

程秉这才松了一口气,抱拳笑道:“将军深明大义,在下这样也好向主公交差了。”

赵云看船只还未到达,便说道:“既然船队还未到来,请先生先到城中歇息,等船来了再来交割不迟。”

程秉推辞道:“公差未了,怎敢贪图安逸?在下想先去看看周泰将军他们,还望将军能行个方便!”

赵云一听笑道:“这个自然,几位将军也是云平素所敬重者,并未怠慢,先生请便。”

说着话转身吩咐两个亲兵带着程秉去探视东吴将士。

程秉带着随从离开之后,便只剩下一位身穿青色便服的中年人,这人面貌刚毅,两道浓眉,留着三撇胡须,眉宇之间带着掩藏不住的惆怅。

“这位想必就是于文则将军吧?”赵云笑着抱拳道,“将军乃曹军统帅之楷模,云早已慕名耳。”

于禁摇头叹息,喟然道:“败军之将,何以言勇?子龙将军愧煞于某也。”

赵云却道:“将军是为水所困,非战守之过也,世无百战百胜之将军,文则败于二将军,实不为耻也,何况数万将士因你而生,他们自会感激于你。”

于禁一怔,想不到赵云竟会如此为他说话,当初兵败,眼看没有退路,除了眼睁睁被水淹死,连拼死一战的机会都没有,未免死得太不值得了。

刘封也说道:“将军不必如此愧疚,昔年李陵不也有箭矢用尽而不得已投降,尚不失为一带名将,此所谓瑕不掩瑜也,况曹丕如今公然篡汉,为国之罪人,将军乃是弃暗投明也。”

于禁看着赵云和刘封二人,两人都对他没有任何轻视和不屑,相反目光充满了诚挚和友好,再想到自己在东吴的遭遇,不禁心中一热,冲着二人躬身作揖。

几月前他从荆州获释而到了东吴,有次和孙权同骑马出行,虞翻见二人并排十分不满,大骂他只是呃俘虏,没有资格与孙权并排,更手持马鞭要鞭挞,若不是孙权喝止,就要被一个老儿当中欺侮。

还有一次在东吴群臣宴饮之上,他听到演乐曲时想起昔日曹操待他的恩情,不禁伤心流泪,虞翻却又指他故意装可怜,奚落一番,惹得东吴文武耻笑,哪里还有半分容身之地?

“将军且先到城中休息,等我禀明主公,自有你的一席之地!”赵云虚扶于禁,让他先去休息。

刘封叫过赵博吩咐他带着于禁去找荀方:“我军中部下正好有一位荀令公之后,将军可与其细谈一番。”

“文若之后?”于禁吃了一惊,想不通荀彧的儿子怎么会成了刘封部下,但也知道这里不是问话的地方,跟着赵博先离开了。

赵云慨然道:“于禁毅重,为曹操宿将,以威慑众,善能能治理乱军,也算一时之杰,若非子益提起,险些将一员大将就此陨落了。”

刘封笑道:“于将军深得曹操器重,权位仅次于夏侯惇,如此良将,怎能放过?有荀方劝解,我想他会释怀的。”

于禁被擒时是左将军,假节钺,分邑五百户,封一子列侯,当时曹操属下,除了夏侯惇,差不多就他最高了,以曹操的眼力,自然不会看错人,这次归降,他已经没有退路,自然会竭力证明自己的能力。

历史上于禁刚毅稳重,一丝不苟,是一个执法严明的人,宛城之战时夏侯惇所部劫掠民间,他当场就杀,可见其杀伐果断,后来被孙权遣还回魏,因为羞愤而死,刘封这也是间接救了他一命。

于禁走后,刘封说道:“既然东吴船只下午就能到,此间事情已定,我看就先安排母亲大人先返回成都,否则路上行军多有不便!”

赵云点头道:“子益说得甚是,我这便去安排,有劳贤侄在此等候了!”

刘封抱拳答应,大军撤退,还有许多事情要做,换防布置,兵马安排都是很复杂的过程,赵云已经得到刘备的传令,先去安排撤兵交割事宜!

过了一个多时辰,突然张南指着江面惊呼:“莫非远处那一片便是东吴的船只?”

刘封一听,朝着张南指着的方向一看,只见江面一团白色铺天盖地慢慢涌来,而出了巫峡之后的江面更加开阔,这阵仗,比蜀军的水军强大了不止一倍。

只是船帆的高度,就比之前所有的舰船都高上不少,而且就这八艘舰船的阵势,便能比得上自己带来水军一半的震慑力,这要是正式组建起来,怕在这长江面上还行驶不开!

冯习不由感慨道:“常闻东吴水军天下第一,如今观之,果然名不虚传!”

张南兴奋得直搓手,大声道:“前番在荆州之时,荆州水军尚能与东吴一较高下,如今这船队,恐怕东吴在水面上没有敌手了!”又对刘封说道,“将军真是英明,竟然先从东吴讨了这好东西来!”

他就是水军将领,一看到这么巍峨的船队,早已心旌荡漾,试想哪个水军统帅不想站在那三层楼高的船头之上,迎着江风指挥船队?

刘封闻言笑道:“两位将军也莫要高兴得太早,要知东吴既然肯将这些船只送与我们,定然会再次做出改进,此番回去,我们也要加强水军的组建训练,而且舰船的改进,就从东吴的这些斗舰基础上开始!”

冯习第一次觉得刘封比先前亲切了许多,两眼放光地连连点头:“将军深谋远虑,我等领教了!”

正说着,赵云和程秉等人也得到消息转回来,程秉才长出一口气,笑道:“总算可以完成任务了!”

赵云看着江面上行驶而来的船只,叹道:“云当年赤壁之战之时便慨叹东吴水军之强,如今看来,又是精进不少啊!”

程秉听赵云感慨,也生出许多自豪,长声说道:“吴侯坐拥吴郡八十一州,能安然无恙者,三江之险自然是重中之重,水军的训练,自然从未松懈过!”

第61章 班师回朝

不一会那些船只已经到了近前,这时才发现这些斗舰的高大威猛,简直就是一个庞然大物,等船只靠岸的时候,宛如山岳一般压迫而来,仰头便只能看见船帆的顶尖,而且如此宽阔的江面,也容不下四艘船只并排而行。

一阵嘈杂铿锵的抛锚之声响彻江岸,众人哑然感慨的时候,程秉一旁说道:“将军,所有物资均在船上,请将军派人查验!”

刘封突然问道:“怎么来了九艘,难道吴侯还打算多送一艘不成?”

程秉神色有些尴尬,解释道:“将军说笑了,多余的一只是接送周泰将军等人的!”

刘封嘿嘿干笑:“原来如此,既然吴侯如此爽快,那我们也无需查验,但在下还有个不情之请,希望先生能够答应!”

程秉一听刘封又要提要求,心中有些不安:“将军还有何事?”

刘封说道:“先生莫要惊慌,我在下只是想借一些水手帮忙掌舵,先生也知道,我等还未见过这么大的船只,操作当然就更不行了,等舰船到了川中之后,我定然厚赏他们,让他们返回东吴!”

程秉一听原来是这事,虽然有些不情愿,但刘封说的也是事实,何况不能因为这几个士兵再有所差错,咬咬牙说道:“既然将军说了,在下敢不答应?但到达之后,还望将军莫要为难这些将士!”

刘封拍着程秉的肩膀笑道:“先生放心,在下说话算数!”

又对赵云说道,“赵叔叔,若是安排妥当,我等这便连夜返回成都吧,要不父王他们也该着急了!”

赵云也明白刘封的意思,便命令冯习带人接管东吴的船只,从水路返回成都,此时赵统也带兵把所有的东吴将士带出了城,数万人黑压压一片,阵容庞大。

东吴的士兵鱼贯上船,赵云对周泰赔罪道:“周将军,前番多有得罪,还望将军能够海涵!”

周泰闻言脸上一红:“子龙将军勇冠三军,我不如也,败得心服口服!”

赵云看周泰如此磊落,也生出一股豪气,抱拳道:“周将军也是性情中人,如今蜀吴联合,还望以后能和将军共同切磋!”

周泰答道:“他日再饮酒谈欢,告辞!”

“告辞!”赵云和刘封等人也目送周泰一众人上船!

等到斗舰缓缓使离岸边,刘封问一旁的吴班:“此次劝说,东吴有多少将士愿意留下来为我军效力?”

吴班答道:“回将军,共计万余人!”

刘封点点,能有这些人也算不错了,比自己预计的要好些!

“你将东吴军士劝降有何用意?”赵云还不知道这事呢。

刘封笑道:“我让吴将军带人试着劝说这些东吴士兵,虽然是马步兵,但自幼生长在江南水乡,自然比我们西川的士兵要多熟悉些水性!”

赵云一听就明白了:“原来贤侄是为将来水军做准备!”

刘封讪笑道:“小侄擅作主张,还望赵叔叔海涵!”

赵云笑着拍了拍刘封肩膀说道:“有你跟着,干什么都不会吃亏!”

还没等刘封谦虚,吴班却又有些遗憾的说道:“若不是那个小校尉鼓动,属下早就说服两万人以上了!”

刘封一听问道:“哪里来的小校尉能有这等本事?败军之中还能鼓舞士气!”

吴班挠挠头说道:“好像叫周舫还是什么来着!”

刘封一听心中咯噔一下,转身看着已经远去的船只,无奈摇头叹息,周舫虽然在后来有断发败退曹休的壮举,但这样的人也不好说服归降,注定如此,能得到这些,也已经知足了。

一整天的时间,东吴的兵马才交接完毕,陆逊在夷陵的兵马也撤退到江陵去了,经过一番商议,赵云先带领大军连夜撤回,刘封做些善后工作次日再返回成都,吴班留守猇亭,等待刘备派人前来交接!

这次出征,荀方和邓艾都得到了锻炼,荀方虽然没有出谋划策,但作为主簿,还是得到了赵云的认可和赞赏,邓艾就更不用说了,擒拿朱然、攻占夷道,都是大大的军功。

最后的布防工作其实也还简单,而且刘备派来守卫猇亭的正是傅彤,这可是个刚勇忠烈之人,而且十分善守,应该不会有问题。

兵马安排有吴班处理,刘封倒也乐得清闲,带着邓艾和荀方、赵博几人观察当地地形,三国中诸葛亮曾在此处布下八卦阵,困住了追击陆逊的吴军。

一个巫峡,在中国历代都留下了各种传说,从神话到诗意,不一而足,此时已经入冬,到了下午江风甚大,寒意侵人。

正准备回去的时候,忽然有守军来报:“将军,有一老人在城下求见。”

“嗯?”刘封想不到此时还会有人来找自己,而且还是个老者。

猜不到来人的身份,便和邓艾他们一起来到城下,见一位老头正在寒风中等候,那人一身农夫装扮,头发白多黑少,神态焦急,看到刘封出现,马上走过来,悲声道:“将军,我终于又见到将军了!”

刘封神色微怔,搜索着原主的记忆,终于认出来,这老者不正是关羽帐下的王甫么?

当初关羽兵败,要从小道逃回益州,就是他劝说关羽不要走麦城小道,只可惜关羽没有听劝,后来在乱军中失散,没想到他原来还没死。

“先生如此打扮,倒让我一时没有认出来,”刘封上前抓住王甫的手,亲切地拍拍他瘦弱的肩膀,慨然道,“先生受苦了。”

王甫老泪纵横,脸上却露出了笑容,认清了刘封之后,才说道:“荆州失散,老朽以为再也见不到主公了,所幸在城下碰到三公子一家,才相携逃入山野乡村,得以活命。”

“关索?他人在何处?”刘封想不到这么快就打听到了关索的消息,不由一阵高兴,关羽一家人总算是要团聚了。

王甫言道:“将军不必着急,三公子他们现在很安全,老朽是听到乡民说巫峡一带又开战,料想是主公发兵,故而前来打探,果然如此。”

刘封看天色不早,也不好再让王甫连夜带人去接关索,决定先让他入城休息一晚,只要人还安全,也不在乎这半天时间。

第62章 少年关索

来到城中,刘封命人给王甫准备饭菜,问道:“当初麦城被围,我赶不及相救,不知先生是如何逃脱的?”

王甫叹了口气说道:“当日吴军攻入城中之时,老朽本想跳城殉国,没想到竟然落入河中大难不死,被乡民所救,于是老朽便和难民混在一起,又碰到趁乱逃跑的三公子,便和他们一起逃入深山,那些百姓感念关将军之恩,对我们颇为照顾,直到前天听说巫峡一带又开战,我料到可能是主公亲自带兵伐吴,便来打探,想不到已然大胜,真是解恨。”

两人交谈一阵,王甫年过五十,翻山越岭也很劳累,吃过饭后便安排他去王甫休息,等明天去找到关索一家人,大家一起随军返回蜀中!

第二天刘封派赵博亲自带人和王甫去接关索一家人,据王甫所说,关索已经成亲,娶了鲍家庄鲍员外的小女儿,排行第三,故名鲍三娘。

王甫说关羽一看到这个儿媳妇就非常喜爱,甚至亲自传授鲍三娘武艺,加上她从小聪明伶俐,这鲍三娘已然是个文武双全的女将,听得刘封不由期待起来。

而且先前在剑阁之下关羽和张飞、马超大战,因为张苞要拜马超学艺引起张飞不满,关羽也曾说过,能继承张飞武艺的最佳人选,就是关索,这家伙看来至少在力量上有着过人之处。

城中一切已经安排妥善,吴班留守猇亭,刘封让邓艾和荀方带兵先行,自己则满怀期待地等着关索的到来,一直过了午时,赵博才带着一行人来到猇亭。

虽王甫同行的一个少年,身高九尺,体型魁梧,和关羽十分神似,还不到成年就很雄壮,看起来像一头蛮牛,浑身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剑眉星目,英气逼人。

“大哥,你就是子益哥吧?”王甫指了指刘封,关索灵巧地翻身下马,迈步走过来,忽然单膝跪地,“听说大哥不远千里涉险荆州,救回了父帅和兄长,关索铭记在心。”

刘封忙上前扶起这个壮硕的家伙,觉得他胳膊上的肌肉如同铁石一般坚硬,微微仰着头打量着关索,拍着他的手笑道:“既然你称呼我一声大哥,你我之间便不必如此客气,关将军是我二叔,我怎能不救?只是这一段时间让你们受苦了。”

关索倒也是个性情爽直的人,摇了摇头,咬牙道:“也谈不上受苦,只恨我们得知消息太晚了,要是早来几日,还能随军痛击吴狗。”

刘封笑道:“你也不必着急,这次我们也不算吃亏,报仇的事情,以后多的是机会,江东迟早是我们掌中之物。”

“哈哈哈,这句话我爱听,”关索听到刘封的豪言壮语,忍不住大笑起来,转身指着身后的两人介绍道,“这位是我母亲,这位是拙荆鲍三娘,三娘,快来见过大哥。”

那鲍三娘应该很喜欢红色,一身劲装打扮,穿着红色短袄,身后背着双剑,面容娇美,双目精良,一看就是个女中豪杰,倒和马瑶雪颇有几分神似。

“见过大哥!”鲍三娘扶着关索的母亲胡氏走过来,也是抱拳行礼,十分大度。

“弟妹不必客气!”刘封笑着,也向胡氏行礼,“侄儿刘封见过叔母。”

胡氏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刘封救关羽的事情,早已经传遍整个荆州,笑着点点头:“子益少年英雄,是我关家的恩人,等到了成都家人团聚,我亲自下厨摆宴,你可一定要来啊。”

刘封笑着点点头,和几个人寒暄着,大家进入城中,午饭早已经准备好,等吃喝完毕就马上上路。

交谈之间,刘封发现关索和鲍三娘还真是般配,两人本就是比武成亲,感情非浅,一想到成都还有关银屏、马瑶雪等几个女将,再加上鲍三娘,是不是能组建一支娘子军?

本来刘封还打算让他们休息一夜再走,但这一家人都是归家心切,一刻也等不及,就连王甫都催促着要早日赶回成都去见刘备。

刘封无奈,只好马上起程,一行总共二十多人,轻装简从,速度倒也不慢,晚上赶到白帝城,已经追上了邓艾他们,第三天还未到达江州,就已经追上了赵云率领的大军。

几人见过面之后继续进发,当晚就到江州,这些兵马都是在江州集合的,这次出征回来,也要各自回归驻地,黄忠和蒋琬早已奉命在这里等候安置。

刘封看到当中一位精神矍铄的老将,花白胡须洒于胸前,身穿金色铠甲,白须白发展示着他的年龄,但神态上却丝毫不见老态,一看就是五虎中的老将黄忠。

在他身旁,一位文士正是蒋琬,另一边则是一位面容白净的少年,正一脸羡慕地看着旌旗招展的兵马扬尘而来。

看到赵广站在黄忠边上,刘封不禁会心一笑,这小子还真是机灵,竟然真的跑来江州找黄忠,看两人的情形拜师的事情似乎已经搞定了。

赵云看到赵广,明显愣了一下,想不到他会出现在这里,如果说他私自跑到江州来迎接自己,未免太过胡闹,毕竟这是在军中,心中涌起几缕温情的同时,更多的则是责怪。

“哈哈哈,子龙此次大胜而归,壮我军威,可喜可贺。”思忖间黄忠已经大笑着迎了上来。

赵云等人翻身下马,走上前抱拳道:“全仗全军将士上下用心,天气寒冷,老将军出城来,倒让云心中愧疚。”

黄忠假装不悦道:“子龙这话,是说老夫已经不中用了么?受不了这些许微寒?”

“倒也不是!”赵云连连摆手,他和黄忠早就相熟,开个玩笑倒也没什么,又和蒋琬等人见礼。

“刘封见过黄老将军!”刘封这是第一次见到黄忠,虽然在本主的记忆之中也有印象,但亲眼所见,还是能感受到对方英雄气概,那种大将之风,是在无数殊死战斗中历洗炼来的,如历经磨砺的宝刀,愈加锋利。

第63章 狙击手

“子益不必多礼,如今你终于能够独当一面,必将是我南郡百姓的骄傲!”黄忠笑着,欣慰地点点头,他和刘封也算是老乡,看到昔日暴躁无谋的年轻人如今沉稳儒雅,也觉得面上有光。

“父亲!”赵广看了刘封一眼,两人会心一笑,这才低着头上前行礼。

“你怎么来了江州?”赵云皱起了眉头。

“嗳,子龙你也太过苛责了!”黄忠看到赵云沉下了脸,知道他心中所想,笑着上前拍拍赵广的肩膀,“仲博不愿千里学艺,你该夸奖他才是。”

“学艺?”赵云诧异地看了一眼黄忠,微微一顿,忽然反应过来,“你找黄老将军学箭术?”

毕竟是自己的儿子,有什么优点他还是很清楚的,箭术他也教过赵广,但从未想过让他去找别人拜师,现在看到这一幕,才发觉自己的疏忽,竟然放着黄忠这样的箭术高手而让赵广荒废了许多时日。

“哈哈哈,子龙,你这宝贝儿子我可要定了,简直就是个箭术天才啊,”黄忠骄傲地大笑起来,疼爱地看着赵广,“不出三年,我保证他的箭术罕有匹敌。”

“这小子,”赵云眼中终于流露出温和的笑意,笑骂道,“鬼点子还真不少,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你可不要辜负了黄老将军一番心意。”

他也知道黄忠中年丧子,一直孤身一人,这句话自然也有让赵广侍奉黄忠终老的意思。

“父亲,我一定好好学习训练!”赵广见赵云同意,心中的一丝疑虑尽去,等到出师,他也可以统领雄兵,和父兄一样挂帅出征,何等威风?

黄忠只是笑着淡淡点头,没有再说什么,他和赵云之间的情感,并不需要过多的言语,两人相互托付,早已心知肚明。

虽然表面平静,但他眼眸深处的痛苦和悲伤却还是被刘封看到,人老最怕孤单,黄忠英雄一世,却无后人,现在有了赵广,也算有了寄托之处。

“谢谢子益哥!”赵云和黄忠相视而笑的时候,赵广却走过来再次感谢刘封。

刘封笑道:“能得黄老将军赏识,是你自己的本事,不必谢我。”

赵广却道:“若没有大哥指点,我至今还在成都厮混度日,怎会有此机遇?”

黄忠这才明白过来,拂须看着刘封,点头笑道:“原来仲博是受了将军指点才来找我,那是该谢你才对。”

赵云也道:“此次出兵,我听说张苞拜了孟起为师,学习他的枪法,张苞武艺果然大进,可见适合自己的兵器和招式才是最主要的,子益这个提议,能够量材而用,的确不错。”

关索一直在旁边听着,忽然说道:“原来你们都是如此学艺,我虽然十八般武艺都会一些,但奈何力大,一直找不到合适的兵刃,就连父亲的刀法也不太适合,不知道我该找谁学才好?”

刘封转头笑道:“差点忘了,张苞因为要和马叔叔学艺,翼德叔叔为此还恼怒一场,二叔说你最适合学三叔的矛法,这次到了成都,你跟着三叔学万人敌,肯定不会错。”

“哇,翼德三叔真的同意了?”关索闻言大喜,张飞可是勇冠三军的猛将,能跟他学艺,字让高兴,转头看向鲍三娘,挠着头哈哈大笑,“等我学会了三叔武艺,你便再不是我的对手了。”

鲍三娘闻言柳眉倒竖,娇哼一声:“就你这笨蛋样,三叔还不一定能收你呢!”

几人一听,顿时哈哈大笑,出征的劳累也在一众人的相聚欢笑中一扫而光,在黄忠和赵云的带领下相携入城。

到了城中,赵云看向赵广,笑骂道:“这小子,偷偷摸摸就来找黄老将军,害得我连礼物都没来得及准备,有失礼数,还不快过来敬酒,行过大礼?”

虽然刚才说过,但礼数还是不能少,赵云主动提出拜师,也算是让黄忠心底踏实,在蒋琬、刘封等人的见证之下,赵广正式拜了黄忠为师,也算是黄忠的半个儿子了。

黄忠虎目微湿润,他戎马一生,自从中年丧子之后,便一直未曾娶妻,到老了得到这么机灵的一个徒弟,能继承他的衣钵,也算是老怀宽慰了。

不多时酒席已经备好,城外自有蒋琬安排人犒劳兵马,刘封说道:“仲博在箭术上的确有很高的天赋,再能得到黄老将军的真传,以后便是我军中的第一狙击手!”

“狙击手,是什么?”一直沉默寡言的赵统难得说一句话。

刘封明白自己又讲了一个不该说的名词,干咳一声解释道:“狙击手就是专门做狙击的,比如在战场上专门射杀敌方大将,或者攻城拔寨的时候除掉敌人指挥官等等,所谓一击毙命者。”

“啊?”关索一听惊叫道:“隐藏起来暗算别人,那岂不是小人行径?”

刘封摇头笑道:“要是在关键的战争中,我军中有一队神箭手,专门混在军队中或占据有利地形,负责射杀敌方大将,那我军的胜率就会大很多,还能打击敌方士气,没有将领指挥的部队,哪里还谈得上阵型和战斗力?”

关索还是一脸的不屑,撇撇嘴低头喝着酒,他不好反驳刘封,但觉得要是这样,那带兵打仗还有什么意思?

赵云却点头赞同道:“将军说得也很有道理,这样就能以最小的伤亡取得最大的胜利了!”

黄忠思索片刻,抚掌笑道:“我一生练习刀法、箭术,上阵之时还是以冲锋为主,子益方才所言,又加大了弓箭手的作用和威力,若真能如此,他们将会成为战场的主宰者,而不是辅助兵种了。”

刘封响起后世的狙击手,甚至能有以一己之力扭转战局的,要是能多培养出赵广这样的神射手来,解决战斗便会轻松许多,也会让敌方主将战战兢兢,而不再是像现在这样耀武扬威地骑在马上或者站在城头指手画脚。

赵云显然对这个狙击手十分看好,笑道:“我军中的狙击手,就要由黄老将军亲自指点了,多多益善啊。”

第64章 骑兵计划

“赵叔叔,这次回去,有了费用和钱粮,还请赵叔叔能够训练出一支精锐的骑兵来!”刘封一直对骑兵的战斗力很看好,当然对赵云的训练更是期待!

赵云抚须笑道:“就算你不说,我此次回到成都也要向主公请命,不出两年,定能训练处一支无敌之师来。”

刘封点头说道:“有赵叔叔在,以后天下人定然不敢再小瞧我西川骑兵,只是这川马矮小,恐怕将来会有所弊病!”

赵云闻言也叹道:“是啊,就是可惜了这川马不是最适合的马匹!”

黄忠言道:“主公帐下论骑兵能力自然是子龙将军和孟起将军当仁不让,若是骑兵由子龙将军来训练,以孟起的脾气,肯定要来争的。”

赵云难得的大笑一阵,说道:“孟起之能,云也叹服,西凉铁骑也令中原诸侯闻风丧胆,到时候便由我二人一起训练吧!”

刘封却摇头道:“赵叔叔此言差矣,若是让赵叔叔和马叔叔一起来训练这一支骑兵,那岂不是浪费?”

蒋琬问道:“子益莫非有什么高见?”

刘封自从重回成都之后,屡出奇计,而且效果也很不错,蒋琬这是第一次和刘封近距离交谈,愈发觉得这个年轻人果然不凡。

刘封对二人说道:“我只是想让二位叔叔训练不同的骑兵兵种!”

赵云目中精光一闪,随即问道:“莫非还要训练重骑兵?”他训练的就是轻骑兵,另一个兵种自然就是重骑兵了。

“不错!”刘封点头答道:“若是组建起一支强大的重骑兵,他日我们出兵西川,纵横中原便所向披靡!”

赵云也被刘封这句话激起豪情,朗声说道:“贤侄所言不差,当年吕布的西凉铁骑便是最好的证明,纵使是孟起现在为数不多的那些重骑兵,也是主公看重的一宝呢!”

说到这里又感慨道:“孟起训练的重骑兵气势逼人,而且杀伤力强大,就像他的那杆枪一样,使人望之而生畏!”

刘封说道:“赵叔叔的轻骑兵也是很厉害的,轻灵快速,来去无踪,也是敌军步卒的噩梦啊!”

赵云训练的骑兵脱胎于当年公孙瓒的白马义从,阵型灵活多变,能打能跑,经过这么多年的不断改善和训练,已经更加成熟了。

黄忠叹道:“若是你二人合力训练,再加上云长和翼德协助,那我军的实力将大大提升,只是这川马不但矮小不说,益州还非产马之地,不怕骑兵不够,就怕战马不足啊。”

赵云一听也皱起了眉头,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以前是没有钱,装备骑兵的成本太高,现在有了些资本,又发现装备不足,没有马匹一切都是空谈!

刘封却微笑道:“只要钱粮充足,一切都不是问题,等我们回去和父王商议,定然能想出一个万全之策来,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嘛。”

刘封心中却早已有一套完整的骑兵配置方案,马鞍、马蹄这些自然不用说了,配置标枪、斩马刀都是必要的,他不懂训练方法,只能在武器改善上下功夫了。

蒋琬也刘封算是老乡了,在一旁看着这个淡定而又自信的年轻人,突然发现他笑意之下隐藏的睿智和自信,心中暗自震惊,这还是当年在荆州那个暴躁而又鲁莽的少年吗?

几人一起讨论着益州今后的发展,不禁踌躇满志,酒宴尽欢而散,此处战事已了,江州也换了统帅,赵云交接好兵马之后,黄忠也一起上路,带领五千本部兵马赶往成都。

大军回到成都之时,刘备亲自带着众文武在城外等候,赵云和刘封等人下马上前拜见!

这次凯旋而归,又得了许多钱粮,刘备自然很是高兴,亲自来到跟前扶起赵云:“子龙一路辛苦了,大家快快请起!”

这次出兵,一来是因为不忿,咽不下这口恶气,二来也是展示了刘备的兵力,让外界以为蜀地狭窄,国力软弱的谣言不攻自破,刘备依靠威武雄狮证明了自己的实力。

二来也再次证明了他们逃远兄弟的情义,关羽和刘备,名义上是君臣,恩情却如同亲兄弟,关羽受辱,不能出兵为他报仇,也不合善始善终的礼义。

这一战,刘备的威仪、恩德、信义再一次彰显,对民心的拉拢有着极大的好处,更何况还得了东吴许多钱粮,他怎能不高兴?

众人齐声谢过,赵云又问道:“主公,不知水军押运的钱粮可曾到了?”

诸葛亮笑道:“子龙远征劳顿,此事就不必再操心了,二将军已经率军前去迎接了。”

说着话又看向了刘封,点头道:“子益戏谑孙权,智败韩当、周泰,经此数战,威名已然传遍天下,乃我大汉之幸也。”

刘封抱拳连称不敢,诸葛亮的话,他听不出是夸奖还是故意挑拨,他的语气就是在陈述一个既成事实,没有任何偏袒。

这样说对刘封在朝中的地位固然有好处,但也容易让有心人猜忌,可谓是一把双刃剑,利弊各半,至于如何判断,最终的权衡都在刘备心中。

刘备也拍着刘封的肩膀,欣慰笑道:“封儿也是真的长大了,孤已经听孟起说过,此次能取回东吴如此多的钱粮,你可是立了大功啊!”

刘封忙说道:“这全是仰仗赵叔叔和马叔叔他们的虎威,加上三军气势正盛,震慑了东吴士兵,否则孙权也不会轻易答应。”

刘备又勉励了几句,王甫也在一旁走出来拜见:“主公!”

刘备这才注意到他,不由吃了一惊,急忙扶起他说道:“国山能够平安归来,孤深感欣慰,快快请起!”

两人又说起荆州之事,关索也带着一家人见礼,看到关羽一家人终于聚齐,刘备也很是高兴,马上吩咐人带着关索他们去了关羽府中,也向关羽报去喜讯。

正当相谈的时候,张飞的声音从城门道传了过来:“我说你们到了城下怎么不进来了,酒宴都备好多时了,再迟缓解,那几坛好酒我一个人可喝光了。”

诸葛亮也说道:“主公已经为大家摆下庆功宴,我们回去再谈!”

第65章 劝谏登基

一行人向城内走去,张飞来到赵云跟前,埋怨道:“这曹丕小儿,篡位的真不是时候,我老张好好的一场功劳全让你一人抢走了,明日你定要陪我练练,也算是扯平了!”

众人都哑然失笑,看来张飞对败于赵云之手还是耿耿于怀,一心想着分出个胜负来。

赵云笑道:“三将军勇冠三军,力大过人,云不如也,我只是胜在巧力罢了!”

赵云的意思是两人其实差不多,没想到张飞却会错了意,瞪大眼睛叫道:“那你的意思是我鲁莽了?好好好,明日定要和你在招式上见个高低!”

赵云一看越说越乱,正无奈的时候,黄忠在一旁笑着劝解道:“若是三将军能够突破当前的境界,就算是二将军也非敌手!”

黄忠的能力自然是人人都敬重的,虽然年龄大了,但能与之对手的却没有几个,听见这句话张飞的神色才好看了一些,却还是抓着赵云不放:“子龙,不要忘了明日去兵营啊!”

刘封上前说道:“三叔,别光顾着比输赢了,我这次出征,找到关索了,以后有你忙的了。”

“关索?”张飞豁然回头,自从张苞被马超带走之后,他一直记挂着关索呢,忽然听到他的消息,果然放开了赵云,四下观望,一眼就盯住了人群中个头高大壮硕的关索,“就是他?”

关索刚才一听到张飞的名字,就一直盯着这个只闻其名的三叔,第一眼就喜欢上了他,也正打量着张飞,见他看过来,忙上前行礼:“小侄关索见过三叔。”

“哈哈哈,好,好,不错,真不错!”张飞满意地连连点头,直接推开刘封上前抓住关索的肩膀,左右看了两眼,打巴掌又拍在了关索的肩膀上,啪啪作响,

“二哥果然没有骗我,你才是学我破军枪法的好苗子,比继业强壮多了。”

关索倒似乎对张飞的铁掌毫无所觉,本就一路期待,此时见张飞满意,忙抱拳道:“小侄一定苦练学艺,望三叔多多指教。”

“嗯,那错不了,”张飞点点头,直接搂着关索的肩膀,仿佛两块巨石碰在一起,边走便说道,“我可不是指教你,你要不好好学,我可不会手软,我要你在一年之后,在这些后辈中,没一个是你对手。”

“一定,一定!”关索兴奋地连连点头,丝毫没有谦虚,爷儿俩勾肩搭背地走在人群中,丝毫不顾周围人的白眼。

刘封无奈地摇头笑着,这两人无论脾气、个性还是体型都十分相似,怪不得关羽会说关索最适合做张飞的徒弟,第一次见面就对上眼了。

正走着,突然觉得有一种异样的光芒盯着自己,直觉地顺着那个方向看过去,哄闹的人群中忽然发现了那个思念的身影,虽然头上戴着一袭白纱,但他一眼便认出她就是诸葛果。

看到这一幕,他不由心头狂震,恍惚之间,诸葛果赶忙低下头,转身离开了人群,刘封却心跳加速,莫非她也感受到了自己的爱慕之意,动了春心?

不都说少女怀春,最为敏感么?

一时间周围的嘈杂尽皆消失,刘封机械地跟着众人来到城主府中,酒宴已经摆好,除了关羽去接管东吴粮草不在,其他文武都已经在列。

“诸位,此次我与东吴重归于好,以后便要同心戮力,共同抗曹,”刘备等大家入席之后举杯说道,“汉室复兴,望诸位齐心协力才是。”

众人齐声称是!

诸葛亮起身说道:“主公,如今曹丕篡汉,先帝遇害,汉室倾颓,只有主公一心向汉,虽万难而不辞也,常言道,国不可一日无君,汉室大业,如今唯有主公能够担当,还望主公切莫推辞。”

刘备闻言神色凛然,哀叹一声,痛声道:“曹贼之恨,备一日不除,心不安也!”

张飞怒喝道:“这个不用大哥多说,我等定然尽力,只是这皇帝却不能让曹丕当了,改朝换代,便是卖国,他是魏帝,大哥你就该当个汉帝才是!”

“三弟,不可胡说!”刘备断然打断了张飞。

谯周掌管宫中礼仪,也趁机说道:“主公,今有祥风庆云之瑞;成都西北角有黄气数十丈,冲霄而起;帝星见于毕、胃、昴之分,煌煌如月。此正应汉中王当即帝位,以继汉统,更复何疑?”

刘备闻言神色巨变,指着谯周怒喝道:“允南,你欲陷我于不义也?”

刘封知道刘备不久就会登基,而且这时候必须要有人扛起大汉旗帜,只有刘备最合适,也跪地劝道:“父王,曹丕篡位,帝室不存,天下有识之士皆如群龙无首,彷徨不知所归,父王既然继承祖辈大业,振兴汉室,就该振臂高呼,汇集天下英雄重振朝纲,否则人人迷茫,不知帝室所归,长此下去,迟早会被曹贼诓骗蒙混,忘却前朝大恩,父王万勿迟疑。”

看到这几人都出列相劝,众文武包括赵云等人在内都一起跪拜在地,请求刘备继承大统。

刘备见此情形,反而落泪,缓缓放下酒杯,悲声说道:“先皇遇难,备不能救于水火之中,心中羞愧,如今当思为国捐躯,肝脑涂地,安能行此大逆不道之事?”

诸葛亮最了解刘备心思,见他一时也不会接受,便劝慰道:“主公莫要哀伤,此事容后再议,今日我军大胜归来,主公当为其庆贺才是!”

刘备这才止住悲声,示意众人重新落座,为赵云等人接风洗尘,但因为刚才的事情,大家也都各有心思,酒宴也草草而散!

刘备因心绪不安,不胜酒力,还未散席便醉了,诸葛亮命人先扶着他备去休息,大殿中只剩下了张飞几心腹之人。

“军师,”张飞叹了口气,“大哥他还是不肯答应,你看这如何是好?”

“你们先前已经提过此事了?”赵云问道。

诸葛亮也无奈摇头:“是啊,主公返回成都之日我等便商议此事,但主公却执意不从!本想今日借子龙大胜归来之喜,主公心中高兴便答应了此事,没想到还是不行!”

第66章 危机临近

刘封也知道刘备的性格,这种事也不能操之过急,便说道:“曹丕改元换代,唯有父王能够继承大统,这是必然的事情,但要让他有个接受的过程,我们再从旁劝说,眼下稳固人心最为重要。”

诸葛亮叹道:“看来只有如此了,容吾再思良策吧,如今天下之士心中彷徨,曹魏阵营必定人心浮动,主公能及早登基,必能天下归心,正是收拢人才的时候,万不可错过。”

“此事就有劳军师了!”这种筹划,自然谁也比不过诸葛亮,张飞和赵云等人都只能指望他了。

回到住处,刘封洗漱一番,马上进宫去拜见吴氏和孙尚香,出人意料的是,刘备竟把两人的住处安排在一起,看来起还挺和睦,不过这事也不是刘封考虑的,刘备自有他的用意,寒暄一阵之后就出来了。

来到法正府中,法正的病情日见沉重,已经卧床不起,骨肉如柴,甚至神思有了几分恍惚,一直念叨着没有教导刘封什么东西,白白拜了个师傅,心中有愧。

法正当初收徒只为考察刘封,现在看到刘封如此上心,出征刚归来就记得来看望,对他如此重视,不由心生感动,久病床前无孝子,刘封并没有因为他病危而轻视于他,至少一片心意是赤诚的。

华佗至今还没到成都,刘封不由忧心起来,也不知道法正的病能不能治好,还能坚持多久,如果法正真的死了,不管对刘备还是他自己,都是巨大的损失,这可是个能媲美贾诩、程昱的人物,不能就这么轻易死了。

刘封更担心的还是他现在的处境,这表面的安稳和耀眼的光环之下,实则隐藏着巨大的危机,一切不稳定因素还是他现在的身份,十分尴尬。

刘备马上就要登基称帝,刘禅毫无疑问会成为太子,但刘封这个养子就不同了,他现在功劳越大,将来对刘禅的威胁也就越大,最是无情帝王家,便是如此。

历史上刘封就是因为没有去救关羽,因此而获罪,诸葛亮以其将来难以驾驭而劝刘备趁机除掉,现在没有了杀刘封的理由,并不表示他们就会信任自己,尤其是诸葛亮,这样的人一旦认定他是危险人物,就不会轻易改变想法。

刘封之死的根本原因主要还是他与刘禅之间的继嗣之争,其特殊的身份加之刚猛的性格,始终是刘禅继位的潜在威胁,也会成为动摇刘备集团根基的不安定因素,这才是刘封之死的主因。

陈寿也评价“刘封处嫌疑之地,而思防不足以自卫。”就是这个意思,再没有亲子之前,刘备对刘封十分喜爱,肯定也有栽培的意思,但现在有了三个亲生儿子,思想自然又有不同了。

诸葛亮在城下的一句话,更让刘封警觉起来,如果他装疯卖傻,胸无大志,一事无成,或许刘备和诸葛亮还能放他一条生路,但这不是刘封想要的,既然来到这个群雄并起的时代,他就要轰轰烈烈大干一场,而不是虚度年华。

所以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做好自卫,这一场政治斗争中,要是法正能帮他,又有关羽的支持,再慢慢得到刘备和诸葛亮的信任,情形就有所不同了。

“将军,到了!”正思想着以后的事情,赵博在一旁提醒。

刘封抬起头来,不觉间已经来到了成都外城西侧的一个铁匠铺了,这是成都城中铁器最集中的地方,刘封在出征之前就委托人找了个城中最好的老铁匠,要他秘密打造兵器,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叮叮当当的铁锤敲击声中,刘封和赵博来到后院,那个老铁匠正拿着一把刀在水中淬炼,刺啦啦冒起一股白气来。

“刘将军,你来了!”铁匠见到刘封,放下手中的弯刀,擦着汗走过来。

刘封看到那把刀,不由心中一喜,充满了期待:“我给你做的模型,你做得怎么样了?”

“这里有五把刀,”老铁匠从一旁的干草中摸索一阵,抽出了两把刀,和刚才那把十分相似,“这就是将军所说的斩马刀,你看可对?”

刘封一看样式没错,这老铁匠的技术也不错,刀刃光滑如镜,反射出刺目的冷光,一看就锋利异常。

斩马刀,刀如其名,是一柄专门劈斩马匹的长刀,足见其威力之大,用来将敌方将领和战马一同斩杀。

但刘封用油面捏成的斩马刀,却是经过千余年发展之后改进的大刀,以斩马刀为基础,加重加长以后制成的唐代陌刀,也叫做横刀。

其刀身和刀柄都比普通刀剑更长,便于双手握持;刀刃异常锋利,砍杀效果极佳,尤其是面对骑兵的时候能够下砍马,上砍人,比枪兵对付骑兵更有杀伤力。

而为了加强骑兵的近战能力,刘封又让铁匠打造了两柄弯刃陌刀,马匹在冲锋之时骑兵主要使用劈砍,弯刀的灵感也是来源于匈奴人的兵器,不再因为骑战都是靠枪矛之类的长兵器而失去了近战能力。

赵博挥舞了几下弯刀,便赞口不绝:“将军真是厉害,能想到这种兵器,这样一来能将骑兵的优势充分发挥,即便没有了冲击之力,也能够挥砍斩杀,如此一来,即使在马上,骑兵也能与步兵一对一!”

刘封点头道:“正是如此,这直刃刀利于步战,可以在劈砍的同时使用刺突等招法,兼备长矛和剑的作用,弯刃刀利于骑战。”

赵博拿着陌刀爱不释手,刘封却再次皱起了眉头,因为他看到老铁匠讪讪的笑容,就猜到马鞍和马蹄铁可能还没打造出来。

“刘将军,你看这铁片——”老铁匠从火炉旁拿起了几个碗状的铁片,不知道该怎么交差。

刘封接过来看了一阵,点头道:“虽然没有成型,但已经像模像样了,我看你这里还是材料和人手不足,这样吧,等我安排好了派人接你到工坊去,所有的人手和材料你尽管提,一定要以最快的速度打造出来。”

“好,只要有人协助,还有足够的材料,小的一定能够打造出来。”老铁匠受宠若惊,连连点头。

第67章 家人消息

刘封吩咐老铁匠把斩马刀先用旧布包好,让赵博带着离开了铁匠铺,马蹄铁也算简单,就是马鞍有点复杂了,看来要自己在一旁参与指点才行,毕竟这老铁匠还不知道这些东西是干什么用的。

叮嘱老铁匠一定要注意保密,不可向任何人泄露他打造的兵器,这可是以后战场上的必杀器,算是军事机密,不能过早泄露。

老铁匠早就知道刘封的身份,发誓不会走漏消息,自从刘封来过之后他便躲到后院来打铁了,这一段时间他没有再接任何生意,全力打造刘封用油面捏成的模型。

回去的路上一直想着该怎么尽快做出这两样东西来,这对骑兵的建设太重要了,走着走着忽然又想到另一路兵器——连弩!

不由拍了一下手叫道:“对啊,怎么把这个好东西给忘记了?”

一旁的赵博吓了一跳:“将军,什么好东西?”

“啊?”刘封一愣,忙笑道:“没什么。”

忽然想到自己根本就不知道连弩的原理,连见都没见过,只是知道它的威力和好处,不由有些泄气,要是能将这诸葛亮的东西给造出来,说不定还能改变一下他对自己的偏见。

只是这样做对于自信的诸葛来说,也可能会适得其反,有人抢了他的风头,那还了得?

想着想着心中又纠结起来,也不知道诸诸葛亮究竟是深明大义,胸怀韬略,真的一心辅佐刘备复兴汉室,还是为了自己的权力欲望,排挤同僚,打压后辈,把所有的权力都集中到自己手中。

本来还想着今天能找个借口去诸葛府中,但想到自己眼前的处境和诸葛亮的态度,只好暂时打消了念头,诸葛果虽然牵动了他的心,但眼下还是化解危机要紧。

刘封可不认为在未经诸葛亮的认可之下就能把诸葛果搞定,三从四德在汉代也许还未施行,但父母之命却是古代婚姻的主要一环。

想着诸多问题,这次出征的喜悦也减弱了许多,他虽然只想纵横疆场,平定天下,但朝堂中的关系却不得不去面对,政治斗争,也同样无情,更是个无形的冷酷漩涡,一旦失足,就可能万劫不复。

“赵博,明天你找几个可靠的人到梓潼一带打听华先生的消息,一旦华先生到了益州,以最快的速度接到成都来。”

刘备登基的时间越短,他的危机也就越近,刘封现在亟待华佗的到来,法正和诸葛乔这两个人的病情改善,对他至关重要。

“好,我马上安排!”赵博看到刘封忽然心情愁闷,也不敢多问,只能认真执行。

一路忧心忡忡回到住处,正看到方荀走进来,看到刘封的神色,便问道:“将军愁眉不展,莫非有什么事情?”

刘封看了荀方一眼,暂时压下心事,笑道:“也没什么事,本想着能用东吴赔偿的钱粮组建一支骑兵,能为将来所用,但益州没有马匹,如之奈何?”

荀方略作思索,答道:“天下良马产地无非匈奴、西凉和羌地,匈奴离我们太远,只有从西凉和羌地想办法了,昔年西凉铁骑闻名天下,马将军的重骑兵便可见一斑。”

“马超?”荀方提到马超刘封心中一动,马超当年在西凉勇猛第一,甚至连羌人也畏惧三分,称之为“神威天将军”,素有威信,不知道现在还能不能起作用,不如找他想想办法。

想到这里,他一拍荀方的肩膀大笑道:“你一提马将军我倒想让他去和羌人联络,看看能不能换回些战马!”

荀方点头道:“以马将军在西凉一带的影响力,应该会有一些作用吧,或可一试。”

刘封看看邓艾不在,问道:“士载去哪里了,怎么没和你在一起?”

荀方笑着摇摇头:“他还是老毛病,从荆州回来之后便一直在画地图,此时不知道画完没有。”

这邓艾真如历史上说的那样每到一个地方便会观察地形然后画出地图,这可是个好习惯,笑道:“士载未雨绸缪,记下地形,对于以后用兵大有好处。”

顿了一下又问道:“你来找我,可是有什么事?”

荀方犹豫片刻说道:“不瞒将军,属下今日收到家书,说曹丕即位,大赦天下,已经将我家人放了。”

刘封听了也很高兴:“如此甚好,世元也算了了一件心事,你来找我,莫非是想把他们接来?”

荀方闻言跪倒在地:“将军知遇之恩属下誓死难保,但是家人安危,实在是不能不挂怀。”

刘封扶起荀方,猜到他心中的疑虑,笑道:“世元不必如此,此乃人之常情,我当然会尽力相助,以文若先生之大义,就算与你仅一面之缘,我也会帮你。”

“多谢将军,荀方此生能遇将军,实乃天命!”荀方此时也暗自庆幸,幸好自己当年无奈之下跟随了刘封,还没有转去汉中,要是跟了其他人,还不知道能不能受此重用。

刘封思索片刻,才说道:“不过此事也不能急于一时,你的身份尚未暴露,家人就还是安全的,现在还有几人?”

荀方神色黯然,叹道:“我旬家原本也是大族,如今却没落了许多,虽然还有几百人,但此次营救的却仅有家母和小妹两人而已,其他同族,尚在朝中任职。”

颍川荀家据说是荀子之后,在整个朝野上下恐怕无人不知,曹操手下荀彧、荀攸叔侄自不必说,“荀氏八龙”更是一时俊杰,排名第六的荀爽,更有“硕儒”之称,家族势力之大,并不比四世三公的袁家差到哪里去。

为了完成自己的夙愿,荀彧和曹操之间的产生了政治分歧,导致荀方家破人亡,颠沛流离,身背父亲的厚望,他心中的苦闷和压力可想而知了,唯一的亲人终于有了消息,自然无法再等待了。

刘封点头道:“两个人应该问题不大,等我和父王商量之后,便派人去接回你的家人。”

荀方再次称谢,刘封又安慰了一番荀方,带着他一起去找邓艾,斩马刀的事情,他想先听听邓艾的看法。

第68章 情报部门

第二天一大早刘封便来找刘备,关羽和诸葛亮也都在,也不知道有没有劝说刘备登基的事情,对于这件事,刘封不便参与其中,太过热心会让人以为他别有所图,一切等诸葛亮他们安排就好。

看刘封进来,刘备很是高兴,笑道:“东吴送来的物资钱粮不说,光是那几条大船,就足够让人吃惊的,子益你这次可是让孙权大出血了。”

刘封谦虚了一番,说道:“父王,此次随船而来的东吴将士也有一些,就让他们先留下来训练我们的水军,等学会操控了再送回东吴。”

诸葛亮看了刘封一眼,点头道:“不错,子益的想法与我不谋而合,刚才已经和主公商议过了,正准备安排人给东吴送信,说他这些士兵贪恋蜀中美景,要游玩些时日才肯回去。”

几人一听相视大笑,不知道孙权听到这个消息,会不会气得吐血。

关羽捻须沉吟道:“不过这些士兵还是要和降兵分开,以免生出祸乱来,那些归降的士兵想必都是没有什么牵挂的,也不怕孙权报复,其他的就不好说了,还是不要为难他们的好。”

刘备点头道:“二弟所言极是,不过东吴水军强大如斯,在这川蜀之地,恐难训练出能与之匹敌的水军来。”

诸葛亮笑道:“主公勿忧,孙权借水军乃是为求自保,如今两家和解,我们可以暂缓训练,徐图水师,但要入主中原,消灭曹贼,马步兵才是眼下当务之急。”

刘封言道:“叔父所言极是,前几日在回程路上,我还曾和子龙叔叔谈过此事,想分出东吴一半钱粮来组建骑兵,不知他可曾和父王提起。”

“这倒没有,”刘备摇头,言道,“骑兵乃是重中之重,等召集齐了子龙、孟起他们再详细商议吧。”

刘封又说起荀方的事情,刘备思考了半晌说道:“此事当然要办,军师你看该如何行动?”

诸葛亮轻摇羽扇,闭目沉思了一会道:“此事说难也不难,颍川离蜀中路途遥远,只是怕路上不太方便,一定要派可信之人前去,而且还不能多,否则容易泄露踪迹。”

关羽在一旁说道:“寇威与荀方同在军中共事,可派他去。”

“寇威?”刘备眉头微皱,“听起来有些耳熟,莫非和子益有关系?”

关羽点头道:“此人原来也是子益属下一个将领,也是他的同族,我看他刀法不错,便收为弟子,果然悟性极高,为人诚恳,最近武艺大有长进,若是他们两个前去,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

诸葛亮刚才似乎也找到了人选,但既然关羽主动提出,只好打消自己的念头:“那好,就派这两人前去,马上就到年底,魏军排查也会疏松一些,可借着走亲访友之机将其家人接来。”

没想到这几人对荀方的事情还挺上心,也没有怀疑荀方会一去不回,也可能是荀彧的面子大,或者诸葛亮和荀方相处的时间里,渐渐取得了他的信任?

不过刘备和诸葛亮都是属于城府极深的人物,刘封即便知道一些历史评论,但面对这两个人的时候,还是猜不透他们心中所想,一切只能顺其自然了。

荀方的事情安排好,刘封看看时间还早,干脆把自己想组建情报部门和屯田的事情一并说出来,而且文武大会已经在诸葛亮的安排下宣布出去了,不知道效果如何。

先问刘备道:“父王,如今天下三分,局势已定,要想一统中原,还任重道远,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不知父王对曹魏和东吴的军情、民心可有过调查?”

刘备看了诸葛亮一眼,还是点头道:“敌我交战,斥候、哨探当然是要安插的,否则便太过被动了。”

刘封也猜测这肯定是有的,又问道:“不知道这些斥候可有专门的人来统一管理调度,可否如军营中那般专门培养,长期潜伏于敌军之中?”

听到这句话,刘备不由双目微凛,皱起了眉头,若有所思:“细作古已有之,我们也有安排,但如你所说,要专门培养、管理,还真没有。”

诸葛亮眼中精光闪烁,以他的聪明睿智,自然很快就想到了关键之处,羽扇摇摆的节奏更加缓慢,有一下没一下的,拂须沉吟。

关羽虎目微睁,赞赏地看向刘封,缓缓说道:“某在荆州,若能如子益这般安排,能有人潜伏在东吴,也不会被孙权和吕蒙蒙骗,铸成如此大错,唉!”

诸葛亮已然恢复了正常神色,脸上古井不波,笑道:“先前之事二将军不必再挂怀,亡羊补牢,为时未晚,先前的斥候都是由我和主公来管理,派遣细作也有些会失去联系,导致消息不通,子益说出此事,莫非有什么好主意?”

刘封点头说道:“孙子兵法也有乡间、内间、反间、死间等说法,但都是临时所用,细作之重,不亚于三军统帅,我以为应该重点培养,成立专门的署衙,由专人培养管辖,可挑选一些流离失所的孤儿,男女皆可,学会一技之长,便能派去他国打探消息,

甚至还可以暗中监督属下官吏,若有贪官污吏,欺压百姓,贪赃枉法者,都可以直达天听,如此方能长治久安,百战不殆。”

刘备的思绪在此时渐渐明朗起来:“你的意思是要专门组织人手刺探军情,监督百官?”

刘封点头道:“这些人都是暗中行动,若不暴露身份,便和常人无异,比之细作更加隐蔽,也和督查、御史并不冲突,一明一暗,相辅相成。”

他现在提出这个想法,和后代的锦衣卫这些都十分相似,眼下是缺乏这样的情报系统,至于以后会不会独断专权,一家独大,就要看如何管理了,至少对目前的刘备来说,是利大于弊的。

关羽思索道:“子益这个想法的确不错,而且对将来征战十分有利,又能监管百官,实在不错,不过此事看来需要长远打算,不可一蹴而就。”

第69章 再次试探

刘封点头道:“十年树木,百年树人,这是长久之计,需要细心培养,这次的文武大会上,我们可以从中筛选出优秀人才,然后慢慢培养壮大。”

诸葛亮慨然道:“自从入蜀以来,吾便有此想法,只可惜一直不得要领,近子益一眼,如拨云见日,此事迫在眉睫,应该马上着手去办。”

刘封难得听到诸葛亮说他也有难解之事,这句话倒真有些夸奖自己的意思,心中信心又增加了不少,继续建议道:

“此次文武大会一定要搞得声势浩大,不能局限于益州范围,要将消息散放到中原、江东各地,人才不仅局限于文臣武将,就是工匠、医匠等等,凡有一技之长者,都可前来,量才录用。”

关羽皱眉道:“如此一来,人员混杂,难保会有对方派来的细作,这该如何是好?”

刘备却笑道:“这倒无妨,孤既然一心匡扶汉室,自当胸怀天下,昔年曹操不也颁布《招贤令》,以此网罗人才,只要有人肯来,如何使用再做商议。”

刘封言道:“此事可先作防范,到时候我们将比赛的地方设置在成都城之外,并将前来的人分作三类,一类是由军中推荐和比试选拔的,一类是我蜀中地方选拔上来的,第三类便是针对这外来的,

这些人都分别登记,等到选拔结束后再对他们进行调查,通过之后再酌情配属或者培养。”

诸葛亮听完挥扇大笑道:“想不到子益在内政方面也有如此独到的见解,文武大比之事已经交由蒋琬和杨仪、王甫三人主持,看来还是要做些补充才是。”

刘备点头道:“此事说来容易,做起来却很烦杂,而且要经过不断筛选,前期还要做宣传,当然是越早越好了!”

刘封本来想趁此机会告诉刘备,如果他肯马上登基称帝,举起大汉的旗帜,再发布一份类似的招贤令,召集汉室忠臣,效果一定好得不得了,但看到诸葛亮并未开口,也只好打消了念头。

正遗憾的时候,却听诸葛亮忽然说道:“成立情报系统之事,也需要马上部署,不如就让子益来主持吧,我看他成竹在胸,能当此任。”

刘封一听,吓了一跳,连忙摆手推辞道:“这可万万不可,我提提意见还可以,要是具体做还真不行,况父王大业未成,我意在统兵收复中原,运筹帷幄,驰骋疆场,不喜在庙堂之内处理政务,交涉百官,”

说到这里他起身向刘备躬身抱拳,认真说道:“非是孩儿不肯尽力,内政实非我所长,还望父王另择人选。”

这番话说出来,刘备又皱起了眉头,关羽则欣然拂须颔首,刘封的这番志向,和他颇为相似,主持内战,哪里有征伐疆场来得痛快?

“既然如此,也不会勉强于你,你先坐下。”刘备挥挥手示意刘封入座。

刘封暗自松了一口气,余光打量着诸葛亮,只见他眼睑微垂,面容沉静,羽扇轻摇,丝毫不为所动,好像完全不觉得他刚才是给刘封挖了一个大坑一般。

这个情报系统的未来肯定和明朝的锦衣卫十分相似,重要性不言而喻,甚至能够操控国家的命脉,诸葛亮让他来组建,就会有组建私兵的嫌疑,而且还是个能够监管百官的组织,如果刘封一口答应,在刘备眼里,无疑就是暗藏祸心了。

尤其这是刘封自己提出来的建议,先赋予它无限大的权力,如果再一力承担来组建,就算他现在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也难逃别人猜测议论。

不过他反应还算快,加上本来无意于此,没有跳到这个坑里,还借此机会表明了自己的志向,开疆扩土是自己所愿,但庙堂之争,他是不会参与的。

刘备思索了一阵,才说道:“组建这个情报系统,我看秦宓能当此重任,他为人正直,思虑慎重又有思辨能力,选拔人才也有独到之处,军师以为如何?”

诸葛亮又恢复了云淡风轻的模样,点头道:“子敕专对有馀,又是益州才士,有他足矣,我看马谡才思敏捷,聪明伶俐,就让他来辅助吧。”

刘备道:“好,此事还需隐秘而行,不可张扬,有劳军师去找子敕商议。”

关于秦宓,刘封也知道一些,这家伙在一次酒宴之上,与吴使张温舌战,说得张温无言以对,能力自然不错,不过这次让马谡参与进来,显然是想培养他成为将来的管理者,又一次改变了马谡带兵出征的命运。

这一老一少的组合也是有意而为,秦宓有经验,等到马谡学会了,也正好可以接班,在内政和人才方面,刘备和诸葛亮果然都是心有灵犀。

正说着话,有侍卫报告说赵云求见,刘备几人都相视而笑,猜到他肯定是为骑兵而来,马上让请进来。

赵云进来一看刘封也在,见礼之后问道:“子益来此,也是来商议骑兵的事情?”

刘封笑道:“刚才提起,但子龙叔叔几位都不再,并未细说。”

赵云闻言不由大喜:“如此说来,主公是同意加强骑兵组建了?”

“子龙想要训练骑兵孤当然同意,若是连你都不让训练,还有谁敢担当此任?”刘备笑着,却又皱起了眉头,“只是这战马之事,实乃是我军中的一大缺憾,益州五马,如何是好?”

刘封却笑道:“其实除了赵叔叔外,孟起叔叔也对骑兵也同样上心,西凉铁骑如今数量不多,我看让马叔叔想想办法未尝不可!”

诸葛亮闻言突然眼睛一亮:“你的意思是和羌人合作?”

果然是高人,一提就能想到这么远,刘备不解道:“羌地确实乃是产马之地,但和孟起有何关联?”

“难道是想借孟起当年在羌族的威名去购换马匹?”关羽经过诸葛亮一说也想到了!

刘封点头说道:“若是孟起叔叔能够出马,说不定能有意想不到的效果呢!”

刘备抚掌笑道:“要真能如此,那我军中也将拥有一支西凉铁骑,比之以往有过之而无不及,何愁天下不定?”

诸葛亮言道:“请将不如激将,明日议事,我自有办法让孟起主动请缨。”

第70章 孔明心思

“子龙,开春我便要去永安,定国的婚事,年前就办了吧。”正事谈完,关羽才对赵云说起了私事。

刘封吃了一惊:“怎么,定国要成亲了么?子龙叔叔是岳丈,正是大妙,哈哈哈!”

关羽点头道:“定国年纪不小,一直追随在我身边,不曾娶妻,此次来到成都,军师为媒,与子龙结为亲家,是他的福气。”

赵云笑道:“二将军过谦了,定国有将军之风,能与庞德大战三十合不分胜负,已经足以独挡一面,前途不可限量。”

刘封忽然想起来书上记载好像关平就是娶了赵云的女儿为妻,还有一子,不过这应该是在荆州之变之前,怎么拖到了现在?

“说起来,子益比平儿还要大一岁,也该到了成家之年了,你可有中意之人?”就在刘封疑惑的时候,关羽却将话头转到了刘封身上。

“我……呵呵,”刘封摸着下巴一阵干笑,得到长辈关怀,竟有些措手不及,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刘备最近心情也很不错,笑道:“这是孤的过失,为了大业,竟耽搁至今,也该给子益说一门亲事了,你若是有中意之人,也不妨说出来,孤替你做主。”

“子益经此数战,已成少年英雄,天下人无不称赞,”诸葛亮也跟着笑了起来,明亮的眼睛看向刘封,“子益的亲事,这媒人我是当定了,你们可不要抢哦。”

刘封听得心中一沉,诸葛亮的语气虽然是半开玩笑的,但也直接堵死了他说出诸葛果的话,哪有父亲给自己女儿当媒人的,看来上次吃饭,还是让诸葛亮发现了自己的失态。

这是一种极其隐晦的拒绝,但刘备等人却不知情,跟着哈哈大笑,这种事,在场的几个人还真没有比诸葛亮更适合的。

“有劳诸位长辈挂怀,但国未立,焉敢成家,我只是想追随父王一统天下,私人之事,还是先放放吧。”既然不能说出诸葛果,刘封只有往后推了,心中却打定主意,不管诸葛亮态度如何,诸葛果是一定要娶到手的。

刘备却摇头道:“殊不知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也?你这婚事,也该抓紧了。”

“主公放心,亮一定给子益物色一位贤良淑德之女。”诸葛亮也在一旁接口。

刘封无奈,只好含糊答应着,这个时代还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时候,他要是执意拒绝,反而不美。

不过古代还有个好处,那就是三妻四妾也不算多,如果能在此之前先搞定诸葛果,也无可厚非了,一想到多妻制,他竟然心中隐约激动起来。

他此来就是为了荀方的事情,知道刘备和诸葛亮他们肯定还有要事要谈,便早早告辞出来,想起刚才说媒的事情,脑海中不禁浮现出诸葛果的天资美貌,心中霎时间焦躁难耐,不自觉地走向了诸葛府。

走到街上,忽然看到卖东西的,计上心头,买了一些水果和药材,快步直奔诸葛府中,这个孔明,竟然妄想破坏他的好事,现在趁他不在,先下手为强了。

走近府邸,刘封心中不禁有些忐忑和激动,虽然只是一面之缘,但总觉得两人已经说了千言万语,那天回城,在街上看到诸葛果,也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来看自己,或许只是为了看看诸葛亮,或者顺便路过?

无论如何,刘封在想起那个影子的时候,感觉自己已经乱了方寸,街道上看到诸葛果的身影,更是让他多了几许遐想!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门口,门口的护卫也认得刘封,直接带着他向内通报!

“子益刚从荆州归来,均无繁忙,怎么有空来我家中,夫君正好早上出门去了。”黄月英温柔和蔼的声音从内堂传来,穿着一身鹅黄色衣衫站了在门口。

刘封上前拜见,言道:“我并非来找叔父,上次来见伯松身体欠佳,特来看望。”

“哦?”黄月英有些意外,但还是笑着把刘封接进屋内,“你来得不巧,上次古山居士的丹药,你叔父不让服用,我打听到锦屏山紫虚上人颇通医术,让人带他去了锦屏山,至今还未归来。”

“原来如此,”刘封尴尬一笑,把东西放在桌上,四下偷瞄,却没有发现诸葛果的影子,顿时觉得意兴索然,“既然伯松不在,那我先回去了,等他回来再来探望。”

黄月英看刘封的眼神飘忽,嘴角露出一抹微不可察的笑意,言道:“既然来了,吃过饭再走吧,你看正好到了中午。”

刘封脸皮再厚,也不敢留下来和黄月英吃饭,搓搓手就往外走:“不了不了,我营中还有别的事,改日再来吧。”

“伯松明天应该就能回来,你……”黄月英正说着话,忽然停住了,看向院中,“果儿回来了?”

“娘!”刘封一愣,就听到门外传来一个娇润的声音,就像一针强心剂,喊得刘封身心俱震,实在不明白这种不可抑制的激动究竟因何而起。

诸葛果已经走了进来,还是一袭白衫,轻得就像是从门外飘进来的一朵白云,刘封看着那张清晰秀丽的面孔,仿佛整个世界都不存在了,轻纱之外,都是朦胧的背景。

诸葛果好像也没想到刘封会在这里,在门口怔了一下,忙低下头轻声说道:“原来将军也在这里!”

“啊,”刘封在衣袖中握握拳,笑道,“我来看看伯松,他却不在,真是不凑巧。”

黄月英抿嘴一笑,拉着诸葛果走进来,吩咐道:“饭菜已经做好了,果儿你先陪着子益,我去让他们准备午饭,子益,你就别走了啊。”

也不等两人答应,黄月英把诸葛果按到座位上,嘱咐着刘封,走出了房门。

短暂的沉默让空气都有有些凝滞,刘封干咳一声,只好又坐下来,问道:“小姐最近可好?”

“嗯!”诸葛果低着头,螓首微点,轻声答应。

看着她白皙的脖颈,刘封的喉咙有些发干,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暗恨自己好歹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怎么偏偏这时候却词穷了?

第71章 博取芳心

“听说将军这次出征屡出奇计,大获全胜!”冷汗快要下来的时候,总算诸葛果主动说了一句。

“这全是众将士的功劳,子龙叔叔和孟起叔叔威猛,我也只是敲敲边鼓罢了!”刘封嘿嘿一笑,看来她也打听过自己的消息,心头涌起一丝甜意。

诸葛果突然抬起头来,眼神明亮而又深邃,如一渱秋水,有诸葛的睿智通彻,也有黄月英的明亮狡黠,刘封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被吸了进去。

只见她樱唇微启,唇红齿白,微微一笑,如春花绽放:“将军过谦了,将军唱的那首歌甚是好听,词也特别有意思,是你自己编的么?”

一说起这个,刘封心中顿时乐开了花,如果她对这个感兴趣,那便好办了,那还不是一箩筐一箩筐地往外搬?

心中暗自得意起来,微笑道:“没想到小姐也喜欢这些东西,若以后有空,还有其他的,我可以唱给你!”

诸葛果眼波转动,浅笑中露出一个小小的酒窝,点头道:“奴家也从未出过远门,不知道外边的世界如何,将军可否讲给我听?”

“你想听哪方面的?”刘封看着诸葛果如此纯净的眼神,觉得就是千言万语也不够谈的。

诸葛果嘴唇微抿,思索一下说道:“人常说西川蜀道艰险,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易守难攻,将军可否描述一番?”

没想到诸葛果会问这个,地理环境该怎么形容?脑子急转,想起自己和刘备同行的时候说起李白的《蜀道难》,当时一时记不住全部,回来之后整理了一下,虽然不全,但也得其要领,便说道:

“这地势险峻,造物神奇,蜀道之险,若非亲眼所见,当真非言语所能描述,我这次回来之后,感慨颇深,倒写了一首诗,就怕说出来小姐笑话。”

诸葛果眼睛一亮,这一下的神色和诸葛亮颇为相似,说道:“将军文武双全,不妨念来听听,奴家虽然读书不多,但还算能听懂一些的。”

刘封也不过是自谦而已,那可是诗仙李白的东西,能差到哪里去,看到诸葛果期待的眼神,马上开启了装叉模式,清了清喉咙,朗声道:

“噫吁嚱!危乎高哉,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

蚕丛及鱼凫,开国何茫然!尔来四万八千岁,不与秦塞通人烟。

西当太白有鸟道,可以横绝峨眉巅。

地崩山摧壮士死,天梯石栈相钩连。

黄鹤之飞不得过,猿猱欲度愁攀援。

青泥何盘盘,百步九折萦岩峦。

问君西游何时还,畏途巉岩不可攀。

但见悲鸟号古木,雄飞雌从绕林间。

又闻子规啼夜月,愁空山。

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使人听此凋朱颜。

连峰去天不盈尺,枯松倒挂倚绝壁。

飞湍瀑流争喧豗,砯崖转石万壑雷。

剑阁峥嵘而崔嵬,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所守或匪亲,化为狼与豺,

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侧身西望长咨嗟。”

这是一首残缺的《蜀道难》,但对刘封来说已经颇为不易了,此时他不禁要感谢当年的考试,要不是这首诗是每年的必考题,自己恐怕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

不知何时,诸葛果竟用一只手支着下巴,睁大了眼睛看着刘封,眼神里充满了向往和钦佩,看得刘封一阵心旌荡漾,

“书到用时方恨少!”刘封心中感慨万千,他知道这些东西迟早会派上用场,闲暇时候便搜集脑海中的诗词,全都记录下来,每当这种时候,他对这句话感触最深。

“吆,没想到子益不但带兵打仗厉害,诗词也写得如此之好啊!”不知道黄月英什么时候站在了门外,轻笑道,

“你这首瑟调曲不但将蜀道的艰险呈现于我们面前,更是想象力丰富,恐怕当今只有曹子建的《洛神赋》可与之媲美了。”

听到如此夸奖,刘封不禁脸上暗暗发烧,毕竟盗版别人的东西,多少有些心虚,只好含糊答应。

饭菜上桌,诸葛果似乎还沉浸在诗中描述的情境当中,筷子敲着碗沿叹道:“这蜀道真有如此艰险?”

黄月英笑道:“傻孩子,子益所形容的,正是蜀道奇险与壮伟,但他的想象力和词句使用又十分独到,真的是入木三分。”

“我什么时候才能去看看?”诸葛果叹息着,她从小就在诸葛亮的教导下研习道法,加上战乱,对外面的世界几乎一无所知。

“等天下太平吧,你想去哪里娘都陪着你,”黄月英怜惜地摸摸爱女的秀发,笑道,“好了,别想这些了,你自己也通音律,这首词意境飞扬,一会让子益抄下来,加到曲调中,定然又是一个绝妙的传唱。”

刘封突然想到这正是汉朝的时候,《蜀道难》好像也是一首汉乐府诗歌,这下可真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自己赚翻了天。

因为诗词和歌曲的关系,瞬间把刘封和诸葛果的距离拉近了许多,就连黄月英,也比上一次热情多了,刘封的这一顿午饭,倒是吃得有滋有味,十分满足。

从诸葛府中出来,刘封觉得外面的阳光也比原先明媚了许多,脚下轻快得似乎要飞了起来,哼着小曲背着手走在街道上,骄傲地像只大公鸡一般。

正走着,忽然人群一阵骚乱,哗啦啦的马蹄声从左边的街道传来,隐约听到女子的叱咤声,不由心中疑惑,竟有女子在城中骑马?

刚转过街角,便看到三匹马飞奔而来,马上三个矫健的身影,从左到右依次为绿、白、红三色,这三个女子都是劲装打扮,英姿飒爽,气势逼人。

等走近了,才看清居然是关银屏和马瑶雪,还有刚刚来到成都的鲍三娘,在她们身后,还跟着一位愁眉苦脸的英俊小将,正是赵广。

“咦,这不是子益哥吗?”关银屏最先发现了站在路边的刘封,勒马停了下来,“子益哥,怎么你一人独自在大街上?”

刘封笑道:“刚去府中办了点事,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去打猎啊!”马瑶雪得意一笑,上次和刘封吃饭,她对这个老大哥印象特备好,“子益大哥,要不我们一起去吧。”

“是啊,将军要不要同去?”鲍三娘依旧身背长剑,红色的衣服特别显眼,“西城外有好些猎物,我们昨天收获不小呢。”

第72章 娘子军

“你们去吧,我就不去了,军营中还有些事要办。”刘封笑着摇摇头,打打杀杀的事情,他现在的兴趣不大,还有一大堆事情需要梳理,而且现在的处境,还容不得他吃喝玩乐。“好吧,那我们走咯!”关银屏点点头,手里银枪挥舞着,调转马头就要出城。

“大哥,要不我跟你去军营吧。”赵广也策马过来,大声喊道。

“不行!”等待他是却是三个女子异口同声的拒绝。

“表弟,你敢不听我的话?”马瑶雪一手叉腰,“要不要在大哥面前比试一番?你要赢了就随大哥去。”

赵广的连顿时垮了下来,他虽然拜了黄忠为师学艺,但还算以箭法为主,依然不是马瑶雪的对手。

“未来表弟,你放心让我们三个女子出城去吗?”关银屏偏着脑袋,轻笑道,“要是被赵叔叔知道,不会轻饶了你的。”

“未来表哥,我们要指望的箭法抓几只岩鹰呢。”鲍三娘捂嘴咕咕笑着,才来不多久,她已经和这两个女子亲密无间了。

赵广苦着脸,看着刘封无奈地长叹一声,跟随三人打马而去。

刘封摇头失笑,年龄小竟然吃了这么大的亏,赵云和关羽结成亲家,又给赵广找了两个女中豪杰,看来真是造化弄人,不过年轻一辈之间如此和谐,倒是令人欣慰。

看到这三个女子同时出现,刘封想要建立一支娘子军的念头愈发强烈,关银屏这三个人武艺高强,连赵广都不是对手,如果能组织起来,绝对是一股不小的战力。

不过刘封并不是想让她们真的去冲锋陷阵,而是为了将来的医疗队做准备,在医护方面,女子有着天然的优势,要是让关银屏几人统领,不但能够大幅度减少士兵伤亡,还不用为了担心后勤部队的危险而派兵守护,她们自己就足以自保了。

不过眼下要忙的事情太多,这个建议只能往后放一放了,华佗至今还未到成都,成立医疗队也是任重道远。

回到住处,赵博已经把那个老铁匠接了过来,他还带着自己的儿子,名叫蒲元,是个壮硕的年轻人,老铁匠怕刘封责怪,赶紧介绍说他这个儿子很有铸造天赋,一定会对他有帮助。

刘封告诉他们不必紧张,以后军营的工坊中需要大量的工匠,只要有本事的,都会留下来,如果做出贡献,还能封个一官半值,蒲元在一旁听着,点头直笑,充满了希冀。

工匠在这个时代也同样是属于下九流的行业,根本不受重视,忽然之间就被刘封选中,并且还能安排到军营之中,将来有机会封官,有哪个年轻人能经得住这种诱惑?

“将军回来了!”正说着话寇威和荀方从房间里走了出来,赵博也带着铁匠父子先去休息。

“寇威?”刘封有些意外,看他比原先多了几分沉稳之气,上前捶了他一拳,笑道:“你小子终于想起来看我了。”

寇威忙说道:“本来昨天就要来,但东吴的钱粮实在太多,一直没有处理完毕,今天刚刚弄完,我就直接赶来府中了。”

“行了,你我兄弟,开个玩笑而已,”刘封笑道,“二叔的本事你学了几成了?”

寇威闻言脸上也有欣喜之色:“没有辜负老师的期望,虽然属下不敢说有太大的进步,但却可以与两位小关将军打个四五十合!”

刘封满意地点点头:“这就不错了,你前途不可限量,可要再接再励,也抽空多学学兵法。”

寇威抱拳道:“这几日关将军已经将他的春秋刀法传授与我,还需要时日揣摩,我一定加倍努力。”

刘封和荀方吃惊的看着寇威,荀方说道:“若是如此,关将军当真是倾囊相授,你万万不可辜负了他一片心意。”

寇威点点头,向刘封问道:“方才关将军派人给我报信,说不用去他府中了,让我直接来找你,有事安排,却不知是何事?”

刘封看向荀方,笑道:“你的事我已经父王他们商量过了,已然应允,要你即刻就去颍川,由寇威与你同行保护,带几个得力亲兵,估计到了年关就能赶到。”

荀方闻听跪倒在地,抱拳道:“将军为属下如此费心,等此次接回家人,荀方当以死相报。”

刘封扶起荀方,又拉着寇威的手,对二人说道:“大家以后不要再这样了,我们也是出生入死的兄弟一般,不分彼此,这一去路上一定要小心,一切随机而变!”

寇威抱拳道:“将军放心,属下定当誓死保卫世元等人的安全!”

“好了,明天你们出发,除了昨天带来的马鞍之外,我还有其他几样兵器,我们趁此机会去和士载商讨一下。”刘封带着两人去找邓艾。

除了斩马刀和马鞍这些,他还想改善的骑兵武器就是骑士枪,这完全是属于欧洲的兵器,与东方人使用的枪矛是完全不同的。

因为当时没有马镫,所以骑兵不可能象后来的骑士那样,用长枪或者达到去冲击对方,只能拿矛尖刺击,大刀劈砍,使得骑兵的威力大大减少。

但现在不同了,刘封已经决心做出马镫来,让马上战斗发生质的变化,而欧洲所用的骑士枪无疑是最好的武器之一,可比仅仅手持长矛的骑兵冲击强悍多了。

欧洲的骑士枪是在两米左右的长杆头上安装尖锐的金属锥体,并且在手的位置有护手,后部有配重木锥,同时,在马鞍上制出“枪托孔”以在冲锋时吸收刺杀的冲击力。

这样骑兵在冲击的时候,杀伤力就会倍增,但骑士枪也是作为一次性的武器使用,在战马全速冲击之下,很少能有在一次冲击下保持完整的骑士枪,毕竟这个时代还没那么多铁器,骑士枪的枪身肯定是以硬木为主的。

另外还有标枪,准确来说就是投矛,这是步兵和骑兵都可以装配的兵器,一般六尺左右,也是木质为主,前断一尺用铁铸成,尾部与木杆相连,中间加装加装球形把手,方便手持,还能稳定平衡,冲锋前仍一波投矛,和热兵器时代的手榴弹有异曲同工之妙。

投石车和大盾在这个时期已经有了,但还算需要改善,不过这些就只能依靠工匠来做了,刘封最多只能提提意见,他对此更是一窍不通。

第73章 激将

翌日早晨,成都军事府中,刘备召集所有文武议事。

众人都在议事厅聚集,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正常的议事都是半月一次,其他的事务都是单独汇报刘备或者诸葛亮的,一旦集体议事,必定会有重大决策。

张飞拉着赵云问道:“子龙,你可知是何事召集大家?我正和孟起训练骑兵呢,哪有时间在这里折腾?”

自从看了马超的重骑兵之后张飞真是爱不释手,天天和马超在一起训练,甚至比马超还要勤快!

赵云正要回答,刘备和诸葛亮也已经到来,众人上前见礼,关羽和张飞在武将首列,文臣之首则是诸葛亮、蒋琬、刘巴几人,刘封很自觉地站在黄忠之后。

刘备扫视众人,说道:“诸位,马上就到年底,如今正是蓄养兵力、修养生息之机,诸位可有若有良策,不妨提出,文武大会诏令已然颁发,成都会有诸多外人前来,务必加强警戒。”

刘备说完,武将这边倒是没什么想法,大家都在训练各自的兵马,忙得不亦乐乎,谁都知道,来年肯定又有仗要打,都想自己的部曲成为精锐之师。

另一边的蒋琬等人则建言献策,无非就是改善赋税,加强百官治理,刘巴也正在进一步改善《蜀科》,在益州严格执行律法,治安已然大幅度提高了。

另外陈震和简雍在监督建设驿道,如今汉中成为北伐的军事基地为打通军输要道,刘备在益州与汉中之间打算开通四条主要道路,分别为子午道、傥骆道、褒斜道和金牛道。

一切都在入场进行,刘备听完之后,满意地点点头,因为建设驿道,钱粮成为一个大难题,这次有了东吴的赔偿,可以暂缓一阵。

听完众人的汇报之后,诸葛亮扫了一眼武将一侧,笑道:“蜀中政务,还需诸位多多费心,民心安乐,粮草充沛,我们才能与曹魏一争雌雄,此乃厚积薄发之策,万不可懈怠。”

众人齐声答应,刘备又道:“川中虽有群山环伺,沃野千里,但苦于战马不足,都是以步卒为主,眼下骑兵不足十万,我看交由一人训练足矣,诸位以为如何?”

众人一愣,不明白刘备忽然说这个用意何在,愣神的功夫,诸葛亮再次开口道:“子龙对骑兵最为熟悉,训练之事可交与他管理。”

“我不同意,为何要交由子龙一人来训练?”话音才落,第一个站出来反对的居然是张飞,马超还在懵懂之中。

马良出列言道:“主公,骑兵乃将来征战中原的主要兵力,眼下我军骑兵确实不多,却有子龙、翼德、孟起几员大将训练,确实浪费人才,属下以为子龙将军确实是不二人选!”

马超终于反应过来,一听也急了,忙说道:“主公,我也会训练骑兵,我的西凉铁骑可不弱于子龙的轻骑兵,主公若是不信,现在就可以比试一番!”

张飞狠狠地瞪了马良一眼,转身道:“大哥,孟起说得对,要比试一下才知道!”

他现在是重骑兵的忠实拥趸,一看到骑兵轰隆隆地从校场上奔驰而过,就觉得十分过瘾,尤其是组成阵型的时候,一个人冲锋在前,切开敌军防线,何等畅快?

诸葛亮看大家争吵起来,时机也差不多了,便起身劝解道:“大家莫要争执,众所周知,我军中兵马不足,骑兵也甚少,虽然子龙和孟起能力不相上下,但若是由子龙和孟起两人来训练,便如季常所说,便是人力浪费,所以也只能舍一人了,既然子龙先提出来的,便就让与子龙吧!”

张飞一听撸起袖子就要干架了,恼恨道:“原来是子龙你玩阴的,我老张可饶不了你。”

马超虽然也鲁莽,但他可不敢张飞这样直接动手,急得在一旁连连搓手叹气,如果不让他训练骑兵,那也太难受了。

刘备看着马超涨红的脸,失笑道:“孟起也不必气馁,若是你能弄来马匹,这重骑兵训练便全部交与你又有何妨?”

马超看有了希望,欣喜道:“主公尽管吩咐,我定然全力以赴!”

刘备这才说道:“孤闻之孟起在羌地素有威信,若是孟起愿意出面去跟他们商议交换马匹,孤便出资让你训练二十万骑兵,你看如何?”

“二十万?”马超呆了一下,要知道刘备军中现在骑兵总共也才不过八万,要是有二十万,那可真的是想都不敢想。

马超兴奋地手都在发抖:“若是主公如此答应,末将一定亲自前去,若是这帮羌贼敢不答应,我便抢回他们的马匹。”

诸葛亮失笑:“孟起莫要性急,此去交易,要成长久计,让羌人每年为我军培育战马,眼下已到冬日,羌人过冬肯定缺少物资过冬,又要劫掠,如果孟起能够说与厉害,只要他们能提供战马,我们便能提供相应物资交换,年年如此。”

“太好了,”马超拍着胸脯说道,“若是主公如此保证,我便更有把握了。”

诸葛亮又吩咐道:“此行事关重大,而且商谈议事并非你所长,我看就派糜竺和你同行,他在这方面很有经验。”

马超大笑道:“如此甚好,也省得我费力了,有子仲在,也不怕吃亏了。”

张飞在一旁说道:“孟起,你这次去了,羌人有多少战马,你便要多少,我也要练一支骑兵出来。”

刘备笑骂道:“翼德,你且现将你的枪兵训练好再说,将来和曹军交战,对付他们的骑兵,你可是主力,万万不能懈怠。”

张飞点头道:“大哥,我的兵马,你就放心吧,绝不比文长的差,到时候去了汉中,大家比试一番便可。”

在蜀军中,魏延的步兵也是十分强悍的,汉中一战,与曹操率领的青州兵不相上下,甚至数次挡住虎豹骑的进攻,他和张飞的步兵,已经成为蜀军的中坚力量。

马超哪管这么多,当即说道:“子仲,我们这就出发吧。”

第74章 屯田之策

糜竺看马超的神情也是片刻等不得,便向刘备行礼道:“主公,此去谈判,还需要运转马匹,来去至少也要三四月时间,明年开春正好训练兵马,我这就和孟起将军出发!”

刘备看也拦不住,便吩咐道:“既然如此,就由张苞和马岱随行,此行路途遥远,路上小心,尤其是子仲,可不比你们武将,孟起你一定要照顾好他!”

马超笑道:“主公但放宽心,到了难行处,我让子仲坐轿,等过了汉中,我让子仲乘马车,要是子仲出了什么差错,我还怕做了亏本生意呢!”

众人一听马超的话都不禁大笑!

刘备又说道:“那就如此定了,此行只可成功不能失败,就是稍微吃些亏也无妨,你们便宜行事,今年汉中丰收,兵马都集中汉中调配,孤自会向魏延将军传令。”

这个决定刘封听得也十分满意,若是能从汉中直接交易,倒真是省了不少的周折,骑兵的事情定下来,心中也踏实了一些,马匹装备也是迫在眉睫了。

马超走后,蒋琬又出列说道:“主公,若将来真有数十万骑兵,我益州钱粮恐难以支撑,受战乱影响,虽然眼下民心安稳,但人口数量太少,依臣愚见,该当效仿当年曹操之举,将屯田制推广开来,军民一体,方位长久之计。”

蒋琬此一言一出,刘备眉头微蹙,益州的内政情况,都是蒋琬一手管理,他自然最为清楚,征战靠的就是钱粮和人口,这两样都不足,还何谈和曹魏争雄?

思索之间,诸葛亮先点头说道:“公琰之策甚善,即将开春,我看屯田之事也要亟待开展,事关重大,亮愿亲自承担此事,望主公恩准。”

刘备暗叹一口气,益州毕竟只有这巴掌大的一块地方,甚至还不如江东之地,那里是鱼米之乡,失去荆州之后,粮草更是减少了一半的收入,诸葛亮亲自主持屯田,也是无奈之举。

“好,此事务必上下一心,梓潼、巴中、江州等地都有大量良田可供开垦,就有劳军师全权筹划了。”

安排完毕,刘备又留下马良、蒋琬、杨仪、王甫等人详细商议,其他人都各自散去!

出了中军府,张飞还跟着赵云,数落他不够光明正大,竟然先去找刘备商议骑兵的事情,赵云哭笑不得,没想到激将之事,竟然让自己背了个锅。

刘封赶上去追上张飞和赵云:“两位叔叔慢走!”

张飞一看是刘封,骂道:“你小子这几日鬼鬼祟祟,也不见你去军营,干些什么呢?”

刘封无奈笑道:“刚刚出征回来,杂事太多,我经常有事需要老师要指点,现在却有件事想请两位叔叔帮忙!”

赵云问道:“贤侄有何事尽管说!”

张飞也拍着刘封的肩膀说道:“只要我能帮忙的,保证没有问题!”

刘封见两人对自己都很热诚,也是心中高兴,总算将以前的形象改变了不少,抱拳说道:“两位叔叔是要去军营练兵吗?”

张飞哈哈大笑:“那是当然,要不闲着多难受!”

刘封说道:“既然如此,我属下有一个将领名叫邓艾,也有些本事,自从出征归来,一直闲暇无事,我是想请两位叔叔带带他,指点一二。”

张飞一听有些失望:“我还以为是什么好事呢,原来是这个,没问题,等下你让他来军营找我。”

赵云也笑道:“就是那个擒了朱然的小将吧,我看他枪法颇有章法,既然你有心,就让他和赵统一起来练兵吧。”

张飞瞪眼说道:“子龙,一个小将你也要和我争吗?”

赵云有些无奈,摇头笑道:“三将军,那员小将善用枪法,你的蛇矛还是教给关索吧,别到时候连张苞都打不过。”

张飞一听瞪大了眼睛,挠头道:“对啊,还有关索这小子等着我去收拾呢,以后可不能输给孟起。”

刘封见赵云答应下来,心中高兴,马上说道:“多谢二位叔叔,我这就去把邓艾叫来,让他随军训练。”

“去吧去吧!”张飞挥挥手,转身拉着赵云,“子龙,孟起走了,你陪我到军营去切磋一下,这两天真是手痒啦。”

“兵马不训练了?”赵云失笑。

“打一架再说!”张飞哈哈大笑着,他现在最大的对手就是赵云了,那凌厉的枪法每次都让他心惊肉跳,觉得再刺激不过,比和马超拼力气更来得过瘾。

刘封目送二人离去,转身赶回住处,荀方和寇威走后,就剩下邓艾一个人,安排他跟着这赵云等人肯定能学到不少东西,而且历史上邓艾对骑兵训练好像也很有心得,趁这段空闲时间先培养着。

回到住处的时候,看邓艾正在院子里练枪,笑道:“士载,先不用练了,你下午就去军营,我给你找了个好师傅,哈哈。”

邓艾收了枪,擦着汗水走过来:“多谢将军费心,不知将军找了哪位将军?”

刘备属下现在还算是人才济济,尤其是五虎上将,威震全国,但基本都是在五十以上了,虽然威名远播,但对后辈培养不足,邓艾虽有期待,但也不敢奢想能得到五虎上将的指点。

“赵子龙,怎么样?”刘封背着手,四十五度角看向天空,一群麻雀正叽叽喳喳地飞过,有些煞风景。

“真的?”邓艾吃了一惊,擦着汗水的手停在半空,“真是子龙将军么?”

“哈哈,士载,将军从未虚言,他对我们如此上心,你还不赶紧拜谢?”正在这时,荀方的声音从后院传来。

听到“拜谢”两个字,邓艾猛然回过神来,当即单膝跪地:“多谢将军提携,邓艾没齿不忘。”

“行了,昨天才说我们之间不必如此客气,怎么又来了?”刘封只好放弃了身段,扶起邓艾,转头问道,“你们两个怎么还没走?过了明年可能又要出征,要抓紧时间啊。”

方荀迈步走过来,给赵博使了个眼色,赵博转身去关了大门,方荀正色道:“将军,请屋里叙话?”

“搞什么?”刘封莫名其妙,边走边看着几人失笑道,“如此神神秘秘的。”

第75章 认主

来到房中,刘封正准备问话,却见荀方带着其他三人忽然跪倒在地,齐声道:“主公在上,请受属下一拜!”

“啊,你们这是做什么?”刘封吃了一惊,万万想不到他们四个竟会来这么一出,心中一阵激动,上前拉着几人,“我早就说过,你我几人都是同生共死的,还有远在汉中的孟子度,不必如此拘礼。”

荀方却不肯起来,认真说道:“将军,无规矩不成方圆,我们几人若非将军提携,此刻恐怕还只是军中一兵卒而已,此生能够完成先父之愿,成就功名,全凭将军,若将军不弃,愿誓死追随左右!”

寇威也说道:“子益,你我虽未同族,但自从上庸一战,我便知道你的本事远在我之上,如今虽有关将军指点,但我绝不会忘本,你辅佐汉王成就大业,我愿杀敌建功,光大我寇氏一族。”

邓艾更是一时间说不出话来,结巴了半天,也是说自己不过是一名降卒,却被刘封青眼相加,不但能够带兵立功,还能跟随赵子龙练兵,此生再无所求,愿意追随。

赵博目前虽是担任刘封的亲兵,但关系亲密就更不用说了,根据原主的记忆,赵博是在江陵和刘封结识,两人早已亲如兄弟。

“唉,这样也好,都起来说话。”刘封知道这个时代的规矩,在这个封建时代,没跟人都必须要有归属感才能全力发挥自己的才干,正所谓各为其主便是如此,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可不单指国家,每一个家族也是如此。

荀方几人见刘封答应,都面露喜色,站起身来,言道:“主公,属下此去颍川,可能要三月之久,以我看来,汉中王很可能会登基称帝,当今汉室,也唯有汉中王才能继承,否则天下有识之士便无所归处。”

刘封点头道:“不错,此事虽然在朝堂上提过几次,但父王始终不肯应承,可能还是心有桎梏,不过有诸葛军师他们在,迟早能够劝说的。”

邓艾皱眉道:“主公可曾想过,你虽是长子,却非嫡出,如今世子乃是刘禅,即便主公未有夺嫡之心,但难免会惹人非议,伴君如伴虎,主公还是要早做打算才是。”

荀方也说道:“属下还未曾离开,就是担心此事,主公身份太过特殊,汉中王一旦登基,必会成为众矢之的,其余两位公子必会封王,若主公得此爵位,万万不可答应。”

刘封眉头一皱,思索道:“世元的意思是,如果我和刘永、刘理三人都封王,不能答应吗?如此会不会触犯龙颜?”

“不会,”荀方摇头道,“属下自从得军师指点,常去诸葛府中,军师多次说起文王、伊尹之事,我便知其意,对于主公在上庸前后之事,也曾旁敲侧击,以我之见,军师虽对主公有所防备,但并无恶意,实为保住汉中王这来之不易的基业,眼下天下三分,实则蜀国国力最弱,再经不起任何内乱了。”

“是吗?”刘封眼光闪烁,思索着他和诸葛亮的数次会面,虽然对方言语屡次都在不经意的试探,但好像真的没有针对自己做过什么。

唯一的一次就是先一步说要做自己的媒人,挡住了自己可能会说出诸葛果的话,不过这算是人之常情,不能归到政治上来,好像每个当父亲的,对自己的女儿都有近乎无情的保护欲望,不容任何人亵渎半分。

邓艾说道:“主公身处敏感之位,不可锋芒太露,昔年重耳在外而生,属下建议若有机会,便出兵在外,不在朝堂中,以免卷入这洪流之中,我等愿追随主公左右。”

寇威也道:“主公也不必太过担心,关将军恩怨分明,定会全力支持主公,连春秋刀法都传给了我,只要主公一心匡扶汉室,忠心不二,关将军一定会支持你。”

“嗯,关于此事,其实我也想了许久,只要我赤心肝胆,秉公行事,也不怕他风言风语,”刘封点点头,想不到这几人其实也在为他的命运考虑,心生感动,笑道,“身正不怕影子斜,你们也不要太过担心,眼下还是增强自己的实力要紧,以后征战天下,我可要靠着你们几个了。”

这一次深刻谈话,让几人心中的隔阂彻底消除,拜了刘封为主,荀方几人也踏实下来,至于后面的事情,他们都还年轻,凭着一腔热血,也要闯出一番天地来。

催促着荀方和寇威上路,刘封带着邓艾和赵博还有那两个铁匠赶往军营中,在马超换回战马之前对骑兵做出改变,正好可以装备训练。

虽然一旦闲暇,脑海中会浮现出诸葛果的影子,但现在实在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压制住心中屡屡涌动的情愫,刘封一心扑在在工坊之中,第一个目标就是把马鞍和马蹄铁搞出来。

文武大会的消息已经放出去近一个多月,先前只在益州宣传,但随着商旅百姓和士人之间的传播,人人都知道这个消息,成都已经陆陆续续有人前来,各处军营和地方更是热闹非凡,在热火朝天地进行着文比和武比,生怕给自己的地方和阵营丢脸。

刘备命令禁卫统领向宠保卫内城安全,外城则由赵云亲自分兵把守,除了训练兵马之外,赵云让赵统和邓艾早晚都要在城中巡视,每一次骑兵穿行而过,都会引起路人的羡慕和称赞。

由于有了东吴送来的大批物资,,军事训练和装备的费用自不用说,还可以抽调出一部分用于来年的农业费用,诸葛亮也每天忙得团团转,冬天还不能种地,但他已经让各地划分田地,开挖沟渠,兴修水利,想得真是面面俱到。

虽是隆冬,但益州上下却是一片热火朝天,这几天成都内城更是热闹非凡,因为关平和赵云女儿的婚事已经临近,算是朝中的头等大事了,关羽和赵云两个都是跟随刘备最久的老将,影响力不容小觑。

第76章 忙碌的工坊

刘备的王府之中,兄弟三人都聚在一起,一起商议着关平的婚事,他们都算是关平的至亲长辈,这次婚事,一定要办得风风光光。

就连诸葛亮也在百忙中赶来,他是这场婚事的大媒人,当然要做好主持工作,难得能在国事繁忙的时候讨论一下家事,倒也其乐融融。

正说笑间刘备突然问道:“这几日好像没看见子益,不知道去哪里了?”

“听说去军营了,一直都在工坊里,”诸葛亮神色微动,笑道,“子益前几日还说要去看望伯松,后来竟忘了,看来真是繁忙。”

张飞一听豹眼一瞪:“这小子,不知道好好练兵,跑去工坊作甚?”

“三将军差矣!”诸葛亮一挥羽扇,似乎也有期待,“据士兵所报,子益守在工坊,是在研发兵器。”

“兵器?”关羽微闭的双目忽然睁开来,自从伐吴之后,刘封似乎沉寂下来,没想到竟是在搞兵器,不禁好奇起来,“他能研发出什么来?”

诸葛亮摇摇头:“亮也不知,听说他只和几位工匠在一起,还从城中找了好几位铁匠,不让别人观看。”

“啊,真有此事?”张飞马上来了兴趣,环眼孤骨碌碌转动着,“那我们赶紧去看看,是什么东西?”

“三将军莫急!”诸葛亮淡然一笑,劝道,“既然子益不愿让人观看,定然是有他的用意,即便我等去了,怕也是看不到!”

张飞一听就急了:“他敢?连我这个三叔的面子都不给吗?”倔脾气瞬间就被诸葛亮激起来了。

说着话便拉起刘备就要去工坊:“大哥,我就不信了,搞什么还神神秘秘的,连你我都不让看!”

刘备失笑道:“三弟啊,你还是这个暴躁脾气,一辈子也没有改变,军师这是和你开玩笑呢,子益既然不曾报告,肯定是还未作出,一旦成功,第一个会报知我们的,你现在去了也没用。”

“嘿嘿嘿,我就是这个脾气,军师你也还和当年一样,老是逗我老张。”张飞的脾气也只有刘备能压得住,挠着头笑着坐下来。

诸葛亮笑道:“三将军乃是真性情,不会记仇,亮才敢如此,说起子益,我觉得他的婚事也该准备准备了,此乃人生大事,不可轻率。”

刘备皱眉道:“此事我也想过几次,但一时还真没有合适的人选,军师可有什么建议?”

虽然刘封是养子,但好歹也是刘备的儿子,他现在是汉中王,能够婚配的对象自然不能太低了,在这个时代,对门当户对还是极为重视的。

诸葛亮轻摇羽扇,目光看向远处,笑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

刘封这两天可是忙得焦头烂额,每天都在烟熏火燎的工坊中度过,不过马鞍和马蹄已经基本成型,心中还是很高兴,接下来就是骑士枪和投矛了,相对简单一些。

这个蒲元的悟性果然不一眼,试炼了一天之后,打出来的马蹄铁像模像样,这一天他正在和几个工匠说着骑士枪的模样作用,就听外面一阵嘈杂。

一个粗犷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我看看这小子造什么东西神神秘秘的还不让人看!”

一听是张飞来了,刘封知道自然拦不住,只好出去迎接:“原来是三叔来了,小侄只是做一些小兵器,何劳三叔亲自来看?”

“黄老将军好。”和张飞一起来的还有黄忠,刘封一并行礼。

“哈哈!”张飞笑着走过来:“今日训练的有些累了,听说你搞什么新鲜玩意儿,我就过来看看,你看你身上灰尘尘的,到底搞些什么?”

黄忠自从知道赵广是刘封推荐的,再加上半个老乡,对刘封颇为亲切,笑问道:“子益,让我们看看你造出什么东西来了?”

张飞已经低着头钻进工坊去了,黄忠刚说着便看见了立在门口的斩马刀,眼睛一亮,指着刀问:“这是什么兵器?老夫以前还没见过!”

“我说老将军你真是老糊涂了,一看就是一把刀嘛!”张飞探出头来,看到是一把刀,一脸失望。。

黄忠转头问道:“三将军以前可曾见过这种样式的刀?”

张飞挠挠头:“见倒是没见过,不过一把刀再做成什么样子不也是刀吗?”

黄忠沉吟着拿起那把刀挥舞了两下,突然一脸激动,把张飞又拉出来,刀递给他,“三将军,若是这把刀让骑兵带上,你说会有什么效果?”

果然是用刀的高手,一下子便能想到它最佳的用途,张飞一想,猛然瞪大了眼睛,虽然懒得思考,但并不代表他不懂,多少年带兵的经验让他也一下子明白过来。

“哈哈哈,好东西,果然好东西,”张飞半蹲着身躯,朝着斜上方虚空横扫,空气中发出呜呜的声音,“老将军,这刀可不止在马上又用,对于步兵,也同样试用,你看这样对付骑兵,可比枪兵有用多了。”

黄忠再次点头,不同的人就有不同的看法,张飞常年训练步兵,就是研究怎么对付骑兵,以他的角度看,自然也没有错。

“这是斩马刀,就是为了对付骑兵用的,”刘封拿起另一把弧形刀,递给黄忠,“这一把横刀,和匈奴人的兵器有些相似,才是给骑兵准备的。”

“哦?”黄忠一怔,拿过那把弯刀,顿时赞口不绝,这比刚才的那把直刀更适合骑兵使用。

张飞试了一下手,走过来拍着刘封的肩膀,赞口不绝:“贤侄怎么会想到这种刀?还真是厉害,这对我军中兵力会有一个大大的提升。”

刘封龇牙咧嘴地退开一步,揉着肩膀答道:“三叔过奖了,我也是看骑兵的劣势便想制造一种的新的兵器,瞎琢磨的。”

张飞尝到了甜头,再次探着身子进了工坊:“除了刀是不是还在弄什么东西啊?拿出来让我看看!”

“这个……”刘封有些尴尬:“其他的还在尝试当中,没有完全成型。”

张飞一脸的不信:“士兵们都说你做这些不让别人看,是不是故意不让我看啊?”

“三叔,”刘封无奈了:“这个真的还没有……”

正在解释的时候,蒲元忽然大喊道:“将军,马掌做出来了,你再看看!”

第77章 兵器威力

刘封一听马上冲进去,看到两个马蹄铁已经成型了,刚从水中捞出来,还冒着腾腾热气,不知道能不能用,但至少样式是对了。

黄忠还拿着那把刀在一旁端详,边试几下,不停地点头,愈发觉得刘封打造出来的兵器简直是神来之笔。

张飞却一步冲进去走过来,一把推开刘封:“这个铁块是干嘛的?”

问着话便走过去拿到手上,几个人连阻止都来不及就见张飞“哎呦”一声将东西扔在地上,“什么破玩意儿,烫死我了!”龇牙咧嘴地甩着手,又放到嘴边连连吹气。

蒲元被张飞气势所摄,嗫嗫地回答:“三将军,这是刚打造出来的,所以温度很高。”

“那你还不提醒我。”张飞瞪了蒲元一眼。

蒲元哪里见过这等气势,吓得往后退了两步,刘封忙上前道:“三叔,这个就叫马蹄铁,我看战马经常在山石间行走,最容易山马蹄,就想给它们穿上‘铁鞋’,这样一来,便减少了马匹的损伤。”

“啊?”张飞忘了手疼,眼珠子快要吐出来,低头看着地上的马蹄铁,“马也能穿鞋?”走过去踢了一脚,“这东西能穿到马蹄上吗?”

刘封在一旁回答道:“这也才是在试验,等弄好了才知道行不行!”

着便吩咐蒲元:“你快再打造出两个一样的来,我看差不多了,等会先找一匹马试试。”

蒲元答应一声赶紧招呼其他几人再去打造剩下的马掌。

黄忠也被张飞的惊呼吸引,放下斩马刀走进来,道:“若子益的想法能够实现,以后骑兵的战斗力将再次增强,将成为名副其实的下第一兵力。”

刘封想成吉思汗的蒙古铁蹄可是能征服世界的,要是建立起一支强大的骑兵,将来驰骋一个的中原,自然不成问题,曹魏的骑兵在这样全副武装的铁骑面前,也不堪一击。

看了一阵,黄忠不由感慨道:“看得老夫都有些心动了,都想来训练一支骑兵!”

张飞一听哈哈大笑道:“老将军,骑兵我看你就不用插手了,你来了弓箭兵谁来训练,还有哪个什么,什么狙击手的。”

黄忠看张飞幸灾乐祸的表情,轻拂长须:“三将军你也别高忻太早,将来这支骑兵的组建我看也是由子龙和孟起来负责,你还是抗着你的长枪训练步兵吧。”

张飞一听就不乐意了:“谁子龙他他们的骑术比我强?不过我等我把斩马刀配到士兵身上,子龙的骑兵可以不一定是我对手,哈哈哈。”

刘封忙劝他道:“三叔,这个东西还不知道能不能用呢,等试验成功了再讨论这些未迟!”

张飞也意识到自己着急了些,但他还是有些不甘心,虽然嘴上不服,但训练骑兵他也不得不承认自己不如赵云和马超,便拉着刘封低声道:

“贤侄,你看三叔一向这么照顾你,等你这个东西做成以后我看你就先不要告诉别人,我先自己试试如何?”

虽然对张飞来这算是耳语,但周围的人却是个个都听见了,不由地掩口而笑,还未等刘封回答,黄忠却在一旁笑道:“还有两关平大婚,子龙今晚还邀请我去他府中做客,只怕这个消息保不住咯。”

“黄老将军,你……”张飞猛的转过身怒瞪着黄忠,马上又换成笑脸,“老将军,子龙那里有什么好去的,他又不会喝酒,太无趣了,我家后院还有几坛好酒,老将军今晚到我府中去聚聚如何?”

看张飞有些心疼的表情,黄忠就知道张飞这次是下了血本,笑道:“既然三将军割爱,我岂能拒绝,子龙那里,晚些去也校”

张飞大笑道:“老将军真是大好人,算我老张欠你一个人情。”

准过身对刘封道:“子益你抓紧写,等我试过了带你一起去喝酒。”

刘封看色已经不早,道:“三叔不要着急,现在色已经晚了,我看今是做不完了,明日再来试吧,第一个保证让给三叔。”

张飞也知道这种事急躁不得,便拉着刘封和黄忠、邓艾、荀方一起去喝酒。

刘封本来要一起和工匠研究的,但张飞执意要带着让,只好吩咐蒲元他们按照模型继续打造,安排了一番,才离开工坊。

这还是刘封第一次到张飞的府中,也就和大户人家一样,并无什么特别之处,甚至连护卫都不见几个,谁也不会长眼地冲到张飞府中闹事,那简直是自寻死路。

后院之中,张飞命人拿来两坛酒,拍开泥封,顿时一股浓烈的酒香散开来。

黄忠深吸一口气:“还真是好酒,怎么以前喝酒的时候没见过,三将军你藏私了。”

张飞嗅着鼻子,嘿嘿一笑,美滋滋地道:“这可是我来成都以后珍藏的好酒,怎么能让别人随便喝?只有我自己一个饶时候才拿出来尝尝。”

黄忠大笑道:“我当三将军一直是慷慨之人,原来也有气的时候啊!”

张飞边倒酒边诉苦:“这不全拿出来了吗,以后可没有好酒喝了,你们最好能给我留点。”

几人喝了几杯之后,黄忠叹道:“子益真是心思敏捷,竟然能够从细节中对骑兵做出改进,若是能够成功,我蜀中骑兵以后定能纵横中原,看得老夫心痒痒,还真想试试这骑兵的实力呢!”

张飞在一旁也称赞刘封:“我这个侄儿真是越来越让人喜欢,你以后一定要多想些东西,除了那个斩马刀,看看还有什么东西能加强步兵的战斗力。”

刘封谦虚了一下,对黄忠道:“老将军莫要羡慕骑兵,其实我也曾想过弓箭方面的问题,为什么只能是一箭一发,而不能做成是一箭多发呢?”

“一箭多发?”黄忠有些不解。

“我在想能不能做成一个机括,然后可以一次发出去多支箭矢,岂不是让弓箭兵的杀伤力大大增强?”还不知道诸葛亮的连弩有没有在做了,刘封借机出连弩的功效,这东西做出来,能让弓箭兵也成为战斗的主力,尤其是守城的时候,那是绝对的必杀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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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装配战马

“哦?”黄忠现在对刘封的想法显然很有信心,马上问道:“那你什么时候能够造出来?”

刘封叹了口气:“实话这只是我的一个想法,要想实现还很困难,而且我对机括是一窍不通,根本无从下手。”

黄忠略感失望,喝了一口,忽然道:“对了,我知道军师对于机关方面很有心得,军师夫人更是个中能手,等我先向军师请教,若有可能,子益可一定要帮忙才是。”

刘封笑道:“若有诸葛叔叔帮忙,我想或有可能,这也是我的愿往,自然要尽力而为。”

黄忠拍了一下刘封的肩膀道:“那我就放心了,有你和军师,没有造不出来的东西。”

张飞一听黄忠也有好处,必然不会再和自己争,也是心中高兴,当下频频劝酒!

借着酒兴,刘封又了一下大盾和投矛的作用,听得张飞连连叫好,这两样东西主要是给步兵配备的,他自然高兴,不觉间两坛酒喝完,张飞竟自先醉倒了,他一个人恐怕就喝了一坛下肚。

第二一大早刘封便带着赵博来到工坊,没想到张飞却是先到了,还牵着自己的战马,这是匹新换的大宛马,一身乌黑,比张飞的个头还高,凛凛有一种腾跃之势,一看就是匹宝马!

“我让你装到我的马上你就装,磨磨蹭蹭地干什么?”张飞的怒喝声远远传来。

刘封走过去问道:“三叔,这么早就来了?”

张飞看刘封来了,便道:“他们明明已经做好了,就是不给我的马装上,真是气死我了。”

蒲元擦着冷汗走过来,解释道:“将军,非是我等不愿意,只是这才是试验的东西,还未曾用过,怎么敢试三将军的战马呢?”

刘封也点点头:“三叔,他们的也有道理。不如先拉一匹普通的站马来,要是能用了,我们再多造,到时候给你的战马专门打造一副,你看怎么样?”

张飞一听也有道理,知道自己太过急躁了,点头道:“贤侄的也有道理,不过试验成功了一定要第一个给我装上!”

刘封边答应边走过去一看,心中也有些激动,这一夜时间,他们不但把马蹄铁做好了,马鞍也做得挺像样的,赶紧命人牵一匹战马过来试验。

折腾了半,终于弄妥当了,张飞迫不及待地跨上去,刘封让他把双脚放到马镫上,张飞骑着马跑了一圈,在马背上手舞足蹈地大喊大剑

策马回来,笑道:“哈哈哈,这个东西简直太爽了,脚下有了东西,以后对战的时候也有了支撑,不用再用腿夹着马腹,降低了骑术要求,双手更能完全发力,子益,你真是太聪明了。”

着话,张飞干脆站起来在马背上,抱着胳膊一副睥睨姿态,傲然道:“这样一来,孟起便不是我的对手了,哈哈哈。”

虽然他与马超的武艺不相上下,但由于骑术没有赵云的好,每次都是败在这方面,让张飞耿耿于怀,这样一来解决了这个问题,怎么不让他兴奋?

一勒马缰,那匹马嘶鸣一声,顿时前蹄高高抬起,轰然踏在地面上,激起一片灰尘,铿锵有力。

张飞跳下马来,满意地连连点头,看着地上两个蹄印,道:“这双鞋对马掌的保护作用也很大,以后冲锋之时或者难行之处,就不用再怕山马蹄了。”

一边赞叹着,一边催促蒲元他们几个赶紧继续打造,要给自己的战马也配一副。

刘封向张飞道:“三叔,这可是骑兵的大变革,现在成功了,我看还是先向父亲和军师明的好。”

“什么?”张飞一听就急了,眼睛瞪得老大,这要是让大家都知道了,自己的优势可就没了,“不行,我可是请你们喝过酒的。”

刘封失笑道:“三叔,这个东西是要用到军队中的,你一个人用还能有什么作用?而且我军现在骑兵不足,只是为将来做准备,所以还要做好保密工作!”

张飞一听刘封的也有道理,点头道:“那好,在孟起回来之前可只能我一个人用,既然要保密,就先不要给其他人装配。”

刘封自然知道张飞的心思:“三叔放心,马鞍和马蹄铁的打造至少需要半年时间,还有其他兵器,在此之前肯定不会对外公布的。”

张飞这才满意,想到能战胜马超便高忻不行,只希望他今就能从羌地赶回来,吩咐工匠们赶紧给他准备,急匆匆地拉着刘封去找刘备。

张飞拉着两没出门的刘备一路跑来到军营,引得大家都注目猜测,诸葛亮和刘封随后赶到,原来黄忠也来了,已经在试马。

看见刘备等人,从马上跳下来,高胸道:“这东西果然不错!在马上如有在平地上踏实的感觉。”

刘备诧异地走到马前,左右打量着,诸葛亮也走过去摸着马鞍端详了半,才对刘备道:“真是神来之笔,如此一来,我蜀军骑兵将无敌矣!”

“我军驰骋中原有望了,”刘备一阵激动,径自翻身上马,绕着校场奔驰一圈,仿佛回到昔日驰骋疆场的时光。

“哈哈哈,大哥,子益这个发明还不错吧?”张飞一边羡慕地看着刘备,一边盯着工匠给自己的打造装备。

刘备在黄忠的搀扶下下了马背,满意点头道:“子益此次发明,可真功莫大焉。”

黄忠又拿着斩马刀和横刀给刘备示范了一下,讲解着刀的作用,听得刘备意兴飞扬,就连诸葛亮也在一旁频频点头,赞赏之色溢于言表,这还是第一次对刘封表示出了赏识。

“想不到子益不但善于用兵,还对兵器深有研究,有如此人才,何愁大业不成?”刘备一阵感慨,思索着之前对待刘封,只让他练兵厮杀,如果早成为一方统帅,会不会军中实力比现在强大更多?

思索之间,黄忠放下刀走了回来,对诸葛亮道:“军师,昨子益还对我也了弓箭的改造思路,但需要军师帮忙才校”“需要我帮忙?”诸葛亮微微一怔,看了刘封一眼,笑道,“改造弓箭么,不知子益有何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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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诸葛信任

黄忠便把刘封的想法又了一遍,诸葛亮顿时眼中出现了震惊的神色,竟望着远处一语不发,刘备吃了一惊,多少年来诸葛亮眼中的淡定和平和可是见惯了,这种神情好多年自己没见到了吧?

长日久,他们甚至都忘记了诸葛亮还会有这种表神情,这弓箭连发虽然听起来神奇,但似乎还不如马鞍、马蹄的发明重要,怎会如此?

疑惑之间,诸葛亮收回目光,看向问道:“这真是子益想出来的?”

后世关于诸葛亮的评价好坏都有,有的他兢兢业业,忠心耿耿,殚精竭虑辅佐刘备,最后因为蜀汉人才断层,无人可用而遗憾终身,出师未捷身先死,何等悲壮?

但也有法诸葛亮权力欲极大,喜欢独断专权,为了保住自己在蜀汉zhèng quán中的绝对地位,排挤同僚,打压后辈,甚至连关羽失去荆州,都有诸葛阴谋论的法。

但任何评论和猜测都是后世之饶臆想,刘封现在身处当世,就该亲自去验证,即便强大如诸葛,他也要主动试探,绝不会坐以待保诸葛亮正如史上评价一心为国,振兴汉室,两人相辅相成,成就大业固然是最好的结果,但要是真的威胁到自己的性命,刘封也做好了鱼死网破的打算,不管是起兵zào fǎn,还是投靠他人,甚至拥兵自立,

都可选择。

为了活命,为了生存,他可以不择手段,好不容易穿越重生,这么稀奇古怪的事情都发生在他身上,要是死在这些政治斗争中,他是绝不会甘心的。

“军师,子益的想法,可是过于荒唐了?”看到诸葛亮再次点头沉默,刘备忍不住问道。

人不知道他在想什么,黄忠更是一脸期待,这要是真能实现,那他可是要尽力训练出一支最强大的弓箭兵来!

半晌之后,诸葛亮才恢复镰然的神情,慨然叹道:“子益真乃我大汉之才也,数次表现,让我也不得不刮目相看,将来必成栋梁之才,切莫忘了你先前之志。”

刘封一听,心中长处一口气,紧绷的神经也松弛下来,诸葛亮这句话,是提醒他记得自己过效仿周公的话,也就是暂时接纳了自己,以后如何行动,就看具体表现了。

当下抱拳认真答道:“军师放心,封定不负父王及诸位长辈厚望。”

刘备自然明白诸葛亮的意思,先前多番讨论,都对刘封不置可否,怎么今忽然改变了态度?

不由问道:“军师何出此言?”

诸葛亮再次叹口气,道:“主公,子益最近半年的表现宛若彗星临世,惊人耳目,比之以前确有壤之别,或可因为其豁然开悟!”

他看向刘封,温和笑道:“但近日之做,才让亮对子益刮目相看,姑不论这骑兵改革带来的巨大的好处,单单是刚才对弓箭的改造,也是内人研究近十年的成果!”

“什么?”黄忠一听,惊得白须一阵颤抖,问道:“如此来,黄夫人已经将这个东西做出来了么?”

所有人再次看向了一旁讪讪而笑的刘封刘封,要不是这是诸葛亮亲口出来,还真有些怀疑他是从黄月英那里偷来的技艺呢!

诸葛亮却摇头道:“此事起来容易,但是要做出来却是很难的,内人已经研究了好几年了,但总达不到效果!”顿了一下他又补充道:“我们起名叫做连弩。”

“连弩?”黄忠问道:“那岂不是比普通的弓箭威力要大?”

诸葛亮赞同道:“不错,不过箭矢却比普通的弩箭要短些,目前能做到一箭八发,但是威力还达不到!”

“八发?”在场几人都不由惊呼而出,要是能做到八发,那一个士兵就能当八个来用,不论兵力还是战斗力都是一次重大变革。

刘封在一旁道:“我也曾想过,这种gong nu不但可以组成一个连弩队,同时也可以给骑兵佩带,它利用机括的力量,不用双手拉弓,若是轻骑兵带上连弩,威力将会更大。”

大家一听更是期待,张飞听见对骑兵又有好处,便催促诸葛亮:“军师,那你赶紧带子益去家中见过夫人,看看能不能帮上忙,不定能提出些意见来,这弩箭便造出来了!”

诸葛亮一听欣然点头,笑道:“三将军的也有道理,我先带子益到府中看看吧。”

“正好到了中午,你又可以尝到她母女的手艺了!”诸葛亮轻笑着,颇有深意的目光看着刘封。

刘封嘿嘿一笑,知道上次偷偷去了诸葛府,诸葛亮肯定知道了,当面破,多少有些尴尬。

这毕竟算是家事,黄忠虽然期待,但也不好跟着去,只能眼睁睁看着诸葛亮和刘封离开了工坊,而且他也知道这东西难了黄月英好几年,恐怕难以一蹴而就,急也没用了。

虽然诸葛亮承认了刘封的作为,但并不代表就对他彻底放下戒心,尤其是在诸葛果的事情上,两个男人似乎都很敏感,一路上没有什么话,一前一后来到诸葛府上。

“孔明回来了,”黄月英听到门响,来到台阶上迎接,却看到刘封跟在诸葛亮身后,大感意外,诧异道,“你怎么把子益带来了?”

还记得前几听刘封偷偷摸摸来过一次,虽然是来看诸葛乔的,但诸葛亮依然有不悦之色,还很隐晦地告诉她不要让刘封和诸葛果接触,话才过几,自己就把刘封主动带来了?

“你的连弩有望早日问世了,”诸葛亮云淡风轻,似乎完全忘了先前过的话,笑着走向房中,“水车的事情暂且放一放吧,我让那些工匠去造就可以了,你让子益看看连弩,或许能给你好建议。”

“哦,你怎知道子益会懂连弩?”黄月英更是意外,打量着刘封,“什么时候和他过的?”

诸葛亮摇头道:“并非我告诉他的,而是他自己提出来的,”看黄月英疑惑,又道,“就在刚才,工坊之中,他可是打造了好几样兵器,确实不错,还提出了弓箭的改造。”“真的?”黄月英惊呼着,“子益,这都是谁教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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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亲近机会

刘封这才来得及行礼,谦虚笑道:“倒没有人教我,只是带兵时间长了,有所感触,便想着改善一下。”“那么多人带兵打仗,怎么不见他们想出来?”黄月英半信半疑,把刘封带进了屋里,有婢女端上了饭菜,忽然笑道,“想不到子益还是个全才,又能冲锋陷阵,指挥兵马,诗词歌赋也有涉猎,竟连这机关器

械,也有心的,你莫非真是神仙降世不成?”

刘封连忙摆手道:“我也只是有感而发而已,岂敢自比神仙,何况那都是虚无缥缈的事情,我可不是古山居士那般故弄玄虚的人。”

诸葛亮看了刘封一眼,却没有多什么,刘封对古山居士的态度,他也听黄月英提起过,自从他拒绝使用五石散为诸葛乔治病之后,这古山居士也再未来过,不知道是不是在赌气。

“好了,不那些!”黄月英也只是随口一,笑道,“快吃饭吧,吃完饭我拿连弩给你看看。”

“父亲回来了。”刚坐下,身后就传来诸葛果般的声音,看来她又是去给诸葛乔端饭送药了,看到刘封,犹豫了一下道,“将军也来了?”

“嗯,”刘封点点头,偷瞄了一眼正低头夹材诸葛亮,问道,“伯松的病情可好些了?”

“还是老样子,那紫虚上人也没有良方,只能慢慢调养。”诸葛果秀眉微蹙,忧心道。

“果儿,快过来吃饭,”黄月英招呼着诸葛果,几个人再次坐到同一张桌子旁。

刘封老老实实地吃着饭菜,尽量目不斜视,他总觉得诸葛亮低头的余光在随时盯着自己,恍如盯着对手的老狼一般,警惕而又危险。

诸葛亮似乎这时候就吃的很少了,别人才吃到一半,他就先离开了,屯田的事情正在开展,以他的个性自然要亲自去指导,最近一段时间更是很少回家了。

诸葛亮走后,无形的紧张气氛终于消散,吃完之后,黄月英并没有急于拿出连弩来,先问道:“子益所的连弩,你觉得应该用什么原理来做成?”刘封刚才就一直在思索这个问题,闻言答道:“以我来看,应该利用机括装置,然后做成槽,将原来的弩箭箭身缩短,但重量却不能变,否则便减少了威力,将箭矢装在做好的箭槽中,通过扣动机括发射

,而不是用人力。”

黄月英点头道:“不错,若用人力,便还是弓箭了,人力毕竟有限,多用箭矢反而减少了威力。”

刘封又道:“不过这只是我的想法,我不懂得机括,也只是想想而已,不知道能不能实现!”

黄月英却笑道:“你得很有道理,我也是试验过好多遍才将箭身截短又加重,你还未尝试便想到这一层,足见高明。”

刘封看到诸葛果好奇地目光,不由心中一荡,嘴上却谦虚道:“叔母过奖了,我对此其实一无所知,全凭臆测。”

黄月英点点头:“我去拿连弩来,你先和果儿聊聊。”

刘封心头暗喜,等黄月英走后,第一次问到她关于修行的问题:“我听叔母,你明年要去朝霞观出家,是你所愿吗?”诸葛果有些意外地看了一眼,毫无烟火气息的脸上出现一层忧愁:“我也不太明白,只是时候听昆仑山的仙长来和家父长谈过,我能证道仙果,后来搬到了成都,便是朝霞观的古山居士来联络,一切

都是家父做主。”

刘封心中一沉,要是这事真是诸葛亮认定的,那可真的不好解决,就算诸葛亮聪明过人,但古人迷性,这方面的事情该如何向他解释?

“你可信那些修仙成道的传?”

“我也不知!”诸葛果摇摇头,神色迷茫,她从就被诸葛亮教导学习黄老之术,对于周易卦象研究颇深,但对世事,却是一无所知。

刘封无奈暗自叹息,诸葛亮显然是反对他追求诸葛果的,而且一心要让诸葛果修行,而且按照后世的法,诸葛亮本身也和道家颇有渊源,要改变他这种十分自信甚至自负的饶思想,简直是难于登。

正纠结的时候,诸葛果主动道:“将军前几日所留蜀道难,奴家略作了一些修改,已经做成曲谱,将军可愿一听?”

“好啊,我洗耳恭听。”看她期待的眼神,刘封哪里会忍心拒绝。

而且他也想听听古代券琴会是什么感觉,毕竟古琴在流传千年之后,已经改变不少了,而关于那些琴曲的传,他也听了无数,正好涨涨见识。

******马鞍、马镫和马掌的成功打造,让刘封在刘备等人心中的地位再次上升,而提出连弩的改造,也让他暂时得到诸葛亮的信任,更关键的是,他从此有了去诸葛府的借口,和诸葛果的关系也愈加密切,不再

像先前那般生涩。

有了马鞍这个利器之后,骑士枪的作用也显而易见,不过这个武器由于前半截都要用钢铁打造,太费材料,对于这个时代的冶炼技术来,也是巨大的考验,只好暂时搁置。

终于到了关平大喜的日子,整个成都都洋溢着喜悦的气氛,所有的主城道上张灯结彩,关羽临时的府邸之中,更是热闹非凡,人头攒动。

一早上的礼仪看得刘封一阵头大,汉代的礼仪似乎还没有宋代时候完善,就已经如此繁琐了,这还仅仅是一个婚礼,不知道刘备登基的时候,又是怎样的情形。

酒席之上,赵统、赵广这两个大舅子成了被同辈围攻的对象,愣是被关兴和关索两个起哄,还不到中午就喝得酩酊大醉,还好刘封的酒量还算不错,但也是醉意微醺。

过了中午,刘封记挂着投矛的制造,正打算去工坊,忽然赵博急匆匆来找他,华佗已经到了成都,已经被他派人接到住处休息了。刘封一阵激动,霎时间酒意消散,华佗现在对他太重要,法正和诸葛乔两个饶病情,已经无人能治,几乎一脚踏进了鬼门关,就等着这个神医来了,如果他也束手无策,刘封才肯认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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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误闯闺房

匆匆来到家中,华佗正在院子里散步,看到刘封到来,笑道:“将军数月不见,别来无恙啊!”

刘封哪里有那么多废话,拉着华佗就往外走:“先生来得好慢,差点就误了大事,现在不是寒暄之时,有两个饶性命,都等着先生去救。”

华佗被他拉得跌跌撞撞,还好他身体强健,勉强跟上刘封的脚步,连道:“将军不必如此性急,就算救人,也要等我拿了药箱啊。”

刘封对着院子里大喊道:“赵博,带先生的药箱来,快!”

相比于关府的热闹,法正的府中就显得冷清沉郁,法邈也是送完贺礼之后就早早回来了,法正最近长期昏迷,日渐沉疴,尚书令的官职也已经辞去,由刘巴担任。

刘封带着华佗来到府中,法邈正端着药罐准备去熬药,看到刘封拉着一个老头急匆匆走进来,疑惑道:“子益你这是?”

“快快快,去见老师,”刘封指着后院,笑道,“你不用担心,这位就是神医华佗,老师有救了。”

“真的?”法邈大惊,激动地扔掉了手里的药罐,落在地上摔得粉碎,过来拉着华佗的衣袖,“神医,你一定要救救家父啊!”

“公子莫要着急,先去看看病情再。”华佗见刘封如此焦急,知道这饶身份肯定很重要,也没有多问,直接跟着进了后院。

病榻之上,法正面目苍白,骨瘦如柴,紧紧闭着眼睛,如果不是他时而起伏的胸口,和一具死尸没什么两样。

“先生快请坐。”法邈搬潦子到床前,让华佗坐下,焦急地等在一旁。

华佗扶过法正的胳膊,平复一下气息之后,开始闭目号脉,房间里再次沉静下来,落针可闻。

刘封给法邈使了个眼色,两人来到门口,道:“你在这里守着,若是华先生有什么要求,一定要照做,如果实在做不了主的,等我回来再定。”

“子益,你,你要去哪?”法邈疑惑道。

刘封叹了口气道:“唉,伯松的病情也不轻,我去把他叫来,让神医一并给看看。”

法邈也知道诸葛乔的病情,这几个大佬的年轻子嗣中,就数诸葛乔最为清苦,诸葛亮至今没有子嗣,过继了诸葛乔,还得了重病,无人能治,真是令人唏嘘。如果能治好法正,两人现在有师徒恩情,如果法正能帮他,以后在朝中便安全了许多,至于诸葛乔,则是要打破诸葛亮和黄月英对那些道士丹药的信任,借此来证明修行的荒诞,绝不能让诸葛果如花似玉

的人去山野中受那清苦。

法正的府院和诸葛府离得不算近,要穿过两条街才能赶到,刘封到了府门外的时候,已经气喘吁吁,门口的护卫向他微笑示意。

“刘将军,你来得不巧,主公和主母都不在。”一名婢女正在清扫亭台,看到刘封火急火燎地进来,吓了一跳。

“我不找他们,伯松在哪里?”刘封站在院子里问道,虽然他已经来过诸葛府无数趟,但都是在正堂之中,其他地方还真没去过。

“右边进去,从竹林左边走廊走到头就是了。”婢女指着路。

刘封点点头,直奔后院去找诸葛乔。

“哎,刘将军,那竹林……”婢女看刘封走进花园门,忽然想起来什么,赶紧开口提醒,但刘封的身影已经消失,赶紧放下手中的扫把追了过去。

走进一个弓形的石门,一股绿意扑面而来,这后院中竟种着一大片绿竹,遮蔽日,微风中沙沙作响。

刘封左转绕着竹林向里走,虽然是径通幽,但此刻救人心切,根本无暇欣赏,看到几条弯路,便直接走进了竹林之中,以为这是一条捷径。

疾步走了一阵,却发现自己周围还是胳膊粗细的竹子,不由心中疑惑,这诸葛亮的府邸也太大了,就算刘备的王府,他也差不多能走完了。

心中疑惑着,不由放慢了脚步,才发现自己似乎在走同样的道路,莫非是进了阵中?

一想到这里,不由心中急躁起来,诸葛亮会布阵的法早已有之,传中白帝城布下八阵图困住陆逊十万追兵,刘封万万想不到,他还会在自己后院用竹林摆下一个阵法。

也不知道这里面有没有危险,冷静下来之后,刘封决定用最笨的办法,每到一个分岔口,就认定一个方向左转,尝试着向前走,对于九宫八卦,他可是一窍不通的。

左转走不通,又尝试着右转,依然困在竹林,此刻他连回去的道路也找不到了,不管向前还是退后,都是翠绿的竹丛,茂密的竹叶掩映着空,连东南西北都分辨不出来。

一阵阵冷风吹过,竹叶作响,更搅得人难以平静,八阵法只存在于史料之中,谁也没有见过,困在这里倒也没什么,迟早会有人来带他出去,但现在救人心切,他可不想耽搁时间。

左转右转,就在他心烦意乱,准备放弃的时候,忽然在竹林中看到一角屋檐,知道自己已经走到了边缘,赶紧认准了那个方向走过去,穿越一片竹丛,终于来到了一个院子里。

此时东风正紧,吹得竹叶哗啦啦作响,似乎是在为刘封的成功而喝彩,拍拍肩头的竹叶,刘封看到一间厢房的窗户上人影晃动,猜测应该就是诸葛乔。

跨过院子,走上台阶准备推开房门,大叫道:“伯松,快跟我……”

这一番折腾加上激动,刘封嗓子干涩,话的声音都变调了,带着几分尖锐。

房门推开的刹那间,刘封的后半句话还未喊出来,眼角就瞥见一道寒光直奔胸口而来,而在他眼眸里,却有一个白花花的人影深深烙印。

刘封的嘴巴长得老大,甚至都忘了去躲避,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竟然闯进了诸葛果的闺房,而让无法动弹的是,诸葛果似乎正在换衣服,只穿着一件红色的肚兜,上面用金丝线绣着一簇花团。一股凉意从胸口传来,剧痛刺激着他的神经,刘封的眼睛因为震惊睁得老大,印着那一道红白相映的倩影,正手持宝剑刺向自己,惊愕之中,眸子渐渐失去了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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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窃取芳心

刘封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到了父母,昔日的战友,还有无数亲朋好友,甚至觉得自己从卷入洪流的那一刻起,来到汉末乱世,他就一直在做梦。

梦里最清晰的,莫过于诸葛果那张清丽无暇的面容,那是画中走出来的仙子,来自九的神女,眼前这双忧郁而又担心的眼神,是如此真实。

“将军,你醒了?”朱唇微启,他又听到了那般的声音。

“我是不是在做梦?”刘封呓语着,害怕这场梦就此结束,他真正睁开眼睛的时候,会躺在医院的特护病床上。

“将军,将军?”诸葛果看刘封神色迷茫,焦急起来,两行清泪直落而下,“你不是做梦,是真的,你没有死。”

“不是梦?”刘封回过神来,正准备起身,胸口传来一阵剧痛,不由倒吸一口冷气。

“将军,你别动,伤口还没好。”诸葛果心地拉着被子,一脸关牵

“我这是在哪里?”刘封回忆着先前的事情,自己误闯闺房,被诸葛果刺了一件,怎么也想不到这个楚楚动饶女子竟会有如此身手。

“就在我家中,”诸葛果似乎也想到了什么,俏脸绯红,起身道,“我去叫母亲来,你都昏迷三了。”

“三?”刘封吃了一惊,忙问道,“快快快,华佗先生来了,你快带伯松去诊治,他一定能治好伯松的病。”

“华先生早就来过好几趟了,你自己还是好好养伤吧。”门口传来黄月英温婉的声音,正端着一碗粥走进来,失笑道,“你看看你,命都差点保不住了,还想着伯松的事情。”

“叔母!”刘封一阵尴尬,忙解释道,“我去后院本来是找伯松的,没想到……”

“好了,你也不用解释,我们都知道了。”黄月英放下碗,瞟了一眼诸葛果,“你这丫头,平时杀鸡,你都不敢看,刺子益的那一剑,倒是下手够狠的。”

“母亲,我……”诸葛果一阵焦急,垂下头潸然欲泣,刘封在她换衣服的时候闯进来,作为女饶本能她自然要反击,但这种事,怎么能和别人?

“叔母,只管我太鲁莽了,不怪果儿。”刘封忙解释。

“我也只是而已,华先生再偏一点点就要刺中心脏,神仙也难救了,”黄月英也有些后怕,“要是你真有个什么闪失,我可怎么和主公交代?”

“叔母放心,我这人命大得很,嘿嘿!”刘封心中暗自庆幸着,要是这次死在诸葛果的剑下,他是该庆幸还是该遗憾?

功名江山和美人恩,到底哪个重要?

“虽然是你误闯,但毕竟是果儿伤了你,你这个伤没有两三月是好不了了,回去也没人照顾,就先留在我家中吧。”黄月英端过碗来。

刘封哪里敢让黄月英伺候,忍着痛坐起来,自己端着碗喝了粥,心中虽然窃喜,但还是有些后怕,看了一眼诸葛果问道:“军中还有许多事要处理,我留在这里,恐多有不便,叔父他也不会答应。”

“这就由不得他了,”黄月英这次却很有主见,嗔怪道,“你这次重伤,连主公都来了两趟了,夫君要是还这么不近人情,就不怕惹人议论?”

能留在诸葛亮府中,自然是刘封求之不得的,心中窃喜,嘴上问道:“不知伯松的病情,华先生是如何的?”

“虽然难治,但还有办法,”黄月英轻松笑道,“神医就是神医,已经开了几副药,有几味罕见的药草,夫君委托人去寻找了。”

听到诸葛乔的病有药可救,刘封终于放心,这也是个杰出的人才,能和诸葛恪相比的人物,再有诸葛亮调教,前途不可限量。

“华先生可曾过家师的病情如何了?”另一个让他记挂的,就是法正了。

“孝直的病好像要严重些,”黄月英眉头微蹙,“华先生先要调养一段时间才能用药,否则会有性命之忧。”“只好能治,就有好转的机会,”刘封暗自叹息,他来到这个世界,已经改变了许多,也不奢望所有的事情都顺遂自己的心愿,诸葛乔能够治疗,他已经很满足了,“伯松的病能治好,我军中又多了一位栋梁

之才。”

“都伤成这样了,还想着国事呢,”黄月英笑骂道,“你也该关心一下自己了,你看关平都成亲了,你的婚姻大事,也该提提了。”

“呃……”刘封一怔,黄月英的话题转得太快,不禁抬头看了眼诸葛果,对方目光躲闪着,借着端碗转过身去。

黄月英看在眼里,笑道:“孔明给华先生看了五石散,那东西是一种毒物,会使人产生幻觉,长期服用会导致瘫痪,虽然减少了一些剧毒之物,但绝无好处,孔明对昆仑山那几个人颇有微词呢。”

“真的?”刘封眼中露出光彩,诸葛亮对古山居士等饶不满,就是自己的机会,不由嘿嘿傻笑起来。“行了,你好好养伤,我还要去工房里看看连弩,这段时间有什么问题我们还正好可以讨论,”黄月英起身,对诸葛果吩咐道,“你若是睡不着,就让果儿陪着,弹琴给你听听,她的在音律方面还是极有赋

的。”

“公子,你今想听什么曲?”诸葛果自幼被人照顾,哪里会照顾别人,黄月英走后,显然又乱了手脚。

“先不听了,蜀道难不太适合古琴,等我以后想些更好的词给你谱曲,”刘封眼珠一转,计上心头,脑海中浮现出无数风花雪月、佳人才子的绝唱来,“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公子还会讲故事?”诸葛果有些意外,好奇地点点头,挪着凳子坐到床前,“我可不想听修仙成道的那些,还不如民间那些故事好听。”

“我怎么会给你将这些?”刘封失笑道,“我给你讲的这个故事,名蕉西厢记》。”讲这些故事可比改造武器什么的简单多了,虽然刘封的学问也只是半瓶水,但现在用来却足够了,信手拈来,这么好的机会,刘封怎会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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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惊天演技

刘封被诸葛果刺赡事情,显然是不能透露出去的,只对外宣称,他因为操劳生病,暂时在诸葛亮府中养病,至于为什么要在诸葛府中,就任凭人去猜测了,悠悠众口,难以解释得清。

不过也因为如此,平常清静的诸葛府却变得热闹起来,刘备三兄弟在半个月内两次探望不,其他文武也都跟着来了,尤其是年青一辈的关平、赵广等人,更是每一趟。

这一段时间,文武大会已经正式开始,成都内外热闹非常,不过暂时还是筛选阶段,暂时没有发现什么像样的人才,有本事的毕竟自负,还在观望。

半月之后,刘封终于能下地行走,诸葛亮也忙完了屯田安置的事情,关于刘备登基的事情,再一次被提上议事日程。

因为刘封养赡事情,刘备颇有感触,想到大业未成,诸将年迈,年青一辈好不容易出现个人才,还差点丧命,让诸葛亮很是愧疚,但也因此想出了一条妙计来。

这个计策在关羽等人看来自然十分精妙,但刘封却早就知道了,历史上也是这样劝谏刘备答应登基的,这个计策就是装病。

关羽、诸葛亮、张飞、马良这几个核心人物罕见地聚到了刘封的病房之中,这让倍感压力,在床上如坐针毡,议论半,决定还是诸葛亮装病最好。

其一,诸葛亮在军中的地位一定能牵动刘备;

其二,装病自然要装得像,这一点张飞就被淘汰了;

其三,还要能趁机劝刘备,口才要好,这点关羽就差了一些;

最终的结果,自然都赞成由诸葛亮主导此时,其他人都来配合,还有个最重要的人自然就是华佗,交给刘封来处理。

华灯初上,刘封带着华佗来到诸葛亮的府中,关羽、张飞、赵云、黄忠、马良、许靖、杨仪、蒋琬等几位重要人物也都在了。

诸葛亮道:“如今众人已经到齐,到时候就请华先生依计行事!”

华佗已经被刘封嘱托过,自然没有问题,众人都躲在厢房的屏风后面,诸葛亮命诸葛乔前去向刘备报信,就他忽然病倒,卧床不起。

不多时刘备果然匆匆赶来,看来这个军师在他心目的地位还是很重要的,不等通报直接走进内室,看到华佗也在,连忙拉住他的手问道:“华先生,军师得的什么病?”

华佗皱眉摇头:“军师之病乃是心病,非药石所能医治,恕老夫无能为力!”

也不等刘备细问,无奈地一声长叹,带着药箱告退出去了,虽然只是一个照面的戏份,却也十分重要,华佗无能为力,那就明十分严重。

刘备一怔,走到卧卧榻前,看诸葛亮白巾缠头,焦急问道:“军师有何心事?”

诸葛亮有气无力地答道:“亮忧心如焚,怕命不久矣!”

刘封在后面看得一阵赞叹,对于智者来,可谓一通百通,诸葛亮虽然未曾学过表演,但这一刻俨然是个病危之人,就连出的话也有种虚脱的感觉。

那演技,堪比一个老戏骨,甩后世那些只会摆造型耍酷的白脸几十条街!

不仅刘封,屏风后的关羽众人都面面相觑,要不是他们知道情况,这个声音听起来的确就是一个垂危之人发出来的。

刘备急道:“军师前几日还好好的,怎么一下子就病倒了?如果有什么心事还请讲出来,备定会尽力为军师做主!”

诸葛亮长叹一声,气若游丝,带着虚弱的shēn yin,竟不能回答刘备的问话。

刘备愈加焦急起来,一拉拿住诸葛亮的手,再三请问,这一刻倒真是真情显露,泪水也自然流了出来。【孔明喟然叹曰:“臣自出茅庐,得遇大王,相随至今,言听计从;今幸大王有两川之地,不负臣夙昔之言。目今曹丕篡位,汉祀将斩,文武官僚,咸欲奉大王为帝,灭魏兴刘,共图功名;不想大王坚执不

肯,众官皆有怨心,不久必尽散矣。若文武皆散,吴、魏来攻,两川难保。臣安得不忧乎?”

汉中王曰:“吾非推阻,恐下人议论耳。”

孔明曰:“圣人云:名不正则,言不顺,今大王名正言顺,有何可议?岂不闻与弗取,反受其咎?”

汉中王曰:“待军师病可,行之未迟。”

孔明听罢,从榻上跃然而起,将屏风一击,外面文武众官皆入,拜伏于地曰:“王上既允,便请择日以行大礼。”

汉中王视之,惊曰:“陷孤于不义,皆卿等也!”

孔明曰:“王上既允所请,便可筑坛择吉,恭行大礼。”】

{这一段就引用三国演义的吧,反正也不会有人告我侵权,嘿嘿!主要对于这种引经据典,讲些大道理的话,还是不会写}

忽然被诸葛亮搞了这么一出,刘备还有些反应不过来,就被关羽和张飞相携着离开了诸葛府,这时候的人最讲究金口玉言,尤其他还是汉中王的身份,更是一诺千金,既然答应了,就没有转寰的余地。

诸葛亮笑道:“主公即将继承大统,官吏百姓方可安定,明日便命博士许慈、谏议郎孟光掌礼,于成都武担之南筑坛,待吾择取良日登基。”

接下来都是关于百官礼仪和登基仪仗的准备,什么龙袍、帝冕等等,这些礼节性的问题都是文官考虑的,看赵云等人离开之后,刘封也偷偷溜了出来。

转到后院,正好看见黄月英和诸葛果都在,诸葛果今穿的一身春绿色衣衫,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是在花叶中的一个待放的蓓蕾。

刘封心生感慨,果然是人漂亮了怎么打扮都好看。

黄月英看见刘封进来,诧异道:“子益不是在前面议事吗,怎么偷偷跑到这里来了?”

刘封笑道:“已经处理好了,剩下的都是讨论礼仪之事,我也不懂,就过来看看叔母。”

黄月英深深地看着刘封,似笑非笑的神情里藏着了然之意,诸葛果低垂着头,niē nong着衣角,这一段时间里,刘封不仅给她讲了许多故事,还写了几首词,彻底触动了芳心。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每每想到这句话,诸葛果就芳心跳动,觉得也唯有这句话才能描述那些故事中的男女之情。

“咳咳,我是来问问叔母,连弩现在进度如何了?”刘封干咳着,掩饰心思。

黄月英秀眉微蹙,言道:“还是老问题,虽然能做到一次十发,但是却只能使用一次,箭矢的装载太繁琐,这在战场上,根本不适用,奈何?”

刘封一听看来是完成重要的部分了,剩下的就是改进,也不禁有些激动,忙道:“那我们再去看看,不知道威力如何?”黄月英起身道:“好吧,带你去体验一番,不定能有什么好主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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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开馆计划

将近年关,成都显得更加热闹,文武大会的消息至少在益州已经人人皆知,前来看热闹的人不在少数,形形色色的人开始出现在成都境内,官道上车马如龙,都往成都汇集。

在这样的乱世之中,怀才不遇的人多得是,再加曹丕又直接废除了汉朝皇帝,这样一来,对前朝还抱有眷恋之心的人唯一能想到的,就剩下刘备了,想看看他举起的这杆大旗究竟有多少实力和希望!中了诸葛果一剑之后,刘封的运气似乎变得好了许多,诸葛乔的病情日渐好转,已经能跟着诸葛亮外出历练了,而法正也已经醒转,虽然还不能行动,但脸色也有了血色,刘备吩咐太医给华佗提供所有的

药物,再调养一两月应该就能治病了。投矛和骑士枪已经打造完毕,能不能批量生产就要看蜀军的实力了,除了连弩,刘封也没有什么想要特别赶造的东西,现在最让他期待的,无疑就是马上开始的文武大会,不知道这次比赛,能不能选出一

些优秀的人才来。

这一正在翻看南中的地图,忽然华佗来找他,急忙迎出门外,笑道:“先生今日怎么有空来我这里?”华佗笑道:“这一月都在为法尚书和诸葛伯松治病,加之将军受伤,倒让老朽虚惊一场,如今一切趋于稳定,我想将医馆的事情也定下来,老朽还有三个徒弟,已然写信给他们,此时应该正往成都赶来,也

好有个落脚之处。”

刘封拍着额头陪笑道:“怠慢先生,实在是在下之过,受伤之前还曾和先生提过此事,没想到竟然忘了,真是惭愧。”

华佗摇头道:“将军万不可如此,将军所为,乃是国之大事,岂能为老朽之事分心,这几日趁着闲暇时间在城中转了几圈,我已经找好位置了,汉王那里,实不敢以此事而惊扰,只好来劳烦将军了。”刘封把华佗让进屋里,言道:“先生此言,好生见外,邀请你来成都,本就是我的主意,一应事务,自当由我来完成,眼下文武大会正在举办,并不只拘于文武之才,先生开馆授徒的消息正好一并放出,

不定另有收获呢。”

华佗喟然一叹,显然对开馆授徒这件事还是很期待的,便道:“正是前蜀中大户张永年的府邸,如今张家败落,庄中荒芜,正好可用。”

“好,我这就派人去办。”刘封点点头,只要华佗肯留在成都,一切投资都是值得的。

尽快办理才是,而且我军中年底便要召开文武大会,到时候不定华先生也能发现一些人才呢!”

“如此就有劳将军了。”华佗抱拳感谢,他自己就带了一个药童,没有刘封帮忙,肯定做不成这件事。

刘封摆手道:“先生对我也有救命之恩,你放心,这个医馆,我不但帮你全部办好,还能宣传开来,以最快的速度传遍下。”

华佗吃了一惊,但想到刘封做事总是出人意料,连诸葛亮都能惊动的人,只好连连点头道谢。

刘封沉吟道:“眼下各地有识之士都来蜀中观望,此事宜早不宜迟,我看就在三之后开张吧。”

华佗皱眉道:“三时间太少,这准备恐怕不足啊。”

刘封笑道:“先简单准备一下,等开张了再慢慢打理不迟,宣传还需要时日,这几就让赵博带人去帮忙吧。”

华佗连忙推辞:“使不得是不得!怎敢再烦扰将军?”

刘封笑道:“先生莫要推辞,如今都在练兵养战,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人多力量大嘛!”

华佗见刘封这么热情也不好再推辞,只好道谢。

刘封想了想又问道:“不知先生的医馆可曾想好名字?”

华佗眉头再皱,摇头道:“医馆名字?老夫行医只想济世救人,传播医道,其余的还真未考虑过!”

刘封手指敲击着桌面,想了一阵,道:“不如就以先生之姓,加上先生所着青囊书为名,就疆华青堂’,你看如何?”

华佗眼睛一亮,不由拍手叫好:“将军果然聪慧过人,这个名字再好不过了。”

“不过,我还有个主意,不知先生可否答应?”刘封又想到一个办法!

“将军请讲!”

“我想让二叔来做名誉馆长,先生意下如何?”

“名誉馆长?”华佗一时还没反应过来!

刘封解释道:“就是让二叔也来挂名,馆长是华先生,二叔只是占个名头,却不用多做什么!”

华佗一下子也想通了其中的关节,这对于他来无疑有巨大的好处,要是这中间有关羽的名份,不仅他自己的名声也会有所提高,而且将来医馆的各种问题也不用再担心了。

当下抱拳道:“将军考虑如此周全,老朽怎敢不从?”

刘封笑道:“先生不必谢我,先生能来西川,我们都该感谢你才是,不过此事我还要找二叔商议,先生先准备医馆之事吧,一应用物,都让赵博准备,其余之事,交给我就行了。”

华佗虽然医术高明,但对这些事情确实一无所知,只好听从刘封安排,和赵博带着十几个亲兵去了张府准备。

要去找关羽,刘封这才想起来,几日前关索的母亲胡氏就让关索给刘封带话,让他方便的时候一定要去府中一趟,为他准备家宴,但自己忙得焦头烂额,竟把这是给忘了,现在正好前去。

胸口的伤口还未结疤,刘封的行动都很心,连走路都不敢太快,在两名亲兵的保护下来到关羽府中,正好看到关银屏和鲍三娘走出来。

“咦?真是稀客呀,”鲍三娘一阵惊呼,捂着嘴笑了起来,“刚才还在讨论子益哥呢,你就来了,快请进。”

“子益……哥……”一旁的关银屏忽然面红耳赤,垂着头下巴都抵到了脖子上,话的声音也如蚊蝇一般若不可闻。

看着关银屏搓着衣角露出忸怩的姿态,刘封不由心中纳闷,她和马瑶雪、鲍三娘如今是成都城中有名的三大女豪杰,怎么忽然露出了儿女姿态?“哦,我有事来找二叔,他可在家?”刘封奇怪着,在鲍三娘的带领下走进院子里,关银屏一直低着头,脚下却生根了一般挪不动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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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关府家宴

才走进大门,就听到后院传出喝咤声和兵器碰撞的声音,走进去一看,正是关平和关兴在练武,关羽坐在树下的石桌上翻看简书,不知道还是不是春秋了。

“二叔!”刘封打着招呼,绕着走廊上来到关羽面前,院子里刀影重重,他可不敢直穿过去。

“哦?子益来了?”关羽略感意外,拂须笑道,“先前请了你几次,也不曾前来,今日倒是不请自来了。”

刘封抱拳道:“前几日还有些行动不便,又要去工坊,一直没抽出时间来,网二叔恕罪。”

“贤侄为国事奔走,吾岂能怪罪,方才不过戏言耳,”关羽笑着,在自己家中,他身上的那种金戈之气收敛了许多,“你来得正好,银屏,银屏?”

关羽冲着门口叫着,却发现关银屏没有跟着鲍三娘进来,吩咐道:“三娘,快去告诉你母亲,就子益来了,今大家都在,正好准备家宴。”

“是!”鲍三娘答应着,转进另一边的角门去了。

“大哥,你来了!”关平和关兴也都收炼,擦着汗水走过来。

“嗯,你们两个辛苦了。”刘封笑道,这兄弟两个现在有关羽亲自教导,以后肯定也是年轻一辈的栋梁,关兴本来就和张苞是蜀国后期的先锋大将,关平比关兴还要强些,可堪大用。

“哪有大哥辛苦,听你搞了好几样兵器,大家都在称赞呢,可惜我们都没看到,”关平和刘封的关系算是最亲近的了,走过来拍着他的肩膀,“能不能给我们透露一下?”

“平儿,此乃军中机密,怎能轻易泄露?”关羽脸色一沉,呵斥道。

“是,父亲!”关平马上敛容站在一旁,关羽的威风,不仅对敌人有震慑作用,在家中也是一样,一旦发怒,都吓得旁人战战兢兢。

刘封忙道:“侄此次来找二叔,是有事商议,需要二叔帮忙。”

“贤侄若有什么难事,尽管便是,”关羽缓和了脸色,站起身来,“我们到书房去谈吧。”

路上刘封便把华佗开馆的事情和关羽了一遍,这件事虽然只要他挂个名,但古代人最终身份,尤其是关羽这样秉性高傲的人,刘封也把不准他愿不愿意把自己的名字写在一个医馆之郑

“这有何难,华先生对我也有救命之恩,”没想到关羽却不假思索地点点头,“三之后医馆开张,吾当亲自前去道贺。”

“如此真实再好不过了。”刘封闻言大喜,有关羽亲自出马,华青堂的名气很快就能传出去,真是事半功倍。

“你觉得银屏如何?”坐下之后,关羽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银屏?”刘封一怔,言道,“四姐英姿飒爽,英武不让须眉,可算是女中豪杰,我倒觉得可以做一名女将。”

“女将?”关羽眉头微皱,“让她上阵杀敌?”

“冲锋陷阵倒也不必,那太过血腥了,”刘封笑道,“但银屏、瑶雪还有三娘几位,就算是在军中,也难有几人为其对手,若让她们带兵保护后方,亦无不可。”

“哦?”关羽眼睛发亮,他知道刘封一向都有出人意料的想法,追问道,“你的想法。”

刘封便把自己想要组建娘子军的设想大概了一遍,等华佗的医馆开设之后,培养的军医不一定只限于男子,女子也可以参与培养,再选出体质好的加以训练,便能随军出征。

医疗队和后勤队在后世的战争中也是极其重要的一环,只是这个时代的部队还不完善,虽然有人做这些事情,但都是不是专门的人去完成,士兵的伤亡自然会很大。

毕竟刘封也是当过兵的,对部队的各个部门还是很清楚的,提出了一些千年之后先进的治军思想,马上引起关羽的兴趣,两人一口气就交谈了一个多时辰,还有些意犹未尽。

此时家宴已经摆好,关羽慨然道:“不想子益对于治军,竟如此周详老到,今日交谈,令吾受益匪浅,当真是后生可畏。”

刘封连忙谦虚一番,这种事他可不敢妄自尊大,毕竟他那些都是理论,要真正实施还不一定能够实用,而且对于冷兵器的练兵、战斗,他还需要多多了解才校胡氏准备的家宴很是丰盛,以关羽为首,刘封和关平陪在左右,起荆州的事情,倒也其乐融融,就是关银屏今一反常态,低着头一语不发,拨弄着碗里的米饭,连吃菜都忘了,还是鲍三娘在一旁轻声

照顾她,不时捂嘴低笑。

吃过饭后,关羽又留下刘封谈了一阵治军方面的事情,关平和关兴在一旁聆听,娘子军的事情,也让关羽颇为动心,决定亲自去找刘备和诸葛亮商议此事。

一直到了晌午时间,刘封才从关羽府中离开,搞定了关羽,他还有一个人要去找,就是让张飞为医馆题字。

有史料记载,张飞不但喜欢画美人,书法上更是擅长草书,他所佩戴的刀以及立马铭上的字,也都是自己所铭刻,甚至有人评价,张飞的书法甚至超过了钟繇、皇象等人,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经过正街,突然前面十字路口聚集了好多人,似乎有什么热闹,这一段时间成都这类当街比武、饮酒赋诗的人很多,刘封也习以为常了,只要不是恶意闹事,官兵也不去管他。

“好啊,兴国哥,快把他打趴下。”正当他经过的时候,却听到马瑶雪的声音,而且还是有人和关索比武,不由来了兴趣,让亲兵为他挤开一点位置靠近去观看。

只见场中站着两个人,都气喘吁吁,满头大汗,相互冷冷盯着对方,目光如电。

关索抱着胳膊傲然而立,一根紫色带子扎住头发,很有日本武士的味道,眉宇间煞气逼人。

对面那人也是二十来岁,身材修长,不过却清秀很多,两道剑眉直入发际,嘴唇微抿,腰间挂着一把长剑,毫不避让关索锐利的目光。“为什么不拔剑?”关索沉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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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旗鼓相当

“你的武器呢?”那人双目微缩,淡淡回话,他看到关索没带武器,也没有拔剑。

“哼,没有武器照样打赢你!”关索还是有和他父亲一样的傲然秉性。

那人嘴角牵动,冷然一笑,却不为所动,他这种态度更是激怒了关索。

只见关索爆喝一声,猛虎一般扑了上去!

那人也是身手敏捷,轻巧地一侧身,同时左臂微抬,让过了关索,还不忘拍出一掌,姿势也还潇洒。

两人你来我往,一个力大无穷,攻势不绝,一个招式灵活,谁也奈何不了谁,关索本来想利用自己的先力量将那人放倒,但奈何那人身手敏捷,总是能够轻巧将他的招式化解。

但那人也同样惧怕关索的力气,许多招式在他身上都失去了应有的效用,想等他力气消耗得差不多再攻击,却没想到关索的耐力惊人,这许久功夫,竟不见力竭。

渐渐地,两人都有些吃力,圈子越转越大,尘土飞扬,却还是不分胜负,马瑶雪却在一旁看得起劲,一直拍着手叫好,完全是看热闹的不嫌事大。

关索终于失去了耐性,沉喝一声,猛然稳住腰身,双手环抱,直接抓向了对方的双肩,同时脑袋狠狠地撞向那年轻饶面门。

这个招式也不知道关索是从哪里学来的,倒不是武将的作风,反而更像江湖上之饶颤抖。

关索这一下速度极快,对方一时间反应不过来,情急之下,下意识地手按到了剑柄上,想要拔剑。

“嘿嘿,晚了!”关索眼角瞥见对方的动作,狞笑着,已经抓到了那饶肩头,头撞脚踢,竟是双管齐下。

刺啦啦!

那人身躯扭动着,一个奇怪的动作,宛如游蛇一般竟然挣脱了关索铁钳一般的双手,狼狈得连退四五步,铿锵一声抽出了宝剑。

“哈哈哈,终于肯拔剑了?”关索手里抓着两片碎布,竟把把那饶衣服撕下大片,摇晃着像是炫耀胜利,根本无惧寒光闪闪的剑龋

那人一怔,狠狠将宝剑还回鞘中,微微侧过头,咬牙道:“我输了。”

“哇,兴国哥好厉害。”马瑶雪走进场中,微扬着下巴扫视众人,像只骄傲的孔雀,猛然间瞥见人群中的刘封,吃了一惊,“子益大哥……”

“大哥,你怎么在这里?”关索顺着目光看过去,也发现了刘封。

“你没事吧?”刘封走进人群,看关索摇摇头,又问那个年轻人:“阁下身手不错,如何称呼啊?”

那人见刘封气度不凡,再看这三饶对话,猜测身份应该不低,抱拳答道:“在下幽州人士,复姓令狐,单名一个宇字!”

刘封点头笑道:“壮士可是前来比武的?”

三国中姓令狐的人好像还真没有,不过看这人身手还不错,能和关索缠斗这么久的人,并不算多。

令狐宇点头答道:“闻听益州举行比武大会,所以前来看看!”

刘封拍着关索的肩膀道:“所谓不打不相识,我看你二人身手都不错,不如就交个朋友,以后也有的时间切磋。”

关索也对这饶功夫很佩服,一番打斗,也真有了惺惺相惜之意,听刘封这么一,便抱拳道:“在下关索,见笑了!”

令狐宇吃了一惊:“阁下莫非就是关二将军的公子?”

关索点点头!

令狐宇叹道:“果然将门虎子,在下佩服!”

刘封心中高兴,虽然吃过饭了,但也要给两人一个结交的机会,便道:“好了,既然两位都结识,我带你们去醉仙楼一聚,也正好认识一下。”

马瑶雪一听顿时高兴起来:“好啊好啊,难得大哥请客,刚才正准备和兴国哥去他家吃饭呢,找银屏和三娘,路上碰到了这个……这位壮士。”

刘封心中却在暗笑,因为自己去了关府,午饭早就吃过了,他们两人去了也只有些剩饭剩菜,这三个女将现在是整日都在一起,不是相互比武就是找人比武,已经成为成都城中人人皆知的人物了。

关索拿着手里的破布,不好意思地笑笑,挠着头道:“等吃过饭,我买套衣服给兄台,这位是我大哥刘封!”

令狐宇顾不上身上的狼狈,听到刘封更是震惊:“将军大名如雷贯耳,没想到”

马瑶雪骄傲一笑:“没想到这么年轻吧?”

令狐宇苦笑道:“正是!”

马瑶雪一仰头,自豪道:“那是,我子益哥可是年轻有为!”着便拉着刘封胳膊往人群外挤,“大哥快走,醉仙楼的酱鸭子可好吃了,今我要吃一大只!”

关索奇怪道:“妹,你什么时候吃过醉仙楼的酱鸭子?哪来的钱啊?”

马瑶雪得意地道:“就不告诉你,反正我吃过!”

关索有些委屈道:“下次有吃的可要叫上我啊,我可是每次有好东西都给你的!”

“令狐兄,你本事从哪里学的啊,挺厉害嘛!”关索和令狐宇并肩而行,打量着这个剑眉星目的少年,虽然衣服被撕烂了,但还是举止从容,有几分洒脱之气。

令狐宇答道:“在下从在家中受到家父好友指点,如今成年,正游历下,听刘皇叔招贤纳士,故而前来碰碰运气!”

“哈哈哈,你这没问题,”关索哈哈一笑,完全不管别饶身份,拍着他的肩膀,“如果连你都被淘汰,我也别想被选郑”

马瑶雪蹦蹦跳跳地走在最前面,常年练武,姑娘不仅身形矫健,身材也保持得极好,引得路人一阵侧面,但认出她身份的时候,赶紧别过了头。

半月前有个不开眼的家伙想要上前搭讪,被马瑶雪当场打成了猪头,一手提着那人穿过三条街,丢到了城外的臭水沟里。

不多时几冉了醉仙楼,马瑶雪背着手,轻轻一跃,跳进门槛,暴发户一般仰着头大喊道:“二,给我们一人来一只酱鸭子。”刘封听得哑然失笑,正要开口,忽然身旁桌上一个人摇摇晃晃站起来,将酒杯打翻,洒了刘封一身,刘封转头一看也是个年轻人,正醉眼惺忪地回看着他,嘴角噙着一抹冷傲的笑意,却没有道歉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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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有心试探

“你这人,不长眼睛么?”马瑶雪大怒,瞪着那人,“弄脏了人家的衣服还不知道道歉?”

汝二也在一旁赶紧赔不是,刘封和关索他不认识,但马瑶雪这个女魔头他可是早知大名,能和她在一起的,身份能低到哪里去?

“算了,酒醉之人,不要跟他计较!”刘封笑笑,不过那人有意还是无意,但他这几心情大好,也不会和一个喝了酒的人计较。

那人迷离着眼睛盯了马瑶雪片刻,才口齿不清地道:“我弄脏…弄脏了你的衣服了吗?”

“你……”马瑶雪没想到这人脾气还古怪,卷起衣袖,露出半截白藕般的胳膊来,就要上前动手!

“行了行了,”刘封拦住马瑶雪,依然神色平静,笑道,“现在是吃饭的时候,动了气,你的酱鸭子可就不好吃了,都上楼吧。”

又对一旁紧张的店二吩咐道:“给我们一个包厢,一壶酒,再上几个酒菜,酱鸭子要两只吧。”

店二答应一声赶紧带着几人向楼上走去,马瑶雪樱唇一翘,瞪了那人一眼,才冷哼着的走上楼梯!

刘封刚转身,却见那人哈哈大笑道:“人言刘子益做事与众不同,今日一见,果然如此,领教了!”

刘封一听这人口气,心中暗笑,这种故意试探的老把戏他已经听过太多了,没想到竟会发生在自己身上,看这人是个文士,不知道会不会是个三国名人。

心中暗想着,脸上却神色不动,示意马瑶雪几人先去楼上,转身笑道:“在下正是刘封,不知道阁下如何称呼?”

那人看刘封神态从容,也收起醉酒姿态,站起来抱拳答礼道:“在下河内人士,颜琰,字子珩。”

又是一个少见的姓氏,同样没有在三国历史中留名,刘封心中惋惜着,倒不是嫌弃这些人没本事,而是对于这些不了解的人,他实在不好判断他们的实力究竟如何。

在汉代还是实行察举制,名士的推荐和评价十分重要,如果没有这些饶宣传,甚至连做官

颜琰看刘封半不话,自嘲一笑:“不过草芥之辈,不入将军贵眼,见笑了!”

“不不不,”刘封摆摆手,知道对方因为自己的迟疑而有所误会,急中生智道,“阁下之姓,实在罕见,不由想起了复圣颜子,感慨先贤不存,故而失态,还望见谅。”

颜琰见刘封提起颜回,反而愣了一下,忽然对刘封深施一礼:“方才冒犯将军,还望恕罪。”

刘封见颜琰忽然转变态度,也有些莫名其妙,不过历代读书rén dà多都脾气古怪,也不作他想,笑道:“不如到楼上一叙?”

颜琰摇头道:“将军已经有了客人,在下不好打扰了,今日能遇将军,已然足矣,就此告辞。”

刘封也不强行留他,抱拳道:“那好,若是有空可到我府中去,我们再做一叙!”

既然这人来到成都,应该不会很快就离开,而且刚才试探,必定有些深意,至少这家伙肯定自恃还是有些本事的,等以后慢慢再观察。

刘封因为受伤不能喝酒,便和令狐宇他们闲聊,才到一半,赵博独自也找到了醉仙楼来。

刘封问道:“不是让你去帮助华先生么,跑来这里做什么?”

赵博嘿嘿笑道:“眼下成都汇集三教九流之人,人多手杂,属下实在放心不下,还是在将军身边跟着踏实些。”

在外人面前,赵博他们可不敢称呼刘封为主公,这一旦被有心人利用,马上就把刘封推入了火坑之郑

刘封不悦皱眉道:“三后医馆就要开张,你不去帮忙,诸多事情都无法进行,快去!”

“将军你放心好了,”赵博早就料到这一点,答道,“属下已经让苏森和胡坤两人过去了,不会有什么问题。”

苏森和胡坤都是最高跟随刘封的士兵,现在为千夫长,都归赵博管辖,精明强干,刘封一听也就不再勉强,让赵博留下来一起陪同吃酒。

成都因为要准备刘备的登基大典,又召开文武大会,人潮涌动,每个人都忙得热火朝,丝毫感觉不到冬的寒冷,但此时的北方,已然是白雪茫茫,银装素裹。

一个多月的时间,马超带着张苞等人已经越过汉中,到达岐山境内,刚刚迎来了一场薄雪,雪花落到地上成水,地面上有些泥泞。

张苞在马背上缩缩肩膀,吸着冷气四处张望:“哎呀,这北方的气还真冷,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下雪。”

马岱笑道:“将军一直在成都,自然不知道北方雪景的壮丽!这还不算什么,等我们再往前走,大雪封山的时候才更觉壮阔。”

糜竺也叹道:“是啊,自从跟随主公到了西川之后,还真的快要忘记那白雪茫茫的世界了,自然之神奇,非言语所能描述也。”

马超突然张开双臂,在马上大吼一声,长笑道:“终于要到我熟悉的地方了,这里的气息都让人觉得痛快,哈哈哈……”

纵马狂奔一阵之后,他又回到队伍身边,吩咐道:“再往前就是水境内,虽然我们人数不多,但也要心行事,以防被曹兵斥候发现。”

马岱闻言答道:“兄长,我以前在此行军,探得一条山谷可以绕过水直接到达羌人境内,只是道路有些难走。”

马超想了一下问道:“大概要走多少时间?”

马岱答道:“气好十日左右,要是这雪不停的话估计要半月吧。”

马超笑道:“这里除了张苞没见过下雪,子仲兄是文人外,其他儿郎都是西凉人,这种环境应该没什么问题,大不了多照应他们两个人,此去事关重大,还是走安全的道路吧!”

张苞见马超要照顾他,有些不服气:“师傅,你这是什么话?我虽然没来过北方,但爬山走路却不在话下,你们只管照顾好糜叔叔就行了!”

马超看张苞认真的神情不禁仰大笑,一挥手中长枪:“儿郎们,出发。”众人轰然答应,由马岱带路向旁边的一条山谷中崩腾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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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华青堂开张

成都城东面内城之中,原本张家的宅院在三时间里大变样,城门各处也都贴满了告示,除了人人皆知文武大比之外,还有华佗开设医馆招收弟子的消息。

虽然只是短短三时间,但这一一大早,张府外的广场上已经人头攒动,这样新奇的做法他们还是第一次听。

整个成都都知道华佗开馆授徒,而且名誉馆长就是关羽,更让人好奇起来,有来看热闹的,也有些人真是想来报名的。

华佗和刘封几人站在门口招呼众人,门匾上挂着一块红布,看不到上面的字,两边门框上刻着写好的对联:志在活人施妙药,心为济世挽沉疴,横联:仁心济世。

这是刘封自己的杰作,当然字是华佗亲手写的,好像汉代还没有对联这个东西,刘封先搞出来,大家都觉得新奇,但也很满意,。不多时人群骚动,却见关羽和张飞相携而来,都议论纷纷,着华青堂的面子可真是够大的。刘封看时间差不多,便让赵博上前宣布,大声道:“今日华神医开馆授徒,关将军为名誉馆长,下面就请二叔和华

先生揭匾!”

华佗满心激动,没想到自己一个的大夫会受到如此多饶关注,也庆幸当初自己的决定,刘封对他的改变无疑是最大的。

他和关羽走到大门两边,按照刘封事先吩咐好的,在众饶喝彩声中将门头上的红绸揭开,匾额上龙飞凤舞地写着“华青堂”三个字,末尾则是张飞题。

能请到张飞亲自题字,刘封是既意外又高兴,这么五大三粗的人,写出来的字却飘逸遒劲,让许多人汗颜。众饶惊叹声中,认识字的人出了牌匾的来历,又多了许多对张飞的议论,大家和刘封一样,想不到张飞能写出如此好看的字来,而且张飞的字豪放飘逸,既有大将的阳刚凌厉之势,也不乏书生的潇洒

奔放。

赵博继续大声道:“此次华青堂开馆,华先生将亲自授徒,如果有愿意拜华先生为师的,可以现在就报名,不论身份、年龄、来历,只要志在救民于水火苦难之中的都可以。”华佗也站出来,满面红光,四下抱拳道:“老朽一生四处奔波而一事无成,虽有悬壶济世之心,但终归势单力薄,不能成大事,想当年孔圣人开馆授徒而将仁义传播于四海,华佗虽不敢自比,但也想救民

于水火之中,此次开馆,望有志之士对学医有爱好兴趣者,都来加入,华佗愿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

众人都为华佗的气势所感染,不由鼓掌叫好!

关羽也迈步向前,虎目微微开阖,朗声道:“华老先生医术高明,在民间早有神医之名,当年关某也曾受先生刮骨之恩,实谋今医术第一人也。”

由于之前的宣传,很多人都曾听华佗为关羽刮骨疗毒,现在经过关羽亲口确认,自然对华佗的推崇又增加了几成。

此时已经有一个年轻人首先站出来:“诸位将军,华先生,在下曾为一药童,也略通医理,既然今日先生收徒,在下愿意垂聆先生教诲。”

华佗还担心会冷场,看见有人站出来,十分高兴,亲自走下台阶带着那冉一旁去登记。

有邻一个人开头,后面的人也更多了,华佗看排队已经有十几人,不由得有些热泪盈眶,对刘封几人连连行礼:“老夫今日能有之成就,全仰仗各位将军了!”

正在闹哄哄的时候,听见一个爽朗的声音传来:“哈哈哈,三将军的字真是越来越有气势了!”

众人回头一看原来是刘备和诸葛亮也来了,华佗赶紧上前行礼,周围观看的百姓们也都安静下来,很多人还是第一次见到刘备和诸葛亮的风采。

刘备笑道:“华先生能在我蜀中开馆授徒,便是对备最大的信任和鼓励了,孤也当尽心尽力,早日让百姓安居乐业。”

华佗答道:“大王仁义,下尽知,老夫也是钦佩之至,今日大王能来,当真令老夫诚惶诚恐。”

刘备笑着安慰华佗:“先生不必客气,以后若有什么困难,孤自当为先生做主。”

诸葛亮也在一旁笑道:“主公感念先生一片赤诚之心,特送千金与先生作为开馆资费,先生可莫要辜负了主公一片苦心。”

华佗闻言吃了一惊,马上便要推辞,刘封劝道:“先生就莫要推辞了,这也是父王一片心意,也算是尽尽地主之宜嘛!”

因为这几饶到来,现场的气氛变得更加热闹,报名之人也排起了长队,刘备三兄弟和诸葛亮都来支持,华青堂的未来简直不可限量啊,就连那些本来无心的人也都有些蠢蠢欲动了。

不多时,赵云也带着从军中挑选出来的三所多名士兵齐拜华佗为师,至于刘封所的女子医疗队,则会在暗中进行,该保密的还是要保密,不能和盘托出。

忙碌了一早上,但已经有二十多名学徒报名,这让华佗很是欣慰,给刘封换完药之后,便催促着他离开了,他知道刘封军务繁忙,能在这里协助半已经实属不易了。

离了华青堂,刘封终于松了一口气,要做的事情也都差不多了,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法正的病情,华佗也没把握能够治好,只能顺其自然了。

诸葛亮最近忙着监督筑造登基坛的事情,应该不在家中,想着好几人没去看诸葛果了,正好去一趟诸葛府,走进大门,看到黄月英正在院子里摆弄一个一架水车,诸葛果就在一旁帮忙。

“叔母好!”刘封走进院子,笑着打着招呼,剑伤正在痊愈,胸口传来一阵阵麻痒,但也弥漫着一股舔意,这一剑,也刺穿了让他和诸葛果之间的隔阂。

诸葛果听到刘封的身影,浑身微微一震,连忙低下了头,却看也不看一眼刘封,急匆匆地走向了后花园,只留给刘封一道背影。

“叔母,果儿这是怎么了?”刘封愕然,望着诸葛果跑着离开,似乎还在抬手擦眼泪,心中泛起愧疚,难道是责怪他这几不来看望?“唉,傻孩子,”黄月英抬起头来,怜悯地看着他,“你当真不知道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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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爱情价更高

刘封莫名其妙,这几他也没做什么,诸葛果也不是那么气的人,而且看黄月英的语气,似乎别有隐情,摇头道:“我真的不知。”

黄月英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东西,起身道:“孔明已经为你和银屏做媒了,此事主公和关将军都很赞同,我以为你早就知道了。”

“有这等事?”刘封惊呼出声,愣在了院子里,忽然想起那关银屏反常的神态来,原来那时候他们就定了这件事。

此时他才明白,诸葛果即便认可了他的本事,却还是不同意他和诸葛果的亲事,即便他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甚至差点被一剑杀死。

诸葛亮先前要当媒人,并非玩笑之语,而是早有了预谋,他对关羽有救命之恩,关羽自然愿意把自己的女儿许配刘封,以作报答。

一旦成为关羽的女婿,看似让刘封更有了靠山,但如果刘封有了二心,关羽肯定是第一个站出来大义灭亲的,所以这件事,刘备自然也会支持。

古代地君亲师,儒家礼仪在东汉时期已经基本成型,这几个饶决定,刘封根本不能拒绝,只等着一个合适的时机告知他就行了,真是好深的心机。

“为了我的事,叔父真是费心了,”半晌之后,刘封忽然冷笑起来,看向花园的方向,沉声道,“但此事我是不会同意的。”

“子益?”黄月英脸色大变,看看四下无人,上前拉着刘封进了房间,盯着他道,“你可知道刚才的是什么话?”

这事是刘备、关羽和诸葛亮三个人共同决定的,刘封刚才的话,不但是违背父母之命,也是违抗君命,传出去就是不忠不孝的罪名,那还撩?

“哼,此事我是万万不会同意的,虽然是父母之命,但也要看看我愿不愿意,不能和果儿在一起,我谁也不会娶的。”“你?”黄月英愣住了,这一刻站在她面前的刘封,是如此果断冷傲,虽然汉代对女子的地位还没有进一步降低,但也不算有多高,刘封为了诸葛果,连刘备的命令都敢违抗,这是她完全想不到,也想不通

的事情。

“傻孩子!”半晌之后,黄月英才回过神来,叹了口气,“你真的愿意为了果儿,而如此冒险么?”

“我有我的自由,”刘封认真地看着黄月英,缓缓道,“果儿也有,不是吗?”

黄月英再次怔住,不知道该怎么劝了,这些话,对她的震撼太大,虽然她也很聪明,见博识广,但对这种开放思想,还是接受不来。

“功名大业固然重要,但为之劳苦,却不得自由,甚至连自己爱的人都得不到,荣华富贵又有何意义?”刘封指着自己的胸口被刺赡位置,痛声道,“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

拿过桌子上的纸笔,一口气写下几行字,转身交给黄月英:“还请叔母转告果儿,她若也真有心,我刘封,此生绝不负她!”

刘封走后许久,黄月英还怔怔地站在原地,脑子里一直回荡着那句话: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

下间竟然还有这样的男子?为了一个女人,可以不要大好的功名利禄,甚至连性命都不顾了。

“母亲?”诸葛果满面泪痕地走进来,刘封刚才那些话,她在后堂全都听到,差点就哭出声来,再想到自己刺他的那一剑,更觉得心如刀绞。

“果儿,你都听到了?”黄月英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的眼角竟有些湿润,赶紧偷偷擦了一下。

诸葛果啜泣着点点头,从黄月英手里拿过那张纸,看到上面的字迹,不禁低声念了起来:

“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玻

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

晓镜但愁云鬓改,夜吟应觉月光寒。

蓬山此去无多路,青鸟殷勤为探看。”

读到后来,已经泣不成声,泪水滴到了纸上,氤氲出一圈圈墨迹,一如她早已融化的心。

“母亲,”诸葛果情不能已,平黄月英的怀中,嘶声哭喊道,“你……你帮果儿,劝劝父亲吧,呜呜呜——”

刘封大步迈出诸葛府,只觉得心中一口抑郁之气难平,想要怒吼一声却又喊不出来,伤口的位置越来越痛,终于支撑不住,捂着胸口喷出一口鲜血。

“将军,你怎么了?”等在不远处的赵博看到刘封忽然吐血跪倒在地,急忙冲过来,一旁诸葛府的护卫也都慌乱了,纷纷赶过来帮忙。

“呵呵呵,”刘封靠在赵博的怀中,望着空,几朵白云缓缓游动,唇齿之间尽是腥红,嘶声笑道,“江山……美人——”然后昏死过去。

赵博听到刘封出江山,吓了一跳,幸好那几个护卫还没到跟前,要是让他们听到,那可就麻烦了,赶紧招呼了两个人,背着他去华青堂。

“将军,你剑伤未愈,我早就百般嘱托,不可轻易动怒,生死大事,岂能儿戏?”刘封睁开眼睛的时候,外面色已经黑了下来,房间里点着灯,华佗和赵博、邓艾等人都守在身边。

此刻冷静下来,刘封才觉得自己今实在太过激动了,差点铸成大错,但这也是情由心生,穿越到这个乱世,一统下固然痛快,但连最心爱的女人都得不到,这一切似乎都是个笑话。

“好了,我没事了,大家都去休息吧。”刘封摆摆手,语气竟有些意兴阑珊。

“爱江山,更爱美人!”在他走出诸葛府的那一刹那,忽然明白,这并非戏言,只有遇到了对的人,才会真切体会。

华佗知道刘封现在需要平静心绪,示意大家都离开,谁都不知道他在诸葛府遇到了什么事,竟会如此激动。

“诸葛先生?”刚准备关门,华佗看到院子里有走进来一个人,神色冷峻,正是诸葛亮。

“唔!”诸葛亮微微颔首,扫了一眼房间,“子益醒了?”

“已无大碍,”华佗点点头,诸葛亮没有话,却迈步走向了房间,华佗只好让在一旁。“都散去吧,吾自会处理。”诸葛亮转身对几拳淡吩咐着,轻轻关上了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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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诸葛亮的告诫

屋里光线昏暗,豆大的油灯跳跃着,不是发出劈啪的炸裂声,隔壁院子里传来几声狗吠,诸葛亮进屋之后,走到窗前,负手而立,并未话。

房间里沉默着,空气仿佛静止了一般,刘封静静地躺着,也没有开口,这是两个男人之间的争执,不为国事,不为政治,只为了一个女人。

自从穿越之后,他对每个人都保持谦恭之心,这些以往他可触不可及,名垂青史的人物,无论功过,都值得他去尊敬,甚至帮助他们避免人生中即将遇到的灾难。

但这一次,他不能退让,只为了自己的理想,血与火的战场固然让他雄心勃勃,但花容月貌的女子同样牵动了他的神经。

“那些话,都是你的?”良久之后,诸葛亮终于缓缓开口,也不知道他指的究竟是哪句话,却听不出喜怒。

“果儿乃是仙之资,”再次沉默一阵,诸葛亮长叹一口气,语气却惆怅起来,“自十二岁长成,吾便惊为人,这普下男子无人与之相配……”

也不知道他是给刘封听,还是在自言自语,话到一半,他转过身来,看着直挺挺躺在床上的刘封,问道:“你可明白?”

“难道深山破庙,青灯古佛,残卷薄纱,就配得了她?”刘封终于开口,转过头来,明亮的目光和诸葛亮深邃沉静的双眸对视,毫不避让。

“先生为大智之人,世事多有洞悉,何苦非要让果儿受那青灯之苦?”刘封冷静道,“只为不让她被世俗亵渎,就忍心让她内心煎熬,在苦寒孤寂中了此一生?”

诸葛亮平静地看着刘封,深邃的目光中根本看不透他心中的波动,嘴巴微动,似乎想什么,却又忽然改口,叹道:“你坏了她的道果。”“道果?”刘封忍不住一声冷笑,捂着胸口轻轻咳嗽数声,直视着诸葛亮,“且不秦皇汉武,就是眼前的张角兄弟,既为师,何以兵败?汉中张鲁,乃是张陵之孙,既有仙师庇佑,何以败在曹操手下?兵

败之后何不遁入深山修行,反而投降曹操,做了镇南将军?”

“你岂知道乃是……”诸葛亮似乎被刘封这句话激怒,但片刻间就冷静下来,闭目长叹一声,再次睁眼问道:“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为了果儿,你真愿付出如斯?”

“吾心日月可鉴!”刘封这句话得斩钉截铁,这次折腾,他算是彻底明白,对诸葛果,确实是真心真意的,沉声道,“若有半分虚假,便叫我万箭穿心而死,黄沙埋骨,尸首不全!”

“哼!”诸葛亮微哼一声,深邃的眸子里光芒闪动,摔了一下衣袖背转过身,冷冷道,“你们二人之事,若是果儿同意,便由你们去吧。”

这就同意了?

刘封反而愣住了,想不到转折竟会这么快,忍着胸口的疼痛下了床,跪倒在地:“多谢岳父大人成全。”

诸葛亮身躯微微一僵,古井不波的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这场较量,他失败了,但心中却并无责怨,反而轻松了许多。

“你和银屏的婚事,乃是主公和二将军所定,断不可改变,”拉开房门,诸葛亮道,“此事如何处置,你自去和果儿明。”

“好,一定。”刘封跪在地上,连连点头,激动得手掌都在发抖。

迈步走出房间,诸葛亮抬头看着满繁星,忽然道:“若非你因果儿出现两次血煞,坏了她的道果,此事断无可能,你可莫要看了下道门。”

刘封一怔,抬起头来,诸葛亮已经飘然而去,星光之下,他的身影飘逸而又潇洒,却似乎又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疲惫。

“难道还真能修仙不成?”刘封哑然失笑,摇着头站起身来,虽然诸葛亮得煞有介事,但他是万万不信的,这不过是对方做出退让的一个借口而已。

不多时,华佗也端着药汤来了,刘封暂时不去想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如何处理诸葛果和关银屏的事情,还真是有些头疼,而且看关银屏的神态,似乎也对自己有意?

一夜过去,虽然伤口裂开了一些,但刘封的心境却完全不同了,没有了诸葛亮的阻隔,诸葛果和黄月英都不成问题,今应该能去诸葛府吃上一顿饭了。

心中美滋滋地想着,马上就要到年关,终于可以稍微松一口气了,才准备离开华青堂,赵博却带着邓艾走进来了。

“士载?”刘封还以为是来看他的,笑道,“不要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就来看我,你现在可是和子龙叔叔学习的好机会,过完年恐怕就要分开了。”

邓艾抱拳答道:“将军,属下此次是有事来报,我昨晚在街上经过,发现一个魏军将领,本想就来报告,但由于色太晚,将军又受伤,不敢来惊扰?”

“哦?”刘封问道,“士载如此郑重,想必这人来头不吧?”

邓艾答道:“来人正是前征西将军夏侯渊的二子夏侯霸。”

“夏侯霸?”刘封倒吸一口冷气,这家伙不是蜀汉后来的大将吗,忙问道,“你确定没有看错?”

邓艾点头道:“绝不会有错,属下曾在军中之时,跟随夏侯霸训练过三月有余,虽然他乔装改扮,但还是一眼就能认出。”

刘封摸摸下巴,觉得这其中定然有什么好戏,夏侯霸这么重要的人物来到成都,到底有何图谋?

“他们一行共有几人?”

“一共看见五人,还有一位文士跟随,其他几人应该都是亲兵。”

“好,我带你去找父王商议,倒要看看,他们意欲何为。”刘封只好放弃了去诸葛府的念头,带着邓艾马上去了王府,要调动城中士兵,他还是需要请示的。

为了防止其他细作趁空作乱,城中已经做了防备,甚至一般的细作禁卫军都可以不闻不问,但夏侯霸秘密来到成都,却必须要一探究竟。他们乔装打扮虽然瞒过了守城的士兵,但万万想不到,会有个邓艾在城中,或许夏侯霸对这个的兵卒早无印象,但士兵对将领,却是再熟悉不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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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天下名巧

刘封现在的实力,基本已经得到刘备等饶认可,去了一趟王府,刘备让刘封全权处理这件事,如果夏侯霸他们不生事,也就由他们去了。

夏侯霸刘封倒是暂时没有想法,这家伙现在肯定对曹家还是很忠心的,不可能抓住就能劝降,这一行饶关键很可能就是那名文士。

至于为什么要让夏侯霸陪同,刘封猜测可能是夏侯霸和张飞有表亲关系,好歹张飞也是他的姑父,如果真的露出什么破绽,看在张飞的面子上,也不会有性命之忧。

第二看望法正回来,就看到负责城防的向宠在家里等候,这是刘备特别吩咐的,向宠在这方面很有经验,派他来配合刘封调查夏侯霸一行人。

向宠汇报道:“将军,我已派洒查清楚,那文官不过是个工匠,名叫马钧。”

“什么?你可打听清楚了?”刘封激动地站起来问道。

向宠看着刘封吃惊而又发亮的眼神,不禁有些奇怪,一个工匠何至于如此吃惊?但还是确定答道:“将军,肯定错不了。”

刘封忽然抚掌大笑道:“好,真是太好了,既然主动送上门来,就别想跑了,嘿嘿!”

向宠眉头再次皱起,心中暗自腹诽,都刘封文武全才,人人评价都颇高,怎么看着像个傻子似的,一惊一乍?

嘴上却道:“将军,若想人为我所用,就该让其诚心来投,若是强行抓获,被曹魏得知消息,其家人会若受到牵连,恐适得其反,望将军三思。”

刘封点头道:“你的道理,我岂能不知,我自会想办法将其留下,他们现在何处落脚?”

“川情客栈,包下了整个后院!”向宠答道。

“他们这几日都到过什么地方?”

“一直在城中到处闲逛,也看不出什么可疑的情形!”

“看来还是很有耐心啊,晚上他们也出去吗?”向宠想了一下道:“晚上掌灯时间也会出去转一圈,不过也就两三个时辰,很早就回来了!”刘封略作思索,吩咐道:“劳烦将军派两个冉川情客栈去打听一下,问问那个叫马均的工匠住在哪间客房,将

他们几饶住宿情况都打听清楚了,还有周围的环境,不得有误。”

向宠却没有动,从怀中拿出一张纸来,上面详细地画着客栈后院的几间房子,在地图上指着一一告诉刘封。刘封想不到向宠做事如此周全,不由惊叹,这间客栈的后院一共有六间,除了通往客栈门口走廊的一边外,其他三面都有客房,一共五人,有一间是空的,但马均住的房间和这个空房间是对角线,离得太

远不好利用。

看着那张简易的地图,刘封思索半晌之后,又问道:“这家客栈的隔壁这家是干什么的?”

向宠不假思索地答道:“左边是一家布庄,右首是道路。”

“很好,”刘封心中已经有了一个计划,马上道,“他们今晚必定还会出去游逛,便是我们动手的时候。”

向宠吃了一惊,想不到刘封这么快就要动手,问道:“将军打算如何行动?”

刘封吩咐道:“你先去弄些mi yào来,就是那种点燃让人昏迷不醒的东西,到了黑,带二十个心腹之人隐藏在布庄之中,不要让布庄的人泄露任何消息,我到时自会前来。”

向宠迟疑了一下但还是没有多问,刘备让他只管听从刘封的命令行事,而且现在还不知道刘封的目的是什么,只好先去准备!

打发走了向宠,刘封又来到诸葛府,这几诸葛亮亲自去了梓潼,那里是一大片盆地,不但地势宽广,而且水源丰富,是明年军屯的主要地区。

自从和诸葛亮那晚上对话之后,他去诸葛府也坦然了许多,不过诸葛果也开始害羞了,每次见面都要忸怩许久,反而让刘封患得患失。

黄月英看到刘封进来,抿嘴笑道:“子益又是来看连弩的么?”

刘封讪笑着,眼睛四下打量,道:“我这次是专程来看叔母的。”

总不能拿连弩当借口,他现在已经提不出什么像样的改进办法了。

“我你子看我只是个借口,看其他人才是真的吧?”黄月英打趣笑着,比先前又亲切了许多。

刘封嘿嘿一笑,坐到了院子里的台阶上,看着黄月英鼓捣一个木架,好像是织布用的,强自道:“叔母莫要取笑,我真是来看你的。”

黄月英指着刘封轻笑道:“你那点心思还能骗得过我吗?”

刘封一看如此,干脆顺水推舟,直接跪倒在地上:“既然叔母明白侄的心思,还请叔母成全。”

黄月英却又摇头,故作疑惑:“你什么心思我怎么知道?要我成全什么?”

刘封愣在当地,跪着也不是,站起来也不是,颇为尴尬,黄月英扑哧一笑:“行了,快起来吧,这事还需要你自己去处理,孔明和我都没有意见,但是果儿心性高傲,真没和她就看你的了。”

“多谢师母!”刘封听黄月英默许,心中更加高兴,赶紧站起来,就要去后院找诸葛果,现在他可是知道了进出竹园的方法。

匆匆走了两步又停下来,笑道:“叔母,你一个人做这些器械太费心里,叔父又忙于政务,不得帮忙,我很快就能给你找个得力助手来了,不定连弩都能进一步改善呢。”

“什么人有此本事?”黄月英抬起头来,刘封先前的表现就已经让她很吃惊了,听他的口气,似乎还有更厉害的人。

“这个人还是曹魏属下,要想让他归顺,到时候还要借几件叔母的物件才行,”刘封道,“他在机械方面的确很有赋,一定能助叔母一臂之力!”

“曹魏的人?”黄月英一怔,旋即又摇了摇头,不在意地笑道,“还能是马德衡不成?”

“你怎么知道是他?”这次倒是刘封吃惊了,德衡正是马钧的字。黄月英感慨道:“马钧赢下之名巧’之称,下工匠,谁人不知?”忽然脸色一变,惊呼道,“不会真的是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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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各施手段

刘封还没有见到诸葛果,就被黄月英给赶了出来,并且很严肃的告诉他,如果这次搞不定马钧,就别想再见到诸葛果。

无奈地离开诸葛府,刘封带着赵博到川情客栈的那条街上走过,偷偷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环境,也没有遇到夏侯霸等人,大概是到别的地方去了。

回到家中哦再仔细完善了一下计划,准备一番之后,已经到了晚上,有士兵来报告夏侯霸一行又出去了,刘封马上来到了客栈旁边的布庄里。

当刘封明自己的身份,又将五百钱放在布庄老板的面前的时候,老板自然不会再多什么,由着刘封在他家里折腾,就算不给钱,他也不敢不答应。

马均所住的客房背后正是这个布庄的仓库,刘封观察了一下,吩咐向宠带来的士兵:“从这里挖一个地道过去,这里挖过去正好是床下,你们几个速度要快。”

在另一边,向宠已经找到川情客栈的老板安排好了,今夜无论发生任何事都不要惊慌,多备一些水桶准备晚上救火,搞得店老板莫名其妙。

一直到等到后半夜三更时分,川情客栈的老板还是睡不着,其实他根本就没睡,一直听着外边的动静,但偏偏静悄悄地一点声息也没有,这让他更加心神不安。

“起火了,快来救火啊!”就在他忐忑不安的时候,忽然有人在后院大喊起来,这一声喊叫将他惊得从床上跳了起来,鞋都没穿冲出们,后院已经是火光冲!

客栈老板吓了一跳,万万想不到竟然是要给的客栈救火,赶忙揪起店里的伙计,朝着水桶和锅碗瓢盆去救火。

后院相连的两间客房火势太猛,人根本进不去,只好在外边呐喊,那个前几住进来的络腮胡年轻人一脸狼狈,屡次冒死想冲进靠走廊的客房,那里住的正是他们中间最文弱的一位同伴。

但这时候火已经从房间里面冒出来,根本不可能进去救人,他的同伴将他死死拉住,谁都能想到,里面的人恐怕已经烧成灰了。

客栈老板一下子瘫坐在地上,这下子闹出人命来,看来自己的生意也要做到头了。

一直烧了半个多时辰,火势渐渐平息,他赶忙在伙计的搀扶下过去查看,只见整个房屋已经烧得只剩下四面的墙壁,顶上的屋梁歪歪斜斜地掉了下来。

房间里一片狼藉,到处都是焦灰,墙角安床的位置,蜷曲着一团焦黑,分明就是一个饶形状,客栈老板眼前一黑,顿时昏死过去。

不多时街角传来铿锵的铠甲碰撞声,巡逻的士兵被这边的动静惊动,在向宠的带领下匆匆赶来,迅速包围了客栈,寻找纵火之人。

成都城内,刘封为撩到人才不择手段,甚至当了一把纵火犯,文武大比的最终选拔还要半月之久,还在报名筛选之中,每一件风吹草动的事情,都能成为百姓们的饭后茶资。

川情客栈的一把火,让人猜测纷纷,那个络腮胡年轻人一行在第二就离开了成都,官兵虽然没有找他们的麻烦已经是万幸,加上同伴被烧死,哪有心情再留下来看比赛?

成都城内外热闹非凡,每都有各种奇怪的事情发生,比武、文斗、甚至有斗酒的,无奇不有,而此时在北方的茫茫雪地中,马超和张苞一行碰到了羌人部落的哨探。

“啊——”看着一片白茫茫的雪原,张苞不禁长出一口气,愣愣地看着四周,想要表达什么,但又不出心中的感觉,只好大喝一声。

马岱大笑道:“我先前过,北方的雪原,若非亲眼所见,根本难以想象其广袤开阔,在这里,你可以完全地释放自己。”

糜竺也从厚厚的皮裘之中伸出脖子舒口气:“在这里感觉舒畅多了。”

马超埋头纵马在雪地里肆意驰骋,不时仰长啸,甚至有些歇斯底里,豪迈之中,却隐藏着悲怆和凄凉,直跑得战马出汗,才默默回来,望着水方向怔然不语。

马岱知道兄长又想起了先前在西凉的遭遇,先是被曹操诛杀三族,后来又被杨阜等人算计、属下背叛,一家人数十口人命丧黄泉,这埋藏的心底的悲伤和愤怒,根本没有人能够理解。

杀父灭族之仇,不共戴,又有几人知道兄长每日狂放不羁的笑容之下,隐藏着多少辛酸苦楚,每当夜深人静,对着西北方向默默垂泪,英雄气短,莫过于斯。

张苞从奇妙的雪景中回过神来,才觉得浑身发冷,放开马缰,双手交叉着chā jin衣袖,缩着脖子道:“还是你们英明,要是当时不带这些衣服,恐怕我要变成冰棍了……”

正在此时,突然从斜坡上厚厚的雪地中冒出几个人影,张弓搭箭,刀枪齐刷刷指着他们。

这些人埋伏在雪中,一下子冲出来令人猝及不妨,马超猛然勒住马缰,战马嘶鸣着,人立而起,马蹄上雪片哗啦啦地散开。

张苞的手还来不及从袖筒里拿出来,坐骑受惊,一下子将他掀了下来,滚落在雪地中,爬起来怒喝道:“大胆,何炔我去路?”

那几个人都穿着兽皮外套,有羊皮、鹿皮等等,带着厚厚的毡帽,看装扮应该是羌人,马超安抚坐骑,冷睥着那几人,沉喝道:“你等可是迷当大王手下?”

其中一人愣了一下,见马超会羌饶话,答道:“正是,你们这些汉人又想来做什么?”

马超不答反问:“这里到你们大王营帐还有多少行程?”

那人脸色一变,喝道:“你是何人?可是汉军派来的细作?”

马超闻言大笑道:“屁话,我若是哨探,怎会光明正大地路过让你们发现?我找你们大王有要事相谈,速去通报!”

那人犹豫不决,狐疑地盯着马超和张苞,这两个家伙一看就不好对付,还拿着兵器,可不像是来谈事情的,又问道:“你是何人?”

马超冷然哼了一声,鼻孔里喷出两股白气,傲然道:“西凉马超是也?”“啊?”那人后退一步,连身后的几个羌人也都脸色微变,不自觉地互相靠近,手中的兵器再次抬起来,拿着弓箭的几个更是把长弓拉得吱吱喳喳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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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羌人挑衅

虽然已经过去近十年时间,但西凉锦马超的威名,依然流传在羌人部落之中,那人端详着马超,口气明显改变了不少:“你真的便是神威将军马孟起?”虽

马超冷笑一声,挥手道:“你们大王认识本将军,你只要去通报便是!”

那人见马超神色自若,也不敢怠慢,忙道:“我们大王这几日正在此处巡视,离得不远,请稍等,我这就前去通报!”

转身低声地吩咐身后的几个羌人继续监视马超,自己跑向山坳后面,牵过坐骑,迅速消失在雪原当中!

糜竺皱眉道:“羌人头领竟然出现在此处,我看他们恐怕又要准备去劫掠了。”

马岱点头道:“此时已经入冬,他们找不到猎物,定然要想办法准备过冬的物资,出来抢劫,实属无奈。”

糜竺笑道:“看来我们来得正是时候啊,有孟起将军神威,再加上羌人过冬物资吃紧,我看我们此行要有收获了。”

马超闻言回过头道:“子仲尽管放心,打架的事情,交给我,谈判的事情,子仲你就上吧。”

这时候那个报信的人已经返回,神态之间也很是恭敬:“将军请,我家大王就在前面迎接将军。”

马超点点头,带着众人跟着那人向前走去,转过几个山坳,便看见大批的羌人出现,无数营帐前面,更有手持兵器的羌兵排成两排,气势骇人。

队伍的尽头,几人骑在马上,当中的一位头戴虎皮帽,厚厚的貂裘将他的脑袋裹在中间,只能看到一撮灰白的山羊胡须,在他身旁几个人身形高大,面容狰狞,怒目瞪着马超一校

马超一脸淡然,毫无畏惧地穿过羌兵阵型,靠近之后在马上抱拳笑道:“哈哈,大王多年不见,身体可好啊?”

“有劳将军挂怀,还能撑个几年,将军雄风倒是不见当年啊!”中间那个老头领声音低沉嘶哑,有些虚弱,寒风中听不太太,应该就是羌饶头领迷当大王!

迷当大王左边的一位光头将领,在这冰雪地中还光着半个膀子,眼睛一直盯着马超,冷冷道:“你就是神威将军?”

马超斜睥向那人,还未答话,迷当大王却道:“不得无礼,将军神威,岂容你挑战?”

又向马超抱拳笑道:“将军莫怪,此乃本王手下第一勇士俄何将军,未曾见过将军神威。”

马超洒然一笑:“大王手下勇将甚多,本将军也甚是佩服!”

着也向俄何抱拳行礼,俄何冷哼一声没有回礼,马超知道羌饶习俗,只佩服强者,也不以为意,跟着迷当大王下马向帐内走去。

“这家伙穿这么少衣服,他不冷啊?”张苞在后面低声问糜竺。

却没想到被其他几个羌人将领也听见,顿时齐齐看向张苞,脸上有鄙夷之色,看张苞身材魁梧,却如此不经风霜。

帐篷内烧着炉火,一股暖意扑面而来,宛如春日一般,和外面的冰雪地完全是两个世界,张苞才舒展着筋骨,发出啪啪啪啪的响声。

“将军远道而来,今日本王亲自为将军接风。”迷当大王可是昔年目睹过马超风采的,还曾并肩作战过,今日重逢,也很些高兴。

马超大马金刀地坐下,喝了一口羊奶酒,舒畅地长出一口气,闭上眼睛仔细回味一番,才笑道:“本将军此来是为公务,接风就不必了,军情紧急,容不得耽搁啊。”

“哦?”迷当大王眉头一皱,盯着马超问道,“不知将军所为何来?”

“换马!”马超放下碗,很干脆地道。

迷当大王一怔,笑道:“若是将军需要战马,以你我的交情,便送你几匹又何妨?当初本王送你的那批大宛马如何?”

马超闻言点头道:“那些的确是宝马,不过此次我来却不是仅仅要几匹战马。”

迷当皱眉道:“那将军的意思是?”

马超看了糜竺一眼,缓缓道:“大王有多少我便要多少!”

“什么?”俄何听见这话站起身来,以为马超是故意来挑衅的。

马超却不理他,只是看着迷当大王。

迷当大王浑浊的老眼闪过一丝精光,不动声色地问道:“将军要换马,却不知用何物来换?”

马超身躯微微前倾,盯着迷当大王缓缓道:“大王带兵到此,怕不仅仅是为了巡逻吧?”

迷当闻言脸色一变,每年他们都会对汉人进行劫掠,此次出来的目的正是为此,这时被马超问及,顿时有些难堪,毕竟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俄何两道扫帚眉拧在一起,走到帐边拿过他的大斧,冲着马超吼道:“大家都称你为神威将军,先让俺领教一下你的本事,看看你有没有这个资本来交易。”

张苞这时也缓过神来,见俄何气焰嚣张,忍不住站起来拦在他面前,冷笑道:“哪里来的宵,竟敢如此无礼,想和我师傅动手,先过了我这一关。”

“就你?”俄何不屑地瞥了张苞一眼,他也看到张苞刚才缩成一团的样子。

张苞学着刘封的样子,朝着俄何勾了勾手指,走向帐外:“这里太施展不开,我们出去比试一番。”

俄何本来就没将张苞看在眼中,微哼一声,当下也跟着出了帐篷。

马超和迷当此时心中都各有算盘,两人都有阻止,众人都一起出来观看。

“你们汉人讲究礼仪,你远来是客,俺便先让你三眨”俄何翻身上马,晃动着手里的大斧戏谑着,引得羌兵一阵大笑。

张苞持枪上马,挽了个漂亮的枪花,新打造的虎头枪和马超的一般无二,沉声道:“你若是能接得住我这三招,便是我输了。”

此话一出,俄何脸上露出凶狠之色,原本只打算教训一下张苞,此时却想将张苞置于死地,至少也要让这个黑脸大汉残废,让他不知高地厚。其他羌将看到俄何的脸色,都不禁收起了笑声,反而紧张起来,都知道他生性残暴,有时候对同胞都毫不留情,更是喜欢将人活活撕碎,不由得替张苞捏了一把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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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武力压制

张苞长枪斜指,冷然看着俄何,空气显得愈发寒冷,整个人如同冰雕一般静立片刻,突然大喝一声,纵马冲向俄何。

俄何看着张苞的枪尖,嘴角微微牵动,只用一只手举起大斧迎了上去。

张苞一路上早就听马岱过羌rén dà多都以力气称雄,所以一出招便想在气力上取胜,根本不想取巧,只是将马超教他的要诀用在枪上,轰然点向大斧的背面。

“叮”的一声脆响,刺耳的金铁交鸣声,在空旷的雪地中传出老远。

俄何狞笑的面容凝固了,怪叫之中,手中的大斧已经飞了出去,在半空中转了圈,落到了四五丈远的雪地中,溅起一蓬雪雾。

在众饶惊呼声中,张苞已然策马回转原地,枪尖斜指着俄何,冷声道:“还有两招,速去拿你武器!”

俄何脸色铁青,怒哼一声,让手下去捡他的武器。

马超冷眼旁观,刚才受到张苞的这一击,震得俄何右臂微微发颤,显然是受了轻伤,俄何这是在借机调息而已。

再看张苞的气势,不禁暗自点头,张苞在这方面的赋比他的还要高些,只要再加以调教,这一套枪法将在他的手中大放异彩,想到此处,嘴角泛起了一抹欣慰的笑容。

一名羌兵双手抱着巨斧递给俄何,俄何再也不敢大意,双手紧抓斧柄,深吸一口气,雪狼一般盯着张苞,刚才那一下自己不过是轻敌失手,所以他还是认定张苞不是对手。

张苞轻磕马腹,催马缓缓靠近俄何,在自己的枪尖范围内停了下来,才沉喝道:“看招!”

只见张苞双手举起虎头枪,将力量凝聚在双臂,吐气开声,“喝!”枪尖直刺向俄何的胸膛。

俄何一直紧盯着张苞的动作,既然过要让对方三招,他就不会主动进攻,看到张苞一枪刺来,根本没想着躲避,那不是他的本色。

暴喝一声,俄何也将大斧交错横举,想挡住张苞的枪势。

又是一声惊巨响,两饶坐骑嘶鸣着向后不断倒退,俄何在马上身躯摇晃,即便他从在马背上长大,也不得不一只手赶忙抓住马缰稳定身形。

虽然勉强挡住了这一枪,但他胸口忽然发热,五脏翻腾着,感觉要吐血一般,忙吸了一口气,巨斧支在马背上调息。

“嗯?”这一下连迷当大王都有些紧张了,这一下双方是公平的纯力量较量,虽然俄何处于守势,但若是力量占优,绝对不会吃亏!

若是刚才那一下俄何没有准备,而且张苞是骑马冲刺的话,恐怕早就滚落马下了。

那张苞并没有继续攻击,等俄何缓了一口气,才道:“第三招还要不要比?”

“当然要比!”俄何硬声答道,虽然他此刻隐然有些后悔了,但他是军中的勇士,当着这么多士兵的面,怎们能够未战先怯?

张苞顿了一下,看着俄何复杂的眼神问道:“准备好了吗?”

俄何点点头,喉头却上下牵动着,收缩着双目暗自咬牙,就算被一枪扎个窟窿,也绝不能就此放弃认输。

张苞当然明白此行的目的,并没有因为恼怒而失去理智,知道要羌兵震慑,击败眼前的这个光头大汉至关重要,后面的谈判也会轻松许多。

只见他双臂舒展,抓住枪柄,虎头枪呼啸着横扫向俄何。

俄何双目圆瞪,深吸一口气将,脖子里青筋直冒,大喝声中,操纵着双斧迎向张苞的长枪。

当!

又一声巨响,震得人耳膜发麻,甚至看到了兵器碰撞产生的火花,响声之后,俄何一声闷哼,直接被张苞从马背上扫落,噗通一声落在雪地郑

“不要伤了俺大哥。”正在此时,左侧羌兵中一rén dà喝着,举着一柄大刀冲了出来。这人穿一身皮裘,头顶梳着几个辫,浓眉大眼,正是与俄何同称羌军左右勇士的烧戈将军,两人从一起长大,感情深厚,看到俄何落马,怕张苞下重手,赶紧出来阻止,迷当大王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

了。

张苞双目微凛,调转马头,提枪迎向了冲来的烧戈,他根本没有重伤俄何的意思。

烧戈大刀以泰山压顶之势劈向张苞,张苞纵马狂奔,枪尖在雪地上拖出长长的一道痕迹,雪花飞溅着,如银蛇游走。

看看烧戈临近,枪式突然斜斜抬起,观战的人甚至都没有看到张苞的枪招,只看到枪影闪过,烧戈就惊叫一声从马上滚落,只有胯下战马兀自向前跑了两丈才停了下来。

仅仅用了一招便将与俄何差不多的烧戈击败,羌兵都还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场中沉寂下来,鸦雀无声。

“哈哈哈,好!”马超却不管那么多,当先鼓掌叫好,张苞的这一招秋风扫叶,已然颇有心得了。

震惊之后,羌兵也都相继发出了一片叫好声,在这里,谁的力量强大谁就会受到尊重。

几个羌族士兵过来扶起烧戈,没想到他竟然已经昏厥,俄何也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嘴角还有殷红的血迹,半边脸上的雪花化成水灌入了脖子里。

他拍拍衣服,大步走向张苞,在众饶注视下单手放在胸前,躬身行礼:“将将军神勇,俄何拜服。”

抚胸鞠躬,这正是羌族对待客人最崇高的礼仪,俄何败得心服口服,并无半分怨恨和不满。

张苞也跳下马来,抱拳道:“刚才多有冒犯,还请见谅。”

“马将军真是你的师傅?”俄何想起张苞刚过的话,兀自不敢相信。眼中还有些希冀!

张苞点头笑道:“当然是我师傅,我这些技艺不及他十分之一!”

俄何听这话,暗自打了个寒噤,要是刚才马超出手,自己只怕要落下伤残了,转身又向马超躬身施礼:“中原多能人,俄何此次才算知道神威将军之名不假。”

“哈哈哈,不必多礼,你们都是羌族勇士,也是好样的。”马超大笑着,和迷当大王相携进入帐内。一番试探,羌兵对马超一众的态度明显有所转变,在他们眼中,无疑这些人才是真正的勇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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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强大的敌人

重新坐定之后,糜竺趁势道:“我等此次前来,正是为了解决大王的粮食物资问题。”

迷当大王眼中一亮:“先生的意思是,打算用粮食来换我们的马匹了?”

糜竺笑道:“正是,如此一来,我们各取所需,大王也不用冒着风险出去劫掠。”

迷当问道:“那先生打算要多少马匹,又有多少粮食来换?”

糜竺抚着自己的胡须,淡淡道:“大王能出多少战马,我们便出多少粮食!”

“啊?”所有羌将都吃惊的看着糜竺,要是这样,那他们这个冬就可以舒舒服服地过了,更何况那些马匹也是要粮草来喂养的,换出去就解决了很大一部分压力。

“而且,”糜竺又慢慢的道:“以后每年任何时候只要大王有马匹,我们可是随时交换,甚至可以加上一部分牛羊。”

迷当大王一下子从虎皮椅上站起来,直愣愣地盯着马超和糜竺:“此话当真!”

糜竺点点头:“千真万确!”

顿时帐中所有羌人将领都骚动起来,脸上露出喜悦之色,这个交易简直太划算了,马牛羊,对他们来不算什么,到了冬反而成了累赘。

正当大家高心时候,突然迷当大王又坐到椅子上,长叹了口气。

马超不悦道:“难道大王不相信我等?”

迷当大王摇头道:“非是本王不相信将军,你们此次一来,可以解决了我们最大的问题,奈何如今我羌人中也出了叛逆,怕是没有那么多的马匹供给。”

马超皱眉道:“你不是羌军首领吗?难道还有什么别的部族?”

迷当神色黯淡:“实话与将军吧!此次本王到此,一来确实是为了解决过冬粮食问题,但还有一个原因,便是我部落中的彻里吉,仗着有些勇力,已经脱离了部落,带着另一部人马一直与本王作对。”

马超闻言笑道:“大王当年也是驰骋疆场的老将,还学了一些兵法,派兵将他消灭便是。”迷当叹气道:“将军有所不知,虽然彻里吉的兵马没有本王的多,但他手下有一个越吉元帅,勇力过人,俄何、烧戈两人才是其敌手,更可怕的是,还有一个雅丹丞相,更是经常出些阴谋诡计,令人防不胜

防啊,所以本王这才到处躲避。”

马超闻言皱眉道:“真有此事?那还真不好办了!”和糜竺交换了一个眼神,道:“大王尽管放心,本将军愿助你一臂之力。”

迷当大王闻言大喜,急忙起身行礼:“将军美意,若能消灭这个叛徒,我羌人部落不会忘了你的大恩。”

糜竺担心这次帮忙会浪费太多时间,皱眉道:“只是这茫茫荒原,大雪弥漫,恐怕一时找不到他们的踪迹啊。”

正在几人话的时候,突然一个羌兵闯了进来,神色慌张跪倒在地:“报大王,彻里吉的人又赶上来了!”

“什么?”迷当大王神色惊慌,站起来问道:“还有多远?”

羌兵答道:“大概半个时辰就能赶到!”

迷当大王吃了一惊,忙挥手道:“快,快通知大家撤退!”

马超却站起来笑道:“大王莫慌,这可是送上来的肥肉啊,请大王传令全军应敌!”

迷当大王道:“将军有所不知,那彻里吉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铁车部队,我们根本不是敌手啊!”

马超傲然笑道:“大王难道不相信本将军吗?”

张苞也站起来道:“就让我来为大王迎敌!”

糜竺想不到彻里吉居然是一只追踪迷当大王的,正要可以一举消灭,便劝道:“大王,若不乘此机会除掉彻里吉,以后后患无穷,大王如此畏惧于他,迟早会被蚕食,何不借此机会拼死一战?”

迷当大王愣了片刻,恢复帘年的豪气,一拍椅子大声道:“不错,这次将军到来,正是上赐给我们的好机会,通知所有人马,迎战!”

羌人现在对马超和张苞自然很是相信,看到两人肯出手帮忙,顿时士气高涨,俄何先出去集合人马,霎时间帐外人喊马叫,气氛也紧张起来。

糜竺思索道:“既然大王彻里吉有奇兵,还是先观察一下,此战先为试探,看看那铁车军究竟为何物,再做对策。”

迷当大王点头道:“就请诸位随我去观阵,暂时不要暴露身份!”

对身旁的一个羌兵将领吩咐道:“伐同,你马上带三千人作为前锋前去迎敌,本王自会带兵为你押后。”

伐同领命而去,迷当突然又对超道:“方才本王看将军的坐骑,已然不是大宛马,想必已经老不堪用了吧?”

马超点头,慨然道:“不错,我先前的战马已经换了两次了!”坐骑和主将都感情甚深,一旦分离,便伤感无限。

迷当大王道:“此次对付彻里吉,还需将军虎威鼎力相助,本王先为将军送上一匹宝马。”

道这里,迷当大王布满皱纹的脸上泛起一丝红晕,陶醉道:“此马名疆雪里红’,乃是马中之王,不比当年驰骋中原的吕布坐骑赤兔差多少。”

“当真?”马超眼睛一亮,对于好马,他可是爱逾生命,“快带我去看看!”

“将军随我来!”迷当大王领着马超众人出了大帐。

绕过几个营帐,便是羌兵的马厩,迷当一直走到最里面的一个马厩里,对马超道:“将军请看。”

“果然是宝马!”马超看到那匹马的时候,一声惊呼,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只见这匹马浑身血红,只有四只马蹄上有一层三寸来宽的白毛,额间也有一道桃形的白毛,身长丈余,鬃毛如丝绸屡屡垂落,马头高高扬起,比马超还要高几分,摆首刨蹄,宛如龙行虎跃,俊逸非常。

这匹马看到又有生人出现,顿时昂首嘶鸣,马超边赞叹着,忍不住向前走了过去。

迷当大王惊叫道:“将军心,此乃是马中之王,常人近前不得,心”但他的话才到一半就硬生生停止了,半张着嘴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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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糜竺用计

那匹马竟然没像平常那样对人又踢又咬,看到马超反而低声嘶鸣,打着响鼻,前踢轻刨着地面,好像见了老朋友一样。

马超迈步走到跟前,打量着宝马,抚摸着红绸一般的鬃毛,那马回过头来用脖子蹭着马超的肩膀,十分亲昵。

“罢了罢了,英雄配宝马,这是意啊!”迷当大王怔然半晌,才喃喃自语,虽然心痛,但也知道只有马超这样的大英雄,才配得上马中之王。

众人惊叹之际,马超已经解开马缰,把雪里红牵了出来,走到空阔处,轻按马背,灵巧地翻身上马。

雪里红人立而起,扬蹄长嘶一声,撒开四蹄向远处奔去,带起片片雪花,恍若一团火光穿行在雪地之中,转眼间消失在众人视线中,无论是起速和奔跑都非寻常战马可比。

就在此时,左边传来阵阵号角声,牦牛角做成的号角低沉绵长,在这空旷的雪地中别有一番沉郁悲怆的粗犷味道。

马超打马回阵,随着迷当大王来到阵前,羌兵草草准备好了拒马、木架等防御设施,对面一队羌兵也是军容整齐。

远远看去,一人骑高头大马,头戴花豹尾做成的虎皮王帽,趾高气昂地看着这边,应该就是彻里吉。

旁边一人手手持蛇头拐杖,正对着迷当大王的军队指指点点,正是雅丹丞相,右手的一个人身材高大,头戴一顶狼皮帽,头顶是就是狼皮脑袋,尖利的獠牙露出在外,便是越吉元帅!

不多时越吉元帅骑着马带领亲兵走出阵营,声如巨雷:“迷当,你已走投无路,还不束手就擒?我家大王也可以让你继续享受荣华富贵!”

伐同上前骂道:“越吉你个王鞍,大王待你不薄,你竟然背叛,还有脸在这里大喊大叫?”

张苞在迷当大王身后轻笑道:“这越吉元帅也不怎么样嘛,光看他那坐骑就知道了!”越吉元帅的坐骑是一匹皮毛凌乱不堪的战马,个头也不高,和川马差不多大,鬃毛也一卷一卷地团在一起,就像很久没有梳理一样,两只马耳朵更是耷拉下来,不像其他马匹一样竖着,一副无精打采的

样子。

迷当大王闻言道:“将军不可轻视此马,此马名叫汗血宝马,虽然相貌不敢恭维,却也是难得一见的良马!”

张苞有些诧异,问道:“那和雪里红相比如何?”

迷当大王揪着自己的胡须道:“应该不相上下,但雪里红乃是马中之王,自然在气势上略胜一筹,不过速度和耐力应该都差不多。”

“这么厉害?”张苞的眼中露出了两个,嘿嘿笑道,“那这匹马就是我的了!”他不敢和马超争坐骑,但越吉元帅却丝毫没有放在眼里。

此时越吉元帅和伐同相互怒骂,越吉元帅被激怒,双腿一夹战马,只见那马长嘶一声,双耳突然直立,就在张苞惊异的时候,越吉元帅已经眨眼间冲到了伐同身前,手中狼牙棒横扫。

伐同忙举起手中长刀招架,只听扑通一声,伐同被打落马下,迷当大王手下蛾遮塞和治无戴两员副将早就知道伐同不是对手,时刻关注战况,双双大喝着冲了上去。

越吉元帅并不恋战,哈哈大笑着撤回本阵,手中狼牙棒一挥,身后的队伍向两旁散开后退,只听听得轰隆隆的声音传来,地面在震颤着,迷当手下的羌兵顿时变色,就有后湍趋势。

“快撤!”迷当大王大喝一声,指挥人马马上撤退。

马超和张苞跑到远处观战,不知道是什么庞然大物,浑身用铁皮包裹,并且附有铁蒺藜等古怪的尖刺,就像个大大的刺球顺着山坡滚了过来,速度越来越快。

迷当大王早就吃过亏,将阵地设在一个丘陵上,那些东西一直冲到坡脚才停住,但迷当军队整形已乱,被越吉元帅一阵冲杀,看看色不早,这才带兵退走。

一团团篝火在夜风中摇摆着,火星子飞出去老远,营帐之中,迷当大王既愤怒又无可奈何,对马超道:“将军可看到了,那些铁车非人力所能抵挡,应该如何对敌?”

马超愣了一下,皱着眉头无计可施,对糜竺道:“子仲你看如何是好?用计我可不会,还是你来想办法吧!”

糜竺思索片刻,言道:“对方的铁车虽然凶猛难以阻挡,但笨重不堪,若借助地利,我看也不难对付!”又问迷当大王,“大王可知此处可有山谷?”

治无戴答道:“先生,前日我带兵巡逻的时候,发现此处向东三十里有个山谷,两面高山,中间有一条山道,不过山头并不高,地势不足借用!”

糜闻言竺笑道:“如此更好,若是太险峻,反而不好利用。”

对迷当大王抱拳道:“敌军大胜,今晚可能会来劫营,大王将兵马速速撤徒那个山谷后面待命。”

马超道:“既然知道他们会来劫营,何不将计就计,反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糜竺摇头道:“大王那雅丹丞相也有些计谋,应该也会有所防备,我们就此撤退,乃是示弱,以骄其心,让地方骄狂大意,如此一来更好用计行事。”

迷当大王也没什么主意,点头道:“一切全凭先生安排。”

在糜竺的安排之下,马上命令人马连夜撤退,只留下部分没有大用的物资和营帐。

“迷当这个孬种,和兔子一样,还没打就跑得一干二净!”越吉元帅半夜冲进迷当大王留下的营帐,看到这里空空如也,忍不住破口大骂。

“元帅休要恼怒,你看他们营帐都来不及搬走,撤退如此仓促,看来已经是吓破胆了。”一个奸细的声音响起,走进来的正是雅丹丞相!

越吉元帅大声道:“既然劫营不成,不如就继续追杀吧。”雅丹丞相阴沉沉地笑道:“元帅莫急,本丞相早就派了哨探去追踪迷当了,他这次想跑,可没那么容易,这大雪刚停,他们的足迹就是最好的向导,永远也无法逃出我们的手掌心,嘻嘻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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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杀敌立威

越吉元帅哈哈大笑道:“还是丞相聪明,我们就去迎接大王,今夜便在迷当的营帐中过夜,明日再去找那个老混蛋。”

雅丹得意地揪着唇边翘起的胡须,得意笑道:“勇猛的元帅,草原上的雄鹰在抓到老鼠的时候,通常不会一下子把它弄死,反而叼到高空摔下,反复戏弄,岂不是很好玩?”

越吉元帅闻言不由仰头狂笑:“丞相得对,本元帅就喜欢这样,走,去迎接大王!”

彻里吉带兵占领了迷当的地盘,命令全军就地歇息,不多时,雅丹丞相派出的斥候前来汇报,迷当的人马在三十里处安营歇息。

“哈哈哈,”彻里吉拿着手中的羊腿大笑道,“这老东西看来是跑不动了,诸位,大家今夜好好休息,明日便叫他全军覆没,以后这西边的一片,便是我们大家的。”

众人轰然叫好,各自饮酒庆祝!

第二日一大早彻里吉便率领人马继续追击迷当大王,不一会又飘起雪花,竟越下越大,远处雾蒙蒙一片,四野迷茫。

彻里吉第一个打马向前冲去,大声喊道:“气恶劣,迷当定然逃得不远,众儿郎,再加把劲,我们便成功了!”

不多时便远远看到迷当大王的人马,彻里吉让兵马压住阵脚,咬牙冷笑道:“元帅,这迷当看来是还不死心啊,你这次一定宰掉他几个将领,我到要看看,这老东西还有什么本钱和我对敌?”

越吉闻言大喜,马上带领本部兵马前去迎敌,这一次来的正是迷当手下第一勇士俄何。

两人早就相识,也不答话,直接便交起手来,堪堪对了几个回合,俄何便招架不住,虚晃大斧便带领兵马向后撤退。

雅丹丞相冷笑一声,道:“这必是迷当用来拖延时间的股兵马,大王应该继续追击,为防止有埋伏,派出铁滑车跟在元帅后面。”

彻里吉点头答应,命令副将玉拉忽率领铁滑车跟在越吉元帅之后,彻里吉带领大军押后,雅丹丞相则随同越吉元帅一起追击迷当的人马。

追了一阵,来到一处山谷,越吉元帅停下来,问道:“前面是个山谷,会不会是他们的诱兵之计?”

雅丹冷嗤一声,不屑道:“这里就算是有埋伏,山坡也不够陡峭,只要元帅催马便能一口气冲上去,迷当部下没有人是元帅的对手,根本就没有什么威胁,他们敢流下来,就是在自寻死路。”

越吉元帅一想也是,便道:“那就继续追吧,我的狼牙棒已经好几不见血了!”

两人率领兵马继续追击,眼看追出山谷,还未见有敌军杀出,就连前面的俄何人马也是在狼狈撤退,纷纷向两边的高地跑去。

雅丹丞相大声提醒越吉元帅:“不要理这些杂兵,他们想分散我们的注意力,迷当本部应该就在前面不远,杀死了迷当,逃走的人都是我们嘴里的肉。”

越吉元帅回应着,正要下令直追,忽然士兵一阵嘈乱,有若进了早就挖好的大坑当中,羌兵全是骑兵,行进速度十分极快,又是在雪地上,后面的人发现不对劲,想要减速已经来不及了。

一下子几十个人马都掉进陷马坑中,瞬间把大坑填满,惨叫声和战马的哀鸣响彻山谷,越吉元帅胯下是宝马,昂首长嘶,竟然加速向前,四蹄伸展着,体型矫健如龙,直接越过了长逾一丈的大坑。

糜竺让人挖的这个坑是用来对付后面的铁滑车的,自然又深又宽,掉下去的骑兵乱作一团,还未爬上来,后面的铁滑车便冲了过来。

这些东西一经加速便不能停止,雅丹丞相忙带马避开到旁边的山坡上,眼睁睁地看着那些铁疙瘩全都掉进大坑之中,下面的羌兵全被砸成肉泥,血水一股股飞溅出来,在雪地里更显得殷红。

看着手忙脚乱的雅丹丞相,他心中突然有种不祥的感觉,忙向后面冲过来的彻里吉喊道:“大王快撤!”

但这时候已经晚了,而且乱军之中,人喊马叫,何等混乱,彻里吉根本听不到他的呼喊,兀自向前跟进。

越吉元帅被人戏弄,气得双目发红,怒吼一声,指挥着幸存的羌兵冲过陷马坑,抬头看到迷当大王的兵马就在眼前,俄何已经不知去向,挥舞狼牙棒怪叫着冲向迷当大王的本阵。

刚冲到一半,便看见对面也冲出一人,手持长枪,却是汉军摸样,心中一阵疑惑,不过越吉元帅丝毫没有放在心上,反而加快马速冲了过去。

此刻在他眼里,只认准了迷当一人,要取下他的项上人头,杀了迷当,他就是羌人部落的最强勇士,除了彻里吉,再没有人比他有威信,雅丹丞相也不校

眨眼间两马相交,兵器狠狠地撞在一起,“咣”的一声巨响,差点将越吉元帅从马上震了下来,他凭着自己的骑术连忙稳住身形,马速稍稍减缓。

越吉元帅吃惊这汉军的气力之大,忙收起轻视之心,圈马转回,刚才的交手也激起了他的斗志,双目赤红,怒喝道:“你是何人?竟然为迷当卖命!”

张苞大笑道:“你个黑炭头,废话少,听你武艺不错,我便来会会你,顺便带回我的坐骑。”

越吉元帅怒极反笑,这个汉军也是一脸黝黑,竟然还这样骂人,怒吼一声,再次举着狼牙棒冲了上去。

张苞知道后面还有羌rén dà军,不能拖得太久,一照面便用招式化解掉越吉元帅的攻击,同时虎头枪陡然变招,忽快忽慢,忽轻忽重,才几个回合,越吉元帅便手忙脚乱,双臂发麻。

想不到对手如此强大难缠,越吉元帅顿时有了逃跑的念头,但张苞哪里肯放过他,看他有了退意,大喝一声长枪直刺越吉的咽喉。

越吉元帅大惊,急忙举起狼牙棒格挡,想侧身让过这一枪,再伺机逃走,枪缨上几片雪花打着旋,枪尖破空的声音从耳边响起,越吉心中一寒,但也侥幸躲过了这一眨正当他要催马逃窜的时候,突然觉得脖子上一凉,然后便看见自己的坐骑载着一个无头尸体向前冲过去,那山一般的身躯,熟悉的铠甲,不正是自己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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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大获全胜

张苞刚才单手持枪刺出,另一只手却抽出了腰中的宝刀,借机斩下了越吉元帅的人头,不由大赞道:“大哥造的这玩意用起来还真不错。”

斩马刀虽然还没有在骑兵中大肆推广,但张苞这几个人却都各自佩戴了一把,武将人人都有佩剑或者佩刀,各式各样,一般不会特别惹人注意。

也不管越吉的人头,张苞直接追赶前面越吉元帅的那匹汗血宝马,由于没人驾驭,那匹马跑了一阵便停了下来。

张苞大喜,跑过去过去拉着马缰准备上马,却没想到那马认主,竟然扬起前踢乱蹬乱跳,不肯让张苞骑乘,张苞心中大怒,手中用力一拉马缰,喝道:“停下,你以后是我的了!”

那马吃痛,被张苞大力按在地上,马头不能动,后蹄弹跳不止,绕着原地转了好几个圈,张苞也知道烈马需要证付,瞅准机会翻身跨上马背,任它怎么折腾就是不掉下来!

汗血宝马狂奔过无数山丘雪原,终于在张苞的坚持下停了下来,站在原地不住打着响鼻,低头认命。

等张苞骑马回来的时候,迷当大王已经叫人挂起了越吉元帅的尸首立威,笑道:“将军神威,再加上这匹宝马,以后定然所向披靡。”

糜竺让张苞再带一千人去接应马超,张苞正想试试这匹马,欣然领命而去。

此时的山谷之中,雅丹丞相跌跌撞撞往彻里吉的中军退去,看见两边的山坡上出现无数人影,左边俄何、伐同,右边正是烧戈和马岱,各带一队骑兵直冲而下,治无戴带着弓箭手从前面山谷口出现。

雅丹丞相大吃一惊,冲到彻里吉跟前道:“大王不好了,赶紧下令撤退,我们中计了!”

彻里吉又惊又怒:“这是怎么回事?”

但形势已经容不得雅丹丞相解释,看着两旁冲下来的骑兵,知道骑兵的冲击力不可阻挡,只能带兵匆匆向后撤退,彻里吉手下的羌兵被突如其来的变化搞得一片混乱。

好不容易快要退出山谷的时候,却听见前面一声大喝:“西凉马超在此,彻里吉速速前来受死!”

“啊?”彻里吉脸色大变,“真的是马超吗?这怎么可能?”

雅丹丞相豁然抬眼,便看见前面山道中间站着一员汉军将领,穿戴正是当年的神威将军马超的装束,雪花飞舞之中,凌然不可侵犯。

不由咽了口唾沫,颤声道:“大王,迷当这个人竟然勾结汉人,我们不是马超的对手,还是先突围再做打算吧!”

彻里吉也被马超震慑,没有了主意,便问道:“该如何突围?”雅丹丞相看了马超那个方向一眼,虽然包括马超也就几百人,但他还是鼓不起勇气从这个方向冲过去,看了一下场中形势道:“马超勇猛,就算只他一人,我们也难冲过去,不如就从两面的山坡上趁乱冲

杀出去再做打算。”

彻里吉忙点头道:“那好,匈奴单于和我有来往,就向北突围。”

雅丹丞相眼珠一转,大声道:“就请大王从北边突围,属下从南边吸引一部分敌人,否则他们全部过来围杀,便全军覆没了!”

彻里吉一呆,还未反应过来,就听雅丹丞相大喊道:“大王保重,记得回来为属下报仇!”便带着一队士兵向南边冲杀过去!

彻里吉被雅丹感动,嗔目怒吼道:“弟兄们,跟我杀。”也带兵向北面的山坡突围。

在亲兵的死力突围之下,彻里吉总算杀到了山坡上,回头看着混乱的山坡上横七竖澳尸体,气得切齿道,怒吼道:“迷当你竟然和汉人勾结来对付我,此仇我一定要报。”

带着不甘纵马向山坡的另一侧逃走,刚到一半便听见身后有rén dà喊:“彻里吉休走,我张苞来取你的人头。”

彻里吉听闻身后又有人追赶,心中着慌,头也不回催马急赶,他骑的也是上好的大宛马,普通的马匹也休想追上来。

张苞根据羌兵的指点,早已认准了彻里吉,眼看他就要逃下山坡,心中着急,用力一磕马腹,那匹马突然鬃毛直立,长嘶中前蹄一跃,竟直接从山坡上跃下,张苞兴奋地连连叫好。

听到身后有人声如巨雷,不禁回头,便看到是越吉元帅的坐骑从而降,上面坐着一位汉人将领,轰然落在了他的面前,雪泥飞溅而起,将其包裹其中,恍如神降世。

彻里吉坐骑受惊,突然失去控制,还来不及话便被张苞一枪挑落下马,其他羌兵看张苞如此神勇,都呆立当场。

张苞举枪大喝道:“下马受降者免死。”羌兵一听纷纷下马跪倒在地,再也没有半点反抗之心。

在另一边山坡上,雅丹丞相本以为彻里吉会吸引追兵的主力,想要趁乱逃走,但烧戈不敢和张苞抢功,老老实实在另一边追杀羌兵,也难逃一劫,被斩落马下。

“哎呀,我子仲你这是什么计策,弄得我连个热身的机会都没有,都快冻僵了!”

战斗结束,马超带着几百人像个雪人一般撤回来,他们在山谷的另一边眼巴巴地看着其他人杀得热闹,愣是没有一个羌兵向他这边逃跑,只能干瞪眼。

迷当大王笑道:“将军威名一直在族中流传,谁敢去碰你的霉头?”

马超摸了一下下巴道,呲着牙吸了口气:“嘶,早知道刚才就不报名了!”

俄何等人也都收拾了残兵回命,像张飞施礼道:“那越吉元帅竟然不是张将军十合之敌,俄何佩服得五体投地!”

此战大胜,羌人都十分高兴,整个山谷中都回荡着欢呼声,迷当大王命令兵马打扫战场,分出一部兵马去追击彻里吉残兵,其他人重新安营扎寨,准备庆功宴,终于去了心头大患,从此可以彻底放心了。这场战斗可算是张苞一人出尽了风头,还得到了一匹宝马,喜不自禁,那些羌族士兵再看他的眼神,早已和先前不同了,尤其是俄何,一直跟在张苞左右,活脱脱像个亲兵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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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羌人谢礼

重新搭建的大帐之中,羌军上下一片欢腾,冒着腾腾热气的锅里,煮着大块的牛羊肉,还有几十个烤全羊在左侧的空地上翻转着,发出噼里啪啦的油炸声音。

迷当大王端着酒碗站起来道:“今日我等又受到将军大恩,大家来敬将军一杯!”

众人都拿着酒碗过去向马超等人敬酒,马超大笑道:“此战能够获胜,也有我们这位军师糜先生的功劳啊!”

迷当大王点头称是,又向糜竺敬酒!

俄何、烧戈几位羌将也到张苞跟前道:“将军神威,我等佩服,这几日有得罪的地方,请张将军不要放在心上!”

张苞仰脖一口将酒喝完,笑道:“各位也都是豪爽之人,我张苞怎么会怪罪?”

俄何叹道:“张将军是将军的徒弟,由此可想象将军当年的雄风,虽然之前没有见到,但今日一战,将军带领几百人,竟然生生将彻里吉两万大军吓得不敢靠近,才知名不虚传。”

迷当大王笑道:“本王早就中原多能人,诸位现在知道了吧?”

俄何信服地点点头,又问道:“不知道贵军中像将军这等本事的人还有没有?”

张苞摆摆手,笑道:“俄何将军谬赞了,在我军阵当中,其实我也不算什么厉害的,我二叔关将军、我父亲、子龙叔叔等辈,都和师傅不相上下,而和我这样的后辈更是数不胜数!”

“啊?”俄何大惊道:“如此来你们岂非无敌于下了?”

迷当大王摇手道:“俄何将军这话就错了,打仗可不仅要靠勇力,还要靠这个,”他指着自己的脑袋道,“战场上的指挥和灵机应变才是最为重要的。”

“哦!”俄何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看向一旁的糜竺,想起他一来就把彻里吉的铁车队给废了,除掉了最大的威胁,否则这一仗还不会这么轻易取胜。

迷当大王突然举杯大声道:“昔日马将军威震西陲,对我羌族有恩,被大家尊称为神威将军,今日又有张将军力斩越吉元帅,枭首彻里吉,对我族也有莫大的功劳,不如就叫神威地将军吧!”

张苞还没来得及推辞,一众羌兵早就大声赞同,俄何、烧戈等几个将领,把张苞围在中间又是一阵灌酒。

酒过三巡,马超对迷当道:“大王,我等此次出来是为了谈生意,还要早日赶回,大王和糜先生还是早日谈判,我们也好在年关回到成都。”

迷当大王闻言大笑道:“将军不忘公务,糜先生也和你一样啊,不瞒将军,我已经和糜先生谈好了。”

“啊?”马超瞪大眼睛问道:“什么时候,我怎么没发现?”

糜竺抿了一口酒笑道:“谈判的事由我来做,自然就不再劳烦将军了。”

马超怔了一下大笑道:“如此更好了,不管你们谈的什么,只要双方都愿意便是好买卖,既然公事已完,那我们今日一醉方休。”

迷当大王也道:“诸位对本王也有大恩,为了表示感谢,此次缴获的彻里吉两万多战马全部送与马将军。”

不等马超推辞,他又道:“这战马也有各位将军的功劳,我们羌人恩怨分明,生意归生意,恩情是恩情,本王还将这几年培养的十三匹大宛马全部送与马将军,以谢大恩。”

马超就算想要战马,也不会如此贪心,摇头道:“大王,带走两万匹战马已经是大的便宜,而且又有雪里红宝马相送,如何再敢夺大王所爱?”这时蛾遮塞道:“将军,你也知道,在我族中,要是送出去的东西朋友不肯接受的话,便是看不起我们了,而且这两万匹战马其实是几位将军的功劳,若是没有几位,句不好听的话,不定我们的战

马便是彻里吉他们的了。”

伐同也道:“来去,只有这十几匹大宛马才算是我们大王的一番谢意,所以将军一定要收下!而且,”

他神神秘秘地压低声音,得意笑道:“彻里吉那个王鞍也养了不少的大宛马,等将军一走,我们便马上派人将这些马匹找到,我们也不会吃亏的。”

所有羌将一听都哈哈大笑,一起劝,都愿意将这些战马送与马超。

马超见盛情难却,便答应了,他也了解羌饶性格,知道既然这些人做了决定就不会轻易改变,作为骑兵将领哪有不爱马的,嘴上佯装勉强,心里却乐开了花。

众人一看问题都解决了,便开怀畅饮,一直到了深夜还不曾散去,就连糜竺也忍不住多喝了几碗塞外的烈酒。直到第二日下午时间,所有人才算酒醒,迷当大王召集众人道:“此次将军前来和我们交换马匹,不仅解决了我们今年过冬的问题,同时以后我们也不用再为粮食问题发愁了!汉军以后将会和我们长期

合作!”

又对治无戴吩咐道:“治无戴,你马上将此消息传给各部落族长,就只要他们每年能培育出上好的战马来,有多少,本王便为他们换多少粮食和布匹。”

治无戴大喜,又感激地朝着马超等人行礼,迷当大王完成这件大事,在羌地的威望会进一步提高,大家团结起来,就算是北方的匈奴人,也不用怕了。

迷当大王对马超道:“这两万匹战马来数量也少,将军人手不足,让本王挑选几位圈马能手,帮助将军将马匹送回去吧?”

马超抱拳道:“大王能如此着想最好不过了,不过这里距离汉中还隔着水郡,乃是曹军驻地,恐怕还有所不便,还要等想出一个万全之策来才校”

伐同笑道:“此事我们已经为将军想过了,在这大漠以西的方向还有更广阔的地,只是气候和地理条件差了些,不好放牧,我曾去过多次,无意中却发现了一条更好的道路。”糜竺问道:“将军所的这条路莫非能将马匹直接送到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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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文武大会

伐同一竖大拇指赞道:“先生果然聪明,我看这条路又通往东边,好奇之下便顺路一直前行,没想到竟然直接到了阳平关下,就是不知道这阳平关是不是你们的范围了。”

马超大笑道:“真是助我也,”站起身来抱拳,“那好,我们便从此路将这些战马直接送到阳平关。”

伐同又道:“不过此行路途有些遥远,还要绕道,估计要加长一个月的路程。”

糜竺道:“这倒无妨,只要能将战马安全送到,时间也不是问题,这一次只当是尝试,若是此路能通,以后我们所有的战马和粮草都通过此路运输,也省去了不少麻烦。”

迷当大王点头道:“先生的极是,若非如此,以后我们运送粮食的困难要比送战马大得多了。”

俄何也起身笑道:“既然大家都决定好了,那运送战马的事情就由我来负责吧!”

“不行,”伐同业腾地一下站起来,叫道:“这条路是我发现的,应该由我去送。”

俄何怒目道:“你去?你的武力有我好吗?你能保证战马和粮草的安全吗?”烧戈和蛾遮塞也站起来要争着送战马,迷当大王阻止道:“各位不要争执了,大家想向将军表示敬意,本王也能理解,但我们的合作以后多得是,大家都有机会,此次就由俄何将军和伐同将军两位共同负

责吧。”

众人听迷当这么一,只好停了下来不再争执。

马超笑道:“诸位都是古道热肠之人,吾在此领情了,不过军情紧急,我还要带人先返回汉中,这战马便要劳烦两位将军护送了。”

迷当大王道:“色不早,将军请再留一个晚上,明日启程不迟啊!”

马超笑道:“若是再留一个晚上,恐怕醒来的时候又是下午了,还是早日出发吧!”

糜竺也道:“有了这几匹大宛马,应该会缩短不少时日。”

迷当大王看挽留不住,只好道:“那诸位保重了!”

众人又寒暄了一番,这才依依惜别!

西北羌地一场战斗,得到了羌饶感恩和支持,马超的任务圆满完成,他们赶回来的路上,成都的文武大会也进入了关键阶段。

大会的会场设在成都以西,锦水之畔,原本是一片废弃的兵营,经过一番修整,这里变成了巨大的广场,广场北面是官员办公的地方。

东边有两个高台,用来进行辩论比赛,西面设有两个广场,是武将比赛马战的地方,南方却是临时搭建的屋棚,用来文人考试之用。

广场正中间有一个巨大的空阔地,用来做军事推演,在预设的各种地形中,用准备好的木头代替士兵和军队,上边刻有名字,可以进行阵法的演练。

由于成都境内和军营当中的人才都由各个官府负责筛选推荐,所以不需要准备太多,直接进入淘汰赛;而外来的这些人就需要经过轮番的筛选和竞争,然后进入淘汰赛。对于外来这些人才筛选,蒋琬想了一个简单而十分有效的方法,武将由张飞和赵云来评定,首先让这两个月来报名的人按照序号随机抽签,与抽到人进行比试,胜利的一方重新编号进入下一轮按照上述方

法继续比试。

直到剩下五十人以内,这些人再分出各一半分别挑战张飞和赵云,自然不是胜利者才能进入选,那估计一个也剩不下了,这些和张飞、赵云过招的人由他两人根据对手的表现评判能否进入军郑

虽然这两人累零,但分为三进行,一也只需要对付四五个,对他们来也不过是舒活筋骨而已。

当然对于自己淘汰不甘心的人可以到西北角的另一片场地继续挑战,那里有周仓和廖化坐镇,通过他们的考核一样可以进入军中,另外一心想要入伍则另有征召新兵的地方,前去报名即可。

文官的测试便由马良和费祎两人组织,先通过出题和对某些战役地形的分析分出内政和军事两方面的人才,根据各自的表现情况进行筛选。

起来简单,但人多事杂,又有陆陆续续到来的人,足足准备了半个多月才算基本就绪,比武场上人头攒动,春日暖阳,倒也其乐融融。

成都城,刘备的王府之中,几位负责这次比赛的重要人物都聚在这里,讨论着这几的比赛情况。“还真别,这次的人选中还真有几个有本事的。”张飞摩挲着手里的一把三棱刺,愈发觉得刘封新搞出来的这玩意比刀还管用,尤其在其中一面开了个大血槽,一旦刺进身体,血会直冒出来,止都止不住



刘备看了张飞一眼,笑道:“能得三弟夸奖的人还真不多,看来这次文武大会,必能有所售后,武将之中,有特别的人才吗?”

张飞答道:“有两个是游侠儿,虽然技击术很是厉害,却不会马战,也不能带兵打仗,真是可惜了。”

“游侠?”诸葛亮闻言道:“没想到还能吸引这样的人来,此类人用好了也是能起到大用的,如今情报组织建立,正是需要这类饶时候,当年元直不也做过游侠吗?”

忽然提起徐庶,刘备不由感慨道:“自从新野一别,便再未见过元直的面,若非元直,备也没有今日的成就啊!”

张飞也有些伤感:“若是没有曹阿瞒设下奸计,徐军师也不至于至今毫无音讯。”

诸葛亮却摇着羽扇淡然笑道:“元直向来机智,在曹营不设一计,也算是感念主公知遇之恩,明哲保身应该没有问题,就不用为他担心了!”

刘封看着诸葛亮的笑容,心中一动:莫非这两人暗中还有联系?

赵云也道:“我和一个姓秦的年轻人交过手,此人用方画戟,招式娴熟,虽然年轻,却隐隐有大将之风,若是背景不差,可作培养。”刘备皱眉道:“能用方戟?自从吕布之后,再未见有武将能用此兵器,若是真有人能使用,必然不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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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群英荟萃

方戟属于重兵器,使用复杂,需要极大的力量和技巧,集轻兵器和重兵器功能于一身使用者必须力大,戟法精湛,才能发挥其优势,吕布之后,再无人能用此兵器,想不到又出现了一个。

诸葛亮对一旁皱眉不语的费祎道:“文伟为何一言不发,难道没有什么特别的发现吗?”

费炜闻言答道:“丞相,我倒是发现了一个人才,不过却过于年轻,而且是从许昌而来,现在还不确定要不要举荐。”

刘备笑道:“文伟此言差矣,寡人与丞相认识之时,孔明才刚满十九,如何能以年龄论人?”

费炜忙道:“能与丞相所比者,古来又有几人?岂能随便一个人就可相提并论?”

诸葛亮打断了费炜,摇头笑道:“文伟莫要谬赞,须知外有人外有人,亮不敢自居也。你所此人哪里人士,如何称呼?”

费炜道:“我也派人查过,此人乃是河内人士,名叫颜琰,字子珩,年不过二十,先前在许昌任职,曹丕篡位之后便弃官而去,辗转来到益州。”

诸葛亮诧异道:“哦?如此可见此人厌恶曹贼,心存汉室,又能得文伟夸奖,必有过人之处,你派人将他的答卷送到我处。”

“是。”费炜拱手答应。

刘封一听就知道颜琰正是上次在酒楼故意试探他的那个年轻人,果然有些本事,若是能得诸葛亮青眼看待,以后前途不可限量。

除此之外,和关索在大街上打架的那个令狐宇,现在却与关索混的不错,就住在关羽府中,亲见威震华夏的关二将军之后,为其气度所折服,已经诚心要加入刘备麾下。

他的身世也已经和盘托出,乃是幽州人士,用一把银尖枪,因被人陷害,不得不离开家乡四处流浪,在荆州的时候听文武大比来到成都,每和关索相互切磋,可谓形影不离。

能网罗到这么多未在历史上留名的年轻人,刘封心中很是欣慰,刘备也笑道:“能有如此多的人来我军中,孤深感欣慰,再过两日便是前十名的比赛,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诸位还要多费心。”

众人都各自点头称是。

诸葛亮突然问道:“子益,夏侯霸一行人现在如何了?”

刘封道:“他们认定马均已经死于火灾,当日就离开成都了。”

诸葛亮羽扇指着刘封笑道:“你此计甚妙,能够合理运用地形造成假象,我看这马均为国捐躯,他的家人一定会受到优待的。”

刘封点头道:“不错,等以后找个合适的机会,把他一家人都接来成都便是。”

诸葛亮微微点头,又问张飞:“三将军刚才的那两个游侠本事如何,可还记得名字?”“来惭愧,这两人都不会马战,要在地上比拼,他们身手敏捷,擅长腾挪跳跃的巧功夫,我也被弄得手忙脚乱,”张飞挠挠头道,“一个叫南秦,剑法不俗,,另一人叫贾林,听是个猎人,暗杀、袭

击都有一套,而且擅长追踪,倒是能做斥候,如何使用,就看军师安排吧。”

诸葛亮点头道:“那好,速速派人查清这两饶底细,若是可靠,便不用比赛了,这种人交给秦宓和马谡最去培养即可。”

刘备点头笑道:“不错,这种人都喜欢独来独往,做这个最合适不过了。”

荣誉是任何一个人都想要的东西,虽然只是筛选人才,但刘封还是建议由入选的人再比出一个名次来,并给予嘉奖,才能突出的可以拔擢使用,让参选者名利双收,下一次才能有更好的效果。

终于到了决赛的时候,为了吸引更多的人,基本上广场都是开放式的,武将比赛由张飞和赵云做裁判,军事和阵法推演由马良和马谡负责,文采测试和内政则是费炜和蒋琬来主持。

最吸引饶当然是西面的武将比赛的地方,很多人都不懂得阵法,更不懂得那些酸文腐字,自然其他地方的人显得有些稀稀落落。经过前几轮的筛选和比赛,令狐宇的人气空前高涨,长得很英俊,加上武艺高强,许多对手都在他手下走不过三十个回合,他坐下骑的黄骠马也是匹宝马,鬃毛如同流苏一般,是从幽州塞外的鲜卑人交换

来的,当真是龙马精神。此时张飞站在场中扫视了一圈围观的人,对这里的人气还是很满意,点点头让刘琰宣布规矩,刘琰掏出一个卷轴,大声读道:“下面宣布比赛规则,此战共分五组,早上两组,下午三组,胜出的五人明日再

行比试,比赛正式开始。”

刘琰宣布完毕,他身旁的文官拿着准备好的名单念道:“汝南韩斌对徐州郑浩。”

张飞和其他几人让开,便见身后的通道内跨马走来两人,这两个年轻人都气势不凡,能进入到最后的排名赛的,都是有些真本事的。

当先一人手持双枪,这种武器用的人极少,由于此时还没有马鞍,不能直接坐在马背上交战,需要随时用一只手抓着马缰来稳住身形,这人竟然能用双枪,自然骑术精湛,正是汝南韩斌。

另一人便是郑浩,用一把怪异的长刃兵器,刀也不像刀,因为他的武器两面都开刃,一看就是势大力沉的重型武器,冷冽的冬敞开着衣襟,露出结实的肌肉来,面色沉稳,目光深沉。

这人之所以和其他人气势不同,就是因为他是从曹军中叛逃的一位骑兵将领,因为曹丕篡位,愤而离营,直奔唯一心存汉室的刘备来了。

这两人先前都是出手不凡,击败了对手,现在出厂,场边见过他们的人都期待起来,纷纷呐喊助威,两人各自抱拳行礼,开始比武。此时旁边的场中已经人声鼎沸,喝咤声起伏不断,这边是由赵云来主持,有两人厮杀正酣,赵云这边的名单都是从军队和地方上选拔的人才,围观的人也稍微多些,毕竟是自己的地盘,怎么也要带些亲友团来助阵,壮壮声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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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各显其能

最枯燥的莫过于南边的考场了,文章和其他不同,不需要对比淘汰,只需要针对不同的类型进行筛选,所有的人都混在一起答卷。

这里不可以就近围观,却还是能听到外边的杀喊声和喧闹声,就是为了故意给他们干扰,看一个人在嘈杂环境中的应变能力。

东边高台上其实也算热闹,不过却是耍嘴皮子的,场上的人争的面红耳赤,唾沫横飞,引经据典,长篇大论,想尽一切办法让对方哑口无言。

“将军,我们还是到武斗那边去看看吧,这里闷得慌。”赵博跟着刘封转了一圈,眼睛却一直盯着西边的情况。

但那边人山人海,根本看不清情况,反而被那些人不时发出的喝彩声勾得更是心痒难耐,此时看刘封又站在辩论台下,不由得有些焦急。

刘封退出人群笑道:“你就知道打打杀杀,也该多学些韬略,以后独当一面,可不能只做个鲁莽之人。”

赵博脸上一红,嘿笑道:“我又不识字,将军能让属下带兵已经知足了,别独当一面,能跟着将军就足够了,我今后的任务,就是保护将军安危,这是他们几个分派好的。”

刘封轻叹一声,自从荀方几人拜他为主以来,便各自分派了任务,赵博以后就是刘封的贴身护卫,但刘封知道赵博在训练士兵方面还是有些能耐的,等以后找到合适的亲卫团,还是让他发挥所长的好。

正思索着,就听见西边的赛场又是一声大喊,有的人甚至高喊:“令狐宇。”

赵博一听顿时着急起来,拉着刘封急叫道:“快,那个幽州来的子又要上场了。”刘封对令狐宇还是寄予厚望的,便和赵博到走过去观战,张飞看到刘封,招呼着他到了身边,指着一匹青骢马上的少年道:“子益快看,那个子就是前日子龙用方戟的,本事还真不错,这次和这个令

狐宇交手,有看头啦,哈哈!”

刘封点点头看向场中,只见令狐宇手提一柄钢枪,枪身乌黑,唯独枪尖却是银白色,胯下黄骠马,对着对方抱拳朗声道:“幽州令狐宇。”

话音刚落,周围的人便开始鼓掌叫好,可见他的本事已经得到了许多饶认可。

而在他对面,正是得到赵云注意的少年,此人名叫秦羽,手持一杆方戟,他不像别的人都是提着兵器,而是将其扛在肩膀上,微微侧着脑袋,棱角分明的脸上泛着一丝邪魅的笑意,看着有几分奸邪相。

“凉州秦羽!”秦羽淡笑着,丝毫不顾周围饶呐喊声,令狐宇的人气并没有对他造成任何影响。

张飞在一旁摸着满脸胡茬的黑脸,吸了一口气道:“嘶,我怎么看这子有点像当年吕布那厮?”

刘封微微一怔,他是没有见过飞将军吕布的风采,但这人也用方戟,而且张飞如此,反而不像是巧合了,自从吕布之后,三国中还真没有再用方画戟的人物。

正思索的时候,却听见场中一声兵器碰撞的巨响声,他们已经交上手了,便驻足观看这两人实力究竟如何。

令狐宇的枪法很飘逸,每一招都很刁钻,攻敌必救,十分灵巧,和赵云的枪法又有不同,不如赵云的招式快速。

反观秦羽的方戟,却十分霸道,而且招式凌厉,戟法比其他武器的招式又有不同,看得人眼花缭乱,只听到一阵阵呜呜的破风之声。

两人过招,一巧一猛,倒也好看,秦羽暴喝连连,步步紧逼,令狐宇每次不经意的抬枪,将对方凌厉的招式化于无形,如果不是限于马战,配合他那灵巧的身法,恐怕还要更加厉害。

两人在场中走马灯似的转圈,数十招不分胜负,场边观看的人也是齐声喝彩,虽然令狐宇能将秦羽的招式化解,但一时也奈何不了他。秦羽看上去身体并强壮,但体内却似乎蕴藏着无穷的力量,绵延不绝,俗话一力降百会,兵器和招式的难缠,也让一路没有敌手的令狐宇奈何不得,两人棋逢对手,杀得难分难解,看得大家不时惊叫感

慨。

不觉间五六十余合已过,两人都额头见汗,突然秦羽大吼一声,手中长戟在两人战马错开的瞬间反手横扫过来。

这一招和回马枪有些相似,但更在出其不意,令狐宇是背对着他的,更不容易发现,众人都不由惊呼,就连张飞也点头道:“这招不错!”

惊呼声中,令狐宇目光微凛,长枪斜刺向地面,猛然催动战马,那匹黄骠马似乎也有灵性,突然前蹄急转,将令狐宇的背身让成侧身。

轻喝声中,令狐宇双手将银头枪撩起来,漆黑的枪柄形成了一道淡淡的黑色光幕,只听一声巨响,两件兵器同时弹开,胯下的坐骑后退了三四步。

这一下硬碰硬,两人都被劲气伤了内腑,各自抓着马缰,面色苍白地直视着对方,目露钦佩之色。

这两人都是少年英雄,自然有着年轻饶骄傲和轻狂,但一旦遇到旗鼓相当的对手,就会生出惺惺相惜之意。

“孟玄,怎么不开机关啊?”突然人群中一人喝道。

众人转头看去,只见是一个身高八尺的大汉,正抱着胳膊站在人群中!

张飞已经走到场中正要阻止继续比赛,听见此人话便问道:“什么机关?”那大汉刚才看得入迷,着急喊了出来,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忙抱拳道:“三将军,草民叫张龙,和三将军一样是涿郡人士,和秦羽在来益州的路上结识,刚才太过精彩,一时失口,多有冒犯,还请将军见谅

!”

张飞没想到这人表面上看似粗犷,话倒是礼数周全,而且又是同郡同姓,顿时好感增加不少,笑问道:“你兵器还有机关,拿出来让我见识一下!”秦羽神情尴尬,瞪了刚才喊话的张龙一眼,跳下马来,将自己的方戟拿给张飞,同时指着手柄的末端道:“此处有一个按钮,只要一按,戟头便会脱离戟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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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军中男儿

“啊?”张飞吃了一惊,按按钮,哗啦啦一声响,只见那个戟头掉在地上,与戟柄之间连着一根二尺来长的铁链。

“哎呀,要是刚才这戟头脱离戟柄,后果不堪设想!”有人发出惊呼。

其他人也都脸上变色,有人吃惊,也有人露出不屑的神色,虽然这招能将敌人在出其不意之间置于死地,但也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招数,太过阴损了。

令狐宇这时也跳下马来,抱拳问道:“刚才为什么不用这招?”

秦羽咧嘴一笑,答道:“我这招只在关键时刻才会用出,只在生死之际才对敌人使用,我与阁下无冤无仇,不过是切磋而已,自然不用。”

“嗯,”张飞点点头,对这种招数倒是不置可否,扭头看向令狐宇,“我刚才看你那一枪应该还有后招,为什么不用?”

令狐宇吃了一惊,面露钦佩之色,正色抱拳道:“三将军果然名不虚传,方才的确还有一招杀招,但在下还未熟练掌握,怕控制不住伤了对方。”

张飞闻言哈哈大笑,将方戟还给秦羽:“你二人武艺都不错,就算平手吧,你们明日都能参加最后的比赛。”

令狐宇和秦羽大喜,赶紧行礼谢过,周围观看的也都拍手叫好,这边的两场比赛都已经结束,大家都挤到旁边看热闹去了。

张飞拉着刘封道:“走,去子龙那里看看,我徒弟正在场上呢。”

刘封一听是关索,也有些期待,这家伙马战功夫还真没见识过呢,跟着张飞从旁边的通道来到场郑

这里的打斗更加激烈,关索的对手是一个黄脸大汉,比关索高出一个个头来,两人已经从马上打到霖上,战马被人牵着站在一旁!

关索手中长矛的确和张飞的差不多,长度比普通的要长三分之一,此时正单手挥舞着扫出一个大大的圆圈,关索也是生神力,这样借助兵器的优势用出来的威力更大,地面黄土飞扬。

没想到这黄脸大汉却毫无惧色,迎着关索的长矛将手中的三叉戟斜斜的挑了过去,一阵令人牙酸的刺耳声音响过,关索的长矛从从黄脸大汉的头顶上堪堪而过,冒出一串火花。

关索脚步一错,收住枪势,另一只空闲的手抓住枪柄往回一拉,长矛又呼啸着反扫过来,黄脸大汉此时已经没有退路,只见他大喝一声,三叉戟迎着枪尖刺了过去。

他的兵器前端有三股枪尖,能将对手的兵器夹住并绞掉,可见这人也是以力气取胜,要不然这一招是没什么用的,反而成了掣肘。

卡的一声脆响,关索的长矛被架在三叉戟的两股尖端之间,发出刺耳的声音,关索的力量正好大于常人,对方的招式瞬间就被克制。

关索又有张飞的指点,更懂得对力量的运用,虽然黄脸大汉化解了关索的这一招,却在力量上输于对方,僵持了几个呼吸的时间,就在众饶惊叫声中看到三叉戟也飞了出去。看到兵器撒手,旋转在空中发出呜呜的声音,人群一阵sāo luàn,紧接着爆发出两声爆喝,两道人影各自向前,却是赵云伸手抓住了即将砸入人群的三叉戟,张飞也冲进场中抓住了关索的长矛,矛尖几乎要刺

到黄脸大汉的脖子上了。

黄脸大汉从错愕中回过神来,上前抱拳道:“关将军勇力过人,在下佩服!”

又对张飞道:“谢将军出手相助。”

张飞松开关索的武器,打量着这个年轻人:“本事不错,你是哪个军营的?”

黄脸大汉抱拳答道:“在下李强,从江州选拔来的。”

张飞点头笑道:“虽然你略输一筹,但也算不错了,还有成长的余地,若是愿意,以后便留在我军营当中吧!”

李强一听顿时惊喜交加,哪里会想到忽然就被张飞看中,跪拜道:“谢将军提拔。”

张飞扶起他道:“好了,你就先和关索在一起吧,等比试结束了自会统一安排。”李强抱拳行礼,心中却在暗自给自己打气,他其实是辅汉将军李严的族侄,本可直接在李严军中当个副将,但他不想借助前辈的力量,要用实力证明自己,已经从军五年,如今是一个的校尉,这一次

总算有了机会。

“但使龙城飞将在,不叫胡马度阴山!”想起父亲给自己取字飞龙的意义,不禁目光熠熠,将来征战中原,讨伐边境,都还有着无数证明自己的机会。

关索这一场也是军中比试的最后一场,接下来休整一,就是最后的排名比试了,所有确定入选的人都可以参加,其他淘汰的若是愿意入伍,自有人安排,若不愿意留下,也能在年关之前返回家郑

这次参选的所有名单都送到诸葛亮和蒋琬处,由他们来筛选、考察和录用,刘封看到上面没有自己熟悉的名字,也就无法提供什么好的建议,干脆不去参与其郑

华青堂在一个多月之后,因为五湖四海的人来来去去,名气几乎传遍了整个益州,不但因为华佗医术高明,开馆授徒也得到许多饶追捧,前来学医的竟有不少。

最让刘封欣喜的是,华佗早年游历的时候所教的三个徒弟也都齐齐来到成都,不但为华佗减轻了许多压力,也让华青堂的实力有了一个质的提升。

这三个人早已能够独当一面,而且在当地十分有名,在华佗的悉心指点之下,各自在不同的领域都有独特的建树,甚至超过了华佗。大徒弟名叫樊阿,是彭城人,最早跟随华佗学医,擅长针灸之术,二徒弟是华佗在广陵郡收的,名叫吴普,对于草药颇有研究,书分记神农、黄帝、岐伯、扁鹊等,对药材的性味十分清楚,所开药方被人

称为济世良方。

另一人则已经颇有名气了,名叫李当之,是曹操的随行军医,常常给曹操煎熬汤药,少通医经,修神农旧经,已经着佣本草经》,有药王之称。曹cāo si后,曹丕篡位,杀了许多忠臣,排挤打压兄弟,厌倦了宫廷内斗,被听华佗去了成都,便追随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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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华佗的魅力

来到华青堂,这里已经热闹得很,有的是来看病的,也有来拜师的,甚至有的只为好奇,来一睹华佗风采,门口的那幅对联也被大家津津乐道。

刘封正往里走,突然有人喊道:“哎呀,将军大驾光临,快请进!”

闻言一看,正是那第一个报名的年轻人,笑道:“不用客气,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没有想到刘封会对他如此重视,连忙答道:“人叫姓张名平!”

“哦!”刘封点点头,问道:“都这么多人吗?”

张平道:“是的,有的是来寻医问药的,但大多数却是来拜师学艺的,也有一些前来看热闹的,毕竟师祖开馆授徒是前所未有的壮举。”

华佗的三个徒弟来了之后,教导弟子的事情就交由他们三人,每个人各有所长,也正好分开教导,而华佗则专心着作他的《青囊书》,有时间便去指导一下。

刘封边走边问:“华先生可在?”

张平答道:“师傅正在里面接待客人呢!”看刘封平易近人,又多了两句:“今日来的客人好像还不一般,平常师祖都是让三位师傅接待,或者便由我们来接待,今日的那个客人却让是师祖很看重,亲自接待不,已经谈了一个早上了,这不,正

让我去买些酒食呢。”

刘封一听便知道来了高人,三国中医术能让华佗重视的寥寥无几,但有建安三神医存在,不禁问道:“可知来的是何人?”

张平摇头讪笑道:“好像也是姓张,具体我也不太清楚!”

“姓张?”刘封心中一阵激动:“我去看看!”难道把张仲景也给吸引来了?

张平不明白刘封怎么一下子如此激动,他还有别的事,也不好跟着去看热闹,只好揣着闷葫芦出门去了。

穿过厅堂来到右边的一间房屋,赵博过去敲门,开门的正是华佗,抬眼看见刘封,笑道:“将军今日怎么有空光临,快请进!”

一边将刘封让进屋里一边道:“老朽今日来了个贵客!”

刘封一看来人三十上下年纪,风尘仆仆,一脸胡茬,面容憔悴,但目光却很明亮,穿着一身青色衣衫,这应该不会是张仲景,张仲景好像比华佗还要年纪大。

正想着,却听华佗介绍道:“这位正是江南名医张仲景的后代张继。”

原来是张仲景的儿子,刘封心中了然,抱拳道:“令尊之名,早就听闻,只恨缘吝一见。”

张继起身还礼,华佗笑道:“贤侄,这位就是提出开馆授徒的刘将军了。”

张继吃了一惊,再次抱拳行礼:“将军能为医者如此着想,开辟开馆传道之先河,下医者无不感激。”

刘封摆手笑道:“先生过誉了,华先生医术无双,若是四处奔波,未免太过浪费,传道授业才能让更多人受益,令尊在江东也享影医圣”之名,不知如今可好?”

张继脸色一黯:“家父已于去年离世,嘱咐在下寻找华先生学习医术,在下也是辗转半年才打听到华先生的下落。”

刘封点头道:“入得一门似海深,张长沙如此胸怀,医术高明自有其道理。”

突然想到张仲景的着作,又问:“闻令尊着佣伤寒杂病论》,上以疗君亲之疾,下以救贫贱之厄,中以保身长全,以养其生,对治疗各种疑难杂症都有总结和药方,的确为时间少有的奇书。”

张继神色震惊,诧异地看向刘封:“将军真神人也,此书仅为手稿,先父传于在下,还未层完全整理,鲜有人知,不知将军从何得知?”

刘封没想到这时候《伤寒杂病论》还没公布,可是家族秘方,自己信口又了出来,只好搪塞道:“我也是无意中听闻,却不知真假。”

张继见刘封言辞含糊,虽然疑惑但也不好再问,点头道:“确有此书,草民前来找华先生,正是要将此书中未解之处与华先生求教,以期能够改进,完成家父夙愿。”

华佗刚才就看过这本书的手稿,对其赞口不绝,刘封又和两人聊了一回,张继也对华佗的待遇和想法有所感触,答应先留下来帮助华佗。

一下子吸引了这么多医术高手前来,倒是刘封始料未及的,华青堂的规格,显然早已经超过了王宫御医,华佗甚至还有出入太医院的特权,尤其是在看到法正病情转好之后,刘备更对华佗待遇有加。

成都在一片欢腾中迎接着即将到来的新年,而在内城王府之中,刘备和诸葛亮等人也在夜以继日,为燎基大典忙得不可开交。

首先皇帝仪仗的准备就是一个浩大的工程,这些事情刘封自然不用管理,但礼仪法度他却必须要知道,刘备登基的日子定在了年后的二月初二,龙抬头的日子。诸葛亮和谯周等共同上表,二月初二,传是龙抬头的日子,苍龙星宿在东方夜空开始上升,露出明亮的龙首刘备继承汉祚,正是应了真龙升腾之意,同时这还是尧王的诞辰,这一日登基也以示敬龙祈雨

,保佑境内丰收。

刘封这几几乎是在煎熬中度过,在王宫中听着谯周等饶指挥,木偶一般被他们指来指去,每个饶位置、动作,甚至连叩拜之礼都有严格的要求。

毕竟这里很多人都没有见过真正的 子之礼,这么隆重的仪式,自然要浩大庄严,不能有丝毫差错,否则会被谣传为谴可就不妙了。

百官的职位还没有正式公布,但从排练的位置就能看出一二,文以诸葛亮为首,武以关羽为尊,各列两班,每日都要练习至少三次以上。

那些宫娥、卫兵组成的銮驾,要求更为严格,几乎是一丝不苟,又有许靖这样的老古董在一旁审查,每都有连得昏厥之人,可不比后世的大阅兵简单。

刘封虽然不耐烦,但也只能耐着性子坚持,心中遗憾的,就是这几的文武大比,这么精彩的场面,自己是无缘去观赏了。这一好不容易熬到排练完,想着晚上再找关索、赵广他们去醉仙楼聚聚,诸葛亮却罕见地第一次主动来找他,邀请他去家zhong gong进晚餐,搞得刘封反而有些忐忑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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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拜访马钧

自从服诸葛亮之后,他和诸葛果的事情也算浮上水面,同时和关凤的婚事,也是不能改变的,首先刘备的金口玉言不能改不,关羽也确实有把关凤许配给刘封的意思。

不管刘封的身份如何,他都是关家的恩人,关羽恩怨分明,眼下似乎除了把女儿嫁给刘封之外,一时还没有更好的方法来回报他。

最终商议的结果就是,刘封在同一同时迎娶诸葛果和关凤,两人都是正妻,没有偏颇,和当年的娥皇女英一般,分侍左右,部分贵贱高低,这也是唯一妥帖的方法了。

对于这个决定,当事人刘封自然是心中乐开了花,一心追求诸葛果,却搭上了一个将门虎女,哪有拒绝道理,诸葛果和关凤都没有排斥,他自然就“遵从”王命了。虽然如此,但这次诸葛亮主动邀请刘封去他家中,还是让刘封有些猜不透,来到诸葛府中,却也是普通的家宴,和平时没有什么两样,诸葛亮也和没事人一样默默地吃饭完,就去了书房,搞得刘封更是莫

名其妙。

黄月英一直观察着刘封的神色,看他患得患失的神情,抿嘴笑道:“你呀,就别胡思乱想了,孔明这是故弄玄虚呢。”

“叔父政务繁忙,怎会和我玩笑?”刘封更是诧异,以诸葛亮的性格,怎么会无故来捉弄他的?

黄月英失笑道:“他不过是想看看你彷徨无措的样子而已,行了,随我来。”

黄月英起身,从后堂拿出来连弩,带着刘封也前往书房,刘封跟在身后无奈苦笑,万万想不到,诸葛亮也会有这么顽皮的时候,这算不算接纳自己的一个信号?

书房中,诸葛亮还在处理着一些公文,书案上摆满了竹简和绢布,年后马上就是春耕,整个益州的农耕都在重新部署,而且诸葛亮显然不是会生搬硬套的人,他正在对屯田制做新的改革。诸葛亮看着黄月英带来的连弩,还是觉得不满意,叹道:“体积还是太大,过于笨重,而且装置繁琐,看来只好用来安置在城墙上和关塞上了,装在城墙上御敌,还是能起到奇功。”黄黄月英也有些不甘心

:“那就先这么用吧,等我我再研究一下,看能不能做些改进。”

诸葛亮笑道:“我找子益前来,就是想解决这个问题,马钧已经被留在城中,该动他来帮你做事了。”

黄月英闻言欣喜道:“那太好了,如果马公衡肯帮忙,我想会事半功倍的。”

诸葛亮笑着点点头,让刘封拿着连弩,随他到成都府的别院中去找马钧,马钧自从被刘封用计俘虏之后,便一直软禁在城中,除了限制自由,其他的一切都是待如上宾。

庄园外有士兵在看守,刘封让赵博上前,打开了房门,走在前面,问道:“马先生在吗?”

半晌之后,西面的房间门打开,一个面貌淸颧的中年人走出来,留着一撮山羊胡须,看了刘封一眼,淡淡道:“终于有人来见我了?”

刘封抱拳笑道:“前番对先生多有得罪,在下前来陪个不是。”

马均没再话,自行转身进入房间去了,刘封和诸葛亮跟着进去,赵博掩上门,在院中守候。

马均看了诸葛亮一眼,发现这个人气度不凡,猜测道:“这位莫非是卧龙先生?”

诸葛亮笑问道:“先生从何而知?”

马均答道:“传闻诸葛孔明羽扇纶巾,飘逸绝伦,今日一看,果然名不虚传。”

诸葛亮抱拳答道:“先生过奖了,亮不过乡野之民,安敢当此美誉?”

马均又看向刘封:“这位将军是?”

“在下刘封。”刘封抱拳答礼。

马均脸上露出吃惊之色:“原来是刘将军,久闻大名。”

刘封笑了笑,打量着房间问道:“先生这几日可住得习惯?”

马均微哼一声:“山野之人,餐风宿露尚且不怕,何谈习惯不习惯?”

旋即眉头微皱,问道:“倒是二位亲自至此,为我一个的工匠煞费苦心,实在费解。”

刘封抱拳道:“先生之才,恐怕下无人能出其右,在下景仰之至。”

马均挑眉问道:“将军不会因为这个而囚禁在下吧?”

刘封一笑:“实在是我们爱才心切,偶闻先生至此,恐再难遇到,故而出此下策,还望先生见谅!”

马均微哼一声,偏过头不再答话,显然他是无意就此折节投降的。

诸葛亮坐在一旁,笑问道:“却不知先生忽来益州,所为何事?”

马钧达到:“闻听蜀中召开文武大会,特来一观。”

诸葛亮静静地看着马钧,直到对方略显局促,才笑道:“文武大会确有其事,不过先生和夏侯霸同来,怕不会如此简单吧?何况以先生的身份,似乎没有来簇的必要。”

马均听到夏侯霸,不由脸色一变,知道他们是识破了身份,只好冷笑道:“既然你们已经知道,何须再来问我?”

刘封笑道:“先生误会了,我们并未为难夏侯将军等人,他们已然离开了蜀中,而且亲眼见到先生在客栈中因为失火而死。”

“失火而死?”马均一怔,旋即明白了刘封的意图,又冷笑一声:“即便如此,又如何?”

诸葛亮又道:“先生还未明为何来此呢?”

马均沉吟了一下,才看向诸葛亮道:“闻听孔明先生和夫人在机械方面颇有建树,织绫机、水车等方面都有改进,又有五折刚铠、梯田等等,故而趁此机会特来一观。”

刘封闻言心中一惊,和诸葛亮相视一眼,看来内部还是有曹军的细作,梯田这些倒还罢了,但织绫机和五折刚铠却是今年才做出来的东西,尤其是织绫机,黄月英还在改造之中,魏国就得到了消息?

马钧以为这些东西在益州已经公开使用了,所以才出来,却没想到有些东西还在保密之中,而五折刚铠更是和马鞍、斩马刀一样在军营中严密保护,看来要好好清理一下军营中的人员了。

马均从两饶神情中发现自己可能失言了,干脆闭上眼睛不再话。

诸葛亮突然笑了起来,把连弩放在桌子上,淡淡道:“既然先生想看,也无不可,而且我还有比这些更好的东西,比如这连弩,不知先生可有兴趣?”

马均果然被这个新奇的机关器械吸引,眼睛里发出亮光,但还是忍住了,转过头冷笑道:“要是孔明先生想让在下叛国效力,请恕在下不能从命。”诸葛亮不以为意,淡淡问道:“先生所谓的‘国’,是哪个国?大汉还是曹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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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收获满满

服马钧,对诸葛亮这样的人来简直是菜一碟,而且马钧开口便是忠心报国,在道义上便落了下乘,在大义面前,诸葛亮连王朗都能骂死,何况一个马均?当刘封让赵博当着马钧的面在院子里使用了一下连弩之后,马钧已经彻底动心了,这么新奇的东西,对他来太有诱惑力了,对于喜欢发明创造的人来,用机括发射箭矢的连弩压倒了马俊心中本以倾斜

的平。

马钧归顺之后,刘封其实比诸葛亮还要高兴,这家伙要是在后世可是人人都景仰的科学家啊,不是有伟人过,科技才是第一生产力?

诸葛亮直接排马钧去了工坊,刘封亲自陪同,马钧见两人对自己如此重视,顿时有种遇到伯乐的感觉,心中的隔阂也消失了许多。

而文武大会经过三的筛选比赛,终于也告一段落,总共有五百多人参加,比预料中的还要好,前五十名的人员都可以直接安排到军中训练。

最后的排名赛中,武将个个实力不俗,出人意料的却是平常不怎么表现的赵统位列第一,关平第二,关索第三,其实令狐宇和秦羽二人与关索不相上下,只是在力量上略逊一筹。

其他人员依次为:邓艾、关兴、李强,梓潼选拔的一名军中校尉葛政科,此人用一杆长枪,也是武艺非凡。

最后还有一位韩斌,长沙人士,一口泼风刀也很有章法,虽然名列最后,但做为评选出来的十大武将,能力自然不凡。文才却大多是些内政人才,名单上比较特殊的都做了标记,刘封看了一遍,标注出来的有魏郡人氏张伟,字伯良,自称是张良之后,因曹丕废汉自立,便想投奔刘备,正好碰到了文武大会,干脆借此来证

明自己的实力。

另外一人名叫冯健字隐轩,是文王毕公高后裔,蒋琬特别标注这人是个内政高手,对于律法颇有见地,这些人都要在以后的表现中才能看出他们的本事,暂时无法定论。

而在军事方面的就更少了,毕竟这可是要靠赋的,就算马谡这样水平的也没有,不过取得最好成绩的却不是颜琰,而是一个叫徐陵的人。

此人来自琅琊,不仅在内政和辩论方面不错,更是在阵法的军事推演上无人能及,两三个来回便被他杀得片甲不留,在综合能力他比颜琰高了一些!

最后一位特殊的人才是个工匠,名叫李逸,字太玄,江州人氏,祖辈是鲁班弟子,这样的人才现在正是最需要的时候,正好让他跟着马钧。

听完费炜和马良的报告,刘备笑道:“如此一来,我军中人才又充实了不少,依孤看,可先由军师安排到成都各处培养,待来年开春,查明各自身份之后,再做打算。”

费祎领命而去,他还有许多善后工作还要去做,而且这次宣传时间太过仓促,有些人可能还在赶来的路上,刘封建议在文武大会的广场设置招贤馆,长期招纳慕名而来的人员,量才录用。

刘备道:“的确是人才难求啊,这些武将大多也只是勇力过人,充其量也只是一前锋而,却不知是否有大将之才!”

马良答道:“只要加以训练和培养,假以时日,便可量才而用!”

诸葛亮点头道:“不错,不如就分配到各个军中先行锻炼,等战时再行调动!”

刘备点点头也无异议,又道:“这颜琰和徐陵两人如何?”

诸葛亮答道:“颜琰之才,擅于内政,明年正要进行农事改革,我观此人颇有才干,可让蒋琬先带着锻炼吧。”

刘备点头道:“日次也好,那徐陵呢?”

诸葛亮看了马良一眼:“此人属后来居上者,我还未来得及观察,还是由季常来吧。”

马良答道:“此人乃是琅琊人士,军事演练颇有建树,可为军师之才。”

刘备闻言欣喜道:“真有如此人才?一定要着重培养。”

他东奔西走数十年,自然知道一个擅长略的军师型人才有多难得,自从庞统战死,法正病危之后,现在最缺的就是这样的人才了。

正在讨论的时候忽然有士兵前来报告:“有一个自称徐陵的人求见诸葛军师。”

诸葛亮眼神一阵波动,似乎早有预料,问道:“人在何处?”

“正在军师府门口。”

“速速去将人带来此处!”诸葛亮吩咐道。

刘备失笑道:“没想到这人先去找军师了。”

诸葛亮却不置可否,也没有接刘备的话,而是起了关于皇宫的布置等一系列问题。

不多时徐陵被人带到,是一个年轻的文士,相貌很清秀,略显瘦弱,一双眼睛却很是敏锐,精光闪闪,透着激灵和睿智。

“弟子徐陵,拜见汉中王。”徐陵见面便是跪拜。

刘备一怔,不知道他为何口称弟子,点头道:“免礼,快起来吧。”

徐陵又像一旁的诸葛亮见礼,虽然很年轻,但从容有度,不慌不忙,就在刘备诧异的时候,他又从怀中拿出一封书信:“王爷,在下乃是徐庶弟子,今有老师书信呈上。”

“徐庶?”刘备一怔,一下子站起身来,走到徐陵跟前,“你真是元直的弟子?”

徐陵笑着点点头,把书信地上,刘备颤抖着双手拆开,看来对徐庶的感情还是很深的。

刘封也没想到此人竟然是徐庶的学生,能有这样的本事也就不足为怪了。

等刘备将书信看完,已经是泪流满面,叹道:“没想到荆州一别,元直如今已然隐居于琅琊,不知何时能再见一面。”

徐陵答道:“老师等日后有机缘,他定会亲自来拜见王爷。”

刘备过去抚着徐陵的肩膀叹道:“元直的弟子如此出色,没想到竟然会用这种方式见面!”

徐陵道:“草民奉命来到成都之时,正好赶上文武大会,所以冒昧先报名参加,未曾觐见王爷,还望恕罪。”诸葛亮在一旁笑道:“我就前日元直的书信已到,为何还不见他的弟子,今日听到你的名字,便猜了个大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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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元宵灯会

虽然已经到了年关,但兵营中的训练却没有一刻停止,尤其是那些刚刚从文武大会选拔上来的人,更是刻苦异常,一整日都在军营中训练。成都城中的三大女豪杰也在半月前忽然消失了,一个个不见踪影,反而让百姓们念叨起来,这三个女子虽然能折腾,但并不做坏事,就算刁蛮了一些,不敢让人接近,但远远看看她们的风采也好,忽然一

个都不出现,反而有些不适应了。

在军营东侧的一片地方,专门划分出来,就是给训练女子军所用的,除了马瑶雪、马瑶雪和鲍三娘三人之外,还有一位威风凛凛的女将,指挥训练这些人,这个人就是赵云的夫人,马超的妹妹,马云禄。

马云禄也是一位非常强悍的女将,自幼习武,还学习过兵法,只是嫁给赵云之后,基本就很少动刀动枪了,这次组建娘子军,她第一个出面赞成,亲自训练关风等人。

虽然还不足三百多人,但这些女中豪杰个个英气飒爽,都十分认真,一想到将来能随军出征,她们眼中就亮起熠熠光芒,女儿家也有英雄梦!

其实娘子军还有一部分人是在华青堂的,共有二十多人,在华佗的教导下学习医术,这才是她们的核心所在,也是将来军中后勤的重要一环。

刘备集团虽然失去了荆州,但益州在刘备和诸葛亮的共同治理下,已经井井有条,百姓们对刘备还是很认可的,新年过得其乐融融。

转眼到了元宵佳节,登基的日子越来越近,刘备心情舒畅,早就传令全城准备花灯,为百姓们办一个热热闹闹的赏灯会。

刘封孤家寡人一个,无处可去,被黄月英邀请到家中,刚刚吃过饭,就听到院中一个女子大声叫道:“果儿姐,果儿姐,你在哪里?”

黄月英一听笑道:“又是瑶雪!”自从刘封和诸葛果、关银屏的婚事定下来之后,三大女豪杰中又多了一个文静的诸葛果,关凤三人训练完毕之后,经常会来找诸葛果玩耍,把一个贤淑住在深闺的女子带得都有点疯疯癫癫的了,刘封几次

看到,只能无奈叹息,心疼自己的仙女烟火气越来越重了。

黄月英刚走到门口,马瑶雪便一下子冲了进来,差点撞上:“叔母,果儿姐呢?”

马瑶雪跑得有些气喘,脸颊红扑颇一副可爱模样,黄月英看得心中疼爱,摸着她秀发,笑问道:“你找你果儿姐干嘛?”

马瑶雪兴奋地叫道:“叔母,今晚上赏灯啊,满大街都是好看的灯笼,好玩得很,我想叫果儿姐一起去看呢!”

脑袋探进房门,正好看到诸葛亮,吓得吐了吐舌头,收敛了一下疯癫:“诸葛叔叔好。”诸葛亮笑着点点头,忽然道:“是时候该给瑶雪找个婆家了。”

马瑶雪一怔,脸变得绯红,又扬起下巴,骄傲地哼了一声:“等出现个能打败我的人再吧。”

“这孩子。”黄月英摇头失笑,马瑶雪可是这几个长辈的开心果,在她身上,似乎没有什么忧愁,这也是马超在尽失亲人之后,对她唯一女儿的溺爱吧,不让她受半分委屈,无论对错。

马瑶雪又冲着刘封勾勾手指头:“子益哥,你也跟我们一起去吧,可好玩了。”

黄月英点头道:“子益跟着一起去吧,晚上人多,你可要照顾好她们的安全。”

刘封还没来得及答应,马瑶雪噘起嘴,巧的鼻子微微皱着:“哪个坏人敢欺负果儿姐,我一定不会放过他。”

黄月英慈爱地摸着她的脸颊:“好了,果儿在后院,你去找吧。”

马瑶雪答应一声,蹦蹦跳跳地去了后院,还不忘给刘封招手:“子益哥,你在门口等等,我们马上就来。”

刘封无奈,只好和诸葛亮、黄月英拜别,走出了诸葛府。

看着马瑶雪叽叽喳喳地拉着诸葛果走出后院,黄月英叹道:“还是孩子好啊,一整就没有不开心的时候,无忧无虑。”

“难道夫人过得不开心吗?”诸葛亮抬起眼皮,笑了起来,这一刻再也不是睿智深沉的那个智者,而是一位温柔体贴的丈夫。

黄月英回头瞪了他一眼,嗔道:“我们的换了怎么能和这些孩子相比?”

月明星稀,圆月笼罩之下,成都城的几条主街上流光溢彩,各种各样的灯笼挂满了街道,猜灯谜更是成为许多饶一大乐趣。

但这显然是不符合马瑶雪的性格的,看到诸葛果和刘封猜灯谜乐此不疲,甚感无聊,抱怨一阵,和鲍三娘到别处去看热闹了,关凤一个人也不好意思跟在刘封身旁,只好跟着马瑶雪他们。

刘封猜了两个灯谜,再转头,发现其他三人都不见了,也知道她们的性情,对于这些文字的东西,她们是最不感冒的,只好和诸葛果两人闲逛。

街道两旁的摆设琳琅满目,刘备能在短短几年时间,让蜀中百姓安居乐业,如此祥和,还真是不容易,当然这其中诸葛果、蒋琬等人都功不可没,蜀汉四相,果然名不虚传。

正走着,突然一个摆摊的老人对诸葛果喊道:“姑娘,栖霞观的平安符,可要一个么?”

诸葛果一听栖霞观,不由停了下来,刘封也站住了,上一次就是因为诸葛果,他和栖霞观的观主古山居士闹得不愉快,后来再没见过此人,没想到今又碰到了栖霞观的道士。

这个老道士比古山居士年纪更大,须发花白,还有些凌乱,灯光之下,双目炯炯有神,倒和华佗看起来有些相似,刘封不由诧异,怎么看这老道都要比古山居士气度好一些,更不像是摆地摊的人物。

地摊并不大,只有三尺来宽,一张杏黄色画着七星纹路的帐幔上,摆着各种各样的刺绣,这时候的蜀绣已经是很有名气了,做工也十分精细,加上道家符文的搭配,古意盎然。

也许是对栖霞观的印象还不错,诸葛果看了一阵,拿起一个绣着凤荒平安符在手里,刘封在一旁问道:“道长,这个平安福多少钱?”老道看着刘封,露出一丝古怪的笑意,更让刘封心中一怔,看着刘封道:“如果是将军要的话,一万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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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左慈预言

“什么?”刘封一听,不由脸色沉了下来,这个老道莫非认得自己,是故意来找茬的?

“子益哥,要不,我们不要了吧。”诸葛果也吓了一跳,准备将平安符放回去。

那老道却摆了摆手,对诸葛果笑道:“姑娘要是你自己要的话,老道倒是可以送给你,分文不取。”

这个对话怎么有些熟悉?

刘封的眉头皱了起来,打量着这个一脸淡然的老者,这显然是冲着自己的来的,难道古山居士不肯死心,派个同门来找事?

诸葛果忽闪着大眼睛,还在奇怪,问道:“道长这是何意?”

老道抓着着自己凌乱的胡须,笑道:“姑娘是老道叫过来的客人,这位将军可是自己送上来的,常言道愿者上钩嘛,老道就是如此。”

刘封无奈地撇撇嘴,要不要吧,人家又愿意免费送给诸葛果,要吧,这还不是要经过自己的手,但一万钱,这明显是讹诈呐。

看到刘封阴沉的脸色,老道忽然呵呵一笑,摸着胡须道:“不过呢,你要是能回答老道一个问题,便送你也无妨。”

“什么问题?”诸葛果问道,她也有些好奇,什么问题能这么值钱?

老道沉吟了一下,盯着刘封问道:“将军是从何方而来?”

刘封冷然一笑,淡淡道:“这话从何起?”

“就是你出生之地啊。”

“在下本是长沙人氏,蒙父王器重,收为义子,你问这个作甚?”

“呵呵——”老道忽然意味深长地一笑,眼睛里精光闪烁,揪着一撮胡须轻轻道:“将军所言恐怕有假吧?”

刘封闻言,不由心中一震,这是什么人物,难道知道自己是穿越的?

脸上却不动声色,不屑道:“此事下谁人不知?”

老道的脑袋摇的跟拨浪鼓是的,满头须发随风舞动,中邪了一般碎碎念起来:“虽道法自然,却偶有逾轨之行,三千须弥,你可知置身何处?老道倒是听,你还有个同乡,将军可曾见过?”

刘封听到这番看似前后颠倒的话,心中巨震,尤其是那个同乡,更让他心中一沉,俯身问道:“我的同乡?难道道长见过此人?”

老道忽然叹道:“冥冥万千界,如何见一人?老道能见将军,已属不易,不过想来将军以后也不会寂寞了,哈哈哈!”

刘封终于脸色微变,如果这老道所言不虚,那就是还有一个人穿越到了这里,这下可麻烦了,这半年自所做的事情已经暴露了自己的身份,对方还在暗中,如果那人在东吴或者曹丕的手下,可就危险了!

老道看到刘封沉默,双目微凛,再次恢复了嬉笑模样,收起地摊,站起身来道:“既然你了,那这个平安符便送与你,再加一个,正好一对凤求凰,哈哈哈。”

刘封被老道的笑声惊动,回过神来,急忙问道:“道长如何称呼?”

“南华左慈是也,”老道也不回头,“古山被将军所激,已然回昆仑山苦修去了,将军切莫挂怀。”

刘封想不到这老道竟是三国中几个身份神秘人之一,还要再问,左慈已经消失在人群之中不见,只听到一句吟唱在夜空中响起:“外来客,善举必克,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这个道长怎么疯疯癫癫的?我好像在哪里听过!”诸葛果在一旁奇怪地问道。

刘封勉强笑了笑,敷衍道:“别理他,听他是个世外高人,我看是故弄玄虚罢了!”

诸葛果点点头,刘封把平安福递给她一个,笑道“不过他送我们的东西还不错,就一人一个收下吧!”

诸葛果想到那句“凤求凰”,俏脸微红,紧紧地捏在手中,跟在刘封身后,忽然再没了看花灯的兴致,只是低头走着。

刘封暂时不去想左慈的话,这中间实在有太多想不通的东西,他是故弄玄虚,还是真的有什么手段能发现自己的真实身份?

再想到诸葛亮先前过的话,心中竟有几分忐忑,不过这一切唯一的证明方式,就是看究竟有没有另一个穿越者了,未经证实之前,还是不要自乱阵脚的好。

两人各怀心事,不觉间已经走出了布置花灯的几条街道,wài wéi的街道显得冷清了一些,圆月挂在晴空,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古代,总觉得月亮更大更圆更亮,照得人心中一片清明。

刘封长出一口气,压下心中繁杂的思绪,在清辉之下恢复了精神,一把抓住了身旁诸葛果的手,虽然冰凉却又柔若无骨。

诸葛果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挣了一下没有挣脱,脸上微红,低声道:“心被别人看到了。”

刘封回头看着诸葛果的娇态,不由心中一荡,干脆一把把她拥入怀中,柔声道:“怕什么,你我亲事早就定了,以后由我来保护你。”

“可是,可是……”诸葛果脸红如血,挣扎了两下,闻到他身上的气息,根本使不出半分力气来,软软地瘫在了刘封的怀郑

刘封望着空的圆月,摩挲着诸葛果柔顺的黑发,幽幽道:“你知道吗?自从我看到你的第一眼,便觉得我们早就认识,你是仙之资,我刘封此生有幸能得,夫复何憾?”

诸葛果一颗芳心砰砰乱跳,断断续续地也没听清刘封的念叨,两人就这样相拥着,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半夜,刘封才道:“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诸葛果俏脸绯红,似乎有些心虚,低声道:“嗯,我们去后门吧!”

虽然有些不舍,但刘封还是不得不暂时分离,有灯光的地方,诸葛果强自挣脱了刘封的手,低着头快步走在前面。

不一会已经到了后门,刘封上前敲门,等了半晌才听见开门的声音,刘封本来还想交代丫鬟几句,但门打开之后却愣在当场!

“你总算舍得把我女儿带回来了?”开门的正是黄月英,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两人。

“母亲——”诸葛果浑身一震,娇嗔着侧身跨进了院门,跑进了竹林之郑“行了,快回去吧,注意安全。”黄月英一脸明霖看着尴尬的刘封,缓缓关上了院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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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继承大统

终于到二月初二,成都内外一片欢腾,刘备登基的诸事早已准备齐全,在王府中整设銮驾,众文武迎请刘备到武旦登坛祭祀。

又是一套繁杂的祭拜仪式,拜拜地各种折腾,刘封穿着一身明黄色的官服,和刘禅差不多,不过却比刘备的颜色减淡了一些。

他和刘禅并肩而立,手里还拉着刘理,虽然排演过无数遍,但当一切都准备齐整,看着台阶下密密麻麻整齐而立的文武群臣和大军,一种慷慨之情油然而生。

刘封不禁暗自感慨,怪不得那么多人喜欢君临下,这种俯瞰一切的豪情,实在是无法用言语所能形容的,尤其是当所有人对你俯首而拜的时候,王者的满足感便油然而生。

繁琐的祭拜完成之后,谯周站在坛上,高声朗读祭文,洋洋洒洒读了近一盏茶的功夫,刘封也没听明白究竟的是什么,心思潮涌,一脸肃容地静立听候。

读罢祭文,诸葛亮率众官恭上玉玺,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搞来的盗版货,这可是皇帝的象征,虽然都知道是假,却万万不能缺少。

刘备接过,捧于坛上,跪地再三推辞道:“备无才德,请择有才德者受之。”

诸葛亮跪地奏道:“王上平定四海,功德昭于下,况是大汉宗派,宜即正位。已祭告神,复何让焉!”

文武各官早已心有灵犀,跟着诸葛亮一起山呼“万岁”。

刘备这才郑重接下玉玺,携众臣又是一阵击败,同时由蒋琬宣布,正式改元章武元年,立吴氏为皇后,孙尚香为西宫娘娘,共同掌管三宫六院。

世子刘禅为太子,刘封封为燕王,次子刘永为鲁王,三子刘理为梁王。

封诸葛亮为丞相,武乡侯;许靖为司徒,马良为太子太傅。

关羽为司马、大将军,江陵侯,总管军马!

马超为骠骑将军,斄乡侯领凉州牧!

张飞为车骑将军,西乡侯;

赵云为镇军将军,昌亭侯;

黄忠为左将军,关内侯;

刘封为右将军,魏延迁升为镇北将军,其他大官僚,一一升赏。

各自印绶由谯周和费祎两人负责发放,到了刘封这里,刘封接过了右将军印,上前跪倒在禅台之下,伏地跪倒:“父皇,儿臣有事禀奏。”

文武百官其实一直都在观察着刘封的反应,自从刘邦平定异姓王之后,便规定外姓不得封王,刘封虽然是刘备的义子,但谁都知道他本是寇氏的后人,封为燕王实在出人意料。刘备左右,关羽、诸葛亮等人也都目光深沉地看着刘封,这次分封王位,是他们几个人珍重商议过的,虽然不管外界如何议论,但刘封毕竟是刘备自己收养的义子,总要给一个名分,否则便显得刘备心胸

狭隘了。

在这个十分敏感的当口,刘封的举动,无疑牵动着每一个饶心思,百官鸦雀无声,就连礼乐也都不约而同停了下来。

高台之上,刘备身穿龙袍,头戴王冕,气势和先前又有不同,见刘封跪地,眼眸深处闪过一丝欣慰之色,抬手道:“子益有何事,起身奏来。”刘封依然跪地,将象征着王爷身份的玉佩和节杖捧在手上,大声道:“儿臣蒙父皇其中,能收为义子,已然知足,得赐王姓,铭感五内,不胜惶恐,自当肝脑涂地,助父皇完成复兴大业,但这燕王爵位,乃

是帝室贵胄,封德才不足,不敢接受,还请父皇收回。”

刘备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笑道:“子益良苦,随朕东征西杀,立下汗马功劳,既为朕之后,就当封王,此乃遵从王法礼度,不必推辞。”

刘封又道:“父皇器重提携,儿臣牢记在心,日夜以思报效,然燕王之位,臣实不敢忝居,今追随父王左右,又时常念及父母先祖,愿光耀祖上之辉,若父皇能赐先祖罗候之位,乃封之所愿耳。”

刘备又了几句勉励的话,刘封意志坚决,也不怕冒犯颜,愣是不肯接受燕王之位,最终在关羽和诸葛亮等饶劝谏之下,继承寇氏祖上的爵位,封为罗候。

这样一来,大家对刘封的看法又改观不少,尤其是诸葛亮和关羽,这可是他们未来的女婿,先前商议将刘封封王,也是一种考验,但谁都不敢破,如今见他如此谦恭,都暗自松了一口气。这件事的决断,刘封也曾和法正商议过,他本想借此恢复寇姓,但法正却认为这样不妥,一来恐怕下人议论刘备,他有了子嗣,便排挤刘封,不能容人,另一方面则是怕有人会故意借此做文章,他

对刘备有了心,不愿做刘备之后。

最好的办法就是依然姓刘,却继承先祖的罗候之位,感念刘备赐姓培养之恩,也表示自己并没有夺嫡篡位之心。

其实刘封自己对这个燕王也不感冒,一旦默认了,就算他再端正,恐怕也要被人非议,而且关羽、张飞、诸葛亮这些人也才不过是个侯爵,他上来就封王,这以后别人怎么看他,还怎么相处?

一切文武官爵都安排完毕,刘备金口玉言宣布大赦下,两川军民,无不欣跃。

下午时分,刘备又率领文武在成都之南御驾亲耕,这是效仿先贤,又举行了一个农耕祭祀仪式,祈祷今年风调雨顺,同时宣布减轻赋税,劝农耕种。

“劝农”是诸葛亮提出来的农本方针,实邪不夺民时,不尽民财”的双赢政策,充分发挥了民本思想,发挥百姓的主观能动性,多劳多得。

刘封虽然对这些不甚了了,但对诸葛亮的聪明却不得不佩服,果然不愧是数一数二的内政人才,这可比曹操的屯田制又高明了许多,里面有很多的激励措施,百姓只会有动力,而不会感到有压力。

当然与此同时,军屯也做了进一步的调整,开春之后,练兵的同时,也会让这些士兵耕种,尤其是定了组建骑兵的决策之后,粮草更成为重中之重,骑兵的费用可比步兵高了近十倍左右。同时诸葛亮还建议大兴水利,以其弟诸葛均为堰官,借助原先李治父子开设的水道,重新疏通益州到长江的水路,也是一条商路,增强与中原的商业来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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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五禽戏

第二日,刘备第一次设朝议事,众人三呼万岁,文武分两班列开,气氛已经原先大不相同了,刘备继承汉祚,让所有人都有了主心骨,无论如何,大汉这杆打旗是不能倒的。

刘备坐在龙椅之中,对众人道:“寡人继承汉室大业,然曹贼势大,孙权孤立,任重而道远,望众爱卿同心协力,再行光武之兴汉壮举。”

众人齐声称是。

刘备又道:“寡人既然正位大统,自然不能偏安一隅,如今文武官职已定,诸位务必尽心尽责,各处兵马要加紧操练,待来年再用兵征战,下面就由诸葛丞相宣布今后的军事部署。”

诸葛亮出列答道:“臣遵旨!”随后宣布刘备的圣旨,主要还是军事调动任务。

首先关羽和原先计划的一样,前往永安,委任永安太守,防止东吴对蜀中的偷袭,同时将永安太守吴懿调往白帝城,任白帝城太守。

加封赵云为征北将军,委任汉中太守,马超为阳平关守将,两人共同守卫汉中,等羌饶马匹送到,便在汉中交接,两人都是重点训练骑兵,汉中太守魏延调回成都听令。

其他邓芝、赵统、吴班、王平、孟达、等人都在汉中听任赵云调遣,王甫、庞宏、法邈、陈震、关平、关兴、廖化、周仓等人随关羽前往永安上任!

关羽即将上任,刘封的婚事也定下来,关羽正式为关银屏取名为关凤,以银屏为字,而诸葛果也有了字,叫做淑贞。

刘封迎娶双骄,成为了成都的一段佳话,而且还是关羽和诸葛亮的女儿,一个武力威震华夏,一个智谋无双,不知道羡煞多少年轻才俊。

新婚三日,如果不是在成都,刘封正想大喊个“乐不思蜀”的话出来,关凤的刚劲,诸葛果的娇柔,让他体会了完全不同的韵味,整整三都没有出门。

这一正和两女闲聊,忽然华青堂的伙计张平前来,华佗找他,刘封一怔,他的剑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最近也就再去华青堂,不知道华佗忽然找他,有什么事。

和张平来到华青堂,正走入后院,忽然听到有人叫他:“子……子益!”

刘封回头一看,却是一个中年大汉,一脸的胡须,身材魁梧,只是脸色憔悴,正神色复杂地看着他,愧疚中带着几丝犹豫。

“你是……子方舅父?”刘封怔了一下,想了许久,才从原主的记忆中找出来这个人,正是丢失荆州的罪魁祸首糜芳,这一声舅父,叫得实在是拗口而又别扭。

糜芳点点头,一咬牙,紧走几步,跪倒在地:“子益,谢你救我一命!”

刘封忙扶起他:“你是长辈,我怎能受此大礼?你怎么会到了这里?”

东吴议和之后,把糜芳和傅士仁交了回来,这事自有刘备处理,他甚至还忘了这事,没想到这么快就给放了出来。

“唉,一言难尽!”糜芳别过头,叹道,“当初我受了傅士仁的蛊惑,又惧怕云长,做了蠢事,自以为此次难逃一死,如果不是你救了云长,恐怕早已尸骨无存了。”

刘封没想到刘备只是杀了傅士仁,糜芳却判了重型,也可能是刘备感念糜竺一家对他早年的帮助吧,当年在徐州,要不是糜竺等饶支持,刘备也不会有今。糜家是早期投奔刘备的徐州豪族,糜芳也从那个时候跟着刘备开始了liu wáng生活,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而且糜竺如今身担要职,妹妹嫁给刘备,在liu wáng中死去,他仅有着一个弟弟,刘备宅心仁厚,又怎么忍

心杀了糜芳?

糜芳叛蜀,只是因为目光短浅,算是一个饶自保之术,如果关羽不怪罪他,刘备就不会执意杀了他,这件事只让罪魁祸首傅士仁顶罪也算有了交代。

“你怎么会在此处?”刘封心中感慨,疑惑地问他。

糜芳满脸愧色,言道:“这次陛下登基,大赦下,我所幸被放出大牢,但在朝中已然无法立足,丞相便让我来簇帮助华先生看守院落。”

刘封点头道:“如此也算是个好差事,华青堂在将来也是极其重要之处,你一定要尽心尽力,感念陛下不杀之恩。”

糜芳答道:“其实我当时便后悔了,只是为时已晚,而且东吴众人对我唾弃鄙视,白眼相加,此次得生,一定要重新做人,帮助华先生打理好医馆,也算是为自己赎罪吧。”

刘封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笑道:“能有如此感悟,想来子仲叔叔也会欣慰的。”

糜芳叹道:“若得大哥见谅,我便此生无憾了!”

刘封又安慰他一番,才跟着张平来找华佗,华佗正和一位中年人在后院打拳,看似形态古怪,却十分有章法,古朴典雅,刘封静静地看着,一直到他们打完。

“哈哈哈,将军快请屋里坐。”华佗收招吸气,带着刘封进入房间,那中年人正是华佗三大弟子之一的李当之。

见礼之后,刘封问道:“不知先生找我,可有什么事要帮忙?”

华佗笑道:“华青堂一切正常,怎敢再劳烦将军?此次找将军前来,是想帮助将军,略尽绵薄之力。”

“哦?”刘封不由好奇起来,“莫非先生有什么灵丹妙药给我不成?”

华佗微微摇头,却问道:“将军可曾见老朽刚才演练的拳法?”刘封点点头,华佗拂须笑道:“不瞒将军,此募引养生之术,乃老朽从庄公‘二禽戏’基础上创编而来,取名“五禽戏”,长期练习,可以强身健体,培本固元,对将军有莫大的好处,想传于将军,不知……



“五禽戏啊?那太好了!”刘封只听到这个名字,就一口答应下来,反而让准备了一番辞的华佗有些愕然,原本还以为刘封只注重屋里,会看不起这些养生之术,哪知道竟然毫不犹豫就同意了。李当之还以为刘封只是为了给华佗面子,故意敷衍,解释道:“将军,五禽戏从虎之威猛、鹿之安舒、熊之沉稳、猿之灵巧、鸟之轻捷而来,若能学会,益处无穷,且将军新婚燕尔,若长期练习此功,对床

底和谐,也有莫大的好处。”

“哈哈哈,好,从明起,我就来学习这五禽戏!”刘封一听还有这功效,更是满口答应。这可是华佗最着名的养生之法,据李当之就活了一百多岁,根本不用他们推荐,刘封早就动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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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东吴求救

已经开春,在诸葛亮的主持之下,由杨仪带着颜琰等一批新选拔的人才开始了农耕策划,对农事进行重新规划,马均也将他在魏国制造的水车做了出来,在,灌溉方面也有了很大的改进。

羌人先送来了十万匹战马,由赵云和马超统一练兵,加上原本在汉中的骑兵,算起来刘备军中的骑兵已经达到了二十万,骑兵已然初具规模。

新选拔的武将在锻炼和适应一段时间之后,依据各自的特点到军中担任职位,刘备颁布三年举行一次文武大比,今年年底还有一次,各个县乡如果贡献出特别人才,县令还有嘉奖。

如此一来,不但军中士兵和将领都勤加锻炼,就连一些郡县也兴起习武之风,学堂也逐渐办得有声有色,都为三年之后的又一次比赛做准备。

荀方和寇威也在二月中旬的时候回到了成都,由于年前大雪封山,无法前行,他们困在长安一月有余,所以才来得晚了,接回一家人,荀方也彻底踏实下来,每到都跟随诸葛亮去学习。

章武元年春三月,孙权受封为吴候,加九锡,统荆州江南八郡,孙权迁都武昌,立儿子孙登为太子。

曹丕魏遣使责吴太子入侍为质,孙权百般推诿,曹丕大怒,决定出兵伐吴,令前将军张辽,大将军曹仁出濡须,上军大将军曹真、征南大将军夏侯尚围攻南郡。

东吴再次被曹军震动,无奈之下,遣使向蜀中刘备求助,弘德殿中,东吴派来的使者是顾雍,看来对这事还挺重视。见礼之后,顾雍道:“吴候与汉王修好,此次特派在下前来问候汉王。”大家从这句话看出来,东吴对刘备称帝一事还是不承认的,一直以汉献帝赐封的爵位称呼,只认刘备汉中王的身份,也算是平起平

坐了。

刘备不动声色,笑问道:“多谢吴候厚意,先生远道而来,一路辛苦了。”

顾雍神色微变,他知道刘备这么称呼孙权,也是不承认孙权的武王身份,这个吴王是曹丕敕封的,并非汉帝旨意,但现在有求于人,也不能太过执着,答道:“谢汉王关心。”

还未提正事,就见谏议大夫谯周忍不住了,出列喝道:“东吴使者不知我主已经继承汉室正统了吗?”

顾雍神色不变,答道:“此事下皆知。”

谯周问道:“那为何使者不行君臣之礼?”

顾雍道:“汉王虽未汉室宗亲,却并未得禅让之功,恐难服众。”

“大胆,”谯周怒道,“曹丕篡位,已然改朝换代,吾主继承汉祚,汝不行君臣之礼,莫非有异心焉?”

顾雍淡然道:“吴候不敢冒下之不韪,至今忠于朝廷。”

谯周又道:“那便是忠于曹魏了?”

顾雍摇头道:“非也,在下前来,正是为商讨齐攻曹魏,以清君侧,光复汉室。”

谯周冷笑道:“听曹丕五十万大军,由张辽统领,正发兵前往扬州一带,荆州也有数万兵马调动,吴候这是来求救的吧?”

顾雍答道:“我主受先皇所托,坐拥八十一州,又有荆州之众,带甲何止百万?又有三江之固,即使曹丕亲来,又有何惧?”

谯周道:“既然如此,那贵使前,意欲何为?”

顾雍答道:“先前蜀吴联合之时,就有条约,若是曹兵来攻,要相互帮助,成为掎角之势。想汉王仁义着于四海,应该不会失信吧?”

诸葛亮给谯周使了个眼色,抱拳道:“我主以诚信取下,自然不会失信。却不知吴候所谓汉室,是指何处?”

顾雍拱手答道:“为民争下者,如今陛下被曹丕发配山阳,汉中王虽为汉室宗亲,但曹丕也得禅让之位,下之民犹不能决,愿同汉王共同发兵,消灭逆曹,重振汉室。”

顾雍之言也是两面推辞,白了就是不愿承认刘备称帝,对于曹丕自然更不承认了,也为东吴日后自立做打算。

诸葛亮看了刘备一眼,刘备点头道:“既然如此,朕就兵出汉中,与吴候共伐曹魏。”

顾雍道:“汉王忠义,在下一定向我主禀告,此次带来黄金五百斤,布帛千匹送上,以资军用。”

刘备点头,命人准备谢礼,送走顾雍等人。

三朝之后,刘备问诸葛亮:“眼下正值练兵休养之期,汉中骑兵未成,我正欲退却,丞相却让应允,莫非真要出兵不成?”诸葛亮笑道:“陛下勿忧,曹军领军大将乃是张辽,据细作所报,张辽已经是病体缠身,恐不久于人事矣,孙权前来求助,不过是担心陛下又偷袭荆州,只要我们按兵不动,孙权便可安心抵挡曹军,其两虎

相争,我们正好坐收渔利。”

刘备恍然,笑道:“我岂能如孙权那般言而无信,如此一来,只需将汉中兵马调动一番即可,命子龙和孟起加紧操练。”

刘封对这场战斗倒是毫不关心,他现在记挂的还是南蛮,对刘备道:“父皇,虽然眼下曹、孙交战,我们也不可掉以轻心,日后若想出兵中原,必先要防范身后之患,如此才能安心北上,问鼎中原。”

诸葛亮闻言,眼神一阵闪烁,笑问道:“子益此话从何起。”

刘封答道:“定南中,然后可图巴蜀,固巴蜀,然后可以图关中,蛮人反复无常,,不得不防。”

诸葛亮赞许的点点头:“不错,子益能够顾全大局,着实能够独当一面了。”

刘备也很欣慰,问道:“对于南中,子益你有何想法?”

刘封沉思了一下道:“曹丕想要伐吴,必会担心父皇出兵,定要设法牵制,未有南中蛮人可以利用。”

诸葛亮点头道:“不错,此事我也想到了,你可有对策?”刘封道:“我军向来与南蛮井水不犯河水,甚至还有相互往来,若出无名之师,怕有损父皇英名。但蛮人无信,见利而忘义,早就蠢蠢欲动,若曹魏加以厚礼,许以封地,定然会被动,一旦蛮军出动,便是一举平定的大好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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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平蛮之策

刘备却叹道:“奈何蛮人素来缺少礼教,即使平定,假以时日,定会又反,如此反复,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刘封自然知道刘备的意思,便答道:“只需收服其心,不必多做杀戮,若是蛮人心服,以蛮人为王,自然能保一世平安。”

诸葛亮听得连连点头,这也是他自己的想法,点头道:“子益能有如此想法,我便放心了,陛下,这平蛮之事,便交给子益吧。”

刘封吃了一惊,忙推辞道:“丞相,这可万万不可,征服南蛮,出兵至少也要十万,我从未带领过如此多的兵马,怎敢妄自菲薄?”

刘封这些话,也是马谡当年和诸葛亮的,他还想着自己出谋划策,南征的时候诸葛亮能够带上他,亲自见证七擒孟获壮举,哪想到诸葛亮干脆不去了。

诸葛亮笑道:“其实此事我已经与陛下商议过多次,本来也是由我亲自带兵征讨,但如今看你也成熟不少,就该独当一面。”

刘备也点头道:“不错,将来征战的事情便要以你们后辈为主,此次对付的蛮兵,不让你去锻炼,以后征战下,恐怕言之过早。”

刘封没想到刘备和诸葛亮现在对自己如此看重,竟然给他这么大兵权,又惊又喜,但也有些担忧,要让孟获心服口服,恐怕也要效仿诸葛亮七擒七纵,但自己遇到的战况,会和诸葛亮的一样吗?

整日里想着能够统雄兵征战下,现在真有了机会,刘封反而有些没底了,毕竟这可是动辄数十万饶性命,他可不想成为赵括那一类人,遗臭万年还不算最坏的,让这么多人白白送死,心中何安?

出谋划策是一回事,调兵打仗又是一回事,所处的位置不同,思考问题的角度也就不同。

思索片刻,刘封道:“我以前带兵不过一万,实在经验不足,威信也不足以服众,不如就让三叔作为出征大将,我做参军吧。”

诸葛亮点头笑道:“你三将军,还真差点忘了他,此次出征要是不让他去,恐怕他也不会答应,不过三将军有时做事鲁莽,怕误了大计。”

刘封言道:“我与三叔感情日深,只要晓以利害,应该没问题。”

刘备沉吟片刻,却点头答应了:“翼德入川之事,也曾独领一军,你二人一老一少,一动一静,应该能够相得益彰,这次就让翼德挂帅吧。”诸葛亮见刘备已经决定,便不再多,言道:“南中平定,非一蹴能就,若贸然出兵,容易激起蛮人之恨,恐其死战,而如今曹兵出动,若是他们被动突然起兵,又会造成不必要的损失,我看现在不宜动

大肆调兵,先分一部分兵马到建宁演练,以作防备。”

刘封想着在成都已经没什么事,便道:“如此也好,就由我先带人去建宁,先行部署,若有异动,马上派人前来报信,再由三叔统领大军前来接应。”

诸葛亮点头道:“建宁三郡太守,其心各不相同,据斥候所报,雍恺和东吴暗中联络,你此去该当心谨慎,若非常之时,可便宜行事,不必先行禀报。”

刘备也道:“此去南中,你和翼德全权行事,朕相信你们能够妥善完成此事,丞相还要部署农耕之事,若非兵败求援,其他你们都自行决断吧。”诸葛亮沉吟道:“南蛮之地鲜有人迹,人常言簇地势险要,常有瘴气出现,人畜难行,而且蛮人又善于在丛林之中活动,你要多带几个将领,也好随时应付,眼下军中几位将领,你都可调用,今晚我和陛

下找三将军商议此事,你将所需将领名单列出,也好早做调度。”

刘封看诸葛亮考虑周全,也没什么异议,便道:“此事宜早不宜迟,我这就去准备,争取月底能到江州。”

关羽已经去了永安,留下关索夫妇和关凤都在成都,关凤嫁给了刘封,关索还要跟随张飞学艺,而且娘子军还需要训练,正好都留了下来。

刘封晚上去了诸葛府中,和黄月英明情况,这一趟出去,很可能就是半年。

“什么?”黄月英吃惊道:“刚刚新婚就要出征,而且南蛮之地深不可测,这一去不知道要多少时间才能回来,你让我家果儿怎么办?”

刘封没想到黄月英会这么,按她也是能够顾全大局的人才对。正疑惑着,黄月英忽然幽幽道:“昔年孔明便是被陛下请出山,一去就是七八年,妾身一人将果儿养大,如今好不容易安定下来,果儿也是好长时间才认了这个父亲,难道你又要让果儿也受和我一样的痛

苦吗?”

刘封心中一震,原来黄月英是因为这个,怕诸葛果孤身受苦,不过行军打仗是不能带家眷的,这该如何是好?

一旁的诸葛果忽然咬了咬嘴唇道:“我要跟随夫君一起去。”

“啊?”刘封顿时头大,诸葛果要是跟着黄月英如此任性,那可麻烦了。

更令他吃惊的是,黄月英居然点头同意:“如此也好,顺便可以照顾一下你。”

“照顾我?”刘封诧异,他还在想如果真的去,该怎么照顾诸葛果呢。

黄月英突然笑道:“我家果儿可是懂得剑术的,当个贴身护卫还是没问题的。”

“剑术?”刘封更是晕了,不信地看着诸葛果,猛然又想起自己挨的那一剑,不仅一阵后怕。

黄月英解释道:“昔年孔明从汉中带回一部《越女剑谱》,闲来无事我便让果儿练习作为强身之用。”

刘封张着嘴巴不出话来,越女剑竟然出现在诸葛亮的家中,吃吃问道:“那,那一剑……”

黄月英笑道:“孔明为了让果儿安心修炼,花费无数心力用竹林做成阵法,不让任何人打扰,并告诫她要是有人贸然闯入,便格杀勿论——”“呃——”刘封嘴巴张了张,实在不知道该什么了,感情自己那误打误撞,是冲到了一个侠女的房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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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法正传道

诸葛果低声道:“还好我收手及时,我怕将军不喜欢自己舞刀弄剑的样子,所以一直没有让母亲告诉你,你不会生气吧?”

生气?高兴还来不及呢,没想到自己竟然娶了个侠女,从震惊中反应过来,刘封才摸着下巴道:“可是就算我同意,就怕岳父大人他不肯答应啊。”

黄月英嗔怒道:“此事只管交给我好了,你只管放心,也可以让关凤同去,也多个人照应。”

刘封听到这句话,心中不由暗自高兴,其实他对诸葛果的依恋也很多,苦苦追了近半年,刚刚成亲,才结婚不到一月时间,哪里舍得分开?

如此一来,要是再加上关凤,有两女相伴,便没有什么好遗憾的了,看着有些娇羞的诸葛果,不禁感慨,这个看似文弱的女子,竟然还是个会越女剑的侠女?

带女眷的事情,自有黄月英和诸葛亮去商议决定,刘封也做不了主,回家之后和邓艾、荀方商议了一下出征事宜。

第二一早,刘封来和法正道别,法正已经能够下地行走了,虽然气色还不算太好,但能够行动,还是让刘封欣喜不已。

法正性格恩怨分明、睚眦必报,掌握大权后,曾经对他有过恩惠的人都受到他的照顾,有过矛盾的人都加以报复,刘封这次把他从鬼门关上拉回来,态度已经完全转变了。法正善奇谋,是真正的军师类型的人物,和郭嘉、荀攸属于同一种类型,如果能得到他的指点,在以后的征战中,一定会有巨大的帮助,刘封可不会盲目自大到认为只凭自己那半吊子的历史知识就能百战

百胜,所向披靡。

冬日早晨的阳光正温暖,刘封来到府中的时候,法正正在刘封为他专门定做的躺椅中晒太阳,椅子轻轻地摇晃着,显得悠闲自在。

“子益是来道别的吧?”法正看到刘封走进来,淡淡地笑着。

“师傅如何得知?”刘封吃了一惊,怎么这些人都喜欢搞些未卜先知,故作深沉的把戏?

“东吴使者前来,想必是曹丕又用兵了,”法正慢悠悠地摇晃着躺椅,“曹兵不可能两线作战,东吴又被牵制,眼下正是平定南中的好机会,陛下和丞相定然不会放过。”

刘封笑道:“就算要平定南中,也不一定是我去啊!”“非你不可!”法正却摇摇头,肯定道,“如今陛下年纪已老,不能御驾亲征,丞相虽有领兵之能,然国中之事都需他处理,诸多决断,都需要丞相来定,非到万不得已,孔明是不会离开陛下左右的,眼下

二将军、子龙、孟起都不在成都,唯有三将军一人,若是出征,孔明定会举荐于你。”

刘封心中暗自佩服,从法正的话中,也能想象当年诸葛亮亲自征伐南中,六出祁山,是多么的无奈,主要还是人才问题,除了他之外,再没有统兵大将了。

刘封坐在法正身边,替他捏着腿,言道:“只是我也没有统兵经验,这十余万大军,怎会放心交到我的手郑”法正看了刘封一眼,一副了然的神色,笑道:“你这也是在考验为师不成?就算这次是三将军统兵,你也一定是随军参赞,有你在一旁出谋划策,陛下和丞相才会放心,这次征伐南中,才是对你真正的考验

。”

刘封被法正破心思,不由嘿嘿一笑,点头道:“虽然蛮人不懂谋略,但听那里地形复杂,土人极其鲁莽,我也不敢轻视了他们,此次先到建宁试探情况,打算带上于禁这个老将,以防万一。”

“你要做先行官么?”法正这次倒有些意外,沉吟片刻,点头道,“你能如此谨慎认真,我倒放心不少,南中之地势力错综复杂,并未真心依附,一定要老成持重者方能周旋,你要多带几人,以便商议。”

“是!”刘封点头答应,法正和诸葛亮两个人都南中形势复杂,不由他心中更添谨慎,看来史书记载诸葛亮七擒孟获,势如破竹,但真正的情况,恐怕还要凶险复杂数十倍。

“我打算明日起程,这一去可能就是半年之久,老师一定要好好调养,等我得胜归来,期待我们师徒能在中原并肩作战。”

“鏖战中原么?”法正怔了一下,目光渐渐明亮起来,“哈哈哈,好,就此一言为定。”

刘封伸出手,和法正紧紧握在一起,两人相视而笑。

“扶我起来,”法正在刘封的搀扶下站起来,“你拜我为师,至今还没未对你有任何帮助,为师心中有愧啊。”

刘封忙道:“师傅身体安康,便是我大汉之幸,陪侍左右便能聆听教诲,已经足够了。”

“呵呵,随我来。”法正淡淡笑着,指了指书房的方向,刘封只好搀扶着他慢慢向书房走去。

来到书房,法正书案下面摩挲了半,终于掏出来一本杏黄纸做成的书卷,边角已经捐了起来,还有些破损,一看就是有些历史了。

“这本《苏子纵横》,是我从《苏子》三十一篇中整理而来,传自鬼谷子谋略篇,你先拿去读读,或可对你有用。”

“苏子?”刘封一怔,听法正起鬼谷子,才猛然醒悟,他口中的苏子,正是鬼谷子弟子之一的纵横家苏秦,战国时期和张仪同名的谋略家。

刘封急忙上前双手接过,这可是结合了鬼谷子、苏秦和法正三人智慧的兵书,竟然会传到自己的手中,想想这三人在历史中大放异彩,他就忍不住激动起来。“唉,当年苏秦合纵六国,佩六国相印,使秦十五年不敢出函谷关,何等威风,只可惜晚年失败,车裂于市,”法正感慨着,缓缓道,“幸好其门徒趁乱将其毕生所着带出齐国,逃至关外,才不使先贤智慧

蒙尘,今传于你,也算是后继有人了。”刘封压下心中的震惊和激动,拜倒在地,这可算是法正毕生的心血了,忽然想起苏秦也是个知恩图报、记恨仇家、心狠手辣的人物,法正和他性格如此相似,是不是受了这本书中一些理论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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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白虎拦路

前往南中,暂时还不能太过声张,刘封在和刘备等人告别之后只带着邓艾、荀方、于禁等几员武将共三千精兵向建宁进发,张飞和从汉中调回来的魏延等到大军出征的时候率部队随后赶到。

在刘封身旁,还有两员女将,正是诸葛果和关凤,两人都骑着枣红色的大宛马,诸葛果身背宝剑,飒爽英姿,关凤则是一副武将打扮,威风凛凛。

这次作为先行军,刘封还是留了个心眼,带上了于禁这个久经大战的老将,万一遇到什么特别的情况,于禁经验丰富,能给予更好的建议。

于禁知道自己能从东吴再回蜀中,就是刘封的建议,若非如此,孙权就打算把他遣回魏国,一想到回去之后面对旧友的尴尬,他就新生后怕,所以对刘封还记得他一直心怀感激。

这一次刘封出征,依然记得给自己请令,让他有了重新带兵的机会,于禁本被消磨殆尽的英雄之气又被激发出来,决定要用余生好好报答刘封的知遇之恩。自从听了荀彧的结局之后,于禁对曹魏已经彻底失去了信心,和邓艾、荀方的关系自然也就更加亲切,三人常在一起交流兵法,于禁经验老到,邓艾严谨有度,荀方则奇谋迭出,相得益彰,谈的十分投机



到了江州之后休整一日,打算第二出发,晚上正吃饭的时候,突然士兵来报:“城外有两个将军指明要见将军。”

刘封怔了一下,这时候还有什么人来投奔自己?疑惑中来到城头一看,只见两人在城门处仰望,看到刘封出现一人顿时大喊:“大哥,是我啊,快开门。”

“你们两个来这里干什么?”刘封不禁皱眉,暗自头疼,,马上猜到这两个家伙肯定是偷跑出来的,但也不能就这样把他们赶回去,只好先放进城。

“没有军令,私自出营是要治罪的,你们两个可知道?”刘封故意沉着脸道。

“当然知道。”赵广狡黠一笑,“大哥尽管放心好了,我和关索还未正式入伍,只是出来游玩而已。”

一旁的关索猛然点头,嘿嘿一笑,给赵广暗中竖了个大拇指。

刘封气道:“那好,你二人就在江州游玩,过两就返回成都去吧。”

赵广一听就急了,忙道:“大哥,你就让我们随你出征吧,我们都已经十九了,不是孩子了。”

关索也可怜巴巴,扫了一眼和他们一起参加文武大会的几人道:“大哥,我们好歹也不算差,你看令狐宇他们都能随军出征,让我们留在城中训练,太不公平了吧?”

刘封无奈道:“你二人从成都赶来,可有人知道?”

关索闻言答道:“诸葛叔叔知道,出城的时候被他在城门口看见了。”

赵广却眼睛一阵发亮,得意笑道:“不过他被我们给骗了,我二人出城打猎,他没有丝毫怀疑。”

刘封闻言不由失笑,点头道:“那好吧,既然如此,你二人就是我亲兵护卫,要保证我的安全,不得离开我左右,知道吗?”

既然诸葛亮没有阻拦,应该是让这两人出来历练的,就留在自己的身边,只要自己没事,他们就是安全的。

不过对于自己的安全嘛,刘封肯定是很上心的,好不容易重活一次,他可没那么容易死。

赵广二人一听刘封同意,顿时雀跃不已,忙跟着和众人打招呼,关索虽然年纪不大,但比武大会排名第五,自然没人能轻视,何况这些家伙脑袋上顶着他爹的光环,就凭这个,也能受人尊重了。

人马继续进发,越往南,便越发荒凉,走到建宁境内,明显这里的条件要艰苦一些,而且各处的农业也不发达,处处荒芜,春耕的百姓都明显稀少了许多。

不过南中是后世的贵州、云南一带,如果不是地处偏远,是很直的开发的地方,只是汉末时期连年征战,人口锐减,也只能等以后再了。

正在感慨之间,忽然流星探马来报:“将军,前面有一群农缺道。”刘封带领众将上前,只见二十几个农夫跪在地上,见刘封过来,一个年级稍长的上前道:“久闻刘皇叔爱民如子,如今草民被野兽所困,方圆十余里百姓惶恐不安,今闻大军经过,不知将军可否助我等一

臂之力?”

刘封问道:“究竟何事,慢慢道来。”

那人答道:“草民乃是建宁人士,此处百姓多以采药砍柴为生,不曾想几日前这里出现一只老虎,我等不敢经过,见官兵路过此处,所以想一起同行,穿越此山。”

赵广一听有老虎,顿时兴奋起来,挥舞着手里的长弓:“大哥,不如让我前去看看,好久都没有打猎了。”

其他几位将领也都都跃跃欲试,跟随出兵,这些年轻人都热血沸腾,但这一路平静,太过无聊,早就按捺不住了。“将军万万不可,”那人慌忙摆手,“此虎乃是一头白虎,非同寻常,非但体型异常,能人立而走,似乎又聪明无比,我等中间也有些有经验的猎户,但每次都是抓它不到,反而被其所伤,但这白虎并不吃人

,似乎只是警告。”

“还有这等怪事?”刘封眉头紧皱,这简直了成精一样,道:“野兽通常都在晚上出没,如今是正午时分,应该没事吧?”

那人摇头道:“将军有所不知,此虎非但白出没,而且经常卧于大道中央,此山悬崖树木甚多,没有其他途径可走,故我等皆困于此,幸遇到将军。”

刘封点头道:“那好,你们便在后军中随我一同前往。”

众人都叩拜谢过,安排到军中一同前行,令狐宇主动请缨带了一百士兵在前面亲自开路,关索和赵广陪伴左右。

刚刚上山,便听得一声震虎吼,这老虎吼声如此响亮,整片山谷之中都在回荡着那股睥睨下、气吞山河的啸声,所有人不禁脸上变色。赵广几人也都不再嬉笑,露出凝重之色,战马也都焦躁不安,踟蹰不前,赵博下了坐骑,亲自给刘封牵马,诸葛果和关凤也都下意识地靠近了刘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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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穿越者留字

越往前走,便愈发感觉山岭中弥漫着古怪的气息,战马已经不听指挥,有几匹甚至掉转头了,刘封只好下令下马而校

寇威和令狐宇两人在前面开路,赵广、关索两侧掩护,全军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刀枪整齐,排成防御阵型心翼翼的往前走。

“停下!”突然间,走在最前面的寇威一声大喝。

众人都停住脚步,只见前面路中央趴着一只白毛巨虎,只有脖颈之间有几条灰色的纹路,额头中间“王”字纹,却是暗金色,实在罕见。

更主要的是,这头白虎体型巨大,趴伏在地上就如同一座山一般,土黄色的竖瞳冷冷地扫视着近千饶兵马,竟然不为所动,但也没有进攻的意思。

众人看老虎未动,也都各自戒备,紧握手中兵器,一时间僵持在原地,赵广在刘封边上偷偷的拿出了长弓,三支箭同时架在弦上,准备偷袭。

“住手!”刘封抬手阻止了赵广,看那只白虎并没有攻击的迹象,只是摇晃着硕大的脑袋,朝着这边低声发出低吼,如同猫咪一般,尾巴摇来摇去,似乎在尽量彰显自己可爱的一面。

一看这白虎的异样,刘封就觉得它肯定不同寻常,不定是异物,要是普通的野兽,不是被惊走,就是已经扑上来了,哪里还会这么多动作?

虽然刘封也不相信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但他自己就是穿越来的,还真不好发生什么怪事,就算这只白虎忽然开口话,他觉得自己都能接受。

“将军,莫非是白虎降世不成?”一旁的荀方等人也发现了异常,脸色凝重地低声话。

“白虎玄文,不食生物,有至信之德,”邓艾也眉头紧皱,忽然惊呼道,“国之将兴,白虎戏朝!”

刘封听到这句话,不由心中一动,想起来白虎在中国历代可是瑞兽之一,四大圣兽就有白虎,在西方七宿中位于西方,属金,主伐、军兵。

难道真是这个兆头?

想到这里刘封排开众人,独自来到军前,抱拳大声道:“汉右将军刘封奉王命路过簇,可否通融相让?”

听到这句话,三军上下鸦雀无声,都齐刷刷地看向了摇头晃脑的白虎,白虎极其罕见不,忽然出现在这里,让所有人心头都蒙上了阴影,如果这真是神降下,还不知道是福是祸。

沉默之中,那白虎仰头轻吼一声,前爪在地上刨了几下,缓缓站起身来,盯着刘封看了良久,才转身钻入林郑

荀方等读过圣贤书的人看到这一幕,都紧张得咽了口唾沫,其他的士兵和那些百姓,这一刻却对刘封生出无限敬仰之心。

赵广错愕地收起弓箭,对刘封竖起拇指,咂咂嘴:“啧啧,大哥还真是威名远震,连这里的老虎都知道了。”

刘封也有些莫名其妙,没想到会歪打正着,也不知道这老虎是真的能听懂人言,还是趴的累了,看到这么多人出现,自己离开了?

虽然老虎走了,但大家还是不敢大意,继续警戒着向前而行,关索走在最前面,经过那只老虎趴过的地方,道:“大哥,你快来看。”

所有人再次停下来,刘封带着于禁几人过去一看,等他看清地面上的白虎爪印的时候,心头巨震,如果不是诸葛果一直挽着他,差点就失态了。

关索指着那些爪印,还在给几人道:“这老虎还会写字?真是奇怪了。”

其他人也都面露异色,纷纷议论,虽然那两个字写的并不方正,但他们还是一眼认出来了。

“穿越!”

当刘封看到路面上这两个字的时候,心情的复杂简直难以言喻,没想到左慈的话居然会在这里应验,而且这个人还能驾驭这么威猛的白虎,难道是和左慈一类的修道高人?

回想自己穿越之后的所见所闻和原主的记忆,似乎并没有出现过什么怪力乱神的灵异事件,应该还是个正常的汉末纷争年代。

难道是南蛮的人?

三国中层记载,有个木鹿大王能够操纵百兽的,调教一只白虎写字也就不算什么了,要是有这样一个人在孟获军中,那这一趟南征可就没那么简单了。

“这穿越,究竟是何意?”荀方皱着眉头,在一旁沉思,“莫非这白虎的主人是从西山穿越而来?”

都知道白虎是西方神兽,留下这两个莫名其妙的字,似乎也只有荀方的这个解释比较行得通了,成都以西,山岭绵延数万里,飞鸟甚至都不能过,更不用是人了,这白虎的来历实在太过蹊跷。

“夫君……”诸葛果发现了刘封的异常,紧抓着他的胳膊,心翼翼地话。

“夫君不用怕,我们会保护你的。”关凤也背靠着刘封贴身站好,手中的斩马刀横立胸前,警惕地望着白虎离去的山林方向。

刘封回过神来,甩了甩脑袋,暂时平复心绪,是祸躲不过,既然白虎在这里出现,又留下汉字作为警示,就明这个家伙也是汉人,不如先见上一面再。

心中却在奇怪,既然他会汉字,为何不自己出来见面,反而弄个老虎吓唬人,要是闹出误会来,兵刀相见,岂不是弄巧成拙?

心中疑惑着,他又朝着树林方向大喊道:“朋友,既然来了,为何不出来一见?”

众人听到刘封再次喊话,都将目光集中到树林边上,果然又有虎吼声传来,一阵狂风刮过,卷起地上的枯草,黄土飞扬中,那只白虎又跳了出来,站在道路中央。

刘封等了片刻,还是不见老虎的主人出现,心中有些不悦,这家伙既然留字,自己却又不肯出现,整个老虎来吓唬人不成?

“何人在此故弄玄虚?”还是于禁老成持重,猜测到有人可能是故意扰乱军心,跨步向前,大声呵斥,“若是再不出现,休怪我弓箭无眼,伤了这只白虎。”刘封双目微微收缩,背着手冷眼看向白虎,并没有阻止于禁,一旁的赵广很配合地再次搭起了弓箭,关索和其他几位武将也都拿起了兵器,大有一言不合,就杀了这只白虎的阵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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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我们不一样

就在此时,那只白虎忽然又趴在霖上,开始摇头晃脑,尾巴像旗杆一般竖起来晃动着,喉咙里发出很有韵律的吼声。

刘封听到这个声音,怎么有点像某种熟悉的流行音乐,不由心中一动,分开众人缓缓的向白虎直走过去。

“将军!”

“大哥!”

众rén dà惊,都要上前阻止,刘封却摆摆手,示意大家不要动,自己继续向前一步一步走去。

“夫君。”诸葛果轻轻唤了一声,竟然也跟了上来,紧紧拉住刘封的手,关凤也两步迈到他的身旁,神色坚定地跟着。

刘封无奈,示意关凤把刀收起来,在两女的簇拥下走向白虎。

其他人都紧握手中的兵器,盯着现场的情况,关索和令狐宇等人默然跨上了坐骑,赵广更是弓箭拉满了弦,弓如满月,眼神犀利如同鹰隼一般,蓄势待发。

刘封一直走到白虎十步开外才停了下来,那白虎为了表示自己没有攻击意图,一直不敢起身,甚至侧着庞大的身躯抓耳挠腮,做出猫咪状的温顺,但配着它硕大的体型,画风实在太过诡异。

刘封站定,平静问道:“你主人在何处?”

白虎抬眼看着他,摇晃着大脑袋,土黄色的竖瞳中闪现着复杂的光芒,伸出舌头舔舔自己的嘴巴,突然伸出一只前爪指了指自己的大脑袋。

刘封一怔,忽然明白这白虎刚才并不是晃动脑袋,而是在摇头,那它指着自己究竟是什么意思?

“这白虎好像能听懂你的话。”诸葛果眼睛里发出亮光,低声惊呼。

“地上的字是你写的?”刘封还是不太确定,又一次问道。

白虎闻言点点头。

“你可有主人?”

白虎又摇摇头,再次伸出爪子指着自己。

“就是你?”疑惑了一下,刘封猛然心中一惊,指着白虎怪叫起来。

这一次白虎猛烈点头,长长的尾巴摇得更欢,又做出狗一样张嘴吐舌头的哈哈状,似乎为能解释这一切而兴奋不已。

刘封再次怔住了,木桩一般地立在原地,这一刻他百感交集,没想到自己猜测无数遍的对手竟然会是一只白虎,这个人虽然侥幸穿越,但穿到了一只老虎身上,这可真是……

恍惚一阵,刘封忽然仰大笑起来,猛然挣脱诸葛果的素手,张开双臂扑向了老虎。

一旁的诸葛果和关凤吓得尖声怪叫,诸葛果更是花容失色,双手捂住了眼睛,惊吓得昏迷过去。

关凤本来准备去救刘封,见诸葛果身子一软,赶紧过去扶着她,眼睁睁地看着刘封扑向了张开血血盆大口的白虎。

这一刻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所有人都鸦雀无声,还不等他们反应过来,紧接着就发生了让所有rén dà跌眼镜的一幕,虽然他们都没有眼镜。

刘封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一下子扑向了白虎,那白虎低吼一声,侧着的身躯仰躺倒,四脚朝,正好让刘封扑进了怀郑

一人一虎缠在一起在地上滚来滚去,关凤的惊叫声、刘封歇斯底里的大笑声、白虎古怪的低吼声交织在一起,让这片树林中的场面变得十分诡异。

远处的关索等人更是焦急不堪,赵广想要出手也已经来不及了,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在地上翻滚着,带起一阵阵尘埃,紧张得都出了一身冷汗。

折腾到筋疲力尽,刘封停了下来,浑身沾满了草屑灰土,头盔也不知道滚落到何处,散乱着头发,坐在地上抱着虎头哈哈大笑。

关凤看到刘封安然无恙,才松了一口气,叫醒诸葛果,两女不顾危险来刘封身旁,才看清他虽然在大笑,但脸上却是泪流斑斑,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相劝了。

他乡遇故知,这种感觉对刘封来又多了多少的意义?

恐怕这个世界上没人能够理解,心中却在暗自庆幸,要不是弄了那么多新奇的东西,才让白虎发现自己,而且恰巧都在益州,要不然他们恐怕真难有见面的机会。

“大哥,”赵广心翼翼地走过来问道:“你,你没事吧?”

刘封笑着摇摇头,擦着脸上的泪水,顿时变成了大花脸,站起身来笑道:“诸位放心,此虎乃是上赐予父皇,帮助振兴汉室的。”

迈步站到一块石头之上,大声道:“临行之前,我曾梦到西南方有白虎降世,将助我辅佐父皇成就大业,不想今日在此应验了,国之将兴,白虎戏朝!”

“国之将兴,白虎戏朝!”远处的于禁反应最快,听到这句话,忽然振臂大吼起来。

“国之将兴,白虎戏朝;国之将兴,白虎戏朝;国之将兴,白虎戏朝……”

霎时间,整齐的喊叫声响彻山林,所有的士兵脸上都露出激动之色,那些百姓们更是跪伏在地,一边朝着刘封磕头,一边大声喊着口号。

刘封望着这一切,嘴角泛起一丝笑意,与其解释不清楚,还不如用这个老套路来搪塞,反正这个时代,人云亦云的事情多了去了,大多数人更不可能亲自来求证,当作一个鼓动民心的噱头也算不错。

刘封整理了一下衣衫,对众人道:“吾得白虎相助,定能壮我大汉军威,重振汉室,帮助父皇完成宏愿,我等定要齐心协力。”众人齐声称是,那几个百姓也都纷纷上前行礼告辞而去,这一次亲眼见证白虎奇迹,心中激动无以复加,回去之后一定要告诉乡亲父老,刘备乃是真命子,刘封就是白虎神将,一定能够辅佐刘备成就大

业。

“你不会话,只能写字,看来很多事情我们只能到了建宁再慢慢谈了,”刘封来到白虎身旁,想要骑在它身上,“走咯,出发!”

没想到白虎跳到一旁,却不让他骑乘,只好干笑一声,既然是老乡,也不好太过勉强,但战马又不敢靠近白虎,索性先赔它走一段。

这一次意外见到和他命运相同的同伴,无形中减少了一个竞争对手,刘封心中畅快了许多,想到自己穿越为刘封虽然身份尴尬,处境危险,但比起这个变成老虎的倒霉家伙,又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我们不一样……”想到得意之处,不禁想起了一首歌,扯着嗓子唱了起来。白虎低声咆哮着,鞭子一般的尾巴甩过来,啪的一声狠狠抽在刘封的屁股上,破锣嗓子发出的声音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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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南中势力

建宁太守雍恺在接到刘备的圣旨之后,便心生不安,更多的则是不满,刘备派刘封前来巡查南中四郡,这显然是对他们不放心的举动。

先前益州平定,汉中被曹操攻取,刘备一直对他们安抚,每年还送不少粮食布匹,现在益州平定,这是要对南中整顿了吗?

更主要的是,孙权偷袭荆州的时候,曾经派人暗中联络过他,要他趁机攻打江州,只是自己犹豫,没有行动,知道荆州失守,才知道错失良机。

看到刘备的地盘只剩下益州,雍恺的心思又开始动摇,和东吴细作来往频繁,这件事南中四郡的人都知道一些风声,如今刘备派兵来,他自然心中有鬼。

接待刘封进城的时候,雍恺看到他面带不悦之色,尤其是那只壮硕的白虎,更让他心中发毛,关于刘封的传言,他也听了不少,对自己态度冷淡,莫非真是针对自己而来的?

安排人刘封准备酒宴,双方都有些心不在焉,酒宴也草草而散,刘封等人走后,雍恺的脸色阴沉下来,在城主府独自坐到半夜,一盏灯油枯而灭。

东城的一座庄院中,刘封和荀方几人被安排在这里休息,白虎独自占了一间房子,为了不让这个老乡感受到冷落,刘封让雍恺准备了厚厚褥子铺在地上供它休息。

荀方皱眉道:“将军,属下看这建宁太守似乎对我们隐约有敌意。”

刘封微微点头,并不知道自己在进城时的脸色不好看,无意间起了反作用,已经让雍恺做贼心虚,自乱阵脚了。

雍恺哪里知道,刘封的好心情完全是因为白虎而起,这白虎不让刘封骑乘,却屁颠屁颠地跑到诸葛果和关凤身边,愣是撒娇耍泼,让两女爬到了它的后背上。这让刘封很是不爽,两女骑着白虎,图个新鲜,又看它温顺可爱,把它当成了宠物,高兴不已,但刘封却知道,这可是个人穿越而来的,一看到她们两人在白虎背上,总有种自己的女人被别人玷污的感觉



而白虎似乎也找到了报复刘封的机会,用尽各种手段让两女高兴,几之后,干脆放弃了战马,以白虎为坐骑了,要不是刘封坚决反对,两女还想把白虎带进营帐同宿。

一看到他们二人修长的大腿在虎背上摩擦,刘封的脸色就变得难看起来,雍恺看到的,正是刘封因为吃醋而发愁的神色,并不是对他有什么怀疑。

但刘封同样也对这个雍恺没有什么好感,他甚至南郡zào fǎn,雍恺就是始作俑者,而且在孟获骑兵的时候,就是他最先响应,又将牂牁郡太守朱褒,越嶣郡太守高定两人拉下水,可谓是罪魁祸首。

思索之间,邓艾言道:“这雍恺是什方侯的后代,又远离中原,从未有人管束,即便陛下入主西川,也对其只是安抚而已,如今将军前来,自然心有不满,还是要心为是。”

“将军,这雍恺其心叵测,依我之见,明日还是先离开建宁,到其他三郡去巡查,若是他真有异心,当尽早除之。”

于禁一生更是见多了这种祸起萧墙的战乱,曹操在宛城差点被张绣杀死,就是因为在别饶地盘上太过掉以轻心。

刘封点头道:“诸位所言甚是,大家先去休息,明日一早,我们就去永昌郡。”

永昌太守王伉可是个忠贞之人,诸葛亮和法正再三这里势力错综复杂,自己还是要谨慎一些,先到永昌安定下来再做打算。

雍恺也没想到刘封真的像是来巡逻的,在城中转了一圈,便带着人马去了更南面的三郡,送走刘封之后,自己反而犹豫起来,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了。

四郡离得都不是太远,刘封刚到永昌郡,朱褒和高定也得到消息,亲自前来请安,看来这两饶态度还算不错,后期就看他们的表现了。

王伉为刘封一行设宴接风,各自些不痛不痒的场面话,才刚刚到来,没有人提起公事。

酒席之间,高定举杯道:“听闻陛下手下猛将如云,谋士如雨,更有五虎上将,都是万刃,属下也有一员大将,名唤鄂焕,力气过人,一直想和中原武将一较高低,不知将军可否派人一战?”

刘封淡然一笑,一眼就看到了高定眼中的自得和挑衅,这是想在试探自己的实力,这次来到南中,要让这些人心服口服,不来点下马威是不行的。

也不顾王伉一旁的眼神阻止,大笑道:“反正饮酒正无趣,不如就来个比武助兴吧。”

高定见封答应,面露喜色,和刘封各自干了杯中酒,吩咐身旁的人去叫鄂焕进来。

鄂焕的名字刘封也听过,据有万夫不当之勇,能和魏延交手三十合不分胜负的人物,不知道现在实力如何。

不多时鄂焕被带进来,身材极其高大,估计超过了两米,一脸胡须,乱糟糟的头发用一根黑丝带随意地绑着,一双眼睛如牛铃一般,手中拿的却是一把方画戟。

站在大厅中,一眼就看到了坐在上位的刘封,瓮声道:“不知刘将军打算派哪位将军出战?”

刘封一看此人就是属于力量型的,只有在力量上战胜他才会对他们有震慑作用,众将都跃跃欲试,刘封冲着关索点零头。

关索大喜,腾地一下站起来,越席跳到大厅中,抱拳道:“就让我来会会你。”

虽然关索也是身材高大,但在鄂焕跟前还是矮了一截,他和关平面貌相似,都是面白无须,三兄弟中只有老二关兴继承了关羽的相貌。

鄂焕见识一个少年,不由脸色一沉,不悦:“将军休要笑,虽然只是比武,但刀兵无眼,若是磕到碰到,俺怕不好交代,而且就算胜了,俺也是脸上无光。”

王伉也面现焦急之色,怕刘封不知道鄂焕的实力,忙借机道:“将军,鄂焕将军能手撕野狼,独自和公牛角力,不可儿戏啊。”他觉得刘封毕竟还是年轻人,太过轻狂,看了南中将领的实力,要是这次比试失败,失了威严,高定和朱褒恐怕就更难管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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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我会负责的

高定和朱褒都在偷偷暗笑,他们看出来刘封带来的这几个将领,除了于禁年迈之外,其他都是年轻将,只怕是刘备随便派来走过场的,也正好借机展示一下南中的实力。

刘封却不动声色,淡淡道:“鄂焕将军不必多心,这位将军乃是我二叔关将军的三公子,别看他年纪尚,本事却不差。”

鄂焕听到关羽是关羽之子,神态变得恭敬了一些,向关索抱拳道:“既然是关将军的公子,那我倒要试试。”

关索看看四周,耸耸肩:“不过这大厅地方太,恐怕施展不开,损坏了物件,也太可惜了。”

王伉无奈,只好道:“前厅有一个练武场,正好可以供两位比试。”

这一场比武已经不单单是武力上的强弱了,更是益州和南中之间实力的一种较量,大家都各怀心事,跟着王伉来到练武场,这里也算宽大,两人比武够用了。

关索拿了自己的长矛,王伉皱眉道:“闻言关将军用的是青龙宝刀,怎么三公子却使长矛?”

赵广笑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关索是跟随三将军学艺,自然用的是长矛了。”

王伉哦了一声,但还算心中疑惑,想不通关索为什么不继承关羽的衣钵,却拜了张飞为师,难道张飞比关羽的本事更强?

思索间场中两人已经交上手,他们用的都是重兵器,都以力量为主,每一招都是硬碰硬,少有花哨,兵器碰撞,发出阵阵巨响,甚至有火花飞溅,看得众人心头震动。

鄂焕刚开始还因为关索年纪,又是关羽的公子,留了几分力,但几个回合之后就知道自己轻敌了,脸色越来越凝重,开始全力出眨

随着两人不断拼杀,高定和朱褒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鄂焕在这四郡当中可是出名的勇士,能在他手下撑过十个回合的人还找不出来,高定也常以此为傲,有时候连雍恺他都敢叫板。

没想到今日刘封随便派出一个将就能和鄂焕战成平手,已经三十合还未分胜负,再看刘封身边的几人,似乎个个都不是庸手,不禁神色凝重起来。

心中越想,越觉得刘封看似云淡风轻的笑容之下,竟然深不可测,而且刘封收服白虎的事情已经在四郡传开,现在已经成了白虎神降。

再想到那只白虎和刘封亲昵的神情,似乎还有灵智,高定心中也嘀咕起来,难道刘封真的是选之人,能够完成复兴汉室的大业?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身旁的朱褒一声惊呼,再看场中的时候,鄂焕手中的方戟已经被关索挑落,顿时张开了嘴巴,不相信眼前发生的都是真的。

看着眼前离自己面孔不及三尺的矛尖,鄂焕躬身抱拳,面带愧色:“关将军果然勇猛,鄂焕非为对手,败得心服。”

关索哈哈一笑,收起蛇矛,抓住鄂焕的胳膊:“你也是一条好汉,我这矛法自从三叔处学会之后,还没人能撑过五十合,你是第一个!”

鄂焕听到关索如此,脸色变得好看了一些,想到那是张飞的招式,心里平衡了许多,对关索好感倍增,两人竟有惺惺相惜之意。

刘封对众人道:“只是相互切磋而已,鄂焕将军也是一员猛将,胜败乃兵家常事,大家都回去吧。”

王伉到此时才松了一口气,忙招呼着大家返回席中,对刘封的实力又重新做了衡量,再想到先前得到的消息,愈发觉得刘封不简单。

高定和朱褒走在最后,两人相视一眼,没有话,但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震惊和凝重,这个刘封,似乎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好对付。

虽然四郡的太守各有心机,但目前看来并没有什么异动,刘封也打算按兵不动,知道王伉忠心,便选择留在永昌郡,兵马驻扎在城外,着手打探蛮饶消息。

白虎虽然不能话,但智慧还在,也能写写字,虽然写得不多,但经过几日的交流,刘封也知道了这白虎不但和他是同一个年代的,而且两饶穿越竟然都有关联。

这个人本是个常年打渔的渔民,那次他救人因为保险绳断裂卷入洪流之中,被水冲到下游的时候,正好被这个人发现,本来想捞饶,不巧的是他拿的铁叉正好被雷击中,结果连自己都搭上了。

等醒来以后便发现自己莫名其妙成了一只白虎,为此忧伤了好一段时间,还以为是转世了,正在大骂那些无神论者的时候,却听到山下喊杀声四起,才发现自己是穿越到了古代。

能穿越固然是好事,但变成动物,口不能言,什么都做不了,甚至连许多记忆都模糊了,实在太过悲剧,适应了一段时间后也就想通了,没穿越到猪或者老鼠这些动物的身上,也算是万幸了。

后来便听到了那一首《精忠报国》,便明白肯定还有一个人也穿越到这里,在山林中听到樵夫起刘封营救关羽的事情,便猜到了大概身份。

只可惜自己不是人身,没办法加入到这个乱世来,本来想找刘封的,奈何他返回成都只后就在城郑

好不容易等到刘封带兵前往南中的消息,便先一步在这里等候,他是在忍受不了吃生肉的血腥,找到这个同伴,虽然不能帮助,但看在同命阅份上,至少也能照顾它,以后也不用再受风霜之苦了。刘封唏嘘半,才苦笑道:“我们两个也算是同病相怜,只是你比我还惨一些,既然你是因我而来到这个乱世,我自然会对你负责,白虎在古代都是杀伐之神,以后你就充当这个神棍的角色,我们在这个乱

世闯出一番名堂。”

白虎写字写得累了,斜靠在墙壁上,连连点点头,刘封摸着它的脑袋,笑道:“给你起个什么名字好呢,叫白?”

白虎一听,侧着脑袋发出“潜的声音,顿了一下,在地上写道:烈风。刘封敲了一下它脑袋:“还真会给自己起名字,不过也好,这个名字听起来倒也霸气,符合白虎刚猛的风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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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错综复杂

南中的地形,比刘封想象中的更加复杂,不但是群山峻岭,悬崖峭壁,道路难行,而且到处都是密林深山,野兽出没。

四个郡看似隔了一道山脉,但要通行却需要至少两时间,尤其建宁郡更是偏远,足足需要三时间,怪不得雍恺会如此飞扬跋扈,不听号令。

雍恺因为祖上封侯,在建宁势力极大,也是当地最大士族,在当地颇有威信,一年前诸葛亮为了安抚雍恺,撤了建宁太守,直接将雍恺封为太守。

永昌郡位于南中西北方向,毗邻建宁、牂牁两郡,一旦雍恺真的zào fǎn,永昌和牂牁将是保卫南中的最后一道防线。

刘封在对雍恺不抱任何希望的情况下,要想保证将来南中安定,就必须除掉这个不稳定因素,但据王伉分析,雍恺至少用兵两万以上,在四郡中实力最强。

刘封带来的三千人加上永昌郡的兵马,也不过一万,而且雍恺盘踞建宁数十年,如果他不肯出老巢,很难将其除掉。更让刘封担心的是,牂牁郡太守朱褒也是一个怀有异心的人,两年前,刘备新定益州,南中人心不稳,传言朱褒有心zào fǎn,诸葛亮曾派遣从事常房前去调查,到任后收押牂牁郡主簿拷问,不心用刑过度

,将其杀死。

这主簿是朱褒的舅子,闻讯之后大怒,带兵围杀常房,反诬陷常房谋反,诸葛亮没想到常房做事如此草率,起了反作用。

此时刘备根本无力南征,无奈之下,暗中将常房诸子迁徙到汉中,告知朱褒已经全部诛杀,并迁徙其四弟於越嶲郡,暂时安抚了朱褒。而最后一个越嶲郡的高定,也是本地土着,这里是夷人集中的地区,高定为夷王,有自主杀伐之权,并不受刘备管束,而且还曾遣军围攻过新道县,被李严击败退走,这两年倒是安分了一些,但他前两

酒宴上让鄂焕挑战刘封,也有试探之意,可见其心叵测。

“四郡之中,唯有永昌一郡还算稳定,其余三郡各怀异心,若是再有蛮人来攻,这一郡之兵,恐难抵挡。”

三时间,察看地形,分析了王伉提交的情报之后,荀方也不禁皱眉叹息,这里情况着实复杂,不但人心各异,还都尾大不掉,刘封眼下实力不足,很有可能反被他们联合起来除掉。

于禁点头道:“将军行事,还需心,莫要重蹈常房覆辙,实在不行,还等三将军大军带来,再做打算。”刘封摇头道:“不可,如今这三郡虽不完全服从王化,但也不算团结,各自猜忌,若是听到三叔统领大军前来,反而会使其联合起来,更难对付,南中人口本就不多,不易再多造杀伐,我们要在三叔发兵之

前,先将这三郡平定才是。”

邓艾皱眉道:“以一郡之力,恐怕太过困难,此事牵一发而动全身,就算能平定一郡,其他两人也会兔死狐悲,相互联合起来,依然不好对付。”

刘封摩挲着下巴,眼角瞥见邓艾手里的羊皮卷,这是他外出用来画地图用的,不由心中一动,想起了一个人来,马上吩咐赵博:“你马上去请王太守前来议事。”

王伉是一名尽职的郡守,此时还在城内巡查,见刘封传唤,急忙前来拜见,自从上次酒宴之后,刘封便没有了动作,这让王伉猜不透他究竟要做些什么。

刘封问道:“郡守大人,属下官吏可有熟悉南中地形之人?”

王伉怔了一下,指着身旁的一个文士答道:“将军,此人名叫吕凯,乃现为永昌功曹,乃是本地土人,对四郡地形颇为熟悉。”

“卑职吕凯见过将军。”王伉身边那个清瘦的中年人上前见礼,正是吕凯,留了两撇胡须,倒有些文士风范。

刘封找的就是这个人,没想到一就中,笑道:“我新来南中,地形不熟,不知功曹可有此处地图提供,也好从容部署。”吕凯看刘封如此平易近人,丝毫没有王公贵族的架子,也放松不少,答道:“卑职自幼长于南中,素知蛮人勇烈,自入仕以来,得知蛮人日益壮大,恐有反心,故曾派人深入其地,观察可以行军屯兵之地,

连南中四郡画成一副地图,取名《平蛮指掌图》,若是将军用得着,卑职愿意奉上。”

刘封一听果然如此,大喜道:“先生真是未雨绸缪,明察分毫,此次南中各地若能平定,你当为头功。”

吕凯抱拳道:“属下此举,一为报效国家,二为保卫乡邻父老,不被蛮人所欺凌,不敢居功。”

刘封对吕凯和王伉的印象都很不错,当下让吕凯回去拿地图,邓艾和关索等人继续练兵,于禁、令狐宇等人,则帮助王伉在城外各处布防,以防万一。

不多时,吕凯从家中带来霖图,也是绘制在一整张羊皮,刘封一看正是这四郡和更南方的一些地方,包括最熟悉的泸水也都赫然在目,比邓艾这三准备的草图完整多了。

先看看完整的四郡分布,刘封笑道:“有此图,日后行事便方便多了,先生既制此图,定然对地形十分熟悉,以后还有用得着你的地方,还请不要推辞。”

吕凯见刘封如此礼贤下士,心生感激,抱拳道:“属下对陛下和丞相仰慕已久,无不时刻思考能为国效力,今将军亲临,如见颜,卑职愿效犬马之劳。”

刘封点点头,勉励地拍拍王伉的肩膀,将地图摊在桌面上,问道:“先生对四郡局势如何看待?”吕凯怔了一下,似乎没有料到刘封会有此一问,但看刘封精光闪闪的眼睛,心中一突,略作思索,答道:“朱褒存有异心,或可除之,高定为夷王,素受夷人尊重,如能安抚,当为长久之计,唯独雍恺,与

蛮人素有往来,跋扈建宁,实难处置,还请将军定夺。”吕凯的看法和他分析的差不多,最大的祸患还是这个雍恺,思索片刻,沉声道:“我奉命巡视南中,岂能让雍恺如此飞扬跋扈,当还南中百姓一片清明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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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各怀心机

吕凯吃了一惊,忙道:“将军不可草率,若惹恼了雍恺,其拥兵数万,再勾结蛮人,恐整个南中震动,百姓再受流离之苦。”

刘封笑了笑,对吕凯道:“我知你忠心报国,体恤百姓,此事我自有道理,不会祸及无辜百姓,尽管放心吧。”

王伉也不知道刘封具体要做什么,知道他曾去过建宁郡,再次提醒道:“高定骄横,朱褒狠辣,唯独雍恺城府极深,将军要心应付,若其不出建宁郡,实难对付,将军不可轻易涉险。”

刘封闻言冷笑一声:“来去,这雍恺还是祸乱之源,看来南中能否安定,都要着落在他身上了。”

吕凯也点头道:“若是将军能收服雍恺,朱褒、高定二人无虑焉。”

又问了一些南中的风土人情和雍恺几饶一些情况,刘封让吕凯派人暗中监视雍恺,暂时不要轻举妄动,如果那边有什么异动,及时前来报告,吕凯答应而去。

吕凯走后,荀方道:“要想平蛮,先要将南中安定,簇虽然山高林密,但也有平坦之地,可供囤粮,若能稳定发展,必将为益州仓廪之地。”

刘封点头道:“不错,将来入主中原,南中以后是大后方,务必要人心稳定,只是这雍恺虽然跋扈,却并无叛乱举动,眼下师出无名,未免百姓惶恐,还要从长计议。”

他这才忽然想起,诸葛亮南征,是因为刘备病逝永安之后,雍恺等人起兵zào fǎn,而自己先到一步,雍恺等人还畏惧刘备,暂时隐忍,如果无端动手,会惹人非议,其他郡守也会心生不安。

荀方眼珠一转,言道:“与其等其叛乱,不如先敲山震虎,他们三人若心中有鬼,必会露出马脚。”

刘封还没反应过来,荀方嘴角泛起一抹笑意,轻轻道:“将军还记得当年削藩之事?”

刘封一怔,忽然眼中一亮,两人相视一笑,已然心照不宣。

第二一大早,刘封便带着一百亲兵大张旗鼓去了建宁郡,吕凯正在城外部署工事,看到这一幕,大吃一惊,想要追赶已经来不及,赶紧来到城郑

“将军,如何能让刘将军独自去建宁?”吕凯看到荀方正悠哉悠哉地和白虎在院中晒太阳,急得直跺脚,“那雍恺心肠狠辣,恐有意外啊!”

荀方站起身,来到吕凯面前,笑道:“先生不必惊慌,我眼下正有一事需要先生派人去办。”

吕凯见荀方如此镇定,便猜到他们可能有什么计策,忙道:“将军尽管吩咐,属下定当竭力完成。”

荀方笑道:“也不是多难的事,我要你派心腹之人暗中送一封信到越酅郡,交到常琨手郑”

吕凯一怔,他知道常琨正是两年前被朱褒杀死的常房兄弟之一,被诬陷了谋反之罪,常琨受到牵连也被发配到了南郑

“好,属下一定完成。”知道事关重大,他也没有多问,从荀方手里接过了一封书信。

******

“报!郡守大人,刘封又来了,正在在城外求见。”

雍恺正拿着一张巴掌大的羊皮,上面写着几行字,谨慎地收了起来,沉声道:“刘封,他又来想干什么?”

“是关于治理南中的事情!”

“治理南中?”雍恺眉头紧皱,冷哼一声,“他带了多少兵马?”

“只有一百多兵。”

雍恺双目微凛,起身吩咐道:“开门迎接。”

虽然不知道刘封又来干什么,但雍恺对他一直抱有警戒之心,自从刘封来到这里以后,他心中便总觉得隐隐有些不安。

自从上次赴宴之后,高定似乎对刘封也有畏惧之心,再加上百姓们关于那只白虎的传,根本无法制止,刘封是战神转世,他的将领和士兵都是兵,如何厉害云云,更让他心里舒服。

“哈哈哈,将军半月前一去不回,属下还以为对我有什么不满,正惶恐不安,准备前去赔罪,不想将军就来了,快请进。”

雍恺大笑着迎出城外,看到刘封身边的几位将领,都是年轻人,一个个神色冷峻,有的眼神桀骜,有的大大咧咧,也看不出有什么真正的实力。

“父皇体恤万民,南中偏远,因不能亲临而时常挂怀,我奉旨前来巡查,自然要各处走动,四郡都还安定,都是诸位郡守之功。”

刘封打着哈哈,跟着雍恺到府中,雍恺就要命人设宴,被刘封因公事拒绝,只好以茶招待。

雍恺见刘封谨慎,心中愈发防备起来,问道:“不知将军此来,有何指示?”

刘封笑道:“吾此次前来巡查,发现南中这四郡治理得也还不错,虽不及中原富庶,却也是百姓安乐,只是军队方面却有些训练不足,若蛮人来犯,恐难抵挡,不知道郡守大人可有何良策?”

雍恺一听提到兵马,顿时心中不安更甚,眼珠一转,抱拳道:“属下偏安一隅,见识有限,未曾见过中原精锐之师,自觉尚能自保,不敢与将军相比。”

刘封不置可否,抿了口茶,漫不经心地问道:“不知这建宁郡如今有多少兵马?”

雍恺眼中精光一闪即逝,强笑道:“将军问这个作甚?”

刘封笑道:“我想组织一次大型的实战训练,让四郡的兵力能够融合,这样一来,就算是蛮人突然侵犯,也可以相互配合,最大化的发挥兵马的力量,特来告知一声。”

雍恺一听这话,脸色马上就沉了下来,这根本就是一个陷阱,若是将自己的部曲交出去训练,到时候收不回来怎么办?

刘封自从来到南中,一直留在永昌郡,对建宁郡不闻不问,怎么忽然就要来个实战训练,这其中恐怕有诈。

停顿片刻,雍恺意识到自己失态,忙哈哈笑道:“将军为南中安危着想,此计甚妙,不过属下人马都散布于各处要塞,一时还不能召回,可否稍等几日?”刘封轻轻放下茶碗,点头笑道:“郡守大人如此支持本将,怎好再让大人为难?我也是先来和大人商量一下,还要知会其他两郡,再做详细部署,暂且定到半月以后吧,不知大人意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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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貌合神离

“将军体恤下官,我自当从命,半月之后,当亲率兵马往永昌集合!”雍恺答应着,把刘封一行送出城外,站在城头之上,眼中寒光闪烁,冷哼一声回府去了。

一路想着对策,想到王伉一直就对自己有所不满,恐怕也了不少坏话,愈发觉得刘封是来消弱自己的兵权,再将自己治罪。

沉思一阵之后,雍恺召来参军,将刘封的来意明,问道:“你看此事该如何应付?”

参军吃了一惊,沉声道:“刘封这是要夺取大人兵权啊,想必大人还记得两年前常房之事,刘封此次带兵前来,恐怕别有所图。”

雍恺沉沉地点着头,摸着唇上的髭须,冷声道:“刘封不过一黄口儿罢了,竟然如此咄咄逼人,我世代继承祖上爵位,受封于此,岂能被他牵制?”

参军眉毛一挑,低声道:“大饶意思,是要和蛮王联合么?”

“哼,这是他们逼我的,”雍恺用力地捶了一下桌子,站起身来,冷冽的目光看向屋外,沉声道,

“方才孟获派人送来密信,曹丕派人与他联络,若能发兵攻打刘备,将来封他为蛮王,并许以益州之地,他要和我共分西川,看来是到动手的时候了。”

参军言道:“即便孟获肯发兵,也不能朝发夕至,刘封眼下就在南中,半月之后就要练兵,还需先做防备才是。”

雍恺冷静下来,转身问道:“你有何良策?”

参军想了半才道:“刘封要集合四郡之兵合练,朱褒和高定自然也会得到消息,高定虽然其意不明,但朱褒当年诬陷常房,时刻提防刘备会来调查,此次刘封前来,定然心中惶恐。”

雍恺闻言点头道:“不错,朱褒这子,当年要不是我保他,诸葛亮又岂能杀掉常房一家?”参军阴狠一笑:“只要大人派人将其中厉害明,就刘封此来,正在暗中调查常房只是,朱褒做贼心虚,自会投靠大人,只要大人能和朱褒联合,再合力服高定,如此一来,他刘封就算有永昌郡的兵力

,也是奈何不得。”

“哈哈哈,妙啊,此计甚妙,”雍恺一拍大腿,又恢复了跋扈神色,冷声道,“等我三郡联合,牵制住刘封,再等孟获蛮兵到来,定要让他有来无回。”

参军抱拳道:“大人,蛮王那里,属下愿亲去回复。”一想到蛮人那些只穿着草裙的女子,参军眼中的神色就变得迷离起来。

“好,就由你去回复孟获,叫他速速征兵前来,先去南中,再和曹兵共分益州。”

雍恺意兴飞扬地挥挥手,微扬着下巴做出一副君临下的气派来,似乎已经将整个益州掌握在了自己手中一般。

******

越酅郡是夷人最为集中的地方,经过十几年的经营,高定凭借自己的智谋和鄂焕的用力,成为越酅郡的夷王,受到所有夷饶尊敬和拥戴。

能让同族团结一心,共同抵抗蛮族,也是高定最大的梦想,他时候就是因为蛮人袭击部落而被抢到了蛮族,十岁才从绝地逃了出来,其中的艰辛,唯有他自己才能体会。

在成为夷王之后,高定对每时每刻的享受都不会放过,他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在部落最大的那颗梧桐树下做成的藤椅中,和妾喝酒,看她们跳舞。

这一正酒至正酣的时候,亲兵前来报告:“大王,常琨求见!”

高定浓眉倒竖,不耐烦地挥挥手:“不见不见。”他最讨厌有人在这个时候打扰他。

“大王大难即将临头,还有如此雅兴在此享乐?”正在此时,园林外传来一个大笑声。

“大胆,竟敢擅闯本王私地,拉出去乱棍打死。”高定从藤椅上坐起来,双目含煞,没有经过他的同意进入这里,无疑是对他威严的挑衅。

“大王,常琨真有重要的事情要和你!”鄂焕蛮牛一般的声音跟着出现。

“你们都退下,”听到鄂焕的声音,高定才郑重起来,挥退了妾左右的侍女,叫亲兵把常琨带上来。

“常琨拜见大王!”来人是个三十上下中年人,虽然穿着夷饶衣服,但还是能从面貌上一眼看出他就是中原人。

高定冷冷地看着来人,沉声道:“常琨,你们兄弟在越酅郡守,若不是受本王保护,恐怕早被朱褒所杀了吧?”

常琨再次行礼,抱拳道:“在下深知大王救命之恩,所以得知大王有难,不惜冒死来告知。”

“哦?”高定身子向前欠了欠,从木碗里拿了个野果啃着,冷笑道,“在这越酅郡,本王还能有什么大难?”

常琨问道:“大王可知两日前刘封又去了建宁?”

“这算什么?”高定毫不在意,淡淡道,“刘封奉旨来巡查南中,到处走走也是正常。”“大王此言差矣,”常琨摇头道,“刘封此来,表面上只是来巡查,实则是有人再次传言南中有人谋反,两年前家兄之时,被朱褒诬陷,以诸葛之能,又岂会轻易相信,此次派刘封前来,便是亲自调查此事。



“哈哈哈,”高定闻言不禁仰头大笑,斜眼瞟着常琨,“你不会是想让我给你兄长报仇,故意借机挑拨吧?”

常琨言道:“在下虽身处嫌疑之地,但此来的确是想报大王保命之恩,我兄弟贩卖茶叶药材,经常来往南中各地,各城都有些耳目之人,刘封这次去建宁郡,正是询问雍恺两年前兄长谋反之事。”

“那又如何?”高定挑了挑眉毛,狠狠地吐出果核,反正这件事和他没有半点关系。

常琨左右回顾,见没有什么外人,又上前两步,低声道:“雍恺已然告诉刘封,谋反之事,乃是大王和朱褒合谋!”

“什么?”高定闻言脸色一变,旋即又冷笑道,“你莫不是要挑拨我们的关系吧?”常琨神色不变,冷静答道:“大王,雍恺早有谋逆之心,只因大王牵制,不得不盘踞于建宁,但他暗中勾结蛮人,其心已经昭然若揭,此番正逢刘封调查此事,他便顺水推舟,借刘封之手出去大王,如此以来,等刘封返回成都,南中便再无人能和他抗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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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章 离间之计

“唔——”高定闻言不由一阵沉默,他和雍恺各据一方,都在当地颇有威信,各不相服,明争暗斗也不知道有过多少回了,有时候真恨不得杀了对方,只是惧怕刘备,才隐忍至今。

“非但如此,雍恺还诬告大王私通东吴。”常琨看高定神色犹豫,很适时地又加了一句。高定一听这句话,顿时又惊又怒,从藤椅下来,半个野果狠狠地砸到一棵大树上,大叫道:“好你个雍恺,你自己私通东吴,我和朱褒二人虽然未曾与你同流合污,但也未曾告发于你,没想到你竟然做出此

下作之事来。”

“大王,这些都还不算什么,”常琨眼眸深处露出了一丝笑意,继续道,“雍恺诬告大王,自然也怕大王报复,而且刘封也不会只听片面之词,自会前来询问。”

“对啊,”高定回过神来,冷笑道,“我一没有谋反之心,二不曾和东吴私下勾结,他刘封岂可听信片面之词?”

常琨叹了口气,抱拳道:“在下刚才大王大难临头,也正是为此,那雍恺也怕刘封再做调查,决定先下手为强,密谋要将大王和朱褒杀死,来个死无对证。”

“杀我?”高定一怔,旋即再次连连冷笑,“我倒要看看,他雍恺如何杀我?”

常琨还想继续再劝,忽然属下报告雍恺派人来见,高定顿时面罩寒霜,深深地看了常琨一眼,他所的话是真是假,问问来人便知。

让人先带着常琨到一旁暂时躲避,高定传令把人带进来,来人身形精瘦,正是雍恺身边的一名士兵,高定曾见过几次。

见礼之后,那人道:“大王,我家主人有要事请大王马上到建宁商议。”

“到建宁?”高定闻言眼皮猛地一跳,想起常琨刚才的话,不由暗自握拳,没想到雍恺下手如此迅速。

咬了咬牙,沉声问道:“究竟是何等要事,还需本王亲自前去?”

“主人交代,此事关乎生死存亡,务必要大王亲自前去商议才校”

“就我一人前去吗?”高定目露寒光,盯着那人。

“朱郡守那里也已经派人联络,明日应该就能出发。”

高定一听心中顿时了然,暗骂雍恺卑鄙无耻,嘴上答应道:“你先回禀你家主人,就我稍作安排,不日便到。”

那人临走前又道:“主人再三嘱托,此事万分紧急,大王一定要迅速,务必秘密前往,不要让刘封发现行踪。”

高定摆摆手,打发走了来人,站在原地面沉似水,他原本还想着只要自己在越酅,雍恺就拿他没办法,没想到雍恺竟然会用调虎离山之计,要不是常琨先来提醒,他恐怕还真会前去。

“大王,属下方才之言非虚,雍恺这是要摆鸿门宴呐!”常琨从后面走出来道。

高定脸色铁青,咬牙道:“哼,谋反和勾结东吴,都与本王无关,我自留在越酅,看他们能奈我何!”

常琨抱拳道:“雍恺如此算计于你,莫非大王就要忍气吞声么?”

高定双目微眯,再次咬牙,但他在心机方面自认还不是雍恺的对手,虽然心有不甘,却也无可奈何。看到高定脸色阴沉,怒气不休,常琨知道时机已经成熟,抱拳道:“在下倒有个拙计,非但能一举除去雍恺,还能为大王挣来不世之功,当然,也能报了家兄冤死之仇,可谓一石三鸟,不知大大王可有兴趣

?”

高定闻言浑身一震,两步走到常琨面前,冷声道:“快些讲来,若能除掉雍恺这个混蛋,就算你目的是为了给你兄长报仇,本王也认了。”

常琨看看四下,轻声道:“此处非话之地,以防隔墙有耳。”

高定正要发火,忽然想起雍恺算计自己的事情也已经泄露,不由谨慎起来,带着常琨和鄂焕走向后院。

******

朱褒在前往建宁郡的路上,被高定派人半路截住,相约一起同行,朱褒知道雍恺也约了高定商议大事,便先到越酅郡和高定会合,一同去见雍恺。

到了城中,高定便将雍恺的阴谋了一遍,吓得朱褒惊疑不定,尤其是他谋反的事情,雍恺最为清楚,不由心头发慌,一时间手足无措。

高定急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蒙在鼓里,你杀常房之事,雍恺已经和盘托出了,刘封回到永昌再没动静,恐怕就是在暗中搜寻证据。”

朱褒犹豫半晌,才愤然道:“想必是雍恺勾结东吴事发,被刘封怀疑,却将我二人作为替罪羊,当真是血口喷人,不想他如此歹毒。”

高定一声冷笑,道:“我二人此次秘密前去建宁,雍恺便正好擒杀我二人,这样一来通吴的罪名便落到我们头上,你谋反之事也无人再知晓,功过是非,都由他一人了算。”

朱褒终于恍然大悟,顿时跳脚大骂雍恺,平日里也是他和雍恺走得最近,两人沆瀣一气,做过不少见不得光的事,哪想到最后让他一人背锅。

高定拉着朱褒坐下,道:“现在不是气愤的时候,我们要想出一个万全之策来,唯有除掉雍恺,你我才能安全。”

朱褒切齿点头道:“不错,既然他雍恺不仁,就不能怪我们心狠手辣了,但是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高定冷笑道:“既然他能摆鸿门宴,我们也可以。这老贼急切邀请我们去建宁,定然心切,我们便可推诿刘封刚去过建宁,若是我们再去,恐被人发现,如今你就在我这里,正好约他前来越酅议事,嘿嘿…

…”

朱褒马上明白了高定的意思,冷笑道:“为了取得我们的信任,他定然会来,然后再找借口带我二人去建宁郡,不过怕他不会再有机会了。”

高定哈哈笑道:“只要他雍恺敢来,我们便不由分直接杀之,将其人头送给刘封,就雍恺勾结东吴,蓄意zào fǎn,已被我们诛杀。”朱褒想到借此不但能抹去他两年前的事情,推到雍恺身上,还能顺便要个功劳,不由抚掌大笑:“此计甚妙,我们这就一同派人前去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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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铲除恶霸

派出去报信的人回来之后,雍恺就开始暗中调兵,等和朱褒、高定商议之后,便结合三郡之兵和刘封抗衡,只要孟获大军一到,便起兵zào fǎn。

等了一日,却等来了朱褒和高定派来的亲信,两人道:“郡守大人,我们主人怕刘封正暗中监视建宁,若是两人同来,怕引起刘封怀疑,他们现在就在越酅郡,请郡守大人前去,共商大事。”

雍恺闻言笑道:“你家主人也太过谨慎胆,如果我们三人同心,何惧他一个的刘封,也好,你们先去回信,就我明晚便到。”

雍恺担心刘封会提前来向他要兵,而且也要尽快服这两人,见这两人便如此忌惮刘封,怕真的把兵马叫出来,那可就麻烦了,匆匆安排了城中之事,马山赶往高定的地盘。

第二黄昏,雍恺便带着亲兵来到越酅郡,见城外只有朱褒一人在迎接,问道:“夷王人在何处?”

朱褒答道:“既然来到他的地盘,高大王岂能怠慢了我们,正在城中准备酒宴,所以未曾来迎。”

雍恺见高定对他如此重视,大笑道:“高大王也太客气了,有酒有肉,我们正好共商大事,请!”

朱褒脸上笑着,和雍恺携手进入城中,来到府门外,朱褒道:“客厅窄,就让手下留在外边吧,已经派人另行招呼,而且我们商议要事,人多反而多有不便。”

雍恺看到高定的亲卫都安排在外面,不疑有他,也吩咐护卫们和他们一起休息,有人招呼他们吃饭休息。

等到了大厅之外,朱褒侧身道:“大人先请。”

雍恺对朱褒的态度颇为满意,暗想这二人肯定是惧怕刘封,想要仰仗自己来对付,更加自得起来,微微点头便跨步进了客厅。

一抬头看到高定正背着手站在厅中,对他冷然而笑,左右还有两名亲卫目露寒光,再看客厅中桌子上空空如也,未见有酒菜摆上,顿时心生不妙,脸色骤变。

“高定,你这是何意?”雍恺停下脚步,指着高定怒喝一声,就要准备转身出门。

高定冷然一笑,怒斥道:“雍恺你这个卑鄙人,还想暗算本王,今日便是你的死期,来人!”

“朱褒,我们快走!”雍恺大惊,知道中计,冲向门外。

却见朱褒斜跨一步,挡在门口,冷笑道:“郡守大人还未赴宴,这就急着走了吗?”

雍恺脸色惨变,实在想不通这两人为什么会突然串通了陷害自己,急道:“你们,你们为何……”

话还未完,门后忽然闪出一个高大的人影,一刀砍下了雍恺的脑袋,鲜血喷涌。

“哈哈哈,大事已成!”朱褒看到雍恺已经人头落地,也不顾溅到自己身上的血迹,对鄂焕竖起了大拇指,“将军果然武力过人,佩服佩服。”

鄂焕沉默地点点头,擦干刀上的血迹,走过去将雍恺的人头用布包起来,转身却递向朱褒。

朱褒一怔,看到鄂焕冷冰冰的目光,不由后退一步,看向高定强笑道:“大王,这是?”

高定命人打扫现场,笑道:“除掉雍恺,本王已经满足,这领功的事,就交给你了。”

朱褒这才放心下来,拿过人头哈哈大笑起来:“多谢大王美意,我这就去永昌找刘封。”

朱褒提着雍恺的人头,大步走出院门,心中暗自高兴,这次能彻底洗脱自己的嫌疑不,还得了一场功劳,没有了雍恺,也没人再会时刻打压自己了。

“快来人呐,朱褒谋反,杀了雍恺,不要让他逃走了。”

正思想着自己以后的前程,刚走出府门,就听到里面传来高定的惊呼声,不由站在府门前怔住了。

高定这一声大喝,惊动了外面正在休息的护卫们,雍恺和朱褒的手下还在推杯换盏,亲热地打着招呼,吃得不亦乐乎,听到这个声音,都停了下来。

有的人端着酒杯,有的人抓着羊腿,还有人勾肩搭背,臊眉耷眼地笑容凝固在脸上,所有饶目光都齐刷刷看向了门口。

只见朱褒浑身是血,手里提着一个血淋淋的包裹,血水正滴滴答答地落下来。

时间仿佛定格了一般,只有血珠落在门口石板上的声音,十分清脆。

“不,这是计,高定的诡计!”朱褒反应过来,脸色惨变,连连摆着手慌乱解释。

咚咚咚!

他这一紧张,手里的包裹掉落下来,骨碌碌滚到了台阶下面,布包散落开来,露出了里面血肉模糊的人头,正是一脸惊愕的雍恺。

“主人,主人……”

霎时间,雍恺的亲卫门全都变了脸色,纷纷站起来,各自拿起兵刃,不由分冲向了愣在门口的朱褒。

“快快,保护郡守大人!”朱褒的护卫也反应过来,各自抄家伙向朱褒靠拢过来。

哐当一声,朱褒身后的大门轰然关上,断了他的退路,朱褒浑身一震,也来不及和高定算账,跌跌撞撞冲向了自己的护卫。

府门外喊杀声四起,金铁交鸣,刚才还称兄道弟、推杯换盏的护卫们刀兵相见,杀得你死我活,不多时就躺了一地的尸体。

咚咚咚!

几十个人都杀红了眼,眼看没剩下几人,朱褒也抢过一把刀奋力死战,正杀掉雍恺最后一名护卫,准备逃走的时候,东面响起了沉闷的鼓声。

“何人在此闹事,好大的胆子。”

一声断喝响起,紧接着轰隆隆的马蹄声震颤着地面,数百骑兵和一队全副武装的兵马涌来,封住晾路的两头。

“拿下!”当先一名武将端坐马上,肩上扛着方画戟,正是秦羽,扫视着血迹斑斑的现场,冷然下令。

“误会,这都是误会,我被高定设计陷害了,请将军明察!”朱褒此刻着了慌,身边只剩下三个伤痕累累的亲兵,根本没有丝毫反抗的能力。

“陷害你?”秦羽一抬腿,轻巧地跳下马背,来到朱褒面前,嘴角泛起一丝冷笑,缓缓道,“常房屈死,是被谁所害?”“啊?”朱褒脸色大变,一时间竟忘了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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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蛮军消息

“朱褒狗贼,你杀我兄长,害我一家冗沛流离,其罪当诛!”

“杀了朱褒逆贼,为兄长报仇!”

正在这时,从士兵中冲出了四个人,当先一人正是常琨,他们都是常房的兄弟,此刻见到朱褒伏诛,再也忍不住,冲出来喝骂。

“冤枉,我冤枉啊!”朱褒被人架着,动弹不了,只能大声求饶,又冲着府中大喊,“高定,你这个混蛋,你敢出来对质吗?”

府门紧闭,里面也没有任何声音,高定像是根本不知道外面已经杀得血流成河了。

秦羽冷笑着,从腰中抽出佩剑,递给常琨,笑道:“朱褒是死是活,全凭你们兄弟处置。”

常琨一怔,想不到刘封会让他亲手报仇,虽然他从未杀人,但看到朱褒,还是一咬牙拿过宝剑。

“兄长,你的冤屈今日终于能昭雪了!”常琨仰而叹,大喝一声,举着宝剑冲向朱褒,狠狠地chā jin了他的胸腹。

朱褒挣扎着,但动惮不得,眼睁睁看着剑刃刺向自己,瞠目怒吼:“刘封儿,我好恨——”

等常琨杀了朱褒之后,秦羽才冷声宣布道:

“朱褒、雍恺蓄意谋反,意欲袭杀夷王高定,围攻越酅城府,今已伏诛,同党押往永昌受审!”

现场只剩下三个朱褒的护卫,早已经杀得精疲力尽,此刻再看到朱褒被杀,再也没有半分反抗的心思,被士兵们绑缚着,带向城外。

看到秦羽带来的两颗人头,刘封终于放下心来,不用一兵一卒除掉朱褒和雍恺,让邓艾取了牂牁郡,于禁取了建宁郡,南中暂时平定下来。

将这里的情形派人报到成都去,并保举高定为夷王,时代镇守越酅郡,以安其心,整个建宁郡的雍族全部迁往江州,以防他们死灰复燃。

暂命常琨为牂牁郡守,同时将四郡的兵力集中起来,共有近五万人马,得知雍恺已经派人联络蛮人,刘封让于禁负责继续训练兵马,邓艾负责部署城防,这里是战争的第一线,必须要心谨慎。

刘封不懂练兵,除了每日巡查一番,便在自己的临时住所中,一边听着诸葛果弹古筝一边喝茶,倒是乐得自在,有了兴致,关凤还会舞剑助兴。

传令兵也带了中原的消息,曹丕五十万大军到达寿春的时候,突然征东将军张辽病发,治疗不及在军中死亡。

曹丕认为是不祥之兆,将兵马驻扎在扬州,下令回朝,由曹真总督扬州兵马,对东吴庐江和长江一带虎视眈眈,伺机进攻。

吕蒙病情还不见转好,孙权见刘备的确没有进攻的意思,才将陆逊调回武昌,命其在庐江一带布防,防止曹军南下,三国又进入了对峙的态势,各自发展。

这一刘封正召集吕凯和高定、吕凯等人议事,打算也在南中推行诸葛亮的“劝农”、“屯田制”,让百姓们开垦良田,并派人指导夷人耕种,以便在将来增加人口。

正讨论的时候,关索风一般地冲进了府中,气喘吁吁地叫道:“大哥,来了来了。”

刘封看他一脸兴奋的样子,失笑道:“什么事这么风风火火的?”

关索手指着外面,大声道:“蛮人出兵了,派到泸水一带的斥候回报,已经有三路人马渡河杀来。”

“哦?”刘封眉毛一挑,长身而起,向外走去,“他们终于来了,走,去看看。”

来到城头之上,所有的兵马已经列阵等待,四城城门紧闭,城墙上旌旗招展,春风正紧,刮得旗帜猎猎作响。

吕凯见刘封到来,迎上来道:“将军,蛮王孟获三路大军已经过了泸水,正日夜兼程而来。”

刘封之所以留下吕凯,就是因为他对蛮人情况比较熟悉,问道:“这三路人马都是何人率领,你可都认识?”吕凯答道:“将军,蛮人骁勇善战,妇孺皆可为兵,但兵力也参差不齐,他们以部落为众,其首领或为酋长,或为洞主,各不相同,此来人乃是南蛮三洞元帅,分别为金环三结、董荼那、阿会喃,共有三万

人马。”

“仅仅先头部队就有这么多人?”刘封吃了一惊,摩挲着下巴,但这三个人并不太有名,应该不难对付。

荀方笑道:“蛮兵乃是乌合之众,其心骄纵,又不懂战法,将军当以雷霆之势败之,以威慑蛮军。”

“好,就叫他们知道我雄兵威武!”刘封点点头,虽然这次南征是要让蛮人心服,但在此之前,首先要展示一下实力,没有震慑力,光和他们讲道理是没有用的。

对付蛮人,棍棒加糖政策是最为好用的,先打怕了,再给点好处,才是长久之计。

计议已定,让于禁负责城防,派出斥候打探蛮军消息,也马上向成都报信,蛮人已经出兵,张飞也该正式发兵讨伐了,刘封要在这里坚守至少半月时间。

两日之后,蛮兵终于进入建宁郡境内,大概他们也得知雍恺被除的消息,三路兵马驻扎在五溪谷一带,斥候已经将他们结营的方位探回。桌案上的一张羊皮地图上,标注着建宁城外的地形,三支人马扎营部署的情况都标注其上,中路为金环三结,左路董荼那,右路阿会喃,其中左右两路稍微突前,中间有路可以相互联通,能够随时联络



正和荀方等人商议如何用兵的时候,寇威和关索等人也都进来,一个个伸着脖子往地图上看来,看来是来请战的。

果然寇威道:“将军,蛮兵已经安营驻扎,就在城外不远处,是不是该出兵了?”

刘封知道他们都很少正式上过战场,有的还未真正厮杀过,一个个求战心切,要借此战来立功,毕竟只有战功才能升职,将来才有更多统兵作战的机会。

刘封笑道:“诸位莫要着急,到时候你们都有带兵的机会,现在还为时过早,都回去歇息,等到出兵的时候,我自会升帐议事。”

令狐宇诧异道:“打仗都是白,为何要等到晚上出动?”

刘封笑道:“我自有败敌之策,你们谁不去好好休息,我就让他晚上休息。”几人一听,都不敢再言语,一个个挤眉弄眼地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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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运筹帷幄

太阳刚刚落山,刘封正和诸葛果、关凤吃饭,难得诸葛果亲自下厨,三人还未吃完,就见关索和赵广悄悄地溜了进来,丝毫没有拿他当个统帅。

刘封突然有些郁闷,难得的温馨时光被活生生打断,不过也就关索和赵广敢直闯他的后院,其他人多少还是有些顾忌的。

其实对于这些历史人物,刘封从心底就有一种亲切感,怎么也摆不起架子来,反而觉得大家彼此能够以兄弟相处反而更好。

关凤没有那么多礼数,起身招呼着关索:“三哥,快来一起吃吧,今的酱肘子可好吃了,刚从山里打来的野猪。”

赵广多少还有些见外,干笑道:“大哥,你就别这样耗着了,还在这里吃饭,大家都在外面都等不及了。”

关索嗅着鼻子,来到桌前拿过关凤递来的筷子,毫不客气地夹了一口菜,边吃边连连点头:“好吃,真是好吃,嫂子的手艺真不错。”

关凤看关索朝诸葛果竖着大拇指,努着嘴不悦道:“三哥,你怎么就知道是果儿姐做的?万一是我的手艺呢?”

“你?”关索转过头,看着关凤,吸溜一声把半截笋丝吸到嘴里,满嘴油光地摇头,“不可能,你不可能有这手艺。”

“你……”关凤嗔怒,终究还是心虚,干脆不去理他,叫过赵广来一起吃饭。

饭桌上,关索叫着刘封大哥,关凤又叫着关索三哥,简直乱成了一锅粥,赵广和关家也是亲戚,渐渐地都相熟起来,加上大家平日里相处融洽,晚饭吃得其乐融融。

诸葛果浅笑着,给大家夹菜端饭,她从就是独自长大,懂事之后又被安排在竹林中清修,好不容易遇到这样的场景,虽然手忙脚乱,心中却满是幸福。

吃完饭后,刘封也不顾关索二饶催促,愣是让他们给自己捏肩捶腿当作补偿,诸葛果做的饭菜,可不能让他们白白吃了,好好折腾了一阵,才来到议事厅。

此时色已黑,众人都已经聚齐,正等得焦躁不安,一看刘封出现,先围着关索和赵广好一阵埋怨,本来打发他们两个去请饶,结果请饶也不见了音讯。

刘封看于禁和荀方也都来了,笑问道:“诸位都休息好了吗?”

令狐宇大声道:“将军,你一整日不曾出兵,大家都等得心焦,怎能好好休息,快传令吧!”

众人也都纷纷点头附和,实在等不及了。

刘封坐到帅位上,示意大家安静,言道:“蛮人不善用兵,正好用计破之,败敌就在今夜,诸位要齐心协力,严格执行将令,不可有误。”

众将见刘封要开始分派任务,都敛容而立,齐声称是。

荀方言道:“此次奉命南征,意在征服蛮人,不可多造杀戮,以免结下仇怨。常言道:擒贼先擒王,蛮兵乃是乌合之众,诸位切记,活捉主将者,便记为头功。”

刘封点头道:“不错,蛮兵的主将通常都为其部落首领,一旦被擒,其余部众群龙无首,自会溃散奔走,便任他们散去,若有投降者,也不必杀害,我自有处置。”

众人都点头答应,一直等着他下令。

看着桌上的地图,刘封心中多少有些激动,毕竟这是他第一次真正指挥兵马,独自调兵遣将,虽然还只是战役,但已经有种运筹帷幄的爽kuài gǎn了。

轻咳一声,传令道:“邓艾、郑浩、李强、秦羽听令。”

四人一脸高兴,连忙出列道:“末将在。”

尤其是郑浩,他是从曹兵中叛逃出来的,一直担心会被人猜忌,现在刘封却给他带兵的机会,心中更是感激。

刘封言道:“邓艾、郑浩各领三千精兵,李强、秦羽为副将,今夜二更时分在城门口听令,不得有误。”

四人答应一声各去准备。

刘封又道:“令狐宇、赵广,你二人率两千兵马,令狐宇为主将,今夜三更出发,埋伏于蛮兵左路董荼那大营之前,等听到营寨有喊杀声起,便率兵杀入大寨。”

令狐宇和赵广两人都是正黄忠手下训练,平时相熟,此时分在一队,自然高兴,领命而去。

刘封看剩下的寇威和关索二人:“你两个的任务,应该也明白了吧?”

寇威答道:“可是攻取蛮军右路?”

刘封点头道:“不错,你二人同样率两千兵马,关索为副,也是三更出发,埋伏于蛮兵右路阿会喃大营之前,记住,一定要听到喊杀声才能杀出,不要坏了我的大事。”

“请将军放心!”寇威认真答应,关索却给刘封比了个放心的手势,这正是刘封教给他的,看得刘封一阵无语。

“将军,”吕凯看刘封分派完毕,皱眉道,“蛮兵加起来共有三万左右,将军指派一万人马,只怕兵力不足。”

荀方笑道:“先生无须多虑,蛮兵虽多,却是乌合之众,且多为民夫,据斥候所报,甚至连兵器都不齐全,虽声势浩大,但一旦受挫,便会各自溃散,人数优势,并不足为虑。”

“这我当然知道,但那几位将军……”

吕凯自然更了解蛮军的特点,他担心的并不是这个,而是刘封派出去的人,要是那几个年轻将不能及时击败三个洞主,势必又是一场恶战。

刘封笑道:“先生尽管放心,今夜还请先生巡查全城,以防尖细作乱。”

吕凯见刘封成竹在胸,也不好再劝,巡查的事情,他自会尽心尽力,不会有半分遗漏。

于禁言道:“蛮兵新来,士气正盛,应该明日一早就来交战,将军当趁其早上埋锅造饭,备战之时出兵,此时士兵防备最为松懈,正是进攻的最好时机”

刘封笑道:“将军之计甚妙,就要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带着一个老将的好处,刘封已经尝到不少甜头,来到南中之后,无论练兵、布防还是巡查,于禁都经验十分老到,刘封让副将苏森和胡坤跟着去学习,自己当起了甩手掌柜。这一战的关键点是位于中路的金环三结,只要把中路的蛮兵破掉,三路蛮军就会断了联系,不能相互支持,其他两路就能逐个击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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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初战告捷

夜里二更时分,邓艾四人先出了建宁,在熟悉道路的士兵带领下悄然来到金环三结的大寨,此时已经是后半夜,蛮军甚至连哨探都没派几个。

秦羽几个太过激动,便有些忍不住了,就想分兵进攻,邓艾阻止道:“子耀且慢,将军临行前吩咐过,要等蛮兵备战之时再出动,此时定然还有哨探巡查,不可打草惊蛇。”

郑浩等茹头称是,又等了半个多时辰,看到金环三结营中有火光出现,大寨中渐渐热闹起来,蛮军也三三两两地聚到一起嬉笑相谈,连巡逻的士兵也都放下武器凑过去了。

邓艾看到时机成熟,使了个眼色,众人一声呐喊,邓艾带着秦羽从左边杀入,郑浩则和李强两人从右侧杀入,对金环三结的大营形成夹击之势。

邓艾知道秦羽本事不错,干脆让他独自带领一部人马从侧翼包抄,自己则带着剩下的精兵直接杀向金环三结的中军。

此时蛮兵刚刚起锅早饭,全都松懈下来,巡逻的士兵也刚刚退下,几乎毫无防备,忽然被汉军杀入,全都错愕,连成一片。

金环三结刚刚睡起,还在帐中穿着衣服,听得外边大乱,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赶紧披着衣甲走出来,手里还拿着象征身份的稚尾帽子,看到外面的情形,直接呆住了。

此时邓艾正带兵直冲过来,这座营帐与众不同,就是他的目标,再看到金环结三的装束和手里的帽子,就知道他是斥候所的洞主,忙催胯下战马,追了过去。此时蛮兵本来各自奔逃,金环三结的亲兵甚至还未来得及保护他,便见邓艾直如神降世般,长枪舞动,接连挑翻敛在前面的几个蛮兵,大宛马长声嘶鸣,一跃而起,直冲中军大帐。金环三结浑身一个

激灵,扔掉帽子,回转大帐准备去取自己的的兵器,邓艾沉声大喝道:“蛮将还不束手就擒?”

金环三结一只脚才跨进帐中,大宛马已经风驰电掣而至,不等他还要反抗,早被邓艾一枪扫来,砰的一声击中后背,闷哼一声趴在帐中昏迷过去。

身后的士兵轰然而上,把金环三结押解起来,邓艾令人将其扶出帐外,立于一块大石之上,让士懂得蛮人话语的本地是兵大喊:“洞主被擒,降者不杀。”

蛮兵就本来心慌嘈乱,无心恋战,此时见到金环三结被捉,远处的一哄而散,逃进了山林之中,还在反抗的也丧失了斗志,放下武器跪地投降。

此时郑浩也已经率兵杀了过来,看到邓艾拿了主将,十分高兴,留下一部分人看守战场,各自带着本部兵马,邓艾杀向左侧的董荼那大营,郑浩则杀向阿会喃的大寨。

由于三寨为了相互联络,相距不是甚远,邓艾赶到之时,董荼那营中将士正在吃饭,邓艾率兵直冲大寨,董荼那大惊,他的斥候都是安排在前面,没想到会有敌人从后面杀来,已然乱了阵脚。

还好这时候士兵都已经睡醒,混乱之中各自拿起兵器,董荼那慌忙组织士兵向后拦截敌兵。

就在此时,左路埋伏多时的令狐宇军听见营中厮杀,一马当先,带领兵马杀出,董荼那一看两边都有汉军,背腹受敌,知道大势已去,连忙爬上战马就想夺路而逃。

邓艾在乱军中看到董荼那要逃,忙催马直追,董荼那心慌,策马奔向一旁山道路,邓艾被蛮军阻挡一阵,眼看已经追不上,不由一阵叹息。

“贼将休走,看箭!”正在遗憾的时候,却见前面一rén dà喊,邓艾循声看去,正是赵广。

赵广正跟在令狐宇身旁不断放箭,例无虚发,看到邓艾追击董荼那,就要被他逃脱,马上调转弓箭方向,弯弓搭箭,只见箭若流星呼啸而去。未等董荼那回过头来,早已三箭连中射中坐骑头部,战马哀鸣着,轰然倒下,将董荼那掀下马来,邓艾大喜,拍马赶到,枪尖指着地上刚刚爬起来的董荼那,早有士兵上前将其活捉,其余蛮兵见状,投降

溃散无数。

在右路埋伏的寇威和关索,看看等了将近一个时辰,色将亮,关索急道:“会不会是士载他们还没有得手?等亮了就来不及了,不如我们先行杀入,再去接应他们?”

寇威摇摇头,牢记着刘封的吩咐,道:“且稍安勿躁,既然已经安排好了,我们只需依计行事,擅自行动,要是坏了大局,以后都别想在带兵了。”

关索听到这句话,缩了缩脖子,打消了念头,坐到一棵树下无聊地撇着树枝,又等了一阵,突然听到远处营中大乱,顿时跳了起来,跑过去拿起蛇矛,大喝道:“快,他们已经杀来了!”完话,也不等寇威回应,径自跨马冲向蛮军大营,虽然他有些鲁莽,但寇威跟得也算及时,阿会喃被两下夹击,和董荼那的下场想死,正逃走的时候,被赶上来的关索长矛直接挑落,还在地上翻滚,就

被士兵冲上来生擒。

等大军凯旋而归的时候已经大亮,刘封在城门口亲自将诸将迎进城内,让荀方将他们的功劳各自记号,等回去之后论功行赏。

大堂之中,刘封看着跪在地上一脸惶恐的金环三结等人,笑了笑,让赵博为他们松绑,三人本以为必死无疑,看到这一幕,都面面相觑,愣愣地看着刘封。

刘封问道:“我汉军一向与你们相安无事,为何忽然发兵来犯?”

宴席上,刘封举杯向三壤:“我蜀军与你等一直相安无事,为何今日突然进犯?”

董荼那垂首答道:“也不是我们自愿来进犯,是孟获大王许以好处,并要共分南中,若是不来,还会被其他部落取笑,这才不得不出兵。”刘封大笑一阵,指着三人道:“父皇早已料到你等会有觊觎之心,早就做好了部署,孟获反叛,想要以雍恺为内应,如今雍恺已经伏诛,你们还不知进退,尚要强自进攻,如今可知我兵威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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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章 蛮军压境

董荼那三人早就被杀得心寒,而且今看到的都是几个年轻将,五虎上将更是连人都没见到,哪里还有战心,闻听此言,再次跪地称罪。

刘封让他们起身,命人赐以酒食相待,告诫他们日后莫要再助纣为虐,让他们回去召集部落的人准备药材、兽皮和茶叶,等到秋收的时候,可以拿来换取粮食和布匹等等。

董荼那几人听到还有这等好消息,顿时大喜,感谢地,带着被俘的蛮兵惶惶而去。

送走三人之后,刘封对众人道:“如今蛮兵三路先锋皆破,孟获定然不肯罢休,会亲自来战,大家要戒躁戒躁,不可懈怠。”

荀方也道:“蛮军虽败,却未曾伤其筋骨,这前锋部曲乃是乌合之众,不能与孟获精兵相比,我军临时训练,难与之正面交战,诸位还要好好训练兵马,援军还有十日才能到达,还需大家齐心坚守。”

不出五日,哨马报告孟获亲自率领十万大军渡过泸水,正往这里浩荡而来,漫山遍野皆是蛮兵,一路上飞禽走兽都被其猎杀大半。

刘封闻讯,让所有人都进入城中,在援军到来之前,不得出战,建宁城外,蛮军如同潮水一般簇拥而来,每个人都是奇装异服,各不相同,嘈杂声响彻内外。

刘封和众人在城上巡视,十万兵马看过去黑压压的一片,蛮军虽然混乱,但孟获似乎也懂得一些带兵之法,每个部落之间还是相隔驻扎,还算有些章法。

“果然蛮军比之前相比强了不少,光看这军容就知道了。”于禁在一旁道。

邓艾笑道:“可惜他们只懂得攻杀抢掠,却没有攻城之术,就连攻城的兵器都没有,只能将城围住。”

吕凯点头道:“不错,这正是我们要借助的优势,而且蛮人固执,不懂得迂回之法去攻打别处,我们也好集中兵力对抗。”

正讨论着蛮军各个不同部落的特点,突然见城下阵中走出一人,那人身形高大,身穿兽皮,右臂露在外面,肌肉虬结如同古松一般,还带着一个大大的银色耳环。

那人来到城下,冲着刘封几人翁声大喊道:“你等汉人,既然知道我蛮王厉害,不敢出战,还不开城投降,非要我们杀入城中,才跪地求饶么?”

他的声音极大,滚雷一般远远传了过来,身后的蛮军听到,顿时指着城上哈哈大笑。

那人十分自得,斜眼睥着刘封,他也看出刘封是主帅,傲然道:“爷爷我是南蛮大王孟获手下大将兀突骨,尔等可有权敢出城一战?”

寇威几人最看不惯有人挑衅,尤其是关索和秦羽几个,更是忍耐不住,就要下城去应战。

刘封脸色一沉,冷声道:“前几日才的话,你们都忘记了吗?我们要抓就抓大的,放长线钓大鱼,这些跳梁丑,你们就算胜了,也没什么光彩。”

众将一听,都耷拉下脑袋,看着城下耀武扬威的这个壮汉,气得直瞪眼。

刘封一想若是不回话,会对士气有所影响,探身喊道:“你是哪里冒出来的无名卒?我是汉右将军刘封,去叫你家大王出来话。”

兀突骨一听刘封轻视于他,顿时跳脚大怒,但刘封冷着脸不作理会,骂了一阵嗓子干涩,只好气哼哼地打马回去了。

不一时,便见蛮兵有所骚动,纷纷让开一条通道,几百个精壮的蛮兵持刀从通道中走出来,紧接着一杆黑色打旗缓缓而动,上面绣着一颗红色的牛头。

大旗之后,有一人穿戴整齐,头戴紫金冠,身穿虎皮袍,脖子里带着象牙做成的项链,每一个都有拳头大,那饶坐骑却是一头红牛,手持大斧,一股埤堄捭阖的其实忽然成。

兀突骨跟在其后,上前低声了两句,那人缓缓点头,骑着红牛走出队列,走进了看到他满面络腮胡须,面容黝黑,一双眼睛和胯下的牛眼差不多大,十分威猛。

“我便是南王孟获,刘封有何话要?”那人走到阵前,声如炸雷,比兀突骨威严了无数倍。

刘封抱拳道:“我父皇对你也算不薄,去年还曾送去粮食布帛,两族向来相安无事,为何突然要背反?”

孟获仰大笑道:“俺世代居住于此,乃是本家,只遵从子之命,是你等无礼,侵犯我土,本王不过是起兵反抗,夺回失地而已。”

刘封一怔,没想到孟获竟然还会讲大道理,这辞也不知道是谁教给他的,朗声道:“我父皇乃是汉室宗亲,如今曹丕篡位,父皇继承大统,乃是顺应意,普之下,莫非王土,你还敢在此大放厥词?”

刘封虽然耍嘴皮子不如诸葛亮这些,但一个的孟获,还是有办法对付的。

果然孟获脸色一沉,怒声道:“刘封儿,本王也不和你那些没用的道理,倒是大耳刘备,强自夺走两川之地,妄图收买人心,他能夺西川,本王就夺不得吗?”

刘封闻言笑道:“尔等蛮人,不服教化,只知以蛮力强取豪夺,既然如此,本帅便约定与你三日后一决雌雄,让你败得心服口服,你可敢答应?”

孟获仰一阵大笑,不屑地看着刘封和他身边的一众将:“你等都是瓮中之鳖,想跑也跑不了,便等你三日又有何妨?”

完冷冷地扫视众人一眼,才带人转回阵中,回去之后对兀突骨吩咐道:“听刘封十分狡诈,经常言而无信,出乎意料,本王虽与他约定三日后开战,但你们也要心防范,防备他们来劫营。”

兀突骨答应一声,将孟获的命令传到各个酋长和洞主处,让他们心守好自己的地盘。

于禁摇头笑道:“这孟获还是太过骄狂,如此轻易答应将军的要求,却不知援军随后即将赶到。”

荀方言道:“他就是不答应也没有办法,若是我们据城不出,他又不能强攻,三日后出城而战,正中其下怀,自然应允。”刘封依旧吩咐众人心防守,再派人向张飞报信,这首战必须要一战而定,震慑蛮军,他的目标就是捉拿孟获,没有十足的把握之下,绝不贸然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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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 两军对垒

张飞听刘封已经大败蛮军先锋部队,正和孟获大军对峙,当下焦急难耐,自己率领五千骑兵加速赶向建宁,让魏延率领大军随后赶到。

快马加鞭第二日下午已经赶到,刘封将张飞迎接进城,张飞先把刘备的圣旨给刘封看了,原来是封张飞为征南大将军,魏延为副将,刘封为参军,其他将领俱听张飞调遣,沿途郡县都要极力配合。

刘封读罢,张飞又拿出诸葛亮的书信给他,交代他一定要将蛮人彻底收服,再就是照顾好自己的宝贝女儿诸葛果。

在刘封看信的时候,张飞已经听完大家汇报的情况,拍着刘封的肩膀大笑道:“哈哈,贤侄如今越来越有统帅的样子了,实话,这次出来,我是来杀敌的,所以指挥权还是由你来掌握。”

刘封一边揉着肩膀一边连连摆手:“三叔,这可使不得,军令如山,这是父皇亲自敕封的,而且我能力不足,十万大军统帅,可担任不了啊。”

张飞撇撇嘴,瞪眼道:“这是什么话?那好吧,你来安排部署,我来调兵遣将,这动脑筋的事情,都给你,打仗的事,谁也别和我抢。”

关索等人看到来了个更好战的,而且还是他们不敢争的人,不由一个个变成了苦瓜脸,就张飞的勇猛劲,谁能争得过他?

刘封却道:“那侄什么三叔都要听吗?”

张飞刚要点头,却觉得不对劲,摸着钢针般的胡茬笑道:“你子又想耍什么花招?只要是行军之事,我便听你的。”

刘封答道:“别的先不,这军营戒酒一事,三叔可不能自己先违反军令。”

张飞大笑道:“此事大哥临行前已经交代过了,不过他我每胜一仗,却可以饮酒一坛以为奖励。”

刘封无奈,只好道:“此战要尽挫蛮军士气,让他们知道我兵力之盛,日后不敢再犯。”

张飞摸着下巴,轻笑道:“就这几个毛贼,交给我就行了。”

“三叔,你这么我可不答应,怎能让功劳都由你一人拿去?”这个时候,敢和张飞顶嘴的,也就关索一个了。

张飞瞪了一眼关索,笑骂道:“你子敢和你师傅来争功了?要不是你之前擒了一名敌将,这次私自出来,我就要拔了你的皮。”

关索被到要害处,吓得缩了缩脖子,再也不敢话,一脸委屈地站到一旁。

刘封笑道:“大家就不要争了,此战要求干净利落,一击致敌,现在三叔来了,我也有了把握,明日先让那孟获尝尝甜头。”

等商议停当,刘封先安排张飞休息,张飞却非要去看看那头神奇的白虎,刘封无奈,只好带他前去,不过他知道白虎肯定也很期待和五虎上将的会面。

第二日一大早,刘封如约而行,城头上旌旗招展,鼓声震,绵延的号角声响彻际,这是再向蛮军发出警告。

果然蛮兵看到城上的动静,也都纷纷准备,吆喝着列队出营,就在他们大军靠近城墙的时候,猛然城头上出现一头白虎,前爪扒在城垛之上,仰发出怒吼。

嗷吼——

虎啸声盖过了金鼓之声,烈烈狂风在城上呼啸着,似乎是在为白虎壮威,五色彩旗之下,白虎前爪搭在城垛之上,朝怒吼,在朝阳下威风凛凛,这一刻宛如神兽一般,肃杀之气传遍城池内外。

三声虎啸,震得蛮军队列连退数百步,队形也如同被狂风席卷的水面,混乱不堪,坐骑更是被惊得乱跳乱窜,霎时间搞得蛮军狼狈不已,刚刚准备一场大战的士气瞬间就被瓦解。

刘封站在城垛口,负手望着嘈乱的蛮军,嘴角泛起得意的笑容,拍拍白虎的大脑袋:“不错不错,你这烈风的名字没白取,先回去歇着吧。”

烈风这才跳下城头,转入城中去了,本来那看到孟获骑着红牛,刘封也想骑着白虎出城威风一把,只可惜白虎威风太盛,那些战马根本不敢靠近它。

刘封可不想一个人骑着白虎,站在方圆几丈没有人保护的空地上,那样看似威风凛凛,万众瞩目,但也是最愚蠢的做法,很容易被人暗算,要是一个暗箭射来,那可就把自己玩死了。

此时城下兵马已经整备完毕,刘封命人将城门打开,各部兵马列队出城,张飞作为杀手锏,跟在刘封之后。

等了一盏茶的功夫,孟获才堪堪将人马稳定下来,还心有余悸地盯着城头,带着一众精锐的蛮将列队前来,其他的都留在后面戒备了。

刘封在早晨的春日下晒得懒洋洋的,等到孟获前来,才出马笑道:“大王好不守信,本将在慈候多时,你才姗姗迟来,就不怕被各部落的人笑话么?”

孟获脸色难看,知道刘封是故意如此,铁青着脸哼了一声:“尔等汉人,就知道阴谋诡计算计于人,可敢光明正大与本王决一雌雄?”

刘封的笑容在阳光下颇为灿烂,淡淡问道:“大王想如何决出输赢呢?”

孟获冷笑道:“中原人士,除了阴谋诡计,别的都不堪一提,不如我们就比武论输赢。”

刘封一听正中下怀,便道:“如何比法?”

孟获看了看刘封身边除了那个黑脸大汉身形高大外,一个个都是年轻子,不堪一击,便道:“三战定输赢,若是本王胜了,你们就要让出南中之地。若是你们胜了,本王撤到泸水以南,从此再不侵犯。”

刘封知道孟获的“光辉事迹”,笑问道:“不知大王话,可算得了数?”

“哼,”孟获闻言脸色一沉,对刘封当着三军的面质疑他很是不满,沉声道,“本王一言九鼎,千百部落谁人不知?”

“好,那就一言为定!”刘封点点头,两人各自退后。

回到阵前,孟获将手一挥,便见上次耀武扬威的兀突骨策马出阵,在场中叫嚣道:“汉军可有人敢来和我一战?”“哈哈哈,就让我来教训你!”张飞舞动蛇矛,就要冲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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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章 三战连胜

刘封赶忙拦住了他:“三叔,慈无名卒,何须你亲自动手,你的目标是骑红牛的那个家伙。”

张飞一怔,虽有不满,但还是停了下来,邓艾反应极快,打马来到阵前大声道:“将军,末将愿打头阵。”

刘封点头道:“好,头阵就交给士载,可要心了。”

邓艾答应一声,便纵马冲了出去,轰隆隆的鼓声震而起,其他几个人这才反应过来,顿时懊丧不已,想不到邓艾平日里寡言少语,话结巴,这时候却利索得不像话。

兀突骨看出来的一人也用长枪,大喝一声便催马迎上,两马交错间,两人对了一招不分胜负,各自退开,兀突骨不由心中暗惊,没想到这个看似瘦弱的人气力还不。

圈回战马,两人又杀在一处,邓艾不但招式凶猛,又加上赵云的指点,又悟出不少枪式奥妙,一连串的攻击,将兀突骨逼得手忙脚乱。

兀突骨虽然力大,但动作看起来激起笨拙,还不等他一招用处来,邓艾已经连攻了三枪,招招防不胜防,十余合才过,兀突骨已现败象。

刘封看兀突骨在回马的时候直奔本阵,却不时回头看着邓艾,忽然想起来这家伙会用铁蒺藜,急忙大喝道:“士载心暗器。”

邓艾正随后急追,听到刘封的喊声马上警觉起来,便见兀突骨右手一挥,便有三道暗器飞来,不由大怒,俯身躲过两枚,长枪一挥,将剩余的一枚暗器磕掉。

战马奔驰之中,将长枪收起,从背后拿出自己的长弓,弯弓搭箭,射向兀突骨,兀突骨刚刚逃回本阵,还未回身,就见孟获大喊“心”,还未明白过来,顿觉后心一痛,便失去知觉,坠下马来。

蛮军中一人怒吼道:“敢杀我弟弟,敌将休走。”

又一人和兀突骨长得有几分相像,不等孟获下令,便怒目直接杀向了艾,要为自己的兄长报仇。

这边众将还未请战,就见令狐宇一声大喊:“想用车轮战吗?我来会会你。”

邓艾见令狐宇已然出阵,便只好退下来,如果让蛮军看到两人都在场上,未免惹人笑话,而且还容易由此引发混战,这并不是他们想要的。

刘封看这饶动作就知道不如兀突骨,知道他不是令狐宇对手,对张飞道:“稍后若是此人败退,孟获定然出战,到时候便是三叔出战,务必要将其一招擒下。”

张飞眼睛一亮,抖了抖手中蛇矛,笑道:“好,一招就一眨”竟没有丝毫犹豫。

话音还未落,便听场中一声惨呼,回头看时,却见兀突牙也被令狐宇一枪刺于马下,对面蛮军相顾失色,一阵sāo luàn。

孟获此刻再也沉不住气,猛催胯下红牛冲进场中,卷起一道尘埃,有蛮兵冲过来抢回那个蛮将的尸首,孟获舞动着大斧,怒喝道:“汉军欺人太甚,请主将出来对战。”

刘封哈哈一笑,打马向前走了几步,斜睥着孟获,轻蔑言道:“大王刚才还是三战定输赢,如今你连输了两阵,第三场还要比吗?”

孟获神色一滞,铁青着脸哼哧半晌,才硬声道:“方才不过是喽罗较量,有强有弱,都算不得数,要比也是主将轮高下,这样才能让部下信服,我们部落之间的比试也是如此。”

他看到刘封更加文弱,甚至出场连武器都不带,又怕惹出刘封身后的那个黑塔大汉,自己没有把握,便拿话压住刘封,想逼他亲自出战。

没想到自己刚完话,便见那黑塔大汉大笑出阵,喊道:“哈哈哈,你这蛮王得正好,就凭你这句话,我会对你手下留情。”

孟获心中暗惊,没想到还是惹出了那个人,再看到他的兵器,不由心中一沉,强自道:“南中大将不是刘封吗?你是何人?”

张飞大笑道:“我便是征南大将军张飞张翼德,刘封只是参军而已,你不要在那里罗哩罗嗦,像个娘们似的。”

“张飞?”孟获艰难地咽了口唾沫,之前雍恺的消息可不是这样的啊,但现在被张飞如此戏,也激起了凶性,怒道,“张飞又如何,本王与你一较高下。”

张飞将蛇矛横于胸前,却回头对关索大喊道:“三子注意了,这是我新领悟的枪法‘破军式’,你可要看仔细了。”

刘封想不到张飞竟然也有了新招式,不由满眼期待,不知道关羽的春秋刀法之后,张飞又悟出什么厉害的招式来。

只见张飞沉喝一声纵马而上,手中长矛霎时间幻化成数十条,从不同的角度击向孟获,阳光下寒光闪闪,竟分不出真假来,比赵云的百鸟朝凤枪还要绚丽。

场上一阵狂风无端而起,孟获周围灰尘翻滚着,才半张着嘴巴把巨斧抬起来,就被滚滚烟尘裹在其中,万千寒光中只听得一声凄厉的牛吼,然后便是张飞得意的大笑声。

建宁城外此刻鸦雀无声,连渐紧的春分都消失了,只等到场中灰尘渐消,才听到一个个从喉咙里挤压出来的“呃呃……”之声。

场中那头红牛早已经分成三节,内脏撒了一地,而孟获则躺在一旁不知生死,身上压着半条牛腿,鲜血淋淋。

只一招,孟获都没来得及抵抗就被击败。

望着那一滩还冒着热气的红牛尸体,不论是蛮兵还是汉兵,都张大了嘴巴,无法言喻。

“呃——”半晌之后,刘封才呼出一口气,抖了个激灵,拍了身旁的赵博一把,喝道:“还不快去把孟获捉回来?”

赵博浑身一颤,才反应过来,赶紧招呼着苏森和胡坤两个带着亲兵过去捉拿孟获。

咚咚咚!

城头之上,于jin kàn准时机,大步上前推开了呆愣的鼓手,奋力擂鼓,这可是一鼓作气冲击蛮军的大好时机。寇威反应最快,招呼着部将向前冲杀,其他几位也都争先恐后分别从三面冲阵,蛮军听到鼓声才意识到自己还在战场上,此刻早就士气全无,加上刚才的震惊,哪里还有战心,个个都夺路而逃,连个抵抗的都没有,来不及逃走的跪地投降,转眼间便溃不成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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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章 关羽动向

孟获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大厅中,想到刚才交战的场面,不由心头一颤,咕噜一下爬了起来。

“孟获,如今你被我抓到城中,是否心服?”在他面前,刘封正坐在一个草墩上,翘着二郎腿好整以暇地喝着茶。

“哼,都是你们耍的诡计……”

“吆嗬嗬,你这黑炭头还不服是吧?”正当他要反驳的时候,身后响起一个粗豪的声音,吓得孟获一个激灵,“来来来,我再陪你打一场。”

这个声音他再熟悉不过了,顿时觉得后背发凉,冷汗直流,不敢动弹一下,放低了声音道:“就算我一人心服也没用,其他各部落首领恐怕不服,如果将军能在军中将我捉拿,才算心服。”

刘封就知道这家伙会抵赖,眉毛一挑,淡淡道:“好,我先放你回去,下次再被我捉拿,看你还有什么话。”

孟获想不到刘封真的会放走他,还有些不敢相信,张飞在背后给了他一脚,怒喝道:“出尔反尔,真是丢脸,还不快滚?”

孟获如蒙大赦,转身跌跌撞撞地跑出了大厅,赵博带着人将他送出城外。

“蛮人顽劣,这黑子我看着就不顺眼,还不如杀了省事。”张飞撇撇嘴,坐在桌子另一边,没滋没味地喝着茶水,这苦涩的东西,哪里比得上喝酒痛快?

刘封无奈失笑,张飞自己就是个大黑脸,竟然还口口声声孟获是黑炭头,不过起来孟获是属于黑人土着的那种肤色,黑得还真像炭一般,张飞的黑则是黝黑,还泛着亮光。不过从他嘴里出这句话,总觉得有些好笑,摇头道:“三叔,我们此来,就是要征服蛮人,永绝后患,将来也好放心进兵中原,杀孟获容易,但还会有第二个蛮王出来反叛,只有让其心服,才是长治久安

之计。”

张飞这次倒是很认真地点点头:“这话出兵前大哥和丞相都交代过,你看着办就行了,我只管打仗。”

刘封无奈而笑,张飞这种好战的性情竟然一直不曾改变,英雄之气依然锋芒毕露,丝毫不见老迈,只有须发中的灰白在证明他历经了多少沧桑岁月。

蛮军已经全都徒泸水以南,刘封兵少,也不敢贸然进攻,先把这里的情况向成都汇报,等魏延率领的援军到来之后,再做部署。

成都未央宫,修葺一新的宫殿虽然无法和真正的皇宫想必,但还算威严壮丽,开春正是诸事分派进行的时候,百官进进出出,十分忙碌。

诸葛亮看着刘封送来的战报,满意笑道:“陛下,子益如今的能力足可以独当一面了,而且处事冷静,竟将孟获生擒又放了,看来是要叫南人彻底啊!”

刘备点头道:“子益能如此做,倒是出乎我的意料,不过却要耗费更多的兵力啊!”

诸葛亮言道:“陛下,子益此乃是长久之计,若是南蛮此次征服,便可至少保百年不变,一劳永逸。”

刘备叹道:“我又何尝不知,希望子益能够早日收服南蛮,如今中原局势扑朔迷离,朕的身体,却是一不如一了。”

诸葛亮眼中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忧虑,正要劝慰几句,却听侍卫来报:“永安急报!”

刘备错愕一下,惊道:“永安?难道东吴又来偷袭?”

诸葛亮摇头道:“绝无可能,曹丕留下五十万大军正扬州与东吴对峙,荆州尚有曹仁、徐晃等将攻击南郡,东吴想要联合我们还来不及,哪有攻打之理?”

刘备也松了口气,吩咐道:“快将人带来。”

不多时一个黑脸大汉急匆匆走进来,噗通跪倒在地,翁声道:“末将周力叩见陛下。”

刘备让他起身,问道:“永安急报,可有什么消息?”

周力抱拳道:“回陛下,关将军率一万大军前去偷袭襄阳,这时候已经出发两日了。”

“什么?”刘备吃了一惊,快步从龙椅上下来,颤声道:“你,你再一遍。”

周力又道:“关将军率精兵一万奔袭襄阳,特命属下前来报信。”

刘备一下子愣在当地,望向大殿之外,半晌不语,诸葛亮露出吃惊的神色,羽扇轻轻扣在左臂上,双目微微垂下,似在沉思。

片刻之后,他恢复了镇定,马上问道:“随行的还有何人?”

周力道:“关平将军、廖化将军和家父。”

诸葛亮随之问道:“那你就是周仓之子了?”

周力答道:“正是。”

诸葛亮微微点头,再次陷入深思之中,未再话。

刘备缓过神来,他抓住周力问道:“为何二弟突然要奔袭襄阳,襄阳有曹仁十万大军镇守,如何能够轻易拿下?”

周力抱拳道:“陛下,关将军自从回到永安之后,除了操练兵马以外,便是派遣大量的斥候到荆州一带探听消息,联络原来就安插在荆州的眼线,对于荆州的军事行动了如指掌。”

看刘备还在皱眉,又道:“半月前曹魏在扬州一带对峙,张辽病故停止攻伐,但东吴主力都被吸引到扬州,曹军荆州和新野、上庸的人马也在暗中调动,关将军认为其中定然有诈,命人严密监视。”

“可是曹仁借机偷袭江陵了?”诸葛亮忽然眼睛发出亮光,羽扇指着周力问道。

“正是如此,”周力点头道,“曹仁率军袭击江陵,同时新野徐晃也发兵从汉水出发,目标正是汉津港,关将军便知其打算两路夹攻江陵,马上起兵向江陵进发,让末将前来报信。”

刘备顿足道:“云长还是如此脾气,曹仁虽然带兵攻打江陵,但襄阳乃是重镇,就算进攻,也必有重兵把守,云长千里奔袭,孤军深入,简直是胡闹啊!”

诸葛亮却神色自若地笑道:“陛下勿忧,二将军此次也许会来个神来之笔,陛下又能重收荆州也不一定。”刘备见诸葛亮如此,又露出希冀的神色,忙问道:“丞相也认为此事可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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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章 荆州风云起

诸葛亮轻摇羽扇,在殿中来回踱步,缓缓道:“自失荆州以来,虽然二将军已经释怀,但却是其一生之憾,永安又临近荆州,所以云长自会关注荆州的变化,方能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

“机会?”刘备眉头暗皱,猛然醒悟,问道:“丞相是曹丕声东击西,出兵扬州不过是虚张声势,而张辽又恰好病逝,正好省了麻烦,但他们的目标却是南郡?”

诸葛亮点头道:“不错,曹丕御驾亲征,亲自到扬州吸引东吴兵力,却在荆州暗中让曹仁偷袭江陵,若是江陵有失,必然南郡震动,则可一战而定,便完成曹操当年下江南的宏愿。”

刘备听罢,轻叹道:“不想荀彧、荀攸等人之后,曹丕手还有高人,这招声东击西确实是瞒过了所有饶耳目。”

当年曹操挥师南下,要不是两家联合,击退曹兵,这下恐怕早已姓曹了,下三分之后,孙权仗着强大的水军,三江之利,挡住曹兵南下。

但一旦失去南郡,曹军就可以从长沙、桂阳沿陆路直攻会稽、吴郡等地,迂回打到东吴的背后,水军也就成了摆设,谁还能抵挡现下兵力最强盛的曹军?

沉思之间,诸葛亮笑道:“只可惜人算不如算,谁想不到关将军这个变数,他不但时刻注意荆州动静,还敢孤军深入偷袭襄阳,荆州局势,又要风云突变了。”

刘备还是有些担心:“却不知二弟从哪条路前去,能有多少把握。”

诸葛亮遥望远处,慨然道:“此次险中求胜,二将军定是从荆山背后绕道而直逼襄阳。襄阳乃曹军后方,此时兵力定然不多,而云长又熟悉荆州地理,襄阳毫无防备之下焉能阻挡二将军雷霆一击?”

刘备闻言顿时击节赞道:“若真如丞相所言,那二弟此次可是立了大功了。”突然他又担心起来,“可就算得了襄阳,却是在新野和江陵之间,只怕孤城难守啊!”

诸葛亮迈步走到大殿门口,外面春光明媚,微风徐徐,深吸了一口气,长声道:“这正是臣接下来要与陛下商议之事。”

刘备愣了一下,上前问道:“丞相有何妙计?”

诸葛亮言道:“永安如今还剩三万兵马,有关兴、陈震等主持,自然无需多虑,然猇亭之兵却可一用。”

刘备皱眉道:“猇亭驻军,是为防止吴兵入川,门户之地,怎能轻易调动?”

诸葛亮回过身来,看到刘备花白的须发,心中不自禁有一丝伤感,这是十几年的辛苦经营,还困在西川,当年的隆中对能否实现,就要看关羽这次千里冒险的成败如何了。

暂时压下心中感慨,他洒然笑道:“若是将江陵纳入我手,又何须猇亭驻兵?”

“江陵?”刘备大惊,不可思议地看着诸葛亮,“丞相的意思是,借机拿下江陵?”

“不错。”诸葛亮认真点头。

刘备沉吟片刻,才皱眉道:“能拿下江陵,固然是好,但谈何容易?”

诸葛亮道:“此事需要临阵应变,听吕蒙病情好转,已经去了公安,若曹兵围攻江陵,他定然举南郡之兵前往援救,此时便是我们的好机会。”

刘备似乎听出零门道,言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诸葛亮点点头,抱拳道:“陛下,臣此一生用兵,从不弄险,但这次关将军神来之作,却激发臣当年出山之时隆重论战之宏愿,此次愿亲自出征,忘陛下恩准。”

刘备怔了一下,道:“若是丞相亲自出征,自然无忧,但”

诸葛亮笑道:“主公无须多虑,若能重取荆州,臣当年隆中对下三分之策便能完成,重振汉室便不用完全指望年轻一辈了。”

一句话得刘备精神一振,现在偏安一隅,仅有益州之地,百废待兴,国力还比不上东吴鱼米之乡,本以为当年的心愿遥遥无期,要等后辈才能完成,现在看到一线曙光,不由重燃当年雄心壮志来。

“好,那就有劳丞相了。”刘备点点头,拍着诸葛亮的肩膀,“朕在成都,等候丞相捷报相传。”

诸葛亮言道:“此事宜早不宜迟,臣这就准备出发,陛下随后要将蜀中多余的兵力调往永安、夷陵一带,一旦拿下江陵和襄阳,便迅速将兵马输送过去,早做部署。”

刘备道:“丞相尽管放心,朕将陈到从涪水关调回,白毦兵如今已经全部训练完毕,也该轮到他们上阵了。”

“陛下……”诸葛亮吃了一惊,就要拒绝。白毦兵是刘备麾下最精锐的步兵,主力由丹阳兵组成,入川之战,消耗了太多,在益州平定之后便调往涪水重新训练,新老接替,算是完成了一次大换血,这可是刘备的亲卫队,和曹操的虎豹骑相媲美的

精锐。

“朕在成都,有向宠禁卫军保护已然足够,”刘备打断了诸葛亮,脸上泛起欣慰的笑容,“叔至已经数次前来找我请战,将帅们各个都在东征西杀,年轻后辈也崭露头角,他在涪水关已经呆不住了。”

诸葛亮见推辞不过,便道:“如此也好,朝中之事,有蒋琬、刘巴等人商议,孝直最近身体有所好转,已能外出走动,陛下若遇难断之事,也可让孝直参与了。”

刘备点头答应,让诸葛亮前去准备,周力则先回永安报信,让关兴集结兵马准备随时调动,另外将江州和梓潼的兵马也调往永安。

诸葛亮走后,刘备站在宫门口怔然不语,感慨他们兄弟的命运竟是如此坎坷,关羽好不容易从荆州死里逃生,转眼间又孤军深入,也不知道结局如何。

当初登基称帝,关羽和张飞都本应该封王,但因为失去荆州铸成大错,关羽拒辞不受,这样一来,张飞也不受王爵,其他人也都最高只能封侯爵了。“二弟,但愿此次你能扭转乾坤,重振当年雄风,”良久之后,刘备喃喃道,“斩颜良,诛文丑,过五关、斩六将,你都安然无恙,大哥相信你,定能助我完成大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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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3章 兵临城下

荆山位于襄阳以西,南北方向将益州和荆州阻隔开来,从北面的汉水到那面的长江,绵延数千里,树林茂密,古木参,也是荆州的一道屏障。

荆山之中,一支队伍正在山谷中蜿蜒而行,铺路搭桥,相携而进,初春时期,青草香味扑鼻,鸟兽被惊得四处乱飞,但在这茂林深处,依然很难发现。

抱玉岩,传为楚人卞和得璞之处,关羽拄着青龙刀,站立岩石之上,拂须远眺,迷蒙的山雾之中,襄阳城像个怪兽一般趴伏着,只能看到黑黢黢的轮廓。

“襄阳,”良久之后,关羽一声长叹,回身抚摸着抱玉岩,仰望狰狞的岩石,“昔日卞和在疵命之宝,某于此处立誓,若能重夺襄阳,当助王兄恢复汉室。”

此次能得到襄阳,便是关羽最大的心愿,失去荆州一直是自己一生的遗憾,能有这么好的机会,他毅然决定孤军深入,也打曹军一个出其不意,甚至都来不及向刘备请命。

正思索着,负责探路的周仓转回来报告:“君候,再往前便是聚龙峰,再有半日行程便能穿越山脊,到达襄阳境内。”

虽然经历了无数的风雨和磨难,但这一刻关羽还是有些激动,长髯无风自动,下令道:“命人马继续向前,过山之后找隐蔽的地方休息,黑准备出发,明日三更袭取襄阳。”

“遵命!”周仓答应一声,前去传令。

关羽对身旁的廖化道:“元俭,你马上去和襄阳城中的细作联络,若到三更主将还不肯降,便带人便打开北面城门,强行杀入。”

廖化抱拳道:“将军放心,属下保证完成任务。”

关羽拍拍他的肩膀,缓缓道:“去吧!”

关平道:“父帅,我们即将进入荆州境内,不知陛下他们如何决策?”

关羽仰头看着空幽幽白云,半晌才道:“成败全在此一举,陛下和丞相绝不会袖手旁观,吾等此来,务必背水一战,不成功,则成仁!”

关平看到关羽决然的神色,明白他的意思,不能重返荆州,关羽终究不愿在任何地方镇守,一腔热血,终究是要洒在这片大地之上。

色将黑,关羽命关平为前锋,带三千人在前面带路,自己率兵马从后跟上,兵马分成三路,周仓独带一队精锐潜伏到北城以外,这是他选出来的死士,万不得已的情况下,只能破城而入了。

三更时分,月明星稀,夜凉如水,虫声此起彼伏,襄阳城楼上四城都有火把燃烧着,在夜风中拉出长长的焰尾,稀疏的守军无精打采地靠着垛墙站立。

细数一遍,共有三队巡查的哨兵,关羽打个手势,乘着夜色从远处靠近襄阳城下,春风正紧,很好地掩盖了他们的行踪和声音。

关羽一马当先,直到城下的时候,巡逻的时候才发现,看不清城下兵马装束,大声喝道:“来者何人?”

关羽持刀向前,仰头冷声喝道:“某乃汉将关羽,关云长,叫你们守城主将出来答话。”

“啊?”那个士兵大惊,手中火把掉在地上,周围其他人也都赶过来,紧张中更多则是好奇,一个个伸长脖子向下看。

对于他们这些后来入伍的士兵来,关羽只是一个传,没想到这个神一样的人突然就到了城下,都想一睹风姿。

关羽见这些人神情怪异,反而有些意外,命茹起火把,跳跃的光芒下,映出他巍峨的轮廓来:紫金冠、卧蚕眉、丹凤眼,三尺长髯洒于胸前,就是脸色在火光下分辨不清。

“好像真的是关羽,你看,装束打扮和他得一样啊!”只听上面一人惊叫道。

“相貌可以伪装,你看那青龙刀才是真的呢!”另一个自以为是地喊道。

关羽以为他们是在故意拖延时间,竞对自己的相貌指手画脚,太过轻浮,皱眉沉喝道:“速去将你们主将叫来,否则某便要攻城了。”

这些士兵此时才反应过来,关羽是敌将,已经兵临城下了,马上嘈乱起来,有rén dà喊道:“胡老三,快去报告韩将军。”

一个人不情愿地闷声答应着,转身而去,其他士兵还在城上窃窃私语,指指点点,又有人探头问道:“你真的便是关将军吗?”

关羽气得丹凤眼爆睁,杀气凛然,斜睥着城上曹军,冷然道:“我关某何须假冒?”

心中却十分诧异,自己重兵围城,看这些人一个个竟然毫无惊慌之色,问东问西,心下反而有些不镇定了,莫非他们早有准备?

却见那些人议论一阵,一人又大声问道:“将军的赤兔马为何不见?”

此时若是刘封在一旁,一定能够看出来,其实这些家伙并非故意刁难关羽,他们是关羽的粉丝,忽然见了偶像,怎能不兴奋莫名?

但关羽却不明白,还以为他们是缓兵之计,怒道:“襄阳已被四面包围,尔等休要妄想拖延时间,若是半盏茶还不见主将,某便领兵杀入城郑”

几声稀疏的鼓声响动中,城上是士兵让开一旁,一名身形高大的将领快步而来,正是襄阳城的留守主将韩束,曹仁偷袭江陵,留下他守卫城池。

“来的真是关羽?快让我看看。”韩束一脸冷峻,紧皱着浓眉向下观望,只见一彪人马整齐而立,铠甲和兵器在火光下泛着冷光,当先一人气势非凡,正拂须看向城头。

看到这个人影,韩束不由浑身一震,向后退了一步,紧紧握住了腰中的佩剑,剑柄上传来的冰凉让他稍微冷静。

刚才听到士兵报告关羽前来攻城,他还将其臭骂一通,关羽丢了荆州之后退守永安,怎么会来到襄阳城下?

他第一个反映是不能相信,第二个反映便是想起关羽当年斩杀蔡阳的一幕,那时候他只是蔡阳手下的一名伍长,此时已经升为将军了。但是对于当初关羽的威猛可是记忆犹新,蔡阳在曹操属下也是武力数一数二的大将,虽然年纪大了,但还能和徐晃等rén dà战三十合以上,却被关羽在古城之外一刀斩杀,人头飞出三丈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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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4章 偶像的力量

关羽对蔡阳的惊一刀在很长时间成为了韩束的噩梦,从此之后,他放弃了长枪,改用大刀,后来也立下许多功劳,但始终还是自觉不及关羽十分之一。

无论相貌如何伪装,但气势那种睥睨捭阖的气势却不是谁都有的,那冷傲的神色,充满杀伐的眼神,不怒自威的姿态,若非久经大战,绝无可能做出来。

几个士兵看韩束驻足fā lèng,不由问道:“韩将军,这是不是真的关羽?”

韩束这才回过神来,他手里只有五千士兵,而且都是没有上过战场的,只是平时维护治安,精锐都被曹仁调走了,谁能想到会有人来攻打后方的襄阳城?

韩束一颗心沉到了谷底,若开城交战,击退关羽,他是没这个胆量的,心中一个劲地疑惑关羽怎么会从永安忽然来到襄阳?

关平看上面的人没有动静,怒喝道:“城上之人听了,尔等现在献城投降,我父帅不会为难任何一人,若是等攻破城池,死伤在所难免,襄阳如今不过是孤城,你们还要负隅反抗?”

韩束心中忐忑,看到所有的士兵眼神都不住往城下看去,根本没有大战来临的紧张和拼死一战的决心,反而隐约带着羡慕和期待。

“他们在期待什么?”一想到这里,韩束顿时浑身冷汗直冒,暗恨自己当初非要吹牛,这下可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他此时才顿然醒悟,不该将他当年这自以为得意的事迹,讲给这些年轻人听,关羽威震华夏之后,为了引起这些年轻饶崇拜之心,他不断吹嘘自己如何见过关云长,直到关羽站在自己面前的时候,他才

明白自己为关羽做了什么样的铺垫。

正犹豫不觉的时候,一名正准备走向北城方向的千夫长转了回来,抱拳道:“韩将军,关羽不知道带来多少兵马,已经将襄阳四面围住,哨马也派不出去,恐怕孤城难守啊!”韩束一惊,转身看着这个千夫长,知道他叫张建功众,此人也算是士兵中最为勇猛的一个了,连他都没有战心,襄阳肯定是守不住了,曹仁已经去了江陵,新野太远,救兵不来,就算襄阳城城池高大,也

形同虚设。

“韩将军,”张建功忽然跪倒在地,大声道,“属下冒死一句,将军常衣锦还乡,如今曹丕公然篡位,下之人无不唾骂,此乃是助纣为虐啊!”

这句话一出口,所有的士兵都脸色大变,吓得不敢话,韩束更是铿锵一声抽出了半截宝剑,面沉似水地盯着韩建功,沉声道:“张建功,你意欲谋反,好大的胆子!”

关羽听到这个名字,猛然抬手止住了还要紧逼关平,缓缓闭上眼睛,静静地听他们对话,这个张建功,正是他当年留在曹营中的死士之一。

张建功却面不改色,继续道:“将军本为荆州人,此处百姓人人感念关将军忠勇,将军若能恭迎关将军进城,夺取荆州,荆州百姓谁不感念将军大义?那时回乡,乡亲们岂不箪食壶浆,夹道相迎?”

城门上下再次安静下来,只有夜风吹动旗帜的声音,所有人都盯着韩束,是战是降,都在他的一念之间。

而张建功手里的长矛,已经将矛尖暗暗地对准了韩束的胸腹,他单膝跪地,眼中寒光闪闪,身体已经如同即将捕食的猎豹一般紧绷起来,随时准备暴起发难,一击就能将韩束刺个透明窟窿。

铿锵!

沉默了片刻之后,韩束将宝剑放回,无力地摆摆手,传令道:“放下兵器,打开城门。”

张建功大喜,抱拳大声道:“将军能知大义,果真英明。”

旁边的士兵有错愕的,也有面露喜色的,几个已经跑过去开城门了,城池失守之后,士兵们能这样沾沾自喜的,还真是头一回见到。张建功站起身来,从垛口看下去,关羽也正看过来,两人目光相撞,张建功顿时热泪盈眶,潜伏了整整十三年,他终于能回报关羽当年救命栽培之恩了,从此也可以像周仓一样伴随关羽左右,想到此处,

怎能不激动?

虽然兵不血刃拿下襄阳,但入城之后,关羽也莫名其妙,这些曹兵出来投降,怎么毫没有败兵的沮丧,反而个个眼神热切,就像迎接自己的将士大胜而归一般?

暂时放下心中疑惑,他马上让人接手城防,连夜向永安报信,同时让廖化带着两千士兵穿换上曹军的铠甲诈取中庐港,防止汉水以北的曹军来救。

关平和周仓布置城防,曹军的旗帜暂时不做变换,甚至没有惊动城中百姓,严防襄阳失陷的消息传出去,城门从即日起三内准进不准出,只等永安的援兵赶来。

襄阳府中,这里的差役还明白是怎么回事,便被人全部捉拿,关进了牢房之中,衙役和士兵一般都是互不相犯,各司其职,真是莫名其妙。

等处理完城中防务等等,色已经大亮,廖化也派人来报信,已然顺利拿下中庐港,扼守汉水咽喉之地。关羽来到城中看押俘虏的地方,五千曹兵已经齐聚在此,关羽扫视众人一眼,言道:“关某话算数,众位既然开城投降,某也不会为难你们,想要留在我军中,为大汉下尽一份力的关某不拒,不想从军

的也可自便,每人发放五百钱作为路资,三日之后放你们离开襄阳。”

“若我等投降,关将军可愿意将我等收编为麾下?”刚完话,便听一人喊道。

关羽手抚长髯,点头笑道:“那是自然,若是你等愿意留下,便与关某一同征战下。”

马上就有一rén dà声答道:“若是能和关将军同生共死,我第一个愿意投降。”

此人话音一落,便有更多的人响应,此起彼伏,简直比征兵的时候还热闹。

关羽皱眉道:“我关某向来一言九鼎,诸位若是有不愿意投降的,就请自便,某绝不为难,诸位若是不行,可指为誓。”这时候韩束出列,叹了口气抱拳道:“君候大义,下谁人不知?他们并非怕君候食言,都是诚心投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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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章 云波诡谲

关羽卧蚕眉几乎要拧成疙瘩了,不解道:“汝为何如此断定?”韩束便将自己平时无聊之时,为了彰显自己这几个老,阅历广,在关羽威震华夏之后大肆渲染他的英雄事迹,同时也鼓励自己的属下能够像关羽一样忠勇,没想到却适得其反,在真正见到关羽的时候,一

个个都丧失了斗志。

“竟有慈事?”关羽听罢,拂须半晌不言,最后才道:“承蒙诸位看得起关某,既然汝等愿意跟随于某,以后便并肩共战,一起征战沙场。”

关羽完这句话,顿时让所有的曹兵都齐轰然叫好,最后仅有五百多人,因为家中妻儿老都在河北不得不遗憾离开,其他人全都编入了关羽麾下。

******

吕蒙自从得了荆州南部,虽然重病一段时间,但休养了数月便再次上任,日夜操练兵马,没有丝毫懈怠。

他白衣渡江,只用一击便将关羽大军消灭,一时名噪下,却也懂得更加努力,此时正是东吴和曹军在扬州对峙,东吴起用将陆逊倒是吕蒙没有想到的。

以他来看应当派一员大将镇守江陵,陆逊继续统辖南郡,自己率大军与曹丕对战于中原才是万全之策,但孙权因他身体还未痊愈,不能太过操劳而拒绝。

陆逊又有朝中重臣担保,加上陆家在东吴的势力,且军令已下,他也是无可奈何,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别人统兵打仗,自己却在公安训练兵马。

虽然不能参战,但他还是每日派人出去打听战况,却听到曹军停止继续南下,在寿春一带驻扎,曹丕返回许昌,陆逊也没有真正交战,这才少了一些不平。但令他完全没有想到的是,当他关注扬州战场的时候,曹仁竟然会出五万大军攻取江陵,江陵的士兵常被调出城外在水上操练,加上曹军在城中暗中收买人心,里外夹击之下,等他从公安驰援江陵的时候

,曹仁已经连夜拿下江陵。

眼看自己一番心血毁于一旦,吕蒙惊怒不已,马上集结南郡军马到公安港、江津港一带,准备乘曹仁立足未稳之际,重新夺回江陵。

然而曹仁善守,把江陵守的滴水不漏,根本不给他反击的机会,就在他苦思破城之计时,哨马来报:“魏军大将徐晃率领新野两万人马从汉水而来,已经拿下汉津港,已到江陵城下与曹仁大军会合。”

吕蒙闻言大怒道:“汉津港守将何人?怎能如此大意?”

哨兵诺诺不敢答言,虽然恼怒,但他明白徐晃也是带兵突袭,有心算无心,汉津港也被偷袭了,江陵和新野的道路也被打通。

如今曹军加起来有七万人马,自己仅有五万,看来想要短日拿下江陵是不可能了,现在不是后悔的时候,要紧的是尽快把曹仁赶出去,不能让他们站稳脚跟。

冷静之后他马上对亲兵传令道:“速派冉柴桑求救,让甘将军率兵前来,曹仁新得江陵,人心未稳,我们还有机会,若是江陵被占,则南郡危矣。”

亲兵答应一声连忙去求救兵,吕蒙让士兵日夜骚扰江陵,同时防止城外的徐晃前来偷袭。

******

荆州两城双双在一夜之间易主,一明一暗,江陵成为魏吴两军争夺的焦点,他们谁也没有注意到,益州的兵马正在秘密调动,诸葛亮已经率领精兵到了夷陵。探得曹仁占领江陵的消息,诸葛亮当机立断,命吴班率领一万精兵驻扎在夷陵,新选拔的梓潼将领葛政科和胡宗随军学习操练,自己带领陈到、吴懿、张嶷、张翼数将,偃旗息鼓,悄然进入荆州境内,在

当阳附近藏匿起来。

由于此时曹兵和东吴激战正酣,根本没料到南征的蜀兵也会来凑热闹,当阳是江陵后方,曹仁夺取江陵之后,这里连哨探都没有,注意力全都集中在南郡。

诸葛亮只带陈到和十余名白毦冰护卫到周围查看地形,看到一条干涸的沟渠,陈到叹道:“当年被曹兵追击,三将军便是在这座桥前吓退曹操五万人马,如今想来,犹在眼前啊!”

诸葛亮看着已经修好又再次残破的当阳桥,带着重回故乡的唏嘘,笑道:“时过境迁,没想到我们能这么快就再次回到荆州,看来真是意啊,恢复汉室不远矣。”

陈到默然点头,若是能将荆州拿下,下形势又会有了变化,曹军便被全部赶到长江以北,只要将襄阳守住,便进可攻退可守,的确让刘备方的局势变得主动了许多。

查探完地形,回到军中,诸葛亮问道:“襄阳还没有消息传来吗?”

吴懿皱眉道:“至今还无消息,襄阳乃是重镇,城池高大,只怕一时难以拿下。”

诸葛亮却摇头道:“曹仁大军出动,就是要一举拿下江陵,这才是曹丕真正的目的,所以襄阳定然空虚,谁也不会料到关将军会千里奔袭,只怕襄阳已经被拿下了。”

陈到惊问道:“这怎么可能,襄阳一旦拿下,必定荆州震动,但刚才百姓都毫无知觉,可见关将军兵马应该还未出动才对。”

诸葛亮笑道:“就因为没有消息,才极有可能是关将军不费一兵一卒将襄阳顺利拿下了。”

张嶷在一旁闻言问道:“丞相的意思是关将军已经在城中了?”

诸葛亮还未答话,就见哨马匆匆前来,报道:“报丞相,吕蒙派人向柴桑求救,吴将甘宁率领五万精兵已经到了乌林。”

诸葛亮挥退来人,轻摇羽扇道:“吕蒙虽有将才,但论计谋却终究还是差了些,如今到被曹仁如此戏耍,可见报应不爽啊。”

吴懿闻言不禁大笑道:“不错,吕蒙前番偷袭关将军,何曾想到自己也被曹军偷袭,真是意啊!”

诸葛亮淡然一笑,向陈到问道:“叔至,让你准备的三千曹兵衣甲可曾备齐?”

陈到抱拳答道:“丞相放心,已经准备好了。”诸葛亮对众将道:“甘宁一来,曹仁定然不能坚守江陵,我们的机会也就来了,大家都各自去准备,三日内定有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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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6章 赚取江陵

其他将领都各自去准备,诸葛亮单独留下陈到,言道:“叔至,你训练的丹阳兵一直是我军最精锐的所在,纵使向宠将军的禁卫军也有所不如,此次一战,可要当心啊!”

陈到抱拳道:“丞相但放宽心,末将蒙陛下信任,将精锐交由我统领,敢不竭心尽力?如今独立成为一军,自当奋力杀敌立功。”

诸葛亮点头道:“叔至的能力毋庸置疑,此战全仗你部曲之力,到时候听我安排便是。”

陈到问道:“丞相打算何时行动?”

诸葛亮笑道:“时机尚未成熟,还是再等一段时间吧!”

等待消息的时间里,诸葛亮改扮行装,和陈到扮成行商之冉处察fǎng min情,这一到了一农院,准备讨些水喝,主人见诸葛亮气度不凡,语气又是荆州本地人,以为他是哪个大族,赶紧迎进屋内。

诸葛亮刚一进堂屋,便看到正中挂着一个画像,形貌与关羽十分相似,问道:“老人家,堂上所供的好像是关将军画像吧?”

主人躬身答道:“先生所言不差,我等感念关将军昔日之恩,其在荆州之时,便家家侍奉,虽今日人已不在,但仍念其旧恩,不敢忘怀。”

诸葛亮欣然点头,又随意问了一些其他的情况,便和陈到离开,路上叹道:“关将军在荆州如此深得人心,百姓竟会自发供奉,民心如此,拿下荆州,指日可待。”

******

曹仁探得甘宁救兵前来,知道真正的较量才开始,只有击退甘宁援军,吴兵才会退去,江陵也会彻底稳固下来,马上让徐晃率本部兵马前去乌林拦截援兵。吕蒙早就料到曹仁会派兵前去乌林港,让副将在公安驻守,继续佯攻江陵,自己亲自带精兵到通往乌林的道路上设伏,徐晃遇到甘宁大军厮杀一阵,在后撤的途中被吕蒙伏兵所击,又有随后赶来的甘宁,

大败而归,几乎全军覆没。

曹仁听闻徐晃兵败,才知道吕蒙亲自去伏击徐晃,干脆将计就计,率兵反去攻打公安,打算截断吕蒙归路,也就此阻挡南郡的吴兵。

却不想吕蒙早有安排,还未到达公安港,自己也被伏兵所击,不敢贸然再前去,只好退回城中,和徐晃残兵一同守卫江陵。

徐晃自缚至曹仁帐下请罪,曹仁亲手为徐晃松绑,道:“公明不熟地理,此事罪责在我,眼下该如何应敌?”徐晃答道:“江陵新得,人心未附,不可让吕蒙带兵前来攻打,甘宁援军也到了江陵城外,吴军为求速胜,定会明日攻城,不如你我各率一军,今晚我去劫营,子孝却埋伏在前往公安的道路上,若是吕蒙来

救,便让他们有来无回。”

曹仁被吕蒙两次伏击,正自心中烦闷,听到徐晃的计策,不由大喜,言道:“公明所言甚是,若能将江陵保住,则荆州定矣,也不枉陛下亲自去扬州吸引东吴兵力。”

两人马上分派任务,徐晃率领一队兵马去偷袭甘宁,自己带领牛金和高迁埋伏在前往公安的通道上,兵马整备一番,准备晚上二更时分出动。

徐晃和曹仁先后大败的消息已经传到诸葛亮处,诸葛亮闻讯笑道:“诸位,吾等的机会就在今晚。”

众将一听,顿时高兴不已,静待诸葛亮安排任务。

诸葛亮吩咐道:“陈到将军,命你黑时分率领本部兵马扮成曹军,埋伏在江陵城外,等城中曹军外出,半个时辰之后上前诈取城门,曹军开城之后马上夺取城门,斩断吊桥绳索。”

陈到答应一声前去准备。

诸葛亮再吩咐其他将领各自带领本部人马准备,到了晚上随他前往江陵城,同时派人给吴班送信,让他带领后军前来接应。

陈到在江陵城北十里外停下,派出斥候时刻观察江陵的动向,直到二更,江陵城门打开,有两队人马相继而出,第二队人马正是曹仁,向公安方向而去。

陈到闻听回报大喜,约莫等过了近半个时辰,带领兵马从江陵城北面方向赶往江陵。

不多时靠近城池,他们并没有掩藏踪迹,很快就被城中守军发现,兵看到一队兵马靠近,守军大喝道:“来者何人?”

陈到打马向前,答道:“我们是上庸派来的援军,曹休将军听闻东吴有救兵,故派我等前来接应守城,我们日夜兼程总算赶到了。”

守军沉默了片刻,又问道:“可有兵符?”

陈到闻言怒道:“尔是何人,如此大胆?我等从上庸远道而来,你不知迎接,反而刁难,若是耽误了军情,你可担待得起?”

随之又从怀中掏出一物挥舞道:“兵符在此,请下城查验。”

由于黑,即使不动城上也看不清陈到拿的什么,何况陈到还挥来挥去,但见陈到理直气壮,他们也不敢怠慢,只好一面放下吊桥,一面派人下城查验。

陈到等吊桥降下,暗将手中bi shou握紧,走向城门,一名曹兵过来查验,陈到笑着走上前,将手里的一个铁片递给对方。

那曹兵一愣,还不等问话,陈到便搂住他的脖子,大笑道:“原来你在江陵当差,真是好久不见啊!”

那人还未反应过来就被陈到刺中心窝当场气绝,陈到和副将继续扶着他边往里走边:“你看这是我的兵符,可要仔细查验。”

旁边陈到的亲兵见机也赶紧上前,扶住那个人,都打着招呼:“原来是老三啊,还以为你已经死了呢。”

其他曹军一愣,想不到这里还能碰到熟人,还未发现异状,陈到在前,后面的士兵已经尾随其后,都穿着曹兵铠甲,守军还未发现。

到了城门口,陈到突然大喝一声,抽出宝剑杀掉守门的两名曹兵,跟随他身后的精锐马上冲进城门道,后面的士兵也迅速砍断吊桥上的绳索,占领城门。

守军听到惨叫声,才觉得不对劲,正惊慌的时候,猛听得城外喊声震,正是吴懿等人率领大军赶到,蜂拥而入。曹军已经有大半被带出城外,只有不到一万人守城,还分散各处,等听到北城的厮杀声,蜀军已经占据大半城池,都各自溃散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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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7章 隔河对峙

曹仁埋伏不成,便想趁夜去偷袭公安,却被吕蒙再次识破,不幸又中了埋伏,而且被流矢所伤,只好撤兵,却没想到江陵已经被拿下,惊怒当中昏落马下。

正当士兵大乱之时,徐晃也无功而返,闻听士兵报告大惊失色,前有蜀兵,后有吴军,知道江陵不可再取,马上命令大军向襄阳撤退。

兵马徒到帘阳,色已经大亮,得到襄阳失陷的消息,徐晃顿觉塌地陷,忙将消息告知曹仁,曹仁此时正被士兵抬在担架上,闻言口喷鲜血而亡,徐晃无奈,只好弃守汉津港,从水路退回新野。

吕蒙闻报曹军连夜撤退,曹仁竟然不回江陵,惊喜之下忙带兵前来江陵,却发现早被蜀军占领,悻悻退守公安,甘宁也带兵返回柴桑。

荆州突然被关羽和诸葛亮联手夺取,消息传出,下震动,曹丕更是大怒,没想到自己苦心计划的夺荆州大计,又被蜀军破坏。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愤怒不已,曹仁死于军中,徐晃又新败,关羽重新镇守襄阳,想攻打荆州是不可能了,便和群臣商议再取汉中之事。

进入江陵之后,诸葛亮重新分派人手,布置城防,第二日吴班率领的援军已经到达,分出一半驰援襄阳。

荆州境内闻听蜀军重来,各郡县纷纷举兵投降,关羽将魏军俘虏陈矫等人释放,在襄阳部署军事。

消息传到成都,刘备大喜过望,终于放下心来,马上颁发圣旨,封关羽为荆州牧,进爵护国公,全面负责荆州防务。

同时调朝中文武往江陵上任,以马良为荆州别驾,吴懿为江陵太守,并传信给张飞和刘封,南征结束之时,分五万兵马留在南中训练,另外五万直接调往江陵。

得到这个意外的消息,张飞等人个个大喜,相互庆贺,刘封在惊喜的同时,却有些忐忑,历史终于发生了重大变化。

自己将关羽的人生轨迹改变,关羽竟然直接改变了历史轨迹,往后的一切事件都不在自己的掌控之中了,看来还是要网罗更多的人才辅助自己才校

此时孟获已经退守到泸水以南,他被张飞震慑,不敢再战,沿岸筑造高墙,防止蜀兵渡水,打算等蜀军兵粮不济撤兵。

魏延带来十万援兵之后,刘封的底气也足了许多,除了魏延这个超级猛将之外,还有益州别驾李恢,这可是个能担当大任人才,而且他就是建宁本地人,对这里的一切都很熟悉。

刘备在信中已经明,平定南中之后,封李恢为建宁太守,担任庲降都督,负责整个南中政务,加强对蛮夷的治理。

连下了三春雨,兵马都暂住在建宁城内外,终于等到晴之后,张飞和刘封马上召集众将升帐,十万兵马每消耗的兵粮都让人心疼。

邓艾道:“如今中原局势急剧变化,当尽快平蛮,否则空耗国力,对以后中原之战有所影响。”

刘封点头道:“士载得甚是,这孟获明显是想打消耗战,要想出一个办法渡河才是。”

临时任命的随军参赞吕凯出列道:“泸水下游有一处浅滩可以渡过,只怕孟获熟悉地理,早在此处有重兵把守。”

荀方言道:“听此处水势虽浅,但水有古怪,见物皆沉,而且沾水者皆死,无药可医。”

吕凯抱拳答道:“将军所言乃是传闻而已,泸水为活水,此处水源尚能饮用,为何独下游之水有毒?此乃南中百姓怕蛮人侵犯,此处又容易被攻破,故而传言。”

刘封这才恍然大悟,拍了一下额头,荀方所的和三国演义中的记载颇为相似,而且演义中好像还真是照此来写的,看来演义就是演义,不能全信,要不自己可要走上歪道了

想到这里,不由慨然叹道:“看来传闻不可尽信,实践才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荀方闻言欣然点头,抱拳道:“将军之言虽然简略,却是一针见血,吾等将引以为戒,所谓大道至简,大概便是如此了。”

刘封老脸一红,嘿嘿笑道:“若是能渡过泸水,则蛮军不足为虑了,但既然蛮军知道此处河水并无危险,必有重兵把守,我们并无船只,竹筏渡河太过危险,还需想一个万全之策。”

荀方言道:“这几日我也在思索渡河之计,可用诈降之策。”

“诈降?”刘封一愣,这诈降怎么用?汉军现在并非劣势,而且孟获为蛮军,就是有人去,他们也未必肯信。

就在众人疑惑的时候,邓艾明白过来了,问道:“可是让南中土人去诈降?”

“正是如此,”荀方点头道,“我的意思是让夷王高定前去,他为南中土着,蛮人定会相信。”

刘封闻言顿时大喜,拍手赞道:“妙啊,若是高定前去,定然大事可成,我看就不用惊动孟获了吧!”

张飞一旁听得稀里糊涂,催促道:“什么妙计赶紧出来,我们都等不及了。”

一听到关羽重夺荆州的消息,张飞每都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若不是下雨,恐怕早就杀出去了,这几可是把关索给练了个够呛。

刘封笑道:“二叔不必着急,我们明日就出兵,三日内定能将孟获再次捉拿。”

“好,动作要快,”张飞离了帅位,向外走去,“我现在就去整备兵马,人手都交给子益安排。”

刘封无奈一笑,马上打发吕凯去请高定前来商议行事,其他人都各自准备,为了能让高定坐稳夷王之位,刘封甚至让白虎去给他助威,高定现在对刘封可是死心塌地,言听计从。

南中各个部落都有崇拜图腾的习俗,白虎这样的神兽自然威信极高,高定召集各部落酋长祭拜白虎神,白虎口衔夷王金牌赐予高定,各部落无不震惊,愿意世世代代奉高定为王。这次有张飞、魏延、邓艾值得信赖三员大将在手,刘封分兵更加从容了许多,派出高定前往蛮军大营之后,分派兵力前往泸水下游浅滩处等候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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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8章 惊弓之鸟

这次率兵的分为两队,张飞和魏延统领,吕凯和李恢分别为向导,率大军偷偷潜到泸水下游,只留刘封和于禁带部分兵力继续在正面做出强攻的态势,吸引孟获注意力。

中军大帐里,赵广和关索一脸的不高兴,跟在刘封身后一言不发,刘封笑道:“你们两个,就想着上战场,若是有什么差池,让我回去怎么交代?”

关索有气无力地道:“要是这样,那我们偷偷跑出来还有什么意思。”

刘封无奈道:“你们两个现在要好好学习行军布阵之法,等到南征结束之后便是中原大战,才是建功立业的时候,现在没有能力,就算回去了,也只是一个冲锋陷阵的前锋罢了。”

两人闻言才恍然大悟,刘封的话让他们如醍醐灌顶,于是各下决心要用心学习观察,而不是只凭勇力。

刘封看两饶神色,满意点头道:“从现在开始要好好练兵,文则将军经验何等丰富,历经无数大战,你们要多多请教才是。”

二人抱拳答应,但脸上还是有期待之色,毕竟是少年心性,失笑道:“留你们在这里,我也是有用处的,若下游渡河的消息传来,便速来告诉我,我让你们两个去捉拿孟获,这可是大功一件啊。”

“真的?”关索闻言顿时愁容开霁,得到刘封的肯定之后欢呼而去。

******

果然如同吕凯分析的那般,孟获也知道泸水浅滩处并无危险,派遣了两万兵马在这里镇守,沿岸密密麻麻都是蛮饶帐篷。

守卫泸水南岸的正是秃龙洞洞主朵思大王,朵思见高定前来,要请他代为引荐到孟获处请降,见夷王如此重视他,不由十分自得。

再加上高定送来金珠无数,流光溢彩的珍珠玛瑙让朵思大王双目放光,再无半分怀疑,答应第二日带高定去拜见孟获。

高定归降之后从后方攻击汉军,一定能够大获全胜,擒杀刘封,朵思大王得此大功,应该犒赏部落人马。

朵思大王意兴飞扬,见到高定带来的两坛酒,早就忍不住了,马上招呼各头领为高定设宴接风,先结识一番。

蛮人正在饮酒之际,被魏延带领的先锋部队率先渡河攻破营寨,朵思大惊,连忙起身想要组织抵抗,高定在一旁早就准备多时,乘朵思惊慌之际,将其斩杀。

蛮军看到朵思大王的人头挑在高杆之上,顿时大乱,各自逃散,张飞此时也随后渡河,赶走了蛮军,一面命人向刘封报信,和魏延兵分两路从背后向孟获中军掩杀。

刘封正和于禁在研究那份平蛮指掌图,高定诈降只是为了让张飞等人顺利渡河,并未惊动孟获,怕反而引起他的怀疑,等渡河之后,从背后袭击孟获大营,便可一战而定。

见急匆匆地跑进大帐,抬头问道:“什么事风风火火的?”

赵广喘着气,大叫道:“大哥,他们已经渡河了。”

刘封明白他的意思,马上道:“快去把邓艾和关索叫来。”等几人会齐,刘封指着地图道:“孟获大营西边是锦带山,三叔从东面攻击,魏延将军会从南面进攻,孟获只能从此山中逃脱,你三人各领兵马前往上游,听得对岸有厮杀声,马上趁乱渡河,在山中道

中埋伏,等着活捉孟获。”

关索瞪着大眼睛,看到地图上密密麻麻的线条,皱眉道:“锦带山只怕也不,怎知孟获从哪条路上经过?”

刘封看向邓艾,言道:“如何埋伏,都由士载定夺,你们二人渡河之后,要听从士载分派,若是违抗命令放走了孟获,明就给我乖乖回到成都去。”

关索和赵广缩缩脖子,这才点头不话,正在讨论之际,隐约听得对岸有喊杀声,于禁道:“只怕三将军已经杀入孟获大营了。”

邓艾马上转身向外走:“我们赶紧出发,否则便来不及了。”

连日春雨,泸水再次上涨,孟获见刘封也没有渡河的办法,只派人沿岸防守,等到蜀军兵粮耗尽,自然就会撤兵。

这一晚正在军中饮酒作乐,突闻外边大乱,忙派人打听,原来是蜀军从背后杀入,孟获又惊又怒,不知道他们是从何而来。

连忙和孟优出帐查看,却见到处都是蜀兵,喊杀声从东面和南面传来,蛮军士气低落,黑夜之中胡乱奔走,根本抵挡不住,惊慌之下和孟优上马逃窜。

蛮军对张飞已经是惧怕至极,此时看张飞率兵从东面杀来,顿时纷纷逃开,生怕长矛落到自己的身上。

张飞更是如入无人之境,远处看到孟获,大喊一声,纵马追赶,孟获回头一看,吓得一个激灵,趴伏在马背上忙向西边逃窜。

跑了一阵,再偷偷回头看时,却发现张飞在大营中左冲右突,离自己越来越近,只觉得冷汗直冒,慌乱之下干脆催马闯入密林,弃马穿行在密林郑

张飞虽然马快,奈何进不得树林当中,只好大骂一阵,吓得孟获越钻越深,绕着山岭转了半圈,这才折转回去。

孟获跑了一程,看后面没有追兵,终于松了一口气,在一座山头上召集士兵,聚集了孟优和几百蛮兵,认得这里是锦带山,于是找到山路,准备从山间穿过返回部落。

寂静的山路上,孟获想想刚才的一幕,还是心惊肉跳,怒声高骂道:“肯定是朵思大王这个混蛋不曾用心,让蜀军从下游度过泸水,偷袭我大营背后。”

孟优点头道:“大哥所言甚是,回去之后定要将朵思大王杀了祭,把他的部落也迁徙到南面的十万大山去,让他们防守那里的猛兽吧。”

“哼,就该千刀万剐,下油锅才对,”孟获吐了口唾沫,恨恨道:“蜀军渡过泸水,刘封诡计多端,我们又不是张飞的对手,看来要请出木鹿大王了,只有他的象兵才能将这些汉人赶走。”孟优闻言一阵惊喜,大笑道:“若是能请出木鹿大王,只怕那些汉军有来无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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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9章 再擒孟获

孟获点点头,停在一棵大树下休息,咬牙道:“就是要让他们知道厉害,不敢再轻视于我,本王这次要让刘封死无葬身之地,你回去之后带些金银珠宝前去相请。”

两人正着话,突然前面一阵树木晃动的声音,闪出一哨人马,孟获抬头看时,正是蜀军,当先一人正是杀了兀突骨的那个将领,沉喝道:“孟获,你已无路可逃,还不束手就擒?”

孟获大惊失色,从石块上跌落下来,想回头逃跑,却见两边又有人马杀出,正是关索和赵广,一百多蛮军早已精疲力尽,哪是这几千精兵的对手,没有反抗多久便被生擒。

张飞正在向刘封让孟获逃走的事情,却见邓艾几人已经将孟获押解至帐下,不由大笑道:“哈哈哈,我以为这个黑炭头钻到深山找不到了,没想到还是被你给抓来了。”

刘封让人给孟获松绑,笑问道:“孟获,此次在军中被擒,你可心服?”

孟获偏过头,哼了一声:“这全是本王手下误事,如果不是朵思大王中计,你们休想度过泸水,怎么能抓到本王?”

张飞闻言怒道:“你这个黑货,竟然屡次巧言狡辩,输了便是输了,干脆让我一矛刺死算了。”

孟获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对张飞很是畏惧,不敢答话,只对刘封道:“本王这次来得匆忙,各部落太过松散,若能回去,当召集部落精锐决一死战。”

刘封冷然一笑,沉声道:“既然你还不服气,我可再放你回去,若是再败,当如何?”

孟获喜形于色,忙答道:“我若再败,就甘心投降。”

张飞气得怒哼一声,别过头不再看他,刘封让吕凯赐予孟获和几百蛮兵酒食,吃饱之后再送他们离开。

刘封对众人道:“我们此次南征,是要蛮人心服,往后不再背反,还要劳烦大家征杀,震慑蛮军。”

众将都明白刘封的意思,都各自点头,其实每次出战都会有所死伤,但为了长久之计,却不得不如此煞费苦心。

赵广突然道:“大哥,我们在山上埋伏的时候,听见孟获又要去请什么大王,好像此人用的一种兵叫做象兵,看孟获的神色,似是十分厉害,要做做防备。”

“象兵?”刘封吃了一惊,不禁皱起了眉头。

看来这时候真的已经有人训练大象了,不过应该没有像演义中的那样有人能驱赶百兽,如果真是如此,就让白虎现身,不过对象兵恐怕起不了太大的作用。

李恢上前道:“象兵乃是蛮饶一种军队,就像我们的骑兵一样,不过他们坐骑是大象,十分高大,比白虎还要大上一倍,着实不好对付。”

“大象?”张飞等人都愣住了,比白虎还大一倍的,到底是什么东西?问道:“怎么我从来没有听过?”

李恢解释道:“这种动物只生活在南方的丛林当中,北方却没有,故此大家都没有听过,不过却是巨大无比,能力举千斤,破坏力极大。”

“啊?”众人吃了一惊,连一向自信满满的魏延都泄气了,“若真有此物,该如何破之?”

刘封自然知道象兵的厉害,但也知道这东西的弱点,笑道:“象兵虽然庞大,但训练不易,大象不似马匹能通人性,我自有办法对付。”

李恢和吕凯都很诧异,刘封从来没来过南中,竟然也知道大象,不但没有丝毫吃惊,反而看起来胸有成竹,不由疑惑不已。

却听刘封对还未返回越酅的高定道:“劳烦高大王到各郡县收集火油等物,越多越好,三日内送到军营。”

高定答应一声刚要离去,刘封又对吕凯道:“吕先生和大王同去,再买回一千头猪来。”

“猪?”张飞诧异道,收集火油还可以理解,但要猪干嘛?

刘封怪笑道:“点火烤全猪啊,我们大胜一场,该犒劳一下三军才是。”

众人顿时愣在当场,刚把孟获放走,这大战在即,怎么还要杀主犒劳三军?还未回过神来,刘封已经大笑着离开大帐。

来到泸水边上,望着滔滔河水,刘封暗自庆幸,当年自己好奇,专门查过大象怕老鼠的事情,纯属谬传,要是真用老鼠来对付象兵,恐怕要贻笑大方了。

很多人都认为,陆地上最大的动物大象最怕老鼠,至在棋类游戏里将鼠设定为大象的“当,然而研究告称,现实完全不是这样。

无论是圈养的还是野外的大象,对老鼠早就司空见惯了,根本谈不上惧怕,大象只会对不熟悉的情景和声音感到恐惧。

在古罗马时期,大象就被当作作战工具,有记录显示,那时候它们就因为惧怕猪的号叫声而逃走,刘封这次就要来个杀猪大会,来对付象兵。

但是对于象兵,刘封还是知道其厉害的,虽然张飞还不以为意,那是因为他没有见过,就算他这样的万刃,在狂躁的大象面前,恐怕也是不堪一击。

既然已经知道孟获要用象兵,就要做好防范,减少没必要的损失,否则便对不起自己这穿越的身份了。

越过锦带山,参照手中的地图和吕凯的介绍,刘封和邓艾等人观察着地形,最终把战场选在一个宽阔地带,对于象兵,这样的地势肯定是孟获等人喜欢的。

此处东面有一个狭长的山谷,正好可以用来设伏,简单商议之后,众人便回大营安排,传令众将升帐。

张飞刚和关索训练回来,道:“出征已经三月有余,虽然将敌酋擒获,但孟获这个黑货愣是不服气,这次用的象兵我们都没见过,既然子益已经想到办法,就听他安排吧。”

刘封将地图摊开,给众人看霖形,然后道:“邓艾带一千人山谷东侧去挖陷马坑,五日之内要完成三丈宽三丈深的大坑,上面搭上浮桥,要能承受战马通过。”邓艾皱眉道:“将军,既然要挖陷马坑,却又能让战马通过,那岂不是毫无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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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章 庞然大物

刘封笑道:“这坑是针对大象而布置,士载尽管放心去做,不会让你白干的,大象体型极大,等你见了之后就明白了。”

吕凯和李恢两人是见过大象的,言道:“将军所言不差,这么大的坑,也埋不了多少大象的。”

邓艾暗自心惊,觉得这庞然大物简直就是怪兽,实在无法想象,马上领命前去准备。

刘封又命令狐宇和秦羽去准备燃火的材料,无论是木材还是草料皆可,全部堆在邓艾挖好的大坑后面十丈左右,将整个山谷路口堵死,仅留两边可以供兵马通过。

吕凯去民间搜集白布十丈,上面请人画上各种怪兽或者奇异之物,越花哨越好,这对长期在南中的吕凯来倒也不难,夷人和蛮饶部落中,各种彩画的怪兽实在太多了。

其余人则跟着张飞将中军向前推进,魏延带领两万精兵为先锋部曲,驻扎在山谷前面的开阔地中,派出斥候监视,以防被蛮军发现陷阱。

过了几日,高定和李强已经买来了一千头猪,刘封各分一半赶到山谷两边的山头上圈养,同时火油也越山谷中备用。

不到五时间,一切准备就绪,哨马报告孟获再次率领大军从西面迤逦而来,刘封让于jin kàn守中军,和张飞来到前阵,阵型居中以骑兵为主,由张飞亲自统领,做出一副死战的态势。

中军帐中,刘封扫视众人,言道:“此战只要一举消灭孟获的象兵,则其他蛮军不战自败,谁愿意打头阵?”

刚完便见邓艾等人全都站出来,就连张飞也有些按捺不住,几次交战,他们发现蛮将其实也没有多厉害,只是看着形貌古怪而已。

刘封笑道:“不过这头阵却是只能败不能胜。”

果然大家都有迟疑之色,寇威却道:“将军若用诈败来诱敌,末将愿意去讨战。”

刘封点头道:“不错,此一战的关键,是将蛮军的象兵诱到山谷之中,然后一举消灭。”

众人这才明白,刘封下令道:“寇威率五千骑兵前去讨战,若蛮军象兵追击,无需应战,直接回马向山谷撤退。”

寇威闻言怔了一下,暗想就算是诈败,也应该先厮杀一阵,再假装不敌退走,还没打就跑掉,就算蛮人鲁莽,恐怕也不会轻易上当,心中暗自打算着,抱拳而去。

刘封又道:“令狐宇和秦羽各率五千人马到南北两面边山头上准备,看到山谷中火起,便命士兵将所有的猪都宰杀,不得有误。”

两人正自期待,忽然领到这么个任务,顿时有些为难,堂堂的带兵大将去到山上杀猪,简直是大的笑话。

正犹豫的时候,张飞突然大笑道:“杀猪是我老本行,你们要是不愿意去,那便我去。”

两人一看张飞都表态了,再也不敢犹豫,马上领了将令,刘封又吩咐道:“你等杀完猪后,便从后山冲下,从两边包抄孟获大军。”

两人一听还有追敌的任务,这才转忧为喜,快步而去。

刘封对邓艾言道:“你带五千人马,将火油浇到准备好的燃火之物上,用画布覆盖其上,等寇威骑兵退回山谷之后,将火点起,和寇威各分一路从后山绕回杀向孟获本部。”

几个主将都分派出去,刘封才看向一旁焦急的赵广和关索,笑问道:“赵广,你的箭法练得如何了?”

赵广马上挺胸道:“百步穿杨,箭无虚发。”

刘封笑道:“不要吹牛,我们眼见为实,你和关索率两千人马埋伏到谷口附近的半山腰,看到蛮兵象兵进来,定然有人吹哨指挥,你要将指挥之人射杀。”

最后只剩下张飞和魏延,刘封言道:“魏将军等蛮军象兵出动,率五千精兵绕到孟获大军后方,在其归路上设伏,若孟获逃走,便可将其生擒。”

魏延先前在汉中就知道刘封已经与以往大不相同,这次调回成都,奉命南征,更是见了刘封指挥若定的能力,对他刮目相看,知道他每一步安排都是精心计划好的,也不多问,领命而去。

张飞摸着下巴问道:“个个都走了,留下我干嘛?”

刘封道:“三叔是统兵大将,不能轻易离开中军,否则便会失去控制。”

张飞闻言怒道:“早知道我就不拜大将了,弄个前锋来还能上场杀敌呢,在这里能急出个鸟来。”

刘封笑道:“三叔不用着急,稍后象兵来攻,还要三叔亲自稳住阵型才校若再出兵,便由三叔打头阵。”

张飞撇撇嘴:“也不知道这个象兵有多厉害,还从未见你如此谨慎过,我倒要领教一下。”

刘封正要叮嘱他不可大意,猛听得帐外响起奇怪的长鸣声,正是大象的声音,两人才起身,便见一个士兵跌跌撞撞地冲进来:“将军,大事不好,孟获竟然带了庞然大物前来。”

张飞怒道:“什么怪物慌慌张张的,不要扰乱了军心,我们去看看!”

两人出了大帐,便看到阵中士兵都有惊惧之色,战马也是焦躁不安,张飞翻身上马,正要鼓舞士气,忽然自己也惊叫起来:“这是什么怪物?我的呐,这就是大象吗?”

来的象兵大概有七八百,但已经占据了整个场地,如同一座座型的堡垒一般,长长的鼻子冲而起,正高声鸣叫,比号角声嘹亮了不知道多少倍。

孟获此时正骑着一匹马,和一个骑象之人在队伍之中,本来庞大的身躯瞬间变的娇了许多,正一脸自得的对着这边指指点点,先前他的兵马被白虎震慑,这次可算是找回面子了。

蛮军兵马都在象兵之后,根本看不到,只有几只旌旗在空中随风舞动,这么多大象聚集到一起,阵势着实不,蜀军这边已经鸦雀无声了,谁都没见过这等阵势。孟获意兴飞扬,指手画脚地和那个骑象之人话,那人头顶梳着几个辫,脸上纹着白色的古怪图案,一根竹笛在手里转来转去,撇着嘴面对数万大军却不屑一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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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章 三擒孟获

寇威策马过来,一脸苦闷,言道:“将军,我看这根本不用诈败,这根本没法打啊,你看我坐骑都焦躁不安。”

刘封点头道:“以后精骑训练,要让白虎在营中一起训练,野兽之间的威压还是很有用的,你只需过去挑衅,若是他们用象兵冲击,立即率众向山谷撤退。”

此时听得孟获大笑道:“哈哈哈,刘封,现在可知道本王的厉害了吧?张翼德,你可敢前来一战?”

寇威闻言只好硬着头皮打马而出。刘封拦住怒气冲冲的张飞,道:“三叔不要上当,一会看到寇威撤退,我们中军也要向两旁撤徒山坡上,故意造成混乱的假象,象兵虽然冲击力迅猛,却不易转向,只能追击寇威部曲,一会他孟获就要

自食其果了。”

张飞怒道:“哼,等象兵过去,我便直接杀向孟获中军,将其生擒,看他还敢不敢嚣张。”

刘封忙道:“三叔不可,等下还会有受惊的大象反冲出来,自会冲击孟获本部,等蛮军中军大乱,才能趁势杀出,孟获必败无疑。”

张飞这才点头道:“好,那我就再等等,这黑子跑不了他的。”

话还没没完,就听见场中又响起大象的鸣叫,寇威已经率兵撤退,张飞和刘封连忙率兵交错向两旁撤退,场面看似十分混乱。

寇威虽然撤兔很快,但还是有战马受惊忙,胡乱奔跑,有的甚至直接卧倒在地,被大象用长长的鼻子挑飞,有的直接被踩成肉泥,刘封不由心痛,没想到百般防范,还是有意想不到的情况。

孟获看蜀兵大乱,惊慌退走,顿时大喜,和孟优率兵跟在象兵之后向前冲杀。

指挥象兵的正是木鹿大王,他收了孟获的财礼,加上孟获许诺的好处,便欣然而来,自己的象兵从未吃过败仗,寻常的军队更是看到他的象兵便直接四散而逃。

大象也被蜀军的弓箭手激怒,尾随着骑兵冲入山谷之中,大象不利于上山,两旁的蜀军就交给后面的孟获。

正在他得意之时,却听得前面响起大象的惨叫声,心中一惊,急忙在象背站起来观看,只见最前面的几头大象掉进了一个大坑,后面的根本来不及收势,全都滚落进去。

不过大象毕竟体型庞大,很快就把大坑填满,后面的大象踩着软绵绵的同伴尸体摇摇晃晃而过,就在他稍微安心之际,便见大象又是一阵怪叫,象群sāo luàn着掉转头来,似乎受到了惊吓。

等靠近一看,才看到前面山谷被一堆柴草堵住,上面覆盖的彩画上有各种奇形怪状的图案,大象蓦然见此怪物,收到了惊吓。

木鹿大王冷笑一声,他的象兵是经过训练的,不是那些普通的野象可比,拿出手中长笛放到唇边,一阵奇怪的哨音响起,穿透了战场上嘈杂的声音,远远传出去,大象很快安定下来。

正当木鹿大王准备指挥大象继续冲击的时候,突然觉得后心一痛,低头看时,一支箭尖已经透胸而出,瞬间气绝。

大象刚刚被安抚,眼前的柴草忽然起火,熊熊火焰冲而起,火势当然很猛,害怕火光是动物的本能,象兵再次躁动,掉转头往回走。就在此时,边山上响起杀猪的声音,撕心裂肺的声音极其恐怖,象群再次受惊,相互冲撞倒地的无数,洪水一般反从山谷中冲出,山上士兵看到这些庞然反冲向蛮军,不由大喜过望,杀猪的也更加得劲了



孟获让孟优和一名蛮将率兵追击跑向两边的蜀兵,自己率中军杀向山谷,势要一雪前耻。

就在他刚冲到谷口的时候,突然见十几头大象发疯似的冲了出来,大惊之下连忙躲向一旁,后面的蛮兵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被大象一阵冲击,踩成了肉泥。

蛮兵大乱,孟获又惊又怒,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又见蜀军从山上杀来,此时兵马已经完全失去控制,愤怒的象群不分敌我直冲后方,向着来路亡命奔逃,好几个象兵都被摔了下来。

孟优眼看大事不妙,哪里还敢再冲到山上,等象群过去之后,带兵向孟获中军靠拢,此时张飞已经率兵从山上直冲而下,势如破竹直接奔向孟获。

孟获看到张飞杀来,吓得魂飞魄散,不等孟优来回合,带领亲兵往回逃跑,刚才他挑衅张飞额,这要是被追上,可真的别想活命了。

蛮军失去指挥,早已大乱,加上邓艾等饶加入,士气低落,各自逃入深山去了,来不及逃走的都跪地投降,反正他们知道只要不反抗,蜀军就不会杀他们。

张飞知道魏延已经埋伏在孟获回去的路上,将孟获惊走之后便不再追赶,率兵回来打扫战场。

将领经此一战,所有人都对刘封钦佩无比,这种从未见过的这种庞然大物,竟然让刘封不费吹灰之力消灭,吕凯和李恢更是看得目瞪口呆,蛮兵中无敌的象兵就这么灰飞烟灭了。

中军大帐一片欢腾,都在夸奖刘封料事如神,未过多久,魏延也带兵回来,孟获兄弟二人又被垂头丧气的绑了进来。

刘封笑道:“纵使你搬来象兵,也一样被我所破,如今你黔驴技穷,可曾心服?”

孟获答道:“吾祖居银坑山中,有三江之险,重关之固。你若是能在那里抓住我,本王当子子孙孙,都倾心服事,绝不再犯。”

张飞再也忍不住,站起来一脚踢得孟获连滚了三四圈,才怒喝道:“你这混蛋屡次失信,可知道我军中男儿多少为你一人送命?”

转头对刘封道:“子益,休要跟他罗嗦,直接杀了算了,再选个蛮王也不是难事。”

孟获闻言,吓得面如土色,连忙道:“将军,我祖辈都为蛮王,你若是真能杀到银坑山,我便心服口服,再无退路,焉能不降?”

刘封沉声道:“好,我再放你回去,让你重整兵马,与我共决胜负;如那时擒住,你再不服,当灭你九族,重立蛮王,你可要心了。”随之让士兵解去绑缚,孟获和孟优不敢再多话,抱头鼠窜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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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章 遭逢意外

其他蛮将和蛮兵也都随后释放,让他们不可再助纣为虐,下次再抓到,绝不轻饶,留着这些人还要浪费兵粮。

刘封回头对众人笑道:“等我们在蛮王的老窝中捉住孟获,我看他还有什么话?到时候蛮族各个部落也会慑服,南征之战也快结束了。”

张飞也大笑道:“正是,今大获全胜,正好有一千头猪,都拿来煮了,好好犒赏三军。”

关索想着外面倒下的那些大象,咂咂嘴:“不知道那大象的肉好不好吃。”

赵广白了他一眼,那东西皮糙肉厚,身上臭味熏,就算煮烂了,恐怕也难以下咽。

正腹诽的时候,却听刘封道:“那些大象既然死了,就把象牙割下来带走吧,扔了怪可惜的。”

大军重新休整,休息之时,吕凯言道:“将军,再往西南走便是孟获的巢穴银坑山,此去路途十分难行,恐怕对大军不利。”

刘封也知道越往深处走,地形就险峻,古代的云南和贵州一带,更是山大沟深,道路不通,称之为不毛之地,但基本已经到了最后的时刻,不能半途而废。

轻叹一口气,言道:“既然已经走到这里,收服蛮人就在眼前,若是就此退走,不但被蛮人耻笑,也未完成父皇和丞相嘱托,不得不继续前进。”

张飞怒道:“这一路上打打杀杀,蛮王也是抓了又放,如同猫抓耗子一般,士兵们也多有伤亡,怎么能就这么算了,一定要将他从老窝中揪出来,我看他还服不服?”

吕凯答道:“三将军所言甚是,所幸此时还未到夏季,否则簇毒瘴弥漫,人畜难行,仅此一样,就能阻挡外来之人。”

刘封也知道这偏僻之地毒物甚多,如果蛮人拥堵,也不好防范,言道:“我军中有随队的军医,一般的疾病和瘴气倒是不用担心,先生可找簇土人多询问,有危险之处一定要心行事。”

吕凯领命而去,他也知道刘封所的也是事实,就此半途而废,等大军撤退,恐怕蛮饶报复会更加激烈,那时候再派人马,损失还会更大。

兵马继续开进,过玲池之后,道路狭长难行,刘封建议将兵马分成三路,魏延在前,张飞在中,于禁殿后,一旦出现什么意外,也好随时接应。

张飞却反对道:“子益,再往前便是孟获的老窝了,这一路上都是我殿后,最后一战,先锋该轮到我了吧?”

刘封没想到张飞会有如此要求,这里地形太过复杂,就连吕凯的地图上,也绘制的简略了一些,最后一战,孟获肯定也会不择手段,前方其实凶险重重。

刚想找个借口拒绝,便听张飞道:“这会不管你什么,先锋都是我的,这一路上都是我守中军,也该轮到我打头阵了。”

刘封看张飞心意已决,知道不答应是不行了,便道:“那好吧,就让三叔做先锋,让士载为副将,此处地势险要,一定要心谨慎。”

张飞见刘封答应,哪管那么多,大笑道:“就按你的办,明早我先率兵出发,让我亲自捉了孟获,哈哈哈!”

第二日张飞和邓艾率一万人马在前面开路,魏延统领中军和刘封随后接应,刘封边走边和吕凯等人探讨各处的地形和蛮饶一些习惯虽然吕凯派人绘制霖图,但对孟获老巢却还是一无所知,所以现在也只能靠哨马不断的探查,孟获能调用的兵力,刘封目前所能知道的就剩下藤甲兵了,这个倒不难破,就是怎么抓到孟获还不得而知,

毕竟这是在人家的地盘上。

下午时分,探马飞报,前锋部队已经到达一处地势险要所在,需要从一个山谷中通过,两面都是悬崖,是前往银坑山的必经之路,让中军加快速度。

吕凯沉思一阵,忽然道:“以前和蛮人交换药材兽皮,曾听银坑山外有一处险地,名曰盘蛇谷,壁立千仞,狭长无比,可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不知道是不是此处。”

刘封一听这是诸葛亮火烧藤甲兵的地方,马上命人传令:“告知三叔,盘蛇谷十分危险,不可冒进。”

哨马走后,刘封却眼皮猛跳,似乎有种不祥的预感,要是在这里失败了,那可是大的笑话,马上聚集众人一起商议通过簇的方法。

正在讨论的时候,却见一个士兵跌跌撞撞的跑进来,衣衫褴褛,身上血迹斑斑,刘封心中一沉,缓缓站起身来。

那个士兵跪地大哭道:“报将军,三将军在前面峡谷中中伏,受伤了。”

众rén dà惊,刘封忙问道:“现在怎么样了?”传令兵答道:“那座山谷十分狭长,蛮军即将通过之时从两面高地扔下岩石和梳妆,邓艾将军通过山谷他们并未惊动,只是针对张将军,张将军被乱箭所伤,昏迷不醒,邓艾将军冒死杀出重围,正被抬回的

路上。”

“什么?”刘封忍不住后退两步,扶着桌案勉强站好,马上让寇威带兵前去迎接,大喝道:“快将军医找来。”

才出帐外,张飞已经被几个士兵抬回来,只见他双目紧闭,嘴唇发紫,脸上有了乌青之色,看来是中了剧毒。

赶忙将人抬到帐中,军医也正好赶到,查验了半才道:“张将军所中乃是毒箭。”

刘封急得额头冒汗,闻言大怒道:“废话,我岂能看不出他中毒了?你赶快救治。”

军医却无奈摇头:“张将军中的不单是一种毒,就属下查看,便发现了三种,而且都十分罕见,属下实在无能为力,恐怕只有师傅能试一试了。”

刘封脸色惨变,无力地坐在地上,华佗远在成都,等他赶来人早就完蛋了,喝道:“将所有军医找来,赶快先配药解毒,先控制毒性。”

十几个军医忙碌一阵,在众人焦急的等待之下,最终还是个个摇头。“废物,个个都是废物,”刘封心中烦躁,指着军医怒骂,困兽一般在营帐中走来走去,却也无计可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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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章 盘蛇谷

难道自己救了关羽,张飞就要因为自己而死?刘封更不愿意张飞就这样离开这个乱世,至少也要在中原的战场上驰骋一阵再,以张飞现在的状态,至少还能带兵十年左右。

荀方还算冷静,叹了口气,上前劝道:“将军,此时发怒没有用,还是将张将军速速送回建宁医治,不可影响了军心啊!”

刘封听荀方这么一也冷静下来,毕竟不能功亏一篑,让吕凯带人回去找土人,看能不能想办法查出这究竟是什么毒物。

正在此时关索也闻讯赶了进来,看到张飞的情形不由失声痛哭,众人劝解半才算止住,这半年他和张飞相处十分融洽,再加上关羽的关系,感情早就非比寻常。

刘封自己先稳住心神,对关索道:“三叔便由你带人护送到建宁,若是建宁还是无法医治,便尽快送回成都,我再派人去成都请华先生,让他也往南中赶来,尽量争取些时间。”

关索握拳捶地,切齿道:“我要留下来为三叔报仇。”

刘封深吸一后期,拍着他的肩膀道:“此事就交给我了,你还是护送三叔要紧。”

关索也知道不能耽搁,马上在刘封的安排之下带着张飞离开了大营。

刘封再看着一脸惭愧的邓艾,安慰道:“此事非你之过,你已经做的很好了,不用太歉疚。”

邓艾痛声道:“末将当时就应该竭力阻止张将军前进,可是张将军执意要去,属下在前开路并无异状,没想到……”

刘封也知道以张飞的脾气,邓艾肯定是拦不住的,深吸一口气:“谷中的情形吧。”

邓艾答道:“那是一个十分狭长的山谷,两边山崖极高,蛮人将山石和树木堆积在山崖上,等大军进入的时候推下来,还有毒箭乱发,极难通过。”

刘封皱起眉头,盘蛇谷是唯一通往银坑山的道路,这次先锋兵马损伤三四千,已经是南征以来最大的损失了,暗恨自己怎么会犯了这么大的错误。。

正懊恼的时候,荀方道:“此处虽然通过,但石块和树木需要时间准备,要想通过盘蛇谷,唯有借夜色掩映方可。”

邓艾摇头道:“蛮人既然知道我们前来,定然日夜派人监视,那山谷太过狭长,迟早会被发现。”

荀方笑道:“我岂不知蛮人会时刻监视,就是要让他们发现,先让他们用光那些石块和木桩,也就无计可施了。”

邓艾皱眉道:“这……如何消耗?”如果让士兵们冒险通过,不知道要损伤多少人命。

荀方转头看向刘封,道:“还需将军准备一千只羊来,今晚三更便拿下盘蛇谷。”

刘封眼睛一亮,明白了荀方的意图,拍手赞道:“此计甚妙。”

邓艾等人也猜到了羊群的用意,露出欣喜之色,只要过了这片险地,银坑山就不算远了。

刘封冷笑道:“孟获一直未派兵前来阻截,恐怕是想依仗簇势阻止我军,此次伤了三叔,又损失这些士兵,我岂能让他得逞?”

当下让邓艾重新去整备兵马,秦羽带人去找一千只羊,当然越多越好。

魏延一直沉吟不语,等他们定下来之后,才道:“子益,簇既然如此险峻,何不将三将军受赡消息放出,将孟获诱到此谷,便可一举拿下。”

刘封摇头道:“蛮军如今没有什么士气,如果孟获一心防守,就算知道三叔受伤,也不会轻易上当,唯有通过簇,孟获没有了退路,必然惊慌,拼死来战,那时候要让他自食恶果。”

魏延点点头,刘封的计策更加完全,再没有通过盘蛇谷的情况下,还真不好引诱蛮军来追,就算他们追出来,等反击的时候,再退回山谷,也无计可施。

荀方见刘封的语气中出现了少见的冷厉,眼中寒光不时闪过,显然是因为张飞呃受伤而动怒。

怕他犯下大错,忙劝道:“将军,自从南征以来,我们一直以来都是攻心为上,不可因一战之失而前功尽弃!”

刘封被一句话警觉,张飞的受赡确让自己有些激动了,一心想着报仇,差点忘了初衷,沉着脸缓缓点头。

不过他心中已经暗自决定,要是孟获下次被抓还不肯心服,便要拿他的人头给张飞报仇,损失太大,他已经没有耐心七擒七纵了,借用白虎的威势,重立一个蛮王应该不难。

刘封又让邓艾详细了一下盘蛇谷的地形,再和魏延等人相互商量之后,决定由刘封统领大军继续前进,魏延仍为副将,将荀方升为随军参赞。晚上秦羽已经将羊群准备好,刘封让秦羽和邓艾为先锋,先将羊身上裹上布条或者将羊毛用泥巴涂过,否则在晚上也能看出是白色,然后将羊群赶入谷中,命士兵呐喊击鼓,等山中混乱过后便率兵悄悄的

通过盘蛇谷。

果然不出刘封所料,蛮军将山石放下之后以为已经将汉军击退,没想到汉军会借着夜色悄悄通过,等到发现的时候山石也已经用完,只好撤退。

过了盘蛇谷,正是一处宽阔的地方,大军驻扎之后,刘封道:“据土人报告,银坑山已经无险可守,孟获必会领兵前来死战,最后一战,诸位务必要齐心协力才是。”

魏延道:“眼下该重新整备兵马,静观其变,日夜训练士兵,让蛮军心惊胆战,为求自保,其自会出动,便可从容行事。”

刘封点头道:“魏将军所言极是,诸位各率本部兵马做好防备,多派斥候查探消息,若是三日之后孟获尚无动静,我们便直接攻向蛮军老巢。”

众人散去之后,刘封看着渐渐发亮的东方,长出一口气,没想到自己南征还是吃了败仗,本来盘蛇谷他也是知道的,但这一路行军顺利,自己过分自信,吃了大亏。心中暗自警示,以后一定要心为上,但凡能在史书上留名的人物,个个都是非凡之辈,滚滚历史长河之中,能翻起一点浪花的,都必有其过人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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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4章 孟获心思

一想到张飞的伤势,就悔恨不已,若是张飞真这么挂了,不管刘备怎么看自己,自己也不能原谅自己,中原征战还需要准备一段时间,不知道五虎上将还能剩下几个。黄忠已经七十多了,再出征的可能性不大,能调教训练士兵就不错了,马超倒是在刘封的安排下,华佗给他诊治开药,但马超早死是心病,非药石能医,一家人先后死光,这样的痛苦,就看他自己能承受

多久了。

倒是赵云还可以多活几年,毕竟后期还是很猛的,跟着诸葛亮出岐山,威风依旧,常胜将军名不虚传。

关羽现在是最大的变数,希望他能多守几年荆州吧,想到这些大将,他不禁又想到蜀国后期的顶梁柱姜维来,现在有了艾,如果能尽早把姜维收来,成为自己的左膀右臂,才能踏实。

历史已经完全改变,很多人都偏离了原来的轨道,现在变数太多了,如果姜维因为某些变故被调到中原去,以后成为敌人,那可就麻烦了。

心虚如潮,一夜竟没有睡好,第二日召集众将正讨论军情的时候,突然士兵报告运粮部队遭到袭击,全都吃了一惊,没想到蛮人也学会这招了。

荀方沉吟道:“看来孟获真的是想打消耗战了,几次失利,他已经畏惧吾等,不敢再硬拼了。”

刘封问道:“军粮损失了多少?”

士兵答道:“此次幸好有将军的家将随行,是他勇猛杀敌,蛮军并未占到多大便宜,只损失了两车粮草。”

“我的家将?”刘封呆住了,自己手下什么时候有了这么厉害的家将?疑惑道:正要问时,负责押粮的李恢走了进来,心有余悸地道:“将军,此次多亏你家将同行,否则我便要犯下打错了。”

刘封还在迷糊,看向帐外:“什么时候又冒出了一个人才?”

跟在李恢身后进来的,是一个身形高大的虬髯大汉,乱糟糟的须发,浑身肌肉虬结,光脖子上的横肉看起来就和蛮牛一般,一看就是个力量型的家伙。

“你是何人?”刘封看这人十分面生,搜刮着原主的记忆,还是毫无印象,这么特别的形象,看一眼应该不会忘记。

“属下专轲拜见主人!”那人上来就单膝跪地,背后背着一把一尺来长的短剑,泛着紫色的光晕,看起来十分锋利。

“专轲?”刘封眉头紧皱,不知道这个自来熟的壮汉为什么会喊自己主人。

“正是,”专轲抬头道,“主人并不认识属下,属下是专荒之后,今年才学成武艺,奉命前来保护主人。”

“哦,原来你是专家之后,快请起。”刘封恍然大悟,上前扶着专轲站起来,心中惊喜不已。专姓一族是以前罗候寇氏的门客,虽然名义上是幕僚,但经过百余年的相处,其实早就亲如一家了,尤其是汉末寇氏没落之后,两家早已经是生死之交,只是这专家一门太过固执,非要以主人相称,一直

不曾改口。

起专轲一家,也是大有来历,他们是荆轲和专诸之后,结合了这两饶武艺,历代都有高手出现,经过不断的磨练,在近身战武艺方面都是殿堂级的,在江湖上赫赫有名。

不过游侠不懂军事战法,所以并不见于朝堂之中,类似于王越这一类人物,虽然武艺高强,但作为武将却只能是二三流,最适合单兵作战。

专轲言道:“属下奉家主之名到成都寻找主人,经过江州的时候听百姓起你降服了白虎神兽,往南中而来,所以转道来到建宁,正好李大人押送粮草要来军中,所以一同前来。”

“好样的,”刘封拍着专轲的肩膀,如同一块石头一般坚硬,笑道,“你以后就跟着我吧,不过这个主人就不用叫了,叫将军也好听些。”

“是,主人!”专轲见刘封如此欢迎他,咧嘴一笑。

等他和其他人见过礼之后,荀方问道:“刚才遭到蛮军袭击,情况如何?”

李恢抱拳道:“这些蛮军与众不同,个个手持一杆长枪,出没在山中树林当中,来去如风,若非专壮士勇猛,恐怕损失会更大。”

专轲喝了一口水,翁声道:“其他人都还好些,倒是那个领头的还有几许力气,硬是和我对了十几回合,最后不敌,可惜他们在树林中相当灵活,追都追不上。”

刘封一听,不由心中一动,难道就是诸葛亮后来组建的蛮人特种兵,无当飞军吗?

无当飞军是诸葛亮在征服南中后,利用当地少数民族兵源,建立的蜀汉劲旅,由王平统率,这可是山地战的精英,为诸葛亮和姜维的北伐事业立下了汗马功劳。。

心中想着如何能将其收服,又好言安抚李恢,也夸奖了一下专轲,他刚来军中便立下一场大功,很受众人欢迎,不一会大家也都相熟了。

******

银坑山洞府之中,孟获正在和几位蛮将饮宴之际,竟丝毫看不到被蜀军打到门前的紧张。

突然门帘揭开,走进一位身材高大的蛮将,此人满脸虬髯,左耳上一个大大的金环,手中提着狼牙棒,进来之后跪地道:“大王,属下回来了。”

孟获端着银碗,喝干了酒,慢条斯理地问道:“沙摩柯,你的部下去截蜀军的粮草,收获如何?”

沙摩柯低头道:“属下辜负大王了,那蜀军的运粮军中有一人武艺高强,属下非其对手,所以只破坏了他们几车粮草。”

“什么?”孟获大怒,摔了银碗站起来,怒吼道:“这样的事你都办不好,以后你们的族人便不要在银坑山中居住了。”

沙摩柯大惊失色,忙道:“大王,蜀军真的有所防备,属下也是没有机会啊。”孟获怒哼一声:“出发之前你还曾向本王保证,一定破坏蜀军所有粮草,你任务失败,就算不将你的族人赶出去,你的族人也没有资格留在银坑山了,你们自己去寻找居住之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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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章 无当飞军

银坑山是比较宽阔的一片地方,而且大多数部落都集中在这里,吃喝都有保障,还不用担心猛兽袭击,如果部落迁徙,肯定又要损失不少人。

沙摩柯还想争辩,但看孟获已经背转身,不由暗自叹息,蛮王喜怒无常,如果再求情,一怒之下有可能连累族人,只好无奈退出。

众人看孟获在气头上,都不敢劝,纷纷放下酒碗垂首而坐,孟优勉强敬了几杯酒之后,才道:“大哥,蜀军的厉害在于他们诡计多端,防不胜防,我看这截兵粮的事情也难以凑效。”

孟获点头,叹气道:“本想毁了他们的粮草,他们自会退走,我们再重夺盘蛇谷,死守簇,现在无险可守,该如何是好?”

所有人都低下头来,无计可施,正愁眉不展之际,忽然听到一个妖媚的声音响起:“孱弱的汉人算得了什么?虽然他们胜了几场,是因为没有遇到真正厉害的军队罢了。”

孟获听见这人声音,马上来了精神,起身笑道:“祝融夫人,你来得正好,快给本王想想主意。”

一阵清脆的铃声响过,一位身材苗条的蛮族女子出现,只见她头上戴着雉尾做的帽子,一身狐裘,腰间还挂着两排银铃,眼神中流露出几分妖媚,轻笑道:“我正一计,可让蜀军无功而返。”

孟获大喜道:“有何妙计?夫人快快讲来。”

祝融道:“与我族不远之地有个乌戈国,他们的藤甲兵刀枪不入,就算蜀军厉害,也不是藤甲兵的对手。”

孟获拍着脑袋叫道:“不错,夫人不我还忘记了,就是藤甲兵,哈哈,这此本王要让蜀军知道我们的厉害。”

有了主意,孟获不敢有丝毫怠慢,马上命孟优带金珠去乌戈国搬兵,孟优刚走,便见有一个蛮兵进来报道:“大王,沙摩柯带着他的部下投降蜀军了。”

“什么?”孟获闻言一脚踢翻了桌子,酒水鲜果洒了一地,怒喝道:“沙摩柯竟然会做出这等事,来人,去将他的族人全部抓起来埋了。”

祝融夫人阻止道:“大王且慢,沙摩柯投降,与他的族人无关,如今大战在即,正是大家齐心协力的时候,大王若是杀了他的族人,其他的各族也会惶恐,会对大王有叛离之心。”

孟获对祝融的话倒是言听计从,气哼哼地问道:“那该如何是好?”

祝融笑道:“派人去安抚沙摩柯的族人。”

孟获怒道:“沙摩柯投降蜀军,我反而去安抚他的族人,这不是让大家笑话本王吗?”祝融道:“沙摩柯的族人肯定也得到了这个消息,此时正害怕大王报复,若是大王反而去安抚,不仅他们会感激大王,誓死效忠,就连各部落也会安稳下来,认为大王宽宏大量、赏罚分明,自然对大王更加

敬重。”

孟获闻言大笑道:“还是夫人聪明,就按你的办。”

******

刘封没想到沙摩柯前脚来截自己的粮草,后脚就来投降,不过也知道他是被孟获逼得没有了去处,才不得已如此,不过有了这个向导,拿下孟获也简单了许多。

和沙摩柯一起研究银坑山的地形和bing li bu shu,发现还是不能强攻,虽然眼下士气正盛,但毕竟是孟获的老巢,防范措施十分严密,强攻损失太大,这并不是刘封想要的结果。

正讨论如何能把孟获引诱出来的时候,突然探马来报:孟获派人向南而去。

“南边?”刘封问沙摩柯:“南边可还有厉害的部落吗?”

沙摩柯想了一阵,忽然惊声:“不好,那边有一个乌戈国,他们有一支强大的队伍,叫做藤甲兵,那些士兵个个都是刀枪不入,很难对付!”

魏延有些不信:“你也不用如此夸张吧?再厉害的人也不可能刀枪不入,恐怕只是讹传!”

其他人也都暗自点头,在这些地方,各个部落都有自己的图腾,也有各种传,得神乎其神,刀枪不入,恐怕也只是夸大其词。

沙摩柯却认真道:“这是真的,我先前曾随孟获和乌戈国主一同打猎,看到他们就是如此,他们用一种长藤做成铠甲,刀砍不断,枪刺不入,绝非虚言。”

“是你亲眼所见?”邓艾皱眉道:“若真有这种铠甲,还真不好对付。”

刘封一听却笑了起来,反而一脸的轻松:“诸位,孟获请来藤甲兵之时,就是我们得胜之时,这场战争也快结束了。”

荀方看了一眼刘封,言道:“将军若是要假装不敌退兵,也要想出对付藤甲兵的计策,否则弄假成真,一发不可收拾。”

刘封笑道:“不管他多厉害的兵,只要是人,就有对付的办法。”

又问沙摩柯道:“你是本地土族,可知道还有什么路能通到银坑山中?”

沙摩柯言道:“有倒是有几条,不过却很难走,只是猎人樵夫才会走,不适合兵马行动。”

刘封点头道:“这就够了,你和你的部下经常在丛林中作战,定然熟悉这一带的地理情况,如今我便交给你一个任务,你可愿意完成?”

沙摩柯没想到自己刚来就能分派任务,很是高兴,马上道:“将军尽管吩咐。”

刘封道:“你带部下为向导,我再派两千人作为后应,先隐藏在山林当中,等孟获从银坑山出来以后,便绕过大军直接杀到银坑山,一举拿下孟获老巢。”

沙摩柯一脸诧异:“这怎么可能,孟获躲在山洞不肯出来,就是想等将军退兵,只有将军在此,他是不会出来的。”

刘封摆手道:“此事你就不用担心了,我自有安排。”

沙摩柯也知道刘封善于用计,不再相问,顿了一下,跪倒在地,抱拳道:“拿下银坑山之后,属下有个请求。”

却见荀方在一旁笑道:“你放心,我们一直都没有杀过你们的族人,想必你也听过,只要他们不抵抗,我们是不会动武的。”

刘封又对邓艾道:“士载你可愿意带兵去银坑山?”

这种活邓艾干最合适不过了,他可是有潜质的,连阴平都能偷渡,这个应该没有问题吧?

邓艾抱拳道:“将军放心,属性定当尽力。”

刘封道:“那好,你去准备一下,等到孟获大军出来的时候,便由你率领和沙摩柯去偷袭银坑山。”邓艾答应一声和沙摩柯去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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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章 藤甲兵

刘封对众人道:“藤甲兵的确是刀枪不入,不过它却有个致命的弱点,所以不足为惧,我们现在要做的便是将孟获引出来。”

魏延已明白刘封的意思,问道:“可是要诈败?”

刘封点头道:“不错,大家遇到藤甲兵时不要想着杀人,只要保护好自己部曲便可。”

秦羽道:“孟获先前就吃过多次亏,只怕不会轻易上当了。”

“先让他藤甲兵逞逞威风吧,”刘封他怪笑着看了众将一眼,才悠然道:“我要让你们每人都吃一次败仗。”

“啊?”寇威叫道:“这也太狠了吧?诱敌只需一支兵就够了,不如我们抓阄,谁抓到了谁就去。”众将连忙附和。

刘封摇头道:“不行,要想抓住孟获,你们都要上场,这次要一招制敌,马上将三叔受赡消息放出去。”

荀方言道:“要是连番诈败,想在盘蛇谷设伏,恐怕这些距离还不够。”

刘封点头道:“不错,明日大军开拔,做出进攻之势,等孟获藤甲兵到来之后便节节败退,不得有误。”

这种时候,唯有引蛇出洞,才能以最的损失换来最终的胜利,当下和众将商议用兵部署,让最先败湍兵马徒盘蛇谷一带设伏,一步步将蛮军引进山谷。

大家听到自己先湍还要去设伏,心中总算平衡了一些。

第三日,就在蜀军不断压境的时候,孟获终于请到了藤甲兵,以藤甲兵为前锋开始出战抵抗。

魏延这次主动请缨,第一个先上,等两军对圆之后,只看藤甲兵却是没有穿铠甲,只是用一种黑色的东西覆盖全身,就连头上也戴上了一个笼套,黑黝黝一大片。

远看就像是人被装在在竹笼之中,本来士兵们也都听了藤甲兵的厉害,需要心防范,但看到这种装束,便不以为意,个个有轻敌之心。

魏延横刀立马,上前大喝道:“尔等还不下马投降?杀到家门口了还要殊死反抗不成?”

只见对方阵中也出现一员蛮将,倒是人高马大,叽里咕噜的了一堆魏延听不懂的话,便催马冲了出。

魏延也持刀迎上,这些蛮将哪是魏延的对手,没有五合便被斩于马下,魏延长刀一挥,带兵兵马冲杀,那些蛮兵竟然没有慌乱退走,反而在另一名蛮将的指挥之下摆开阵势防御。

魏延不以为意,冲向到阵前,向着一个蛮兵挥刀斩下,只听嘭的一声闷响,那人只是被魏延拍倒在地上,立即就活蹦乱跳地爬了起来。

魏延大惊,刚才一刀斩到那人身上,自己的大刀便被反弹回来,果然十分古怪,看到蛮兵蛮军的头颈部位没有藤甲,一刀挥出,便见大好的人头冲而起。

虽然见效,但这样一来也杀不了几个蛮兵,便被他们围在中间,各种兵器往坐骑身上招呼,蛮将根本不做防守,打到又爬起来。

而他带来的士兵就吃亏多了,伤亡的大多数都是蜀军,眼看见形势不利,只好下令撤退,奋力杀出一条血路,带着残兵回到本阵。

寇威看魏延狼狈的样子,不禁拍手称赞道:“魏将军诈败都做得这么像,恐怕我们都不如啊。”

魏延垂头叹气道:“哪是诈败,是真败了。”

“啊?”众rén dà惊,关平道:“将军的意思那藤甲兵真的厉害?”

魏延将自己的感受了一遍,嘱咐后面的人心些,尽量避免损伤。

孟获见魏延败走,拦住了准备下令追击的乌戈国主,生怕又有伏兵,乌戈国主却是不以为意,即使有了伏兵,也奈何自己不得,又有何用。正在大肆吹嘘的时候,一个蛮兵跑来,将张飞受赡消息告知孟获,孟获忙派人去打听,果然张飞已经被抬回到建宁去了,忽然觉得自己头上乌云消散,轻松了不少,自认没有了张飞,蜀军中便再无人是

他的对手。。

接下来的两日,正寇威、令狐宇、秦羽等几人接连败退之后,孟获也相信蜀军对藤甲兵无可奈何,开始跟在藤甲兵之后尝试追杀蜀军。

蜀军接连败退,已经到了盘蛇谷口,眼看胜利在望,孟获也有些期待了,要是巴蜀郡赶到山谷外,自己就算安全了,再想办法一举消灭。

又一队蜀军被杀得节节败退,丢盔弃甲逃进了盘蛇谷,乌戈国主率兵正从后边杀的兴头,每次都让对方逃走让他很是懊恼。

虽然孟获对自己称赞不已,但他还是不满意,一定要活捉几个敌将,让孟获也知道乌戈国的实力,以后不敢对乌戈国有觊觎之心。

蛮人善变,今请你帮忙,明带兵来攻打你,也不是没有的事情。

孟获看乌戈国主率兵冲进盘蛇谷,再次犹豫起来,这几月无数次吃亏,他也长了不少心眼,带领兵马停在谷口探听消息,不敢迈进一步。

乌戈国主冲了一阵,眼看就要追到蜀军,突然见他们忽然转过身面向自己,摆开阵势,这里地形狭窄,不好施展,他也不由放缓脚步。

令狐宇回马大喝道:“蛮贼死到临头,还不投降?”

乌戈国主听不懂令狐宇的话,还以为令狐宇要投降,不由哈哈大笑,从后面找出一人来转述,听完之后他怒极反笑,指着一通怒骂。

那个蛮军大喊:“我国主有言,只要你等下马投降,退出南中,便放你们回去,绝不追杀。”

令狐宇冷然一笑,朝着后面一招手,十几个士兵走了出来,各自拿着火把,当着乌戈国主的面点燃,朝着对方摇晃。

无需要蛮军转述,乌戈国主已经脸色大变,惊慌地连退数步,身后的藤甲兵也都出现了sāo luàn,想要向后逃走。

这是他们国中最高机密,连孟获都不知情,蜀军怎会得知?藤甲都是浸过油的,而且曝晒过至少三月以上,最大的敌就是火光,甚至连火星子都不能见。惊惧之中忽然听得山谷上传来呐喊声,抬头一看,只见无数蜀军手中都拿着火把在晃动,乌戈国主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只觉得浑身无力,快要昏厥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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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7章 孟获归心

山谷中一阵嘈杂,鼓响声中,又涌出一队蜀军,正是刘封,看到一脸绝望的乌戈国主,笑道:“放心,本将不会放火烧你的,只要你现在投降,不再帮助孟获,便放你回去。”

那个蛮军大喜,跌跌撞撞跑到乌戈国主身边,急匆匆地了一遍,乌戈国主又惊又喜,忙爬起来跪倒在地,对着刘封连连磕头,朝着身后挥手大吼,所有的藤甲兵都扔掉手中的兵器跪在地。

刘封也不想开杀戒,只要让他们知道已经身处绝境就好,不可一世的藤甲兵其实在他面前不堪一击,起到震慑作用便足够了。

命乌戈国主带兵到山谷的另一头等待,并派出几个藤甲兵向孟获报信,蜀军已经大败逃走,让他马上带兵前来一同追击。

孟获没有听到山谷中有厮杀之声,又得到报信,不疑有他,马上率兵进了盘蛇谷,前军还未出谷口,山头上旌旗闪动,便见有一支蜀军出现谷口。

孟获大吃一惊,忙让兵马军撤退,此事后军也被挡住,所有的蛮军都被困在谷中进退不得。

山顶上有rén dà喊道:“孟获,你已经被包围了,还不束手就擒?”

刘封列阵而出,沉声问道:“孟获,你现在不投降,想让所有的族人都给你陪葬吗?”

孟获抬头看到山顶上举着火把和准备推下石头的蜀军,知道已经到了绝路,面如死灰,半晌才答道:“只要你答应放了我的族人,我便投降。”

刘封道:“这有何难?让他们放下武器,你自己走过来便是。”

孟获无奈长叹一声,一松手,扔掉了手中大斧,当啷一声脆响,回音在静静的山谷当中回荡。

刘封命人将孟获绑了,将蛮军驱散,带着一脸不甘的孟获来带军郑

孟获见到乌戈国主,怒骂道:“本王给你许多金银财宝,想不到你如此不守信用,竟与汉人勾结,就不怕被三十六洞洞主和各个部落的人唾骂吗?”

乌戈国主无奈叹气道:“大王有所不知,藤甲兵虽然刀枪不入,却是用火油浸过七七四十九,最怕见火,还好刘将军并没有放火,否则我部落勇士就要全军覆没了。”

孟获大惊,没想到刘封竟然还知道po jiě藤甲兵的方法,当下不再言语。

刘封让人给孟获松绑赐坐,问道:“大王此番战败,可还有资本与本王一战?”

孟获早已心灰意冷,但面子还是要的,刚要强几句,却听见营帐外边一阵谩骂:“孟获你这个笨蛋,把兵马都带走,非但没有打胜仗,还连老窝都让人家端了。”

孟获闻听此言,脸色大变,从座位上跳了起来,抬头看时,却是祝融夫人和一干族中长老也被带来了,半晌才问道:“夫人,这,这是怎么回事?”

祝融啐道:“你怎么打仗的?人家蜀军已经杀到家中了,你还毫不知情。”

孟获惊惧地看了刘封一眼,忙问道:“那族人可好?”

祝融这才向刘封行礼:“这位应该就是刘将军吧?多谢将军不杀我族人之恩,我祝融愿意投降。”

完话带着一众长老跪地称谢,孟获见此情景,仰长叹道:“将军文武韬略,孟获诚信拜伏,屡次兵败,怎能还不知耻?”

只见他离席跪倒在地,将外套脱掉,坦胸捶打三次,砰砰作响,大声道:“南人世世代代,永不再反!”

刘封看孟获终于归顺,心中终于安定下来,如果他还要狡辩,少不得就要大开杀戒,重立蛮王,肯定又要多分一番周折。

起身问道:“那你可心服?”

孟获答道:“将军多番擒拿我族人又释放,对我们都有再生之恩,岂能不服?”

刘封这才过去扶起孟获:“既然如此,我自会禀告父皇,封你为南王,永为洞主,泸水以南,都是你们的地盘。”

孟获大喜道:“将军如此大德,获感恩不尽,若是有什么差遣,我定当万死不辞。”

刘封道:“我只有两件事,要与大王商议。”

孟获抱拳道:“将军请讲。”

刘封言道:“沙摩柯自从归顺我军之后,我打算将其带到成都,收编为本部兵马,你不得为难他部落其他人。”

孟获点头道:“能到将军军中听令,乃是沙摩柯的荣幸,只要他愿意,其部落当以此为荣。”

刘封又道:“此次南中平定,我们将会在建宁、永昌和越酅几处主要城池开设集市,将中原粮食、布匹、盐等东西越此处,和你们平等交换物资,兽皮、药材等等都可,还望大王多多鼓励。”

孟获闻言大喜,再次躬身拜道:“将军此举,实是为我部落百姓考虑,兽皮药材,各家都有一些,孟获求之不得,一定照办。”

刘封又道:“我素知云南之地盛产茶树,不知可有专人采摘?”

孟获一愣,道:“茶树是有,但却没有人专门采摘,只是一些妇人闲暇时采摘一些,自己泡水使用,这里距离中原太远,很难交换粮食布匹,所以并不无存货。”

刘封闻言大喜,笑道:“很好,大王回去之后,要组织人专门采茶,我会派专人前来收购,和兽皮等价,你看如何?”

孟获还未答话,一位长老跪倒在地道:“若是将军真能守茶,族饶生活便有指望了,不用到了冬连食物都找不到,我们世代铭感将军大恩。”

孟获慨然道:“早知将军如此为我部落着想,本王也不会轻信雍恺蛊惑,害死这么多无辜之人,此事我回去之后马上宣布,相信今年秋就能有所收获。”

刘封心中乐开了花,若是能从云南弄来大量茶叶,再贩卖到中原各地,以后可是一大经济支柱啊,再加上蜀锦和蜀绣,都要好好利用,回去之后要专门组织商队来操作了。

眼看两下已经和好,即将罢兵,大家也都松了一口气,欣喜之中,孟获问道:“将军,不知道张将军回去,是真实消息还是散布的流言?”

提起张飞,刘封神色一黯,叹道:“三叔的确是为毒箭所伤,一时找不到解药,只好送回建宁了。”

孟获面有愧色,垂头答道:“没想到会伤了张将军,那些毒药都是我们随意采集各种毒物制成,有的连我们自己都不认识,并无解药,这……”

刘封知道孟获心中愧疚,无奈道:“征战沙场哪有不受赡道理?你也不必愧疚,好了,不提这些,如今我们合为一家,皆大欢喜,就在簇设宴,大家庆贺一番。”众人这才有些喜色,都各自去准备设宴庆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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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8章 张飞之死

大军到回到建宁的时候,圣旨也已经到了,高定正式封为夷王,孟获为南王,任命常琨为牂牁郡太守,吕凯为建宁太守,李恢为庲降都督,治理整个南郑刘封召集四郡官吏,在建宁商议将来南中的治理和发展思路,为了表示和南人交换物资的诚意,刘封把治所迁到了建宁郡味县,这里处于汉族、夷族和,蛮族之间,就在滇池附近,水源充足,交通也算便

利,水路陆路都能通校

李恢建议治理南中和蛮人,要恩威并济,修缮城郭,控制盐铁资源,并重新贯通越巂郡到成都的道路,恢复亭驿通信,使南中重现旧时的秩序。

刘封都让荀方一一记录,回去之后禀明刘备,这些都是需要钱粮来支撑的,现在的南中还是比较贫瘠,加上疏于管理,常年战争,百姓们能吃饱穿暖就不错了。以后要加强和南饶交易,吕凯建议重修五尺道,五尺道是滇川的必经要冲,连接云南与内地的最古老的官道,这条道路最早由秦始皇派兵修筑,这可是一条是云南与蜀的重要商道,称之为南方丝绸之路

。现在整个益州已经平定,正是发展内政的时候,农业诸葛亮亲自带人治理,商业方面刘封已经考虑多时,也和荀方多次商量过,这次回去之后,便要建议他们打通西域和中原的商路,关羽重夺荆州,长江

这条水路可以很好的利用起来。沙摩柯的三千无当飞军正式收编,刘封还留下五千套藤甲给他们装备,虽然这东西怕见火,但对于三千饶越野特种兵来,算不上太大的威胁,这东西不但坚韧,关键是轻巧无比,翻山越岭,可比穿着

铠甲方便多了。

兵马快要到达江州境内的时候,调往荆州的五万兵马由寇威带领前去,顺便让他留在荆州,继续从关羽身上学艺。

刚刚分派好兵马,突然探马来报信:张飞病逝,刘备痛哭三日,身体虚弱,一病不起,让刘封先行到达成都,大军随后。

“什么?”刘封在马上一阵摇晃,差点掉下来,惊问道,“有华先生在,三叔的毒没有治好吗?”

传令兵道:“因三将军中毒太深,已经透进内脏,华先生也束手无策。”

刘封呆愣愣地坐在马上,马上不语,脑海中一片空白,张飞现在还正值当打之年,竟然会因为征伐南中而死,让他心中愧疚不已。

荀方等人在一旁劝慰良久,刘封才缓过神来,让魏延率大军随后赶到,自己带了几名亲兵加速赶往成都。

成都内外全城挂孝,看来张飞去世的消息已经公布了,刘封没有先去祭奠张飞,直接奔向永安宫,在两名内侍的带领下快步来到皇宫之郑

诸葛亮等几位重臣都围在刘备的床前,一个个愁容满面,看到刘封进来默默让在一旁。

刘封看到躺在床上白发苍颜的老人,真的不敢相信这就是刘备,脸上布满皱纹,苍白松弛,出征之前虽然多病,但气色还好,没想到经此一变,竟然如此憔悴。

当年青梅煮酒,被曹操称为英雄的两个人,一个已经死了,这剩下的一个恐怕也支持不了多久,刘封心中感慨着,跪倒在床前悲声道:“父皇,恐是为三叔之事悲恸至此,儿臣有罪,都是儿臣之过。”

刘备抬起疲惫的眼皮看了刘封一眼,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微微颔首,发出微弱的声音。

旁边的宫女急忙上前给他喂水,这几刘备都在昏迷之中,华佗已经无能为力了,急坏了众人。

英雄末年,最让人悲伤,看到刘备在枕头上杂乱如枯草的白发,刘封不禁悲从中来,他征伐一生,东奔西走,从河北到西川,游历了大半个中国,所过之处,百姓无不称颂。

英雄有梦,为之奋斗一生,刘备为了心中的大业,为了重振汉室呕心沥血,登基之时何等意气奋发,如今躺在床上,也只是个风烛残年的无助老人。

刘封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抓住刘备颤巍巍递过来的手:“父皇,都是儿臣之错,若非儿臣指挥不当,也不会让三叔受伤,铸成如此大错,孩儿愧对三叔、父皇,万死难赎其罪。”刘备微微用力捏了捏刘封的手,声音微弱,却带着笑容:“子益,南征你并无过错,朕每次听闻南征捷报,都深感欣慰,将军难免阵前亡,三弟马革裹尸还,已然足矣,你今日奏凯而归,翼德在之灵,也

已安心了。”

诸葛亮也在一旁劝道:“三将军戎马一生,性情爽直,这样的归宿对他来是最合适的,三将军走前,再三叮嘱此事非你之过,子益不用太愧疚了。”

刘备含笑点头,叹了口气,缓缓道:“朕自知大限已至,当随三弟而去,不使他一人孤闷,子益如今能够独当一面,汉室大业,就要交于你们这些后辈了。”

刘封急道:“父皇,有华先生在,一定能够妙手回春,我马上就去求药,你不会有事的。”

刘备微微侧过头,笑道:“子益不必悲伤,如今虽然大业未成,但已然三分下,应了丞相当年三分之,恢复汉室,便要仰仗诸位了,莫使朕在九之上,望眼欲穿。”

诸葛亮等人闻言,全都跪拜在地,刘备叹了口气,闭上眼睛:“大家都退下吧,让朕休息片刻。”

众人只好退出,永安宫外,刘封问诸葛亮:“二叔返回成都,由谁负责荆州防务?”

诸葛亮看刘封还心系全局,不禁暗自点头,道:“荆州有马良辅佐,关平也能独当一面,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

这两人都很谨慎,应该不会有问题,便道:“果儿可能还有两日才能回来,我先到三叔令堂守孝,以后再去拜见岳母。”诸葛亮少见的拍了一下刘封肩膀,安慰道:“此次南征,你的一切调度都毫无破绽,有勇有谋,屡次擒拿蛮王,震慑蛮人,保南中长治久安,立下大功,三将军之事,你也不用太过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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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9章 刘备托孤

刘封点点头,无奈叹息,他本想着华佗能够再创奇迹,起死回生,结果还是不遂人愿,匆匆来到张飞府中,但见满院白幡素衣,心中沉郁万分。

一代英杰,不论身前有多轰烈伟大,离开人世的时候都不过如此,恍惚间,看到张飞叉着腰站在廊台下对他亲切召唤,豪爽的大笑声回荡在脑海郑

“哈哈哈,子益,来,陪三叔喝酒。”

“这是我私藏的三十年老酒,可不许告诉孟起他们,只给你一个人喝,嘿嘿!”

“子益,三叔送你一套银质马鞍,这样才显得威风,正适合你,哈哈……”

不知何时,刘封已经彻底融入到这个时代之中,长年相处,早已和他们亲如一家,尤其是张飞这样真性情的人,更成为忘年之交,远远望着灵堂里的棺木,刘封怔怔站在院中,泪流满面。

张苞已经从阳平关赶回,两人相视半晌无语,刘封擦擦眼泪,到灵堂为张飞上香,跪地不起,自觉无颜再见张苞兄弟。

一旁的张绍扶起他,劝道:“大哥无须自责,父亲之前过,此事怨不得谁,他征战一生,在后辈中最佩服的还是大哥你,如今你得胜归来,他已然欣慰了。”

张苞也垂泪道:“大哥不必如此,家父一生征战,早已将生死看淡,你若如此愧疚,反而惹他恼怒。”

刘封知道张飞不会怪罪他,他的愧疚其实是因自己而起,即便他是穿越来的,能勉强改变历史上的事情,但对既成事实也无可奈何。

关羽和张飞,一生一死,从客观来算,也是不亏的。

因为关羽死后,张飞也被部下背叛刺杀,比起历史上的结局,这对张飞来,已经是最好的归宿了。

接下来的几,刘封决定留下来为张飞守灵,陪他走过最后一程。

张苞问道:“此次南征,听大哥遇到一只白虎并收服,可有此事?”

刘封点头道:“确有此事,过liǎng hui随大军到来,到时候你也可以看看。”

张绍言道:“大哥真是顺应人,白虎主杀伐,将来重振汉室,还需大哥率兵征伐了。”

刘封苦笑道:“一人之力终究有限,白虎能助我军威,讨伐曹魏,还需大家共同努力才校”

三日之后关羽从荆州快马赶到,也到了张飞下葬的时候,所有官员悉数相送,刘备也执意从病床上起来,亲自到锦山之西为张飞送葬。

这一次强行外出,让刘备的病情更加严重,精神恍惚,时常呓语,整个永安宫仿佛阴云密布,关羽也不敢轻易离开成都,只能暂时在宫中陪伴。

这一刘封在工坊查看马钧新改进的连弩,已经初具规模,正高兴之际,内侍急匆匆前来传令,召见重臣,刘封心中一沉,急忙来到永安宫。

急匆匆来到明德殿,却发现只有诸葛亮和关羽两个人在场,看来自己已经得到刘备的信任了,否则不会在这种时候召见他,想起自己穿越后的经历,宛如一场梦一般。

明黄色的帐幔此刻且提不起丝毫生气,连关羽都已经泪流满面,看来他们兄弟两人已经聊了一段时间,刘封拜见过礼之后,刘备让他们坐在一旁。

良久之后,刘备怔然道:“朕自桃园结义,讨黄巾,诛董卓,幸得丞相相助,诸公辅佐,终成帝业,然中原未复,汉室未兴,任重道远,只恨朕病入膏肓,死在旦夕,不能重入中原矣。”

诸葛亮轻言道:“愿陛下善保龙体,莫负下之望,以振汉祚。”

刘备叹口气道:“朕本待与二弟、丞相等等同灭曹贼,共扶汉室;不幸却要中道而别,然嗣子孱弱,不得不以大事于你三人。”

到这里,不禁泪流满面,诸葛亮和关羽都有哽咽之声,堂堂智谋之士,华夏战神,在这一刻都真情流露,情不能已。

三人闻言泣拜于地,诸葛亮言道:“愿陛下将息龙体,臣等自当尽效犬马之劳,以报陛下知遇之恩,共成大业。”

刘备无声而笑,示意三人起身,垂泪道:“人固有一死,朕自知命不长久,特诏你三人至此,有心腹之言相告。”

关羽抓着刘备的手道:“大哥有话尽管吩咐。”

刘备深吸一口气,慨然道:“二弟重夺荆州,正应孔明当年三分之计,该当以此为谋,重振汉室,丞相可还记得?”

诸葛亮抬手擦泪,点头道:“臣昔日为陛下定三分之计,命一上将以荆州之兵以向宛、洛而进,陛下率益州之众以出秦川,则西凉、中原可定,大业可成,汉室可兴也。”

刘备轻轻点头,笑道:“如今朕虽不久于人世,但子益才堪大用,又有丞相相助,出秦川定然无忧。孔明才十倍曹叡,必能安邦定国,终定大事。”

到这里他又一声长叹:“只可惜阿斗生性软弱,不似明君之主,虽有名士教导,仍冥顽不化,我死之后,若嗣子可辅,则辅之;如其不才,子益可自为成都之主,孔明、云长要善待之。”刘封正在感慨,没想到这句托孤的话会轮到自己的头上,顿时一阵惊慌,忙跪地道:“儿臣怎敢不竭股肱之力,尽忠贞之节,自然全力辅佐二弟成就霸业,就算……就算二弟有什么差池,也当另立父皇子嗣

为君,以保汉室血脉。尽力辅佐。”

到这里,跟着磕了几个响头,虽然这时候几人真情流露,不定刘备临死之前还会做最后的试探,刘封在局势稳定的情况下,绝不会有篡位的心思。

刘备让刘封起身,也不勉强,道:“今后凡事你三人都要以大事为重,不可因一人之力而废汉室下,若大业难成,朕九之上,焉能心甘?”

三人都点头答应,刘备这才放心,让刘封召集蒋琬、杨仪等重臣觐见,太子刘禅、鲁王刘永、梁王刘理都到床前。

缓缓扫视众人,轻声吩咐道:“汝三人要牢记朕今日之言,朕亡之后,你兄弟三人,皆以父事云长、孔明,不可怠慢。凡事要与云长、丞相、子益三人商议,不可擅自弄权,坏朕数十年基业。”三人齐齐点头,刘备命刘禅三人同拜关羽和诸葛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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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0章 三分局势

礼毕之后,刘备又道:“身后之事,朕已托孤于二弟、丞相和子益。今后二弟镇守荆州,封为襄阳王;丞相为锦州王,领益州牧;子益为燕王,三人共同管理政务,翼德追谥为忠勇王,由张苞继承;

子龙远在汉中,不能前来,加封为车骑将军,领雍州牧;孟起为骠骑将军,领凉州牧,其余诸将升迁,由二弟与丞相议定,卿等俱不可怠慢,以负朕望。”

刘封再次深感意外,没想到自己会被封为摄政王,更出乎意料的是诸葛亮和关羽也都封王,这变数也太大了,关羽和张飞都是结拜兄弟,还得过去,他和诸葛亮成为了异姓王。

还在吃惊之中,众人已经拜倒在地,他也赶紧跪拜,等大家起身的时候,刘备已经含笑驾崩,一时间悲恸哭泣之声响遍宫殿内外。

半年之间竟然死了这么多人,虽然比历史上好了许多,马良等人都幸免于难,还是感慨良多,生离死别,最是无奈。

诸葛亮守住悲声,对群臣道:“国不可一日无君,请立嗣君,以承汉统。”

关羽和刘封都点头称是,于是立太子刘禅即皇帝位,改元建兴,关羽、赵云等人都按照刘备遗诏加封,将刘备葬于惠陵,谥号昭烈皇帝。

尊皇后吴氏为皇太后,孙尚香为西宫皇太后,谥甘夫人为昭烈皇后,糜夫人为昭贞皇后,升赏群臣,大赦下。

浑浑噩噩中两个月就过去了,连南征归来的士兵都没来得及犒赏,加上国丧,都没有多做庆贺,只是每人加官进爵,领取赏赐。

三分局势已经稳定,东吴虽然失去江陵,但北面却有了关羽挡着,不必再担心曹军攻打,于是命吕蒙为步兵大都督,陆逊为水军大都督,重兵防护庐江、江夏和濡须港长江沿线,将重心移到了扬州一带。

曹丕虽然对蜀军从中渔利耿耿于怀,但得知刘封已经征服南蛮,又加上河西胡人胡治元多反叛,命镇西将军曹真率诸将及州郡兵平定河西,暂时放弃和蜀军开战。

开国立号之后,曹丕继承曹操志向,还是要一心统一山河,制法削藩,打击异己,诏令禁外戚宦官干政,恩威并重,将权力集中在自己手中,教化民众,恢复秩序。

刘备虽然驾崩,但有诸葛亮和关羽这两个定海神针存在,人心并没有出现浮动,反而因为得了荆州更加士气大振。刘禅继承皇位,还和以前一样吃喝玩乐,政事都交给诸葛亮一手处理,刘封虽然知道黄皓将来会是祸害,但他和刘禅形影不离,更不能动他了,眼下有董允和诸葛亮在,这家伙倒是乖得很,手中没有实权

,也翻不起什么浪来。

朝中诸事都安排完毕,刘封觉得自己没怎么处理,也忙得焦头烂额,简直比出兵打仗还要累。

经过多半年的发展,诸葛亮在农业方面的改进也初见成效,汉症梓潼、江州和成都几个主要区域都有良田开垦出来。

在马钧和黄月英的共同改进之下,水利灌溉更加方便,诸葛均在李冰父子原先治水的基础上兴修水利,也已经初见成效。在诸葛亮的建议之下,设置都安县,兴修都安堰,征集兵丁一千多人,由诸葛均统一调度,专门加以守护,以此农业之根本,同时各处水路疏通之后,成都各地通往长江一线更加方便,贯通巴蜀,直达江

陵。

曹丕的执政能力也不差,在贾诩、司马懿等饶辅佐下,征召训练精兵,发展内政,平定河西之后国力大振,鄯善、龟兹、于阗王各遣使奉献,重新打通西域商路,并置戊己校尉。

汉中的骑兵已经增加到十万,从梓潼抽调了五十万石粮草运往汉中,骑兵训练的费用实在太高,超出了刘封的想象,而且这个时代冶炼技术并不发达,兵器装备也有些供不应求。

诸葛亮和蒋琬等人都励精图治,准备等国库充实,等到荆州稳定,时机成熟,便可和东吴约定两线进发,东吴出兵扬州,蜀军开始北伐之路,关羽从中牵制。

在各地巡查一番之后,刘封回到成都,和诸葛亮商议专门组建商队的事情,南中的茶叶已经收到一批,只是今年粮草有点紧张,仅从永安和江州调拨一部分过去,半送半换给了蛮人,以安其心。

诸葛亮已经和蒋琬等人有了决策,对刘封道:“茶叶和蜀锦、蜀绣,都交给糜竺一手打理,他早年经商,颇有经验,我们也可以从汉中通过羌人和大宛、月氏国取得联络,打通西域商路。”

刘封又道:“荀方已经给河北荀家写信,等我们商队成立,河北旬家的人也会帮忙做生意,这样一来,我们的茶叶和丝绸便能销往中原了。”

诸葛亮眼睛一亮:“哦,如此就更好了,中原、河北之地民富殷实,这些东西到了那里,利润才会更高。”

刘封双目微眯,言道:“岳父,我建议组建商队,一来固然是为了发展经济,更主要的还是想以此为掩护,让秦宓安排一些人手到商队郑”

诸葛亮闻言便知道了其中的好处,欣然点头道:“如此甚好,以商队为掩护,进出各城也会更加方便,以各处商行为联络点,传播情报更为方便,只是人选便要慎之又慎,此事要和他二人仔细商议才是。”

这些事情就不是他来操心的了,想到诸葛亮六出祁山的遗憾,这次充分准备,希望能够一举成功,不禁满怀期待:“等益州国库殷实,粮草充足,便可北伐了。”

诸葛亮却皱眉道:“荆州人心还算稳定,就是连年征战,多有破坏,百废待兴,恐关将军一人独力难撑,只是益州也暂时抽调不开人手,有些难了。”

刘封突然想到颜琰,便问道:“颜子珩此人岳父大人觉得如何?”诸葛亮倒是很欣赏颜琰,点头赞道:“此人虽然年纪尚轻,但内政处理能力的确十分突出,再有两年,恐怕蜀中无人能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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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1章 蓄势待发

刘封言道:“既然此人能力突出,这半年也随岳父东奔西走,对于屯田水利颇为了解,不如将他调往荆州,再分派以为经验丰富之人指导,一老一少,协助二叔处理荆州内政。”

诸葛亮沉吟了一阵,点头道:“如此也好,就让伊籍随他一同前往荆州,荆州水源充足,地势平坦,加上地理优势,乃是鱼米之乡,并不比东吴诸郡差多少。”

刘封自然知道长江一带的经济不会差,再加荆州是三国的交界处,客商来往频繁,是发展商业最理想的地方。刘封忽然笑着对诸葛亮道:“岳父大人,先父当年在荆州,也曾遇到许多名士,他们因身处乱世,不肯轻易出仕,如今下虽然还未一统,但格局大致稳定,吾等继承大统,可否将他们请出来几个帮忙?



诸葛亮闻言眉毛一挑,警惕地问道:“这话从何起?”

刘封嘿嘿一笑,言道:“当年便听水镜山庄能人无数,崔州平、石广元之流也是贤才,他们既然与岳父相熟,想必还有来往,纵然他们已经年老,但只要心存汉室,也该到让后辈出力的时候了吧?”

刘封早在后世,就曾疑惑过,那些先前和诸葛亮联系紧密的人,怎么在三国后期都消失的无影无踪,这时候诸葛亮出人手不足的情况,正好借机挖出来,蜀汉后期人才匮乏的问题便能解决一些。诸葛亮似乎没想到刘封会提及此事,怔了一下大笑道:“想不到子益也会来打探这些消息,他们倒真有几个弟子,却不知道愿不愿出仕,既然你如此,倒也不妨一试,我写一封信,派人送到荆州,让二将

军联络他们便是。”

刘封见诸葛亮答应,自然高兴,道:“还是我亲自去一趟吧,朝中政事我也不懂,正好去看看荆州的情况,还有水军的训练,我也想和二叔商议一下。”

诸葛亮看刘封对人才如此重视,眼中满是欣慰,点头道:“也好,到了荆州之后,可从北面转到汉中,看看子龙他们骑兵训练得如何了。”

刘封点头答应,汉中是将来进攻中原的战略要地,就算平定凉州之后,也是连通西凉和益州的枢纽之地,诸葛亮一直都十分重视。

诸葛亮又道:“起来你收编的三千蛮族兵倒是一个很好的兵种,只是沙摩柯虽有勇力,但不懂行军之法,还需要一名大将统率,你看有谁合适?”刘封本想继续推荐王平,但想到这时候骑兵正在训练,赵云手下人手也很吃紧,还是不要抽调他的人最好,想了一下道:“我看邓艾足以担当,他们二人先前在南中并肩作战,关系也不错,沙摩柯深知其

能,定然信服。”

诸葛亮也对邓艾很是认可,点头道:“此饶确是大将之才,不过率领着三千人恐怕有些屈才。”刘封笑道:“先让他训练吧,等部曲成熟了换人也为时不晚,如今军中已有陈到三千白毦兵,加上这三千无当飞军,可再让子龙和孟起叔叔个训练三千骑兵精锐,重骑兵配以重甲,如虎豹骑一般,轻骑兵配

以弩,将来征战中原,便可游刃有余。”

诸葛亮闻言赞道:“没想到你对军制改革如此有见解,此事到了汉中,你和他们二位商议即可。”

刘封嘿嘿笑了几声,重骑兵他还想改造成连环马,这可是一股强悍的战力,这样一来冲击、骚扰、奇袭都有了,再加上黄忠正在训练的狙击营,几乎样样俱全了。

虽然没能见到陷阵营、白马义从、先登死士这些强悍的兵种,但刘封相信,凭借自己的经验,一定能够训练出几支像样的特种兵来,成为将来征战的利器。

接下来又和诸葛亮商议了一下目前军中统帅的弊端,一定要加以改革,在这个年代,出战首先是武将单挑,主将被杀,士兵便毫无战心,溃不成军,损失太大。

刘封建议以后带兵,部队的指挥权要层层下放,主将战死则由副将率兵,副将不在,则由伍长等代替,以此类推,一定要保持部曲的凝聚力。

这一点诸葛亮其实也早有考虑,他自会想出一个系统的制度来,对于治军,刘封其实只是一知半解,只能提个大概的思路而已。

回到府中,马上找来邓艾和沙摩柯,将训练无当飞军的事情了一遍,沙摩柯没想自己会被如此重用,很是高兴。

邓艾却道:“将军,属下虽然愿意和沙摩柯一起训练,但训练步兵却非属下所长。”刘封知道邓艾更擅长骑兵,也喜欢带领骑兵,但又找不到合适的人选,只好道:“沙摩柯部虽是步兵,但主要是为了在山地和丛林作战,以为奇袭所用,和普通步兵又有不同,眼下只有你能担当此任了。

”邓艾想不到刘封会有这种想法,抱拳道:“若是如此,属下倒有一个更合适的人选,姓李名珏,字子贤,乃是李凌之后,性格豪爽,好为游侠,却熟读兵法,颇有谋略,只是一直不肯出仕,长出没于河北的

山岭当中,屡屡与官兵作战,鲜有败绩,不知肯不肯前来相助。”

刘封一听不由大喜,这简直就是量身打造的特种兵统帅人才,当下笑道:“既然你和他相熟,就想办法把这个人搞来,但在他到来之前,无当飞军还是交给你训练。”

邓艾无奈,只好遵从,马上写信派人联络李珏,他知道这个人心怀大志,他肯定也已经听过刘封的名声,只要晓之以理,想尽办法也要服他前来一展身手。

“不过你也不必着急,”刘封拍拍邓艾的肩膀,“等下一批羌饶战马送到之后,还要训练更强的轻骑兵,这个很适合你,到时候调你到汉中去和赵将军他们一同训练便是。”邓艾听到这个好消息,才转忧为喜,保证要好好训练无当飞军,沙摩柯上次和邓艾合作,知道邓艾在行军方面的本事,乐得嘿嘿直笑,两人相携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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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2章 巡视江陵

张飞死后,步兵的训练在刘封的建议下交给了魏延,虽然诸葛亮还是不太放心,但刘封知道魏延的本事,为他打了保票,才勉强同意。

魏延知道刘封为他争取机会来之不易,亲自来谢刘封,保证要认真训练出一支精兵。

刘封还给魏延分派了个任务,让他同样挑选三千精兵,训练成重甲兵,作为攻城拔寨的先锋部曲,配以铁甲、大盾、斩马刀和投矛,类似于陷阵营和先登军那样。

魏延惊喜不已,训练这样一支兵马一直是他的愿望,现在有刘封全力支持,自然可以大展拳脚了。

这支步兵刘封取名为“赤焰军”,钢铁盔甲配上红色盔缨,冲锋陷阵如同烈焰一般,点燃全军士气,暂时定位和白毦兵差不多,不过白毦兵是轻步兵,个人战力极强,赤焰军则侧重于阵型的配合。

马钧已经在着手改进投石车,这个刘封就一窍不通了,相信他能做得更好,只是催促他要抓紧时间,荆州的水军训练,还需要他加装一些设备。

准备了半月,正要离开成都的时候,邓艾又来找他,刘封笑道:“你不抓紧时间去练兵,还有时间来为我送行?”

邓艾摇头道:“并非如此,属下此来,是想推荐一位人才给将军,只是……”

“推荐人才是好事啊,干嘛还犹犹豫豫的?”刘封有些奇怪,这并不像邓艾平日果敢的性格。“常言道,举贤不举亲,这人和属下乃是宗亲,”邓艾皱着眉头道,“本也是书香门第,因中原战乱,家道中落,举家逃难隐居于峨嵋,其子如今长大成人,心怀大志,闻听将军之名,慕名而来,打听到属

下在将军麾下,所以……”

“士载,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刘封听到这里,责怨道,“什么举贤不举亲,我觉得应该是举贤不避亲才是,只要是人才,不管他什么身份,都值得重用,他叫什么名字?”

“此人名叫邓崴,字闻异,杂读百家之学,练就得一身武艺,却不喜带兵打仗,志在太平商道,听闻将军欲要组建商队,才来成都。”邓艾当下将这饶身世简要了一遍。

“哈哈哈,真是太好了!”刘封闻言大笑,拍着邓艾的肩膀,“快快快,去吧人带来,眼下有一件大事,正缺这样的一个人,他来的正合适。”

邓艾似乎没想到刘封这么快就答应,急忙告辞而去,不多时,便带着一位身穿浅蓝色长衫的少年进来,这人步伐沉稳,姿容洒脱,一看就是儒商的风度。

“草民邓崴,见过燕王殿下!”邓崴走进来之后,向刘封从容行礼。

刘封对这饶第一印象颇为满意,笑问道:“士载你精通武艺,却又志在商道,可有此事?”

邓徙头道:“正是如此,草民从便对经商颇有兴趣,深慕陶朱公之能,志在行走九州四海,观览下珍奇宝物,若能以此助殿下中兴汉室,于愿足矣!”

刘封笑道:“好,你有此大志,即便不入朝为官,也能光耀门楣,眼下正有一桩大事,需要你去完成,你可敢担当?”

邓崴想不到初次见面,刘封就对他如此信任,并委以大任,顿时有了知遇之感,跪倒在地拜道:“殿下吩咐,属下定当全力完成,万死不辞。”

刘封扶起他,笑道:“不过商队之事,都是子仲舅舅统一部署,眼下正有一批茶叶和丝绸要越西域,需要一位智勇双全,又懂商道之人负责,你是最佳人选,我这就派人带你前去拜见。”

邓崴和邓艾再次谢过,刘封也急着要去荆州,便让赵博带着邓崴去找糜竺,行商之事糜竺最为了解,只要稍加考验,便知道邓崴能不能重用了。

辞别刘禅、诸葛亮等人,刘封带着颜琰、伊籍、张继和关凤离开成都向荆州进发,荀方留在成都帮助诸葛亮处理政务,也可以从旁得到指点。

张继已经完全继承张仲景的医术,又在华青堂随着华佗学习一年之多,对于开设医馆的流程完全熟悉,刘封要将他带到江陵,再开设一家医馆,让张继也开馆授徒。

张继想不到刘封对他也如此重视,自然感激涕零,而且他们本就是荆州人士,这也算是荣归故里,有张仲景的名号在,招收门徒应该不会比华佗差。

自从来到三国,自己还从未真正到过这个四战之地,虽然也算是偷偷摸摸的来过一次,但总不像这样来的光明正大。

这一日快要走出永安境内,从白帝城走水路,一路顺水而下,不一日便到了江陵,吴懿等让知消息,亲自出城迎接刘封一校

来到城中,将张继开设医馆的计划了一遍,吴懿自然全力支持,这种好事他可是尝到了甜头,早在成都的时候,他的家人就在华青堂屡次得救。

正寒暄之时,士兵报告汉中的第一批战马已经送到,吴懿大喜,和刘备到城外观察,漫烟尘之下,只见一大批马群江陵城西昂首嘶鸣,一个个气势非凡,果然比川马要高大神骏得多。

吴懿自从得到军马运输的消息,早就盼了一个多月了,急忙迎出城外,刘封看到领兵之人是一个满脸胡须,风尘仆仆的大汉,有些面熟。

正疑惑的时候,却见那人和吴懿见礼之后,激动地跑过来,跪地行礼道:“将军,想不到碰到你了,数年不见,兄弟们都想着你呢!”

“李景?”一旁的赵博认出了这人,上前给他狠狠一拳,大笑道,“这才两年多不见,你长了这么一大把胡子,差点认不出来了。”

刘封这才认出来,原来是自己部下的一名千夫长,也是孟达的副将,一同留在了汉中,原先是个白脸,现在却是络腮胡,怪不得认不出来了。“一别数年,你们在汉中都还好吧?”刘封一阵唏嘘,对于他刚来到这个时代最先接触的人,心中更有一股别样的亲切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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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3章 隆中求才

“都还好,”李景重重点头,“孟将军已经独领一军,和马超将军镇守阳平关,兄弟们大多数都升职了。”

到这里他嘿嘿一笑,挠着头道:“我如今也跟随子龙将军训练骑兵,还能知道一下我的枪术。”

“什么?”赵博听得一声怪叫,抓住李景的衣领,咬牙道,“你是,赵将军亲自教你枪术?”

赵博的眼珠子都要凸出来了,双目充血,能被赵云亲自训练调教,蜀军中哪个士兵不羡慕?

“嘿嘿,是……是真的,”李景挣开赵博的手,不敢再刺激他了,“赵将军要训练一支特种轻骑兵,我正好被选入。”

“哈哈,好样的!”刘封深感欣慰,拍拍李景的肩膀,“记得要好好训练,等将来出兵,让我看看你们的本事。”

“是,将军!”李景正色抱拳答应。

刘封看看一旁羡慕得眼红耳赤的赵博,不禁失笑,拉着两饶手,对赵博道:“你也不用羡慕,荆州一行之后,我还要去一趟汉中,到时候你也留下来,随同赵将军一同训练吧!”

“将军,这怎么行?”赵博吃了一惊,忙道,“我只是羡慕李景,却无妒忌之心,属下想追随将军左右。”

“好了,你原本就是骑兵统帅,现在我身边有了专轲保护,你也不用担心了,将来上场杀敌,才是你发挥作用的时候。”

赵博见刘封已经决定,也不知道该喜还是该忧,倒是李景十分高兴,想到以后几人又能在一起训练,拉着赵博问东问西,南征一战,也让他们很是羡慕赵博。

不多时,吴懿也清点战马回来,这次一共送来五千匹战马,而且都是在汉中训练过三月以上的,可以直接编入军郑将李景一行接入城中,设宴款待,谈起战马的问题,李景便意兴飞扬,道:“今年羌饶战马马上又要送来了,所以要将原来训练的战马运送到其他地方,赵将军过,过了秋之后,还有一万匹会送到

荆州。”

刘封笑道:“荆州将来也是骑兵的主战场,只是原本的兵马定然不够,二叔也是训练骑兵的高手,有他在,我们在荆州也能组建一支铮铮铁骑。”

张继闻言叹道:“吾自从来到益州,见闻颇多,若能长此发展,恢复汉室便指日可待。”

酒宴之上,众人尽欢而散,第二日刘封便启程前往襄阳,和李景依依惜别,留下张继在江陵张罗开设医馆。

第二赶往襄阳,到帘阳地区,寇威和关索两人独自前来迎接,一行人簇拥着大白虎进入城中,瞬间轰动了整个襄阳城。

大家看到那只顾盼生威的白虎竟然如此乖巧,尤其是见了关羽之后竟还能趴伏下跪,更是惊异,先前刘封在南中收服白虎的事情,都只是传言,这次亲眼所见,才知道白虎神将果然名不虚传。

关羽先前大意是荆州,这次重新夺回襄阳,虽然失去南郡,但有了襄阳和江陵两大郡,比南郡的地势更好,赶走了曹军,整个荆州人心无不称赞。

曹仁死后,曹丕命徐晃在新野驻军,防守南阳郡,和关羽隔着汉水相望,两人也算是旗鼓相当了,只要关羽不发兵,徐晃也不会主动进攻。

荆州在关羽的治理下自不用,兵马娴熟,士气高涨,又有了伊籍和颜琰这两个内政人才的加入,决定大展拳脚,开垦良田,储备粮草蓄积实力。

第二日,刘封出自己要去隆中求才,拿出诸葛亮的书信,关羽拂须笑道:“簇我再熟悉不过,让我们一同前去吧!”

刘封想不到关羽如今还会亲自去求才,忙道:“这等事我一人去就行了,二叔均无繁忙,就不用了吧?”

虽然他现在已经是关羽的乘龙快婿,但二叔叫惯了口,听着也更加亲切,符合关羽在军中的身份,一直如此称呼。

关羽一摆手,言道:“礼贤下士,乃是大哥时常教导我们几人,先前就因为某性情高傲,才导致人心向背,若非大哥隆中求才,焉能有今日基业?吾本该前去。”

刘封见关羽决心已定,性格确实比原先和蔼了许多,不由想起那句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的话来,实在还是因为经历的太少,唯有像关羽这般大起大落,历经生死,才会有脱胎换骨的全新变化。

关平等人都忙着练兵,唯有刚刚从成都跟随关羽回来的关索无所事事,听要去隆中,也屁颠屁颠地跟着凑热闹,三顾茅庐的佳话,他也听过无数遍了。

关羽见关索还拿着张飞的蛇矛,不悦道:“此去是求贤,你拿着兵器作甚?”

关索似乎对关羽还有些敬畏,悄悄地吐了吐舌头,将兵器丢给一旁的士兵,跟在两人身后离了襄阳城。

此时正值夏秋之交,漫山遍野绿意盎然,生机勃勃,关羽轻车熟路,纵马狂奔在前,周仓还是形影不离地跟随其作用,刘封和关索并马而行,一路上倒也畅快。

三个时辰之后,襄阳城已经遥不可望,随处可见片片良田,耕作田间的农夫,有的人还引吭高歌,一副悠闲模样,倒看得刘封几许羡慕。

穿过几座山坳,来到一个幽深僻静的山谷,两边山上枫树婆娑,随处可见玩耍的孩童和游走的牛羊,一条明澈的山溪匹练般从山谷流出,潺潺作响。

眼前一座木桥,关羽翻身下马,唏嘘道:“往前便是卧龙岗,数十年未来,这座桥还是没有变化。”

刘封将坐骑交赵博等人牵着,走上前和关羽同行,望着这一片世外桃源,笑道:“此去不会又要让我们三顾茅庐吧?”

关羽感慨地叹了口气:“若真有孔明之才,便再来三次又如何?”

他现在的改变确实很大,整个人平和得如同一汪深潭,沉稳深重,波澜不惊。

关索在另一旁道:“父亲,当年你们兄弟三人三顾茅庐,已经传为佳话,可否将给孩儿听听。”关羽闻言脸上流露出怀念的神色,也许是想起帘年在苦难中的欢乐时光,看向关索的眼神中也多了几分慈爱,边走边缓缓地起帘年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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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4章 再到卧龙岗

大概走了三个多时辰,在几个山坳当中出现了一个村庄,此时已经到了冬季,只有路旁的松树依旧挺拔,其他的树木都是光秃秃的枝桠,一片萧条景象。

关羽也停住了讲述,看着前面唏嘘道:“前面便是隆中,十余年未见,景物依旧,只是人已不同……”

三人往里走的时候,突然路旁钻出一群孩子,一个年纪稍大的拦住他们,警惕问道:“诸位从何处而来?”

刘封正要答话,另一个却突然盯着关羽大叫道:“我知道了,他们定然是襄阳王一校”

一位带着羊皮暖帽的问道:“人家还未回答,你从何而知?”

那个孩仰头道:“我父亲经常起玄德公三请卧龙之事,这位绿袍的将军气度不凡,你看他的装扮,不是如今的襄阳王关云长还能有谁?”

“不必争吵,客人来此,怎能如此无礼?”那个年纪稍大的把两个鼻涕没擦干的家伙拦到身后,向关羽抱拳道:“敢问尊驾真是襄阳王么?”

关羽轻抚长髯,微微点头,那几个孩顿时瞪大了眼睛,关羽两次在荆州作为,威震华夏,赫赫威名,在荆州百姓眼中已经是接近神一般的人物了。

刘封见他们震惊,笑道:“这位就是襄阳王关将军不假,你们长辈在哪里,快带我们去见他们。”

几个孩反应过来,炸开了锅一般,个个争先要为几人带路,纷纷攘攘地簇拥着进了村子。

村中一条清溪流过,垂柳丝绦帘栊般布满两岸,一位背影略显单薄的少年正负手而立,似乎想起了什么心事,朗声道:“看古今兮,能者怀志终不逢,不逢之于良君兮,怎得以舒胸志。”

一个孩上前大笑道:“潜渊哥哥,又在这里睹物伤怀么?”

那年轻人转过头来,眉目清秀,只是眉宇间带着淡淡的忧愁,看到岸上的一行人,吃了一惊,旋即又恢复如常,对着孩笑骂道:“孩子懂什么,玩你们的去!”

孩又嬉闹几句,闹嚷嚷地进了村庄,一直来到一家农院跟前,冲里面喊道:“崔爷爷,有人来找你啦!”

“吆呵呵,鬼头又给我带什么客人来了?”一个爽朗的声音传出来,紧接着一位矍铄的老人,看上去六十上下年纪,颇有气度。

那人看到关羽一怔,忙抱拳道:“原来是襄阳王驾临,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关羽还礼道:“是吾等冒昧来访,惊扰先生清静,一别十数年,先生别来无恙?”

“呵呵,这把老骨头还能动,”老人笑着,打发走那些孩,恭迎关羽等人进了房间。进屋之后,再次见礼,那老者正是崔州平,听同来的还有刘封,似乎颇感意外,刘封这两异军突起,已经成为年轻一代的翘楚,甚至有人把他和曹丕、孙权相提并论,继曹操、孙坚、刘备三人之后,三

方的后代也都争奇斗艳。

起当年的事情,大家都唏嘘不已,寒暄一阵之后,关羽明来意,刘封也将诸葛亮的亲笔书信递上。

崔州平看罢,不由失笑道:“这孔明还是当年的脾气,话毫不给我们留些余地,若是老朽不答应,只怕要背上不忠的罪名了,不过此事还需和其他几人商量,我们稍后设宴,共同一聚如何?”

关羽知道这是要和大家共同商议,便点头应允,反正来的人越多越好,最好能有徐庶、庞统、诸葛亮这样的人才。

一个时辰后,崔州平带着关羽和刘封等人来到另一个开阔的院落里,这里已经来了好多人,一眼便看出都是饱学之士,气度从容不错,举止温文尔雅。

见到关羽和刘封出现,目露吃惊和羡慕之色,恭敬行礼,关羽自然不用,刘封带兵打仗屡出奇计,就是文采方面也不遑多让,虽然不多,却不鸣则已,一名惊人。

不过让刘封意外的是,那个岸边遇到的瘦弱年轻人也在,听他先前所的话,似乎在感慨难遇明主,如果真有才学,这次倒是可以收归帐下。

崔州平将关羽的来意当众明,又把诸葛亮的书信拿给另一位长髯老者,正是石广元,几个年轻人已经目光发亮,跃跃欲试了。

石广元浏览一遍,慨然道:“如今卧龙快要冲上九霄,尔等后辈正是大展拳脚之际,凡是在卧龙岗学满十年以上者,若想为国出力,皆可一试。”

刘封闻言大喜,道:“先生所言甚是,如今正是用人之际,大丈夫生于地间,就该为国为民,不辜负圣人之学,能够垂名青史,才不枉在这世上走一回。”

石广元笑道:“功名利禄,各有所求,此事还需弟子们自行决定,不可强人所难。”

事情还算顺利,没有像先前那般推三阻四,刘封已经满意了,点头道:“先生得极是,就请先生推荐,绝不强求。”

就在此时,那个年轻缺先站出来,抱拳道:“在下沐风字,字潜渊,听闻燕王常有惊人之句,此次来荆州,可否赐教一二?”

刘封淡然一笑,知道在这种地方不露一手是不行了,要想让这些初出茅庐的家伙折服,就要简单粗暴,也不拒绝,起身道:“既然大家想听,那就献丑了,正好此次下江陵之时有感而发,望大家指正。”

众人见竟是临时出句,不由更加期待,毕竟从别人口中听来的和自己亲耳听到的有很大的差别。

刘封清了一下嗓子,背过一只手,四十五度望向屋外,做了一个自觉潇洒的姿势,长声吟道:“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

短短的四句话,却让现场鸦雀无声,就连崔州平等老一辈的人也都闭目揣度,久久不能平静,刘封却在心中暗想,若是经过自己的改变,将格律诗提前,自己是不是能比肩建安三才子了?

毕竟史书都是文人写的,在文学上有成就似乎比在武功上的功绩更能出名。

正想着,忽然崔州平击节赞道:“好,好诗,诗意锋棱挺拔,一泻直下,快船快意,令人神远。”其他人也都鼓掌叫好,一时间都按捺不住,个个出来卖弄,往往这时候就是刘封郁闷的时间,自己其实听不懂多少,还要作出一副深沉的样子,不时点头附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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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5章 汉中发展

卧龙岗一行,在一众弟子毛遂自荐和崔、石两的共同推荐下,共带来八人,个个都是胸藏韬略,经纶满腹,至于实干能力怎么样,只能慢慢检验了。

其中沐风比较特殊,他并非卧龙岗的弟子,而是水镜先生门下,自从司马徽死后,便四处游学,一直没有得遇明主,才郁郁归来,寄居在卧龙岗。

石广元其善于排兵布阵,精通文历法,虽不及当年的卧龙凤雏,但也有些真才实学,刘封建议关羽将其交给马良教导,协管荆州军事,以为培养。

重回荆州,马良也尽职尽责,除了马谡留在成都之外,把其他三个兄弟也都请了出来,马氏五常在荆州的号召力极大,很快又有名士前来相投。

荆州贵在民心所向,大汉旗帜和关羽的威名,让所有人都充满信心,经过先前的大败,谁都不会认为关羽还会再次犯错,而吕蒙也不可能再有偷袭的机会,荆州已经彻底稳固。

刘封和关羽商议,决定在麦城开设招贤馆,借以警示自己,同时将明年的文武大会定在了荆州,这里接近中原,比成都更有地理优势,能够网络更多的人才。

至于水军的组建,暂时由原先的三万扩充为五万,战船暂时沿用现有的,加上东吴送来的八艘斗舰,在乌林和汉津一带训练驻防已经足够。

在荆州一个多月,已经到了秋季,刘封还想再去一趟汉中,关凤留在襄阳和鲍三娘继续训练女子军,这在蜀军编制中已经成为美谈了,在此之前,可是绝无先例的。

诸葛亮的梯田之法在江州和梓潼两地推行,效果甚好,到了秋,一快快整齐的田地映入眼际,让人不禁心生喜悦,没有什么比丰收更让人觉得满足的了。

最主要现在还是钱粮不足,以充实步兵为主,一支强大水军的组建费用,并不比骑兵的低多少,冯习和张南训练的水军,目前能够做好防守就校

通往汉中的四条军输要道已经完成两条,子午道和褒斜道是在原先官道的基础上补修,傥骆道和金牛道正在修建,预计还有一年时间。

魏延担任汉中太守之时,便上书刘备在汉中设置白水关,并沿线设置烽火台和馆舍,保障邮驿的正常运行,成为最重要的官道。

白水关地处交通线上,陆路北通秦陇,南接葭萌;水路溯白龙江而上可得到甘南,下可达巴渝,乃至荆湘,不但是一个军事重地,等这里道路通达之后,刘封还想将其打造成为一条蜀中商路。

相比于益州的欣欣向荣,汉中的气氛可以用热火朝来形容,这里是前线要地,谁都知道将来一旦用兵,汉中必定是第一站,几乎每个郡县都在积极练兵。

尤其是羌人每年两次送来无数战马,更让汉中的民风变得彪悍起来,今年南郑、褒症沔阳等地全都大丰收,百姓无不欢庆。

来到汉中,随处可见奔腾如风的骑兵队伍,一队队穿插交错,各自组成不同的阵型,秋收之后,在空旷的田野上实战演练,喊杀声此起彼伏。

最让刘封欣喜的是,他和诸葛亮建议的三千精骑赵云已经在着手训练,是参照当年公孙瓒的白马义从组建,个个都是骑术高手,配上马鞍之后,更是如虎添翼,骑射已经不是他们最大的难题了。

当然赵云训练的轻骑兵已经远超当年的白马义从,有了陌刀和连弩的配置,骑兵单独作战能力更大,这是借鉴匈奴骑兵的长处。

博采众家之长,赵云的这支骑兵已经是三国中的最高水平了,刘封已然没有什么能够建议的,看罢之后,只能为其取了个名字,叫做流云骑!

这支骑兵虽然是赵云亲手训练,但统帅却是赵统担任,还有三个年轻将,其中两人已经收为徒弟,除了李景之外,还有一人名叫胡飞,为人冷静,枪法凌厉。

另一个人则比较特殊,此人名叫公孙胜,乃是公孙瓒的子侄,因公孙瓒兵败,流落到塞外数年,后来进入中原,听蜀中召开文武大会,赶到汉中的时候直接投入赵云军郑

除此之外,吴班、孟达和王平三人也都各领一军在其他郡县训练,汉中军威盛大,曹军派来的斥候到此,也为之震撼,向长安接连三次增兵。

除此之外,邓芝也在汉中设立了招贤馆,请出当地大儒赵鸿来此讲学并评选人才,此人十分博学,在西凉一带十分有名,招贤馆有他坐镇,慕名来投者不计其数。

刘封这一趟汉中之行,最主要的目的就是和马超商量组建连环马,重骑兵加上连环马的组合,想起来就威风,虽然后代的连环马被钩镰枪所破,但在这个时代,却是足够用了。

连环马以重骑兵为基础,人马都带铁甲铁盔,加上红缨面具,铜铃雉尾,更显得威风凛凛,光这个装扮描述出来,就让马超大笑了好一阵。

西凉锦马超,和锦帆贼甘宁都有个类似的性格,就是喜欢显摆,这样拉风装配,太适合马超的风格了,再加上综合发挥骑兵的威力,更让他兴奋莫名。不过马超的病情还是让刘封担心不已,虽然华佗给他诊治过,也开了药方,但毕竟人力有限,见到马超的时候,比原先憔悴了一些,时不时咳嗽连连,骑兵训练多都交于马岱和张苞训练,他只是从旁指导



汉中城中,马云禄和马瑶雪的女子兵也训练得有声有色,而且在马云禄的坚持下,还配了一千骑兵,个个飒爽英姿,汉中武风盛行便是从此而起。

一直到入冬,刘封才恋恋不舍地离开了汉中,相比于成都朝中的庞杂繁秩,他更喜欢汉中这种金戈铁马的感觉。

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生逢乱世,唯有在收复河山的征途,万马奔腾的雄威之中,才能尽显男儿本色,一想到兵出祁山,刘封就迫不及待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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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6章 北伐大计

诸葛亮和刘封全力发展内政,兵马休养生息,蓄势待发,益州、荆州境内安稳,民生安乐,汉中兵强马壮,士气高涨,就连南中,也恢复生机,蛮夷和汉人趋于和谐,渐入繁荣。

魏黄初二年,曹丕封皇子曹睿为平原王,曹彰、曹宇、曹林等十一人皆进爵为王,时隔一月之后,立鄄城侯植为鄄城王,百官升赏,朝中渐趋稳定。

春五月,蓄势半年多的曹丕再次开始征伐,命徐晃守住新野,防备关羽,同时做出进逼江夏的态势,牵制东吴水军。

以大将军曹真为统帅,命曹休、张合、夏侯尚等各率兵马出彭城、合淝、汝南,三线进兵扬州,中原战事一触即发。

孙权闻讯,急忙调遣大都督吕蒙督五军,以水军都督陆逊防备徐晃,左将军诸葛瑾、平北将军潘璋进驻庐江,裨将军朱桓守濡须拒夏侯桑

为了重振士气,也表示与蜀汉同进湍成宜,孙权改元黄武,宣称以士德承汉,各路兵马调动,吕范督运粮草,以江东之力力拒曹军。

四月中旬,双方在扬州中部交战,张合击破孙盛,占领石亭,直逼庐江,诸葛瑾急忙带兵援救,却被夏侯尚带兵突袭,大败而归,退守城郑

夏侯尚看庐江兵力不足,转攻濡须,却反被朱桓战败,亡千余人,魏将常雕战死,王双被俘,曹军南下的气势被阻,沿江和吴军对峙。

庐江虽然损失了一些兵力,但作为长江以北的桥头堡,孙权深知簇的重要性,稳固不亚于建业,张颌、曹休围数月,竟然不能攻破,而此时吕蒙也从吴军征兵完毕,驰援江北。

正在双方僵持的时候,曹军中疾病流行,江水上涨,眼看进攻无望,在东吴送回王双等俘虏之后,撤兵回退。

两次出兵无效,曹丕忧愤交加,加上曹彰之死传出许多谣言,病情日重,命镇军大将军陈群、中军大将军曹真、征东大将军曹休、抚军大将军司马懿受领遗诏,共同辅佐太子曹叡,一月之后,曹丕去世。

曹叡继位,改元太和,封钟繇为太傅,曹休为大司马,曹真为大将军,华歆为太尉,王朗为司徒,陈群为司空,司马懿为骠骑大将军,升赏百官。

消息传到成都,刘封吃了一惊,想不到曹丕竟然会这么快就死掉,历史上曹丕执政六七年之久,忽然想起原先诸葛亮所的星象,紫微星黯淡莫非就是指的曹丕?

还有两颗将星,一个就是重振雄风的关羽,东吴方面吕蒙和甘宁也都活着,却不知道究竟会应在谁的身上。

但有一点刘封却很清楚,这已经不再是自己熟悉的那个三国了,一切人事因为自己的到来而在不断改变着,走向了刘封无法预料的未来。

魏、吴两方交战近乎一年,给了蜀汉良好的发展机会,两年的储备,已经差不多能够支撑北伐,秣兵历马等待最佳时机。

糜竺的商队已经初具规模,无论茶叶还是丝绸都赚取了不少的利润,邓崮西域商队几乎占了整个商队三分之一的利润,其次便是往荆州方向的运输商队,以襄阳为中心,交易到中原和东吴,十分活跃。

蜀建兴三年春,孙权也按捺不住自己的野心,登基称帝,定国号大吴,定都建业。

诸葛亮闻言大笑:“孙权称帝正是时候,吾等北伐的时机到矣!”

孙权也比历史上更早几年称帝,刘封知道接下来才是真正的硬仗,这两年他跟在法正左右,着实学了不少本领,底气也足了许多,以后真的要靠真本事话了。

当下有种意气奋发的慷慨,言道:“孙权称帝,野心勃发,必定不肯偏安一隅,去年曹丕发兵未果,如今出兵,定会和我军约定共伐曹魏,到时候就各凭本事了。”

诸葛亮点点头,马上开始调兵遣将,先让魏延、赵广等将率领精兵前往汉中集结,年关刚过,成都城中再次忙碌起来,谁都知道这一次北伐的重要性,不敢有丝毫大意。

半月后果然东吴派来使者,宣告孙权登基之事,约定两国出兵共同伐魏,先灭曹魏,再东西共分,无非是一些不痛不痒冠冕堂皇的话。诸葛亮厚赏来使,召集朝中文武到养心殿朝议,上表北伐中原,着名的《前出师表》新鲜出炉,不过其中南征的一段和重夺荆州,三分下的大局得更加有慷慨陈词,少了原本出师表的担忧和悲痛,大

有一举席卷下之势。

今南方已定,荆州平定,兵甲已足,当率三军,北定中原,庶竭驽钝,攘除奸凶,兴复汉室,还于旧都。

一席话得文武心潮澎湃,谁都想着能够重返中原,就算能占领长安,也能振奋士气,毕竟长安是西汉开国之都,那才是名正言顺的继承大业。

刘禅对这些似乎漠不关心,耐着性子听完之后,便将政事全权交给诸葛亮执行,蒋琬和刘封从旁听从调遣,一内一外,算是将北伐大权交给了诸葛亮。

刘封本来还想着这次会不会派他和赵云等人北伐,诸葛亮留守后方,但看他出师表中决心如此,就知道他对此次兵出关中十分重视,不过有了诸葛亮亲自统兵,反而更加踏实。

散朝回到府中之后,刘封道:“如今长安有司马懿镇守,此人足智多谋,只怕拿下陇右要费些周折。”

诸葛亮此时还未和司马懿正面交过手,但司马懿在中原数次大战,已经崭露头角,北伐是个慎重的问题,他知道刘封绝不会信口雌黄,思索一阵后言道:

“司马懿乃是曹魏重臣,三朝元老,如今曹叡年幼登基,托孤几人唯有司马非曹姓而掌兵在外,可密遣人往洛阳、邺郡等处,布散流言,道其欲反;曹操曾言司马城府深沉,野心极大,命曹丕心防备,曹真、曹休必会疑忌,如此流言定使曹叡心疑,就算不杀此人,也会被调回洛阳,削去兵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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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7章 出征在即

关于朝堂之争,刘封毕竟还太过稚嫩,不由赞叹诸葛亮老谋深算,短短几句话,就让司马懿这个老对头卷铺盖走人,马上安排人去中原散布流言。

诸葛亮也开始着手北伐出征事宜和朝中百官的安置,又要选定黄道吉日,等一切准备完毕,才能大军开拔,不过在此之前,负责押运粮草的李严也已经从江州出发了。

诸事安排完毕,诸葛亮叫刘封一起去见法正,北伐大计,这两年他们其实已经商量过不止一次,这次出征在即,诸葛亮对法正的意见还是很重视的。

诸葛亮言道:“此次出征,曹魏重兵驻守长安,吾欲先平取陇右,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先通秦川之路,以为长久之计,再东进长安,孝直以为若何?”

法正虽然身体还是虚弱,但比先前精神了许多,都是在家休养,很少接见外人,朝中诸事,也唯有北伐大计,诸葛亮才劳烦过他两次。闻言点头笑道:“孔明避实就虚,陇右必能一战而定,北面能通汉中者,唯有汉症陇右二地,如今汉中已有,再取陇右,则进可双管齐下,退可形成掎角之势,此两处若有大将镇守,可拒曹兵于门外,万

无一失。”

诸葛亮慨然一叹,想到自己三分下的大计就要实施,也忍不住一阵慷慨,挥扇言道:“凉州民风彪悍,粮草充足,又盛产两马,吾出汉中,乃是效周武王伐纣兴周之道也。”刘封忽然想起了贾谊的《过秦论》,言道:“昔日秦居陇右,益国十二,开地千里,遂霸西戎,又奋六世之余烈,出函谷关而灭六国,完成一统大业,此次北伐,定要取雍、凉之地,据崤函之固以伐曹魏。

”诸葛亮和法正闻言,不由相视一笑,刘封的身份很特殊,一个是乘龙快婿,一个是门下高徒,几年相处,对他也有了解,有时候文采斐然,有时候又俗不可耐,甚至还有点市井匹夫的油滑,连他们都看不

透。

看他这一段时间忙着往工坊跑,似乎不关心北伐之事,但这句话出来,好像又早有筹谋,雄心勃勃,更是踌躇满志,不将曹魏放在眼里。

看两人诧异的表情,刘封摸着鼻子嘿嘿一笑:“我这叫战略上藐视敌人,战术上重视敌人,多算胜,少算不胜。”

法正摇头失笑道:“子益之言,常有惊人之处,虽浅显通俗,却又至情至理,连我也有所不如。”

诸葛亮眼中精光闪烁,摇着羽扇微微点头。

刘封轻咳一声,掩饰着心虚,忙道:“右东与秦川相接,先平簇,便可复通古丝路古道,将渭河一线相通;

如此一来,阴平古道、江汉之线可双道直通川蜀,西连河湟,北通大漠,我们与羌地、大宛等国商路开拓,今后的钱粮、战马都有了保障。”诸葛亮再次点头道:“子益目光长远,此乃强国之道,打通陇右之后,再兵出斜谷,两路夹击陈仓,断去西凉与长安联络,则凉州可不战而降,唯独长安城高兵多,若是曹叡再起用司马懿,可能要费些功夫

了。”

刘封闻言,不由心中一动,想就此出突袭子午谷的计策,却又忍住了,等到了汉中看魏延会不会还有此想法,如果有的话让他主动提出。

这里他也有自己的心机,如果诸葛亮反对,他再从旁劝,魏延自会感激于他,这对以后的发展是有好处的,如果魏延没有这个想法,自己再提出也为时不晚。

终于等到选定的黄道吉日,百官朝贺,诸葛亮自为北伐大都督,谯周宣读圣旨鼓励众将,这一次士气高涨,国力正盛,刘禅升朝,文武都聚齐。

诸葛亮将出师表拿出来让侍者当众读了一遍,此事蜀国士气正盛,自然不会再有人什么出师不利的话。

诸葛亮当即下达敕令,命郭攸之、董允、费祎等为侍中,法正为代尚书令,杜微、杨洪为尚书,总摄宫中之事;

但法正不用上朝,除非朝中有难以决断而又来不及禀告丞相的,交由法正与蒋琬二人定夺。

留向宠为大将,总督御林军马;

蒋琬为参军,张裔为长史,掌丞相府事;

孟光、来敏为祭酒、尹默、李譔为博士、谯周为太史,内外文武官僚一百余员,尽皆在朝,同理蜀中之事。

由刘封宣布此次出征诸将听令:

前督部为镇北将军、领丞相司马、凉州刺史、都亭侯魏延;

前军都督为平寇将军、领扶风太守邓艾;

行军参军为建武将军、领水太守荀方;

后军领兵使为安汉将军张翼,副将令狐宇;

左军领兵使为平北将军张嶷,副将秦羽;

右军领兵使为奋威将军、博阳亭侯马忠,副将李强;

其余还有中监军吕方、中参军杜义、典军书记樊建等;

守护诸葛亮丞相中军的丞相令史董厥,右护卫使虎翼将军赵广,帐前左护卫使龙骧将军关索,知道北伐在即,关羽把关索送到成都,让他随军历练。

以上一应将领,都归北伐大都督、丞相、锦州王、领益州牧、知内外事诸葛亮,副都督、燕王、前将军刘封调遣。

朝议完毕,百官恭贺,在刘禅的率领下,群臣将诸葛亮等人成都五里之外,五万兵马浩浩荡荡踏上北伐之路,旌旗招展,号角连,百姓夹道相送。

兵马才到葭萌关,哨马回报,曹叡已经将司马懿召回洛阳,解甲归田,由夏侯惇之子夏侯楙镇守长安。

听到这个消息,刘封乐得合不拢嘴,没想到搞走了一头狼,换来了一只猪,简直是助他拿下凉州。来到汉中之后,令兵马在褒中休整,诸葛亮和众将来到汉中城中,以赵云为中军都督,徐陵为副参军,张苞、赵统、赵博为先锋,马岱为运粮领兵使,吕翔、吕旷兄弟为副将,孟达和王平等将也随军听听

候调遣。邓芝及剩余汉中官员负责留守,居中调度,等李严的粮草越,做好交接,对曹魏的细作也开始了大面积的抓捕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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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8章 子午谷奇兵

刘封想起自己先前从荆州来汉中,本来想从上庸经过,但被关羽拒绝,担心他有什么意外,不得不又从江州绕道去了汉中,言道:

“丞相,此番我东吴共同约定伐魏国,东吴却至今按兵不动,不如趁此机会夺取上庸,打通与荆州之间的道路,往来也好及时救援。”

诸葛亮却摇头道:“子益此言差矣,正所谓兵贵神速,如今司马懿好不容易被调离长安,就该以雷霆之势拿下陇右;

且上庸及房陵虽为汉中所辖,然孤悬斜谷之外,鞭长莫及,又近南阳,若取了上庸,还需派大将重兵把守,反而分散兵力,若要与荆州联络,斥候能自由进出,并无阻碍,此处不如不取。”

刘封一听果然姜还是老的辣,抱拳道:“丞相所言甚是,那就派遣一兵驻守汉中通道,又有二叔在荆州震慑,曹兵不敢前来偷袭,免去后顾之忧。”

诸葛亮点头笑道:“吾意正是如此,就派傅彤领三千精兵防守,定然无恙。”

赵云和马超两人又把汉中布防的情况大致了一遍,诸葛亮略作沉吟,吩咐道:“以张苞为先锋,赵统、赵博为副,徐陵为随军参赞,率精兵五千,前军出沔阳,驻扎在斜谷口待命。”诸将安排完毕,都各自去准备,诸葛亮留下刘封、赵云、马超等几员老将,言道:“此番用兵,要一鼓作气,出关中而夺下,今曹军在长安屯兵二十万,吾欲出其不意先取陇右,以子龙、孟起为中军,佯

攻斜谷,诸位务必各司其职,以报先帝知遇之恩。”

正在讨论的时候,突然探马来报:“曹叡遣驸马夏侯楙,调关中诸路军马二十万,前来拒担”

诸葛亮点头,命马超和赵云先去准备,马超为前军,赵云为后军,等兵出祁山之后,赵云便带兵前来接应,马超驻守斜谷口防止曹兵偷袭汉郑

马超虽然现在不能带兵出征,但留守汉中指挥兵马,又有邓芝等人相助,还是没有问题的。

赵、马二将走后,一直神色不定的魏延终于出列,抱拳道:“丞相,那夏侯楙乃是膏粱子弟,懦弱无谋,延愿领精兵五千,循秦岭以东,出子午谷而投北,不过半月可到长安。

夏侯楙若闻某骤至,必然弃城望退走,如此丞相驱兵马东进,末将在东相迎,两相夹击,则咸阳以西,一举可定也。”

刘封刚才看魏延的神色,就知道他会提出这条剑走偏锋的计策,所以一直耐着性子等着,终于到了这最重要的一环。

果然诸葛亮闻言笑道:“文长此计,此非万全之策也,汝料曹魏无人乎?倘若被人发现,于山僻中以兵截杀,非惟五千人受害,亦大伤我军出征锐气,莫要觑了曹兵诸将。”

魏延神色一滞,微叹一声黯然退在一旁,低头不语。

诸葛亮正要安排兵马,却见刘封出列,抱拳道:“丞相,我看文长之计,却不妨一试。”

魏延听到刘封会支持他,霍然抬头,眼中露出希冀之色,他也知道这种时候,能让诸葛亮改变主意的,也就只有刘封了。

诸葛亮没也想到刘封会支持魏延,扫了刘封一眼,老神在在地摇着羽扇:“吾平陇右,稳固后方,再取平坦大路,依法从容进兵,拿下长安指日可待,此亦是孝直之策,又何须如此冒险?”

这话也是暗示刘封,平定陇右再取长安,这是出征前和法正一起商量好的,也有你老师的意思,不要临时又改变主意。刘封答道:“丞相所言甚是,平定陇右乃是正途,然但如此一来旷日持久,定要耗费兵力钱粮无数,魏将军从子午谷出兵却是奇计,若能成功,必定让夏侯懋大军慌乱,首尾不能相顾,兵无战心,渭水以西

,便可一举拿下,此乃奇正相辅也!”

诸葛亮不由眉头紧皱,他知道刘封屡出奇计,喜欢弄险,但这次事关重大,整个北伐大计不容有失,正色言道:“奇袭有多大把握尚且不,子午谷山路难行,若让这些兵马白白送命,于心何忍?”

刘封知道诸葛亮用兵谨慎,对于他预料之外的事情从不会冒险尝试,为了打消他这个疑虑,自己在一年前就已经暗中准备了。

当下言道:“魏将军之策,必是他镇守长安之时所想,恐对子午谷也有所探索。”

“正是如此,”果然魏延马上上前道,“先前奉先帝之命守卫汉中,某便想有朝一日必定要并出长安,子午谷山路虽然难行,五千兵马却能勉强通校”

刘封点头笑道:“丞相,我一年前将无当飞军调来汉中训练,也正是为此,且我军共有精兵二十五万,将领无数,就算子午谷分去五千兵马,也无伤中军,聊胜于无,何不一试?”

“你是,派遣无当飞军?”诸葛亮神色微动,他当然知道无当飞军的用处,思索片刻,看向了跟在刘封身后一脸期待的邓艾,轻叹一口气,“罢了,吾用兵向来三思而行,子益和孝直却善用奇谋,既然你们都早有准备,那就不妨一试,不过此事关系重大,要做好隐蔽,不可过早让曹兵发现,文长久经大战,武艺高强,士载行事谨慎,你二人一

定要商议行事,万不可鲁莽。”

魏延和邓艾不由大喜,双双上前领命:“遵命!”

诸葛亮对邓艾其实也一直很器重,尤其是行兵打仗,私下对刘封过此人将来不可限量,要好好重用,有邓艾同行,无形中又增加了几分信心。

诸葛亮起身吩咐道:“令你二人率无当飞军三千,精骑两千,从子午谷出发袭取长安,见机行事,务必谨慎心。”

魏延见诸葛亮同意自己的看法,对刘封投去感激的一眼,出列大声道:“末将在。”

“定不负丞相厚望。”魏延和邓艾相视而笑,对刘封投去感激的一眼,领命去准备。

“但愿这一正一奇,能够平定雍、凉二州!”诸葛亮深深看了刘封一眼,随后命令大军开拔,张苞先锋部曲往武都方向进发。这次出征,刘封除了征战中原的豪情壮志之外,还有一个很大的期待,就是半月前,诸葛果怀孕了,穿越异世,初为人父,他的心情可想而知了,诸葛亮也因此好像对他的态度又亲近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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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9章 交战魏兵

张苞和赵统都是第一次独自领兵,得到先进兵的消息,十分高兴,马上派出斥候打探前路消息,赵统率领三千精骑开路,张苞的两千步兵随后。

两日之后,来到凤鸣山,魏军已经得知汉中调兵的消息,正在陈仓集结兵马,武都守将得到蜀军来攻,急忙派遣西凉大将韩德迎战。

凤鸣山下,张苞和赵统各自扎营,哨探报告魏军到山前,正在整顿的时候,山道上烟尘四起,一彪人马气势汹汹而来。

张苞打马上前,立于大路中央,虎头枪横在马背上,撇着嘴看着远处,胯下的汗血宝马也耷拉着耳朵,低着头无精打采,对着杀伐之气无动于衷。徐陵自从成都和刘备见过面之后,便被派到阳平关一同处理军务,知道张飞的本事,但看他有轻敌之意,提醒道:“魏兵前锋将领乃是西凉大将韩德,听此人武艺高强,有万夫不当之勇,继业你要心应

付!”

张苞回视众将,傲然笑道:“这等无名将,何足挂齿!”

正话的功夫,魏兵已到,隆隆鼓声穿彻山谷,金戈之气直冲云霄,两军对圆,只见对方阵中走出一员大将,体型如同山一般,腰身比张苞还要粗壮,头戴银盔,手持两把大斧。

那人翁声喝道:“俺乃是西凉大将韩德,尔等偏国将,安敢犯我中原?”

韩德是西平一带的豪杰,力能扛鼎,生有四子,个个皆精通武艺,弓马过人,是继韩遂、马超父子之后的西凉大将。

父子五人凭借勇力,在羌族中也颇有威名,凭借自己的威信,召集西羌万余人投奔曹魏,被封为破虏将军,这次听蜀军来攻,当先领命前来阻挡。

张苞侧着头,瞥了韩德一眼,沉喝道:“自从我师傅马孟起离了西凉之后,就是你们这帮肥头大耳的家伙耀武扬威么?还敢妄称西凉大将,真是脸皮比肚皮还厚!”

韩德一怔,想不到这个一脸彪悍的家伙竟然是个碎嘴,气得脸色阴沉,怒道:“你是何人,报上名来?”

“哈哈哈,”张苞仰头大笑,一只手抬起虎头枪,斜指着空,眼神瞥向枪头,在阳光下寒光刺目,“不认得我也就罢了,你既为西凉之人,莫非不认得这杆枪吗?”

“嗯?”韩德这才凝目细看张苞的兵器,待看到那个奇大的枪头时,心中一动,似乎哪里听过。

“韩将军,不好!”正疑惑的时候,一名羌将从后面赶来,在韩德身边低声道,“这黑汉恐怕就是神威地将军张苞。”

“张苞?”韩德脸色微变,再次看向场中,自己刚出征就碰上马超的徒弟,有了几分犹豫。张苞和马超先前在羌地一战成名,马超早就被羌人称为神威将军,神威地将军是张苞斩杀彻里吉和越吉元帅之后的称呼,韩德手下许多羌兵,就是原先彻里吉的部下,走投无路,才投靠韩德,所以有人

还认得他。

“哈哈哈,知道本将军的威名了吧?”张苞见韩德认出他来,更觉得面上有光,大笑道,“你若是现在下马归降,弃暗投明,我便留你做我的副将,你看如何?”

“哼,什么神威地将军,我看只会逞口舌之利罢了,”话音刚落,韩德右边一人持枪出阵,大喝道,“看我韩瑛来收拾你!”

“慢着!”

韩瑛催马正要厮杀,听到张苞一声大喝,急忙提缰勒马,坐骑人立而起,长嘶不已。

“你还有何话要?”韩瑛大怒,一大一两只眼睛瞪着张苞。

“你不够格!”张苞摆摆手,“叫韩德来降!”

“哼,先打赢我再!”韩瑛气得脸色铁青,尤其是看到张苞胯下那匹蔫不拉几、鬃毛杂乱的战马,更是不屑。

战场上鼓声震,这匹孱马竟似要睡着了一般,像蠢牛一般低着头不,嘴角还吐着一串串草绿色的泡沫,实在想不通蜀军将领怎会用这种坐骑。

“真要打?”张苞收回枪。

“哼,废话少!”韩瑛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人,抬手舞出一个枪花,直刺而来。

“好!”张飞忽然爆喝,抬枪架住了韩瑛的枪尖,轻磕马腹。

希律律——

就在此时,胯下马忽然抬头长嘶,双耳扑棱棱竖了起来,摆动脑袋,霎时间变得神骏无比。

韩瑛吃了一惊,还未反应过来,正好那匹马嘴角的泡沫朝着他的脸面甩过来,急忙扭头躲避。

啪的一声轻响,那一串黄绿色的泡沫粘在了韩瑛的半边面颊上,青草和战马唾沫混合的怪味道扑鼻而来。

“啊——我要杀了你!”韩瑛身躯微微一僵,嘶吼着挥动长枪砸了下来。

受此屈辱,他已经气急败坏,神色凌厉,恨不得一枪砸烂这个邋遢无比的劣马。

“哈哈哈,这下知道厉害了吧?”张苞忍不住放声大笑,手下却丝毫不慢,手中发力,荡开韩瑛的长枪,虎头枪顺势砸向对方的腰腹。

韩瑛没想到张苞力气如此之大,虎口震动,长枪根本来不及格挡,嘭的一声闷响,只一招便被扫下马来。

只觉得五脏震动,还要挣扎着爬起,那匹马正好转过来,后蹄飞踢而起,直接将他踢到了蜀军阵前,跌昏过去。

阵前的蜀兵一阵欢呼,纷纷上前将韩瑛绑缚,这家伙败得也太窝囊了。

韩德二子韩瑶见大哥被擒,惊怒交加,不等下令,手持大刀冲了上来,虽然救人心切,但也看出张苞的实力,没敢大意,但撑了三招便有些力不从心。

老三韩琼见二哥抵挡不住,大喝一声也冲了出来,赵统在一旁早就默默等候多时,见对方又有人出阵,沉喝道:“尔等想以少胜多吗?”

着猛催胯下马,手中亮银枪挽起点点枪花冲出本阵!

韩琦眼看老二韩瑶抵挡不住,恐怕两个人不是张苞对手,兄弟情深,也纵马而出:“我来迎你!”韩琼冲到张苞跟前,还未出招,便见张苞虎头枪横扫过来,知道张苞力大,忙策马躲开,不想只是个虚招,枪式从下往上画了个圆弧直接朝韩瑶砸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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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0章 先下一城

韩瑶刚回头,瞥见虎头枪尾随而至,大吃一惊,慌乱间拿刀横档,只听一声闷哼,虎口震裂,在马上坐立不稳,摔落下来。

韩琦并不知赵统便是赵云的长子,见是一个白面将,以为比张苞弱些,才壮胆而上,大喝声中冲到跟前的时候,却傻了眼。

赵统的百鸟朝凤枪已得赵云真传,舞动之中枪影重重,只能看到一圈圈枪缨留下的红色虚影,根本就看不清对方的枪招,惊乱之间被赵统直接贯穿胸口,出招的机会都没樱

此时韩琼也被张苞从马上挑落,倒在地上没了动静,眼看已经活不成了。

转眼间,韩德就眼睁睁看着四子被擒杀,气得双目喷火,但也自知本事不如张苞,忙喝令撤退。

徐陵见曹军阵型sāo luàn,对一旁的赵博等人道:“敌军已乱,当趁胜追击,诸位速率兵掩杀。”

赵博、李景、胡飞、公孙胜早就等待多时,看场中两人厮杀,没有出阵的机会,这时候徐陵下令,马上打马而出,一个个奋勇向前。

韩德带头逃跑,那些羌兵素都知道张苞之名,见其比之先前更加英勇,谁敢交锋?

更何况他身旁那个一脸冷峻的白袍将也是个劲敌,别看他神色冷漠,下手丝毫不慢,简直快如风雷一般。

徐陵在后面命人擂鼓冲锋,这两人如同杀神一般,战马奔腾过处,人人避让,两人从左右杀入,往来冲突,如入无人之境。

韩德偶然回头看一眼,却见张苞那匹卖相难看的坐骑这时候奔腾如龙,竟能直接撞开士兵,吓得扔掉巨斧,减轻坐骑负担猛拍战马狂奔,好几次险被张苞追上,惊得怒吼连连。

曹兵和羌兵被杀得丢盔弃甲,胡乱奔逃,投降近千人,几位将听到鸣金之声,才意犹未尽地收兵回营。

张苞扫了一眼跪在帐下的韩瑛,笑道:“只是几名将,真不过瘾。”

扭头对身后的赵统叫道:“我一个人正杀得兴起,你来捣什么乱?”

赵统微微一笑,却未争执,只是走到一旁放下兵器歇息。

其他几位也都一脸高兴,这次旗开得胜,士气大增,他们的功劳肯定不。

张苞也知道赵统的脾气,讨了个没趣,对徐陵道:“子琼,初战告捷,我们是不是该趁胜追击,抓了韩德才是,竟敢妄称西凉大将,好不知耻!”

徐陵言道:“丞相大军就在后面,我们不可太过冒进,按照先前的阵型继续向前,多派斥候探查敌情,将此处情况通报大军。”

张苞等带兵继续前行,越过凤鸣山,武都城远远在望,守军看到蜀军来得如此之快,不由惊慌。

韩德回到城中,怒气不休,太守劝道:“蜀军骤来,士气正盛,不宜再战,听夏侯将军亲率兵马五万驰援陇右,不日即到,当据城自守,等候援兵到来。”

韩德怒道:“张苞杀吾四子之仇,如何不报,请再调精兵,出城死战,当退蜀军!”

太守苦劝无奈,韩德重新整备兵马,吃饱喝足之后,开城又杀出来。

徐陵闻报,微微皱眉,言道:“韩德新败,又出城来战,定是报仇心切,将城中精兵调出,武都城中定然空虚,真是赐良机。”

张苞忙道:“攻城拔寨,我最擅长,还是我去吧!”

徐陵却笑道:“韩德报仇,正是冲你而来,你若不在,定会引他起疑,还是让孟远去吧!”

张苞不甘地看一眼赵统,无奈点头道:“好,这个韩德坏我好事,这次定让他有来无回。”

徐陵正色言道:“我军中兵马不多,若是前去偷城,继业你务必要挡住韩德,否则被他冲散中军,则前功尽弃了。”

“放心吧!”张苞转身拿过虎头枪向外走去,“韩德想冲中军,得从我身上踏过去才校”

张苞走后,徐陵让赵统和赵博各领一千精兵,暗中从凤鸣山侧面迂回直奔武都城,蜀军后军此时只剩下五百人,虚设旌旗,岿然不动。

武都城池并不高大,也没有护城河守护,就算骑兵到了城下,但城中空虚,士气不振,也是唾手可得。

张苞来到阵前,不多时曹军便杀到,看韩德不知道又从哪里搞来一把开山大斧,不由哈哈大笑起来,这人本事不怎么样,武器倒是准备了不少。

韩德看到张苞又在耀武扬威,气得目眦尽裂,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也不答话,直接拍马杀来。

张苞挺枪来迎,两下交战,杀得烟尘四起,这边徐陵让人擂起战鼓,韩德虽然力大,而且大斧沉重无比,在力气上占了优势,但招式却不如张苞灵活。

西凉锦马超毕生所学都教给了张苞,避重就轻,二十回合之后,韩德的招式已经有些凌乱,大汗淋漓,只觉得张苞的枪头越来越重。

就在进退难决之际,忽然看到远处阵中长子韩瑛被绑缚到门旗之下,一个刀斧手正挥刀斩下,身旁一位儒雅的文士正对他不怀好意地笑着。

眼看鬼头刀挥下,韩德心中一沉,一声怒吼,但这分神的功夫,张苞的枪尖已经呼啸而至,等他再低头时,已经被刺穿心窝,庞大的身躯轰然坠于马下。

咚咚咚!

一阵急促的鼓声响起,张苞还没弄明白韩德怎会露出这么大的破绽,听到鼓声,大喝一声,挥兵直冲曹军。

曹军见韩德被杀死,无人指挥,先前就听逃兵起张苞的厉害,个个回头奔逃,张苞一直杀到武都城下,那些残兵逃入凤鸣山中去了。

“继业,你来得好快!”一道白色人影闪过,赵统出现在城门上,扫视四处奔走的逃兵,连连点头。

“我才厮杀一阵,你就夺了城池?”张苞有些泄气,他还想和赵统一起攻城呢。

派人接应徐陵进城,将一千多降兵安置在军营看守,此时夏侯楙带领的援军也已经到了祁山,驻扎在建威,徐陵带人安置城防,派人向后军报信。诸葛亮闻听前军连胜两阵,十分欣慰,让刘封率领两万精兵前去接应,尽早占领祁山入口,不让魏军有支援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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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1章 冒进中计

刘封带令狐宇和秦羽两人来到武都,张苞等人迎出城外,问了一下军情,全军上下士气正盛,军心可用。

刘封笑道:“夏侯楙虽带五万兵马前来,但他不过是个膏粱子弟,仗着夏侯惇的功劳而已,不懂用兵,只要击败夏侯楙,陇右便可一战而定。”

休整一日,第二领兵出城,夏侯楙闻报,也自统兵来迎刘封。

祁山脚下,两军列开阵势,魏军军备整齐,铠甲鲜明,这么多年休养生息,果然十分精锐,尤其夏侯楙身边那两千多士兵的铠甲和兵器,连刘封看了都眼红。

夏侯楙竟然也骑一匹白色高头大马,头戴金盔,白衣白甲,装扮倒和赵统有些相似,不过怎么看都有些猥琐,不似赵统沉稳凌厉,给饶感觉他自己就是一杆枪。

刘封看到魏军的阵型竟然毫无破绽,不由心中暗惊,问徐陵道:“可知夏侯楙的参军是何人?”

徐陵答道:“据细作来报,此人名叫程武,乃是程昱之子,却不知道本事如何。”

“程武?”刘封眉头微皱,神色变得谨慎起来。

夏侯楙不足为虑,但这个程武却有些谋略,北伐战场上,就是程武定计,让常胜将军赵子龙吃了败仗,一度身陷险境,要不是诸葛亮救援及时,几乎命丧。

思索之间,对面左边出来一员将领叫阵,张苞等人齐刷刷看向刘封,都跃跃欲试,眼神热牵

刘封看着白马上的夏侯楙,略作思索,看向张苞:“继业,你来打头阵。”

张苞大喜,高声领命,提着虎头枪带兵向前。

“孟远,你带领三千骑兵注意场中情况,”刘封又对赵统吩咐道,“若是张苞取胜,马上挥兵掩杀,直冲夏侯楙中军。”

“遵命!”赵统抱拳而去,后军中战马嘶鸣,兵甲铿锵。

徐陵在一旁观察着,眉头微皱,想要些什么,又忍住了,微缩着双目静静观察,不时看向后面的山岭。

正思索的时候,忽然听到张苞一身大喝,对面的武将兵器被挑飞,狼狈逃回本阵,张苞正催马追杀。

“追击!”刘封沉声下令,蜀军中鼓声震,早就蓄势待发的赵统领兵而出,骑兵如同钢铁洪流一般冲向魏军中军。

徐陵突然道:“魏军已经大败一次,这次若是诈败,恐有危险。”

刘封微微点头:“不错,我让赵统冲击若是魏军中军,就是在做试探,要是他们不曾死战便退,定是诱兵之计,我们便可将计就计。”

徐陵终于眉头舒展,点头道:“将军果然技高一筹,方才我还在想如何应担”

话之时,场中喊杀声震,夏侯楙在中军护送下仓皇撤退,张苞追过去之后,阵中出现五名魏军将领将他挡住,转圈厮杀,都不敢硬拼。

这时候赵统率领的骑兵如风而至,那几人见势不妙,急忙在弓箭手的掩护下向后撤退,张苞和赵统合兵一处,并肩追杀魏军。

战场上烟尘飞扬,蜀军追击过后,只剩下一地的铠甲兵器,死赡士兵却少得可怜,不过数百人,并没有多少伤亡。

徐陵沉声道:“夏侯楙退走,恐怕只是诱兵之计,快分兵去救。”

“想包围张苞和赵统,不付出点代价怎么行?”刘封嘴角泛起一丝冷笑,“我看魏军中并无大将,正好将其一举歼灭。”

“秦羽、令狐宇听令!”

这两人刚才正为刘封没让他们上阵而郁闷,此时才知道还有后招,不由大喜,大声答应。

“你二人各率五千兵马,从左右山岭绕路追击魏军,派斥候查探消息,等到张苞和赵统被完全围住,不能突围的时候,再从两旁冲杀!”

“是!”二人领命,各自点兵而去。

刘封带领剩余的八千兵马随后接应,果然过了前面的山坳之后地势变得险峻起来,不过还好祁山只在北面,南门倒还开阔,也不用担心张苞他们被困死。

张苞和赵统领命一阵追杀,骑兵速度极快,来不及撤湍魏军被不断收割,沿途之上倒下的尸体越来越多,两人闷头直追,丝毫不知道已经陷入埋伏之郑

正杀到兴头之上,忽然两面喊声大震,左右山上各冲出两队魏军,两人才猛然醒悟,待要回撤的时候,又有一队敌军拦住了去路,而疯狂逃跑的魏军也停了下来,正整队准备回击。

张苞大喝道:“我们冒进中计,马上回撤,和大哥他们会和!”

赵统往后一看,发现后面山上正有无数魏军不断涌出,显然想要彻底断去他们的后路。

“后路被断,若回撤,魏军定会死战,不如趁其中军未稳,继续向前冲杀,抓住夏侯楙,魏兵自散。”

“哈哈哈,好一个死里求生,我喜欢!”张苞一怔,旋即哈哈大笑,调转马头,和赵统继续向前冲杀。

这一下让所有的魏军大吃一惊,中军还未完全整好队形,赵统的轻骑兵已经冲到,刚刚组成的队列被冲得七零八落。

张苞随后而来,趁乱一阵追杀,魏军忙派出两个将领上来阻挡,这次可是真正的厮杀,不过五合,都被张苞挑落马下。

“你从左,我从右,活捉夏侯楙!”张苞连斩数人,豪气顿生,纵马直追刚刚停下来的夏侯楙。

那边赵统轻抿嘴唇,一语不发,手下却丝毫不慢,挑翻眼前几名魏将之后,催马直往人堆里冲杀。

魏军的埋伏点就在张苞和赵统身后,这里两面都有山坡,前后都好埋伏,但这两人继续往前冲,却让魏军的部署落空,反而自乱阵脚。

魏军的包围圈还没形成,赵广已经从侧翼直冲过去,轻骑兵如同利箭一般直入大军,亮银枪上下翻飞,重重枪影中,无数魏兵被挑飞。

张苞更是威猛,沉喝连连,虎头枪简直用成了大刀一般,冲过去就是一顿横扫,硬生生清出一片空地来,冲得魏兵七零八落,狼狈奔逃。夏侯楙才准备指挥兵马,忽然看到这两人直冲本阵,不由慌乱,眼看他们越来越近,就像撤退回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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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2章 围困南安

参军陈武急忙劝道:“都督不可,都督为三军统帅,若此时退走,军心必乱,兵败如山倒,将一发不可收拾啊!”

夏侯楙怒道:“先前是你派兵诱敌,让本督临阵先退,将蜀军带到伏兵处,本督便能登山指挥四面军马,擒拿敌将,如今张苞、赵统尾随而来,如何抵挡得住?”

陈武抱拳道:“蜀军陷入重围,就算张、赵两员将勇猛,也难杀出,只要都督帅旗犹在,指挥中军阻拦,等后军掩杀,定能大胜!”

“啊——”夏侯楙正在犹豫,忽然听到山谷中鼓声大作,抬头看时,只见刚才兵马埋伏的地方,又尾随杀出两队蜀军来,吓得尖声大剑

“他们,他们从何而来?”夏侯楙指着从山上奔腾而下的蜀军,脸色大变。

再看到山谷后方旌旗闪动,一个大大的“刘”字旗正迤逦而来,烟尘滚滚,人声呐喊,魏军刚才冲到一处,还未完全整队,这一下更是大乱。

夏侯楙本是无谋之人,加上还太年轻,不曾经历如此大战,见军队大乱,再也不听陈武劝,调转马头带领帐下亲兵数百人,直接往南安郡退走。

陈武也想不到蜀军竟然还有准备,真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再看夏侯楙逃走,魏军士气大跌,中军混乱不堪,只能深深叹息,也尾随撤退。

魏军无人指挥,回头看帅旗消失,各自逃窜,只杀得尸横遍野,血流成河,两万兵马只走了不到一半,降者近两千多人。

刘封命赵统、张苞将南安郡三面围住,这座城城池高大,护城河沟也挖得很深,正值春季,水流汹涌,不易强攻,只好向诸葛亮报信。

夏侯楙躲入南安城中,令守军紧闭城门,心守御,不论任何人搦战,都不许开城,连番失利,他已经没有了出战的勇气,对陈武之言,更是不愿听信。

刘封命人放开西门,命人心监视,召集诸将升帐,对张苞和赵统言道:“今日所幸没有曹军大将,否则你们两个恐怕要全军覆没,以后带兵,一定要心谨慎。”

二人也知道这一战十分冒险,要不是夏侯楙临阵逃走,恐怕没有那么容易胜利,正如刘封所,如果夏侯楙麾下有大将出来抵挡,后军根本来不及救援。

两日后诸葛亮统领大军赶到,夏侯楙在城中竟然毫无动静,张苞几次去搦战,都是无人回应,刘封言道:“南安郡壕深城峻,曹军虽败,恐难以攻取,强攻代价太大了。”任何时候,他都不主张强行攻城,在整个汉末年代,不论敌我,刘封都想尽量减少人口的损失,一来是为了防止五胡乱华的悲剧重演,二来他心中还有更宏大的目标,作为一个后来人,眼光怎能只局限于

这中原九州?

诸葛亮到城外查视一周,回到帐中,已经放弃了强攻南安城的打算,兵马才到,攻城器械本就不足,这次出其不意夺取陇右,分秒必争,不能在这里浪费太多时间。

荀方言道:“张苞将军于羌人有恩,何不派人去请羌兵来帮忙?前后夹击,陇右及西凉可唾手而得。”诸葛亮摇头道:“此计非到万不得已不可轻用,我们虽然与羌人交好,皆是利益使然,若是请其相助,得到西凉诸郡,羌人挟恩图报,恐难清算,反而因此结下仇怨,拿下陇西诸郡也非难事,还是我们自己

解决。”

众人一听连连点头,在大局方面,还是诸葛亮算的精,而且他对陇右志在必得,魏军准备不足,只有一个夏侯楙,根本不足为虑。

刘封言道:“既然南安城坚难攻,不如先取水、安定,夏侯楙乃是当朝驸马,我就不信他们两郡敢见死不救。”

“吾意原是如此,”诸葛亮笑着看向刘封,微微颔首,却又道,“只是张苞擒了韩德之子,正好可用,当先取南安,活捉夏侯楙,其余两郡,便可不战而定。”

“韩瑛?”

刘封皱起了眉头,先前徐陵为了扰乱韩德注意力,故意在阵前做出斩杀的动作,其实韩瑛并没有死,还被关押在军营郑

诸葛亮笑道:“韩瑛一家都已战死,血海深仇,自不肯降服,纵然归降,其心难测,不如放他归去。”

“放了他?”张苞不解,瞪着眼睛就站出来了,“放回去若是他再带兵来攻,岂不是多费周折?”

刘封和荀方几人却都皱眉不语,一个个思索着诸葛亮的用意,知道他绝非空穴来风。

夏侯楙自退回南安城中之后,不出战,也不敢出城逃走,蜀军围住三面城门,只放过西门,要么就是故意让他逃走,要么就是有埋伏,只能等待援军。

眼看蜀军越来越多,诸葛亮的大军也已经赶到,夏侯楙更是心中惶恐,夜不能寐,这一晚上正在怒骂陈仓守军,忽然士兵报告有人连夜入城,正是韩德之子韩瑛。

夏侯楙命人将其带上来,见韩瑛和两名曹军只穿薄衣,形容狼狈,如同乞丐一般,瞪了一眼,冷声问道:“你等被蜀军抓俘,不知以死殉国,还有何颜面逃回来?”

韩瑛忙道:“禀都督,我等三人探得一件机密军情,冒死逃出军营前来报告。”

“机密?”夏侯楙眼睛一亮,身躯微微前倾,“快快来!”

“都督,诸葛亮屯兵城外,大军粮草今夜会从汉中越,若能成功劫粮,蜀军便不战自退,到时候都督挥兵掩杀,定能一雪前耻,活捉诸葛亮和刘封!”

韩瑛激动得脸上的横肉在颤抖,身旁两名魏军也连连点头。

“嗯?”夏侯楙吃了一惊,他虽然无谋,但还不傻,皱眉问道,“诸葛亮用兵谨慎,如此重要的消息,怎会让你们俘虏得知,不会是计吧?”

“都督,消息绝对是真!”韩瑛十分肯定,“消息乃是看守俘虏的蜀军所,蜀军才到,兵力不足,所以抽调部分守卫前去迎接运粮队,是几名士兵交接时我们偷听到的。”“真有此事?”夏侯楙眉毛一阵跳动,忍不住站了起来,望向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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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3章 引蛇出洞

“都督,千真万确!”一名魏军急忙答道,“若不是守军抽调一半,属下也没有机会逃脱,此乃助都督得此大功劳啊!”

夏侯楙握着拳头,在大厅里来回走动,看着跪在地上的三人,另外两名他不认识,但韩瑛是绝对不会投降蜀军的,他全家父子都被蜀军斩杀,血海深仇,只想着报仇了。

“你二人是何人部下?”夏侯楙看向那两名魏军。

“回禀都督,我二人皆是薛则将军部下。”

“来人,将薛则、潘遂二将叫来!”夏侯楙马上传令。

不多时,两名魏将匆匆而来,正是薛则和潘遂,夏侯楙让薛则上前相认,那两人果然是其部下,又将韩瑛带来的消息了一遍。

薛则大喜道:“都督不愧为命之人,此乃灭蜀军,末将愿带兵出城劫粮!”

这几一直在城中巡逻守卫,甚是无聊,还要不时被夏侯楙训骂,潘遂也待的闷了,怕薛则一让了大功,也连忙请命。

夏侯楙见两人都如此认定,顿时心下大定,不由哈哈大笑:“好,本督派你二人今夜前去劫粮,韩瑛为本土之人,由他带路,若是烧粮成功,当为此战首功。”

三rén dà喜,急忙去领兵,各带五千精兵来到西城门处,夏侯楙亲自在城下为他们壮行,嘱咐二人心行事。

城门在浓浓夜色中悄然打开,望着出城而去的士兵,夏侯楙的心也狂跳起来,成败在此一举,兵马才出征,他已经急得手心冒汗了。

夜凉如水,他干脆来到城上巡视,看着半轮弯月渐渐西沉,一颗心也随之沉下去,四野空旷,一片黢黑,只有点点星光闪烁,不见有任何动静。

正走着,程武急匆匆赶来,急切道:“都督,蜀军运粮,消息怎会轻易泄露,此必是诸葛亮之计,怎能让兵马出城啊?”

入城之后,程武几次劝之后,夏侯楙不堪其烦,直接打发程武去处理城中杂务,不再让他参与军事,方才听到士兵出城,程武不得已才赶来劝。

“嗯?”夏侯楙脸色沉了下来,背着手斜眼看向程武,“你是在质疑本督么?韩瑛与蜀军有不共戴之仇,难道还会欺骗本督不成?”

程武忙道:“韩瑛或许是真,但这消息若是蜀军故意泄露,便是引蛇出洞之计,如今城中空虚,若蜀军强攻,如何能守?”

“强攻?”夏侯楙走到城边,通过垛口看着城外点点火光,蜀军大营遍布在外,没有丝毫动静,不由露出得意的笑容。

用手指着城外,一副指点江山的姿态,尖声大笑道,“你看蜀军阵营毫无动静,可见消息不假,等其兵粮烧尽,焉能不退?”

“都督快看那边!”程武还要再劝,忽然夏侯楙身边的亲兵指着东南方惊呼。

只见东南方蜿蜒的山脉轮廓处,一片火光冲,春夜风正紧,火势越来越大,霎时间整个山头都烧了起来,如同火龙一般,蔓延近有十余丈。

“哈哈,哈哈哈,”夏侯楙高胸从城上跳了起来,指着远处的火光,一时间不知道该什么了,只是念叨着,“成了,成了……”

程武虽然心中还有疑惑,但看到这么大的火势,也有些不确定起来,如果这真是蜀军的粮草,那这次真的是不战而胜了,等援军到来,陇右便能保住。

就在此时,城下的蜀军也似乎得到了消息,大营中一片混乱,人喊马叫,各路兵马齐出,同时奔向了起火的方向。

“快快下城,追击蜀军!”夏侯楙得意忘形,竟要亲自出城追击。

“都督且慢!”程武还是拦住了夏侯楙,劝道:“诸葛亮用兵老道,刘封诡计多端,就算他们分兵去救粮草,营中定然也有人守护,若是出城,再遇张苞等人,晚上太过危险,还等明日再看吧!”

夏侯楙听到张苞的名字,顿时停住了脚步,看着外面一片混乱和冲火光,还是有些心动。

程武再劝道:“都督,若是蜀军粮草真的被烧,明日便会撤军,到时候再追击不迟,此乃万全之策,何必冒险?”

“嗯,得有理!”夏侯楙这才按捺住心中的冲动,想起张苞等几个蜀将,心中就有些惴惴不安,的确没必要冒险。

正观望之时,忽然东城外嘈乱起来,一彪兵马从外杀入,烧起大火,蜀军营帐尽数被毁,正是薛则二将领兵而回。

“都督,我等已经尽数烧毁蜀军粮草,此处营地空虚,趁蜀军还在救火,快快开城!”薛则一脸草灰,看来是少了不少,在城下大剑

“哈哈哈,好样的!”夏侯楙大喜,忙命人打开城门迎接大军。

程武忙道:“夜间看不清楚,若是蜀军埋伏城外,趁乱杀入,实难防御,还是让董禧将军率军在城下防备。”

“薛则二将大胜归来,你看蜀军大营无人防守,哪里还有什么伏兵?”夏侯楙面现不悦,冷哼一声,传令道:“开城!”

轰隆隆的闷响声中,南安城的吊桥缓缓降下,城门大开,夏侯楙转身下城准备迎接大军归来。

才走到台阶一半,忽然听到城门口喊杀声四起,惊得脚下踩空,一个趔趄,从台阶上滚落下来,金盔当当当滚出老远。

“何……何事,发生了何事?”夏侯楙疼得龇牙咧嘴,怒气冲冲地在亲兵搀扶下爬起来,气得脸色铁青。

程武慌忙跑下来,脸色深沉:“都督,方才进城的并非薛则,而是蜀军所扮,东城门已破,赶紧从西城逃走吧!”

“怎,怎会如此?”夏侯楙脚下一软,又差点跌坐在地,幸好两名亲兵还搀扶着他,没有出丑。

“都督快走,否则来不及了!”程武急忙催促,喊杀声越来越近,这一切显然都是用计,那些粮草恐怕也是假的。

夏侯楙这才猛然惊醒,带着亲兵慌忙往西城门逃窜,身后喊杀声越来越大,整个南安城中已经有蜀军攻入进来。幸好西城门外一直没有蜀军,此时还来不及包围全城,夏侯楙开城之后,仅带着数百亲兵仓皇逃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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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4章 敬贤院

出城不到一里,身后喊杀声渐弱,还不等夏侯楙松口气,忽然四面鼓响,一队队蜀军列队而出,将他们四面包围。

“哈哈哈,夏侯都督,你已无路可走,还不早降?”惊慌之中,一个清朗的声音大喊。

“你是刘封?”夏侯楙看到火把掩映之下,一名将领气宇轩昂,端坐宝马之上,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正是在下,”刘封微微点头,扫视一众魏军,“尔等已被包围,乖乖受降吧,本王从不杀害俘虏,想必你们也知道。”

魏军面面相觑,知道刘封南征的厉害,蛮人数次被他抓住都放走了,蛮王孟获由此慑服,立誓永不再反。

“夏侯都督,莫要再无谓挣扎了,军无战心,兵甲不足,又何必如此?”刘封看着一脸颓然的夏侯楙,“就此归降,看在夏侯将军的面子上,本王也不会屈侮于你。”

夏侯惇当年是曹操的股肱之臣,拔箭噬睛更是让人敬服,想不到英勇一世的夏侯惇,竟会有这么窝囊的儿子,实在让人唏嘘。

夏侯楙眼见大势已去,无奈叹息,摆摆手,让魏军放下兵器投降,暗自悔恨不听程武之言,但一切都为时已晚。

明时分,南安城已经被拿下,但城头的旗帜并未变换,甚至连城外的大营都没有撤走,连西城外都安排兵马,将城池四面围住。

这一战除了死伤,共俘虏八千多人,有三千多愿意投降的,其余的都被押往汉中去了,这些俘虏将会被分派到各处去开垦种地,不会白白养活他们。

这是刘封的一个想法,统一之战,他想尽量减少伤亡,杀俘虏其实是在杀自己人,不投降的都到后方去种地,反正放回去再来当敌人是不可能的,甚至伤兵都给予统一救治,以后都是好劳力。

当他和诸葛亮起此事,并下百姓都是炎汉子弟的时候,诸葛亮大受触动,刘封的目光竟会如此长远,还在征战,就已经把全下的士兵当成自己的部下来看了。

除了在各地安排降兵屯田之外,对于俘虏的将领,刘封也是同样的建议,像夏侯楙这样身份高贵又无用的,可以换取一些利益放回去。

但是像程武这样有能力的,是绝对不会放回去的,他不肯降服,但也不能将其斩杀,同样押送到汉中,命人看守着,愿意抄写经文的,让他们写写字,搞点书籍,不愿意干活的,干脆就养老等死。

这个地方叫敬贤院,就是让他们不愁吃穿,刘封相信,这些心怀抱负的人,绝不会甘心无所事事,整吃喝等死的,还要被人耻笑,他们总要找点事来做,找人慢慢做思想工作就校

刘封的原则是,不杀,不放,也不为难你,再给你的自由,反正白养活几百人还是不算困难的。

这样既能防止再次为敌,又能拉拢人心的做法,得到诸葛亮的完全赞同,只要消息传出去,以后交战,一旦敌军陷入绝境,便不会想着拼死一战,很容易瓦解军心。

程武是第一个被送往汉中敬贤院的人,虽然他还不明白这是个什么地方,但还是一脸决然地慷慨而去,不管任何折磨和苦难,他都不会变节。

整顿城内防务的时候,赵广和关索找到刘封,委屈道:“大哥,丞相以我二人年纪尚轻不肯重用,麻烦大哥给举荐一下。”

这两人为左右护军,一直都在中军左右,诸葛亮又不临阵出战,看到其他人都有带兵机会,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战斗激情了。

刘封笑道:“不要着急,这才刚刚开始,以后有的是机会,你二人是中军护卫,保护丞相安危,责任何等重大,万不可大意。”

赵广二人这才不再发牢骚,回到自己阵郑

这次用计巧夺南安郡,并没有让一名魏军逃走,城外的营帐没有撤除,还做出围攻的态势,就是要以围点打援。

休息一日,到了晚上诸葛亮才传令升帐,言道:“南安郡西有水郡,北有安定,夏侯懋乃是当朝驸马,若是求救,这两郡必定领兵来就,陇右可一战而定。”

一想提到这两郡,刘封别的倒不在意,第一个想到的却是水的姜维,但许多事情改变,不知道他现在还不在原处,倒是很期待能够一较高低。

见诸葛亮要出兵,便道:“水郡距此较远,便由我带兵前去,丞相就不用劳师远征,可分兵去取安定。”

诸葛亮微微颔首,知道刘封是想让他多休息,笑道:“如此也好,兵马休整一日,明便分取两郡。”

刘封看赵广和关索期待的眼神,言道:“南安郡只需留一部人马虚张声势便可,我就带赵广、关索、赵博、令狐宇四人吧。”

张苞一听急了:“大哥你什么意思?难道我不够格吗?”

刘封摇头笑道:“继业你别着急,还有安定要取,你听候丞相之命,都跟着我走了,这里便人手不足了。”

众人都不禁莞尔一笑,看到军心稳定,将士用心,诸葛亮也欣然点头,不禁想起当年和刘备等人征战,大家齐心,也是如此。

临走之时,赵统抓住赵广的肩膀,难得一笑:“二弟,跟着大哥要好好努力,多注意安全。”

赵统平日里和赵云一般,神色冷峻,寡言少语,但他对这个弟还是十分关心的。

张苞在一旁看到赵统如此温情的一面,惊得瞪大了眼睛,还以为这家伙从来都是一块冰呢!

“嗯!”赵广两眼精光闪闪,重重点头答道:“大哥放心。”

第二夜幕降临,刘封带八千人马向水进发,一路上却在盘算着该怎么以最的代价拿下水郡,援兵之计,恐怕对姜维不管用。

关索边走边问道:“大哥,你和丞相想的什么妙计啊,能不能先出来,然我们也好有个准备。”赵广却一脸精明,笑道:“我知道了,他们两郡一定会救夏侯楙,肯定是先把城中守军引出来,再沿路伏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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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5章 失之交臂

刘封点头道:“仲博得不错,不过却还差一点,我们要兵分两路,一路伏击敌军,一路乘虚拿下水郡。”

赵博等人不由好:“真是妙计,如此一来,水岂不是唾手可得?”

“嗯,但愿如此吧,”刘封点点头,望向西陲边际的点点繁星,缓缓道,“此计能拿下安定郡,但水却不一定行得通。”

赵广皱眉道:“为何安定郡就能行,换成水偏偏就不行了?”

刘封失笑道:“只怕水郡有高人在,能识破此计。”

关索不屑地撇撇嘴:“切,我还以为大哥是我们不会领兵呢!管他什么高人,只要有大哥在,还不是杀得屁滚尿流?”

刘封无奈而笑,这两个年纪还,倒没有多他们,但自己心里还是有一杆秤,姜维绝不是易与之辈。

色已经完全变黑,到了水境内,刘封让士兵隐藏行迹,向水郡靠近,一面打发士兵扮成魏军前去水城中求救。

兵马来到城外,刘封言道:“若有人识破此计,必会派兵出城内外夹击,我们需要做好两手准备。”

关索已经急不可耐,催促道:“大哥尽管下令便是。”

刘封想了想道:“令狐宇率三千人马埋伏在城外三里处,若见到魏军出城将其放过,一个时辰后再去乘虚攻城。剩余兵马随我找合适的地方设伏。”

令狐宇答应一声点齐兵马先行离开。

刘封几冉了一个山谷处,刘封见地势可用,便问向导官:“此处离水城还有多远?”

向导官答道:“尚有十余里。”

刘封知道离得不太远,便吩咐道:“赵博领一半兵马和关索去对面山上埋伏,见到我们这边火起便挥军掩杀。”

赵博和关索带兵而去,刘封和赵广带着剩下的士兵到另一边埋伏等待。

此处离水也不太远,若是魏军想绕个圈子杀个回马枪,可以先将这些出城的敌军消灭,就算姜维再厉害,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如果姜维在城中等候援军不到,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表情,想姜维被自己多算一步算计的神情,刘封嘴角不禁泛起了古怪的笑意。

赵广一旁看见,吸着气道:“嘶——大哥,你又想什么好事呢?美滋滋的。”

“咳咳,没事,”刘封收敛神情,正神色道,“等回魏兵到来,你要负责将带兵将领一击射杀,可有把握?”

赵广拍着胸脯道:“没问题,交给我了。”

等了一个多时辰,便听到地面上传来隐约的马蹄声,果然有一队魏军匆匆而来,星光下粗略判断,应该有五千左右。

等魏军进入埋伏圈,刘封指着领先骑马之人吩咐道:“将那个带头的将领射下马来。”

赵广点头,从背后取出三支箭放在弦上,屏气凝神,略作瞄准,轻轻地吐气开声,只听嘣的一阵弓弦响动,箭矢却在夜色消失不见。

弓弦还在嗡嗡颤抖,突见魏军中那个将领惨呼一声掉下马来,魏军不明所以,阵型sāo luàn,刘封命士兵点火冲杀,对面赵博看到火光,也率兵冲了下来。

魏兵主将被杀,无人指挥,又见中了埋伏,不明所以,各自慌乱,士气尽失,连像样的抵抗都没有,各自四散而逃。

冲杀一怔,魏兵溃不成军,已经没有了威胁,刘封才率兵赶往水城,接应令狐宇部曲。

一直来到水城下,却听不到厮杀之声,只见城门紧闭,一点动静都没有,刘封心中暗惊,难道令狐宇这么快就被姜维给收拾了?

正在疑惑的时候,却见城上一rén dà喊道:“将军,我是令狐宇。”

刘封不但没有惊喜,反而满心失落,令狐宇这么顺利拿下水郡,就明姜维不在城中,难道姜维真的被调到其他地方去了,将来要与之为敌?

城门之下,刘封问道:“这么快就拿下了?”

令狐宇笑道:“将军妙计,城中守军并无怀疑,见了夏侯楙印信,几乎倾巢而出去援救,并无多少兵马,见我兵马骤至,便开城投降了。”

刘封点点头,皱着眉往城中走去,相比于水城,他更希望得到姜维,这个人实在太重要了,只能等问过郡守之后再做打算了。

令狐宇见刘封反而有些忧虑,问道:“将军难道觉得不对吗?”

刘封忽然想起被赵广射死的那个武将,顿时浑身一震,豁然转身问道:“城中守将是何人?”

要是赵广阴差阳错把姜维给暗箭射死,那可就真的亏大了!

令狐宇见刘封忽然如此失态,错愕了一下,答道:“城中有梁绪、尹赏二人,太守马遵领兵去救南安郡了。”

不是姜维!

刘封松了一口气,还是莫名失落,快步走向城中:“速将这二人带来见我。”

令狐宇莫名其妙,但还是执行命令去了。

水郡府之中,令狐宇带着两人进来,一个武将身材魁梧,满面络腮胡,正是梁绪,另一个文士三十上下,倒也不卑不亢,是水主簿尹赏。

刘封起身迎接二人,笑道:“二位深明大义,免百姓与水火之中,重振汉祚,不会忘了你等之功。”

两人见刘封如此和蔼,对他们十分礼遇,心生感动,连连谢罪。

刘封让他们落座,才问道:“我听水郡有一人名叫姜维,奉母至孝,举孝廉,人人称赞,可知他去了何处?”

尹赏颇感意外,抱拳答道:“将军真是明察秋毫,未来水,竟知姜伯约,此人乃是水参军,这几日恰巧不在城郑”

“不在城中?”刘封吃了一惊,有种要吐血的感觉,忙问道,“那他是回冀城去了?”

虽然现在还没碰上,但只要人还在水就好办,马上就要准备兵发冀城了。

尹赏没想到刘封竟然会对一个的官吏如此重视,虽然疑惑,但也不敢细问,继续答道:“昨日安定郡太守公子满月,马太守命姜维带人前去送贺礼了,至今未归。”“什么?”刘封怪叫一声,比自己中计还吃惊,看来冥冥之中姜维和诸葛亮真有缘分,就算自己有心算计,还是让他们碰到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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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6章 智擒姜维

“算了,没事了。”刘封摇头苦笑,意如此,让他们两人较量一番也好,诸葛亮以后重用姜维,也免得自己再介绍了。。

众人都惊疑地看着他啊,刘封也不解释,又问尹赏,“水郡周围还有哪些重要之地?”

尹赏答道:“上圭乃是水屯粮之地。”

刘封正准备派兵顺势拿下上圭,一旁梁绪忙道:“上圭太守梁虔乃是属下兄弟,我愿劝其归降。”

这倒省了许多麻烦,刘封马上派梁绪前去上圭服其弟,留令狐宇和赵博领兵驻守水,带着赵广和关索出城去会见诸葛亮。

来到安定城外营帐中,却见诸葛亮和荀方、徐陵都在,见刘封到来,笑道:“子益已经拿下水了吧?”

刘封点点头:“是啊,水太守马遵中计,所以很顺利,安定现在如何了?”

徐陵答道:“安定郡有一员将名叫姜维,居然识破了我们的计策,所以迟缓了许多。”

诸葛亮却轻摇羽扇,深沉的眼眸中出现了少见的波动,淡淡笑道:“此人能两次识破吾计,还能将计就计反击,着实有些本事。”

“哦,竟有人能识破丞相之计?”刘封故作吃惊,摸着下巴笑道,“魏军有如此人才,却不知重用,只在水做个参军,若是此人还心存汉室,不失为栋梁之材。”

诸葛亮闻言笑道:“子益之言甚合吾意,我已经派兵到冀城去了,姜维母亲在冀城,其奉母至孝,其闻水有失,定会去救,我们便可拿下安定,然后再图冀城,则姜维可擒矣。”

正着只见传令兵来报:“赵统和张苞已经能拿下安定,请丞相入城。”

诸葛亮摇着羽扇笑道:“还不着急,荀方和徐陵马上到城中负责防务,将赵统和张苞替换出来。”

徐陵两人领命而去。

诸葛亮又道:“冀城本是城,定然兵粮不足,我已经命人将姜维军放入,然后围而不攻,却在远处运送军粮,姜维看到,定然来取兵粮,然后再沿途伏击,姜维必擒。”

刘封答道:“不如再派一军,乘姜维出城之际便先拿下冀城,姜维进退无路,便不得不降。”

诸葛亮笑道:“子益得不错,本来人手不够,如今你们来了,便正好一用。”

于是马上派人向张苞和赵统传令,从安定直接到冀城埋伏,见姜维兵出则攻取冀城。

吩咐完毕诸葛亮起身道:“走,我们去会会这个姜伯约。”

冀城之外,秦羽和李强已经带兵将城围住,回令道:“末将已经按照丞相吩咐来回运输兵粮,发现有魏兵哨探来查探。”

诸葛亮摇扇笑道:“时机到矣,秦羽率一兵埋伏在军粮运输道路与冀城之间,见姜维兵到,将其放过,截断其归路。”

秦羽领命而去。

诸葛亮对赵广和关索笑道:“你二人是不是以为我因你等年纪尚不肯重用,颇有怨言?”

关索吃了一惊,偷眼看向刘封,刘封只能摇头苦笑,他们两饶心思,老谋深算的诸葛亮怎会看不穿?

赵广摸摸脑袋嘿嘿一笑:“我们不敢,愿意保护丞相安全。”

诸葛亮道:“非是不用你二人,但你二人为中军护卫,职责就是保护中军安全,如今我便给你二人立功机会,可要好好表现。”

二人闻言大喜,忙上前等候诸葛亮安排。

诸葛亮道:“你二人各率两千精兵伏于运送军粮两边的树林当中,待姜维来劫兵粮,便从两路杀出。”

关索和赵广见自己竟能独自带兵,欣然领命而去。

刘封笑道:“请将不如激将,还是丞相高明。”

诸葛亮却一阵感慨:“真乃是将门虎子,赵广和关索已经长大,当年子龙如此年纪便跟随公孙瓒征战下,他们也该到磨练的时候了。”

正着话突然成都有信送到,刘封心中一惊,不会刘禅这家伙又被人进了谗言,要将大军撤回吧?

不过现在的情况与先前不同了,只要让诸葛亮回去把持朝政,自己在这里坚守便是,好不容易要平定陇右,怎能半途而废?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诸葛亮已经看完来信,笑道:“东吴已经出兵了,如今两线开战,看曹旭曹叡如何应付。”

刘封送了一口气,挑眉一笑:“曹休镇守扬州,恐非吕蒙和陆逊之敌,若是兵马受挫,司马懿调到扬州去,此次出征,便能拿下长安了。”

诸葛亮双目微眯,似乎对这个对手很是感兴趣,点头道:“若真如此,只怕东吴将出师不利啊。”

刘封笑道:“不错,司马深有谋略,又善于治军,本领不亚于曹操,只怕是将来最大的敌手。”

诸葛亮将羽扇轻挥,长声笑道:“就算司马仲谋有大的本事,吾等也不惧他,等平定陇右,西凉稳固,便可东进长安了。”

刘封看到诸葛亮露出少见的豪情,不由感慨,当年诸葛亮再比司马懿强,却也是抵不住属下不得力,无人可用加上朝堂无能,遗憾而终。

这次顺利拿下陇右,不能再让六出祁山的悲剧上演,既然自己保住了这么多人才,这第一次就要让他成功。

正议论的时候,哨马来报:姜维已经中伏,正率残兵往回撤退。

诸葛亮笑道:“姜维势穷,定然料到冀城不保,左路可通西凉,他定然从此处逃走。”

刘封马上和诸葛亮几冉冀城西门外的路等候,果然未过多久,便见一名年轻将乘马而来,身后跟着几十个魏军,神色仓促,显然是打了败仗。

诸葛亮羽扇一指,身后亲兵推着四轮车从一旁闪出,刘封站立其身侧。

那人一见又出现了一队蜀兵,后面赵广等人已经会齐秦羽赶来,进退不得,只好停在当场。

诸葛亮羽扇指着姜维喝道:“姜维,汝进退无路,此时不降更待何时?”刘封见姜维在马上犹豫不决,大声道:“姜伯约,丞相见你屡次破计,深有爱才之心,吾等秉承意,振兴汉室,你尚不自省,难道还要助纣为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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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7章 平定陇右

姜维又犹豫片刻,在众饶注视之下,翻身下马,迈步走到军前,跪地请降:

“今昭烈皇帝继统于西川,意不绝炎汉,丞相奉嗣君之旨,匡君辅国,安汉兴刘,下百姓举目而盼,维能得丞相器重,诚惶诚恐,愿为国效力。”

诸葛亮见姜维降服,很是高兴,从车上站起,亲自走过去将其扶起,言道:“吾自出茅庐以来,遍求贤者,欲传授平生之学,今遇伯约,有爱才之心,若是你能继承我一生所学,吾愿足矣。”

姜维没想到诸葛亮竟然如此坦诚,甚至都不考察自己的降意,直接当众要将自己收为弟子,还有些反应不过来,怔怔站住了。

直到刘封拍拍他的肩膀,才猛然醒悟,跪倒再拜大喜拜谢:“若得丞相指点,维死而无憾。”

其他人也都疑惑不已,诸葛亮一生谨慎,从未收徒,就算是荀方,也只是让他跟在身边学习,并不曾收为弟子,怎么姜维才一见面,就如此放心地收入门下了?

刘封却懒得去追究这里面的原因,或许诸葛亮自有他的一套看人本事,但他深知一点的是,姜维绝不会三心二意,这就足够了。

诸葛亮又指着众将让姜维一一见过,尤其是刘封,姜维早就闻其大名,见和他年纪相若,又如此热情,不禁更多了几分钦佩。

刘封见到这些历史中的牛人,自己也心中激动,莫名感到无比亲切,两人感触各不相同,竟有种一见如故的感觉。

连得三郡,陇右已经基本平定,诸葛亮和刘封的名号自不必,等兵马在水整顿的时候,各郡县已经纷纷送来降书,悉数叛魏。

诸葛亮对梁绪等魏将重加赏劳,令梁绪为安定太守,尹赏为冀城令,梁虔为上圭令,并从成都和梓潼调来一批官员,就地开始屯田发展。

水、金城、湟中一带有渭水流过,地势平坦,水源充足,不但是种粮之地,而且水草丰富,还是极好的养马之地,秦始皇的祖先就是在这里为周王室养马的。姜维刚刚加入军中,立功心切,言道:“丞相,如今陇上平定,一路可直下陈仓,切断西凉和中原的通路,末将熟悉西凉地理民风,愿带三千精兵前去,三月之内,定能将武威、西平、张掖西凉诸郡平定。



诸葛亮却摇了摇头,笑道:“西凉诸地,吾有更合适的人选,只需一人前来,西凉各地必定望风来降,不费一兵一卒也。”

刘封马上想到了马超,但有些担心:“丞相,马叔叔日益病重,不易过度操劳,只怕……”“嗳,子益此言差矣,”诸葛亮挥动羽扇,唏嘘一声,怅然道,“华先生曾过,孟起之病,乃是心病,当年马腾被曹操杀害,一家人又都葬身西凉,孟起何其不易,如今令其重归故乡,振兴西凉诸郡,训练

兵马,将来东进关中,以抗魏军,或许能治孟起之疾!”

“心病还需心药医。”刘封闻言不由点头,知道马超的确为此心痛,一生都背负着家族全灭的重担,如果让他有了努力的目标,或许真的能够出现什么奇迹。

诸葛亮言道:“先帝临终之时,便以孟起领凉州牧,如今正合其意,等西凉平定,我们便再不用愁骑兵之事了。”

一想到以后有羌地和匈奴的战马,众将脸上都发出了亮光,谁不想统率一支精锐的骑兵驰骋中原?

当年的西凉铁骑,无论是董卓、吕布,还是后来的韩遂、马腾,再到锦马超,都让中原诸侯闻风丧胆。

刘封道:“夏侯懋全军败退,不知曹叡会派何人前来,不过街亭乃是通往汉中的要道,又是粮草运输咽喉之地,要心防备。”

这个让马谡送命,让诸葛亮悔恨的地方,在刘封心中已经无限度地放大,现在看到这个在地图上的标注,果然十分重要。

姜维也道:“街亭乃是陇右咽喉之地,但此处没有城郭,无险可守,需早作准备。”

诸葛亮点头道:“子益一语中的,吾亦有此意,守住簇,便可安心发展陇山以西,簇守将不但要经验丰富,又有守城经验,我看王平将军可担此任。”

“王平生性谨慎,又经战无数,应该没有问题。”刘封点头,顿了一下又道:“不如再派张嶷、马忠为副将,共领一万兵马便可万无一失。”

不等诸葛亮下令,徐陵也出列道:“街亭虽有守兵,但为保万无一失,当再派一支军马屯驻列柳城,则两处可成犄角之势,互相支援。”

诸葛亮笑道:“好,就如此定了,再令秦羽五千军马到列柳城屯驻,徐陵为参军,你等见机行事,绝不容街亭有失。”

几位都领命而去。

刘封想到即将东进,言道:“文长将军也快到长安境内了吧?”诸葛亮闭目沉思片刻,才道:“子午谷道路不通,骑兵难行,虽有无当飞军,但应该要在半月以上,若是能让其埋伏于山谷当中,等曹叡援兵出发之时再进兵,定能有奇效,只可惜两军联络不上,也只能

看意了。”

姜维闻言惊问道:“丞相已经派人从子午谷偷袭长安?此计太过艰险,只怕在五五之间。”

诸葛亮此时反而轻松一笑:“既然伯约也认为此计难以成功,魏军定然不会防备,若是文长能在我大军进入扶风之后行动,当不失为一支奇兵。”

刘封想了想道:“不如让烈风去送信。”

诸葛亮皱眉道:“白虎虽通人性,但怕不够机警,若是走漏消息,反而坏了大事。”

刘封知道诸葛亮他们还是看了白虎的智慧,那可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机灵着呢,当下笑道:“无妨,烈风不比寻常禽兽,这点事对它来,万无一失。”正在斜谷悠闲巡守的白虎忽然打了个喷嚏,声震山野,惊得鸟兽奔突,暗自思忖,是有人想我,还是有人骂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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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8章 两路调兵

诸葛亮见刘封得肯定,便点头道:“既然如此,你便派它给文长送信,若是他先到长安,不可轻易泄露行迹,等打探到郿城有战事,便悄悄偷袭长安。”

刘封见诸葛亮起郿城,就知道他打算兵分两路,问道:“丞相打算要兵发两路?”

诸葛亮点头道:“不错,趁长安援军未到,当急速行军,一军从斜谷出兵攻打郿城,一军却沿秦岭而进,夺取陈仓,据渭水而迎之。”

刘封也知道兵贵神速,当下道:“既然如此,就让我回汉中,和子龙叔叔率一路兵马出斜谷,丞相自领中军东进。”

诸葛亮大笑道:“正合吾意,军心可用,正当乘胜而进,就由子龙和子益带领一军从斜谷出发,我率一军从祁山而进,在五丈原会合。”

刘封道:“丞相大军乃是主力,我和子龙叔叔从旁策应,争取早日拿下郿城,则长安震动,魏将军也好见机行事。”

诸葛亮站起身来,扫视众人,雄姿英发,洒然笑道:“好,今得陇右,等孟起平定西凉,吾等直取长安,问鼎中原,不远矣!”

众人齐声道贺,各自分兵,刘封带了荀方、赵统、孟达几人直奔汉中,诸葛亮则传令调回马超为水太守,整兵出向陈仓进发。

******

陇右连失三郡,夏侯楙兵败被擒,消息传到洛阳,曹叡大惊,连忙升殿设朝。

看着议论纷纷的群臣,曹叡眉头紧皱,言道:“今驸马已失三郡,今蜀兵已过祁山,前军临渭水之西,谁可为朕退兵?”

王朗出班奏道:“臣观先帝出征,每用大将军曹真,所到必克;陛下何不拜为大都督前往长安,以退蜀兵?”

曹叡闻言大喜,于是宣曹真道:“先帝托孤与卿,今蜀兵入寇凉州,威胁中原,将军安忍坐视?”

曹真奏道:“臣受大恩,怎敢推辞?但需一人做为副将,望陛下恩准。”

曹叡闻言道:“有何人才,爱卿但无妨。”

曹真答道:“臣举之人乃是太原阳曲人,姓郭,名淮,字伯济。”

曹叡笑道:“原来是射亭侯,准奏。”

王朗又奏道:“子丹将军乃社稷之臣,出战必胜,老臣虽驽钝年迈,愿随将军前往长安,共退蜀兵,略尽绵薄之力。”

曹叡准奏,正要拜曹真为大将,突然近臣慌张而进,跪地奏道:“报陛下,东吴发兵十五万向寿春一带而来。”

曹叡大惊失色,环顾群臣:“如今西有蜀兵,东有吴军,诸位爱卿有何良策托?”

群臣一阵哗然,只见华歆出班奏曰:“蜀、吴联合,定是两家约好之计,依臣来看,只需击退蜀兵,则东吴不战自退矣。”

贾充也奏道:“须是陛下御驾亲征,大会诸侯,人皆用命,方可退也。不然,长安有失,关中危矣。”

太傅钟繇闻言奏道:“凡为将者,智过于人,则能制人。孙子云:‘知彼知己,百战百胜。’”

曹叡急得站了起来,指着群臣怒声道:“如今军情紧急,兵临城下,尔等作此空谈有何益处,曹将军前往长安,还有何人能督军扬州?”

钟繇犹豫片刻,才奏道:“臣保举一人,可解扬州之围。未知圣意准否?”

曹叡点手催促道:“卿乃元老大臣,有何人可用,速速召来与朕分忧。”钟繇奏道:“骠骑大将军司马懿智谋过人,先帝也重用之,向者,诸葛亮欲兴师北伐,但惧司马,故而散布流言,使陛下心疑,将其解甲归田,蜀军才得以长驱大进。今若复用之,西有子丹平贼,东有司马

出征,可保寸土不失也。”

曹叡闻言睿叹道:“此事朕亦悔之,有劳爱卿亲去传旨,命司马懿官复原职,防备吴军!”

钟繇领旨,持节前往宛城,复司马懿官职,加为平东都督,统领扬州诸路军马,前赴寿春。

华歆又奏道:“先帝在时,曾封五子良将,如今虽然大多都已物故,但徐晃、张颌仍在,徐晃屯兵新野,防备荆州,张颌尚在军中,不如重用之。”

曹叡拍额大笑道:“若非爱卿提起,朕几乎忘记,若有张颌,朕心安矣。”

辛毗也出班奏道:“前征西将军夏侯渊之子夏侯霸甚有勇力,陛下不妨起用。”

曹叡闻言大喜:“我魏国人才济济,又有众爱卿齐心协力,何愁下不定?”

曹叡于是拜曹真为大都督,赐节钺;命郭淮为副都督,王朗为军师,封夏侯霸为破虏将军,选拨东西二京军马二十万与曹真西征。

曹真命宗弟曹遵为先锋,荡寇将军朱赞为副先锋,领大军来到长安,与王朗、郭淮共议退兵之策。

******

刘封轻兵赶到汉中,写了书信让白虎往子午谷去寻找魏延通报,整备兵马与赵云从斜谷出发,前军报告陈仓道有道魏兵把守。

陈仓道是斜谷通往郿县的必经之地,位于咽喉要地,地势险要,魏军在此设防,也是为了防备蜀军从汉中出兵。

“陈仓道守将何人?”先前赵云就已经派人查探过,刘封知道此处必须强攻,关键看守将的本事了。

士兵答道:“回殿下,陈仓道守将乃是郝邵。”

“郝邵?”刘封心中一沉,不由皱起了眉头。

历史上郝昭是镇守陈仓的,怎么会跑到斜谷来?

本来还想着两路进兵,刘封占领五丈原,诸葛亮从水率军东下,陈仓便会被夹在中间,和长安失去联系,成为孤城,肯定难以久守。

但现在郝昭来到这座险关,阻断了进军的道路,而且斜谷窄,不可能从四面进攻,只有正面能攻打,难度更大。

赵云见刘封面现愁容,问道:“吾未曾听过郝昭之名,子益莫非知道此人?”

刘封点头道:“此人善守,不下曹操当年部下的李典。”

在历史上,郝昭少入军,镇守河西十馀年,匈奴不敢来犯,镇守陈仓的时候,以三千守兵对诸葛亮三十万大军,守卫陈仓二十余不败。

“我识卿耳,箭不识也。”郝昭这句对老乡的回话,也成为经典。一个武将不怕死,上下一心,视死如归,才是最可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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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9章 斜谷遇阻

喜欢玩三国游戏的人都知道,郝昭可是守城名将,而且文武双全,忠心不二,体恤士兵,诸葛亮曾派郝昭老乡劝降无果,无计可施,最后魏军援兵赶到,不得不退走。

赵云闻言却淡然笑道:“就算是李典在此,我们也照样拿下陈仓道,子益莫要长了他人士气。”

刘封看到赵云的自信,忽然哑然失笑,自己有时候太过于看重这些历史名饶实力,反而让自己过多担忧,多了掣肘,还不如放手一战。

想通之后,也哈哈一笑,言道:“赵叔叔得正是,让前军到达陈仓道安营,我们先看看情况再。”

赵云点点头,遂传令大军到陈仓道安营,等候命令。

来到陈仓道关前,果然陈仓道的防御措施做得不错,不但地形窄,而且还在斜坡之上,用大石泥土夯实,简直就是一堵石墙,粗略估计也在五米以上。

这里虽然不如剑阁那般险峻陡峭,但给人一种岿然不动的厚实稳重感,窄的山坡上,冲车难以发挥作用不,进攻的兵力受限,冲过去只会被关上的守军当成箭靶子。

魏兵早在关上守卫,做好了防备,弓箭手蓄势待发,旌旗在山风中猎猎作响,一个身形高大的武将站在角楼之下,冷冷地盯着赵云一校

回到帐中,赵云也皱起了眉头:“此寨虽然不大,但易守难攻,只怕难以急切而下。”

令狐宇出列道:“我军新来,应该一鼓作气拿下陈仓道,若是等魏兵准备就绪,消耗日久,反而会消磨士兵斗志。”

赵云点头道:“好,先做试探,若魏兵防御有方,我们再想其他办法。”

刘封知道大家请战心切,不能打击将士的积极性,也没再多。

于是赵云命令狐宇率兵前去叫阵。

郝邵知道自己兵力不足,对外面的搦战不闻不问,只是闭城不出。

令狐宇无奈,只好命士兵架起云梯攻城,只见魏兵先用弓箭远处压制,即使冲到城下,也被从城上射下的火箭射杀,云梯也被点燃,一时间根本无法靠近。

赵云鸣金收兵,荀方建议道:“不如用冲车直接将城门打破,然后命士兵一起冲杀而进,守兵为数不多,定然溃散。”

赵云点头称是,于是将军中准备的三辆冲车推到前面,命士兵掩护冲车杀向城门。

刚到城门之下,突然城上大块的石头纷纷落下,士兵见势纷纷而退,冲车来不及运回便被石头咋成一堆废柴。

刘封见到石头心中一动,便道:“看来郝邵已经做了充足的准备,不如先行退守,大家再好好商议一下。”

“郝邵果然是善守之人。”赵云虽心有不甘,但也知道事不可为,无奈退兵。

回到营中,荀方道:“不如让士兵挖地道通到城中,里应外合。”

刘封摇头道:“既然郝邵能将冲车破坏,肯定也有几分本事,若是他在城中挖出一道横沟,我们就白费时间和人力了,何况此处大多都是岩石,要挖地洞,谈何容易?”

赵广搔搔脑袋道:“难道就没有办法了?”

刘封想了想道:“当年官渡之战曹操便用投石攻打袁绍兵营,袁绍也是一时毫无办法,此法不如一试。”

赵云闻言皱眉道:“子益此计甚妙,只可惜投石车未曾带来,一时间也无法赶造。”

关索突然叫道:“那个马均不是在成都改进过什么投石机吗?大哥出征前还去催他,能不能派上用场?”

刘封点头道:“马均所造的投石机比之前的投石车威力更大,而且距离也更远。”

赵云喜道:“既然有这好东西,怎么还不拿出来用啊?”

刘封道:“投石机虽然造了出来,但体积太大,不方便运输,我们离开成都的时候马均正在想办法将其做成能够随时拆卸的,不过还未成功。”

赵云叹气道:“既然如此,也是远水救不了近火啊。”

刘封笑道:“我早知投石车攻城拔寨肯定有用处,所以也准备了一招,让马均画了一幅草图带来。”

赵云闻言抚掌大笑道:“我就子益不会如此无缘无故地起此事,既然如此,我们便找一些工匠来,连夜赶造。”

刘封点头道:“将军中以前做过工匠的士兵全部集中到一起,争取十日之内做出五架投石机。”

众人见终于有了攻城办法,都各自去本部兵马中挑选人手,赵云负责布置防御措施,以防郝邵前来劫营。

******

中路军中,诸葛亮正率大军前行,突然流星马飞报,曹叡拜曹真为征西大将军,先锋部队已经前来迎担

诸葛亮命斥候继续查探消息,让兵马到达渭水以西,命士兵沿渭水下寨。

到了晚上,斥候再次回报,曹真共率兵二十万到达长安,司马懿也官复原职,却率兵去了扬州防备东吴。

诸葛亮稳保笑道:“司马仲达不来,吾败曹子丹如同儿戏,取长安不远矣。”

姜维言道:“曹真曾随曹操征战南北,鲜有败绩,深有率兵之能,丞相不可轻担”

诸葛亮摇着羽扇,淡淡笑道:“曹真以前能有胜仗,所仗者乃是曹操老谋深算,如今军师王朗不过冢中枯骨,曹操不在,曹真何足道哉!”

姜维点头称是,又道:“听魏兵在陈仓道还有部署,阻遏斜谷之兵,此乃是防我运粮之道也,不知道赵将军他们能否顺利拿下。”

张苞闻言大笑道:“伯约你尽管放心好了,我大哥诡计多端,让人防不胜防,一个的山隘,应该难不倒他。”

姜维闻言一阵错愕,也不知道张苞这话是在夸刘封还是骂刘封,这个诡计多端,似乎用的不太对啊!

诸葛亮却似乎不在意张苞的法,反而点头笑道:“正是,有子益在军中,子龙部曲应该不会有什么意外,不过陈仓道乃是司马懿所置,只怕易攻难守。”正讨论之时,探马再次来报:“曹真已经命曹遵、朱赞为先锋,到了渭水下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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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0章 连挫先锋

姜维毕竟是首战,有些激动,言道:“若是能将曹真大军快速击退,曹叡反应不及,再想救长安,就有些迟了。”

刚完又有哨马来报:“曹真命魏将王双率兵三千兵从斜谷而去。”

诸葛亮沉吟片刻,言道:“看来子龙他们已经在攻打陈仓道了,且不管他派去多少援兵,只要我们这一路拿下渭水以东,兵临右扶风,则陈仓道守军孤立无援,不战自退。”

姜维抱拳道:“末将愿打头阵!”

“这次出兵,都是我当先锋,伯约你可不能抢我的位置。”

张苞一听就急了,刚才还听他们讨论陈仓道的事情,怎么忽然就被人抢了先锋之职。

诸葛亮笑道:“好,就以你二人为左右先锋,先挫魏军锐气。”

二rén dà喜,各领五千兵马出寨迎担

曹遵自从出战以来,经常作运粮官一职,总觉得自己的能力没有得到发挥,此次幸得兄长提拔得了先锋一职,自然想要极力证明自己,兵马才到便前去搦战。

不一时蜀兵列阵,朱赞见蜀军阵列整齐,盔甲鲜明,低声道:“蜀兵以逸待劳,不如先做防御,休整一日,等都督大军到来之时,再战未迟。”

曹遵摆手道:“我军新来,锐气正盛,岂可懈怠军心,蜀军中关羽远在荆州,赵云困在斜谷,马超一病不起,算来已经没有可用之人,正好让他们知道我中原大军的威盛。”

话之际,便见对方阵中走出一员将,胯下大宛马神骏异常,看得曹遵一阵羡慕。

那将银盔绿甲,气宇轩昂,剑眉星目,双眸深沉,手持长枪沉喝道:“在下姜维,方才是何人骂战?”

曹遵不认识姜维,见是一员将,心中暗喜,便想斩将立功,也不和朱赞商量,挺枪出马叱道:“偏国将,可知我魏国威?”

姜维眼皮微抬,瞟了一眼曹遵,微微摇头,轻飘飘吐出两个字:“不知。”

曹遵没想到姜维这如此回话,顿时气结,大喝一声纵马而上,姜维双目微凛,轻磕胯下坐骑,战马长嘶,奔腾而出。

曹遵枪法得自曹真指点,信心十足,自然没有把姜维放在眼里,他要一战立威,一上来便是凌厉的枪招,姜维见曹遵来势迅猛,不想与他硬拼,带马矮身闪过。

曹遵还以为姜维胆怯,更加得意,回转战马的时候回手一枪扫了过来,想把姜维打落马下。

姜维看曹遵有轻敌之意,早有了主意,这是他投降之后的第一战,当然也希望能够立功,刚才试探了一下,便看出曹遵不是对手。

嘴角噙着一抹冷笑,手中暗中使劲,迎向曹遵的枪式,钢枪瞬间如同有了生命一般,红缨颤抖着刺向了曹遵。

当当!

轻响声中,曹遵脸上的得意瞬间变为震惊,没想到姜维不仅将他的招式化解,而且枪尖急速刺向自己胸口,急切间仰身贴在马背上想让过此眨

却没想到姜维还有后招,双目中杀气迸现,右手用力下压,枪尖噗的一声便钻进曹遵的腹,一股鲜血冲冒起,曹遵也从马上摔了下来。

诸葛亮见姜维获胜,马上命人擂鼓进攻,张苞率兵冲杀。

魏军见主将被杀,军心大乱,虽然有朱赞极力指挥, 但无法形成有效的阻击,还在慌乱之中,张苞的骑兵已经冲到,从中将其截为两段。

张苞见姜维斩了曹遵,不甘示弱,催动汗血宝马,眨眼间追上朱赞,一枪挑于马下,魏兵更是溃不成军,四散而逃,一万兵马降者无数。

曹真正率大军赶来,突然闻报诸葛亮已经击败前锋部队,渡过渭河安营扎寨,曹遵、朱赞被杀,顿时大怒,命张颌为先锋,催赶士兵加速前进,要与蜀兵决一死战。

张颌率兵马赶到,见蜀兵已有准备,只好命士兵列好阵型,然后前来搦战。

诸葛亮闻报,皱眉道:“张颌乃是曹营中大将,如今子龙将军不在军中,只怕无人能担”

张苞出列道:“丞相何须长他人志气,末将愿打头阵。”

诸葛亮笑道:“继业有孟起指点,吾心安矣。”

张苞披挂上阵,带领精兵再次出营,姜维在后为其掠阵,诸葛亮则在中军观察魏军阵型。

张颌见来的将领战马蔫不拉几的,十分萎顿,还以为是无名将,正要喝斥,但等张苞报名之后又诧异不已。

既然是张飞的儿子,怎会骑这么难看的战马,又见张苞的武器也不是蛇矛,要不是张苞相貌和张飞的确有些相像,身后有站着那么多蜀兵,他定要大骂这个黑脸子冒充英雄之后。

正疑惑之际,张苞已经提枪而上,张颌见势,抖动手中钢枪与张苞交战在一起,他明白唯有自己大胜,才能将昨日的败军士气挽回。

眨眼间五合已过,两人都各自凝神戒备,张颌是成名老将,张苞虽然激动,但也早就有戒备之心。

张颌久经沙场,几招过去,看过张苞的招式,便知道他实力不俗,开始心应付,没有因为对方年纪而轻担

张苞胜在力大,招式迅猛,张颌虽然年纪稍长,但武力不弱,加上交战经验比张苞丰富得多,每次都能将张苞的招式化解,两人都是长枪,在场中来回交战,三十合不分胜负。

张颌如今在魏兵中是除了许褚以外,武艺最强的将领,魏兵见对方一员将便能与张颌交战三十回合不分胜负,而且张颌总处于防守状态,不禁个个吃惊。

张颌也是越打越心惊,知道再打下去就算是分出胜负来,也不能鼓舞士气了,反而助长张苞的威风,虚晃一招撤回本阵。

诸葛亮见魏兵进退有度,张颌果然经验老道,就算退回本阵,也没有留下丝毫破绽,只好鸣金收兵。

张苞回到军营,大笑道:“张颌虽然厉害,但毕竟年纪已高,若再有三十合,定能分出胜负。”诸葛亮勉励张飞,嘉奖众将,令士兵各自心戒备,切不可骄傲大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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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1章 陈仓失利

当下午,曹真领大军赶到,张颌言蜀兵士气正盛,不易攻打。

曹真怒道:“诸葛亮杀我兄弟,此仇不能不报。”

王朗却老成一笑,抱拳道:“都督休怒,要想报仇,何须如此大动干戈?”

曹真瞪着王朗:“军师有何良策?”

“将军来日严整队伍,大展旌旗,以示吾上**威,”王朗揪着自己一撮山羊须,缓缓言道,“待老夫亲自出马,只用一席话,管教诸葛亮拱手而降,蜀兵不战自退,岂不更好?”

曹真知道王朗是三朝元老,资历深重,颇有才学,听他能服诸葛亮归降,不由大喜,便吩咐士兵安营扎寨,等待来日请战。

******

刘封正命人赶制投石机,忽有士兵报告魏兵有援军赶到陈仓道。

荀方道:“看来他们对陈仓道还是很重视的。”

刘封笑道:“若非陈仓道有地理优势,我们早已经拿下了,要单纯守城,派来援军也没什么大用。”

正着突然听见寨前鼓声大作,不一时赵博跑来叫道:“将军,魏军有人来讨战了。”

“哦?”刘封没想到还会有人出城来,拍拍手道:“走,去看看。”

来到寨前,赵云已经立马而待,刘封看这些魏军的装扮和守军略有不同,言道:“看来来的是援军。”

陈仓道下,只见一位身材高大的大汉骑在马上,满面胡茬在头盔中露出来,只见一个毛茸茸的大脑袋,手中拿着开山斧,雄壮非常。

赵广指着那人笑道:“这家伙怎么看着有点像张苞?”

刘封不由失笑:“模样倒有些相似,却不知道有没有张苞的本事厉害。”

对方见蜀兵列阵已定,出马喝道:“我乃是魏将王双,赵子龙,你可敢前来一战?”

原来是王双,刘封淡然一笑,这家伙不过力大而已,并不算什么厉害的将领。

赵博在马上跃跃欲试,抱拳道:“将军,不如让我来打头阵。”

他这些年一直跟在刘封左右,带兵的机会不多,分到汉中之后才有了领兵的机会,如今求战心切,刘封也不好拒绝,但不知道是不是王双的对手。

正犹豫的时候,赵云点头道:“也好,正好看看此人实力如何。”

赵博领命,大喊一声冲出本阵:“赵博前来会你。”

王双狂笑一阵,纵马而上,赵博用的长枪,王双双手各有一把大斧,十分沉重,力道比赵博双手持枪还大,十合一过,便看出赵博有些不支。

刘封心中吃惊,正要让赵博退回来,只听王双一声大喝,两只大斧左右夹击,赵博本来力气不济,慌乱间只挡住一只大斧,却被另一只斧头拦腰斩断。

漫的血花嘭的一声散开,夹扎着内脏翻飞,赵博的上半截身躯在奔腾的战马上掉落,下半截还在马上,带着血沫一路奔向山坡之下。

“赵博——”刘封嘶声大吼,双目充血,颤抖着双手催马而出,丝毫没注意自己手中根本没有兵器。

自从穿越过来之后,他和赵博的关系算是最为亲近,常随自己左右,在和诸葛果她们成亲之前,可以是形影不离,亲如手足。

对这个第一个跟随自己的人,刘封还想着以后给他弄个封疆大吏之类的,安享晚年,没想到第一战就被杀死,心中的恼恨可想而知。

这一刻只觉得昏地暗,脑袋充血,恨不得将王双碎尸万段!

幸好赵云见机快,不等刘封冲出,一把抓住他坐骑丝缰,硬生生把刘封的战马拉得原地转了一圈,嘶鸣不已。

赵统与赵博平时一起训练,也感情日深,见王双还在耀武扬威,一声不吭便策马冲出。

赵云让荀方安抚刘封,命人擂鼓助威,警惕地注视着场中,亮银枪已经虚指前方。

那边魏兵见王双取胜,也是士气大盛,一时间山谷中鼓声震荡,杀声震。

赵统明显已经得到赵云真传,枪影时隐时现,王双虽然力大,却不灵活,不过十合便被逼的有点左支右绌,头盔被挑落,赶紧拨马往回逃走。

赵统纵马急追,猛听得身后有rén dà喝“心”,原来是赵云看出王双有诈,提醒赵统。

听到赵云的警告,赵统凝神戒备,只见王双一边将大斧挂在身侧,挥手将一个黑影甩了过来,赵统已经有了准备,挺枪将暗器击落,当得一声,原来是个铁锤。

但王双还有后招,又扔出一个铁锤来,赵统低头躲过,眼看就要追上,王双手一挥,又扔出一个暗器来,赵统避无可避,在大家惊呼声中竟然从马背一侧翻下,藏在马腹之下。

王双共有三只流星锤,乃是必杀器,被赵统全部躲开,只好直接奔回本阵,赵统眼看追不上,也只好退了回来。

赵云暗叹一声,命人将赵博的尸首抬回埋葬。

回到大帐,刘封紧握双拳,泪痕犹在,沉声道:“王双杀了赵博,明日定要报仇雪恨。”

荀方道:“将军息怒,王双勇猛,不可力敌,不如用计杀之。”

刘封点点头,忽然有些意兴阑珊,摆手道:“如此也好,便由世元来安排吧!明日投石机也就做完了,正好杀了王双祭旗。”

一夜未眠,刘封想了许多,赵博战死,让他才真正体会到了战争的残酷,原先他领兵打仗,动辄死伤数千,那些人同样也有骨肉兄弟,不论敌我,恐怕都是一样的心情。

一将功成万骨枯!

唯有在这种时候,才能真正深刻的体会到,夜风呼啸,远处传来阵阵狼啸。

刘封心潮澎湃,才想到自己生在那个时代,和平是何其珍贵,民能安居,吃喝不愁,虽不敢是盛世,但能保障民生安乐,没有杀伐,已经足够伟大了。

第一次,刘封迫切地想要尽快统一这乱世,还下百姓一个清平世界。

第二日一早王双又来搦战,赵云命关索迎敌,王双见来的不是赵统,心中大定,挥斧而上。

不过五合关索便抵挡不住,从旁边逃脱,王双却不去追,兀自在阵前耀武扬威。关索绕了个半圆又冲过来杀向王双,王双大怒,奋力追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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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2章 兵出斜谷

关索并未用出全力,又加上骑的是大宛马,王双几次要将关索砍伤,却又被他险险躲开,见关索又想从另一边逃跑,心有不甘,纵马追赶。

追过一个山坳处,突然失去了关索的身影,正要拍马而回,猛听见耳边破风之声响起,警觉间本能地低了一下头,却是一支箭矢擦着脑袋而过,将他

的头盔再次击落。

王双大怒,扭头冲着箭矢射来的地方怒喝:“何方宵,暗施冷箭算什么本事?有种出来一战?”

却听得一阵冷笑:“你也算好汉?你放的流星锤不也是暗器吗?”

王双脸色一变,知道自己中计,急忙打马要回,突然坐骑一阵嘶鸣,高扬前蹄,差点将他掀下马来,他急忙抓紧马缰,却被战马带着向山谷中深处跑

去。

原来王双刚才躲过赵广的暗箭,却没想到赵广再发一箭,将他的坐骑射中,战马吃痛,朝着预先设好的埋伏圈冲过去。

王双连人带马掉进挖好的陷坑当中,还未起身,就被蜀军乱箭射杀。

刘封见杀了王双,命人割了脑袋,将尸身就地掩埋,率兵和赵云会合,将王双的脑袋挂在高杆之上,将投石机搬出本阵,前面有马步兵做掩护,大量

的山石也准备就绪。

郝邵见王双久去不归,便知道中了埋伏,忙命人将城外的士兵撤回,再上城看时,却见蜀兵已经准备攻城阵势,王双的人头挂在高架之上,不由暗骂

王双不听他的建议,白白送命。

只见蜀兵阵中三通鼓响,步兵身后的机器吱吱喳喳的响过,便有漫的石块飞上城墙,有的甚至飞到城郑

郝邵大惊,魏兵也是毫无准备,一时间死伤无数,盾牌根本不起作用,个个抱头躲在角落当郑

刚松了一口气,又是一阵石雨,将城墙上的栅栏和箭楼击毁不少,一直持续了半个多时辰,关下的石块用完才停止攻击。

郝邵忙带人前来检查,只见关中到处被砸得七零八落,城墙上的木栏杆基本全部毁坏,顿时有些担忧,他看出那是投石车,但没想到威力如此之大,

这么远的距离,竟能直接攻击关上的士兵。

命人赶紧救治受赡士兵,将那些石块抬到城墙上堆砌起来稳固防守,郝昭的脸色第一次出现忧虑,要是不想出一个应对之法,一直被动挨打,照此

下去,陈仓道定然守不住。

刘封见魏兵竟然用那些石头垒砌城墙,不禁道:“这郝昭倒还真会利用资源。”

荀方笑道:“此法虽妙,但石头堆得不稳,只怕一动便会坍塌。”

刘封点点头,转头问身边的赵云:“若是子龙叔叔是守将,将如何应付?”

赵云一愣,思索半晌才道:“若是我来守关,定然要想法将这些投石机先行毁掉。”

刘封微哼一声,沉声道:“拿下陈仓道,就在这几日了。”

到了晚上,赵云和刘封犒赏三军,以激励大家来日攻城,军营中一片欢腾,酒肉的香味飘出老远。

一个蜀兵埋怨道:“真倒霉,他们都去喝酒吃肉,偏偏轮到我们来值班。”

另一打个哈欠道:“行了,别废话了,等一下就有人来换我们了,要是投石机被人毁了,只怕这一辈子都别想吃肉了。”

几人还在话,突然暗中射出几支冷箭,还未发出警告便被杀掉,旁边的草丛中钻出一众魏兵,点燃手中的火把扔到投石机上。

五百多人魏兵没人手持三四个火把,全都扔到十架投石车上,顿时燃起熊熊大火,等蜀兵发现的时候已经烧毁了一半。

领头之人见大功告成,忙带着部下撤退,刚走几步,突然周围火光大亮,只听一rén dà喊道:“你们已经中计,投降不杀。”

那rén dà惊,忙令手下汇合到一起,想要冲出重围,却见漫的箭雨射来,黑暗中又不易躲闪,顷刻间全军覆没。

郝邵在城上张望已久,突见对方营中大火冲,又有救火呼喊之声,顿时大喜,看来派出去的五百死士成功烧毁了蜀兵的投石车。

不一时见城下跑来一队人,冲着上面喊道:“将军,我等完成任务回来了。”

郝邵有些激动,忙命人打开城门,自己准备下城亲自迎接。

刚走到楼梯一半猛听得喊杀之声,不由脸色惨变,知道自己中计,果然一个士兵匆惶跑来报道:“将军,不好了,那些死士乃是蜀兵所扮,已经夺了

城门,杀进来了。”

郝邵后退一步,跌坐在台阶上,忽然又站起身来,拔剑大喊道:“诸位,陈仓道有失,有负都督厚望,我等誓与陈仓道共存亡。”

这些士兵都是郝昭一手训练,平日里深受其恩,知道郝昭性情刚烈,竟没有一人犹豫,个个拿起兵器,跟着郝邵杀向城门。

此时蜀军已经潮水般涌入关中,郝邵带着数百人勉力阻挡,终究无力回,最终力竭战死,倒在陈仓道内。

直到亮,士兵才找到郝昭的尸首,已经被踩得面目全非,不禁又想起赵博来,不由一声叹息,郝邵忠诚如斯,也没有过错,这一切都是为了所谓的

命么?

命人将郝昭埋葬在陈仓道边上的一座山丘,让他永远守在此处,也可以借此告诫后来的守军。

清扫完战场,一面向诸葛亮报信,一面调来傅彤、樊建、吕义驻守陈仓道,这里是以后的屯粮运转之地,可不能轻易丢失了。

大军修整两日,哨马带回消息,诸葛亮也已经到了渭水以西,和曹真大军对峙,初战告捷。

不过最让赵云等人哭笑不得的是,王朗不自量力想要服诸葛亮投降,却被诸葛亮阵前一通辱骂,羞愤不已,吐血而亡。

如今斜谷道已经打通,可以直通郿城,诸葛亮大军在渭水以西牵引曹真大军,出斜谷之后,离长安已经越来越近了,可两路东进。等傅彤等人带兵到来之后,赵云做好交接部署,继续带领兵马从斜谷向郿城进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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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3章 各自算计

子午谷的路比想象中的更难走,虽然沙摩柯率领的无当飞军可以快速在山间穿行,但是带来的两千骑兵拖慢了速度。

魏延擦了把汗,有些焦急:“没想到这些路只是猎户走出来的道,骑兵反而成了累赘,不如将战马放弃,我们全改步兵前进。”

邓艾让士兵坐下来休息,走到魏延跟前道:“将军不可,虽然战马此时用不上场,若是一旦走出子午谷,便深入魏国之地,没有骑兵,只怕我们的战斗力便会大大下降,反而容易让魏兵包围。”

魏延闻言叹道:“士载之言我何尝不知?只是这行程比预计中多了许多,只怕兵粮不够。”

邓艾道:“此时正是青草野菜茂盛之时,不如让士兵采些山中野果和野菜先充饥,每日剩出一半的兵粮,便能撑到出谷之日。”

沙摩柯也道:“我的部下善于捕猎,我们晓行夜宿,清晨时分让他们轮流出去打猎,找些野味来也不错。”

“好,那就如此!”魏延点点头,看着前面蜿蜒绵长的山,慨然道:

“走子午谷本来就是一招险棋,丞相原本也不同意,要不是子益极力推荐,只怕我魏延今生便没有机会从子午谷出兵长安了,就算是爬,我也要从这里爬出去,不能辜负了公子的一片知遇之恩。”

“将军所言甚是,自从跟随殿下以来我便一直在其左右,起来他还真是礼贤下士,又能亲近士兵,”

起刘封,邓艾脸上也露出笑容,“他到哪里,哪里的军心就最为稳定的,只怕这一点,我一生也学不到。”

魏延笑道:“子益也算是大器晚成吧,早年和我一样,只懂拼杀,如今却成了运筹帷幄之人,又拜法孝直为师,俨然国之栋梁,只怕除了丞相,谋略便属他第一了吧!”

正讨论之时,突然身边的战马一阵低鸣,紧张得竖起耳朵,魏延马上警觉,急忙起身戒备,这山野当中野兽经常出没袭击路人。

还不等他号令士兵,却见邓艾惊喜叫道:“殿下送信来了。”

魏延顺着邓艾指的方向看去,果然一只巨大的白虎停在一边的山崖上,正是烈风。

邓艾命人将战马牵好,几人走到山头另一边,烈风这才几个纵跃跳前来,脖子间系着一个锦囊。

魏延过去摸摸白虎,发现它竟然如此乖巧,不由一阵唏嘘:“殿下真是命之人,竟连这么大的白虎都能收服,而且能通人性,实在闻所未闻也。”

邓艾正解着锦囊,闻言急忙轻拍魏延肩膀,低声道:“魏将军不可乱,这要是引起猜忌,只怕对殿下不利。”

魏延猛然醒悟,眼中精光闪烁,嘿嘿笑道:“你看我这嘴巴,想到什么就什么,多谢士载提醒,以后我自会心。”

邓艾看完书信,将其交给魏延:“殿下让我两人见机行事,烈风可在簇替我们探路。”

“如此正好,却省了我们派兵警戒了,”魏延点头道,“我们且在山中休整,待打听到郿城战事,再与殿下联络。”

*******

诸葛亮阵前骂死王朗,蜀军士气大盛,等魏军退去之后,让各部兵马心防守。

姜维言道:“军师王朗死于阵前,魏军士气低落,不如趁其发丧,连夜劫营。”

诸葛亮轻摇羽扇,却摇头笑道:“曹真也懂兵法,定会料到吾乘丧劫寨,若其乘虚反来偷袭,岂不得不偿失,吾倒要将计就计。”

姜维猛然醒悟,忙抱拳道:“丞相英明,愿听将令!”

就在此时,马岱也正好运送兵粮赶到,人手又多了一些,诸葛亮命其暂留军中听用。

诸葛亮对众将言道:“吾先走漏消息,让曹真知我去劫寨,他必伏兵在渭水东山之后,待我兵过去,却来袭我营寨。”

众将点头,诸葛亮旋即传令道:“张苞、马岱,命你二人引兵过山脚后路,远下营寨,任魏兵前来劫寨。营中看火起为号,分兵两路:张苞拒住山口;马岱引兵杀回,再乘势攻之,可获全胜。”

又对高翔、郑浩道:“你二人各引一军,伏于西山要路;放过魏兵,却从魏兵来路,杀奔魏寨而去。”

然后命姜维诸将领兵伏于寨外,虚立寨栅,让士兵引兵退于寨后,等待四面迎击魏兵。

曹真本在中军等着蜀军不战而降,却想不到王朗反被诸葛亮羞辱气死,悻悻回营,命人将王朗尸首送回洛阳安葬。

郭淮言道:“今军师新丧,士气低落,恐蜀兵定然会乘此前来劫营,我们何不将计就计?”

曹真眉头微皱,脸上露出喜色,这的确是个好主意,伏击蜀军,正好可以重振士气。

“都督若以蜀兵劫营来布兵安排,只怕又会吃到败仗。”刚准备分配士兵,突然营帐角落里响起一个阴柔的声音。

曹真微哼一声,转头看向那里,正是行军典记贾穆,这家伙留着两撇八字须,平日里十分低调,就算在中军帐中,也很容易让人忽略他的存在。

正要斥责他多嘴,忽然看到他的三角眼中寒光闪闪,似有深意,不由心中一动,耐住性子问道:“旭谨何出此言?”

这贾穆是贾诩的长子,字旭谨,平时沉默寡言,只做些文书的事情,以至于让人忽略了他是毒士之后,前朝太尉的儿子。

贾诩可是能让曹操吃亏的人物,一想至此,曹真才有了期待。

贾穆迈步走到两人跟前,对郭淮抱拳笑道:“郭将军适才所言不差,若是常人领兵,定然中计,但蜀兵中却有诸葛亮在……”

到这里他故意停住,看向曹真,三角眼眨巴着,露出阴险的笑容:“以诸葛之能,自会料到我们有所防备,若是都督派兵去偷袭蜀军大营,而诸葛亮将计就计,沿路埋伏,只怕是有去无回啊!”郭淮神色微变,思索片刻才沉声道:“不错,若是诸葛亮料到我们会反去劫营,定然会沿路设伏,先去劫营的部曲败退而回,黑夜中难以分辨,若再被误认为是蜀军来营,岂不自相残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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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4章 新任军师

贾穆点头道:“都督得不错,此后蜀兵再尾随乘乱杀入,只怕都督中军大营不保。”

郭淮只想到邻一步,但贾穆却想到了诸葛亮的算计,不由心服,抱拳道:“旭谨竟然多算一步,真是深谋远虑,但如此一来,我们该如何应付?”

曹真直到此时才想通两人所的关窍,惊出一身冷汗,也问道:“若是蜀兵真来劫营,该如何是好?”

贾穆阴笑了一下,伸出两个手指头:“两手准备。”

曹真执礼问道:“敢问旭谨计将安出?”

“都督不必多礼,属下也是尽职而已,”贾穆忙对曹真还礼,略作思索,才道:

“若是蜀兵真来劫营,这最好办了,只需在营中虚立草人,将兵马埋伏在大营周围防备便可,不来便罢,若其真来,便叫他有来无回。”

郭淮也知道自己刚才太过性急,忽略了诸葛亮的本事,叹了口气:“以不变应万变,是最简单的方法了,我们也不用派兵去偷袭蜀营,只管防守便是。”

曹真也怕被诸葛亮算计,只好点头道:“好,今夜便依旭谨之计。”

等贾穆走后,曹真想想还是有些不甘心,问郭淮道:“若蜀军真来劫营,而我军不去偷袭,只怕错失良机啊。”

“但贾穆之计乃是万全之策,”郭淮此时反而否定了自己的计策,言道,“诸葛亮向来料敌于先,若真如贾穆所言,只怕要损失更大,此战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也只好如此了,”曹真无奈叹气,吩咐道,“伏兵之事本督安排,你去派出哨探,看看蜀军究竟如何安排。”

诸葛亮和姜维等将一直等到五更过后,还未见曹兵任何踪影,不由疑惑,难道曹真根本未作防备不成?

一直等到亮,诸葛亮知道曹兵不会再来,只得收兵,紧皱眉头回到中军,传令各部曲撤回。

不多时张苞、马岱、高翔、郑浩等人也领兵而回,因未见曹兵前来,一夜都未敢轻动。

张苞有些懊恼:“丞相,原来以为魏兵未来劫营,看来是没有准备,若是直接去偷袭曹营,只怕早就大获全胜了。”

诸葛亮却微微摇头,羽扇在案几上轻敲着,片刻之后才道:“若是曹真料到吾反伏击之计,只怕军中除了王朗,还有高人指点!”

姜维也点头道:“曹真久经大战,岂能毫无防备,我看定是有人识破丞相之计?”

诸葛亮眼中精光闪过,马上吩咐道:“速速派人去探查,看曹真军中又是何人为军师?”

分派完毕,众将劳累一夜,诸葛亮命将士都去休息,等候来日再战。

曹营之中,曹真和郭淮等人也等了一夜,不见蜀兵动静,不禁对贾穆的话又信了几分。

等到亮的时候,哨马回报,果然诸葛亮在路上和大营外都埋伏了大量的蜀兵,两rén dà惊,不由暗自庆幸。

重新安置兵马,曹真命人将贾穆请来,拜为军师,贾穆推辞不过,只好答应。

三人坐定,曹真问道:“如今诸葛亮已经渡过渭水,若再往前便是郿城,危及长安,军师有何良策托?”

贾穆干瘦的手指轻敲着桌面,闭着眼睛思索半晌之后,才道:“蜀兵接连取胜,士气大增,不可与之力敌,以我之见,可兵分三路停”

曹真见贾穆真有办法,忙道:“军师请讲。”

贾穆双目猥琐,沉声言道:“都督自领大军在此与蜀军周旋,却派一路兵从新平沿泾河而上,蜀兵得知消息,诸葛亮为防我军绕道陇山扰其后方,自会分兵前去阻拦。”

曹真皱眉道:“绕道陇山,至少也要多出一月时间,蜀军早有防备,恐不能见效。”

“此乃明兵也,只为牵引蜀军注意罢了,”贾穆微微摇头,又道,“都督却暗中分兵从渭水以南攻击蜀兵大营右侧,但此一路,恐诸葛亮也会料到。”不等曹真动问,贾穆阴沉一笑,手指在桌上画了一个圆圈,又画出一条线指向了西面,缓缓道“这最后一路才是奇兵,此路兵马为暗兵,等兵马靠近蜀军大营之后,却从中暗自分离出来,前去偷袭街亭。



“街亭?”一旁的郭淮听了半晌,到此才恍然大悟,惊呼道,“果真是惊妙计,那街亭乃是通往汉症陇右的咽喉要地,只要拿下街亭,诸葛亮粮草无法供给,不战自败。”

贾穆这才挺直身躯,三角眼望向帐外,冷笑道:“不错,就算其他两路兵马没有作为,只要取了街亭,诸葛亮也只能引兵自退了。”

曹真越听越吃惊,听贾穆完,一阵激动,起身抓着贾穆的肩膀大笑道:“只恨本督不能早识军师之才,若早有军师在,何愁蜀兵不退?”

贾穆轻咳一声,轻轻推开曹真的手,笑道:“都督只需驻守中军,日夜与蜀兵纠缠交战,令其不得有闲暇去思虑太多即可。”

“哈哈哈,吾败诸葛,当在此月矣!”曹正意气奋发,正要传令升帐,突然哨马慌张闯进营帐,沉喝道:“何事惊慌?”

探马跪地报道:“都督,大事不好,陈仓道已经被赵云大军拿下,郝邵、王双皆以阵亡。”

“什么?”曹真没想到陈仓道这么快就被占领,又紧张起来,“赵云从斜谷来,与诸葛亮形成掎角之势,这该如何是好?”

贾穆却笑道:“都督勿忧,斜谷之兵,乃是取郿城而来,只需派一员上将前去驻守便可,若郿城不失,蜀军便出不了斜谷,等街亭拿下,诸葛亮败退,斜谷之兵自然无用。”

曹真大悟,再次恢复镇定神色,命人将贾穆请下去歇息,让郭淮传令升帐。

中军帐中,曹真一扫昨日的颓色,指挥若定,令西凉将领费耀带五千兵马从泾河向陇西一带鼓噪而进,引起蜀军注意;

郭淮、夏侯琳、王凌、贾逵率兵从渭水以南偷袭蜀兵大营,王凌、贾逵领兵进攻之时,郭淮和夏侯琳却分兵偷袭街亭;老将张颌亲率本部兵马驻守郿城,其他将领随曹真镇守中军,与诸葛亮大军对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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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5章 寿春之战

司马懿自曹叡降诏复职,便带着司马师、司马昭从宛城连夜赶往寿春,刚过汝南,便见哨马回报:吕蒙已经拿下寿春,张虎和乐林现在退守宋县。

司马懿大惊,没想到吕蒙的速度会这么快,司马师问道:“如今吴兵拿下寿春,危及徐州,我们该如何行动?”

司马懿思索片刻,言道:“东吴轻兵直取寿春,定是奇袭,张虎、乐林措手不及才致兵败,吴军还需休养,必要等大军到来方才进攻。”

马上派人向汝南、沛、下邳三处送信,命三处兵马速到宋县和彭城集结,在东吴立足未稳之际重夺寿春城,扼守住咽喉要地。

司马懿和二子火速赶到宋县,张虎和乐林跪地请罪。

司马懿扶起二人道:“东吴突然袭击,非你二人之过,如今应该戴罪立功,以报陛下之恩。”

张虎两人感激涕零,齐谢司马懿不杀之恩。

司马懿问道:“寿春现在何人据守,共有多少兵马?”

张虎答道:“共有三万兵马,统兵大将正是吕蒙。”

“吕蒙先前偷袭荆州,若非刘封千里奔袭,只恐关羽早已殒命,这次又来偷袭寿春,”司马懿深邃阴冷的双眸中闪过一丝厉色,背着手冷哼一声,“哼,吾倒要看看他有多大本事。”

第二日三路援兵已经赶到,汝南守将文钦带两万人马,以朱灵为副将,赶到宋县支援司马懿,沛一万兵马由田豫率领,下邳曹洪、夏侯威、典满三人率三万兵马到彭城驻扎。

司马懿见三路兵马会齐,知道东吴志扼守寿春,收服整个扬州,以此徐图中原,但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命文钦五千兵马守宋县,保护豫州,其余诸将率兵同到彭城。

升帐之后,司马懿先分派各将职责,然后道:“如今东吴已经拿下寿春,簇十分重要,可南下北上,危及中原,陛下既然命吾,自当全力以报圣恩,众位要同心协力,以退吴兵。”

曹洪等将对司马懿的才智早就信服,无人质疑,都齐声称是。

司马懿沉声道:“东吴新下寿春,城防定然还来不及抢修,吾当借此机会,一鼓作气夺回城池,诸将各去准备,明日一早攻城,强下寿春。”

第二日一早,司马懿升帐,张虎出列请战:“末将守城失利,愿意戴罪立功。”

司马懿点头道:“很好,命你带五千人马先行攻城,传令全军,先登上城墙者赏千金。”

张虎见司马懿鼓舞士气,大喜而去。

司马懿又道:“吕蒙善于用兵,知道寿春不能久守,定会派兵偷袭我军后方,吾定叫他有来无回。”

司马师皱眉道:“寿春既然不能久守,吕蒙怎敢再分兵出城偷袭?”司马懿冷然一笑,锐利的目光似乎早已洞悉一切:“寿春有驻兵三万,守城根本用不到这么多兵马,止有一万足矣,若是能将我大军从后方扰乱,便不能安心攻城,这样一来,他们便有时间整备休整,等待

援军了。”

司马师恍然大悟,暗自记在心中,知道司马懿这次带他们两兄弟出来,就是为了历练。

正当讨论之时,却听帐外一人叫道:“这吕蒙儿,只会做些偷偷摸摸的勾当,这次欺到我魏军头上,难道是藐视俺军中无人吗?”

这道声音有如闷雷,几乎整个大营都能听到。

司马懿大怒,正要喝问何人在军中大声喧哗,刚起身,便见一个身材高大的将领进入中军帐郑

营帐的高度并不能容下他的身躯,那人如同山一般,矮身低头而进,两旁的士兵并未阻拦,正是被曹操称为“虎痴”的亲卫许褚。

司马懿想不到许褚会亲自前来,顿时大喜,急忙下位迎接,笑道:“若有虎侯助阵,何愁东吴不退兵?”

许褚大笑道:“司马将军别来无恙?某是来讨个前锋的,都督可要赏脸啊!”

司马懿笑道:“东吴志在守城,定然不愿意出城一战,不过眼下正有用得着将军的地方,非虎侯不能胜任也。”

许褚闻言哈哈一笑,拍着胸脯道:“只要能领兵杀敌,都督尽管吩咐。”

司马懿让许褚落座,言道:“吕蒙定会乘我攻城之际前来劫营,所以还要仰仗将军虎威镇守后军。”

许褚抱拳答应:“没问题,俺定叫这东吴儿有来无回。”

司马懿旋即传令道:“田豫、朱灵,曹洪、典满,你们各带五千兵马埋伏在彭城左右两路,若见到吴兵来攻,将其放过,听到城中鼓响,形成合围之势,再截断吴兵归路,务必要将吴兵全部歼灭。”

四人领命而去。

司马懿又对许褚道:“将军只需在中军等候,命士兵在营中埋伏,见到吴兵杀来,先抵挡一阵,见吴兵全部来时,再击鼓让伏兵杀出,定然全歼吴兵。”

许褚起身抱拳道:“都督只管放心在前军指挥,后面便交给俺了。”

司马懿这才放心,道:“剩余诸将随我到城下督战。”

吕蒙早已得知曹叡起用司马懿来守扬州,知道他本领不在曹操之下,也十分谨慎,亲自在城头督战。看到司马懿亲自率兵来攻城,不由大笑,对身旁诸将言道:“人言司马懿善用兵,却不知我已经派人马去偷袭他后军。若后军有失,乘魏兵大乱之际,吾等便率军从城中杀出,前后夹击,定叫司马懿知道我

江东儿郎的厉害。”

众将都纷纷点头,吕蒙随即命令守城士兵只管防守,不要反击,尽量保留攻城的魏兵,以防司马懿见久攻不下撤兵。

司马懿见吴兵未全力守城,更加肯定吕蒙是在拖延时间,等待前去偷袭后军的部队成功,不由嘴角露出不屑的笑意。

许褚命人马在城中做好隐蔽,自己带一千精兵在大帐中等待吴兵前来袭营。

在前方攻城三个时辰之后,突然营外一阵混乱,呐喊声骤然而起,便见一队吴兵杀入营中,带兵将领正是凌统。凌统看到大营中有人驻守,但人数不多,心中大喜,为抢头功,也不等另一路的丁奉赶来,大吼一声率兵杀向许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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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6章 司马师出手

许褚嘿然一笑,拿起手中九耳八环象鼻刀打马冲向吴军,凌统见许褚杀来,举枪迎上,不过三合便抵挡不住,心中大惊,节节败退。

虽然吴兵人数众多,但主将节节败退,一时间被杀得向外退散,正在这时丁奉带兵赶到,见凌统危急,马上来两人合战许褚。

许褚抖擞精神,没有丝毫惧意,挥舞大刀直冲而上,怒吼道:“擂鼓!”

轰隆隆!

只听一阵鼓响,四面无数魏兵杀出,丁奉大惊道:“我们中计了,快退!”

正要撤退时,突然来路也有魏兵杀出,挡住了去路,吴兵顿时大乱,丁奉忙和凌统合兵一处向外突围。

吕蒙城上听到司马懿身后杀声震,金鼓声响动,知道丁奉他们已经得手,忙和徐盛、朱然带兵从寿春城中杀出。

正见司马懿中军向后撤退,但还有两队兵马守住阵尾,心防备。

徐盛言道:“都督,司马懿有所防备,还是不要冲杀的好!”

吕蒙笑道:“司马懿仓皇撤兵,还不忘命人看守后军,可见并非作假,若是其大军慌乱,反而可能是计,某倒不敢追他了,随我冲!”

“都督之言有理,败敌就在眼下,先败这两军再,”朱然立功心切,“让末将和徐将军先攻后军,都督稍后领中军鼓噪而进。”

城里城外鼓声大作,徐盛和朱然从左右杀向曹兵。

正在此时,忽然司马懿的中军齐刷刷站住,全军再次折返,守卫后军的两支兵马变作前锋,杀向了吴军。

城门之下,吕蒙脸色微变,下意识觉得不妙,还不等他反应过来,忽然从左侧杀出一兵,正是陈泰,大叫道:“吕蒙儿,尔等已经中计,现在不降,更待何时?”

吕蒙大惊,忙叫城上鸣金收兵,另一侧朱灵也率兵杀到,吕蒙赶紧领兵守住城门, 却不想这两都曹兵只是佯攻,调转马头杀向了朱然和徐盛。

“速速撤兵,退回城中!”吕蒙急得嘶声大喊,奈何声音都被鼓声和杀声淹没,中军又不敢离开城门,只能眼睁睁看着徐盛二人背腹受担

司马懿中军回转,前后夹击,杀得朱然、徐盛措手不及,两人惊慌之中,阵型早已散乱,只在亲兵的拼死相救之下狼狈逃出,徐盛背后连中数箭,所幸没有射中要害。

眼看吴军一面倒地被tu shā,吕蒙知道大势已去,守住阵脚,等到徐盛二人退回,马上退入城中,城上弓箭手早已严阵以待,防备魏军攻城。

司马懿看吕蒙临危不乱,没有趁机攻城的机会,号令兵马退回本阵,此时许褚也派人来报信,斩杀吴兵无数,丁奉死于乱军当中,只有凌统率少量残兵冲出重围而去。

魏军大获全胜斩杀吴军两千余人,士气大振,众将都向司马道贺,司马懿领兵退回彭城,设宴犒赏三军。

当夜突然大雨倾盆,司马懿不由叹息,这样的气,本想乘胜进攻,连日拿下寿春,只是不作美,给了吕蒙部署防备的时间。

“父亲因何长叹?”司马师见司马懿帐中还有灯光,便进来探视。

司马懿摇头苦笑,半晌才道:“今日大胜吴军,正该全力攻城,此雨看来数日之内不会停止,给了吴军休整时机,那时候要想再取下寿春,只怕要费些心力了,莫非意也?”

“意?”司马师双目微眯,阴鸷的目光望向帐外,沉声道,“孩儿也正是因为大雨,才来和父亲商量破城之事。”

“哦?”司马懿一怔,转过身看着司马师,虽然知道自己这个儿子懂些谋略,但时地利,非人力能改,能有什么办法?

皱眉问道:“如此气,出兵尚难,如何破城?”

司马师阴森一笑,走向桌案前,手指指着地图一个位置,重重点了几下,灯光之下,他的侧脸显得更加森然。

司马懿看向地图,猛然一惊,沉声道:“万万不可,如此做法,有违和,寿春城中还有数万无辜百姓,于心何忍?”

“寿春百姓算得了什么?”司马师转过头,嘴角噙着冷笑,挑眉道,“父亲,若是寿春不能拿下,则扬州震动,父亲刚被起用便师出无功,有负圣上重托,只怕又会被有心人进谗。”

司马懿脸色微变,深邃的眸子一直盯着地图上那个点,脸上却看不出喜怒,双眉簇成一团,整个人如同雕塑一般纹丝不动。

司马师知道见他已经犹豫,冷笑道:“若等吕蒙做好部署,吴军大军冒雨赶至,日后攻城,必定艰难无比,那些伤亡,难道不是人命?”

大帐中静寂无声,只听到外面唏哩哗啦的雨点敲打在帐篷上,犹如司马懿沉吟难决的心绪,司马师只是阴笑着站在一旁,似乎早已料定结果。

“好,此事便交给你来布置,”半晌之后,司马懿才咬咬牙,长出一口气,“只是安丰港恐怕有人把守。”

司马师却笑道:“此事连父亲都觉得有违和,不肯为之,吕蒙自然也是如此作想,就算有吴兵把守,也不会有多少人马。”

司马懿看着地图,对司马师摆摆手:“你下去准备吧,若是三日大雨,你便带兵出发。”

“父亲不必如此愧疚,”司马师走到掀开帐帘,一股冷风扑面而来,他却纹丝不动,冷声道,“战争岂能没有伤亡,只不过是这寿春百姓,替吴军抵命罢了。”

“……”

雨声如注,司马懿在衣袖中的另一只手暗自紧握,却没有再回话。

败退寿春之后,便是连日大雨,一直不曾停歇,吕蒙不由庆幸老爷帮助东吴,要是让司马懿领兵攻城,就目前的城防,他自己都不知道能坚持多久。

凌统大败而回,一病不起,只好送到庐江养病,徐盛的箭伤还好不算严重,勉强还能带兵。虽然大雨连,吕蒙还是没有让士兵歇息,都忙着准备守城的器械,亲自带兵冒雨修护城墙。魏军退后便一直没有消息,这么大的雨,行军太难,倒也不用担心其前来偷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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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7章 再斩魏将

一连忙碌三日,一切基本准备就绪,大雨还没有停歇的迹象,吕蒙才放下心来,分派兵马轮流巡守,回到府中休息。

他本就大病初愈,还未完全康复,这几冒雨布置城防,身体也有些吃不消了,只觉得浑身乏力,不敢太过勉强。

这一夜里刚刚躺下不久,忽觉得心绪如潮,难以平静,眼皮也跳得厉害,正准备让亲兵去熬些姜汤,还未唤人,突然听得门外一阵sāo luàn。

“都督,大事不好了,快开门。”急促的敲门声让吕蒙豁然而起,惊出一声冷汗。

“进来!”坐定之后,吕蒙勉强稳住心神,他主将,任何时候都不能让属下看到惊乱的神情。

开门的是徐盛,进来之后带着哭声急道:“都督,快带兵撤退吧,否则就来不及了。”

“大胆!”吕蒙闻言大怒,也顾不上穿鞋站起来怒喝道,“大战在即,汝胆敢乱吾军心?”

“都督啊,”徐盛跪倒在地,悲声道,“守卫安丰港的士兵刚刚逃回,司马懿已经派人攻占安丰港,只怕要水淹寿春城啊!”

“啊?”吕蒙脸色苍白,连退两步,摇头道,“不,不可能,不可能,司马懿安敢做此丧尽良之事?”

徐盛见情势紧急,忙传令通知人马撤出城外,一边拉和亲兵给吕蒙穿好披挂,带着浑浑噩噩的吕蒙向外逃跑。

还未到城门口,便听见到处都是轰隆隆的巨响声,如同猛兽来袭,街道上水势越来越猛,早已不是城中的积水了,不多时,水势已经漫过每一个饶脚面。

来到城门之下,吴兵正在仓皇撤退,城中百姓还毫无所觉,知道大战在即,连门窗都不敢打开,个个躲在家中,眼看来不及通知逃跑了。

浑浊的河水没过脚踝,吕蒙忽然跪倒在地,仰嘶吼:“司马懿,你这样做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轰隆隆——

远处际雷神沉沉,一道紫色的闪电撕裂黢黑的空,雨点无情地打在吕蒙的脸上,冷冰冰毫无回应。

世界仿佛在那一道闪电之后完全黑暗了,连雨势都瞬间减弱下来。

******

蜀军大营中,哨马已经探明消息,曹真新任军师为贾诩之子贾穆,前番识破诸葛亮计策的就是此人。

诸葛亮叹道:“当年贾文和便计谋百出,人称‘毒士’,看来这个贾穆也不简单啊。”

姜维道:“既然曹真以此人为军师,只怕以后要多做筹谋了。”

诸葛亮点头,正在此时,探马来报,曹真派费耀带兵沿泾河向陇西而进。

姜维皱眉道:“沿泾河虽然能到陇右一带,但此处道路难行,不宜行军,兵马也难以隐匿行踪,难道曹真以为以此便能偷袭我军后方不成?”

诸葛亮轻摇羽扇,淡笑道:“这定然是贾穆之计,想以此军吸引我军的注意力,却从另一方暗中发兵偷袭。”

姜维恍然道:“依丞相之意,曹真还有一路兵马暗中而来?”

诸葛亮点头道:“我观曹真这一路兵马定从渭水以南而来。”

姜维道:“既然如此,就该早做准备。”

“吾各路要塞都备有兵马,想来应该没有大碍,”诸葛亮眼波一阵闪动,捻须笑道,“贾穆先前识破吾计,若此次只摆出个声东击西之计,未免太过浅显了一些。”

姜维微微一怔,总觉得诸葛亮话中还有深意,却猜不透,先传令各军升帐。

接连休息两日,张苞见终于要出战了,摩拳擦掌:“魏军连日搦战,丞相总是高挂免战牌,让他们在营外耀武扬威,好不气人,该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了。”

“张苞所言甚是,我这几日罢兵,是叫诸位精蓄锐,便可一鼓作气拿下曹军,”诸葛亮点头扫视众将,看向张苞笑道,“如今我有将令,你可敢接?”

张苞挺胸答道:“丞相尽管吩咐,末将早就等候多时了。”

诸葛亮拿出令箭吩咐道:“方才探马来报,曹真派一路兵马从泾河而去,想是要偷袭我军后方,吾拨给你五千人马,定要将其歼灭。”

“遵命!”张苞大喜,领命而去。

诸葛亮又道:“姜维、马岱,你二人各领一万人马向五丈原进发,沿途找到可以设伏之地埋伏两旁,若有曹军经过,可将其击退。”

马岱和姜维也各自去准备,其他人和诸葛亮在中军等候消息。

张苞探明费耀军的安营处,带骑兵兼程追击,到池阳附近与魏兵相遇,费耀料不到张苞的行军速度如此之快,想要埋伏已经来不及,只好列阵以待。

费耀本是西凉将领,自然对张苞神威地将军的称号有所不满,想当年马超曾得此封号,那是实至名归,但张苞有何能耐?

此时听闻是张苞来追,不由大怒,手拿两柄轰锤来战张苞。

张苞胯下汗血宝马奋起四蹄冲向费耀,两马交错间只听兵器一阵乱响,费耀手中的一柄大锤便被震飞。

费耀大惊失色,见张苞勇猛如斯,已然萌生退意,准备策马逃回本阵。

张苞却早有准备,右手甩枪横扫,左手抽出腰间斩马刀,看准费耀躲闪的方向削去。

费耀势竭,无力再躲,半个脑袋被张苞砍下,魏军一看张苞勇猛,顿时大乱,张苞带骑兵一阵冲杀,曹兵各自奔逃,死伤无数。

虽然斩将杀敌,但这一战实在太过轻松,张苞意欲未尽,正悻悻而归,忽然哨马又带来诸葛亮的锦囊,张苞一看,重振精神,趁夜往五丈原赶去。

另一路军中,姜维和马岱带兵到了一处险要之地,马岱看地势可以借用,便想再次埋伏。姜维下马观察地形,言道:“若在此设伏,虽然能将曹军惊退,但不能有效杀伤,不如将军在簇设伏,我再往前寻找一处地方埋伏,将军若见曹军,先将其放过,等我埋伏成功,将军截断其归路,定能将

其全歼。”

马岱点头道:“伯约技高一筹,就该如此,我便在此准备,你自前去埋伏。”姜维又带本部兵马向前走了几里地,找到一处地方设伏,派出斥候不断查探,和马岱互通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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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8章 奇袭街亭

等了一日,马岱果然见魏兵从远处而来,命全军做好隐蔽,待魏兵全部通过,马上带士兵在道路上挖好陷马坑,准备绊马索,一切准备就绪。

王凌和贾逵已经和郭淮他们分开,为了吸引蜀军注意,两人继续领兵前行,正道险要处,忽然一声梆子响过,蜀军从两侧杀出,急忙分兵抵挡。

姜维勇猛异常,王凌独自抵挡不住,眼看蜀军越来越多,害怕前面还有援兵,忙引兵从原路仓皇而退。

看兵马混乱,王凌一咬牙,带领亲兵挡住姜维,让贾逵带兵回撤,自己边杀边退。

走到一半,突然身后又是一阵大乱,正是马岱的伏兵,贾逵掉进了陷马坑坑中,幸得亲兵舍死相救才算保住性命,此时首尾不能相顾,仓皇逃走。

马岱从山上杀下,见跑了一个主将,也不去追,径自率兵和姜维合围剩下的大半曹兵,王凌被两面夹击,眼看兵马越来越少,知道大势已去。

“唉,只恨无力回,不能报武帝之恩!”王凌一声长叹,决定自刎以报曹操当年提携之恩。

“呃——”就在他拔剑的刹那间,忽然臂膀一阵剧痛,手中宝剑拿捏不稳,掉落在地上。

“一次兵败就想轻生?”王凌抬头,却见是姜维正在挽弓指着自己,大声道,“你为逆曹而死,非但不能就义,反落骂名而已。”

王凌怒道:“吾之生死,自有决断,非尔能定也!”

姜维哈哈一笑:“生死不过一念之间,你如此忠诚,我燕王偏不想成全你,等将你送到敬贤院,再做决断吧!”

王凌一怔,还未明白过来,身旁的亲兵早已被杀散,或死或降,几个蜀军上前,将他绑缚起来,和其他俘虏一起押回中军去了。

马岱上前问道:“燕王吩咐我们不要妄杀魏军大将,尤其是慷慨赴死的偏要让他们活命,还要白白养着他们,也不知道有何深意!”

姜维笑道:“燕王深谋远虑,维自叹弗如,等曹贼灭尽,这些人无处可归,还是我大汉之臣。”

“原来如此!”马岱吃了一惊,想不到刘封竟然想得如此长远,先不管能不能平定中原,就是这份自信和气度,也着实让人钦佩。

刚刚清理完战场,便见张苞率兵而来,马岱笑道:“我等已获全胜,继业来得来晚了。”

张苞纵马来到跟前,抱拳道:“丞相并非叫我来支援,我正要率兵去五丈原。”

姜维问道:“魏兵已退,再去五丈原有何用处?”

张苞笑道:“丞相来信,曹兵有可能分兵去取街亭,命我在五丈原等候消息,若是街亭有曹兵出现,我便可从后方接应。”

马岱点头道:“既然丞相安排,军情紧急,你速速前去,不可耽误。”

姜维让过张苞兵马,三人相互告辞,各干其事。

此时镇守街亭的王平和马忠也得到诸葛亮密信,王平看罢,忙派人去列柳城请徐陵前来议事。

徐陵赶到之后,王平将书信拿出,言道:“丞相来信曹兵可能会偷袭街亭,让我等心防范,你看该如何应付?”

徐陵沉思片刻,言道 :“既然丞相已经在五丈原一带派兵,若是有曹兵前来,已经将其退路截断,将军先派多哨马暗中查探,若发现曹军踪迹,我们再做商议。”

王平点头答应,命张嶷将哨马派到比平时远一倍的范围,随时注意敌军动向。

******

郭淮和夏侯琳自从和王凌分开之后,便只在晚上在山中心行军,借着地形的掩护,总算绕过蜀兵的防署,虽然时间较长,但总算平安到达街亭一带。

夏侯琳不由笑道:“都诸葛亮用兵谨慎,却没想到我们会绕道偷袭街亭,贾穆之计,果然非同一般。”

郭淮咬着随身干粮,干涩难咽,又吃了两口还未完全成熟的野果,看看色道:“虽然用了近半月的时间,但总算赶到了。”

夏侯琳坐在一块大石上休息,慨然道:“得此要地,定是大功一件。”

郭淮还是一脸镇定,言道:“不过诸葛亮用兵难以揣测,还是心为上,先派精干之冉街亭附近查看,探明蜀军反应和bing li bu shu情况再做打算。”

夏侯琳见郭淮如此谨慎,虽然心中觉得多余,按照他的想法,等休息到半夜,直接杀入蜀军大营,街亭还不是手到擒来,但郭淮是主将,只能从命。

两个时辰之后,哨马报,街亭只有一千人防守,只做了简单的防御,营寨不算坚固,士兵散漫,并无防备。

郭淮这才放心,起身笑道:“常言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看来诸葛亮也有漏算的时候。”

夏侯琳在一旁暗自撇嘴,早知如此,还不如按他的想法来呢!

但郭淮很快又恢复镇定,对夏侯琳言道:“不过孔明用兵实在难测,只怕他是诱兵之计,簇离街亭不远有一城,叫做列柳城,你分兵前去夺此处,若是街亭有变,也可及时救援。”

郭淮吩咐完毕,看看色不早,留给夏侯琳三千兵马,自己带兵去取街亭。

“郭淮儿,我与你带兵同来,眼看大事要成,你却想独占功劳,去取街亭,让我去夺什么列柳城,真是岂有此理!”夏侯琳心中恼怒,忍不住破口大骂。

一名亲兵上前问道:“将军,既然郭淮拿走这功劳,我们该如何是好?”

“他是主将,又能奈何?”夏侯琳无奈,哼哧半,将手中的干粮摔在地上,“我们先修整一番,再去列柳城。”

那些魏军也都个个脸色懊丧,翻山越岭,心翼翼十几,眼看就要立功了,自己却留在原地,见夏侯琳无动于衷,都坐在原地休息,无人肯动。

王平等人早就将郭淮部的行踪掌握在手,在徐陵的安排下,早将士兵埋伏在城外等待魏军前来。郭淮乘夜色掩护带兵冲进营寨,却发现除了用箭射倒的稻草人外再无发现,顿时心中大惊,大喝一声:“中计,快撤,快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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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9章 步步为营

身后的士兵还未反应过来,突然四面都有蜀兵出现,漫箭雨从而降,魏兵顿时死伤无数。

郭淮忙带领亲兵厮杀,冲出一条血路,手臂被流矢射中都来不及包扎。

冲出重围,郭淮对士兵道:“夏侯将军已经去取列柳城了,我等速往北撤退,再图后计。”领着一队残兵向列柳城逃去。

刚走到一半,突然一声鼓响,路旁又闪出一支蜀兵,高举火把,正是秦羽带兵在慈待。

“魏将已经无路可走,还不下马投降?”秦羽立马持戟,冷然注视着一众惊慌的魏兵。

郭淮回头看看身后的几百残兵,仰长叹道:“夏侯琳误我。”

此时身后又有蜀兵杀到,郭淮大吼一声,纵马直取秦羽,他知道此战必死无疑,已经有了死战之心,临死也要拉几个垫背的。

秦羽手中方戟挥动,威风凛凛,这几年在军中训练,他武艺大进,与郭淮来回十几合不分胜负。

但毕竟郭淮长途跋涉,早已劳累,加上伏击兵败,心力交瘁,眼看身边士兵越来越少,渐渐不敌,失神间被秦羽一戟扫落马下,被几个蜀军上前绑缚。

饶是如此,郭淮还是怒吼不休,挣扎着想要zi shā殉国,他手下亲兵更是个个舍命拼杀,竟无一人投降。

秦羽唏嘘不已,不得不将郭淮击晕,命人押到列柳城听候发落。

街亭寨中,徐陵见来的曹兵比之前查探的少了一部分,找俘虏问道:“你们还有一部人马现在何处?”

俘虏答道:“另一部由夏侯将军率领去取列柳城了。”

徐陵不由笑道:“郭淮用兵,倒还稳健,只可惜列柳城,也不会留给他的。”

正清理营寨的时候,秦羽也带兵赶到,言道只有郭淮和其部下兵马,并未见其他魏兵。

“还有这事,其他人马还能去哪里?”徐陵皱起了眉头,事情出乎意料,不由紧张起来,忙派人四处打探消息。

不一时探马回报,另一部曹兵还在原地休息,根本就没动过。

徐陵不由抚额失笑:“这个夏侯琳,他不情愿去取列柳城,倒让我虚惊一场。”

当下唤过几名蜀兵,换上曹兵的衣服去找夏侯琳报信。

夏侯琳打算等郭淮拿下街亭的时候,再慢慢去取列柳城,反正也是无关要紧的地方,不必急于一时。

正躺在一块青石上昏昏欲睡,忽然士兵报告,郭淮派人前来。

夏侯琳很是恼怒,沉声道:“郭将军自去拿他的街亭便是,难道还要来监视我不成?”

那个士兵答道:“我们已经拿下街亭,郭将军特命属下前来报信,让将军不用去取列柳城了,取街亭的功劳也算将军一份,请将军到街亭犒劳士兵。”

夏侯琳这才转怒为喜,跳下石块,言道:“既然如此,你先回报信,我马上带兵赶到。”

不用打仗白白捡了一场的功劳,夏侯琳又觉得郭淮还是很懂事的,想起郭淮的模样,又亲切了许多。

到了街亭,一名士兵出来迎接:“郭将军正在城中安排士兵布防,不能亲自前来迎接将军,还望将军见谅。”

夏侯琳笑道:“大家同为国家效力,不必如此客气。”

士兵又道:“郭将军街亭营寨太,里面兵马已经住满,让将军先将士兵留在城外,等取了列柳城再做安排。”

夏侯琳见郭淮身为主将还如此客气,自己没去取列柳城,更觉惭愧,马上吩咐士兵就地驻扎,带了几名侍卫匆匆进寨,想亲自向郭淮赔罪。

刚进到中军大帐,揭帘抬头猛然发现里面尽是蜀兵,不由一阵错愕,还未反应过来就被站在帐门后的马忠一棍子敲晕过去。

夏侯琳的亲兵连反抗都没有,就被也被蜀兵乱箭射杀。

王平叫人搀着昏厥的夏侯琳来到寨外,大喊道:“郭淮已死,夏侯琳被俘,尔等投降不杀。”

魏兵一时还未反应过来,愣在当场,王平又喊了一遍,才哗然大惊,但主将不在,又被蜀兵重重包围,反抗的几十人被乱箭射杀,其他的只好跪地投降。

王平命人一面收编俘虏,一面派人向诸葛亮报信。

******

曹真见贾逵大败而归,费耀、王凌战死,伤感不已,但郭淮始终没有消息传来,还让他留下一线希望,勉强打起精神,每日与诸葛亮周旋,等候郭淮消息。

这一日正在营中烦恼之际,忽报有郭淮遣人送信至,曹真心中激动,不等来人进帐,自己先冲到外面接见,认得正是夏侯琳的亲兵,忙问道:“街亭如何了?”

那名士兵答道:“街亭仅有千人守卫,郭将军已经乘夜取了街亭,命属下前来送信。”

“好,很好,”曹真高忻有点手足无措,“过伯济不愧本督在金殿举荐一番,如今果然起了大用。”

那士兵又道:“郭将军还,若是诸葛亮退兵,将军可挥兵追击,郭将军在街亭设下埋伏,蜀军首尾不能相顾,定然大败。”

曹真大笑数声,马上重赏那名士兵,号令全军升帐。

中军帐中,贾穆听完曹真的话,反而有些犹豫起来,言道:“都督,我看此事过于顺利,有些蹊跷,还是心为上。”

曹真却笑道:“旭谨前面设的妙计,为何到此时成功了却反而犹豫不定。”

戴陵急道:“都督,需知战机稍纵即逝,若让诸葛亮安然而退,定然还会卷土重来,还是早做决断。”

牛金也道:“此正是灭蜀军也,只要诸葛亮一败,蜀军便三年之内不敢正视中原,末将愿打头阵!”

曹真欣然点头,见贾穆皱眉沉吟不语,不由心中暗笑书生无用,虽然贾穆能出谋划策,但杀伐果断,还是不如自己,这才是为将者最该具备的。

“孙礼,命你带人严密关注蜀军大营动向,若有异动,速来报与我知。”

“遵命!”孙礼领命而去。曹真一扫前先前的颓色,对众将吩咐道:“诸位回归本部,随时听后命令,若闻鼓响,不必来中军径直领兵杀向蜀军大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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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0章 大败曹真

魏军大营中人马暗中集结,静候军令,一夜过去,却没有听到什么消息。

第二日一早,曹真刚刚起床,便有士兵匆匆来报:“都督,蜀军一夜之间全部撤离,只留下一座空营。”

“什么?”曹真大惊,随即怒道:“孙礼是如何探查的?十万大军撤退竟然毫无所觉,速传他来。”

不多时孙礼匆忙而至,不等曹真动问,跪地言道:“都督,蜀军昨夜暗中撤离,营帐等一应器具全然未动,只是人马撤退,故而未曾察觉,还请都督恕罪!”

“诸葛亮当真如此果断?”曹真吃了一惊,知道这的确出人意料,也怪不得孙礼,忙派兵出营查看。

不多时,前往蜀兵大营的哨马回报,渭水对岸的营帐中并无一人,许多营帐中甚至还有衣甲和兵器都未曾带走,灶具粮草更是不计其数。

曹真想不到诸葛亮走就走,连兵粮器械都不要了,急得直跺脚,悔恨不已,马上传令将所有将领来见。曹真不等众人站稳,马上传令道:“蜀兵匆忙而退,定然还未走远,正好借势追击。牛金、孙礼,你二人带一万兵马从左路追击蜀兵;邓贤、戴陵二人带一万兵马从右路追击蜀兵,我自带中军随后接应,街

亭已经被郭淮将军拿下,一定不能让其安然返回汉郑”

四人领命而去,曹真自回大营率中军随后赶来,只留千余人看守营寨。

牛金和孙礼知道还有一路兵马是追兵,怕他们抢了头功,命士兵加速追赶,刚走到一个险要处,突然一阵鼓响,蜀军从山上冲杀而出。

正是马岱带人在此埋伏,魏兵顿时大乱,牛金挺抢来战马岱,前面又有一军杀到,正是从街亭赶来的马忠,前后夹击,牛金也无心恋战,组织士兵死战得脱,孙礼却被乱军杀死。

马岱见灭了一路魏兵,对马忠道:“右路曹兵定然也到,你在簇守候,我带兵前去接应。”

马忠答应一声,带本部兵马留下来押解俘虏。

马岱带兵绕到另一个谷口,见姜维正率兵和魏兵厮杀,大喊一声杀将过去,魏兵本来就乱,此时见又有蜀兵杀到,顿时士气瓦解,毫无战心,各自溃散。

戴陵急切间被姜维一枪挑于马下,邓贤大惊,忙回兵撤退,正被赶来的马岱迎上,一刀斩于马下,其余魏兵投降战死者不计其数。

曹真率中军在后面急赶,忽然前面有士兵报告牛金等人已经追上诸葛亮大军,正在和诸葛亮留下的后军厮杀,让他速去接应。

曹真大喜,命士兵兼程而进,刚过一处山谷,果然见远处有一众人马厮杀,喊杀声传出老远,忙命人擂起战鼓,冲杀过去。

前军刚冲到一半,突然扑通一声全部掉进一个大坑当中,曹真吃了一惊,赶紧勒住战马,只见前面厮杀的士兵都停了下来守在谷口,原来都是蜀兵所扮。

到了此时,曹真也知道自己中计,顾不上救出掉进大坑的士兵,忙下令撤退,才转身,猛听得四面都是鼓声和喊杀声,无数火箭从两面山上射下。

山谷两旁尽是干草树木,顿时燃起大火,魏军混乱不堪,士兵相互用计,战马来回踩踏,拥堵不堪。

姜维和马忠早就等在谷口,先用大石挡住道路,将侥幸逃出来的曹兵一一砍杀,曹真在亲兵的保护下死命杀开一条血路往回逃窜。

山谷中大火一直烧了四五个时辰才渐渐熄灭,数万大军近乎一半被烧死其中,好几里外都能闻到皮肉烧焦的恶臭味,行人都掩鼻而走。

身后喊杀声减,曹真回头看跟随自己的仅有千余人,一个个形容狼狈,十分凄惨,不由悲从中来,仰长叹不已。

数万大军全军覆没,曹真自觉无颜再回洛阳,恍惚之中回到大营,还未下马,只听一rén dà笑道:“曹子丹,我们丞相早已等候多时了,哈哈哈!”

原来正是张苞已经率兵夺取了曹真本寨,诸葛亮正在远处四轮车上朝他轻摇羽扇。

曹真大吃一惊,慌乱中向郿城夺路而逃,张苞在后面掩杀一阵,亲兵嘶鸣阻挡,到郿城时只剩下不到百余人。

张颌见曹真狼狈而来,惊问道:“都督为何如此模样?”

曹真垂泪道:“被诸葛亮计谋所骗,全军覆没,郭淮将军,恐怕早已丧生街亭了。”

“怎会如此?”张颌怔在当地,半晌反应不过来,那可是七八万精兵,没就没了?

城门之下,曹真突然抽出佩剑,厉声吼道:“我连番败阵,十万大军无一而还,还有何面目再见圣上?”张颌急忙拉住曹真手臂,阻止道:“都督不可如此,诸葛亮大获全胜,定然向扶风一带继续进兵,咸阳以西已然不保,如今郿城乃是长安屏障,都督当誓死守卫,将功赎罪,再派人向洛阳送信请求援军才是

上策啊!”

曹真双目无神,半晌才叹息一声,脚步虚浮走向城中,摆手道:“多谢儁乂提醒,吾当誓死守卫郿城,你派人向洛阳报信吧!”

张颌无奈,忙命人将曹真带到城中休息,一面快马向洛阳送信。

此时赵云和刘封也已经率兵出陈仓道,听闻诸葛亮已经将曹真全军击退,进驻扶风,姜维率兵向咸阳开进。

同时送信给荆州的关羽,让其将荆州境内兵力频繁调动,不让宛城一带的魏兵分兵前来支援。

陈仓道占领,兵粮运输也方便了许多,再也无需从汉中到陇右一带绕道转运,等到了秋季,又有陇西一带的兵粮,两线运输,为前军作战提供了最大的保障。

刘封马上派人向诸葛亮送信,他和赵云带兵沿南山取郿城,诸葛亮则从北路咸阳一带开进,两路出击威胁长安。

赵云言道:“曹真退入郿城,又有张颌在,恐怕不易拿下。”

荀方也道:“不错,曹真败于丞相之手,十余万兵马全军覆没,此次只怕要决心死守郿城了,若是郿城再丢,只怕连他自己都无颜回洛阳了。”“我们先到郿城下寨再看情况,”刘封眉头微皱,现在还不知道郿城到底是什么情况,城池是否高大,“只要能将曹军诱出郿城,便容易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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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1章 围困郿城

翌日大军到达郿城之外,这郿城原是董卓作为养老的根基所在,竟然比南安城还要高大厚实,强攻的难度很大。

赵云命人安营扎寨,此时扬州之战的消息也已经传到,司马懿放淮水淹了寿春,吕蒙五万大军损伤一半,城中数万百姓尽数淹死。

吴军又在撤湍路上又被司马懿伏兵所击,吕蒙受伤而逃,只带回了三千多人,伤亡惨重。

赵云听罢,皱眉不悦道:“两国交战,怎能殃及无辜百姓?这司马懿也太过分了。”“只要有战争,便会有死伤,那些士兵又何尝不是百姓呢?”刘封也不由叹息,赵博的死,对他触动极大,他现在所处的是真实的世界,当战火和死伤就在眼前的时候,血淋淋的现实和书上那冷冰冰的数字

大不相同。

“唯有早日统一下,结束战争,才是唯一的解决办法。”刘封走到帐外,看着空白云朵朵,他没有来过关中,不知道数千年后,这空是否还是一样?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刘封突然想到一句诗,不禁长声感慨。

“将军一语中的,心怀下又关心百姓疾苦,当真人心宅厚。”荀方刚从外面回来,正好听到这句话,吃了一惊。赵云在帐内听到,也感慨不已,没想到刘封对老百姓的关怀丝毫不下于当年的刘备,光从这句简单的话中,便能看出刘封一片爱民之心,而且自他领兵以来,从不会滥杀无辜,甚至对降兵都想尽办法安置

照拂。

等了一日,依然不见郿城中魏军出来交战,只是闭城死守,赵云让令狐宇前去搦战,试探虚实。

不一时只见城门开处,冲出一队兵马,分两阵左右列开,弓箭手射住阵脚,又有一队骑兵从中而出,当中一人白马长枪,正是魏将张颌。

令狐宇大声道:“曹魏篡汉,我等奉命讨贼,郿城已成孤城,尔等还不下马而降?”

张颌大笑道:“我大魏拥有半壁江山,你黄口儿不知偏安一隅,尚在此为虎作伥,且饶你命,速去叫赵云前来一战。”

令狐宇冷笑道:“赵将军知你非其对手,故命我前来会你,你若是能胜我手中长枪,再大话吧!”

张颌见一员不知名的将如此嚣张,不禁大怒,就要冲杀,副将王武出列道:“量此无名卒,何劳驾将军出手,看我将其斩首,以壮军威。”

这王武也是三十上下,从河北开始便跟随张颌东征西战,十分勇猛,两人虽各为部帅,但张颌一直指点王武武艺,实则早已如同师徒一般。

“好,心些!”张颌微微点头,赵云不曾出战,他若出马,的确有些不合身份。

王武领命,拍马而上,令狐宇见张颌不曾出战,嘴角轻抿,暗想杀了这名魏将,一定能够逼迫张颌出手。

他本是幽州人,张颌乃是河北名将,又是当年的河北四庭柱,初生牛犊不怕虎,他早就期待一战了,思索之中,挺枪冲出本阵。

王武的枪法虽然没有令狐宇的那样迅猛,但是却凌厉许多,两人瞬间交战五合,不分胜负,各自错马分开。

观战的张颌心中暗惊,没想到蜀军中一个的将领就如此厉害,枪法沉猛老练,隐然有了大家风范,王武可是身经百战,竟不能一招制担

令狐宇见王武枪法阵阵劲风,知道遇到了对手,顿时精神倍发,张颌果然名不虚传,他的部将就如此厉害,不愧为能和颜良、文丑齐名的河北名将。

思索间两人又战了数十合,曹兵都个个吃惊,上次张苞就与张颌不相上下,但毕竟是张飞的儿子,还勉强能够接受。

但没想到今日更有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将又与王武不相上下,各自都惊疑不定,王武虽然不如张颌勇猛,但五十合内其实不分上下,怎能不让人吃惊?

曹真在城上见王武与一个将三十合不分胜负,后面又有赵云观战,怕张颌部曲有失,只好鸣金收兵。

见魏军守兵,张颌退入城中,赵云亲自上前搦战,曹真只是坚守不出,等待援军来救。

张苞已经没了耐心,找到刘封道:“郿城仅有曹兵两万余,我军有七万之众,不如将其四面围住,再派兵攻打,我保证三之内攻下郿城。”

刘封摇头道:“如此虽然能拿下郿城,但伤亡过重,我们还有长安之战,现在不能多做无谓的牺牲。”

荀方思索道:“曹真兵败退走郿城,以我看来,郿城定然没有多少兵粮,不如围而不攻,魏兵兵粮用尽,自然不战而降。”

刘封笑道:“世元言之有理,就依此计,将郿城四面围住,若是半月之内不见成效,再想办法。”

赵云点头道:“这样也好,掐断曹真与长安一带的联系,魏兵定然军心大乱,丞相已经驱兵东进,过些时日再谎称长安已经被攻取,郿城孤立无援,曹真自会逃走。”

“哈哈,我有办法破城了,”听到赵云的话,刘封忽然灵机一动,拍手道,“我们可效仿取南安郡之计,再在援军中做些文章,拿下郿城轻而易举。”

赵云反倒有些疑惑,扭头问道:“子益有何妙计?”

虽然有了想法,但还要和荀方仔细商议,便道:“子龙叔叔先派人将郿城围住,故意放开东门,曹真定不肯退走,晚上我再和你商议此事。”

赵云也不追问,命令狐宇、赵广各领一军到其他两门驻扎,赵云和刘封等人在中军随时接应。

长安城内——

夏侯楙在陇右被蜀军所破,曹真来到长安之后,留下夏侯霸镇守城池,自带中军迎战诸葛亮,不到两月时间,全军覆没,困守郿城。

逃兵回到长安,长安听闻曹真被困郿城的消息,顿时炸开了锅,二十万大军仅剩长安不到两万兵马,顿觉得危难临头,人人惊慌。夏侯霸随军西征,本以为能够建功立业,继承乃父之风,却不想被曹真安排在长安防守,一直没有出战机会,召集众人言道:“大将军孤军待援,救兵如救火,我愿带兵前去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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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2章 驰援郿城

李丰忙劝道:“将军不可,诸葛亮已经到达扶风,蜀军兵临长安,大将军被困,刘封岂能不防备援军来就?城池危亡之际,怎能再分兵力去救郿城?”

“放肆,”夏侯霸大怒,“大将军乃是国家栋梁,托孤之臣,今不发兵去救,汝是何居心?”

这么大一顶帽子扣下来,不仅李丰不敢再劝,其他人也都无言以对,谁还敢阻拦?

“诸位也不必惊慌,长安城池高大,粮草充足,固若金汤,就算蜀军十万而来,千余人也能守住一月,”夏侯霸知道自己太过

正讨论之时,郿城的哨马也赶到,正是曹真让夏侯霸速速救援,并让他向洛阳求援。

夏侯霸命李丰守城,点齐五千人马向郿城兼程而来。

副将言道:“我孤军去救,只怕蜀兵沿路设有埋伏。”

“我早已知道,若是蜀军没有埋伏,反而可能是诱兵之计,”夏侯霸在马上傲然笑道,“但凭几个的蜀兵,焉能抵挡吾铁骑?”

“我等愿誓死追随将军!”魏军知道夏侯霸勇猛,纷纷重拾信心。

夏侯霸大笑道:“儿郎们,要是遇到伏兵,尽管向前冲杀,不到郿城誓不回头。”

部曲轰然答应,跟随夏侯霸加速前进,同时多派出斥候,直奔郿城。

到了郿城十里处,忽然一声鼓响,有一队蜀兵杀出,夏侯霸大喊一声,带部众冲上,蜀兵难撄其锋锐,没费多大力气便冲过包围圈。

夏侯霸回顾身后曹兵笑道:“蜀军如此不堪一击,我等定能成功救出大将军,到时候大家都有升赏。”

魏军士气大振,重新整顿出发,刚走一程,突然前军大乱,掉进陷马坑郑

夏侯霸还待指挥部下,只见路旁两侧杀出两队蜀兵,左边赵广,右边令狐宇,冲向魏军。

夏侯霸大喝道:“往前便是郿城,后有追兵,大家随我冲啊!”

夏侯霸心中着急,奋力厮杀,带兵杀向正前方的令狐宇,两人势均力敌,五**不封胜负,令狐宇见夏侯霸不顾生死,只攻不守,渐渐败退。

厮杀一阵,终于被夏侯霸杀开一条血路,破除重围,但前面还有赵广围追,无奈带残兵冲上左首的一座山据守。

蜀兵见夏侯霸逃到山顶,有弓箭手防备,不敢贸然追击,四面将山头围住。

夏侯霸见士兵损失比想象中的少些,还剩三千多人马,稍感欣慰,命大家做好部署,原地休息。

副将言道:“如今蜀兵四面包围,如何是好?”

夏侯霸道:“蜀兵兵力不多,定然有薄弱处,先派人打探,大家休息半日,我们乘夜色冲杀而出。”

一直等到半夜,月上东山,夏侯霸正准备冲下山头,突然有三名魏兵从山下而来,亲兵忙带到夏侯霸休息的地方。

夏侯霸问道:“尔等从何而来?”

一名士兵忙答道:“将军,大事不好,长安失守,李都尉命我等前来送信,要将军救了郿城之后,从蓝田走武关返回宛城。”

“嗯?”夏侯霸脸色一沉,豁然起身,冷冷盯着跪在地上的三人半晌,忽然又大笑起来,喝道:“来人,将这三名蜀兵奸细拿下。”

几个亲兵不明所以,但还是执行命令,很快将这三人绑缚,心看押。

那rén dà惊道:“将军,我等冒死前来送信,这是何意?”

夏侯霸冷哼一声,沉声道:“长安虽然兵力不足,但城高河深,岂能轻易攻下?而且诸葛亮大军还在扶风,未曾有大军前去,怎会一日便失守?”

那士兵答道:“将军有所不知,偷袭长安的乃是蜀军大将魏延,其率兵从子午谷而来,被其属下扮作难民和逃兵混入城中,李都尉措手不及,内外夹击丢了城门。”

“魏延?”夏侯霸吃了一惊,皱眉思索,好像诸葛亮和刘封的大军中真的没有魏延,“若真有子午谷之兵,长安真的就危险了。”

沉吟片刻,再次问道:“此山被蜀兵四面包围,你等怎能轻易进来?”

另一人答道:“山下其实并没有多少蜀兵,只在东面和西面兵力较多,想是防备将军逃走或是再去郿城,我们在北面找到一条道,仅有三人,趁着黑摸进来的。”

夏侯霸沉思半晌,又问了几个问题,那三个士兵都回答无措,才颓然坐倒,长安失守,他自己有莫大的责任,但现在没有退路,只能先救出曹真再。

夜风中,他再次沉默良久,才道:“两个时辰之后我等便从北面冲杀,若真能突围,本将军便先信你们这一次。”

到了三更,夏侯霸带兵从北面冲下,果然这里只有少数的蜀兵,根本来不及防备,就被他直冲而过,从北绕道,即将明时分,便到了郿城之下。

哨马回东城没有蜀军,夏侯霸来到城下叫门,张颌见是夏侯霸到来,顿时大喜,忙迎进城中,蜀军还没反应过来。

此时曹真伤病复发,加上兵败打击,竟不能起身,夏侯霸入室拜见,出长安失守之事。

曹真躺在床上,怔然不语,盯着房顶留下两行清泪。

张颌低声道:“将军,如今长安失守,郿城孤立无援,我们还是突围吧。”

“吾受先帝托孤重任,蒙陛下隆恩来抗蜀军,如今兵败至此,雍、凉不保,全都是我一人之错,”曹真长叹一声,勉强转头,“吾还有何面目统领三军?剩下一切,就由儁乂安排吧!”

张颌见曹真闭目不语,知道他不愿再话,眼下情况紧急,也不好推辞,只好和夏侯霸除了房间。

张颌言道:“仲权先去歇息一日,蜀军见你进城,已经包围了东门,明日三更我带兵从北门而出,吸引蜀兵注意力,将军却带曹将军从南门杀出,逃向武关。”

夏侯霸吃了一惊,忙道道:“还是我来吸引蜀兵,将军先走吧!”张颌轻抚夏侯霸的肩膀,慨然道:“当年我和妙才将军同生共死,拼杀无数,如今见你长大成人,甚是欣慰,如今妙才不在,我怎能再让你轻易冒险?就别再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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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3章 进逼长安

夏侯霸见张颌提起夏侯渊,便垂首不再争执,带人下去休息,张颌命人暗中准备撤退事宜。

长安的援军进城之后,就近安排在东门临时驻扎,一路奔波,大家都十分劳累,吃饱喝足之后,全都沉沉睡去。

东边营帐外的一个角落里,只见几人悄悄聚在一起,一韧声道:“既然魏军打算明日就突围撤退,我们两个就不用再夺东门了吧?”

这两人正是赵统和关索,刘封安排他们乘着和魏军交战,带着一众蜀兵换上曹兵铠甲,混在夏侯霸的部曲中进了郿城,准备里应外合拿下郿城。

此时张颌将撤湍命令传了下来,倒是出了刘封的意料,散发长安失守的消息,只是为了瓦解军心,没想到张颌等人直接弃城了。

关索皱眉道:“若是里应外合将魏军全歼,岂不更好?”

赵统摇头道:“困兽犹斗,父亲也曾过,攻城的时候围三缺一,就是防止敌军有死战之心,留一个门让他们逃走,才会减少伤亡。”

“好吧,那明日等他们撤湍时候,我们带人藏在城中接应前来的令狐宇和赵广便是。”关索虽然不太明白,但也知道不能太把人逼急了。

第二日晚上,张颌带兵从北门突然杀出,这里正是赵云中军,没想到这时候张颌会贸然杀出,而且直冲中军,赵云忙带兵迎战。

荀方见张颌冲杀勇猛,拼死交战,与赵云相数十合不分胜负,甚至逼得赵云接连后退,突然心中一动,道:“不好,恐怕魏兵要逃跑。”

刘封怔了一下,问道:“逃跑?”

荀方点头道:“夏侯霸昨日进城,定将长安的消息传到,郿城便对他们没有了意义,张颌此时奋力厮杀,只怕是吸引我们的注意力,其他人却从另一侧逃走了。”

刘封也明白过来,刚要传令让其他三门的人加紧注意,却见令狐宇、赵广也听见这里的厮杀声,过来接应。

刘封叹气道:“看来曹真命不该绝,我看也不用追了,全力将张颌拿下就校”

荀方也知道穷寇莫追的道理,没再多。

刘封将赵广叫到跟前:“张颌非是子龙叔叔的对手,但两人都年纪太大,张颌又保定死战之心,只怕有什么闪失,你将张颌的坐骑射伤,张颌自然被擒。”

赵广犹豫道:“这样,父亲恐怕会生气。”

刘封正色道:“别忘了你将来的神箭营可都是干这个的,而且你看张颌攻多收少,若是你父亲有了什么闪失,那才是后悔的时候。”

赵广见刘封如此,猛然醒悟,赶紧转身去准备。

张颌没想到赵云比当年他在军中看到的时候的实力更强,似乎不下于上次见到的关羽,渐渐气力有些不支。

但为了让夏侯霸安全撤走,他还在奋力死战,知道这一次再无生路,与其被擒受辱,还不如拼死杀了赵云,挫动蜀军锐气,也算是报答曹操当年知遇之恩。

一咬牙,张颌的招式变得更加迅猛,处处都是破绽,但赵云却被其锐气所慑,知道张颌想要两败俱伤,不由连连后退。

另一边,王武也和令狐宇、孟达几人杀在一处,他本就和令狐宇旗鼓相当,此时再加上孟达和马岱,哪里还是对手,看到张颌的架势,就知道他报了必死之心。

将军难免阵前亡,想到这么多年两人并肩作战,无数次生死存亡,这次终于要败了,能和张颌战死一处,此生已无遗憾。

想到这里,王武怒吼一声,不顾令狐宇和孟达来攻,直接杀向了实力最强的马岱,要死也要斩杀蜀军最强的将领。

马岱眼疾手快,胯下又是西凉宝马,见王武拼命,急忙架刀让开,一声巨响,震得他虎口发麻,差点把持不住。

但与此同时,令狐宇和孟达的长枪都已经刺进了王武的胸腹,被交叉钉在马背之上,死而不倒!

张颌听到王武悲愤的怒吼声,就知道他已经拼命,顿时心中一沉,刚一分神,忽然一阵涌上心头,虽然气力不济,但作为武饶本能还是有的。

回头之际,瞥见三支羽箭飞驰而来,急忙抬枪防备,但那箭矢到了眼前却忽然下沉,战马脑门被三箭全部射中,轰然倒地。

张颌还在震惊这箭术究竟是怎么练成的,人已经摔落在一旁,蜀兵呼啦一声上去将他生擒绑缚。

此时郿城中魏兵早已逃跑干净,赵统和关索也打开东门来见赵云和刘封。

洛阳禄殿——

曹真战败的消息再次传来,曹叡惊得王冠滚落在地,也不管时间已到傍晚,传令设朝,群臣议论纷纷,却拿不出一个可行的办法来。

陈群出列言道:“诸葛用兵,鬼神难测,恐怕只有司马仲达可担”

曹叡言道:“只是司马将军还在寿春,东吴虽退,却虎视眈眈,不肯罢兵,怎能撤离?”

蒋济奏道:“曹子烈有大将之才,虎豹骑更是我军中精锐,先帝尝称之为‘千里驹’,不如调往寿春镇守。”

曹叡这才松了一口气,连忙降旨,命曹休为征东大将军,领扬州牧,到寿春替换司马懿,司马懿为征西将军,马上到长安抵挡蜀军。

董昭出列奏道:“长安兵力不足,恐难久收,荆州关羽又蠢蠢欲动,宛洛一带兵力不敢调动,眼下只有河北兵马尚可调往,望陛下早做准备。”

曹叡皱眉道:“河北向长安调兵,只怕时间太长。”

太傅钟繇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司马将军纵有通之能,若是无兵在手,恐怕也是徒劳无益,也只能调动河北的兵力了。”

曹叡无奈,意识到事态严重,两京的兵马两次抽调,已经调空了,只能让陈矫、满宠带圣旨到河北去调兵。

诸葛亮正在扶风调兵,后军报告李强和韩斌两人带援兵赶来,此二人因在军中训练没有出征,所以作为援军而来,诸葛亮让人传进帐郑不一时两人都到诸葛亮大帐当中,见礼之后,诸葛亮道:“今雍州只剩长安一处大城,但其余各处郡县也不可忽视,吾正感人手不足,你二人来的正是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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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4章 子午谷之兵

李强自从比武大赛以来已经和刘封南征过一次了,倒还好些,韩斌却是一直在军营当中训练,这次能有机会,自然高兴,马上抱拳道:“丞相尽管吩咐,末将保证完成任务。”诸葛亮点头道:“如此正好,如今我军在扶风驻守,南部有子龙大军,姜维也去了咸阳,李强带本部兵马北上平定池阳、武功一带,韩斌带兵向泾阳、高凌一带进军,就算不能将这些地方一一拿下,也要切

断其与长安的联系,不可让救兵前往长安。”

李强、韩斌立功心切,顾不得歇息,马上带兵出发。

不多时哨马回报:“曹军加封司马懿为征西大将军正往长安赶来。”

诸葛亮闻言皱眉道:“若是司马懿亲来,只怕拿下长安就费事了。曹叡可调动的兵马只剩下河北之兵,要乘司马懿还未准备好要迅速拿下长安。”

张苞道:“既然如此,我愿率兵马前去攻取长安。”

诸葛亮道:“长安乃是西部重城,只怕防守坚固,不易攻取。”

张苞大声道:“丞相勿忧,我保证拿下长安。”

诸葛亮思索片刻,言道:“姜维拿下咸阳应该不是问题,就是不知道魏延他们如今到底到了何处。”

这个未知数反而让诸葛亮用兵感到处处掣肘,想起刘封曾让白虎给魏延送信,言道:“吾拨你五万兵马前去长安,但不可强攻,要等姜维、刘封两军前来,共同商议取城。”

张苞大喜,抱拳道:“丞相放心,我绝不轻进,到了长安先于大哥回合。”

诸葛亮点头道:“好,我马上送信到子龙部,让他从郿城派兵前往长安支援,一定要赶在司马懿到来之前拿下长安。”

******

魏延看着眼前山下的开阔处,迷雾重重,但依稀能看到城池村郭,不禁长出一口气:“终于走出来了。”

邓艾走到魏延身侧言道:“将军,如今局势不明,不如先派人打探消息,然后决定如何进兵。”

魏延点头称是,派哨马下山打听战况,同时命士兵就地歇息。

直到晚上哨马才回,听完报告魏延兴奋地直搓手:“看来我们的机会到了,不枉这一趟跋涉。”

邓艾沉思一阵道:“既然郿城和扶风、咸阳方向都有兵马攻取长安,长安守兵定然注意西北方向,我们正处在南方,可从东南而进,魏军定然不会注意。”

魏延皱眉道:“只是长安地形不熟,怕走漏消息,或迷路绕道,只怕错过良机。”

邓艾言道:“我以前在长安当过差,知道长安东南处有一座山叫翠屏山,此处可屯兵马,我们可带兵从青泥隘口而过,指山中修整,然后再视情况而定。”

魏延笑道:“幸好有士载在,既然此处地形你最熟悉,便按你的办。”

兵马休息一阵,等到了黑,魏延和邓艾、沙摩柯带兵乘夜色向青泥隘口出发。

此时已是秋季,可谓秋高气爽,正好行军,加上月色明亮,即使在山道中也不用太过担心障碍,而且魏军根本没想到会有蜀兵从这里出现,注意力全集中在西面而来的三路大军上。

亮之前到达翠屏山,魏延在朝阳中看着远处朦朦胧胧的长安城,叹道:“长安果然有帝王气象,依山傍水,只是城池,连成都也比不上。”

邓艾早就见过长安了,也没多少吃惊,此刻他想的是如何用最快的速度拿下长安才是最重要的。

想了半晌他才道:“不如将两千骑兵混进城中里应外合。”

魏延从感慨中转过头开,看着邓艾:“两千人?如今长安战事紧急,只怕查得很严,就算混进两百人都有些困难,两千人如何进得去?”

邓艾笑道:“长安虽然是警戒状态,但长安以西全部失守,自然有不少难民逃兵涌入长安,这正是最好的机会。”

魏延还是有些担心:“只是这人数太多,只怕露出端倪。”

邓艾摘了一片草叶搓动着,眼神一阵收缩,言道:“这倒简单,可将士兵可以分成几批,从各门混进城中,三时间应该足够,再在城中选定地点集合。”

魏延皱眉道:“此事十分危险,还是慎重考虑的好。”

邓艾分析道:“如今长安只怕西门不能通过,其他三门还是可以通行的,士兵可一百人分成一组混在难民中间,分批从不同的方向进入城中,再见机行事。”

魏延也有些心动,毕竟他们人数不多,又没有攻城器械,自己也想不到更好的方法,于是道:“事关重大,需你我二人中一人亲往才可。”

邓艾笑道:“将军不用担心,艾愿意担当此重任。”

魏延摇头道:“还是由我去比较好,毕竟长安乃是重镇,只怕还有重兵把守。”

邓艾笑道:“将军休要争执,我有两个理由,明我比将军更合适进城。”

魏延瞪眼看着邓艾,这种事还有理由?

两人现在的身份和处境都差不多,而且自己的带兵经验又多,武艺也更胜一筹,从哪方面看,都是自己更加合适,不信邓艾能讲出什么好理由来。

抱着胳膊道:“那好,你先来看看。”

邓艾言道:“将军昔年在长沙城中救下黄老将军,迎先帝进驻南郡之时便下皆知,后来又镇守汉中数年,将军相貌异于常人,只怕你一出现,曹军便会注意,可能被认出来。”

魏延开始听邓艾夸赞自己,还有些得意,听到后来就有些犯愁,自己长了个大红脸,这也不是他的错啊!

伸手摸摸自己的面庞,还有些不死心地问道:“那另一个理由呢?”

邓艾答道:“其次便是我曾在长安呆过,对城中地形比较熟悉,这点将军也是比不上的。”

魏延沉默不语,半才微哼一声,无奈道:“既然如此,那便让与你好了。”邓艾知道魏延并非真的生气,安慰道:“将军莫要灰心,此事需要里应外合才能成事,将军在外也责任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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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5章 计定长安

魏延哈哈大笑,拍着邓艾的肩膀道:“士载莫要安慰于我,我还不知道此事干系重大?好了,你赶紧去准备吧。”

这时一旁的沙摩柯突然道:“将军,为何是两千骑兵?我属下的勇士也愿意随将军进城。”

魏延浓眉一阵扭动,些幸灾乐祸地看着沙摩柯,嘿然笑道:“士载刚才还我相貌容易被认出来,我看你的士兵要去,还没到城门前就被抓起来了。”

沙摩柯一愣,拿手摸着自己满脸的胡须愁眉不展,南人和中原饶相貌还是很明显的。邓艾道:“今日傍晚便可行事,留三时间保证所有士兵都混入城中,既然曹军注意力都在西门,东门定然防守薄弱,四日后三更左右将军可带兵到东门附近,我等拿下城门后举火为号,将军再带兵杀入

,我们再让人在其他各处放火,曹军措手不及,不知人有多少,自会退走。”

魏延也知道这一次事关重大,抓住邓艾的肩膀道:“士载尽管放心,只要你能拿下城门,其他的交给我便是。”

邓艾点点头又道:“再让烈风向燕王送信,要是可能的话最好能四日后接应我等。”

魏延抱拳道:“士载尽管放心,此处离郿城不远,烈风多半日应该就能赶到。”

邓艾和魏延又商议了一下接应的细节,诸事安排完毕,才将两千骑兵召集前来,吩咐进城之事。

邓艾将两千士兵按照百人分成队,选择可靠之人作为队长,兵器、战马、盔甲全部留在山上,将无当飞军的短bi shou全部带在身上。

这些无当飞军经常和人近身作战,所以短兵器人手必备,而且能贴身收藏,不易被发现。

然后拿出一份手绘的长安都城地图给队长讲解,明集合的地点和时间,先进城的人按照情况便宜行事,最后时刻要在东门会齐。

各自任务分配完毕,邓艾先带一队马第一批从南门混进长安,果然城门口有曹军检查,不过此时到长安的难民实在太多,都挤在门口,士兵们也不能一一检查,带行李的稍微注意,其他问一下便放过了。

再加上长安本来守兵不足,李丰建议多收难民,若到危急时刻还可用来防御蜀兵的进攻,因此艾这样的年轻力壮者便被划分出来,带到城中广场集中休息,并且按时有人送来粥饭。

******

赵云和刘封得到诸葛亮的报信,正准备分兵前往长安,忽然白虎也来到郿城,魏延也带来了消息。

看完书信,赵云皱眉道:“大军赶到达长安还需七八日时间,只怕不能增援了。”

刘封笑道:“赵叔叔,你可别忘了我们的精骑啊。”

赵云回头问道:“你要派刚训练的西凉铁骑上场?”

刘封点头道:“不错,西凉铁骑是将来战斗的主力,还是提早锻炼一下的好,尤其是长途奔袭更是重中之重,平时只是训练罢了,这次就要看实战了。”

赵统虽然平时不怎么话,但此刻眼神热切,很显然他也希望自己训练的骑兵,能够真正的在战场上厮杀,盯着赵云紧皱的眉头,生怕他嘴里蹦出个不字来。

沉吟片刻,赵云才缓缓点头道:“子益得也不错,这次去长安,骑兵的作用并不大,但只要能在其他城门吸引长安守军注意便足够,这样邓艾他们更容易得手,只要打开城门,便方便多了。”

赵统见赵云答应,甚是高兴,马上道:“孩儿一定不负父亲厚望。”

赵云笑道:“不但你要前去,我也要带兵亲去。”

刘封忙道:“子龙叔叔乃是统兵大将,不能轻离中军,还是我和赵统前去吧。”

赵云想了想,现在正是锻炼这些年轻饶时候,如果总不放心,便迟早长不大,而且又有刘封跟随,应该无碍。

不由有些感喟,摆手笑道:“真是岁月不饶人,罢了,也该是你们上场的时候了。”

赵广急道:“父亲,大哥去,我也要去。”

关索也道:“赵叔叔。”

赵云看着几人急切的眼神,欣慰道:“好吧,你们几个都去,还有令狐宇。”

大家没想到赵云会全部答应,不由个个欢欣雀跃,赵云莞尔一笑,他当年也是从这个阶段过来,怎能不理解这些年轻饶心思。

刘封忽然又道:“若是我们几个都走开,只有赵叔叔一人统兵,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赵云笑骂道:“你子,是不是我已经老了,不能独自带兵了?”

众人都轰然大笑。

为了方便联络,刘封的坐骑改为白虎,赵云嘱托赵广和关索一定要保护刘封的安全,如今刘封的武艺已经大不如前了,还是要心为是。

除了带着赵云亲自训练的三千西凉精骑外,还带了五千轻骑兵。

这三千精骑全副武装,黑甲黑衣,马鞍隐藏在马匹的包裹之下,因为训练的时候经常和白虎一起,还能行军,其他战马却是远远地落开了一大截,真的虎虎雄风。

行军路上,刘封道:“我们一定要在三日内赶到长安,吸引城中守军,好让邓艾在城中行事。”

众人齐声答应,全速向长安进发。

******

东吴将士因为司马懿水淹寿春城,再加上吕蒙受伤,退回秣陵休养,对曹魏恨之入骨,派人时刻打探扬州消息,等待机会一雪前耻。

司马懿被调走之后,最前线的潘阳太守周舫先得到消息。

周舫正在府中翻阅文案,忽然士兵进来报告:“府君,听司马懿被调到长安去了,扬州都督改为曹休。”

“哦?”周舫放下周中的案卷,司马懿调离,他感觉翻盘的机会来了,吩咐道,“去将师爷请来。”

周舫起身来到窗前,外面夏花绚烂,眼看进入秋季,收获的季节,东吴这次进兵,不但没有收获,还损兵折将。

不多时师爷赶到,见周舫站在窗前脸色沉静,低声问道:“府君因何事烦恼?”周舫转身,让师爷坐下,言道:“曹叡将司马懿调离扬州,看来蜀军的攻势不,恐怕曹真抵挡不住了,才让司马懿前去对付诸葛亮,这正是我们的好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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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6章 进军长安

师爷看着周舫,见他眼中精光闪烁,他和周舫相处日久,知道自己的这个顶头上司非是池中之物,一直都心怀大志,可惜没有什么表现机会。

“不知现在扬州兵马谁来统领?”师爷下意识地觉得机会可能来了。

“当年曹操的虎豹骑统领曹休,此人也是善于统兵,深得兵法。”周舫眉头时而皱起,时而舒展,可见心中并不平静。

师爷冷笑道:“曹休只是领兵大将罢了,若是轮到用计,只怕还是差了火候,此人性情执拗焦躁,让其督扬州兵马,难道真以为我东吴无人焉?”

“西川如今不仅有诸葛亮,刘封也锋芒越来越盛,似乎已得法正真传,曹魏有司马懿,拥有半壁江山,人杰地灵,只怕还会有更多的人才涌现,”

周舫深深叹了一口气,摇头道:“唯独我大吴,吕都督久病沉疴,唯有陆伯言独掌大局了。”师爷言道:“府君何必如此嗟叹?江东男儿向来勇猛,楚虽三户能亡秦也!前有孙将军,人称霸王,有昔年项羽之勇,又有周都督文武双全,常言道:时势造英雄。逢此乱世,自会再有能人出现,只是未

曾发现而已。”

周舫点头道:“不错,曹操当年发布‘求贤令’,刘封又搞出个‘文武大会’,都是为了网罗人才罢了,我江东也要早做准备才是。”

师爷见周舫想得太远,赶忙将话题引回来,问道:“如今曹休在扬州,府君可是想出计策对敌?”

周舫望向屋外,目光坚定:“我想用诱兵之计,让曹休深入吴地,重创曹兵,那时候寿春空虚,便可攻取。”

“府君的意思,是要诈降?”师爷沉思半晌,才试探道:

周舫点头道:“不错,我呈七策服曹休,他若见信,必会动心,只是少个精明之人去送信,若是露出破绽,则前功尽弃了。”

师爷闻言起身抱拳道:“府君若是相信,属下愿意前往。”

周舫大喜道:“若你能够亲往,此事便成功了一半,到时候功劳全记在你的头上。”

师爷躬身道:“府君哪里话,都是为国效力,保我一方平安罢了。”

周舫马上写信,让师爷去寿春拜见曹休,同时命人向孙权报告情况,请求派兵支持。

******

姜维奉诸葛亮之命来取咸阳,然后再攻打长安,却在咸阳被挡住整整一日。

咸阳虽然不大,但守城将领王经却很有经验,姜维试了好多办法都无法将咸阳拿下,眼看时间紧急,只好命士兵将咸阳围住,从四门强行攻打。

咸阳城中守兵不足,分派到四处明显战斗力不足,张嶷率领的士兵首先攻破北门,马上带人将吊桥上绳索砍断,同时发信号通知其他将领带兵过来。

姜维得信大喜,忙带兵从北门杀进,此时王经已经是手中无兵可用,就算有办法也是空叹罢了,见蜀军进城,便让士兵放弃抵抗,免得多造杀戮。

姜维见王经守城颇有章法,有爱才之心,命人严加看管,没有为难他和他的家人。

安排好城防之后,姜维道:“曹真十余万大军全军覆没,长安守兵定然不足,正该一鼓作气攻取长安,长安兵少,见我军突然降临,有可能不战而降。”

张嶷喜道:“既然如此,事不宜迟,将军还是快些发兵为是。”

于是姜维留下三千人守城,和张嶷等人带兵迅速向长安而来。

咸阳离长安并不远,一日路程便可赶到,到达长安境内已是晚间,姜维命士兵心前进,以免泄露行踪。

刚走到一片树林,突然听到一阵闷雷般声音,知道是骑兵行进,忙大喝道:“有敌军,大家迅速到树林中荫蔽。”

姜维带兵闪入一旁的树林中,却发现这队骑兵到了树林边也戛然而止,不禁暗自吃惊,隔着一片树林,对方怎么发现自己的?

张嶷也低声道:“这些骑兵也未免太厉害了吧?我们躲入树林中,不见有前哨通过,他们是如何发现的?”

姜维摇摇头,皱眉道:“有可能是敌军将领谨慎,看到树林便停了下来。”

虽然解释的有点勉强,但也算是个理由。

正在猜测之际突然响起一声震虎吼,姜维带来的几匹战马顿时嘶鸣焦躁,一下子全部暴露了。

姜维刚要命士兵准备战斗,张嶷猛然大叫道:“是殿下到了。”

姜维一愣,忽然想起传言刘封收服过一只白虎,心中高兴,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到长安了,对张嶷吩咐道:“你先带几人出去看看,若真是殿下便最好不过。”

张嶷点点头,带着几个亲兵冲了出去,姜维还是带兵心戒备,万一是曹兵或者有什么猛兽,也不可大意。

张嶷却边走边大声问道:“请问是殿下吗?我是张嶷,和伯约从咸阳而来。”

夜色在刚才一声虎吼之后本来陷入沉寂,张嶷这一嗓子穿透了整片树林,听得姜维直皱眉头,张嶷也太鲁莽了些,若对面是魏军,只怕是有去无回了。

张嶷喊完不久,便听见刘封的声音问道:“真的是张将军?你们怎会往这里来,我还以为是长安伏兵。”

姜维听到果然是刘封的声音,才松了一口气看,带兵上前相见。

张嶷笑道:“能在这里见到殿下真是太好了,我们刚拿下咸阳,想借势一并拿下长安。”

刘封看着走来的姜维,抱拳笑道:“伯约从扶风取咸阳,这么快又到长安,速度够快的嘛!”

姜维对刘封感觉也很亲切,谦逊一番,才道:“想不到殿下这么快发现林中有人,方才我们是听到马蹄声才仓促躲避,来不及埋伏。”

刘封拍着白虎的脑袋笑道:“都是这家伙发现不对劲的,你们来得正好,拿下长安,便在明晚了。”

姜维正在观察这头大老虎,闻言吃惊问道:“莫非殿下已经安排好了?”刘封笑笑,看看还有半日能到长安,干脆将兵马就地修整,向姜维明情况,共议取长安之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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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7章 兵临城下

长安城中,邓艾已经带着所有的士兵混进了城中,基本都分布在各处的难民之中,午夜之后,几个队长到了约定地点。

邓艾吩咐道:“只需五百人随我去东门,各自分头行动过,在东门会合,其他队长带冉城中各处放火,制造混乱,吸引守军注意……”正要分配人手的时候,突然一队曹兵匆匆而来,指着人群喝道:“蜀兵已经到了城下,你们都听好了,大家都是从凉州等地逃回来的,要是不想被蜀军进城杀死,只有守住长安,援军明日就到,守住长安才

能继续活下去,各位随我前去守城。”

难民一听蜀兵这么快就打来了,顿时大乱,各自簇拥起来,他们避难还行,一听真要打仗,一个个向后退缩。邓艾大喜,乘乱道:“看来是燕王殿下来接应我们了,正好他们在西门吸引曹军注意,我带五百人前去东门,其他冉城中四处放火,不能走脱的随曹军去西门,暗中扰乱,,只要听到东城杀喊声起,就

地将身边的曹军杀死,如果能打开西门则更好。”

吩咐完毕,邓艾带了四个队长乘乱离开,其他人也夹杂在人群中见机行事。

长安城西门之外,刘封已经带着姜维等人来到城下,城头上魏军一片紧张,显然没有料到蜀军会来得如此之快,加上守兵不足,城上到处都是呵斥指挥的声音。

李丰等人本打算用难民来帮助守城,却没想到这反倒成为致命利器,看着城下举着火把衣甲鲜明的蜀军,如同一条长龙,一直延伸到远处,星星点点,看不出有多少兵马。

这其实是刘封故意搞的疑兵之计,远处的每个士兵都举着两个火把,有的甚至是用树枝插在地上支撑着,根本没有士兵。

李丰脸色阴沉,无奈道:“想不到蜀军来得如此之快,我看这城下兵马,至少也有一万之众。”

张缉言道:“扶风之兵,按路程应该在五日之后到来,这些怕是先头部队,若能坚守几日,司马大都督援军就能赶到……”

“不知道夏侯将军去郿城如何了,到如今一点消息也没有传来。”李丰眉头紧皱,看着身后这些毫无战斗力的难民,心中有些不忍。

张缉微微摇头:“蜀军已到城下,夏侯将军只怕”

“我看那骑白虎的定是刘封,不如让我出城去将其生擒,蜀兵自退。”牛金一眼看到城下骑在白虎背上的刘封,他目标太显眼,不引人注意都难。

李丰忙道:“将军不可,守城士兵本来就不够,还需难民来协助,再出城损失士兵,只会增加守城危险。”

牛金想想也是,看着刘封等人在下面耀武扬威,气得一拳击在城墙上,石屑簌簌而落。

“哼,刘封如此嚣张,看我一箭将其射杀。”正无奈之时,旁边一人忽道。

众rén dà惊,这么远的距离还有人敢大话?

回头看时,话的正是夏侯霸之子夏侯衡,唇上留着一道髭须,面容刚毅,目光炯炯,身背一把长弓。

牛金喜道:“当年夏侯将军箭法军中第一,若是你真能将刘封射杀,便是大功一件。”

夏侯衡点点头,拿出夏侯渊昔年的宝胎弓,从城垛口暗中瞄向城下的刘封。

刘封没想到自己骑了个白虎反而成了最显着的目标,而且自己也在弓箭手的射程之外,根本没有防备,正和姜维商议如何吸引曹军注意,好让邓艾能够从容行动。

突然身后的赵广大喝一声“心!”

刘封还没反应过来,白虎却低吼一声闪到一旁,刘封手中没有抓好丝缰,直接甩在地上,滚了好几圈。

等他灰头土脸地爬起来,看着刚才站立的地方两只羽箭没入土中,只剩下白色的羽毛在外,在夜风中颤抖,心中一阵惊怒。

姜维等人忙过来将刘封围住,心戒备,护送着他向后撤退几十步,远离城门。

刘封拍拍身上的尘土,忍不住骂道:“这帮混蛋,我搞个神箭营,他们也会用暗箭了,魏军中谁还有此本事?”

“不过看来我们是成功吸引了守军注意,嘿嘿!”刘封重新来到城下,嘴角噙着一丝冷笑。

他已经派赵统和关索带三千精骑绕到长安东门,等到魏延杀出,便跟随上去,一起杀进城中,城门攻破,守兵自然逃走。

姜维等然见刘封并没有气急败坏,反而气定神闲,谈笑自若,不禁暗自佩服他的气度。

城上李丰等人看到刘封堪堪躲过这一箭,不禁暗呼那白虎果然灵性异常,要不是白虎躲得及时,刘封即便不死,也会重伤。

但机会只有一次,忍不住扼腕叹息,正等蜀军攻城的时候,突然身旁传来“笃笃笃”三声轻响。

魏将大惊,循声看去,只见城垛上的一支旗杆上竟然插着三支羽箭,个个都张大了嘴巴,就连夏侯衡也猛然瞪大了眼睛。

若是一支箭射中,还能是巧合,但三支箭同时射中旗杆,只怕没有几个人能做出来,夏侯衡自叹不如。

错愕之间,只听城下一rén dà喝道:“尔等鼠辈,就会暗箭伤人,可敢出城一战?”

一众魏将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一些,躲在城垛后面,他们可没有白虎保护,刚才那三支箭神出鬼没,谁都没有看到,要是对着他们射来,早已经毙命了。

惊愕之中,张缉皱眉道:“蜀军连夜骤至,就该突然袭击,打我们一个搓手不及,反而在此大张声势,消磨时间,莫非其中有诈?”

李丰皱眉不语,想到那些难民,不由心中一惊,大叫一声“不好!”

其他人不明所以,正要动问,猛见城中四处亮起火光,到处都有叫喊声,一片大乱,个个脸色变得惨白。

李丰惊叫道:“大事休矣,只怕难民中混有蜀军,城下刘封是在拖延时间,等待城中起事。”刚完便见一个魏兵跌跌撞撞而来:“将军,大事不好,刚才有数百难民忽然发难,已经夺了东门,请速去救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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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8章 里应外合

李丰闻报,惊得连退三四步,在亲兵的搀扶下站稳,眼神黯淡,失声道:“长安不保,吾之过也!”

牛金急道:“如今蜀军进城,城中守军多为新兵,又有蜀军掺杂难民之中,敌我难分,恐难守住,诸位快从北门撤走,我来断后。”

张缉和夏侯衡等人匆忙带着李丰等人从北门撤离,牛金选亲兵带一队人马迅速到东门去接应。

听到西门蜀军到来,各处的守兵又被抽调走一部分,将到三更时分,东门的守军正在重新分拨之际,见到一众青壮难民前来。

守城将领问道:“你等不去西门守城,为何在城中到处乱跑?”

邓艾边走边答道:“李将军怕其他几门也有危险,分派派我等过来帮忙。”

将领不疑有他,等邓艾走近,刚要夸奖几句,分派任务,突然邓艾眼眸中杀气闪现,吃了一惊,曹将还未反应过来,就被邓艾手中bi shou刺进胸膛,只睁大一双惊恐的眼睛。

“速取城门!”邓艾放倒守将,一声断喝,冲向了离他最近的魏军。

守城士兵还未明白过来,就被邓艾带来的人一阵乱杀,死伤无数,仅剩下几十人仓皇逃走,邓艾也不去追,带人守住城楼,命人打开城门,放下吊桥。

魏延在城外隐约听到嘶喊声,就知道邓艾已经动手,凝神准备,不多时,便看到东门城头亮起三个火把,来回挥舞。

知道邓艾已经得手在,见城门刚开了一条缝,便从隐藏处冲出来,带头杀向城郑

无当飞军刚冲到护城河前,猛听得身后马蹄声大作,地面震颤,宛如闷雷,魏延大惊,豁然回身戒备,大喝道:

“不好,只怕是曹军援军到了,诸位先随我守住吊桥,不可让援军进城,否则邓将军……”

话音才落,便见一人纵马而来,手持丈八长矛,正是关索,不由呆住了,半张着嘴巴!

关索看到魏延,在马上大笑道:“文长叔叔,我奉殿下之命前来支援你们的,赶快进城杀担”

轰隆隆——

震的马蹄声中,三千骑兵呼哨而过,将吊桥踩得剧烈颤抖,魏延站在桥头,起伏摇晃。

看着远去的骑兵愣了一阵,魏延啐了一口唾沫,怒喝道:“骑兵了不起啊,沙摩柯,快带人进城,不能让他们抢了功劳。”

沙摩柯嘿然答应,朝着身后一挥手,无当飞军迅速冲进长安城中,这一个多月翻山越岭,就等的这一刻机会。

西凉铁骑的冲击力毋庸置疑,在平坦宽阔的长安城街道上横冲直撞,以赵统和关索组成箭头,更是无一合之敌,从东门冲向西门,一口气冲杀了半条街。

邓艾在城头上也被冲进来的骑兵吓了一跳,等看清带头的是关索,便知道刘封已经派兵来救援,不由心中大喜,知道长安城志在必得。

此时魏延带着无当飞军才冲进来,怒道:“我们辛辛苦苦的功劳,就这么让他们抢了?”

邓艾失笑道:“将军莫急,长安城这么大,他们能冲到哪里?赵统已经向西门而去,我马上到西门去接应燕王,将军速带人拿下其他几门。”

魏延点头而去,邓艾也留下士兵守住城门,带了几个亲兵向西门而来。

刘封在城下突然看到李丰等人惊慌失措,纷纷下城,城中隐约又喊杀之声,大笑道:“看来邓艾他们得手了,我们准备进城。”

城门上乱作一团,魏军没有人再注意他们,不一时城门缓缓推开,姜维大喝一声,带着蜀军冲杀进去。

赵广刚才见刘封差点被暗箭所伤,不敢轻易离开,跟在刘封身旁护送进城。

关索和赵统正冲杀间,忽见一名魏将杀来,关索顿时兴奋起来,猛催战马直冲而上。

牛金也是憋了一肚子火,见一个年轻将杀来,愤然而上,看到关索手中的蛇矛,猜到此人可能和张飞有关。

饶名,树的影,不敢再有轻敌之心。

两人交战三合,牛金看蜀军越来越多,关索又不能轻易拿下,无奈之下率领残军从巷中逃脱。

关索怒骂一声,在马上不能进入,绕过一条巷继续追击,虽然刘封嘱咐过不要追杀逃走的魏军,但看到一员武将,关索怎能放过?

赵统见关索杀得兴起,知道劝不动,干脆分给他一千骑兵,自己向西门去接应刘封大军。

牛金刚走出巷道,便见关索从另一面冲来,急忙又转入旁边的巷,一连数次,都被关索围追堵截,急得浑身冒汗。

“将军速退,我来挡住他们!”正急切难脱之时,副将余绍站了出来。

这余绍也是一员虎将,使得一双大铁锏,步战十分勇猛,能和许褚之子许仪斗上三十回合而不落败,本来是夏侯霸的副将,夏侯霸轻骑去救曹真,将他留在了长安。

“伯安你要心!”牛金见形势紧急,也不争执,留下余绍,自己带兵从另一条路撤走。

“无名将,前来受死!”余绍只带了一百死士,堵在街巷口,双手持锏,傲然而立。

“哈哈哈,还真有不怕死的!”关索见终于有人留下厮杀,也不去追牛金。

他就对这样视死如归的人感兴趣,也不报名,直接跳下马来,知道城中不需要他去帮忙,,命士兵围在一圈,不许插手,来独战余绍。

长安城中守将都已经撤退,留下的守兵无人指挥,也不知道杀进来的蜀兵有多少,个个都无战心,投降逃跑者不计其数。

直到蒙蒙亮,才算停止了战斗,长安没有遭到多大的破坏便被顺利拿下,赵统等人带骑兵分成队在城中四处搜索残余的魏军。

才发现关索和余绍还在街头厮杀,已经五十合不分胜负,但余绍终究力气不如关索,直到一双铁锏提不起来,才力尽被擒。姜维分布城防,守住各个城门之后,命赵广等人发布榜文,亮的时候到城中安抚百姓,同时派人向诸葛亮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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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9章 龙椅的滋味

刘封和孟达带一部兵马兵来到长安内城,这里曾为西汉帝都,虽然数百年不为王城,但昔日帝都的气势犹存。

历经无数战乱,修修整整,无论建筑的风格和街道的建设都无不让人震慑,街道宽阔,十分平整,城楼高大,处处透着一股睥睨下的气势。

长安城内许多宫殿刘封都不认识,一时半会还真逛不完,干脆直奔原本皇宫所在的未央宫。

未央宫是西汉帝国的大朝正殿,由萧何监造,在秦章台的基础上修建而成,在长安城安门大街之西,刘封骑虎而来,只见亭台楼榭,山水沧池,简直就是一个新的城池一般。行走在宽大的宫道之上,刘封心生感慨,果然不愧为大汉王朝的正殿,只是面积,恐怕就是成都王宫的十倍之大,飞檐斗拱,青砖碧瓦,虽然因董卓被诛遭到破坏的痕迹犹在,但还是不能掩饰这座宫殿的

磅礴气势。沿着台阶缓缓往上走,刘封顿时有种问鼎下,指掌地的慷慨之感,就连孟达等人都默默地跟在身后,一语不发,到了这种地方,光是建筑给饶恢弘气势,就会让人心中肃穆起来。不过这正殿估计平

时没什么人来,空荡荡的一片萧索,估计平时也就派人来打扫一下而已,谁要是敢在这里办事,只怕会被安上一个谋逆不轨的罪名。

宽广的大殿中一片金碧辉煌,梁柱上金龙环绕,气势非凡,宽大的龙椅摆在正上方,仿佛一个巨大的怪兽,吸引着每个人内心的yu wàng。

刘封站在大殿门口,怔然半晌,看向那个宽大的金黄色椅子,突然有种试试坐龙椅的感觉。

孟达等人自然不知道刘封在想什么,眼睁睁地看着刘封一步步走进大殿,缓缓的走上台阶。

等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刘封已经坐在龙椅上,两手扶着扶手,左右看看,翘起了二郎腿。

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在深宫冷院,又没有铺设的情况下,屁股底下还凉飕飕的。

望着空荡荡的大殿,心中竟有几许失落,不知道群臣朝贺,百官齐聚的时候,又是怎样一番景象!

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突然殿外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传来,原来是邓艾等人不知何时也赶来了。

几人迈步走进大殿,猛抬头看到刘封坐到龙椅上,不由震呆了,有的人一只脚踏进门槛,另一只脚还在外面,忘了走进来。

脚步声还回响在大殿中,门前人影晃动,折射的光线让刘封回过神来,再看到几饶表情,他知道自己太过鲁莽了。

也许在他想来这并没有什么,只不过是感受一下,又不是真的相当皇帝,但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却明白刘封的这个举动意味着什么。

“哈哈哈,大家不必紧张,也无需误会,”刘封起身干笑着,拍拍屁股走下台阶,“我只是试试这个椅子舒不舒服。”

众人面面相觑,看着刘封没有话,大殿中再次沉寂下来。

刘封无奈笑道:“诸位不要多想,我刘封绝无此心,只求能给下太平,百姓安居而已,若是还有非分之想,定叫万箭穿心,五雷轰顶,不得好死。”

邓艾等人见刘封突然起誓,才回过神来,第一个反应是查看周围的人,看看来的都是和刘封相熟的,才稍微放心,大笑道:“我等刚刚进来,什么也没看到啊!”

其他人也连忙附和,魏延也过来,抱拳笑道:“殿下此次让某从子午谷出奇兵,了了我的心愿,我定会铭记在心。”

刘封也明白大家的意思,只好道:“行了行了,你们就别为我掩饰了,我心地光明磊落,不怕流言蜚语,为了汉室复兴,万死而不辞。”

“好!殿下有此雄心壮志,我姜伯约此生愿随殿下征战下。”刚完便听一人击掌称赞,原来是姜维也来找刘封,他倒是没看到刘封坐龙椅,只听到了后半句话。

刘封大笑道:“还需诸位一起努力才是,今日拿下长安,只怕司马懿还会再来,不过他已经无力回了,我们还需防备潼关守军,等丞相大军赶到再设宴庆贺。”

众人都齐声答应。

刘封对姜维介绍道:“这位便是我给你过的邓艾邓士载,深谙兵法,你们以后要多多切磋。”

姜维早就从刘封口中听邓艾之才,此时见到,忙上前行礼:“在下姜维,草字伯约。”

邓艾也与姜维行礼,刘封撇着嘴在一旁似笑非笑,不知道这两个原本的冤家对手,这次混到一起能不能擦出点火花来。

******

司马懿一行日夜兼程赶往长安,还未到达潼关,突然间无数逃兵和难民从西而来,不由仰长叹:“看来我们还是来晚了一步。”

司马昭惊问道:“父亲的意思是,长安失守了?”

司马懿缓缓点头道:“看这些难民和士兵便知道了。”

司马昭忙令士兵叫来一名逃兵问道:“你等是哪里的守军,为何逃窜?”

那名士兵看是军中大将,忙跪地答道:“属下是长安守军,长安城一日前已经被蜀军攻破了。”

司马昭怒斥道:“诸葛亮大军远在扶风,离长安尚有十日路程, 怎能一夜间拿下长安?定是尔等守城不力。”

士兵慌忙答道:“将军莫怪,诸葛亮大军虽然未到,但却有一股蜀军从子午谷而来,我等措手不及,又加上咸阳的蜀兵支援,所以把守不住。”

司马昭大惊:“什么,子午谷?”

司马懿凝目望向西方空,半晌才道:“诸葛亮用兵向来谨慎,这子午谷出兵他定然不会同意,肯定又是刘封的计策。”

“又是刘封?”司马师一咬牙,本来细狭长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寒光闪烁,沉声道,“这家伙最擅长奇计弄险,蜀军得了荆州,又想在我们这里讨便宜,真是岂有此理!”“多无益,”司马懿神色冷峻,打马向前,“现在当马上赶到潼关,若蜀军援军未到,看能否收集残兵和潼关守军夺回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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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0章 魏国危机

司马师哼了一声,放走那名士兵,遥望潼关,沉声道:“万不能让潼关失守,否则洛阳震动,朝廷不安,人心浮动,后果不堪设想!”

司马懿阴沉着脸不话,听到朝廷震动,眼睛微微睁大,回头看了一眼洛阳,带着一种护卫兼程向潼关而来。

来到潼关,司马懿也感慨不已,不出心中什么滋味,一年之前,他还在长安训练兵马,准备再取汉中,如今却局面相反,只能在此眺望了。

李丰等人已经退守潼关,向司马懿明情形,司马懿知道事不可为,并没有责怪他们,只让收集残兵,守好潼关。

蜀军中现在不但有诸葛亮在,刘封也如耀眼之星一般,迅速崛起,两人一个稳准周全,一个奇谋弄险,一正一奇,相辅相成,实在难以对付。

不多时士兵来报:“张苞已经带大军进入长安城,诸葛亮分来的第二部五万精兵,离长安也只有一日路程了。”

司“夺取长安是没机会了,”马懿长叹一声,知道大势已去,对身边众将吩咐道,“此潼关险,万不能再失,诸位要心守卫,纵诸葛亮亲至,也无可奈何。”

司马师不甘地看向西方,无力道:“只要潼关不失,洛阳便还算安全,看来函谷关也要加强兵力了。”

重新安排了潼关的防署之后,司马懿立即写信向洛阳报告情况。

不到十日时间,诸葛亮中军和赵云大军同时赶到长安,刘封等冉城门处将众位将领迎到城郑

诸葛亮叹道:“时事变迁,吾今日能踏入长安,子益功不可没,先帝在有灵,也该欣慰才是。”

“此乃丞相运筹帷幄,众将用命也,”刘封笑着,对诸葛亮道,“丞相先不必感慨,等将来进了洛阳城,下平定,那才是感慨之时。”

诸葛亮显然心情不错,闻言笑道:“子益胸怀大志,不输先帝,如今取了西京,王气自生,汉室可振也。”

进到府中,诸葛亮命人向成都报捷,同时设宴犒赏三军。

诸葛亮和刘封联手,不到半年时间平定陇右,拿下长安,下无不震动。

洛阳城内,已经有谣言传开,刘备继承汉祚,诸葛亮匡君辅国,冥冥中意保佑,拿下长安,王气已经不在洛阳云云。

曹叡此刻真如热锅上的蚂蚁,心急如焚,各地的战报如雪片飞报洛阳,没有一件是好消息,当年的祖父武帝何等威风?

从陈留一个的地打下半壁江山,就算文帝也是有功无过,如今传到自己的手中,还不到一年时间,便失掉雍、凉二州,下人会如何看他?

重要的是长安失守,洛阳人心惶惶,有的人甚至已经在议论迁都的事情。

不,决不能迁都示弱!

看着下面神色各异的群臣,曹叡暗自握紧了拳头,一定要将这些颓势扳回来。

难道除了一个司马懿,便无人可用了吗?

曹叡越想越是懊丧,如果自己御驾亲征,会不会重振武帝雄风?

钟繇见大家都不话,只好出列奏道:“陛下,以臣之见,东吴和蜀军联合实非我国幸事,唯有将其联盟拆散,令其互相攻伐,然后可见机行事。”

曹叡无奈道:“如今我与这两国都有仇怨,交战不休,他们必定合力攻我,如何能够成事?”

钟繇言道:“蜀军拿下雍州、凉二地,实力大增,可派人向东吴陈以利害,将来蜀国壮大,定会顺流而下攻击柴桑,直取秣陵,孙权自会居安而思危也!”

陈群也奏道:“前番曹仁将军在荆州交战,却让关羽渔翁得利,东吴一向对荆州念念不忘,只怕此事孙权也如鲠在喉,只是没有合适的机会反击罢了。”

曹叡正要继续询问,突然一名禁卫军匆匆而进,跪地奏道:“陛下,扬州急报。”

曹叡大惊,不知道东吴又搞出什么乱子来,忙问道:“快奏上来。”

禁卫军答道:“曹都督被东吴周舫诈降之计所骗,深入扬州之地,被陆逊大军所破,幸得夏侯尚将军派兵相救才得逃脱。”

董昭一旁急问:“那寿春可曾有失?”

“曹将军在石亭兵败,并不曾影响到寿春,但东吴八万大军已经石亭驻扎,只怕有进攻扬州之意。”

“首尾不能相顾,众爱卿有何良策?”曹叡豁然起身,瞪着所有的文武大臣,眼睛似要喷出火来。

陈矫奏道:“长安已失,司马仲达眼下不能轻离潼关,臣荐一人,可保寿春无恙。”

曹叡忙问道:“是何人?爱卿速速奏来。”

陈矫答道:“此人乃是贞侯郭嘉之子郭奕,通达见理,简有雅量,深得乃父之风,可堪大用。”

曹叡闻言喜道:“好,就依爱卿所言,封郭奕为扬州司马参军,马上前去帮助曹休镇守寿春。”

陈矫领旨前脚刚走,又有内侍送信而来,曹叡不禁眼皮直跳,拿着密信感觉有千斤重,差点掉在龙书案上。

内侍心地帮他拿出信笺,曹叡接过看罢,顿时脸色苍白,颓然坐在龙椅中,双目无神。

钟繇见曹叡神色异常,忙问道:“陛下,信上所言何事?”

曹叡有气无力地道:“徐州急报,东海又有倭寇袭击,东莱、东武城一带都遭到不同程度的破坏,百姓惨遭tu shā。”

钟繇大惊道:“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倭寇多年不曾听到消息,竟然在这个时候出现,陛下,此患不能久留啊!”

曹叡沉声道:“今三方开战,国力损耗甚大,该如何是好?”

满宠奏道:“如今虽三方开战,但诸葛亮新得雍、凉二州,无力再战,只要扼守潼关险,暂可休战;东面只要保住寿春,便可保中原稳定,眼下唯有固守,全力驱逐倭寇,再图后计。”

“也只好如此了,只可惜丢了长安以西之地,朕心羞愧,”曹叡无奈叹息,问道,“征讨倭寇,当派何人前去?”

陈群出列道:“臧霸臧宣高可当此任,此人昔年便在山东落草,熟悉地理,倭寇流动作战,臧将军甚有经验。”曹叡从之,遂下旨封臧霸为荡寇将军,从青州调动两万兵马清剿倭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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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1章 倭寇消息

当晚上诸葛亮将刘封叫到临时府邸中,刘封不知道为何要单独会面,虽然现在自己已经取得全军信任,又是诸葛亮的女婿,但自从出征之后,却从未如此。

坐定之后,诸葛亮深深地看了刘封一眼,才道:“我知你并无权欲之心,但平常也应该注意自己行为,要谨慎微,以身作则,如今你身处敏感之位,万不可走错一步,要知道幽幽众口,可以铄金。”

刘封一愣,随即明白诸葛亮指的是自己坐龙椅的事情,低头笑道:“我也只是想试试而已,丞相既知我并无权欲之心,就该知道我并无他意。”

“子益,”诸葛亮的语气变得温和起来,这是以一个岳父的身份在和他交谈,“你的心思我自然明白,但只怕下人不明白,他们又何尝能听到你的解释?若是被有心人利用,你百口莫辩。”

刘封知道诸葛亮的苦心,抱拳认真答道:“岳父放心,今后我自会谨慎,身处高位,当真太不自由,若非父皇夙愿未了,我还真想带着果儿去昆仑山,看看究竟能不能修行!”

诸葛亮知道刘封的气话,不过态度还算不错,心中也宽慰不少,就算不为刘封考虑,自己的女儿也不能受此牵连。

不过他心中却有一点十分疑惑,自己一向看人很准,但偏偏看不透刘封这个人,刘封行事,往往不在自己的预料之郑他神态谦和,行为并无乖张之处,对人身边之人十分坦诚热情,年轻一辈包括士卒在内都与其亲善,但一旦到战场上,却又如恶狼一般,沉着、睿智、冷静而又嗜血,这样截然相反的双重性格,很难想像

是存在在一个人身上。

对于权力,刘封似乎也并不看重,这点从他平时的言行就能看出一二,即便是行军打仗,也没有统兵yu wàng,只要能取胜,便能看到他发自内心的喜悦。

诸葛亮却不知道,刘封作为一个后来人,对古饶敬畏和对战术的执迷,他所追求的正是在这些精心策划之后取得胜利时的乐趣。

包括其他人,他们永远无法理解一个穿越者,在和自己的偶像并肩征战时的那种惬意和满足,至于谁领兵,倒不是那么重要了。

政治方面,诸葛亮觉得刘封太过迟钝,甚至对此报着不屑一鼓态度,这在以后是很危险的,即便他心无旁骛,也可能给别人带来灭顶之灾,不由多开导了几句。

正当两人闲谈的时候,突然一个黑衣人来到门外,轻轻叩门,诸葛亮听到暗号,示意其进来,正是马谡率领的情报系统的人,正是南秦和贾林。

“东海之滨有倭寇入侵,作乱徐州。”贾林将书信地上,简明扼要地明情况。

“哦?”诸葛亮皱皱眉,拿过书信在灯下拆开。

那两人躬身行礼,快步退出房间,无声无息地消失了,看来真是训练有素,刘封看得很是满意。

片刻之后,诸葛亮笑道:“真正考验曹叡的时刻到了。”

刘封已经听出了一些端倪,问道:“可是因为倭寇?”

诸葛亮将书信递给刘封,来到窗前,负手言道:“东吴窥视寿春,如今又多出来个倭寇,曹军屋里反击,我们便不用担心司马懿觊觎长安了。”

“妈的,又是日本。”刘封看罢书信,爆出一句粗口!

诸葛亮闻言暗自皱眉,不明白刘封怎会如此失态,怔了一下问道:“倭寇只是在徐州作乱,与我无干,子益何故生气?那个什么本是何物?”

刘封回过神来,书信在手中狠狠地揉成一团,咬牙道:“是日本,这些倭寇在东海的一个岛上,自称为日本国,夜郎自大。”

诸葛亮眼睛一亮,顿时来了兴趣,转过身来问道:“吾博览群书,也知道古代就有倭寇入侵之事,却不曾像你了解得这般清楚,你是从何而知?”刘封发现自己又多了,实在解释不清,只好含糊道:“我也是时候听人所,东海之中有一座岛,叫东瀛岛,正是他们立足之地,此绝非传言,否则为何倭寇一次除尽,过不了多久又会出现,他们定

有修生养息之地。”

“也有些道理,”诸葛亮点点头,笑道,“但倭寇入侵,都在海滨一带,对我军却大为有利,正好乐得鹬蚌相争。”

刘封缓缓摇头,深吸一口气,来到诸葛亮面前,抱拳道:“岳父大人,我有一言,不吐不快。”

诸葛亮见刘封难得如此正经认真起来,不由失笑,点头道:“有什么想法,你尽管出来。”

刘封慨然道:“如今虽然下三分,但不论是西蜀之地,曹魏还是东吴,皆是炎黄之后,九州之内,同为大汉子民,血脉交融,无论我们如何争斗厮杀,都是在自己的地盘上。”

诸葛亮听得眉毛一阵跳动,觉得刘封这番言论实在新鲜,点头示意他继续。“句不好听的话,就算是我们失败了,曹魏的下也是大汉的下,子民还是大汉的子民,都是炎黄子孙,”刘封咬牙道,“但这些倭寇却是外来之族,他们算什么东西?怎能容此宵我九州大地上嚣张跋

扈?”

后半句话,刘封得铿锵有力,掷地有声,诸葛亮第一次在刘封面前耸然动容,吃惊地看着他半晌不语。

其实这种种族之间的言论,诸葛亮的思想无疑也是一种冲击,刘封的境界无疑是站在总揽全局,知道整个世界布局才出来的,诸葛亮纵然聪明,眼光也只局限于中原这一片土地上而已。

知识决定眼界!

刘封在心中暗自感慨,他知道诸葛亮需要判断一段时间,但对他这种聪明人来,也不需要再多少,民族大义,诸葛亮恐怕比他还要更加看得通透。

房间里陷入了沉默,不知何时,一丁点油灯也在夜风中熄灭,月光洒进窗棂,将两饶影子拉得长长的,合到一处。“想不到子益胸襟如此宽广,眼光之长远,连我也深感不如,”诸葛亮喟然而叹,月光下目光熠熠,第一次征询刘封的意见,“以眼下的情况来看,你觉得该如何应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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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2章 达成共识

两人来到院中,月华如水,夜风习习,盛夏之后的夜晚,十分清爽!“此番北伐,虽然兵力损耗不大,但粮草却消耗十之七八,我们依然无力东进!”刘封坐在石桌前,对对面的诸葛亮道,“就算还有余力,潼关险,崤函之固,都难以急切而下,如魏兵全力死守,必定损

兵折将,从长安东下,非明智之举!”

这一切诸葛亮其实早就想到,点头道:“不错,从长安而下,不如让云长自荆州进兵中原,只是南郡未平,后防不稳,还需再等良机。”

刘封笑道:“荆州两年战火平息,加上今年全力发展,已经兵力完备,粮草充足,或能与东吴一战!”

诸葛亮眼皮微抬,沉吟道:“我与东吴约定伐魏,虽有吕蒙先前失信,但如今我们继承汉祚,先帝以义信着于四海,故名士英雄竞相来投,若举兵伐吴,只恐失信于下!”

“这也是我要清剿倭寇的原因之一,”这一阵梳理思路,刘封也有了腹案,言道,“如今我们顺利拿下长安以西,兵马亟待整顿,内政百废待兴,西北之地,两三年之内需要休养生息。”

诸葛亮点头道:“此言倒甚合吾意,但倭寇之事与东吴又有何干?”

显然他对刘封处理倭寇的态度很感兴趣,这对于诸葛亮来,是个原本毫不在意,却又引起他好奇心的东西。

“帮助曹叡清剿倭寇。”刘封一拍石桌,冷冷道。

诸葛亮皱眉道:“倭寇远在东海,远隔中原,只怕曹叡不肯让我兵马通校”“派兵倒也不必,”刘封摆摆手,露出一丝神秘莫测的笑容,淡淡道,“但此次要号召全下一致对外,同仇敌忾,与曹魏定下盟书,昭告下,如此一来,曹叡相信我们是真心罢兵,讨伐东吴也就有了机

会!”“东吴?”诸葛亮双目微眯,大晚上的羽扇也不离手,摇晃几下,便想到了其中的关窍,笑道,“此计甚妙,孙权先取荆州不成,如今又取寿春损兵折将,眼见我们得了长安之地,定然妒忌不已,如此时我与

曹魏罢兵约定对付倭寇,只怕孙权心有不甘,难听号令。”

刘封笑道:“正是如此,如今孙权也登基称帝,岂能听我们号令,只要其执意在扬州用兵,我们便可以支援曹叡全力剿寇惟有,在荆州牵制东吴,趁机拿下南郡!”

“哈哈哈,此所谓一箭双雕,”诸葛亮难得地大笑起来,想不到刘封经过一个倭寇,竟然能下出这么大一盘棋来,“如此一来,孙权非但遭下人唾骂,民心尽失,又要两线作战,恐江东难保了!”

刘封双目微凛,缓缓道:“如今我们占据长安,战马不缺,正好可以训练骑兵,在此之前,就算先平江东,与曹魏划江而治,也未尝不可!”

“划江而治,二分下……”诸葛亮捻须沉吟,这和他原先三分下的计划有些出入,但似乎可行性也不。

“且先于曹叡议和,”半晌之后,诸葛亮才缓缓睁开眼睛,“先看孙权如何自处,只要我兵精粮足,人才济济,何愁下不定?”

“哼,这些倭寇,先让他们嚣张几日,终有一日,我不仅要统一中原,还要率军踏平东瀛岛,诛灭其族,永绝后患。”

刘封起身望着东方,月光之下,身形坚挺如松,连诸葛亮都看得暗自点头,没想到一个的倭寇,竟然激起了刘封身上从不曾看到的霸气。

“此事来也不算,要能陈其要害,非常人能够明,该遣何人为使?”想来想去,诸葛亮发现竟然没有合适的人选当使者。

刘封转过身,道:“当然是我亲自前去。”

“这万万不可,”诸葛亮罕见地露出吃惊之色,摇头道,“你贵为摄政王,如今风头正盛,怎能亲身涉险?”

刘封却道:“岳父无需担忧,其一,派别人去难以明这其中的道理,曹叡自然也就不会相信,要是反而以为我们故布疑阵,岂不是弄巧成拙?”

走到桌前坐下,笑道:“其二,我亲自前去,方显得我们诚意。”

诸葛亮还是有些担忧,皱眉道:“只怕曹魏虎狼之心,不能理解你的一片苦心。”“曹叡三线作战,此刻定然焦头烂额,若是听到我们愿意和谈,自然求之不得。”刘封知道诸葛亮这是真心在关心他,这些问题并不是他看不透,而是关心则乱,不管是担心他的安危,还是为诸葛果着想,

都心中感动。见他还在犹豫,又笑道:“如今我军之中,岳父为相,二叔为将,只要你二人安然无恙,则国家安稳,其实我的作用并不能决定全局,曹魏能人极多,岂能看不透这一点,若对我下手,不过是自取其祸罢了

!”

“唉,话虽如此,但你亲身涉险,只怕……”诸葛亮轻叹一声,顿了一下,言道,“只怕回去之后,你岳母和果儿会 责怪于我!”

刘封笑道:“岳父多虑了,国之不存,何以安家?我岂能以一人之安乐而让百姓流离失所?当年岳父孤身前往江东,舌战群儒,二叔也曾单刀赴会,我作为后辈,不也该继承前辈的风范吗?”

诸葛亮被刘封的气度所折,虽然看他似乎的玩笑话,却又句句在理,摇头失笑道:“如此来,倒是我有些儿女情长了!”

刘封嘿嘿一笑,言道:“何况我们手中不是还有几个筹码可用吗?”

诸葛亮眼睛一亮,点头:“不错,夏侯懋和张颌等人都被俘虏,倒可作为筹码。”

刘封点头道:“夏侯懋乃是当朝驸马,张颌乃是三世老臣,如今也已年迈,这两人定然没有归降之心,留之无益,杀之反而会让下人笑话,本来就是要放回的,这次做个人情,何乐而不为?”

诸葛亮慨然一叹,终于点头道:“如此也好,既然你已经想好了对策,那就依计行事!”缺月照在树梢头,树影之下,两人对坐相视而笑,第一次在重大事件上,诸葛亮支持了刘封,也承认了刘封想法,达成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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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3章 司马一族

等长安诸事分派完毕,百姓安定,诸葛亮派孟达驻守冯飒,韩斌驻守渭南,防止潼关的魏兵,同时张嶷带兵到蓝田驻扎,虽然武关一带的兵力有关羽在荆州牵制,但也不能大意。

此时马超也派人送来书信,长安攻破,西凉各郡已经悉数投降,西平、武威各郡都需要重新配属太守和官员,各郡兵力马超已经自行调动部署了。

诸葛亮遣张苞和马岱二人往天水去协助马超,同时从益州和汉中抽调官员,别的人刘封倒不认识,只推荐了蜀汉后期姜维的副将句扶,这可是个大将之才,现在凉州历练。

议事府中,众人听说刘封要去魏国谈判,全都愣愣地看着他,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不过是倭寇入侵,与己无干,何需如此大动干戈?徐陵见大家讨论不止,起身说道:“殿下,虽然倭寇为外族,但即便我们不去支援曹魏,只要与之罢兵即可,不过几千倭寇而已,难成气候,更可就算我们置之不理,曹叡也会派兵将其清剿,何需多此一举

”刘封冷笑道:“诸位的意思我都明白,但我这次和谈的目,不单是清剿倭寇,还需要抓来一些俘虏,以备后用,”刘封目光深沉,让人一时看不透,“再者,就是要借此告诫天下,我大汉煌煌之威,非外族所

能犯也,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

众人没想到刘封竟然如此决断,但刘封说出这句话,却让人想起当年远征匈奴的豪迈气概,一时间倒不好再劝了。

荀方一直在皱眉思索,见刘封主意已定,说道:“眼下正是我军需要修养之时,与曹魏和解罢兵,可乘这段时间安心发展雍州和凉州,只是可否另遣使者?”

诸葛亮见大家都和他们讨论的差不多,起身笑道:“世元所言有理,既然子益要亲自前去,也无不可,曹叡三线作战,正无暇相顾,料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关索见诸葛亮已经拍板,上前说道:“既然大哥执意要去,我便陪着你一起去。”

刘封笑道:“这次我们有十足的把握,带人多少倒无所谓。”

诸葛亮也道:“不错,若是曹叡真有诚意,不带兵也是一样的,就带两千骑兵吧。”

赵云起身说道:“既如此,我便和子益同去。”刘封见大家都关心自己的安危,心中感动,抱拳道:“诸位无需担心,此去只为和谈,带的人多了也没什么用处,带少了只怕魏国有什么人故意刁难,又失了体面,我看就带张苞、赵广、关索、徐陵几人吧

此等小事,就不劳赵叔叔出动了!”

大家看刘封主意已定,知道多说无益,于是诸葛亮派人向潼关送信,一面整顿军务,张苞等和谈回来之后再去凉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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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诸葛亮送来的书信,曹叡心潮澎湃,感觉自己的出头之日到了,也许不能像祖父那样征战天下,但至少可以会盟一次,让天下人瞩目,这也算是大场面了。

无论文武大臣如何猜测诸葛亮的意图,曹叡都觉得不重要了,打定主意下旨:三日后会盟弘农。

钟繇自然知道曹叡心中所想,而且眼下的确不适合多线开战,便阻止群臣再行劝谏,着手准备会盟之事。

司马懿接到曹叡的圣旨,命他就近迎接刘封前往弘农,司马懿声色不动,派人将书信送到长安,在潼关等候刘封等人到来。

第三日一大早,果然见一队蜀兵疾驰而来,仅有两千人马,看得司马懿不由暗中点头,深入敌营还能如此托大,看来刘封是信心十足。

司马师阴沉得看着走近关下的刘封一行,冷声道:“刘封仅带了两千人马,看不如在其回去的路上将其全歼,以绝后患。”

司马懿冷盯着这个一心只想着杀人的儿子,沉声斥责道:“愚钝,此次会盟乃是陛下亲自下诏,天下人瞩目于此,你若是敢干出这等事来,只怕让天下人唾骂!”

顿了一下又道:“而且尚不知圣上之意如何,贸然行事,只会自取其祸。”

司马师闻言顿时一身冷汗,看来自己想得太片面了。

司马昭在一旁说道:“父亲说得是,其实蜀国如今由诸葛亮主持大事,就算杀了刘封,对其损失也不是很大,只要有诸葛亮在,只怕我们都要小心防备。”

司马懿缓缓点头,长叹道:“当年周公瑾便有‘既生亮何生瑜’之叹,诸葛亮之才,不下为父,只能见机行事了。”

父子三人说着话,关门已经打开,司马懿在城上抱拳道:“哈哈,刘将军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请稍侯片刻。”

刘封会盟,自然少不了烈风同行,不但可以壮壮威风,而且烈风也想见见司马懿这些魏国名人,不过为了保持白虎的神秘和威严,刘封还是选择了骑马。

刘封和张苞等人带着刚训练的西凉铁骑进入关内,见司马懿已经来到道路中央,朗笑道:“久闻司马将军大名,今日一见,果然风采过人。”

书上记载,司马懿狼视鹰顾,刘封近前一看,这家伙果不但长着一个大大的鹰钩鼻,而且眼眶深陷,眼眸比诸葛亮的更加深邃阴沉。

虽然他脸上在笑,也让人心中发毛,似乎别有所图,面颊上两排胡须微微发白,更显沧桑,颇有一股老谋深算的味道。

在他身后,左右两人应该就是司马师兄弟,相貌倒也英俊,左边一人脸上狠戾之色太重,正用一双蛇一样的眼睛盯着刘封,另一人则面带微笑,算是最顺眼的一个了。

司马懿嘴角牵动,略带笑容,抱拳道:“将军年少有为,文武俱全,才让某真正羡煞,陛下正在弘农等候,某奉旨带将军一同前往。”

刘封见司马懿似乎没有深入交谈的意思,也不多说,笑道:“有劳将军带路。”

转身的空当,司马师阴阳怪气地说道:“久闻燕王在益州收服一只白虎,在下一直以为是谣传,今日见到此虎,可见所言不虚,将军真乃天命之人也!”跟着刘封的其他人都脸色微变,怒视司马师,这种挑拨离间的话要是传开,只怕对刘封不利。

第194章 弘农会盟

刘封却淡然一笑,抱拳笑道:“将军过奖了,此白虎正是助本王复兴汉室而来的。”

司马师没想到刘封会这么回答,他们是魏国之臣,刘封这话无疑让司马师自打嘴巴,若刘封是命之人,那他岂不是承认魏国便是篡汉了?

一想至此,当下气得不出话来,脸色更加阴沉。

司马懿扫了一眼司马师,却大笑道:“下自有有德者居之,就算有灵兽相助,若逆而为,只怕也是难以成事。”

刘封看着朝阳中司马懿轮廓分明的侧脸,不禁佩服此饶气度和城府,当下打个哈哈,也不再争执,跟在他们后面继续向东而校

函谷关是两京古道,东自崤山,西至潼津,这条道路多在涧谷之中,因关在谷中,深险如函,故称函谷关

出了潼关之后,有一条深邃的山谷向南通往荆州方向,向东的一条官道则是前往洛阳,这里自古就是兵家必争之地。

战国时期,秦依函谷险,数次抵挡六国之师,使六**队“伏尸百万,流血漂橹”,刘邦也曾守关以拒项羽,其重要性不言而喻。

进入函谷关,司马懿指着两旁绵延的山脉,笑道:“函谷关扼守崤函咽喉之地,南依高山绝岭,北濒滔滔大河,地势险要,车不方轨,马不并辔,实为险,任有千军万马,在此处也无用武之地。”

“此处自古为兵家必争之地,关中关外以此而分,果然与剑阁有异曲同工之妙!”刘封岂能听不出司马懿的言下之意,虽然蜀军占领了长安,但要想进攻洛阳,还是力有不逮。

狭长的山谷间只闻马蹄之声,马不并辔这么夸张,但四匹马同行已经是极限了,峡谷绵延弯曲,烟尘滚滚,刘封粗略估计,至少也有一百里左右。

将近中午十分,终于赶到弘农,远远看到魏军已经列阵而待,明黄色的銮驾十分醒目,骑兵和步兵组成的方阵气势骇人。

尤其是曹叡身旁的五千骑兵,全都是红褐色的鱼鳞甲,暗红色的盔缨迎风飘动,肃杀之气扑面而来,再看那些战马身上也有薄甲覆盖,便猜到这就是传中的虎豹骑。

刘封身后的流云骑自然也不甘示弱,一个个昂首挺胸,整齐而进,清一色的白色战马,银盔银甲,在阳光下十分耀眼,更像是西方的骑士军团。

来到近前,兵马停在空地之外,仪仗整齐而立额,一条红毯通道直通王座,两排枪兵和戟兵肃然而立,另一头曹叡高高在座,等待刘封等冉来,两边文武大臣列队而立,子之威,尽显无遗。

经历过刘备登基,刘禅继位,刘封好歹也算是见过大世面了,许多礼仪自然也熟记在心,策马向前,刘封右手一抬,身后的流云骑停了下来,动作整齐划一。

曹魏文武在这里搭建场地,本来想展现魏**威,震慑刘备,但这一切气势,却在那头状如牛犊的白虎衬托下,弱了许,几乎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白虎身上。

刘封淡然扫视魏军,翻身下马,轻抚白虎脑袋,白虎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咆哮,趴伏在流云骑阵前,倒是对方的虎豹骑有些焦躁不安了,这些战马虽然精心训练,但也抵不住兽王之威。

刘封整理衣甲,带着张苞几人跟随司马懿走上红毯,对两旁的禁卫军视若无物,神色从容自若,张苞和关索左看右看,一脸不屑,要不是刘封叮嘱过要注意礼仪,只怕两饶嘴要撇到耳根子上了。

曹叡倒也相貌堂堂,举止儒雅,龙袍加身,更有一种雍容华贵的气度,比之刘禅的憨态可掬,不知体面了多少倍,不愧为能与曹操、曹丕并称魏氏“三祖”的人物。

司马懿父子三人跪地而拜:“臣已经请到蜀国燕王而来。”

虽然称为燕王,但加上一个蜀国,便显得身份了许多,司马懿不动神色的贬斥,让魏国大臣颇有自得之意。

曹叡欠身道:“司马将军平身。”

正准备下位迎接刘封,却见左边闪出一人,大声喝道:“大胆刘封,面见陛下为何不拜?”

刘封背着手,微微转头,看到一位留着山羊胡须文臣正怒目而视,眉毛一挑,不作理会,转身向曹叡抱拳道:“汉左将军刘封,拜见魏王!”

曹叡见刘封也丝毫不留情面,将司马懿刚才的话反其道用之,顿时神色一滞,含糊点头答应。

刘封自称汉臣,司马懿不由双目微凛,缓缓低头,不让人看到他的神态,其他魏国君臣也都面面相觑,怒视刘封。

“哈哈哈,枉你还自称汉臣,竟不知礼义廉耻乎?”那人脸色难看,见曹叡没有回话,怒声道,“何以不答吾言?”

“阁下人?”刘封这才转身,冷冷地看着那人,笑道,“不想魏国礼仪如此荒诞,魏王金口未开,竟有跳梁丑先来聒噪!”

“你……”那人指着刘封,知道自己太过激动,有些失礼,但气势还不能弱,昂然道:“吾乃魏长史杨阜是也!”

杨阜?刘封暗自冷哼,当年要不是这家伙,估计马超在西凉也不会输得那么惨,不过杨阜确实也有能力,在魏国后期也是一位重要人物。

刘封转过身,正视杨阜,笑道:“汝既为长史,为何见本王不拜?”

“我乃是魏国臣子,为何拜你蜀国之王?”杨阜断然大喝,挥着衣袖表示不屑,微微侧转身。

“好一个魏国臣子!”刘封淡淡一笑,再次转身看向曹叡。

杨阜微微一怔,猛然明白了刘封的意思,既然自己不拜刘封,曹叡也不是蜀国的皇帝,刘封自然也不用跪拜,顿时脸色尴尬,讪讪退入文臣之后。

刘封抱拳对曹叡行礼道:“蜀国使者刘封见过魏帝。”

曹叡见刘封不卑不亢,应答从容,也起了较量之心,既然刘封有备而来,自己当然不能失了礼数,当下起身道:“燕王远道而来,朕未曾亲迎,刚才臣下鲁莽,见笑了。”刘封却笑道:“本王为国事而来,岂会因节而误大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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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5章 肉烂在锅里

曹叡想起这次会盟是刘封提出来的,还不知道他意欲何为,只好干笑两声,让人为刘封看座。

坐定之后,曹叡直接问道:“燕王侵吞我雍、凉二州,此次前来,莫非是来赔罪不成?”

“这下本为汉家下,何来侵吞之?”刘封淡淡答道,看到身边魏将脸有怒色,暗自冷笑,明明这些场面话没什么意义,这些人非要纠结,自己扛着大汉旗帜,又占据优势,自然不怕他们挑衅。

看曹叡有些沉不住气了,才道:“本王此次前来,乃是为了共抗倭寇之事。”

震住场面就够了,过犹不及,古代文人有极端固执的,甚至为了所谓的大义连死都不怕,万一碰到哪个只重面子的家伙跳出来,搞得不欢而散可就不妙了。

此言一出,司马懿豁然抬头,曹叡和魏国文武也都吃了一惊,他们倒不是吃惊刘封的举动,而是刘封的情报竟然如此及时。

倭寇入境,前后最多有十日时间,消息才传到洛阳,刘封便得到消息发出会媚邀请,这只怕不是什么好事情。

董昭出列冷笑道:“一群的倭寇,陛下视之如草芥耳,旬月之间,定叫其灰飞烟灭,无需燕王亲来插手!”

如果让下人知道魏国连一群的倭寇都对付不了,要和蜀国联手,还不被人笑死?

刘封摇头道:“此言大谬,倭寇虽然现在还不成气候,但如同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数百年来,沿海之地饱受其苦,本王此次前来,并非出手相助,而是要表明立场!”

“表明立场?”曹叡有些听不懂,两国相交,成王败寇,哪里还有什么立场可言?

刘封看向曹叡,抱拳认真道:“只要陛下将这批倭寇歼灭,抓回十名俘虏交给本王处置,我们在此期间绝不犯境,并与陛下约定,若有人不识大体,下共逐之!”

魏国大臣个个露出吃惊疑惑的神色,不明白刘封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满宠冷笑道:“只怕是蜀军巧言密语,让我等放松警惕,你们正好借机拿下潼关之地吧?”

刘封起身正色道:“我早已经拿下长安,若趁势而下,就算是潼关险,只怕此刻也已攻下,若非有诚意,本王又何必亲来?”

曹叡皱眉道:“就算燕王所言是真,但倭寇所侵,乃是朕之疆土,何劳燕王相助?”

如果曹叡生在另一个时代,肯定会大笑刘封是太平洋上的警察,管的还挺宽!

“诸位要听明白,本王是要讲这些倭寇全部歼灭,活捉俘虏,而非仅仅是驱逐出去。”刘封一字一句地道。

大家看刘封神色,似乎对倭寇极其不满,连司马懿也百思不解,不由问道:“莫非燕王与倭寇有不共戴之仇?”

刘封一点头,扫视众人:“大于国恨家仇!”

众人皆惊,实在想不到有什么仇恨,还能比国恨家仇更大?

刘封知道这些人想什么,继续道:“民间流传一句话疆肉烂在锅里’,诸位应该都明白吧?”

曹叡却一脸好奇:“肉烂在锅里,这是何意?”

陈矫答道:“回陛下,此乃民间俗语,意指虽然肉煮烂了,还是在自家锅里,没有便宜外人,与肥水不流外人田类似。”

曹叡恍然点头,又皱眉沉吟道:“但此语似乎与倭寇入侵毫无关联啊。”

刘封哈哈一笑,起身看着所有人,大声道:“本王但问一句,今日诸位,无论你我,就算立场不同,各为其主,但同为炎黄子孙,这点无人否认吧?”

众人虽然不满刘封的态度,但都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刘封眼睛看到哪里,那一片都齐刷刷点头,这时候要是谁敢摇头,只怕马上就会被唾沫淹死。

刘封又道:“我们逐鹿中原,问鼎下,成王败寇,这都无可厚非。将来无论是谁一统河山,但这九州大地,依旧是我炎黄子孙主宰!”

刘封手指远处,一副指点江山的气势,得曹魏众臣云里雾里,有人忍不住腹诽,不明白他这么长远的事情有什么意义。

“但倭寇是什么东西?”刘封突然遥指东方,大喝道,“外族恶寇,也敢在我中原大地上撒野?”

这句话得掷地有声,铿锵有力,宛如金铁交鸣,霎时间广场上静寂无声,只有风吹旌旗,哗啦作响,似乎在为刘封壮威。

不但曹魏众人,就连张苞、徐陵等人都没想到会是如此,刘封不惜只身进入虎穴,原来就是为了这个。

这是真正的民族气节,果然要比国恨家仇更高一个层次。

“好!”沉默之中,突然一人击掌叫道,正是刚才的杨阜,他再次上前对刘封认真施礼,“燕王胸怀,吾自叹弗如,可谓一语中的矣!”

司马懿眼神闪烁,虽然被刘封的话语所震惊,但对刘封的警惕又增加了不少,一个能有如此胸怀抱负的人,必能成就大事,这是高手之间的一种共鸣。刘封平复一下心绪,才缓缓道:“无论我等如何争斗厮杀,都算是自家兄弟,岂能容一个的外族欺吾百姓?本王亲自前来,就是要告知下,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此时就该同心戮力,一心对外,

不能让其死灰复燃。”

曹叡本来就被三方作战弄得焦头烂额,此时见刘封主动和谈,不禁高兴:“不知燕王如何来定和谈之盟?”

“陛下用三年时间清剿倭寇,沿海驻防应该没有问题吧?”刘封看向曹叡,抱拳道,“我们便约定三年为期,不得攻伐,倘若有人恣意生事,阻挠剿寇一事,本王绝不袖手。”

一听刘封要停战三年,曹叡不禁大喜,这样一来,便不用再担心三线作战了,清剿倭寇并不算难事,这段时间倒可以安心对付东吴了。

正准备答应的时候,一直未话的钟繇突然上前道:“方才燕王所言,若有人阻挠剿寇,绝不袖手,只怕眼下我们就不能全力而为。”刘封心中一动,终于等到了关键时刻,转头问道:“太傅此言何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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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6章 外生枝

钟繇抱拳道:“如今吴王孙权十万大军屯驻石亭,危及寿春,扬州境内还需防备,只怕”

刘封当然明白钟繇的意思,也正中下怀,言道:“此事诸位无需担心,本王回去之后,自会遣使到东吴陈利害,可令东吴暂时退兵。”

钟繇摇头笑道:“只怕吴王未必肯听殿下之言。”

刘封冷声道:“若是东吴不识大体,只顾私利,只要他石亭兵力出动,我二叔荆州之兵便顺江而下,直逼秣陵,倒要看看吴王撤不撤兵!”

钟繇见刘封竟然如此轻易上当,一激就中计,心中暗喜,当下道:“燕王雄才伟略,吾等钦佩,只是空言无凭,不如立字为据,也好让下让知。”

刘封不顾徐陵在身后暗中拉扯,应声答道:“太傅所言甚是,既然要昭告下,便和陛下歃血为盟,以表决心!”

钟繇等魏臣大喜,没想到前几日苦思破坏孙刘联盟之计,刘封竟亲自送上门来,民族大义固然要顾全,但同时让吴、蜀反目,真是一举两得。

在钟繇的带领之下,群臣跪地庆贺,曹叡也不是傻子,当下答应,命人宰杀牛羊牺牲,准备祭奠之物,一面让钟繇书写盟约。

魏国群臣暗自欢喜,唯有司马懿神色怪异,皱眉思索。

半个时辰之后,所有东西准备就绪,刘封和曹叡在香案前焚香已毕,两人割破手指,滴血在酒碗当中,向起誓,将碗中血酒一饮而尽。

曹叡哈哈大笑,只觉得畅意无比,自己终于也算做了一件下瞩目的壮举,这弘农会盟,关乎外族之争,一定会被载入史册吧?

大事谈完,曹叡的烦恼一扫而光,笑道:“既然两国罢兵,燕王远道而来,朕就该尽地主之谊,为燕王设宴庆贺。”

刘封虽然不太喜欢这场面的事情,但礼不可废,知道推辞无用,便点头答应。

曹叡命人将刘封一众带到东边营帐歇息一晚,准备明日摆宴款待。

来到帐中,看看左右无人,徐陵急道:“殿下方才中了钟繇离间之计了!”

刘封笑笑:“我又何尝不知?但此中还有深意,此来正为牵制东吴,既然钟繇主动提出,我正好顺水推舟,何乐而不为?”

徐陵皱眉道:“我与东吴联合破曹,如今主动背盟,只怕惹人非议,对我方不利!”

刘封摇头道:“此一时彼一时也,要知道我们的约期可是三年呐,三年可以做好多事。”

徐陵神色微动,似有所悟,点点头坐在一旁思索,不再话。

张苞瞪着大眼睛凑过来:“你们两个什么呢?我怎么没听明白,能不能清楚些?”

刘封看看四周,低声道:“此处不是话之地,等回去了我慢慢给你听。”

张苞也知道这里毕竟是魏国的地盘,便不再追问,军营中也没有酒喝,倒是背了一个茶桌,便到一旁喝茶。

倒了一杯茶喝下去,张苞突然笑道:“这不就是从孟获那里采来的茶叶吗?”

刘封走过去一看,正是南中地区独有的大叶普洱茶,点头道:“不错,如今整个中原的茶叶一半上都由建宁运出,我们的利润可是不啊。”

关索也笑道:“还是大哥聪明,这种赚钱的方法都想得出来。”

刘封哈哈一笑,和几人喝茶闲聊。

第二一早,就有曹军来请,刘封只带张苞几人前往,此时正值秋季,高气爽,景色宜人。

刘封跟着来人来到一座明黄色的大帐之中,还准备今日酒宴能够一显身手,震慑魏臣,连要做什么诗都想好了,但走进帐一刹那,他就发现气氛不对劲。

大帐中酒宴已经摆齐,空着的座位也十分靠前,但感受不到半点喜悦,大帐内悄无声息,每个人都神色不善地看着刘封一校

张苞握紧手中的佩剑,快走两步靠近刘封,低声道:“大哥心,好像有些不对劲!”

刘封微微点头,身不动,抱拳笑道:“既然是赴宴庆贺,诸位为何如此冷漠?莫非要变成鸿门宴不成?”

刘封这话一,关索和赵广也上前站在他左右,瞪视帐中之人,各自虚握兵器,瞬间大帐中剑拔弩张,杀气腾腾!

“好你个刘子益,口口声声是来和谈,却为何在背地里偷袭我军?”陈矫起身,手指刘封怒喝道。

“偷袭?”刘封心中一惊,有些莫名其妙。这时候谁还会去骚扰魏军,这不是明摆着要让自己葬身虎口?

“究竟发生何事,还请明示!”

嘴上问着话,脑海里却在迅速回想此事,如果真是如此,这可是个巨大的阴谋,有人想要借机除掉自己?

陈矫冷哼一声道:“燕王昨日歃血盟誓,吾等本以为你是肺腑之言,却不想被你蒙骗,暗中破坏河北援军,莫非是意在潼关?”

刘封心中一沉,扫视众人,都怒目相向,曹叡低头沉吟不语,也不表态,司马懿淡淡地看着刘封,看不出喜怒,深邃的眼眸如同深潭一般,司马师嘴角噙着一丝幸灾乐祸的笑意。

曹叡从河北调动援军,应该是在曹真兵败以后,这一带的兵力受挫,应该和关羽没有关系,诸葛亮也不至于会出手,两人现在的关系越来越融洽,蜀国中应该不会有人针对自己。

想至此处,他不禁再次看向了司马懿,不会是这父子三个故意搞出个阴谋,自己想要趁此机会引发内乱,提前篡位?

正当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的时候,身侧的徐陵忽然上前两步,冷笑道:“都中原人才辈出,不乏经纬地之才,不曾想魏国竟未揽得一人前来,可见人心不附啊!”

“放肆!”本就紧张的气氛,因为徐陵这一句挑衅的话,而瞬间bào zhà,只见一位虎背熊腰的大将拔剑而出,冷喝道:“汝是何人,敢如此妄言污蔑?”

此人正是曹洪的儿子曹演,子承父职,如今虎豹骑的统领。

“然让且先退下,既然他如此话,自有他的道理,朕倒要听听他如何解释此事!”这时候曹叡反倒冷静下来了,有几分上位者的气度,至少没有在这时候失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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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7章 满江红

司马懿目光闪烁,一直端坐一旁,不动声色,用眼神暗中阻止了准备开口的司马师。

徐陵迈步来到中央,抱拳言道:“诸位可曾想过,燕王尚在弘农会盟,我军怎会此时派人袭击贵军?这岂不是置吾等于万劫不复之地?”

徐陵此言一出,众人顿时神色微变,陈矫也明白过来,如果这真是蜀兵所为,那就是想借魏国之手除去刘封,甚至还有了继续出兵的借口。

刘封如今在蜀国位高权重,几乎能和诸葛亮、关羽平起平坐,也许威望不如这两人,但身份却是最高的,很有可能是借刀杀人之计。

若是有人针对刘封,便会被人利用,若是假的,更是弄巧成拙,不但好好的和谈化为乌有,只怕蜀军的报复会让现在的情况雪上加霜。

陈矫默然退下,其他人自然也都明白过来,只是方才得到消息,大家下意识地以为是蜀军所为,毕竟两国交战,都很敏福

曹叡听了徐陵之言,也觉得蜀国不会作此愚蠢之事,但这事肯定不是东吴所做,烧毁那么多粮草,绝非一两人就能完成,吴军不可能穿越中原来到河北之地。

难道河北之地又出现邻三方势力,还是太行山一带的山贼死灰复燃?

曹叡眉头微皱,向身旁的侍卫使了个眼色,马上就有人前去调查,起身向刘封抱拳笑道:“此事实在是臣下愚钝,情报有误,让燕王受惊了,朕先自罚三杯,以表歉意!”

刘封此时也冷静下来,幸好带了徐陵这样聪明冷静的人来,否则自己当局者迷,还真不一定闹出什么笑话来。

放开暗中藏在衣袖中的袖珍连弩,笑道:“陛下圣明。”

目光扫过司马懿,却见他嘴角带着一抹不易觉察的笑意,微微颔首,这件事,其实对刘封并无危险,大家只是一时情急,就算徐陵不指出来,很快也会有人反应过来。

前嫌尽释,大帐中的气氛也缓和了许多,随着曹叡自罚三杯酒,众人都笑逐颜开,举杯相庆。

酒过三巡,曹叡在席旁低声道:“先前交战,驸马夏侯楙被擒,如今罢兵,可否……”

“这个好,”刘封抿着从西域进贡的葡萄酒,笑道,“吾素知夏侯懋、张颌乃是国之栋梁,此次回去之后,定会将二人送回,以助陛下扫寇之威。”

曹叡本想先把驸马要回来,其他人再想办法,毕竟公主催促也不是办法,没想到刘封连张颌也一并送回,顿时大喜过望:“燕王如此深明大义,朕先行谢过。”

看着曹叡还欲言又止,刘封知道他还想要回其他人,只是不好开口,言道:“非是我信不过陛下,但凡事也要有来有往,其他热陛下抓回倭寇俘虏,我们再做交换,也未尝不可!”

曹叡见刘封并没有为难其他将领的意思,不由心中大定,举杯道:“好,就此一言为定!”

一众魏臣听刘封愿意将张颌等俘虏放回,对刘封的好感也增加了不少,有些身份地位的都上前敬酒,毕竟这样的会盟很可能仅此一次了,不借机漏漏脸,以后就没机会了。

酒酣之时,曹叡突然大声道:“久闻燕王文采过人,常有惊人之句,幸得今日相见,燕王何不赋诗一首?”

刘封心中了然,终于等到露脸的时候,外表却依然八风不动,欠身道:“陛下文采斐然,二祖皆为当代文坛泰斗,我怎敢班门弄斧,贻笑大方?”

曹叡摆摆手,笑道:“朕虽处深宫之中,但对燕王之文也有所耳闻,只可惜缘吝一见,既然今日能够相会,还请燕王赐教一二。”刘封心里清楚,这曹叡的文采也很出众,对这方面自然有所期待,他剽窃的许多诗词都被诸葛果谱成音律,在成都传唱,渐渐自然就流传出去,尤其三年前荆州一行,在卧龙岗赋诗一首,也让他在士林中

有了一席之地。

看看时机成熟,再做推辞会让曹叡脸上不好看,毕竟人家也是堂堂一代帝王,两次请他,已经给足了面子。

“唉,俗话得好:过分的谦虚就是骄傲,”刘封微微摇头,假装无奈地放下酒杯,起身抱拳道:“既然陛下邀请,吾敢不从命?”

刘封一句俗话,却让曹叡心惊不已,这看似很平实的一句话,却蕴藏十分深刻的道理,比之先贤传道,不遑多让,不禁有些羡慕民间生活了,该是多么丰富多彩?

刘封不知他们心中所想,先为自己作好铺垫:“本王听闻倭寇入侵,愤慨外族入侵,今日便词一首,以抒胸臆,歌以咏志,不过此词乃是民间之调,恐怕不登大雅之堂。”

华歆却笑道:“燕王言过了,文学辞藻,本就起于平民酒肆之间,去芜存菁,方为精品,吾等洗耳恭听多时矣!”

刘封迈步来到大帐中央,遥望东方,做出一副深沉的姿态,在众人期待中朗声吟道:

“怒发冲冠,凭阑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牵

叹九州,犹未合;臣子恨,何时灭?驾神舟,冲破千层浪。壮志饥餐外族肉,笑谈渴饮倭寇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阙。”

虽然略有改动,但随着他抑扬顿挫的声调朗诵出来,还是颇见气势,那种收拾河山,驱逐鞑虏的英雄气节尽显无遗。

在他刻意的渲染之下,整个大帐没有了声响,虽然不知道刘封用的什么韵律,这首词的长短句也十分新颖,但节奏极好,短短几句话,却让金戈铁马的场景映入眼帘。

有的人感慨刘封词意中宏大的境界和一心为国的壮志,政治敏感的陈群等人却同时也注意到刘封这是想要一统下,司马懿更是目光炯炯,侧着脑袋沉吟不语。“好一个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曹叡把酒杯重重地顿在桌案上,酒水飞溅出来,双目闪着亮光,这句话,最适合他当下的心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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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8章 比武逞威

徐陵也被刘封的这首词所震慑,自觉整个下,也无人能有此胸襟和文采,不仅暗自得意,马上起身道:“既然燕王为大家作诗一首,陛下文采享誉中原,可否让我等也聆听一二?”

曹叡慨然而笑,似乎被刘封的话激起了雄心壮志,言道:“燕王之句,浑然成,阔大雄宏,朕只怕比不上。”

曹叡如此,曹营中群臣顿觉得有些没有面子,一个个开口请求曹叡出手,他们也深知曹叡文采,总不能在这种时候弱了气势。

在群臣的恭维和刘封的邀请之下,曹叡也不得不答应,加之他心情大好,意兴飞扬,略作思索,好也做了一首汉赋,大意也是描绘此次会媚盛况。

汉赋辞藻华丽,引经据典,刘封听得云里雾里,在一片叫好声中跟着起哄,但也不得不佩服曹叡的才思,这可是临场发挥,不像自己,可是借着数千年中华文化底蕴来装腔作势的。

一番gē gong song dé,听得那些武将昏昏欲睡,虽然没有太听懂,但也从大家的神色中看出来刘封是占尽了风头,几个武将暗中对个眼神,便有了主意。

瞅准机会,曹叡身后的曹演出列言道:“久闻燕王麾下猛将如云,个个武艺高强,却不知哪位最厉害?”

刘封眉毛微挑,知道文的不行,就要来武的,看着这个比自己还年轻,长相粗犷的伙子,觉得他在这方面还是太嫩了些。

不动声色地淡然一笑,言道:“下皆知我军中五虎上将武艺最高,虽然三叔不幸物故,但军中尚有关将军和赵子龙,西凉锦马超,当然以此三人为最,莫非将军要找他们比试不成?”

五虎上将的名气根本不用刘封多,关羽斩颜良诛文丑,过五关斩六将、挂印封金辞曹营,襄阳城外水淹七军,赵云七进七出救阿斗,马超更是杀得曹操割须弃袍,哪一个不是在和曹军对仗中出名的?

刘封此言一出,顿时有许多人对曹演投去不满的目光,这个愣头青,话太过耿直,这不是明摆着把脸贴上去让人打吗?

曹演神色尴尬,轻咳一声忙道:“在下之意,当然是指与我同辈之人,若论前辈,我军中也有虎侯、徐晃将军尚在。”

未等刘封答话,一旁的张苞早就按捺不住,起身答道:“在下张苞,虽然在军中不算最厉害的,但也想会会你。”

两人谁也不肯示弱,曹叡也想知道张苞等饶实力,当下点头答应,只有司马懿身边的几人不由皱起了眉头,他们可是从长安来的,知道张苞的厉害,连张颌都能没分出胜负的人,只怕曹演不是对手。

不一时众人都来到外边的演练场上,曹叡和刘封等人坐定,张苞和曹演也都各自披挂整齐骑马入场。

曹演看了张苞的战马和兵器,心中不由暗笑,这张苞的待遇也太差了吧,好歹也是张飞之后,怎么战马邋遢成这等模样?

曹叡也在一旁暗自皱眉,战马不好直出来,但看到张苞用长枪,不由问道:“朕闻张将军所用乃是丈八蛇矛,为何张苞所用,却是钢枪?”

刘封笑道:“陛下有所不知,只因他性情与马超相合,并未非随三叔学艺,而是拜了骠骑将军为师,此兵器乃是虎头枪。”

曹叡闻言不由暗自点头,想不到蜀军中如此开明,竟不需要子承父业,反而取长补短,更能能挥一个饶长处。

话间场中两人已经交上了手,曹演骑的是黄骠马,手中一柄大刀,也算有几分本事,但他见到张苞的坐骑之时有了轻敌之心,不过五个回合,便被张苞一枪挑飞大刀,不得不败下阵来。

观战的曹军不由心惊,曹演虽然不算很厉害,但能统帅虎豹骑,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曹演面上无光,垂头黯然退出,张苞正要下马,却听对面军中传出一道闷雷似的声音:“张苞休走,俺许仪来会会你。”

许仪?

刘封听到这个名字也来了兴趣,这可是许褚的儿子,在游戏中是个萌萌的大胖子,不知道现实中会不会如此?

只见曹军中分出一条道,缓缓走出一位膀大腰圆的大汉来,比常人高了一头,还光着两个臂膀,肌肉虬结,经脉血管如同蛇一般游动,双手各拿一柄大锤,一看就是个力大无穷的家伙。

魏军将士见许仪出现,个个脸上有了欣喜之色,可见许仪在军中的实力不弱。

刘封一看这家伙,就知道和他老子一样属于力量型,许褚当年和马超打了两都分不出胜负来,要是再和张苞比,只怕会有一方受伤,可惜赵统没有带来,如果用巧力对付他就好办了。

思索之际,一旁的关索却早就等不及了,跳出去大喝道:“尔等想以多取胜么?我来会你!”

刘封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只好笑道:“这位想必就是许将军之后了,真是将门虎子,刚才张苞一战有些劳累,不如换人吧。”

曹叡也不想赢得不光彩,而且张苞刚才出手太过骇人,看其他几人身形不如张苞高大,以为张苞是最强的,当下点头答应。

许仪见走出来的是一个少年,瓮声道:“俺不欺负孩,还是换其他人吧。”

关索怒道:“你先赢了我再大话。”着便奔出场外去拿兵器。

刘封失笑道:“这位乃是二叔的三公子关索。”

曹叡一听关羽的名字神色一紧,对许仪言道:“此乃是关将军之后,许将军不可轻担”

许仪一听是关羽的儿子,才不再争执,跨马以待。

少时只听场外一阵战马嘶鸣,关索已经骑着汗血宝马冲了进来,到许仪面前三丈处停下,关索的身形其实也很高大,只是和许仪对比起来,显得有些单薄。汗血宝马果然与众不同,刚进场中,不但许仪的战马禁不住后退几步,就连场边的战马都有些躁动,如此神骏的坐骑,连曹叡的龙驹都不遑多让,看得所有人一阵羡慕嫉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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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0章 事出有因

出了潼关之外,只见邓艾等人已经率兵在等候,看这样子,至少也是等了一夜的。

邓艾急忙上前,抱拳道:“殿下此次一行,可是急煞我等。”

刘封回头看了一眼潼关,边走边笑道:“我是去和谈,对魏军大为有利,曹叡高兴都来不及,我能有什么危险?”

“本来我等也是这么想的,不过曹军河北援军被断了粮草,怕他们怀疑到我们头上,对将军不利,所以才担心。”邓艾叹了口气,似乎有些愧疚。

刘封吃了一惊:“你们消息倒是很灵通啊,我也是早上才知道此事,你们是如何得知的?”

“此事实在是属下之错,让将军身处险地。”邓艾突然转身,抱拳跪倒在地。

刘封一愣,将他扶起来:“潼关险不可逾越,其他道路难以通行,你是如何断了曹军的粮草?”

邓艾见刘封还不清楚情况,摇头道:“属下哪有那么大本事,何况吾等知殿下前去弘农,怎还会干出这等糊涂事来?”

刘封也被弄糊涂了:“既然此事和你无关,你又何必如此?”

邓艾道:“属下曾在成都时举荐过一人,让他来训练无当飞军,不知殿下可否记得?”

这种事刘封怎么会忘,当下点头道:“当然记得,你此人乃是李陵之后,不是在河北一带落草吗?”

到这里他恍然大悟,盯着邓艾问道:“这事是他干的?”

邓艾点点头,低头不语。

刘封不由哈哈大笑,这几人将曹叡的援军搅得大乱,只怕曹军做梦都想不到。

邓艾见刘封如此,不由问道:“殿下为何发笑?”

刘封拍着邓艾的肩膀笑道:“士载,俗话关心则乱。你这位好友如此破釜沉舟,不正明他是决定要投奔我们了吗?”

邓艾皱眉道:“他的心意我岂能不知,只是让殿下身陷险地,实在荒唐至极。”

刘封摇头道:“这你就错了,首先他根本就不知道我们与曹军会盟之事,其次他也是骚扰曹军的援军,不让其顺利到潼关救援,本意也是相帮我们!”

“何况你看,”刘封拍拍自己的胸膛,“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邓艾没想到刘封会如此想,不由心中感动,刘封有此胸襟,又礼贤下士,何愁大事不成?

“昨日士载这位朋友来到长安,将袭击曹军兵粮的事情告知丞相的时候,我等都大吃一惊,为殿下安危担忧不已,只有丞相镇定自若,你不会有事。”

荀方也在一旁笑道:“我等还是不放心,再三请得丞相同意,才带兵在此接应殿下。”

邓艾点头道:“如今殿下平安归来,吾等也都放心了,方才一句关心则乱也让我茅塞顿开,此所谓当局者迷也!”

他们几个是和刘封一起时间最长的,自然私人感情也深了不少,而且荀方和邓艾这些人可都是与曹军有关系的,因为被刘封提拔才能身担要职,得以发挥才干。

要是刘封真有了什么差池,只怕他们以后的前途就扑朔迷离了,无形之中,以刘封中心的一个圈子已经在渐渐形成。

刘封当然也明白大家的心情,拉着几饶手笑道:“一个篱笆三个桩,一个好汉三个帮,只要我们齐心协力,定能逢凶化吉。”

众人都被刘封的这句话转移了注意力,顿时放松不少,又问了许多曹军的情况。

刘封道:“此次和谈成功,大家回去后还有很多事情要做,走,我们先去见见这个能将曹军二十万大军粮草破坏的壮士。”

众人前呼后拥跟着刘封向长安而来。

第二日一早刘封正准备去见李钰,荀方却神色古怪地来找他:“将军,你快去看看,夏侯楙他不肯走,非要见你!”

“夏侯楙?”刘封一怔,失笑道,“我好心放他回去,他还不愿意走?”

“这个……”荀方无奈一笑:“你还是亲自去看看吧!”

刘封见荀方不愿,心中疑惑,和他来到东门,却见夏侯楙和张颌还有五名魏军俘虏都在,这些都是劝降无效的亲兵。

“我要见刘子益,快叫他来!”夏侯楙叉着腰站在城门道中大喊,完全没有一个俘虏的觉悟。

“夏侯将军,殿下军务繁忙,你还是早些回去吧!”送行的官员一脸尴尬,要不是两国已经谈和,再把这家伙再关进大牢中去了。

“为什么要放我走?”夏侯楙梗着脖子,瞪着官员,一副得理不饶饶神态,“给本将一个法。”

“这是怎么回事?”刘封莫名其妙,走到城下,张颌看到刘封,无奈摇头苦笑,觉得面上无光。

“夏侯将军,莫非贪恋这雍州之地,不肯回中原?”刘封大笑着走向前。

“刘子益,你终于来了!”夏侯楙见到刘封,快步走过来,直呼其名,一副问罪的架势,“我来问你,这次放回去的俘虏,还有何人?”

看到左右的士兵都因为夏侯楙无力而脸有怒色,刘封微微抬手示意大家稍安勿躁,答道:“驸马和张颌将军一同放回了,先前多有得罪之处,还望海涵!”

“殿下哪里话?”张颌不得不回过身,抱拳道,“败军之将,何以言勇?”

夏侯楙来到跟前,问道:“为何其他将领不放,都送到汉中敬贤院去了?”刘封不由脸色一沉,感情是遇到个二愣子了,这话连曹叡都不敢当面问他,能送回夏侯楙和张颌就已经很不错了,其他的俘虏自然需要后期慢慢交涉,这夏侯楙红口白牙,自己还是个俘虏身份,就想把人

都带走?

“驸马这是何意?”刘封淡淡一笑,目光已经冷了下来,“如此重大之事,自然还要禀明陛下,才好定夺,非本王一人能定也!”“哼,为什么本将不能去敬贤院?”夏侯楙瞪着眼睛,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你定然是瞧不起我夏侯楙,认为我没有资格进入敬贤院,就要放回去做人情,是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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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1章 对手转变

“呃……”刘封眉毛一挑,不由愕然,原来夏侯楙不满,并不是因为没有放走其他人,而是觉得他资格不够,被轻视了,心中不爽!

“哈哈哈,非是如此,驸马乃金枝玉叶,岂敢久留?”刘封心中好笑,“此乃魏王金口要求,我岂能推辞?”想不到这家伙还真有几分自知之明,他之所以答应把这两人放回去,就是因为夏侯楙实在无用,要是放回去之后,曹叡还让他带兵,那才是大好事,至于张颌,也是年龄太大,加上对老一辈英雄的敬重,

刘封不想让他晚节不保。

至于程武、郭淮等人,这些刘封是绝不会放回去的,虽然不忍心杀了他们,但也不能再给自己制造麻烦,先软禁起来,等以后根据情况再看如何处置。

“哼,刘子益,你莫要看了我夏侯楙!”夏侯楙用兵无谋,但在这方面似乎又很精明,大声道,“此次回去,我定会研究兵法,将来再与你一战,让你知道,本将军也是有资格进入敬贤院的!”

刘封闻言,正中下怀,抱拳笑道:“吾非有此意,若是将军执意如此认为,本王倒和你期待我们有朝一日还能阵前相见,领教将军高招!”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夏侯楙重重抱拳,转身上马,“刘子益,我还会回来的!”

张颌无奈地摇摇头,也向刘封施礼告辞而去,这夏侯楙,实在太丢脸了,连他都不好意思再和刘封对话。

再一众蜀军哭笑不得的注视之下,张颌一行总算离开了长安城,直奔潼关而去。

“若是夏侯楙再来,我倒是欢迎之至!”刘封哈哈大笑,想不到还有人要主动要求回来的。

一场闹剧之后,刘封来到邓艾府中,走到门口,便见邓艾正和一位身形高大的年轻人在练武,这人身形高大,一把剑十分灵动,举手投足之间都有大家风范。

邓艾看到刘封进来,忙守住招式,招呼那人上来,行礼道:“将军,这位就是李钰,李子贤!”

“草民拜见燕王,”李钰躬身抱拳,“在下愚驽,差点犯下大错,愧见殿下!”

“哈哈,此非你之过也!”刘封见这人相貌堂堂,心中已生欢喜,拍着他的肩膀笑道,“壮士乃是名将之后,能为大汉效力,重振汉室,乃下之幸也!”

“罪臣之后,不敢居功,愿随殿下征战下!”李钰见刘封果然如邓艾所的那般礼贤下士,毫无造作,心中的一点疑虑尽去,也放松下来。

刘封笑道:“子贤能以数百人将魏军粮草破坏一半,本事不啊!”

李钰抱拳道:“其实也是侥幸罢了,只因是在河内之地,他们防备并不严密,我们从河北跟了一路,自然容易抓到机会。”

刘封点头道:“有勇有谋,胜而不骄,果然有大将之才,将无当飞军交给你我便放心了。”

李钰早就听过此事,这几邓艾已经和他了一些情况,当然知道无当飞军的地位,虽然有自信,但心中也没底,此时见到刘封如此信任他,顿觉得遇明主。

再加上邓艾对刘封的评价,当下便跪倒在地道:“草民愿为殿下效力。”

刘封扶起他,正色言道:“吾等都是为大汉及下百姓效力,今日能得壮士,又添一员虎将,何愁大事不定!”

心中高兴,当下决亲自为李钰接风,将他们带到燕王府,通知姜维等人也都前来,这一趟会盟,让他们提心吊胆,也该放松一下了。

李钰和邓艾走在后面,低声道:“想不到闻名下的燕王会是这个样子。”

邓艾笑道:“燕王为人,我早就和你过,莫非你以为凶神恶煞才是他?”

李钰一怔,摇头失笑,不知道该什么,他虽然在塞外长大, 但也听了不少中原的规矩,想不到这一切都在刘封身上看不到,这个彗星般崛起的螟蛉之子,究竟有什么特别的魅力?

刘封现在也是有身份的人,诸葛亮给他安排了长安城中的一座大宅院作为燕王府。

回到府中,刘封让人准备酒席,不多时姜维首先赶到,见邓艾也在,抱拳道:“原来大哥早就到到此!”

“大哥?”刘封听得有些奇怪,这两个人什么时候称呼变都变了?

邓艾忙解释道:“将军有所不知,我与伯约一见如故,所以结为异姓兄弟,还未来得及和你明。”

“结义?”刘封的表情有些丰富,想不到自己把两个冤家安排到一处,竟然会如此投缘,原本旗鼓相当的对手,现在却变成了携手同进湍兄弟,当真是造化弄人!

想到此处,不禁哈哈大笑,拉着两饶手笑道:“有你二位齐心协力,恢复汉室有望矣!”

邓艾没想到刘封对自己和姜维的期望如此高,两人急忙称谢。

不一时诸葛亮、魏延、张苞、关索等人都来了,刘封命人将酒菜备齐,众人齐聚一堂,过不了多久一部分人还要赶回成都,也权当一次聚会。

诸葛亮笑道:“如今长安已定,又与魏军谈和,诸位当尽心尽力训练士兵,发展内政,为将来克服中原做好准备。”

众人齐声称是,这一次北伐,用了几乎一年的时间,没有了马谡、粮草等各方面的意外因素,再加上人手充足,魏军调动失误,总算以雷霆之势占据西北之地,国力增强是毋庸置疑的。

曹叡回到洛阳,终于松了一口气,倭寇其实不足为虑,眼下就剩扬州对峙的东吴了,三方战事瞬间减去其二,他倒希望孙权执意开战,这样刘封就要兑现承诺出兵,吴、蜀交恶,才是他想真正想看到的。

虽然长安以西的地方已经失去,但只要有机会,等东吴和蜀国在荆州开战的时候,还是能找机会夺回来的。最让曹叡满意的,还是弘农会盟,这让全下的目光都聚焦在自己的身上,第一次,他也感受两了作为英雄的自豪和满足感,自信心又提升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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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2章 孙权决策

钟繇见曹叡自从会盟之后,神情常有倦怠,便劝道:“陛下,如今我军虽与蜀军谈和,但潼关之险不可不防,望陛下三思。”

曹叡点头道:“不错,朕也知道兵不厌诈,防人之心不可无,司马将军东调扬州,爱卿可有合适的人去守潼关?”

钟繇答道:“臣荐一人,可保潼关无忧。”

曹睿喜道:“钟爱卿有何人选,快快讲来。”

钟繇道:“满宠满伯宁常随武皇帝征战,练兵有方,素有威性,性情沉稳,可当此重任。”

曹叡沉吟片刻,言道:“满将军的确有大将之才,就以他为镇西将军,将潼关和函谷关都交由他统一管制,也能彼此呼应。”

刘晔言道:“刘封愿与我联合,虽然是以倭寇之因,实则是想牵制住我军,发展雍、凉二州,若待其羽翼丰满,必成大患,还需早做应对才是。”

曹叡皱眉道:“此事朕也想到,只是眼前着实不易两线作战,既然两军和谈,下皆知,难道要朕做反复人不成?”

刘晔奏道:“臣有一计,可让蜀军不能安心发展雍凉。”

曹叡不由来了兴趣,如果能保证和谈局面的情况下,不让长安以西发展起来,的确是最好的决策,不知道他此时能想出什么计策来。

“计将安出?”刘晔颇有谋略,深得曹操器重,这一点曹丕都深知,但自从登基之后,因为刘晔是汉室宗亲,便渐渐疏远,只在内廷做个闲职,这次见他不帮刘封,曹叡倒有些意外了。

刘晔抱拳答道:“先帝之时,对匈奴多有恩惠,若是陛下肯许以好处,让其骚扰凉州一带,蜀军自然不堪其乱。”

曹叡闻言,不由击节赞道:“朕竟然忘了此事,爱卿真是妙计,三年时间,足以平定扬州,待江北稳定之后,便夺回失地!”

弘农会媚事情,在曹叡和刘封的刻意宣传之下,风一般传遍下,一时间人们都议论纷纷,虽然不明白倭寇怎么会有如此大的影响力,促成了从曹、刘同盟,简直是前所未有的事情。

而且刘封的满江红也红遍中原,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就出了十余种曲谱传唱,比诸葛果一人谱曲流传快得多了。

与此同时,孙权也收到了诸葛亮的来信,还未全看完,豁然起身,将龙案掀翻在地,吓得朝堂下文武大臣全都跪倒在地,战战兢兢。

“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孙权抖着书信怒喝道,“诸葛亮打得好算盘,完全不将朕放在眼里!”

群臣跪伏在地,没有一人抬头,全都不敢话,能够正面劝孙权的张纮和鲁肃已经老死,登基之后,孙权的疑心也越来越大,因为太子的事情,已经连杀好几名大臣,群臣各怀心思,都不敢话。

“陛下,何事如此动怒?”眼看无人答话,丞相顾雍不得不先问话。“哼,曹、刘会盟于弘农,却要寡人罢兵剿寇,真是大的笑话,”孙权余怒未息,冷笑连连,“诸葛亮拿下雍、凉二州,急需修养,为了罢兵,竟还做人情让朕不要出兵,以大局为重,将我大吴置于何地焉

?”

孙权越想越气,双方约好共伐曹魏,两线出兵,蜀军拿下长安以西大片土地,一战而定,声势浩大,夺取长安之后,更吸引民心,甚至传言,将会再一次重现“光武中兴”盛世。

“竟有此事?”

听到这个消息,底下的文武大臣都低声议论东吴与魏军在寿春争来争去,盘踞扬州进攻中原大计成为泡影不,还折损大将丁奉,吕蒙也养病在家,比上一次更加严重。

如今好不容易如今徐州境内出现倭寇,也算是出兵的好机会,却没想到诸葛亮送来一封信,什么以大局为重云云,言辞中还颇有威胁之意,孙权怎能不怒?

议论片刻,还是张昭最先出列奏道:“陛下,今年多次出兵未能拿下寿春,虚耗国力,如今曹刘罢兵,魏国兵力集中到中原,恐会对江东不利,不如借此机会罢兵,另寻良机!”

孙权咬牙道:“子布的意思是就这样便宜了曹军不成?如此一来,只怕下皆以为朕怕了蜀军,对诸葛亮言听计从?”

顾雍见孙权怒意难平,言道:“陛下,诸葛亮、刘封不到一年时间拿下雍凉之地,局势与以往又有不同,此消彼长之下,大吴虽拥有三江之险,但国力已然不足,还请陛谨三思而行!”

“哼!”顾雍的分析正中孙权心里痛处,看着殿中一片狼藉,如他心绪一般烦乱,沉声道,“丞相之意,朕有这三江之固,便只能坐守不成?”

孙桓见这些老臣总是打算偏安一隅,早就不满,见机出列奏道:“陛下,我大吴实力进可征战中原,退可保家卫国,丞相何必长他人志气?”

凌统也是个主战派,马上趁机奏道:“自陛下即位大统以来,早就应当顺应意,指鹿中原,岂能只是贪图享乐,安居一隅?”

“陛下,”正当文武各执一词的时候,一直未话的韩当终于站出来,所有饶目光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

整个东吴军中,历经三世的老臣只剩下韩当一人,程普和黄盖先后去世,就数他威信最高,甚至超过了文臣的张昭。

如今东吴步兵中的精锐解烦营近万人,都是由他一手训练统率,韩当身为将帅,征伐四方,功勋卓着,至今还能亲自激厉将士,敬重督司,遵行法令,人人敬重。

就连孙权也收敛了几分怒气,韩当甚至可以算作是托孤之臣了,问道:“将军有话请讲!”

韩当气势沉稳,冷静奏:“臣追随主公征战四方,如今虽有三江之地,却被曹、刘二家牵制,非孙氏之勇烈也,蜀军能够一鼓作气拿下长安以西,两州之地,我大吴难道就取不了区区扬州之地吗?”“韩将军所言甚是!”孙权闻言,龙颜大悦,连韩当都看不下去了,而且提到孙坚和孙策之勇,他心中隐藏许久的雄心被彻底激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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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3章 执意出兵

自从登上皇位以来,孙权的想法也改变了不少,以前只顾着守住祖上基业的想法已经不复存在了,他现在吴大帝,但只在江东之地,区区六郡而已,岂不被人笑话?

既然顺应意,继承大统,就该成就帝业,如秦皇汉武一般,独占九州,开疆扩土,超越父兄,而不再是人人口中的守成之君。

“生子当如孙仲谋!”这句曹操当年赞叹自己的话,他当初的确沾沾自喜,不到二十岁就成为一方霸主,但几十年过去,却寸土未进,这句话再被提起,就像是打他的耳光一般,刺目钻心。步骘在一旁察言观色,早就看出孙权有出兵之意,如果再劝反而引起他的不满,只好奏道:“陛下,据探马回报,曹休病重,曹叡已经派司马懿前来接替曹休,而且弘农会盟号召下人齐剿倭寇,违反者

下共讨之,此恐是诸葛亮之计也!”

“哼,就算是诸葛之计又如何?”孙权一想到被威胁,再次恼怒起来,将手中书信团成一团,咬牙道:“诸葛亮不仅以大义来服朕,还用荆州之兵暗含威胁之意,将我大吴置于何地也?”

顾雍忙道:“陛下,只怕此乃曹刘和盟之计,陛下不可轻动啊!”

孙权冷声道:“丞相这是何意?”顾雍答道:“回陛下,虽然蜀军拿下雍州和凉州耗费了不少兵力和钱粮,但大都是益州和汉中所出,荆州之兵丝毫未动,关羽在荆州缮甲训卒,广为戎备,又屯田兴学,以德怀柔,深得民心,早就对南郡虎

视眈眈;

只因与我早有盟约在先,关羽重名,不肯主动出击,若是此时陛下发兵,便是违背弘农之盟,,只怕关羽不会无动于衷。”

“哼,什么弘农会盟,他二人定做的决定,与朕何干?”孙权闻言更是大怒,“关羽坐收渔翁之利,偷袭襄阳和江陵,拿走朕荆州一年的赋税,欺人太甚,朕安能再忍?”

众臣见孙权正在怒气当中,知道不能再劝,当下无人言语。

朱然乘机出列道:“末将愿为陛下分忧。”

孙权大喜,忙问道:“爱卿有何妙计?”

朱然答道:“吕都督早已在公安派了重兵把守,扼守南郡咽喉之地,只要陛下派一员大将前去,再加上我水军之厉,沿河据守,就算关羽有通本事,只怕也不能踏进南郡一步。”

“唔,有道理!”孙权点头沉吟,“继续奏来!”

朱然又道:“兵法有云,一鼓作气势如虎,再衰再竭,如今陆都督屯兵石亭,乃是进攻寿春的大好时机,若是就此退兵,不但士气不振,将来北伐只怕将士也有懈怠之心。”孙权虽然听的心动,但他也明白这样做的严重后果,正在沉吟的时候却见底下一人出班奏道:“陛下,诸葛亮能够利用司马懿调离之际将长安拿下,后来就算是司马懿赶到潼关也是无计可施,如今曹休病重

,司马懿尚在途中,我军为何不能在此空隙之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下寿春?”

孙权抬头一看正是自己的一直看重侄儿孙桓,虽然当年败在刘封手下,但几年的历练让他又成熟了不少,俨然有大将之风,顿时心中又有不少底气。

再想想刘备和曹操都已经逝去,这不正是上给自己最好的机会嘛?想到这里他重新坐回龙椅,对下面大臣宣布:“朕决定北伐亲征,拿下寿春。”

“陛下不可啊。”张昭等一干文臣闻言大惊,不由跪倒在地。

“诸位爱卿无需多言,朕顺命北伐,无往不利也!”孙权长袖一挥,沉声道,“张承何在?”

朱然抱拳道:“末将在。”

孙权吩咐道:“朕封你为镇北将军,前往公安以防关羽,可敢领命?”

朱然答道:“末将万死不辞。”

安排完南郡之事,孙权于是遣使向陆逊传旨,命陆逊为前锋部队攻打寿春,自己亲率大军接应。

阚泽见事情已经不能改变,只好奏道:“陛下,荆州十万大军不可轻视,不如派甘兴霸亲率水军接应,以防万一。”

孙权喜道:“亏爱卿提起,要是有甘将军前去,朕无忧矣!”

遂传旨封甘宁为水军都督,从柴桑调兵,前往公安保卫南郡。

******

不知不觉间,两月时间已然过去,西北的气日渐寒冷,长安迎来入冬的第一场雪。

瑞雪兆丰年,整个长安城一片欢腾!

取长安,对于蜀汉有着战略性的重要意义,诸葛亮和刘封等人都在忙碌,没有立即返回成都。

西北地区,诸葛亮已经颁布榜文,三年内免收赋税,而且明年开春还分发粮食种子,屯田和水利都在各个郡县如火如荼地开展了。

蜀军占领长安之后,震慑羌族,准备了两万匹战马送到长安,以为贺礼,这两年的边境贸易,让羌人对蜀军十分感激,取了西凉之后,将贸易集中地设在了金城。

招贤馆等新设的机构已经正式成立,才短短两月时间,就有无数人来投,由来敏负责考察录用。

为了不让人才埋没,每日前来的人名单都会送给刘封一份,如果有他知道的三国名人,按照其历史表现给予适合的职位。

不过现在已经到了三足鼎立,局势稳定下来之后,各国的人力还是比较稳定,并没有什么名士出现,倒有几个身份比较特殊的,只能后期考察了。

其中一人名叫王贤,幽州渔阳人是东汉云台二十八将阜城候王梁之后,因为桓、灵二帝时期朝纲混乱,一家人隐居深山,得知曹魏篡汉,只有刘备继承汉祚,便想匡扶汉室,再现先祖荣光。

另一人名叫霍林,自称是霍光遗脉,来敏其善兵法谋略,但仅限于理论,只读过兵书,并没有真正带过兵,先安排到军营历练。

还有一人田茂,河北田家田丰之后,田丰也是当年袁绍的首席谋士,因为性格太过耿直而被袁绍猜忌,官渡之战失败之后,反被斩杀,一家人从此归隐山林,不为袁家和曹家效力。

但田丰的夙愿就是重振汉室,田茂三十多岁才觉得学有所成,听汉军占领长安,终于看到一线希望,从河东绕道来到长安投效。

其他文武之士,不一而足,长安以西许多地方人员空缺,都有职位安排,这三年停战时间,就是对他们的考察。马谡也从成都调到了长安,负责情报中枢系统,姜维也推荐自己的同族胞弟姜封协助马谡,此人头脑灵活,一目十行,更能一心二用,对于情报分析十分擅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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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4章 喜得贵子

城府之中,红泥火炉,刘封正和诸葛亮等人围着炉子喝茶议事,忽然成都有书信送来,直接递给了刘封。

刘封一看是家书,不由心中一阵温暖,娟秀的字体正是诸葛果亲笔,忙拆开来,才看到前两行,就从座位上蹦了起来,大笑大剑

“我有儿子了,哈哈哈,我有儿子了……”

诸葛亮等人都被他吓了一跳,等他喊出来,却又摇头失笑,纷纷为刘封祝贺,尤其是李钰等一干新来的官员,更是没想到刘封竟会如此失态,完全不顾自己的身份。

但如此真情流露,就连诸葛亮都颔首而笑,不由心中感慨,汉室之下,文武官员如此齐心,何愁大事不定?

刘封走到门口,冲着外面的空大吼一声,屋檐上的雪花簌簌落下,也似乎在为他庆贺。

其实刘封现在的心情,没有人能够真正理解,就算诸葛亮是岳父,也不能与他共享喜悦。

作为一个穿越者,在这个异世终于生根发芽,结婚生子,才让他有了真正的归属感,这种喜悦和感慨,或许唯有白虎才能理解一二吧!

“殿下,究竟是男是女啊?”姜维在一旁笑问道。

“男女?”刘封回过神来,又拿起信继续往下看,再次傻了眼,“这怎么……”

只见诸葛果秀气的字体写着几行字:“母亲大人见爱子聪明伶俐,甚爱之,姑取名为伶”

姓刘名伶,那不就是刘伶了吗?

这两个字就像重锤一样敲得他有些胸口发闷,拿着信有些哭笑不得。

不会自己的儿子真成刘伶了吧?

刘伶可是竹林七贤之一,嗜酒不羁,被称为“醉侯”,好老庄之学,追求自由逍遥,更成为道家八仙之一!

要是以后自己的儿子是个好酒如命的来子,入晾门,着算不算是一种惩罚?

刘封在这一刻,想到了古山居士,想到了元宵之夜预言另一个穿越者的左慈,而诸葛果也是证道之人,冥冥之中,他似乎和道家结下了不解渊源!

众人见刘封时喜时忧,甚至出现了神思恍惚,诸葛亮却摇着羽扇笑道:“刘伶,这个名字不错,干脆就以此为名吧,不用等子益回去再另取了。”

“嗯,挺好,挺好!”刘封回过神来,岳父岳母都点头的事情,还能如何?

反过来一想,就是个名字吗?

虽然刘伶也是这个时代的,但不一定就是本人,可见预先知道历史名人也不是什么好事,容易让人产生太多烦恼和芥蒂。

眼下重要的是自己有儿子了,刘封从桌上拿起茶杯,大笑道:“我刘封喜得贵子,今晚设宴庆贺,诸位一定要来赏脸。”

诸葛亮也十分高兴,毕竟这可是自己的外孙,当下也道:“好,此间事情已经基本处理完毕,三日之后,我和子益便要返回成都了,正好召集官员议事。”

本来他们是要准备赶着年关返回成都,但现在初为人父,刘封已经归心似箭了,只能提前回去。

第二日,诸葛亮在长安议事府安排留守长安事宜。

加封魏延为雍州刺史,镇守长安,保卫雍州安全,邓艾回汉中和赵统一起训练流云骑,赵广回汉中挑选士兵训练神箭营,其余的关索、令狐宇、秦羽等人留守长安。

徐陵和荀方的能力也得到诸葛亮的认可,任职分别任职参军和别驾,留下来帮助魏延处理政务,姜维跟随诸葛亮返回成都。魏延知道自己能镇守长安,全是刘封的举荐之功,亲自前来致谢,刘封笑道:“文长有大将之才,先前镇守汉中,言壮语犹在耳边,令曹操不敢轻易来犯,今日再让将军担当此任,将军可还有当年的豪情乎

?”

魏延抱拳正色答道:“末将还是那句话,若曹叡亲率大军来攻,某当领兵拒敌,与长安共存亡,若其遣大将来攻,二十万以下,某叫其有来无回!”

刘封大笑道:“哈哈哈,我早知将军之能,如今镇守一方,当励精图治,安抚民心,待三年之后,与将军再进中原!”

“某愿随殿下平定下!”魏延神情激动,躬身行礼,他从刘封身上,看到与刘备不同的霸气和雄心。

诸事安排完毕,诸葛亮和刘封带五千人马向成都进发,想到不多久便能见到自己的儿子,刘封真恨自己不是造飞机的,要不然现在就可以飞回成都了。

爱子、美人,在经历腥风血雨之后,哪一样都让他怦然心动!

******

孙权御驾亲征,整个东吴三江之地一片喧哗,眼看入冬,竟还要如此大动干戈。

庐江城,年轻的陆逊为先锋都督,虽然有很多比他年纪大的文臣武将,但对这个儒雅年少的统帅却都言听计从。

周舫自从断发赚曹休之后,也声名大噪,被孙权拜为先锋部参军,协助陆逊出征。

看着眼前的这个年轻人,数年之间便平步青云,从一个的步卒成为东吴的大都督,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气质和行军布阵的从容气度,一点也不像是一个少不更事的年轻人。

自从接触陆逊以来,周舫对他的认识也一增多,佩服之情也日益加深,不由想起了时候在庐江城曾一睹风采的周瑜,这两人在气质上是如此相似。

只是周瑜略显桀骜,意气飞扬,陆逊则沉稳内敛,书卷气更甚一些。

正思索之时,突然帐外有士兵来报。

“何事?”陆逊放开手中的卷帙,抬起头,阳光照进房间,白皙的面庞上剑眉直入发髻,两只眸子漆黑如墨,看不出喜怒。

哨马报到:“报大都督,魏军封司马懿为扬州都督,正向寿春赶来。”

“司马懿?”陆逊眉毛微蹙,“如今到了哪里?”

士兵答道:“据报,应该到了许昌一带。”

“尚在许昌?”陆逊闻言,线条分明的唇角微微上扬,轻笑道:“只怕他司马懿是赶不上这寿春之战了。”周舫忙道:“都督,如今曹休病重,乃是进攻寿春的最佳时机,我们要赶在司马懿之前拿下寿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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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5章 再夺寿春

陆逊缓缓起身,点头道:“陛下将前锋重任交与我等,敢不尽心尽力?司马懿不来,吾正愁破敌无策,如今曹叡派他前来,乃是助我取寿春,自然不能错过。”

虽然孙权御驾亲征,不顾弘农会媚警告平定扬州,但既然军令已下,也只能奉旨从令,君无戏言,已经无可更改,陆逊二话没,命令士兵加紧操练,准备随时出发。

此时时机一到,马上让周舫传令升帐。

朱桓乃是老将,见陆逊就此贸然出兵,上前阻止道:“都督,曹军新得寿春,布有重兵,虽然曹休病重,但急切间难以拿下,还是等陛下后军过江赶上,再发兵未迟。”

陆逊笑道:“此时曹军频繁调兵遣将,正是进攻良机,须知战机稍纵即逝,岂可白白浪费,吾已经有了破城计策,诸位不必多言!”

众将尤其是孙韶等几名家族老将都面有不满之色,觉得陆逊不该如此一意孤校

陆逊却视而不见,继续调兵遣将,各部兵马都按照军令前去准备,孙韶几人只能在角落里脸色越来越阴沉。

最后对朱桓道:“朱将军深得带兵之法,我有一计,却不敢交与他人,不知将军可敢前去?”

朱桓虽然对陆逊没有采纳自己的意见有些不忿,但有将令传下,而且对他如此重视,马上又转怒为喜,抱拳道:“都督尽管吩咐,朱桓愿立军令状。”

陆逊拿过一支令箭,递给朱桓:“石亭西北有一处险要之地,名曰虎跳崖,命将军半月后前去埋伏,一月之内定有收获。”

寿春在东北,去西北明显是远离战场,朱桓顿时以为是陆逊对自己报复,将自己调离,没有了立功的机会,脸色马上又沉了下来,不等质问,感觉背后有人暗中拉了几下衣襟,只好闷声接下令箭。

陆逊见安排完毕,大声道:“此次出征,诸位责任重大,只要一举拿下寿春,则扬州可定矣,大家一定要齐心协力,中军随本督两个时辰后出发。”

出了中军大帐,朱桓对拉他的虞翻道:“刚才先生暗中不让我理论,是何道理?”

虞翻边走边道:“将军,我看大都督安排将军前去虎跳崖,确有深意,非是对将军有偏见也。”

朱桓皱眉道:“虎跳崖远在西北,远离寿春,根本就不会有战事,先生此言何意?”

虞翻拈须言道:“不怕将军见笑,属下也看不透这其中的意图,但大都督行事向来公私分明,从不做无谓的安排,故此属下才提醒将军。”

朱桓思索片刻,也没想出什么奥妙来,摇头叹道:“反正军令已经在手,无论如何是要去的了,不管结果如何,但为了陛下大业,我孙桓自会尽心竭力。”

虞翻见朱桓在大局上还是很冷静,也放心下来,他也没有看透陆逊安排朱桓的意图,隐约猜测汝南或者其他地方魏军千里偷袭!

兵马训练半月,早已准备就绪,陆逊将令传下,很快都准备完毕,陆逊留下孙韶、虞翻等人守城,命周舫带兵防守石亭,自己带大军兼程向寿春开拔。

先锋凌统到达寿春城下,连日叫战却不见有人出来应战,无奈之下只好安营扎寨等中军到来。

陆逊听完凌统的报告半晌不语,贺齐言道:“都督,曹军闭城不出,定是欺我远来,粮草不足,想要消耗我军军粮。”

陆逊点头道:“不错,但这也正好明曹休的确病重,他们想要龟缩防守,等待司马懿前来接替城防。”

顿了片刻,转身问身侧的留赞:“可否能与上次留在城中的士兵取得联系?”

留赞抱拳道:“都督放心,我等一直与城中互有联络。”

徐盛闻言惊道:“都督莫非早知陛下要重夺寿春,便事先安排内应混进城中?”

陆逊摇头道:“非也,城中士兵乃是当时吕蒙将军留下的,当日司马师水淹寿春,吕将军逃出来后便安排一部分士兵留在城中,以备不时之需,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

众将听陆逊提起吕蒙来,想到他还在秣陵养病,都不由感慨万分,意气奋发的水陆大都督,竟然因为司马师的歹毒一败至此。

徐盛问道:“不知大都督要如何应用这股兵力?”陆逊看着远处的寿春城,缓缓道:“数月前,司马懿为了求快,不惜水淹寿春,虽然拿下城池,却非长久之计,寿春之内人心不稳,百姓定然对曹魏怀有怨言,只是被守军压制,不敢妄言,他们需要一个

爆发的机会。”

徐盛闻言心中一跳,陆逊刚来城下,便看出了寿春城中的潜在威胁,寿春自从被淹之后的确是民怨载,不由又看了看这个面色白皙的年轻人,若是东吴多几个这样的将才,何愁下不得?

留赞见陆逊早就有了主意,便抱拳道:“都督尽管吩咐,属下保证完成任务。”

陆逊笑道:“此事非将军一人去办,而是需要大家同时出力。”

凌统对寿春久攻不下早就心中急切,急问道:“都督有何妙计就赶快下令吧,我等都等不及了。”

陆逊倒是不慌不忙,略作思索,才吩咐道:“贺齐、凌统、徐盛三位将军各带弓箭手五千,从寿春四面将司马懿前来接管寿春防务的消息射进城中,三日之后,便是破城之日。”留赞急道:“都督,既然要让寿春城中民心不稳,为何不与城中之人取得联系,暗中散布消息,发动百姓起事,如此才能起到奇功,若是弓箭手将消息送进,不仅城中百姓知道这个消息,那参军郭奕颇有乃

父之能,他定然也能看破这其中的玄机,只怕会派兵镇压啊!”“留将军得不错,我正是要他们派兵镇压,这样才能取得最佳效果,”陆逊却淡淡一笑,看向远处的寿春城,对留赞吩咐道,“你与城中之人取得联系,让他们煽动民众叛乱,三日后夜间我军自会接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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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6章 荆州决策

留赞虽不明其意,但也只能奉命行事,徐盛等将也是将信将疑,不知道陆逊这样反其道而行之会不会有用,但军令如山,都各自下去准备。

曹休病重,寿春的一切政务便由新任命的参军郭奕来处理,郭奕是郭嘉之子,虽不如郭嘉那般料事如神,但在军略方面也颇有建树,是年青一辈的翘楚,来到寿春两个多月时间,已经深得曹休倚重。

此时东吴兵临城下,郭奕知道朝廷已经派来援军,所以命令大家守城待援,曹休卧病不起,对军心影响极大,出城交战是不可能的,唯有固守待援。

这一日正在城中巡查,突然吴军围在寿春四门,向城上远远房间,郭奕大惊,急忙传令士兵心防守,霎时间鼓声震,号角长鸣。

但只见无数箭矢飞上城头,轻飘飘的毫无力度,大多数直接落入了内城之中,郭奕不由心中疑惑。

正观察的时候,一个士兵拿着箭矢跑来:“报郭参军,东吴并未攻城,而是向城中传信。”

郭奕有些疑惑,从地上捡起一支箭来看,果然箭尖上用布条包裹,拆开来一看,却见写着几个大字:“司马懿携三子即将接手寿春城防!”

身旁的张虎疑惑道:“此事我们早就得知,东吴不是多此一举么?”

郭奕也是愣了半晌,突然心头一跳,大叫:“不好,快带人将所有射进来的箭矢收集起来,不能让民众得知。”

那个士兵有些迟疑道:“这个……东吴的箭矢甚多,根本来不及收集,很多直接进了百姓院中,这如何是好?”

“好歹毒的计策!”郭奕急得出了一身冷汗,忙对身旁的张虎、乐林吩咐道:“你二人速带本部兵马在城中巡逻,若是有百姓闹事,要及时镇压,绝不可让城外的吴军得到消息。”

张虎见郭奕如此紧张,不由问道:“将军为何要突然加紧巡逻,城中已经检查过好几遍,并无嫌疑之人,这样只怕反而会引起民众不安啊。”

郭奕跺足道:“你等不知,昔日司马将军水淹寿春,民众多有怨恨,此时若知司马将军前来,岂能不出现sāo luàn?若是城中一乱,东吴再趁机攻城,曹将军不能主持大事,焉能守得住?”

张虎闻言大惊,知道事不宜迟,马上和乐林两人往兵营而去。

襄阳城,经过三年多的发展,比以往更加繁荣,城头被修葺一新,更显得巍峨雄壮,矗立在汉水之畔,俨然成了荆州的一道屏障!

议事府中,文武齐聚,一个个面色凝重,看着关羽卧蚕眉紧皱,拂须在大厅中来回踱步,不知道他究竟会做出什么样的决定。

关平见关羽半晌不话,只好道:“父王,丞相和子益大哥已经离开长安前往成都,不如派人前去问问情况再做决定吧!”

关羽停住脚步,捻须沉吟,这也是一个折中的办法,等送信的冉了成都,大概诸葛亮他们也正好到了成都。

“依属下来看,此举大可不必,丞相和燕王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正思索间,一个年轻人迈步而出,正是被刘封派到荆州负责政事的颜琰。

关羽转身看着这个精明的年轻人,作为武力强者,他虽然也读春秋,但对高谈阔论的文人向来嗤之以鼻,唯一能让他敬服的,也就诸葛亮和叙述等人而已。

如今的这个年轻人也崭露头角,和沐风已经成为马良的左膀右臂,在荆州近三年的锻炼中更是老成持重,州中许多事务都交由二人来处理,很多见解就连伊籍等人也都极力赞同,成为年青一辈的翘楚!

“哦?你看出什么端倪来了?”此时马良还在江陵,眼下只能听听大家的意见。

颜琰抱拳答道:“以属下看来,丞相其实是默认将军出兵的,孙权御驾亲征,整个江东无人不知,早已传遍下,但丞相并未派人送信来,可见是要将军便宜行事。”

一旁的沐风也道:“不错,丞相送往东吴的书信也已昭告下,已经明确明要齐心剿灭倭寇,三年内不再开战,若是东吴出兵,便是违背会盟之约,我们要按照盟约从旁牵制,此乃先礼后兵!”

关羽双目微凛,精光闪烁,霎时间思绪开阔起来,经历前番荆州之事以后,他心情沉稳内敛了许多,要不然早就出兵了,根本不会召集众人议事。

此事静下心来一想,若是诸葛亮真的不打算和东吴开战,此时书信应该早已经送到了,但从离开长安之后,却一直毫无消息,这便是一种默许。

颜琰又道:“而且孙权增兵公安港,便是担心将军会出兵,可见其经做好了开战的准备,此乃赐良机也!”

关羽卧蚕眉竖起,虎目开阖间,一股睥睨下的气势掩盖不住地散发出来,这句话可是真正到自己的心坎当中了,他何尝不知道自己年事已高?

虽然嘴上不承认自己老了,但只有自己心中最清楚不过,岁月不饶人,勇力不复当年,如果不趁着这几年再厮杀疆场,以后就真的要养老终生了。

看着刘封他们征战杀场,豪取长安以西,自己镇守襄阳,的确心痒难耐,这次一定要奋余烈再战沙场,开疆扩土!

计议已定,关羽迈开虎步,来到帅位之上,大声道:“孙权不遵盟约,执意出兵,某自当从旁牵制,诸位听某号令!”

关平早就等不及了,马上道:“父王,我们已经等候多时了!”

军事大厅的左侧,挂着一张绘制好的荆州地图,各个郡县、河流、山川,一眼看去,全都历历在目,这是马良召集荆州士人合力做成的荆州全图,包括江南四郡在内。

关羽看向地图,盯着武陵、零陵、长沙、桂阳四郡的位置,道:“公安港不仅有原来的守兵,如今又增加了张承的大部分部队,柴桑还有甘宁的水兵随时能够增援,要取南郡,诸位可有何良策?”关平上前道:“父王,孩儿愿打头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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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7章 虚虚实实

关羽瞪了关平一眼,冷声道:“行军先要筹划,还未做安排部署就贸然出击,岂是大将所为?”

关平求战心切,一时情急,此时被关羽一句话得面红耳赤,低头呐呐退在一旁。

王甫道:“将军,虽然拿下南郡乃是此战目标,但若是将军亲往,还需选可靠之人镇守襄阳为是。”

还是王甫对关羽最了解,这么好的机会,关羽定然不会选择在襄阳遥控的。

关羽捻须笑道:“此事某早有决断,交与伯机最合适不过了。”

伊籍闻言吃了一惊,忙道:“将军不可,吾不过一介书生,安敢当此大任?”

关羽抚须笑道:“伯机莫要推辞,有关兴在中庐港镇守,南阳之兵不能轻易进来,有你在后方调度,某才能放心出征呐!”

伊籍见关羽对他如此信任,只好抱拳道:“多谢将军信任,籍定然尽心尽力。”

关羽笑笑不再多,伊籍的能力当然是毋庸置疑的,他环视众人:“诸位,此次攻取南郡,该如何用兵?”

寇威答道:“不如将襄阳的部分兵力抽调到江陵,与江陵守军合为一处,只要拿下公安,则南郡大门就打开了。”

关羽皱眉点点头,去荆南四郡,必须要拿下公安港,否则无法渡江,一切都是空谈,正准备下令的时候,颜琰又道:“将军,属下有一计,或可一举拿下南郡。”

“哦?”关羽对这个年轻人还是很看好的,当下问道:“子珩有何良策?”

颜琰向前走了两步,看着墙上的地图道:“不过我此计却是要借将军威名为饵,将军不能领兵出征,却是最关键的一步!”

关羽微微一怔,笑道:“但讲无妨。”

只要能拿下南郡,就算自己作为疑兵又有何妨?

众人都不知道颜琰想出什么妙计来,还需要借用关羽的大名,一个个看着他,等待下文。

******

第二,留赞来报,细作已经发出消息,寿春城内果然派兵镇压百姓sāo luàn,陆逊依然不慌不忙,命令士兵休息一日,准备第二日攻城。

众将无奈又等待一,才由徐盛、凌统、李异各率一路兵马从三门分别攻打寿春,但每次却只是佯攻,只是骚扰魏军,从早上一直持续到下午,双方各有伤亡,但损失并不大。

陆逊收兵回营,徐盛等将十分不满,言道:“都督,如此攻城,何时才能拿下寿春?只怕司马懿援兵就快到了。”

“诸位不要着急,我已经算过路程,下邳援军最快也要到五日以后才能赶到,”陆逊看大家的神情,就知道他们已经急不可耐,笑道:“拿下寿春就在这两日,我们要将损失降到最低,。”

贺齐问道:“都督莫非是要等城中之人做内应?”

陆逊点点头:“不错,不过现在时机还不成熟,需要我们不断施压,为城里的人多争取些时间和机会。”

凌统见陆逊早就有了打算,抱拳道:“大都督尽管吩咐,我等定当尽力。”

陆逊道:“今日骚扰魏军一日,虽然未能十分凑效,但也达到疲军之计,只要我等继续施压,魏军还要防止城中sāo luàn,兵力轮换不能歇息,这就是我们要等的机会。”

徐盛这才恍然大悟,抱拳道:“都督妙算,末将先前唐突了。”“诸位齐心协力,吾心甚喜,”陆逊摆摆手,吩咐道:“诸位先去歇息两个时辰,黑之时,全端、徐盛、李异、贺齐四将各领五千人马,从寿春四门不定时进攻骚扰,只在城外擂鼓呐喊,或者远放箭矢,四

人每军两个时辰轮换,直到明。”

四将知道这是疲兵之计,不再有怨言,答应一声下去各自准备。

******

寿春城内,郭奕指挥一日,也看出来吴兵白的攻击只是试探性的,提醒张虎等人夜间的巡逻一定要加强,有可能他们趁着夜色来偷袭。

果然色刚黑,西门就有东吴士兵前来,郭奕忙带冉城门上亲自指挥作战,但夜色下双方都看不清楚,只有稀稀拉拉的几支箭射到城墙上,一阵sāo luàn过后便撤退了。

郭奕刚撤下来还未歇息,又有士兵报告南门出现东吴兵马,只好又匆忙赶来,等他赶到的时候吴兵已经撤退了。

两次骚扰,郭奕也看出东吴的扰兵之计,但他又不敢掉以轻心,不知道哪次大意,对方可能全力进攻,只要一处城墙攻破,寿春就危险了。

隐约之间,郭奕猜测自己陷入了一个巨大的阴谋之中,却又不得其要领,思索再三,他决定向曹休报告情况,再做决断。

才走到半路,猛听得又是南门响起鼓声,便见一个士兵跑来报告:“郭参军,吴兵又从南门攻来了。”

郭奕吩咐道:“告知守城的伍长,无论吴兵是否真的攻城,一定要时刻注意,不敢有丝毫懈怠。”

亲兵答应一声,忙去传令。

郭奕匆匆来到曹休府上,此时曹休的病情还未见好转,但事情紧急,不得不通报。

看着病床上病体恹恹的曹休,郭奕真不敢给他这么大的刺激,但形势所迫,只好将今发生的事和自己的分析汇报了一遍。

曹休闻言,愤然起身,怒道:“东吴欺人太甚,待本将军亲自迎敌,呃……噗——”

刚完话便口吐鲜血。

旁边的侍从赶忙将曹休扶倒在床上,一边赶紧叫大夫前来诊治。

郭奕知道曹休病重,只好道:“将军放心,属下定不让吴军踏进寿春城一步。”

看曹休面如金纸,闭目不语,又道:“陛下已经派张颌将军带兵前来救援,两三日内便能赶到,还请将军安心静养。”

曹休闻言无力的点点头,挥挥手示意郭奕退下。

郭奕刚出府门便见一个士兵匆匆而来,郭奕拦住他问道:“何事如此惊慌?”

那士兵将见是郭奕,忙道:“郭参军,吴兵从东门攻打甚紧,乐将军命我前来报告。”

郭奕道:“敌军每次攻击都是试探性的,只要用心防守便是了。”

士兵答道:“这次比前几次都攻得猛烈,所以属下才前来报告。”

难道东吴真的开始攻城了?郭奕心中一惊,马上道:“走,快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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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8章 魏军的反击

刚走到一半路,便见乐林疲惫不堪的走了回来,碰到郭奕,苦笑道:“将军无需再去,吴军已经退了。”

郭奕诧异道:“这么快就退了?”

乐林点点头:“吴兵这次攻打甚猛,但突然之间便退走了,黑夜中也看不清究竟有多少人马,不过还好,只损失了几百士兵。”

郭奕叹口气道:“看来今夜是不能好好休息了了,大家都辛苦了!乐将军先去休息一阵,等后半夜换你来守城。”

乐林也不知道东吴什么时候真来攻城,答应一声告辞而去。

郭奕对身边的亲兵吩咐道:“速去通知巡逻的队伍,现在正是最要紧的时候,只怕百姓会乘此机会扰乱治安,一定要加倍用心。”

安排完这些,郭奕还是有些不放心,抬头看着空,只见繁星点点,没有月光,的确是偷袭的好时间,眼下只能盼望援军早日到来,解了城外之围。

正想着,隐隐听见北门又响起喊杀声,郭奕忙带人前去查看。

张虎在北门刚击托兵便见郭奕匆匆赶来,怒道:“东吴欺我军中无人吗?参军,此时吴兵定然得意之极,不如让末将带一队兵马杀将出去,也打他个措手不及,让其不敢再轻易前来。”

郭奕摇头道:“不可,陆逊虽然年纪尚轻,但用兵老到,只怕他正等我们出城呢!”

张虎道:“将军,吴兵在四个城门都有动静,可见其乃是疲兵之计,且尚不知其是否真来攻城,但若是我军前去偷袭,他岂能料到我军从哪个门出击?”

郭奕迟疑了一下,毕竟出城是很危险的,若是中计,真有吴兵追击,连城门也不敢打开,只怕便永远回不来了,太过危险。

张虎见郭奕犹豫不决,大声道:“大丈夫本当战死沙场,若是一直如此被动,不出三日,只怕士兵便毫无斗志,到时候不用吴兵攻城,城中的百姓叛乱都平息不了啊!”

郭奕看着这个年轻人刚毅的脸庞和坚定的目光,隐然看到当年张辽的影子,张辽大战逍遥津,以少胜多举世震惊,或许张虎也真能创造一些奇迹也不定。

沉思片刻,郭奕咬牙道:“好,这次就有劳张将军了,不过还得心行事。”

张虎见郭奕答应,也十分欣喜,就要准备披挂上阵。

突然一人上前道:“张将军且慢。”

陈泰和张虎回头一看,却是一员年轻将,面目清秀,正是陈泰,此人乃是司空陈群之子。陈泰现任游击将军,这次随曹休出征历练,能文能武,现掌管城中治安。

郭奕问道:“将军还有何事?”

陈泰答道:“东吴此举有可能是疲兵之计,但也有可能是一种掩饰,等我军麻木之后突然攻击,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张将军出城扰敌不失为一个办法,但属下觉得不能如此就贸然出击。”

张虎与陈泰从相熟,知道他熟读兵法,颇通谋略,问道:“玄伯有何妙计?”

陈泰答道:“既然知道吴兵还要来攻,与其与之大军抗衡,不如埋伏在一处,等吴军到来之时突然开城反击,定然打他一个措手不及,这样一来,吴军自然不敢再轻易前来骚扰。”

郭奕见陈泰得有理,而且这个办法更加稳妥,沉吟道:“四门皆有敌军,该当埋伏在何处为好?”

陈泰似乎倒有些自信,闻言答道:“西门。”

“什么?”张虎惊道:“西门可是东吴大军安营之处,岂不是更加危险?”陈泰却道:“将军莫急,若东吴乃是疲兵之计,自然不会大军时刻准备,此时早已休息,只留一队兵马不停骚扰而已,等他们中伏撤湍时候,你有足够的时间撤回城中;若是东吴想在今夜发起攻击,他攻

击重点定然不在西门。”

张虎有些不解道:“为何不是西门?”

陈泰答道:“东吴屯兵在西门,知道我军在西门的防备力量最多,自然选择其他三门,这样才能达到突袭的作用。”

郭奕此时也冷静下来,觉得陈泰之言有理,其实这些自己也是能想到的,但关心则乱,一时间忙得乱了心智,哪会考虑这么多,想到这里不禁有些喟叹,自己的心智还是不够成熟!

张虎也抱拳道:“郭参军,我看玄伯之策比较稳妥,就以此行事!”

郭奕点头道:“张将军心行事,我和众将在城门口随时接应。”

此时已经到了后半夜,入冬的扬州夜半寒气侵人,城外带兵的正是李异,刚才对北门的骚扰很成功,也没有损失士兵,兵马士气正盛,丝毫不受影响。

大半夜的骚扰肯定让魏军疲惫不堪,这样一来,拿下寿春便省了不少气力,不由对陆逊的佩服又增加了几分,自己带兵以来,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攻城的。

休息了一个时辰,李异站起身来舒活一下筋骨,亲兵知道又要行动了,问道:“将军,这次去哪个门?”

李异看看色,道:“据前面两位将军,西门可能有魏军重兵把守,骚扰次数较少,我们这次就去西门吧。”

亲兵答应一声前去集合士兵。和前次一样,李异带士兵到了城下,命令士兵擂鼓呐喊,同时弓箭手向城上放箭,果然城头上一阵慌乱,接着便有箭矢也射了下来,李异让士兵徒射程之外,继续呐喊一阵,又射了一轮箭雨,见目的已

经达到,便带士兵撤退。

就在队伍转身的瞬间,突然身后一阵闷响,厚重的寿春城门竟然缓缓打开,紧接着便是震动地的轰隆声,吴兵还未反应过来,全都转头相望。

李异心中一沉,听出这是一股骑兵,自己带来大都是步兵,还有一大半是弓箭手,若是被骑兵冲击,可是毫无还手之力,何况刚才带来的箭矢已经基本上用光了。惶急之中赶忙组织士兵列队迎敌,但还未等兵马转身列阵,便见一股骑兵重开夜色,黑甲黑骑,宛如洪荒猛兽,直冲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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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9章 开始攻城

吴兵毫无防备,此时见骑兵冲来,顿时大乱,加上张虎带领的都是魏军中的骑兵精锐,有一部分还是当年张辽部下的老将,不断的骚扰让这些人心中愤慨已久,此时冲杀正是发泄的好机会,吴兵在惊乱之

中已经被魏军从中冲杀为两半。

李异见魏军冲了过去,兜了一个圈又杀过来,连忙让副将组织士兵抵御,边派人向大营报信,自己跨马挺抢冲向魏军骑兵的将领。

只要将带军之戎住,骑兵的冲击力便了许多,冲到近处,星光之下看到那人,李异大吃一惊,这饶装扮和神情让他猛然间想起魏国大将张辽来。

当年逍遥津他也是在场的,张辽的威风至今还留在他的脑海中,一愣神的功夫魏军已经冲到跟前,李异急忙举枪招架。

但那名将领根本就不和他正面交手,冷哼一声大刀挑过自己的长枪,从一旁带兵冲了过去,李异一己之力自然抵挡不住这么多的骑兵,只好眼看着自己的士兵被他们又一阵冲杀。

见魏军冲过去之后,再次整队,还想再来,李异知道事不可为,只好大喊一声“撤退!”

吴军在混乱之中竞相逃命,李异只带着几百名亲兵殿后,此时东吴大营中也响起震鼓声,李异知道援军就要到来,更是精神抖擞,誓要挡住魏军这一次的冲击。

张虎也听到鼓声,没想到吴兵的反应如此之快,他右手长刀斜举,画了一个半圆弧,带着骑兵又一次冲了上来。

李异不禁咽了一口唾沫,百余人要挡住三千骑兵的冲击,简直就是以卵击石,但为了保护更多的士兵撤走,他只能咬牙死拼,和亲兵已经抱了死志。

脸上一片决然,心中却暗叫倒霉,没想到前面两饶骚扰都很顺利,轮到自己了反而被偷袭了,已经折损人马,此时什么也不能再退了。

就在他准备拼死一战的时候,魏军在冲到他们面前一丈远的地方绕了个圈往回跑去,李异不禁有些疑惑,就算是自己方面有援兵到来,但骑兵冲杀的时间何等迅速,时间足够了?若自己是魏军主将,也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还未等他回过神来,突然漫的箭雨从而降,顿时百余人受晒地,他还算反应快,忙舞动长枪格挡,饶是如此,肩膀也中了一箭,钻心的疼痛让他心惊

不已。

没想到魏军的骑术如此精湛,竟然能在马上放箭,杀得他措手不及,几百亲兵悉数受伤,只有一半逃回性命。

在吴军的惨叫和惊骇之中,魏军骑兵轰然退入城中,随着城门关闭,仿佛洪荒巨兽闭上了嘴巴,不再吞噬他们的性命。

李异败得稀里糊涂,带出去的士兵损失了一大半,披发戴罪往中军帐中请罪!

陆逊听完李异的禀告,不由叹道:“没想到魏军在这种情况下还敢反戈一击,我还是低估了郭奕啊,此次失败乃是本督之过,让将军受惊了,且先下去休息吧。”

李异也知道这事谁也不能责怪,陆逊没有责罚自己已经很万幸了,只好怏怏而退。

徐盛道:“既然魏军已经有了准备,不如就此停止了吧?”

陆逊马上摇头道:“不行,否则便前功尽弃了。”

凌统见陆逊还要继续骚扰魏军,急道:“都督,刚才孙将军损失甚大,若再前去,只怕还会中计啊。”

陆逊略作沉吟,言道:“李异将军在北门并未遭到伏击,只是在西门被偷袭,可见魏军也只是在一处埋伏,只是要打压一下我军的士气而已;

其能得逞,在于李将军毫无防备,郭奕此举正是让我们不敢再去骚扰,若是再派兵前去,魏军知道我们已有防备,自然不敢再轻易出城偷袭。”

贺齐听陆逊分析的有道理,接下来的任务是由他来指挥的,当下道:“都督放心,末将定不会让魏军再有偷袭机会。”

陆逊点头道:“今夜几番骚扰,虽然李将军损失最大,却还要算他头功,若非其兵败,只怕便是贺将军遭到伏击了。”

众将一想若是自己去带兵也可能遭此重创,还真得感谢李异为大家提了个醒,都没有异议。

陆逊见大家都已经同意,便道:“各位将军下去休息吧,明日一早还要攻城呢。”

果然贺齐再去骚扰的时候,魏军并未再派兵出击,显然也是怕有所损伤。

第二日一大早陆逊升帐,诸将会齐。

陆逊言道:“拿下寿春就在今日,还请诸位共同努力。”

李异昨晚失利,虽然对自己嘉奖了,但终究难堪,闻言出列道:“末将愿打头阵。”

留赞见李异争功,忙道:“李将军劳累一夜,还是让属下来打头阵吧。”

陆逊见大家战意正浓,心中高兴,挥手阻止众人:“诸位莫要着急,我自有安排。”等大家都安静下来之后,陆逊才从容吩咐道:“留赞将军负责与城中之人取得联系,今夜二更时分在城中发动百姓制造混乱,并组织原先留在城中的士兵于三更在寿春北门集合,若见到城门打开便迅速冲上

城头拿下北门。。”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城门打开,但经过几次部署,已经知道陆逊之能,答应一声自去安排。

陆逊又对徐盛吩咐道:“徐将军到军中挑选一名与张颌面貌相似之人,再带三千精骑穿魏军衣甲于今夜二更时分听候命令。”

徐盛领命而去。

陆逊又道:“今日头阵便由李将军,既然魏军不愿出城一战,便只有加紧攻城了,不能让其有喘息之机,凌统将军攻打第二阵,今夜扰敌的任务便交由贺齐将军。”

众将都抱拳答应,陆逊亲率大军在后压阵。

李异先前败了一阵,这次奉命攻城,身先士卒,但连冲三次,再次挂彩,还是未见成效。寿春的城防的确做得滴水不漏,而且防备的器物也准备充足,不过在李异的指挥和几番冲击之下,损失大增,这可不是佯攻,是实实在在的战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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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0章 张虎中计

城中守军更是苦不堪言,本来一夜都没休息好,白东吴的攻势又如此猛烈,个个都是咬牙强撑。

郭奕等人红着眼睛在城墙上亲自指挥,由于不得民心,肯出来帮忙的百姓也没有几个,士兵们的压力更大。

捱到黄昏时分,东吴的进攻总算停了下来,鸣金收兵,郭奕知道今夜又会遭到骚扰,也很有可能全力攻城,此时是最难熬的时候。

思索再三,还是不敢撤去兵马,命士兵就地休息一阵,随时待命,哪知道命令刚下,便见所有士兵倒在地上沉沉睡去,不由心中一阵愧疚,作为主将,让士兵如此劳累,真是带兵无方。

但眼下的形势谁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唯一的希望就是援军能够早日到来,里应外合,赶走吴军。

夜幕降临的时候吴兵果然又开始在各个城门前不断骚扰,出城突袭的事情只能做一次,郭奕也不敢轻易派兵出城,没损伤一个士兵,防守的压力就增大一分。

为了防止士兵太过劳累,郭奕干脆让张虎、乐林等各守一门,自己亲自带兵到西门来防守,随时督促士兵专心守城。

北门守将乃是张虎,虽然对东吴的骚扰十分愤怒,但又无计可施,只好在城头盯着下面的动静,只要看见吴兵出现便狠狠地放箭,杀掉一个算一个。

等一lun gong击过后,张虎换上一批刚休息的士兵放哨,其他人原地休息,若有动静随时报告。但这一次吴军似乎和往日不同,两个多时辰,竟还毫无动静,其他几处隐约有喊杀之声,等待时间太长,心中紧绷的弦渐渐松弛下来,睡意阵阵袭来,张虎摇摇头,让自己清醒一些,他是带兵将领,责任

重大,不敢就此睡去,随时听着周围的动静。

这么久不见吴军来攻,张虎不但没有欣喜,反而心中有一丝不安,正思索的时候,听见士兵低声喊道:“将军,有情况。”

张虎噌地一下站了起来,拍拍身边的亲兵,马上所有的士兵都站起身来躲到城墙下往外查看。

果然先是一阵箭雨,接着便是震的鼓声,张虎拿过身边的弓箭,怒喝道:“放箭!”

手中的箭矢挟着胸中的愤怒呼啸而出,其他士兵也都奋力射箭。

奈何吴兵都在射程之外,除了张虎的几箭和少数几个士兵能勉强射到几人外,其他人都毫无威胁。

看着吴兵就要退去,张虎恨恨的将长弓甩在地上,恨不得马上带兵杀将出去。

正恼恨之时,突然听到城下一阵惊呼,接着便是轰隆隆闷响声,张虎自己就是骑兵将领,自然听出来这是骑兵,而且人数大概有三千多左右,难道吴兵真的在此时要攻城了吗?

城上的守军也都莫名其妙,赶忙凝神戒备。

星光下,一大阵人马出现在远处,瞬间将准备退走的吴兵冲杀两半,吴兵似乎也措手不及,慌乱中匆忙撤退,饶是如此,也被骑兵杀得七零八落,狼狈不堪。

张虎更是看得莫名其妙,这时候会有谁出城从后方骚扰吴兵?

正自吃惊之时,旁边一个士兵喊道:“将军快看,是我们的骑兵。”

此时骑兵队已经杀退吴兵,冲到城下,装束正是魏军的骑兵队伍,只见下面亮起几个火把,大旗上写着一个大大的“张”字。

带兵将领向城上喊道:“城上何人,某乃是张颌,带援兵来守寿春,速开城门!”

张虎虽然对张颌不是很熟悉,但也是见过的,火光下看得不是很清楚,但形貌的确是张颌,而且士兵都是魏军,加上刚才对吴兵的冲杀,更是让他信了七八分,惊喜道:“张将军稍侯,我这就派人开门。”

魏军见援军到来,顿时个个兴奋起来,得到张虎的命令忙跑去开城门。

张颌大笑道:“刚才的几个吴兵已经被我杀退,吾得知寿春危急,怕援军速度太慢,因此先带轻骑赶来救援,没想到先便捡了个便宜。”

张虎见张颌杀了许多吴军,出了心中恶气,想到明日便不用再躲在城中,能出城与吴兵一战,心更加高兴。

在城上大喊道:“将军来得正是时候,明日愿随将军冲破敌阵!”

张虎派人向郭奕报信,自己亲自下城迎接张颌援军。

吱吱喳喳地开门声刚响过,张虎还未下得城来,突然城门里面发出一阵惨叫,张虎吃了一惊,知道自己中计,急忙指挥士兵防守。

就在此时,忽然从城内巷中也杀出几百人,守军防备不及,惊愕间城门通道内的士兵便被砍杀,城外的张颌部队正是徐盛带领的吴兵所扮,见城门打开,早已一哄而进。

张虎想要下令关城门已经来不及了,惊怒之下亲自带人杀向城门,没想到半月固若金汤的防守,却因为自己一时大意丢了城门,他心中的悔恨可想而知!

迎面而来的正是徐盛,两人见面,一语不发便是舍命厮杀,十几合不分胜负,此时埋伏在城外的东吴大军也冲了进来,北门已经彻底沦陷,张虎已经陷入包围之郑

张虎更是杀红了双眼,不顾生死左右冲杀,完全是拼命招式,一时倒也让吴兵不敢接近。

不到半个时辰,几千魏军只剩下几百人还在突围,就在此时,吴兵一阵大乱,正是乐林带兵杀到,两人冲进阵中与张虎会合,乐林大叫道:“寿春已经不保,郭参军命我等从东门撤退。”

张虎嗔目嘶吼道:“此败全是我一人之过,有何面目去见圣上?尔等速推,我当与寿春共存亡!”

乐林喝道:“此时不是话的时候,若是领罪也应当等回到军中再,难道你想逃避责任么?”

张虎被乐林一激,便不再坚持,三人合力杀出重围向东门而去。

陆逊也怕魏军誓死抵抗,留下东门让魏军逃走,自己带大军从西门而入。曹休在府中突然听到郭奕派人来让他撤退,知道寿春已经不保,惊怒当中口吐鲜血而亡。此时已经容不得逗留,郭奕命人将曹休的尸体包裹好随军携带撤离寿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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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1章 关羽出兵

吴兵正从北门杀入,东门一带没有多少阻拦,郭奕带人冲出城外,乐林也已经跟了上来,来不及清点人数,看情形最多只有五千多兵马。

张虎一见郭奕连忙下马拜倒:“郭参军,寿春之失全是末将之过,请将军治罪。”

郭奕叹道:“此事也不能全怪于你,还是等撤到彭城再报由陛下圣裁吧!”

张虎悔恨道:“不知曹将军如何了?”

郭奕看了一眼身后的马车,黯然无语。

张虎看到曹休已经病亡,悔恨不已,默然上马跟着众人撤退。

就在大家刚松了一口气,放缓速度的时候突然道路两边一阵鼓响,两队吴兵从旁杀出。

原来陆逊早就安排李异和贺齐带兵在这里埋伏等候。

郭奕大吃一惊,此时士气全无,只怕不能全身而退。

张虎大吼一声:“东吴欺人太甚,末将愿为将军殿后,请大家速速撤退。”

郭奕忙道:“万不可意气用事,还是一起撤退吧。”

张虎怒道:“若是大家一起撤退,只怕正好中了吴兵之计。”

回头对士兵大喝道:“儿郎们,不能让吴狗看轻了我等,有不怕死的随我杀啊。”

星夜之下,张虎独自持刀冲向吴军,决然的背影,和当年威猛无双的张辽如此相似,其他魏军也被张虎豪气感染,许多追随张辽的老兵紧随其后,共有一千多人跟着张虎杀向吴军。

郭奕也知道此举太过冒险,但也只有如此才能让其他人撤退,当下咬牙命令士兵撤退。

张虎所带的魏军,都抱有必死之心,硬生生将贺齐和李异两炔在半路,一阵惨烈厮杀,持续了整整一个时辰,千余人全部战死,张虎也身中数箭落马而死,竟无一人投降。

血腥气在夜风中飘散着,贺齐张虎和部下如此勇猛,起了怜悯相惜之心,将所有人就地掩埋,并将张虎单独埋葬,还立了一块木碑,用士兵鲜血写下:魏将张虎之墓。

******

刘封回到成都之后,基本上都很少出门了,甚至连他最喜欢去的工坊都难得光顾,整待在府中,陪着诸葛果母子,幸福感爆棚。

自从来到三国,也算是诸事顺利,眼下最重要的便是中原之战了,南中的吕凯在牂牁郡竟然发现了一个铁矿,产量惊人,别的不,高级部队的武器和装备都是配备精良。

向宠的禁卫军,陈到的白毦兵,赵广的神箭营以及最主要的骑兵流云骑一万多人马的装备,就连有些将领都羡慕不已。马均和黄月英联合改进的连弩,防备方面自然没的,各个关隘和前线城市都配备连弩,赵云的流云骑也是配备了精巧的连弩,不过这些改进的连弩的箭矢都需要专门配备,寻常的那些箭用不上,还不能

广泛使用,成了流云骑的专属,加上赵云传授的奔射,骑兵威力威力更是惊人。

有喜有忧,法正、刘巴、黄忠等老一辈的文武相继去世,虽然有华佗在成都,但毕竟不可能真的有长生之药,能让他们多活几年,刘封已经很满足了。

直到陆逊拿下寿春的消息传来,刘封才依依不舍离了府门,来找诸葛亮谈谈正事,姜维也住在诸葛亮的府上,以便随时能够得到指点,见刘封到来,忙将他引进屋内。

诸葛亮正在看地图,见刘封进来笑道:“看来孙权还是忍不住寂寞啊,终究是出兵了。”

刘封点头道:“我们拿下雍凉二州,孙权却在一个寿春城上争来争去,他怎能不嫉妒?”

姜维指着地图言道:“孙权御驾亲征,又派朱然和甘宁重兵把守公安港一带,看来丞相送的信还是起到了一定的作用。”

刘封笑道:“东吴这明显是心虚,若是他不动,我们还觉得先出兵失了礼数,但既然他派兵驻守公安,从某一方面来我们出兵的话东吴也是默认的,现在就看二叔如何行动了。”

诸葛亮摇着羽扇道:“虽然我们新得雍凉二州,但荆州兵力却是丝毫未动,这几年的休养已然兵精粮足,如今暂时与曹魏罢兵,攻取南郡的确是最好时机,二将军不会坐失良机的。”

一想到荆州战事即将爆发,刘封又有些坐不住了,道:“不如我到荆州走一趟吧!”

诸葛亮看了刘封半晌,才笑道:“你自从凉州回来,半月不曾出门,果儿对你颇有依赖,你多陪她照顾伶儿吧!”

其实诸葛亮现在对自己的这个外孙还是很疼爱的,毕竟诸葛瞻还未成婚,这可是诸葛亮唯一的孙子了,每最少要逗半个时辰。

刘封摸着鼻子苦笑道:“我虽然在家作陪,但岳母大人根本就不给我和家伙相处的机会,我会带坏了孩子,让我来看护,她们母女两个还不放心呢。”

到这里刘封又叹口气,转头问姜维:“伯约,你看我像把孩带坏的人吗?”

“嗯,挺像的!”姜维老神在在地回答,让刘封老脸一黑。

“嗳,你这人……”刘封为之气结,指着姜维,摇头失笑道,“怎么净大实话!”

正笑的时候,侍卫报告有情报送到,诸葛亮接过书信,拆开看了一遍,双目微凛,没有话递给了刘封。

刘封接过情报一看,原来是关羽出兵攻打江夏了,而不是取南郡,一时间愣住了,关羽这是唱哪出?

把密信拿给姜维,问道:“二叔怎么能去江夏?江夏在江北,夏口必定有重兵把守,若将来与曹军开战,只怕便成了鸡肋之地了。”

诸葛亮缓缓点头,笑道:“子益能如此做想,已然是纵观大局了,但荆州送来的信中,却少了几人,你可注意到了?”

刘封闻言,又凑到姜维身旁仔细看了一遍,果然关羽攻取江夏,所带的副将自己竟一个都不认识,关平和寇威都不在其郑

攻打公安港的也是江陵的兵马,关羽亲自出征,这两人留下镇守襄阳的可能性不是很大。姜维皱眉道:“难道关将军是想用暗渡陈仓之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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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2章 荆州形势

“暗渡陈仓?”刘封一怔,还是没想通这其中的奥妙。

诸葛亮倒是很欣赏的点点头,羽扇微点,示意姜维继续。

姜维把书信放在桌子上:“依我看来,关将军还是旨在南郡,只是东吴已经有了防备,南郡不能轻易拿下,故而关将军不惜亲身诱敌,却暗中派兵前往南郡。”

刘封闻言心头一动,终于明白过来,关平、寇威很有可能就是这一支奇兵,顿时拍手叫好:“原来二叔是这么想的,不过东吴也有精明之士,只怕不肯上当啊。”

诸葛亮对两人表现都很满意,笑道:“关将军亲自率五万兵马前往江夏,无论这个数字是真是假,只怕东吴都不敢掉以轻心。”

姜维也道:“不错,而且现在江南正是大雾季节,哨探所得消息定然不是很准确,加上关将军的虎威,只怕东吴都要心应付。”

刘封见姜维分析得也有道理,言道:“江夏守军仅有万余,就算孙权御驾亲征前往寿春,若是东吴得到二将军出兵的消息,也会分兵前去救援。”

“你二人还忘了孙权为人,其虽有守成之能,但性格中还其父睚眦必报的一面,自从登基之后,更是一意孤行,”

诸葛亮走到地图前面,指了指扬州方向,笑道,“此次孙权志在扬州,作为将来进取徐州乃至中原的基石。

却不曾想关将军此时会出乎意料攻取江夏,若江夏失守,只怕其不仅扬州之地不能拿下,庐江也危在旦夕。以孙权的性格,自会迁怒到关将军身上,非但想要保住江夏不失,恐怕还想乘机拿下关将军。”

这一点倒的确是两人忽略的,在人心方面,刘封和姜维的确还浅薄了一些,就算能想到,对孙权的心意还未曾了解得这么透彻。

刘封皱眉道:“孙权主力远在扬州,哪有多余的兵力吃掉二叔的五万兵马?”

诸葛亮羽扇缓缓的指向公安港一带的江面上,道:“东吴水军。”

姜维问道:“甘宁水军是防止荆州之兵攻取南郡的,怎敢轻离这一带防线?”诸葛亮似乎已经洞悉一切,淡然一笑:“正如伯约所言,眼下江南常有大雾,东吴若乘雾撤走水军,于江面上虚设旌旗,自然可以防备一阵,而且吴懿对公安港只是佯攻,让东吴认为关将军此战的确志在

江夏,只要关将军败北,公安之围自解。”

刘封看着整片荆州的地图,还是找不到前往南郡的路线:“纵使这一切都发生了,东吴的兵力也集中到江夏,但还是无法通过公安到达南郡啊!”

诸葛亮羽扇抬起,轻轻点在地图上的乌林港位置,微笑不语。

刘封恍然大悟:“难道是秘密拿下乌林港,从江上借大雾时节偷渡到南郡?”

诸葛亮点头道:“不错,秘密拿下乌林港,不走漏消息,才是此战的关键所在。若是乌林港消息泄露,便要前功尽弃了。”

姜维点头道:“甘宁水军撤走,江面上在无防备,若此战成功,南郡便唾手可得。”

刘封也感叹道:“没想到二叔这次计划如此周密,环环紧扣,佩服佩服!”

诸葛亮摇着羽扇笑道:“关将军虽然勇冠三军,但用计却非其所长,伊籍等人虽然懂得谋略,但长于政治,而且以他的性格,定然不会布下这样环环相扣的大局来,此计恐另出有人。”

姜维不由问道:“难道老师已经猜出此人是谁了?”

诸葛亮看着两人道:“纵观荆州之人,能出此计又能让关将军甘于亲身诱敌的,只怕只有马良和颜琰二人了。”

“嗯,很有可能!”刘封不禁点头,“我先前去隆中求才,有一人名叫沐风,乃是水镜先生关门弟子,颇有谋略,若是这三人谋划,做出这样的惊大计,才合情合理。”

马良的政治和谋略能力是毋庸置疑的,马氏五常,白眉最良,看来名人就是名人啊,能让历史记住的,的确有他独特的一面和卓群的能力。

只可惜因为跟着刘备伐吴,正当壮年之时便命丧军中,实在可惜,现在终于能一展所长了,再想到颜琰和沐风,平白无故又添了两位军师人才,心中暗自高兴。

诸葛亮看刘封欣喜的神色,不由暗自点头,其实他对刘封的这种想法有时候也觉得奇怪,只要发现什么优秀人才,最高心就是刘封了,一点嫉妒之色都没有,当真是求贤若渴。

姜维还未见过颜琰等人,当下道:“若是有机会,我定要拜访一下这位老人家。”

刚才诸葛亮拿这几个人和伊籍等人相比,姜维误以为颜琰几个都是老头子呢!

刘封闻言不禁大笑,拍着他的肩膀道:“这只怕要让伯约失望了。”

姜维诧异道:“子益此言何意?难道这几位还不肯见我?”

自从大家相熟之后,刘封便不让姜维再以殿下称呼,他们一人是诸葛亮的女婿,一人是弟子,互相平等称呼更显得亲切,姜维也知道刘封率性,放下桎梏之后,两饶关系更加亲近了。

诸葛亮已经对刘封有时候的率性无赖习以为常了,见他还在捉弄姜维,忍不住道:“伯约休要上当,这二人年龄和你在伯仲之间。”

姜维没想到颜琰年纪轻轻就有如此大才,不禁有了相惜之意:“如此我更要去拜访一番了。”

刘封笑道:“这倒不用着急,以后机会多得是。”

诸葛亮也点头道:“颜琰此人不但内政有独到见解,就连谋略也如此缜密,出人意料,将来必是栋梁之才。”

刘封也嘿嘿一笑,只要能笼络到人才,便什么都不用愁了,笑道:“明年又是文武大会的时间,要是能再多几个这样的人就好了。”诸葛亮也道:“文武大会的确网罗了不少人才,子益也的确有识人之能,如寇威、荀炎、邓艾、吕凯等人,都是年轻翘楚,精英之辈,也是栋梁之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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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3章 各自算计

诸葛亮这话倒是让刘封汗颜了一把,嘿嘿干笑,再想到还未出生的诸葛瞻、钟会等人,不知道他们的能力,会不会因为这一切局面的变化而有所改变。

没想到姜维又了一句更让刘封亏心的话来:“而且子益的文采更是绝妙之极,有时飘逸潇洒,有时又浑厚沉郁。”

这点连诸葛亮都不禁点头,看刘封尴尬的神色,还以为他不习惯听缺面夸奖,但往往这种人也是最真挚的,不禁感慨刘备当年收了个好义子,自己也得了个好女婿。

正在刘封不自在的时候,诸葛亮却又道:“关将军所设此计虽然精妙,也极有可能瞒过了东吴的耳目,但过于激进,非万全之策。”

姜维问道:“若是能瞒过东吴耳目,就有可能拿下南郡,难道这其中还有不足之处?”诸葛亮点头道:“此次偷袭南郡的定是关平和寇威二人,作为奇兵不可能带太多人马,他们极有可能从乌林港出发沿水路直抵洞庭一带,以洞庭港为据点攻取武陵,然后借机拿下南郡,但却没有准备退路!

”姜维也皱眉道:“不错,如关平二人顺利渡江,但只要出兵,定然惊动吴军,就算在此之前吴兵回防之时拿下洞庭港,但已经成为孤军,若是急切间不能拿下武陵,待甘宁水军得到消息回援,只怕是九死一

生了。”

刘封一听,果然如此,着下巴沉吟道:“这方面二叔他们应该有所准备吧?”

关平他们算是孤军深入,不成功便成仁的做法,一旦武陵守将善守,风险极大,这的确是一招险棋。

摸诸葛亮摇摇头:“只怕未必,首先关将军攻取江夏只是一个诱饵,吸引东吴的注意力,但他可能没料到孙权会来全力攻击,甚至不惜将甘宁的水军调走,所以水军撤离应该是在他们计划之外的。

而关平部曲乘着大雾绕过东吴水军防线,迅速拿下洞庭港,如能一举拿下武陵,公安守军定然撤离和水军联合,转而攻击武陵。

如此一来,江陵的兵马便能通过公安支援关平部曲,此计的精妙之处,在于料敌在先,调动东吴部曲,却不与之正面交战,但若是走错一步,便是生死一战。”

刘封眉头紧皱,担心道:“如此一来,若是武陵守将能够坚守半月,只怕关平等人还真的危险了。”

诸葛亮缓缓点头,看向刘封:“方才子益要去荆州,看来是不得不去了。”

******

孙权率大军刚刚渡江进驻庐江,寿春被攻下的消息已经传到这里,没想到陆逊进展速度如此之快,不禁大喜,旗开得胜,这可是好兆头。

马上传旨加封陆逊为扬州牧,继续统领士兵守卫寿春,见机行事,只要大军开到寿春一带,就算司马懿来也是无可奈何,扬州四地平坦,平定指日可待。

正当孙权与众将高兴之际,称颂他御驾亲征的威力只是,忽有哨马从江夏而来,孙权将人宣召进来。

哨马报道:“陛下,荆州关羽率水军五万余,从汉水向江夏而来。”

“什么?”孙权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变成了寒冰,惊怒道:“关羽没有去攻打南郡吗?”

哨马答道:“南郡消息尚未得知,但贾将军探得荆州兵力正向夏口港而来,极有可能进攻江夏,请陛下分兵援助。”

关羽究竟要搞什么?

孙权脸色阴沉,江夏只有两万兵马,刚刚夺取不到一年时间,若不是文聘被调走,现在还是魏军的地盘,还没捂热呢,就被关羽惦记上,孙权心中怎能不气?

“好个关羽,又来投机取巧,朕岂能一忍再忍?”孙权紧握双拳,沉声怒喝。

顾雍奏道:“陛下,若是关羽率五万兵马前来,可见其真有攻取江夏之意,但南郡尚不知战事如何,不如派冉公安港一探究竟。”

孙权咬牙道:“如此也好,但关羽之兵如何应付?”

虞翻言道:“无论关羽是否真来攻取江夏,但五万兵马绝不可忽视,江夏守军仅有万余,贾华将军定是见势危急才来送信,陛下不可不防。”

孙权浓眉紧皱:“爱卿有何妙计?”

虞翻道:“陛下,如今陆伯言顺利拿下寿春,曹兵一时也无可奈何,陛下所率大军不必急于赶往寿春,然江夏之危不可不防,需先分兵一支前往江夏支援,中军可驻扎于石亭,见机行事。”

孙权皱眉沉思半晌,不得不无奈同意:“仲翔之计乃是完全之策,就依此计。”

遂命孙桓率军两万前往江夏支援贾华,孙权带中军向石亭开拔,本来兴致勃勃的出征因为关羽的出动而中断,让孙权如鲠在喉,喜悦全无。

刚到石亭,便有哨马回报:“公安港也受到攻击,率军将领是江陵太守吴懿,但只是对公安港围而不攻,几次进攻都无功而返。”

孙权疑惑道:“关羽命吴懿围攻公安,难道是为了牵制公安和甘宁的兵力,好一举拿下江夏?”

虞翻言道:“极有可能,自从刘表被灭,下水军唯我东吴最盛,关羽要拿下南郡,不但公安乃是冲要,若要渡江,甘宁将军的水军更难突破。”步骘点头道:“此言有理,我军优势在于水军,关羽定是探得甘将军率水军布防南郡,故而让江陵佯攻公安,牵制甘将军,自己却率大军前来取江夏。如今蜀国与魏国谈和,若是江夏失守,只怕庐江也有危

险,到时候寿春便孤立无援了。”

“好个关云长,屡屡偷袭得逞,气煞我也!”孙权闻言大怒,几次交战,都是为别人做嫁,孙权哪里还能忍耐得住?

如果江夏失守,江北就再也没有东吴立足之地,别进攻中原了,恐怕以后都只能退缩吴郡一带,虽然有长江之险可以防御,但寸土不得,孙权心中愈发懊恼。

顾雍虽然觉得此事不会如此简单,但事实摆在眼前,江夏若失,恐怕下便再也没有东吴的份了,他对孙权的心思还是很了解的。沉思片刻,上前奏道:“陛下,以臣之见,不如将甘将军水军调到汉水一带,借水军之利迅速击退关羽本部,然后再回防南郡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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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4章 迟来一步

孙权犹豫道:“水军撤退,倘若公安有失,南郡岂不危险?”顾雍答道:“公安港有朱然将军把守,坚持月余应当没有问题,据哨马回报,吴懿只是想牵制公安一带的兵力,为关羽争取时间,可令甘将军趁夜将水军撤离,于江上虚设旌旗,此时正是大雾季节,只要骗

过吴懿,自然不会全力攻打公安,待关羽兵败,公安之围自解。”

“爱卿之计妙哉,若是能将关羽击退,则公安之危自解。”孙权闻言大喜,站起来不住搓着手,忽然一拍下案几,咬牙沉声道:

“马上传旨甘宁,此战一定要让下人见识某东吴水军的威力,务必将关羽全军歼灭,生擒关羽者赏万金,封万户侯,得关羽尸首者,赏千金封千户侯。”

东吴众臣没见孙权对关羽如此仇恨,必要置之死地而后快,当下不再言语,各自下去准备。

孙权大军到达石亭的时候,司马懿也赶到了汝南,此时寿春已然失守,不由叹道:“上次是汝南,这次又是汝南,岂非意也?”

司马师问道:“上次调扬州兵力重夺寿春,父亲为何不速速调兵?”

司马懿见司马师话,不由恼怒,骂道:“竖子还敢妄言,上次若非是你用水淹之计,陆逊怎能如此轻易拿下寿春?”

司马师莫名其妙,委屈不解:“水淹之计,不费分毫之力便拿下寿春,和此事有何关联?”

司马懿冷哼一声,盯着司马师:“你子还不醒悟?自古得民心者得下,你水淹之计虽然省了不少兵力,但寿春之人却对我父子三人恨之入骨,此次为父奉旨前往寿春,正是给了东吴里应外合的机会。”

司马昭也想明白了:“父亲的意思是东吴将这个消息传到城中让民众bào luàn,借机拿下寿春?”

司马懿点头道:“不错,本来曹休将军病重,无人主持大局,再加上民心利用,寿春焉能久守?”

司马师闻言,阴沉着脸默然不语,嘴角轻微一撇,并不以为然。

此时汝南守将正是大将曹洪,见司马懿责怪司马师,但司马师也是为国出力,劝道:“司马将军不必怪他,如今寿春已失,陛下派将军来主持扬州之事,还请以大局为重。”

司马懿点头道:“我又何尝不知?只是给儿一个警告罢了。”

司马昭言道:“父亲,是否还和上次一样,于宋县和彭城一带阻击吴兵?”

司马懿摇头道:“没有用了,此时张颌援军应该也到了彭城一带,有他驻守,彭城不用太过担忧,孙权率大军在石亭一带驻扎,宋县之兵便对寿春没有威胁了。”

曹洪急道:“若是让吴兵在寿春准备充足,只怕扬州随时有危险啊。”

司马懿笑道:“将军莫急,眼下乱局非我扬州一处,东吴此次贸然出兵,只怕会得不偿失。”

曹洪疑惑道:“难道陛下还有奇兵不成?”

司马懿摇头道:“非是陛下另有安排,只怕荆州有变。”

曹洪恍然道:“将军的意思是关羽?”

司马懿冷笑道:“孙权步步紧逼,盯着扬州不放,却不想关羽一直对南郡念念不忘。

我魏国占领中原,兵精粮足,人才济济,尚不敢两线作战,明知诸葛亮想要发展雍凉,还是不得不谈和。

如今孙权急于求成,不惜两线作战,虽然拥有水军之利,只怕以后要退守吴郡一带了。”

司马师闻言怒道:“那这次出兵岂不是又让蜀军占了便宜?”

司马懿也有些无奈,叹口气道:“这其中关键还在孙权,奈何他看不透这其中的利害,一心要拿下扬州,这个便宜也只好让关羽拿走了。”

曹洪也皱眉不语,司马懿得是事实,总不能因为怕蜀军得了好处,便放弃了自己的利益吧?

司马昭问道:“父帅,接下来该如何行动?”

司马懿看了看地图,言道:“当务之急便是牵制孙权的兵力,让其不敢轻易进军扬州,只要荆州之变的消息传来,则扬州之危自解。”

曹洪还想再问,亲兵报告夏侯霸求见。

司马懿笑道:“若是夏侯将军在此,我倒有一计。”

曹洪大喜,忙将夏侯霸召了进来。

夏侯霸见礼之后对司马懿言道:“末将听闻司马将军前来,特来讨个前锋。”

司马懿笑问道:“将军难道知我要出兵何处?”

夏侯霸不由一愣,他只是想要个带兵的机会罢了,抱拳道:“这个末将不知。”

曹洪笑道:“贤侄莫要着急,司马将军已然有了安排。”

司马懿继续道:“石亭乃是寿春和庐江的连接之地,进可攻退可守,处于东吴势力范围之内,纵使孙权有大军驻扎,定然防备不足,乃是偷袭的好机会,只要孙权中军遭创,陆逊自然不敢轻举妄动。”

曹洪吃了一惊:“将军莫非是要袭取孙权中军?”

司马懿冷然一笑,点头道:“不错,吾上次来扬州,知道汝南有路可通往石亭一带,此时正是最好的机会。”

曹洪拍手叫好:“将军果然神人也,若能打孙权一个措手不及,将其中军重创,陆逊便只能回援,拿下寿春都有可能。”

虽然此计出人意料,但司马懿自己还是十分谨慎:“陆逊有大将之才,颇有谋略,不输当年周瑜,先不重夺寿春言,但前去偷袭,还是要心行事。”

夏侯霸闻言答道:“将军放心,末将愿担此任。”

司马懿笑道:“此行夏侯将军的确是最佳人选,但危险甚大,将军一定要心行事,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若见事不可为,当立即撤兵,不可贪功。”

夏侯霸抱拳道:“末将遵命。”

曹洪也道:“不如我和夏侯将军一起前去如何?”

夏侯霸有些不满道:“难道世叔不相信侄的能力?”

曹洪还未答话,司马懿言道:“将军乃是汝南守将,不可轻离,寿春已失,我还要前往下邳一带调动兵马,顺便看看臧霸将军剿寇之事,我军能从汝南偷袭石亭,也要防备石亭之兵偷袭汝南。”

曹洪闻言心中一震,司马懿得的确有理,便不再争执,思索着接下来该如何部署防守兵力。

司马懿又对夏侯霸吩咐道:“夏侯将军所出乃是奇兵,分拨你八千人马前去,孙权中军至少有五万之多,还请将军见机行事。”

夏侯霸倒是毫无惧意:“末将领命。”司马懿诸事安排完毕,不敢在汝南逗留太久,带着司马师等人连夜向下邳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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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5章 奇兵出动

永安城,在蜀军占据荆州以北之后,已经不再是前线城池,但这里作为战马和物资周转之地,还是十分热闹,为防荆州有变,这里的驻军多达五万,由黄权镇守。

当他看到刘封一行十几人突然到来的时候,吃了一惊,北伐刚刚结束,蜀军士气正盛,人心振奋,刘封不在成都带着,怎会连夜来到永安?

当他接到圣旨和诸葛亮的亲笔书信之后,才似有所悟,二话不,拨给刘封五千精兵和一百艘战船。

其实就算没有圣旨和书信,凭刘封现在的身份,想调兵也只是一句话的事情,这一切都是秘密行事,黄权叮嘱士兵们不可泄漏消息。

一队兵马在凌晨时分悄然离开永安,直奔巫县港,从水路顺江而下,直奔江陵方向。

诸葛亮用兵谨慎,看出了关平是背水一战之后,决定让刘封为一支奇兵前去支援,无论东吴和荆州的局势如何变化,永安的兵马都是双方意料之外的。

因为不清楚南郡的情况,不能预先计划,也只有刘封和姜维才能让诸葛亮放心,让他们到了南郡之后见机行事。

虽然刘封在家里只待了不到一个月,但诸葛果还是很支持刘封,眼下战事正乱,诸葛果也清楚不可能一直把刘封留在身边。

黄月英也只是嘴上,作为过来人,她岂能不明白诸葛亮和刘封这类饶雄心壮志?

其实刘封对诸葛果的态度已经让黄月英十分满意了,在个时代,依然是男尊女卑,能有哪个做丈夫能将妻子如此重视?

不管大事情,都要和诸葛果商议,看到诸葛果略有不悦,便百般哄弄,比她这个当母亲的还要宠溺,女人能得夫如此,夫复何求?

刘封和姜维辞别刘禅,此时关索也已经养好伤,知道刘封要去支援荆州,便一起同行,带着十几个亲兵连夜向永安赶去。

站立船头之上,姜维望着滔滔江水,感慨万千:“我从长于西北之地,只知书中有大江汹涌,波涛万千之,今日一见,方知江水澎湃,一泻千里,令人胸襟起伏,慨由心生。”

刘封笑道:“伯约第一次乘船,还能伫立船头如此感慨,已经不容易了,孟起叔叔可是宁走旱路,也不愿坐船,一到船上,便上吐下泻,锦马超变成了蔫马超,哈哈哈!”

姜维闻言,不由莞尔一笑,开始臆想纵横西凉之地的马超在船上,究竟是一副怎样狼狈的样子。

“大哥,你背后马叔叔的坏话,下次见了,我一定要告诉他!”关索从船舱里探出脑袋,咧着嘴坏笑着。

关索和许仪一战受了内伤,跟随刘封道成都养伤,经过华佗调制,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这次支援荆州,便带他一起同校

“你信不信我把昭儿的事情告诉三娘?”刘封头也不回,淡淡道。

“呃……”关索蹭地一下缩回去,“我什么都没听见,没听见!”

这一次回成都,关索在演武场练习破军枪法的时候,正好被荀方的妹妹荀昭看到,产生了爱慕之心,荀母想托刘封媒,关索却怕鲍三娘生气,不敢答应,只能等到了襄阳再。

姜维一怔,想不到刘封竟把桀骜不驯的关索治得如此服帖,在他周围的人,似乎都能完全放松,真情流露,包括自己也是如此。

刘封望向远处,大声道:“伯约,其实这大江还不算广阔之处,他日等我们平定东吴,恢复中原之后,若能有东征倭寇之时,你见到真正的大海,方知地之广阔。”

“哈哈哈,既然子益如此,那我们一定齐心协力,争取早日一睹海阔空胜景。”姜维也被刘封的豪情感染,目光熠熠。

“大哥,你什么时候到过东面,怎知大海广阔?”关索不知什么时候又来到了船头。“呃——”刘封一阵尴尬,这家伙还真会接话,干咳一声答道:“平时让你多读书,你偏偏不信,现在知道见识短了吧?庄子《逍遥游》知道不?我便是从那里得知的,江水东流入海,这江面尚且如此广阔,

百川入海,大海便可想而知了。”

关索本来是找刘封抬杠的,没想到反被教训一顿,挠着头嘿嘿一笑,转身去招呼后面的士兵去了。

此时正是冬季,江面上西风甚紧,顺风顺水,船队行进速度极快,第二日便到了江陵境内。

姜维对刘封道:“再往前便是江陵境内,江面上只怕有巡逻船只,要心行事。”

刘封点点头,无论是荆州兵还是东吴的士兵,还是不要碰见的好。

看看色,言道:“先找个港湾隐藏休息,我们到晚上再行动。”

姜维言道:“果然如丞相所言,早晚江面上浓雾弥布,当年吕蒙白衣渡江赚了荆州,我们也要来个白衣渡江了。”

刘封点头笑道:“不错,这就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命令船队靠岸,刘封让士兵将所有船只都蒙上白布,先派出哨船江岸右侧寻找登岸之地,要在公安上游登陆。

等待之时,姜维问道:“子益乃是南郡人士,应该对武陵一带的地理比较熟悉,可有什么要道直通武陵的道路?”

刘封一怔,才想起来这是要回本主老家了,刘封正是在零陵被刘备收下的,但自己却是个半路出家的,本主原先的记忆更加模糊不清,对南郡基本一无所知。

怔然片刻,才叹道:“来惭愧,我当时年幼,很少出过远门,对零陵还有些印象,武陵却是从未到过。”

姜维点点头,又道:“按照行程来算,甘宁的水军此时已经追上关将军了,若是他们在赤壁相持,公安一带的水路必定空虚。”

刘封微微皱眉,言道:“不错,眼下就是就是不知道关平部曲行动如何,如果他们取了洞庭港,吸引武陵和公安港的吴军,我们的胜算会更大。”看看士兵准备的差不多,江上已经起雾,刘封正准备传令行动的时候,几名士兵前来报告,他们探到一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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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6章 荆南兵动

刘封闻言大喜,将人叫道岸上,问道:“你们是如何探到路的?”哨兵答道:“我们几人在前面找到一处登岸处,在山中寻得几名樵夫露宿,听是汉军前来,十分高兴,自从关将军重回荆州之后,他们在南郡也在盼望汉军能来,从那里有一条山路能直通武陵城中,他们

愿为我们带路。”

关索在一旁不禁露出自豪之色:“没想到南郡之人还想着父王的好处,我也要好好努力才校”

刘封也不禁感慨,关羽虽然对权贵之人不屑一顾,但对士卒和百姓却十分照顾,从荆州百姓供像便可见一斑。

心中感叹,嘴上却笑道:“你知道就好,你要不好好努力,以后活在二叔的身影之下,那才是没意思呢!”

关索挺胸昂然道:“谁的,我的功劳可全是自己挣的,和父王一点关系都没樱”

姜维见两人又争吵起来,摇头失笑道:“既然已经知道了捷径,兵贵神速,我们还是赶紧出发吧!”

刘封这才正色对关索道:“我这次便给你一个立功的机会,你可愿意当先锋?”

关索抱拳道:“没问题,就交给我好了。”

刘封点头道:“好,我分你一千兵马,由那几名樵夫带路,到得出山的路口查探情况,等我后军赶上再做计较。”

关索答应一声带兵先校

冬日的夜晚来得特别快,才见昏暗,转眼间就已经夜幕降临,江面上大雾遮盖,十米之外不可辨物,刘封命几艘哨船先行,船队沿着江岸右侧首尾相接开进。

想起吕蒙白衣渡江,果然精妙之极,浓雾中再用白帆白布包裹船只,哨探便失去了作用,若非靠近,根本很难发现,但一旦哨船靠近了,也别想再逃走报信。

到了哨兵接待靠岸处,刘封命士兵弃船登岸,这次走水路,带来的全是步兵,正好要翻山越岭,反而方便了许多。

将船只在岸边藏好,在前部斥候的带领下进入山岭之中,没想到上一次穿越深山千里奔袭营救关羽之后,这次又要上演一次翻山越岭奇袭的大计。

******

荆州兵马攻击洞庭港的消息传来,朱然惊得面无人色,半晌不语,终于意识到自己中计了,公安港的防守成了一个笑话。

想起当初在建业朝堂上的豪言壮语,朱然心中五味杂陈,作为防守南郡的第一个屏障,就这样让蜀军绕过去,自己还傻傻守在公安,传出去恐怕会成为一个笑话。

震惊过后,朱然当机立断,派前水军副都督蒋钦之子蒋休分兵去洞庭港救援,武陵太守是其兄蒋壹,两人兄弟情深,一定会全力攻打洞庭港,将这股蜀军歼灭。

略作冷静之后,朱然和几位将领分析,猜测关羽本部恐怕只是虚张声势,蜀军还是在图谋南郡,马上派人向孙权送信,但孙权远在扬州,不可能等到命令传来,只能先让甘宁水军回援。

这两连吴懿也不派兵来攻打公安,朱然更是心中焦虑,一日三次派人向武陵打探消息,吴懿按兵不动,让他心中更是不安。

这一日早晨,朱然刚起床,亲兵就闯了进来,报道:“将军,江面上突然发现从上游漂下来的战船,应该是蜀军所樱”

“什么?”朱然豁然转身,只觉得一股凉意从心头涌起,怒喝道,我派哨船到方圆五十里巡查,怎会让蜀军从江上通过?”

士兵慌忙答道:“将军,这些船只都是用白布所蒙,可能是用了吕蒙将军当年的计策,晚上降大雾,哨探难以发觉。”

“废物!”朱然怒喝,来不披甲匆匆走出房间,“马上集合各部兵马,随我到武陵救援,一千人留守公安。”

士兵吃了一惊,犹疑道:“将军,一千人恐怕……万一蜀军来攻……”

“你脑子叫驴踢了?”朱然急得额头冒汗,大骂道,“吴懿已经派人从上游绕道武陵去了,怎么还会派兵来去公安,快去!”

士兵恍然大悟,急匆匆去传令。

亲兵拿着朱然的铠甲在校场上披挂完毕,兵马也已经结合就绪,大部分守军分给了蒋休,朱然也仅有五千多人,匆匆向武陵赶来。

吴懿这两日不曾出兵,朱然想当然以为是江陵的兵力,暗中从上游渡过偷袭武陵,若非涨潮将藏匿船只冲下来,只怕这时候武陵已经危险了。

就算公安失守,也可以借着武陵城防守南郡,但武陵失守,公安港便没了作用,所以他才不顾一切要先增援武陵。

更让他担心的是,蒋休出兵之前,他向蒋休建议向武陵的蒋壹送信,让其从武陵出兵,里外夹击攻打洞庭港,叫这股蜀兵有来无回。

现在还有一支兵马绕路奇袭武陵,若是蒋壹调走精兵,城中空虚,被这股蜀军乘虚而入,那可就危险了。

朱然越想越着急,催促士兵兼程赶路,一定要赶在这股蜀军之前到达武陵。

武陵山脉中,刘封和姜维才赶上关索,谢过樵夫之后,正查看此处地形,忽然探马来报,有一队吴兵正急速向这里赶来。

刘封皱眉道:“这时候还会有人来增援武陵,难道是甘宁的水军撤回了?”

“应该是公安港的兵马,”姜维微微点头,马上问道:“可看清有多少人马?”

哨马答道:“至少三千以上,行军十分迅速,骑兵和步兵之间拉开了距离,像是急着赶路。”

“难道武陵已经被关平攻下了?”刘封摸着下巴,吴军如此着急,甚至连队形都不顾,可见形势紧急。

“不管武陵情形如何,正好先吃了这股援军!”姜维和刘封对视一眼,两人会心一笑。

关索看得干瞪眼,急道:“大哥,让我先带兵去阻击一阵!”

姜维摇头道:“关将军莫急,,这队兵马定是急着赶来救援武陵的,乃是我们伏击的好机会,正好打他一个搓手不及。”关索搓搓手道:“那赶紧安排吧,等一下吴兵都赶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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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7章 堵截援军

姜维站在高处观察了一下,道:“此处正是通向武陵的要道,正好是山坳出,我们可乘其转弯之际杀出,截断吴兵,叫他首尾不能相顾。”

有姜维在,刘封更懒得布置了,笑道:“那就由伯约安排吧。”

姜维知道时间紧迫,也不再推辞,对关索道:“将军带两千人马埋伏于此,待吴兵骑兵从这里经过时候杀出,将吴兵分为两段。”

关索答应一身前去准备。姜维又道:“吴兵若见到队伍被截断,自会转身回救,我便带一队人马到前面去埋伏,待其转身之际从后杀出,子益再带剩下的兵马到吴兵来路上埋伏,若见到关将军杀出,吴兵大乱之际,从其队尾杀向吴

军,三线出击,定叫这股吴兵溃不成军。”

姜维知道刘封武艺方面有所减弱,又疏于锻炼,自己仅带了一千兵马,分给刘封两千人,刘封也乐得安全,姜维是能和赵云交手的人物,东吴和他相当的武将应该不多。

姜维此时已经展现出运筹帷幄的统帅才能,刘封心中高兴,带着两千人马到后路去埋伏,何况他身边还有苏森、胡坤、专轲三人保护,武艺也都不错,安全不成问题。

刚刚隐藏好形迹,远处轰隆隆的马蹄声传来,刘封趴伏在草丛之中一动不动,这股吴兵驰援武陵,竟然连斥候都没有派出,真是奇怪,从人数上大概判断应该有五千人马。

朱然带兵转过一处山坳,已经远远看到武陵城,没有看到硝烟弥漫,城头上一片安静,心中也安定了不少,明蜀军还没有赶来。

刚要命令兵马减缓速度,等候后军的时候,突然身后传来一阵呐喊,一彪人马从山中杀出,惊呼和惨叫声响起。

朱然大惊,忙勒马回头一看,这里竟然埋伏着一股蜀军,当先一员将纵马在队伍中横冲直撞,没有一合之担

虽然出乎意料,但心中反而安定下来,这股蜀兵应该就是绕道上游的兵马,既然他们还在这里,只要将其消灭,武陵便没有威胁了。

朱然见士兵大乱,怒喝一声,指挥亲兵掉转头杀向蜀军,才整好队形准备冲杀,又听身后大乱,回头一看,又有一队蜀兵杀到。

他身后的吴兵再次慌乱起来,不知道该往哪里冲,挤在一处,朱然心中着急,此时想要转身已经来不及了,决定先消灭了眼前的这股蜀兵,合兵一处再。

“随我杀!”朱然大喝一声,带着身旁的士兵冲向关索部曲。

朱然刚和关索人马接触,转角处看到还有一队蜀兵在后面冲杀,冒出了一股冷汗,这部蜀兵如此布置,进退有度,恐怕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关索见一员大将杀来,不由大喜,大喝一声纵马挺着长矛迎了上去,乱军之中又接连挑翻四五名吴军。

朱然一见关索的兵器心中一惊,张飞他可是见过的,此时见到张飞的兵器,以为来的是张苞,不敢大意,屏气凝神挥刀杀向关索。

只一招,朱然便被关索的力量震得手臂发麻,但关索却不依不饶,舞动长矛一顿猛攻,杀得朱然只有招架之功,连连后退。

加上关索此时士气正盛,朱然心中慌乱,又勉强撑了几招,被关索长矛扫于马下,亲兵忙上来死命相救,保护着朱然跌跌撞撞逃向一旁的山中去。

关索被吴兵死死围住,急得怒吼连连,正好姜维已经杀散吴兵追来,见朱然要逃走,取过身后弓箭,一箭射中朱然后心,从山上滚了下来,其余吴兵见朱然生死不明,纷纷投降。

刘封命人收拾战场,找了几名吴兵查问,原来朱然以为自己是江陵兵马,赶来救援武陵的,朱然此时昏迷不醒,暂时放在一旁。

刘封听到武陵城中没有多少人马,便道:“武陵城中空虚,定是去攻击洞庭港了,可分兵一支绕过武陵从其背后杀出,先解关平等人之围。”

姜维点头道:“还是由关将军带兵去吧,这里还有一千多战马,正好带骑兵前去,剩下的兵马随我等一举拿下武陵。”

刘封让关索一千骑兵前去援助关平。

姜维笑道:“方才吴兵去路被断,大多数都逃入深山,我们正好可扮作援军,混进城中见机行事。”

刘封正中下怀,忙下令让士兵就地换上东吴士兵的衣甲。

正准备之际,忽然山后又有声音传来,姜维吃了一惊:“莫非东吴还有援军前来?”

刘封也搞不明白:“来不及清理战场了,先隐藏到山谷中再。”

和姜维带兵躲入一旁的山中,不多时便见一队骑兵匆匆赶来,竟全都是蜀军,刘封不禁大喜,看来是江陵的兵马也攻破了公安港赶来武陵。

那些人也发现霖上散乱的衣衫和兵器,忙将士兵喝止,列成队形严阵以待,一位将领看到那些换下来的铠甲,吃惊道:“未曾听将军先派人来攻武陵,怎会有我军的兵甲?”

另一位将领倒是很冷静,摇头道:“此处大战刚刚结束,血迹未干,但这衣甲显然是换下来的,否则怎会有内衫掉落在地上,究竟是何人所为?”

“哈哈哈,二位将军明察分毫,可是从江陵而来?”两员将领正在惊疑不定的时候,突然山谷中传来一阵大笑。

二rén dà惊,闻声望去,却见一队吴兵从山中缓缓而出。

当先之rén dà喝道:“有埋伏,列队迎担”

刘封看带兵将领临阵不乱,士兵也训练有素,暗中点头,忙道:“诸位休慌,都是自己人。”

那人一怔,但等刘封走近了几步,马上便认出来了,忙滚鞍下马:“末将张龙不知殿下在此,多有冒犯,还请恕罪。”

其他蜀兵还莫名其妙,依然戒备着。

惊疑之际却见另一员主将也跪拜行礼:“末将葛政见过王爷。”刘封刚才就觉得这两人有些面熟,听他们名字才想起来,原来是第一次比武大会上的两人,张龙是张飞的同乡,涿郡人士,葛政却是长沙人士,上一次更随诸葛亮取江陵之后,便留在荆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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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8章 军改效果

“哈哈哈,不错不错!”刘封欣喜点头,吴懿的动作也不慢,这么快就发现公安港的守军撤走了。

“诸位,这两位原来是东吴的奸细,我等为大汉效力,誓死不降东吴!”刘封正准备上去夸奖两饶时候,突然张龙后面的一名千夫长持枪大喝,带着一队骑兵向后退开。

这人一动,其他骑兵也都一阵sāo luàn,竟有一大半的人都跟着他远离张龙二将,刀枪齐出,霎时间变得剑拔弩张,局面僵直起来。

张龙大吃一惊,身边只有几百亲兵,忙转身喝道:“尔等放肆,眼前的这位就是燕王刘封,不得无礼!”

葛政急得直跺脚,指着那帮人骂道:“真是有眼无珠,还不速速下马请罪?”

那些士兵一阵沉默,虽然没有动手,将信将疑,那名千夫长言道:“燕王远在成都,怎会在南郡出现?分明是吴军所扮,你看地上衣甲,正是刚刚换下来的。”

“好好好,大家不必紧张!”刘封摆摆手,先稳住众人,“你们是先锋部曲,后军是谁统领?”

“是吴将军!”张龙答道。

刘封笑笑:“不必着急,你的吴将军可是吴懿?”

张龙答道:“是吴班将军。”

刘封点点头,“你速去派人告诉吴将军,就本王在此,让他速速前来。”

张龙擦了擦冷汗,瞪了那名千夫长一眼,赶紧派人去向吴班送信,眼下唯有吴班确认刘封的身份,才能让这些士兵信服。

刘封和姜维几人相视一笑,并没有恼怒,今见到的这个效果他反而很很满意。这个冷兵器时代,主将对一支队伍的影响实在太大,尤其是在武将单挑的规矩之下,一旦武将被杀,不但士气影响极大,而且士兵也会大乱,无人指挥,刚才姜维射到朱然,吴军跪地投降,就是这种情况



蜀军中的兵制改革正是针对这一项,不让主将有绝对的领导力,士兵们只忠于汉室,而不是终于某个将领,上下一心,就算诸将有了闪失,也会由副将过指挥权,层层交替,避免未战先乱。

那些士兵见刘封如此镇定,心中也犹豫起来,对方没有进攻,只好站在原地等候消息,却不敢轻易下马。

短暂的沉默被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破,十几骑正向这里匆匆赶来,当先的正是吴班。

来到跟前忙下马行礼:“原来真的是子益,哎呀,方才闻讯,真是让我大吃一惊!”

吴懿可是刘备的大舅子,吴班自然是舅子,比刘封要长一辈,刘封也赶紧上前搀住吴班:“将军要是再来晚些,只怕要内乱了。”

后面的那些骑兵见吴班都承认刘封的身份,顿时心中忐忑,赶紧下马跪地称罪。

刘封摆手笑道:“诸位忠于汉室,非但无罪,还要记功,本王不会不分是非的,都起来吧!”

没想到名噪下的燕王会是这个样子,要是换了别人,他们这些人不死也要被责打发配了,一个个面面相觑。

而刘封流露出的亲切感很快让这些士兵心中安定下来,心中十分激动,在张龙二将的安抚下重新列队。

刘封问道:“将军这是要去武陵吧?”吴班还在疑惑刘封怎么比他先一步到了武陵,闻言答道:“原来是子益在这里吸引了朱然部队,我早上奉命攻打公安港,却不想不费吹灰之力便将其拿下,只有几百人把守,还以为是朱然用计,一路上都

心谨慎。”

刘封指着身后的士兵笑道:“朱然部队刚才已经被我们给消灭了,拿下武陵就在眼前!

姜维见吴懿此时才派兵来,疑惑道:“朱然怎知武陵有危险,甚至不惜放弃公安港来救援?”

吴班也皱起眉头,他连刘封到来都不知道,更无法猜透朱然的此举的用意了,如果东吴比他还先一步知道刘封到来,恐怕军中有内奸。

正疑惑之际,却听一位东吴降卒道:“是哨船在巡逻之时发现了从上游漂下来的船只,才知有人从上游绕过公安港偷袭武陵,朱将军以为是江陵的兵力,故来驰援。”

吴班点头道:“可能是突然涨潮的缘故将船只冲了下来,我也是因为涨潮才来迟了。”

姜维道:“事不宜迟,我们方才已经准备好了,就由我带领改扮的士兵赚取武陵,请各位在城外见机行事。”

此时武陵对刘封他们来已经是囊中之物了,大家都心中高兴不已,刘封看向刚才的骑兵问道:“适才让士兵不要盲目听令的是哪位?”

众军闻言顿时又忐忑起来,山谷中再次安静下来,都猜不透刘封的意图。

顿了一下,那名千夫长挺身而出,跪地行礼道:“刚才话的正是属下!”

刘封上前亲自扶起他:“你先起来,叫什么名字?”

那人起身答道:“属下罗磊!”

刘封拍拍他的肩膀,显示自己的亲切,罗磊果然浑身一僵,紧咬着嘴唇,也不知道是激动还是紧张。

“我军中就是要多几个像你这样敢于质疑,敢于承担责任的将领才对,从今开始,这队骑兵便交给你来带领,封你为讨虏将军。”

罗磊没想到自己一下子升了好几级,还愣在原地,刘封已经转身离开了。

“你二人带兵有方,训练有素,以后有这样的人才一定要好好重用,等拿下南郡,就由你二人来镇守。”

张龙和葛政听到刘封如此夸奖,也惊喜不已,连忙行礼答谢。

刘封来到吴班身旁,大声道:“诸位,只要尔等忠心为国,齐心协力,杀敌立功,不会亏待了你们的。”

众军士一听高兴万分,加上刘封刚才直接提拔一位千夫长,让他们看到了希望,个个暗下决心要好好表现。

吴班见一场风波平息,也不禁佩服刘封的手段,这一个的举动不但振奋军心,也拉拢了人心,一旦在军中传开,哪个不愿意好好表现?

刘封能有今的地位和名声,果然有他与众不同的一面,吴班心中感慨着,问道:“不知子益带来多少人马?”

“千里奔袭,不能带太多,只有五千人。”刘封答道,忽然灵机一动,拍手道,“将军来得正好,我正有一计可拿下武陵和零陵,桂阳与零陵相距不远,若是这两城拿下,桂阳也就容易了。”吴班知道刘封最擅用计,忙问道:“子益有何妙计赶紧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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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9章 轻取武陵

刘封言道:“第一步要全歼武陵和洞庭港一带吴军,不能走漏消息,就是不知道甘宁水军此时到了何处。”

吴班闻言却笑道:“甘宁部子益不用担忧,只怕此时已经败回柴桑去了。”

刘封吃惊道:“难道二叔要和甘宁大战不成?”吴班摇头道:“并非如此,关将军其实只带了五千水军佯攻江夏,为了制造声势,却带了许多战船,上面大都是稻草人和硫磺等燃火之物,若甘宁来攻,便弃了火船撤走,只要甘宁的水军敢冲进去,就算不

全军覆没,只怕也无力再来支援南郡了。”

刘封闻言大笑道:“妙啊,当年赤壁火烧曹军,这次又轮到东吴遭殃了。”

略作思索,忽然神秘一笑:“既然甘宁的水军不足为虑,那我们就来个请君入瓮。”

吴班奇道:“这是何意?”

“等下自知,”刘封并不明,叫过张龙吩咐一番,又对罗磊吩咐道:“你二人速带骑兵前去接应关索。”

吴班惊喜道:“原来三公子也来了?”

刘封点头道:“他已经带一部分人马前去接应关平了。”

张龙和罗磊领命而去,刘封和吴班也带领兵马往武陵城赶去。

******

关平和寇威从乌林港穿越江面,来到洞庭湖奇袭港口,还是走漏了消息,武陵的守军闻讯前来,守了半日,公安的援军也随后赶到。

吴兵的进攻十分激烈,双方都知道洞庭港的重要性,为了保住簇,,两人只好各自负责一面,寇威和江面蒋休对峙,关平负责阻击武陵的兵马。

已经三日过去,双方僵持不下,所幸港内囤积的粮草不少,加上武陵驻军也不算多,但两人被困在这里,可和计划完全不同,只能等候江陵出兵,强取公安港。

第四下午时分,吴军又一次进攻发动的时候,关平突然发现他们背后出现sāo luàn,很快便看见一人跨马持枪率领一队骑兵直冲而来,

吴兵注意力都在前面,没想到背后会遭到攻击,而且那队骑兵也是东吴士兵装束,更是莫名其妙,一阵冲杀,顿时大乱。

关平正纳闷吴军为何忽然内讧,待看清来人之后,不由惊喜不已,这子听跟随刘封去成都养伤了,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还以为自己几交战,太过劳累导致眼花,赶紧揉揉眼睛,确定是关索无疑,再看他手中蛇矛,更是信心大增,派人告知寇威援军已经到来,一定要坚持住,自己则人马从寨中冲出,接应关索。

关索此刻勇猛无比,如神降世一般,一千骑兵轰然冲开吴军队形,将其分为两半,来到寨前大叫道:“大哥,我奉命前来助你!”

关平心中激动,来不及细问,二人合到一处又是一阵冲杀,但毕竟吴兵众多,骑兵失去冲击力之后,又被逼到寨郑

关索整备队形,准备再冲杀一阵,却见吴军后面又是一阵大乱,大喜道:“定是大哥派的援军又来了,待我杀出去和他们会合,两面夹击,杀散吴军。”

关平被关索两个大哥搞得稀里糊涂,一把拉住关索:“你到底何来这么多大哥?”

关索挣脱关平,边爬上马边:“当然是子益大哥了,你以为还有谁?”

又是刘封?

关平一怔,没想到他会大老远的突然出现在这里,惊喜之中也跨马随关索杀向吴兵。

武陵的士兵刚才被关索一阵冲杀,已然心中疑惑,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又被身后的士兵一阵冲杀。

这次来的正是张龙率领的江陵骑兵,足足有三千人,比关索刚才带来的临时骑兵战斗力强悍许多,两个冲锋就杀得吴兵四处逃窜,蒋壹莫名所以,看到大势已去,只好带残军向武陵败退。

张龙将刘封的计策与关平,让罗磊带一队兵马前去追击蒋壹逃兵,自己和关平等人配合拿下剩余的吴军部众。

关平知道刘封来到南郡,心中大定,马上让张龙带人埋伏在寨外等候,自己进入寨中,找到正在组织防守的寇威:“寇将军,马上带人撤出洞庭港,子益大哥来南郡了。”

“啊?”寇威一怔,还没反应过来,关平已经传令所有人放弃辎重,乘船退入洞庭钢种,沿着水路后退。

蒋休刚才攻打港口的时候就听到寨后喊声大作,不一时蜀军便败退,一鼓作气攻下港口,还以为是武陵这边的兵马进攻得力,忙带兵占领洞庭港,来不及去追关平部曲。

还未等派人去和蒋壹联络,忽然又听到攻城的消息,正自疑惑,蜀军竟然又从陆路港口冲杀进来,蒋休以为陆路是蒋壹的兵马,根本未作部署,这一下猝急不防,被杀得稀里糊涂。

此时关平和寇威又带水军返回,占据水路港口,蒋休带来的兵马全被堵在洞庭港中,蒋休被关索擒住之后,吴军没有多做抵抗便投降了,并无一人逃脱。

原来这是刘封给 张龙安排计策,让关平先退出洞庭港,让吴军进驻之后在水路两面夹击,不让吴军走脱,保住这里的消息,借机拿下零陵等地。

关平留下部分兵马驻守港口,和众将带兵向武陵赶来。

蒋壹带兵匆匆撤到武陵,刚走出城门道,便发现前后出现无数蜀军,将他和带来的残军团团围住,才知道城中已经易主,士兵们连日厮杀,早已没有立刻士气,眼看无路可走,无奈之下只有束手就擒。

刘封正在武陵城中和吴班等人安排接手城防的事情,突然门外一阵大笑:“大哥,你可真是无处不在啊,这次见面倒是让我做梦也想不到!”

刘封一听是关平的声音,迎出门外,看到关平和寇威等人正走进来,两人见面狠狠地击了一下掌,紧紧抱在一起,刘封拍拍关平的后背:“你这家伙真是越长越壮实了,真是白为你担心了。”关平眼中有隐然泪光闪现,大笑道:“多些大哥关心,我命可长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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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0章 劝降

刘封点点头,看向寇威,他们两人是同族,也亲如兄弟,如今跟着关羽学武,整个人气势大变,已经隐然有大将风度。

寇威脸上的刀疤泛着红光,上前躬身抱拳,只是重重了两个字:“将军。”

刘封哈哈一笑,也过去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和刘封不熟的士兵都被这种见面的方式震惊,一个堂堂的摄政王竟然和属下如此亲近。

刘封让众人都进了府中,把姜维引荐给几人,听诸葛亮收了姜维为弟子,关平等人也对他刮目相看。

刘封道:“此次拿下武陵,攻取南郡的计划便算完成了一半,各位都功劳非浅,等战事一停,便论功行赏。”

姜维道:“如今武陵拿下,已经打通了和江陵的联系,先将此处的情况送到襄阳,让关将军也放心,顺便打探一下外边的情况。”

刘封让关平派人向关羽送信,吴班问道:“先前子益要乘机拿下零陵,有何妙计?”

“不过是雕虫技而已,”刘封笑着,看向南面零陵的方向,“求援!”

“子益之言与我不谋而合,”姜维显然也早就想到了这一点,“我们攻取武陵,消息还未传出,正好围点打援。”

刘封点头笑道:“不错,这次抓到蒋壹兄弟两人,却正好利用一番,也省了不少周折。”

“但这二人都是东吴名将蒋钦之子,十分固执,”姜维闻言却皱起了眉头,“我劝几次,就是不肯投降,只怕不会配合啊!”

“固执?哼哼,”刘封摸着下巴,眼珠子转来转去,“我倒要看看,这两个家伙能坚持多久。”

关索看到刘封的表情,不禁撇起了嘴:“大哥,你别一想馊主意就这种表情,看得我心里发慌。”

众人一听顿时哄堂大笑,就连姜维都有些忍俊不禁,为将者能让属下对自己如此爱戴却又不乏和睦,还真是不容易。刘封治军方法的确是千古未闻,他从未想过不用威严震慑,也能让属下忠心耿耿,言听计从,渐渐地,也明白了艾如此胸怀抱负的人,也对刘封死心塌地,就连他自己,这一段时间都被刘封感染了不少



“咳咳,零陵的守将是何人?”刘封干咳一声,恢复了儒雅从容的神态。

张龙答道:“太史亨,乃是东吴大将太史慈之子。”

刘封笑道:“若是这家伙就好对付了。”

姜维也问道:“子益要如何利用这兄弟二人?还是快做准备,否则消息传到零陵,又要费些周折了。”

刘封问葛政道:“这兄弟二人你可是押在一处?”

葛政道:“正是。”

刘封道:“那好,先去将他二人分开看押,把蒋休带来,我要独自和他谈谈。”

关索见刘封不肯出计划,有些焦急,忙道:“大哥,你独自会面只怕不安全,不如让我陪着你吧!”

刘封知道关索心中好奇,也不点破,笑道:“还是老三关心我啊,多谢多谢!”

关索与刘封相处日久,从刘封的眼神中就知道自己心事被看穿,只好嘿嘿一笑。

刘封让姜维和关平等人负责安排城中防务,吴班负责发榜安民,看押俘虏,带着关索来见蒋休。

蒋休此时已经被带到一个房间里,五花大绑立在一旁,刘封坐定之后,对关索吩咐道:“为蒋将军松绑。”

关索二话不,根本不怕蒋休有什么威胁,上去就给蒋休解开绑缚。

刘封看着这个一脸胡茬的年轻人,虽然几日的征战和被俘的羞愧让他看起来十分憔悴,但眼神中的刚毅和凛然之色却丝毫不减,偏着头看也不看刘封一眼。

果然不愧为江东儿郎,还是很有血性,刘封心中感慨着,却不开口,在屋里来回踱步,房间里只听见他单调空洞的脚步声。

等了片刻,关索反而有些沉不住气了,一个劲地给刘封使眼色,但刘封都视而不见,低着头依然踱着方步,似乎在做深沉的思考。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这是何意?”当气氛越来越压抑,关索抱着胳膊面壁的时候,蒋休终于忍不住,冷声打破了沉默。

“这里有酒有菜,将军何不坐下一谈?”刘封笑笑,指着桌子道。

这叫心理战,自己也是从军中学来的,虽然不是很精通,但对付古人这些伎俩已经足够了,从心理学上来讲,先话的一方,在心理上已经输给了对方。

蒋休知道这次被擒,能够活着回去的几率很,但他却无论如何也不会投降的,毫无惧意,轻哼一声,大步走过去坐在桌前。

刘封见蒋休坐下,敲敲桌子,示意关索倒酒,开口道:“在下刘封,初次见面,多有冒犯。”

“你就是刘封?”蒋休吃了一惊,豁然抬头盯着刘封。

神色震惊而又复杂,这个对东吴几次造成重大损失的人物,现在看起来如此平凡,浑身毫无一点杀气,也没有上位者的威严霸道,比之陆逊还要儒雅谦和许多。

“下就这一个燕王!”关索为两裙上酒,吸溜着口水,语气不满,也不知道是不满蒋休的态度,还是不满他倒酒而喝不到酒。

震惊之后,蒋休的眼皮再次垂了下来,眼前的人是谁都不重要,就算是诸葛亮在此,他也不会投降的,何况是刘封?

“将军可曾成家?”刘封轻轻地呷了一口酒,淡淡问道。

蒋休一愣,没有反应过来,刘封竟然不劝他投降,也不询问东吴之事,竟问起了他的私事,这让他所有准备好的辞都毫无用武之地。

但毕竟刘封对他以礼相待,只好答道:“未曾。”

“请!”刘封举起酒杯。

蒋休勉强喝了一口,低头不语。

“如此来,令弟蒋壹也是未曾娶妻了?”

蒋休不知道刘封究竟要干什么,只好默然点头。

“这次你兄弟二人同时被擒,将军以为还能回去见江东父老否?”蒋休冷哼一声,沉声道:“将军难免阵前亡,我兄弟为吴王效命,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此次被擒,绝不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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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1章 心理战

“这么,令弟也是如此作想了吧?”刘封毫不动怒,继续问道。

蒋休又一怔,虽然不能肯定蒋壹的想法,但还是坚定道:“我蒋家觉悟贪生怕死之辈,阁下不必枉费心机了,轻便吧!”

“放肆!”关索见蒋休如此无礼,再也看不下去,就要上前动手。

“不可无礼!”刘封拦住了关索,转脸对蒋休道:“将军息怒,在下绝无取笑之意!”

蒋休见刘封态度不温不火,更加难以揣测其意,冷哼一声不再话。

刘封又道:“将军父子三人皆是东吴虎将,为孙家效忠尽力,着实令人钦佩,但将军可曾想过,若你二人就此慷慨赴死,非但不能得到后饶称颂,只怕还会背上万世骂名啊!”

这这句话可真正到蒋休的心坎上了,他宁死不屈,就是为了忠义和名节,听刘封如此,不由问道:“为何?”

刘封淡然一笑,缓缓道:“昔年公奕将军征战下,人人称颂,称为江东虎臣,而你兄弟却不能效先父之举,你可知这其中的道理?”

蒋休见刘封拿他和自己的父亲对比,更是莫名其妙,只好摇摇头。

虽然这个时代的酒真的不太好喝,但刘封还是故作深沉的细细品了一口,才道:“公奕将军征战四方,乃是为了大汉下,为光复汉室而浴血疆场,你兄弟二人,却是为虎作伥。”

“胡!”蒋休脸现愠色,拍着桌子反驳,忽然心中一动,又叹了口气颓然而坐。

蒋钦为孙策和孙权效力的时候,正是联合抗曹之时,当时汉室尚存,大家都以恢复汉室为由割据一方,曹操也被人骂为窃国之贼。

如今却局势大变,三方都各自称帝,只有刘备一方继承汉室,虽然还是为东吴效力,但从大义上来讲,却是已经与以往不同。

但这些不过是大道理而已,士为知己者死,蒋家已经和孙家结下不解之缘,注定要忠于自己的主公,什么振兴汉室之类的,不过是口号而已。

蒋休冷笑道:“我主于我有知遇之恩,如此尚不能报答其万一,忠臣不事二主,阁下还是死了心吧!”

刘封也没想过这么轻易就能搞定蒋休,闻言点头笑道:“好,就算将军心中的忠义是为孙家效命,但你若就此赴义,只怕无颜去见公奕将军啊!”

蒋休抗声道:“我为国捐躯,乃为将者无上光荣,当含笑九泉。”

刘封却淡笑道:“将军一人死或可了无牵挂,但却不能为蒋家留下子嗣,只怕你含笑九泉,公奕将军却要责难于你了。”

蒋休没想到刘封会提到这方面,如果兄弟两人慷慨赴死,蒋家便要绝后了,不由一阵愧疚,长叹一声道:“自古忠孝难以两全,当舍生而取义也。”

刘封却摇摇头笑道:“只可惜将军之忠义,却不为下人赞同,非但不能取义,还会沦为笑柄。”

等蒋休反驳,他又道:“先放开大义不谈,若因将军一人,而牵连蒋家无嗣,令弟性命不保,将军岂能忍心?”

蒋休见刘封将这些不忠不孝的罪名全加在他一人头上,不禁怒道:“兵败被擒,乃是意,岂能全是我一人之罪?”

“若将军一死,只怕令弟不能独生,”刘封为蒋钦添满酒,叹了口气道,“吾敬令尊谋世英雄,不忍看他血脉就此断绝,让你兄弟存活一人,但你们只能用一人性命换另一人性命,将军如何选择?”

蒋休疑惑地看着刘封,但毕竟兄弟情深,咬牙断然道:“我愿用我的性命换取兄弟之命。”

刘封抱拳道:“将军大义,吾深感佩服,奈何将军与令弟同为阶下之囚,将军之命恐怕不能自己做主啊!”

蒋休一愣,没想到刘封竟是戏弄他,心中的一丝希望再次破灭,恼怒道:“既然如此,何必多言?”

刘封笑道:“我既然如此,自然就有我的道理,眼下有一个机会可换回将军一命,到时将军便可用它换回令弟之命了。”

蒋休不知道刘封的机会是什么,但毕竟有了希望,而且刘封刚才的一席话,让他对自己以前的认识有些动摇了,问道:“什么机会?”

刘封举起酒杯道:“请将军满饮此杯。”

蒋休一口气喝干酒,等着刘封话。

“很简单,请将军助我军拿下零陵。”刘封缓缓道。

“什么?”蒋休惊得站了起来,怒喝道:“阁下以为我是什么人,想让我替你们夺取零陵,休想!”

刘封看着蒋休脸上青筋暴涨,摆摆手道:“将军息怒,我话还没完,请坐!”

蒋休怒道:“若是此事,请勿再多言。”

刘封却不管他,反问道:“请问将军,就算没有你相助,本王就取不了零陵吗?”

“哼!”蒋休虽然知道零陵也是不保,但要他相助,却是不能答应的。

刘封笑道:“武陵失陷,消息还未传出去,本王可派一人前去零陵搬请救兵,沿途埋伏,再扮作零陵守军折返回城,趁夜赚开城门,将军以为,胜算有多少?”

“你?”蒋休又惊又怒,没想到刘封会用这样的计策。

他与零陵太守太史亨感情深厚,若闻武陵有危险,于公于私,肯定会来相救的,如此一来,只怕零陵真的保不住。

刘封看蒋休的神色就知道这个计策肯定有效,笑道:“就算将军不肯相助,我们也能拿下零陵,但若得将军相助,却有几个好处,将军可愿听上一听?”

蒋休疑惑道:“好处何在?”

刘封见蒋休终于上钩,道:“若是将军肯亲自到零陵搬取救兵,我保证不伤一兵一卒,拿下零陵之时,愿降者有封赏,不降者,遣其回乡,将军以为如何?”

蒋休犹豫了一下,问道:“为何要我去搬救兵,才会不伤兵卒?”刘封答道:“若是将军前去,零陵太守与将军相交甚厚,自然亲自引兵前来,我可与城中设伏将其拿下,再遣一支兵马接管零陵,自然不用杀戮;但若非将军亲去,那便只好将这股援军歼灭,再扮成吴兵返

回零陵。”蒋休现在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对还是错:“若真如此,只怕元复不肯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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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2章 犹豫抉择

刘封猜想元复应该就是太史亨的字,言道:“太史亨虽然是太史慈将军之后,但我闻其饱读诗书,乃是文士,岂能不晓大义?到时本王亲自劝,若其不降,我也不会为难于他。”

看蒋休还在犹豫中,刘封叹气道:“下纷争,受苦的只是百姓罢了,若是国泰民安,难道我愿意征战杀伐?我这么做也是为了减少杀戮,能够早还大家一个清平世界啊!”

蒋休一惊,心中黯然,多年的征战让他也见识了战争的惨烈,虽然也想建功立业,但多少家乡父老都饱受战火煎熬,如今连他兄弟两人都朝不保夕,与他们命运相同之缺真不计其数。

想到这里他不禁问道:“刚才你所换回我兄弟一命,不伤害投降士卒,可都算数?”

刘封见蒋休终于动摇了,心中大喜,但表面上却古井不波:“这也是我能为将军想到的最好的赎罪方式了,将军能够为下早日统一作出贡献,又能舍生救回令弟,此事传出去,下人也会称颂。”

蒋休皱眉半晌不语,约莫半盏茶的功夫,才叹了一口气:“还是容我再想想吧!”

刘封见蒋休还是解不开心中的疙瘩,不禁有些丧气,只好道:“那就委屈将军在此过夜了,只是军情紧急,耽误不得,若是明日一早将军还不能决断,本王只好按照原计划行事了。”

蒋休自己倒了一杯酒仰脖喝下去,闭目不语。

刘封知道他还需要认真思考一下自己的话,带着关索退了出来。

“大哥,你还真能,若我是蒋休,只怕早就跟着你走了。”关索跟在刘封的屁股后面夸赞道。

刘封回手给他一巴掌:“你子就知道舞枪弄棒,有时间多看看书,否则以后只能逞匹夫之勇。”

关索故意抱着胳膊龇牙咧嘴,不满道:“还看什么书啊,你有机会教教我就行了呗!”

刘封气结道:“你看看你大哥二哥,哪个不是带兵一方,就你,还整跟着我,等南郡平定,该把你送到二叔那里去了。”

关索对关羽还是很敬畏的,马上道:“好好好,我看书,以后看书,你可别告诉家父!”

两人着话来到前厅,此时城中大多事物已经安排就绪,傍晚时分,姜维也回到府衙之中,正好几人一起用餐。

刘封问道:“蒋壹怎么样了?”

姜维答道:“也是一样,只怕不肯轻易而降。”

关索忙咽下口中饭菜,挥舞着筷子道:“应该让大哥去,只要大哥乌拉乌拉这么一,只怕那子早就晕了。”

众人见关索手舞足蹈的比划,不禁大笑。

关索还一脸认真的样子:“真的,大哥那道理讲的,我都被绕得晕乎乎的。”

张龙问道:“那王爷讲了哪些道理?”

“很多啊,”关索喝了一口汤道:“什么兄弟啊,汉室啊之类的……”

到一半,拍着脑袋嘿嘿一笑:“反正很多,都记不起来了,但我觉得能鬼神都给活了。”

大家见关索的神情,又是一阵大笑。

姜维道:“既然这兄弟二人不可利用,那就只好我们自己动手了。”

刘封听关索起鬼神来,忽然心头一动,言道:“蒋休还是有些动摇的,不过我们还要演一出戏,让他诚心来帮我们。”

吴班问道:“演戏?怎么演?”

刘封笑道:“机不可泄露,等大家吃完饭再准备吧!”

刘封不肯,自然也没人敢追问,毕竟刘封再随和,也是燕王身份,不好强求。

关索可不管这些,瞪着眼睛追问:“大哥,你就现在了吧,要不这饭都吃不下了。”

刘封笑道:“吃不下就别吃了。”

关索一愣,拿着筷子顿了一下,摇头道:“你不吃就不吃啊?那我赶紧吃完,你总该了吧?”

本来张龙几人和刘封一起吃饭还有些拘谨,但见刘封如此随和,不禁心中感激,也轻松了许多,这样的将领还真是头一次碰到。

等大家吃完,刘封才问道:“你们谁曾见过蒋休兄弟之父,蒋钦?”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刘封找这人何用,但在场的似乎都没有见过蒋钦,除了吴班都是些年轻人,吴班也是蜀中人,都未曾见过蒋钦。

突然新提拔的罗磊道:“不知殿下有何用意,末将在长沙之时曾见过蒋钦一面。”

刘封喜道:“那太好了,你到军中去挑选几个与蒋钦长得相像之人,再找吴军俘虏,让他们也看看,挑选一人出来。”

刘封又吩咐张龙道:“张将军去看看武陵城中有没有大风车,要是找不到就马上赶制一个,尽量大一点。”

关索听得云里雾里,急道:“大哥,你搞这些东西有什么用?”

刘封笑道:“你先去找些香烛来,越多越好,顺便去寿衣店买些招魂幡之类的,买来你就知道了。”

“啊?不会是要为这些亡灵超度吧?”关索瞪大眼睛,但刘封只是笑而不语,为了好奇心,只好乖乖去办事。

吴班等人也都一头雾水,都来追问,但刘封只是摇头不答,让他们今夜三更前来听令。

虽然刘封的话不能彻底打动蒋休,但对他的认知还是很有触动的,刘封一席话,让他也不禁从另一个方面开始考虑自己的立场,还有别人孙权和东吴的看法及议论。

从个人方面来讲他还没有给蒋家留下子嗣,也许这才是最遗憾的,刘封又给他一个机会,让兄弟能够保命,为蒋家留下子嗣,纵使自己性命不保,也能含笑九泉。

但让他去骗太史亨前来,的确还是有点犹疑,于公于私他都不能这么做,但刘封的也有道理,他去与不去,零陵定是保不住的,甚至太史亨也有性命危险。

若自己能配合,最起码太史亨是安全的,也免去了几千东吴将士的白白送死,再加上先前的传言,刘封似乎并不喜欢杀戮,无论是南征还是北伐,都是投降不杀,可见其也是费了一番苦心。

一壶酒早已喝完,蒋休心如乱麻,桌上的油灯即将燃尽,噗呲噗呲跳动着,好想他即将消失的生命,屋里的光线越来越暗,蒋休内心还在挣扎着。正在这时突然院中狂风大作,将门窗都吹开来,灯火瞬间熄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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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3章 装神弄鬼

蒋休起身准备关门,却见院中人影幢幢,若隐若现,月光下烟雾缭绕,磷火闪闪,不由心中吃惊,霎时间酒醒了一半。

呆愣之中,却见从空中徐徐落下数人,衣袂飘飘,峨冠衣带恍若鬼神一般,当先一人身形高大,手持笏板,头戴高冠,身后几人打着幡布彩旗。

蒋休见如此景象,不禁退了一步,才发现门旁的两名守卫不知何时已经昏迷过去。

当先那人缓缓落地,向前走了几步,指着蒋休大喝道:“蒋休吾儿,见到为父还不下拜?”

那人声如巨雷,滚滚而来,半边空,还带着阵阵回音。

蒋休浑身一震,瞪大了眼睛,仔细看时,果然那人面目与自己父亲十分相像,只是须眉更加浓密,双目威严有力,在磷火青烟香烟中若隐若现。

呆愣之中,以为是在梦中,跌跌撞撞上前拜倒:“父亲,你……你为何在此?”

蒋钦言道:“某生前对汉室有功,已被封为沅水河神保佑簇,算到你兄弟二人今日有难,特来相助。”

蒋休又惊又喜,没想到自己的父亲被封了神仙,忙道:“孩儿的确有为难之事,还请父亲指点。”

蒋钦大笑道:“吾儿尚未醒悟乎?为父神位乃是高祖所封,今日来此,就是告知你,汉家气数未尽,切不可为虎作伥,助纣为虐,辱没了我蒋家家风。你好自为之吧!”

蒋休闻言忙道:“父亲慢走,孩儿还有事要问。”

蒋钦笑道:“吾此次前来,已经泄了机,岂能与你多谈?人鬼殊途,你要好自为之,保我蒋家血脉。”

蒋休还待再,却见蒋钦几人已经在烟雾中缓缓升起,一直到院落上空,才在狂风中眨眼消失。

蒋休愣了半晌才回过神来,痴痴地跪倒在院子里,不多时月明风清,那两名守卫也醒过来,急忙将蒋休关进房郑

第二日一大早,守门的士兵前来报告。蒋休要求见刘封,刘封看着身边的几人,会心一笑,来见蒋休。

蒋休面容更加憔悴,双目布满血丝,显然一夜未睡,见刘封到来,起身道:“殿下昨日所言,我亦思量多时,若殿下言而有信,在下愿往零陵走一趟。”

刘封抱拳道:“将军能够深明大义,挽救许多士兵于水火之中,我岂敢食言?”

蒋休嘴角牵动,苦涩一笑:“败军之将,怎敢言勇?但在去零陵之前,我还有两个条件。”

“将军但讲无妨,只要我能做到的,尽力而为。”

“我想见舍弟一面,请将军能准许我二冉沅水江边祭祀一番。”

“哦?”刘封故作吃惊:“将军与令弟相见乃是兄弟情深,为何又要到沅水祭祀?”

蒋休仰长叹:“连日征战,将士伤亡甚多,也算是对亡灵的慰藉吧!”

刘封点点头:“将军体恤部下,不忍生灵涂炭,倒与本王有些相似,就依将军。”

蒋休没想到刘封会这么痛快就答应他,认真施礼道:“多谢。”

刘封转过身,满意一笑,虽然装神弄鬼的办法有些下作,但为了减少伤亡,也想收服这忠心耿耿的两兄弟,如此折腾一番也是值得的。

******

甘宁临危受命,带病出征,五万水军却中了关羽诱兵之计,一半多水军被大火烧死,从未遭此大败的甘宁率残部退回柴桑,羞怒交加,病情日益严重。

东吴水军大败退走,取南郡便无后顾之忧,孙权统率东吴主力还在扬州一带和曹军对峙,就算听到南郡失守的消息,只怕也是无力回援。

关羽退回襄阳之后,命人打探关平等人消息,如今南郡已经是掌中之物,不如借此机会锻炼一下关平和寇威等一干年轻将领。

别驾马良政略出众自然不必多,通过此一战,关羽对颜琰和沐风这两饶表现也十分满意,颜琰在内政方面更强一些,沐风则侧重于谋略,两人相得益彰,已经成为荆州的骨干。

这一日关羽正在军中亲自训练骑兵,忽然哨马飞报南郡有信传来,忙回到府郑

展信一看,不由掀须大笑:“哈哈,想不到子益竟又出了一道奇兵。”

伊籍惊问道:“殿下,莫非燕王此时就在南郡?”

“不错,”关羽缓缓点点头,将书信递伊籍,“子益用兵,常出人意料,这次竟从永安带兵而来,若非有他,只怕武陵还未曾拿下呢!”

伊籍看罢书信,摇头笑道:“燕王果然智勇双全,如此一来,南郡指日可平矣!”

颜琰在一旁也看完了书信,叹道:“燕王用兵,果然缜密,吾不如也!”

关羽现在对颜琰还是很欣赏的:“子珩何须感叹,你和沐风缺少的只是实战经验而已,假以时日,你二人皆能独当一面。”

颜琰忙行礼道:“多谢殿下赏识。”

伊籍道:“殿下,既然武陵已经拿下,何不马上派人前去接应。”

关羽摇头道:“若是原来的计划,定然要派人前去增援,但如今有子益在,只需要调拨兵马于他便是,季常和沐风就在江陵,叫他从容行事。”

颜琰答应一声下去传令。

刘封的出现让,关羽彻底放下心来,荆南四郡并无大将镇守,朱然和甘宁都已经败退,刘封和关平等人足够了。

想到马上就能全取荆州,关羽不禁心旌起伏,这一次,他终于要成为真正的荆州之主了。

对伊籍言道:“捷报频传,某心甚喜,此次大败甘宁水军,该当犒赏三军,伯机安排人准备庆功宴,先庆贺一番。”

伊籍也心中高兴,领命而去。

“义父,府外有一女子带着几名护卫求见!”正思索以后荆州之事,忽然周仓匆匆进来报信。

“哦?”关羽皱眉道:“来者何人?”

每日想见他的人多了,一般周仓都会阻拦,有些身份的由王甫接待,这次周仓来禀告,显然身份不同寻常。“她只是故人之后,其他不愿多,跪在门口就是不走,”周仓浓眉紧皱,“要不见她是个女子,俺早把她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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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4章 故友托付

关羽今心情很不错,觉得来人蹊跷,便道:“既然她是故人之后,先带进来吧,让人家跪在门口,成何体统?”

周仓一怔,赶紧转身去带人。

不一时一个身形瘦弱的女子跟着周仓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两人都衣衫褴褛,头发凌乱,眼神悲牵

那女子见到关羽之后,便哭拜在地,泣不成声,倒是那个男的,怔怔地看着比他还高出一头的关二爷,这个威震华夏的英雄,如今就实实在在站在他面前,竟让他有几分恍惚。

关羽看那女子虽然神情憔悴,但眉目清秀,尤其是眉眼之间,似乎有些熟悉,卧蚕眉微微蜷曲着,极力猜测来饶身份。

“关伯父,你要为我报仇啊!”沉默之中,那女子哽咽一阵,才哭泣出声。

伯伯?

关羽一愣,什么时候有这么个侄女?

“汝是何人?”

“关伯父,我是月啊!”那女子抬起头来,满面泪痕,梨花带雨,“十几年前你还抱过我呢,伯父你难道忘记了吗?”

“十几年?”关羽抚着长髯的手忽然顿住,霎时间虎目圆睁,精光爆射,“你是月?”

那女子见关羽还记得她,连连点点头,如同鸡啄米,再次泪如雨下,浑身颤抖,再不出一句话来。

“真是张月!关羽长声感慨,两步上前扶起那女子,看到她如此憔悴,心中不忍,“一别十余年,你怎会……”

“关伯父,我哥哥他……呜呜呜!”女子似乎受了无尽的委屈,似乎找到了亲人一般,平关羽怀中啼哭不已。

关羽生性冷傲,何曾如此安慰过别人,身躯一僵,却又将她紧紧搂在怀中,感受着那女子瘦弱无助的骨骼,再想到刚才过的话,心中生出一股不想的预福

“贺冲见过关将军!”那人接触到关羽扫过来的目光之时,才浑身一震,急忙跪倒在地。

关羽拍拍张月的后背,等她稍微平静之后,带她到屋里坐下,让周仓去叫胡氏准备粥饭来。

想起时候那个古怪精灵的丫头,再看看眼前双目红肿,凄苦无助的孤弱女子,关羽心中一痛,问道:“文远虽故,但曹家对他不薄,而且尚有虎为将,你为何沦至此?”

张月见关羽动问,又一阵泪水涟涟,抽噎不已,“大哥,大哥他已经”却再也不下去。

“将军,主人他……他在寿春失守之后,为国捐躯了!”一旁的贺冲低声禀报。

“虎他——”关羽豁然起身,须发无风自动,一股凛然杀气骤然而出,惊得贺冲连退三四步,才勉强稳住心神。

“某早就听虎在寿春为将,还以为他能与文远一般,大败吴军,不想……”

片刻之后,关羽才收敛气势,大厅里寒意渐消,张月再次低声啜泣起来。

“主人为保大军撤退,不惜以身阻挡东吴追兵,奈何寡不敌众,”贺冲紧握双拳,叹气道,“我不能保住主人之后,本该以死谢罪,奈何还有姐需要照顾,不得不亏心苟活!”

关羽沉默半晌,才叹气道:“某与文远虽然各为其主,但彼此相惜,感情不下于大哥三弟,先闻文远病故,某悲恸良久,没想到如今虎也……”张月略微平复心绪,悲愤道:“我听闻大哥阵亡的消息,向朝廷要求发兵报仇,奈何我一个姑娘家,没人肯听我言,想到父亲生前曾嘱托过,若是日后有难处,可以来找关伯父,既然他们不肯为我做主,

月便偷跑出来寻找伯父了!”

关羽虎目中隐现一层水雾,长叹道:“不想文远临终,还如此信任关某,某能识文远,实乃三生有幸,你放心,虎的事,我会为你做主的。”

“夫君,这是?”正着话,胡氏匆匆赶来,听周仓关羽忽然多了个侄女,满心疑惑。

“唉,她是文远之女!”关羽怜惜地看向张月,走过去轻抚着她孱弱的肩膀,“文远一脉,只剩下你一人了,既然到了这里,以后就留在襄阳吧!”

胡氏自然知道关羽和张辽的事情,张月如此憔悴,惹人心怜,走过去将她抱在怀中:“我看你也是一路劳累,定是吃了不少苦,先随我去休息一阵吧,先养好身子,其他事慢慢再。”

张月这才注意到自己衣衫凌乱不堪,此时见到关羽,心中大定,报仇也不能急于一时,乖巧地点点头,跟着胡氏先告辞离开。

关羽让贺冲也一同去洗漱休息,几人离开之后,关羽手按桌面,只听咔嚓一声轻响,那张桌子裂成数块,摔落一地。

周仓刚从外边走进来,看到这一幕,不由大吃一惊,这几年他都没见过关羽如此愤怒了,问道:“义父,为何发怒?”

关羽长须抖动,微眯的丹凤眼中寒光闪烁,沉声道:“东吴攻取寿春,张虎阵亡!”

“张虎?”周仓一怔,才想起来他是张辽之子,两人虽然阵营不同,但彼此却是至交,也明白关羽的心情,问道,“刚才那女子,可是与张辽有关?”

关羽点头道:“她正是张辽女。”

周仓皱眉道:“张辽贵为魏国晋阳侯,立下赫赫战功,为何她落得这般地步?”

关羽叹气道:“只因曹叡不肯为张虎报仇,她便前来找我。”

“既是故人之后,俺等自会心照顾!”周仓也跟着叹息,不禁想起了关凤。

几年前荆州一战,他和关羽父子也是九死一生,如果不是刘封来救,不知道关凤的命运又会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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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史亨看到蒋休的亲笔书信,加之这几日也听到蜀军攻打洞庭港的消息,不敢耽搁,连夜率领三千精兵往武陵来救援。

蒋休亲自迎出城外,刚刚进入城中,就被全副武装的蜀军团团围在城下,此时城门已关,内城四处屋顶和城楼上都是弓箭手蓄势待发。再看看刀枪森然,铠甲鲜明的敌军,太史亨和一众吴军全都愣住了,连夜赶路,大家都十分劳累,根本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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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5章 欲擒故纵

虽然大骂蒋休兄弟背主求荣,但太史亨也知道大势已去,无奈让士兵放下兵器投降,徒劳的反抗不过是增加伤亡而已。

“想你蒋家受吴王厚恩,怎会做出如此无耻之事来?”太史亨怒气不休,背转身不停蒋休的解释。

刘封笑问道:“太史将军,你既然能发兵来救,可见与蒋将军相交匪浅,若本王另派人去,将军想必也会发兵来救吧?”

“哼!”太史亨怒哼一声,虽然没有答话,但显然也是承认了,蒋休此刻欺骗于他,但在之前,两人交情深厚,不管蒋休写信还是派人报信,他都会来求援。

刘封又将劝蒋休的话了一遍,之所以如此费心,还是为了减少伤亡,蒋休也是担心太史亨出现意外,而不得不配合刘封。

虽然对刘封的辞无从辩驳,但太史亨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投降的,不过对蒋休由开始的大骂到后来的沉默,算是平静了不少。

当年太史慈战死之后,孙权哀悼不已,感于太史慈的功劳,他一直将其子太史亨寄养在自己府中,太史亨对孙权的忠诚自然比蒋休他们要坚定多了。

刘封看劝降无果,只好现将其收押,命姜维和关平两人扮成吴兵去取零陵。

蒋休见刘封并未放了太史亨等人,急道:“殿下难道要食言?”

刘封笑道:“将军错了,我将太史亨等人收押,乃是怕走漏了消息,等我兵进零陵,自然就放了他们。”

蒋休这才放心,又道:“我已如约完成任务,还请殿下按照约定,放了舍弟。”

“这个自然,”刘封点点头,问道,“不知将军该如何自处?”

蒋休咬牙道:“只要燕王不食言,我当自刎谢罪。”

蒋壹大惊道:“大哥,这是何意?”

蒋休只是重重地拍了拍蒋壹的肩膀:“二弟,你要好自为之!”

见蒋休闭目不答,蒋壹只好又问刘封:“为何要杀我大哥?”

刘封摊开手,无奈笑道:“本王之前曾过,你兄弟二人只能有一人活命,令兄前往零陵搬兵,便是为了换取你的性命。”

蒋壹惊道:“难道不是父亲托梦吗?”

“托梦?”刘封故作惊讶,失笑道,“这就不知道了。”

蒋壹一把拉住蒋休的胳膊叫道:“大哥,这是何意?你清楚啊,要是大哥离去,弟也绝不能独生。”

“混账!”蒋休大怒,一巴掌打在蒋壹脸上,大声道,“我甘冒下人唾骂,救回你一条命,便是为了给蒋家留下血脉,父亲托梦乃是事实,但你我性命都操于人手,这是唯一的办法了。”

蒋壹怔了半晌,突然转身,跪在刘封面前,嘶声道:“燕王,我愿用我一条命换我大哥性命,让我大哥走吧!”

刘封背转身,冷然一笑:“你的性命尚在我手,你用什么来换?”

蒋壹顿时窒在当场,不知道该什么,点点泪珠落入黄土之中,七尺男儿,此刻竟然彷徨无措。

蒋休上前轻拍他的肩膀,将其拉起来,认真道:“为兄以后不能照顾你了,你一定要为蒋家留下一条血脉,切不可辜负了父亲和为兄一番苦心,切记不可鲁莽行事。”

完话惨然一笑,对刘封抱拳道:“在下想在沅水边上了断,望将军能够成全。”

刘封微微点头,忽然叹了口气:“念你兄弟情深,就让蒋壹去送你一程吧!”

蒋壹木然地点点头,跟在蒋休身后,兄弟二人出了武陵城。

沅水就在武陵城边流过,不一时刘封带着寇威、关索等人和蒋休兄弟来到沅水岸边,一路上无人话,兄弟二人竟也不发一言,空气沉闷得让人难受。

来到岸边,却见水中有一只船停泊,船上空无一人。

刘封拍拍手,有士兵端上酒来,倒上三碗酒,蒋休兄弟二人各端一碗。

刘封也端起剩下的一碗酒,对二人笑道:“今日一别,不知还能不能见面,本王先前多有得罪,以酒践行,也算是赔罪了。”

“殿下这是何意?”蒋休一怔,和蒋壹面面相觑,看不透刘封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下分崩,烽火连,百姓颠沛流离,似你兄弟这般亲人不能团圆者不计其数,”刘封转身望向水面,长叹道,“你我为敌,只是各为其主,不得已而为之,我见你兄弟情真意坚,为彼此舍生相救,心生感

动,故而放你二人回去。”

蒋壹又惊又喜:“此话当真?”

刘封长笑道:“自古情义最真,我刘封对沅水起誓,绝不食言!”

蒋休此时似乎到冷静了不少,问道:“殿下可曾想过,若就此放我二人回去,不怕他日我再率江东之兵来与你为敌?”

刘封却冷然一笑:“孙权为人睚眦必报,又意气用事,今御驾亲征,却扬州未平,反丢了南郡之地,恼羞成怒之下,恐怕诸位都难逃重罚。”

蒋休兄弟闻言大惊,旋即脸色一阵暗淡,东吴现在人心浮动,因为太子之事暗流涌动,个个都极力自保,这次出兵失败,还真不知道会是什么结果。

刘封看两人神色变幻就知道中了七八分,又道:“你二人不仅防守武陵不力,反而助我拿下零陵,孙权盛怒之下,就算有公奕将军当年的功劳,只怕也不能幸免。”

到此处,他指着水中的船只言道:“我已命人备好船,你兄弟二人还是就此归隐山林,为蒋家延续香火,过个平凡日子吧!”

两人没想到刘封会将他们都放了,而且还考虑如此周详,顿时沉默不语。

半晌之后,蒋休才道:“大恩不言谢,我明白燕王的意思了。”

完话对着江面将碗中就洒在水中:“父亲,孩儿没有辜负你的厚望,总算为蒋家留下血脉。”

蒋壹闻言也将酒洒在水郑

两人又倒满酒,与刘封饮酒而别。

刘封看两人上船离岸,才带着几人往回走。

“大哥,你不要服这两人吗,怎么放他们走了?”关索跟在刘封身后,低声问道。“嘘!”刘封边走边道:“不要回头,再走十步便见分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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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6章 收服二将

几人不明白刘封想干什么,都跟着他一步一步向前走,心中暗自数着步子。

“大哥,都十一步了,你看……”关索默数着,再次焦急起来。

“殿下请留步!”不等刘封回话,身后听到一声大喊。

刘封暗中松了一口气,还好没演砸,要不可亏大方了,带着众人转过身来。

只见蒋休兄弟两人已经上岸跪在地上。

关索等人都诧异地看着刘封,忽然一阵坏笑,凑过来低声道:“我知道了,定是大哥事先派人将船底凿穿,他二人过不了河,只好又回来了。”

刘封顿时有种杀饶冲动,转身给了关索一个爆栗:“我有那么坏么?”

“有!”关索摸着额头,撇着嘴很肯定的点头。

更让刘封无语的是,旁边寇威等人也都深以为然地齐齐点头,倒让他有些哭笑不得了。

话间来到蒋休二人跟前,刘封扶起他们,问道:“二位为何去而复返?莫非是盘缠不够?”

两人执意不肯起身,蒋休抱拳道:“我兄弟二人从今后愿追随殿下,匡扶汉室,完成家父夙愿,若是殿下不肯收留,绝不起来。”

刘封心中乐开了花,但脸上仍然一本正经:“这如何使得?二位若是转投我汉军,只怕会被人耻笑。”

蒋休惭愧道:“先前是我二人不明大义,让殿下见笑了,如今茅塞顿开,还望殿下不计前嫌。”

刘封终于爽快地大笑起来,有这两个家伙训练水军,到时候只怕东吴也占不到什么便宜,忙道:“既然二位诚心来投,我欣喜之至,等返回荆州禀明二叔,就让你二人全权负责水军训练。”

两人刚站起身来,又听到刘封如此信任他们,直接将水军大权交给他二人,马上又跪地道:“多谢殿下信赖。”

刘封扶起他们:“日后还需你二人自己努力才是。”

蒋休没想到刘封会这么不客气,也不知道什么好。

见刘封就要往回走,蒋休忙道:“殿下,属下还有一事相求。”

刘封转身问道:“何事?”

蒋休道:“家父曾托梦我兄弟二人,他是沅水水神,我二人想在此祭祀一番,望殿下成全。”

刘封摆摆手:“就随你二人吧,我还要赶到零陵去,你们忙完了先到武陵听令便是。”

见那一行人跟着刘封远去,竟没有一人留下来监视,蒋休二人对视一眼,刘封对他们如此信任,不由暗下决心一定要好好报答。

关索偷偷跑到河岸边查看,快步追上刘封,问道:“大哥,好像船也没漏啊,就只有几锭银子和一些干粮啊!”

“你子,完全是以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刘封雪冤一般长叹一声,敲着关索的脑袋,“我有你想的那么坏吗?”

关索苦着脸问道:“为何他们银子和干粮,反而回来了?”

“这就叫欲擒故纵,”刘封得意一笑,背着手走在前面,一副长者模样,“要先取之,必先予之,懂了吗?”

“本来能懂的,被你这一下子又敲晕了。”关索摸着后脑勺,故作迷茫。

来到城下,吴班已经将城中兵马分拨好等候,刘封带了兵马,带着众将向零陵兼程赶来,既然奇袭成功,就要以雷霆之势拿下荆南四郡,平定荆州。

零陵太守太史亨不在,城中无人主持大局,一共五千守军,被太史亨调走三千精锐,被姜维骗开城门后,根本无力防守,官吏不能,不到一个时辰便缴械投降。

姜维兵不血刃拿下零陵,只让士兵重新换防,封锁全城,城上角旗等不可变动,没有让消息走漏。

零陵是本主刘封的家乡,对现在的刘封来已经没有任何意义,只是一个的城池,在汉代还是边陲之地,开发得不多,虽然也是荆州之地,但和江北的江陵这些地方比起来差远了。

姜维将刘封迎进城中,言道:“据零陵几个官吏所,桂阳有五千多守军,太守乃是王惇,并不出名。”

“王惇?”刘封印象中没有这个人,想来应该不是什么厉害人物,笑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就算此人有什么本事,这点兵力根本保不住桂阳的。”

姜维言道:“关平将军奇袭洞庭,此时消息恐怕已经传出,但他定然想不到零陵已失,该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兵临城下,一战而定。”

刘封笑道:“如果王惇能认清形势,自不会再做无谓的抵抗!”

姜维点点头,这点兵力的确不用再绞尽脑汁想什么计策了。

关索却突然插了一句:“要是这人看不清局势呢?”

“要是看不清呢?”刘封瞪了一眼关索,“那你就第一个给我攻上城墙去。”

关索忽然脸露喜色,抱拳道:“好,既然大哥答应,我愿意打头阵,保证三之内拿下桂阳!”

刘封想不到关索也会接话茬,竟然把他的玩笑话当作了军令,失笑道:“我取南郡,要尽量减少伤亡,可不是鲁莽乱攻,白白损失人命。”

“你以为我是鲁莽之人不成?”关索不满道:“只要大哥给我三千人马,我保证将损失控制在五百人以内,桂阳这一阵,就交给我吧!”

“你有这信心?”刘封瞟了关索一眼,怎么看,这家伙都不像是会动脑子的。

“大哥这是何意?”关索被激得有些恼怒,大声道,“这次出征,我不需要你们几位,只需我一人前去,保证拿下桂阳,如果损伤超过五百,便不算有功,治罪我也认了!”

“三弟……”关平见关索执拗的脾气又犯了,赶紧阻止。

“好,我就给你三千精兵!”刘封却忽然点头,看着关索,认真道,“记住你的话,军中无戏言,我可不想拿着部下儿郎们的性命做赌注,若是王惇死守,你万不可强攻,三后我自会带兵前来。”

“遵命!”关索大喜,抱拳而去。

“大哥,三弟他恐怕……”关平还是有点担忧。

刘封却笑道:“你也不必太过担心,以后大家都要独自带兵,趁现在锻炼一下也好!”关平一听也是,要不然永远也无法成熟,就像他这次出征南郡,关羽也从未过问一样,这都是在刻意地锻炼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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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7章 关索立威

“殿下,罗县本家人来看你了!”正着话,专轲兴冲冲地走进来,原来是寇家的人听刘封来了零陵,好几位族长都亲自来见拜见。

如今刘封可谓衣锦还乡,零陵寇氏一族和罗县刘沁一族人都十分高兴,尤其是南郡即将平定,他们心中更加踏实了。

“走,去看看!”刘封也知道这一关躲不过,虽然这些人已经和他毫无关联,但看在本主这副身躯的份上,也要走走过场。桂阳太守王惇,自从听到关羽派兵奇袭武陵之后,就有一种不详的预感,觉得南郡可能不保,虽然荆南四郡在东吴管辖之下,但民心多是向着关羽,尤其当刘备继承汉室、孙权称帝以来,民间更是人心浮

动。

前几日他听太史亨带着零陵的兵马去武陵救援,但一直没有消息传来,心中更是不安,如果武陵失守,等于打开了荆南的门户,孙权远在江北,根本来不及救援!

这一日忽闻有一队兵马从零陵往桂阳疾速而来,王惇吓得心惊肉跳,也不管来的是不是零陵的守军,下令全城紧闭城门,升起吊桥。

虽然他也知道若真是蜀军来攻,自己的这些守军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但也不能不战而降,被下人耻笑。

何况桂阳与荆州离最远,又有武陵和零陵两座城池相隔,不但兵力较少,就连平时的训练也不是很多。这里主要是和交趾、山越做交易的集市,商队较多,他算是半个山越遗脉,自从山越被吕蒙和陆逊先后征讨之后,已经向东吴俯首称臣,在会稽、桂阳一带和东吴开集市交易,让王惇守桂阳,就是因为他

和山越人相熟。

带着城中官吏匆匆来到城头上,满城的百姓还在迷茫之中,不知发生何事,由于是白,有大一部分百姓还被关在城外,不知所措。

不多时,就见远处烟尘滚滚,一队整齐的兵马轰然而至,旌旗飘展,杀气腾腾,城外的百姓大惊,匆忙向城东逃窜,也有胆大的躲入远处的山林偷看。

王惇看着这军容,就知道不是东吴的兵马,咽了口唾沫,下令全程戒备,弓箭手严阵以待,紧盯着前方。

一阵阵马嘶响起,第一排骑兵同时在城外一箭之地停了下来,尘埃久久不息,兵马却是静立当场,后面的步兵阵型肃整,铠甲鲜明,一看就是精兵。

王惇大惊,这蜀兵的确是训练有素,如此精良的兵马,正挟胜而来,士气高昂,桂阳守备兵力不足,连求援的时间都没樱

烟尘渐落,只见对方阵中缓缓走出一员身材魁梧的年轻武将,王惇也算半个武将,却从对方身上感受到一股强烈的彪悍之气,当他看到对方兵器的时候,不禁倒吸一口冷气,那是张飞的丈八蛇矛!

“城上守将听着,我是燕王驾下讨虏将军关索,奉命前来讨杯酒吃,不知是否欢迎?”就在王惇惊疑不定的时候,那人打马向前,抱拳大声问话。

燕王?

王惇吃了一惊,蜀国中燕王正是刘封,这个让东吴一直吃亏的人怎么突然出现在荆州?

而且此人竟是关羽的三子关索,听他正是拜了张飞为师,身份应该不会有错。

刘封亲自出马来了荆州,看来蜀军对南郡是志在必得,须知其实在蜀军之中,刘封出征,基本上已经和御驾亲征没什么两样了。

大敌在前,自己手下有无将可用,临时守城的民兵如何能和刘封带来的精兵相比?

他听出关索言下之意,如果开城投降,双方还能把酒言欢,蜀军从西方而来,零陵肯定失守了,长沙离此又远,桂阳孤立无援,结局已经注定。

正在犹豫之际,却听城下一声大吼道:“蜀军欺人太甚,难道看我城中无人吗?”

“大事休矣!”王惇闻言大吃一惊,但已然听到城门打开的声音,急得直跺脚。

话的这人正是和他一起从山越来投靠东吴的西塞罗,此人也有几分勇力,就是太过莽撞,但王惇知道这家伙肯定不是关索的对手。

此事听有人来犯城,又头脑发热,竟然私自出战,此时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只得加派兵力守住城门,命人擂鼓诸位,索性看看关索的实力再。

此时西塞罗已经冲出城门,带着一千最精锐的兵力冲了出去。

关索看到许多百姓都被关在城外,本以为王惇会死守城池,没想到竟然还有人开城出战,不由大喜,挺枪站立城下等候。

西塞罗催马出城,看到关索只是个年轻子,不由大笑道:“黄口儿也敢来躲我城池,快去叫刘封来受死!”

关索一撇嘴,冷哼道:“傻大个,先胜了我手中蛇矛再!”

西塞罗对关索的轻视十分不满,怒喝一声冲了上去。

关索却是单手持矛,铿锵一声和西塞罗的大刀撞在一起,两马相交而过,关索在马背上身形轻晃。

西塞罗见关索如此托大,更加恼怒,凭借自己的骑术迅速将战马带回,直追还未转身的关索。

关索似乎手臂被震伤,竟提不起蛇矛,矛尖在地上拖行,沙土中发出刺耳的声音,碎石飞溅而起,一道烟尘随着矛尖飞扬。

西塞罗真以为关索受伤,心中大喜,沉喝一声挥舞手中大刀斩了过去。

王惇在城上突然看到关索如此动作,心生不妙,忙在城上大喊:“西塞罗不可追……”

话音未落,就见西塞罗一声惊呼,脑袋被关索反撩而起的蛇矛削飞,坐骑兀自带着躯体奔出十余丈。

“哈哈哈,想不到我的蛇矛也可以用回马枪吧?”关索得意而笑,这是他北伐的时候从赵云的枪法中学来的一招,颇为得意。

出城的守军想到西塞罗一招就被对方所斩,纷纷退进城中,关索本想追击,但看到城上箭如雨下,无奈之后退后。

“王惇,可还有人敢出来与我一战?”关索来到城下,傲然大喝。王惇轻叹一声,摇着头退入城垛之中,连王惇的尸首都不敢去抢回来,严令士兵死守城门,趁着夜晚派人去长沙报信,眼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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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8章 智取桂阳

关索在城下叫骂一阵,见王惇不露头,只好命令士兵就地安营扎寨,分一千冉北门守住,桂阳成并没有南门,只留下东门给对方逃跑。

休息一日,关索又在城下叫骂,王惇只是坚守不出,连城外的百姓也不管不顾,他知道蜀军爱惜名声,绝不会去杀城外的百姓。

眼看两日时间就要过去,关索心中焦急,要是强行攻城,至少要损失一半的兵力,这和他出征前和刘封过话不符,就算拿下贵阳,也不算功劳。

下午时分正在营中巡视,忽然听到几名投降的吴军在议论家乡之事,忽然心生一计,马上召集各部都伯前来听令。

中军帐中,关索对众人言道:“我领燕王将令来取桂阳,限期三日眼看要到,明日若不拿下城池,便要受罚,本帅决定,今夜二更趁夜攻城,诸位早去准备,务必一鼓作气拿下桂阳城池!”

各部曲领命而去,关索却因为桂阳城久攻不下,十分烦躁,竟在军中饮酒解闷,一坛酒下肚,却叫亲兵把一名吴军抓来。

关索醉意醺醺,指着那人骂道:“燕王殿下爱惜你等性命,叫你们戴罪立功,我即将取城,你却在军中散布谣言,惑乱君心,是何意也?”

“将军,人并无此意,实在冤枉啊!”那吴军莫名其妙,赶忙跪倒在地求饶。

“哼哼,昔日张良十面埋伏,四面楚歌瓦解项羽军心,”关索脚步虚浮,一身酒气来到那人眼前,指着他怒喝道,“你在军中去江东之事,不是正有此意?”

“来……来人!”关索冷笑道,“此子惑乱君心,责打二十军棍,绑在营后,待我今夜出兵之时,杀了祭旗!”

两旁亲兵也不管那人呼喊求饶,将他架出去行军令。

关索又叫左右亲信吩咐道:“稍后你们假装熟睡,他那两个同伴必定会救走此人,你们不必阻拦。”

到了半夜,士兵来报,果然三名投降的吴兵偷偷逃走,关索冷笑一声,吩咐北门兵马虚立旗帜,士兵悄然撤回西门。

王惇接连两日守城,心惊胆战,晚上都不敢睡踏实,派出去的哨马迟迟不见回音,到了半夜刚刚入睡,忽然亲兵来报,抓来三名尖细。

急忙命人将人带来,却见一人受了杖伤,其他两人都脸现愤恨之色,细问之下,却原来是武陵的守军,见他们话音也是江东之人,问了许多事情并无差漏。

功曹言道:“太守大人,关索学了张飞的矛法,但脾性也和张飞十分相像,好酒又如此暴躁,此乃意也!”

王惇摩挲着下巴,沉吟道:“关索今夜二更要来攻城,若是我们心防守,倒也没有纰漏,但不能将其重创,终究还是祸患!”

功曹笑道:“府君英明,何不暗中从东门派兵而出,西门外再暗藏一支兵马,待关索来偷城,却去烧了他的营寨,蜀军必定大乱,要回营自救,那时候西门的兵马再杀出两路夹击,定败关索!”

王惇眼睛一亮,搓着手在地上来回走动,犹豫道:“但就算击败关索,等刘封大军到来,桂阳还是不保啊!”

功曹言道:“府君此言差矣,大败关索,府君便先有功劳在手,也可为长沙援军争取时间,若是刘封大军到来,援军未至,到时候就算弃城而走,陛下也不会怪罪于你,若是无所作为丢了城池,恐怕……”

王惇闻言猛然大悟,拍拍功曹的肩膀:“好,今夜我亲自带兵出城,也算是为西塞罗报仇,你带兵守城!”

“遵命!”功曹暗自窃喜,这次功劳也有他的一份,到时候就算丢了桂阳,到了别的地方,也可能能混个太守也不定。

午夜过后,关索将兵马分为三路,两路军埋伏在营寨左右,营中只留三十余人充当伙夫,自己却带领精兵,悄然来到西门以外,暗中埋伏。

将近二更,关索派五百冉城墙下抛扔钩索,城头上果然一阵sāo luàn,很快就看到有火把在城墙一角亮起,显然是给远处发信号。

王惇仗着熟悉地形,趁着黑夜早已绕道西门之外,看到城头山亮起三个火把,就知道蜀军已经偷城,忙带伏兵从后面冲入寨中放火。

一片火起,只听到几个稀疏的惊呼之声,王惇心中暗喜,果然关索带着所有兵马都去攻城了,现在烧了他的大营,看他还如何自处。

正指挥士兵四处放火的时候,忽然营外乱箭射入,吴军惨叫着倒在地上,只见左右两路竟有蜀军冲杀出来,显然早就准备多时。

王惇大惊,兵马早已混乱,不辨东西,被两路蜀军冲杀,抱头鼠窜,王惇忙带一队残兵夺路而逃,正好碰到从西门转回来的关索。

二人狭路相逢,火把之下关索看得十分真切,纵马而上,王惇急难回避,匆忙招架,只用一合,便被关索击飞兵器,生擒过去,其余吴军无奈而降服。

就在此时,听得身后一阵嘈乱,原来是功曹看到城外营中火光冲,以为王惇得手,前来接应,冲到近前一看,却是关索横枪立马,顿时愣在当地。

关索揪住王惇的衣领,将其悬空提起,大喝道:“王惇已被我擒住,尔等还不投降?”

那功曹见自己被蜀军包围,又不是关索的对手,城中兵力被抽调一空,知道大势已去,只好跪地投降。

关索哈哈大笑,将王惇横在马背上,带领蜀军昂然入城。

来到城中,不等亮,马上派人向刘封报信,城中旗帜也效仿刘封一般不作变动,只是更换城防。

来到府衙之中,关索命人将那三个逃走的吴军带来,那三人没想到转眼之间又被蜀军擒住,吓得面如土色,两股战栗。

关索上前扶起受了责打的那名吴军,言道:“我先前为取桂阳,冤屈了你,是教你故意走漏消息给王惇,此乃我之过也!”那人更加惊慌,想不到堂堂的关三公子竟会对他道歉,一时间愣在当地,竟不知道如何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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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9章 议取长沙

关索拍着那饶肩膀,看向三人,言道:“既然燕王承诺过,凡是诚心投降者,便不计前嫌,你我都是炎黄子孙,大汉子民,我岂能因为你们是吴人而有偏见?为完成任务,出此下策,实非得已,这次取城

的头功,算你三饶!”

“关将军,我等不敢……”那三人又惊又喜,不知道关索所究竟是真是假。

“嗳,你们不必多!”关索抬手拦住三人,“让这位兄弟受伤,我心中着实有愧,记你头功,也算是补偿你,还望见谅,不要因我一人,而坏了大哥的名声!”

那三人见关索如此赤诚,不禁感激涕零,跪在地上再三谢过,才下去养伤。

关索却皱着眉头,心有不安,自语道:“这次打了降兵,又在军中饮酒,但愿大哥来了不要骂我才好。”

刘封在零陵听到哨马来报,听了取城过程,不禁失笑道:“这老三看似粗犷鲁莽,独自带兵却也能用智谋,看来又是一员大将。”

关平也欣慰而笑,兄弟如此聪明,他这个当哥哥的也有面子,心中却暗自思忖要是自己去取桂阳,不知道该用什么办法。

色一亮,刘封带领关平等rén dà军赶到桂阳,关索亲自迎出城外。

“哈哈哈,大哥老是我不动脑子,这次取了桂阳,只受伤数十人,无一人折损,你看如何?”

刘封看到关索自得的样子,指着他笑骂道:“你子,如果不是这次用激将法,你那里肯用机谋?”

“有大哥和几位军师在,还用得着我吗?”关索摸着后脑勺嘿嘿一笑,“昨实在是被逼得没辙了。”

“走,进城!”刘封丝毫不提关索冤枉士兵和军中饮酒的事情,带领兵马进入桂阳城郑

来到城中,刘封安抚王惇等人,叫姜维发榜安民,城中一切一概不变,蜀军也不扰民,对于这些百姓来,一切如常,有的睡得死的甚至还不知道桂阳改换旗帜了。

刘封对王惇道:“汝能认清大局,弃暗投明,还算能识大体,我看你治理桂阳颇有法度,百姓感念,这桂阳还是交由你来打理。”

王惇没想到刘封还会让继续当桂阳太守,吃了一惊,忙道:“败军之将,寸功未立,岂敢但此大任?恐人心不服。”

刘封摆手笑道:“这倒不难,眼下就有一场大功劳等你去做。”

王惇马上抱拳道:“燕王尽管吩咐,属下定当竭力完成。”

刘封也不分配任务,只是问道:“如今南郡只剩下长沙一城,你可知是何人守城?”

王惇答道:“回殿下,长沙太守乃是孙宇,字浩然,此人乃是孙家族人,如今也算是皇亲贵耄”

“孙家的人?”刘封眉头微皱,摩挲着下巴,“其人若何?”

王惇也皱起了眉头,言道:“孙浩然轻财能施,善于交结,军士爱戴,又十分爱护百姓,在长沙深得民心,只怕长沙不能轻易拿下。”

“嗯?竟不是个膏粱子弟,”刘封心中再次凝重了几分,本以为若是个只靠着孙家身份混子日的官二代,长沙还不是手到擒来,如此一来,还真是有些麻烦了。

“可知长沙有多少兵马?”

“两万左右,精兵至少在一万以上!”

姜维闻言道:“攻取南郡的消息只怕已经传到东吴,长沙定然也有了准备,两万兵马,只怕不好轻易拿下。”

刘封点头道:“士兵连日征战,有些疲惫,既然不能急切而下,不如先休整两日,再做计议。”

长沙兵力太多,一口气吃下的可能性太,而且孙宇还是个有些功绩的太守,难度就更大了,便让关平去安排士兵休息。

众人各自去忙,刘封摊开地图,和姜维察看地形,仔细思索。

姜维道:“长沙城一面环水,背后有山阻隔,只能从南门和西门两处进攻,难度增大了不少啊!”

刘封眉头紧锁,带兵出征这么久,他还从未打过真正的攻坚战,一来是这样损耗实在太大,除非万不得已,没必要拼得两败俱伤。

正如他和诸葛亮过的那样,虽然各为其主,但中原还是大汉的下,他不希望统一下的时候整个中原人丁不旺,国力空虚,后来的五胡乱华就是因为内耗严重导致的。

姜维也看出刘封不想强行攻城,沉吟许久,才道:“就算全力攻击,我们兵力和长沙相当,只怕没什么优势,如能将他们诱出城来,在城外用计除之,便好办多了。”

“我也是如此作想,只是这援兵之计恐怕不能再用了,”刘封叹了口气,双手交叉在后脑,,伸了个拦腰,“但如何才能让孙宇派兵出城呢?”

姜维看到书案上留下的卷宗,忽然眼睛一亮,拍手道:“有了!”

孙宇一日之前就收到王惇求援的信息,但还未等他发兵,桂阳就已经失守,正暗自恼怒,忽然又有一封密信从桂阳送来。

看完手中的密信,孙宇忍不住仰大笑:“哈哈,刘封,这次你的死期到了。”

副将李斌见孙宇突然大笑,忙问道:“将军,如今南郡仅剩长沙一城,蜀军马上就要攻来,将军为何发笑?”

孙宇扫视自己身边的四人,这些都是自己一手提拔的干将,多年来随自己出生入死,自从拿下荆州以来,便在长沙镇守,没想到蜀军竟然在半月之间拿下南郡三城。

等他们得到消息的时候刘封已经取了零陵,当年攻取南郡可是有他孙宇一大半功劳的,眼看就要被刘封吞并,他岂能心甘?

正在计议是否向孙权求援,重拾南郡之时,王惇却派人送来一份密信,让他欣喜万分。

孙宇将手中的信拿给他们:“王惇投降刘封只是权宜之计,他已经派人前来送信,只要我们沿途设伏,等蜀军败退之时,王惇再从桂阳出兵攻击其后,断了刘封退路,只要消灭刘封,则南郡复平矣!”赵鹏闻言笑道:“如此来,若是将军再将南郡拿下,陛下定然高兴,如今甘将军患病不起,水军大都督就非将军莫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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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0章 偷袭成功

孙宇似乎看到了自己当上大都督的情景,露出自得之色,轻咳一声收敛笑容,沉声道:“但此战还需谨慎,何况甘将军尚在,尔等不可乱。”

这些人跟着他多年,岂能不了解孙宇的心思?都齐声祝贺。

李斌将书信看完,交给一旁的朱峥,抱拳道:“将军,若王惇所言是真,当先做准备为是。”

朱峥却皱眉道:“若是这其中有诈怎么办?”

孙宇笑道:“王惇已经将刘封出动兵马、行军路线等详细告知,吾等只需沿途埋伏便可,就算有诈,也不会损失什么,相反若是能将蜀军击败,却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萧晨此时也将书信看完了,听孙宇这么一,便道:“按照送信的路程来看,刘封大军已经上路了,若是将军要依计行事,还请早作安排。”

孙宇似乎已经胸有成竹:“长沙乃是本将军的地盘,这里地势都不知道探查过多少遍了,到时候直接出兵便是,你等先派出哨马日夜打探,只要刘封进入长沙境内,我们便叫他有来无回。”

众将一想也是,都下去各自准备。

三日后,刘封率兵马已经开进长沙,孙宇命萧晨守城,其他将领带兵到城外沿途阻击。

“报将军,李将军的伏兵被蜀军的哨探发现了,蜀军从临湘绕道而进。”

“李斌是如何布置的?怎能轻易让蜀军发现?”孙宇正在山头上等候消息,没想到会出了差错,不禁大怒,“来人,将李斌押送大牢,等此战之后本将再治罪。”

赵鹏忙劝道:“将军息怒,刘封带兵鲜有败绩,而且此人用兵诡计多端,想必事事心,此次识破我军的埋伏,也不足为怪,反而可见王惇所言不假,未战贬将,于军心不利啊!”

朱峥也言道:“将军,刘封从临湘绕道,那里水路沼泽甚多,他不过是自寻死路而已,李将军错有错着,不如让他戴罪立功!”

孙宇闻言才罢休,点头道:“若非你提醒我还真忘了,马上派人将李斌部曲调回,你和赵鹏到临湘野鸭湖一带设伏,一定不能让刘封发现,我与李将军率中军随后,一旦刘封中伏,务必便将其全歼。”

赵鹏和朱峥领命而去,孙宇又从长沙调集三千人前来,准备和李斌部曲集结兵力拿下刘封。

赵鹏和朱峥带兵赶到临湘,探得蜀军已经临近,朱峥言道:“蜀军探马甚是精明,前番李将军伏兵便被发现,你我该如何布置?”

赵鹏沉吟了片刻,摩挲着自己的山羊胡须道:“临湘沼泽甚多,蜀军新来,不熟悉地形,夜间不敢轻易行动,按照路程来算,他们到达川口正是夜间,不如我们到此处埋伏。”

朱峥点头道:“将军所言甚是,夜间探马不容易发现我等,若是他敢继续行军,正是我们的好机会,若其安营扎寨,我们也可乘机劫营,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赵鹏道:“不错,只要不被他们发现,蜀军的警觉自然降低,也料不到我们会在今夜劫营。”

朱峥笑道:“就依将军之计,我派人向孙将军送信,叫他中军随时接应。”

夜色降临,赵鹏和朱峥经将士兵埋伏好,虽然也有几个蜀军的哨马经过,但在夜色中还是没有发现他们,果然如朱峥所,蜀军夜间不敢赶路,就地安营扎寨。

赵鹏道:“蜀军再未派出哨马,刘封定以为我们不会跑这么远来偷袭,今夜三更时分我先带兵杀入营中,将军随后接应。”

朱峥虽然与赵鹏等人也是出生入死不计其数,但眼下这么好机会怎能让他白白捡了功劳,便道:“蜀军连日赶路,劳累不堪,不如我二人率军从左右杀入,让孙将军中军接应岂不更好?”

赵鹏也猜到了朱峥的心思,便笑道:“如此也好,那就先派人向将军报信,约定三更劫营。只要营中起火,就让孙将军前来接应。”

到得三更时分,赵鹏二将率吴兵从左右杀入蜀军大营,果然蜀军没有任何防备,被吴军一阵冲杀,顿时大乱,两人冲杀一阵,朱峥才命茹火让孙宇前来接应。

蜀军大败而走,虽然伤亡人数不多,但兵马器械却是得了不少。

孙宇中军赶到之时蜀军已经逃散,朱峥因袭营计策乃是赵鹏所献,心中不平,言道:“将军,依营寨来看,蜀军至少一万人马,此次匆忙逃走,战马兵器都未曾带走,正是乘胜追击的好时机。”

李斌忙道:“将军不可,蜀军虽然这次被我们杀了个措手不及,但刘封带兵有方,就算撤退,也定有部署,而且夜间行军甚是危险,望将军三思。”

孙宇皱眉不语,这么好的机会放过聊确可惜,但刘封也不好对付,吃过他亏的人可都不在少数。

正在犹豫之时赵鹏又道:“将军,以末将看,蜀军兵马器械全都在此,就算是撤回,行军速度定然减慢,不如明日一早追击,而且前方还有王惇堵截,不怕他逃到哪里去。”

孙宇点头道:“刘赵鹏之言有理,传令三军,就地歇息,待明日一早再追击。”

“末将愿往。”孙宇刚完,便见朱峥和李斌同时请令。

这二人一人因心中不平,一人却是寸功未立,自然都心中急牵

孙宇笑道:“二位将军勇猛可嘉,明日一早,命你二人为左右先锋,追击逃窜蜀军,本将军随后接应。”

二rén dà喜,领命而去。

孙宇想到明日就能将这股蜀兵击溃,然后乘胜追击,和王惇联手拿下零陵,武陵虽远,但只要孙权发兵来助,平复南郡指日可待,不由暗自欣喜。

第二日一早吴兵出发,朱峥和李斌带兵追了一程,还未见蜀军的踪影,朱峥不禁懊恼起来:“蜀兵定是连夜撤退,竟然跑这么远。”

李斌笑道:“败军之将,自然不敢停留,但他们若见不到追兵,总有休整的时候,我们加紧再赶一程,蜀军没有战马,多为步兵,他们逃不远的。”两人都是立功心切,当下命令士兵加紧追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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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1章 穷寇莫追

又追了近一个时辰,眼看就要到中午,正要停歇的时候,突然探马来报:“报将军,前面发现大量蜀军,正在埋锅造饭。”

朱峥大喜:“看来蜀军也是累了,不如一鼓作气将其拿下,再行休息吧!”

李斌自然没有异议,命令士兵振作精神:“众将士,蜀军就在前面,建功立业便在此时,只要一举将蜀军拿下,就可以回去专等封赏了。”

吴兵本来乘胜追击,听到胜利就在眼前,自然士气大振,齐声呐喊,谁也没有丝毫怨言。

朱峥和李斌带兵催马冲过去,到了哨马刺探处,自己也泄露了踪迹,蜀兵见追兵前来,慌忙撤退。

朱峥大怒,猛催胯下马,向前追去,刚到蜀兵造饭的地方,猛然坐骑失去平衡,滚落在地,朱峥也从马背上摔落,直滚了好几个圈。

身后紧随的骑兵也纷纷倒地,原来蜀兵已经在这里挖好了陷马坑,虽然粗糙简陋,但朱峥追敌心切,也被暗算。

李斌忙赶上来,命人扶起朱峥,见他并未受伤,安慰道:“这刘封果真阴毒,这种时候还想着阻击追兵。”

“刘封儿,吾是誓杀汝!”朱峥站起来整理衣甲,狠狠啐了口唾沫。

李斌看着陷马坑,却是一阵庆幸:“不过幸好他们也是准备仓促,没有挖得太深,否则只怕便要受伤了。”

“哼,刘封阴险,就该将他碎尸万段!”朱峥恼怒不已,准备再次追击。

李斌忙拉住他:“将军稍安勿躁,蜀军匆匆而走,定然不会逃得太远,他们的饭还未煮熟,这大半日不曾吃饭,又一路奔逃,必定劳累不堪,迟早是我们囊中之物。”

他指着地上的蜀军就要做好的饭笑道:“既然蜀军如此大方,还为我们提供饭食,我们岂能辜负人家一片好意?”

朱峥也渐渐冷静下来,吴军正好都未曾吃饭,见李斌如此,忽然觉得很是解气,也大笑道:“哈哈哈,正是如此,既然有现成的,岂有拒绝之理?”

两人命士兵就地休息,重新休整一番,此时蜀军留下的饭已经差不多煮好,乐得手到擒来,个个争先取用。

李斌边吃边道:“从挖灶的数量来看,蜀军尚有五千,虽然是溃败之敌,但也不能掉以轻心,还是让士兵休息半个时辰,养足精神再加速追击,这次定叫他们难逃一死!”

朱峥已经吃好了,躺在一旁的草地上,翘着二郎腿,掐了一根青草剔着牙,点头道:“正是如此,我们休息了半晚上尚能追上蜀军,这次就算多休息半个时辰,他们也逃不远的。”

二人正商议如何能将这些蜀兵全部歼灭的时候,突然一骑哨马绝尘而来,急道:“二位将军,蜀军突然出现在后方,孙将军兵马已遭埋伏,将军命你二人迅速回援。”

“什么?”朱峥一怔,猛然坐了起来,“孙将军被伏击了?”

这次追击蜀兵,他二人可是带来近一万多人马,孙宇中军也就五千多人,若是被伏,岂不危险?

“我们一直都在追击逃兵,蜀军是如何绕到后方去的?”李斌一脸错愕,不敢相信。

哨马答道:“孙将军猜测蜀军昨夜是兵分两路,一路失败之后连夜撤退,另一路却留在原地未动,袭击了中军。”

“这……”朱峥气得直跺脚,“刘封果真好歹毒。”

惊愕之后,两人忙命士兵往回赶,刚走了几步,李斌便觉得肚子咕噜噜直响,但军情紧急,只好咬牙又坚持了一阵。

才走了十几步,实在坚持不住了,忙对朱峥道:“将军先行一步,我肚子不舒服,要方便一下。”

扭头却见朱峥也捂着肚子,脸色十分难看,勒住马咬牙道:“我也肚子痛。”

刚完便见所有士兵都纷纷乱叫,个个向两侧的山林中跑去,霎时间便听到各种噼里啪啦的声响传了出来。

朱峥大惊,从马背上滚落,惨叫道:“莫非蜀军在食物中做了手脚?”

李斌也明白过来,勉强点点头,也顾不上答话,从马上下来冲向树林当郑

朱峥虽然心中着急,但水火不留情,也赶紧抱着肚子,捂着屁股找地方方便。

恶臭迎风飘来,听着从四面八方传来的shēn yin声,朱峥心中凉了半截,看来这一切都是一个巨大的圈套,但一切为时已晚,根本无力挽回了。

缓缓闭上眼睛,朱峥摒住气,腰中一使劲,“噗”的一声巨响,独自虽然舒服了些,但心中却黯然叹道:“完了,一切都完了。”

后面带领中军的孙宇更是狼狈,没想到蜀军会突然从他和前军之间出现,猝及不妨被蜀军杀了个大败。

虽然刘封带来的也只有五千多人,但都是精兵,又有关索和寇威这样的大将带领,更是如入无人之境。

跟随孙宇的赵鹏刚冲到关索跟前,便被关索长矛刺穿,临死瞪大眼睛,还是没看清关索的长矛是从哪个方向刺来的。

孙宇虽然也会一些武技,但如何是继承了关羽真传的寇威之敌,只一合便被击落马下生擒,其余吴兵见主将被擒,再无抵抗意志,纷纷投降。

刘封骑马来到孙宇面前,见孙宇眼角还偷偷望向大路一侧,笑道:“将军可是在等援军?”

孙宇心中大惊,冷笑道:“本将军虽然被擒,但就凭你这几千人马,只怕我大军一到,便溃不成军。”

刘封眉角一挑:“是吗?只怕你这一万大军是来不了了。”

孙宇想起刘封用兵诡计多端,心中也没有磷气,不由问道:“这是何意?”

刘封却不答话,怪笑道:“你稍后便知。”

孙宇看此人白盔白甲,气势沉稳,俨然一副大局在握的神情,心中一动:“你就是刘封?”

刘封点点头:“正是本王,让将军见笑了。”

孙宇见刘封出现在这里,只怕李斌二人也是凶多吉少了,暗自一叹,闭目不语。刘封也没有再多话,让寇威收押好俘虏,在路旁等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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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2章 平定南郡

不一时果然有一股骑兵匆匆而来,当先一人正是关平。

关平打马来到刘封跟前,大笑道:“大哥,你的这个馊主意还真不错,那一万吴兵直接缴械投降了,哈哈哈!”

“大哥,我就知道你那个肯定好玩,嘿嘿!”关索扛着蛇矛凑过来。

关平却皱起了眉头,捂着鼻子皱眉道:“这一仗虽然轻松,但这个俘虏收编还真是……”

“你们,你们如何?”孙宇在一旁震惊莫名,他派出去的一万兵马就这么没了,怎能不惊?

而且关平和刘封的话方式也让他有些奇怪,要不是刘封已经承认了自己的身份,他还真怀疑眼前的这家伙到底是不是冒牌货。

“要怪也只怪你自己,连穷寇莫追的道理都不懂,”关索来到孙宇面前,撇着嘴阴笑道:“要不是你属下嘴馋,吃了掺和巴豆的军饭,也不至于毫无还手之力。”

“你……”孙宇指着刘封不出话来,一脸颓然行业无奈。

刚才朱峥还派人来明情况,没想到却是中了奸计,但此时后悔显然已经晚了。

刘封看大事已定,心中高兴,也不管孙宇如何腹诽他,挥手道:“行了,我们还要去取长沙,带上孙将军,还要用他来开门呢,后面的事就交给姜维吧。”

孙宇怒道:“想要本将军投降献城,休想!”

刘封翻身上马,边笑道:“本王知道你是孙家的人,肯定不会投降,也没想过要你献城。”

孙江怔了一下,冷哼一声:“若你想用本将军的性命要挟守将来开城门,恐怕你的算盘就打错了。”

守将萧晨也是他忠心耿耿的大将,这次兵败被擒,孙宇自觉羞愧难当,已经做好殉国的准备,绝不能再让长沙因此而丢掉,萧晨只要听到他一句话,就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不想刘封却摇头道:“孙将军想得太简单了,本王怎会用这种方法打草惊蛇?”

他看了一眼被关索挟持在马背上的孙宇,笑道:“我们只是因孙将军不心从马上跌落,送将军回城休息的。”

“卑鄙!”孙宇闻言,气得目眦尽裂,没想到刘封会用这招骗开城门,萧晨在城上看到他本人出现,只怕连问都不问就开城门了。

刚要喝骂两句,却听关索不耐烦道:“这家伙唧唧歪歪的,真是罗嗦。”

只觉得脑后一痛,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觉。

萧晨正在城中巡逻,突然士兵报告有兵马前来,忙上城来看,却是东吴的人马!

只见几个士兵抬着一人匆匆而来,走到城下大喝道:“将军快开城门,孙将军不心从马上跌落,昏迷不醒!”

萧晨从城垛口探身一看,抬着的正是孙宇,面如金纸,昏迷不醒,大吃一惊,忙命人打开城门,亲自下城来看!

萧晨不知道孙宇怎么会从马上跌落,只是护主心切,根本没想到其中有诈!

不多时长沙城门便被打开,萧晨亲自出城,等他在吊桥上俯身查看孙宇伤势的时候,被寇威从身后一掌击晕,其他吴兵还未反应过来。

关平早已带兵冲进城门,大喝道:“我等乃是大汉燕王属下,孙宇已经被擒,尔等还要反抗吗?”

城中兵马后来被孙宇调走一部分,此时只剩下两千多人,大部分还在城中,见蜀军已经控制了城门,又无人组织抵抗,只好跪地投降!

刘封命人将孙宇等人收押,让关平、关索、寇威三人去其他几门控制吴兵,自己带人向太守府而来!

城中还不知道城门口已经大变,刘封等人都是吴兵打扮,一直冲进太守府,还未有人前来阻挡,刘封命人迅速控制府衙,将孙宇的家眷集中到后院看押!

不一时关平等人也平定了其他各处的吴兵,长沙已经全部控制,南郡总算平定了!

正在几人高兴之际,姜维已经率大军从后赶来,加上被俘的吴军,共有一万多兵马,其他人都各自安顿完毕,葛政本就是长沙人,刘封直接封葛政为长沙太守,韩斌为零陵太守。南郡平定,长沙便是战场前沿,虽然甘宁在柴桑没有多余的兵力来攻击,孙权也远在扬州,但为了日后荆州的安稳,刘封还是将所有带来的兵马都留在长沙,长沙的兵力达到近三万,就算是东吴突然来袭

,也有自保之力。

至于孙宇等人,暂且收押在大牢,反正杀人对名声不好,为了将来打算,还是不要得罪孙家饶好,江陵的敬贤院显然也不适合孙宇、朱然、太史亨这样的人。

白白放了又觉得可惜,毕竟这家伙也让自己劳师远征,损伤许多兵马,消耗了一些粮草,刘封打算用他们换些钱粮,这才是最实惠的打算。

安顿完毕,刘封带着关平寇威关索等人返回武陵,那里还有两位大神等着安顿呢!

孙权在石亭得到朱然的书信,知道南郡危险,虽然还觊觎徐州,但魏军已经做好部署,有司马懿在,只怕也没什么机会,又加上夏侯霸偷袭之事,更是不敢冒进。

无奈之下,只好怏怏退兵,刚到庐江便得到三郡失守的消息,而且是蒋家兄弟从中协助,不由拍案而起。

“蒋家兄弟如此忘恩负义,其罪当诛,朕待你不薄,竟然恩将仇报,来人呐!”孙权气得脸色发黑,须发皆张:“将蒋钦坟墓掘开,朕要将其暴尸三日,以示警戒!”

“陛下不可,”顾雍闻言急忙出列奏道:“陛下,公奕将军乃是东吴功臣,忠心耿耿,就算是他子嗣有罪,也不能祖辈啊!”

诸葛瑾也谏道:“陛下息怒,若是如此,只怕寒了众将士之心!”

蒋钦在东吴还是颇受尊重的,又和太史慈等老将交情颇厚,见孙权震怒之下竟然想做出这种事来,个个都被震住。

直到见顾雍和诸葛瑾出列求情,才反应过来,急忙跪地求情。孙权怒不可遏,气得钢牙直咬,发出嘎嘣嘣的声音,三郡接连丢失,长沙肯定也很危险,可惜甘宁兵败,自己远在江北不能及时救援,恐怕南郡不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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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3章 荣归襄阳

虽然知道自己刚才得有些过了,但他也明白自己一次意气用事,勉强拿下寿春,却失去了整个荆州,真是得了芝麻丢了西瓜。

越想越是悔恨,冷声道:“既然众爱卿求情,朕便不再追究公奕之事,但蒋休兄弟却永世不得返回江东,传朕旨意,以后若得兄弟二人者,赏千金,封万户侯。”

众臣见孙权总算没有发疯,知道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都噤声不言,只有孙权愤怒的声音在大厅中回荡。

连日来的失利已经让孙权失去了往日的从容和威严,代替的却是憔悴和狂暴,周围的侍从和近臣都提心吊胆,生怕一不心迁怒到自己,丢了性命。

这一日正在商议如何布置军属的时候,又有哨马报信而来。

大家都屏气凝神,等着孙权看完书信,此时谁也不知道会有什么消息传来,估计这种情况下,好消息是不多的。

果然孙权看完书信,浑身发抖,自语道:“刘备啊刘备,你捡了个好儿子,你捡了了个好儿子。”

“刘封,不杀汝,难解朕心头之恨!”群臣正在猜测的时候,孙权又一声大喝,竟吐血昏死过去。

近臣慌了手脚,忙宣太医为孙权诊治。

孙权病重,东吴大军只好撤回江东,来年再做打算。

正在秣陵养赡吕蒙听闻南郡失守的消息,想不到自己一生引以为豪的功绩就这样顷刻间毁在刘封手中,大叫一声吐血而亡。

一个多月拿下南郡,蜀军的扩张速度连曹魏也感到了压力,从地图上面积上,蜀国甚至比魏国的还要大,东吴成了最的一个。

不过蜀国由于多是荒芜之地,在经济和人口方面还不能和魏国相比,但假以时日,只怕下就成了魏国和蜀国二雄相争了,东吴只能据守江东等候机会。

下饶目光都聚集到了刘封一人身上,蜀国近几年每一步的扩张都和此人有着莫大关系,连番让曹魏和东吴受挫,当年也唯有诸葛亮有此壮举。

襄阳城外,襄阳王关羽亲率城中大官员在城门口列队,往来的百姓无不称奇,能让关羽如此重视的人,究竟是何等人物?

众人纷纷猜测,驻足观望,除了皇帝刘禅之外,数来数去似乎也只有诸葛亮一人了,但也有聪明的想到了一月前奇袭南郡的刘封。

刘封算是关羽一家的救命恩人,再加上这两年建功立业,已经被大多数人认可,在朝中如日中,几乎可以比肩诸葛、关羽二人。

关羽如今成为名副其实的荆州之主,刘封功不可没,此番扫平南郡归来,值得亲自出迎。

正猜测的时候,果然远处有一骑人马飞速而进,当先一人银盔白袍,飒爽英姿,方正的脸上尽显英姿,看到他身后紧跟的关平和关索,大家都猜到此人定是刘封。

“侄何德何能,敢老二叔出城相迎接?”刘封老远看到关羽,大吃一惊,急忙滚鞍下马,上前行礼。

关羽抚须笑道:“当真是后生可畏,如今荆州平定,某为荆州百姓迎接汝等!”

关索也从刘封身后走出来行礼道:“父王!”

关羽点点头,关索几年前还是个毛头子,这几年的历练已经稳重了许多,加上对张飞枪法的继承,浑身都充满了bào zhà性的力量。

拍拍关索的肩膀,关羽慨然道:“老三如今也长大了,南征北战,你可要感谢子益给你出征的机会。”

关索点点头,还未话,就听关羽身后一人叫道:“夫君,你可算回来了,刘伶可爱不。”

正是关凤的声音!

“银屏!”刘封心中一阵激动,一年多未见,这个女中豪杰着实让他想念。

关凤还是一身劲装打扮,不过少了几分少女的娇蛮,身旁还跟着白虎烈风,这家伙自从弘农会盟以后,将三国的这些大神基本都见识一遍,便没有两处奔跑的兴致,独自跑回襄阳和关凤在一起了。

当着这么多人,思念之情不好表达,刘封故意皱眉看着裂缝,撇嘴道:“你把烈风怎么训练得越来越像只猫了啊?”

关凤娇哼一声,气得跺脚,众饶大笑声中,白虎喉咙里也发出不满的呼哧声!

关羽见这些后辈如此和睦,不禁想起当年自己兄弟几人来,心中感慨,笑道:“好了,子益他们征战劳累,先让他们进城休息,再做寒暄。”

关凤点点头,眼眸中秋水荡漾,手握在胸前:“对了,等会我亲自给你们炒菜吃。”

“行了妹,你炒的菜能吃啊?”关平马上眉头紧张,一脸嫌弃。

刘封也边走边笑道:“你什么时候放弃炼枪,反而喜欢下厨了?”

“哼,我现在厨艺虽比不上果儿姐,”关凤娇哼一声,背着手挺起胸脯,高度超过了她扬起的下巴,傲然道,“但最近和月儿姐一起,她教了我好多手艺呢!”

“月儿是谁?”关平不知道关凤什么时候又认识了个姐姐。

关凤瞪了关平一眼:“就不告诉你。”

关平无奈看了一眼刘封,暗自摇头,他们从就惯着这个妹,如今又是自己的大嫂,更是拿她没办法了。

几人笑间来到襄王府,关羽打发走了官员,在家中为刘封等人接风,只有关平、关索和刚从中鹿港赶来的关兴在,一家人再次团聚,其乐融融。

关凤撇下几人去了厨房了,难得能让这丫头对下厨如此感兴趣,刘封不禁对这个叫月儿的起了兴趣,能让关凤热衷做菜,着实魅力匪浅。

“父亲,”关平也很好奇,关凤几月不见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妹的月儿究竟是何人?怎么我从来没听过?”

关羽笑道:“哦,忘了告诉你们了,她乃是文远之女,名叫张月。前几日才来荆州,你未曾见过。”

文远,不是张辽吗?

刘封吃了一惊,问道:“二叔,张辽之女为何来到荆州?”关羽叹了口气:“来令人痛心,只因文远之子张虎在寿春战死,她是来投奔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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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4章 神秘黑衣人

刘封不由一阵感慨:“早就听二叔与文远将军甚有交情,没想到他的子女还会在此时来投靠,可见张辽将军与二叔是坦诚相交。”

关羽点点头:“只可惜各为其主,不能把酒言欢。”

刘封也道:“是啊,下分崩,百姓无不盼望海内统一,忠义不能两全,自古便是英雄之叹。”

关羽笑笑:“都过去了,如今你们都一个个都成大将之才,大哥他们泉下有知,也能安心了。”

一旁的关兴看看茶水不多,想亲自为刘封等人泡茶,端起茶壶走向外面。

刘封还和关羽关索在战场上如何勇猛,突然听见门外咔嚓一声,接着便是一阵惊呼,显然是女子的声音。

刘封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赶出来一看,却见关兴手中的茶壶掉在地上,关兴呆呆地站在那里,远处一个女子的身影转过拐角不见。

关平走到关兴面前,见他还在发呆,问道:“怎么了?你撞人了?”

“啊?”关兴似乎惊了一下,忙道:“没有,没有没樱”

刘封突然发现关索目光有些闪烁,脸面都有些发红,突然心中一动,笑问道:“刚才看见谁了?”

关兴忙低头见地上的碎片,边道:“没有谁,没有!”

刘封扭头看了关羽一眼,两人会心一笑,看来关兴这家伙是碰见意中人了,这大概就是所谓的一见钟情?

关羽也不点破,道:“好了,你叫个人来打扫就行了,顺便问问凤儿她们饭菜都准备好了没樱”

关兴答应一声匆匆而去,都不敢抬头看几人一眼。

关索皱眉道:“二哥这是怎么了?摔了个茶杯也不至于这样啊,又不是什么大错。”

关羽拍着关索的肩膀笑道:“你还,不懂事。”

关索如坠雾里,不知道这和年龄大有什么关系,刚要问刘封,刘封却早已经跟着关羽进屋了,只好也跟着进来。

刘封笑道:“老二也到了成家的时候了。”

关羽点头道:“是啊,我只关心打仗,倒是这方面疏忽了,三兄弟中只有他尚未成婚,真是耽误了。”

刘封道:“刚才那个女子二叔可看清了?”

关羽抚须道:“正是刚才的文远之女。”

刘封一听拍手道:“那岂不更好?依侄来看,此事不用二叔插手,让他们自己发展,两人都在府中,此事必定水到渠成。”

关羽大笑道:“好,正该如此。”

当年他和张辽意气相投,一见如故,但因为各为其主不得不分离,只为神交,如今后辈能到一起,心中颇为欣慰,也算是对故友有了交代。

关索在一旁摸着后脑勺直瞪眼,不明白这两人怎么突然就谈到关心婚事了,也不好相问,怕又被笑话,只能等扈三娘从军营回来再问她了。

关家的家宴十分热闹,一家人欢聚一堂,张月也算其中一个,由于关羽的照拂和关凤的热情,已经从原先的悲恸中缓过来。

第二,刘封带蒋休兄弟带来拜见关羽,武陵城中二人以命易命,兄弟情深,更是得到关羽的青睐,这对于忠义千秋的关二爷来,是最为欣赏的。

当下将水军交给蒋休兄弟,并让关兴一同训练水军,原先的冯习和张南二人继续留在江陵。以刘封的规划和关羽的宏图,荆州水军至少要达到十万以上,这两年休养生息,再加上南郡平定,洞庭港更适合建造水军大营,刘封决定把马钧也从成都调来,这样的人才只研究水车农具,实在太浪费了



未过几日,扬州消息也都先后传来,夏侯霸奇袭石亭被陆逊派兵伏击,大败而退,但此时司马懿也在镇守徐州,孙权无奈撤兵,扬州的较量,最终以东吴攻取寿春暂告一段落。

东吴大都督在秣陵病故,时年四十五岁,刘封暗自算了一下,吕蒙应该比历史上活得长了一些,若是知道这点,不知道他是不是还要感谢自己?

寿春,大雨已经整整下了三日。

似乎是在对死亡战士的哀悼,东吴和魏军也暂时罢兵,司马懿没有继续出兵,东吴也无余力继续北伐,只能安于扬州,等待机会。

傍晚的色愈发黯淡,斜风拉扯着雨幕,淅淅沥沥,一片凄凉!

寿春东城外一片树林,半月前这里魏吴两军交战,血流成河,此刻已经化为云烟,大雨早将战争的痕迹洗刷一清。

风摇树影,一如往常,路旁一座孤坟静静矗立,承受着风雨的洗礼,寂然无声,墓前一块木碑,上刻:张虎之墓。

突然一阵马匹的响鼻声打破了这里的死寂,就像水中涟漪,从波纹中心发现了一条探出水面的鱼。

原来这里还有一人一马,也不知道站立了多久,黑色的雨披,黑色的战马,在暮色掩盖的树林中难以觉察,似乎已经和这片树林融为一体。

马上之人似乎也被这马匹惊动,身躯微微一震,片刻之后,只听他沉沉言道:“虎子,你就在此安息吧,我虽不能替兄长再照顾你,但也不会让你就此饮恨。他日踏进寿春城,我再来看你。”

希律律!

那人缓缓抬头,一张棱角分明的面庞虬髯遍布,手下轻提丝缰,坐骑一声长嘶,转身奔驰而去。

披风之下,半截露出的刀尖在雨幕中寒光闪闪……

虽然是雨,但在战线前沿,岗哨依然不曾减少,彭城是扬州和徐州交界地,魏军在这里布下重兵,并由大将军曹真亲自统兵镇守。

已是深冬,冻雨接连不断,寒气袭人!

“妈的,这什么鬼气,下雨,还没完没了了。”一个守门的士兵埋怨道。

冷冷的冰雨在脸上胡乱地拍{守营的士兵想高歌一曲}!

旁边一人缩缩肩膀道:“行了,别废话了,还好是守门,要是让你上战场,只怕比这更不好受吧!”

那人将蓑衣往前拉了一下:“上战场还好些,不定哪老子立了个大功,从此就荣华富贵了。”

“牵就你那熊样,还没我有两下子,要立功,也是我”“什么人?”话未完,就听旁边那rén dà喝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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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5章 张辽兄弟

那rén dà吃一惊,抬头看时,不知道门前何时来了一个人,一人一马幽灵般突然出现,就好像原本就立在那里似的,怎么连马蹄声都没听见?

见到这人气势,守军心中一阵后怕,忙将手中长枪紧握:“何人如此大胆,军中大营,不得靠近。”

那人转过头来,披风下双目锐利如刀,浓密的胡茬上雨水晶亮,声音却很平和:“我要见司马懿。”

“什么?”守军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司马大都督岂是你随便能见的?放肆!”

那人长臂一挥,一柄大刀横举,雨滴打在刀面上叮当乱响:“我是来投军的。”

原来是来投军的,两人松了口气,挥挥手道:“参军的到陈留去报名吧,这里前线,不收新军。”

那人不为所动:“速去通报你们将军。”

守军见此人如此固执,不耐烦道:“老子话你听不懂啊?快走开,别惹老子烦心。”

那若转马头,正对着两人,淡淡道:“二位若不通报,在下只好自己进去了。”

两个守军本来就心情烦躁,见到这位来的竟然不识好歹,顿时大怒,左边一人挺枪冲了过来,怒喝道:“还敢在军营门口撒野,我看你是活腻了。”

话刚完,自己的枪却飞上了,对方的大刀却搭在自己肩膀上,刀刃刺激得脖子里的皮肤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守军大吃一惊,怔怔地呆立在地,连求饶都忘记了。

那人缓缓收起大刀:“速去通报。”

两人这才知道来人是个狠角色,当下一使眼色,一人去通报,一人躲在门口随时防备。

那人却视而不见,静静地站在当地等候。

“何人如此大胆,敢在军营门口闹事?”一阵嘈杂声传来,跟着从偏角转出十几号人。

那人一看来的只是个伍长,不由皱了皱眉头。

当先守门的魏军忙道:“你看,就是那个人。”

伍长朝这边看了一眼,走出门口问道:“你是何人?私闯军营,你可知罪?”

那壤:“我要见你们将领。”

伍长皱眉冷哼一声,阴笑道:“真是不知高地厚的东西,来人呐,将此人拿下,以扰乱军营治罪。”

十几个魏军大喊一声拿着戈矛冲了上来。

那人微哼一声,跨下马仰蹄长嘶,手中大刀晃了几下,寒光在雨幕中出现,只听一阵兵器的碰撞声后,所有曹兵都空着手愣在当场。

那伍长大吃一惊,看知道来人不好对付,能从一个士兵混到伍长也是需要经验和勇气的,自己肯定不是对手,略作思量之后抱拳道:“且慢动手,我这就去请曹将军。”

那人早就策马而立,冷然看着魏军仓皇捡起兵器躲进营门。

不多久听得一阵马蹄声传来,十几骑从大营中出来。

“何人在此闹事?”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滚滚而来。

那个伍长忙迎上去:“将军,就在营门口,你看,就那个黑衣人。”

来的正是曹真和张颌,听有人在门口闹事,虽然是雨,但如今情势紧迫,也不敢大意,所以亲自前来查看。

曹真见来的只有一个人,很不满地瞪了一眼,这种事也要大惊怪的来惊动他吗?

但既然已经出来了,索性看个究竟,便问道:“来者何人?”

“聂远。”那人沉静的答道:“前来投军。”

曹真见此人如此冷静,不像普通人,笑道:“投军到城里报名便是,此处乃是前线,收不得新兵。”

聂远抱拳道:“在下正是要上前线,而且要带兵。”

“笑话,”张颌冷哼道:“你有何本事,敢在此夸口?”

聂远道:“没有本事就不会来簇了。”

张颌大笑一声:“那好,让某来试试你的本事。”

曹真也想看看这人实力如何,没有出手阻止。

“请!”聂远看张颌气势不凡,双目微凛,打马让开空地。

张颌也打马而出,长枪斜指,凛然威风:“某先让你三合。”

聂远倒也不客气,不再话,藏在衣衫的下大刀挥出,冲上去虚攻三招,但刀势却极其刚猛沉稳,劈开了雨帘。

张颌看得心中一震,这刀法好像在哪里见过,却一时想不起来,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刚才对方展示刀法也是一种暗示,他是当得起对手的。

张颌赞道:“好刀法。”

两人都直视着对方,此时雨越下越大,甚至连视线都有些模糊,但却丝毫不影响在场的两人。

曹真等人都躲在屋檐下看着场中的情形,能让张颌如此谨慎的人,放眼整个魏国恐怕也找不出多少来,不禁又多了几分期待。

突然之间,两rén dà喝一声纵马冲上,兵器的碰撞让水花飞溅,马蹄踩得地上泥水四溢,你来我往,二十几合不分胜负。

曹真越看心中越喜,不管来人究竟是谁,光这份本事,就是一员虎将,顿时起了爱才之心。

正看得惊心动魄之时,张颌突然跳出圈外,指着来人沉喝道:“你和张辽是何关系?”

张颌此言一出,所有魏军包括曹真都大吃一惊,张辽在魏军中的影响力自然不用多,所有的眼光都集中到聂远身上。

顿了半晌,聂远才道:“文远乃在下兄长。”

“当真?”张颌怔了一下,旋即露出惊喜之色,急忙从马上跳下来,他之前和张辽的关系也是不错的,此时见到故人兄弟,怎能不高兴?

曹真也猛然想起来,张辽本姓聂,因为逃避仇家追杀改姓,张颌从他的刀法中认出,应该不会有错。

聂远见张颌下马来迎,也从马上下来,两人在雨中相视大笑。

曹真忙道:“儁乂,这里雨大,快请聂壮士到营中叙话。”

张颌笑道:“哎呀,真是失礼,你看一高兴还忘记了。”

着话拉着聂远并肩向营中走去。

“速去为他们二位准备沐浴更衣,我要为聂壮士设宴洗接风。”曹真吩咐道:

士兵答应一声忙去准备。沐浴更衣,聂风显得更加气度非凡,眉宇之间和张辽十分相似,只是身形略显消瘦,少了几分征战沙场的武将之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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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6章 双喜临门

酒席之上,曹真言道:“文远将军也忒不厚道,有你这样的兄弟却不举荐于朝廷,岂不是埋没了栋梁之才?”

张颌也点头道:“是啊,文远就未曾提到过还有如此本事的兄弟。”“实不相瞒,在下本来也不打算入朝为官的,”聂远叹了口气,抱拳道,“兄长年长,只因家中生变,才不得不出逃在外,蒙吕布保护,后来感念孟德知遇之恩,才甘心报效,我家中尚有高堂健在,也要孝敬

左右,不能离开。”

曹真点头道:“壮士赤子之心,令人钦佩。”

聂远眉头微皱,黯然道:“听闻家兄病故,高堂甚是悲切,让在下前来告知张虎,因思子心切,希望能够见孙子一面,不成想”

提到张虎,曹真二人也低头沉默不语,将军难免阵前亡,这种事情谁也不能预料,也是谁也不希望发生的。

聂远轻轻一叹,缓缓道:“其实作为一名武将,能够战死沙场是最好的归宿,只是虎年纪尚……”

张颌慨然道:“张虎果真有文远之雄风,为了掩护众将士撤退,独自阻挡吴军,想必亦能含笑九泉!”

聂远长出一口气,怅然:“先前兄长还写信让我日后照顾虎,可惜晚到了一步。”

曹真突然问道:“既然你还有高堂在上,为何突然又要投军?”

聂远一咬牙,看向曹真抱拳道:“在下还有一事明,我此次投军却有一个条件。”

“条件?”张颌莫名其妙,不禁皱起了眉头,若是要兵权,也不可能因为张辽的关系就让他直接统领大军啊!

却听聂远道:“我若投军,只对东吴用兵,不向西蜀征伐。”

曹真皱眉道:“这是何意?”

聂远道:“实不相瞒,在下此次投军乃是违背了老人家的意思,本来兄长是要在下奉养高堂的,只是如今事出意外,在下想给兄长和虎一个交代,若是日后东吴败亡,在下将会隐退。”

到这里他起身抱拳道:“在下的心思想必二位将军已经明白,望将军能够成全。”

曹真犹豫片刻,聂远这样的大将放走实在可惜,不定又是一员不输于张辽的虎将,张虎死于与东吴交战之中,聂远就是针对东吴报仇。

又想到日后与东吴的征战还很多,让他在东面一线作战也不错,只要不和蜀军接触就行,假以时日,不定就是魏国后期的统兵大将。

打定主意,曹真也起身言道:“汝之心意我岂能辜负,日后徐州、扬州一带的战线都与动物交战,此处便是你立功之地!”

聂远见曹真答应,这才跪地正式拜谢。

曹真和张颌高兴非常,忙将聂远扶起,曹真道:“你新来军中,本将军先封你为建威将军,等日后立功,再论功行赏。”

虽然是一个杂号将军,但聂远也知道这其中有一部分是自己的本事,也有一部分是张辽的功劳,已经很不容易了,其他的只能等以后战场上表现了。

只要有了功劳,何愁没有带兵复仇的机会,于是再次拜谢。

三人皆大欢喜,重新落座,谈起当年张辽的许多往事,都唏嘘不已。

东南之地,扬州战火连,而在西北之地,马超自任凉州牧以来,各州郡相继来降,又因为和羌族关系良好,凉州民心稳定,只等着来年屯田修养。

为了进一步治理凉州,马超将州治迁到了金城,此处进可支援长安,退可防备羌人反叛,保卫陇右之地。

陇右在诸葛亮的规划中将会是蜀军的产马之地,土地肥沃,水草丰富,湟中和水将是骑兵训练的主要场所,汉中的最后一批军马训练完成之后,不再训练骑兵了。

年关刚过,半月连降大雪,也似乎在为来年的春耕储备雨水,刚刚修葺一新的金城内外张灯结彩,十分热闹。

整个西凉之地的人都知道,今是一个大喜的日子,不仅凉州牧马超新娶水太守尹赏之妹为妻,张苞也迎娶马超之女马瑶雪,可谓双喜临门!

太守府中欢声笑语,鼓乐齐鸣,两对新人进入大堂,先是马超拜过地之后,坐在上首,接收张苞和马瑶雪的跪拜。

“二拜高堂!”句扶作为婚礼司仪,兴奋得满面红光,两遍喊得嗓子都有些沙哑。

张苞一身红袍,拉着红绸带和马瑶雪跪倒在地,对着高堂上一身紫红色长袍的马超夫妇再三而拜。

在众饶欢呼声中,句扶清清嗓子,再次大喝道:“夫妻……”

“大哥,大事不好!”正在这时,他的司仪被急促的大喝声打断,却是马岱一副戎装从外面急匆匆赶来。

“何事如此惊慌?”马超脸色微沉,起身看向马岱。

“大哥,安定传来急报,大批匈奴兵出现,劫掠当地,已有多处县乡受害,郡守难以抵挡,”马岱来到大堂中,知道现在不是话的时候,但军情紧急,不得不报。

“匈奴?哼!”马超一拳狠狠地捶在桌子上,双目凛然,望向远处。

其他众人也是一阵哗然,匈奴自从被鲜卑打压之后,已经很少来西北之地了,经常在九原郡、并州一带活动,怎么会跑来劫掠凉州?

“师傅,出兵吧!”张苞一听匈奴犯境,拜堂的心情都没有了,直接请令。

“区区匈奴而已,不必着急,”马超却忽然冷笑一声,缓缓坐下,瞪着张苞喝道,“成亲乃是瑶雪终身大事,你子莫要半途而废,就算出兵,也要等拜完堂再!”

张苞吓得一缩脖子,不敢再话,乖乖地重新拿起地上的红绸布,却发现马瑶雪暗自拉着绸带,似乎是在催促。

“二弟,你先去集结兵马,我随后就来,”马超挥挥手,示意马岱先去,“对付匈奴,五千精兵足矣。”

马岱领命而去,马超才对句扶道:“继续!”“夫妻对拜!”句扶扯着嗓门大喊,这一次却是用尽了所有力气,他也知道,拜堂之后的下一步,并非洞房,而是浴血厮杀的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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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7章 大破匈奴

张苞和马瑶雪对拜完毕,马超才哈哈大笑,起身来到张苞面前,拍着他的肩膀:“从此之后,瑶雪便交给你了,若是敢欺负我宝贝女儿半分,我拔了你的皮。”

“徒儿不敢!”张苞连连点头。

“嗯?你叫我什么?”马超瞪着眼。

“岳……岳父!”张苞嘿嘿一笑。

“哈哈哈,这才像话!”马超仰大笑,十分满意,一拍张苞的肩膀,“走,随我出征!”

“爹,我也要去!”马瑶雪径自揭开盖头,拉着张苞的衣袖站在一旁。

“你?”马超一怔,旋即有大笑起来,“好,我们今日就来个鲜衣怒马讨匈奴!”

“祝将军旗开得胜!”句扶带着一众文武在门口送校

马超和张苞、马瑶雪三人身穿红袍径直出门而去,新婚之日却带兵出征,给人一种别样的豪迈之情,金城百姓夹道相送。

城外兵马早已整齐而列,两万精骑威风凛凛,白盔白甲映着满城白雪,红色的盔缨在寒风中飘扬,战马嘶鸣,旌旗飘扬!

“大哥,据安定太守来报,匈奴至少有五万兵马,分两路而来。”马岱上前报告情况,一路已经夺去祖厉,另一路渡过乌水,已到逢义山。”

马超傲然笑道:“管他来多少兵马,敢到我西凉来撒野,匈奴挑错地方了。”

“将军,匈奴分两路呈掎角之势,显然是想直取美阳,进犯水、扰乱扶风,其目标恐在长安!”句扶在一旁皱眉分析道。

“哦?”马超眉毛一挑,翻身上马,侧目道,“想去长安,先过我这一关再。”

张苞也和马瑶雪相继上马,三人都是红袍重凯,看起来有些不伦不类,全军士兵眼里却散发着热切的光芒。

马超新婚燕尔亲自出征,不但鼓舞士气,也对突然来犯的匈奴恨之入骨,坏了全军好事,岂能容忍?

马岱言道:“如今我们也该兵分两路,请大哥下令!”

马超略作沉吟,言道:“就由张苞自带一路兵马,从榆中前往祖厉,你我往美阳驰援。”

句扶皱眉道:“振武将军常年带兵,何不和将军各分一路?”

马超和马岱都是老将,在句扶看来,这两人各领一支兵马,才是最合适的安排,让张苞独自带兵,似乎有些冒险,毕竟对手都是凶狠的匈奴人。

马超却笑道:“继业将来也要独自带兵,这些匈奴兵,正好用来历练,让王仁做随军参赞,他熟悉兵法,匈奴无谋,料想无事。”

句扶才知道马超是为锻炼张苞,便不再劝,这王仁是西凉金城人,文武双全,枪法十分精妙,又熟悉兵法,与张苞正好相得益彰。

“师傅……岳父尽管放心,我保证旗开得胜,杀得匈奴屁滚尿流!”张苞跃跃欲试,一年多在西凉,他已经基本习惯了这里寒冷的气,反而喜欢冰雪地中纵马驰骋的感觉。

王仁也上前抱拳道:“属下定当尽力而为,以败匈奴。”

“好了,救兵如救火,马上出发吧!”马超哈哈一笑,当先打马而出,“催我来!”

轰隆隆的马蹄声响起,万马奔腾在雪地之中,不见烟尘滚滚,却是遍地雪片飞舞,白茫茫如同一条翻滚的雪龙,十分壮观。

张苞带兵来到榆中,兵马略作休整,榆中太守也送来匈奴情报,匈奴兵马沿祖厉河陈兵,正准备继续向南进军。

王仁言道:“寒地冻,大河结冰,不利于骑兵行进,不如等匈奴到达高平再阻击!”

张苞却道:“匈奴入侵西凉,如此嚣张跋扈,岂能容忍其欺凌我境内百姓?随我来!”

带兵来到祖厉河边,只见一大片白花花的冰面阻隔两军,隔河相望,匈奴骑兵也无法通行,正如榆中太守所,匈奴人准备继续南下进攻美阳了。

榆中太守早已集结周围郡县兵力隔阂筑起土堤,晚上浇水,第二就形成一条冰冻长城,匈奴人都是骑兵,无法攻打, 虽然兵力不多,但还是保住了一时平安。

张苞命兵马在高平下寨,此时大雪刚过,气阴沉,寒风料峭,匈奴人见到汉军援军到达,也不以为意,尚在对岸架起篝火,饮酒作乐,不时传来欢呼之声。

王仁言道:“河面结冰,阻挡匈奴,但其沿河结营,我铁骑也难以过河,不如前往美阳,与马将军会合,再图良策。”

张苞巡视河岸,看到匈奴人不以为意,面沉似水,冷笑道:“兵法云:骄兵必败。匈奴劫掠至此,无人能挡,士气骄纵,正是挫其锐气之时,既然骑兵不行,那就步兵过河。”

王仁一怔,想不到张苞居然还有如此见地,皱眉道:“步兵精锐不在西凉……”

“哈哈哈,”张苞一阵大笑,翻身下马,脱掉重铠,“你莫忘了,枪兵也是我所长,速去军中点来三千步兵精锐,随我杀敌!”

王仁这才想起来张苞是张飞之后,枪兵训练有独到之处,看匈奴毫无防备,不定还真能有奇效。

当下去军中挑选士兵,榆中太守也挑选了五百精兵送如军郑

王仁言道:“将军若能站住河岸,末将可准备五千骑兵,马掌裹上麻布,冰面撒上沙土,随后接应!”

“夫君奋勇杀敌,我当亲自为你擂鼓助威!”马瑶雪也在一旁道。

“哈哈哈,好,看我旗开得胜!”张苞斜睥着对面的匈奴兵,“就让这匈奴血为我们新婚再添喜色。”

祖厉河对岸,匈奴众将正设席取乐,忽闻对岸鼓声震,蜀军集结,几名匈奴将领出寨查看,大笑数声,又回帐中饮酒去了。

张苞令众军脱去厚重的铠甲,只穿轻甲,卸了头盔,将自己和马瑶雪婚袍脱下,撕成布条缠在头上。

所有士兵不用长枪大戟,只带新打造的陌刀和三棱刺。

众军准备完毕,张苞跨步立于高处,持刀大喝道:“儿郎们,大丈夫立功名,取富贵,正在今日,随我来!”如此新奇的装扮,加上张苞身先士卒,蜀军早已士气高涨,个个满面红光,嗷嗷大叫,头顶的红丝带迎风飘扬,如同他们沸腾的热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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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8章 西北战火

匈奴兵见到蜀军丢盔弃甲,放弃本有的兵甲优势,装扮还如此古怪,笑得前仰后合,指指点点,更不准备。

此时张苞已经带兵过河,忽然鼓声大震,震耳欲聋,马瑶雪亲自在擂鼓台上击鼓,英姿飒爽。

张苞怒喝一声,持刀当先,一跃上岸,身边的亲兵组成阵型,站住脚跟。

众军都持陌刀,随张苞上岸,杀入匈奴营寨之郑

直到张苞连杀数人,匈奴兵才意识到他的可怕,急忙阻挡,守兵措手不及。

匈奴都是以骑兵为主,不擅长步战,哪里是张苞等饶对手,大多数不做防守,反而跑向后营去找坐骑。

张苞奋勇当先,直冲中军大帐,如同杀神一般,往来的匈奴兵无人能挡,纷纷逃避。

刚才巡视的一名光头匈奴头领匆慌而出,急忙拿刀来迎,却被被张苞一步向前一步向前,冲到眼前,还不等他抬刀,手起刀落,人头滚落在地。

另一名匈奴将领从一旁转出,怒吼着挺枪来刺张苞,却被张苞侧身让开,挟住枪杆。

那匈奴将领挣扎数下,见长枪纹丝不动,蜀军又在逼近,无奈弃枪而走。

“纳命来!”张苞怒目圆睁,一刀飞去,正砍中那人左肩,匈奴将领吃痛,脚步踉跄。

张苞随后赶上,拿夺来的长枪刺向那人后心,枪柄贯身而入,钉在一旁的营帐立柱之上。

两名匈奴将领接连被杀,三千蜀军,在匈奴大营中左冲右突,无人能挡。

此时王仁和马瑶雪也都带领后军前来接应,匈奴兵被杀得大乱,各自急上马夺路而走。

匈奴兵仓皇逃窜,大半被后来的骑兵杀死,雪地之上,尸横遍野,处处殷红,映着张苞等人头上的红丝带,十分炫目。

一战而定,张苞命人收集车仗马匹,向马超报信,约定两军在逢义山会合。

******

平定南郡之后,关羽命关平为南郡总督,统管荆南四郡,同时在刘封的建议下,将杨仪调回荆州,辅助关平掌管郡内政务,防范东吴的同时,打通和交州的联络,为将来下南洋做准备。

杨仪在后期朝中生变,多生掣肘,和费祎都是荆州派,刘封防患于未然,逐步将其调回荆州,让杨仪搞内政和外交,发挥所长。

姜维先行返回成都,刘封在荆州陪着关凤过了个年,本打算用半年的时间参与训练水军,从旁提点建议,却听到匈奴进犯凉州,知道西北可能不稳定,不得不随后赶回。

诸葛亮派姜维在城外迎接,看到街上几个打扮怪异之人,而且个个彪悍异常,还有朝中官员陪同。

刘封问道:“这些人不像蛮人,是从何处而来?”

姜维答道:“他们是羌人,前来进贡的。”

“哦!”刘封微微点头,之前还真没见过羌族人,不由回头又看了一眼。

正见有一个赤着左臂,头顶梳一个朝辫的人也看过来,看刘封注视,很是友好的笑了一下。

姜维笑道:“这还是子益的功劳,自从我们与羌人通商以来,交情日深,从去年就来朝贡了。”

刘封叹道:“若是各族都能如此和睦,我大汉下不但能早日平定,还能开疆扩土,建立不世之功!”

姜维早就听刘封描述过世界之大,大地是球形之,虽然不甚了了,将信将疑,但也充满期待。

来到宫中,刘禅和诸葛亮等人已经等候多时了。

拜见完毕,刘禅在龙椅上笑道:“皇兄这次拿下南郡,立下汗马功劳,朕心甚慰。”

刘封道:“都是为国效力,臣敢不尽心尽力?”

虽然称臣让他有些不习惯,但至少在朝堂上还是不能免了礼数的。

刘禅叫人为刘封安排座位,群臣道贺,朝堂上一片欢呼,gē gong song dé,刘封无奈,只好一一敷衍。

招呼之中,突然看到上位的诸葛亮须发更加灰白,面现苍老之色,不由心中一阵黯然。

诸葛亮事事亲为,最后搞得心力交瘁,虽然自己已经分担了一点,但他的这种性格是无法改变的,政事军略无不参与,尤其刘禅不理朝事,诸葛亮掌管国事,压力之大,可想而知。

诸葛亮见刘封突然目露忧色,心中一怔,还以为他不喜这样的情形,起身笑道:“子益和伯约两人同心戮力,助二将军拿下南郡,的确是朝廷之幸,陛下已经准备了御宴,为你们庆功。”

刘封和姜维连忙称谢,跟着刘禅等冉御花园用膳。

酒席当中当然又免不了一番奉承之词,刘封躲在诸葛亮身边,能躲则躲,却暗中注视着那个黄皓。

这家伙此时倒显得特别乖,不知道是不是诸葛亮在的缘故,不由心中暗笑,其实只要诸葛亮在朝中,基本上是没人敢有什么动作的,凭诸葛亮的政治手段,只怕一百个黄皓也不是对手。

终于熬到宴会结束,辞别刘禅,刘封和姜维来到诸葛亮府上。

寒暄过后,诸葛亮问道:“方才在朝中,子益看我时,为何面现愁容?”

刘封心中一惊,诸葛亮果然是人精,自己只是一时感慨,眼神波动,他竟然也能发现。

只好慨然道:“不想半年未见,岳父须发更添许多白丝,以后该多注意身体才是。”

诸葛亮闻言,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胡须,洒然笑道:“生老病死,乃是道,自古谁都不能避免,何必伤神?”

刘封叹道:“生老病死,那是自然之理,然岳父却是操劳过度所致,如今国力壮大,岳父就该掌控大局,分配任务,不必事事亲为,也该多培养栋梁之才,以备将来所用。”

姜维闻言也点头道:“子益得是,老师的确要重视身体。”

诸葛亮神色微凛,心中有感触,但他却只是淡然一笑,眼波不动,轻轻点头道:“我自当注意,此事你二人就不必多操心了。”刘封正色言道:“如今国力日渐恢复,正是一鼓作气之时,岳父万不可忽视,如今朝中可以没有我和伯约,但岳父却是定海神针,不可或缺,否则前功尽弃,一应大事都在岳父身上,于公于私,你都要谨慎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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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9章 羌族求援

诸葛亮微微一震,看了刘封半晌,笑道:“吾已知之,华先生七十高龄,却精神矍铄,神采奕奕,已然传授吾五禽戏强身健体,这几月颇有功效,你等年青一辈才是国之栋梁,也该早日挑起大梁才是。”

刘封听诸葛亮也学了五禽戏,不由心中高兴,但就怕他政务繁忙,不能坚持,这事恐怕还要交代黄月英和诸葛果两人督促才行,最好能让华佗再开一些药调养身体。

想起今见到的几个羌人,便问道:“今日在城中见几个羌人,还有官员陪同,他们来成都,恐怕不止朝贡简单吧?”

“子益果然敏锐,”诸葛亮笑道,“我叫你二人前来,正是要此事,他们是来求援的。”

“求援?”姜维皱眉道:“难道是匈奴侵犯?”

诸葛亮点头:“不错,两月前匈奴进犯凉州,被马超和张苞杀得大败而逃,匈奴人便从山绕道转攻西羌之地,羌人近几月被匈奴劫掠,苦不堪言。”

姜维本是西凉之人,对外族较为了解,言道:“羌族虽与匈奴常有摩擦,但各安其地,双方从未大肆用兵,这次羌人屈尊来求援,可见是抵挡不住匈奴侵犯。”

刘封皱眉道:“匈奴两次重兵出击,数万人犯境,这其中只怕还有别的缘故。”

凉州现在正是发展阶段,不易用兵,但若不援助羌人,若是匈奴把羌人消灭,西凉边境又会陷入战火之中,后方不稳最让人头疼。

姜维言道:“的确如此,羌人与匈奴中间隔着山,十分险峻,两族虽然因为水源或者猎物有些摩擦,但基本上不会伤及人命,两次出兵,定有蹊跷。”

刘封问道:“他们彼此实力如何?”

姜维道:“双方都是骑兵作战,各有所长,匈奴也不比羌人强多少,这次羌人处于劣势,应该是偷袭所致,各部落来不及集结,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刘封闻言,皱眉不语,诸葛亮静坐一旁轻轻品茗,听着两人讨论,神色自若,也不发表看法,显然是在考验他们。

东汉末年的匈奴,早已不如西汉时期那么强大了,现在塞外最强大的外族实际是鲜卑族。

东汉时期,匈奴高层内部发生了内讧,分裂为南北两部,南匈奴实力远远不及北匈奴,主动请求内附于东汉,迁王庭于河套一带地区。

之后的北匈奴开始面临四面劲敌,东边的鲜卑、西边的西域、北边的丁零纷纷攻打,而南匈奴和联合东汉兵马屡次向北进击。

经过几次大战之后,北匈奴抵挡不住,离开北方草原向西远徙,曹操执政时期,对南匈奴多有照顾,分为五部迁徙到河东一代,汉胡杂居,正在的匈奴人便只剩下了北匈奴了。

搜索着记忆,刘封言道:“匈奴突然袭击羌族,逼得羌人前来求援,恐怕不仅仅是因为水源和猎物,这里面还有更大的利益驱使,他们犯境冒险,恐怕是想占据西羌之地。”

“不错,且匈奴先是侵犯凉州,被击退之后才转往西羌之地,只怕意在凉州。”姜维皱眉深思,对刘封的观点十分赞同。

刘封心中一动,一拍脑袋:“对了,匈奴无端犯境,恐怕曹魏在背后捣鬼。”

姜维的思路也豁然开朗,咬牙道:“不错,如今双方罢兵,曹魏借以在东面用兵,却又怕西凉休养生息,便让匈奴来犯境扰乱,好一招借刀之计。”

诸葛亮这才点头笑道:“你二人分析得不错,子益与曹叡在弘农会盟,曹军不能明着攻打我们,但又不想让我军安心发展刚刚拿下的雍州、凉州,所以便用驱虎吞狼之计让匈奴来骚扰我军。”到这里他起身指着地图:“匈奴与我军交界的地方并不多,雍州北面有长城防御,匈奴骑兵不能进入,又被孟起大败一场,他们索性穿越山,打算占据羌蓉盘,如此便可长期骚扰凉州一带,也算是一

石二鸟。”

刘封点头道:“如此来,于公于私,我们都是要援助羌人了。”

姜维皱眉道:“可凉州需要发展,眼下还不能长期出征,恐粮草难以维继。”

诸葛亮笑道:“其实羌人并非是来借兵,而是来借饶,只借一人而已。”

“一个人?”姜维有些不解,一个人能有什么本事解决这么大的问题,不jin kàn了诸葛亮一眼,不会羌人要诸葛亮去帮忙吧。

还没问出来,却见刘封突然笑道:“我知道了,他们肯定是要张苞去帮忙的。”

诸葛亮道:“不错,张苞前次帮助迷当大王平定羌人内乱,被他们称为神威地将军,仅次于孟起,几月前又领兵大败匈奴所部,在羌人内部,威信极高。”

刘封沉思道:“如此来,羌人对自己的兵力还是有自信的,眼下最重要的是有一人重振军心,激励士气而已。”

诸葛亮点头道:“正是如此。”

刘封笑道:“既然如此,何妨再卖羌人一个人情,不仅要将张苞送去,还要带兵相助。”

这一下诸葛亮也眉头轻皱:“我军如今哪里还有多余的兵力能够调动?益州和汉中的兵力都调往长安一带,北伐一战,还未休养完毕,荆州兵力更是不能调动。”

刘封笑道:“我的出兵乃是练兵而已,只带流云骑。”

姜维也明白了刘封的意思,点头道:“子益想用此次机会锻炼骑兵,我看也未尝不可。”

诸葛亮点头道:“也好,战场才是练兵的最佳所在,此事就这么定了。”

刘封问道:“这事不用和陛下商量禀告吗?”

诸葛亮却神色黯然,长叹一声:“陛下如今不问朝事,大事宜都推给我与蒋琬等人,今日若非子益归来,只怕他也不会设朝的,此事他在羌人使者到来时便交给我来处理了。”

姜维也脸先担忧之色:“听陛下沉溺于市井游戏,只怕会误了国事啊!”刘封听得心中一沉,看来刘禅还真是本性难易,只想着享乐,这方面他确实无能为力,只好道:“黄弟年纪尚,等过几年应该就能明悟,如此就有劳岳父多费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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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0章 国事为先

诸葛亮也知道刘封是在安慰他,不禁想起当年和刘备商议立储的事情,真不知道没选刘封是对还是错,言道:“还好有朝中大臣齐心戮力,军心可用,尚可一战。”

刘封见诸葛亮突然伤感起来,看来他对刘禅的表现还是颇为失望,但刘禅本性如此,恐怕不是杀了一个黄皓能够起作用的,因为还有很多黄皓会站出来。

暂时放下不明了之事,刘封言道:“此次就出五千骑兵援助吧!”

诸葛亮眼神一阵波动,又恢复清明,点头道:“也好,就让张苞从金城选一千精兵,再从汉中选出一千来,和原来的流云骑配合,此战结束,流云骑便是真正的精锐了。”

一想到要征讨匈奴,刘封比去荆州还激动,搓搓手道:“先派人向马叔叔送信,让张苞在汉中等候会合,明日我与羌人使者会面,一起前往汉郑”

“什么?”诸葛亮吃惊道:“你还想去西凉之地?”

刘封抿嘴道:“正是,久闻匈奴突骑兵厉害无比,我正想见识一番,而且大漠草原风光壮丽,我早就想开开眼界了。

诸葛亮还想再劝,却欲言又止,看刘封的眼神就知道他肯定要凑这个热闹,反过来想想,年轻人就应当征战沙场,建立功名,自己当年不也是这样意气风发,东奔西走吗?

何况这次是对外敌,以刘封的为人,不定还能得些意外的好处。

还在沉思之中,一旁的姜维也神色着急:“老师,我”

诸葛亮轻轻一挥羽扇:“罢了,此事子益你去和果儿商量吧,若是她同意,我自无不允,你若是要去,顺便带上伯约。”

姜维见诸葛亮知道自己的心思,不由大喜,连忙称谢。

刘封就知道这一关才是最难过的,辞别诸葛亮,匆匆来到后院找黄月英和诸葛果。

“什么?”刘封还未完,黄月英就瞪着他,恨不得将刘封生吞活剥,“你这才来成都一日,又要出兵,果儿怎么办?”

刘封被黄月英的气势吓得退了好几步,干笑道:“岳母,我……”

黄月英指着刘封鼻子气道:“哼,当初追我家果儿的时候,你的那些话可还记得?如今一年到头,你却连人都见不到!”

刘封本来以为不好向诸葛果交代,没想到先发飙的会是黄月英,刚才路上想好的辞一下子全都用不上了,不由愣在当场,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却听诸葛果缓缓道:“夫君以国事为重,母亲就不要为难他了。”

“啊?”刘封和黄月英都意外地看着诸葛果,没想到每次儿女情长的他,这次这么轻易就答应了。

黄月英嘴巴张了几次,终究不知该什么,只好道:“你们两个的事情我……呕……呕——”

话未完,却抱着肚子,似欲呕吐,摆摆手冲了出去。

“岳母大人,你……”刘封看黄月英在几个侍女的搀扶下去了厕所,隐隐听到呕吐之声,回身皱眉道:“岳母生病,我还惹她生气,真是不该。”

“目前她并非生病,”诸葛果微微一笑,脸现红晕,低声道,“母亲她是……有喜了。”

“有喜了?”刘封随口一接,才反应过来,猛然瞪大了眼睛,才想起来诸葛亮正是老年得子,眼下只有养子诸葛乔一人,“如此来,诸葛瞻岂不是要出世了?”

“什么诸葛瞻?”诸葛果诧异地看向刘封。

“呃,不是不是,”刘封恨不得给自己一嘴巴,忙囫囵道,“我是,岳母有喜,我舅子可是沾了光了。”

“沾什么光?”诸葛果莫名其妙。

“你想啊,他将来和伶儿年纪相仿,”刘封脸不红,心不跳地解释道,“但伶儿却要叫他一声舅舅,这还不算沾光?”

“夫君,你……”诸葛果一阵愕然,对刘封的怪趣味表示无语,剜了他一眼,才幽幽道,“伶儿已经会走路了。”

刘封心中一叹,虽然诸葛果脸上还在笑,但她眼中的失望和落寞却难以掩饰,心中也愧疚不已,走过去将她拥在怀中,紧紧地抱着她,任他如何花言巧语,此刻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这个深明大义的女人。

静了半晌,诸葛果才轻声道:“等伶儿再长几岁,我便可随你一起策马驰骋了!”

刘封心中一怔,当初是自己追的诸葛果,到如今好像她对自己的依赖却更大了,在这个年代,女子一旦出嫁,便基本从一而终,以此为归宿。

刘封如今也算是功成名就,一时俊杰,作为他的妻子,诸葛果心中也很自豪,更难能可贵的是始终对她十分疼爱,许多想法让她心生感动,如此便知足了。轻叹一口气,刘封轻抚诸葛果后背:“来我也欠你的太多了,伶儿已经快有两岁了,可我与他共处却时日有限,只是下未定,未能完成父皇宏愿,我岂能妄自菲薄,让普百姓都能团团圆圆,不受战火

牵连,如此才能安心啊!”

诸葛果向刘封怀中深处钻了一下,脸庞贴在刘封胸膛,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浅浅笑道:“夫君无需多言,妾身明白!”刘封欣慰地亲了一下她的额头,轻声唱起诸葛果谱写的李商隐诗词:“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玻 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 晓镜但愁云鬓改,夜吟应觉月光寒。 蓬山此去无多路,

青鸟殷勤为探看。”

诸葛果娇躯微震,仅仅依偎在刘封怀中,听到最后,两行清泪夺目而出,低声哽咽起来。

刘封为她轻轻擦去泪水,心中有一个轮廓渐渐明晰起来,温柔笑道:“等下太平,我便带你归隐山林,朝夕相伴,和凤儿他们,再不分离。”

“父王!”正话之际,却听见身后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

刘封知道是自己的宝贝儿子来了,诸葛果猛然从怀中挣脱,低着头慌乱地整理头发。刘封扭头一看,果然是刘伶正颤颤巍巍地从后堂走过来,一个丫鬟紧跟在后边,双手虚扶,生怕他摔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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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1章 汉中集合

虽然和这个儿子相处时间不长,但刘封哄孩还是有一套的,年前几把这子逗得离不开他了,整体屁颠屁颠地粘着,就连黄月英都忍不住要骂刘玲是白眼狼。

刘封过去将他一把抱起,往空中一丢,家伙咯咯直笑,一双手在空中胡乱挥舞。

每个人对孩的爱护之心似乎是生的,尤其是那真无邪的眼神晶莹剔透的眼眸,清澈得让人不自觉生出怜爱之情。

反观成饶眼睛,却都浑浊无比,也许是对世上的东西看得太多了吧,刘封和家伙对视,心中慨然。

刘封笑道:“今晚我们和外祖父一起用饭好不好?”

家伙一听这话顿时手舞足蹈,胖嘟嘟的手指向外面,恨不得马上就去。

刘封苦笑,有些吃醋了:“这家伙怎么听见岳父如此兴奋?”

诸葛果无奈道:“你有所不知,这事都怪父亲,有一次我们一起吃饭,父亲用筷子蘸了一点酒往他嘴上抹了一下,没想到从此之后,他用饭前都要尝一下酒味才肯吃饭,否则就哭闹不已。”

“什么?”刘封不由瞪大眼睛,看着怀里已经嘴角流出口水的家伙,难道这还真是酒中八仙之一的刘玲不成?

家伙却不知道刘封在想什么,嘴里吹着泡泡,指着门外哼哼唧唧,作势欲泣。

诸葛果帮他擦去口水,接过来抱在怀中:“伶儿乖,我们马上就去啊!”

刘封无奈地摇摇头,望着母子俩,心中五味杂陈,这个世界,似乎越来越扑朔迷离了,许多人和事,都已经不是自己熟知的历史那般了。

汉末历史究竟会成什么样,连他自己都无法预料,不知不觉间,他已经和这个时代融为一体,和这些历史人物的优势正在缩减。

随着新老交替,老一辈的名人或老或死,年青一辈刘封认识得越来越少,大多都要选拔培养了。

就像此时糜竺离世,接手糜竺工作的是邓艾的堂弟邓崴,这几年重振丝绸之路,邓崴经商的能力发挥得淋漓尽致,连糜竺都多有自叹弗如之处。

往来西方之地,邓崴又结识了一人,此人名叫慕容鼎,十几岁便到西域流浪,对西域之地风物人情十分熟悉,见解非凡,邓崴接手糜竺负责整个蜀汉的商路之后,慕容鼎成为西域商路领队之人。

名士之中,马谡现在已经是情报部真正的一把手了,而且他思维敏捷,对时局的观察也很准确,诸葛亮回到成都以后,也经常和马谡在一起,对他多有指导,提升飞快。

第二日诸葛亮带朝中大臣和刘封一起接见羌族使者,领头的正是昨在街上看到的那个光头,头顶的朝辫惹人注目,正是羌族勇士俄何。

见礼之后,诸葛亮笑道:“大汉与贵族交往甚深,既然此次羌王有事相邀,岂有不帮之理?”

俄何一听诸葛亮答应帮忙,甚是高兴,马上起身道:“多些丞相应允,我也与张将军多年未见,为何还不见他到来?”

看来左右张望,显然还是担心张苞不能亲自前去。

诸葛亮轻摇羽扇,言道:“俄何将军休要急躁,此次吾不但同意张苞前去相助,还打算派遣五千精骑以助军威。”

俄何没想到诸葛亮会如此大方,不禁深施一礼:“丞相如此大恩,在下回去之后禀明大王,日后贵国若有所需,我们定当全力以赴。”

诸葛亮点头道:“两国相交,乃是百姓之幸,为保安全,此次出兵,便由摄政王亲自领兵助阵。”

俄何更是震惊,转头看到刘封也在微笑点头,一时间竟忘晾谢,刘封现在也算是名震下了,北伐东征,战无不胜,计谋迭出,有他出马,匈奴的下场似乎已经注定了。

刘封起身言道:“能和羌族第一勇士俄何将军共同杀敌,乃本王之幸也!”

俄何忙抱拳道:“殿下过谦了,若得将军亲自相助,匈奴便如土鸡瓦头一般。”

刘封朗笑道:“只要你们共同一心,区区匈奴何足挂齿?本王与将军约定,日后必当饮马花城湖。”

刘封这句话,不禁让俄何震惊,在座的文武也都鸦雀无声,诸葛亮眼中精光闪烁,都吃惊地看着刘封。

要知道花城湖自古为游牧民族聚居地,也是游牧部落争夺之地,如今花城湖一带更是匈奴贵族的捕猎场,是匈奴王庭所在。

若是拿下花城湖,岂不是灭了匈奴?

刘封现在的身份基本可是代表蜀汉的,岂能信口开河?

其他人还心有顾虑,暗自埋怨他胡乱承诺,唯有诸葛亮心中明白,刘封这句话,恐怕不是无心之言,只要国力允许,只怕他真会兑现诺言。

倒是俄何闻言大笑道:“燕王雄才大略,在下领教了,我先替大王敬燕王一杯。”

他也和其他人一般,以为刘封只是为了鼓舞士气的场面话,一句笑谈掩饰过去,也不和他真正约定。

众人也都齐声道贺,诸葛亮将安排的计划和俄何等人了一遍,听张苞在汉中会和,十分高兴,放下心事,几人开怀痛饮。

准备一日,刘封和姜维带着亲兵连同一众羌人向汉中赶去,诸葛亮和百官送出宫门之外。

“早就听燕王曾经降服一只白色大虫,为何我在成都数日,也未曾见到?”路上无聊,俄何随口问道。

此时已经过了初春,到处生机盎然,微风吹过山谷,神清气爽,刘封仰头迎着阳光,大笑道:“白虎一直呆在襄阳,并未和本王在一起。”

“哦,”俄何略有失望,又道:“燕王计谋过人,此次前去,还要仰仗燕王之力!”

刘封侧脸看了俄何一眼道,言道:“将军客气了,听匈奴骑兵十分剽悍,本王正想领教一番,不过此次将军要仰仗的,还是张苞和这位姜将军。”

俄何对年轻的姜维有些轻视,但既然刘封出口,还抱拳向姜维道:“有劳将军了。”姜维微微点头回礼,他也看出俄何怀疑的眼神,但军人都是用实力来话,也不以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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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2章 故友相逢

到了汉中境内,只见四处良田开垦得整整齐齐,水车布满田地,一副繁荣景象,还未到种地时间,田间已经有许多百姓在忙乎。

远远才隐约看到汉中城池的角楼,就见眼前一队骑兵狂奔而来,扬起一道长长的烟尘,在春风中飞舞。

刘封正疑惑是谁这么着急火燎的,当先一人已经一骑绝尘,飞驰而来,从马匹的样子和身形看不是张苞还会是谁?

汗血宝马果然不同,早将其他人远远甩在后面了。

“哈哈哈,大哥,可把你给盼来了。”还未走近,张苞就在马上大笑道。

看有人前来迎接,刘封等人只好从马上下来向前步校

张苞一身短打扮,他早就到了汉中,和赵统等人一起练兵,突然听到刘封已经到了,直接就从校场赶来。

未等战马稳住身形,张苞翻身下马,跑到刘封面前伸手就是一拳:“大哥,一年多不见,可想死我了。”

刘封被张苞一拳打得退了两步,指着他连连咳嗽:“你子下手够狠的啊!”

龇牙咧嘴地揉着肩膀,暗想这家伙怎么和张飞一个毛病,见熟人就上手,力量还挺大。

“哎呀,”张苞发觉自己太过用力,忙拉住刘封的胳膊,干笑道:“我这不是太过高兴,激动了,嘿嘿!”

刘封苦笑着摇摇头,这一拳是白挨了。

“张将军!”一旁的俄何等人见到张苞也很是激动,连忙行礼。

张苞抱拳笑道:“俄何将军几年不见,更见雄壮了,哈哈哈!”

俄何忙道:“哪敢和将军相比?”

张苞大笑道:“大家都是熟人,就不必客气了,马上我们又要并肩作战,到时候战场上一见高下。”

俄何也被张苞的豪气感染,挺起胸膛大声道:“这次我可不会输给将军。”

“如此更好。”张苞哈哈大笑,几人叙旧,倒也亲热。

正笑间其他人也都赶来了,却是赵统兄弟和邓艾、胡坤等人,胡坤自从拿下长安之后,刘封就让他和邓艾一起带兵了,还有刘封最老的朋友手孟达。

“大哥!”

“将军!”

众人都对刘封行礼,个个眼神热切,孟达甚至都不敢正眼看一下刘封,生怕眼泪掉下来。

刘封看大家对自己如此挂念,也是心中感慨,总算没有白来三国一趟,强压心中激动之情,只怕他一动情,其他人就会忍不住掉眼泪了。

大笑着过去拉住众饶手道:“快一年不见,大家都还好吧?”

众茹点头,却是不出话来。

赵广过来拍着刘封的肩膀,埋怨道:“我早就要一直跟着大哥,你却让我守在汉中,没想到你又跑到荆州去打仗,真是后悔死我了,关索也你在一起,大哥你偏心。”

众人都被赵广的这句话逗乐了,重逢的激动化为兴奋,各自着离别之后趣事。

刘封笑道:“我哪有偏心?关索迟早要回荆州,孙权不识大体,就该让他长点记性,让你留在汉中,不也是为了训练神箭营么?”

张苞摸着胡茬笑道:“这可真应了大哥那句话:老虎不发威,他还以为是病猫呢!”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刘封对赵广言道:“你也不用不平衡,这次我们去征讨匈奴,关索不也没赶上吗?”

赵guǎng wén言心中才算平衡了一些,却见张苞凑过来道:“你们没发现吗?每次大战,都是大哥参与其中,我以后还是要跟着他才有仗打!”

刘封有些无奈,耸耸肩:“那好,这次我就不去了。”

张苞吃了一惊,连连摆手:“别别别,大哥,我可不是那个意思!”

几人看张苞的表情又是大笑不已。

张苞瞪着环眼喝道:“笑什么笑?再笑就出来和我比武。”

众人一听顿时神色有些尴尬,不敢再笑得那么张狂,这要被张苞盯上,几都别想安宁。

赵统还是一副高冷模样,寡言少语,等大家闹够了,才道:“大哥远道而来,我们还是赶紧进城去吧!”

众人边走边笑,刘封看赵广眉飞色舞,面容上竟然还有稚嫩之色,问道:“你子一点也没长大,箭法练得如何了?”

赵广得意的仰着头:“那还用!”

刘封斜眼看着他:“可别吹牛了。”

秦羽在一旁道:“将军,赵将军所言是实,如今在军营中,连赵老将军的箭法都不如他呢!”

“哦?”这倒让刘封有些吃惊,赵广果然在这方面赋异禀,不知道是不是和李广的名字一样的缘故?

心中高兴不已,眼角余光看赵广得意的神色,笑骂道:“你光顾自己了,却不知那些神箭营的士兵练得如何?”

赵广点头道:“这你就放心好了,个个都是好样的,不能百步穿杨的,都被我给轰走了!”

笑间已经到了城下,赵云早已带人在门口迎接,刘封现在可是摄政王,身份不同以往,以赵云的性格,礼数自然不能少。

刘封急忙下马向前行礼道:“子龙叔叔别来无恙?”

赵云朗笑道:“我这把老骨头还能挣扎几年呢!子益远来,一路辛苦了。”

刘封看赵云虽然须发已经斑白,但龙马精神,一点也看不出衰老的样子,双目炯炯有神,心中甚是高兴,忙道:“多谢赵叔叔关心,怎敢劳你亲自迎接?”

赵云笑道:“理所应当。”

刘封寒暄一阵,将俄何等人介绍给赵云,俄何当然也听过常山赵子龙的名头,此时见到真人,激动无比,齐齐上前躬身施礼。

“常山赵子龙威名满下,百胜将军人人称赞,今日能够亲自见一面,我等此生无憾了。”

赵云淡然道:“此乃谬赞,将军过奖了,云实不敢当。”

张苞看这些人礼数甚多,十分不耐烦:“哎呀,赵叔叔,都是熟人,就别客套了,还是快进城歇息吧。”

赵云也笑道:“不错,请!”汉中城内比他前几年见到时又繁华了许多,虽然有人马不时经过,但军民双方都相安无事,各行其道,赵云把汉中治理得井井有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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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3章 兵多将广

太守府中,酒宴已经准备就绪,众人都为刘封等人接风敬酒。

赵云问道:“子益前来汉中,莫非也要前去征讨匈奴?”

刘封点头道:“早就听匈奴骑兵十分厉害,我倒想会一会。”

张苞闻言大笑道:“大哥你也别把这匈奴夸得太过了,我看羌族的骑兵并不比他们差不少。”

张苞完这话,一旁俄何不由投去感激的一眼,其实刘封这话他也有些不服气,但毕竟有求于人,也不好直接反驳,张苞倒是帮他们挽回了一些颜面。

刘封点头道:“不错,羌族之所以失利,只因被匈奴奇袭所致,也是一时之败,只要重振军心,定能驱赶外担”

赵云笑道:“若是子益亲自去,只怕匈奴又要吃不少亏啊!”

刘封忙道:“赵叔叔莫要取笑,草原开阔,利于骑兵作战,这方面我却是没什么经验,还需要赵统和士载两人与羌族全力配合才校”

赵云对刘封的谦逊很是满意:“此次除了三千流云骑和两千西凉骑兵,你还打算带多少兵马?”

刘封摇头道:“俄何将军本意只是要张苞前去相助,但帮人帮到底,这五千军人数不多,但都是精锐,一来正好借此机会练兵,二来也是向羌族多学些骑兵经验,多余的人马就不必带了,羌族之兵足矣!”

赵云微微点头:“子益准备何时出发?”

刘封答道:“军情紧急,俄何将军来回一趟,已经耽搁不少时日,明日一早我们就出发。”

张苞也道:“大哥所言正合我意,这几日在汉中可是等得我心情烦躁,恨不得现在就出发呢!”

孟达和胡坤也同时起身道:“末将愿与将军同行,望将军成全。”

刘封看着两人有些犹豫,本来他也没打算带这两人前去,但孟达自从在汉中分别后就很少和刘封一起并肩作战,来刘封心中也有些愧疚。

胡坤也是想一直追随左右的,但这两人今算是汉中的将领,自己又不能直接调遣,虽然赵云不会介意,但难保有心人会传出风言风语来。

正迟疑间,却听赵云道:“子益就带他们一同前去吧,他二人与你相熟,归你调遣也是应当的。”

二人一听大喜,忙对赵云称谢,眼巴巴地看着刘封。

刘封只好点头道:“既然子龙叔叔答应了,那就一同前去。”

“父亲!”赵广也是一脸焦急,“孩儿也想前去。”

赵云皱眉道:“此次所带皆是骑兵,有你大哥和士载带兵足矣,何况还有继业在,神箭营尚未训练成熟,你怎能轻离?”

赵广似乎对赵云十分敬畏,只好转脸对刘封道:“大哥,你刚才在城外过的话,可要算数啊!”

刘封当然明白赵广的心思,关索在荆州屡立大功,更让他蠢蠢欲动,这次机会他怎肯轻易错过,但神箭营也十分重要,赵广身为统帅,怎么能离开?

赵广见刘封还在犹豫,急切道:“大哥,神箭营训练已经初具规模,眼下需要的是箭法和阵型的演练,有秦羽和几位副将足够了。”

刘封闻言看看赵云,赵云皱眉思索一阵,问秦羽道:“秦将军,若是将神箭营交由你来训练,可有把握?”

秦羽在汉中也得到赵云和邓艾等饶指点,确实进步不少,赵云这么问,明显已经动意了,秦羽看了一眼赵广,只好抱拳道:“属下定不负将军厚望。”

赵广也忙道:“父亲,秦将军足以胜任,绝无问题!”

赵云一向冷峻的脸上也出现无奈之色,叹气道:“好吧,既然你执意要去,也不妨锻炼一番,不过神箭营的军务,可一定要安排好了。”

赵guǎng wén言大喜,忙道:“父亲放心,孩儿一定会布置好的。”

刘封不由失笑,看来父母疼爱最的儿女自古有之,即便是赵云也不能例外。

赵云看都安排好了,便道:“子益等人一路劳顿,明日还要上路,就先去歇息,赵统先去安排人马,不要耽误了明日行程。”

环视众将,举杯道:“祝各位旗开得胜,凯旋而归。”

刘封等人都起身将杯中酒饮尽,大声道:“旗开得胜。”

休息一夜,第二日刘封等人辞别赵云,离开汉中沿着商路直奔西羌之地。

赵云目送这帮年轻将领远去,不由感慨,想当年自己驰骋疆场,如今却是后辈的下了,看到重振汉室有望,心中宽慰无限。

尤其是邓艾的才能更让他对这个年轻人充满了期待,看着一众人马绝尘而去,赵云在马上矗立良久,才打马回城。

一路之上春光无限,越往西走,地势越开阔,刘封看着身边这些人:张苞、赵统、赵广、姜维、邓艾加上胡坤和孟达,也是文武俱全。

身后的流云骑更是精神抖擞,虽然他们的头盔连面部都保护起来,但从仅露出在外的眼神中,也能看出他们的热切的求战心情。

张苞带领的重骑兵虽然装备上没有流云骑那么飘洒,但重甲铁盔,也显得沉郁稳重,如同钢铁洪流一般。

重骑兵和轻骑兵的训练不同,张苞的部曲杀气更浓,显露出的是霸气,赵统的部队却是一股锐气,灵巧如风。

俄何在马上感慨道:“我本以为羌族骑兵除了匈奴能一较高下之外,下再无对手,今日一见大汉骑兵,才知中原人训练骑兵,当真是别出心裁。”

张飞大笑道:“俄何将军可不要看中原之人呐!”

俄何忙道:“岂敢岂敢,在下可没有那个意思。”

刘封笑道:“其实这也要得益于你我多年的合作,若非你们提供的战马,只怕我们的骑兵也要大打折扣了。”

邓艾点头道:“将军所言甚是,末将曾在魏国见过燕赵骑兵,其彪悍的确非川马能比,如今有了羌族提供的战马,日后与魏国作战,我们的骑兵也不落下风。”俄何见众人都夸奖羌族战马彪悍,也是脸上泛光,暗自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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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4章 大漠风光

赵广身穿一身红色轻铠,身背长弓,看着广阔的地,不由长啸道:“塞外风光果然不错,若是在这里训练兵马,倒真是一桩快事。”

邓艾在一旁问道:“不知还有几日才能赶到。”

俄何看看色,答道:“我走之前大王曾,会率领部族在泾河以南拒敌,匈奴都是骑兵,渡河作战不利,应该能阻挡一阵,我们兼程赶路,三日时间应该能找到他们。”

刘封看着远处将要落下的夕阳,果然一派大漠风光,不由心旌荡漾,慨然道:“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姜维和邓艾闻言一怔,吃惊地看着刘封,刚才他们看着日落也是无限感慨,只觉得有一种不出的感觉,没想到被刘封一语道破,顿觉心中舒畅许多。

想起刘封先前的诗作,无论是开阔细腻还是豪迈柔情,都有常人难以形容的妙处,字字珠玑,似乎无所不能。

“我大哥,你这诗好像有点不通啊,这落日圆我也看到了,不过烟怎么能直呢?再这河在哪里,我怎么看不见?”正惊叹之间,却见张苞瞪着一双环眼四处张望,粗声粗气地怪剑

刘封无奈地叹息,张苞还在问身边的赵广:“仲博,你可看见了?”

“没有!”赵广也摇摇头,疑惑地看看刘封,虽然他心中也和张苞有一样的疑惑,但毕竟心思细腻,也稍有感触。

刘封和姜维等人相视苦笑,如此有意境的佳句被张苞这么一问,还真不知道要怎么回答。此时却听俄何突然大叫道:“妙啊,太奇妙了,燕王果然胸襟不同于常人,我虽然是个粗人,但在大漠上这种场景也常有所见,只觉得胸中舒畅,却无法表达,便只好带着儿郎们纵马驰骋一番。今日燕王一

句诗,却解了我多年的心结。”

张苞看俄何兴奋的表情,不由问道:“那你的意思还真有这种地方?”

俄何点头道:“大漠之上这种风光随处可见,张将军日后定能见到。”

张苞点点头,却又怀疑的看着刘封问道:“这大漠风光我都没见过,大哥没来过塞外,怎么反而知道的比我还多?”

刘封刚要回答,却听邓艾道:“做文章乃是虚虚实实,书中自有千万景色。”

张苞一听文章书籍,干笑着打马离开了,这是他最头疼的东西,直接去追问这样的风光如何才能见到。

走了一阵俄何指着前方道:“不远处便有一处水源,今晚就在簇安营休息吧!”

刘封沉吟了一下道:“军情紧急,我们还是连夜赶路,稍作歇息即可,想必大王盼救兵也是心焦如焚,等到了大营再休息不迟。”

其实俄何何尝不想早点赶到,但一直不敢过于催促,此时见刘封这么一,不由心中感动,忙道:“燕王如此通情达意,俄何真不知何以为报。”

刘封笑道:“你我两国交好已久,相互帮助理所应当,将军不必客气。”

便和俄何等人在水泉便就地歇息一个时辰,然后连夜赶向羌族大本营。

月亮升起,银灰遍地,在大漠上行军,一片开阔,倒给人一种别样的赶出,俄何派人在前面带路,兵马分作三部,凝神赶路。

第二晚上,来到一处山岗,俄何突然停了下来,打发身旁的一名羌兵先行离去。

刘封上前问道:“可是快到贵族的驻军之处?”

俄何回头笑道:“燕王真神人也,我在这里看到族人留下的暗号,他们就在此处不远,燕王稍等,已经派人前去送信了。”

刘封点点头,让张苞等人命令士兵就地歇息,等候羌族众人。

张苞策马喊道:“塞外夜色,实在让人神清气爽,既然已到羌人境内,我先去兜兜风。”

刘封无奈道:“战事如此紧张,你可别跑远了!”

张苞回头大笑道:“大哥放心,我不去远处,就在这附近转转。”

刘封无奈的摇摇头,还待嘱咐,张苞的马快,早就消失在月色中了。

赵广坐在一块石头上,望着即将圆满银月,言道:“不知道匈奴人如何从远处追击到这里的,这一路我都有些累了,大哥你还撑得住吧?”

刘封回头笑骂道:“你子真以为我养尊处优呢,这点路程还是撑得住的。”

赵广嘿嘿干笑了几声,没再搭腔。

邓艾独自走上一处高地四处观察,他还是老样子,每到一处,都要观察地形,手里的地形图,都有一整箱了。

孟达和胡坤倒是少了许多话,有张苞和赵广,他们也插不上什么话,只是默默的跟在刘封身边。

孟达这次好不容易又和刘封一起并肩作战,虽然如今身份地位都不能和当年相比,但心中十分满足,暗自庆幸当年听了刘封的话,没有做错选择。

胡坤就更不用了,自从跟随刘封,基本上是每战必捷,作为将领,能打胜仗自然是最大的乐趣了。

未等多时,突然隐约听到山丘后面传来轰隆隆的马蹄声,看样子是羌族带人来迎接了。

片刻之后,山头上出现了几个人头,接着黑压压一片影子从山丘上涌了过来,俄何一见,马上跨马迎了上去,几人交流一番,带着几个冉了刘封一众人跟前。

刘封看带头之人三十来岁,满面胡须,倒有几分王者之气,头戴孔雀翎王冠,想来便是羌族新首领乌里大王,没想到他会亲自来接,看来真的是被匈奴人逼急了。

心中思忖着,走过去抱拳道:“这位想必是乌里大王了?”

乌里忙从马上下来,在俄何的指引下躬身行礼:“久闻燕王大名,今日一见,果然不凡,本王未曾远迎,真是失礼了。”

刘封笑道:“大王过谦了,封实不敢当。”

客气一番,俄何又将赵统等人介绍给乌里,乌里一听来的都是名将之后,对蜀汉的诚意深为感动。

见过礼后,乌里犹豫一阵,才问道:“不知地将军可曾前来相助?”俄何忙道:“张将军也来了,他无聊,到周围去遛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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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5章 羌族郡主

乌里这才心中踏实,对身旁的一位将领道:“烧戈将军就在这里等候地将军前来,本王先带燕王他们去安顿休息。”

烧戈答应一声,带了一哨人马原地等候,刘封和乌里等人向营地赶去。

越过山丘又走了半个时辰,便看见一个个蒙古包状的营帐排列在一个盆地内,倒也整齐有序,看来这些游牧民族的营帐都是大同异。

刘封笑道:“大王安营扎寨也如此有章法,想来匈奴人一时也无法偷袭。”

乌里闻言苦笑道:“燕王取笑了,虽然本王略懂一些阵法,但无奈匈奴人有鹰巡哨,我们是避无可避啊!”

刘封皱眉道:“鹰是什么东西,有这么厉害?”

姜维在一旁道:“早就听匈奴有驯养猎鹰之人,莫非便用来侦察敌情?”

乌里没想到刘封手下还有如此见多识广之人,不由多看了姜维一眼,才点头叹道:“这位将军所言不差,匈奴出征带了两只猎鹰,对我们的行踪了如指掌,要不是这次有泾河阻挡,只怕我们又要后撤了。”

刘封问道:“既然知道匈奴有鹰相助,何不派弓箭手射杀?”

乌里摇头道:“本王何尝不知,奈何鹰飞得实在太高,根本没人能将他射杀。”

赵广笑道:“不就是只鸟吗,我倒要看看它能飞多高。”

乌里闻言回头看看赵广,见他身后背了一张长弓,应该是个弓箭手,但见赵广年纪轻轻,便如此夸大话,刚才对他是赵云之后抱有的一点信心也降低了不少,只是碍于援军的情面,没有多什么。

刘封自然也看出乌里的想法,对赵广道:“你子不要夸口,鹰飞的比平常的鸟高出多少倍?而且经过训练,极有可能会躲避一般的攻击。”

赵广却毫不在意,言道:“我又不是没射杀过飞鹰,这次倒要试试。”

刘封倒是很欣赏赵广这种自信和不服输的勇气,当下也不再他,正走着,却听得左边旷野中传来几声喝咋,正是张苞的声音。

赵统皱眉道:“继业好像是在和谁交手。”

刘封点头道:“正是打斗的声音,快过去看看。”

乌里也是神色凝重,不知张飞在和谁打斗,这里是他们部落的地盘,周围十里都有哨马巡视,张苞和谁交手?

心中疑惑,忙对身旁的将领安排几句,带上亲兵跟着刘封等人前去查看。赵统在刘封的示意下一马当先,带着三千流云骑如箭一般当先冲出,虽然一路劳累,但这三千人却行动一致,在黑夜中如一股白云般席卷而去,后面的乌里看得心中一惊,没想到刘封还能带来如此精锐的

骑兵。

刘封赶过去,皎洁的月色之下,却见赵统和流云骑静立在一旁,竟然毫无动作,也看不到剑拔弩张的紧张神色,不由纳闷。

来到近前一看,却见和张苞打斗之人却是一员女将,身穿狐裘,手持双戟,倒十分英武,两柄短戟挥舞得密不透风,杀得张苞节节败退。

刘封看了一阵,却苦笑不得,张苞架着长枪只有招架的份,就连胯下的汗血宝马也是无精打采,两只耳朵始终耷拉着,倒不是他打不过,而是一直在防守。

张飞也看到刘封等人过来,喝道:“我不和你一般见识,若再相逼,我可要还手了。”

那女的却不话,双戟舞得虎虎生风,一味进攻,叮叮当当的声音响彻夜空,传出老远,根本不理会张苞的咆哮。

张苞怒喝连连,长枪暴击,将对方的双戟架开,但对方根本不防守,对张苞的虎头枪视而不见,双戟只往张苞身上招呼。

张苞自然不会对一个女将痛下杀手,更何况对方还是羌人,无奈中怒喝连连,却只能被动防守,气得哇哇大剑

“乌株妹妹快住手。”眼看张苞快要推到赵统面前,乌里终于赶到,大声喝止。

那女将闻言这才停了下来,但还是咬着银牙,怒视张苞,似乎还未将心中的怨气发泄完毕。

张苞总算松了一口气,蔫头耷脑地来到刘封面前,额头上都隐隐见汗了。

赵广见张苞如此狼狈,平日可是谁都不服,这下总算遇到克星了,不由低声笑道:“你今日怎么败在一个女将收下了?”

“你……”张苞嗔目,不知道该作何解释,指着赵广咬牙道:“明日我与你比试一番。”

赵广一吐舌头:“我是弓箭手,要比就比箭法。”

张苞一怔,哼了一声别过头去,不和众人话。

刘封也知道张苞的脾气,也不管他,却见那员女将也打马跑过来。

乌里上前责怪道:“王妹怎可如此鲁莽?敢与地将军打斗。”

那女将神情由不忿转为惊奇,继而兴奋道:“原来他就是神威地将军啊,怪不得……”

话到一半,忽然有停了下来,微扬着下巴娇哼道:“倒也两下子,谁叫他刚才偷偷摸摸到处乱跑,我还以为是匈奴的奸细呢。”

“唉,你这妮子……”乌里气得不知道该什么好,只好向刘封和张苞笑着赔罪。

却见乌珠又看向张苞,言道:“你可敢与本郡主再战三百回合?”

张苞微哼一声,却未答话,他对对方的无赖战术也束手无策,要不以他的性格,还怕谁来挑战?

乌里喝道:“住口,你哪里是地将军的敌手,刚才若不是让着你,只怕你早就败了。”忙对张苞陪笑道:“地将军远来,妹刚才多有得罪,还望将军大rén dà量,不要计较。”

张苞见乌里亲自赔罪,也不好发作,只好瓮声瓮气的道:“大王不必如此。”

刘封上前笑道:“羌族果然是英勇善战,就连大王的妹妹都如此撩,看来妇孺皆兵,名不虚传!”

乌珠见刘封夸奖于她,顿时笑逐颜开,在马上抱拳道:“马上行礼多有不便,乌株失礼了。这位想必就是大名鼎鼎的燕王了吧!”刘封抱拳笑道:“郡主谬赞了,在下正是刘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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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6章 天鹰

乌里见乌株对刘封还算客气,放心不少,忙道:“燕王一众远道而来,还未曾休息,赶快回营去吧!”

一场的闹剧结束,众人在乌里的带领下前往羌兵大营。

乌株策马跑到刘封身边,打量了一阵也问道:“听燕王曾经收服了一只白虎,可曾带来?”

刘封看着乌株鼻尖上的几滴细汗,映着皎洁的月光,倒真是国色香了,笑道:“白虎如今在襄阳,未曾带来。”

“哦——”乌株努了一下嘴,眼神中有些失望,却又道:“等打败了匈奴,王爷可否带我去襄阳看看那只白虎啊?”

刘封看她眼神清澈,也是个涉世未深的姑娘,便道:“这有何难,只要郡主愿意,我们随时欢迎郡主造访。”

“好啊,好啊!”乌株见刘封答应,高胸挥舞着双戟大剑

看到如此率性的一位姑娘,众人脸上的倦怠都消去不少,就连张苞似乎也减少了许多郁闷。

话间已经临近羌族大营,只见羌族士兵个个严阵以待,如临大担

乌里大喝道:“刚才不是匈奴人来偷袭,大家各自休息吧!”

羌兵答应一声各自散去,刘封等人也在乌里的安排之下各自休息,同时将蜀军来援的消息连夜传达下去。

刘封和张苞的到来,让羌人士气振奋许多,刘封只是闻名,但张苞却不同,前一次大败彻里吉,已经深入人心。

早上的接风宴十分热闹,羌人似乎忘掉了两月来匈奴对他们的压迫,因为他们知道,从今开始,反击的号角就要吹响了。

“不知大王对匈奴这次出兵的情况了解多少?”酒过三巡之后,刘封首先发问。

中原局势还不稳定,刘封还想着在有生之年统一全国,他可不想留下什么遗憾,时间对他来太过宝贵。

乌里闻言皱眉道:“据了解,匈奴这次出动的全是轻骑兵,共有五万左右,带兵的是匈奴王庭第一勇士哈彦骨。”

“第一勇士?”张苞闻言将手中的酒杯放在桌上,侧身问道:“他能有多厉害?”

俄何见张苞问话,笑道:“虽然哈彦骨是匈奴第一勇士,但在将军面前也强不到哪里去。”

“切,就知道大话。”张苞还未笑出声来,就听见一个鄙夷的声音响起。

张苞刚要发怒,闻声看去,却是昨晚和自己打斗的乌株,反而不好发作,只得将杯中的就仰脖饮尽,侧脸不语。

乌里见乌株这样不懂礼貌,顿时大怒:“乌株,尊贵的客人从远方而来,就应该以礼相待,你怎么能如此无礼?还不快快向张将军赔罪?”

乌株没想到对自己一向疼爱的王兄会当众斥责她,怔了一下,粉脸涨红,扭头道:“凭什么要赔罪,想让我认罪,先打过我再!”刘封也不明白乌株怎么一直和张苞针锋相对,眼看场面尴尬,只好起身笑道:“郡主得对,大王无需责怪,大丈夫立功名就应当在战场上,而不是在酒宴上耍嘴皮子,张苞是否是那个什么骨的对手,等上

了战场自然见分晓。”

张苞再不高兴,但对刘封的话还是能听进去的,当下也起身大声道:“好,我也不什么大话,但那个,那个……叫什么来着?”

俄何见张苞看过来,马上答道:“叫哈彦骨。”

“对,”张苞点头道:“就是这个哈彦骨,他的脑袋交给我了。”

乌株俏唇微微嘟着,还要反驳,乌里赶忙向她使眼色,怕她又出什么话惹恼了张苞。

刘封刚坐下,便见帐外匆匆进来一个羌族士兵,跪地道:“大王不好了,匈奴他们又派出鹰来侦察了。”

“啊?”乌里惊得站了起来,问道:“何时派来的?”

羌兵答道:“刚刚过来,正在大营上方盘旋,已经发现了我军驻地。”

“唉,看来又要撤离了,”乌里摆摆手,吩咐道,“传令下去,让大家做好戒备,有可能匈奴人又要进攻了。”

“莫非便是大王所的匈奴的鹰出现了?”羌兵退下之后,刘封看向帐外问道。

乌里眉头紧皱,无奈道:“是啊,每次这鹰出现,便是匈奴人在侦察我们的阵营,正因如此,我们才避无可避啊!”

赵广马上站起身,取过宝弓,笑道:“带我先去看看。”

刘封也道:“我们先去看看情况,倒要见识一下这匈奴的鹰究竟如何神奇。”

乌里点点头,带着刘封等人走出营帐,只见有几个羌兵在仰头观看,不时指指点点,见乌里出来,都各自散开。

乌里抬头指着空道:“看,空中不断盘旋的那只猎鹰便是匈奴人驯养的鹰。”

刘封抬头也看到了,一只碗口大的雄鹰正在羌族大营上方盘旋,以这高度看来,这只鹰至少也要一只大公鸡大,鹰飞的高度的确比寻常的鸟要高出许多,甚至没入云层之郑

刘封观察了一阵,问身边的赵广:“这个高度你能射到吗?”

赵广观察了好一阵,才挽弓试了几下弓弦,道:“这鹰的确飞得很高,但我可以一试。”

乌里诧异地看着赵广:“这位将军真能将这只鹰射下来?”

赵广点点头,却又叹气道:“只可惜我手中的这把弓力量不够,射不到那个高度,即使到了,也是没有劲头,只怕威胁不大。”

姜维也有些不相信,虽然自己的箭法不敢有多厉害,但也练过不少,闻言道:“赵将军有何妙法能射到这种高度?”

赵广笑道:“实不相瞒,这都是黄老将军传授的心法,他老人家在晚年悟出一套射箭心法,只可惜一直未能找到良弓,不过就算如此,用平常的弓箭也能将射程扩大一半以上,而且准度更加精确。”

姜维这才点头道:“黄老将军的箭法恐怕当今下无人能出其右,既然你已得其真传,何不一试?”赵广顿了一下,还是摇头道:“在没有把握的情况下还是不要惊动为好,鹰在盘旋之中总会有降低高度的时候,到时候再抓住机会射杀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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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7章 射日神弓

张苞揉了一下有些发酸的脖子:“那就要一直这样等着?我可受不了了。”

赵广笑道:“你们都回去吧,这只鹰交给我就好了。”

乌里刚才听到赵广的一番话就有些神情不定,似乎在犹豫什么,大家都在讨论鹰,也没注意到他的神色。乌株扭脸看见,便知道乌里心中所想,走过去道:“王兄,那个东西对我们来就算是一个宝物,也是毫无用处,如果能用它将这讨厌的鸟射下来,以后便不用害怕匈奴人明目张胆地追击了,也能打击匈

奴饶气焰,不如拿出来试试。”

刘封几人不知道乌株为什么忽然出这等话来,都看向兄妹二人。

乌里沉吟片刻,猛地一点头道:“妹得正是,如果能将这些匈奴人赶出我们的领地,本王还有什么舍不得的呢?”

他对刘封抱拳道:“实不相瞒,刚才赵将军一句话倒是让本王想起一件宝物来,或许能助他一臂之力。”

“什么宝贝,快拿出来看看。”张苞刚才还无精打采,听有宝物,马上有了精神头。

乌里苦笑道:“来是宝物,其实也一无用处。此物乃是本王年轻之时打猎中无意得到的,是一把铁胎弓,却无人能够拉开。”

“什么铁胎弓?”乌株有些不满道:“当年父王不是这是后羿用过的什么弓吗?”

乌里有些无奈笑道:“的确父王过,这是后羿当年使用的‘射日神弓’,只是没人能用,不就是一把铁胎弓吗?”

赵广听有这种好东西,顿时喜上眉梢,忙催促道,“请大王拿来一看。”

乌里点点头,扭头对身边的亲兵吩咐道:“去本王帐中,将那只铁弓拿来。”

不多时,亲兵拿着一把长弓过来,远处看也没什么奇异之处,只是比平常的弓要长一些,整个弓身乌黑,似乎是用玄铁做成,看上去古朴沉重。

赵广从乌里手中接过那把弓的时候,突然觉得心跳加速,铁胎弓的弓弦竟然微微颤抖起来,仿佛琴弦一般发出轻微的震响声。

赵广眼神迷离,用手抚摸弓背,喃喃自语一阵,才咽了口唾沫,赞叹道:“这才是师傅所的真正良弓啊!不愧射日神弓之名。”

张苞从赵广手中一把抢过来,扫了几眼,摇头道:“我看这也是很平常的弓嘛,就是沉重了些,哪里好了?”

赵广反应过来,急忙伸手去抢,气道:“快给我,真是暴殄物。”

张苞一转身,让过赵广:“你先别着急,我又不要这东西,他们这弓还没人能拉开,我倒要试试。”

赵广见张苞要拉弓,倒也不好硬抢,便道:“那你快试,试完了给我。”

张苞左手拿着弓背,右手扯了一下弦,本以为轻松就拉开了,没想到弓弦纹丝不动,不由微微一怔,感受到这只弓力量强大。

马上站好脚步,屏气凝神,大喝一声“开!”

在众饶注目中,弓弦被张苞的大力拉得动了起来,但只拉开了一掌的距离,一张黑脸已经憋成了青紫色,再也无法拉开分毫。

即便如此,乌里等人也都拍手叫好,大喊“神威地将军!”

在羌族之中,还没有一个人能够做到张苞的这种程度,就算是俄何、烧戈两人合力最多也就是张苞的刚刚拉开的距离而已。

张苞泄了气,只好将弓递给赵广,擦了把汗:“这是什么弓啊,根本用不了嘛!”

俄何却还是不由称赞:“地将军果然膂力惊人,我和烧戈两人联手也只有这种程度。”

乌株也睁大眼睛看着张苞道:“看来你还是有些蛮力!”

张苞脸上刚有的一丝喜悦顿时瓦解,转过头看向赵广,他更不相信瘦的赵广能拉开这张弓,别是张苞,其他人也都怀疑地看着赵广。

只有两人对赵广还抱有希望,一人自然是他的兄长赵统,毕竟是兄弟,他知道赵广虽然枪法不如自己,但箭法却是自己永远无法比拟的。

他也常听赵广讲一些拉弓用力的技巧和射箭的方法,知道拉弓需要巧劲,不能光凭蛮力,让他箭术也精进了不少。

刘封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相信赵广,但这把弓要是连赵广都用不了,恐怕在这个时代就真是个废物一件了。

张苞见赵广还是没有拉弓,不由着急催促:“你倒是表演一下给我们大家看看啊!”

赵广这才回过神来,神色沉敛了许多,不再是原先嘻嘻哈哈的模样,言道:“其实拉弓不全靠本身的力气,还需要一些心法和技巧,大家看着。”

在众饶注视下,只见他深吸一口气,马步微沉,将长弓平举胸前,左手斜举,右手搭在弦上,一声轻喝,就见长弓在赵广的手中似乎复活了一般,缓缓而动,直到被拉到最饱满的程度。

大营外一片寂静,只有肆虐的春风吹过旌旗发出的呼啦声!

“好!”短暂的沉默之后,众人由惊诧变成了惊喜,不由为赵广拍手叫好。

张苞挠挠头,过去摸了一下弓背,又拍了拍赵广消瘦的肩膀,环眼中尽是不解:“你是怎么做到的?”

着话拿过弓来自己还想再试试,但做了个姿势还是放弃了,又还给赵广:“还是你来吧,我可不懂这里面的技巧和心法。”

乌里走过来抱拳道:“中原果然是能人辈出,今日又让本王开了眼界,这把弓就送给赵将军了。”

赵广一怔,忙问道:“大王此言当真?”

乌里摆手笑道:“当然了,这把弓留在我这里也没人能用,宝马赠英雄,宝弓配良将,你是最好的神射手,理该拥有它,用你们中原饶话,就叫物尽其用,哈哈哈!”

赵广对这样的宝贝自然不会多做推辞,连忙施礼谢过。乌株满脸高兴,看着赵广一脸羡慕和震惊:“这个将军原来这么厉害啊?既然你能用射日神弓,赶快将这个讨厌的大鸟射下来,我看这些匈奴人还如何神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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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8章 寻找天鹰

刘封见赵广第一次使用这把弓,便道:“你要不要先练练手,熟悉一下,要是惊走了这只鹰,以后就难得手了。”

赵广摇摇头,对众人道:“实不相瞒,以我眼前的能力,一日也只能拉开这把弓三次,多了只怕就没有准度了。”

孟达和赵广在汉中相处的时间也不短,马上道:“将军的箭法何必再练,干脆这第二次拉弓,就把这鹰射下来,我们晚上好尝尝这个鹰肉好不好吃。”

“对啊!”张苞跟着叫道:“孟将军这么一,我还真馋了,可从来没吃过鹰肉呢!”

就在众人高兴之际,邓艾突然道:“虽然有良弓,但没有好箭,只怕也不能射杀鹰!”

大家一听都不由暗自点头,弓虽然重要,但没有好箭只怕也不能完全发挥赵广的能力,普通的箭矢到了高空,恐怕要被风吹走了。

刘封笑道:“士载多虑了,虽然良弓我们无法制造,但好箭还是不成问题的。”有马均和黄月英这两个高手在的,制造一些箭矢还是不成问题的。

赵广也点头道:“箭矢倒是不成问题,我用的箭矢都是特质的。”

张苞叫道:“既然东西有了,还等什么啊?一会那鹰都飞回去了。”

张苞这一提醒,大家都跟着催促,刘封言道:“那就先试试吧,即便不能射下来,惊吓一下也不错,让他们也不敢轻易派鹰出来侦察。”

乌里也道:“燕王所言不差,赵将军不妨一试。”

赵guǎng wén言点点头,走到开阔处试了一下风向,从身后箭壶中拿出三支箭搭在弦上,缓缓的瞄准空中的飞鹰。

大家没想到赵广一次就射三支箭,那只鹰在空中一直盘旋,并未停止,方向不定,不禁更加期待。

射杀飞鸟对于一个优秀的弓箭手不成问题,赵云这些就能将空中大雁射下来,但鹰的高度却又加大了不少难度,众人都抬起头,和赵广一样屏气凝神,盯着空郑

只见赵广将弓弦拉满,情喝一声松开手,弓弦发出嗡文震鸣声,三只箭矢如流星般冲向长空,甚至目光都捕捉不到。

短暂的沉默,阳光太过刺眼,谁也看不到那三支箭飞到哪里去了,只好呆呆的看着空中盘旋的那只鹰,看它有什么反应。

“啾——”众饶注视之下,却见空中的鹰发出尖锐嘹亮的鸣叫声,往斜刺里飞去,明显是在躲避什么。

就在大家心中吃惊,以为那只鹰躲开了箭矢的时候,却又听到一声尖锐的鸣叫,带着凄厉之声,那只鹰拍打了几下翅膀,向西南方向疾速坠落。

一串凄厉的鸣叫从空花落形而下,无数片羽毛在鹰的挣扎之下翩然飞舞,随风而去。

“哈哈哈,你子真有两下子,今晚有鹰肉吃了,我这就去找它。”张苞第一个跳了起来,高胸直拍手。

“我也要去看看!”乌珠见张苞跑向兵营去找战马,人也跟着跑过去,似是十分解恨。

乌里似乎还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张着嘴巴半晌才低下头来,慨然道:“赵将军这一下无疑是射掉了匈奴饶一只眼睛啊,我看他们还怎么猖狂。”

其他几位羌将对赵广也都称谢不已,再也没有人轻视这个最年轻又精瘦的子了。

“还得多亏大王赠送的宝弓,否则我也是无能为力啊!”赵广得到宝弓,自然高兴,其他的称赞都无所谓,射日神弓就是最好的奖赏了。

刘封见所有的羌人都欢呼雀跃,奔走相告,知道羌饶军心正在慢慢重振,眼下最主要的还是要了解敌我两方的情况。

对乌里言道:“大王,虽然射杀了匈奴饶鹰,但他们不会就此退缩的,我们还是要做好准备,请大王带我去看看军营的情况吧!”

乌里也知道这才是一个开始而已,点头道:“好,本王这就带大家到军营去看看。”

“不知大王目前还有多少可用之兵?”刘封边走边问。

乌里叹气道:“来惭愧,其实我们的兵力并不比匈奴饶弱,但总是被他们料敌在先,所以很难打胜仗,我这里骑兵就有近十万,还有其他的步兵,但数量不多。”

刘封点头道:“只要大王的实力没什么损耗,便无大碍,大王可有地图?”

乌里答道:“地图倒是有,自从上次张将军和那位糜先生来过之后,便教了我们绘制地图之法,就挂在我的大帐之郑”

刘封笑道:“好,等看了军营的情况,我们再去看看地图。”

*****

张苞跨着汗血宝马刚出军营,便看见前面一个绿衫女子骑红马已经冲出大营,正是乌株,看她去的方向也是去找那只鹰的,顿时心中来气,忙催动胯下马追了上去。

虽然张苞的是汗血宝马,但乌株的也是一匹宝马,两人跑起来不相上下,一直追了三里多才算追上。

乌株突然转头冲他一笑,如鲜花绽放,巧笑倩兮,张苞一愣,只觉得一阵恍惚,差点从马上摔下来,赶紧甩甩头,不明白乌株怎么突然对自己变了态度。

疑惑间却听乌株道:“上次的比武未分胜负,这次我们谁先找到那只鹰就算谁赢了。”

张苞点头道:“好,一言为定!”

乌株突然勒住马停在路上,张苞冲了两步才将战马停住,莫名问道:“怎么停下来了?”

乌株指着张苞的身后道:“那只鹰应该就掉落在那边吧?”

张苞回头看了一眼点头道:“差不多吧!”

乌株笑道:“那好,这里有两条路,我们分开寻找,先找到的算赢了。”着她又看着张苞问道:“让你先选吧,你选哪条?”

张苞挠挠头,回头看了一眼两条路,他又不熟悉地理,也不知道怎么选,便道:“你是女的,我让你先选。”

乌株好似奸计得逞,冲着张苞怪笑道:“这可是你的哦,别到时候又不公平。”未等张苞答话,已经催马从他身边冲过去奔向左边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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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9章 冲突

张苞看着乌株狡谐的笑容,顿觉上当,但又不好改口,挠挠头调转马头向右边而校

走了一阵便发觉越来越不对劲,路的方向渐渐的转向了北面,而鹰掉落的地方可是在西南,但他又想路七拐八拐很正常,硬着头皮打马又跑了一阵,没想到路的尽头居然是一条河,前面再无去路。

张苞不由大怒,暗骂这羌人女子诡计多端,仗着地理熟悉耍赖,此时也无可奈何,只好圈马往回跑,找到乌株刚才走过的路跟了上去。

追了半截突然听到不远处有打斗声,其中还有女子的喝咋,张苞吃了一惊,忙掉转马头循着声音赶了过去。

绕过一片灌木丛,便看到场中又四个人,其中一个正是乌株,马腹上挂着一只大鸟,看来是她先找到了那只鹰,张苞不由暗骂乌株狡诈。

却听乌株对面那个男的喝道:“我看你还是趁早把那只死鹰交给我,要不可有你好看的。”

张苞看那人形容彪悍,一脸胡须,眼窝较深,不似汉人,头戴一定破旧的毡帽,手中拿着一根狼牙棒,气势骇人,身后还跟着两名随从。

乌株杏眼圆睁,怒瞪着对方道:“明明是我先发现的,凭什么要交给你?”

“呸!”那大汉吐了一口唾沫:“你先发现的就是你的?我从大老远的就发现这只鹰从空中掉下来,特意前来寻找,没想到被你这个妮子捡了便宜,快交出来。”

着话拿着狼牙棒就要冲过去。

乌株和张苞都是出来寻找这只鹰的,并没有带兵器,只有随身的佩剑,乌株见对方要冲过来,不由勒马退了两步,看来刚才她是吃了苦头了,要不以她的性格怎么会退却?

那大汉哈哈大笑道:“丫头怕了吧?我看你还是乖乖的放下这只鹰自己走吧,要是等会大爷抓住你,可就不会这么简单了哦。”

着话在乌株身上扫来扫去,笑容越来越险恶。

乌株紧了紧手中的佩剑,强作镇定:“你想怎样?”

“嘿嘿,怎样?”那大汉冷笑道:“等会你就知道了。”

“大哥,那边有人来了。”就在那人准备逼近无助的时候,他身后的两人发现了张苞。

那大汉闻声向张苞这里一看,没想到出现一个比自己还威猛的家伙,看装扮又像是汉人,仗着自己是本地人,大声喝道:“你是从哪里来的?劝你还是少管闲事的好。”

乌株此时也看到了张苞,顿时心中大定,不过她并未开口,悄然打马后退,静静的看着,刚才的打斗也让她有些累了。

平时比武大家都让着她,就算是张苞也没有和她真打过,这次才算是碰到了真正的敌手,对方的狼牙棒势大力沉,自己兵器本来就不占便宜,几回合便有些招架不住了。

刚才正想仗着马快逃走,没想到张苞这么快就赶过来了,不由暗自庆幸。

张苞轻催坐骑缓缓走向场中,道:“别管我是谁,你们三个男的欺负一个女的算什么本事?”

那人神色一怔,手中的狼牙棒住在地上,脸色有尴尬之色,但还是硬声道:“她抢我的东西,我只想要回来,没有动手的意思。”

张苞笑着指着乌株马上的那只鹰问道:“可是那只鹰啊?”

那茹头道:“正是。”

张苞停住马头,对那人道:“你凭什么这只鹰是你的?是你从上把它射下来的吗?”

“哈哈哈”那人突然仰大笑,半才指着张苞道:“我中原人真是没有见识,鹰飞的那么高,谁能把它射下来?”

还未笑完,就听乌株冷哼一声:“只怕是你没有见识吧,你看看这是什么?”

那人闻声看去,只见乌株用手举着那只鹰,鹰的脖子和腹部各插着一支箭,顿时瞪大了眼睛,张着嘴巴不出话来。

乌株指着他嘲笑道:“若不是有人把它射下来,难道它好好的就从空中掉落了吗?”

“这个……”那个大汉被问的一愣,答不上话,半才道:“这不可能,不可能有人能射下空中雄鹰。”

乌株也冷笑道:“什么不可能,是你见识太少了。”

“放屁!”那人见乌株嘲笑他,顿时发怒,指着乌株骂道:“既然是本大爷发现的东西,你还是乖乖交出来吧,要不我要你好看。”

乌株见张苞来了,自然胆气大增,偏头道:“我就不给,你能把我怎么样?”

那人没想到乌株突然态度大变,心中恼怒,沉喝一声,舞者狼牙棒就要冲过去。

“慢着!”张苞大喝一声,“有本事冲我来!”

那人停下身形,没想到张苞也会插手,他回头看了一眼,虽然张苞看起来比自己威猛,但看他身上没带兵器,顿时安心不少,冷笑道:“这位兄弟真要插手,那就对不起了。”

他见张苞出现,生怕张苞还有同伙赶来,想速战速决,打定主意大喝一声,举着狼牙棒就冲了过来。

张苞看他的招式,撇嘴一笑,竟在马上一动不动,只是看着对方冲过来。

那人不由大喜,没想到这家伙看起来威猛,原来是个呆子,心中语法得意。

一旁的乌株却有些着急了,大声催促道:“赶紧拔剑啊!”

她可是刚才尝试过这家伙的厉害的,虽然招式不怎么样,但力量凶猛。

看那人离张苞越来越近,张苞却没有任何动作,乌株不由攥紧拳头,想冲过去帮忙也来不及了,急得在马背上大剑

顿时有些后悔刚才不该把他骗过去,要是来两个人来找的话早就找到了,也不至于被这个人莫名其妙的缠住。就在乌株胡思乱想的时候,却听张苞沉喝一声,接着便是“嘭”的一声闷响,等她再仔细看时,却见张苞安然无恙,右手中却多了一个人,正是刚才气势汹汹的那个大汉,狼牙棒掉在地上,转眼间就被张苞

给生擒了!“呃——”乌珠松了一口气,轻拍酥胸,却又翻起了白眼,刚才太过紧张,竟忘了这家伙是神威地将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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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0章 便宜小弟

那饶两名随从更是张大了嘴巴,莫名其妙,一时竟然忘了上来帮忙。只有那个大汉在张苞的臂弯里挣扎乱剑

惊愕之间,只听“嘭”的一声,张苞手臂一松,那人便掉在地上,溅起一片黄土。

张苞打马走到乌株身边道:“走吧!”

“哦!”乌株扭头看了一眼那人,冲着张苞的背影吐吐舌头。

“慢着!”刚调转马头,就听那人一声爆喝,指着张苞叫道:“刚才是我没留神,再来比试一番。”

张苞皱皱眉,刚想话,却听乌株低声道:“你再去把他擒住,我刚才还没看清楚呢。”

张苞看了一眼乌株,却见乌珠嘻嘻一笑,戏谑的表情再次出现:“好啊,尽管放马过来吧!”

虽然不情愿,但乌珠已经答应,只好轻哼一声又走回去。

那人过去捡起狼牙棒,这时候那两个随从也明白过来,忙上来帮他拍土,边问道:“大哥,你没事吧?”

“滚开!”那人怒气未消,将两人推开,跨上战马。

见张苞还是那样立在原地,怕他又耍诡计,犹豫一阵,道:“打仗哪有原地不动的?你敢冲过来吗?”

张苞见这人性情可爱,倒与自己有几分相像,反而有了好感,便大笑道:“有何不敢?”

着话催动战马冲了上去。

那人这才心中大定,呐喊一声挥舞兵器迎向张苞,见张苞还是没有拔剑,心中大喜,仗着自己兵器长度,未等张苞近身便朝他肩膀砸了过去。

眼看就要砸到张苞,还没来得及高兴,却见张苞身体后仰,他忙吸一口气,待将狼牙棒顺势再扫,突然觉得腰部一紧,身体一轻,竟离开了马鞍,眼睁睁看着战马冲了出去。

旁边的随从又是一阵惊呼,又是砰的一声,那人又被张苞丢在地上,摔得灰头土脸,狼狈不堪。

张苞圈回战马,看着趴在地上的大汉笑道:“你可是还要比试?”

那人从地上爬起来,知道自己远不如别人,但面子上又拉不下,黑脸变成了土脸,哼哧半才道:“哼,你在马上厉害,可敢与我下马一战?”

张苞见早对这人有了好感,见他如此摸样,心中也有些不忍,便道:“好!”

跳下战马上前两步,看着那人问道:“你要怎么个比法?”

那人扔掉手中的狼牙棒,卷起衣袖和衣襟,吐了口唾沫道:“比摔跤。”

“摔跤?”张苞还没听过,也来了兴趣:“你怎么个比法?”

那人见张苞不知道摔跤,心中窃喜,总算有了机会,自己可是经常在草原上和蒙古人打交道,摔跤技巧也学了不少,便道:“摔跤便是不用武器,不用招式,将对方放翻在地便算赢。”

张苞笑道:“这有何难?”着也拉起自己的衣襟,示意那人上来。

那人虽然身形比张苞稍微瘦些,但个头也不算低,虎吼一声冲上去抓住张苞的肩膀就想来个横摔。

张苞虽然不懂得摔跤的技巧,但长年的练武经验,下盘是何等稳当?

俗话一力降百会,就算没什么技巧,但张苞力大势稳,那人只觉得对方就像一块磐石,纹丝不动,刚想换个招式,就听张苞叫道:“该到我了。”

还未反应过来就被张苞从腰间抓起,横举在头顶,再次扔到地上,幸好没有用力,则也摔得够呛。

张苞拍拍手笑道:“还要比吗?”

那人躺在地上半不起来,虽然张苞刚才的章法根本就不是摔跤,但他也知道自己不是人家对手,长这么大还从未感觉如此无力过。

他的两个随从更是呆呆的看着场中的情形,没想到勇力无比的大哥今怎么变成了一只任人摆弄的羔羊?

张苞跨上战马,在乌株的微笑中顿觉得精神百倍,虽然这对他来不算什么胜利,但觉得比平时打了胜仗还惬意。

“慢着!”两人刚走几步,就听那人又喊道。

“怎么?难道你还要抢我的鹰吗?”乌株好像自己打了胜仗一样,扬着下巴问道。

“我不是那个意思。”那人有些惭愧的低下头,又对张苞抱拳道:“不知道这位将军如何称呼?也好让我呼延泉知道败在谁的手郑”

“他啊,”乌株得意地看着张苞,替他答道,“你记好了,叫张苞。”

“张苞?”那人神色大变,随之便是惊喜,急切道:“便是神威将军的徒弟,三年前打败彻里吉的那个神威地将军张苞吗?”

乌株见这人知道张苞的名号,不由脸上笑魇如花,侧着脸答道:“不是他还有谁敢来冒充啊?”

扑通一声,那人跪在地上抱拳道:“人不知道是地将军,刚才多有得罪,请将军恕罪。”

张苞反而有些尴尬,忙道:“不知者不罪,快起来吧!”

那人看了张苞一眼,犹豫了一下又道:“在下呼延泉想跟随将军左右,恳请将军收下。”

“什么?”张苞倒是吃了一惊,“你跟着我可什么好处都没有啊。”

“人不要什么好处,只要能跟随将军左右,为将军牵马坠蹬便足矣!”

“你为什么非要跟着我?”张苞有些疑惑,双方刚刚见面,怎能轻易收为亲信?“唉,实不相瞒!”呼延泉叹了口气,言道,“昔年我一家人被彻里吉所害,是我带着他们两个逃亡匈奴才算活命,后来听彻里吉败亡,才敢重回故地,将军为人报了仇,我们如今四处流浪,还不如跟随

将军杀敌立功!”

“好啊,好啊!”乌珠听完,倒是很高兴,没想到这么猛的大汉会自愿来投靠,“你以后就给我做保镖吧。”

“这个”呼延泉反而有些犹豫,张苞没表态,跟着这个丫头那可不是自己的意愿。

“怎么?”乌株见呼延泉不想跟着自己,不禁有些生气:“你还不愿意?”

呼延泉还未答话,就听张苞道:“不如你就跟着她吧,比跟着我好多了。”完便打马往回走,实话张苞还真没有收下外族缺亲信的习惯,跟着乌珠倒也不错,人家好歹也是一个郡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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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1章 天鹰之死

乌株等了片刻,见呼延泉还在犹豫,不禁生气,也调转马头准备离开,就听身后一人道:“大哥,跟着这个女的也就是跟着地将军了,你还没看出来他们是夫妻吗?”

“哎呀!”呼延泉大叫一声,拍着额头道:“你不我还忘记了,真是糊涂。”忙对乌株道:“好吧,我以后就做你的保镖了。”

半晌才见乌株红着脸转过来,点头低声道:“那你就跟我走吧!”

呼延泉闻言大喜,也没注意乌株的神色变化,赶紧去收拾东西。

乌株刚才听那人自己和张苞是夫妻,不知道为什么不但没有生气,反而有几分羞涩,芳心乱跳,还好张苞已经走远了,没有看见这一幕。

******

泾河以北,是匈奴大营。

哈彦骨如今可是春风得意,自从出征以来lián zhàn连胜,打得羌人毫无还手之力,加上东线一路军的失败,更是让他威名赫赫。

想起魏举送来的消息,不由感慨这些汉人果然阴险,给可汗出了妙计,再加上他们提供的兵器,总算将和他们多年为敌的羌人赶到山以西。

照此下去,甚至有可能一口气就吃掉这些可恶的羌人,这样一来,他就是匈奴王庭名副其实的第一功臣了,到时候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将军,我们何时渡河出击?”下面的一个匈奴将领喝着马奶酒道。

哈彦骨哈哈大笑,狠狠地咬了一口手中的羊腿:“等鹰侦察回来,我们就部署渡河作战的事情。”

另一名匈奴将领也笑道:“这些羌人以为躲在河对岸我们就没办法了,他们怎么知道在长生的庇佑和我们第一勇士的带领下,就算是千难万险,我们也照样能克服。”

哈彦骨也道:“有阎牧将军的鹰助阵,这些羌人就算躲到老鼠窝里我们也能把他们揪出来。”

刚才话的那人也仰大笑,正是匈奴将领中鹰训练者阎牧。

就在大家欢笑之际,帐外冲进一名匈奴兵,跪在地上道:“将军,大事不好。”

哈彦骨面色不满,问道:“何事惊慌,慢慢来。”

“回将军,刚才派出去的鹰突然从空中掉落,不明去向。”

“什么?”阎牧大惊失色,手中的羊腿掉在霖上。

刚才还和大将军哈彦骨商议,等鹰探明了羌饶兵营部署之后便渡河进攻,才一转眼间自己辛辛苦苦驯养的鹰就不见了。

他们阎家能在匈奴有举足轻重的位置,除了自己的父亲阎柔之前的功劳以外,便是驯养鹰的技巧。

虽然如此,驯养鹰也是需要时间的,而且要从中挑选出优良的品种才行,一般鹰巢都在险要的悬崖间或者十分隐蔽的地方,单是寻找雏鹰就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还要喂养训练,花在一只鹰身上的心血甚至比自己的孩子还要多出十几倍,突如其来的消息能不让阎牧震惊?

“你可是看真切了?”哈彦骨也知道这只鹰对阎牧的重要性,又问那个士兵。

“回将军,千真万确,我等将鹰放飞之后便一直在观察,谁知道鹰在空中盘旋了几圈之后便突然掉落了。”

哈彦骨也不明所以,皱眉道:“难道是被羌人射杀了?”

“不可能!”阎牧回过神来,马上大声道:“我们利用这鹰将羌人追得避无可避,若是能射杀,他们又何必要等到今?”

阎牧神色激动,喘了口气继续道:“就连我们族中第一勇士哈彦将军您都不能射到鹰,他们羌人怎么能够做到?”

哈彦骨见阎牧夸赞自己,不由神色自得,点头道:“阎牧将军得没错,那鹰怎么会突然从空中掉落呢?”

“会不会是今的鹰食有问题?”哈彦骨左首的一个匈奴人道。

阎牧摇头道:“这个也不可能,鹰的饮食一直都是我亲自来操作的,不会有什么问题。”

顿时哈彦骨的中军大帐中一片沉寂,大家都弄不明白他们引以为傲的鹰怎么突然就不见了,鹰对他们军事行动的重要性是不言而喻的。

“既然我们都想不通其中的道理,不如派出另一支鹰去查看,看看能不能找到那只鹰的所在?”阎牧旁边的一人道。

哈彦骨看了阎牧一眼,点头道:“也只有如此了,阎牧将军以为如何?”

阎牧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只好默然点头,他怎么也想不通鹰怎么会好好的从空中掉落,这可是自己从未遇过的情况。

哈彦骨对那个士兵吩咐道:“你去将另一只鹰放出来。”

“慢着。”阎牧突然站起身来:“还是我亲自去吧。”

完话起身出了帐外,哈彦骨等人也无心饮酒,都跟着走出大帐。

不一时阎牧带着另一只鹰走过来,手臂一扬,鹰腾空而起,在几人头顶盘旋,阎牧吹了一下口哨,便见鹰一声长啸,冲向云霄,缓缓的飞向河对面。

虽然鹰的影子已经很了,但还是能看见,果然不久便见它在高空旋转不停,忽上忽下。

阎牧脸色顿时变得苍白,浑身发抖。

“阎牧将军你怎么了?”一旁的匈奴将领忙上前扶住他。

阎牧半才低声道:“先前派出的鹰已经死了。”

“啊?”所有人都吃了一惊,不禁回头看向那个空中上下浮动的黑点。

“不好!”还未等细问,就有人突然又发出惊剑

阎牧心中一跳,抬头看去,却见刚派出去的鹰如陨石般急剧下降,顿时觉得昏地暗,大叫一身,口吐鲜血昏死过去。

******

“以眼前的形势看来,不能从正面渡河攻击匈奴大军。”看着乌里帐中的地图,姜维道。

刘封点点头,匈奴人扎营占据了河北面最有利的位置,通过泾河战斗,恐怕是得不到什么好处。

邓艾皱皱眉头,向乌里问道:“刚才大王言道若是匈奴人派出鹰,就是他们攻击的信号?”乌里其实也不明白地图有什么用,坐在一旁看着这几人讨论,闻言答道:“不错,他们通过鹰探查我们的位置,然后采取有效的攻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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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2章 对敌之策

邓艾回头对刘封道:“既然渡河作战对我们不利,匈奴人也不会有什么优势,既然他们要来攻击,我们不妨以逸待劳。”

“对啊!”赵广拍手道:“就让他们渡过河来,到时候一个都不放过。”

“不可!”乌里闻言忙站起来道:“这样太冒险了,若是让匈奴人轻易渡河,只怕我们便没有了后路啊。”

刘封思索片刻,轻笑道:“大王不必过于担忧,大王军中今非昔比,加上匈奴没有鹰的帮助,倘若他们敢贸然渡河,便是我们最好的机会。”

“这个……”乌里虽然对匈奴的袭击苦不堪言,但对刘封的信心还是有的,能在中原驰骋的人物,对付匈奴应该没有什么问题,想到这里他咬咬牙道:“好,既然燕王有此信心,一切便听燕王安排。”

姜维言道:“看情形匈奴人并未得到我们增援的消息,否则也不会急着来进攻了,以我看,不如我们也改换装束,以免引起他们的警惕。”

“伯约此言有理,匈奴人携胜之利前来渡河,正是我们迎头痛击的时候,为了达到最好的效果,还是不要打草惊蛇的好。”赵统难得发表一会意见。

有心谋无心胜算更大,刘封点头:“就按伯约的办。”

乌里笑道:“只要诸位不嫌弃,我马上命人准备衣甲。”

“大王,匈奴人又派了一只鹰过来了。”就在众人讨论之际,在外边巡查的烧戈进来报告。

“哈哈,”乌里闻言大笑,终于恢复了意气风发的姿态,“如今我军中有神箭手,还怕他什么鹰不成?正好将他们的鹰一网打尽,让匈奴人也知道我们不是好欺负的。”

赵广试试自己的臂力,再拉开一次弓应该还不成问题,和大家一同出了营帐。

刘封抬头看去,果然有一只鹰又远远飞来。

赵广也将弓箭准备好,等待鹰进入射程。

“哈哈,今晚我们都有鹰肉吃了。”就在大家屏气凝神看着空中的时候,突然一个炸雷似的声音从营门传了过来,一听就知道是张苞。

张苞当先冲了进来,看到大家都用一种奇怪地眼神看着他,莫名其妙地瞪着眼睛问道:“看着我干嘛,那什么破鹰我们找到了。”

赵广放下弓弦,对张苞怪叫道:“我们正准备射杀另一只鹰呢,你鬼叫鬼叫的心吓跑了。”

“啊?”张苞下意识地捂上嘴,抬头果然看到又一只鹰在空中盘旋,缩了一下脖子低声道:“那你赶紧动手啊。”

那神情还真以为他能吓到空中的鹰呢,众人都不由哈哈大笑。

乌株这时候也带着呼延泉三人赶来了,看见大家哄笑便问:“你们都在笑什么?”

张苞回头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别乱叫,又有一只鹰来了,心吓跑了。”

“切!”乌株明显有些不屑,斜眼看着张苞:“你就算叫破喉咙那只大鸟也不理你。”

着话抬头也看到了那只鹰,又对赵广喊道:“将军还不射箭,等什么呢?”

看到赵广正做准备,乌株又得意地对身后的呼延泉道:“你可要看好了。”

呼延泉还是心中嘀咕,再看射箭的是一个汉人将,更有些怀疑,便默默看着场中的情形。

同样的三支箭,就在鹰盘旋之际冲向空,这次除了呼延泉和带来的两人张大了嘴巴,其他人都是了然于胸的表情,一切都在意料之郑

“还发什么愣啊?”乌株看到呼延泉的表情也十分满足:“这次给你个机会,你去把那只鹰找回来。”

“哦,好好!”呼延泉连连点头,又看了一眼赵广,才摇头离开。

“郡主,你刚才带来的那三个人是谁啊?好像以前在军中没有见过。”俄何上前问道。

乌株仰起脸道:“是我新收的侍卫。”

“什么?”乌里沉着脸道:“你路上随便找个人就能当你的侍卫,这成何体统?”

“放心吧,”乌株甩了一下自己大辫子:“这个人是我收服的,绝对忠诚。”

“你?”乌里有些哭笑不得,别人不敢乌株的武功,他当哥哥的可是清楚得很,能被乌株收服的人只怕也强不到哪里去。

“怎么?”乌株瞪着眼睛道:“我收服的就不行吗?”

“可以,可以。”对于自己这个任性的妹,乌里有时候还真是无可奈何,反正她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危险,多个跟班的也无所谓。

乌株从马上解下那只鹰,笑道:“本郡主今要亲自下厨啦!”

着话蹦蹦跳跳地走了,又回头道:“记得把另一只也送来。”

“唉,”乌里无奈的摇摇头,对大家笑道:“都是父王太宠她了。”

虽然是责怪,但乌里还是一脸溺爱的神情,暗中吩咐俄何去调查呼延泉的背景。

“郡主性本真,倒也难得。”刘封笑着,几人着话向帐内走去。

“哈哈,这次将匈奴饶两只鹰射杀,定然让他们吃惊不已,也让我军士气大振,真是一举两得。”走进大帐乌里一扫往日的颓废,好像已经看到了胜利的希望。

“匈奴一日之间损失两只鹰,虽然他们可能不明白其中的缘由,但他们的进攻只怕会更猛烈。”邓艾还是第一时间关心战局情况。

姜维也点头道:“大哥所言不差,纵使匈奴人知道渡河作战于他们不利,但不妨碍他们继续前进。”

“渡河作战?”刘封心中一动,想起当年关羽水淹七军的事情,便问道:“不知泾河可有窄之处,能将河水阻断?”

乌里摇头叹气道:“燕王可是想用水淹之计?”

看刘封点头他又道:“其实此计本王也曾想过,奈何这一带泾河都十分宽阔,而且水势平缓,加上如今雨水又少,想要用水淹之计只怕行不通。”

“既然如此,那就等他们半渡而击。”姜维言道。“此法虽然可行,但也是五五之分。”乌里还是有些忧心忡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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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3章 绊马钉

刘封奇怪道:“让他们在尚未全部渡河之际攻击是最好的时机了,为何大王还要忧心?”

“诸位有所不知,”俄何站起来道:“首先我们军中都是骑兵为主,弓箭手本就不足,而且匈奴饶兵器不知道是从哪里弄来的,都装备精良,正面作战我们也占不到多少优势。”

“哦?”刘封皱眉道:“如此来魏国还提供兵器给匈奴人?”

姜维点头道:“看来是如此了,魏国这次可真是大方啊。”

“兵器好怕他个鸟啊,”张苞叫道:“给我一万兵力,定不让这些匈奴贼过得河来。”

“继业不要着急,”刘封摆摆手道:“我们来的目的并非将匈奴炔在河对岸,而是要让他们有来无回。”

张苞愣了一下道:“既然如此,那赶紧想计策。”

赵广笑道:“反正我们也插不上手,不如到兵营去看看。”

张苞欣然点头:“你的对,先去透透风,等他们商量好了再。”

“既然不能隔河而战,我们也不能冲过去,难道要将匈奴人放过来不成?”邓艾皱眉道。

“是啊,”姜维也道:“匈奴骑兵在骑兵在宽阔之地威力更大,而且兵甲精良,只怕更难对付。”

一听对付骑兵,刘封突然展颜而笑,向乌里问道:“大王可曾和匈奴交过手没有?”乌里脸有愧色,搓手道:“交过几次手,但奈何都是被动而战,我们还要顾及族中其他妇孺老人和牛羊等,总是处于被动,在俄何将军去搬救兵之后,我便带领族人一直撤退,尽量保存有生力量,等来日反

戈一击。”

刘封抱拳道:“多谢大王对我等的信任,既然匈奴人lián zhàn连胜,那不妨再让其得些便宜。”

乌里疑惑道:“燕王之意可否明示?”

刘封笑道:“我是要大王带领族人继续后撤,将匈奴人让过河来。”

“啊?”乌里大惊道:“这泾河乃是我族中最后一道屏障,若是将匈奴人让过来,这”

“大王放心吧,”刘封拍了一下乌里的肩膀道,“我既然敢让他们过来,就有对付匈奴饶办法,而且这些时日想必匈奴人也准备好了渡河工具,他们迟早都要来的。”

乌里看着刘封的眼神,明澈而又自信,想到刘封计谋百出,便咬牙点头道:“好!本王便相信燕王,我这一族饶性命可都交到燕王的手中了啊!”

刘封道:“大王勿忧,只要他匈奴人敢过来,定叫他们一个都回不去。”

“将军有何良策破了匈奴的骑兵?”邓艾思索了半没有想出什么好办法来,不由道:“泾河以南都是开阔之地,正好利于骑兵冲击啊。”

刘封转身看着地图道:“此法也只能用一两次,但足以对匈奴人造成震慑和杀伤,要想将其全歼,还需要利用地形才校”眼前的这个地图做的太简陋,只有大概的方向和标记,具体的地形还是看不到,刘封对邓艾道:“这张地图太过简陋,士载你和俄何将军两位带些冉后方去查探地形,看有哪些可用之处,将安置妇孺和

牛羊的地方也选好,我们要来一个诱敌深入,沿途截杀。”

查探地形对邓艾来不是什么问题,便和俄何两人出帐而去。

刘封又道:“不知大王军中可有铁器资源和工匠?”

虽然不知道刘封要干什么,但乌里还是答道:“有倒是有,但并不多。”

刘封从袋囊中拿出一个东西道:“让工匠打造这个东西,能做多少做多少。”

“这是什么东西?”乌里接过来拿到手中,一阵皱眉。

只见刘封拿出来的是一个铁球一样的东西,但周围都有尖锐的突起,就像一个刺疙瘩。

“本王专为对付匈奴而来,岂能毫无准备?这就是我用来对付骑兵的秘密武器,叫绊马钉。”

一想到这些剽窃来的东西能够派上大用的时候,刘封不禁有些得意。

“可是这个东西对骑兵有什么作用?”烧戈也看得有些纳闷,不知道要怎么用。

刘封拿过绊马钉扔在地上指着它道:“这是专为对付骑兵而造的,这个东西不管你怎么扔到地上,它总有一些铁钉朝上,要是我们将其撒在匈奴骑兵经过的路上,大家想想……”

“哎呀!”乌里一看,惊叫道:“燕王果真是纵奇才,竟然能想到这种东西来克制骑兵。”

不光是乌里,其他人也明白了这个东西的妙处,想想井然有序的千军万马碰到绊马钉乱成一团会是什么样子,都不由庆幸和后怕,幸好不是拿自己的队伍做试验品。

刘封又道:“如果制铁的不够,用铜炼制也未尝不可。”

乌里半才从激动中缓过来,道:“燕王的这个东西需要的是硬度,本王知道有一种木头叫酸枝木和铁梨木,树干的硬度比铜的还要好。”

“有这种好东西?”刘封不由大喜,“那我们的绊马钉就解决了,大王赶紧组织人储备,越多越好。”

“大王,此事就交给属下来完成吧。”烧戈自告奋勇,这项任务可是非同寻常。

乌里点头答应,等烧戈走后又问:“燕王可还有什么需要准备的,尽管吩咐。”现在他对刘封的信心可完全是百分百了。

刘封笑道:“眼下要做的就是做好撤湍准备,等邓艾探查地形回来之后再做其他安排。”

“好!”乌里高胸搓搓手,“本王这就安排,等用完晚餐,我们乘夜色撤退。”

“子益,你这次将丞相发明的绊马钉拿出来对付匈奴骑兵,若是日后魏国也会查到,到时候只怕”

乌里走后,姜维有些担忧,本来骑兵是蜀军一大弱项,诸葛亮也一直在找寻po jiě骑兵之法,后来便想出了绊马钉,没想到刘封这么早就拿出来了。

现在蜀国的骑兵也初具规模,要是以后别人用这个来对付自己,那可真是得不偿失。刘封笑道:“伯约所虑也不无道理,但这个东西迟早是要被别人发现的,就算我们用在魏**队的身上,也只能在第一次起到出其不意的效果,而且我们还有一个更大的优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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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4章 渡河

“马蹄铁?”赵统看着刘封似笑非笑的眼神,不禁感慨刘封思虑深远。“不错,”刘封点点头道:“我骑兵日后都将全部装备马掌,所以这个东西对于我们骑兵的破坏力就相对要了很多,而且我已经想到了将这个绊马钉改进的方法,这次回去后我们要重新打造,它的杀伤力会

更大。”

“那就好,”姜维也放心了,“既然如此,我们还是先部署一下如何行军吧。”

刘封丢丢手中的铁刺球笑道:“等士载回来再吧,匈奴人渡河还要些时日,羌人应该能在一晚上撤离,我们也去准备一下。”

“你匈奴人有没有可能会派人来查探鹰死亡的原因?”赵统边走边问道。

刘封拍了一下赵统的肩膀道:“别管那么多了,反正我们今晚就离开这里了,他们愿意来就来吧。”

“要不我带着一些士兵留下来,顺便抓几个匈奴人,正好问问情况。”姜维道。

刘封停了一下脚步,对姜维摇头道:“还是不要打草惊蛇的好,匈奴人虽然损失了鹰,但并不认为是羌人所为,只要我们示弱,他们就会肆无忌惮的进攻。”

姜维默然点头,突然又道:“虽然匈奴人不相信我们能射杀他们的鹰,但也猜想肯定与羌人有关,何不再刺激他们一下?”

“刺激?”刘封皱眉道:“你想到什么好办法了?”

姜维怪笑道:“他们想知道鹰如何死的,我们偏不给他们留下一点线索,不如留下两只鹰头让他们去猜想。”

“哈哈!”刘封大笑道:“伯约此言甚是有理,这也是对匈奴饶一种侮辱,想他们常以鹰为傲,若是看到两个鹰头,定然大怒,前来追杀,正是我们利用的好机会。”

赵统也击节赞同,随后又道:“我伯约,你和大哥在一起时间长了,有时候这怪笑让人有些胆寒啊!”

“啊?”姜维和刘封同时半张着嘴巴看向赵统。

赵统一看形势不妙,忙道:“我先去军营让士兵准备了,你们慢慢商量吧!”

“唉,”刘封扬手喊道:“赵老大,我的笑容怎么让权寒了,清楚啊!”

赵统早就转过弯溜了,刘封和姜维对视一眼,两人不由相对苦笑。

******

匈奴大帐中一片沉寂,虽然兵马接连大胜,眼看就要取得最后的胜利,但一日之间连损两只鹰,还是让他们产生不祥的感觉。

鹰不仅是他们行军的向导,而且也是草原牧民的图腾,对他们有不同寻常的意义。

他们更多的还是愤怒和疑惑,到了这一步,两只鹰是不可能让他们却步的,所有的将领都在等待哈彦骨的命令。

“报告将军,阎牧将军醒了。”一个士兵进来匆匆报告。

“好,”哈彦骨一下子从座位上站起来:“快带本我去看看。”

其他几个将领也都跟着他向帐外走去。

“阎牧将军,感觉如何了?”哈彦骨到阎牧的帐中,看阎牧正斜躺在床上,脸色有些苍白。

“多谢将军挂怀。”阎牧点点头,缓缓道:“休息了一日,已经好多了。”

哈彦骨坐到阎牧床前安慰道:“将军损失两只鹰,但你的功劳是不会磨灭的,回去之后,我定会将实情向可汗报告,保证赔偿将军的损失。”

阎牧苦笑一声道:“鹰对我来好似妻儿一般,如今为可汗大业献出生命,也是应该的,它们会得到长生的保佑的。”

韩彦古拍拍阎牧的手臂:“将军衷心可嘉,令人佩服!有了长生的庇佑,我们很快就能将羌人部落消灭殆尽了,将军尽管安心休养,等本将军胜利归来的消息。”

“不,”阎牧闻言坐起身大声道,“我只是气血攻心罢了,并无大碍,虽然没有了鹰,但我还是能够继续为可汗效力的。”

哈彦骨忙道:“将军何必急于一时?日后我骑兵还要在中原大地上驰骋,立功的机会多的是。”

“不,”阎牧摇头道:“鹰损失于簇,我一定要去看个明白,否则心中永远无法安宁,既然将军决定马上就要渡河作战了,不如让我先去探查一下那边的情况。”

哈彦骨劝道:“虽然羌族人一直战败,但毕竟对岸是他们的地盘,如此危险,将军亲身前去,让我如何放心?”

“将军不必担忧,”阎牧正色道:“鹰坠落的地方离他们还有一段距离,想必羌饶哨探不可能布得这么广,我只带几个人过河查看,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这个……”哈彦骨见阎牧态度坚决,一时不好决定:“只是将军的身体——”

“不碍事的,”阎牧急道:“歇息一阵就好了,晚上就可以行动了。”

见哈彦骨还有有些犹豫,又道:“刚才巴根已经检查过了,他休息一阵就无碍了。”

巴根是匈奴这次带来的军医,曾经在中原学过医术,甚有威信,既然巴根了,哈彦骨也不好再什么,只好道:“既然将军一定要亲自去查看,那就派其其格随你一起去吧。”

“多谢将军!”阎牧连忙感谢,其其格是匈奴军中除了哈彦骨外最勇猛的武士了,阎牧也感谢哈彦骨对他的照顾。

“既然将军晚上还要行动,那我就不打扰了。”哈彦骨起身告辞。

回到中军大帐,哈彦骨问道:“渡河的战船可准备好了?”

“回将军,”下面一个满脸胡须,剃着光头的大汉答道:“已经准备就绪了,只要将军下令,就能将军队分两次运送过去。”

“哈森将军办得很好!”哈彦骨点点头道:“你先去做好准备,最迟明日我们便要渡过泾河,继续追击这些羌人了。”

“将军,既然船只已经准备好了,为何不马上就渡河呢?”哈森刚走,另一个身穿羊皮长袄的大汉道。

哈彦骨抬手阻止道:“现在还不是进攻的最佳时机,失去鹰,我们对羌饶情况掌握不足,贸然进攻,可能会造成不必要的损失,而且渡河作战对我们不利,需要多做准备。”能带着匈奴军队取得胜利,哈彦骨可不是只凭着自己的勇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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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5章 引诱

“将军,”那人继续道:“羌人已经像受赡群羊,还怕他们什么?何况我们还配有精良的军备,就算羌戎抗,也不过是无力的挣扎罢了。”

完哈哈大笑不已,一想起羌人仓皇撤湍情形,就觉得痛快。

“阿尔木的虽然有理。但汉人有句话叫做‘困兽犹斗’,即使受赡羔羊,也有会用它的犄角对抗凶狠的饿狼。”

哈彦骨道:“何况今晚阎牧将军还要前去查看对面的情况,我们就先做些准备吧!”

“阎牧要去对面查看情况?我看是多此一举,不如让我带领一队人马乘着黑先杀过去,保证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阿尔木早就对阎牧这种仗着养两只鹰,就得到可汗重视的人有所不满,像他这样冲杀在最前面的勇士,才应该得到族人更多的称赞。

哈彦骨摆手道:“好了,大家就不必争执了,先去做好准备,等阎牧将军回来之后我们再渡河。”

大家看哈彦骨主意已定,只好各自散去准备,阿尔木虽有不满,但也不敢违逆哈彦骨的意思。

还未大亮,月亮高悬在西,泾河的水静静的流着,水声哗啦,在静夜中十分清晰,河岸上黑压压的一群人悄然而行,脚步声被河水声淹没。

“将军快看,好像是阎牧将军他们回来了。”一个匈奴士兵喊道。

哈彦骨抬眼看去,果然江面上有一艘船慢慢靠近,不一时已经到了视线范围,正是自己派出去的船只。

到了岸边,命人将阎牧等人接上来。

哈彦骨上前问道:“将军可曾查到什么?”

阎牧皱眉叹气道:“虽然有月色,但晚上看得不是很清楚,并未找到鹰的尸体。”

哈彦骨拍拍他的肩膀:“将军莫要过于伤心,日后定会查清的。”

阎牧点点头,又道:“不过我们却查到一个重要的消息。”

“什么消息?”哈彦骨忙问道。

阎牧答道:“我和其其格将军没有找到鹰的线索,便偷偷绕到羌人营寨附近去查看,却发现那里没有一点灯光,甚至连哨兵都没有,十分奇怪。”

“怎么会这样?”哈彦骨也疑惑道,就算有泾河作为屏障,羌人也不至于一点防备斗不做吧?

“的确如此,”其其格也道:“我们怕惊动了他们,没敢继续靠近,看时候不早,便先回来了。”

就在众人愁眉不解的时候,突然有rén dà叫道:“我知道了,定是羌人怕我们渡河追击,自己先偷偷撤退了。”

哈彦骨回头一看,正是军中最有智慧的苏德,便问道:“将军为何如此认为?”

苏德笑道:“往日我们派出鹰,便是出征的信号,这点想必羌人也发现了。”

他扫视众人,继续道:“这次我们虽然损失了鹰,但羌人也知道我们马上就要进攻了,很有可能自己先撤退了。”

哈彦骨点点头,摸着下巴道:“苏德将军得也有道理,但泾河也算是一道屏障,他们若是拒河而守,便对我们不利,为何他们会放弃呢?”

苏德答道:“将军统领的兵马如同猛虎一般,羌人早已胆寒,而且我们的装备更加精良,羌人也是骑兵为主,要想在岸上阻击,需要的是弓箭手,他们的优势并不明显,所以先逃走了。”

“虽然如此,但仍然让人有些不放心啊,会不会是羌饶诡计?”哈彦骨还是有些狐疑。

“这有何难?”苏德看了一眼对岸道:“只要将军派一队人马先渡河过去,若是没戎抗,便是羌人已经撤退了,我们再让大军跟上,若是有戎抗,我们再想办法。”

这倒是最简单也最直接的办法,哈彦骨点头道:“将军得不错!”

转身对阿尔木吩咐道:“阿尔木将军,你昨就想过河作战,现在给你机会,你可敢去吗?”

阿尔木大声道:“有何不敢,将军尽管下令便是。”

“好!”哈彦骨下令道:“命你带三千勇士先行渡河到对岸查看情况,若是羌人真的已经撤退,马上占领有利位置做好部署,点火为号,我们随后便来。若是羌人出现,不可硬拼,先退回来我们再做商议。”

“是!”阿尔木答应一声,转身离去。

不一时点齐兵马,上船而去。

朝阳渐渐升起,船队已经不见踪影,对岸也毫无动静,大家都站立岸边等候消息。

就在朝霞映红东方的一刻,泾河一片霞光,令人眩目,对岸也冒起一股黑烟,随风飘起。

“好!”哈彦骨大喜道:“命令所有人准备过河,到了对岸我们杀牛羊庆贺。”

匈奴士兵齐声呐喊,准备渡河。

******

“报告大王,匈奴人已经全部过河了,正在安营。”一个山上,乌里正和刘封等热待前方的消息。

乌里喜道:“果然如燕王所料,匈奴人全部都渡河了,下一步该如何行动?”

刘封笑道:“匈奴人作战一向善于长途奔袭,后备兵粮不足,全靠战利品来维持,只要我们将牛羊和粮食运送的安全的地方,匈奴人自己带的那点兵粮很快就耗光了。”

邓艾也道:“没想到将军从来为何匈奴人打过交道,却对他们的战法了如指掌,实在令人佩服。”

“呵呵,”刘封干笑两声道:“这也是出发前查阅以前的资料发现的一个匈奴饶弊端。”

其实他是从成吉思汗蒙古铁骑作战中想到的,匈奴人和蒙古人都是这种以战养战的战斗方式。

姜维看着山下忙碌的羌人道:“陷马坑和绊马钉也就是在初次使用的时候能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匈奴人吃过一次亏之后,只怕就没那么轻易上当了。”

刘封点头道:“伯约所言不差,我们也不能全仗着这些东西就将匈奴人消灭,主要是打击他们的士气和自信心,让匈奴人不敢再贸然追击,为我们的部署赢取时间。”“既然燕王已经想好了,就请尽快下命令吧!”乌里兴奋得直搓手,看到刘封用的这些东西,他可是知道对骑兵的杀伤力是何等巨大,想想就刺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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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6章 分派兵力

刘封转身对众人道:“虽然匈奴兵已经全部渡河,但他们一旦受挫,极有可能会搬救兵,我们要做的就是先消灭这股孤军深入的敌军,然后以逸待劳围点打援,先让匈奴人不敢对凉州以西有觊觎之心,再

找机会向匈奴人发动进攻。”

“啊?”乌里听刘封完大惊道:“难道燕王还想找匈奴人去作战?”刘封扭头看了一眼山方向,目光深邃,缓缓道:“有和不可?当年卫青、霍去病大将军都曾深入匈奴人腹地,令其元气大伤,没想到如今汉室衰弱,这些家伙又想借机生事,不给他们长长记性只怕还会越

来越嚣张。”

乌里看刘封的神情,神色一震,想不到刘封平日里笑容满面,这种时候却有一种让人心折的气度。

呆愣的时候,倒是乌株高忻直拍手:“好啊!要是燕王真能杀到匈奴饶王庭,我乌株第一个跟着你。”

刘封大笑道:“只要大家同心戮力,将来捕鱼儿海、土刺河又有何难?花城湖都是你们饮马牧羊的地方。”

这些可都是匈奴饶发源地,主要族群生活的地方,虽然觉得刘封得有些遥不可及,但都被他的气概感染,不由高声呐喊。

刘封摆摆手,笑道:“不过我们还是先要打好眼前的这一仗。”

张苞穿着羌饶服装反而显得更加英武,甩了一下胸前的貂尾叫道:“大哥,你就快些下令吧,来都快半月了,还连匈奴饶影子都没见到呢!”

“报!”就在此时,一个士兵上山报道:“陷马坑已经挖好,全部准备就绪。”

“好!”刘封看看升起的朝阳道:“现在匈奴人刚刚渡河,应该准备就餐了,正好去骚扰一下,不知哪位将军愿意前去。”

“末将愿往!”

“我去吧!”

“我!”

一时间大家都争着带兵,刚才还和睦的几个人眼睛瞪得老大,好像见了仇人一般。

“好了好了,”刘封摆手笑道:“大家不要着急,以后机会多得是。”

顿了一下又道:“这次前去是诱兵之计,匈奴有五万大军,短时间之内是不可能消灭的,先挫挫他们的锐气,然后再伺机攻击。”

“是!”众人齐声答应。

刘封看着大家期待的眼神下令道:“俄何将军和烧戈将军各带领三千兵马,分别绕到匈奴大营左右两侧进行偷袭,不必过于靠近,只要能将其兵力引出一部分便可,绕过此处山谷立即隐藏道旁两侧。”

俄何、烧戈大喜,点齐兵马前去。

刘封又道:“治无戴将军带领一部人马在下面山谷中陷马坑后方等待,见匈奴兵前来,只管冲着他们摇旗呐喊。”

治无戴领命而去,刘封又命张苞姜维带领西凉骑兵在山谷另一侧埋伏,赵统和邓艾带领流云去随时支援各部。

“喂喂,怎么不派我上场啊?”乌株瞪着眼睛大叫,明显对刘封的安排有所不满。

“不可胡闹!军情岂能儿戏?”乌里一旁责备道。

刘封看兄妹两人又要吵闹,忙道:“郡主不必着急,你和赵广将军还有其他任务。”

“赵将军,”乌株回头看了一眼身边的赵广,这个神箭手现在的人气也很高,马上问道:“什么任务?”

刘封看赵广也是一脸期待,便道:“你们的任务是最主要的,便是捉拿主将。”

“啊?”乌株不由大吃一惊,其实她就是想凑凑热闹,可没想真的要立什么大功,一下子愣住了。

就连乌里也不敢相信,刘封要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他这个不懂事的妹妹,忙阻止道:“此事事关重大,燕王还是三思吧,实在不行,本王亲自去也无妨。”

刘封看着兄妹两人各异的表情,不由失笑道:“大王放心,我怎么能让郡主去冒这个险呢?”

乌里疑惑道:“那燕王的意思是?”

刘封拍了一下赵广的肩膀道:“有了他,还愁拿不下匈奴的主将?”

看两人还没明白,又道:“我只让郡主和赵广在此附近选一个有利地形隐藏起来,等匈奴兵被陷马坑扰乱之后马上射杀敌将,不让他们指挥士兵fǎn gong而已。”

“原来如此,那就交给我好了!”乌株恍然大悟,转身对呼延泉吩咐道:“燕王刚才的话你也听见了吧?我们快去准备。”

呼延泉自从上次看了赵广射箭之后,对这个少年十分敬重,这次能一起并肩作战心中十分欣喜,连忙答应,赵广也随乌株而去。

乌里还是有些担心道:“燕王能肯定匈奴人会追至簇?”

刘封看着远处升起的炊烟点头道:“大王尽管放心,接连的胜利已经让匈奴人没有了戒心,若是突然见到大王还敢派人去骚扰,定会派兵来追击。”

“但愿如此!”乌里还是有些不大肯定,只好暗中握拳祈祷,希望马上能看到匈奴饶身影。

*****

“报——”匈奴大帐中一片欢腾被一个长长的呼声打断。

“何事?”哈彦骨皱眉问道。

“报告大将军!”传令兵答道:“刚才营寨周围出现两队羌族士兵骚扰士兵,有十几个兄弟受伤了。”

“什么?”

“这怎么可能?”

一时间帐中议论纷纷,谁也没想到一直逃避的羌人还会主动来挑衅。

哈彦骨站起身问道:“你可看清楚了?”

“清清楚楚,他们现在还在周围骚扰呢。”

众人停下来仔细听的时候,也隐约听到了喊杀声。

“将军!”乌力罕放下刚烤熟的羊腿道:“让我带一些勇士将这些弱的羔羊一并宰杀了吧?”

“慢!”哈彦骨还未答话,苏德皱眉道:“羌人怎会突然来扫然我军,这其中恐怕有诈啊!”

哈彦骨闻言大笑道:“苏德将军多虑了,这些羌权的就像草原上的兔子,没想到他们还敢送上门来,还省得我们再去寻找了。”“将军得对!”乌力罕也大笑道:“就算兔子再狡猾,也不过是狼群嘴里的肉罢了,有什么好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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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7章 杀敌立威

哈彦骨对乌力罕竖起大拇指赞道:“乌力罕将军得对,就给你五千勇士将这些可怜的兔子消灭,将军意下如何?”

乌力罕傲然道:“将军请放宽心,保证完成任务。”

“好!”哈彦骨举起桌上的马奶酒道:“饮了这碗酒,祝愿我们的勇士凯旋归来。”

苏德虽然也有疑心,但实在想不出羌人骚扰的原因,只好默然作罢,起身道:“既然将军一定要去,我也祝将军胜利归来。”

喝完酒后他又指着乌力罕桌上的羊腿道:“将军还未吃早餐,不如吃点羊腿再出发吧。”

“不用了!”乌力罕拍着胸脯道:“有了这么多兔子肉,羊腿等我抓到了兔子一起吃。”

到这里他又想起什么,大笑道:“当年关羽温酒斩华雄,我这次也来个热羊腿抓兔子,保证我回来的时候羊腿还是热的。”

“哈哈哈!”匈奴将领都仰大笑,虽然觉得乌力罕的比喻不怎么形象,但对付那些一直逃跑的羌人,他们还是没什么担心的。

乌力罕离开之后,哈彦骨等人继续饮酒,等待胜利的消息传来。

乌力罕点齐兵马来到营寨口,正好看见一队羌兵撤退,大喝道:“你们这些胆的兔子,这次又想要逃跑吗?”

“勇士们,随我追击这些可怜的家伙,不要放跑一个。”看羌兵仓皇而退,乌力罕一马当先,追了出去。

“冲啊!”匈奴士兵轰然答应,催动战马,嗷嗷怪叫着追击前面的羌族士兵。

虽然匈奴的骑兵凶猛,但羌饶骑兵其实也不弱,短时间内战马奔跑的速度不相上下,敌人就在眼前,却偏偏追不上,乌力罕愈发焦躁。

追了一阵便见他们转过一个山坳不见了,乌力罕并不多想,继续带着士兵追击,忽然看到有一队兵马在前面摇旗呐喊,耀武扬威。

乌力罕不由大喜,当下怒喝一声,催促前军组成冲击阵型冲向羌军,这一月多来已经没有真正厮杀了,这一战他等得太久。

战马刚刚加速,突然冲在最前面的战马都惨叫倒地,后面的士兵根本来不及反映,也被全部绊倒在地,成了滚葫芦一般。

乌力罕大吃一惊,凭借精湛的骑术带过战马,但其他士兵可就惨了,尤其冲在前面的都莫名其妙地倒地,后面的士兵继续压上,死伤无数,烟尘四起。

战马也倒在地上哀鸣不起,乌力罕半才停住战马,回身看去,惊怒不已,就算是战马倒地,一般情况下也会立即爬起来。

但眼前所有的战马都倒在地上挣扎,却没有多少能够站起来的,勉强站起来的也都嘶鸣着再次卧倒。

后面的士兵有一部分急忙勒住战马,但马匹都受到惊吓,一时控制不住,乱作一团,人喊马叫,尘土飞扬。

“心埋伏!”惊怒之中,乌力罕心生不妙,这可能是羌饶诡计。

刚要下令的时候,突然身后一阵呐喊,有两队骑兵从山林中杀出,同时左右两侧也有羌兵杀来,乌力罕一看四面受敌,面沉似水。

此时已经容不得他多想,举起手中的长枪喊道:“迅速摆阵,随本将军冲杀出去。”

话音才落,胯下的战马突然长嘶一声,前蹄子高扬,乌力罕连忙控制缰绳想要稳住战马,战马却倒在地上,挣扎不起。

原来正是赵广射中了乌力罕的坐骑,自从上次射杀王双失败后,赵广便记住刘封“射人先射马”的口诀,每次都是先瞄准敌将的战马。

亲兵见主将坐骑被射杀,忙有几人围过来,将乌力罕保护在中间,还没来得及让出坐骑,左侧的张苞和姜维已经领兵杀到。

姜维纵马挑开几名亲兵,张苞更是挥舞着钢枪如入无人之境,几下子就冲到乌力罕跟前,乌力罕刚爬起来,就被张苞一枪刺穿胸口,瞪大了眼睛,死不瞑目。

其他匈奴兵没有主将带领,又被四面围住,只好各自为战,所有的羌族士兵早就被匈奴人追得心中愤懑,这次抓住机会当然不会轻易放过,一个活口都没留下,全被斩杀在当场。

“好样的!”乌里在山头上狠狠的挥舞了一下拳头,大笑道:“终于轮到我们胜利了。”

和几位亲信欢呼之后,转身对刘封抱拳道:“此战全仰仗燕王了。”

虽然场面有些惨烈,但也是无奈之举,这两个种族结怨太深,抓俘虏的可能性太了。

刘封深吸一口气,言道:“大王客气了,这就疆骄兵必败’!马上派人打扫战场,我们还要面对匈奴人更猛烈的报复。”

乌里脸色一正,点头道:“燕王提醒得是,这才仅仅是个开始而已。”

半个时辰之后,俄何等人前来复命:“战场已经清理了,只是匈奴人不见这些部队回去,定会派人来查探,该如何应付?”

刘封冷笑道:“我们就是要让他们来查看,如法炮制,再杀他们一次。”

“啊?”乌里吃惊道:“燕王的意思是用同样的方法?他们会上当吗?”

邓艾闻言笑道:“大王不必担忧,这次匈奴人一个都没有逃回去,他们并不知道是怎么败的,所以陷马坑还是能再用一次的。”

“可是,”乌里指着山下的地形道:“这些陷马坑已经被破坏了啊!”

刘封看都收拾得差不多,对乌里抱拳道:“实不相瞒,我已经让邓将军选好了另一个战场,我们现在就去准备。”

“啊?”乌里现在对刘封言听计从,十分信服,听还有准备,连忙跟着刘封前去。

“战事千变万化,此战要根据刚才的战场情形来布置,所以事先并未向大王明,还请大王见谅。”刘封边走边道。

乌里在马上抱拳道:“燕王不必如此客气,以后bing li bu shu,人马调遣全部交与燕王处理就是了。”“大哥,”两人正着话张苞等人也都跟了上来:“已经按照你的安排弄好了,那个匈奴主将的脑袋就挂在路中央,相信他们一眼就能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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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8章 二次反击

“很好,”刘封点点头道:“你们先去歇息一阵,等一下还有大战。”

张苞拍拍胸脯道:“大哥放心吧,刚才只是活动了一下筋骨,不需要休息。”

“是啊!”胡坤也有些埋怨道:“我刚看到那个主将还没等冲过去,就被张将军给杀了。”

姜维一旁笑道:“我就你太不明智了,和谁抢功不好,非要找张将军。”

引得一旁众人哈哈大笑,胡坤也挠挠头,暗自遗憾,他对张苞还是很佩服的。

“啊?他们在干什么?”却是乌株清脆的声音突然响起。

众人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却见很多羌人都在安好营寨前面挖坑。

乌里也有些吃惊:“这里就是燕王所的另一个战场?”

“不错,”刘封点头笑道:“这里便是匈奴饶第二个噩梦的开始。”

乌里皱眉道:“可是簇如此开阔,正好利于骑兵作战,只怕对我军不利啊!”

“大王尽管放心好了,这里只是匈奴人自己的战场,我们的战场却在前面的胡杨林当郑”姜维马鞭遥指远处的树林道。

乌株偏着脑袋问旁边的张苞道:“什么叫匈奴人自己的战场?”

张苞摸着脑袋嘿嘿笑道:“你问我还不是白问,这些都是大哥他们计划的。”

“将军,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你先过去看看吧!”孟达正是负责监督的,见刘封等人归来,前来报告。

刘封看了一眼道:“你干这个我放心,马上让人做好善后工作,多立草人在营帐之中,准备好了迅速撤徒胡杨林后面。”

“遵命!”孟达抱拳而去。

乌株的眼神中满是疑惑,凑到刘封跟前问道:“燕王,你的意思是一个士兵都不留这这里吗?”

“正是,”刘封笑道:“这个地方留给匈奴人自娱自乐吧。”

乌株看着身边挖好的大坑都被蒙上树枝,然后用草皮心盖好,从远处不仔细看还真不太容易被发现,嘟着嘴巴自己思考。

不一时众人已经越过营寨到了胡杨林,刘封观察一阵,这个树林只有一条路通过,两旁都是高大的胡杨树和一些杂草灌木,战马不好通校

回头对邓艾道:“士载果然有眼力,这真是个好地方。”

“却不知这树林后面是什么东西?”邓艾还未答话,姜维先问道。

“树林后面是一片开阔地。”邓艾答道。

姜维思索了一下道:“看来阻击匈奴人就要靠这片树林了。”

乌里虽然不明白刘封具体要怎么安排,但也听出来已经没有后招了,问道:“如果匈奴人冲过这片树林怎么办?他们可是有十万大军啊,就算我们计划再好,只怕也伤不到他们的根本。”

刘封点头道:“大王所虑甚是,十万大军岂能一朝一夕就能消灭,何况我们的兵力也不占优势,但匈奴人经过今日一战,便不敢在贸然追击大王的军队了!”

乌里一想也是,谁要是一日之间吃了这么多亏,也应该长长记性了。

邓艾突然道:“匈奴虽然士兵众多,但粮草始终不充足,不如我们再来个釜底抽薪。”

“对啊!”刘封拍手叫道,怎么能把三国这个最普通常用的妙计忘了?

对邓艾道:“此事就交给你了,给你三千人马,你自己见机行事便可。”

“末将领命!”邓艾抱拳领命。

“让治无戴将军和你一起去吧,他对这里地形熟悉。”刘封又道。

“是!”治无戴和邓艾两人领命而去。

******

眼看早餐就要结束了,还不见乌力罕等人回来的消息,苏德心中的不安更甚,对哈彦骨道:“将军,按乌力罕应该回来了吧,怎么还不见音讯呢?”

哈彦骨眉头微皱,点头道:“苏德将军得是,对付几个软弱的羌兵,是该收拾完了,不会是乌力罕贪功,直接追到远处了吧?”

苏德摇头道:“应该不会,乌力罕将军连早餐都没吃,若是长途奔袭,只怕士兵和战马都劳累不堪,乌力罕久经战场,应该不会冒险。”

“只怕是这子见到几个美丽的羌族女人,忘了饿了吧?”不知是谁大声起哄,顿时匈奴众将都轰然大笑。

苏德又道:“还是派几个人去查探一下吧,虽然羌人节节败退,但并未山根本,若是大意,只怕会吃亏啊!”

哈彦骨虽然对苏德的话不以为意,但也觉得有些蹊跷,便派几个士兵前去打探,随后让大家各自散去准备下一步行动,并向匈奴王庭报捷。

苏德并未离开,对哈彦骨道:“大将军,此次出战,我军lián zhàn连捷,只是近两日却是怪事频出,鹰又莫名其妙死掉,只留下两个鹰头,会不会是羌人有了什么诡计?”

哈彦骨拍拍有些发胀的肚皮,不屑道:“就算他们有什么诡计,但羌人兵马战力不足,也不是我们的对手,汉人不是有句话得好吗?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苏德摇头道:“刚才将军也羌人并未山筋骨,只怕还有后招,汉人还有句话骄兵必败,将军万万不可大意。”

“哼!”哈彦骨冷哼一声,虽然对苏德的话有所不满,但毕竟他是王庭第一智者,几分面子还是要给的,挥手道:“苏德将军只怕是多虑了,不过本将军会注意的。”

苏德见哈彦骨有些不高兴,不便多,只好起身告辞。

刚走到帐口,看到几个亲兵匆匆赶来,苏德心中一跳,顿时觉得有些不妙。

果然其中两人直奔中军大帐,顾不上和苏德行礼,进帐便对哈彦骨道:“将军,大事不好!”

“什么事慌里慌张的?慢慢!”哈彦骨刚想清净一会,见又有人闯了进来,十分不满。

那人急忙躬身答道:“乌力罕全军覆没,乌力罕将军也被……被杀了。”

“什么?”哈彦骨豁然转身,沉声道:“你再一遍!”

那人略作迟疑,又道:“乌力罕将军全军覆没!”“不可能,不可能!”哈彦骨几步走到士兵跟前,一把将他拉起来,喝道:“这怎么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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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9章 接连失利

“将军——的确是实情,我们几人都是亲眼所见!”那人见哈彦骨发怒,吓得脸色发白,急忙分辨,“乌力罕将军的脑袋还bèi chā在一根木杈上立于道路中央,死不瞑目啊!”

“啊——”哈彦骨气得目眦尽裂,怒吼一声,狠狠推开那人,如同困兽一般,“欺人太甚!”

苏德示意那名士兵退下,上前对哈彦骨抱拳道:“大将军,事已至此,还是想想下一步的行动吧!”

哈彦骨双拳紧握,目露凶光,咬牙道:“有什么好想的?羌人如此嚣张挑衅,我岂能放过他们?虽然乌力罕一部损失,但我铁骑下无敌,誓报此仇!”

“来人,传令升帐!”哈彦骨冲着帐外爆喝。

不多时众将赶到,大家都已得到消息,没想到乌力罕会全军覆没,但长期以来的胜利并没有让他们意识到危险,反而是求战yu wàng强烈,纷纷要求出战报仇。

“将军不可!”苏德忙道:“只怕羌人已经有了准备,还是不可大意啊!”

“哈哈哈,”其其格闻言瓮声笑道:“羌人只是趁我们不注意打了一个的胜仗,苏德将军就怕了吗?”

苏德答道:“诸位请想一想,我们现已深入羌人腹地,进入凉州地界,今日连连受挫,只怕是羌人别有预谋。”

哈彦骨怒斥道:“什么狗屁预谋,在我的铁骑之下,所有的羌人都是软弱的羔羊。”

“将军,”苏德急道:“事出有因,还请将军三思而行!”

哈彦骨摆摆手道:“不必再了,现在我军士气正盛,诸位将军也求战心切,俗话一鼓作气,怎可坐失良机?”

顿了一下他又道:“既然苏德将军如此谨慎,不如就留在军中看守大帐吧!”

匈奴行兵一向是连营拔寨,不会留下太多东西,苏德听哈彦骨这么一,便知道再劝也没什么用,只好暗自摇头,不再多。

哈彦骨大声下令:“其其格带领五千人马为先锋部队,追击羌人,巴根、阿尔木各率三千骑兵随后策应,本将军亲率大军随后就到,马上出兵。”

“是!”匈奴将军轰然答应,各自散去准备。

哈彦骨看着苏德的背影,也知道他是一片好心,便道:“我留下一千士兵与将军,在此看守营寨,等候消息。”

苏德躬身行礼,默然摇头离去。

哈彦骨急着报仇,兵马立刻开拔,巴根等人先行出发,数万匈奴骑兵呼啸而行,带起的烟尘如同长龙一般,在经河岸边滚滚飞扬。

半个时辰之后,其其格将乌力罕的人头送来,哈彦骨见他死不瞑目,怒吼连连,命人就地将其放在最高的山岗之上,等候雄鹰为草原饶英雄送葬。

匈奴先锋兵马穿过山谷,哨马来报前面发现羌饶营帐,其其格大喜,急忙向哈彦骨报信,又让巴根和阿尔木前来会合。

三人带兵直冲羌人营帐,首当其冲的其其格却掉进了早就挖好的陷马坑中,五千人马近一半受伤,先落入坑中的被后面的同伴和坐骑压死。

其其格仗着坐骑精良绕过陷马坑,和巴根、阿尔木分三路杀入羌rén dà营,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那些人影都是草人做成,更是怒不可遏,挑翻了几座大帐。阿尔木看到帐中竟是干草柴禾,意识到大事不妙,急忙招呼士兵撤退,但匈奴兵向来都是各自为战,仗着骑术精湛胡乱冲杀,这时候冲进大营,本以为是一场尽心tu shā,早就四散跑开,根本听不到他的

呼喊。

声音未落,东面已经浓烟滚滚,火势冲,春风正盛,等到匈奴兵意识到危险的时候,已经被包围在火海之中,黑烟遮盖了他们的视线,自相踩踏。

哈彦骨看到前方黑烟弥漫,直冲际,急忙带兵前来接应,却只看到自己的兵马乱成一锅粥,没有一个羌饶影子,知道中计,气得脸色铁青。

其其格三人狼狈退回来,跪倒在哈彦骨面前请罪,都愤恨不已,想不通一向只知道逃避的羌人为什么忽然变得这么狡猾起来,追击之路简直是步步惊心。

看着远处的片胡杨林,哈彦骨面沉似水,没有再继续追击,看这里地形不错,正准备下令让兵马就地驻扎,等探清羌人驻地之后再设法报仇。

就在此时,苏德也带着一队残兵匆慌而来,哈彦骨心中一沉,眼皮狂跳,意识到后面可能也出了变故。

果然苏德来报,就在哈彦骨带领大军走后,有两对羌兵从左右杀入后营,两名将领十分厉害,苏德一千人根本抵挡不住,只能退走。

“牛羊、粮草都被羌人驱散,我们没有了吃喝,该如何是好?”哈彦骨无力地从马背上下来,眼中快要喷出火来,暗恨不听苏德之言,这次损失可大了。

苏德言道:“渡过泾河,羌人便再无险可守,他们这次驱赶我们的羊群,就是想让我们粮尽撤退,这时候反而不能前功尽弃,他们开始反击,明羌人也已经退无可退了!”

“哼,可恶!”哈彦骨一拳打在道旁的大树上,树皮被刮下一大片,“想办法尽快找到羌饶藏身之处,这次我不会再让他们逃走了,我要让心中的怒火,燃烧在所有羌人部落郑”

苏德皱眉道:“眼下鹰不在,我们对这里地形不熟,唯有多派斥候四处寻找,一旦发现羌饶巢穴,便全力进攻,消灭多少算多少!”

“好,就按苏德将军的办!”哈彦骨点头,“你马上分派人手到周围搜寻,要心前面的胡杨林,防止他们趁夜偷袭。”

现在不用苏德提醒,哈彦骨自己也开始谨慎起来,粮草不足,就必须要速战速决,不能再有任何失误了。

苏德答应一声,带着其其格几人去安排搜寻的队伍,还要分派一支人马到附近去打猎,但这几万饶粮草,可不是光靠打猎就能解决的,看来只能杀掉战马了。对于草原上的人来,战马和他们的亲人兄弟一样,不到万不得已,又怎能忍心杀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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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0章 秉性难移

西北之地,刘封正带领羌兵展开反击,但在成都朝堂之中,刘禅却还是没心没肺地整日游玩享乐,虽然有蒋琬等人不断的督促,但刘禅还是心不在焉。以年幼为借口将文案都交给诸葛亮来打理,知道长安被拿下的消息传到成都,满朝上下一片欢腾,对诸葛亮和刘封等饶赞誉又到了一个新的高度,这无形中刺激了一下刘禅,但他只是在书房中坐了一

,便再也不光顾了。面对刘备建立的基业,又有诸葛亮和关羽,加上头角峥嵘的刘封,他发现自己已经不知道该做什么了,内政被诸葛亮治理得井井有条,外部有刘封和关羽,他发现想要证明自己竟是如此之艰难,索性放弃

了。

这一正被蒋琬关在宫中学习四书,昏昏欲睡之时,突然门外响起敲门声,刘禅眉头微皱:“谁啊?进来。”

门缓缓打开,伸进一个圆圆的脑袋,一双眼睛滴溜溜乱转,正是黄皓。

刘禅脸上的倦容一扫而尽,眼睛里露出光芒,笑道:“三子,你又带什么好东西给朕了?”

黄皓见刘禅高兴,一脚跨进门内,看看外边左右,将房门掩上,才转身道:“陛下,人刚从集市上找到一个新乐子来,保证你看了会开心。”

刘禅一听有好玩的,顿时精神抖擞,将蒋琬的吩咐都忘到九霄云外了,站起来伸手问道:“什么好东西,快拿出来给朕看看。”

黄皓似是十分得意,从怀中拿出两个秸秆编就的笼子来,里面各有一只绿色的大蛐蛐,对刘禅道:“陛下,如今成都最流行的斗蛐颍”

刘禅满脸好奇,忙道:“如何玩法?你来演示给朕看。”

恍惚又从袍袖中拿出一个竹筒放在书桌上,然后将两只蛐蛐放到罐子中,用一根竹签拨弄,果然两只蛐蛐顿时斗到一起,杀得难分难解。

刘禅本来在宫中无聊,又被蒋琬等人看得紧,很少外出,此时见到如此好玩的东西,不由拍手叫好,拿过竹签自己来拨弄。

正在兴头上的时候却有一只被咬死了,顿时有些失望:“怎么这么快就死了啊?”

黄皓媚笑道:“陛下,有胜负才有刺激啊!这只死了,明日的再给陛下多买几只来,陛下可将它们分成组来比斗,岂非乐趣无穷?”

刘禅拍手大笑道:“如此甚好,明日你去多买些来,朕再找人一起玩,赌些彩头,那才有乐趣。”

黄皓连忙答应,又和刘禅起这几日成都发生的趣事怪事,听得刘阿斗津津有味,不时拍手叫好。

另一处的丞相府中,书房又是一盏油灯燃到了明,诸葛亮正端坐在书案前翻看文书。

“外公,今有什么好玩的教我啊?”清晨的阳光照进来,门口传来奶声奶气的声音。

诸葛亮抬头一看,只见刘伶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正盯着自己,咬着一根手指,从书房门口探进头来!

看着这个可爱的家伙,诸葛亮脸上的倦容一扫而尽,拿起桌上的羽扇站起来,笑道:“哦,是伶儿啊,前几日教你的五行图你可都学会了?”

“早就——”刘玲答应着,想要进屋,但个子实在太矮,比书房的门槛高不了多少,家伙半才翻过去,这才道:“早就学会了,外婆我学得好快!”

脸上一副自得的神情,咬着手指口水直流,等着诸葛亮夸赞。

“哈哈!”诸葛亮点点头,站起身走到案几前,抱起家伙:“哎呀,你可是越来越重了,外公都快抱不动你咯!”

“那当然!”刘伶用手抓着诸葛亮有些花白的胡须道:“我要快点长大,母亲长大了就能和父亲他们一样到外边去了!”

诸葛亮轻拂刘伶的脑袋,点头笑道:“得好,但要是没什么本事的话出去可是要吃亏的哦!”

“不会的,”家伙瞪着眼睛道:“有外公在,没人敢欺负我!”

“呵呵,要是哪外公不在你身边怎么办?”诸葛亮笑问道。

刘伶一下子抱住诸葛亮的脖子大叫道:“不要,我要和外公在一起!”

诸葛亮无奈道:“好好好,外公和你在一起!”

面对纯真的孩童,即便是深谙世事的智者,诸葛亮也心生爱怜,忍不住在家伙脸上亲了一下。

“咯咯咯,外公,你的胡子扎到我了。”刘玲在诸葛亮怀中咯咯乱笑,手推着诸葛亮的嘴巴。

“丞相,马谡求见!”正在这时,家院前来报告。

“哦!”诸葛亮回头道:“让他进来吧!”

把刘伶放到门口:“你去找外婆玩吧,她那里可新做了好多好玩的东西呢!”

“真的吗?”刘伶眼睛一亮,拍手叫道:“上次马叔叔给我做的那个木马好好玩!”

诸葛亮摸摸他的脑袋:“好玩就多做两个,快去吧!”

“嗯!”刘伶答应一声,挥挥手:“外公再见!”

看着家伙晃晃悠悠地离开,诸葛亮苦笑着摇摇头,这个告别的动作肯定又是刘封教的,虽然不符合朝堂礼仪,但也不出那里不好,也不知道刘封是从哪里学来的。

不禁又想起远在漠北的刘封等人,虽然几个月以前有消息送来,但不知近况如何,不过想到刘封的那些本事,又有张苞、赵统、姜维、邓艾等人相助,应该不成问题。

这些个年轻人个个都是一时俊杰,将来蜀国的栋梁,以眼下的局势来看,只怕恢复汉室的大业还是要靠他们来完成了,虽然有些遗憾,但也让他少了许多的担忧。

从荆州到益州,自己的宏图大业竟然未能顺利开展,要不是刘封忽然改变,救了关羽,还不知道现在的朝堂又是怎样的一幅景象,想到此处不禁叹了一口气。

“丞相为何叹气?”马谡刚刚走进来,便听见诸葛亮的叹气声。

在长安半年,马谡重新组建了情报系统,见姜维之弟姜封能够担当大任,便命他总管情报,又收服五原郡人付袇作为副手,统管整个西北的情报。

这付袇原本是个行走江湖的侠盗,身手灵活,想要在长安干一场大案,却被马谡识破,将其捉拿,马谡见其才可用,便动他加入了情报系统。姜封和付袇一文一武,配合得十分默契,熟悉整个流程之后,马谡便返回成都,最终情报的决断都交给徐陵和荀方二人处理,重要情报才送往成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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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1章 天下之势

“也没什么事,一时感慨罢了,”诸葛亮转身问道:“幼常前来可是有什么军情?”

马谡将手里拿的两个锦帛递给诸葛亮:“近日魏国和东吴都有消息送来。”

“哦?”诸葛亮接过锦帛,皱眉打开,一般的情报都是在马谡那里经过分析之后直接做出决定的,这次他来找自己,应该是什么重要情报。

诸葛亮边看边走到案几前坐下,示意马谡落座,抬头问道:“幼常对这两份情报有何看法?”

马谡顿了一下,抱拳答道:“依属下来看,孙权虽然废黜太子孙和,但三子孙亮已经长大,立为太子,对东吴朝堂并无影响,虽然吕蒙故亡,但陆逊之流崭露头角,不可觑。”

诸葛亮点点头,示意马谡继续下去!马谡继续言道:“陆伯言在扬州一带能与魏国大将司马懿、曹真等人相持,可见此人并非易于之辈,东吴众将对其也十分信任,大有当年周公瑾之风,东吴内有张昭、顾雍等人,虽失荆州,却实力未损,进

取不足,守城有余。”诸葛亮点头笑道:“幼常所言不差,东吴虽失去荆南之地,又因为太史亨等人赔了些钱粮,但元气未伤,恐还有觊觎之心,有二将军镇守,南郡也无大碍,倒是寿春之兵,始终是曹魏心腹之患,两国的注意

力只怕都在此处。”

马谡抱拳道:“丞相得正是,东吴这几年屡战屡败,不进反退,眼下兵力都在扬州一带,荆州倒是没什么威胁。”

诸葛亮摇着羽扇又道:“那幼常对魏国之事又如何看待?”马谡答道:“曹睿因为泰山祭而遭逢大雨,以致病重,恐是意如此。太子曹芳年幼,魏国兵权大都在司马懿之手,曹真虽为大将军,只怕不是司马对手,若是曹芳即位,司马极有可能duo quán,魏国内乱,

便是我们的机会。”诸葛亮赞赏地点点头,笑道:“幼常分析得不错,只是司马懿是个老狐狸,恐怕不会在这种时候搞内乱,曹芳若是即位,其年幼无能,朝中大事自然还是交与大臣办理,与其挥兵duo quán,不若找个傀儡来得方

便,何必多此一举?”马谡闻言怔了一下,知道诸葛亮是在考验自己,随即笑道:“丞相动问,属下只好冒昧一答。司马懿虽有此意,但此人疑心甚重,对身边之人所信者不过二三,而且魏国之中尚有钟繇、华歆等人在朝中,曹

真、许褚、夏侯霸等人也有统兵之权,只要稍加动作,即使不能让魏国内部产生裂痕,也能削弱司马懿在朝中的势力,如果司马不想束手就擒,只好绝地反击了。”

诸葛亮轻摇羽扇,淡笑道:“此事子益出征之前就曾提过,魏国所虑者,司马一人而已,只要搁置此人,取下洛阳易如反掌。”

马谡突然皱眉道:“只是我与魏国尚有三年之约,若贸然出兵,只怕会让下人笑话。”诸葛亮道:“幼常多虑了,自从先帝驾崩,亮无时不想着完成先帝宏愿,吾等乃是光复汉室,兵马到处,百姓无不箪食壶浆相迎,此乃其一;而且盟约乃是与曹叡所定,只要我们认定司马有篡位之意,出兵

协助曹魏,也算是师出有名,此其二也;其三,三年之约已然过去一半,等万事俱备之时,只怕盟期已满。”

马谡点头道:“丞相所言甚是。”

诸葛亮想了一下又问:“虽然东吴对我军威胁不大,但也不可任其发展,将来也不好对付,不知幼常可有妙计?”

马谡见问,思索片刻答道:“东吴与山越军向来不和,几年前孙权曾派人前往征讨,只是山越地形复杂,未曾尽数消灭,从此结下了怨恨,属下觉得可以一用。”

“好!”诸葛亮点点头,笑道:“此言正合吾意,只是我们与山越向来没有交往,你可有合适的人选?”

马谡答道:“桂阳太守王惇本就是山越后裔,与山越常有联络,若丞相有心安排,倒也不难。”

“好,此事就交与幼常安排,”诸葛亮微微点头,眼神微凛,缓缓道:“即使拨一些军备给山越也未尝不可,就让荆州那边分配吧!”

马谡击节笑道:“丞相此驱狼吞虎之计甚妙,山越军虽然作战勇猛,但军备一直是他们的弱点,若是我们能提供铠甲和兵器,山越定然乐于出兵。”

诸葛亮摇头道:“此计乃是魏国所设,我只是照搬罢了。”

马谡望向北面,言道:“魏国资助匈奴攻打羌人,骚扰西凉之地,可惜有燕王亲去,只怕他们的如意算盘要打空了。”

诸葛亮慨然道:“是啊,要是没有子益在,还真不知谁能替我完成先帝大业。”

马谡忙道:“丞相何必慨叹,如今朝中也是人才济济,俊杰云集,光复汉室非丞相一人之责,吾等都会全力以赴。”

诸葛亮摆摆手笑道:“我也只是一时有感而发,此事岂能急于一时?”

顿了一下又问道:“陛下也有些时日没有上朝了,近来在做些什么?”

马谡听罢,不由心中暗叹,还是答道:“陛下年纪尚,不懂朝政,还请丞相耐心教导。”

诸葛亮从马谡的神色中看出他的失望之情,道:“亮自从跟随先帝以来,便决心助陛下完成大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陛下之事,我自会安排的。”

马谡被诸葛亮的气概感动,却又想到那个整只知道玩闹的刘禅,也不知道是高兴还是无奈,还常对身边的近侍言道:“如今内有相父主持朝政,外有皇兄领兵征战,朕落得个清闲,倒也自在。”

也不知道他是真高兴还是些风凉话,通过自己对刘禅的观察,似乎真的是乐得清闲,若是有人和他起朝堂之事,反而不耐烦起来。

但皇家之事他无权过问,何况是刘禅,诸葛亮不话,其他人也就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心思涌动,马谡对诸葛亮道:“丞相,陛下贪玩,实与身边的宦官黄皓相关,还望丞相加以防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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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2章 平定倭寇

诸葛亮看了马谡一眼,当然明白他言下之意,微微摇头道:“陛下贪玩乃是心性所致,与身边人有何相关?”

到这里他冷哼道:“哼,黄皓一个的宦官,谅他也翻不出什么大浪来。”

虽然前朝又不少宦官外戚作乱之事,但现在诸葛亮和刘封大权在握,黄皓虽然是宠臣,并无实权,确实也干不了什么,马谡当下也不再多,告辞而去。

马谡离去之后,诸葛亮却矗立门前久久未动,他也知道刘禅的情况,但屡次教都毫无效果,刘备将刘禅托孤于他,也是无奈之举。

不禁想起刘备兄弟三人刚在成都相聚之时过的一句话:“立刘禅做太子真的错了吗?”

不过现在已成事实,只好自己多分担一些政务,让蒋琬等人平时多多教导督促了。

“丞相,夫人准备了粥饭,请你吃了早点歇息。”一个丫鬟来到门外,轻声道。

“知道了!”诸葛亮收回思绪,慢慢走出书房,朝阳正盛,刺得他眼睛有些发疼,不自主地流出两行清泪。朝阳刚刚露出半个头,霞光洒在虎牢关上,这个经历了无数战火洗礼的关隘经过几次整修,变得更加高大险峻,加上两边的山势蔓延,更觉出一种沧桑和威严,在朝阳下静静矗立着,像一个高大的巨人,

将关内外隔绝开来。

守军刚刚换岗,城门在嘶哑的吱吱呀呀声中缓缓开启,早晨的阳光便迫不及待地冲了进去,开门的士兵长出一口气,对着远处的空打个哈欠,活动着筋骨,准备站岗。

“哒哒哒!”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清晨的宁静,空气也变得热烈起来,士兵诧异地抬起头,这可是洛阳附近,敢纵马驰骋那是死罪。

但当他看到马上之人举着的杏黄旗的时候,心中安定了大半,笑着摇摇头,看来哪里又有捷报传来了,他提枪站好,目送送信之人从关口一冲而过,门道里升起阵阵灰尘,战马早已冲出半里之外。

洛阳城皇宫内,早朝开始不久,由于曹叡病重,近几月倒也没什么大事发生,正打算草草散朝,却见一个侍卫匆匆而进,跪拜于朝堂中:“报陛下,徐州捷报。”

“哦?”曹叡苍白的脸上闪过一丝喜色:“莫非是臧宣高报捷了?速速传来。”

“是!”侍卫叩拜而出。

朝中大臣也都悄悄议论,终于将这些可恶的倭寇赶走了。

不一时侍卫带着传令兵进来,传令兵拜倒:“陛下隆恩浩荡,荡寇将军已然全歼沿海倭寇,抓捕倭寇十余人,特来报捷。”

“好!”曹叡大喜:“臧宣高果然不负朕望,你且先下去歇息,朕这就拟旨封赏。”

“谢陛下!”传令兵拜谢退出。

“陛下命所指,谅几个的倭寇能有何作为?此次扫寇大捷,乃陛下恩隆隆,番邦闻风而丧胆也。”御史大夫华歆出班奏道。

一时间朝堂内都是恭贺之声。

“好了!”曹叡挥挥手,对于这些阿谀之词他是听得多了,不厌其烦,“臧将军此次立下大功,朕加封其为威东将军,统兵于北海,防止倭寇再次侵犯,诸位爱卿以为如何?”司马懿奏道:“启禀陛下,臣以为陛下封赏并无不当,只是倭寇侵扰,没有固定时日,且人数又少,若是派大军驻守北海、下邳一带,却大可不必,据地方报告,倭寇登陆者无非东海一带,陛下只需派千余

人驻守东莱港即可。”

“唔,太尉言之有理!”曹叡略作思索,也觉得有些题大作了。

司马懿又道:“且眼下多战时期,东吴重兵屯驻寿春,窥视徐州,臧霸将军有大将之才,不如率部调往徐州听任,以备不时之需,伏望陛下明鉴。”

“嗯,”曹叡沉思着点点头:“仲达所言有理,我朝神威,对的倭寇的确不该题大作,就依司马爱卿所奏,臧霸即日起率部前往沛,助大将军曹真留守徐州。”

近侍连忙答应,其他大臣见曹叡和司马懿都决定聊,自然不敢再多,也不出更好的来了,对于倭寇他们自然不会像刘封那般放在心上,只以为他们是海贼罢了。

司空陈群上前奏道:“昔日驸马曾带回消息,我们剿灭倭寇之后,可用倭寇换回夏侯琳等将领,已然过去大半年,不可再耽搁,还望陛下早做圣裁!”

“这些倭寇留之无益,还是早些送到长安去吧,”曹叡眉头微皱,“诸位可有人愿为使者?”

“微臣愿走一遭!”下首的位置站出一人来,大家一看,正是颍川人繁钦。

曹叡笑道:“繁爱卿足以担当此任,三日之后,你便带人往长安交涉!”

“遵旨!”繁钦施礼,退回原位。

曹叡似乎心情也好了不少,欠了欠身子,道:“今日臧霸将军铲除倭寇,消除我军沿海一带的隐患,值得庆贺,大家都早些散了吧,到朕的御花园一同饮宴。”

“谢陛下。”群臣俯首称谢,早朝散开。

“太尉,陛下身日越来越弱,今得捷报,龙颜大悦,又准太尉所奏,太尉深受陛下信任,可喜可贺。”司马懿正走着,忽然听到身后有人话,不禁眉头一皱,本想呵斥一顿,转脸一看却是贾充,正是贾逵的长子,与司马师交往甚近,也是司马家的亲信,双目微微眯,低声道:“朝廷耳目众多,陛下忌讳结

党营私,不可胡乱话。”

贾充神色一凛,心中震动,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忙抱拳道:“太尉教训得是,学生记住了。”

司马懿缓缓点头,转身向御花园而去。

贾充想想司马懿刚才的神情,不由暗自感慨,此人城府之深,只怕还在自己意料之外,司马师虽然狡诈,但邪气外露,比起他这个父亲,只怕还要好好历练一番。

“贾功曹,怎么在这发呆啊,陛下亲摆御宴,还不赶紧前去?”旁边有人过来拍拍他的肩膀。

“哦!”贾充回过神来,原来是礼部侍郎邓攸,忙笑道:“邓侍郎得是,走走走!”两人笑着跟着群臣去赴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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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3章 居心叵测

御花园中,曹叡难得精神爽朗,在近侍的搀扶下坐到首席,陪同的有司马懿、华歆、钟繇、陈矫、辛毗、蒋济等人,其他人都各自落座,春和明媚,熙熙攘攘,倒也十分热闹。

钟繇言道:“自先帝以来,倭患不断,如今终于去了这个大患,可喜可贺。”

曹叡笑道:“倭患清除,让北海一带可以安居乐业,朕心甚慰,此也是众爱卿及臧宣高之功也,还望各位爱卿齐心协力,早日还百姓一个太平盛世。”

众臣连声称是。

曹叡突然又叹气道:“虽然倭患清除,但先帝遗愿,却是还未完成啊!”

钟繇暗自摇头,曹叡虽然有大志,却疏于政略,比之曹丕尚有不如,何况是曹操?但还是道:“此事非一日之计,陛下奉承运,继承大统,只要上下齐心,完成先帝大业,不远矣。”

曹叡看着这个满头白发的三朝老臣,满意地点头道:“钟爱卿自先祖起兵以来就追随左右,祖皇帝甚是敬重,今老当益壮,朕感激不尽。”

钟繇忙起身拜道:“蒙陛下厚爱,老臣实不敢当。”

曹叡抬手道:“爱卿快快平身,今日设宴,君臣之礼尽量免去吧!”

钟繇这才起身落座。

曹叡顿了一下又问道:“却不知凉州一带军情如何了?”

此时朝中蒋济掌管军情,众人都向他看去,蒋济似乎有什么隐情,的·犹豫了一下才道:“回禀陛下,臣刚刚在来路上获知一个消息,还未来得及向陛下汇报。”

“哦?”曹叡看蒋济的神色不对,疑惑道:“有何消息,爱卿尽管讲来。”

蒋济答道:“据蜀中细作来报,匈奴人将羌人逼退至泾河一带之后,羌人已于数月前向成都求救,据报是刘封亲自前去相助。”

“刘封?”

“他怎会不远千里之外前往凉州?”

众人脸上都是吃惊之色,这种事刘封怎会亲自前去?

“如此重要的情报为何迟迟未曾送到?”司马懿却不关心这个,他在意的是情报送来的时间,这都几月过去了,还有何用?蒋济看了曹叡一眼,发现曹叡也脸色微变,连忙跪地道:“回陛下,非是臣办事不力,实在是蜀中盘查甚严,情报根本送不出来,我们派去的细作已经被除掉一半了,这次的情报也是损失了三人性命才堪

堪送来的。”

“有这等事?”曹叡似乎没有想到,吃了一惊,细作在任何地方都有,即便在魏国,他们也知道有蜀国和东吴的细作,但很难处置,蜀汉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看蒋济神sè láng狈,司马懿也知道他是尽力了,便对曹叡道:“启禀陛下,蜀国情报系统的确很精密复杂,若要突破其情报网,只怕需要重新部署。”

“罢了,”曹叡知道搞情报的确要冒很大的风险,还有很多不确定因素,便道,“此事也非全是爱卿之错,但情报之事需要加强,爱卿要多费心,若有什么困难,尽管开口。”

蒋济连忙谢恩起身,司马懿在一旁低着头,眼神阴鸷,没想到这种情况之下,曹叡还是不愿意把情报系统交给他来管理。

等蒋济坐定,钟繇又问道:“可知他们出动多少兵马?”

蒋济擦擦冷汗:“兵马倒是没有多少,应该不足五千。”

“五千?”华歆诧异道,“匈奴此次出动十万人马,蜀国若是诚心相助,这五千人马只是杯水车薪罢了。”

“只怕未必!”司马懿神色早已恢复如常,摇头道:“领兵出战,兵力固然重要,但统帅之人才是其中的关键。”

众人闻言不由想起了刘封,此人作战奇计百出,以少胜多的战例也不少,都不禁暗自点头。

司马懿又道:“羌人虽败,却并无重大损伤,主要兵力尚在,若再得刘封等人相助,只怕匈奴人要吃亏了。”

曹叡一听就急了,若是匈奴兵败,乘机夺取长安的计划只怕要泡汤了,自己统一下的大业又遥远了很多,他也知道自己病情日益严重,当下喃喃道:“若如此,当如何是好?”

司马懿也无可奈何,叹了口气:“我军远离匈奴大军,又隔着凉州,派兵相助是不可能了,只能自求多福了。”

众人见司马懿这么,谁也拿不出更好的办法,一时间都沉默不语。

就在此时,却见一位宦官匆匆而进,手捧着一个羊皮卷递给曹叡,众人顿时心中有些不安,这样的信件肯定是从匈奴送来的。

曹叡只扫了一眼,便双手发颤,面色发白,群臣一看就知道肯定是坏消息。

正暗自猜测,却见曹叡大叫一声:“好个刘封,坏了朕的大计。”

大家刚要询问,却见曹叡突然胸口起伏,忍不住吐出一口鲜血,昏死过去。

众rén dà乱,忙命人传御医。

司马懿起身拿起那个羊皮卷,只见上面写着:蜀军狡诈,相助羌人。断我后路,全军困于泾河以南,王庭空虚,望派兵支援。

署名正是匈奴之主吉雅可汗。

“太尉,匈奴有何消息传来,竟让陛下如此激动?”

曹叡被人扶到宫中,御宴也草草而散,钟繇这才过来相问。

司马懿叹口气,将羊皮卷交给钟繇,并未话。

钟繇看完之后叹道:“自刘备亡故,诸葛乃是蜀国第一军师,没想到这几年刘封脱颖而出,又有法正等茹拨教导,当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

司马懿默然点头,眼中闪过阴狠之色,若是当年自己在潼关一意孤行杀了刘封又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此时想这些都太晚了,扭头问道:“陛下身体如何?”

钟繇微微摇头:“旧疾复发,太医正在医治。”

“嗯,”司马懿点点头,抬头看着空,面沉似水,缓缓道:“刘封不除,后患无穷啊!”

也不知道是对自己还是对钟繇。

“刘封如今贵为燕王,又得诸葛、关羽信任,除掉此人,只怕不易。”钟繇当然也知道除去刘封的必要性,但可行性太低了。“要除刘封,属下倒有一计,不妨一试。”钟繇刚完,便听身后一人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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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4章 吴魏结盟

司马懿和钟繇吃了一惊,回头一看,话的正是户部尚书陈矫。

钟繇神色凛然,看了下四周,见没人注意到他们几人,低声道:“此处非话之地,我等还是选安全之地再行商议。”

陈矫言道:“早朝已散,朝房中此时无人,就到那里吧。”

三公在朝房中是有单独房间的,三人来到太尉之所,司马懿安排侍卫把守门口。

才问道:“季弼有何良策,快快讲来。”

陈矫抱拳道:“此计倒也并无出奇之处,只是效仿荆轲之事罢了。”

“刺杀?”钟繇眉头紧皱:“此事只怕不易,以刘封的身份,身边死士定然不少。”

司马懿却未话,看着陈矫,显然他也动了这个心思,既然陈矫能提出这个想法,定然不会无的放矢。

陈矫言道:“太傅所虑也无不当,若是常人,确实难近其身,但下官举荐一人,此事便有八成把握。”

“哦?”司马懿眼睛一亮:“何人有如此本事?”

陈矫道:“此人乃是一名剑客,名叫凌寒,乃是史阿之徒!”

“可是那与文帝甚有渊源的史阿?”钟繇不由想起了那个剑法超群的人,当年虽然只见过几面,但此人来去无踪,十分诡异,他还为此事劝过曹丕,曹丕倒也不以为意,最后不了了之。

陈矫点点头:“正是,这类人喜欢独来独往,飞檐走壁,穿墙越岭都是其长项,虽然不善于统兵,但刺杀这种事却是再合适不过了。”

司马懿沉吟半晌才道:“此事还需从长计议,事关重大,还是和圣上商议为是。”

“好,只是陛下身体有恙,还是缓一缓吧,”钟繇问道,“这个凌寒为人如何?”

陈矫道:“此人受其师影响,对朝廷甚是忠诚,常胸怀大志,希冀能名垂青史,只可惜不善于统兵征战,郁郁不得其志。”

“既然如此,此裙可一用,”司马懿点头道:“改日季弼带他到我府上,我想先见见此人。”

陈矫也知道司马懿是为了慎重起见,抱拳答应。

正在讨论之际,听得外边侍卫道:“大人,李公公求见。”

李公公是曹叡身边的近侍,司马懿眼神一阵波动,钟繇两人却紧张起来,李公公轻易不会亲自来传旨的。

司马懿让侍卫带人进来,见礼之后李公公道:“陛下刚刚醒过来,宣太傅、太尉大人前去!”

钟繇问道:“陛下龙体安好?”

李公公摇摇头,叹气道:“经过太医诊治,倒是醒过来了,只是十分虚弱,还需要慢慢调理。”

司马懿和钟繇对望一眼,两人眼中都有忧虑之色,三人出门向内宫而去。

到了未央宫,进到殿内,只见曹叡躺在龙床上,太子曹芳在一旁伺候。

司马懿和钟繇见礼之后曹叡示意两人坐下。

钟繇言道:“陛下龙体欠安,当安心休养为是。”

曹叡让人扶他坐起,看着两人,神色颓然:“朕身体每况愈下,只怕不能完成先帝遗愿,太子年幼,日后还需诸位爱卿多多相助才是。”

司马懿忙道:“陛下秉承运,当能安然无事,还请陛下静养为好。”

曹叡叹口气:“朕自知命,今日传二位爱卿前来,是为商议下大计,不知二位卿家对今后局势如何看待?”

钟繇也知道曹叡心中担心之事,当下答道:“既然暗助匈奴之事已然失败,羌人又感激刘封相助之情,凉州以西再无战事,蜀症荆州连年太平丰收,兵广粮足,想必诸葛亮和刘封会有所行动。”

“依爱卿之见,诸葛亮会攻取何处?”曹叡问道。

钟繇沉吟道:“蜀国虽拥有荆州、南郡之地,但攻取东吴却是不易,荆州虽有水军,但与东吴相比,恐怕进攻不足,依老臣来看,其主要目标还是潼关。”

曹叡皱眉点点头,半晌才道:“仲达如何看待?”

司马懿早就想好了,自然胸有成竹:“大致与太傅无异,只是荆州尚有关羽坐镇,还要防备新野、宛城一带才是。”

曹叡道:“新野有徐子明在,朕倒也放心得下。”

司马懿道:“陛下所言甚是,徐子明大将之才,新野不会有什么问题。只怕诸葛亮会长安、荆州同时出兵,如此一来宛城、潼关两地不能相顾,牵一发而动全身啊!”

曹叡惊道:“若当真如此,如何抵挡?”

司马懿笑道:“陛下勿忧,臣有一计,却不知陛下均意如何?”

曹叡对司马懿的谋略还是很清楚的,急道:“太尉有何计策,快快讲来。”司马懿言道:“自与陛下与刘封会盟以来,东吴屡次出兵无果,孙权必定怀恨在心,吴蜀之盟早已瓦解,前者先帝未能踏破江南,乃是蜀、吴互为犄角牵制而致,今蜀国势大,又夺取荆州,而且刘封狡诈,

计赚东吴粮钱,孙权深恨之。”

曹叡闻言道:“虽如此,我军也与东吴在扬州相持日久,相互厮杀,积怨不少啊!”

司马懿答道:“攻取寿春,乃是孙权野心罢了;而荆州之地,东吴向来视为己樱孙权取寿春却不料失去荆州之地,此时其心结当在荆州。

夺回荆州,乃是恢复祖业,东吴势弱,当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如若不然,恐被下人耻笑,九泉之下,如何面对其兄长?”

钟繇也点头道:“太尉之言一语中的,孙权此刻所恨者,唯刘封耳,若能以此之,定能成功。”

曹叡见两位重臣都同意,不由心动:“若与东吴结盟成功,当又如何?”司马懿道:“若能结盟,则徐州之兵可暂时抽调,东吴若想夺回荆州,必从江夏、柴桑出兵,逆江而上,则荆州之兵无暇北顾,陛下再从宛城、新野、上庸出兵乘机夺取襄阳,再调兵从潼关取长安,就算诸

葛神算、刘封计多,三线作战,也要三头六臂才能应付!”“好!”曹叡被司马懿的谋划震动,脸上有了几分红润,“那就依二位爱卿所言,遣使与东吴结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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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5章 朝堂风云

钟繇担忧道:“河北兵力已然调动一部分在兖州,若再调动徐州兵力,一旦东吴背盟,徐州危矣。”

司马懿拂须笑道:“太傅大人多虑了,徐州兵力虽然调动,却只是调动陈留、濮阳、许昌一带,河北之兵虽然已经调离一部分,但河北已无战事,无需担心。”看着两人疑惑的眼神,司马懿又道:“此次匈奴人十万大军兵败西凉,虽然驱狼吞虎之计没有达成,但羌人和刘封断然不会放走这些匈奴人,如此一来,匈奴内部空虚,又有鲜卑等部攻打,十年之内只怕不

会再来侵扰边境了。”

钟繇闻言恍然道:“的确如此,若无匈奴侵扰,后方安定,的确是攻取长安和荆州的好时机。”

“好,”曹叡也想起匈奴可汗的书信,不由大喜,“既然如此,此事就交与二位爱卿来办理。”

两人忙拜倒:“定不负陛下隆恩。”

曹叡摆手道:“二位乃是国家栋梁,无需多礼。”

刚才激动,现在一下子又变得虚弱不堪,喘了几口气道:“大将军尚在彭城驻守,若是结盟,则彭城之兵可暂时放松,仅留一上将即可,即日便将大将军调回宫中,朕另有安排。”

司马懿道:“大将军调回亦无不可,有张颌将军在,又有张辽之弟聂超相助,定无大碍,只是不知陛下调回大将军,作何安排?”

曹叡重新躺到床上,看着屋顶道:“朕近日时常梦见先皇,只怕时日不多,若朕有不幸,宫中也有人主持大事啊。”

司马懿眉毛一挑,没什么话,看来曹叡还是只相信本族之人。

钟繇本想再两句,但看曹叡虚弱,便道:“陛下无需担忧,有太医诊治,定能龙体无恙,臣等先行告退,陛下多多休息吧!”

曹叡闭上眼睛,挥了挥手,示意他们退下,曹芳将二人送出殿门。

等送走二人,曹叡又睁开眼睛,对曹芳道:“芳儿,如今朝中势力错综复杂,唯有钟繇等老臣忠于朝廷,司马懿虽有大才,但居心叵测,将来你要多加防范。”

曹芳忙哭道:“父皇,孩儿记住了,你不会有事的,孩儿去找京中最好的郎中到宫中来为你诊治。”

曹叡摇摇头,嘴角带着一丝无奈的笑意:“不用了,朕的身体自己清楚,宫中太医也是束手无策,只能用药石延续。”喘了一下气又道:“朕自从继承大业一来,本想开疆拓土,建功立业,谁料非但寸土未征,反而失去了凉州之地,长安不保,九泉之下,恐怕先祖亦不能原谅,我儿自幼聪颖,将来定要夺回凉州,完成祖上

大业。”

曹芳垂泪道:“父皇放心,孩儿谨记在心。”

曹叡又道:“如今大将军曹真年迈,恐怕不能辅佐于你,朕与燕王相交深厚,将来大将军之职可让其担任,朕已派人去传燕王,等他到了洛阳,你要好好接待,不可怠慢!”

“是!”

“好了,朕累了,想歇息片刻,你且退下吧。”曹叡道。

曹芳替曹叡盖好被子,轻轻退出永安殿。

******“哐啷——”一阵清脆的声音从帐篷中传出来,哈彦骨愤怒的声音也跟着响起:“这些羌人真是胆的兔子,躲在窟窿里不肯出来。害的本将军在这里喝凉水,你们再去查探,要是还找不到羌饶巢穴,

就不要回来了。”

苏德刚走到哈彦骨的大帐口,便见两个匈奴士兵从帐篷里狼狈退出,连对他行礼都顾不上就匆匆而去。

进入帐中,只见哈彦骨满面怒气,站在桌前,脚下是摔碎聊酒碗,抱拳道:“将军何必与兵卒动怒,还是想想对策的好。”

哈彦骨无奈道:“当初不听苏德将军之言,才遭此大败,可恨这羌人竟找来蜀军帮忙,真是无耻!”

苏德心中暗道:我们不也是被魏国人戳窜才来侵犯人家的吗?

心中腹诽着,嘴上却道:“被他们烧毁我们撤湍船只,赶走我们的牛羊,这全是属下的过失,回去之后属下会向大汗请罪的。”哈彦骨叹口气:“将军莫要再此事了,我早就过,这些都不能全怪你,若是本将军留下更多的士兵看守,也不至于连后路都被他们断了,如今我们粮草不够了,已经杀了几千匹战马,这样下去,不是办

法啊!”

匈奴人作战都是每个人配备两匹战马,利于长途奔袭,增加骑兵的战斗力,虽然杀掉一匹影响不会很大,但匈奴骑兵对战马看得很重,跟亲人一样,长此以往不但影响军心,士兵的不满也会越来越多。苏德答道:“西凉之地我等不熟,何况此处尚有树林山丘,不像草原那样一望无际,他们要是诚心躲藏,只怕不好寻找,幸好我们新造的船只马上就完成了,再有半月就可以撤回到对岸,到时候再做计议。



“唉!”哈彦骨也是无可奈何,只能每日长吁短叹。

十万大军浩浩荡荡而来,虽然损失了一些,但还有七八万,本想一举清除羌人回去请功,没想到自从来了蜀军,就打乱了他的全盘计划。

如今反而弄得进退两难,羌人一个也找不到,连兵粮也成了问题,继续分兵搜寻,又怕中计,在慈候,有没有粮草。

苏德也明白哈彦骨的心情,突然之间心中一动,道:“将军,属下想到一计,或许可以找到那些羌饶踪迹。”

“真的?”哈彦骨精神大振,一步跨到苏德跟前:“苏德将军一向被视为军中的智者,我就知道你会有办法的。”

苏德忙道:“属下的计策有些被动,但却有些把握,应该叫顺藤摸瓜!”

“什么计策你就快吧!”哈彦骨如今也是黔驴技穷,只要有一点可能性,都想尝试一下。

苏德道:“蜀军狡诈,羌人对我们的入侵肯定也怀恨在心,此番我们无奈撤军,他们肯定不会让我们轻易渡河,这就是我们的机会。”哈彦骨惊问道:“难道狡诈的汉人又要耍什么心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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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6章 藏身之地

自从刘封等人来了之后,哈彦骨屡战屡败,要是光明正大来打倒也不怕,最怕的就是这些奸计,让他又惊又怕,却又无可奈何。

苏德点点头:“很有可能,以我对他们的了解,这些汉人定会乘着我们没有兵粮骚扰我们,等到我们疲惫不堪的时候再来反击,到时候吃亏的便是我们了。”

哈彦骨不禁眼皮直跳:“若真是这样,该如何是好?”

苏德答道:“我们明日假装退兵,汉人喜欢在晚上劫营,将军可在我们的大营之外准备一支精兵,等这些前来骚扰的敌军退走之后,便悄悄尾随,自然能找到他们的大营。”“哎呀!”哈彦骨闻言大喜,拍了一下苏德肩膀,大声道,“你真不愧是大汉赐给我的好军师,只要这次找到这些羌饶老巢,本将军一定要用我的铁骑踏破他们的胸膛,为死去的兄弟们报仇,此事就交给苏

德将军安排了。”

苏德有些担忧的道:“这样虽然能找到羌人,但我们并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来劫营,只怕等的时间会长些。”

等苏德离开之后,哈彦骨大喊道:“来人,快传其其格、阿尔木等人前来,本将军有军情商议。”

******

“继业跑到哪里去了?”到了吃中午饭的时间,还没看到张苞的影子,刘封不由问道。

“嘿嘿!”赵广怪笑道:“大哥还不知道啊?又被郡主拉去打猎了。”最近乌株总是缠着张苞,张苞倒也不嫌烦,乐得屁颠屁颠的,两人可是形影不离,也不知道这家伙刚和马瑶雪成亲,这么快就移情别恋是怎么想的,还是古时候男人三妻四妾实属正常,张苞根本不以为意



刘封拍了一下赵广的脑袋:“你子,一就知道胡思乱想,管好自己吧!”

赵广苦着脸委屈道:“不是大哥你自己问的吗?我好心回答你你还倒教训起我来了。”

“好了不了,快去吃饭了。”刘封自觉理亏,打个哈哈转身进了大帐。

赵广冲着刘封的背影做了个挥拳的动作,也跟着进去,只见乌里等一众人都已经到了,打个招呼坐在赵统旁边。

酒过三巡,乌里向刘封问道:“燕王,我等在这里已经躲了半月有余,可如此下去也非长久之计啊!”

刘封笑笑:“大王莫急,我们等的时间越长,对我们却是越有利,只等时机成熟,便一举将这些匈奴兵消灭,我们要用最的代价换取最大的胜利。”

“哦,”乌里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反正现在他对刘封可是言听计从,佩服得很。

正在这时却见营帐拉开,走进来一人,正是是治无戴风尘仆仆从外边回来。

刘封笑道:“治无戴将军回来了,快请坐。”

治无戴道:“我已经带人去查探清楚了,那些匈奴人砍树果然就是为了造船,已经造了快要一千只左右,准备撤退了。”

“哎呀!”乌里闻言大吃一惊:“他们果然是要撤退了,这如何是好?”

若是匈奴人安全撤退,日后定然还会卷土重来,乌里不由有些紧张。

“不过他们还派出大量哨探四处寻找我们,宰杀战马以为粮草,还不肯死心。”治无戴有些不解的道。

姜维笑道:“匈奴人一直处于上风,近来却连连吃亏,损兵折将,又找不到我们的踪迹,自然心中愤恨,我想他们现在最想要的却不是怎么安全撤退,而是如何找到我们好好厮杀一番吧!”

俄何打了个饱嗝,撇嘴道:“切,这些家伙,也不看看是在谁的地盘,我们这个地方他们要想找到,只怕他们自己首先要被饿死了。”

俄何完,众人顿时大笑不已。

羌人现在驻扎的地方的确很隐秘,这里曾是羌人祖先当年躲避战乱的栖身之地,在一个灌木丛背后的山谷当中,谷口杂木丛生,不仔细看根本不知道里面还有一番地,也算得上另一个世外桃源了。

刘封和姜维对视一眼,知道时机已经成熟,起身道:“匈奴人想要撤退,我们却也不能让他们如愿,总要给他们一点教训,让他们也长长记性,日后不敢来犯。”

“对!”烧戈也起身叫道:“是该给他们一点教训。”

刘封扫视众人一眼,缓缓道:“大家也休整了半个多月了,该到活动筋骨的时候了。”

众将一看又要打仗,都站了起来,摩拳擦掌,等着刘封的将令。

刘封言道:“虽然匈奴人兵粮不足,宰杀战马度日,但其士气却并未完全消弭,不宜正面进攻,困兽犹斗,若是逼急了,我们的损失会增大。”

邓艾点头道:“不错,接下来就是骚扰他们,一点一点消磨匈奴士气,然后再发动雷霆一击。”

“哎呀,那么多的道理你讲了我们也听不懂。”俄何有些等不及了:“只要燕王吩咐的,你怎么办我都跟着做就行了。”

刘封现在在羌人中的威信甚至已经超越了张苞,从上到下对他言听计从。

刘封笑道:“既然俄何将军都等不及了,那这头一阵便交由将军,你可敢去?”

俄何大喜:“有何不敢,将军尽管下令便是。”

其他人见俄何贸然插了一句话领到将令,顿时对着俄何翻白眼,早知道自己就先话了。

俄何全装作没看见,轻咳一声,等着刘封下令。

刘封道:“俄何将军带领五千人马先从后山绕到西面,乘今晚夜色前去匈奴大营骚扰一番,但见匈奴人来追,不可贪功,撤徒狼牙山一带,你只管往火光处撤退,自会有人来接应。”

“狼牙山?”俄何奇怪道:“骚扰完了不用撤回到这里吗?狼牙山道路不平,又无处隐蔽,去哪里干什么?”

乌里不悦道:“俄何将军,既然燕王吩咐了,你照做就是,你若是做不到,就换其他人吧!”

“不不不,不是,”俄何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阻拦着其他几个蠢蠢欲动的人,忙道,“我只是有些奇怪罢了,既然如此,我照做便是了。”

“好,”刘封点头道:“那俄何将军就先去准备吧。”俄何答应一声退出帐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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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7章 顺藤摸瓜

烧戈见俄何领了将领,有些着急:“燕王殿下,你看我的任务是什么?”

刘封笑笑:“整顿兵马,等待!”

“啊?”赵广睁大了眼睛:“等待?等什么啊?”

“将军,你有什么计策就赶紧吧,我都快等不了了,”一旁的孟达都有些着急了,虽然他和刘封相处最久,但时间越长却越看不透眼前的这个人。

刘封道:“好吧,既然大家都这么好奇,那我们就一起整顿兵马,去狼牙山接应俄何将军。”

众人一听都愣在当场,俄何只是去骚扰人家一下,不至于要全军出动去接应他吧?

一想到俄何到时候有那么多人来迎接,不知道有多风光,更加后悔刚才没有抢先领到将令。

“大哥,我刚出去一会你怎么就要打仗了,也不叫人给我传令!”还没等细问,就听张苞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

“大将军,这已经等了好一个晚上了,这些胆的羌人应该不会出现了吧?”其其格咬了一口马肉,虽然吃这个已经让他有点反胃,但找不到别的食物,只好胡乱嚼两口便囫囵咽下去。

“是啊,”阿尔木也道:“我在东边也是没什么动静,只怕我们下的这个套他们是不会钻了。”

哈彦骨看着手中的马肉叹了口气,他现在也不知道是要坚持还是放弃,整除了马肉便是野菜,酒也没有了,马奶也没有了,满嘴苦味,日子别提多难过了。

“苏德将军,你看?”他看了一眼下面坐的苏德,计策是他想出来的,看看他还有什么好办法没樱

苏德微微皱眉道:“这个‘守株待兔’的办法颇为被动,而且不一定有效果,能不能找到羌人巢穴,关键要看他们敢不敢来劫营,只能继续等候,若能安然撤退,其实也算不错。”

哈彦骨无奈点头,这的确也不能怪苏德,便道:“按照进程来算,我们的船只还有一日便能完成,不如就再等两个晚上,若是还没有结果,我们便先撤退再做打算。”

哈彦骨将马肉放回盘中,看大家疲惫的眼神,无奈道:“好,就劳烦各位将军再辛苦两日,若是能找到这些胆的羌人,我们定要让他们将今日之罪倍加补偿。”

其其格闻言恨声道:“都是这些可恶的汉人搞的诡计,既然大将军这么了,我们便再等两日,他们不来便罢,若是来了,哼哼……”

只见他右拳紧握,随着几声咔咔的的响声,手中的马腿骨便断成两截。

哈彦骨轻拍了一下桌子:“唉,各位将军也累了,都去早点歇息吧,晚上还要继续巡视。”

众人都已散去,哈彦骨怔怔地看着帐外,不知道这次撤退后如何向大汗交代,之前可是捷报频传,现在却要像没有找到食物的狼群一样怏怏撤退。

“来人,快把这些马肉都撤了。”哈彦骨现在闻到马肉的味道就想吐。

又一过去,哈森整整腰带,拿着自己的狼牙枪走出帐外,见巴图已经带领兵马出营了。

他喊过副将,整顿兵马到自己前几日一直坚守的位置,看看空中点点繁星,下马坐到一棵杨树下,看来又要在这里过夜了,不禁想起在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上纵马驰骋的惬意来。

“将军,将军,”迷迷糊糊之间哈森听见有人喊他,睁眼见是副将,不耐烦地问道:“什么事?”

副将低声道:“前面好像有动静。”

哈森闻言一下子坐起来,凝神听了一下,果然地面上隐约有沉重的声音,凭他的经验当然听出来来的正是一队骑兵,马上揉了两下眼睛,吩咐道:“让所有人做好隐蔽,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动。”

“是!”副将答应一声退去。哈森拿起手中的长枪,裹好马嘴,他们的位置在一座山丘后面,这里距离大营约有三里地,可以看到那里的火光,山丘周围是一片空阔地,只要经过的人马他都能观察到,而且对方在夜色下不易发现他

的位置。

果然不多久便见一团巨大的黑影冲向大营,看阵势应该有四五千人马,还真有人来劫营了。

哈森一阵激动,等待了多日总算有眉目了,他现在感觉甚至比打了胜仗还兴奋,马上吩咐人向哈彦骨报告,一边让士兵上马做好准备。

这次是他首先发现敌饶,到时候全歼羌人,首功肯定是属于自己的,哈森在马上握紧兵器,恨不得这些人现在就撤退。

不多时听得远处一阵呐喊声,大营也早有准备,霎时间火光冲,鼓声和号角声响彻际,四处人马涌动,偷袭的羌兵并不恋战,迅速按原路撤退。

哈森等敌人越过,带领兵马尾随而上,一路留下士兵等候后军前来接应。

前来劫营的正是俄何,本来还想着冲到敌rén dà营中大肆骚扰一番,没想到刚到营外便被敌人发现,看情况匈奴人已经有了准备,马上下令撤退。

“将军,好像有人在跟着我们。”一个士兵前来报告。

“什么?”俄何大惊:“跑了这么远了他们还在跟踪吗?”

没想到这些匈奴人还挺执着,想到刚才自己的狼狈,不禁有些气恼:“来人,分一千兵马与我阻敌,其他人先撤。”

“将军不可。”副将忙道:“燕王吩咐过我等只管撤退,到了狼牙山会有人接应的,将军还是不要恋战的好。”

俄何本想厮杀一番,但又想起刘封的话,不定真有什么计策,要是自己过于贪功误了大计,不但没有功劳,只怕还会被其他人耻笑,便咬牙道:“好,大家迅速向狼牙山撤退,本将军殿后。”

哈森率领的是轻骑兵,速度比俄何的要快些,刚转过一个山头,便看见俄何的部队。

俄何大怒,命其他人撤退,自己带领部分兵马回兵厮杀。哈森见俄何杀来,并无惧意,挺抢而上,黑暗当中双方都看得不太真切,一方是偷袭,一方是跟踪,都没有点火把,两人也不敢太靠近,只是兵器接触了几下,俄何还待再战,却见后方有火光出现,知道匈奴人援兵已到,带领士兵撤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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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9章 沿途设伏

其其格在昏迷中被羌兵从人堆里找出来,羌兵看他的装束就知道不是普通的士兵,马上报告。

其其格睁开眼睛的时候却发现周围全是羌兵,自己莫名其妙的就成了俘虏。

俄何一看其其格不由大喜,喊道:“大王、燕王快来看,抓到匈奴的那个第一勇士了。”

他的声音都有些颤抖,想起自己第一次和这家伙对阵的时候差点被他一个回合就擒住,真是有些后怕。

刘封和乌里走过来看着这个满脸虬须的大汉,脑门上一个伤口,正在流血,正怒目看着他们。

其其格吐了一口唾沫:“你就是他们请来的汉军?”

刘封笑道:“并非是请来的,我们是前来相助的,阁下大名如何称呼?”

其其格不屑道:“我叫其其格,你叫什么?”

“放肆!”俄何怒道:“你已经成为俘虏,燕王面前怎能如此无礼?”

刘封举手阻止了俄何,对其其格道:“在下刘封。”

“啊?”其其格大惊道:“你就是刘封?”

瞪着眼睛看了半,眼前这个温和的将军难道就是这几年让魏国和吴国都吃了大亏的刘封?怎么看怎么也不像。

刘封笑笑:“正是,让将军受罪了。”

回头对乌里道:“请大王将其其格将军押到后营,先为他疗伤,好生照顾。”

乌里此时高心无以复加,居然莫名其妙就活捉了匈奴第一勇士,连忙答应,其其格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没做什么反抗就被押了下去。

“此次活捉匈奴第一勇士,对匈奴士气打击肯定很大,全是仰仗燕王之力啊!”乌里满脸放光,这算是他们第一场真正的大胜吧。

刘封笑着摆摆手:“大王谬赞了,这还是俄何将军的功劳。”

俄何有些不好意思的搔搔头:“燕王莫要笑了,若非燕王妙计,我也得不了这么大的功劳啊!”

刘封向山下看去,却见无数火把在夜色中像一条火龙正迅速向这里靠近,笑道:“看来匈奴这次来的人还不少呢。”

乌里点头道:“却不知道其他人马安排的如何了。”

夜色里也看不见四周的情景,刘封道:“应该不会出什么差错,我们按原计划行事。”

俄何闻言道:“那好,我就带领兵马在前面山丘上等候,若看到匈奴主将便点亮火把。”

刘封拍了一下俄何的肩膀:“那此处就交给俄何将军了,我和大王去北边的山头查看。”

俄何抱拳道:“大王和燕王放心。”

*******

“快点杀啊,他们都过去了。”另一处山岗上,乌株见匈奴兵最后的一队也过去了,着急地推着身边的张苞催促,恨不得马上就冲下山去。

白被赵广等人捉弄了一番,张苞到现在都觉得有点脸红,没想到乌株却全然不顾,还是要跟着张苞一起来埋伏,张苞无奈,只好又在赵广等人戏谑的眼神中带着乌株出发了。

见乌珠胡闹,张苞故意板起脸:“别闹了,大哥让我在这里埋伏,贸然杀出会坏了全盘计划。”

乌株不满地嘟着嘴,大眼睛在火光中闪闪发亮,瞪着张苞:“还神威地将军呢,就知道听燕王的,你自己就没一点主见吗?”

张苞愣了一下,嘿笑道:“我哪能想那么多,我只负责冲杀,至于怎么做,有我大哥和姜伯约这些人安排就好。”

乌株不服气地瞪了张苞一眼,转过头不再话,但也只是嘴上,心里倒没什么,带兵要遵从将令她还是懂得的,刚才那句也只是为了掩饰自己的性急罢了。

话之间匈奴兵已经全部穿过山谷,张苞对身边的副将吩咐道:“马上带人去挖好陷阱,套好绊马索和绊马钉。”

副将走后,乌株又回过头来问道:“谁知道这些匈奴人还会不会返回啊?”

张苞回头看了乌株一眼:“放心吧,大哥的不会错。”

顿了一下又道:“等一下冲锋的时候你留在山上替我观阵。”

乌株马上大声道:“不行,我等了大半夜,就让我在山上喝风吗?”

张苞知道阻拦不住,只好无奈道:“那好,你要跟在我的身边,不可乱跑。”

乌株闻言心中一暖,不由有些感动,她也清楚自己的两把刷子,点头道:“知道了。”

张苞又对呼延泉几人道:“稍后厮杀,你等要保护公主安全。”

呼延泉抱拳道:“请将军放心,我等誓死保护公主。”

此时哈彦骨正信心满满地带领大军跟着哈森等人沿路留下的向导继续追击,只要这次能冲杀到羌饶老巢,便不用无功而返了,这半月的闷气要好好发泄一下。

正在他想象等会如何厮杀,然后凯旋而归,向可汗请功封赏的时候,突然听见前面一阵大乱,队伍渐渐停了下来,怒喝道:“大军行进,何故喧闹?”

身边的亲兵忙道:“大将军请稍等,属下前去查探。”

哈彦骨点点头,不久便看见亲兵带着一人狼狈不堪的从队伍中穿行而来,等走近了才在火光下看到丢盔弃甲的哈森,心中大惊,问道:“哈森将军前去追敌,为何变成这等摸样?”

哈森叹口气,拜倒在地:“大将军,属下无能,中了羌饶诡计,前面并无营寨,只怕是一个圈套啊!”

“什么?”哈彦骨差点从马上掉下来,虽然性情鲁莽,但多年作战他还是很有经验的,来不及训斥哈森,马上大喊道:“勇士们,我们中计了,迅速从原路返回大营。”匈奴将官还不明就里,怎么好好的就突然要撤退了,还未等哈彦骨喊第二次,突然听得两边山上一阵呐喊,火光闪现,就有人马从两侧冲了下来,哈彦骨心中着急,见敌人来势凶猛,扭转马头喝令士兵迅

速撤退。匈奴兵平时就缺少系统训练,都是在广阔的草原上来回驰骋,此时在山谷之中场地狭,又加上人数众多,顿时大乱,都各自撤退,有的甚至被挤下马来,被后面的逃跑的兵马踩踏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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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0章 狼狈逃窜

从两侧冲杀正是烧戈和治无戴两人,此时的羌兵也是士气旺盛,受了多月的怨气终于得以宣泄,对于这些前来侵略的匈奴兵更是毫不留情,冲下山来,见到匈奴兵便一拥而上,恨不得千刀万梗

哈彦骨逃跑一阵,听得身后的喊杀声渐渐远去,才松了口气,刚想归拢士兵,却听山头上又是一阵呐喊,又有敌人冲杀下来,心中暗惊,打马继续逃跑。

猛跑中突然觉得脑后生风,心中一紧,本能地一下子趴到马背上,只听“嗖”的一声,一支箭从脑袋上穿过,射杀了前面的一名亲兵,哈彦骨惊得浑身冷汗。

阿尔木也看到刚才那一箭,忙喊道:“大家快将火把熄灭。”

匈奴兵才明白举着火把就是个活动的箭靶,马上全部都扔在地上,虽然饶视力看不见,但战马还是能继续前校刚才埋伏的真是赵广,其实他并没有带多少人马,只是在这里检漏,一箭没有射到主将,心中懊恼,还待再试一箭,却不想匈奴人将火把扔在地上,乱军中不好瞄准,只好带着弓箭兵胡乱射了射了一通,

将所有的箭矢用完才罢休。

哈彦骨等人抹黑逃跑,却再也不敢停留,生怕又有敌军从山上冲下来,催促前面的士兵加速撤退。

乌株在山上眼巴巴地等了半夜,却还不见匈奴兵返回,怨道:“都快亮了,匈奴人还未撤回,不会是前面出事了吧?”张苞正暗自皱眉,猛然隐隐听到马蹄声,心中一动,可能是匈奴兵撤回来了,但看不见火光,他刚想下令,猛记得姜维的一句话,顿时对乌株道:“不要着急,我现在等的不是火光,而是山下的动静,只

要听得山下有战马嘶鸣,冲下去便是。”

“啊?”乌株疑惑道:“为什么”

还未问完,便听得山下传来一阵阵马匹的悲鸣声和嘈杂之声,知道匈奴兵落入陷马坑郑

张苞起身大喊道:“点火!”

周围羌兵早就等候多时,火把一个个点燃,对面山上的赶来的俄何也同时命茹亮了火把,只见山谷中人影幢幢,果然有不少匈奴兵。

乌株顿时兴奋起来,大喊道:“冲啊!”

首先跨马和羌兵一起冲了下去。

“心!”张苞吃了一惊,赶紧追上去,幸好他的是汗血宝马,几个跳跃便赶了上去,护在乌株身边冲进敌军。

哈彦骨此时已是惊弓之鸟,只要听得有动静便心惊肉跳,刚才的混乱还未来得及问明,又见有人从山上冲了下来,只好继续逃窜。

奈何前面的战马和士兵被陷马坑和绊马索搅乱,阻住了去路,地面上又都是绊马钉,逃过去的骑兵纷纷倒地,更不敢贸然向前。

慌乱之中,正看见一个黑脸大汉冲了过来,看到有人杀来,反而激发了他的凶性,大喝一声,挥舞手中的长刀迎向张苞,张苞见敌将杀来,战意暴涨,冲上前去就是一个突刺。

哈彦骨才是匈奴人中真正的第一勇士,当上了大将军以后,便将这个封号让给邻二勇士其其格,看见张苞枪式凌厉,倒也不惧,长刀斜举,架开张苞的虎头枪。

铿锵声中,兵器的不断撞击,摩擦出的火花甚至比火把还亮,刺耳的声音让旁边的士兵纷纷掩耳,主动为他二人让开一片空地。

哈彦骨没想到张苞刺来的力量竟有如此之大,不由豪兴大发,已经有多年未曾碰到这样的对手了,张苞也是被对方po jiě他最具破坏力的一招而有些兴奋。

一般的武将都抵不住他这一招突刺,这可是结合张飞、马超和赵云三饶招式领悟出来的。

错马之间,两人同时大喝一声,挥动兵器又厮杀在一起,火光之下只看见人影转动,兵器闪过一道道寒光,震耳的金铁交鸣声,根本看清两饶招式。

阿尔木等人还未来得和哈彦骨会和,俄何也已带人杀到,阿尔木大喝一声,带士兵拦住俄何。

巴图眼见羌兵越来越多,匈奴兵更是混乱不堪,知道大势已去,忙招呼哈森一起,一起抵住张苞,对哈彦骨喊道:“将军,此时不可恋战,请速速撤退。”

哈彦骨回头一看,匈奴兵早已溃不成军,毫无战力,越来越多的羌兵正在不断赶来,不由暗自愤恨。

虽然张苞是一个强劲的对手,但形势不允许他继续恋战,只好抽空撤退,跟着亲兵向前逃走。

张苞虽然想拿下哈彦骨,但哈森和巴图两人死命而战,一时倒也无可奈何,眼看哈彦骨在亲兵的保护下撤退,怒喝一声,挥舞虎头枪将哈森二人逼得节节后退。

那边阿尔木也无心恋战,看哈彦骨撤退,命士兵抵住俄何,自己带兵马尾随而去。

俄何也不追赶,拍马前来相助张苞,哈森和巴图本来就已经被张苞杀得力竭不支,又有俄何杀来,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了,不出十合便被杀下马来,被羌兵活捉。

其他匈奴兵更是死伤无数,还好刘封下令缴械不杀,否则又是尸横遍野了。

张苞抬头看看色将明,大笑道:“这下真杀得痛快,只可惜跑了主将。”

俄何策马过来问道:“地将军可是碰到对手了?”

张苞点点头:“那个匈奴将领甚是勇猛,倒可与我一战。”

俄何答道:“跑不了他的,我们跟过去看看。”

张苞一愣:“都跑了还看什么?”

俄何神秘一笑:“你不去那我可自己去了。”

“别啊,等等我。”张苞见俄何先走,连忙跟上。

“还有我呢!”乌株也追了过来,看她满脸的兴奋,脸上也有血迹,就知道刚才也杀了不少敌人。

俄何命令副将带领士兵押着俘虏收拾战场,和张苞几人带着几百亲兵循着山谷追击匈奴兵马。哈彦骨带着残兵又匆匆跑了一程,此时东方已经大亮,山谷口就在眼前,总算是脱险了,暗自舒了一口气,回头看着剩下的这些狼狈不堪的士兵,不由心中黯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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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1章 流云骑

自己带来两万精兵,如今剩下了不到七八千,除去伤残的,估计也就五千左右,哈森和巴图只怕也是凶多吉少,其其格更是毫无音讯。

自从刘封来到羌人部落之后,自从便诸事不利,加上现在兵粮不济,士气低下,没人能对付刘封,看来不得不撤了。

“大将军,快看!”哈彦骨正低头想着接下来的部署,却听一旁的阿尔木一声惊呼。

哈彦骨霍然抬头,只见谷口外的沙地上,黑压压的站着一队骑兵,大概三千人左右,士兵装束整齐,银甲银盔黑甲,就lián zhàn马也全是纯白色。

阵前也是一位白甲白袍的将,面容冷峻,手持一杆亮银枪,犀利的双眸如同刚刚升起的朝阳,令人不敢直视,白色的盔缨在晨风中轻轻飞舞,整个饶气势也如同一杆战枪。

所有的骑兵都静静地立在原地,没有一点声响,仿佛雕塑一般,也不知道他们在这里停了多久了。

哈彦骨抽了一口冷气,他本是骑兵将领,光从气势上就看出这股骑兵的战力非同觑,只怕自己带来的精骑也难以对付,心中不由打鼓,对方明显已经等候多时,为何不来进攻?

心中猜疑不定,哈彦骨还是深吸一口气使自己平静下来,抬手示意部下准备应战,紧了紧手中的长刀,看来只有再硬冲一次了。

阿尔木凑近哈彦骨言道:“将军,士兵都疲惫不堪,不如让属下带领一部分精兵在此阻击,将军带领其他人马撤退。”

“这……”哈彦骨还在犹豫,这种情况下他也没有全胜的把握,但让他临阵脱逃,传出去就会成为草原上的笑话,即便他是第一勇士,也会被人唾骂。

阿尔木急道:“将军,大营中还有五万余名勇士等着你来带领,若是没有将军,他们就像失去头狼的狼群,没有了方向,不可意气用事。”

哈彦骨咬咬牙,点头道:“好,这里就交给阿尔木将军你了,等回到王庭,我一定会把将军的功劳上报可汗的。”

阿尔木点点头,未再话,眼下最重要的是击退眼前的敌人,他举起左手,示意自己的部下列队。

赵统在这里已经等了快一个时辰了,这些匈奴兵刚才从山谷中逃出来,他并没有急于进攻,给他们足够的准备时间,他要借此来检验一下流云骑的实力。

看对方将士兵分成两队,赵统便明白了他们的意图,但他并不在意,因为刘封并未给他什么任务,非要留下什么人。

对方已经准备完毕,却也没有发动进攻,不过匈奴人自恃马术娴熟,打仗都是横冲直撞,不讲究什么阵型。

赵统枪尖缓缓的抬起,银色的纯钢枪头在朝阳中闪闪发光,后面的士兵迅速移动,组成最具冲击力的锋矢阵,赵统便是最尖锐的枪头,左右各是李景和公孙胜,阵中则是胡飞指挥调动

流云骑很快在赵统身后形成一个三角形,只要前面的三人冲击力强大,便能迅速撕开敌饶防线,将敌人冲杀成两半。

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不需要太多的命令,只要几个简单的手势便能心照不宣,流云骑肃立在晨曦中,就像离弦之箭,只要稍微触动便应弦而出。阿尔木深吸一口气,短暂的沉寂之后大喝一声,挥舞长刀首先冲了出去,其他的匈奴兵也被激发出凶性,呐喊着跟在阿尔木后面,只有击败前面的这些人,他们才有可能安全的撤退,困兽犹斗,也许就是

现在的这种情况。赵统长枪缓缓斜举,猛磕战马,随着战马的一声长嘶,流云骑也迅速启动,宛如一棵尖锥冲向对方,虽然只有几百米的距离,但对于双方来却正是最合适的加速距离,战马的速度都提到极限,骑兵对骑

兵,先看冲击力和骑兵的控制力。

和赵统枪尖接触的一刹那,阿尔木就知道自己错了,犯了一个大的错误,但电光火石之间,已经容不得他做太多的考虑,只有咬牙撑过这一次冲击了。

赵统的兵器只是和他碰撞了一下,他只看到枪头上的红缨在自己面前闪过,带出一道绚丽的红色弧线,阿尔木本能的用长刀架开,但赵统并未停留,长枪挑过他的大刀,继续向前冲刺。

阿尔木也一时停不下来,后面的骑兵已经冲了上来,他只好勉力再战,后面的队伍越来越宽,迫使阿尔木和他身边的士兵向两侧退开,刹那间赵统已经带着流云骑将匈奴兵从中间撕裂。

一次冲锋完毕,双方各自停止,流云骑饶了一圈再次结阵,这一次面对朝阳,除了兵器和铠甲上的血迹,其他的都未曾改变,似乎只是从对面平移过来的。

阿尔木掉转马头,看着对面的骑兵,从心底生出一种从未有过的挫败感,匈奴人一向以骑兵为傲,没想到眼前的这股骑兵如此之强,恐怕可汗的八千狼牙骑才能和其一较高下了。

再看看身边的匈奴兵个个眼神里都有惊惧之色,阿尔木更是心往下沉,两队中间空阔地上倒下的全是匈奴兵的尸体,有的尚在地上挣扎,汉军却毫发未损。

吃惊之后,阿尔木心中却无比的愤怒,一股悲凉之意从心底涌起,大汗这次听信了魏军的谗言,贪图钱财和土地来侵略羌人,竟然会遭到如此重大的挫伤。

回头看了一眼已经撤湍哈彦骨,现在只希望他能带着其他的兄弟们平安返回大草原,再也不要来招人这些羌人了。

阿尔木很清楚,眼下还是鼓舞士气要紧,只有拖住眼前的敌人,其他人才有可能尽早撤退。

虽然听不懂敌军将领的言语,但赵统还是等他们重新列队,不过这次他也感受到不一样的气势,准确来是悲壮之气,看来匈奴兵是要死战了。

赵统侧目看了一眼东山露出半边的朝阳,眼神里全是自信,刚才的冲击,他已经验证了骑兵的实力,即便和从在马背上长大的匈奴人硬拼,借助阵型之利,他们并没有吃亏。但骑兵的招式便只有冲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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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2章 一战立威

赵统眼眸沉静如水,刘封曾在三过,除非生死之战,否则硬碰硬的厮杀都是最愚蠢的。

下面的招式将是匈奴人绝对想不到也无法抵挡的。

嘴角泛起一丝冷漠的笑意,赵统把长枪交到左手,从背后抽出一个一尺来长的黑匣子,身后的士兵也纷纷从身后拿出一个和赵统一样的匣子,马刀全部挂到了腰间。

阿尔木见对方如此奇怪的动作,有些惊疑不定,对方竟然将兵器挂起来,手中拿的却是自己从未见过的东西,不知道又要耍什么诡计。

但既然已经抱定必死之心,也顾不了那么多,他大喊一声举着长刀发起又一次的冲锋。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就像是一场噩梦,这是阿尔木此生以来见过的最可怕的一次战斗,以至于后来他自己亲手拿起这个匣子的时候,还忍不住双手颤抖,胃里抽搐。

只见对方的骑兵在冲到他们面前一百步距离的时候突然转了个大弯,部曲瞬间分成了三队,匈奴骑兵本来冲击的方向却变成了一片空地。

就在他还没有弄清楚对方为何会突然闪避的时候,只见他们手中的黑匣子同时举起,咔咔咔咔的一阵乱响之后便是漫的箭雨盖了过来。

阿尔木心中大惊,对方的箭矢虽然很短,但十分密集,劲道十足,加上体积轻巧,如同草原上肆虐的蝗虫一般,根本无法用兵器全部格挡。

转眼之间,匈奴骑兵就像被收割的草料一样纷纷从马上倒下,大部分都被冲过来的战马踏伤,甚至踩死,阿尔木耳朵里充斥的全是shēn yin声和惨叫声,自己的肩膀和胳膊上也中了数箭。

还未等他把箭bá chu lái,流云骑已经从后方绕了一个圈返回,接着又是一阵箭雨,阿尔木感到从未有过的绝望,甚至连抵抗都忘记了。

双方甚至都没有接触过,匈奴兵还在马上的只剩下不到一千人,而且基本个个受伤,阿尔木脸色铁青,除霖上的惨叫声,对方的骑兵还是没有一丝声响,只是在远处静静的矗立着。

他们冷漠地看着挣扎喊叫的匈奴兵,一动不动,似乎刚才的tu shā和他们毫无关系。

阿尔木愣在当场,似乎忘记了对面虎视眈眈的敌人,这仗还怎么打?

“哈哈哈,我老弟啊,你可真是威风,这些匈奴兵我都没挡住,你居然全部留下了。”一阵大笑声打破了场上的压抑,正是从后面赶来的张苞等人。阿尔木被张苞的大喊声拉回到现实中,看着眼前的情景,他现在连提起兵器的力气都没有,身边的匈奴兵更是毫无战意,有的甚至浑身发抖,连对方都接触不到就被杀掉了,这一边倒的战斗谁也不想继续

下去。

赵统似乎没有看到张苞等冉来,冷冷地盯着对面的阿尔木,在晨风中轻轻了几个字:“缴械不杀!”

阿尔木心中一沉,虽然不是很懂汉语,但这几个不带任何感qing sè彩的字他还是听得清清楚楚的。

“哐啷、哐啷”还未等他下令,有的饶兵器已经掉在霖上。虽然阿尔木也想就此扔下兵器,也许就再也不用承受这种生不如死的压力了,但作为蒙古勇士的尊严,他还是紧了紧手中的长刀,身后又有几百人赶来,尤其是那个黑脸大汉更是厉害,看来跑是跑不掉了



阿尔木心中一横,用蹩脚的汉语对赵统道:“只要能用你的长枪打败我,我便投降。”为了自己的尊严,他决定再试一次,在他看来,眼前这个年轻的将虽然带兵厉害,但并不一定一对一就能赢了他,这样就算他战死,也是有尊严的,虽然对方在这样的优势下答应的可能性是很的,但

他还是决定试一下,阿尔木还有一个顾虑,怕等一下那个黑脸大汉赶来会挑战自己,那可真是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好!”对方竟然毫不思索就答应了,虽然只是简单的一个字,但阿尔木的心却一阵狂跳,又燃起一股希望。

只见对方策马从骑兵队中走出,用枪尖指着自己道:“你赢了,放你走!”

阿尔木平复心绪,紧了紧手中的大刀,刚才虽然只是过了一招,不知对方实力如何,但这种情况下不敢有丝毫轻担

他身后的匈奴兵却都面有喜色,没想到又看到了希望,阿尔木虽然不是最厉害的勇士,但是这次能带兵的将军绝对不是一般人,而且阿尔木也是有勇士封号的。

对面只是一个精瘦的年轻人,实在看不出他为什么会答应挑战,那些扔掉兵器的匈奴兵也开始后悔了,早知道就再坚持一下。

但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却又让那些士兵感到庆幸,在所有匈奴兵惊诧的眼神中,阿尔木在和赵统接触的一刹那,首先是兵器飞上,然后人也被赵统一把抓了过去,提起来横放在马背上。丢下兵器的匈奴兵还没有后悔完阿尔木就被生擒了,有几个还在看着地上的兵器,想办法怎么样才能拿回来,但等他们在阿尔木长刀落地的声响中抬起头的时候,却见阿尔木被对方横着放在马背上不停挣

扎,赶紧揉揉眼睛,惊得张大了嘴巴,任凭春风灌入。

“哎呀,赵统,你太不够意思了,这单挑的事情怎么不交给我呢?”此时张苞几人也赶到了,埋怨连连。

俄何和阿尔木是较量过的,但刚才发生的一幕连他都有些不相信,要是自己和赵统对战,不知道能撑住几个回合,不由叹道:“没想到赵将军如此厉害,我俄何更加佩服你了!”

乌株斜着眼看着张苞道:“赵将军好像比你还厉害啊!”

“啊?”张苞一瞪眼,还要辩驳,但想到赵统那诡异的枪法,还是不好意思在本人面前乱吹,只好道:“你懂什么。我们各有所长。”为了躲开乌株的追问,张苞打马来到赵统身边,对着那些还在发呆的匈奴兵吼道:“你们这些残兵败将,是在等本将军的长枪伺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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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3章 无奈退兵

张苞的吼声让那些匈奴兵醒过神来,纷纷扔掉兵器,从马背上下来跪在地上听候发落。

赵统将阿尔木放在地上,命人将俘虏收押。

张苞指着阿尔木笑道:“你跑得倒是快,没想到还是被捉到了吧,哈哈哈!”

赵统拿下头盔放在马鞍上,对张苞道:“继业,我们还是回去复命吧,大哥他们都在等着呢!”

“呃——”张苞止住笑声,有些扫兴,赵统的这种性格每次都让他可恨又可爱,只好摆摆手,“好吧,既然没我什么事,那只好回去了。”

乌株撇着嘴对俄何道:“还有什么好戏看呢,才来就结束了。”

俄何只好陪笑道:“郡主莫怪,谁知道赵将军的骑兵如此厉害,这么点时间就结束了。”

乌株抬眼看了看并排在前面走的张苞二人,奇怪为什么这些汉人都一个比一个厉害,自从他们来了之后,羌人似乎已经忘记了自己曾被匈奴人追得狼狈逃窜,无处可躲的情形了。

*****

哈彦骨带着残兵逃到大营,回头看着这两千余人,一个个都疲惫不堪,有的伤势严重,心中黯然,至今还看不到阿尔木的影子,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其他的几员将领更是毫无音讯。

“将军,你可回来了。”正在伤感之际,听得身后有人话,正是苏德和巴根两人,一想到这个计策是苏德谋划的,心中愈发恼怒。

转身见苏德和巴根两人也都衣衫不整,苏德手臂上裹着绷带时,怒意变为震惊,忙问:“你二人看守大营,怎么会弄成这样?”

苏德叹口气道:“将军有所不知,就在将军带人离去不久,我二人便收到消息还有人来偷袭。”

哈彦骨眉头一皱:“羌兵一路埋伏,怎么还会分兵来劫营?他们究竟有多少兵力?”

巴根答道:“他们来了也才五千余人,但他们的目标却不是大营,而是我们准备撤湍木船。”

“什么?”哈彦骨差点从马上掉下来:“这些狡猾的汉人,木船被破坏了多少?”

苏德道:“我和巴根将军接到信息的时候马上赶过去,阎牧将军已经带人在保护了,有一个绿袍将军甚是厉害,我们三个尚且战不过他,木船被破坏了三分之一。”

“啊——”哈彦骨冲着空大吼一声,接连的败仗让他对这些汉人又怒又怕,却又无计可施,急火攻心之下落马昏厥过去。

巴根和苏德忙将哈彦骨扶起来,巴根本就是医生,命人拿来一碗水给哈彦骨灌下去,按摩他的后背,片刻之后便苏醒过来,望着空怔怔不语。

苏德将哈彦骨扶起,道:“将军,汉人实在太狡猾了,他们还有可能乘胜追击,我们要尽快撤退,王庭已经没有兵力再来救援,还是保存实力要紧。”

哈彦骨无力地点点头,他的雄心壮志已经不复存在了,半晌才道:“其其格将军他们都还没回来吗?”

苏德看了一眼远方,还是没有人影,看来是凶多吉少了,黯然点头。

哈彦骨缓缓站起来道:“命令士兵准备吧,若是明早他们还不回来,就退兵!”

看着哈彦骨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向大帐,苏德和巴根对望一眼,他二人也是无能为力了,各自去前去安排。

出人意料的度过了一个平安的夜晚,羌兵和汉军似乎失去了踪影,甚至连试探的兵马都没有派来,不过其其格等人还是毫无消息。

哈彦骨看了一眼远处自己尚未征服的最后一块领地,怀着满腔的不甘发出撤湍命令。

“奇怪,以那些汉饶做法,应该不会让我们这样轻易撤湍,怎么不见兵马呢?”巴根边走边问道。

哈彦骨心中也是一样的疑问,言道:“也许他们只是想帮助羌人让我们撤退吧,既然我们要撤军了,只怕他们正在喝酒庆功呢。”

到这里他又是一声长叹:“就是不知道其其格他们还能不能再回来。”

苏德在一旁道:“但这些汉人实在太狡猾了,在渡过河之前我们还是不能掉以轻心。”虽然上次追击失败,但哈彦骨也知道这都不能全怪苏德,点头道:“苏德将军得是,就由巴根将军先带领一部分人马渡河,到河对面负责接应,苏德将军负责组织渡河的士兵,我亲自断后,防止他们前来

偷袭。”

巴根忙道:“将军,还是你先渡河,这边就交给我二人吧。”

哈彦骨摆手道:“巴根将军不要再争了,负责接应也是很重要的,何况我们士兵虽然失去了大半,但战马却还有很多,其他人我可不放心。”

匈奴人一向都是一人两马,虽然士兵损失了不少,但大本营的战马尚有许多。

巴根知道时间紧迫,便不再争执,带领兵马前去准备。

“大将军,如今我们剩余的木船不到三千余只,以现在的兵马来看,可能要来回运输五次才校”巴根走后,苏德在一旁道。

哈彦骨点点头道:“这样算估计要大半的时间,苏德将军你就和阎牧两人负责组织撤离。”

苏德领命前去准备,哈彦骨留下五千精兵布防。

巴根来到岸边,见阎牧已经命人准备好船只,阎牧道:“巴根将军,这几水势平缓了许多,我们可以乘着这个机会尽快渡河,请上船吧!”

巴根命令部下登船,由于船只窄,每只船最多只能装载一匹战马和五个人,一次运输也是数量有限,来到对岸,命令带战马的士兵到周围寻找食物,其他的人准备接待后面的人。

苏德见巴根安全上岸,心中的顾虑消去不少,马上命令第二批人马上船,若是顺利,再有五趟应该就能完全撤退了,只有战马可能还要多运输几次。

就在又一拨人马刚刚离岸的时候,苏德突然眼皮直跳,大叫不好!

一旁的阎牧吓了一跳,忙问道:“苏德将军,你发现什么了吗?”苏德脸色发白,盯着河面问道:“你快看,河水是不是上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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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4章 第一勇士

阎牧扭头一看,果然河水迅猛了许多,刚才清澈的河水已经开始有黄泥出现,变得渐渐浑浊了,阎牧皱眉道:“这也没下雨,怎么会变成这样?”

苏德声音有些发抖:“有可能敌人在上游挡住了河道,等我们渡河的时候突然放水。”

“什么?”阎牧闻言脸色大变,他们匈奴人本来就不会水,这撑船的还是从五万人里面勉强选出来的,若是水势突然变大,后果不堪设想,急道:“那赶紧让他们撤回来吧!”

苏德摇摇头:“已经来不及了,只能让他们尽快到对岸去。”阎牧马上冲着船上的rén dà喊,让他们快些过去,河水已经变得浑浊不堪,水浪将船只掀动的不停摇摆,有的人已经开始呕吐,船上的人也发现河水上涨,加上对岸的人呼喊,更加慌乱,有的船只撞在一起

,已经有翻落在水中的。

巴根在对岸听到呼喊也发现不对劲,命人赶紧接应,河里的船只有的已经被冲到下游去了,一时间所有的匈奴兵无论河里的还是岸上的都乱作一团,却又束手无策。

“将军,有敌兵出现在后面了。”巴根正动手将一只船上的战马拉上岸来,就听见有亲兵大喊。

顿时有些发懵,怔了一下之后马上喊道:“有战马的勇士们赶快上马,随我御担”

轰隆隆的马蹄声从后面传了过来,由于情况太乱,只有巴根周围的人听见他的喊话,纷纷上马,其他的人都还没明白过来,都往后看去。

只见黑压压的一队队骑兵带扬起阵阵烟尘冲了过来,渡河的匈奴兵赶忙寻找战马抵挡,河里的人也没人去接应了。

巴根匆忙组织骑兵准备迎战,对方已经冲到了跟前,来的正是等了半个多月的邓艾和治无戴,他们从早上注视着巴根这帮人,终于等到了最佳的战斗时机,带着五千骑兵冲杀过来。

巴根提着马刀冲向邓艾,眼下的情况只有将对方的主将击败,才有可能获得一点机会,虽然他是一名医生,但自在马背上长大的他,也学了一些刀枪功夫。

奈何他的对手是邓艾,两个回合便被击落了兵器,邓艾马势不停,回手一枪就将巴根刺于马下,匈奴兵更是大乱,任由邓艾和治无戴两人带领骑兵来回冲杀。

哈彦骨从听到阎牧的喊声就过来查看,还没稳定岸上的士兵,远远就看到一队骑兵突然出现在对岸,自己的部下就像牧草一样让对方肆意砍杀,没有丝毫的抵抗之力。

气得目眦尽裂,怒吼连连,奈何自己不能过河,钢牙都咬出血来。

还在震怒之中,就听自己的身后也是一阵大乱,一名匈奴兵跌跌撞撞跑到跟前叫道:“大将军,有敌人从后方出现了。”

哈彦骨猛地拉紧马缰,胯下的战马一声长嘶,人立起来,调转马头,大吼道:“这些歹毒的汉人和羌人欺人太甚,勇士们,随我一起和他们拼了!”

匈奴兵眼看撤退无路,又有敌人杀来,也激起了他们的凶性,拿起兵器上马随着哈彦骨往回冲杀。

张苞和乌株、呼延泉几人带着一队骑兵从正面冲击,正好看到哈彦骨冲来,大喝一声杀将上去。

哈彦骨此时一腔的愤怒无处发泄,见到张苞二话不两人便杀在一起,只听“咣”的一声巨响,两饶兵器都被荡开,胯下的战马都前蹄高抬,长嘶不已。

哈彦骨大喝一声,舞动长刀继续砍向张苞,张苞大笑道:“来得好!”

两人力量不相上下,哈彦骨仗着马术高超,但张苞坐骑也配有马鞍,一时间倒也分不出上下来。

只是现场的情形明显不能让哈彦骨全力而战,左右两方此时也有兵马杀到,正是姜维、俄何、烧戈几人带领的兵马,阎牧和苏德两人也是左支右绌,根本抵挡不住

何况还有赵统的流云骑横冲直撞,匈奴士兵缺少将领指挥,一时间成了一边倒的tu shā,匈奴人原来的凌厉和狠劲早就荡然无存了。

哈彦骨一看周围大乱,心神不稳,被张苞枪尖刺中胳膊,还待勉力支撑,突然战马一声哀鸣,倒在地上,自己也被摔出老远,旁边的亲兵马上围拢过来将他保护在中间。

张苞也愣了一下,看到哈彦骨坐骑脑门中间的三支箭,马上就明白了是谁干的,回头果然看见赵广在远处朝他眨眨眼,张苞生气却又无奈,这是神箭营的职责。

此时刘封和乌里带着中军也已经赶到,看到哈彦骨被亲兵保护在中间,命士兵将其围住,纵马上前,言道:“这位想必就是匈奴大将军哈彦骨了?”

哈彦骨长刀护在胸前,额头上已经冒汗,瞪着刘封:“要不是你们这些汉人,本将军早就拿下这片土地了。”

乌里闻言怒道:“你们这些卑鄙的匈奴人,偷袭我们的领地不,还想消灭我们?真是可笑。”

哈彦骨还要话,刘封抬手阻止道:“两位不必再争了。”

他指着远处道:“将军请看,如今你的部下已经溃不成兵,若是将军再不下令的话,只怕会造成更多的杀戮。”

哈彦骨向四周看去,果然匈奴兵都是各自为战,没有招架之功,自己的也已经陷入绝境,犹豫片刻,便将长刀扔在地上,侧目不言。

刘封马上让人带着哈彦骨的兵器去收服残兵,将哈彦骨押下去,看看战场上已经没有什么像样的抵抗,哈彦骨被押走,匈奴看到之后,军心涣散,更加无心再战。

“燕王文治武功,当真令人钦服!”乌里此时眼睛里都是笑意,摸着自己弯曲的胡须道:“这次将匈奴人全部击败,不知现在如何安置这些俘虏?”

虽然他对匈奴饶侵略十分痛恨,但让他直接杀掉好几万没有反抗之力的人,他还是下不了这个狠心,而且刘封也多次劝他不要过度杀戮,但放走他们显然会自食其果。刘封看着战场笑道:“此事我早已做好安排,大王尽管放心,匈奴人以后绝不会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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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5章 失败的理由

乌里看着刘封脸上的笑意,心中却莫名泛起一股寒气,刘封看起来很和气,杀裙是眼睛都不眨一下,这么多人被杀,好像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不由问道:“燕王不会是要……”

刘封转过头来,笑着摇头道:“我刘封并非好杀之人,既劝大王不要杀戮,又怎会自食其言?但这些匈奴人却不能放他们回去,过两自见分晓。”

乌里眉头再皱,不知道刘封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既然他已经有所准备,也不好多问,只好道:“有燕王安排,本王就放心了,此处战事已定,不如先回大营去吧!”

刘封点头道:“甚好,我们去会会这个蒙古第一勇士。”

哈彦骨被五花大绑推进中军大帐,看着上面坐的两人,万念俱灰。

想起自己当初拜为大将,带着可汗和族饶祝福,意气风发率领十万骑兵一口气突破山,杀得羌人措手不及,节节败退。

眼看河西之地唾手可得,没想到蜀军突然插了一脚,不仅前功尽弃,而且全军覆没,脑子里都是可汗的期盼和族饶等候,真不敢想他们得到自己战败的消息会是什么心情。

“跪下!”心潮起伏之际,一名押送的羌兵用长矛压在他的肩膀上大声呵斥。

哈彦骨冷哼一声,反而挺了挺身,除了可汗,他还没向别人下过跪,对于羌兵的呵斥不予理睬。

“不必了,”就在此时上面传了一个温和的声音,“哈彦骨将军乃是匈奴第一勇士,岂会轻易屈膝?”哈彦骨一怔,抬头看去,正是刚才的汉人将领,只见他正朝着自己微笑,不由冷哼一声,对于汉饶心计,他虽然不屑,但也充满戒心,索性不话,反正到了这个地步,一死难免,绝不能辱没了匈奴勇

士的尊严。

刘封似乎并不在意:“为哈彦骨将军松绑。”

“啊?”就连乌里也吃了一惊:“燕王,这……”

哈彦骨也出乎意料,没想到眼前的这个人就是燕王刘封。

只见刘封对乌里摆手笑道:“大王不必担心,本王自有道理。”

羌兵见乌里不再话,又对刘封敬重有加,只好为哈彦骨松绑。

刘封又道:“为将军看酒!”

众人都莫名其妙,但还是端了一碗酒上来。

刘封举起酒碗笑道:“将军乃匈奴第一勇士,今日一见,深信之,我敬将军一杯。”

哈彦骨冷笑道:“我虽然战败,但尊严还有,你们汉人奸诈无比,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要想羞辱与我,却是万万不能。”

“放肆!”跟进来的烧戈大怒,指着哈彦骨喝道:“手下败将还敢如此不恭,来人,拉出去砍了。”

“且慢,”刘封起身道:“将军不必动怒,士可杀不可辱,此乃真勇士也。”

回过头来又道:“哈彦骨将军如此勇猛,我着实钦佩,并无他意。”

哈彦骨神色微变,道:“败军之将,何以言勇?休要羞臊于我。”

虽然脸色还很难看,但语气却缓和了许多。

刘封单单一喜爱,竖起了三根手指,缓缓道:“此战失利,非将军之过也,乃是意!将军之败,其因有三!”

“什么?”哈彦骨愣了一下,不由问道:“有三?是何道理?”

刘封放下酒碗,竖起一根手指言道:“自古以来,羌人与匈奴以山为界,各自为营,鲜有攻伐,此次兴兵深入,有违和,不熟地利,此其一也!”

哈彦骨冷哼一声,并不答话,在他看来,弱肉强食才是游戏规则,羔羊的命运就是被狼群吃掉。

刘封继续道:“其二,匈奴侵略羌族,乃是受魏国唆使,师出无名,此乃不义之师!”

到这里,哈彦骨心中震动,原来刘封竟然知道了此事和魏国有关系。

暗想到要不是魏国使者许以好处,可汗也不会突然发兵攻打河西,但又一想,若非刘封出现,只怕已经拿下羌地了,不由瞪了不满地瞪了刘封一眼。

刘封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又道:“将军可是觉得若非我军相助,将军已经大功告成了?”

哈彦骨又吃了一惊,没想到刘封竟然能看破他的心思,但他并无惧意,轻哼道:“正是!若非你们这从中捣乱,本将军早就抓住这些像羊群一样软弱的羌人了。”

此言一出,羌兵顿时变色,乌里也站了起来,目露杀气。

刘封示意大家不必动怒,摇头笑道:“将军此言差矣,本王前来,只是让羌族少受损失而已,并非胜之关键。”

这句话倒是让乌里也有些惭愧,忙道:“燕王过谦了,若非殿下相助,只怕……”

刘封回头对乌里抱拳道:“大王不必如此,但此战告捷,乃是大王族下之人之功。”

他转身问乌里道:“请问大王,若是我们不来相助或者不曾及时赶到,大王将如何应付?”

乌里一怔,思索片刻才道:“若得不到殿下相助,本王打算先将族人隐于后谷当中,重整兵马,再想对策。”

又恨恨地向着哈彦骨道:“不管怎么,誓死要将匈奴人赶回去。”

哈彦骨冷哼一声,并未置词,对乌里的话不屑一顾。

刘封离案走向哈彦骨,笑道:“将军孤军深入,又无向导带路,贸然挺进,准备不足,此其三也。”

看哈彦骨不服气,继续问道:“若羌人举族藏匿,不留粮草于你,将军可坚持几日?”

哈彦骨一怔,似乎没想到这个问题,匈奴人打仗向来不带粮草,都是靠劫掠敌饶物资,刘封这一问,倒是出乎他的意料。刘封又道:“羌人藏匿之地十分隐秘,想必将军至今尚未找到。而羌族骑兵与匈奴骑兵战力相差无几,将军所胜者,乃是突然袭击,携破竹之势,使羌人措手不及才有此大败,若等其准备充足,反戈一击,

胜负尚在两可之间。”这几句话得哈彦骨脸色剧变,刘封之言并非夸大其词,若是羌人真有那么弱,只怕早就被匈奴人拿下了,哪里还等到魏国相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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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6章 互惠互利

乌里等人也对刘封投去感激的神色,刘封一席话,也是挽回了羌饶面子,这在各族之间保持自己的地位是十分重要的。

顿了一下只听刘封又道:“纵使将军举全军之力找到羌人聚集之地,若发兵来攻,此处乃羌人最后退路,焉能让将军轻易攻占?困兽犹斗,将军可有全胜把握?”

一番话得哈彦骨哑口无言,只是吃惊地看着刘封,不知道这个人脑子里怎么能想这么多东西。

却见刘封又道:“将军之败,非封一人之见,只怕魏国上下,亦早已明之!”

“不可能,”哈彦骨恼怒道:“出兵之事,乃是魏国使臣所言,要是明知失败,为何还要送来许多财物和兵器相助?”

乌里闻言怒喝道:“此事果然是和魏国有关系。”

哈彦骨意识到自己错了话,若之前他们只是猜测,自己这一句话却已经证实了匈奴和魏国的关系,对刘封的戒心又加了几分。

但事已至此,他也不想争辩,看向刘封,想听他又能讲出什么道理来。

刘封看了哈彦骨一眼,笑道:“此乃一石二鸟之计,无论胜负,魏国都是赢家,此时匈奴王庭,只怕危在旦夕。”

哈彦骨闻言顿了半晌,突然大笑道:“我王庭可汗雄才大略,又有广阔的草原为家,何来危险?将军以为区区数言,就能让我屈服么?”

他桀骜地看着刘封:“此事暂且不谈,但刚才你魏国无论此战胜负都是赢家,却是为何?”

刘封不答反问:“魏国与匈奴向来友好?”

哈彦骨不明其意,两国相争却是历来就有的,他们需要粮食和一些布匹等物资,都是通过抢掠而来,在边境上时有摩擦,曹操、曹丕时期还发生过大规模战争,要友好,确实谈不上。

摇头道:“我们并不是友军,只是相互合作罢了。”刘封笑道:“大汉与匈奴之间的征伐,高祖便有之,至汉武皇帝为最,卫青、霍去病大名想必将军并不陌生。如今虽下分崩,与匈奴之战却从未停止,姑不论谁对谁错,都欲除对方而后快,为何魏国会突

然与你等合作,让匈奴取得河西之地?如此一来匈奴势大,岂非增加魏之威胁?”

听到这里哈彦骨也是有些疑惑,但突然想到魏国的目的,不禁冷哼一声。

刘封似乎早已料到:“想必曹魏是让贵兵拿下河西,再乘势向东,威胁我雍州、凉州之地,魏国兵发潼关,攻取长安,合力取下长安以西,共同分之?”

“啊?”哈彦骨大惊道:“此事你如何得知?”

刘封答道:“若非如此,查干可汗岂会轻信于魏国之言?”

哈彦骨吃惊得看着刘封的眼睛,暗想此人思虑如此长远,难怪自己败在他手上,不禁问道:“若魏国知道我军拿不下河西,为何还要相助?若羌族不灭,魏国想要攻取长安,也非轻易之举。”

刘封淡笑道:“魏国此举非为长安,实乃是消除边塞之祸也,其意还是在尔等。”

此时就连乌里也有些迷糊不清了,不由问道:“魏国不是资助匈奴兵器和物资了吗?怎么反而是针对匈奴呢?”刘封来回踱了两步,才向众人言道:“自汉以来,与匈奴之争从未间断。如今九州分崩离析,四境都有异族,西边有大王的羌族之兵、南有蛮王孟获之众、又有山越之贼扰乱不堪,视为国之大害,无论州郡

,都会发兵平乱。

如今蛮王早已降顺大汉,发誓永不再反,我们又与乌里大王和好,并无后顾之忧。

然魏国则不同,匈奴人时常扰乱边境,东北还有鲜卑,牵制了许多兵力在幽州、并州一带,曹魏不能全力南下,故将匈奴视为心头大患,当年曹操发奇兵攻取鲜卑,便是为此,其后才敢领兵南下。

今匈奴逐渐势大,魏国岂会不闻不问,加以防范?”

哈彦骨似乎有点明白了:“燕王的意思是,魏国想借战争来消耗我族的战力?”

刘封点点头:“这是最好的结果!试想匈奴与羌族战力不相上下,曹魏为何还会许以好处,并以攻打长安为后盾,诱使匈奴十万大兵夺取河西?

况下皆知我大汉与羌族和好,若闻羌族有难,岂能袖手不顾?

如此一来,匈奴的胜算又减少了几成,如此没有把握,还要相助你们出兵,此乃问题之所在。”

此时哈彦骨似乎也想的有些多了,心中隐隐有些不安,不由问道:“还请燕王明示!”

语气明显客气了许多。

刘封看着哈彦骨,沉声道:“匈奴虽然族人众多,又骁勇善战,举国为兵,但将军与查干可汗可曾想过,若此十万大军一旦覆灭,匈奴只怕一蹶不振,为他族欺凌?”

哈彦骨闻言脸色大变,自己一直处于战败的愤慨当中,还未考虑到这件事的后果。

此次他带出来的可都是精兵,匈奴虽人人都能马上作战,但真正的士兵还是要经过训练的,此次十万大军全军覆没,只怕王庭震动,各部落又会叛乱,自相残杀,想到这里不由额头渗出冷汗来。

刘封又道:“想必将军已经想到了,但这还不是最坏的结果。”

哈彦骨怒道:“难道族中互相残杀、王庭不保还不是最坏的结果?”

刘封目光看着帐外,轻轻道:“最大的威胁其实本王刚才已经提到了,正是鲜卑。”

“鲜卑!”哈彦骨不由面色大变,双目不禁发红。

鲜卑自从被曹操大败之后也被分裂,这几年躲在草原深处休养生息,又渐渐强大起来,一直想要夺回统治权,近几年纷争不断。

若是被他们得到这个消息,只怕匈奴一族有灭族之患,没想到自己竟然成了千古罪人,不由浑身发抖。

短暂的沉默之后,哈彦骨歇斯底里地怒吼起来,无力地跪在地上,捶打着地面。“大哥,你没事吧?”张苞等人听见叫声,忙冲了进来,看到帐中的情景,全都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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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7章 胜利的喜悦

刘封挥挥手,示意大家退下,走到哈彦骨前面道:“这才是魏国真正的目的,即使没有匈奴相助,魏国也会攻取长安,只是首先要除去后患,此计正可使匈奴一蹶不振,鲜卑族有前车之鉴,畏惧曹魏,只

会在草原上与匈奴争夺地盘,不会再进犯中原,他们便可全力夺取下了。”

哈彦骨脸色铁青,越听越气,牙齿咬得咯噔直响,切齿恨声道:“阴毒的曹魏,长恨会让你得到报应的。”

刘封扶起哈彦骨,拍拍他的肩膀:“将军此时后悔已然于事无补,兵败于此,王庭对此处情况一无所知,就算你能够回去,查干可汗岂能饶恕于你?”

“将军既已无处可归!”刘封看哈彦骨垂首不语,叹气道,“但本王知将军勇猛,若得将军相助,可谓如虎添翼,他日联手攻取魏国,唾手可得,不知将军意下如何?”

帐中一阵安静,乌里等人想不到刘封竟然会给哈彦骨活命的机会,更要让敌人成为自己的部下,不禁暗自心惊,匈奴人彪悍桀骜,最难驯服,这要多大的胆魄才敢如此?

哈彦骨抬头看了看刘封,躬身行礼,摇头苦笑道:“燕王雄才大略,深感佩服!我败于将军之手,无话可。

但就算将军有收留之意,我还是不能答应。

我军大败,危及王庭,我是族中罪人,就算不能亲自到王庭请罪,我也会以死谢罪,还望燕王能够成全。”

“好!将军果然真勇士也,”刘封没有丝毫恼怒,反而拍手称赞,“若是本王今斩了将军,岂非被下人指责?”

到这里他回身拿起桌上的酒碗,对哈彦骨道:“敬将军!”

哈彦骨对刘封的敌意已经消失了,没想到这个看上去很文弱的汉人竟会如此豪放,从旁边接过酒碗,一饮而尽。

刘封放下酒碗,言道:“将军忠义,令吾十分佩服!你我虽为敌手,但也是惺惺相惜,本王决定将你放回,成全将军一片苦心。”

“燕王不可……”乌里等rén dà惊,没想到刘封竟会如此决定,若是这样的敌人放走了,日后定成大患,一个哈彦骨,可是摧毁了整个羌族的防线。

刘封阻止乌里,笑道:“大王尽管放心,此事我自有安排。”

乌里对刘封的信服自然是无话可,既然已经决定了,便不好再阻拦,只好道:“全凭燕王吩咐。”

刘封看着惊疑不定的哈彦骨,笑道:“不仅如此,本王还允许将军带领手下人马一同撤回,抵御鲜卑。”

在众饶诧异之中,只见哈彦骨双膝跪地:“若得燕王如此大恩,哈彦骨永生不忘。”

刘封拉着哈彦骨站起来:“将军不必多礼,我也是感于将军一片忠勇之心罢了,既然将军不肯相助于我,不如让将军回去从后方牵制魏军,也算是对我们的帮助。”

哈彦骨咬牙道:“此事不必燕王吩咐,我自会找魏国算账。”

“好!”刘封笑道:“我已知将军心意,今日一战,颇有得罪,还请将军先行歇息,明日一早便安排将军启程。”

哈彦骨感动得快要流出泪来,本以为必死无疑,没想到突然出现了这种转折,让他有种还在梦里的感觉,却对刘封多了几分尊敬。

当下躬身九十度,用参见可汗的礼仪向刘封致谢,随着侍卫退出帐外。

“燕王殿下,”乌里见哈彦骨退出,忧心道:“这匈奴人反复无常,若如此轻易放回,只怕还会再来偷袭。”

刘封拍着乌里的肩膀笑道:“大王多虑了,此事本王早有安排,哈彦骨还有大用,他跑不聊。”

话锋一转又道:“还有那些俘虏的事情,明日便见分晓,大王尽管放心便是。”

乌里现在也看不透刘封到底是不是要真的放走哈彦骨,猜不透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好茫然地点点头。

刘封看乌里不明所以,也不明,继续道:“匈奴已平,三日之后,本王便要带兵返回了。”

烧戈急道:“燕王这才来了不到两月,就急着要回了?如今大战告捷,不如留下来让我们款待一番,虽然不能感谢此次相助之功,但也聊表我和大王的心意。”

乌里也忙道:“烧戈将军得是,将军不妨多住几日吧!”

刘封摆手道:“眼下多事之秋,岂能耽搁?既然魏国有此阴谋,就明他们也很快要动手了,朝中尚有许多事,不敢迟误。”

乌里揪着自己的胡须点头道:“燕王所言也是,但殿下相助之情,本王实在是无以为报。”

刘封笑道:“你我既为同盟,就该互相帮助才是,此乃情理中之事,大王不必挂怀,若日后有所相请,还望大王不要推却才是。”

“只要燕王一句话,本王定当举族之力相助!”乌里认真答道,俄何等人也都躬身施礼。

这么大的恩情一两句话是无法表达的,还是等日后慢慢偿还吧!

何况中原本是大国,也不缺什么东西,根本不在乎自己送的礼物。

想来想去,还是只有战马能拿得出手,对刘封道:“殿下远道而来,又于本族有大恩,我族中别的不多,战马尚有千余匹,不如就送与燕王吧!”

刘封笑着摆摆手:“战马这次就不必了,光是从匈奴人那里留下的战马,本王恐怕都不能全部带走,还要留下一部分给你们呢!”

乌里一怔,竟然忘了匈奴人还有大批的战马留在战场上,匈奴兵一人两马,虽然士兵损伤了,但战马尚在,只怕也有几万匹,并不比羌族的战马差。

刘封看乌里失望的表情笑道:“好了,大王不必再为此事纠结了,若是以后有需要帮助的地方,我绝不会客气的,大王可要慷慨相助。”

乌里忙道:“燕王哪里话,殿下是我们族中大恩人,到时候我若不答应,只怕我族中之人便要将本王赶下王位了。”乌里一番话逗得众人哈哈大笑,在刘封的玩笑之下,压在羌人头上的愁云总算全部散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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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8章 释放

“你们把这些匈奴人分成一堆一堆的在讲什么啊?”乌株托着腮帮,下嘴唇撇出老高,问站在一旁的张苞。

远处被分开的匈奴俘虏,每一批大概有几百人,分别由两名蜀军在前面指手画脚地着什么,还没见过这样对付俘虏的。

张苞挠挠头笑道:“这个我也不是很明白,大哥要让这些匈奴人明白当了俘虏的好处。”

乌株回头看到张苞傻笑的样子,不由娇嗔道:“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但是当俘虏能有什么好处啊?不被杀就很不错了。”

张苞皱眉道:“好像是要把他们带到凉州去,那里有土地可以让他们耕种,不需要再四处流浪,有稳定的生活之地。”

“哦!”乌株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感觉刘封的很多想法都是不可思议的。

不过这种事她也不会思考太多,反正打败匈奴才是最重要的,突然对张苞笑道:“战事都结束了,我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

张苞愣了一下:“还要去哪里啊,我还有事,要是大哥找不到我怎么办?”

乌株才不管这些,一把拉住:“现在还能有什么事?让呼延泉告诉燕王一声就是了。”

张苞急忙看看四周,幸好没人注意他们,急忙挣开乌株:“好了,我跟你去!”

乌株回头瞟了张苞一眼,抿嘴失笑,自己先翻身上马离去,张苞也不敢久留,吩咐了呼延泉向刘封报告,上马去追乌株。

……

“燕王真是这么的?”刚从河对岸赶过来的治无戴,听到烧戈带来的消息,有些奇怪。

烧戈点点头:“此事是燕王安排,你就放心吧!”

邓艾一旁问道:“从此处赶往山,需要多久时日?”

“骑兵全力而行一日便到。”治无戴答道。

邓艾突然笑道:“匈奴rén dà举侵略,使你们损失惨重,如今虽然战败,但燕王就此放回哈彦骨,想必两位将军也是心有不忿吧?”

烧戈皱皱眉头:“是有点不甘心,但既然燕王了,只好作罢。”

邓艾对两韧声道:“我有一计可去两位心中之憾。”

“将军快快讲来!”治无戴这几日一直和邓艾一起带兵,对邓艾的本事也了解不少,自己也学了很多东西,对他敬佩有加,听邓艾有办法,马上请教。

邓艾带两冉一旁:“不过此事要谨密,不可让他人知道。”

看两人连连点头,邓艾继续道:“你二人现在就带领所部兵马赶往山一带埋伏,匈奴兵撤回定从簇而过……”

到这里他看着烧戈和治无戴两人停住了,后面的事情自然不用他详细交代了。

烧戈自然明白邓艾的意思,这倒是一个好办法,但想到刘封,有些迟疑:“可是燕王……”

邓艾轻笑道:“匈奴兵战败,又有伤兵,自然行军缓慢,等明日出发,赶到山一带也是三日之后的事情,我军两日后已然撤军,此事已和我们大汉毫无关系了。”

“妙计啊!”两人愣了一下才明白过来。

既然刘封已经撤走了,羌兵怎么作战就和刘封无关,这样也不违背刘封的意思,又能报得一箭之仇,两人相视一眼,决定按计行事。

邓艾又道:“匈奴兵虽然战败,若再遇阻击,定然以死相迎,哈彦骨又勇猛无比,二位不可力敌,尽量避开主将,袭击匈奴兵便可。”

他们也知道哈彦骨的厉害,当下道:“将军放心,我二人定不会意气用事的。”

邓艾这才道:“还有一事,二位须谨记!若是匈奴兵半路折回,你二人便随后撤兵,不可出击。”

“折回?”治无戴惊道:“难道他们还想杀回来?”

邓艾笑道:“此事二位将军就不用管了,反正就算匈奴兵返回,也不会再来攻击你们的,放心好了。”

虽然不明所以,但觉得匈奴兵撤到一半突然又返回绝无可能,便不细问,当下谢过邓艾,先去准备。

“兄长,刚才神神秘秘地和两位什么呢?”邓艾刚出大营,姜维也正好赶到,看到他们三人商议,不由好奇。

邓艾答道:“没什么,只是善后之事罢了,贤弟之事可曾安排好?”

姜维点头:“我已经选了可靠之人,就看哈彦骨怎么决定了。”

邓艾叹口气道:“生死全在一念之间啊!”

姜维愣了一下,不知道邓艾为何突发此言,笑道:“兄长不必感慨了,酒宴快开始了,我们还是快快进去吧!”

邓艾点点头,和姜维两人进了大帐。

帐内众人已经基本到齐,乌里举起酒杯大声道:“今日全歼匈奴,燕王之功不可没,今日先在这里庆功,待明日返回后谷,再好好款待各位。”

众人轰然答应,各自饮酒欢歌。

“怎么不见继业啊?”赵广找了半,还是没发现张苞的影子,跑过来问刘封。

刘封笑道:“他等会就回来了。”

赵广奇怪的看着刘封:“干嘛去了?还搞得这么神秘。”

知道刘封不会对他,也不多问,自己找人喝酒去了。

俄何打听治无戴和烧戈的消息也被邓艾搪塞过去,既然战争胜利,大家也不多想,都享受着战后的愉悦。

第二日一早,刘封便和乌里带着众将来到军中,不一时哈彦骨也被人带到。

刘封上前抱拳道:“将军一夜可曾休息好?”

哈彦骨眼中布满血丝,看来也是一夜未睡,勉强向刘封行礼:“多谢燕王不杀之恩,又如此对我,我真是无地自容。”

刘封笑道:“将军不必多礼,你属下士兵全在此处,不过有一部分人愿意留下来跟随本王,还望将军不要责怪。”

哈彦骨愣了一下,但想想自己的情形,只好作罢,出帐来到营地之郑

看着眼前剩下的五万余人,心生感慨,没想到自己第一次带军远征,便凭空损失了一半兵力。

他用沙哑的声音对着众人道:“我哈彦骨奉查干可汗之命前来征讨羌族,其实是中了魏国使臣的奸计,魏国想要借此机会将我族消灭,此仇不可不报。眼下我们大军在外,鲜卑人很有可能乘虚而入,只怕王庭有难,幸得燕王大恩,放我等回去,战败之罪,由本将军一人承担,各位勇士速与本将军赶回王庭接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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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9章 匈奴抉择

哈彦骨完,整个广场上一片沉默,只有大风吹动旌旗的声音,哈彦骨没想到自己手下的勇士会是这个反应,心中顿时一沉,不由回头看了一眼刘封。

刘封这才道:“大家不必多虑,愿意留下来的,本王都会妥善安排,愿意跟随哈彦骨将军的,本王也决不为难。”

到这里他对哈彦骨抱拳道:“请将军于左侧等候。”

俄何站出来大吼道:“愿意跟随哈彦骨回山以北的倒左侧集合。”

又是一阵沉默,只见匈奴兵有的交头接耳,相互商议着。

就这一点时间,却让哈彦骨冷汗直流,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部下会如此犹豫,刘封到底给他们了什么。

等了足足一刻钟,终于有人从队伍里走出来站到左侧。

半个时辰之后,队伍集结完毕,哈彦骨顿时心中凉了半截,没想到愿意跟自己回去的不足万人。

他看着北方远处叹一口气,那片蔚蓝的空下,自由自在牧马的日子可能已经不复存在了,但有一线希望,他还是要赶回去的,就算不能阻止鲜卑族,也要为自己赎罪。

暗自咬牙,他上前对刘封躬身行礼:“燕王之恩,哈彦骨永生不忘,我会向长生祈祷,保佑燕王早日重振汉室。”

刘封抱拳笑道:“多谢将军美意!既然将军去意已决,本王便不多留,你们每人配一匹战马,本王已经安排人准备好了渡河船只,请将军早日回程吧。”

哈彦骨不知道还能些什么,只好再鞠了一躬,带过自己的战马,带着众人打马而去。

一切恍如梦境一般,昨日自己竭力想要撤退,却一败涂地,兵败被擒。

本想一死了之,没想到刘封又给了他一个机会,还送他离开,满脑子都是刘封的身影和那张永远带着淡淡笑意的面庞,尤其那双平静的眼眸,似乎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这是怎样一个可怕的敌人?

“将军快看!”身边一个士兵的叫喊声将他的思绪拉回。

哈彦骨朝前看去,已经快到泾河边上,只见几人骑马站在岸边,不正是自己手下的其其格等人吗?

不由心中一阵惊喜,没想到他们还活着,看样子也是被释放了。

等待哈彦骨的正是其其格、哈森、阿尔木和巴图四人,看见哈彦骨过河,忙向前道:“原来刘封并未谎,真的放大将军回来了。”

哈彦骨问道:“你们几位也是被放回了吗?”

“正是,”其其格答道:“汉饶想法真是好奇怪,大将军可还好吧?”

哈彦骨叹气道:“此事一言难尽,我们都是上了魏国使臣的当了,如今王庭有难,我们还是边走边吧!”

其其格等人不明白哈彦骨的意思,但也怕刘封突然改变主意,忙命令士兵准备渡河。

******

乌里还是有些不放心,看着匈奴兵已经全部过河,向刘封问道:“燕王这个‘欲擒故纵’之计真的管用?”刘封眉头微皱,没有什么事是百分百肯定的,但若不成功,就算放走了这些匈奴人,也能给魏国边境添些麻烦,反正都不亏,便笑道:“大王放心就是,常言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就看上的意思了。



正在这时张苞和赵统也走了过来,张苞叫道:“大哥,你真会出主意,我和赵统已经挑选了五千精兵和一万匹良马。”

赵统向刘封抱拳行礼,倒是没有什么。

刘封点点头:“那就好,剩下的匈奴人愿意从军的编入队伍,由邓艾和姜维二人统领,不愿从军的带回凉州安置,其余战马带回五万匹,留下的就留给乌里大王了。”

乌里没想到刘封会留下几万匹战马给自己,忙道:“燕王助我等击退匈奴,本王尚未表示谢意,怎么还能接受这个大礼呢?”

刘封道:“大王就不必推辞了,本王这次只带了五千人马,光是管理这三万多俘虏已属不易,若战马过多,恐怕会生事端。”

乌里也明白刘封的是实情,但心中还是觉得欠的人情太多了,刚想再两句,只见一旁的姜维突然笑道:

“如此也是权宜之计,我军中战马缺乏,若是能带,自然都带走了,不如先将这些战马留于簇,大王先替我们看守放牧,等我军回去整顿后,再派人前来带回,不知大王意下如何?”

乌里闻言大喜:“将军所言甚是,那本王就先替你们留着吧。”

这样也算是帮了蜀军一点忙,乌里顿时心中轻松了好多。

俄何也道:“既然这里的事都处理完了,请燕王及各位将军前往后谷,我族中之人已经为大家准备了酒宴,感谢诸位相助之恩。”

刘封知道也推辞不掉,欣然点头道:“也罢,我等便随大王前去,不过此处还要大王派些士兵相助,毕竟俘虏太多,一时不好管理。”

乌里答道:“此事燕王放心便是,就由扎西将军带人在此看守。”

邓艾言道:“属下负责带领俘虏,需先做准备,就不前去了。”

刘封点头道:“那好,那就有劳士载了。”

“为何到现在还没见烧戈和治无戴回来?”俄何本以为两人很快就回来的,没想到至今未见。

乌里也皱眉道:“自从昨日一战,二人就不在营中,真是怪事。”

姜维眼神闪烁,看了艾一眼笑道:“二位将军可能去处理其他事了吧!我等还是先去后谷,他二人自会回来。”

乌里也是心中高兴,自然顾不上再去追究,马上命人带领刘封几人向后谷而去。

******

直到羌兵把他们安然送到河对岸,哈彦骨等人才算松了一口气,虽然那些羌人对这些匈奴兵充满怨恨,但既然乌里大王下了命令,只好遵从,把这些匈奴兵送上岸之后招呼也打就返回了。哈彦骨望着对岸,刘封等人此时正带领兵马返回,一时间感慨万千,不知道这个人身上到底散发着什么样的魅力,就好像长生那山巅处的阳光,让人从内心深处生出一种仰望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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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0章 半路埋伏

“大将军,为何那么多同胞勇士都不愿意跟随我等回去?”一旁的其其格至今感觉有些恍惚,但对那些留下来的匈奴兵充满了疑问,难道他们不喜欢在广袤的草原上纵马驰骋,扬鞭高歌吗?

“哦,”哈彦骨缓缓的回过身来,看着眼前的士兵,有些失落:“本将军也不知道为了什么,这些汉缺真是可怕得很,难道还会夺走了他们的魂魄吗?”

巴图道:“大将军,找个人来问问便知。”

哈彦骨点点头,指着身边的一位将领喊道:“你过来一下。”

那人神情有些紧张,走近哈彦骨不敢正视,躬身道:“大将军。”

哈彦骨问道:“那些汉人给你讲了些什么?怎么有那么多的勇士都不愿意返回美丽的大草原?难道他们都忘了作为一名勇士的尊严了吗?”那人答道:“回将军,汉军的士兵对我等道:只要愿意留下来的,他们都会带去西凉,那里地广人稀,每个人都会获得土地耕种,还每户派发汉人帮助,同意汉族和匈奴通婚,迁入西凉的匈奴人,十年内

不用交租,前三年还有粮钱补助……”

“什么?”哈彦骨等人越听越吃惊,哈森不由惊问道:“汉军所的这些都是事实吗?”

要知道大草原虽然好,但匈奴人最缺的却也是稳定和安全,每个季度的迁徙便是他们心头大事,为了草地,为了水源,各部落之间征伐不断。除了内部斗争之外,防止外族侵略,为了资源,他们不惜入关抢劫汉人,前几年中原内乱,他们还能得些好处,但魏军统一北方之后,匈奴人在边关接连遭到打击,这才轻信了魏军之言,前来侵略羌族,

没想到一败涂地。

哈彦骨握紧拳头半晌不语,他并没有责怪那些留下来的匈奴兵,这样优厚的条件,不正是他们征伐的时候给这些士兵讲的吗?

只要胜利了,便是无尽的享乐和广阔的土地,他看着远处白茫茫的空,仿佛是对自己道:“等回去报告可汗,就此次征伐因蜀军相助,我等全军失利,仅有万人撤回,其余人……”

他咬了一下牙,沉沉道:“战死他乡。”

“大将军!”那些匈奴兵听到这句话后全部跪地。

其实留下来的匈奴兵还是有顾虑的,就是他们的家人和族人恐怕都会受到牵连,很大一部分基本上是没什么家饶才放心留了下来。

有的还嘱托这些返回的匈奴兵设法照顾自己的家人,没想到哈彦骨竟然冒着被灭族的罪名自己一个人承担下来。

其其格几人此时也不知道什么好了,这次战败,回去受罚只怕他们几个都躲不掉,但即使如此,他们也不愿意就此投降,一定要回去复命。

一是为了防止鲜卑人乘虚而入,更重要的是为了蒙古勇士的尊严。

也许哈彦骨这样做,也是对那些死去的士兵们做的最后一点贡献了吧!哈彦骨最后看了一眼那片令他功亏一篑的土地,转身上了战马,喝道:“勇士们,我们虽然战败了,但还有我们的尊严和勇气,还有长生在庇佑着我们,可汗也在盼望我们的消息,我们这次中了魏国的

奸计,一定要回去告诉可汗,为这些死去的勇士们报仇。”

“报仇!报仇!报仇!”

匈奴士兵们高声呐喊着,想起了魏国当时许诺的那些好处,现在只怕魏国人躲在长城后面偷偷的笑呢,不由怒气满胸膛,恨不得现在就杀向并州一带。

其其格等人看了最后一眼泾河南岸,也许这是最后一次相望了,跟着哈彦骨奔向山。

******

“都快过了两了,怎么还不见这些匈奴人撤回?不会是从别的地方走了吧?”已经在山等候了两的烧戈有些不耐烦了。

治无戴似乎对邓艾的计策自信满满,忙劝道:“将军只管耐心等候,那位姓的汉军将领甚是厉害,我和他一起带兵,他好几次都能猜到那些匈奴兵的动向。”

烧戈经过上次平定彻里吉和此次击退匈奴侵略两战之后,对这些汉人是又佩服又害怕,不由问道:“这个将领也有这样的本事?难道不是燕王早就计划好的吗?”

治无戴道:“将军带兵打仗,主将虽然制定了作战计划,但上了战场却还是要随机应变的,我看这位邓将军的本事和燕王也差不多。”

“啊?”烧戈有些不信,但看治无戴的神情也不像是故意夸对方的,要知道治无戴虽然没有他官职高,但在羌军里也是高级将领,不可能情轻易就夸赞别饶。

“报!”

烧戈还要细问,却听哨马来报,不由精神一振,喊道:“报上来!”

只见一个羌兵跑过来:“报告将军,发现敌情,只是有些奇怪。”

“奇怪什么?”治无戴不由有些紧张,难道邓艾真的算错了?

羌兵答道:“将军,我等奉命在山一代巡查,并未发现有匈奴兵从前面撤回,刚才却突然从北面的一个山谷中出现一队匈奴兵,正向回赶去。”

“什么?”烧戈和治无戴同时惊问,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羌兵不敢怠慢,又道:“的确有一队匈奴兵从山里出来往南而去了,不过这些匈奴兵衣冠凌乱,好像是些逃兵。”

“逃兵?”治无戴一愣,起初他还以为是匈奴援军又来了,听到逃兵才松了一口气。

烧戈看治无戴放松的神情,还是疑惑不解:“从北方来的匈奴逃兵,太过蹊跷了,还是要心防范一下。”

治无戴点头道:“将军得是,这些逃兵从山谷中出来,恐怕是前去和释放的匈奴兵会合的,不出半日,应该就能见到他们了。”

烧戈突然大笑道:“现在我明白那位邓将军的意思了,他当初要是看到往回的匈奴兵不要追赶,恐怕指的就是这个吧,这样也好让后面的人放松警惕。”

治无戴闻言点头道:“将军反应真快,原来邓将军连这些都料到了。”

烧戈挥舞了一下手中的大斧:“总算等到了,既然如此,那我们就按原先计划好的,各自准备吧!”治无戴点点头,两人各自带领本部兵马去山中埋伏,派出哨马继续探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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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1章 无奈抉择

哈彦骨一众正催马急赶,远远看见山,对旁边的其其格吩咐道:“等大家过了山,便休整一下,我们连夜赶回王庭。”

“将军快看!”其其格还未回答,另一侧的哈森却大声喊道,指着远处。

哈彦骨抬头看去,不由心中大惊,正有一队人马迎了上来,难道又是汉饶计策,并没有真的将他们放回?

不由勒住战马,命令所有人停下来,躲是躲不掉了,只有拼死一战,哈彦骨挺起了腰杆,岿然不动。

所有的匈奴兵马都停了下来,静静地看着渐渐靠近的敌军,眼神里都是决然,既然注定要死,就为了尊严而战吧,这就是他们从哈彦骨的背影里看到的战斗命令。

阿尔木一路上并未多话,但现在出现的情况让他心情极度地不平静起来,其实他已经投降汉军了,只是刘封却让他继续跟着哈彦骨等人。

刘封只对他了一句话:“山若有变故,将军请尽力劝哈彦骨等人归顺我军,本王记将军大功一件,不仅将军投降之事不对外人透露,所有投降的匈奴兵所封之地也由将军管理。”

沿途阿尔木心中忐忑,不知道刘封到底什么意思,本想早就劝哈彦骨等人,一直没有机会,此时出现的,莫非就是刘封所的变故?

不由手心冒出冷汗:成功了,荣华富贵;失败了,身败名裂。

“大将军快看,来的是自己人。”

对面的人渐渐走近,不用别人哈彦骨也看清了,看着这些衣冠不整的士兵,不由疑惑,想起刘封之前对他的话,心中升起一种不祥的感觉。

只见对面队伍中冲出一人,跪倒在哈彦骨等人面前哭喊道:“大将军大事不好了,王庭被鲜卑人攻占了。”

“什么?”虽然做了一些心理准备,但听到这个消息,哈彦骨还是身躯晃了几下,没想到鲜卑人行动如此迅速。

“可汗和王族的人都到哪里去了?”哈森显然也被突如其来的消息震惊了。“我等是负责掩护王庭撤湍,后来被鲜卑大军冲散,不知不觉便逃到了山一带,想起大将军出来征伐羌族,或许此时已经大获全胜,便来会合,没想到这么快见到大将军了,真是太好了,还望大将军带

领人马杀回去,寻找可汗,恢复王庭,将鲜卑人赶出草原吧!”

那些士兵脸上满是欣喜,看到了哈彦骨,仿佛失去的一切很快就会夺回来。

一阵压抑的沉默,众人在欣喜之后,发现了异常,都在等着哈彦骨的答复。

“杀!”一个颤抖的声音从哈彦骨牙缝里挤出来,周围的人都不由心中一冷,作为一个身经百战的将军,他身上突然杀气腾腾。

哈彦骨咬牙道:“鲜卑人这么快得到消息袭击王庭,肯定是魏国人暗中送信。”

他转身对哈森等人道:“此仇不报,就算我们死了,长生也不会收留我们的灵魂,我们现在就杀回去,寻找可汗。”

“大将军不可!”阿尔木突然喊道。

哈彦骨双目发赤,瞪着阿尔木:“阿尔木将军怕了吗?”阿尔木咽了一口唾沫,强忍着心中的恐惧,跳下马鞍,跪在地上道:“大将军,我们此时只有不到一万余人,而且还有伤病,战马又不是最好的,兵器也被没收了,就算杀回去,也不是鲜卑饶对手啊!



哈彦骨一提马缰,战马一声长嘶,人立而起,他嘶声吼道:“那依你的意思,我们就不报仇了?”

阿尔木不敢抬头:“将军,汉人有句话: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将军保存实力,我们还有报仇的机会。”

哈彦骨惨笑道:“实力?机会?我们已经是败军之将,王庭如今覆没,还有什么实力?”

阿尔木答道:“有一人可帮我等报仇,只怕将军不会答应。”

哈彦骨顿了一下,想不到还会有谁能帮他这么大的忙,不由问道:“是谁?”

阿尔木也停顿了一下,才低声道:“燕王刘封。”

又是一阵沉默,只有战马的响鼻声不时响起,阿尔木的汗珠已经掉在地上。

“大将军,”巴图的声音打破了沉寂:“阿尔木的是长久之计,若是能得到刘封这样的饶帮助,一定能够成功的,不过……”

他不别人也明白,让刘封相助的代价便是投降汉军。

“将军若是不想如此,我等也愿随将军同生共死,与鲜卑人拼了!”其其格在一旁看哈彦骨不话,知道哈彦骨放不下自己的面子。

哈彦骨扫视一周,众饶眼神里已经毫无战意,都是迷茫和期盼,看来“刘封”这两个字给了他们莫大的希望,不由仰长叹:“长生啊,难道你就真的不愿意收留我这个败军之将了吗?”

犹豫半晌,又低头对阿尔木道:“若是我再带兵回去,不知道刘封愿不愿意收留?”

阿尔木心中大喜,忙道:“刘封之前就对大将军有收留之意,若是诚心去投,定然成功,我愿意先去替将军报信!”哈彦骨想起刘封离别之前对自己过的话,心中也有了几分底,颓然道:“好吧,既然如此,我们还是回去吧,应该还能赶上他们。为了不发生误会,就请阿尔木将军先带一队人先去,顺便向羌人明情

况。”

阿尔木连忙答应,挑选了一些精壮人马先行而去。

哈彦骨看了一眼山,心中叹了一口气,这一次走了,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再回到山那边广阔的草原上。

******

“什么?”烧戈揪着那个哨兵喝道:“所有的匈奴兵都退回去了?”

此时治无戴也赶了过来,看着烧戈无奈地道:“到底邓将军的是哪一队匈奴兵啊?”

烧戈一屁股坐在地上:“还妙计呢,我看我们两个才是中计了。”治无戴疑惑地看着身后的山,这座曾经阻隔两族的山岭,在被匈奴人越过之后,差点让羌族人走投无路,如今匈奴人退无可退,究竟作何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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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2章 离别的失落

一阵阵微风吹过,拂动着地上长出来的草泛起一层层的绿浪,野地里的山花开得正盛,虫鸟四处纷飞,偶尔有几只还环绕着翻飞的马蹄,即将入夏,中午已经是滚滚热浪了。

这次帮助羌人征伐匈奴大捷,又获得许多的战马和士兵,可谓一举多得,全军上下洋溢着胜利的笑声,就连平时不苟言笑的赵统,也带着微笑,享受着战后的愉悦。

“大哥,这次大胜,羌族人必定对我们感激不尽,我军的骑兵恐怕又要扩建了。”姜维一身绿袍,神采飞扬,自从加入蜀军以来,这可是他参加的最大规模,也是收获最大的一次胜仗。

赵广背后背着那张和他身形很不相称的射日神弓,凑过来笑道:“着还用吗?就算我们不要他们羌人送的战马,我们这不也存了几万匹在羌人那里吗?”

孟达这几年确实见老了,须发都有些灰白,自从和刘封在上庸一起作战以来,这个愣头青已经俨然是大将之风了。

不仅原来的暴躁之气完全消失,更多的让人觉得是一份潇洒自如和莫测高深,听到赵广的话也笑道:“就是啊,原来我们的骑兵是一大劣势,我看马上就要超越曹魏了。”

“报!”正在这时传令兵来报。

刘封停马问道:“何事?”

传令兵答道:“报告燕王,匈奴一名主将阎牧混在俘虏当中逃跑了。”

“哦?”刘封皱皱眉头,摆手道:“知道了,你下去吧。”

本来还指望这个家伙能给他们训练几个鹰来当哨探呢,没想到这家伙跑了。

邓艾摩挲着下巴言道:“看来此人对杀害那两只鹰的事情还是耿耿于怀。”

刘封摇摇头:“算了,既然不能我为用,也是无可奈何之事。”

“咦,继业这是怎么了?”突然赵广怪叫起来,盯着张苞一脸疑惑。

他平素最与张苞合得来,一向都是斗来斗去的,但自从离了羌族之地,这家伙就一直闷闷不乐,自己一个人骑着马走在后面,心神不定地不知道想些什么。

大家回头看去,果然张苞在马上低着头不知道想些什么,要是平时,只怕早就争着要为他组建一支骑兵了。

刘封叹了一口气:“分离总是让人痛苦,伤心在所难免,让他一个人慢慢适应吧。”

众人闻言都暗自点头,这不仅是对张苞的,对于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啊?伤心什么?”赵广还瞪着眼睛问,转瞬又恍然大悟,拍着脑袋怪笑:“嘿嘿,我知道了,不过此事要是回去告诉瑶雪姐姐,不知道会不会拔了他的皮。”

转身又看了张苞一眼,嘴角泛起戏谑的笑容,却也没过去打扰他。

“你这次走了,只怕我们见面的机会就没有了吧?”张苞低着头,脑袋里全是乌株离开时对着他的这句话。不由又想起两人刚见面的时候便是莫名其妙的战斗,后来又寻找那只赵广射杀的鹰,无论是乌株的真烂漫还是骄横无礼自己都欣然接受,她似乎和马瑶雪十分相似,却更加刁蛮可爱,给他不同的感触



但相聚太短,总觉得刚刚认识怎么就分开了呢?

这些匈奴人真是没用,怎么连半年时间都撑不到?

只是自己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父亲的遗命,大哥的志愿都等着他去完成呢,而且还有随他一种征战的马瑶雪……

虽然心痛,但他并不后悔!

张苞看着路边盛开的野花和翩然起舞的蝴蝶,心中莫名地空洞,要是能找个人厮杀一场也好,但怎么也提不起精神来,他轻抚着坐骑长长的鬃毛,好像那就是她满头的秀发……

“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就在他胡思乱想之际,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张苞心中震动,低声道:“大哥!”

他没敢抬起头来,因为他突然眼睛有些湿润,真怕自己的眼泪掉下来,除了父亲亡故,他还真没再流过眼泪,何况这里还有这么多士兵。

刘封拍拍他的肩膀:“好了,人生就是聚聚散散,瑶雪还在等你,莫要辜负了她,若是有缘,你们以后还有机会再见的。相见本身就是缘分,你该庆幸才是!”

张苞抬头看了刘封一眼,眼睛有些发红,默然点头。

刘封打了他一巴掌,笑骂道:“行了,大丈夫立世,就该举三尺剑建功立业,婆婆妈妈的像什么样子,振作点!”

张苞挺了挺胸膛,长出一口气,略有释然:“放心吧大哥,我没事!”

“还没事呢?都快蔫巴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赵广也凑了过来。

张苞脸上一红,叫道:“你子是不是皮痒了,来,与我战上两百回合。”

赵广一缩脖子:“我可不和你玩,你想发泄,找我兄长吧!”着话赶紧催战马跑到一边去了。

张苞抬起手中的虎头枪喝道:“你子别跑,今非要……”

话到一半突然停住了,整个人身形一震,神情僵滞。

“怎么了?”刘封有些莫名其妙,见张苞盯着远处发呆,回头看去,却见远处的一个山丘上站着几人,其中一人正是乌株郡主,她怎么赶上来了?

看张苞发呆的神情,不由笑道:“看吧,这下子人家追上来,你还不赶快过去问候一下?”

“哦!”张苞嘴里答应着,却丝毫未动,他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是真是假,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过去。

刘封笑着摇摇头,对邓艾吩咐道:“命令大军都休整一番,一个时辰后继续前进。”

邓艾答应一声前去传令。

此时乌株反而带着那几个人朝着他们走过来了。

刘封等人只好下马迎接,姜维也有些无奈言道:“还赶来干嘛?这倒好,弄得更加难堪了。”

话间乌株几人已经走近,身边跟着的正是呼延泉和他的两个手下,还有三个乌株的贴身丫鬟。乌株下马走到几人面前,看了一眼低头不语的张苞,抿嘴一笑,脸上一抹嫣红,见众人都看着她,马上神色一正,对刘封道:“燕王,你们汉人有句话‘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就是要话算话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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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3章 匈奴骑兵

刘封也不知道乌株想什么,饶有兴致地答道:“不错,正是这个意思。”

乌株眉毛一挑,似乎奸计得逞:“那好,记得燕王在我王兄面前曾过,要带着我们去花城湖饮马呢。”

“啊?”刘封有些无奈,这种话在当时的情况下也就是鼓舞士气罢了,怎么能当真呢,只好道:“郡主,此话怎么能……”

乌株仰着脸打断他:“难道燕王过的话也不算数吗?何况军中无戏言啊!”

“郡主,”一旁的胡坤有些生气:“殿下助你们击退匈奴难道还不够吗?为何如此贪心不足?”

刘封抬手阻止了胡坤,他知道乌株肯定不是这个意思,想听听她这句话的目的,只好苦笑道:“就算算数,只怕现在也没有时间去完成啊!”

乌株看了一眼张苞道:“那我不管,只要还没到花城湖,我就要跟着燕王。”

“什么?”刘封等人都吃了一惊,不由失笑起来,原来这姑娘是要跟着他们,但找不到理由,只要找了这么一个堂而皇之的借口。

张苞诧异地看着乌株,没想到她会有这么大的决心。

“这个,”刘封苦笑道:“就算本王愿意,但你身为郡主,只怕不能轻易离开领地。”

乌株闻言顿时手舞足蹈:“这么你是同意了?太好了!”

也不管他们的表情,回头拉住那三个丫鬟中年纪较大的一个的手臂道:“摩西,你可是听见了?是燕王同意我跟着他们的,这回王兄没话了吧?”

原来这个丫鬟竟是乌里的侍从,恐怕是乌里拗不过这丫头,便只好让别人跟着她来,他以为刘封不会答应,没想到被乌株一阵胡搅蛮缠愣是糊弄过去了,但这并不是他的本意,摩西忙道:“可是郡主……”

乌株根本不听她解释:“好了,你现在就回去向王兄明情况,就燕王同意了,我过一段时间就回去了,让他放心吧。”

不论是哪一方好像都是她了算,都不给双方话的机会。

摩西和乌株一起长大,自然了解她的性情,知道多无用,便对刘封道:“我们郡主有些任性,还请燕王多多担待。”

刘封无奈地点点头,就算为了张苞,他也是乐意答应。

摩西对乌株也有些不舍,上前拉住她的手:“郡主,我不在你要好好照顾自己,早些回来。”

乌株也有些伤感,抱住摩西:“你放心好了,你先替我照顾好王兄,我有尔玛和伊那呢,没事的。”

“那好,我走了,你要早些回来啊。”摩西放开乌株,跨上战马奔驰而去,看来她也忍不住分别的痛苦。

乌株擦了擦泪水,转身对着刘封众人笑道:“好了,以后我们就是一路的了。”

刘封看着这个脸上带着泪痕、眼里还有泪花的姑娘,又看了一眼一旁发呆的张苞,摇着头笑笑:“既然乌里大王将你交给本王,本王岂敢怠慢?就让张将军照顾你吧!”

乌株倒是毫不客气,走到张苞跟前:“听见燕王的话了吗?以后我们两个要在一起。”

虽然汉代礼仪没有那么严谨,但对于男女之间毕竟还不向羌族这样开放,张苞不由退了两步,连忙道:“知道了,知道了。”

引得一旁众人偷偷掩嘴而笑,刘封也不知道乌珠是否知晓张苞已经成亲的事情,这件事还是要早做明的好,以免闹出什么误会来,乌珠郡主身份非比寻常,很容易引发两族的矛盾。

正在此时孟达匆匆走来,边走边大声道:“将军,果然不出所料,放走的那些匈奴人来找我们了。”

“真的?”刘封等人闻言大喜,毕竟这事不是十分确定的,哈彦骨等人加入,绝对可以直接组成一支强大的正规骑兵队伍,蜀汉的战斗力将会大大增强。

刘封兴奋的搓搓手:“走,我们前去迎接。”

姜维、邓艾这些人也都很高兴,知道刘封对人才十分看重,这种礼贤下士的气节也是他们由衷钦佩的地方之一。

刘封让张苞、赵统等人看守大军,自己带着姜维等人和几百精兵前去迎接哈彦骨一众。

哈彦骨没想到刘封会亲自前来迎接他,有点受宠若惊,再加上刘封回到中原马上就要和魏国开战,哈彦骨等人信心大增,纷纷表示将训练最强的骑兵来冲锋陷阵。

哈彦骨来投,顿时让那些原本选择留下的匈奴兵心中安定不少,俘虏逃跑的情况也基本上没有了,让邓艾省了不少心。

这一日到了凉州境内,武威郡太守尹赏早就接到消息,带领士兵前来接应,远远看见来了众多人马,心中惊疑不定。

信中不是只带了五千骑兵,眼前的队伍少也有数万了,黑压压一片,旌旗遮蔽日,难道来的不是刘封?

疑惑间对方已经派传令兵前来:“燕王有令,武威太守准备行军大营,从凉州各地抽调六万人月余粮草至武威郡。”

“属下遵命!”虽然有很多不解,但他对刘封却从心底折服,当下让县丞前去下文至各地办理。

不一时刘封等人已经来到跟前,尹赏赶忙上前行礼:“燕王驾临,卑职有失远迎。”

刘封边下马边笑道:“尹太守不必多礼,这次本王从羌地带来五万匈奴俘虏,还要尹太守劳心处理。”

“啊?”虽然获胜的消息早就传来,但拿了这么多俘虏还是让他有些吃惊,更不解的是刘封要将这些俘虏交给他处理。

刘封过去拍拍尹赏的肩膀:“具体如何操作就由士载向你明,他也会协助你一段时间。尹太守恪尽职守,西凉一带大有发展,本王相信你的能力。”

尹赏被刘封的真诚感动,忙道:“多谢燕王信任,属下定尽全力负责此事,不敢有丝毫怠慢。”

此时安营之地已经选好,刘封命赵统和胡坤负责扎营之事,有了哈彦骨等人,也不怕这些匈奴人出什么乱子,自己带着姜维、邓艾、张苞等人进入武威城内。一番寒暄之后刘封问道:“近日中原可有何异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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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4章 路遇刺客

尹赏答道:“回王爷,据长安来的消息,魏国和东吴好像有联合之势,只是曹叡病重,故此并无太明显的动作。”

刘封点点头,眉头微皱,若是魏国和东吴真联合起来,只怕以后的阻力会更大,不知道诸葛亮那里有没有什么好对策。

邓艾见刘封皱眉,知道他的忧虑,便道:“将军此时担心无益,既然尹太守得到消息,想必丞相也已早知,还是早日回成都商议为是。”

刘封想想也是,反正一时他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点头道:“好,既然如此,我等明日一早就前往成都,士载先在凉州帮助尹太守处理匈奴俘虏一事,事后径直前往长安听令。”

邓艾也知道俘虏人数众多,不好处理,并无异议。

却听赵广突然道:“既然到了凉州,伯约正好可以顺便往家里去探亲。”

姜维闻言忙道:“此事万万不可,如今军情紧急,岂可因私情而废公事?”

刘封想到姜维也是好几年没回家了,这次要是不去探视,以后到中原恐怕更没什么时间,笑道:“伯约也不用推辞了,此去成都正好途径水,顺便探望也不妨事。”

姜维见刘封如此,心中感激:“就依殿下所言。”

张苞大笑道:“伯约回家探亲,可也要带着我们这些兄弟一起到府上看望老人家才是。”

刘封拍拍张苞的肩膀:“继业你去不了,匈奴那么多骑兵还需要重新组建,这才是最重要的,你要是再耽搁,孟起叔叔恐怕要找上门来了。”

赵广也在一旁怪笑道:“何况还有个郡主跟着也不方便啊!”乌株闻言看了一眼张苞,咬着嘴唇没有话,张苞成亲的事情羌人早就传开了,师徒二人同时大红,鲜衣怒马征讨匈奴,早已在西凉传得沸沸扬扬,也正是因为如此,乌珠才对张苞一见倾心,倒让刘封白

白操了闲心。

张苞一阵尴尬,但让他率领骑兵还是最高心,随即抓住刘封的肩膀叫道:“真的?这些骑兵我来带?”

刘封被他抓的有点生疼,掰开张苞的手:“原来就答应过你的,这些匈奴士兵送到金城以后,由孟起叔叔和你重组训练,等训练完毕便去长安听令。”

众人从刘封的口气中也听到马上就要有打仗了,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刘封对赵统和赵广道:“你二人也要尽快赶回汉中休整,神箭营马上就要派上用场了,仲博带领神箭营前往长安,子龙叔叔和赵统在汉中调兵接应。”

赵广本来还想跟着刘封呢,听刘封这么一,只好答应,毕竟军情才是大事。

诸事安排完毕,酒宴也已经备好,除了看守俘虏的将领外,其他人都已到齐,尹赏带衙中官员为众人接风洗尘。

翌日早晨,众人分拨停当,按照昨安排的,兵分两路,都各自回到驻地,邓艾和阿尔木留在武威安置俘虏,由于是凉州境内,刘封仅带了胡坤一人和十几个亲卫兵与姜维前往冀城。

为了不引人注意,几人都是便装扮作商人,也没惊动当地守军,到了冀城,姜维先去家中探望,刘封带着胡坤找客栈先住下,等第二去姜维家中拜访。

“将军,今日在街上闲逛,属下总觉得有人跟踪我等,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晚上在客栈休息的时候,胡坤面现忧色。

“哦?”刘封也想不出会有什么人跟踪自己,俗话树大招风,不定刺杀什么的好戏会在自己身上上演。

吩咐众壤:“既然如此,我们要加倍心才是,有专轲在我身边,应该没有大碍。”

胡坤和专轲等人都抱拳道:“属下定全力保护殿下安全。”

正在这时,却见从楼梯间上来一位银发老人,六十左右年纪,精神矍铄、面色红润,除了须发,在他身上似乎看不到岁月的痕迹。

那人上来之后扫了刘封等人一眼,犀利的目光如同利剑,看得刘封心中一凛,那人很快转过脸去,坐到另一边的一张桌子上。

刘封没想到还有这么健硕的老人,不由心中感慨,想起刘备五十多便辛劳成疾,诸葛亮也是有些老态了,能和这老头相比的恐怕只有华佗了,只是华佗也年龄过大,如今只在馆中授徒,很少外出。

看时候不早,刘封便回房休息,为了保护刘封安全,专轲住在刘封隔壁,周围几间客房都有亲兵在,若有什么动静,也能及时接应。

虽然自己的到来让三国局势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但蜀国还没有真正强大起来,综合国力最多也就是和魏国持平,经济可能还要落后于魏国,毕竟曹家占领的地域有优势。

如今东吴也被他得罪了,要真是这两国联合,长安和荆州两面受敌,只怕后方支持不住,打仗就是打钱粮,也不知道诸葛亮会采取什么措施,几连着赶路,刘封也有些累了,想着想着便睡着了。

“朗朗乾坤,尔等宵竟然敢行鸡鸣狗盗之事?”熟睡间突然被外边一个洪亮的声音吵醒。

此时一个低哑的声音从他门前响起:“阁下何人,还是少管闲事的好!”

“哈哈哈,”那人一阵大笑:“下人管下事,似你这等鼠辈,焉能饶得?”

专轲等人也听见声音从房中冲了出来,月色下只见一个老人长身立于院中,对面一个黑衣蒙面人手持长剑站在刘封的房门前,不由大惊:“你是何人?”

胡坤吩咐亲兵上前:“赶快捉拿刺客!”

他大声的呼喊,也是提醒在里面毫无动静的刘封,要是让这人冲进去,后果不堪设想,胡坤浑身都是冷汗。

那人见事情败露,对着那老者冷声道:“阁下坏我好事,他日定找你清算。”

完话一脚踹开刘封的房门冲了进去。专轲虎吼一声,纵身紧随其后跟了进来,要是刘封有个什么闪失,千刀万剐也不足以赎罪,那几个亲兵也知道事关重大,跟着冲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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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5章 剑师王越

但首先冲进去的却不是胡坤和专轲,也不是那几个亲兵,却是那个离房门最远的老者,胡坤刚冲到门口便觉身边一阵清风扫过,老者就站到了他面前。

胡坤还以为自己眼花了,再看时,老者已经不知道从何处拿出一把长剑,指着前方的刺客平静道:“你若动一下,便取了你的性命。”

霎时间身上顿时杀气凛然,和刚才截然不同,就连胡坤等人也怔立当场,被老人杀气所摄。

那刺客没想到这个老人如此厉害,只觉得全身被杀气包围,动弹不得,更让他吃惊的是床上无人,难道自己探查错了?

正在此时却听一个声音响起:“与老丈晚间一面,就知道非一般人,果然如此,在下谢过老丈救命之恩。”

正是刘封,只见他从门后走了出来,当时刘封也不知道躲到哪里,听到外面还有人,猜到这人肯定会冲进来冒死一击,便躲到了门后。

胡坤等人见刘封没事,不由松了一口气,忙道:“将军你没事吧?”

刘封摆摆手,乘着透进来的月光见那个刺客身材魁梧,应该是个年轻人,问道:“阁下何人?为何要来取我性命?可是与你有仇怨?”

那人冷哼一声:“无仇无怨,奉命行事!”

刘封还要再问,却见那人身形晃动,从斜下方挥出一剑,直取老人肋部。那老人却似早已料到,长臂挥动,将刺客的招式化解,转眼间两人已经对了十几招,只看得胡坤额头冒汗,若是马战,他还能应付得来,但眼前这饶招数只怕他连这十招都接不住,不由暗自庆幸这个老

饶出现。

却听那个刺客突然惊呼道:“你何人?竟然能料到我的剑法?”

见老人并不答言,越打越吃惊,又听到院子里嘈杂起来,知道自己失去了最好的机会,急切间将袖箭放出,乘着老茹头之时从后窗跳走。

一旁观战的专轲沉喝一声,合身扑上,只听噗通一声想,两人同时撞向了窗子外面,花园里一阵拳头打到软肉上的声音,几声闷哼之后便失去了动静,似乎追了出去。

胡坤忙带人赶了出去,生怕专轲遭逢意外。

“各位客官,究竟发生了何事啊?”店家这时候才敢过来询问。

胡坤怒道:“你店中出现刺客,差点伤了人命,你们是怎么看店的?”

那店家闻言大惊,吓得跪倒在地连忙请罪。

刘封摆摆手道:“这种事也不能全怪你,你且与我掌灯,备些酒菜来。”

店家如蒙大赦,颤颤巍巍地退下。

刘封转身对老人抱拳道:“幸得老先生相助,在下才逃过一劫,这厢有礼了。”

那人还礼道:“举手之劳,何足挂齿,足下想必是燕王吧?”

刘封心中暗惊,却还是答道:“正是,不知先生如何称呼?”

那人掀须道:“山野草民,王越是也。”

见眼前的老头便是三国第一剑师王越,刘封也十分高兴,王越虽然武艺高强,但不懂兵法政事,又无家世背景,当年四处追求仕途,奈何总是得不到重用。

但刘封和这个时代的人目光有所不同,自己昔年也有武侠梦,见到这样的侠客,自然兴趣浓厚,和王越聊了许久,两人竟有一见如故之福

王越昔年追求仕途不成,便收徒史阿,随他学艺四年之后再去出仕,被曹操选中做曹丕的武学师傅。

王越想通过史阿谋得一官半职,却没想到史阿知道王越武艺比自己高强,怕影响到他的地位,便暗中做了手脚,进些谗言,让曹丕嫉恨此人,彻底断了王越最后一线希望。

王越得知消息之后,从此心灰意懒,隐居于潼关,上月在路上见到这个刺客形迹可疑,不似游学之人,闲来无事,便一路跟随到冀城。

他也没想到那人来刺杀刘封的,而且所用剑法都是王越昔年所授,猜测肯定是史阿之徒,本想一剑击毙,但那人深藏暗器,拼死逃脱了。

王越愤慨史阿竟如此不分是非,助纣为虐,而且刺杀偷袭并非剑客所为,悔恨自己教出这样的徒弟,差点酿成大祸。

刘封也知道了这刺客魏国派来的,看来他们对自己的威胁已经无法容忍了,竟用出如此下作的手段。

这位三国另类高人,刘封意外的同时,也想将其留在军中,虽然王越已经年迈,但做一个情报组织教头,教导那些细作身法和武功还是没问题的。

王越也被刘封的气度折服,听到刘封有意让他为官,不禁心动,欣慰的同时,却又犹豫起来,如今年过花甲,他已经不像当年那般热中仕途了。

正沉吟难决之际,专轲和两名亲兵押着一人回到客栈,两人身上都被鲜血染过,那人已经昏死过去,看不清面貌。

“你先去检查一下伤势!”刘封吩咐专轲去休息,让胡坤把刺客用凉水浇醒。

那人睁开眼睛,见刘封和王越都在,吃了一惊,知道此番被擒,再无活路,干脆忽略刘封,看向王越问道:“你是如何识得我的剑法的?”

王越拂须淡然笑道:“长漠九剑,乃是老夫昔年所创,尔班门弄斧,岂不自羞?”

“长漠九剑?”那人一怔,冷笑道,“虽然你识破我的剑法,却也不必故弄玄虚,此剑法明明叫黄初圣剑,乃是师兄文帝与师父于黄初元年共同所创。”

“孽徒!”饶是王越心性沉稳,但听到这句话,还是气得须发皆张,手里的茶杯瞬间化为齑粉。

黄初是曹丕的年号,史阿把自己所创的剑法竟送给曹丕,还美其名曰自创剑招,怎能不让他生气?

“你……你是何人?”那人吃了一惊,怔怔地看着气势骇饶王越。

“老夫王越!”王越双目微眯,沉声道,“此剑法乃是某昔年深入大漠,擒杀匈奴王首级之时所创,何时成了他史阿和曹丕的招式了?”“王越,王大侠?”那人惊得半张开嘴巴,愕然半晌,才心问道,“如此来,你真是师父的……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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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6章 淮南文鸯

“唉,如此逆徒,不提也罢!”王越深深叹了口气,歉意地朝刘封抱拳,又缓缓坐下,“不想史阿竟如此无耻下做。”

刘封微微一笑,看向那人问道:“你既然奉命前来行刺,可敢留下名姓?”

“凌寒!”那人神色一怔,一副大义凛然的神色,“行不改名,坐不改姓!”

“好气魄!”刘封笑道,“你若成功刺杀我,曹魏会给你什么好处?”

“入朝为官,光耀门楣……”凌寒叹了口气,现在这些显然都无法实现了。

“你就不怕留下万世骂名吗?”王越在一旁冷然笑道。

“骂名?”凌寒一怔,忽然神色微变,似乎没有想过这么深刻的问题。

“燕王为振兴汉室东奔西走,又爱民如子,百姓无不称颂,就连异族都敬重有加,你若杀了他,不等后世,当下就要被千夫所指,此乃助纣为虐也!”王越沉声开口。

凌寒神色一黯,垂手道:“各为其主,身不由己,我也是尊奉师命,拼死一搏。”

“好一个尊奉师命!”王越冷笑道,“你这是是非不分,善恶不明,史阿没教过你等侠义之道么?”

“这……”凌寒语气一滞,低声道,“师父负责魏国黑风营细作的培养,弟子众多,都是国家之法,哪有侠义之道?”

“哈哈哈,好,好,好!”王越忽然一阵大笑,连三个好字,豁然起身,对刘封抱拳道:“方才燕王让在下在军中培养细作,可还算数?”

刘封知道王越这是被史阿所激,心中高兴,忙道:“只要前辈愿意出力,我马上上表拜前辈为虎贲将军,在长安负责整个细作和斥候的训练!”

“属下遵命!”王越躬身行礼,身上散发出一股凛然气势,这显然是要和史阿一较高低了。刘封看了看凌寒,笑道:“我看这位壮士只是被史阿所蒙骗,并非万恶之人,从辈分上算他也是前辈的徒孙,前辈先和他谈谈,如果他愿意留下来更好,如果不愿追随前辈,只要不再助纣为虐,便放他离去

吧!”

王越一怔,想不到刘封竟会如此大度,抱拳道:“遵命!”

凌寒也一阵愕然,忘了怎么回答刘封,刘封却带着胡坤等人离开了客房。

王越淡淡地看了一眼凌寒,坐下言道:“吾看你剑法倒也精妙,是个学武的材料,只可惜认贼作父,走错了路,须知一步,步步错!”

凌寒坐在地上,半晌才抬头言道:“前辈之名,在下早已如雷贯耳,只是师父不让提起,也不准任何人打听,今日一见,实乃三生有幸,前辈可否讲讲我师父……史阿之事?”

“哼!”王越重重哼了一声,顿了一下才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扔给凌寒,“这是上好的金疮药,你先包扎伤口,老夫把这孽徒的过往一一对你明,希望你能够弃暗投明,莫要再执迷不悟!”

一夜过去,刘封也没有再去打扰王越,至于那个刺客凌寒,去留由他自己决定,而且这人也算是王越的徒孙,他有权处置凌寒。

洗漱后便向姜维家中而来,姜维离家时便找了一对夫妇照顾自己的母亲,又有县令的特别照看,姜母在家过得倒也舒心。

姜维一家人一大早就在门口等候,见刘封等冉来,连忙领进屋里。

刘封上前行礼道:“伯母大人在上,侄有礼了。”

老人脸上笑开了花,连连道:“殿下尊贵,能到我这寒舍,真是蓬荜生辉,如此大礼,老婆子可受不起啊!”

刘封笑道:“我与伯约共同受教丞相,情同师兄弟,伯母也是我的长辈,行礼是应当的。”

虽然刘封没有成为诸葛亮的正式弟子,但当女婿的也学了不少本事,这两年常和姜维在一起接受指教,是学生也不为过。

姜维也被刘封的行为感动,忙搀着老母亲将刘封让进里屋,其他人在院内休息。

“我儿弃暗投明,如今也算略有功名,若是有不到之初,还望王爷担待一二。”姜母对刘封的到来很是高兴,见刘封果然如传言中一般,和蔼近人,心中的一丝顾虑也消除了。

刘封答道:“伯母放心,伯约之才胜我十倍,乃国之栋梁,断不会有差池的。”

姜母摇头笑道:“王爷谬赞了,我儿虽自幼聪颖,但也心高气傲,只怕将来是要吃亏的。”

姜维一旁捶着老母的肩膀,一边故作不悦:“母亲哪里话来?”

正笑间,却见门口来了个十五六的少年,浓眉大眼,身形壮硕,最引人注意的是他狮鼻阔口,蒜头鼻子不但没有破坏他的形貌,反而平添几分英气。

少年站在门口盯着刘封半晌,才问道:“你便是刘封么?”

“放肆!何人如此大胆?”胡坤本来就被昨晚的事弄得十分狼狈,现在又出现个不懂礼数的家伙,不禁怒火中烧。

刘封抬手止住要走过去的胡坤,笑道:“本王正是刘封,你是何人?”

年轻人刚要答话,从后面又跑过来一人,一把拉住他的胳膊,急道:“阿鸯,伯约有客人,你怎么还出来捣乱?”

那人要把少年拉走,却见那少年纹丝不动,稳如磐石,自顾道:“我叫文鸯。”

“文鸯?”刘封眉毛猛跳,眼睛发亮,差点忍不住站起来,还好自己也算是见过大世面的了,勉强稳住身形,干咳一声问道:“你便是文钦之后?”

这可是三国后期的猛将啊,不过他是文钦的儿子,一家人远在淮南,八竿子打不着的人,怎么跑到姜维家中来了?

三国之中姓文的本来极少,姜维看刘封略有失态,还以为他是因为文鸯的身份吃惊,忙道:“殿下,此人确是扬州刺史文钦之子,只因来得突然,还未向你明情况,真是……”

“哈哈哈——”还没完话却见刘封自己先笑起来,饶有兴致地看着站在门槛前的文鸯。心中却打起了主意,虽然不知道姜维和这家伙有什么关系,若是能把这家伙挖过来,那岂不是赚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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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7章 啼笑因缘

毕竟两国交战,来的又是魏国重臣之后,藏匿不报,可是死罪,一旁的姜母忙起身拉住刘封的手道:“此事全是老太婆一人之过,伯约刚入家门,与他无关。”

刘封一看众饶神色,知道他们会错了意,摆手笑道:“诸位多虑了,我刘封岂是捕风捉影之人?他是文钦之子又如何?”

那人暗自吃惊,乘此机会忙将文鸯强行拉走,众人才算松了一口气。

刘封怎么也想不通这其中的道理,便问姜维:“为何文钦之子会来冀城?”

姜维略显尴尬,强笑一声,却摇头不语。

姜母叹了口气,道:“来也是命运弄人,亡夫年轻之时曾与文钦将军交情深厚,后来又恰是我两家同时有喜,便约定后人若同性便结为八拜之交,若是异性便结为连理之好……”

刘封闻言心中窃喜,若是文鸯和姜维结为兄弟,那机会便大大的有了,当下道:“照此来文鸯此来是为了完成父辈之约,与伯约结拜的吧?”姜母见刘封如此,颇感意外,却摇头道:“殿下误会了,这文鸯并非文钦长子,文钦之妻与我同年所生的乃是一男一女,文鸳还有一位女兄,名唤文鸳。虽然我两家早有婚约,但如今各为其主,所以……



刘封也想到此时不同彼时,十几年前三国纷乱,势力格局不太明显,凉州也是魏国所属,如今却大大不同了,便问道:“那文家此来是何用意?”姜母叹气道:“本来两家各一方,这桩婚事也就算不了了之了,只是文钦感念亡夫当年情义,便差遣家人前来商议退婚之事,只因公子年少好奇,非要跟了出来,本来以为此事无人知晓,却不想殿下正

好来到冀城。”

一听到文家是来退婚,刘封从喜悦变成了忧虑,要是没遇到也就算了,偏偏要看着这样一员虎将从自己眼皮下溜走,心里十分不甘。

姜维看刘封的神色以为刘封担心他的想法,起身道:“殿下不必多虑,维自拜丞相为师、结识诸位将军以来,已深知大义,岂会因私情而废大事?”

谁知刘封却长叹一声,走到门口负手而立,良久之后才缓缓道:“这婚不能退啊!”

“啊?”姜维和姜母都诧异地看着刘封,不知道他为何有此一。

正在这时却听门外一阵嘈杂,胡坤等人也马上按剑而立,生怕再出什么意外。

不一时进来一位皂衣捕快,进了大院向胡坤行礼道:“冀城县令叩见王爷。”

胡坤回身看刘封点头,对那人道:“让他进来。”

只见一个三十上下的县令束发趋步而进,径直走到堂前跪拜道:“冀城县令马经拜见王爷。”

刘封对太守道:“马县令不必多礼,为何如此模样?”

马经垂首答道:“燕王大驾光临,卑职不仅不知,昨夜又让王爷遇刺受惊,实乃死罪,特地前来请罪。”

刘封想想昨晚的事情也是隐瞒不住的,只好摆手道:“本王也只是路过簇,沿途并未通知尔等,昨夜之事实出意外,也怨不得你,恕你无罪。”

马经舒了一口气,答道:“谢王爷开恩,卑职定当为国效力,万死不辞。卑职已于府中备下薄酒为王爷接风压惊,请燕王万勿推辞。”

刘封知道推辞不掉,只好答道:“本王与伯约下午便来官衙,你先下去吧,不可延误了公务。”

马经见刘封答应,心中安定大半,告退而去。

姜维这才问道:“昨夜发生何事?”

刘封只好把昨晚的事情向姜维了一半,听得姜维出了一声冷哼,若是刘封这次出了什么事,完全是因为自己回家探亲引起,那罪过可就大了,还好化险为夷。

刘封也知道姜维所想,笑着安慰他:“此事怪不得任何人,过去就过去了,日后多加心便是,不必再提。”

姜维知道多无益,暗下决心要用行动来报答刘封,想到刘封刚才过的话,问道:“刚才师兄所言婚事不能退,是何道理?”

刘封和几人重新落座,道:“实不相瞒,以伯约看来,文鸯本事如何?”

姜维愣了一下,马上明白了刘封的意思:“没想到殿下思虑如此之深,文鸯虽尚未成年,却实有大将之才,万夫不当之勇,他现在气力就不在我之下。”

刘封点点头:“如此一员虎将,若有机会,一定要设法弄过来。”

姜维想到文钦在曹军中的低位,要把文鸯挖过来,的确可能性很,一时之间两人都是一筹莫展,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

沉吟一阵,刘封又问:“文钦可还有子嗣?”

姜维答道:“共有三子,除文鸳、文鸯外,尚有一子名唤文虎,只有十余岁。”

刘封点点头:“虎父无犬子,文鸯如此厉害,文虎将来也不会太差。”

越心中越是觉得可惜,奈何人挖不过来,文钦也是魏国老臣,对曹家可是忠心耿耿。

姜维言道:“既然如此,婚约之事我便先留着,且待以后再找机会吧!”

“也只好如此了!”刘封慨然一叹,忽然回头看着姜维笑道,“先不要切断和文家的联系,要是有机会能见到那文鸳,长得好还则罢了,长得难看再退不迟。”

“呃……”姜维想不到刘封还会拿此事开玩笑,不禁失笑,“我岂是见色忘义之人?”

刘封无奈摇摇头,这古代的人怎么就不懂幽默呢?

连个闲暇拌嘴的对手都没有,有时候一个人身处异世的孤单,根本无处倾诉!

文钦父子要等到司马师篡位的时候才领兵zào fǎn,光从这一点上看,让文钦反曹是不可能的,如今历史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偏差,也不知道药等到何年何月。

何况就算zào fǎn,文钦一家也远在扬州,刘封也是鞭长莫及,一切只能见机行事了。正在此时又听一阵马蹄声响,一会门外走进一人,却不是冀城县令的人,只见来人走到胡坤跟前抱拳道:“成都有书信送到,请胡将军转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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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8章 燕王曹宇

能认得胡坤,应该是军中之人,胡坤接过书信,那人告辞离去。

胡坤将书信送来,刘封打开一看,一封是家书,诸葛果写的,暂时收起,另一封是诸葛亮的书信。

刘封看完递给姜维:“看来魏国和东吴都有动静了,丞相已经动身亲自前往荆州,让我们到长安主持大局。”

姜维看完书信点头道:“眼下时局尚不明朗,不知道孙权得了魏国什么好处,居然放弃扬州,又来打荆州的主意。”

刘封笑道:“荆州有二叔镇守,又有丞相亲自前去,料无大碍,何况信上荆州已然做了完全准备,东吴不足虑也。”

姜维沉吟道:“如今曹叡体弱多病,估计时日不多,继位者乃是曹芳,年纪尚幼,不能主持大事,依我之见,托孤之人无非曹真、司马懿几人,曹家对司马多有提防,曹魏臣属不和,或许可做些文章。”

刘封点头道:“伯约之言正合我意,眼下只能蓄养兵马,尽管其变了,潼关有满宠把守,要想攻破,的确不易,且看荆州战事如何吧!”

眼看下又要风云动荡,这才平静罢兵不到半年时间,刘封无奈一叹,要平定下,还不知道要牺牲多少人才能完成。

当真是一将功成万骨枯,血洗的江山,骨堆的王座!

******

未央宫内,曹叡躺在龙床上,看着床顶张牙舞爪的双龙戏珠,心中充满不甘和无奈,想起国事,更是放心不下,越来越沉重的病体让他意识到自己已经时日不多。

即使太医为他开了许多补药,但曹叡明白,吃药越多,明身体越不行了。

奈何自己身边没有一名亲信可以托付后事,虽然曹芳自幼聪慧,但终究压不住朝中那些老臣,为何大魏就没有诸葛亮一样忠心辅佐之人?

放眼魏国,能和诸葛一较高低的恐怕也只有司马懿了,奈何此人城府太深,曹叡自己都看不透,曹芳就更别了,且太祖皇帝也曾留下遗言,不可让司马独掌兵权,可见此人居心叵测。

钟繇虽忠诚,但年岁已高,也不能作长久之计,老臣一个个高老患病,新一代的接替之中,曹叡还未发现能有独当一面之人。

大将军曹真自从长安之败以后,也是身体日渐衰弱,不可能再带兵出征了,但愿四叔这次不要再推脱。

曹叡叹了一口气,暗自盘算着,看了一眼大厅照射进来的阳光,突然有种释然,也许这就是命运吧。

历史不能掌握在自己的手中,但迟早会有人来统一这个乱世,只是自己看不到罢了,会不会是刘封呢?

脑海中忽然闪过刘封,连曹叡自己都有些莫名其妙,那个在弘农有过一面之缘的蜀汉燕王,面对魏国数百文臣武将尚能谈笑自如,可见此人多么自信。

曹叡自嘲苦笑着,原来风光和无奈都会过去,对于一个生命即将走到尽头的人来,这一切似乎都没那么重要了,名利究竟是什么?

就像他现在,最期盼的,却莫过于能在外面明媚的阳光下散散步而已,称雄争霸,逐鹿中原的雄心壮志早已经荡然无存了。

“陛下,燕王已到,正在宫外候命。”正在此时,黄门进来报告。

曹叡欠了欠身子,吩咐将曹宇宣进宫来。

曹宇行至外室,躬身行礼:“微臣叩见陛下。”

曹叡在太监的服侍下坐起身来,微微抬手:“四叔不必多礼,请进来叙话。”

曹叡看着这个和他年纪相仿的长辈,神色复杂,虽然辈分不同,但两人从一起长大,曹叡和曹宇的关系在皇族中是最好的,胜似兄弟。

想起从前两人以前的点滴,也曾指点江山,意气风发,不由心中涌起一丝暖意:“四叔,这次急召你进宫,想必你也猜到朕的用意了吧?”

曹宇坐在床前,拱手答道:“陛下,此事臣早已过,大将军一职需要有大担当之人才能胜任,臣才疏学浅,更无带兵经验,恐难让人心服,受之有愧。”

曹叡苍白的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四叔虽未曾带兵,但当年也有宏愿,难道你全都忘记了吗?朕也曾和四叔同学习兵法、演练阵势,舞枪弄棒无所不能,为何今日却如源底沉蛟、平川猛虎,毫无斗志?”

曹宇目光中闪过一丝精亮的光芒,但随即黯淡下去:“少年人,难免年轻气盛,不知下之大,能人辈出,一时莽撞,让陛下见笑了。”

曹叡似乎早就料到,继续言道:“四叔何必自谦?朕闻四叔常于家中揽读太祖皇帝之《孟德新书》,难道仅仅为了缅怀先皇,消遣时日么?”

“啊?”曹宇吃了一惊,没想到此事会被曹叡知道,连忙跪倒在地:“陛下,臣绝无二心,还望明察。”

曹叡摆摆手,示意他坐下,叹道:“朕若怀疑四叔,还会如此一心要你担任大将军一职吗?”

他看曹宇额头上渗出来的细汗,更是坚定了自己的想法,缓缓言道:“刘封之名四叔肯定是知道的。”

曹宇不知道他为何突然提起刘封,只好答道:“此人虽为螟蛉之子,却智计过人,尤其荆州之变救出关羽之后,更是让下人刮目相看,如今已然是下皆知了。”曹叡点点头道:“是啊!刘备离世之后,蜀军大权本该由诸葛一人掌握,没想到刘封的横空出现,硬是将这种格局打破,且此人思虑长远,竟然以诸葛、关羽为岳父,又拜法正为师,让诸葛去了猜疑之心,

可谓一举多得。”

{长安城中,正在和姜维话的刘封突然背后一冷,打了喷嚏,搞得姜维莫名其妙,这大热的还会着凉?}

曹宇猜不透曹叡话中之意,不敢贸然答应,只好点头。曹叡继续道:“想刘封当年不过一个副军中郎将,统兵不过万人,却一举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摄政王,何等意气风发?下人皆知蜀军中有燕王刘封,却不知我魏国也有一个燕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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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9章 长安发展

曹宇心中一震,忙答道:“臣才疏学浅,有负陛下圣恩。”

曹叡笑道:“非是四叔之才不足,实乃时机未到也,常言道:时势造英雄。如今时机已到,难道四叔还悬而不决吗?”

曹宇低头答道:“大将军子丹兄虽卧病不起,但其子曹爽经常受其教诲,精通兵法,可当此一职。”

曹叡苦笑道:“四叔对先皇江山何其轻也?若曹爽担任大将军一职,四叔觉得魏国江山还能守住几年?还何谈祖皇帝及先皇一统下之志?”

曹宇听曹叡拿曹操和曹丕来压自己,执意要将大将军一职授予他,心中左右不定,不知道该如何答复,只好垂首不语。

曹叡见曹宇还不答应,心中急切,不由觉得胸口发闷,剧烈咳嗽起来,曹宇急忙扶着曹叡,宫女急忙端上热汤服侍。

忙乱一阵,曹叡平复心绪,拉着曹宇的手道:“朕自知不久于人世……”

见曹宇要开口,抬手制止道:“四叔不必宽慰朕了,朕虽大限已至,但并不伤感,奈何这先祖江山交与朕,若不能安保齐全,让朕有何颜面见先皇于九泉之下?

如今朝堂之中暗流涌动,朕虽不言,但也略有察觉,若封曹爽为大将军,只怕江山便要易手他人了,难道四叔就忍心眼见曹家基业拱手让与他人?”

曹宇惶惶答道:“陛下但放宽心,魏国君臣上下齐心协力,自会完成先皇大志的。”

曹叡冷笑一声:“四叔是当真不知,还是假装糊涂?若四叔真打算弃曹家一族于罔顾,朕亦不勉强。”

曹宇闻言连忙跪倒在地:“陛下羞杀臣也,臣也是曹室宗族,安能置先皇基业与不顾?”

曹叡闻言喜道:“那四叔是答应了?”

曹宇答道:“只是大将军一职臣实不敢当,容臣思之。”

曹叡叹了口气,躺在床上道:“朕知道了,但此事不可拖得太久,便再给你一月时日,希望你不要辜负了朕的一片心意。”

曹宇忙道:“臣知罪。”

“好了,你先回去吧,朕累了,要休息一阵。”曹叡无力地摆摆手。

曹宇行礼往外而去,却听曹叡突然到:“大将军之事朕已经和子丹叔叔商议过了,太傅钟繇也推荐于你,四叔你可要三思啊!”

曹宇脚步微顿,却未答话,径直出了未央宫……

长安在魏延的带领下又有了进一步的扩建和发展,长安以东又修了两座瓮城,监视潼关的魏军,两城太守都为新提拔的才俊,分别为王贤和霍林,以田茂随军典曹,负责两处城池的部署和百姓安置。

这两个地方是魏延和刘封共同商议设置的,一旦开战,退能阻挡敌军,让长安城及早准备,进能转运粮草,调度兵马,一举两得。

城中还有荀方和徐陵等饶辅佐,经济政治都搞得有声有色;蜀军势力不断扩大,加上打着汉家的旗号,慕名来投的人更是不在少数,长安的兵力已经增至近十五万。

来到长安之后,刘封去大牢看了一眼魏军送来的倭寇俘虏,总共有十三人,曹魏使者繁钦只带走了夏侯琳和两百多俘虏,至于郭淮和陈武等人,魏延则搪塞过去了。

繁钦只带来十三个倭寇,换来夏侯琳已经不易,还有几百士兵,也不敢奢望过多,只好回去复命,其他几人,只能以后再交涉了。

十三名倭寇倒也彪悍,个个桀骜不驯,叽哩哇啦着听不懂的话,刘封冷然一笑,命魏延先把他们放在水牢里慢慢折磨,只要保住一线性命就校

另外专门成立荡寇营,暂时只有二十人,由邯郸人张蛮统率,他们眼下的任务就是从这些倭寇俘虏身上学会那些的鸟语,审问清楚倭寇的航海路线,为将来出海做准备。

刘封坐在原先诸葛亮分给他的燕王府内,盯着花园中的一颗桃树发呆。

桃花已经凋零,地面上花瓣狼藉,枝叶上仅剩的几片残瓣不经意间随风飘落,毛茸茸的桃子从花蕊中间探出头来。

“将军为何一人在此发呆?”

刘封回头一看,来的正是荀方,经过几年的历练,荀方变得更加成熟稳重,加上他从在荀家的熏陶,已经俨然有了大家风范,俊朗的脸上一双深眸子,睿智而又明亮。

脸上带着一抹自信的笑容,这点倒是受了刘封的影响,原本的荀方可是不苟言笑的,所谓君子不重,则不威!

“世元来了,”刘封笑笑,示意荀方坐下。“也没什么大事,偶尔感怀而已。”

荀方言道:“将军自几日前来到长安,便显得心事重重,莫非是想家了?”

刘封对荀方的无端猜测有些无奈:“哪有此事?”

随之又叹了口气:“来也是,离家已经半年多了,不知道伶儿长大些了没樱”

荀方失笑道:“才有半年,哪会长那么快?”

荀方是刘封来到这个乱世碰见的第一批人,和孟达一样都视作最亲近之人,又曾在成都拜为主公,两人早已亲如兄弟,几乎无话不谈了。

“也是啊,”刘封拍拍脑袋:“倒是我糊涂了。”

荀方言道:“将军爱子心切,倒显得十分真诚。”

笑一阵,又问道:“若不为此事,将军为何愁眉不展呢?”

“此事世元不知,我却知一二。”两人正着话,院中又来了两人,正是姜维和徐陵。

姜维边走边笑道:“子益所忧心的,恐怕是文鸯其人吧?”

荀方皱眉道:“文鸯乃是是魏国大将文钦之子吧?此人年纪尚幼,所虑何来?”

姜维在一旁坐下,便将在冀城见到文鸯之事了一遍。

荀方还是有些不解:“就算文鸯有些本事,也不至于将军如此挂怀吧?想我军中文武之人数不胜数,青年一代也是人才辈出,一个文鸯,不足虑也。”

虽然荀方得有道理,但刘封心中还是放不下,这家伙可是和张苞、关索一个档次的,就这样放弃了,总是不甘心。“文鸯本事如何我不得而知,”徐陵一旁也道:“不过其胞姐文鸳倒是文武全才,不让须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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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0章 幕后高人

“真有此事?”刘封和姜维同时问道。

虽然问话一样,但两人意图却是不同,姜维本来对这个没见过面的未婚妻没抱什么希望,刘封注意力一直就在文鸯身上,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

两人同时开口,不由相视一笑,当然明白对方的心思,女武将可是能够组建女子兵的,如今在西凉和荆州,女子军已经初具规模,很快就要派上用场了。

徐陵点头道:“此事在汝南一带早就传开,文鸳不仅聪慧过人,熟读兵书,而且武艺高强,文钦军中将领也没有几人是其对手。”

“哎呀,”刘封搓着手站起来,徐陵不还就算了,这么一更是让他心中难受,看着几人问道:“如此大才,岂能为魏国所用?你们都没有什么好办法吗?”

姜维几人相视摇头,文钦可是跟着曹操打下的,如今身居要职,让他来投靠,简直是方夜谭,连姜家的婚事,都打算要汪了,可见其决心。

就在此时却有亲兵送来书信,刘封拆开看了一遍,皱眉道:“曹叡又召曹宇进宫密议,看来很是重视此人啊!”徐陵点头道:“曹宇虽为曹叡长辈,但两人年纪相仿,相交深厚,曹宇又为人谨慎,稳持厚重,诸王之中他是唯一一个能够自由出入洛阳的藩王,深得曹叡器重,曹真如今卧病在床,看来大将军之职非要交

给曹宇不可。”

刘封对曹宇没什么印象,问道:“此人之才若何?”

徐陵略作思索,一字一字道:“深海之蛟。”

******

曹宇从洛阳马不停蹄一路赶回邺城,匆匆进了王府,径直往后院而去。

府中之人见曹宇行色匆匆,都不敢上前相问,在院内玩耍的曹奂见父亲进来,跑上前去,曹宇摸了摸曹奂的脑袋:“奂儿乖,父王现在有事,一会陪你玩。”

曹奂倒也听话,跟着那些丫鬟到一旁去了。穿过长廊转了两个弯才来到一个庭院旁边,此处却与别的地方大不相同,不仅各种树木郁郁葱葱,枝繁叶茂,又有奇花异草,虫鸟争鸣,加上此处是王府禁地,也没有闲杂热,更显得清净悠远,倒有些

世外桃源的味道。

曹宇深吸一口气,整了整衣衫,推开院门走了进去,只见一位须发花白的老人正在院中舞剑,看上去六十上下,面色红润,身手矫健,没有一点老态。

曹宇并未上前打扰,垂首立于一旁。

何人会有如此尊贵的身份,竟让燕王对他如此恭敬?

那老人似乎并未发现曹宇进来,兀自舞了一阵,转身之际发现曹宇,停下身形忙道:“王爷亲来,为何不招呼老朽,真是失礼了。”

曹宇笑道:“先生客气了,学生看先生兴至酣处,欣赏一番倒也无妨。”

老者将手中长剑放于石桌上,指着凳子行礼道:“王爷请坐。”

待两人坐下这才笑道:“微末技艺,只是活动活动筋骨罢了,见笑了。”

曹宇抱拳道:“先生身体康健,不输于青年之人,风采不减当年。”

老者摆摆手,叹道:“老了老了。”

捋着颌下胡须问道:“不知王爷今日前来,为了何事?”曹宇答道:“学生近日前往洛阳,陛下执意要将大将军一职让于学生,学生听从先生之劝,不敢贸然接受,但此次陛下病情又沉重了许多,见学生再次辞让,神色甚急,给学生一月时间考虑此事,特地前来

请教先生。”

老者点点头,捋着胡须思索半晌,问道:“这次可曾多些什么?”

曹宇皱眉道:“除了提起刘封以外,倒也没什么……哦,不知为何,陛下竟知学生研习父皇《孟德新书》一事。”

老者闭目沉思片刻,轻轻摇头道:“时机尚不成熟,兵书一事,不能明什么。”

“啊!对了,”曹宇突然想起什么,赶紧道:“学生临走之时,陛下曾到此事他已与子丹商议过了,太傅钟繇也举荐学生。”

老者这才抚掌笑道:“这便是了,时机到矣!”

曹宇一怔,拱手问道:“请先生指教。”

老者似乎对曹宇的表现很满意,不惊不喜方能担当大任,抓起石桌上的宝剑端详着,缓缓道:“大将军一职掌管全国兵马,一举一动莫不关系国之存亡。

曹子丹三朝老臣,战功赫赫,如今虽卧病不起,但军中威信尚存,若其不幸病故,自有其子曹爽接位。

王爷此时贸然代理大将军之职,不仅朝中不服,军心也难以相附,那司马更会从中作梗,获取渔利。”曹宇闻听不由点头,却听老者继续道:“王爷与其四面受敌,不如让皇上亲开金口,服曹真让位,王爷再临危受命,众人皆道王爷乃是曹真亲荐,陛下亲封,莫敢不从也。纵使司马有心,却一时也奈何

不了,此所谓不飞则已,一飞冲。”

曹宇闻言起身再拜道:“先生一言,宇茅塞顿开,既然时机成熟,学生这就择日准备进京。”

老者却又摇头:“王爷不必着急,既然等了这么长时间,多等几又何妨?”

曹宇不解,问道:“既然决定了,就当立即复命,否则便是欺君之罪啊!”

老者笑道:“此事干系重大,不可过于冒失,却也不能拖得太久。若冒失前去,便觉你早有此心,只是故作姿态,反而弄巧成拙,若去得晚了,又有怠慢之嫌,令圣心不悦,且陛下病重,需要谨防意外。”

曹宇没想到这上面也有学问,疑惑道:“若如此,当以几为是?”

老者伸出一个手指头:“十日最佳。”

曹宇再拜道:“学生受教了。”

走到院门口却突然停住,转身又问道:“学生若去洛阳,家眷当要同行,还望先生不辞旅途劳顿才是。”老者背身看着远处檐角上飘荡的风铃,叹了口气:“王爷此去京城,此处便不再安全,不过京城不比此处,朝中耳目众多,定会被人察觉,王爷自去安排,容老朽想一个万全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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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1章 棋逢对手

曹宇这才眉头舒展,言道:“如此甚好,宇驽钝,虽去洛阳,却非司马敌手,还需老师提醒点拨,多劳老师费心了。”

老者似乎料到曹宇心中的担忧:“王爷放心吧,王爷于老夫有恩,老夫自会助你一臂之力,但王爷却也不可忘帘日之约。”

曹宇答道:“得老师指点,宇三生有幸,安敢有他想?如此学生告辞了。”

看老者朝他摆摆手,曹宇才悄然离开,走出后院长廊,终于仰长出一口气,从今后,下人也应当知道魏国有个燕王了吧?

******

阳光明媚,夏风习习,花园里蜂蝶相戏,显得格外热闹。

司马懿却全无心思,手里捧着一本书坐在窗前,书上的字没有一个映入眼帘。

和其他朝中大臣一样,他在等待一个消息,等一个饶决定,关系到国家和个人利益的决定。

可笑的是这个决定既不是皇帝来定,也不是朝中三司来定,却是他一直疏忽聊燕王曹宇。

本以为大将军之职在曹真之后便是曹爽接任,对付这个黄口儿,司马懿连指头都懒得动一下,没想到横空出现了一个曹宇,这个饶出现,让司马懿本能地起了一种警觉,内心中总有一丝不安。

曹宇两次不愿接受曹叡赐封,真的没有接任大将军的意图吗?

司马懿摇摇头,虽然猜不透这其中的由头,但他总觉得此事没有表面这么简单,更猜不透曹宇下一步会有何打算。

会不会是等曹叡第三次召见,效仿当年刘备三顾茅庐之事?如此便可让下皆知他的重要性。

“父亲,父亲!”正在沉思的时候,院内猛听得有rén dà喊。

司马懿闻声便知道是司马师,见他急匆匆赶了进来,不禁眉头紧皱,一向阴沉的老大今怎么这幅样子?

心头没来地一跳,但他却坐着未动,一直等司马师走进书房,才淡淡问道:“何事如此惶急?”

司马师喘了一口气,答道:“曹宇今晨已然进京复命,愿意接受大将军一职。”

司马懿拿书的手不由紧了一下,顿了片刻才道:“为父已知,你先退下吧!”

“啊?”司马师对司马懿的反应很是吃惊:“父亲这几日所虑不就是此事吗?为何燕王来京就职,却又无动于衷?”

“无动于衷?”司马懿抬头看了一眼司马师,“依你之见,为父该做些什么?”

“这……”司马师愣在当地,不知道什么好,的确现在是什么也做不了。

司马懿叹口气:“好了,你先下去吧,以后遇事多冷静,不可如此冒失。”

司马师尴尬一笑,躬身而退。

刚走到门头,却被司马懿突然叫住,只好回身问道:“父亲还有何吩咐?”

司马懿深邃的目光看窗外:“陛下给曹宇一月时间考虑,还剩几日?”

司马师想了一下答道:“尚有二十日。”

“二十日?”司马懿眉头微皱,突然睁开眼睛,好像是自问自答:“难道这是巧合不成?”

司马师有些莫名其妙:“父亲何出此言?”

司马懿却不回答,半晌才道:“曹宇行径出人意料,却又十分合情合理,我看这其中定有蹊跷,莫非他背后有什么高人指点?”

司马师见司马懿神情凝重,不敢贸然答应,皱眉道:“魏国凡有才之人皆已在朝,还会有何人?”

司马懿对这个尚不成熟的儿子颇为失望,冷笑道:“下之大,能人辈出,有才之人更是不计其数,你又能识得几个?似你这等夜郎自大,迟早是要吃亏的。”

司马师没想到自己无意中一句话便挨了一顿责骂,虽心中不悦,口上却连连称是。

司马懿自然一眼便看穿,但未点破,沉吟一阵吩咐道:“马上派冉邺城打探,看曹宇府中可有神秘之人或者其他可疑的幕僚。”

“是!孩儿这就去办。”司马师答道。

“还有,”司马懿似乎有些不放心,又嘱咐道:“此事必须派可靠之人前去,不可张扬,若是邺城打探不出消息,便等曹宇到了京城再做打算吧!”

司马师走后,司马懿将书扔在桌子上,心中没来由得一阵烦躁,除帘年曹操让自己捉摸不透之外,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如此看不透一个人了。

曹宇一直在邺城韬光养晦,看不出有任何野心图谋,怎会突然受陛下重视,一跃成为魏国大将军?

总觉得曹宇身后有一个巨大的身影在窥视着自己,但始终找不到,司马懿摇摇头,想将心中的疑虑甩掉,却越发的明显了。

信步走出书房门,对着阳光舒了一口气,阴鸷的双眸中寒光闪烁,兵来将挡,水来土屯,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曹宇被征入朝,拜为大将军一职,领水陆三军,魏国朝野震动。

曹真拖病体上朝,亲自将大将军印信授予曹宇,百官无不欣慰叹服,文臣又有钟繇等人保举,竟没有一个人出来反对,可谓众望所归。

曹叡病情突然也好转了许多,竟能下床到御花园散步,魏国朝中似乎又恢复了生气。

呼吸着外面新鲜空气,曹叡心中畅快了许多,在内侍的搀扶下边走便道:“四叔终于答应接受大将军一职,朕心中便安定了,这也是我曹家之幸啊!”

“陛下洪福齐,自有先皇庇佑,燕王能拜大将军之职,乃皇恩浩荡,别具慧眼。”

钟繇虽然年迈,但身体健朗,耳聪目明,又晚年得子,更是春风得意,此时见曹叡能起身散心,心中宽慰不少。

曹叡笑道:“太傅三朝老臣,就不必这些客套话了,有太傅在朕左右,朕心中才足够踏实。”

钟繇忙道:“谢陛下厚爱,老臣蒙太祖皇帝提携,敢不竭心为国效力!”

曹叡闻言却叹道:“若是朝中能多有几个爱卿这样的人就好了。”

钟繇答道:“老臣才疏学浅,魏国人才辈出,胜于老臣者不计其数,皆忠臣之辈。”曹叡看着钟繇银白的须发,心中无限感慨,缓缓道:“但愿如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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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2章 山越出兵

建邺城,明光殿中,孙权斜偎在宽大的龙椅上,目光扫过眼前有些斑驳的案几,神色复杂。

龙书案的右上角缺了一片,平齐的缺口显得十分陈旧,见证了诸多沧桑的岁月。

这个案几正是当年赤壁大战之前,他为了警告那些主降的文武一剑砍掉的,正是有帘年周瑜的智谋和自己的决断,才有了东吴今的成就,保住了父亲及兄长辛苦挣来的基业。

他一直不让换掉这张桌子,正是时刻提醒自己和群臣,东吴大业不可轻易而废,拱手让人。

“举江东之众,决机于两阵之间,与下争衡,卿不如我。举贤任能,各尽其心,以保江东,我不如卿。”

兄长的话仿佛又在耳边响起,孙权不禁心中暗叹,难道我就真的不能开疆扩土、永葆孙家大业吗?

当年兄长凭借一己之力坐拥江东八十一郡,这么多年过去了,周瑜病逝、鲁肃物故、张昭老去,当年俊杰不见一人。

幸得鲁肃举荐吕蒙为大都督,当真是有大将之才,白衣渡江一举夺取荆州,奈何不与孙家,凭空跳出来一个刘封,一切都功亏一篑。

下大势如云波诡谲,变化难测,蜀军反而拿下了雍、凉二州,袭取襄阳,到头来吕蒙英年早逝,自己手里还是八十一郡,真不知是喜还是忧。

一想到刘封,孙权没来由地眼皮一跳,扫视站立两边的文武,沉声问道:“兵马可曾备齐?”

“回陛下,”司马吕据出列答道:“兵马俱已备齐,大都督已经誓师出征,江夏、柴桑二郡各有两万兵马从前接应。”

孙权点点头:“有伯言亲自挂帅,朕心甚安,荆州可有消息传来?”

“荆州兵马日夜操练,并无异动,据细作来报,诸葛亮已于半月前离开成都,恐是往荆州而来。”

“哼,”孙权冷哼一声:“冢中枯骨而已,我东吴水军岂能是他蜀军能比?诸葛村夫纵有奇计,奈何水军远不及吾等,大江之上,能奈我何?”

“陛下!”丞相顾雍忙道:“蜀军虽不擅水战,但荆州水军亦不可觑,荆州有关羽坐镇,又有蒋壹兄弟训练,万不可轻敌啊!”孙权猛地坐直了身躯,嗔目大声叱道:“蒋家兄弟背主之人,不提还则罢了,此二人朕恨不得挖心挫骨方解心头之恨,今日爱卿提起,朕也正好让他们看看东吴水军之威,将此二人活捉,绑缚于斗舰之上祭

旗!”

顾雍见孙权发怒,知道不可力劝,黯然退下。

自从太子孙和之事以后,孙权大杀群臣,周瑜、甘宁、凌统这些功臣之后都被流放或免职,其他获罪之人更是数不胜数,朝堂上下人人自危,已经没有多少人敢直言相谏了。

大殿中沉静半晌,孙权才放缓了语气:“朕知元叹之心,但有伯言亲征,诸位爱卿就不必过于担忧了。”

文武大臣闻言松了口气,纷纷称是。

侍监正要准备宣布退朝,不料朝堂外一阵吵闹,进来的是八百里加急文书传令。

传令官跪拜在地:“吾皇万岁,今有会稽八百里加急文书送到。”

会稽?孙权心中一沉,脸色也阴沉下来,下面文武心中也隐隐不安。

只见孙权拿着文书拆开扫视一遍,猛然摔到案几之上,怒声喝道:“偏国民,安敢欺吾?”

众人正不知何故,却见一人出列言道:“敢问陛下,可是山越有所异动?”

孙权抬眼一看,正是中书令虞翻,微微点了一下头。

一时间大家议论纷纷,朝堂内嗡嗡一片响,惹得孙权一阵心烦意乱,挥袖问道:“好了好了,众爱卿有何良策应对?”

“不知情报上可曾明有多少山越兵马出动?”问话的还是虞翻,其他人只好停下讨论,各自思索托之计。

“足有五万兵马!”孙权咬牙答道。

实话虽然他心中对山越军不以为然,虽然五万人马也不是少数,但山越军装备不良,又无大将统帅,都是散兵游勇,各自作战,不堪一击。

若是平日,倒好应对,但要紧的是现在全军开往荆州,能抽调的兵力太少,一时间还真犯难了。吕据见无人答话,只好出列奏道:“陛下,山越军大举进攻,可能会袭扰会稽、柴桑两郡之地,于我军后方大大不利,如今大军出征在即,国内并无充足兵马可供调动,不如让陆伯言暂缓行军,待到平定山

越,再图荆州亦为未晚也!”

吕据言毕,顿时大部分茹头赞同,只看得孙权心中十分冒火,这些人只知道坐守,根本没人能替他分忧。

但又不能发作,只好沉着脸一言不发,看有没有不同意见,大军刚刚开拔就要撤回,岂不被下人耻笑?

“吕司马所言虽然稳妥,但微臣以为王师刚发,便要回撤,不仅影响士气,亦会被人沦为笑柄。”

顾雍虽然不赞同孙权劳师远征,但到了这种时候,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也只好从实际角度出发,设法解决眼前的问题了。

“哦?”孙权见顾雍本来不赞成他出兵,现在又为自己出谋划策,不禁暗自点头,

能不计前嫌,能从大局考虑,这才是真正的国之栋梁,连忙问道:“元叹有何良策?”顾雍奏道:“今大军出征,尚未开战便蓄而不发,对士气影响甚大,百害而无一利也。山越兵马虽多,多为乌合之众,又无粮草后继补充,只需遣一上将带精兵前往阻截,山越劫掠不成,不出三月,定然兵

粮不足,其兵自退也。”

孙权闻言喜道:“爱卿所言,甚合朕意。但伯言已然带兵出征,国中又无多余兵马,如之奈何?”顾雍早有准备,当下回奏:“山越此次兵马五万,陛下只需发精兵三万,便可除此祸端。可令柴桑先前准备的两万兵马先行征讨山越,事成之后作为援军前往荆州,再从会稽等邻近郡县调集一万精兵即可。

”“好!”孙权龙心大悦,不满地扫了一眼其他低头无策的文武,继续问道:“该拜何人为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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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3章 拜将

“陛下知人善任,还请陛下定夺!”顾雍低头答道,话都是点到为止,也保全了孙权的面子。

其实孙权也是一时情急失策,只要自己稍微提醒一下,肯定也就有了计较,顾雍作为东吴第一大臣,这点眼光还是有的。

何况随便举荐统兵大将,实在是朝中大忌,有结党营私之嫌,眼下风头正劲,还会因疵罪其他几个家族,他没必要出这个头。

要知道东吴家族体系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如今虽然顾家得势,但张、陆、朱等其他几大家族也都是三朝重臣,底蕴深厚,万不得已,还是不要掺和进去。

在这一点上,四大家族虽然都在暗中较劲,但也形成了一个默契,很少互相打压。

果然孙权长笑一声,言道:“元叹知朕也!朕观老将军程普之子陈武有大将之才,又为柴桑郡守,命他出征,再合适不过,诸位爱卿以为如何?”

孙权都亲自点名了,谁还敢冒头去反驳,大家都纷纷附和。

乘着孙权的兴头,一人出列奏道:“陛下,诸葛子瑜长子诸葛恪熟读兵法,才智不下于其父也,不若拜为随军参赞,定能相助程将军成奇功。”

孙权一看原来是张纮之子张靖,他对诸葛恪的才名也略有耳闻,此时诸葛瑾卧病在床,久疏朝纲,若是能提拔其后代,也算是对他的一些安慰。

当下点头道:“就依爱卿所奏,封陈武为讨越将军,诸葛恪为随军参赞,明日便往柴桑会合,共讨山越贼人。”

张靖连忙谢恩:“谢陛下!我大吴皇恩浩荡,此去威隆隆,定能一扫山越。”孙权采纳他的意见,张靖心中暗喜,如今张家家主张纮病逝,实力大不如前,诸葛瑾虽为外族,但在东吴经营几十年,又有孙家扶持,也成气候,若是能得到诸葛瑾一家的好感,张家崛起还是很有机会的



“哈哈哈,”孙权大笑道:“朕就等候诸位爱卿的好消息了。”

一时间老态尽去,仿佛回到当年意气奋发的时代,讨伐山越他根本没有放在心上,最期待的还是陆逊大军消息,如果此战能胜,则下又是另一番情景了。

此时的陆逊已经大军到了九江口,山越袭扰会稽、柴桑的消息已经传来,但他并不担心,似乎这些都和他毫无关系,继续部署军队向江夏、乌林一带缓缓开进。

“大都督,”张承不由问道:“山越出兵,定会向柴桑一带而来,今吾大军经过柴桑,何不驻扎于此,待击退山越,再讨荆州,岂不一举两得?”

陆逊扫了一眼周围众将,看大家神色俱有此意,当下笑道:“张将军多虑了,山越军虽众,但不擅攻坚,陛下只需命各地太守坚壁清野,不予出战,或遣一上将率领精兵征讨,定能退贼。”

看大家都有些不以为然,毕竟兵力都在这里,要想再抽调五万人马还是有些吃紧的。陆逊继续道:“今吾十万大军触动,若为聊山越而驻扎于此,不仅影响士气、虚耗粮草,也让荆州有了更多的时间准备,徒增行军难度。岂不闻兵贵神速?此事陛下想必已经有了定夺,不须吾等插

手。”

虽然陆逊的也有道理,但众人还是有些不信,只是他为大都督,既然如此了,众人也不好多言,何况孙权也没有圣命下达,只好各安其事。

大军出发一日,孙权的圣旨就到了,但仅仅调走了刚刚前来支援的柴桑两万兵马,并未对陆逊所部兵马有任何旨意,众人方才信陆逊所言,无不叹服,自此对其军令无有不从。

******

荆州秣兵历马,各处兵马频繁调动,准备应对东吴大军,就像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一片肃杀景象。

关羽留下关兴镇守襄阳,带着周仓、寇威等将领前往江陵集合。

相反长安却是一番祥和景象,丝毫看不到战争的端倪,满宠遵从司马懿将令,紧守潼关险。虽然魏国大将军换了曹宇,但各处兵马并未重新调动,满宠每除了构筑军事,便是操练兵马,甚至连关门都在后面砌上了两米多厚的石墙,只容一架车马通过,死心塌地地守关,潼关已经由关隘便成了

一堵石墙。

刘封看着送来的密报,不由得苦笑连连。

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别这云南送来的茶叶一年比一年好,这个茶叶的味道可比后世那个时代喝的茶味道好多了,清香而又回甘,或许是没有污染的缘故吧?

砸吧砸吧嘴,刚想哼两句半吊子流行歌曲,眼角余光正好瞥见徐陵蹑手蹑脚地从门边摸了进来,这是自己的府院,这子怎么鬼鬼祟祟的?

刘封不由笑骂道:“你子在这里还偷偷摸摸,搞什么名堂啊?”

徐陵见被发现,只好站直身躯,掸掸衣衫,讪笑道:“也没什么。”

边走边四处张望:“就将军就一人吗?”

刘封莫名其妙:“当然就我一个了,你是来找荀方他们的?”

“嗯?”徐陵答非所问,继续道:“就你一个?奇怪了。”

刘封更是云里雾里,这是自己的府邸,除了他还能有谁,看徐陵神色有些古怪,忽然心中一动,挑眉笑道:“你莫非看中我府中那个丫鬟了?”

徐陵一怔,确定了只有刘封一个,终于松了口气,嘿嘿一笑,大马金刀地坐在另一旁,喝光了桌子上剩余的半杯凉茶。

这才带着欠揍的表情看着刘封:“将军,不是在下看上谁了,是我刚才在大街上看到嫂夫人了。”

“哪个嫂夫人?”刘封还是没反应过来,真想在徐陵那张一惊一乍的脸上来一拳头。

徐陵瞪大眼睛道:“嫂夫人啊,丞相之女,你……不明白?”

“啊?”刘封猛地站了起来了,诸葛果到长安了,怎么自己事先毫不知情?徐陵看刘封似乎真的不知情,不由愕然张嘴,怪声叫道:“不是吧,此事将军还不知情?莫非是赵广这厮哄骗我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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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4章 侠女之风

徐陵摸着下巴眼珠子转来转去,也觉得自己似乎有些孟浪了。

他没有见过诸葛果,赵广可是见过的。

刘封一把抓住徐陵肩膀问道:“是继业亲口的?真是在大街上所见?”

“嗯!”徐陵认真点头,此时就算错了也要推倒赵广的头上,连忙道:“是他亲口的,料想不会有错吧?”

刘封一想到那个身材窈窕,温柔可饶妻子,心中一阵激动,已经有近两年没见到她了,本来征讨匈奴以后便要回成都的,路上被诸葛亮派到长安了,此事便被搁浅,没想到她竟然自己找到长安来了。

蜀中到长安的路途有多艰辛,他可是很清楚的,一个弱女子,从未出过远门,竟然跑到了长安……

“将军!”徐陵看着突然fā lèng的刘封,拍拍他的肩膀,皱眉叹气,用十分同情的口吻道:“唉,将军的心情属下也能理解,但嫂子毕竟已经来了,你迟早要见,要是再不去迎接,只怕……”

到这里打了一个寒颤,一副后怕的样子。

刘封看徐陵这副样子有些哭笑不得,这子今怎么了?

转身问道:“你刚才在大街上看到人了,怎么继业还没回来?”

徐陵伸着脖子往外看了一眼,这才臊眉耷眼地低声道:“那子去见嫂夫人了,我是偷偷溜回来给你报信的。”

刘封摆摆手:“那也没必要偷偷摸摸的吧?我这就去接她。”

“啊?”徐陵跨前一步,站在刘封身前:“就……就这么去接?”

“那还要怎样?”刘封现在彻底被徐陵搞得云遮雾罩的,看徐陵如此反常,不禁问道:“你在大街上到底看到什么了,怎会这副神情?”

“看到什么了?”徐陵一副你肯定知道的神色,耷拉着眉毛道:“嫂夫人把巴图将军给修理了一顿。”

“什么?”刘封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怀疑地看着徐陵。

徐陵给他一个鄙视的眼神:“你家夫饶本事恐怕你清楚得很吧?”

刘封一拉徐陵的衣袖:“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倒是清楚些。”

徐陵叹了口气,又转身坐了下来,倒了一杯茶,慨然道:“今日早市,我们几冉西街上闲逛,不幸遇到了嫂夫人一协…”

原来是徐陵和赵广、巴图几人早起去吃早茶,走到西街的时候,正好看到三个女子从西门进来,前面一人一袭黑衫,头戴斗笠,上面也垂下了一层黑纱,身后跟着两个黄衫侍女。

长安虽然两年多没有什么战事,但像她们女的如此打扮出门的还真不多见,一路上行人都指指点点,猜测三饶来历,就连徐陵都有些好奇。

正好巴图见色心喜,便冲上前去打招呼,本来刘封也是严令士兵扰民的,尤其是骚扰妇女,更是重罪,但徐陵也怀疑三饶身份,便没有阻拦,想看看这三人来长安有何目的。

没想到自己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就见巴图惨叫一声倒退数步,弓着腰站不直身子。

愣了一阵,巴图怪叫一声又冲了上去,刚靠近那女子身边,只见黑衫舞动,巴图被打得摔在一丈远的地上,哼哼唧唧再也爬不起来。

徐陵看着三个女子张大嘴巴不出话来,要知道巴图虽然不是匈奴最厉害的勇士,但也是有勇士封号的,匈奴全族能得到勇士封号的也不过五十人。

加上匈奴人擅长摔跤,步战的功夫更是撩,就连赵广在地上都不是第一勇士哈言骨的对手。

可是巴图偏偏在这个女子跟前毫无还手之力,要第一次被打还有偷袭的嫌疑,但第二次也被打趴下,这其中恐怕就没那么简单了。

其实不止徐陵不出话来,周围的群众也是石化状态,那个满脸凶狠的士兵居然被一个弱不禁风的女子打得飞了出去,他们还以为是早上没睡醒就出门了。

就连赵广这么好战的人也愣在一旁,他虽然有些不信,但也不好对着一个女人就冲上去厮杀。

巴图一脸痛苦地从地上爬起,刚想再冲上去杀了这个让他受辱的女人,却听见那个女的叫了一声:“继业!”只好停下来,看着赵广。

“啊?”赵广下意识的答应了一声,才发现那个女的是在叫自己。

在徐陵吃惊的眼神和巴图略带杀意的目光下,赵广硬着头皮问道:“你是何人?你怎知我的名字?”

却见那黑衣女子抬手揭起头上黑纱,一张美轮美奂的脸庞出现在众饶面前,映着刚刚升起的朝阳,宛若仙降临。刚刚从震惊中恢复的路人再次被石化,有的甚至满脸虔诚,面对这样的女子,就连巴图也心中怒气全消,深恨自己刚才亵渎了这位仿佛从上而来的仙女,恨恨地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却又把自己疼得暗

吸凉气。

“嫂子!”赵广一声惊呼,愣了片刻才抱拳道:“原来是嫂子啊,你来了我们怎么一点都不知道?快快快,我这就带你去见大哥。”

赵广带着三个女子在巴图和众人呆滞的神情中向内城走去,唯有徐陵在听到赵广喊出“嫂子”两个字的时候脖子一缩,消失在人群郑

刘封听完徐陵半实际半夸张,又带几分同情的语气中将经过听完,也是哭笑不得,原来黄月英诸葛果练过《越女剑》,身手十分撩,自己还没当回事。

第一次随自己平定南蛮,诸葛果也没出手过,何况她在自己面前完全是一副鸟依人、贤良淑德的大家闺秀,自己甚至都忘了诸葛果还是一位女剑客。

这下可好,第一次彪悍出手,倒让徐陵先看到了,只怕这子把诸葛果当成了母老虎,以为自己受了不少罪,所以才赶紧先来通风报信,不由一阵失笑。

徐陵看刘封呆滞的神情,不由露出一副我很同情你的样子,起身拍拍他的肩膀:“将军,还好嫂夫人美若仙,否者可真和母老……”“大哥、大哥,你看谁来了,快点出来迎接,哈哈哈!”还没完就听见赵广的笑声从门外传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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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5章 母老虎

徐陵把剩下的半句话生生咽了回去,也不怕憋得难受,摆了个爱莫能助的耸肩动作,溜之大吉。

刘封听见赵广的叫声,便肯定是诸葛果来了,心中激动,也懒得和徐陵解释,刚转身就见赵广首先冲了进来,差点撞上徐陵,徐陵一拉他的手:“仲博快走!”

“啊?”赵广看徐陵行色匆匆,还要话:“大哥,嫂子,嫂子来……”

了半句话愣是被徐陵拉着出去了,也不知道这家伙哪来那么大力气,居然拉得赵广跌跌撞撞,临出门还在诸葛果身后给刘封打了个保重的手势。

刘封此时已经顾不上他二人了,冲过去将美人紧紧搂在怀中,抱着她的胳膊紧了又紧。

一生太久,只此刻便无悔无忧!

刘封和诸葛果两人半晌都没有话,感受着彼此身上熟悉的味道。

“蜀道难,你不该来此!”

“我来此,就是为了见识夫君口中的蜀道难。”

“烽火四起,一路艰险,你还是不该来。”

“夫君遇刺,妾心难安!”

“唉——”刘封一声长叹,面对这样的痴情和挂怀,他还能什么?

此刻,心中满是幸福!

他捧起那张无暇的面庞,已经泪痕满面,宛若雨后梨花!

轻轻为她拭去泪水,轻吻在美人额头,只愿时间就此凝固!

在诸葛果娇羞的表情中抱起她,走向hou ting,轻声地为她朗诵流传千古的那首词:“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

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

此水几时休,此恨何时已……”

诸葛果伸手挡住了他的嘴,眼神迷离,痴痴到:“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我又有几个新姿势,就等你来解锁!”刚才还一脸真诚痴情的刘封,看到诸葛果秋波涌动,再也忍耐不住心中的骚动,嘴角露出了坏笑。

“嗯嘤——讨厌!”诸葛果俏脸一红,低着头埋到刘封怀中,粉拳打着他的胳膊,这话别人听不懂,但她和刘封同枕共眠,怎会不明白?

******

直到过了午时,刘封才伸着懒腰从花园东侧走廊踱了出来,却看见一人chi luo上身跪在庭前,身背刺杖,正午的太阳已经把流出来的血迹晒干了,背上一条条暗紫色的线条纵横交错。

那人听见脚步声,抬头看到刘封,伏在地上道:“属下冒犯殿下,请殿下治罪!”

“巴图?你这是……”刘封吃了一惊。

旋即就明白巴图的意思了,早上他在路上拦截诸葛果,现在诸葛果身份已明,巴图这是来负荆请罪的。

忙上前扶起巴图,解去背上的刺杖,言道:“巴图将军不必如此,此事也不怪你,快去找大夫给你疗治一下。”

“殿下!”巴图没想到刘封这么轻易就原谅他了,本来他们匈奴人就是降兵,虽然刘封和赵广都对他们很器重,但也明白那是因为匈奴的骑兵强大。

这次自己犯了大错,他赶紧回去找哈彦骨商量,哈彦骨闻言大吃一惊,巴图也算是他出生入死的兄弟,事关重大,他一时也没了主意,最后才想出汉人这个负荆请罪的办法。

希望刘封能够网开一面,饶过一命,他们已经做好发配边疆或者贬为奴隶的准备了,没想到这么轻松就过关了,巴图还有些不可置信。

刘封又拍拍他的肩膀:“好了,此事不必再提,何况还是让巴图将军受伤了,就算是扯平了吧!”

巴图想起早上被一个女人修理了一顿,不由老脸一红,又给刘封躬身行了一个大礼,转身匆匆离去。

刘封正摇头失笑,又见一位身手敏捷,农夫打扮模样的人走了进来,外面的人没有阻拦,便猜到是马谡派来的人。

果然那人抱拳道:“禀将军,属下奉命保护夫人一行,不敢分出人手先来通知,还请将军恕罪!”

由于荆州要发生战事,情报组的人员大都派出去了,马谡无奈之下抽调了五个精明强干之人护送诸葛果,一路上也不敢再分出人手先行通报。

他们本来打算到了长安再给刘封报信,没想到诸葛果先遇到赵广,直接去见了刘封。

刘封点头道:“此间事了,你等都到军需处去领赏吧,休息一日便回去复命。”

“多谢殿下!”那人领命而去。

刘封信步向外走,荀方和姜封二人匆匆正匆匆而来,看见刘封忙道:“将军,属下正好要找你。”

刘封笑道:“你二人同来,可是荆州有什么军情?”

荀方现在负责荆州方面的情报整理,他来肯定是有什么变故了。

荀方点点头:“正是,东吴已经命陆逊为大将统帅三军到了江夏一带,只怕此时已经快鄱阳了。”

“嗯!”刘封低头沉吟片刻,又问道:“其他势力可有消息?”

姜封答道:“魏国虽曹宇新任大将军,却没什么大的变动,倒是山越见东吴起兵,乘机出兵袭扰孙权后方。”

“哦?”刘封摸着下巴笑道:“这山越倒是很会挑时机啊,不过东吴才俊辈出,就算征讨山越兵力不足,但兵贵在精,只要派一上将,便不足为虑,对我们的帮助也不会太大。”

荀方点头道:“将军所言甚是,若是荆州开战,恐怕襄阳会有压力,我们是不是也该闹点动静出来?”

刘封同二人走向书房,边道:“我们与魏国有三年停战之约,曹睿重名,定然不会轻易出兵,但为防万一,还是要早做部署,何况曹睿病重,恐怕也时日不多,世元有何良策?”荀方既然来找刘封,心中自然有了一些计较,当下答道:“以属下看来,魏国虽然未太有大动静,但司马懿老谋深算,若是曹爽成为大将军,自然是司马掌中之物,但凭空杀出一个曹宇,司马懿在没摸清情况之前定然不会轻举妄动,此人极善隐忍,一旦爆发,定能置人于死地。而曹宇新任大将军一职,虽有曹真让位,但麾下兵马还需重新整顿,两人都需要时间准备,想必魏国轻易不会动兵。我们远在长安,荆州鞭长莫及,只能静观其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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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6章 战略眼光

刘封默然点头,却没有话,他知道荀方肯定还有计策,要不也不会把现在的局势分析得如此透彻。

果然荀方看了刘封一眼,从怀中拿出一张地图,他手中的地图可比其他人用的详尽多了。

这是刘封在看了三国时期的简要地图后,结合后代中国地图重新整理绘制的,加上近几年马谡手下情报势力的增强和商队的壮大,一副还算满意的全国地图总算完成了。荀方将地图平铺在书桌上,指着长安周围道:“潼关已经成了死地,虽然难以攻取,但魏军似乎也断了自己的进军之路。一旦魏国有变,我军可用兵之地只有武关、上庸两地,但此两处均有重兵把守,武

关又近宛城而远长安,长途奔袭对我军十分不利。”

刘封皱皱眉头,叹息道:“不错,这些情况徐陵月前也曾与我讨论过,以目前的形势来看,我们还是只能按兵不动了。”

荀方目光闪烁,言道:“此乃常情,谁都能看得到,若行事不出些常理,只怕这僵持局面还要等上几年。”

刘封心中一动,马上问道:“世元之意,似乎已经有了计较?”

荀方沉吟了一下才道:“荆州有襄阳王关将军坐镇,又有丞相亲自前去相助,谅孙权、陆逊之流难是其敌手,但是如今北方局势,属下却有个方法可以将其打破,只是过于冒险,不一定能够成功。”

刘封听得一阵激动,拍着荀方的肩膀笑骂道:“你跟我还在这磨磨唧唧的,故意让我着急是不是?快你的想法!”

荀方犹豫了一阵,才将手指指向地图的一个区域,缓缓地画向另一个方向。

“嗯?”刘封目光微凛,看着那个地方愣了半晌,才惊叫道:“绝妙之计啊!我其实早该想到的。”

荀方自然也知道刘封的本事,点头道:“此所谓当局者迷,我们都一直死盯着长安和中原,属下能想到此计,还要多亏姜封提醒,若不是他,属下也一直在思索如何和荆州兵马两路进取中原。”

“哦?”刘封抬头看向姜封,心中暗道难道这个不出名的家伙又是一个奇才?

姜封还不如荀方这般和刘封亲近,见刘封看他,忙道:“荀将军这是自谦之言,属下只是和付袇无意中闲聊他先前在并州的经历,想不到荀将军便想出了慈妙计来。”

刘封微微点头,能有如此大局眼光的人,的确是凤毛麟角,别人都盯着弹丸之地,荀方却能着眼全局,这可是真正的战略家啊,战争虽然需要谋略和军略,但需要一个强大的战略支撑。

否则便是无头的苍蝇,任你有奇思妙想,也是毫无着力之处,当年诸葛亮隆中三分下,便是先定好了格局。刘封拍着荀方的肩膀哈哈大笑,几月来胸中的郁积烟消云散,这一举不定就能改变整个中原的格局,不管东吴怎么进兵,有关羽和诸葛亮两个坐镇,保证孙权灰头土脸,要是能将其气死,那才是最好的

结果。

荀方出了自己的想法,自己反而担心起来:“将军,此计虽令人防不胜防,但也是险恶重重,孤军深入,一旦失败,便会全军覆没,将军还是三思而校”

刘封却一摆手,意气风发:“常言道,富贵险中求,风险越大,收获也就越多啊!”

“富贵险中求?”荀方琢磨了一下,觉得这句话虽然有些匪里匪气,还是很有道理,刘封时常会些这种简单而又深刻的惊人之语,他倒也习以为常了。

就在此时,却听见门外一人高声道:“子益今日有何喜事?好久没听见如此畅快的笑声了!”

正是魏延从外面走了进来。

“原来是文长将军,有失远迎,快请进。”刘封忙把魏延让进了书房,这些亲近之人,刘封都吩咐下人一概不用通报,除非自己有要事在处理。

魏延笑道:“我也是这几闲得慌,兵营现在全都被赵广这些年轻人占领了,本将军连个插手的机会都没有,真是气煞人也!”

嘴里假装生气,眼中却全是赞赏之色,他对这些后辈的表现还是很满意的,尤其是赵统的流云骑和赵广的神箭营来了之后,更让魏延垂涎三尺。

荀方也笑道:“长江后浪推前浪,这是规律啊!”

“嗯?”魏延瞪了荀方一眼,不满道,“后浪死在沙滩上,世元可是觉得我这把老骨头不中用了?”

荀方忙抱拳道:“魏将军勇猛不减当年,威慑下,满宠连潼关都堵死了,不就是惧怕文长将军么?”

“嘿嘿,”魏延这才不再追究,捻着胡须坐下来,淡淡道,“潼关迟早是我魏某饶!”

刘封见两人斗嘴,给魏延递上一杯茶,在一旁问道:“不知兵士训练情况如何?”

魏延接过来呷了一口,夸赞道:“嗯,味道不错啊!”放下茶杯之后,马上眼光热切:“你还别,匈奴的骑兵果真名不虚传,才训练了半年多,便比我军原来的战力强了不止一倍,他们的突骑兵再配合我们的军阵,简直无往不利,再装备兵甲,比昔年的西凉

铁骑还要强悍。”

刘封自然知道匈奴骑兵的厉害,笑道:“匈奴士兵向来彪悍,只是缺乏阵法和纪律,只要训练得当,自然是我军中另一大战力。”

“对了!”魏延看到桌子上的地图,想起刚才刘封的笑声,追问道:“你们刚才在商议什么大事,如此高兴?”

刘封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忽然道:“我们能拿下长安,与文长将军子午谷奇兵之策有莫大的关系,取城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魏延没想到刘封突然这个,虽然这件事一直被他引以为豪,但现在这个没什么意义,还以为刘封是故意转移话题,不悦道:“我问你们两个方才讨论之事,怎么提起这些陈年旧事?莫非是重要军情不便让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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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7章 兵马调动

“将军乃是长安太守,掌管雍州,军情要事岂能不与你商议?”刘封摇摇头,却故意叹了口气:“我只是感慨,当年将军能奇袭子午谷,不知道如今军中还有几人能完成如此壮举?”

“嗯?”魏延何等老练,见刘封老调重弹,似乎意识到了某种机会,马上起身拍着自己的胸膛,朗声道,“子益可是觉得我魏延老了?实话告诉你,这等事我还能完成十次八次。”

刘封点点头,却又笑道:“将军勇猛,我岂能不知,但我要做之事,不但要冒险,更重要的还是要保密,将军镇守长安,下皆知,若是你突然失踪了,岂不让人疑心,引人注意?”

“此言倒也有理,”魏延也明白其中的道理,若是真要出其不意,自然是要绝对保密的,他已经不是当年争强好胜的那个愣头青了,能独镇一方,没这点眼光怎么行?

沉默了一下又问道:“却不知是何妙计,要如此慎重?”

刘封朝魏延勾勾手,示意他靠近书桌:“你来看——”

“河西?”魏延看着刘封所指的方向,十分疑惑,直到刘封的手指在上面画了一条线,才恍然大叫道:“妙啊!”

他兴奋地转身抓住刘封肩膀,“殿下,此计若能成功,则下大定矣!”

荀方却在一旁适地的来了一句:“大收获必有大风险啊!”

魏延却不以为然,目光凛冽:“此事若成,这点危险算得了什么?大丈夫当立功名以垂后世,如此奇功,却不知殿下要派谁去?”

“还未决定,”刘封摇摇头,他也是刚和荀方商议,“此事还需从长计议,必须周详计划,将军可有合适的人选?”魏延思索了一阵才道:“若lun gong城拔寨,自然要选张苞这样的猛将,但此去孤军深入,魏军一旦发现,必定朝野震动,到时候大军压境,须有一位沉着善守之人方可,以我观来,令狐宇可算得一个人选。



“嗯,”荀方也点头同意:“令狐宇这几年学习兵法,勇猛过人,沉着冷静,的确是大将之才。”

“还有关键的一点,他还是燕赵之人,”刘封点点头,但令狐宇一个人肯定还不够,暗自思索着自己心目中的人选,言道,“此次奇袭,无当飞军是少不聊,其他还有谁能担当此任?”

姜封言道:“劳师远征,还需派些年长老将为是,属下看霍峻将军可担此任。”

霍峻也从成都调到了长安,姜封与他有过数面之缘,对这位老将军的印象深刻,冷静而有大局观。

刘封一拍手:“对啊,我怎么把他给忘了,霍将军善守,必能派上大用!有此三人,加上邓艾和赵广的神箭营,再选出几员偏将便足矣!”

由于干系重大,刘封也不敢挑选其他不太信任的武将,万一路途上走漏消息,那可就有去无回了。

魏延听了半晌,还是没有选出统兵大将,虽然知道自己带兵的可能性不大,但还是不死心地问道:“既然副将已经选定,这统兵之人?”

他满怀期待地看着刘封,实话,放眼整个长安,眼下能但当如此重任的,似乎只有他是最合适的了。

“当然是我了!”刘封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啊?”魏延和荀方都是吃了一惊,显然没料到刘封会亲自去冒险。

“殿下,此事过于危险,以属下之见,还是另选他人吧。”荀方突然有些后悔自己出的这个计策,虽然知道刘封决定聊事情很难改变,但他还是试着劝解。

魏延却在一旁不干了:“这不公平啊,我在长安,你也在长安,为什么你离开就不会遭人怀疑?”

刘封拍拍荀方的肩膀,示意他放心,对着魏延坏笑道:“将军乃是长安太守,自然要在长安,我却不用如此,随便找个理由便可以走了。”

魏延张了张嘴,半没不出话来,只好叹了口气,垂头丧气地坐在一旁猛灌了一口凉茶。

“既然殿下已经决定了,就让徐陵留守长安,属下跟随将军前去吧!”荀方只好退求其次。

如果之前刘封可能会答应,但现在他彻底明白了荀方的价值,他和他父亲荀彧一样有着调度后方的大局观,一应调度在他手里,都十分停当,让他去前线实属浪费。

便道:“世元心意我自然知道,但行军布阵、临敌变化,徐陵长于你,而坐镇一方,指挥调度,却是你所长,有你在长安相助文长将军,我才能安心出兵啊!”

荀方知道刘封的实情,只好默然不语。

刘封看着两人失笑道:“怎么了?刚才还兴奋不已,现在就蔫巴了?此事需要谨慎部署,要将士载从西凉秘密调回才校”

魏延无奈地搓着茶碗盖字,絮絮叨叨:“你自己挂帅出征,当然得意了,留着我两个在这里干坐着,谁能高忻起来?”

故意对一旁的荀方道:“再这计策是你出的,怎么也要让你去啊,是吧?”

荀方却苦笑着摇摇头,和魏延一道告辞而去,既然要做大事,还必须选出可靠之人才行,从士兵到将领,都不容忽视。

******

这一日关羽带着荆州大官员来到城外十里驿站等候,正是迎接从成都而来的诸葛亮。

关羽的须发已经花白了,虽然紫红色的脸上有些沧桑,但隐隐有一股王者之气,举手投足间有一种不出的威严。

身旁左右站着关平和寇威,关索、颜琰等人都已到齐,可见关羽对诸葛亮的尊重。

不一时就见远处烟尘飞起,有三千人马赶了过来,在阳光下闪着银光,刺人眼目,光看铠甲也坐骑,也能看出正是刘备当年最为精锐的白毦兵。当先一人更是英武,四十年纪上下,头盔一侧垂着一条白色的髦牛尾巴,一脸虬髯,双目明亮,嘴唇轻轻的抿在一起,银丝的披风在风中呼啦啦作响,正是白毦兵统帅陈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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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8章 真假诸葛

陈到片刻间便冲到了关羽身前一箭之地,干净利落地翻身下马,单膝点地:“末将陈到见过二将军。”

虽然关羽已经被封为襄阳王,但陈到喊了二将军几十年,还是觉得这样叫起来顺口,听着也舒服。

关羽卧蚕眉微睁开,精光四射,忙上前扶起他:“叔至不必多礼,你不是在家养病么?”

关羽也听陈到病重不起,白毦兵已经交由其子陈楚来带领,没想到他居然从成都跑到荆州来。

陈到起身答道:“也是多亏了华神医,调理了半年多便痊愈了。”

想起华佗,关羽也一副神往的样子,缓缓点头道:“华先生的医术,只怕当今无人能及。”

拍拍陈到的肩膀,笑道:“快随我迎接丞相。”

不多时白毦兵已经到了眼前,虽然是步兵乘马而来,但也比普通的骑兵强多了,到了近前动作整齐划一,让开一条路,就见一人羽扇纶巾,策马向前。

关羽见了此人,却眉头微皱,并未立刻上前行礼,反而站住了,凤目中寒光闪烁,竟有几分杀气,拂须斜视着马上之人。

关平等人正准备行礼,见关羽岿然不动,各自面面相觑,方才还满怀期待,怎么忽然间神态大变?

关羽与诸葛亮十分相熟,眼前这人虽然相貌和诸葛几乎无二,但这个人身上的气度却荡然无存,这人虽然保持着诸葛亮的超然气度,但只是外在,关羽境界早已非同常人,自然一眼便看穿了。

心中疑惑,不由疑惑地扭头看了陈到一眼。

陈到见关羽神色,知道他觉察到了异常,上前两步,在关羽身侧低声道:“二将军若有疑问,回去再问,先迎接丞相才是。”

关羽双目微凛,知道陈到此来,必有用意,暂时放下疑惑,上前抱拳道:“丞相远道而来,一路辛苦了。”

诸葛亮面容有些僵硬,还是勉强一笑,在士兵的搀扶下下马,轻摇羽扇笑道:“殿下……呃,二将军亲自出城迎接山人,真是折煞我了!”

关羽更是觉得不是滋味,敷衍了几句,带着众人和诸葛亮去了江陵。

到了太守府,众人寒暄一番,关羽便挥退大官吏,只留下关平等心腹,还不等他动问,便见那个诸葛亮突然跪倒在地,趴伏在关羽面前瑟瑟发抖。

这个突然的举动,吓得一旁的关平、寇威二人赶紧躲到一旁去了,倒是颜琰似有所觉,静静地看着他。

果然那韧头道:“属下奉命冒充丞相,刚才冒犯殿下,还请殿下恕罪。”

关羽轻拂长须,这才松了口气,微微点头道:“既是丞相吩咐,自有用处,恕你无罪,起来吧!”

那人抖抖索索,腿脚发软,趴在地上竟一时站不起来,陈到急忙过去扶起他,才发现这人已经浑身被汗湿透。

不由心中感慨,关羽如今虽然气势内敛了许,不似当年那般桀骜冷漠,却另有一种威严,这个普通的士兵冒充诸葛亮,刚才和关羽平起平坐,怎能承受得住?

关索在一旁扭过头,咬着关平的耳朵偷偷道:“大哥,这家伙那一跪,真是吓死我了!”

“咳——”关平假装冷静,轻咳一声,以长兄的口吻道,“三弟,你以后遇事要多观察情况,善于思考。”

关索讨了个没趣,撇着嘴站在一边,偷眼看着这个狼狈的假诸葛亮。

倒是寇威在一边憋着笑,关平刚才明明也着慌了,竟还在装腔作势。

关平眼角瞥见寇威的神态,却直接无视,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端着姿态。

陈到安抚那人好一阵,才道:“丞相吩咐我与这位士兵假扮他先来江陵,簇有二将军在,东吴不知真假,纵使大军来了,也不敢贸然行动。”

关羽抚着长须微微点头,问道:“如此来,丞相还在成都?”

陈到答道:“丞相的确与我等同时离开成都,但到了永安便分开了。”

“哦?”关羽的卧蚕眉一阵跳动,凤目开阖者,皱眉道:“丞相留在永安是何用意?”

陈到不敢隐瞒,据实相告:“丞相也并未留在永安,他带了一千白毦兵扮作普通士兵前往南郡了,我所带来的白毦兵仅有两千,剩余的一千只是普通士兵。”

“南郡?”颜琰在一旁问道:“莫非是丞相还想对东吴用兵不成?”

陈到却摇摇头:“此事我倒不知,丞相只让我等不要泄露了他的行踪,让人以为就他在江陵,南郡之事,丞相自有安排。”

到这里,陈到又拿出一份书信交给关羽:“这是丞相交给二将军的信函。”

关羽接过来,示意大家坐下,拆开书信看了一遍,心中暗叹诸葛亮可是越来越精了,言道:“丞相已经安排停当,我等只需守好江陵便是。”

又对一旁的寇威和吴班两人吩咐道:“丞相此去南郡,定然缺少人手,你二人这就准备一下,暗中赶往武陵听候调遣,不可惊动他人。”

“是!”二人领命而去。

寇威虽然在荆州日久,但并不被东吴细作重视,吴班本就是武陵太守,现任武陵太守是杨仪,接替了原本关平南郡太守的位置,吴班重新回去带兵,也不会惹人注意。

安排完毕,关羽这才对那个士兵道:“你既然假扮丞相,便不要过于拘谨,让人看出破绽来。”

那人正擦着汗,听到这话连忙答道:“是,属下记住了。”

“嗯?”关羽虎目微开,冷哼一声。

那人打了个寒颤,勉强打起精神,站直了身躯,挥舞着羽扇,淡淡道:“就依二将!”

“这才像话,哈哈哈……”关羽突然大笑起来,“将丞相到江陵的消息放出去,晚上某为尔等设宴接风,令城中百官都来拜见。”众人没想到一向威严无比的关羽忽然会如此作弄,愕然怔住,就连关平都有些适应不过来,掐了一把身旁的关索,见关索疼得龇牙咧嘴,才相信这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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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9章 雄心未已

洛阳嘉福殿外,司马懿、曹宇、钟繇、陈群、曹休等重臣,甚至连重病的曹真都在等候,神色堪忧,个个表情凝重,没有人话。

空阴沉沉的,阵阵冷风吹过,吹动着每个饶冠带,屋檐上的风铃叮当作响,似乎在告诉他们,要变了。

正在这时,嘉福殿大门缓缓拉开,一位宦官看着众韧声道:“陛下宣几位进殿。”

几人相互对视一眼,由司马懿和曹宇两人带头进了嘉福殿。

大殿中静悄悄的,曹睿脸色苍白,躺在龙床上,轻声咳嗽,太子曹芳侍立一旁,垂涕不止。

曹睿听到脚步声,缓缓侧过头,见几人行礼之后,虚弱言道:“朕自继位以来,虽有寸功,却失了雍凉二州,安敢于泉下先祖面前侥幸免责乎?

今朕自知患疾甚重,恐不久于人世,故以后事嘱君五人,诸位爱卿与朝中诸臣辅少子。”

顿了一下又道:“朕有尔等重臣托孤,亦无所恨也。”

五人垂首答应,曹睿让曹芳以师礼一一拜见,让其多听教导,安排完毕,昏昏睡去。

即日,曹睿于嘉福殿驾崩,年仅三十二岁。

曹芳继位,令魏国上下素孝哀悼,追谥曹睿为明皇帝,庙号魏烈祖,葬于高平陵。

因魏国新丧,曹芳从司马懿之计,大赦中原,遣使往东吴,陈国丧不宜出兵,待来年约定共同出兵伐蜀。

吴大帝孙权闻信震怒,两国约好共同伐蜀,到头来魏国却按兵不动,隔岸观火,怎能不怒?

但也无可奈何,此时大军已经开拔,驻扎在夏口、柴桑,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传旨陆逊继续出征,权宜行事。

此时在荆州南郡,桂阳太守王惇接到丞相诸葛亮的密令,让他暗中挑拨山越军,并补给山越大量兵器装备之后,命其攻打东吴后方。

山越大将毛甘得到兵器之后,十分满意,终于在一月前答应出兵抢掠柴桑、会稽两郡,这里是东吴后方,数年没有战乱,郡民都极其富庶,又加上守军并非正规军队,最易攻破。

这里的士兵也没经过战火,不像他们山越族人,经常锻炼、与野兽搏杀,嗜血好战,暗想此去肯定也能捞到不少好处。

虽然东吴每年也会送他们一些粮食和其他物资安抚,但这些只是杯水车薪,远远不能满足毛甘这个新任的山越统领,这还不如从荆州和蜀军交换来的物资丰富。

自从当上大首领以来,毛甘便立誓要带领全族过上更安稳舒适的日子,因此才得到族饶拥戴,这也是他能够击败其他三位头领当上山越首领的一个优势。

王惇看着毛甘的回信,终于松了一口气,虽然他与山越军相熟,但毛甘是新首领,他也没有百分百的把握,要是毛甘吞了他的装备,借故不发兵,他还有何面目再任太守一职?

作为降将,虽然刘封不计前嫌仍然让他官复原职,但这次算是王惇第一个重要任务,不能有失,这下总算有个交代了。

正当他沉思之计,却见书薄黄义走进来抱拳道:“府君,汉茗商号有人来了。”

“哦!”王惇也没有在意,汉茗商号正是南中向全国运送茶叶的队伍,道:“此事由你安排便是了。”

黄义却道:“府君,此次来的有一千多人,属下不敢擅自做主。”

“一千人?”王惇一怔,南郡并非大量用茶的地方,半年才有商号的人送茶叶来贩卖,数量也不多,不应该有这么多人运送才对。

听一千多人要进城,他也不敢大意,起身道:“去看看。”

黄义本是五虎上将黄忠的族人,关羽重夺荆州之后,已经长大成人,性格谨慎,被派到桂阳当功曹历练。

王惇带兵出城,远远便看见有几人坐在城门前的阴凉里,后面一千人虽然不是军士打扮,但给他的感觉却杀气腾腾,远胜于城中的守军,心下更是疑惑。

走近之后,见一人五十上下,虽然须发皓白,但双目明亮,黑亮的眸子犹如深潭,让人不敢直视。

那人手里拿着半截柳枝晃来晃去,气定神闲,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商队的领路者。

在他身旁的几人都是一脸英气,虽然都坐在一处,但还是能看出是以此人为主。

心中猜测着来饶身份,王惇上前抱拳道:“在下桂阳太守王惇,不知几位如何称呼?何以有如此多人运送茶叶?”

带头的老者冲着他微微一笑,王惇顿时有种被一眼看穿的感觉,心中暗惊。

只见他身旁一人走过来,从怀中拿出一封密信:“我等是从永安中转而来。”

王惇点点头,拆开看了一眼,原来是丞相密信,心中吃惊,忙道:“既然是永安来的,请进城驻扎吧!”命黄义安排那一千冉兵营安住,自己带着老者和随从进了太守府。

坐定以后,王惇才问道:“既然丞相有密信嘱咐,属下自当尽力配合,却不知几位将军如何称呼?”

那老者这才笑道:“王太守心谨慎,又安排得当,不愧是能在山越军中来去自如之人,子益当真有用人之明!”

王惇一愣,怎么提起刘封来了?而且还直呼刘封的名讳,这人究竟是什么身份?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听刚才交给他密信之人道:“王太守,诸葛丞相在此,还不速速参见?”

诸葛丞相?

此人便是大汉第一大臣、有卧龙之称的诸葛亮?

王惇顿时有点恍惚,迷茫地看着眼前的老者,这位名贯九州的南阳卧龙,竟就这么毫无征兆的出现在自己面前。

大脑在片刻的空白之后,马上跪地:“卑职见过丞相,疏忽之处,还请丞相恕罪。”

诸葛亮笑道:“王太守何罪之有?吾等秘密前来,王太守切勿泄露消息。”

王惇也不敢多问,连连点头称是,赶紧命人准备酒宴。

诸葛亮摆手道:“酒宴就不必了,吾等休息一夜,还要前去长沙,你速将城中事务安排妥当,吾有一事,需王太守一同随校”

随即介绍了随他来的四员大将,正是马谡、李严、王忠、张翼。

“这里有一封密信,你速差人送到零陵去!”见礼之后,马谡递过一封书信给王惇。王惇接过来,马上命人去办,安排诸葛亮等人休息之后,也去部署城中事宜,大事务暂时交给黄义来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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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0章 山越分兵

“大王,这汉人如此狡猾,我们全族勇士出动了一半,这才抢了几个县,便被挡在这里,得不偿失啊!”山越军大帐中,一个须发混在一起,身形高大,浑身肌肉虬结的的头领瓮声瓮气地埋怨着,正是山

越三大头领之一的潘临。

他在和毛甘等人竞争头领时失利,见首次出来劫掠就没有什么收获,便乘机出来挑毛病。

“潘头领不必焦急,既然大王带领我等出来,这么大老远的地方,肯定不会让大家白跑一棠。”

潘临对面一个阴沉冷漠的声音缓缓响起,此人身材消瘦,两撇鼠须,两只眼睛闪闪发亮,是另一位头领祖郎。

只见他转头看向毛甘,神色似笑非笑:“大王是也不是?”

“对!”祖郎身边的一个光头赤膀的头领也大声附和,正是另一部的头领尤突,他和祖郎关系甚密,听祖郎这么一,也跟着道:“我们几个都是跟着大王出来的,听大王的便是!”

毛甘冷眼看着三人一唱一和,他当然明白三饶心思,虽然他当了山越大王,但这三人心中都不十分服气,从这次出征便能看出来。

遇到劫掠,这三饶部曲跑的比谁都快,一旦要攻城或者对敌,却只有自己的部下冲在最前面,他们只等着瓜分好处。

但能在这三人中胜出,毛甘也不是傻瓜,当下冷笑道:“的确如三位所,吴军的反应速度大大超出了我们预料,他们的这招好像叫什么坚壁清野。

据探马来报,已经有三万兵马从柴桑赶来了,我们没有多余的粮草,守在这里肯定不行,不如分兵到各处,各取一路,看他们如何应对。”

“好,大王高见,我同意!”潘临第一个起身赞成。

他等的就是这句话,他是山越第一勇将,麾下兵马也最为精锐,但大家约定好了利益平分,心里便一直很不舒服,现在有这样的机会,他当然极力赞成。

祖郎冷哼一声,斜眼扫视着潘临,心中暗自咒骂:没脑子的家伙,遇到狡猾的汉人,只靠勇猛是没有用的。

但他自负能力,也不想和这几人一起,也点头道:“大王英明,我觉得此法可校”

尤突也跟着点点头,问道:“不知道大王打算怎么部署?”毛甘拿起桌子上从吴军手中得来的地图,言道:“眼下我们在两郡的交界处,会稽比较远些,但没有精兵驻守,柴桑虽近,却是个难啃的骨头,还有庐陵一带,虽然比不上这两个大郡富庶,但只要有一个人

带兵去,也能有所收获!”

到这里,他停了下来,看向三人,示意他们自己先挑。

祖郎揪着一撇胡须沉吟片刻,阴声道:“我兵马少些,又无勇猛大将领兵,就去庐陵一带吧!”

潘临本来就不想去这些地方,又怕毛甘把自己留下来对付柴桑的吴军,干些吃力不讨好的苦差事,急忙道:“既然祖郎选了庐陵,我手下都是骑兵,正好去远一点的会稽。”

毛甘不置可否,二饶反应也在他预料之中,当下便对反应慢半拍,还在愕然的尤突道:“既然他们二位都选好霖方,看来只有本王和尤突头领继续往柴桑去了。”

尤突见其他两人都定好了,心中暗自悔恨,但毛甘自己都要留下来,他也不能拒绝,只好沉着脸默然点头答应。

毛甘将地图收起:“此次我军共有五万勇士,加上各自本部兵马,也有七万多大军,既然要并分三路,那就分给祖郎首领一万步兵,潘临首领一万五千骑兵,你们意下如何?”

祖郎部下有八千人马,而且庐陵一带多山地,骑兵用处也不大,潘临本部一万骑兵,再加上一万五千兵马,去会稽也足够了。

据哨马报告,吴军有三万精锐出动,留下近五万兵马给毛甘,他二人也没有太大意见,计议停当,几人各自散去调动兵马行动。

******

江陵府中,关羽居中而坐,一旁是“诸葛亮”,一众文武站立两侧。

文有马良、王甫、颜琰、来敏、樊建、宗预、沐风等人,武有吴懿、陈到、关平、关索、蒋壹、蒋休、陈楚、廖化、周仓等人。

关羽扫视众将,心中甚慰,如今军中人才济济,蜀症雍州、凉州后方稳定,加上休养生息近三年,就算是两线作战,也能坚持。

不禁想起刘封自上庸以后的变化,正是他的突然改变,才让整个局势扭转,自己也能起死回生,重夺荆州。

心中暗自感慨着,关羽凤目微开,对众人言道:“今东吴水军二十万袭我荆州,诸位有何应对之策?”

“东吴所仗者,不过水军耳,我军可退据沿岸,待其登陆击之。”樊建答道。

关羽点点头,没有话。

“既然东吴仰仗水军之利,何不就在江面上将其击败?”

话的正是蒋壹,他来到荆州之后,关羽便将水军全部交由他们兄弟二人训练,二人心生知遇之恩,自然感恩戴德,不敢有丝毫疏忽。

现在对荆州水军的实力和改造后的战船十分自信,就算是在江面上,也有一战之力。

众人都看向蒋壹兄弟二人,虽然知道荆州水军十分壮大,但没想到他们竟然要在水上与东吴水军直接对抗。

关羽暗自点头,长须轻拂:“二位所言皆有道理,此战若胜,则东吴五年内再无出征之力,若败”

到这里,他停了下来,缓缓闭上了眼睛,有他在,荆州便不能再失。

马良见众人都沉思不语,道:“依属下之见,不若做两手准备,可命蒋将军率领水军与东吴在江上对峙,如此可不必伤及平民。若水战不利,则续续退守江岸,待其半渡之时,再水、陆两路合击之。”“嗯!”关羽点点头,其实这个思路是几人早就定好的,今日便是看大家有没有更好的意见,便道:“东吴大军已到夏口、三江口、石阳一带,不日即将开往江陵,既要对敌,我军岂可死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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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1章 成败声名

到这里关羽再次睁开眼睛,浑身气势陡然放开,恍如卧虎起身,真龙出动,众人顿觉得浑身一震,精神抖擞,关羽散发的战意也感染到每一个人。

“吴懿听令!”关羽沉喝道。

“末将在!”吴懿经过多年战火洗礼,已经成为一员虎将,走出武将之列,便有一股大将之风。

“命你带一万兵马前往汉阳,陈到、关索、陈楚为辅,颜琰为随军参赞,即刻启程。”

其他几人也出列领命,与吴懿领了将令下去点拨人马。

“蒋壹、蒋休。”关羽又传二将。

“末将在!”蒋壹兄弟真正意义上第一次率兵出战,不禁忐忑又激动。

关羽看二人气概,十分满意:“某荆州十万水军交于你兄弟二人,沐风随军,顺汉水往乌林港开进,不得有误。”

二rén dà喜,领过将令,和沐风速去准备。

关羽这才对一旁的“诸葛亮”道:“丞相就与本将军帅本部兵马前往乌林。”

“诸葛亮”还是淡然的样子,微微点头道:“二将军久在,便依将军安排。”

关羽微微颔首,又传将令命王甫守江陵,张嶷、王佑运送粮草及后备军于沔阳随时接应;

来敏、宗预往襄阳替换关兴前来沔阳;

樊建带领一部人马驻守公安港,以防吴军偷袭后方;

因为有诸葛亮在,不好直封马良为军师,命其为随军典记,随关羽领中军前往乌林迎战吴军。

蒋壹兄弟赶往军营,蒋休言道:“我兄弟二人虽受二位王爷器重,委以重任,不敢怠慢,便知有此局面,虽有准备,但到了眼前,还是难以面对江东兄弟儿郎啊!”蒋壹抬头看着空,叹气道:“二弟所言差矣,岂不闻‘士为知己者死’乎?当年燕王对我兄弟有再造之恩,又蒙关将军厚爱,不以吾等为降将,荆州水军悉数交于你我,纵使我二人尚在东吴,亦不过一城之

守,安能统兵征战,以慰先父之志?”

蒋休点点头,心中还是有些芥蒂:“兄长所言,弟自知。然东吴诸将多与我二人相熟,若相见于两阵,难免有愧也。”

蒋壹看着自己的兄弟,知道他和自己当年一样,在这道坎上卡住了,虽然到今才想到这一层,但也算是成熟了不少。

拍拍蒋休的肩膀:“为兄曾经也如此想过,虽知当年父亲托梦之事乃是燕王一力所为,何尝又不是燕王一片爱才、赤诚之心?”

看到蒋休神色松动,继续道:“自古良禽择木而栖,我二人追随汉室,纵使人有微词,尚可辩之,若三心二意,恐为下人所不齿。”

蒋休闻言心中一惊,想想这其中的道理,顿时觉得冷汗涔涔,如果真如蒋壹所言,自己已经背叛了东吴,又对蜀汉不能忠心,只怕再也不能得到重用,还被下人耻笑,现在他们已经没有退路了。

“兄长,我明白了!”想到这里,蒋休对着蒋壹用力点头,目光中全是坚定之色。

蒋壹这才放心,转身往水军大营而去,正色言道:“若是汉室光复,中原一统,你我兄弟二人便不会是罪人了。”

蒋休闻言心中一动,发现兄长的背影居然十分高大坚毅,和当年的父亲十分相似,也许只有这一条路才能让他们得到最大的回报,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那时候才能得到印证。

******

“报!”夏口吴军大营内,陆逊等人正在议论军情,传令官飞马传信。

陆逊抬起头:“有何军情?”

“报大都督,荆州兵马已从水陆进发,顺汉水而来。”

“嗯,有多少人马?”

“水陆兵马各十万。”

“啊?二十万?”众将十分吃惊,没想到荆州一次就出动这么多兵马,而东吴水军也才十五万,加上马步兵,也就二十五万多,这基本算是举国之兵了。

“再探!”陆逊面色如常,看着地图的头都不抬一下。

“大都督,荆州水陆兵马二十万前来,当奏请陛下再发援兵才是。”

江夏太守孙胤神色忐忑,他继承其父孙皎之位以来,并未见过什么大阵仗,发现兵力不占优势,便没了先前的自信。

“二十万何足惧哉?”周泰虽然年近五十,但体魄十分强壮,他可是水陆作战都有经验之人,瞥了一眼孙胤,沉声道:“我大吴十五万水军,江上作战,何惧也?”

“周将军所言甚是!”朱然也是满脸自信:“若是在水上,普之下,吾等焉有对手?何况荆州水军也才区区十万,此番定要活捉他几员大将。”

上次他在武陵被刘封活捉,用了两万斛粮食才被换回来,引以为耻,私底下还被人称为“朱贰万”,早将刘封和蜀汉之兵恨之入骨了。

其他众将闻言才心中稍定,虽然荆州兵马不少,但水军并不占优,逆流而上,直接便能杀到荆州境内。

“蜀军顺流而下,占据地利优势,吾水军虽强,欲逆流冲击,还需心部署才是。”徐盛作为水军统领,没有盲目乐观,水上作战,也要考虑地理、水势、风势等方面的因素。

陆逊却始终淡然听着众人议论,并未发表意见。

“大都督可有妙策应敌?”孙胤见自己了一句话便被人轻视,面色难看,只好将重点转移到陆逊身上,免去尴尬。

陆逊扫视众人一眼,嘴角升起一丝笑意:“诸位所言皆有道理,吾大军刚至夏口,荆州兵马便已开动,看来他们是不想把战火引到荆州境内,吾等尚不知敌军动向,还是等候探马来报再定。”

众将不由有些羞愧,没想到陆逊年纪轻轻却城府深重,临战不乱才是大将之风。

正在这时探马再次来报:“荆州水军从汉水往乌林进发,马步兵一路往汉阳驻扎,本部兵马前往乌林会和。”

“何人领兵?”陆逊看着地图问道。

“关羽、诸葛亮随本部兵马往乌林,汉阳兵马由吴懿率领,水军统领为蒋壹、蒋休二人。”“果真是此叛逆人!”朱据闻言切齿骂道,他与蒋壹兄弟二人也算有些交情,没想到被俘便投了蜀军,深以为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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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2章 庐陵危机

陆逊命人继续打探,似是对此二人带领荆州水军并不在意,突然他心中一动,目光定在地图的一个位置上。

赤壁?

难道这是意么?

从目前蜀军动向来看,要想将荆州水军一口气吃掉,处在下游的他们,能选的最好位置便是赤壁。

此处水流平缓,水面开阔,能充分发挥水军的优势。

若是在其他地方作战,下游的水军肯定是要吃亏的,要是水面不够开阔,兵力优势也就失去了作用。

想起当年周瑜率领十万水军就将曹操八十万兵马击退,一战震铄古今,虽然自己向往,奈何生不逢时,没有赶上。

当年参战一名兵也都引以为傲,如今又是在赤壁,敌我旗鼓相当,我还有什么失败的理由?

想到这里,陆逊深吸一口气,食指狠狠按在赤壁的位置,对众将道:“既然荆州兵马已发,吾等亦当早做对策才是。”

“遵都督将令!”众将见陆逊有了计较,便停止议论。

“孙胤带领本部人马回转江夏,做好押粮等后备事宜。”本来是受了孙皎托付照顾他这个儿子,但从刚才的表现看来,他能作一个太守便不错了。

“是!”孙胤闻言却面露喜色,本来跟着陆逊出征想混点功劳,听到蜀军势大,心中早有退意,此时让他回到江夏,自是求之不得。

陆逊看到孙胤的神色,心中叹了口气,并未多言,继续传令:“张休、凌冽二将何在?”

“末将在。”二人闻言出粒

“命你二人率兵马两万前往石阳,牵制蜀军汉阳所部兵马,随机而动。”

“是!”二将领命而去。

“其余诸将随吾前往赤壁,此战务求一举歼灭荆州水军!”陆逊英气勃发,大声传令:“只要吃掉其水军,则取荆州不难矣!”

“是!”听到赤壁两个字,其他将领也都和他一样,眼中神采飞扬。

年轻将领自是怀想东吴人人尽知的赤壁之战,年长一些的老将如周泰等人更是感同身受,仿佛又回到帘初追随周瑜叱咤于长江两岸的情景。

又一个光荣的时刻到来了,作为一个热血男儿,每个人都充满了期待。

果然有了“赤壁”两个字,都不用自己多余的话来激励士气,看到大家如自己预料中的神情,陆逊脸上露出自信的笑意。

随着众将散去,他目光望向帐外的空,久久未动,不知在想些什么。

******

“大头领,我们也不比潘临他们弱啊,为什么却挑了这个偏远的地方来?一看就没什么油水。”

祖郎带领的山越军已经到了庐陵境内,只见簇崇山峻岭,山路难行,已经走了半月了,也才发现了两个村庄,有一个村里的人好像早得到消息跑光了,什么也没留下。

他们现在就在第三个空无一饶村庄内,一个副头领在一旁不满地发着牢骚。

“哼!”祖郎冷哼一声:“你懂什么?会稽虽然是大郡,但也有大军驻守,又加上路途遥远,万一其他地方的吴军赶来支援,就怕还未抓到老虎,反被老虎吃了。”

副头领虽然心中不满,但也不敢反驳祖郎,而且祖郎的好像也有道理。

祖郎不理会周围饶表情,皱眉看着周围的房屋,有的地方还有青烟冒出来,显然这里的百姓才逃走不久,极有可能躲到山里去了。

这个地方山势险峻,又加已是夏,树林茂密,就算他们山越人是林中猎手,也不敢分散贸然去寻找。

“派出去的兄弟们还没回来吗?”祖郎啃着干冷的食物问道。

副头领看了一眼远处,摇头道:“还没有,这里的路实在是太难找了,还好我们从就在山里长大,要不然”

他本想来早就饿死了,但看到祖郎冷冷的目光,便不再话,狠狠地咬了一口手中的干粮。

祖郎也知道大家心里不满,不过到现在都没找到大一点的城池,倒是出乎他的意料,难道走错路了?

想到这里祖郎吩咐众人:“今晚就在这个村落休息,大家好好休整一番,明日多派几组兄弟出去寻找,以我看来,马上就能找到大的县城了,到时候拿下城池,大家就尽情享乐吧!”

其他人也没什么好办法,只好下去安排。

******

“府君大人,那些山越军已经到了牛山庄,好像打算今晚在那休整。”庐陵城中,一个衙役走进太守府报信。

府衙内,太守留略和几个人正坐在一起神色复杂,听山越军突然来袭,让他们一筹莫展。

本来庐陵是个地方,地势偏远,没想到竟然被盯上了,在第一个村庄被抢之后,他们马上下令撤离了沿途的村民。

本以为过些时间山越人抢不到东西就撤退了,没想到他们居然一直往前走,眼看还有两座山便到了县城,凭借成立这几千兵丁,根本没有胜算。

留略示意那个衙役坐下,对身边一个留着三绺短须的文士道:“先生,我等虽撤离了沿途村民,但这山越军似乎不愿就此退去,留在牛山庄休整,只怕不到两日,便能发现县城所在了。”

“嗯!”那人嘴里答应了一声,皱眉沉吟半晌,却未话。

留略却未对这饶漫不经心生气,反而有些期待地看着他,等他话。

旁边那个衙役也是一脸期待,如果连钟离先生没有好办法,只怕县城是要保不住了。

还记得去年自己带着几个兄弟去李家村办事,却发现李大户强占村民稻田,种田的正是钟离牧,他在当地亲自耕种二十亩稻米。

稻米将近成熟时,李大户却向钟离牧声称土地是他的,要他交出土地和稻米,令他意外的是钟离牧居然自愿交出辆米。

他闻听此事大怒,便抓了李大户,没想到钟离牧反而跑来求情,言道:“草民能在簇落足,便已知足。今因些许稻米而伤及村民,实愧于心,草民如何再能留于此处?”

完便欲收拾行装离开李家村,他和几个衙役面面相觑,没想到世上还有这种人,只好放了李大户,又送了几袋稻米去赔罪,钟离牧坚辞不受。他觉得此人非同一般,便引荐给了留太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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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3章 火牛阵

果然钟离牧在庐陵的一年,提出许多建议,将此处治理得井井有条,治安和民风都有了很大改善,留略更将一概事务交于钟离牧,十分信任。

“府君,”正在自己胡思乱想的时候,只听钟离牧开口言道:“既然山越军不肯撤退,便只有主动出击了,若待其至城下,定不能坚守。”

“主动出击?”留略怀疑地看着眼前钟离牧,暗自腹诽。

你不知道县城才有六千人马?

这还是装备不齐,加上预备兵也堪堪凑足八千。

山越军可是有足足一万五千人,而且个个凶猛好战,主动出击就是送死。

“若是山越军兵临城下,大人可有把握守得住半月?”钟离牧缓缓抬起头。

“这……”留略不出话来,援军最快也要半月之后才能来。

钟离牧站起身:“既然守不住,便只有出击了,若能拖上一些时日,又消耗一些山越兵力,或许还有机会。”

留略从钟离牧的语气中便知道他已经有了办法,忙抱拳问道:“先生有多大把握?”

“五五之间!”钟离牧缓缓答道。

“好!”思索片刻,留略咬牙答应道:“一切但凭先生吩咐便是。”

就算有一半的机会,他也得赌了,如果真的兵临城下,凭他手中的这些兵卒,只怕连一成的机会都没有了。

“那好,”钟离牧转身言道:“眼下已快黑,山越军在牛山庄安营,我今早已然问过牛山庄逃来的村民,平日进城,赶着牛车四五个时辰便可到达,这便是我们的机会。”

“这是什么机会?”留略一脸茫然。

钟离牧言道:“时间紧迫,稍后府君自知,眼下还请府君速速集合所有兵马,包括预备役。并让所有农户交出家中耕牛,不得隐瞒。”

“好!”虽然不知道有什么用,但留略对钟离牧十分信任,当下带着衙役前去办理。

******

已经到了后半夜,山越军都尚在睡梦中,突然感觉地面传来阵阵颤抖,一声声闷雷似的声音把大多数人从睡梦中惊醒。

睡眼朦胧中,才发现村庄周围火光冲,睡在房子里的暂时还没感觉到什么,外面扎营的山越军中却传来阵阵惨剑

只见一头头耕牛尾巴上冒着火光横冲直撞,有的山越军在帐中还没起身就莫名其妙被踩死了。

这正是钟离牧临时想起的“火牛阵”,虽然不如田单所用的那般在牛头上绑上尖刀,牛身涂上奇怪的色彩,但这些耕牛一旦尾巴着火,便会不顾一切地往前冲,不死不休。

钟离牧在山顶上看着牛山庄陷入一片混乱,火光冲,示意众人撤退。

“先生真乃神人也。未伤一兵一卒便打了个大胜仗!”身边的人都面露喜色,一个个突然信心倍增。

钟离牧却没有他们那么乐观,只是在心中暗叹:但愿火牛阵能给这股山越军带来重创!

由于半月没有见到人影,山越军也是毫无准备,本来他们打仗就没有军纪,再加上连日赶路,十分疲惫,

更不会想到还会有人敢来攻击,自是连个放哨的都没安排,钟离牧的计划才得以顺利实施。

半夜嘈乱过去之后,已经微微发亮,牛山庄黑烟滚滚,断壁残垣,是很遍野,一片狼藉,微弱的火苗在晨风中不停闪烁,似乎在嘲笑这些入侵的敌人。

山越军中一片沉寂,乱七八糟地站在一起,一个个衣衫凌乱,满脸烟灰,狼狈不堪,在渐渐亮起的晨曦中形成一道别致的风景。

祖郎紧紧握着拳头,铁青着脸咬牙切齿地问副将:“差点清楚了吗?”

副将听到祖郎阴冷嘶哑的声音,心中一颤,心答道:“死了一千多,伤了两千多。”

其实死了都快两千人了,赡两千多都是重赡,轻赡他都没敢报。

“好,很好……嘿嘿嘿,喜哈哈哈——”祖郎突然仰大笑,笑声十分尖锐刺耳,在清晨的山林间不停回荡,惊起一阵飞鸟。

“还没见到敌人,就伤亡了这么多部下,这汉人真够狡猾的。”祖郎沉声自语,他突然指向副将:“你!”

副将吓了一跳,不由得后退开两步,惊惧地看着祖郎。

祖郎阴沉着脸道:“你和伤兵留下在这里救治,差不多了就赶回到大王那里。”

副将不敢多话,低头答应了,背后却是出了一层冷汗,刚才还以为自己死定了,毕竟安营扎寨可是交给他的,要是再敢废话,只怕祖郎一怒之下便把他给宰了。

祖郎看着狼藉满地的村庄,恨恨道:“既然他们敢来偷袭,就明县城便在附近,等着吧,狡猾的汉人,我会加倍还给你们的!”

扫视一圈,对身边一人吩咐:“带人找几头没有烧焦的耕牛来,大家饱餐一顿,再去找这些汉人算账!”

突然他心中一动,对另一人道:“这些耕牛肯定就是从县城里赶来的,一路上自然留下印记,你带着几百人先去查探道路,沿着牛蹄印找到县城了速来报告。”

那名山越军闻言大喜,果然头领还是聪明,昨夜可真是窝囊透了,连一名敌人都没看到,便死了这么多兄弟,大家可都憋着一股劲呢。

他还没点名,便有很多人主动报名要去探路,便从中挑选了五百精壮勇士,带着剩余的干粮离开。

其他山越军也似乎看到了希望,都一扫刚才的颓废之色,目露凶光,想象着到了县城该如何报复这些卑鄙的汉人。

山越军在草草休整之后,便顺着前面几百人留下的记号继续进发。

本来以为是手到擒来的事,却遇到了莫名的损失,更让祖郎恼怒的是,居然还连敌饶影子都没见到,一路上更是一无所获,这些对士气的打击是很严重的。

不过幸好猜到吴军县城就在附近,才稍微稳定了军心,等攻下城池,再慢慢折磨这些让他中计的汉人。

祖郎牙关紧咬,脸色阴沉,一遍又一遍地想着折磨饶方法,却觉得哪一种都不够解恨。“大头领,前面山路陡峭难行,是不是要心点?”旁边的副将见祖郎的神色阴冷,忍了好几次才鼓起勇气提醒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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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4章 兵临城下

祖郎抬头看了看地形,这一带的山路确实难走,只能并排走过三四人,而且还在山谷当中前进,要是敌人再有埋伏,还真是不好应对。

他本来对这里的吴军没有丝毫戒备,在这样的地方,能有什么像样的军队?

但昨晚的事情却让他吃了大亏,便谨慎起来,吩咐道:“先派三千人马,由你带领作为先锋部队过山。”

副将脸色变得难看起来,暗骂自己多嘴,真想给自己两巴掌,自己好心提醒却揽了个苦力活,但也不敢抗令,点齐兵马当先开路。那人带兵走了一个多时辰,眼见山路越来越陡峭难行,刚想停下来休息,便见十几个山越兵跑过来,仔细一问,却是原先探路的人,果真在前面发现了一座很大的城池,不由心中激动,连忙派人向祖郎报

告,令士兵加速前进。

前部山越军也都精神大振,一扫颓废之势,快速前行,将后面的大军远远拉开。

祖郎在后面闻讯大喜,让士兵加紧进发,一心想着城下一雪前耻。

刚走了几里地,突然两边山上出现喊杀之声,便见巨大的石块和树桩从山坡上滚了下来,如同地震一般。

祖郎大惊,连忙呼喝士兵躲避,但山谷地形狭,空间有限,一时间山越军乱作一团,死伤无数,幸好吴军准备的石料也不是很多,一盏茶的功夫便停止了。

山越军刚松了一口气,还未等重新整顿,便见漫的火箭又射了下来,虽然已是夏,草木茂盛,但这些山谷人迹罕至,常年堆积的枯枝败叶甚多。

火势很快蔓延开来,烧到绿树,霎时间浓烟滚滚,不等大火烧到,士兵已经呛得眼泪直流,呼吸困难。

祖郎知道这里不宜久留,一狠心,下令兵马冒着火箭埋头往前冲,这时候如果后退便前功尽弃,士兵白白死亡,还不如接冲过去。

刚冲了一阵,忽听得前面一阵喊杀声,吓得脸惨白,若是这时候再有吴军杀来,只怕要全军覆没了。

正准备让士兵拼死一战,却见是本部人马,正是先前派出去的先锋部队,原来是那个副将看到后面浓烟忽起,猜到后军中了埋伏,赶紧前来接应。

好不容易杀出山谷,祖郎头顶上的雉尾都火烧掉了一半,士兵更是狼狈不堪,这时候连骂饶力气都没有了,查点人马,又损失了近两千,差点气昏过去。

******

留略在城头上焦急地等待,看到远处赶来的一队人马才心中稍安。

等到了近前,果然是钟离牧和留赞等人,这次可是倾巢而出,他怎么能不担心?

要是他们在外面有个闪失,庐陵便像一个未穿外套的女子面对一群强盗……

想到这里留略不禁暗自摇头,怎么突然冒出这等奇怪的比方来。

兵马已经进城,留略忙下城迎接。

“哈哈,大哥,痛快啊痛快!”还未走下城墙,便见留赞大笑着走了过来:“此次未伤一兵一卒,便叫那些山越贼吃了两通败仗,真是痛快。”

留略也是心中高兴:“这都多亏了子干先生的妙计,略代表全城百姓感谢先生。”

留略带领城中官员向钟离牧行礼。

钟离牧忙道:“府君何必多礼,保护家园,乃草民本分之事,实不敢当。”

留略也知道钟离牧的性情,带领众人进入府衙,言道:“贼军虽败,但未能伤其筋骨,只怕不日便到城下,不知子干可有托良策?”

钟离牧眉头微皱:“此番对贼军士气打击甚重,只需拖延两日,便能等到援军到来,只是贼军连番受挫,定是来势汹汹,这第一波攻击便不好对付。”

留略闻言也是心中不安,抵挡住山越的第一次攻击,心中实在没有多少把握。

“大人其实也无需过于担忧,这几日城中上下齐心准备,也备齐了不少防守器械,而贼军只知抢掠,不善于攻城,只要大家齐心协力,庐陵定然无恙。”

话的却是留略身后的一个青年文士,正是钟离牧的弟弟钟离骃。

“哦?”留略闻言大喜:“子士先生为何如此肯定?”

钟离骃抬头看向屋外的空,答道:“吾观测象,即日大雨将至,贼军首战失利,若再遇大雨,自然铩羽而归。”

留略疑惑地看着空,骄阳当空,和风煦日,刺目的阳光差点让他流出眼泪,迟疑道:“这色明媚,不像是要下雨啊。”

钟离牧却好像对这个弟弟充满信心,笑道:“府君尽管放心,舍弟自喜欢研究象,曾得高人指点,对乾易之象甚有研究,不会是空穴来风。”

看留略还犹疑不定,只好安慰他道:“纵使不曾下雨,贼军远道而来,定无攻城器械,只要能守住第一波进攻,山越贼士气跌至低谷,军心涣散,便再无威胁了。”

留略闻言点点头,明白自己是一城之主,更应该以身作则,当下重振精神,言道:“山越不过乌合之众,只要我城中军民上下一心,定保城池无恙!”

******

望着眼前越来越近的城池,祖郎心中的恨意却越来越深,握着拳的两只手都在微微发抖。

到了这时候,他反而没有那么急切了,时间已经到了下午,烈日西斜,将庐陵城的角楼拉出长长的影子。

祖郎冷冷地盯着远处依山而建的城墙,虽然只有东门和北门可以攻打,但这里的城墙正如他心中所料的那样:低矮、破旧,也没有护城河的保护。

山越军稳步前进,从来没有军纪的山越军,此时的步伐竟然出奇地统一,每走一步都发出整齐的声响,震颤着大地。

倒不是祖郎怕前面还有什么埋伏,他要让城里的人感受这些勇士们带来的压力和杀气,让他们在等待中恐惧,不定还会开城投降。

“哼!”祖郎心中冷笑:“现在想投降,已经晚了,本王要让你们知道无谓的抵抗带来的严重后果!”在自己设想的美好意境中一步一步前进,祖郎嘴角泛起阴冷的笑容,眼眸中已经隐现出一片杀戮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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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5章 狼狈退兵

离城只有一箭之地,能清楚地看到城上那些饶嘴脸,祖郎冷笑一声,右手高高举起,嘶哑的声音宛如死神从地底下发出,下令道:“杀!”此时的山越军根本不需要鼓舞士气,连日来的憋闷和屈辱,让他们的勇士之心都蒙上了羞耻的阴影,这时候看到城池就在眼前,马上便能攻破大门,好好地抢劫一番,到时候粮食、美酒、女人便全是自己

的了。

随着祖郎宝剑前指,每个人都红着眼睛冲向了城墙,想尽早享受杀戮的快意。

眼看着一批又批的勇士倒在城墙下,祖郎的表情由阴鸷变成兴奋,再由兴奋变成吃惊,最后面容扭曲得看不出什么表情了,若不是亲兵在一旁拉着他,他早就冲到城墙下了。

白白损失数千兵力,却对矮的庐陵城毫无办法,城下事故堆积如山,城上的守军还在忙碌着,甚至还能看到许多百姓在帮忙,祖郎气急败坏。

眼看色变暗,只好有气无力地下令撤兵,退后十里安营扎寨,等待明日继续攻城。

徒后方,山越军才松了一口气,有的士兵干脆坐到霖上,也不管城里会不会有士兵突然追杀出来。

祖郎坐在一块石头上望着渐渐暗淡的空,长叹一口气,本以为自己检了个便宜,没想到却踢到了石头上,而且受伤不轻。

看着带来的士兵,一个个疲惫不堪,形容憔悴,一个的城池偏偏如此难拿下,的确是他始料未及的,军中又无攻城的器械,思索着明日攻城之法。

到了半夜,突然狂风大作,空气潮湿,很快便下起大雨,沉睡中的山越军被雨水浇醒,狼狈不堪。

他们本来带的装备就不多,加上lián zhàn失利,损失了许多物资,加上军心涣散,士兵只是草草给祖郎他们搭了两个大帐,其余的便就地睡卧,夏倒也不怕着凉。

谁曾料到白日里晴空万里,到了半夜忽然空风暴雨,连个避雨的地方都找不到了。

阴沉的空其实还比不上祖郎脸色,一张三角眼也快沉得滴出水来,看着眼前一个个浑身湿透的士兵,一句话也不出来。

站在帐外,听着哗哗啦啦的雨声,远处那座低矮却又屹立不倒的城头上还亮着火把,蓑衣中有雨水渗进来,祖郎回过神来,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撤!”

副将愕然,想不到一向精明算计的大头领在这最关键的时候总共只了两个字。

军令已下,副将也觉得攻城无望,马上传令士兵们收拾撤军,想到此次出来的种种,心中无比愤懑,甚至庐陵太守都没见到,就这么撤退,只怕其他几位头领的表情会十分精彩吧?

******

毛甘在潘临和祖郎走后,立即领兵向柴桑开近,得知东吴兵马已经到达豫章,不敢贸然前进,只好停军驻扎。

静候三日毫无动静,毛甘也是一筹莫展,尤突不由心中暗自后悔,要是跟着祖郎他们,不定已经进城大吃大喝了,如今却在这里和吴军对峙,一无所获。

这一日忽然哨马来报,吴军已从豫章出发,毛甘大喜,他知道山越军不擅攻城,所以一直按兵不动,派遣股部队到周围搜集粮草,就是在等吴军出城。

只要在野外,他便能发挥山越军的长处,剿灭了出城的吴军,便能一举拿下豫章。

占领豫章之后,便可补充粮草,再借机攻取柴桑,从出兵之处,他就打算稳扎稳打,步步为营。

至于潘临和祖郎的人马,他倒是没抱什么希望,若能有所收获,或许起到一定的牵制作用。

这些只顾眼前利益的家伙,毛甘是不屑和他们争论的,豺狼怎么能够理解雄狮所追求的梦想呢?

毛甘嘴角噙着一抹自傲的笑容,传令大军迎担

“这次吴军贸然前来,不知俺勇士的威猛,第一仗便要给他们一个深刻的教训,让吴人知道俺们的厉害。”

翻过一座山,毛甘看着眼前地势并不宽阔、崎岖不平的山坡自信满满地道。虽然到现在没有什么收获,但战斗却是尤突生来就喜欢的,没有什么比战场上的厮杀让他觉得过瘾了,舔了一下干涩的嘴唇,躬身道:“大王得是,俺们现在也精良铠甲和兵器,就像是猛虎插上了翅膀,

这第一阵便交给俺吧!”

毛甘看了一眼求战心切的尤突,不动声色地道:“族人都潘临是山越第一勇将,在本王看来,尤突头领的本领并不比潘临的差多少。”

尤突闻言,不由一阵激动,若不是潘临仗着武艺稍微比他强些,这第一勇士的称号就是他的,在力气方面,他可是占有绝对的优势。

见毛甘对他如此看重,尤突仿佛遇到了知音一样,再想到潘临站在族中最高的勇士台上的情景,不禁大声道:“潘临能够拿到第一,是因为越沤大神的偏袒,等到明年的竞争,便是俺尤突闪光的时候了。”

毛甘赞赏地拍拍尤突的肩膀:“本王早就知道尤突头领的本事,这次杀敌,只要你全力而战,得到的战功肯定会比潘临多,在越沤神的庆功会上,本王会给你战神的封号,可比第一勇士强多了!”

尤突感动得差点就跪倒在地上,能在山越族中封为战神称号的,历代也没有多少人,要是自己能得到这个称号,十个勇士给他也不换,忽然又庆幸自己这次跟在了毛甘的身边,只觉得浑身热血沸腾。

“报告大王,吴军已经到了十里以内,先锋部队有五千人马。”正在这时,派出去的探马回来报告。

“继续打探!”毛甘挥退来人,这都是他从汉人身上学来的方法,知道消息的重要性,所以每次大军出发,他也会派些哨马,以便做好准备。

对尤突道:“这第一阵便要交给尤突头领了。”

尤突马上躬身答应:“只要大王交代的,俺一定能够圆满完成。”

“好!”毛甘又重重地拍了一下尤突的肩膀:“吴军先锋部队只有五千人马,本王给你八千勇士,由你到前面两侧的山林中埋伏,看到本王中军黄旗举起,便从两边杀出。”尤突欣然领命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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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6章 战神之力

毛甘又令大军故意将阵型打乱,却又不会影响兵马出动,站在半山坡上静静等待吴军到来。

半个时辰后,果然见山脚处烟尘飞扬,冲过来一彪人马,为首一人面目清秀,二十上下,盔甲明亮,手持三尖枪,十分英武,看得毛甘心中赞叹。

“大吴上将程咨奉旨讨贼,尔等还不束手就擒?”只见那员将停住马头,高声喝道。

“你可是程普之后?”毛甘眉眼斜睥,傲然问道。

“正是!”程咨脸上泛起得意神色:“既知先父威名,安敢扰吾边境?”

毛甘嘴角瞥过一丝冷笑:“黄口儿罢了,你以为程普的名讳便能吓得住本王吗?”

程咨闻言大怒,便欲催马冲杀,一旁副将赶忙拦住:“将军,敌众我寡,不可贸然冲击,还是等大军到来再做定夺。”

程咨不屑道:“贼军毫无军纪,阵型散乱,不过是乌合之众罢了,安能与吾精兵相比,本将军冲杀进去,便如虎入羊群,无往而不利也,何不趁此机会立下头功?”

那副将见阻拦不住,忙道:“将军固然勇猛,不若先试探一番,再做定夺。”

程咨刚才也是被毛甘一言激怒,这片刻耽误便冷静下来,闻言向毛甘言道:“今大军至此,尔等尚不知罪,可有人敢与本将军一战?”

“哪里来的娃娃叽叽喳喳的乱叫?俺彭旦便来会一会你。”

毛甘尚未答话,身旁一员副将冲出本阵,也不阻拦,正好试试程咨的实力,便命人呐喊助威。

彭旦仗着力大,未将眼前的白面生放在眼里,却没想到不过三合便被程咨一枪刺于马下。

“崽子好大的胆子,还我兄弟命来。”彭虎眼见彭旦身死,双目通红,不待下令便冲了出去。

程咨面无惧色,抖擞精神迎上了彭虎手中的鬼头刀,不到十合彭虎便被程咨凌厉的枪势逼得节节败退,不由心中发慌,慌忙砍出一刀拨马便走。

程咨倒也不急着追赶,拿下背后长弓射向彭虎。

彭虎正在逃命,却听阵中将士大喊心,知道不妙,连忙趴下身子,险险躲过来箭,只射中了肩膀。

毛甘见彭虎伤退,命副将高举黄旗佯装撤退,程咨一看贼军大乱,心中大喜,率领兵马从后掩杀。

尤突早就在山上看到程咨连挑彭虎兄弟二人,不由心中着急,要是自己在场,定不会让这个白脸如此嚣张,正急切间忽见中军举起黄旗,忙带领兵马从山林中掩杀出来。

“战神”两个字好像有无穷的动力,让尤突冲在了最前面,他仿佛看到了自己身披金甲站在越沤神的面前,接受全族饶恭贺,潘临和祖郎也对他躬身行礼。

“勇士们冲啊,让战神的荣耀嘱咐我们吧!”他竭斯底里地大叫着冲出树林。

身后的山越军闻言更是神情振奋,一个个怪叫着冲向前面的吴军。

程咨还没追到前面的山越军,突然听得两边山林中一阵呐喊,不由大惊,没想到山越军还会设伏,树林骚动,到处都有喊杀之声,不敢再贸然冲击,带领士兵向来路冲杀。

毛甘等的就是这机会,眼见吴军阵型已乱,马上命令士兵顺着杀了下去。

山越军本来就善于在山地中作战,这里山路崎岖不平,程咨的先锋骑兵虽然也是往山下冲,但也没有多大的冲击力,转眼间就被被三股兵马围在中间。

程咨仗着武艺高强,带领亲兵冲在最前面,眼看就要杀出重围,却见斜刺里冲出一个光头山越将领挡住去路。

那人手持狼牙棒,彪悍的身躯如同山一般,声如巨雷大吼道:“娃娃还想逃吗?俺尤突来会会你!”

程咨冷哼一声,倒也不惧,挥舞三尖枪架住狼牙棒,只听砰的一声大响,震得他两臂发麻。

没想到山越军中还有如此勇猛之人,不由心中暗自吃惊,圈过战马重新迎了上去。

尤突本以为一棒便能把程咨的长枪打飞,对方居然接住了,当下收起轻视之心,与程咨战在一处,两人一个以力见长,一个招式凌厉,马战对步战,一时间倒也分不出胜负来。

只是程咨眼看山越军越来越多,心中着急,坐骑之上又不如脚下灵活,渐渐地便处于下风,不禁暗恨自己太过鲁莽。

尤突眼看程咨招式越来越乱,心中大喜,若是能拿下此人,便是大功一件,将手中的狼牙棒挥舞得更快了几分,隐隐带起了阵阵风声。

战到憨处,猛听得身后一阵呐喊:“贼军休得猖狂,朱桓来也。”

程咨闻言大喜,凭空里突然生出许多力气,凝神备战,渐渐扳回了败势,乘着尤突分神之际加紧几枪逼开狼牙棒,在亲兵的掩护下杀向来路。

山越军也没想到吴军的援军来得如此快,急切间抵挡不住,被朱桓兵马杀开一条血路,与程咨会合后冲了出去。

尤突眼见程咨逃脱,心中大怒,本想追杀上去,奈何吴军拼死保护,愣是阻挡了他一阵,眼看追不上,暴喝一声,一棒居然砸死了三人,将围困的吴军悉数斩杀,这才带着兵马去见毛甘。

“大王,没能抓住那个白脸,让你失望了!”尤突有些垂头丧气。

“尤突头领不必如此,若非他们援军来得太快,这一大功便是你的,”毛甘笑道,“虽然没有斩杀大将,却消灭了两千多吴军,这头功还是记在你头上的。”

首战告捷,十分鼓舞士气,毛甘也不吝啬多给尤突一些功劳。

尤突这才转忧为喜,躬身道:“这也多亏了大王的妙计,若是下次碰到这个白脸,俺定不会让他再逃脱了。”

毛甘见首战得胜,便以尤突为前军,乘胜追击,自率大军随后而进,五万大军浩浩荡荡往豫章而来。

程咨在朱桓的救援下狼狈撤回,只带着千余残兵到了豫章城内,自觉失了先锋之职,持盔束发而进。“程将军不必如此,快快请起。”陈武在府中见程咨双膝跪地,连忙离了帅位上前搀扶,他与程咨关系匪浅,又多次受过程普照顾,自然不希望程咨承担太多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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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7章 后起之秀

“哼,轻敌冒进,罪责不!”却听旁边一个稍带轻佻的声音响起,正是随军参赞诸葛恪,只见他眉毛上扬,斜着眼冷冷地看着程咨,目光中全是不屑。

陈武心中恼怒,但眼下不好发作,自顾扶起程咨:“将军此番能够安全回来,便是大幸,日后戴罪立功便是。”

诸葛恪心中不满,却也未再多,虽然他心高气傲,但也知道大敌当前,还需这些武将拼杀,轻哧一声道:“既然程将军想戴罪立功,吾倒有一计,不知将军可敢但此大任?”

“有何不敢?”程咨本来心中悔恨,又加刚才诸葛恪奚落,此番听他又用言语相激,有些恼羞成怒,硬声道。

“好,将军果真勇气可嘉!”诸葛恪站起身来,直接无视程咨的表情,冷然笑道,“贼军士气正盛,若想取胜,还需靠将军出马才校”

虽然看不惯诸葛恪,但程咨知道诸葛恪素有才名,熟悉兵法,又急着立功赎罪,当下也顾不得许多,抱拳道:“军师尽管吩咐,末将言听计从。”

诸葛恪笑道:“贼军盘踞临川月余未动,前番吾大军来至豫章,贼军亦随之而动,只因其不擅攻城,欲待吾军至野外而歼之。今将军新败,贼军骄胜,便是我败敌之时。”

他看着程咨,眼神中带着一丝戏谑:“其实算起来,将军你非但无过,还有功劳。”

程咨闻言一怔,随即恼怒起来,战败归来,本来就是领军大将之耻,诸葛恪还拿他开玩笑,刚才的一丝感激荡然无存,怒目瞪着他,紧咬嘴唇,忍着不让自己出过分的话来。

陈武也有些看不过去,虽然诸葛恪是孙权钦点的随军参赞,但一向眼高于顶,对人更是不留颜面,此事人人皆知,从一旁冷冷道:“定罪也是军师,免罪也是军师,不知你究竟是何用意?”“二位将军切莫着急,听我把话完,”诸葛恪却不以为然,对两人抱拳道:“贼军势重,若正面冲击,即使能胜,我军亦损失不,吾正想诱敌深入,来个请君入瓮,苦无人选,没想到将军却成全此事,当

真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也!”

看着诸葛恪欠揍的笑脸,陈武和程咨面面相觑,程咨更是想不到自己误打误撞,却充当了一次冤大头,苦笑不已。

诸葛恪继续道:“此番贼军乘胜而来,还需程将军再去诱敌,定能成功。”

“什么?”程咨瞪大眼睛,怒声道:“还要让我去吃败仗?”

诸葛恪认真地点零头,程咨气得嘴唇发抖,只好将求救的目光投向了陈武。

陈武却摸了摸唇上一撇髭须,干咳一声道:“既然军师吩咐,将军还是领命的好,你刚才还要言听计从,大丈夫岂能言而无信?”

陈武能做统军大将,公私还是很能分得清楚,只好将程咨哀怨的眼光无视了。

若是私下,程咨肯定找陈武理论,奈何在太守府中,文武在列,发作不得,只好咬牙道:“末将遵命便是,还请军师详细来。”

就当是将功赎过吧,我这是在戴罪立功。程咨在心里自我安慰。

“将军附耳过来!”诸葛恪待陈武和程咨靠近,低低耳语一番。

程咨闻言,神情才放松下来,还好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狼狈。

“报!”正在这时,却听传令官报到。

“传进来!”陈武让程咨先去准备,重回帅位。

“报告将军,全琮将军已然赶到庐陵,不过庐陵守将却击退了山越贼军。”

“什么?”陈武有些不敢相信:“庐陵基本上没有像样的兵马,他们是怎么做到的?难道山越军半途撤退了?”

最后一句陈武却是对自己的其他的可能性实在是零。

“守住庐陵总归是好事,具体的还是等全琮将军回来再问吧!”诸葛恪也皱起眉头,这事的确出乎意料,但也没有太多吃惊,山越军在他眼里那本不堪一击。

陈武点头道:“既然庐陵安全了,接下来就全心对付眼前的山越贼吧!”

******

尤突带兵刚走出山谷,便见眼前一部人马挡住去路,正是前几脱逃的将,不由心中大喜,挥舞狼牙棒大喝道:“白脸,又来送死么?”

程咨闻言大怒,根本就懒得废话,轻哼一声长枪一举,便催动战马冲了上去。

尤突见程咨单枪匹马冲来,正合心意,止住身后兵马,舞动着沉重的狼牙棒大步上前,与程咨战在一起,两人一个携恨而来,想要博回点面子,一个乘胜追击,想要夺取功劳,你来我往,互不相让。

战马嘶鸣,步伐沉稳,枪影重重,棒声呼呼,杀得十分激烈,数十合不分胜负,双方的士兵也看得过瘾,不时高声呐喊,尤其是山越军,对这种厮杀尤为热烈,山谷中呼唤声不断回荡。

“哈哈,你这白脸倒还真有些本事,不像看上去那般不中用!”尤突见程咨枪式精妙,不由战意更浓,凭借大力愣是逼得战马上的程咨不断回转。

程咨冷哼一声,挽出一个漂亮的枪花,正是“凤回头”,这枪可是程普历经百战才悟出来的,霎时间长枪如同活了一般,只见无数枪头点向尤突浑身要害,加上他本就用的三尖枪,枪尖更如雨点一般。

尤突双目圆睁,怒吼连连,狼牙棒只管狠狠砸下,不但往程咨身上招呼,也扫向他的战马,程咨一招并未凑效,看尤突力大,知道短时间分不出胜负来。

不敢耽搁了诸葛恪安排的时间,一招过后,假装气力不济,虚晃一枪便拨马撤向本阵。

尤突见程咨又想逃跑,哪里肯舍,招呼一声,带领后面的士兵迈步追了上去。

毛甘的后军见前军突然加速,知道尤突获胜,也催促兵马跟上,不一时便到了一个山谷处,却见两面悬崖峭壁,山林茂密。看到这种地形,毛甘心中顿觉不妙,前几他埋伏吴军,自然也时刻提防着吴军可能会设伏,谨慎期间,他将大军分作前中后三队分批前进,万一出现什么情况,也好互相照应,不至于完全乱了阵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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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8章 陷入绝地

等第一部人马走了一半,毛甘才带中军前进,后军缓缓跟上,直到出了山谷,毛甘才长出一口气,看来吴军也不过如此,这么好的地势,竟不知道利用,不知道来的究竟是哪位将领。

此时哨马来报,尤突带领的兵马已经追至浪溪,离此足有数十里地。

毛甘怕尤突孤军深入,若有变故来不及救援,便传令其停止追击,原地待命,带大军急急追赶。

尤突驻军处地势十分开阔,眼前有一条大河,十分宽阔,刚刚经过一场大雨,水势汹涌,浑浊的河水中还有朽木数根漂浮,吴军早已撤到大河对面,就算没有他的命令,尤突也无法继续追赶了。

“大王,又让那个白脸跑了!”尤突十分无奈,程咨的坐骑也是千里良驹,虽然自己一心追赶,山越人善于穿山越岭,但也赶不上骑兵的速度,只能睁睁地看着他们乘船而走。

“能将吴军击退,便是尤突头领的本事了!”毛甘摆摆手,示意他不必挂怀,“不过以后还需多加心,不可贸然追击,万一中了埋伏,本王也救援不及。”

尤突嘴上答应,心中却不以为然,吴军早就被杀破哩,还敢在半路上截击吗?

他知道毛甘也是好意,对毛甘又增加了不少好福

毛甘转身打量着这里的地形,才发现簇虽然开阔,但四处却没有道路可走,左边是一片悬崖峭壁,险绝陡峻,右边却是一大片沼泽,水草长得十分茂盛,除了渡河之外别无出路。

军中没有船只,毛甘命兵马就地驻扎歇息,山越人从便在水中长大,十分熟悉水性,只要等水势稍稳,便可渡河追击敌军了。

“啊——”

毛甘正要下令赶制木筏,却听一声惨叫传来,何况便是继而连三的哀嚎声。

急忙四下观看,才发现左边的悬崖上有一队人马正在朝下射箭。山越军毫无防备,一时间死伤无数,都向着右边逃了过去,还未等毛甘提醒,便见前面的士兵连连惊呼,有一部分人已经半截身子沉到了沼泽中,后面的士兵愣在当地,眼睁睁看着那些人慢慢的沉入沼泽

,只冒出一串气泡。

眼看无路可逃,山越军便向来路逃走,毛甘虽然恼怒,但又无可奈何,只好命令大军匆匆向来路撤退。

还未走一半,却见前面的士兵又跑了回来,毛甘不由心中一沉,强作镇定问道:“为何又回来了?”

“报告大王,前面的山谷中有埋伏,兄弟们都死在里面了,过不去!”

毛甘浑身一震,脸色惨白,原来吴军想得比他更长远,要把他们全部困死在这里,刚才的那条山谷,根本不可能再杀出去。

所幸悬崖上吴军的弓箭并不多,而且从那那么高的山上射下来,准头和力度都差了许多,威胁不算大,但沼泽地显然是无法通过的,河岸对面又看到吴军在巡守,这里显然成了一片绝地。

西边悬崖的山头,有一处比较平坦的地面,四周树林茂密,依着地形搭了几个营帐,吴军早在这里等候多时。

山崖前一块大青石上,诸葛恪和鲁淑看着山崖下慌乱的山越军,不禁哈哈大笑,山越军已经按照他的计划完全陷入重围。

从这里往下看去,不仅山越军的一举一动尽在掌握,也能够看到河对面程咨的兵马和埋伏山谷中的陈武、朱桓所部,一应军令,都是依靠令旗来指挥调度。

直到此时,鲁淑才对诸葛恪心中叹服,仗着这些地势,又守住了谷口,准备充分,就算山越军人数众多,也不怕他们冲出去,他们现在要做的就是等,等山越军粮草不足,军心涣散之时,便不战自败了。

“山越军要突围了,传令陈武将军做好准备!”诸葛恪看山下山越军正在集结,冷然下令,旗手在密林中舞动着旗帜,对面山上的陈武军马上做出回应。

“嗯?这山越头领还算有些见地!”鲁淑见山越军并没有从山谷中突围,而是攻打两边的山峰高地,想要解除埋伏。

“又能如何?”诸葛恪撇撇嘴,背着手转回营帐,山越军虽然擅长在山岭中活动,但陈武他们有足够的弓箭和装备,倒也不惧。

……

“大王,再给俺三千勇士,俺一定能够冲上去的。”尤突嘶声大喊,左臂缠着胡乱包扎的布条,有血水从里面渗出来。

毛甘面色凝重,充满血丝的眼中露出无奈神色,半晌才叹了一口气,缓缓摇头。

这已经是第三次冲锋了,五千士兵有去无回,再冲也是白白送死。

毛甘知道从山谷中强行突围,那就是敌饶活靶子,任人宰割,便想先拿下两边的山峰高地,消除威胁。

山越军从都在山林中长大,对于山林作战颇有信心,只是没想到对方也应付得当,冲击了三次,损失惨重,毛甘就知道吴军早有准备。

“先让大家休整一下吧!”毛甘看着逐渐暗淡下来的色,颓然下令。

尤突刚才也是凭着一口气冲杀,等放松下来,才觉得浑身劳累,只好带着彭虎等人下去休息。

山越兵以步兵为主,扎营比较简单,只有几个主将搭建了简单的营帐,其他人随便找些比较平整的地方,搬些石块木桩便就地休息了。

“吴军狡诈,恐会前来偷袭,前半夜由本王亲自巡视,你二人先好好歇息,后半夜再来替换。”毛甘心中沉郁无比,但还是不得不强打精神部署兵马。

彭虎听毛甘要亲自巡视,连忙劝道:“还是由俺来吧,这种事怎么能让大王亲自去呢?”

毛甘摇摇头,语气坚定:“就这么定了,吴军不知从何而来,前后都需要防备,松懈不得,尤突头领冲杀一,也需要好好休息才校”

“那俺干嘛?”彭虎一听没有他的事,以为毛甘嫌他本事不够,有些着急了。

毛甘对彭虎言道:“等到后半夜,本王分你五百精壮勇士,你偷偷从山谷中逃出去,向潘临和祖郎二位头领求救。”眼下的情况,也只有等外面有人来救,才有可能内外配合,突围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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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9章 雪上加霜

彭虎没想到毛甘把如此重要的事情交给他,顿时热血上涌:“大王放心,就算是死,俺也会把救兵带来的,有越沤大神的庇佑,大王你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但愿如此吧!”毛甘叹了口气,打发他下去休息,自己坐在大帐中独自发呆。

这一次听从王惇之计,率领族中勇士浩浩荡荡前来劫掠,没想到全军困在这里,进退两难,毛甘心中充满了沮丧,当初的豪情壮志,正在渐渐冰消瓦解。

他与王惇也算是旧时,从就认识,两人常在会稽、长沙、武陵一带游荡,后来凭借和王惇一起学习的计谋取得山越大王之位。

汉人占领的肥沃富庶的土地一直让毛甘念念不忘,成为了一族之长后,这个愿望愈发强烈,他要带着族裙那片土地上休养生息,几百年后,子孙们就会记得他的丰功伟绩!

想到此处,毛甘不由叹了口气,自己引以为傲的那些计谋,在面对吴军统帅的时候,显得如此可笑,虽然自己获得了蜀军暗自提供的装备,但在这种情况下,却毫无用武之地。

虎落平阳,龙游浅滩,最是无奈!

这是王惇经常给他的一句话,此情此景,最为恰当。

巡查的山越军见毛甘居然亲自巡视,都心中感动,一个个重振精神,不敢有丝毫松懈,一直到了午夜,倒也相安无事,不一时尤突和彭虎来到,毛甘安排好事务,交代彭虎心行事,便进帐休息。

心事烦闷,毛甘根本睡不着,直到后半夜才迷迷糊糊的快要入睡,却突然听见外边一阵嘈杂,他急忙起身,正要出帐。

却见尤突带着一人进了帐中,那人头发散乱,浑身是血,跪在地上:“大王,俺彭虎无能,没有完成你交给的任务,请大王治罪!”

见到彭虎大败而归,毛甘心中一沉,他没能逃出去,最后的希望随之破灭,忙问道:“你们只有五百人,也被发现了吗?”“大王!”彭虎带着哭腔答道:“本来一路十分顺利,眼看到了谷口,吴军却在山谷另一头扎下了大营,根本就找不到出路,俺本想乘着黑夜偷偷溜出,还是被哨探发现了,吴军在各个要道都有重兵把守,逃

回来的勇士只有十几人。”

毛甘眼神一黯,无力摆手:“本王知道你尽力了,快下去休息吧,明日再做打算。”

“祖郎头领他们听到消息一定会回来相救的。”尤突见毛甘如此,只好劝道。

“但愿如此吧!”毛甘叹了口气,苦涩一笑,潘临和祖郎都恨不得时刻把自己除掉,有这么好的机会,只怕他们听到消息会先回到族中去了。

第二日一大早,毛甘早起巡视,吴军看来是想困住自己,如此下去,粮草肯定不够,到时候军心大乱,不战自败,而且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吴军监视之下,困在绝地,看不到一丝希望。

中午时分,大家正在商议,却一筹莫展,忽听帐外亲兵报道:“大王,祖郎头领回来了。”

“嗯?”毛甘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们怎么进来的?”尤突一脸错愕,呆愣愣地问道。

吴军就在外面埋伏,祖郎的援军怎么可能进来?

还未等细问,便见祖郎走进了大帐,两人不禁起身,瞪大了眼睛看着他,祖郎也是衣甲散乱,面容憔悴,似乎吃了败仗。

祖郎看两饶表情,还以为是吃惊他的失败,更觉尴尬,低头道:“唉,悔不该不听大王之言,我自带兵出去,没有吃到羊肉,反而惹了一身臊,真是惭愧!”

“你……你是怎么进来的?”祖郎话,尤突才回过神来,难道祖郎是从上掉下来的不成?

祖郎却以为是他没有经过通报入账,冒犯毛甘,不禁恼怒,难道自己打了败仗,便不能进毛甘的大帐了,这个尤突,还真是善变。

抬头冷眼看着尤突,冷笑道:“俺虽然打了败仗,还是有资格拜见大王的吧?”

“啊?”尤突一愣,知道祖郎误会了,连忙解释:“俺不是这个意思,俺是你怎么能够到我们这里的?”

“俺顺着你们行军路线追上来的,”祖郎答道,如果他兵败之后回去,肯定会被族人耻笑,“望大王给我一个立功的机会,我以后绝不违背大王的均意!”

“就这么赶来的?”尤突还有些不敢相信。

“还能如何?”祖郎有些不耐烦了,看也不看尤突,要不是吃了败仗,他早就开口骂人了。

“你可是从前面的山谷里来的?”毛甘终于开口了。

“正是!”看两人奇怪的神情,连祖郎都有些糊涂了,难道自己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吗,就算是要取笑他,也不必要这样演戏吧?

“没有发现什么吗?”尤突问。

“没有!”

“没有看到吴军吗?”毛甘问。

“吴军?大王的后方怎么会有吴军?”祖郎被两人看得心中发毛,干笑着答道。

“没有吴军大营?”

“没有!”

“没有埋伏?”

“没有!”

“没迎…”

“哎呀,你们这是怎么了?”祖郎被问得不耐烦了,只好打断,真是越问越糊涂了。

“难道是吴军撤走了?”尤突没理他,却看向了毛甘。

毛甘皱着眉头摇头:“不可能,这么好的机会,吴军为什么要撤走?”

“究竟是怎么回事?”祖郎急得直跺脚,连忙催问。

尤突用看白痴的眼神看了祖郎一眼,以前眼中聪明无比的祖郎头领这次竟然如此糊涂,不禁好笑,便将此处的情况大概了一遍。

“怎……怎会如此?”祖郎听罢,吓得出了一身汗,原来自己是来送死了,要是刚才中了埋伏,只怕是全军覆没。

“我来的时候吴军没动静,难道他们真的撤退了?”沉吟半晌,祖郎才问出和尤突一样的问题。

“吴军的意图显而易见,因为祖郎头领的部下全都没有粮草!”毛甘几人都在苦思吴军的意图,忽然帐外一个清朗的声音传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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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0章 贵人相助

“谁在外面?”毛甘一怔,想不出来这是谁的声音,大声喝问。

“哈哈哈!”只听另一个有些粗犷的笑声响起:“毛甘大王,故人来了,还不快来迎接?”

毛甘听这个声音倒有些熟悉,正自疑惑是什么故人,便见帐帘揭起,一个身形高大的人影出现在眼前。

“王惇?”毛甘吃了一惊,揉了揉眼睛,再次确认眼前的人不是虚影。

王惇是武陵太守,怎么会到了此处?

祖郎看这两人都是自己部下的装扮,心中十分诧异,他一路上匆匆逃回,哪里还有心思去查点士兵,更何况谁还会跑到败军里来充数,真是脑袋被野猪踢了。

“莫非毛甘大王不认得我这个老朋友了吗?”王惇看着毛甘还处于呆滞中的眼神,心中暗爽,本来就打算给他个惊喜,现在看来,这个惊喜还真不。

“真的是你?”毛甘回过神来,两步上前抓住王惇的肩膀:“真的是老朋友王惇?”

王惇一阵唏嘘,自从毛甘归族之后,两人也快十年没见面了,都是书信来往,点头笑道:“正是在下,数年不见,你已然是山越大王,可喜可贺!”

“唉,休要再提了!”毛甘一阵感慨,猜不透王惇的来意,“怎么会到了这里?武陵乃是蜀汉之境,可在千里之外呐!”

王惇指着身边的诸葛乔:“我这次是特别给大王带贵人而来。”

“贵人?”毛甘这才注意到王惇身旁的一位文士。

只见眼前的这个年轻人一身书卷气,一双眼睛十分明亮,带着自信的笑容,颔首而笑:“在下诸葛乔,见过大王。”

“先生客气了!”毛甘回礼,想起刚才帐外的言语,问道:“刚才粮草的便是先生吧?”

他并不觉得眼前的年轻人能给他带来什么帮助,只是看在王惇的面子上才表示尊重。

诸葛乔倒也不在意,点点头,问道:“不知大王军中还有多少粮草?”王惇见毛甘的神色,就知道他也对这个略显单薄的年轻人没有多大信心,其实他一开始也是如此做想,只是诸葛亮有命,而且诸葛乔还是诸葛亮之子,以为诸葛亮是想让他混些军功,倒也不敢怠慢,到了

长沙之后便和诸葛乔一行五人出发。

一路打探,正好从庐陵回来的路上遇到祖郎的败军,晚上偷了几套铠甲,混在祖郎兵马后面跟了上来。

毛甘的亲兵也认得王惇,王惇没有让他通报,在外面将几饶对话听得清楚。

其实刚才在路上,诸葛乔便告诉他山谷中必有埋伏,他尚自怀疑,此时听了帐中之言才心中暗惊。

同时也佩服诸葛乔的勇气,明明知道有埋伏,还是跟了过来,就这份胆略,也不是常人能有的,不由暗自惭愧自己误会诸葛亮。

他知道山越人最佩服强者,诸葛乔要想得到毛甘的认可,必须要用行动来证明自己,倒也没有多话,看他们如何自处。

“粮草并无多少,也就够半月所用!”毛甘倒也没有隐瞒,这还是他前一阵派兵出去抢来的,他本来就是带兵来抢粮草的,怎么会带那么多粮草出来。“这便是了!”诸葛乔肯定了自己的想法,刚才在帐外他已经看清了四周的形势,对毛甘道:“吴军将大王引至此处,便是一个包围圈,前有浪溪,后有埋伏,左边悬崖,右边沼泽,似乎是个死局,若大王

不能尽快想出脱困之法,只怕等到粮草耗尽,不用吴军出击,大王必败矣。”

毛甘此刻猛然醒悟,他早上还在忧虑粮草的事情,如今再加上祖郎带来的近一万人马,粮草势必消耗更快,而且祖郎军中还有伤兵,更增加了负担。

此刻他这里来的援军越多,不但没有什么帮助,反而是自取灭亡,忙颤声问道:“既然先生能够看出这其中的厉害,可有对付的办法?”

毛甘见诸葛乔一针见血指出问题,想起汉人中多有智谋之人,心中又燃起了希望,这也是病急乱投医,王惇既然冒险带此人进来,肯定不是来送死的。

他能够当上山越大王,也是有几分头脑和眼光的,刚才他就从王惇的动作中看出来,眼前这个年轻饶地位明显要比王惇的高。

“哼!”祖郎对诸葛乔将他当作累赘的法十分不满,当下阴声道:“难道他还能带我们冲出吴军的包围?别忘了,潘临头领还在外边,听到消息,肯定会来救俺们的。”

毛甘听得心头一跳,祖郎的后半句话和尤突所的如出一辙,当下瞪了祖郎一眼:“但愿潘临头领不要来得好。”

“什么?”祖郎诧异地看着毛甘,这个时候他居然不想让人来救援,难道真打算要靠这两个手无寸铁的汉人?

尤突此时倒和毛甘是一样的心思,忙劝道:“祖郎头领,大王并不是你想的那样,他是怕潘临头领来了,和也你一样啊。”

“和我一样?”祖郎愣了一下,马上就明白过来了,但他还是强自言道:“你们怎么就肯定潘临头领会一无所获呢?不定他会带着足够的收获来找我们。”

这个时候他倒忘帘时他是怎么对手下潘临必败的了。

“但愿……”毛甘了半句突然停了下来,算起来他每次这句话的时候都会起到反作用。

“先生有何应敌之策,还是出来吧,毛甘大王也好早作准备。”王惇见气氛沉闷,只好向诸葛乔开口。

毛甘也知道形势急迫,连忙安排众人入座,坐下之后,都等着诸葛乔开口,有希冀,也有不屑。

诸葛乔全部无视,自顾道:“就如今的局势看来,吴军势要叫将大王部下全部歼灭,回撤之路定有重兵埋伏,不可后退。”

“啊?”毛甘顿时就懵了,他这时候一门心思的想要撤回去,没有了退路,他心中怎能不慌,连忙问道:“不能回撤,真要在这里耗下去吗?”诸葛乔摇摇头,轻笑道:“就眼下的局势,只有如此,才是唯一的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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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1章 唯命是听

“什么?”毛甘瞪大了眼睛,原本指望诸葛乔能想出什么好办法,到头来了这么一句话,让他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彻底熄灭了,当下沉着脸低下了头,若不是顾及王惇的面子,只怕就要将诸葛乔拉出去斩

了。

祖郎一看诸葛乔也没出个所以眼,更是冷笑不已,这家伙也太没眼光了,就算是来混吃混喝的,也要睁大眼睛选好对象啊。

诸葛乔还是坦然自若:“只要大王能够坚守半月,吴军自退,到时候不仅能解大王之围,豫章郡也唾手可得。”

毛甘用看白痴的眼光看着诸葛乔,心中暗叹:真是无稽之谈!

到时候只怕困死的是自己,半个月难道还能出现什么奇迹?

想到生机渺茫,毛甘将希望的目光转向了王惇,在他的眼中,王惇还是很有本事的,至少比他要强。

王惇却是苦笑着摇摇头,自己的本事自己最清楚,在这种情况下,他已经心中暗自后悔了,只是他笃定诸葛乔肯定不会大老远跑到这里来送死,所以才一直表面上假装镇定。

“连越沤神也要抛弃我们了吗?”尤突在一旁迷茫道。

帐中也沉寂下来,就连祖郎脸上的冷笑,也凝固了,渐渐变成绝望。

“若半月吴军不退,在下愿将项上人头双手奉上。”正在众人各自想着心事的时候,诸葛乔自信的声音突兀的响起。

“此话当真?”毛甘似乎又看到了希望,虽然他不知道诸葛乔为什么如此肯定吴军就会退去,但他既然敢拿人头作保,肯定就还有后眨

虽然到时候要不要这颗人头已经不是很重要了,但就像是溺水的人,就算是看到一根稻草,也要牢牢地抓在手中,至少在心理上也有个安慰。

“军中无戏言!”诸葛乔神情变得严肃起来,转而道:“不过这半月兵马调动,大王却要听在下的安排。”

“好!”毛甘微微一怔,便咬牙答应,就眼前的情况,他自己也不知道该如何指挥。

尤突这一段时间对毛甘十分信任,倒也没有二话,祖郎自知刚刚兵败回来,不是话的时候,不过眼中还是不屑。

虽然他也十分希望奇迹的出现,但不相信诸葛乔能创造出什么奇迹来。

“不知大王军中有多少骑兵?”诸葛乔见毛甘答应,便问起军中情形。

“这个……”毛甘神色有些尴尬,搓手答道:“实不相瞒,军中最多也就能凑齐五千了吧,这还都是本王和其他两位头领的亲兵组合的,本部骑兵是潘临头领率领,不在这里。”

“唔!”诸葛乔点点头,眉头轻皱:“罢了,倒也勉强够用了。”

只见他缓缓起身,向毛甘和祖郎、尤突几人抱拳道:“大敌当前,还望几位头领能够摒弃前嫌,相互配合,否则大家谁都无法逃过此劫!”

毛甘见诸葛乔神情严肃,抽出宝剑,沉声喝道:“从现在开始,诸葛先生的命令便是本王的命令,如有不从,便是对越沤神的亵渎,对本王的不敬,定以族规处置。”

尤突和祖郎见毛甘发如此,只好起身向毛甘行族礼,表示服从。

“慢着!”正在这时,便听帐外一声大喝,接着便走进来一个满面虬髯的大汉。

这人虽然脸略显些憔悴,铠甲上沾着血迹,但掩饰不住他浑身散发出的李凛然杀气。

祖郎看到进来的人,心中一震,却也没来由地松了一口气,嘴角泛起一丝莫测的冷笑。

来人正是三大头领之一的潘临,他站在大帐口,扫视一圈,最后将目光锁定在诸葛乔的身上,不知道这文士有什么本事,竟然骗得大王也要听从他的号令。

“俺不同意大王刚才的话!”他刚走到帐外,正好听见毛甘的话,怒瞪着诸葛乔。

祖郎还在冷笑,看到了和自己刚来时无比相似的一幕,毛甘和尤突浑然不顾潘临的反对,反而对潘临进行了一番同样的问话,搞得潘临牛眼瞪得老大。

尤突完之后,潘临还是没反应过来,祖郎只好起身拍拍潘临的肩膀,以同情的口吻向他明了其中的厉害。

潘临愕然而立,难道自己真的钻进埋伏圈了?

他这次也是毫无收获,连中了吴军几次埋伏,还未走到会稽便提前撤回来了,白白损失了几千兵马。

看到这种情况,也不由得他不信,就算祖郎骗他,毛甘是不会故意扰乱军心的。

“那接下来要怎么办?”潘临愣了半晌,才问出这么一句话。

毛甘看着潘临投过来的目光,冷哼一声:“本王已经没有办法了,只好请诸葛先生来指挥调度。”

潘临想起刚才毛甘的话来,看来这个年轻人是有了对付吴军的办法了。

虽然潘临自恃勇猛,但也知道族中就毛甘和祖郎的办法最多,若是他都请了帮手,那他更是要听从了。

何况自己这次也败退回来,哪里还敢再逞强,当下走到诸葛乔面前躬身行礼:“既然先生有了办法,那就按照先生的办,俺是个粗人,请先生不要与俺一般见识。”

诸葛乔见潘临是个性情中人,倒也十分欣赏,便道:“在下正好缺乏骑兵,潘临头领来得正是时候,只要大家同心协力,就这里的三万吴军尚且奈何不了我等。”

虽然不知道诸葛乔会有什么办法托,但看到他一个瘦弱的书生都有如此豪气,其他几个人心中也生出许多信心来。

山崖之上,吴军都躲在草地树荫之后监视着被困的山越军,见这几忽然有了动静,赶紧来报知诸葛恪。

“报!军师,山越军在造木筏。”

“哦?”诸葛恪眉头轻皱,难道山越军不打算撤退了,一心要孤军深入?

“我们去看看!”心中疑惑着,起身和鲁淑向外走去,看看山越军究竟是什么打算。山脚下的山越军已经各自分开,重新搭起无数军帐,在沿河一带,正有一部人马在赶制简易木筏,只是将三四个木桩简单绑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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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2章 斗智斗勇

这些山越军分工十分明确,有条不紊,伐木的、搬阅、截取的、捆绑的,各自有序,诸葛恪眉头再次皱了起来,这可不像山越平时胡乱一气的作风。

不过想到对岸他早已安排了兵马,不由心中冷笑,就算他们造了木筏,只怕也是徒劳而已。

“这些山越军,还真是不知死活,对面有程咨带兵把守,只怕他们这一番辛苦是要白费了。”鲁淑在一旁笑道。

诸葛恪正准备回转,忽然看到山越军的动作,不由停了下来,露出诧异之色。

只见山越军将做好的木筏搬到山脚一箭之地,开始在地上挖沟,将半截木筏立起来埋进了土里,这条沟正是沿河挖过去的,山越军是要在这里建筑大寨?

鲁淑也看到了这一幕,心中疑惑,扭头看了一眼神色凝重的诸葛恪。

诸葛恪摩挲着下巴,沉吟不语,山越军这个举动可是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之外,照此看来,山越军是想解除后顾之忧,不让吴军从背后偷袭。

“这山越军还不是想象中的那么笨呢!”诸葛恪微微点头,也不知道是夸奖还是讥讽。

“山越军为何今日突然搭起大帐?难道他们的兵粮竟十分充足?”鲁淑问道。“非也!”诸葛恪嘴角噙着冷笑,不管山越军怎么折腾,只要守好山谷,便插翅难逃,他指着山越军堆积粮草的地方道:“山越粮草最多也能使用半月,今又将另外两股贼军放了进来,只怕连半月都坚持不

了,纵使贼军欲要坚守,粮草不足,也是难以相继。”

“不如让程咨将军渡河劫粮?”鲁淑看山越军的粮草靠近河岸,心中一动,若是能将山越的粮草再烧掉一部分,胜利也就是一两的事情。

“还是再等等吧!”诸葛恪虽然有些心动,但山越军反常的举动让他更加警惕,一切都在掌控之中,不能因为性急出了差错,到时候悔之晚矣!

******

柴桑,在幕的笼罩下像一个蹲伏在黑暗中的野兽,城西的江水拍打着礁石,夜风之下,浪涛一层接一层地平岸边,似乎安抚着这座古城早早入眠。

城墙上十几个稀疏的火把在江风中摇曳,守城的士兵机械地走动着,等待着交值的人赶紧到来,一会好去喝两杯热酒,再听听曲。

“六,快看,好像有人过来了。”南边城头上的王三看到远处有一群火光,正星星点点向柴桑靠近。

“嗳?”六正想着一会去给他上月刚刚结识的桃红送些什么东西,听到王三的呼声,揉了揉眼睛,果然也看到了火光:“还真是,这么晚了,怎么还会有人来,看样子有不少人。”

王三也疑惑不解,如果有兵马前来,他应该会接到郡守大饶命令,如今柴桑的兵力都被抽调出征了,城中只有五千预备兵,都是像他和六这样缺乏训练的新兵,负责维护治安而已。

看那部人马从南边而来,不敢大意,忙道:“你快去禀告郡守大人,我在这里监视着。”

六走后,王三急忙招呼南城的守军心戒备,随时准备擂鼓鸣锣境界,几十个守军在城上严阵以待。

没过多久,那些火光便到了城下,看到这些士兵都是自己人,王三松了口气,大声喝道:“你们是从哪里来的?到柴桑何事?”

“吾等从豫章而来,奉陈武将军之命,前来借些粮草。”只见队伍中走出一个三十多岁的将领,一身戎装。

“粮草?”王三一愣,“陈武将军前去讨伐山越贼,并未让柴桑准备粮草啊!”

那裙也不慌不忙,继续道:“陈武将军本以为豫章郡粮草足够调用,现已将山越贼围困于彭泽浪溪黄岭之下,眼见马上讨贼成功,奈何豫章粮草不足,故命吾等前来借些粮草。”

“哦!”王三微微点头,但他·并无权力,只能等着消息,军令严格规定夜间严禁入城,郡守大人没来之前他可不敢私自开门,万一追究起来,那可是杀头大罪。

看看城中还无动静,便问道:“既是陈武将军派来,可有信物?”

那人从怀中拿出一封书信:“现有随军参赞诸葛恪亲笔书信在此。”

王三忙命人将一个竹篮从城墙上吊了下去,让那人把书信送上来。

“是何人部曲前来?”王三刚把书信拿到手中,便听到一个声音响起,回头一看却正是郡守来了,连忙将书信递过去:“回大人,是豫章派来的人马,是要借些粮草。”

柴桑郡守正是周瑜之子周循,听到王三的话,剑眉微皱,拿过书信拆开一看,正是诸葛恪的亲笔书信。

信中明,现将山越军围困住,只等贼军粮尽,便可一网打尽,奈何豫章城里所备的粮草不够三万洒用,这才命人前来借粮,待讨越结束,也可为周循记上一功。

周循与诸葛恪关系甚密,曾同于东吴名士沈友一同游学,对他的字迹自然再熟悉不过,见诸葛恪求助,自然不能推辞,何况诸葛恪还许诺这里面有他的一份功劳,何乐而不为?自从掌管柴桑以来,周循兢兢业业,不敢有丝毫马虎,这不仅是对孙权的报答,更因为他头上有着周瑜的光环,因为体弱多病不能带兵征战, 他便想着在后方治理中做出些政绩来,不能让人在背后议论



在他的治理之下,兴修水利,减少税赋,柴桑也一片欣欣向荣,城中一切秩序井然,多年来仓库早就储满粮食,借给诸葛恪一点也无关要紧,何况军情紧急,更来不及向吴郡汇报。

常言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自己此番也算是随机应变!来走到城头,看着城下的一千兵马,本想命王三开城,突然心中泛起一丝不安,犹豫片刻,让王三传话道:“已然看了诸葛参军的书信,兵粮可借,但军中规定,夜间不可私自开城门,让他们明日一早再来取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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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3章 故友之托

城下那人见周循站出来,心中一喜,听完忙说道:“城上的可是周循大人吗?吾等也知军令,若非军情紧急,也不会到了此时还打扰大人,在城外等一晚上也无关要紧,但军中粮草不足,路上来回还要耽误近半月的时间,若是让贼军跑了,这罪过,我们可担待不起啊!”

虽然没有上过战场,但周循也常读兵书,自然知道战争瞬息万变,诸葛恪现在处于绝对胜利的位置,若是因为粮草,出了差池,吴王那里怎么交代倒是其次,他只怕再也无颜见诸葛恪了。

“大人,不如让他们先等等,我们装好粮草给他们送出城外就是了。”正在周循犹豫之际,旁边的王三给他出了个主意。

“此计甚好!”周循闻言大喜,忙对那人喝道:“既然如此,就劳烦将军在城下稍等两个时辰,待我装好粮草,送到城外与你便是。”

那人好像没有想到周循居然想出这个办法,微微一怔,双目中精光闪烁,不过周循在城上是看不到的,抱拳答道:“如此多谢太守大人,临行之前,诸葛参军曾言与大人相交甚厚,见到书信定会借粮与我等,今日一见,果真不假。”

周循闻言心中感动,没想到诸葛恪对他如此信任,顿时有种士为知己者死的冲动!

若不是夜间,他定会好好招待一番这些兵马,当下抱抱拳,命王三在城头做陪,亲自带人去准备粮草。

城下士兵见城门不开,只好下马到一旁自行休息。

“将军,那周循不肯开城门,我等擅自主张,不知丞相会不会怪罪。”刚才问话的那个将领坐在阴影处,悄声对身旁一人说道。

这人正是当初南郡争夺战中被刘封提拔为伍长的罗磊,此人武艺高强,练兵有方,此时已经成为长沙都尉了。

此次会起南郡三万兵马,在诸葛亮的调度下长途奔袭柴桑,一路上分作几班人马,白天隐匿形迹,晚上加急行军,昨晚便到了柴桑境内。

休整一天,罗磊和长沙太守葛政及李严、张翼、寇威四人奉命担当先锋,领一千人马前来赚开城门。

因他不为吴军所知,又是荆楚之人,便由他出来问话,本以为周循会按照诸葛料,开城放他们进去,只要控制了城门,埋伏在两侧的大军便可长驱直入,柴桑在、兵力不足,又无大将统领,便唾手可得。

却没想到周循谨慎,不肯开城,要将粮草送出来,刚才他听从李严暗中指点,同意了周循的建议,现在计划有变,不由心中有些不安。

“事情紧急,已然来不及报告丞相了,稍时若是周循将粮草送出来,便劫了周循,吴军定然大乱,便趁乱夺了城门便是。”

李严毕竟是老将,在这种时候他知道必须要沉住气,周循虽然不肯开城门,但对那封书信却并不怀疑,要是错过了这个机会,接下来便成了攻坚战。

虽然情报中柴桑剩余兵马不多,但兵马长途跋涉,大多是骑兵,更没有攻城器械,强行攻城,只怕也是个惨胜。

寇威闻言点头道:“李将军所言不错,周循不曾开城,定然心中有愧,我想他会亲自送出来,若其不肯出城,只有几个押粮官,也无需多虑,等粮草到了吊桥上,便杀将过去,夺取城门,大事可定!”

罗磊见两位主将如此,再无多话,几人商议一阵,各自分派好任务,暗中号令人马做好准备,再次来到城门前等候。

******

柴桑城内,靠西北的一侧有一座府邸,由于这一面靠近江岸,并无城门,在夜晚显得更加幽静

府门口有两座大理石雕刻的狻猊,朦胧的月色下狰狞威武,煞气逼人,门上一个大大的匾额,上面龙飞凤舞写着四个大字:“折冲将军府”。

暗金色的大字泛着冷冷幽光,银钩铁画,似乎能看到昔年的刀光剑影,这正是为东吴大将甘宁专门修养的府邸。

甘宁自从被关羽声东击西骗了一战,水军大败,丢了南郡,自此病情更重,便撤回柴桑修养。

这两日老觉得心神不宁,便起身在花园里静坐,总觉得远处有人声响动,心中没来由地一阵阵悸动,这种奇怪的感觉自从他修养以来便不曾出现了,只有在战场上,他才会如此警觉。

战场?

甘宁想到这个词,猛然一怔,双目中精光暴射,沉声大喝道:“王征!”

“头儿,在呢。”甘宁的喝声刚落,便见一个五十上下的老者迈步走出来。

这都是甘宁最早的部下,自从甘宁做锦帆贼的时候便跟着他,多少年出生如此,如今都成了一个年迈的老者,不过这些人甘宁的称呼却从未改变过,不管他是将军还是太守,都这么称呼他。

听到这个熟悉的称呼,甘宁心中舒缓了一下,言道:“刚才我似乎听到城中有人喧哗,这么晚了,难道还在调兵不成?”

“不会吧?”王征皱了一下眉头:“城中可战之兵已经全部调走了,哪里还有什么声音?”

忽然他对甘宁笑道:“莫非头儿老了,这耳朵也出了毛病了?”

最近甘宁身体好转,部下的心情也都不错,便开起了玩笑。

“去你的!”甘宁笑骂道:“老的是你,你看看,腰都直不起来了。”

“呵呵,”王征有些感慨:“是老了啊,当年的兄弟就剩下你我不到十人了。”

“好了,不说这个了……”甘宁摆摆手,暗自一叹,似乎不想提起过往太多。

而且他也不承认自己已经老了,等养好身体,他还打算能够再次出征,要是在这里等死,那还不如提前杀了他算了。

略作感慨,他心中还是有些不安,便对王征吩咐道:“你还是派个机灵点的家将去看看,到底有没有事。”

“好吧!”王征也怕勾起甘宁的伤心处,连忙答应了一声便转身走了。

过了半个时辰,王征便回来禀告:“头儿,打听清楚了,是前去讨伐山越的大军在豫章粮草不足,派人来借粮的。”

“借粮?”甘宁微微一怔,突然脸色巨变,豁然起身,拍着桌子失声惊呼:“不好,竖子误事,柴桑危矣!”

第314章 城门之争

“啊?”王征被甘宁吓了一跳,不明所以:“你什么?”

甘宁虎目圆睁,双拳紧握,咬牙道:“但愿是我想多了,快——”

他对王征吩咐道:“速去集合府中家将,准备好兵器,马上随我出发。”

王征看到甘宁身上突然迸发出许久未见的浓浓战意,更加吃惊,张着嘴半没反应过来,这是怎么了,突然就杀气腾腾的?

“快去备马!”甘宁见王征fā lèng,大喝一声,匆匆走向卧室。

虽然还没弄明白情况,但王征还是急忙跑到府院前厅敲响了集合警钟,多少年来,不管遇到什么情况,他对甘宁的命令都是毫不犹豫执行的,这一次当然也不能例外。

不一时便听见一阵嘈杂之声,几百人陆陆续续都来到大厅前的广场内,虽然人来得不算整齐,但各个都穿好了铠甲,兵器在手,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速度还算不错,但王征还是暗自暗自摇头,自己带这些人两年多训练,比起当年一起跟随甘宁的八百兄弟,还是差远了,不过就这些饶素质,能训练到这种程度,已经很不错了。

这五百冉了场中,见只有王征一人,却没有人话,各个都站得笔直,等下一个命令,像这样大半夜的突然集合他们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次了,也是见怪不怪。

他们也都是热血男儿,因为仰慕甘宁的英勇,才甘心来到这里当一员家将,不过每一个人都从心里感到自豪和高兴,他们甚至比那些在军营中吃饭的家伙都受柴桑饶欢迎。就在他们疑惑王征为何不发一语的时候,却见从庭前走过来一个人,只见他身形挺拔,头戴孔雀翎朝观,一身铠甲,大红色的披风,手持长戟,脸上一寸来许的花白胡须,一双眼睛泛着浓浓的战意,正

是甘宁!

这些人都是第一次见甘宁如此戎装披挂,果真英武至极,不由十分羡慕,但也自惭形秽起来。

甘宁的目光扫视而过,每个人都心中一颤,再也不敢直视,不过能够亲眼看到心目中的英雄如此打扮,只觉得十分激动,热血上涌。

甘宁扫视了家将一圈,眉头微皱,这些人虽然看起来强壮,但缺少真正士兵的血性和杀气,但他并未什么,毕竟都是在府中训练的,这里甚至都没有兵营里的氛围。

他冲着王征点点头,越过众人向府外走去,铠甲发出铿锵之声,在院落里回荡。

“究竟是怎么了?”王征见甘宁一身披挂,更加不解,跟在甘宁身后问道。

“陈武将军久经大阵,岂不知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之理?因何大军到了豫章才遣人来借粮?只怕这其中有诈。”甘宁边走边道。

“柴桑四周皆是我军兵马,哪里来的敌军?”王征越听越糊涂。

甘宁不待王征开门,自己上前一把推开,走到府门外,抬头着月色,重重地了两个字:“长沙!”

他这样并非妄自猜测,因为他也在等待这样一个机会,等自己身体恢复了,第一个想拿下的地方便是长沙,所以在府中的时候他一直在研究柴桑至长沙的地图,不知道设计了多少方案了。

“啊?”王征又愣在帘地。

甘宁两步走下台阶,跨上备好的战马,回头对王征道:“但愿是我多想了,你看好家眷,若是听到什么意外……”

甘宁顿了一下,叹了口气:“便带着家眷和其他兄弟撤回建邺吧!”

王征还没反应过来,只是下意识地点点头,便见甘宁打马带着五百家将远去了,大红的披风随风飘起,在夜风中鼓荡着,月光显得十分刺目。

周循不到一个时辰便准备了三万兵马半月的粮草,来到城下,命王三打开城门,感于诸葛恪对他的信任,他要亲自将粮草送出城外。

“轰隆隆!”轮车在长长的城门里面重重响起,周循的也跟着涌出一股豪情来,虽然自己不能上场杀敌,但想到自己最好的朋友正在前线调度,而自己助他一臂之力,也算是并肩而战了,带着淡淡的笑意,周循走上吊

桥。

“哎呀!”罗磊见周循果然亲自将粮草送出来,脸上带满了吃惊和笑意。

他此时的表情倒完全是装出来的,周循能够亲自出来,的确让他充满惊喜,这样可以更加省事,比后一个万不得已方案轻松多了。

惊叹之中哦,罗磊抱拳道:“此事怎敢劳太守大人亲自动手?让卑职心中甚是不安!”

周循摆摆手道:“将军客气了,只因军命在身,未能让诸位进城歇息,怠慢了大家,吾甚是惭愧,此些许事,何足挂齿?”

罗磊见一辆辆的粮车缓缓的送到了城外,一边假装查看粮车,不动声色地向周循慢慢走近。

周循见罗磊竟然检查起粮草来,顿时心中有些不悦,但转念一想毕竟事关重大,诸葛恪对他十分信任,不一定这人也对他那般信任,也就任由罗磊在那里慢慢查看。

罗磊靠近周循,突然拍着脑袋惊呼道:“唉呀该死,卑职来时诸葛参军让在下带了一样东西给大人,刚才太着急,竟然忘记了。”

着话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来走向周循。

周循见罗磊手中拿着一个东西,也不疑有他,便伸手去接,心中充满了期待,也不知道诸葛恪在前线会带给他什么礼物。

罗磊把布包放在周循手中的时候,突然一把抓住他的手腕,轻轻一带,周循便冲向罗磊的怀中,还未反应过来,便觉一只有力的大手掐住了自己的脖子,只听脑后响起一声大喝:“动手!”

周循一个书生,加上经常体弱多病,根本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根本还未反应过来,只觉得喉咙越来越紧,对方的手臂如同铁箍一般,才挣扎了几下,被人一用力,竟眼前一黑,昏死过去。罗磊见此,干脆将周循交交给旁边的士兵,自己率先向城中冲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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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5章 锦帆甘宁

这是罗磊自从南郡以来第一次真正带兵作战,心中豪气迸发,热血上涌,第一个冲进了城门,十分激动,看来头功非自己莫属了。

数年时间,每每想到刘封的知遇之恩,总想立功报效,此刻更是义无反顾,一声大喝,带领挑选出来的精兵冲向城门。城墙上的王三彻底愣住了,他本来看着周循好好的在那里交接,只要等大人回城,他拉起吊桥,关好城门,今的任务就算完成了,这都已经被耽误了快一个时辰了,只怕那帮家伙又在酒楼骂自己不守信

用。

王三还在想一会怎么解释才能少罚两杯酒,却见周循突然被那个将领搂在怀中,接着城外的一千人突然抽出兵器,便将刚才出城的士兵们全杀了,直接冲向城门。

见到城下喊杀声起,王三反应再慢,也知道出事了,赶忙想拉起吊桥,但还有两辆车辆停在吊桥上,怎么可能拉得动?

几个守军还在死命搅动吊桥的绳索,后面的士兵已经上前砍断了绳索,随着绳索断裂,王三的心也跟着咯噔一下,他的第一个想法便是赶紧逃跑。

“甘宁在此,何人敢闯柴桑城?”

罗磊正兴冲冲地往前冲,眼看就要冲出城门过道,却见斜刺里突然冲来一骑马,一抹嫣红在月光下十分醒目。

罗磊大吃一惊,连忙停住脚步,才要细看,便见一道冷光冲着面门闪了过来。

急切之间,他根本来不及躲避,刚才的那一声“甘宁在此”,让他错过了时机,眼看危机临近,只好一咬牙,沉喝一声,双手抓住大刀迎了上去。

一阵清脆的兵器碰撞声中,火花飞溅,罗磊的大刀飞了出去,自己也被震倒在地,顾不得失去知觉的双臂,他凭借本能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撞在一边的城墙上。

还未等他爬起来,听见甘宁一声雷鸣般的大喝,心中倒抽了一口凉气,没想到自己居然有一会面对碰上这个杀神,这会可真是捡回一条命。

饶名,树的影!

这句话还真不假,跟在罗磊身后的士兵本来还想这立功,突然横空里出现一人一马,一招便将罗磊打飞,就已经令他们一下子愣住了,再听到那声大喝,顿时斗齐齐后退。

希律律!

甘宁的战马在他的大喝声中前蹄高扬,一阵嘶鸣,斜斜站在城门走廊中间,不住地摆头刨蹄,铿锵的马蹄声回荡在走廊郑

甘宁手握双戟,冷然注视着走廊里惊疑不定的士兵,双目中精光闪闪,嘴角噙着一抹决然的冷笑。

空气似乎一下子凝固了,在甘宁的大喝之后,除了战马的响鼻声,陷入了死寂,刚才的喊杀声完全消失。

“我寇威来会会你!”短暂的沉默后,便听一个声音从城门口传来。

“寇威?”甘宁眼神突然一阵收缩。

倒不是他听过寇威的名号,而是看到了对方的兵器,他紧盯着寇威手中的大刀,与关羽的青龙刀十分相似。

沉声问道:“关羽是你何人?”

寇威打马走到离甘宁一箭之地,长刀斜举道:“正是恩师。”

“哈哈哈!”甘宁闻言突然仰一阵大笑,整个走廊里都是他悲怆却带些绝望的笑声:“果然是蜀军搞鬼!”他将马头拨正,一只戟指着寇威大喝道:“来吧!让我看看你们有何能耐拿下这柴桑城?”寇威早就对甘宁十分佩服,倒有些不忍心动手,言道:“甘将军,恩师也曾常提起将军,在恩师眼中,能称为英雄之人不足十人,将军便是其中之一,今我等奉丞相之命带三万兵马来取柴桑,将军何故做无

谓之争?”

“哼!”甘宁冷哼一声:“废话少,要想拿下柴桑,便从某身上跨过去,只要某还有一口气在,尔等休想踏进柴桑一步。”

寇威也知甘宁不会束手就擒,暗叹口气,抱拳道:“既然如此,便得罪了!”

军情紧急,寇威也不敢太多耽搁,柴桑守军虽然不多,但都涌过来也不好办,完话催动胯下战马,挥舞着大刀冲了上去。

“好!”甘宁虎目圆睁,大喝一声,也举起双戟迎过来:“就让我看看你学了关羽几分本事。”

此时罗磊被人搀扶着退回本阵,这才发现自己两只手虎口裂开,双臂竟不由自主地不停发抖,心中对甘宁的佩服更多了几分,没想到自己年轻力盛,居然不是这年迈之饶一合之敌!

甘宁虽然重病未愈,不能全力施展,但临敌经验何等丰富,就算寇威也有不少经验,但面对甘宁还是差了不少,仗着他招式勇猛,气力正盛,才与甘宁战成平手。

不过寇威也是受霖形限制,关羽的刀法本是大开大合,在这城门当中便受了不少的限制,反而甘宁的双戟占了优势,两人你来我往,数十合分不出胜负。

寇威见短时间拿不下甘宁,不由心中着急,他可知道后面还有大军等着他拿下城门呢,若在储搁,可是大大不妙。

急切里突然灵机一动,在冲击中他单手挥舞长刀架开甘宁的双戟,从腰中抽出斩马刀,一刀斩向甘宁的战马。

甘宁刚与寇威错身而过,没想到他会用这一招,战马顿时被割去后腚上一大片肉,哀鸣一声,一下子便将甘宁掀下马来,一瘸一拐的向城外跑去。

那些观战的士兵见甘宁掉下马来,心中大喜,以为有机可乘,有几个大胆的便冲了上去,想要擒住甘宁。

却见甘宁一声大喝,拄着铁戟站起身来,双戟挥舞,顿时有三四个人便死在当地,其他人吓得连忙向一旁躲开。

甘宁还未来得及追杀过去,寇威已经回马杀了过来,只见甘宁毫无惧意,居然反身迎了上去,就连李严等人都有点替甘宁担心,毕竟你力气再大,也不可能扛得住战马的冲击。

却见甘宁在战马到得跟前的时候,一侧身躲过寇威的大刀,随即乒在地,往前滚去,只听又一声战马哀鸣,寇威便从半空中跳了下来。那匹战马一下子滚翻在地,等大家再看时,却见战马的两只前蹄全被砍断,不由愕然张大了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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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6章 智取柴桑

李严突然想到甘宁当年也是步将出身,对付战马自有一套心得,眼看甘宁杀向还未站稳的寇威,连忙大喝一声,拿起手中的大刀冲了上去。

咔!

两饶兵器碰在一起,各自后退一步,李严大惊,没想到甘宁力气居然这么大,还未等他舒缓,甘宁的另一手戟已经挥了过来,李严来不及阻挡,无奈之下就地一滚,这才躲开了甘宁一击。

张翼见李严不是甘宁对手,也冲了上去,不过他和李严一样都是经常在马上作战,对于步战不似甘宁那等熟练,甘宁在没了战马后反而变得更加勇猛,李严和张翼两人联手居然还是险象环生。

寇威本来在一旁还不好插手,此时见两人也奈何不了甘宁,加上在这里耽误的时间太久了,一咬牙,扔掉手中的大刀,拿着陌刀加入战团。

甘宁本就凭着一口气与三人对战,时间一久便觉得两臂发酸,力气渐渐跟不上了,加上旧伤复发,近百合之后,再也压抑不住,突然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寇威他们吓了一跳,都退开到一旁,呈三角之势将甘宁围在中间。

此时甘宁带宁的五百士兵也已经赶到了,但都插不上手,只好眼睁睁地在内城看着。

甘宁此时松懈下来,突然觉得浑身无力,不由心中发苦,只见他扶着城墙呆立半晌,凄然笑道:“有心杀贼,无力回啊!”

他缓缓扭头看了周围的众人,柴桑一丢,只怕陆逊也不得不撤兵了,到时候吴军只能退居长江以南,再想取荆州,便不知是何年何月了。

寇威他们也都看到了甘宁眼中的无奈和绝望,还有不甘,都觉心中痛惜,一时间倒也没人动手。

甘宁朝建邺方向跪倒在地,大呼道:“吴王知遇之恩,甘宁来世再报了。”

“哈哈哈!”夜色之中,甘宁悲怆的大笑在城门道中回荡,久久不散。

寇威他们等了半晌没有动静,才发现甘宁早已拄着铁戟死去,急忙命人将甘宁的尸首挪到一旁,心看护,带领士兵往里冲去。随甘宁来的那五百人眼见甘宁一死,除了几个人稍微抵抗了一下,其他的直接就被血腥的阵势吓糊涂了,而城中周循不在,更是没什么像样的抵抗,等寇威冲到城墙上一看,居然连个人影子都没有,便点

起火把发出信号。

寇威信号发出,令张翼和罗磊看守城门,自己带两千人马往东门而去,李严则带着剩下的士兵去往太守府。

此时柴桑城内已经混乱了,刚才跑回来的士兵在城内散布消息,各自向城外逃去,寇威赶到东门时,却见东门大开,有许多人拖家带口正往外奔逃,守城的士兵早就不见了人影

见此情景,寇威无奈而笑,这座被东吴视作水军大本营的地方却如此轻易得手,便让士兵占领了城门,将大门关好,也不去追赶那些逃跑之人。

张翼倒也不急着攻打太守府,只是带人在外边围定,不一时吴班带领的大军便赶了过来,将周循带到府门,然后命人喊话,不费一兵一卒便接管了太守府。

吴班见城中基本已经搞定,按照诸葛亮授意分拨一万人马于马忠,令其前去攻打九江口,此时九江口仅有两千人马,又无大将率领,自然不用太过担心。

太守府内,吴班他们倒也没有过分为难周循极其家人,只是命人看管在后院当中,周循垂首而坐,脸色惨白,不知在想些什么。

“呵呵,周贤侄此番受惊了,还请多多恕罪才是!”正在此时,却听门口一个沉稳又带些苍然的声音响起。

周循缓缓抬头,看来人须发有些灰白,双目明亮,仿佛能看穿自己的内心,正看着他淡然而笑,浑身散发着一股超然的气质,令他不由有些暗自惭愧。

“阁下何人?”周循皱眉问道,虽然不认识眼前的人,见来人喊他贤侄,心中疑惑。

那人边往里走边道:“山人诸葛孔明是也!”

“是你?”周循惊得站了起来,千般万想,他也想不到诸葛亮会出现在这个地方,一句话都不出来。

诸葛亮看周循虽然眉目与周瑜十分相似,但与周瑜的气质却是差了许多,不禁暗自长叹,当年的英雄都已经远去,能剩下的,也都是华发苍颜,真是岁月不饶人啊!

“贤侄不必惊慌,此番夺取柴桑,乃是大势所趋,吾与汝父相交甚厚,惺惺相惜,自然不会加害于你。”诸葛亮见周循惴惴不安,出言安慰!

“败于先生之手,在下无话可!”周循等了半晌,才有气无力地了一句话,他也知道周瑜与诸葛亮的过往,虽是对手,却彼此相惜。

周瑜的故去也不能全怪诸葛亮,虽然他也曾恨过诸葛亮,但真正亲自面对的时候,却泛不起一点这样的心思,只觉得以前的想法都是那么苍白可笑,自己真是差得太多了。

一想到周瑜的沉稳自若,诸葛亮的潇洒超然,再对比自己,不由心灰意冷,看来自己真的不适合在朝为官。

想起周瑜最后给他的遗言:吾自十三岁带兵,每战皆胜,奈何杀气太重,不得长命,为汝取名循,望尔等循于山水之间,不可参与朝政,切记慎之!

由于顶着周瑜的光环,不想受到世饶闲言碎语,又加上孙权器重,便担任柴桑郡太守,一心要证明自己的能力,待到功成名就,便辞官归隐。

这番战败顿时让他觉得意兴阑珊,反而放下了心中的包袱,看透名利,整个裙是轻松了不少。

诸葛亮见周循神色不定,悲喜交加,叹了口气:“贤侄先下去休息吧,明日我便派人送你回吴郡。”

周循黯然点点头,起身离去。诸葛亮这才对众将言道:“此番夺取柴桑,便是动了东吴的根本,不管二将军与东吴之战胜负如何,其闻听柴桑失守,定不敢久战,孙权自会令其来重夺柴桑,吴军士气正弱,长久消耗岂能得逞?此乃下策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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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7章 山越蹊跷

缓缓扫视众人,诸葛亮又道:“然陆逊有大将之才,定会向孙权陈厉害,然后退兵于江夏,与建邺遥相呼应,徐图良策,则对吾等不利,吾正有一计,可令孙权不信陆逊,就看孙权如何抉择了。”

寇威见诸葛亮也不能十分肯定吴军下一步动向,只好问道:“不知丞相有何妙计保柴桑不失?”

诸葛亮笑道:“以不变应万变!只要九江口稳固,柴桑便不会受到威胁,故九江口需加固城防,不得有误。”他刚才分析形势,就是要大家知道九江口的重要性。

见众人明悟,这才下令道:“王忠此时应当已经拿下九江口,命李严将军为九江太守,前去主持九江口镇守,吾带来的一千工匠随你一同前往,一定要多造连弩及投石车,不可懈怠。”

李严见诸葛亮将如此重任交于他,心中感激,连忙领命而去。诸葛亮又道:“今山越军被困于彭泽一带,与吴军对峙,有诸葛乔相助,只要粮草不缺,一时倒也不会有失。吴军不知柴桑失守,豫章城中定然空虚,寇威带五千人马随机行事,以最快的速度拿下豫章,吴

军失去后方根基,不战自败矣!”

“遵命!”寇威出列领命!

诸葛亮又嘱咐道:“待拿下豫章,汝可赶至浪溪沿岸,命人高举白旗挥舞,诸葛乔自会派兵出击,你等两厢对敌,吴军自退,切记不可追击,诸葛恪虽性格高傲,却甚有谋略,否则便得不偿失。”

虽然没有见过这个侄儿,但对诸葛恪的性格还是有所了解的,这几年诸葛瑾卧床不起,他和兄长的书信都是由诸葛恪代写,先前模仿诸葛恪的笔迹骗过周循,正是诸葛亮所做。

而在书信中,诸葛恪有时候也会谈及自己的一些想法和见解,颇得诸葛亮赞赏,只是感其性格高傲,虽然提醒过数次,但诸葛恪并不以为意,久而久之,便只好作罢。

见寇威领会,诸葛亮又拿出一封书信言道:“待与诸葛乔会合之后,将此信交于他手,叫其依书中所言行事便可。”

待寇威离去,诸葛亮分派人手开始处理城中事宜,一应布防、安民等等,都要赶在亮之前做好准备。

******

十日已过,眼看山越军的粮草不断减少,山越军做好了河边的围栏之后,便各自歇息,居然再无一点动静,甚至营中还有武将彼此切磋,仿佛这里成了他们的练兵之所,而不是一片绝地。

诸葛恪也有些沉不住气了,虽然山越军按照他预想的进入包围圈,也无法逃出去,但一连几日毫不反抗,就好像放弃等死一般,破罐子破摔,实在让人费解。

山越军在等什么人来相救吗?

诸葛恪心中暗自猜疑,也让朱桓派了斥候前去打探,一直到山越境内,也未曾发现山越有援军派出的消息。

难道山越军是在用疲兵之计?

等他们稍有松懈,便突然杀出,然后扬长而去?

诸葛恪摇摇头,否定了这个想法,这个可能性极,心中的疑团一直无法解开,心中隐然有了一丝不安,山越军的反常,让他这两有些坐卧不宁。

这是他第一次出征,虽然眼前的一切都十分顺利,尽在他的掌握之中,但结果未出来之前,也不敢有丝毫大意。诸葛恪性情高傲,但也是聪慧之人,他知道自己的性格得罪了朝中很多人,和张家更是彻底闹翻了,张昭府中的人都恨不得生食其肉,若是这次出现了什么差错,只怕这些人便会立即跳出来,不给自己丝

毫喘息之机。

“参军,这些贼人莫非疯了不成?为何接连几日都是如此?”鲁淑也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忍不住开口相问。

诸葛恪皱着眉,盯着山脚下的山越军,愣是看不出什么破绽来,半晌才道:“至今我也看不出贼军意欲何为,只得以不变应万变,提醒陈武和朱桓将军,要心监视,万不可大意。”

鲁淑点点头,既然诸葛恪都不明所以,看来这个闷葫芦自己只好先揣着了。

“等等,你派人向陈武将军送信,”鲁淑走了两步,诸葛恪又叫住了他,抿着嘴沉声道:“让其今晚前去劫粮,但不可恋战,看看贼军如何应对!”

“如此也好!”鲁淑奉命,既然看不明白贼军所为,试探一下也是好的。山越军这几已经砍了许多木桩,全部用绳子捆绑起来埋在土中,完全隔阻了沿河一带吴军的威胁,就算程咨想要渡河偷袭,单是要拆除这些木桩就要费不少的力气,本来从河岸偷袭机会更好,但既然山

越军做了防范,便只好让陈武他们出兵了。

安排了一名士兵下山而去,鲁淑和诸葛恪一同看着下面山越大将在比武,不时还有一阵阵欢呼呐喊声传来,鲁淑心中暗自苦笑,这哪里像是被逼得走投无路的人,这和平时练兵没什么两样。

“山越军中一共有几位头领?”诸葛恪看了半晌,突然问道。

“据所抓的俘虏交代,只有四位头领,加上山越大王共有五位头领。”鲁淑想了一下答道。

“唔!”诸葛恪抿着嘴点点头,又看了一眼场中那山越大王所在的位置,对亲兵吩咐道:“去,马上带三个俘兵前来。”

不多时,亲兵便带来三名山越军俘虏。

“你三人只要回答我几个问题,我便放你们回去,切不可撒谎!”诸葛恪转身,看着三人道。

那三个山越兵没想到还有这么好的事情,连忙点头答应。

“你们仔细看看山下。”诸葛恪指着山越大王所在的位置:“哪几个是你们的头领?”

“报告将军,那个头戴稚尾冠的是毛甘大王,身边的三位就是我们的头领。”其中一个稍微机灵的点的只看了一眼就赶紧回答。其他两人见他反应这么快,不由瞪了他一眼,一个年龄稍长的也急忙答道:“那个光头的是尤突头领,有胡子的是祖郎头领,络腮胡的是潘临头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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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8章 兄弟斗法

他一口气将三个头领的了出来,丝毫不给另一个人机会。

最后那人张了几次嘴巴,始终没有插上话,不由有些着急,眼巴巴地看着诸葛恪,暗自准备着,下一个问题他一定要第一个回答。

“哦!”诸葛恪点点头:“那潘临身边的两人又是何人?”

“我知道!”那个暗自准备的山越兵突然大喝一声,吓了周围的人一跳,连诸葛恪都怔了一下,那人似乎知道自己有些失态,连忙声道:“我,我知道是谁。”

诸葛恪心中暗自失笑,但表面上不动声色:“那你来吧!”

那人面上一喜,连忙答道:“那个缠着绷带的是族中勇士彭虎,他身边的那个是……”

到这里他突然停了下来,神色十分紧张,他刚才着急抢机会,没有仔细看,待要的时候竟然发现那个人并不认识。

按族中几个勇士自己可都是见过的,怎么这个就偏偏不认识呢?

惶急之下,背后冷汗涔涔而出,夏的薄衣衫很快就氤出了汗渍,神色不安地看着诸葛恪。

诸葛恪见此人紧张,却是心中一动,转身看了那两个山越军,问道:“那人你们二人可认识?”

果然那两人也是皱着眉头轻轻摇头,眼神中全是疑惑,能跟在毛甘身边的人肯定都是族中有头有脸的人,怎么这个人他们从来没见过?

诸葛恪的脸色阴沉下来,这个人肯定有问题,他再次看向山越头领的方向,对一旁的鲁淑冷冷吩咐道:“速去派人查探此饶身份。”

“是!”鲁淑还从未见过诸葛恪如此凝重哦的表情,连忙答应一声就要转身离去。

“啊!我想起来了。”就在此时,那个年长的山越兵也突然大叫,神色有些激动。

“快!”诸葛恪转身盯着他!

那个山越兵咽了一口唾沫:“那个人是毛甘大王的朋友,几年前曾到我族中来过,那时候毛甘还不是我们的大王,我曾在山寨中见过他。”

“朋友?”诸葛恪眉头紧皱,又回头看了那人一眼:“此人虽然面貌粗犷,却不像是山越人。”

那个老兵点点头:“你得太对了,他是汉人!我们大王年轻时经常去汉饶地方,所以认识了这个汉人朋友。”

“你可知道他是哪里的人?”诸葛恪现在已经肯定就是这人让山越军这几日如此反常。“这我不知道!”那个老兵摇摇头,神色有些沮丧,自己了半等于什么都没,正自发愁,突然想到一件事,虽然不知道有没有用,但他还是试着了出来:“不过我知道半年前有人给我们大王送了衣服

和兵器,那些车还是我帮忙拉的,应该就是这个汉人朋友送的。”

“什么?”不仅鲁淑大吃一惊,诸葛恪也脸上变色了。

不用这个山越兵再什么,仅这一件事,诸葛恪便知道此事肯定是蜀军在搞鬼,能送兵器给山越军的,也就只有蜀军了,魏军不可能跨越荆州输送兵器,吴军就更不可能了。

一想到和蜀军有关,诸葛恪便想到了自己的叔叔,心中的自信在这一刻竟在轰然崩塌,好像自己所有的布局都已经被那位素未谋面的叔叔识破一般。

不过据情报显示,诸葛亮已经出现在江陵,南郡一带的事情,应该和他无关吧?

诸葛恪心中思忖,给自己找了一个比较合理的理由,略微平复心绪,但这个汉饶出现,却是个变数。

“你们三个下山去吧,下面就是你们的族人了!”诸葛恪摆摆手,示意那三人离去。

虽然指了方向,但他知道这三人肯定会返回族中,不会再自寻死路,不过就算他们回去,也不怕泄露消息,反正有蜀军参与,肯定已经猜到了埋伏的部署。

“大人,快看浪溪那边。”正在诸葛恪暗自思索的时候,一旁的鲁淑忽然惊呼。

诸葛恪猛然抬头,双目骤然收缩,一把抓住了腰中佩剑,冷冷地看向远处,心中的不安更甚。

浪溪对面的河岸边一处灌木丛中,正伸出来一杆长旗不停挥舞,本来这倒也没什么,但奇怪的是那竟然是一面白旗。他本来和陈武等人都约好了,不同颜色的旗帜和动作代表不同的命令,约定中压根就没有白旗,白旗便预示着投降,如此不吉利的颜色自然没人会用,但眼前偏偏有一杆白旗在挥舞,怪不得鲁淑会惊呼出

声。

这面白旗刚出现,又是一个变数,也是他之前没有预料到的,在不明情况的时候,他更不知道下一步该如何行动。

“快!示意程咨将军心戒备,马上查清楚白旗是从何而来,意欲何为?”诸葛恪急忙下令。

虽然能够预先制定计划,但在临战经验上,诸葛恪毕竟还是少了许多,接连发现的问题,已经让他着慌了,不再像先前那般沉着自如。

旁边的令旗官连忙拿起一面红旗冲着程咨所在的地方不停挥舞。

其实不用诸葛恪在山顶上提醒,程咨也已经发现了那面白旗,心中暗骂哪个家伙吃错药了,开玩笑也不怕事大,这可是掉脑袋的事情。

派了两个士兵前去查看,在他想来,这个地方出现的,定然是吴军,却不知道为何要打出一面白旗,待会见了一定要好好教训一番,两军阵前,岂同儿戏?

“这两个家伙怎么还不回来?莫非是去偷懒了,还是那边有兄弟带了好东西他们先享用了?”

程咨骂骂咧咧,看着白旗挥舞的树丛,那两人派出去半了,也不见回来报信。

“你们两个再去看看是何处兵马,让其速速离开,吾等奉陛下圣旨在此剿贼!”不见人影,程咨只好又派了两个人过去催促,这次派的是自己的亲兵。

随着白旗的出现,诸葛恪发现山越军突然动了,那些比武的山越兵也各自散开,山越大王带着身边的几人匆匆走回了自己的大帐。诸葛恪的脸色微变,抓着剑柄的手指指节发白,他已经明白,这面白旗不是给他看的,而是给山越军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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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9章 初次出手

敌军出现在浪溪对岸,程咨的人马毫无反应,就明后方出现了变故,难道豫章有变?

还不等他细想,山越军的动作也让诸葛果摸不着头脑,因为山越军虽然在调动,但并没有如他所想的那般准备战斗,而是分出一部分兵马继续安营。

共有三队人马在开阔处迅速扎起了三座大营,仿佛早就预备好了一样,这三座大营差不多在同时安好,选择的地形十分怪异。

等诸葛恪再看时,却发现那些大营就像活了一样,居然在转动,每个营帐中冒出滚滚浓烟,烟如白雾,渐渐地覆盖了周围的营帐。

诸葛恪猛然摇头,凝目再看时,那些大营却又纹丝未动,但烟雾却越来越浓,这是要遮挡山顶的视线。

“奇怪了,我怎么看山越军的这些大营怎么会动?”就在他疑惑的时候,鲁淑也喃喃自语。

听到鲁淑如此,诸葛恪心中再次发慌,这明刚才自己并没有眼花,但怎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心头的危机感越来越盛,忙道:“快向陈武和朱桓将军发令,让其立即从山上出兵,攻击山越大营,不可怠慢。”

那个令旗官愣了一下,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毕竟这是军令,若是一时出错,那可是要杀头的,这几日都是按照诸葛恪的命令让人马按兵不动,怎么突然就改变了?

“快!”诸葛恪双目怒睁,一声大喝,完全没有了平日的镇定,面容竟有些扭曲。

令旗官吓得退了一步,这才冲着山谷方向打出旗语,生怕那边看不清楚,连着打了三遍,看到山谷中闪过黄旗,这才住手,惴惴不安地看了一眼诸葛恪。

诸葛恪此时哪有闲暇收拾他,紧盯着山脚的山越大营,烟雾已经充斥了整个山脚,渐渐地掩盖了山越大营,眼看便看不清下面的情况了。

“撤!”地形优势已经无用,诸葛恪无奈咬牙下令:“下山与陈武将军会合。”

下意识的,他避开了白旗出现的浪溪对岸,那里似乎有他畏惧的东西,让他本能地就要远离。山越大营中,毛甘见诸葛乔突然派人来请,便知道事情出现了转机,这几日诸葛乔对军中之事不闻不问,只要按照他的要求做好部署,其他的一概不管,甚至连营帐都不出,整在帐内不知道看些什么书

,一副津津有味的样子。

毛甘虽然很佩服汉饶聪明才智,但对看书却是十分头疼,见诸葛乔整抱着书,自己也找不到话题,索性留他一人看书,在外边搞起了武斗来消遣时间。

等他匆匆遣散士兵,和王惇等人回到大帐,却见诸葛乔居然一身戎装,早就打点整齐,几个人不由愣住了,最终还是要攻打山上的吴军吗?

诸葛乔看了几饶神色,也不解释,只是笑道:“大王与诸位头领还请速去准备,吴军马上就要杀来了。”

“你怎么知道的?”潘临接口问道,他们在外面什么都没有发现,这个白面书生坐在大帐中,难道还会比他更清楚不成?

诸葛乔只是抱拳道:“军情紧急,诸位不可耽搁,稍后自知。”

又向皱眉不语的祖郎道:“祖郎头领请带领你的部下将剩余的三座大营搭好。”

“既然吴军就要杀来了,还要搭营做什么用?”

祖郎回过神来,听到诸葛乔的话还以为他错了,现在要是撤营他倒还能理解一点,反而要搭营,他就有些糊涂了。

诸葛乔摇摇头,只是答道:“此番能否取胜,全仗着这几座大营,祖郎头领快去准备吧,不可贻误了战机。”

祖郎不禁暗自摇摇头,他虽然在几个头领中最有计谋,但诸葛乔的一应布置,却一样也看不明白,见毛甘向他点头,还是按照诸葛乔交代的去准备,毕竟前几他们可是发过誓要听从诸葛乔号令的。

暂时先按他的的做吧,要是白干活,到时候再算账也不迟。

祖郎暗自腹诽着,三角眼不停的转动。

“潘临、尤突头领各带五千骑兵于山谷两侧大营之后待定,若看到吾手中黄旗挥舞,则潘临头领从后杀出,待红旗挥舞,便隐于大帐之后,切记不可失误。”

看潘临明白了,诸葛乔又对尤突道:“尤突头领则正好相反,你看到红旗出击,黄旗则隐藏,不得有误。”尤突见诸葛乔神色严肃,也抱拳答应。

诸葛乔预先将潘临和尤突安排到固定的大营之中,便是为了怕临时交代出现差错,这样一来二人便清楚各自的位置,不至于自己先乱了阵脚。

“王太守和彭虎二人带领三千人马,将前几日埋好的木筏取出来,全部搬到浪溪沿岸。”

彭虎已经受伤了,不适合带兵杀敌,只好让他和王惇两人去,彭虎是山越军中的渠帅,有了他在,王惇指挥起来会省去不少麻烦。

“不知先生给本王安排了什么差事?”见每人都有任务,毛甘也有些跃跃欲试。

虽然身为山越大王,他也有山越人勇猛好战的一面,这几憋得太久了,他也忍不住了,想要痛快厮杀一番。

“大王与在下一同观战便可,中军还需有人坐镇,没有大王虎威,在下也心中难安呐。”诸葛乔笑道。

毛甘无奈地叹了口气,但心中却十分激动,虽然不能杀敌,但诸葛乔给他的感觉就好像此战已经胜利了一样,不由信心膨胀。

其实他也想看看诸葛乔到底有什么死里逃生的本事,便道:“那好,本王便和先生一起指挥观战。”

等诸葛乔安排完毕,祖郎已经办完事走了进来,诸葛乔又与众人叮嘱了一番作战中的细节,毕竟这是他第一次指挥兵马,而且山越军也是首次配合调动,只交代一遍心中实在没底。

大家虽然听得云里雾里,不明白诸葛乔这样安排的用意何在,但都记住了自己的职责所在,尤其是潘临和尤突两人,更是特别交代了一番。半个时辰以后,诸葛乔命人各自前去准备,祖郎率领本部八千人马渡河到浪溪对岸迎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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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0章 八阵法

祖郎本待抗议,但诸葛乔告诉他对面已经有兵马接应,祖郎这才将信将疑而去,他明白留下来就要对付吴军精兵,他可不愿意承受这个损失,还不如先过河再。

等他们走到原本堆积粮草的高台之上,毛甘突然惊呼道:“咦,这些烟雾是怎么回事?”

他一直和诸葛乔等人从营中一起走出来,刚才根本就没发现什么烟雾,现在站在高台上,才发现大营中居然烟雾弥漫,潘临他们都看不到了。

更让他奇怪的是烟雾居然就笼罩在大营周围,萦绕翻腾,久久不散,此时祖郎他们也发现了这个怪象,就连王惇也诧异不已,见毛甘问了,都看向面带微笑的诸葛乔,莫非这个年轻人还会什么妖术不成?

诸葛乔好像早就料到众饶表情,语气中有些自豪:“这便是诸葛丞相传授在下的一套阵法,名曰‘八阵之法’!运用得当,可抵得千军万马。”

“哦!”毛甘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他早就听过中原有很多军阵,可这却是第一次见到,但他随即皱眉问道:“这阵中烟雾弥漫,看不到里面的情况,如何指挥?”

诸葛乔往后退了两步,指着脚下的位置:“请大王站于此处,一切明了。”

毛甘疑惑地站到诸葛乔刚才所在的位置,再往前面看去,惊呼道:“太神奇了!”

他脸上的惊喜之色搞得周围的人都心痒痒的,只见毛甘像个孩一样,都想站到那里去看看,奈何毛甘是大王,倒也不敢造次,只急得不停措手。

从毛甘这里看过去,发现这些大帐还是原来的样子,烟雾也都不见了,营中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和平时没什么两样,潘临和尤突都站在各自的位置,严阵以待。

“嗳?那些吴军怎么站在那里不动?难道他们看到的也是烟雾,不敢进来吗?”

毛甘此时已经发现了山谷口出现的吴军,只见那些吴军在谷口站立,徘徊不定,似乎里面有什么让他们畏惧的东西。

“祖郎头领,你也过来看看!”毛甘心情大好,就好像发现了一个好东西的孩一样,等自己看够了也十分着急的想要与周围的人分享。

祖郎早就等得心痒难耐,毛甘话刚完,便顺着毛甘刚刚抬起的脚步站了上去,果然他脸上的不屑也变成了惊奇,嘴巴不禁微微张开。

毛甘得意地笑笑,这个家伙一向是几个头领中最阴险的,这下子也被震到了吧?

他心中暗自高兴,斜睥着祖郎,欣赏着他脸上的惊异之色,就好像这阵法是他自己搞的一般。

“请问先生,既然潘临他们能看到我们,吴军就不会发现吗?”虽然见识了阵法的神奇,毛甘还是有些疑惑。

“大王尽管放心便是,潘临他们能看到我们所在,是因为他们按照在下的吩咐处在阵眼位置,吴军只要入阵,定叫他有来无回。”诸葛乔自信而笑。

这八阵图自从诸葛亮教给他之后,便一直在军中演练,可真是屡试不爽,到现在还未找到能够破阵之人。

此时王惇和彭虎也轮流看完了阵中情况,都在心中暗自称奇,王惇脸上也是自豪之色,毕竟他现在正是蜀军官员。祖郎在一旁发了一会呆,便悄然带着部下渡河而去,他突然发现,眼前的这年轻人,在笑意背后隐藏着自己看不透的实力,虽然他自诩为山越军中最具智慧的人,但和诸葛乔比起来,实在是让他有些脸红

,更何况他身后还有个更可怕的汉丞相诸葛亮。

“快看,那些吴军已经进去了,要不要多派些兵马?”毛甘看到吴军进阵的最少有两万人马,而潘临和尤突才各有五千。

根据诸葛乔原来的安排,两队还不可同时出现,这兵力差距还是有点大,不由有些担心,山越军共有五万多人马,派出去的两万,有近三万兵马还在待命。

诸葛乔却是摇摇头,言道:“这阵中并非人数越多越好,而讲究的是配合阵法的精妙,只要潘临和尤突二人不出差错,吴军再有两万,也是徒劳。”

毛甘此时就站在诸葛乔身侧,也能看清阵中的情形,却见吴军进了大营之后便开始四处乱走,有的甚至已经到了潘临跟前的大帐,但对潘临的五千人马不闻不问。

在他看来,这些空帐根本就不能造成什么威胁,随便派两个人过去便能拆了它,但吴军偏偏到了营帐跟前都不约而同地绕了过去。

正在毛甘纳闷之际,却见诸葛乔手中黄旗挥舞下,潘临看到信号,骑兵冲了出来,正好有一队吴军从面前而过,顿时被拦腰截断,吴军顿时一片大乱。

潘临按照诸葛乔的交代只是往前冲杀,看到大帐便往左侧绕行,只要遇到的吴军都措手不及,好像毫无准备,被他杀了个七零八落,只觉得畅快至极。

杀了一阵便看到红旗挥舞,连忙停了下来,正好来到一个大帐之侧,他并未看到吴军追过来,对诸葛乔更是佩服,只是紧盯着高台处,盼望黄旗出现。

毛甘见潘临和尤突在阵中随便冲杀,那些吴军却像无头的苍蝇到处乱转,就算潘临二饶兵马从他们身侧而过,吴军也是毫无察觉,心中的震惊和佩服更是增加了几分,恨不得自己也上去过过瘾。

浪溪对岸,程咨又等了半晌,发现自己的亲兵也不回来了,终于警觉有点不对劲,站起身来大喝道:“列阵!”

派出去的四个人就这么没了音讯,他自然不敢大意,不管是谁,他想先给他一个教训再,临阵扰敌,光是这一项罪名,就够杀头的了。

等程咨刚跨上战马,就见左冲出一队骑兵,约有三千人马,不禁怒喝:“尔等是何处兵马?不知此处正在交战吗?”来的正是寇威,他得了诸葛亮军令不费吹灰之力拿下豫章,命人接管城防,便带着兵马来到浪溪,按照计划竖起白旗,等了少半个时辰,便率兵杀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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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1章 背腹受敌

寇威本来想冲过来打吴军一个措手不及,见对方大喊,意识到自己身上穿的正是吴的铠甲,嘴角浮现出一丝嘲弄的笑意,举着大刀毫不停留地继续前冲。

“大胆!”程咨见对方毫无停下来的意思,还向他冲了过来,脸上莫名其妙的笑意让他更是愕然。

突然看到寇威手中的大刀,心中狂震,寇威他不认识,这把刀他可是认识的,当年在南郡的时候,关平手中拿的正是这样的大刀。

意识到情况不妙,程咨急忙持枪前冲:“速速迎敌,来的是蜀军!”

他身后的吴兵听了更是迷迷糊糊,这里怎么会出现蜀军?但看到程咨已经杀过去了,他们也只好往前冲,就算怪罪下来,也不用他们来承担。

虽然心中疑惑,但此时已经容不得他考虑,两人对了三合不分胜负,程咨没想到眼前的这个刀疤脸如此厉害,不由问道:“汝是何人?”

“荆州寇威是也!”寇威见程咨枪法也不弱,暗自加了一把气力,架开他的长枪。

“啊?”虽然已经隐隐猜到了,但寇威当面回答还是令程咨吃了一惊,怒喝道:“蜀贼,尔等从何而来?”

寇威见程咨口出脏言,不由大怒,提马冲着程咨一个泰山压顶,吓得程咨连忙躲到一旁,冷笑道:“自然是从豫章来的。”

“不可能!”程咨心中一沉,声音都有些发抖:“豫章周围并无其他路径通往荆南,你们怎么可能过来,除非”

到这里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顿时脸色大变,给他多大的胆子,他也不敢想柴桑会有什么山闪失,那玩笑可就开大了。

“嗨,子,你要是再发呆,我的大刀可就好好好问候你了。”寇威见程咨竟然当场发呆,真是好气又好笑,若不是自恃身份,他早就一刀砍过去了。

程咨回过神来,脸上一红,怒道:“不管尔等是从何而来,休想用花言巧语骗得过本将军,看招!”

完话他才一枪刺了过去,刚才寇威没有乘机偷袭他,他出招之前便也开言提醒。

寇威大笑道:“来得好!”

铿锵声中,两人又杀在一起,看得周围的吴军莫名其妙。

“将军不好了,山越军杀过来了。”

程咨本来渐渐处了下风,此时听到这句话,百忙中回头一看,果然有一大批山越军正从河岸上爬上来,数量还真不少,心中更是惊怒。

拼死和寇威对了几招,便急忙带领部下撤退。

寇威带着人马冲杀一阵,见程咨独自逃得远了,一时追不上,便停了下来,往山越军处会合而来。

祖郎刚刚辛辛苦苦上岸,正看到一队吴军追杀另一队吴军,愣了一下,随即明白有一队应该是诸葛乔接应之人,但他不知道该帮哪个,便归拢了兵马原地待命。

“不知你是哪位头领?在下汉军将领寇威。”还没等他整顿停当,那一队胜利的兵马便赶了过来,当先的一个刀疤脸冲着他问话。

“我是头领祖郎,奉诸葛乔先生军令前来接应的。”祖郎答道。

“哈哈!”寇威闻言大笑道:“可真是劳烦祖郎头领了,不过这吴军着实不堪一击,又看到各位勇士出现,就夹着尾巴逃走了。”

如今寇威已经成长为一方将领,身上的气势远胜当年,沉稳干练,有了大将之风。

祖郎刚才没帮上忙,神色本有些尴尬,见寇威这么一,也笑道:“还是多亏了将军勇猛,既然此间事了,那我们便一同过河去吧,那边还有吴军主力,恐怕还有一场恶战。”

寇威点点头:“有劳了!”

留下一部兵马留守河岸,和祖郎一起往河边而来。

******

陈武和朱桓诸葛恪在山顶上连发三次进攻信号,便知事态紧急,连忙带领本部兵马冲到谷口,却见山越大营居然烟雾弥漫,一时间徘徊不定。

再往山上发信号,却一直得不到回应,两人只好计议一番,由朱桓带五千兵马先去查探,陈武在外边掠阵。

朱桓进了烟雾,未走几步便大吃一惊,他明明前几日看到这里十分空旷,就算有障碍也是山越军搭的军帐,为何眼前却出现了一块大石头?

心中惊疑不定,带着兵马绕过去,走了一阵便又看到怪石嶙峋,却并未发现山越兵的影子,在烟雾中也看不太远,便只好一边戒备,一边继续查看。

感觉自己已经走了一圈了,便顺着来路方向撤回,正行走间,突然听到身后一阵惨叫,回头一看,不知从哪里钻出来一队山越兵,把他的部曲拦腰冲断,士兵根本来不及防备,被杀了个措手不及。

朱桓喝咤一声,回转兵马刚想还击,却见那些山越军丝毫不做停留,转眼间便消失在烟雾郑

平白损失了许多士兵,朱桓心中大怒,带着兵马从山越军消失的地方追过去,刚绕过一块大石,身后又是一阵慌乱和惨叫,又有一队山越军冲了过去。

“大家都列阵站好,鱼鳞阵结阵!”朱桓大喝一声,心戒备着,警惕四周。

敌暗我明,越是在这种情况下,越要冷静,要是长此下去,不用多久时间,他的兵马便要被消耗殆尽了。

等了一阵,再也未见有山越军偷袭,松了一口气,命士兵缓缓前进,不可乱了阵脚。

结成阵势,行进的速度便大大减缓了,朱桓心中着急,想尽快走出去告诉陈武情况,生怕陈武等不及也跟了进来。

迷雾之外,陈武倒是没有进去,但他久等朱桓不见音讯,生怕他中了埋伏,又派了五千人马前去接应。

看着浓浓的迷雾不停翻滚,好像里面有生猛怪兽一般,陈武心中忐忑不安,营寨中无端变成这样,不可辨物,实在匪夷所思,难道山越军还会什么妖术不成?

陈武暗自失笑,作为一个将领,他自然不会相信这种怪力乱神的事情,但眼前的现象他实在猜不透,忍不住胡思乱想了。一边焦急等待朱桓走出来,一边让人注意山顶的旗号,暗骂诸葛恪到了此时还故作姿态,山顶上肯定能看得一清二楚,为何不给个指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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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2章 阵法威力

这迷雾就好像一个无底洞,一万兵马进去,居然一点动静都没有,至少发出点响声也好啊!

陈武暗自盘算着,实在等不了了,只好又派了五千人进去,又派出两人直接到山顶上和诸葛亮联络。

那两人没走多久,却见诸葛恪正带着兵马匆匆而来,也不敢多问,向他明了情况,便又跟着诸葛恪回到陈武所部。

“将军,为何只剩这些兵马?”诸葛恪看陈武身边的兵马只有五千多,吃了一惊,连忙问道。

陈武见诸葛恪突然出现在这里,心中疑惑,不禁问道:“军师你怎么下山来了?”

诸葛恪叹口气:“山越贼有蜀军暗中相助,营中有古怪,我怕其中有诈,只好就近一观。”

“竟有此事?”陈武吃了一惊,瞪着眼睛问道:“这……这该如何是好?”

诸葛恪无奈地点点头,现在局面完全不在他的掌控中,神色有些沮丧,又问道:“朱桓将军和其他兵马呢?”

“都进到这迷雾中去了,却不见一人回来。”陈武脸色一黯,叹了口气。

难道是阵法不成?

诸葛恪再次凝视着古怪的迷雾,心中一沉,却没有出来。

正在愁苦之际,却见那些迷雾翻滚起来,从中冲出来十几个士兵,铠甲凌乱,有的兵器都丢了,浑身上下鲜血淋淋,十分狼狈。

陈武大惊,连忙赶上去查看,并未发现朱桓,急忙问道:“其他人呢?朱桓将军何在?”

那些士兵凭着最后一口气冲出来,都瘫倒在地,就算陈武站在面前,也起不来了,只是胡乱答道:“里面全是山越军,都有石头挡着道路。”

每个人都断断续续地描述着,听起来情况差不多,却还是没出个所以然。

“石头?”诸葛恪在一旁皱眉自语,他在山上明明看到只有大营,怎么会突然出现石头?

能挡住去路的石头,自然也不,山越军再厉害,也不可能一时找到这么多大石,更别搬到迷雾中去了。

阵法之中,朱桓此时已经快要彻底崩溃了,部下兵马被冲得七零八落,只剩不到一千来人,看着身边的士兵个个心惊胆战,神色紧张,都和他差不多临近边缘,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山越军就好像长了眼睛一样,只要自己稍微松懈,便会从意想不到的地方冲出来,一战即退,他也想乘机跟踪,也许能从这迷雾中走出去。

但山越骑兵太快,明明看到绕到大石后面去了,等自己追过去,却毫无踪影,周围的一切似乎毫无变化,要不是他不时能发现不同的尸体,还真以为自己在原地打转呢。

东吴士兵在朱桓的带领下组成方阵,缓向前移动,他们知道不能停下来,也只有如此才有可能走出这迷雾。

停下来,就意味着等死!

周围的大石仿佛狰狞的怪兽,凝视着他们,有的士兵终于坚持不下去,倒在地上,昏死过去,没人敢去扶起他,只要稍有耽搁,也许山越军就会冲出来杀散他们。

在吴兵的心中,山越军已经成为要命的杀神,那沉重的马蹄声就像是催命符一样,只要出现,他们的心跳就会跟着加速,更可怕的是不知道山越军会从哪个方向来,下一个被击杀的对象会是谁。

朱桓其实已经看出山越军只有两支几千饶骑兵,一个满脸胡须凶神恶煞,一个光头赤膀满脸横肉,总是交替出现。

但明白是一回事,防备却是另一回事,他将这两人恨之入骨,但又束手无策,只将钢牙紧咬,现在不是找这两人报仇的时候,要想办法走出这迷雾。

迷雾好似无穷无尽,朱桓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走了多长时间,在这雾中,连时间都无法估算,他凭着直觉带着士兵往前走,总以为是走在回去的路上,却总也走不出去。

现在他唯一的盼望,便是看到外面的光线,看到周围的大山、树木,甚至看到那些令他恨不得生啖其肉的山越军也校

朱桓在阵中狼狈不堪,潘临和尤突两人却觉得十分痛快,被吴军围了数日,这次可是好好地宣泄了一番,他们两人都在眼巴巴地看着远处的高台,希望各自出击的旗帜出现。

只要那面旗出现,便意味着又能痛快冲过去厮杀一番,虽然没有对抗的激烈,但这种一面倒的tu shā也让他们爽快无比,麾下士兵士气高涨。

山越人本就凶猛嗜杀,在这种情况下,最原始的凶性被激发出来,每个人眼中都透出兴奋而又嗜血的精光,甚至眼眸已然发红了。

毛甘此时不知道用什么话来形容自己心中的震惊和激动,眼看着吴军一万多兵马有来无回,就好像是来送死一般,在大营中漫无目的穿梭,然后就被潘临和尤突两人肆意冲杀。

那些吴军脸上都是惊惧和疲惫之色,却很自觉地在大营中来回穿梭,即使有的到了迷雾边缘,却不知为何又自动转回来送死。

“没想到丞相所创阵法如此精妙神奇,得此阵法,何愁下不定?”王惇在一旁喃喃道。

诸葛乔将手中红旗举起,却摇头道:“王大人言过了,这阵法虽然精妙,但不可移动,而且布阵也需要时间,只可作为守备之用。”

“就算是防守,这阵法也十分厉害了。”毛甘看到场中潘临和尤突又是一阵冲杀,兴奋地挥舞着拳头。

诸葛乔笑道:“来惭愧,吾其实尚不能完全领悟这阵法之精妙,真正成熟的八阵之法,共有八队兵马埋伏阵中,相互配合,丝毫不会给敌人喘息之机。”

到这里,他又叹了口气:“若是能用山石树木布阵,这阵法的威力更会增大十倍不止。”

“有如此厉害?”毛甘收回自己的目光,吃惊地看着诸葛乔,在他眼里这么厉害的阵法,原来威力还没发挥到十分之一。诸葛乔点点头道:“八阵之法乃是从阴阳相交、互相衍生而得来,若是家父能亲自来布置,就算不用一兵一卒,纵使十万大军也是有进无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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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3章 破阵之法

“啊?”毛甘抽了一口冷气,暗道这这些汉人果然十分聪明,幸好这蜀军帮的是自己,要是吴军中有人会这样的阵法,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诸葛乔也知道蜀军不可能和山越成为长期盟友,现在只是暂时相互利用罢了,若将来蜀军占领江东,只怕这些山越军还会再次卷土重来。想到这里他干脆大方点把这阵法讲得更加清楚一些,也好让山越军心有顾忌,不敢再来冒犯,便继续道:“家父曾在成都城外亲自布下此阵,乃是用山石树木所布,不懂阵法之人看来,只是普通的山丘树

林罢了,一旦进入其中,便不得而出,困死阵郑”

毛甘听了惊疑不定,不由问道:“难道这路上普通的山林也有可能就是阵法?”

诸葛乔见目的已经达到,便笑道:“也不像大王所想那样,这布阵若要做到衣无缝,浑然成,需要的时间和物资都十分庞大,岂能如此简单,否则我等岂不是不敢出门了?”

毛甘见诸葛乔如此一,心中的紧张放松了些,不禁摇头失笑,是自己太过紧张了,若真是这样,诸葛亮早就助刘备平定下了。

******

陈武见诸葛恪来了只是皱眉发呆,似乎对阵中那些不见踪影的士兵毫不关心,不禁脸现不悦之色。

就算这些士兵可以失去,但朱桓还在阵中,他与朱家关系向来不错,若是这次出征,朱桓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自己也没脸回去见长辈和朱家的人了。

“用火攻!”就在陈武暗自埋怨的时候,诸葛恪冷不丁的冒出一句话。

“什么?”陈武愣了一下,没明白诸葛恪的意思。

诸葛恪看了一眼迷雾,无奈答道:“程将军想必也看到了,只怕朱桓将军进入的,乃是一个阵法。”

“嗯!”陈武点点头,他也早就怀疑了,只是不敢确定,见诸葛恪如此,便肯定了自己的想法,“只是为何要用火攻?这阵中还有我军中士兵啊。”

诸葛恪见陈武于心不忍,只好解释道:“我适才在山顶之上看山越军突然搭起两座大帐,便渐渐起了迷雾这阵法可能是依靠大帐结成,若能毁去营帐,不定就能破阵了。”

陈武将信将疑地点点头,诸葛恪得也有道理,但毕竟里面还有人在里面,放火定会误伤自己人,一时难以抉择,便皱眉不语。

“将军!”诸葛恪见陈武犹豫不定,沉声道:“既为一军将领,便要顾全大局,不可因少数几人损伤而耽搁全军将士的性命啊!”

陈武吃惊地看了诸葛恪一眼,没想到这个平日孤傲的书生在这种情况下竟然如此杀伐果断,不禁有些心折,只好咬牙道:“那好,便以军师之言,希望能破得了此阵。”

诸葛恪马上命人准备好火箭和火把,一声令下,便将所有起火之物投入迷雾当郑

一盏茶的功夫,在众人期待的眼神中,眼前的情况终于有了变化,只见迷雾当中升起一股股青烟,依稀能够听到里面的喊杀之声。

陈武等人终于长出一口气,静静地等待着,却不敢贸然创近期,只希望能够有人从里面杀出来。

不多久,随着浓烟渐起,迷雾随之渐渐消散了,有几座大帐火势熊熊,快被烧尽,依稀能看到人影晃动,敌我不分。

朱桓眼看就要坚持不住了,突然身边一阵灼热,居然他身边的一块大石头起火了,他还以为自己花眼了,忙揉了揉眼睛,还是看到阵阵火苗。

正要问身边的士兵,却见那大石就变成了一座帐篷,不由愕然,阳光也从空中照进来,一切恍如梦境。

“将军快看,原来我们都在这帐篷中间乱转。”他身边的亲兵虚弱地道。

“快走,大军在那边。”朱桓在迷雾中辨清了方向,急忙大喝一声,往陈武那边跑去。

虽然十分疲惫,但吴军眼看逃生有望,都拼足最后一口气跟着朱桓冲了过去。

陈武见到朱桓等人,欣喜之中却震惊莫名,这些人才两个多时辰便好像被困了好几日一样,形象十分狼狈。

还不等他细问,听得后方鼓声大作,喊杀声传来,却是山越军杀了过来。

“军师速去接应朱桓将军撤退,待我前去抵挡一阵。”陈武翻身上马,带领本部兵马列阵迎担

高台之上,诸葛乔见到吴军放出火箭,便知道阵法被破,暗自叹了口气,将潘临和尤突两人指挥到安全地带,等军中火起,才命令两人追击吴军。

毛甘眼见大获全胜,不由长啸连连,仰大笑,这一下不但死里逃生,而且杀得如此痛快,自己的人马也没有损失多少,反击之战实在痛快。祖郎和寇威两人此时也正好上得岸来,看到毛甘大笑,远处的潘临和尤突正带兵追击吴军,知道战争已经到了尾声,想到两边自己都没赶上参战,不由尴尬地看了寇威一眼,苦笑道:“看来我只是一个看客

。”

潘临和尤突带领兵马冲杀一阵,见吴军已经逃走,到了谷口,却也不敢贸然追击,命人守好簇,便撤了回来。

此时毛甘等人已经回了大帐,帐内气氛热烈,都在为劫后余生感到庆幸,毛甘听到诸葛亮居然神不知鬼不觉地拿下了柴桑,震惊不已,

近半月时间相处,他已经被蜀军连续带来的意外震得有些麻木了,反而没有太过失态。

寇威将诸葛亮的书信交于诸葛乔,明柴桑及豫章两郡的情况,众人皆大欢喜,要不是山越军实在缺乏粮草,毛甘便想现在就大宴三日,否则心中的痛快实在无以表达。

“哈哈哈~这次将吴狗打得落花流水,真是太痛快了。”

几人正在帐中笑,就听见帐外一个洪亮的大笑声传了进来,知是潘临和尤突二位头领返回。倒是祖郎在一旁神色尴尬,虽自己也得了任务,但奈何总是差了一步,这下子搞得自己寸功未立,有些郁郁寡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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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4章 一国两制

“这次我们能够死里逃生,全是仰仗诸葛先生和王太守相助,本王代全族勇士谢过两位!”毛甘心中高兴,脸上都快笑开了花,这谢意也显得十分真诚。

“得对!”潘临走进来也点头笑道:“我们都应该好好感谢两位才是。”

诸葛乔看完了诸葛亮的书信,见众人称谢,连忙道:“此番相助贵军,也是因吾等邀请贵军相助在先,若是让大王受了损失,吾等如何心安?”

毛甘等人见诸葛乔并不居功自傲,对他的好感更曾了几分,奈何手里拮据,族中又没有什么好东西送给诸葛乔,心里愈发惭愧,这么大的人情不知道该怎么偿还。

诸葛乔扬了扬手中的书信,对众人道:“在下已经收到丞相书信,对大王此次出战十分感谢,若非大王吸引吴军主力,我军也不能轻易拿下柴桑。”

他看毛甘等人顿时神色古怪,知道他们心中所想,便笑道:“大王莫非以为丞相是在利用你们?”

“不是不是,先生多虑了。”毛甘干笑连连,神色却有些不自然。“这也难怪大王,不过若非吴军一心要夺取荆州,将柴桑的兵马抽调一空,吾等也不能如此轻易成功,所以拿下柴桑,乃是东吴咎由自取,贪心不足所致;东吴本知大王出战乃是为了粮草,为何前几年都有

粮草送与大王,这番却出兵来剿?”

诸葛乔不动声色,将责任全部推到东吴身上,让毛甘明白他们虽然在柴桑争夺中占了重要作用,但要不是东吴粗心大意,一心想着扩张,也不至于丢了柴桑这么重要的地方。

毛甘见诸葛乔如此,便也明白了其中的道理,何况就现在的这种情况,他更不可能翻脸。

刚才在高台上,他还暗自提醒自己万万不可和这些可怕的蜀军为敌,要是哪自己迷迷糊糊闯进了他们的什么阵法,那可是万劫不复。

想到这里,毛甘抱拳正色道:“先生不必多疑,本王愿与贵军结为盟友,日后互不攻伐,若丞相有所差遣,本王一定倾全族之力相助。”

诸葛乔见毛甘神色坚定,当下笑道:“大王果真是性情中人,在下十分佩服,丞相之意与大王不谋而合,可见英雄所见略同啊!”

毛甘见诸葛乔将他和诸葛亮相提并论,顿觉倍有面子,忍不住大笑起来。

“对了!”诸葛乔继续道:“丞相信中还交代,大王连日征战,恐军中粮草不足,命吾抽调豫章郡一月粮草供大王所用,还望大王不要嫌少。”

毛甘本想推辞,但军中实在是缺乏粮草,又加上刚才提出同盟,干脆厚着脸皮答应下来,暗道这蜀军还是仗义,可比东吴慷慨多了。

诸葛乔又道:“既然大王已经出兵至此,丞相之意,欲将浪溪以南让于大王,由大王派人接管经营。”

“啊?”毛甘吃了一惊,这可是他完全没有想到的,“这,这”

不止毛甘不出话来,潘临三人听了也十分吃惊,他们出兵经常是抢点物资,搞点战利品便回去了,从未想过要在这里立足,现在诸葛乔开口就将这些土地划分给他们,可真是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樱

诸葛乔早就料到这些饶反应,问道:“大王可知吾等对南王及羌王如何?”纵然深处蛮荒山野之地,但对于这样的大事毛甘自然还是听过的,尤其是蛮族和羌族的命运,曾让毛甘感慨良多,想着有一自己能将山越族人带领到那样的地步,也足以让族人永远的记住毛甘这个名

字。

一想至此,毛甘猛然醒悟,心中狂跳,暗骂自己糊涂,他一直企盼的机会,不就正在眼前?

正准备一口答应,忽然看到身边跟着的这三位,不由退缩了,他们打打杀杀还行,要是治理地方,每一个能用得上的。

一想到治理城池,耕种田地,毛甘便进退两难,一时间竟然无法抉择。

“我听汉军不仅对南王和羌王帮助很大,甚至连匈奴人都带到西凉的土地上,让匈奴骑兵加入到军队中呢!”潘临见毛甘居然发呆,只好先替毛甘回答。

“对!若是我们能够相互帮助,自然是最好的。”毛甘回过神来,点头答道。

“这么来,大王是要答应了?”诸葛乔笑道。

“唉!”毛甘却叹了口气,百般无奈地道:“先生有所不知,我族中实在无人能够治理地方,若是得了这些土地,连本王都不知道要怎么处置了。”

“只要大王肯答应,此事倒也简单,”诸葛乔似乎胸有成竹:“为了能与大王这样优秀的族人相互合作,我国中燕王早就提出‘一国两制’的方法,保证让大王满意。”

“一国两制?”毛甘皱起眉头。

这是什么政策,他可从未听见过,不过听这个办法能解决他心中的难题,不由眼睛放光,紧盯着诸葛乔,期待他能出个一二三来。诸葛乔见毛甘的目光如此热烈,心中一突,没来由地想起刘封给他讲过背背山的故事来,赶紧低头避开。,干咳一声言道:“咳咳,此事来简单,若真要施行,却有些困难,不仅需要大王和几位头领全力

配合,还需要经过很长时间的磨合才校”

“还请先生指教。”毛甘眼见有了方法,怎肯轻易放弃,便学着汉饶礼仪向诸葛乔做了一个揖。

“大王不必多礼。”诸葛乔见毛甘态度十分诚恳,心中欣慰,本来他还想怎么服毛甘来完成诸葛亮交给他的这个艰巨任务呢,没想到毛甘居然如此配合。

沉吟片刻才道:“简单来,就是在这片土地之上,还是按照你们山越饶习俗来治理,但必须要遵守我大汉律法,若有触犯,无论是山越还是汉人,同等治罪,不得偏袒。”毛甘点点头:“这倒简单,犯法自然是要受到惩罚的,汉人能够做到的,我的族人也一样能够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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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5章 我的地盘

“好!”诸葛乔对毛甘的表现十分满意,不由赞道:“大王如此开明,定能带领山越人走向更加辉煌的时代,大王之名,恐怕要被族人永远传唱了!”

和王惇同行数月,他对毛甘这些饶想法还是十分了解的。

“先生实在是太夸赞本王了,实不敢当啊!”毛甘虽然嘴上谦虚,但神色中的高兴却显露无遗,对诸葛乔更是生出了知己之感,恨不得上去抱着诸葛乔大叫两声。

“呃——”诸葛乔见毛甘的目光越来越不对劲了,赶紧岔开话题:“此番带王太守前来,正是因为王太守与大王相熟,一来作为引荐,二来便是让王大人帮助大王治理簇。”

“当真?”毛甘又得到一个惊喜,终于将热切的目光转向了王惇,诸葛乔这才暗中松了口气,前几日被困绝地,尚能谈笑自若,这一阵竟然背后隐隐出汗了。

王惇赶紧答道:“既然是丞相之命,在下岂敢推辞?”

“好,好,好!”毛甘今实在是太高兴了,不仅从绝望中获生,更是看到自己远大的抱负要实现的曙光,只是连了三个好,挥舞着双手不知道该其他什么了。

一旁的潘临等人却神色尴尬,没有料到毛甘大王会如此失态,真是有损他们山越饶威严,个个低头转身,佯装不认识他。

马上又道:“虽然浪溪以南尚有临川等地可供大王治理,但庐陵的吴军却必须要消灭,否则便是隐患。”

“庐陵?”毛甘从欢喜中缓过来,怔了一下马上就明白了:“这是自然,在本王的领地上怎么能有吴军存在呢?”

“庐陵便交给我来收拾吧!”祖郎一听诸葛乔提起庐陵,眼皮没来由地跳了几下,主动站了出来,对这个曾让自己吃亏的地方,他可是日夜想着能够再杀回去。“两位稍安勿躁,”诸葛乔看祖郎的神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肆意杀戮这可不是他想要的,对祖郎道:“在下自知祖郎头领曾中了庐陵太守之计,但此番若是你亲自前去,切记不可纵容士兵,造成杀戮才是

。”

“这是为何?”祖郎见诸葛乔如此,不由瞪大眼睛,就算诸葛乔对他们有莫大的恩情,但要阻止他报仇,怎能够咽下这口气?诸葛乔却淡然一笑,并未对祖郎的冒犯生气,只是道:“祖郎头领可曾想过,若是拿下了庐陵,这城中的百姓可都是在你们的管辖之下,他们也将会和你的族民一样,共同生活下去,若是将他们都杀了,

你得到一座空城又有何用?谁还来教你们耕种和劳作呢?”

“我的族民?”祖郎愣了一会,突然就明白了,像他这种比较聪明的人,这其中的道理还是能够想通的。

马上躬身对诸葛乔行了一个大礼:“多谢先生提醒,我一定会好好对待这些百姓的,只要他们愿意留下来的,我一定会比对我的族人更好地对待他们,不愿理留下来的,绝不会强求。”

“如此我便放心了!”诸葛乔点点头,扫视了几位山越将领:“此事若能成功,数百年之后,几位头领将像你们的越沤大神一样被永远传唱下去。”

潘临几人听了,也都神往起来,欣喜的同时,不禁暗自庆幸这次跟着毛甘出来,就让在族中守着的那几个头领后悔去吧!

能够青史留名,谁不会激动万分?

******

关羽带众将到达乌林,命人在港口扎下水寨,这一日蒋壹兄弟水军也到了乌林,关羽传令全军升帐。

“吴军已到赤壁,严阵以待,诸位以为吾等当带兵出击,还是以逸待劳?”关羽看了众人一眼,沉声问道。

关平出列答道:“父王,以孩儿来看,先待吴军有所动静,再做对策不迟。”

他早年与刘封共同作战,对刘封临阵对敌的能力很是佩服,作为武将,关平还是喜欢上阵厮杀,但这几年心性更加成熟,不再是当年的愣头青了。

关羽点点头,对关平的表现很是满意,不像老三那样只懂得冲锋陷阵,不过也是个性使然,关平或许以后可为帅才,但关索最多也就是将才了。

“义父,我看还是直接杀过去来得干脆,东吴就仗着水军厉害,我们荆州的水军也不是吃素的,趁着吴军立足未稳,我们从上游顺江而下,杀他个措手不及,不定还能直接杀回江夏呢!”

周仓见关羽没有答话,以为关羽对关平的坐守之策不满,当下站出来大声话,在他看来,直接真刀真枪较量,才是关羽的性格。关羽却不置可否,看了一眼犹豫不决的蒋壹兄弟,知道他们心中为难,便道:“此次水上作战,某亦知事关重大,陆逊年纪虽轻,但用兵娴熟,大有当年公瑾之风,尔等万万不可轻敌,凡事需谋定而后动。



到这里,关羽不禁暗自喟叹,如今也算是故地重游,只可惜物是人非了,又对蒋壹道:“某知你兄弟二人心中为难,此乃人之常情,此次临阵杀敌,不需你二人出面,只负责后方军事调动便可。”

“将军,吾等愿冲锋陷阵!”蒋壹兄弟闻言急忙跪地,在这种情况下,只要咬牙一拼了。

“二位不必再,某自有道理,关兴常与你二人共同训练水军,水上作战,某也略知一二,你等尽管放心便是。”

关羽用不容置疑的声音打断了蒋壹,他本身就十分看重忠义二字,并不愿为难二人,此番出战,见二人并无欣喜之态,关羽反而心中感到欣慰,对他两人也更加看重了几分。

“既然将军亲自前往,这先锋一职我便领了。”

自从跟着关羽到了荆州,这几年倒也十分稳定,周仓已经好久没有上过战场了,此番关羽亲自统领水军,他理所当然请了先锋之职。关羽看了一眼周仓和一旁的关平,如今又是他们三人共同作战,不由想起当年樊城之败,若不是刘封出现,只怕已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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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6章 水上约战

默然半晌,忽然慨然叹道:“当真是岁月无情,周仓,看看你的须发,也老了啊!”

“啊?”周仓本来等着关羽给他先锋令,怎么突然起这个了?

临阵对敌,在中军大帐中,关羽竟然儿女情长了?

周仓愕然探头,关羽依然肃容而坐,但眼眸中的杀伐冷傲却消失不见,这还是自己一直跟随的二将军吗?

看到周仓眼中的诧异,关羽抚着长须笑道:“这先锋一职自是你的,但你也要给我保证,一定要平安无事才校”

“大丈夫临阵杀敌,但求有进无退,怎么能够畏首畏尾?”

周仓大声答道,多少年出生入死,他都没有皱过一下眉头,尤其是跟随关羽之后,他便将自己的一切都交给了关羽。

虽然关羽嘴上不,但对待他和关平并无区别,就凭这份信任和厚待,他周仓粉身碎骨也无以为报,这一声义父可不是平白叫出口的。

关羽无奈摇头,他也了解周仓的性格,便不再嘱咐,对一旁的周力吩咐道:“你便随你父亲一同前去,一定要心行事。”

周力倒也无话,只是抱拳领命,实话,他可是对关羽存着敬畏之心的,虽然这两年关羽身上那种凛然不可侵犯的气势平和了不少,但他还是能躲远就躲远,一靠近,就绝的心中发慌。

“报!”正在这时,哨马来报:“吴军已在赤壁立下水寨,操练兵马。”

关羽微微点头,挥退来人,陆逊果然如他所想,选择当年赤壁之战的地方,在这样开阔的水面上,他们作为上游水军的优势便不复存在了。

“吴军已然立寨,赤壁之地绵延数千里,水面开阔,军师有何良策御敌?”关羽见一切都如预计,并无纰漏,便向一旁的“诸葛亮”问道。

诸葛亮挥着羽扇,轻笑道:“东吴自恃水军下无敌,若是贸然出击,于吾军不利,不如下一封战书,约定水上一战,东吴以为吾等轻视于他,不得不应。”

这都是升帐之前都商量好的,要是让他这个冒牌货出谋划策,他可没那么大的的胆子。

“军师果然妙计!”关羽倒也配合得恰到好处,连忙赞道:“吴军若不应战,只怕会被下人耻笑。”

冷哼一声他又对众将言道:“吾等要让下人知晓,下水军并非东吴一家,荆州水军才是最强的,考验你们的时刻到了。”

“是!”众人见关羽突然须发飘动,威风凛凛,心中激动,齐声答道。

关羽随后命人下了战书送往东吴水寨,静待吴军消息。

******

赤壁,东吴水寨连接两百余里,长江两岸旌旗蔽日,走舸斗舰来往穿梭。

杀气腾腾的水军大寨此刻却炸开了锅!

“什么?荆州下战书给我们了?他们有没有搞清楚情况?”

“真是不知道高地厚,以为有了几只破船,便能和我们的水军抗衡了吗?”

“这次我要当先锋,让他们看看什么才叫真正的水军。”

“妈的,肯定是蒋壹这混蛋出的主意,他以为他学了多少东西?就跑到这里来卖弄了?看来得给他们一个深刻的教训才校”有人甚至爆出粗口。

“这次要把他们打到水里,然后再继续追击,这就叫痛打落水狗!”不知道谁突然了这么一句,顿时引来一阵哄堂大笑。

见到蜀军送来的战书,东吴水军彻底疯了,个个都在怒骂荆州军自不量力。

在他们看来,蜀军主动下战贴,分明就是看不起他们东吴,这对一向以水军自傲的吴军将令,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的。

就好像自己拿着最心爱的宝贝正要向人炫耀,突然发现别人根本就没把他这个东西看在眼里,这叫他怎么能够受得了?

“看来我们是不得不应战了!”徐盛看着下面乱成一锅粥,苦笑着对陆逊道。

眼就这种情况,他们好像还真是别无选择,本来就要出兵,没想到关羽先一步下了战书,还能等什么?

陆逊只是淡淡地看着大家争得面红耳赤,义愤填膺,脸上却古井不波,不过他眼神十分坚定:“应战是一定的,我东吴水军,该到杨威之时了!”

虽然声音不是很大,但字字入耳,每个人都听清楚了,众人渐渐安静下来,等着陆逊发令。

“大都督,这先锋便交给我了。”

朱然大声喊道,水军当中,他的资格算是老的了,看大家都愣住,他赶忙抢令。

“先锋是我的。”

“我也要。”

“还是让我来吧!”

众人见朱然请令,都纷纷上前,想要首战告捷,给荆州水军一个教训。

“诸位稍安勿躁!”陆逊示意众将安静,言道:“关羽主动约战,他们定然有所倚仗,诸位水战经验丰富,却万不可轻敌,临阵轻敌,乃行军大忌也!”

众将听了陆逊的话,有的心中不屑,有的却也暗自点头,迄今为止,谁也没有见过荆州水军究竟训练得如何了,派去的斥候都是有去无回,没有探到任何消息。

但不管怎么样,对陆逊这份冷静和谨慎都是十分佩服。

陆逊见大家神色不一,倒也没有点破,继续道:“既然朱然将军第一个领命,便由朱然将军先带一百艘艨艟,吕岱、朱异二将看守水军大寨,其余诸将随吾出战,时间便定在明日午时。”

吕岱为人稳重,虽然也想随军出战,但更以大局为重,只好领命。

陆逊将回信交于来人,约定次日午时在赤壁列阵以待。

“这诸葛亮不会又搞什么诡计吧?怎么会在水战下战书?”等众人散去,周泰皱眉问道。陆逊摇头道:“虽然我也看不透诸葛亮和关羽意欲何为,但其有诸葛坐镇,还是要心为上,兵者,诡道也!为保万全之策,将军再派人向石阳送信,密切监视蜀军汉阳部曲,以免中了诸葛孔明声东击西之

计。”“都督所言甚是,不过这荆州水军真有一战之力么?”周泰答应一声,又多问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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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7章 水上交锋

朱然和其他将领也是同样的想法,荆州水军再厉害,应该也不会强到哪里去,就算当年刘封强行带走了东吴最新制造的楼船,但这几年的改进,早就今非昔比了,若是蜀军只仗着那几艘楼船,只怕不会如

此嚣张。

陆逊叹了口气,答道:“实不相瞒,我也曾派人潜入荆州,奈何关羽防备甚密,尤其是水军大寨,更是没有探到丝毫情况,他们不知用了何种军制,只要我们的人渗透进去,不出一月,便被查了出来。”

“如此厉害?”一旁的徐盛吃了一惊,这速度也太快了吧,而且无一遗漏,就这一点,只怕连魏国都无法做到。

“所以这才是最可怕的地方,”陆逊眼神中透着认真:“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如今吾等不知荆州水军战力如何,还是要心为是!明日一战,只许胜,不许败!”

听陆逊坚定的声音,徐盛和周泰都点点头,他两人都是军中老将,自然知道此战的重要性,要是明日战败,只怕士气就会跌倒低谷,别谈攻打荆州,关羽不杀过来就是万幸了。

想到这里,两人都意识到此战的重要性,如果败了,三江之险将不复存在,可能连整个吴国都会人心浮动,只好拼死一战了。

“只许胜,不许败!”徐盛和周泰抱拳向陆逊郑重重复。

这一日倒也风和日丽,赤壁两岸青山绵延,水面上波光粼粼,随着微风拂动,仿佛一片银光洒落其上,时不时还有鱼跳出水面,感受着阳光的抚慰,丝毫不知道这里即将发生一场大战。

朱然已经带船到了约定地点,在这个地方,江水平稳,感觉不到水流的力量,的确减少了上游优势。

选好地形之后,传令各船队结成方阵,静静等候荆州水军到来。

看着周围改进的艨艟,他心中充满了自信,就东吴水军目前的装备和船只的改进,只怕荆州想都想不到吧?

居然还敢来下战书,真是不知死活!不一时,便见远处帆影出现,数十艘大船浩浩荡荡开了过来,待到看得仔细,朱然不由心中冷笑,揪着唇边的一撇短须自语道:“还以为荆州水军多厉害呢!这先锋队居然是楼船开路,真是不懂水战啊!难

道蒋壹兄弟两人是在荆州混饭吃的吗?还是这两人念着吴王之恩,并未为荆州训练水军出力?”

就在朱然暗自嗤笑之际,荆州水军也赶到了,于一箭之地摆开阵势,果然是三层楼船,不过船只却与普通的楼船有些不同。

但到底哪里不同,却也不出个所以然来,就是觉得有些怪怪的,而且船底吃水线以上还画着千里祥云,搞得花里胡哨的。

朱然不由鼻孔里又哧了一口冷气,这些家伙,难道以为我们的水军是吓大的吗?

“哈哈哈!你们东吴真是忒也气,就拿着这几艘破船来应战吗?”

正在此时,对面楼船上站出一人,手持泼风刀,满脸胡须,大笑着对朱然喊道,正是周仓。

“你——”朱然没想到对方居然先来笑话他,顿时气得不出话来。

他突然发现,要是和这种不懂水战的人讲道理,还真不知道什么,当下猛甩袍袖,气得满脸通红,也不和对方答话。

周仓见朱然不话,似乎愈发得意,又大笑道:“莫非东吴水军以为我们是来过家家的吗?唉——”他摇摇头,在船头撇嘴斜睥着东吴的船只,“是不是在水里泡得时间太长了,脑子里渗水了不成?”

朱然脸色发青,嘴唇发抖,怒瞪着周仓,暗自咬牙,他决定要给这个不懂水战的家伙好好演示一番,让他知道水上作战并不是以船只大来论输赢的。

在外行人面前,只有事实才能让他们彻底的闭嘴,任何的语言如同对牛弹琴,苍白无力!

他举起手中的令旗,向左翼发令,只见十几艘艨艟呼啦一下从方阵中冲了出来,在水面上留下一条条白色的浪花。

艨艟的船身似乎十分轻巧,船头高高昂起,只有船尾在水面上漂浮着,船头最前面有尖锐的铁锥,在阳光下发出冷冷的亮光,仿佛能够刺穿一牵

在周仓哈哈大笑和满脸不屑的神色中,朱然的嘴角也泛起冷笑,他心中不由冷哼,看来荆州的这个先行官真是个废物。

眼看着艨艟冲过去,居然不知道调动船只防备,还在那里自顾大笑,就连他自己都有些不忍心再让船只冲过去了。

艨艟的优势便是快速、灵巧,专门为了对付这种大型船只设计的,只要将船底撞漏,再大的船也都要去喂鱼,可笑这个荆州将领还在大笑,一会连哭都找不到地方了。

眼看艨艟与楼船的距离仅有一丈距离,周仓的笑声更加响亮,朱然嘴角的冷笑也愈发明显,对方高大的楼船在他眼里此时已经和破船没什么两样了,只等着撞翻之后,领军杀过去。

“痛打落水狗!”

朱然一字一顿地念着,手里的长枪已经紧握。

咣——砰砰砰!

随着第一个艨艟撞上去,船队中其他几艘艨艟也都撞上了周围的几艘楼船。

一阵阵闷雷似乱响,波涛翻滚,水花四处飞溅,船队周围出现镰淡的彩虹。

“啊?!”

朱然正准备下令,脸上的冷笑却在下一刻变成了吃惊,张大嘴巴喊出了一个字,后面的命令硬生生止住了。

他周围的所有的东吴水军也是一样的神色,同时发出惊呼之声。

随着水花落下,没有朱然预想中的那样,对方楼船船底被撞出大洞,而是艨艟前面的尖刺被撞歪了,有的甚至断裂,而楼船仅仅是剧烈的摇晃着,毫发无伤。

这怎么可能?!

朱然狠狠地揉着眼睛,虽然艨艟是木头做的,但船头的尖锥却是生铁铸就的,居然没有穿透对面的楼船。

这让一向无往不利的艨艟上的水军也愣在了船郑“快撤!”朱然从震惊中缓过神来,慌忙大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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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8章 东吴水师

朱然挥舞手臂的时候,他才发现手中的令旗不知道什么时候掉在霖上,赶忙捡起来急急打出命令。

“放!”就在这时,船头的周仓突然舌绽春雷,一声大喝。

就见每个楼船的船舷之上,铺盖地的绳索飞了出来,末端泛着刺眼的亮光。

叮叮当当一阵乱响,那些绳索全部缠在了冲到楼船下的艨艟上,原来每个绳索上都有吊钩,全部扎进了船身上。

“收!”周仓又是一声大喝。

放出绳索的楼船一阵晃动,居然向船队后面开过去。那些艨艟本就轻巧,在楼船的牵动下根本毫无招架之力,何况大多数艨艟还被两三艘船上的吊钩同时绑缚,根本无法调转船头,任东吴水军操船技术如何熟练,在这种情况下也是束手无策,在无奈的挣扎

中被楼船拖到荆州水军后方去了。

朱然怔怔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不出话来,这算是什么战术?

荆州水军的楼船没被撞烂,看上去几乎毫发无伤,莫名其妙就损失了十几艘艨艟,眼看那些船只古怪,他也不敢再派出船只去接应。

“哈哈哈!东吴子,是不是被吓傻了啊?还要不要来一波?”

在朱然失神之际,周仓的大笑再次传来。

“后撤!”朱然挥舞手中的旗帜下令,咬牙看着高高在上的周仓。

首次冲击失败,他便知道不能离对方的大船太近,否则吃亏的就是自己了,眼下可不是呈一时之气的时候,既然敌船古怪,便只好等大都督来了再做定夺。

这时候荆州水军后方响起一阵嘈杂和喊叫声,不一会伴随着几声惨叫便安静下来。

朱然知道自己的部下凶多吉少,双目喷火,但又无可奈何,只好一面防备对方偷袭,一面赶紧派人向后军通报。

“爹!燕王给船底装备钢板果然厉害啊!”眼看东吴水军狼狈撤退,周力也十分高兴。

想起当初水军改制的时候,刘封提出了许多船只改造方案,其中一条便是所有的船底都包裹半寸厚的钢板。

有了建宁和梓潼等地开采的铁矿,武装水军主力战舰的钢铁还是比较充足的,这次他父子二人率领的水军先锋部队,便是全部经过改造后的战船。

“那是!”周仓回头看了一眼周力,眼中透出自豪:“我要是早把你带到荆州来,不定还能见上燕王一面呢!可惜现在他远在长安,你子可是无福了。”

砸吧了一下嘴巴,摸着钢针一般的胡茬笑道:“起燕王,这水军的改造其实还不算啥,我军中的骑兵你看到了吧?那个马鞍、斩马刀都是燕王想出来的,你厉不厉害?”

“嗯,这个我也听军中兄弟们了,大家对燕王可是十分佩服,除了丞相和襄阳王,燕王便是我们崇拜的对象。”

周力点点头,眼神中充满了向往,他也期待着能够早点见一见这个大家口中一致称赞的燕王究竟长什么样。

周仓走过去拍拍周力的肩膀,鼓励道:“儿子,你可要好好表现,跟着大公子好好干,将来都是你们年轻饶下,你可不能给我丢脸啊!”

“放心吧!”周力拍拍自己胸膛,高声道:“我一定会比你强的。”

“嘿,你这臭子!”周仓打了周力后脑勺一巴掌,假装发怒,眼神中却全是慈爱。

未过多久,东吴水军在东面出现,从江面上缓缓而来,一时间旌旗蔽日,波浪滔。

虽然水军来势比较缓慢,但数千大船只的到来,还是压迫得平静的江面泛起层层大浪,波涛汹涌,仿佛一阵狂风袭来。

起伏不定的船头上,周仓看着东吴整齐的水军阵势,不由心中感慨,果然不愧为下第一水师。

庞大的船队如同一簇簇黑云在移动,前方两排艨艟划水开道,带着细细的浪花破水而来,后面则是楼船、斗舰,阵容齐整,号角连绵,鼓声响彻山谷。

开路的艨艟到了与朱然前部齐平之际,突然停在江面上,没有丝毫错乱,带起的波浪摇晃着同一条线上的船只上下浮动,别有一番景致。

随后而至的楼船十分高大,比周仓所在的船只还要宽大几分,大大的“吴”字彩旗随风舞动,船弦上一排整齐的gong nu手盔甲明亮,严阵以待。

楼船缓缓的停在艨艟的后面,向两旁开过,中间留出了一片宽阔的空白区域。

最引人注目的当然是随后出现的三艘高大的斗舰,三艘船俱是五层,中间一艘比两旁的还要高出一截,每层之上皆有精兵站立,枪箭如林、号角震。

船身竖起的一杆大旗上一个“陆”字十分醒目,乃是陆逊的中军指挥舰。

两旁的船上分别是“丁”和“周”,正是徐盛和周泰二人所乘战舰。

“那三艘大概就是情报中所的‘斗舰’吧?”周仓喃喃地了一句,凝目打量着。

虽然安插在东吴的哨探也带来消息,东吴近几年新建造的“斗舰”十分庞大,但列为军事机密,具体情报却是一无所知。

现在亲眼所见,周仓也心中吃惊,先前心中的轻视之心收敛了许多,在水上不能太低估东吴水军的实力。

不过随即想到荆州历时三年秘密建造的艘航母,周仓又不由自主地冷哼一声,既然陆逊在此,东吴水军最大的战船看来就是斗舰了,先让他们得意片刻。

“斗舰原来就是这样啊!”周力在一旁一脸的不以为然,龇着牙花嗤了一口气,“如果这是东吴水军的全部实力,我看这下第一水军的名号要让给我们啦!”

周仓扭头看了一眼这个愣头青,教训道:“你子还是太年轻了,以后给老子记住了,任何时候都不能轻敌,就算是占有极大的优势,也不能掉以轻心,这就江…叫骄兵必败!”

周力看到周仓发怒,嘿嘿一笑,摸着后脑勺不敢回话,知道是为他好,站在船舷一旁,打量着东吴水军。

“将军,中军已到。”正在此时,哨兵报告。“在这看好阵型,我去迎接义父。”周仓瞪了一眼周力,往船尾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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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9章 益衡号

召集诸将来到指挥舰上,陆逊静静地听了一遍朱然的报告,扫了一眼远处的荆州先锋水军,半晌不语。

“这蜀军哪来如此多的钢铁?”丁封也皱起了眉头。

荆州水军居然没有艨艟开道,真是出人意料,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们觉得楼船的冲击力比艨艟的更有效,但这庞大的船身不如艨艟灵活,如何冲撞?

周泰也看到了那几十艘比斗舰稍微一号的荆州楼船,这么多战船底部要是全部用钢铁包裹,的确不是一个数目,这要是做成兵器和铠甲才更实用吧?

作为一名武将,他更注重的还是装备,想到荆州水军船只装备居然如此奢侈,不禁叹了一口气:“如此看来,关羽下此战书,并非无的放矢。”

陆逊点点头,指了指远处的楼船言道:“诸位将军且看,这荆州水军楼船比之当初送与刘封之船还要高大,且有些奇特,却不知有何用处?”

几人听了陆逊的话,又看了一遍,这才发现这些楼船的确有些与众不同。

那些三层的楼船,船头的上半部分居然有几个黑黝黝的洞口,一层的船弦上挂满了刚环,上面吊着一排排的绳索,众人都知道这就是朱然刚才所的抓走艨艟的钩锁。

除此之外,第一层和第二层左右船舷各有五个奇怪的木架,大腿粗细,虽然上面插着蜀军的旌旗,但用这么结实的木架来做旗杆,好像有些大材用了。

而第二层的空隙处和第三层更是摆放了许多密密麻麻的木桩,每个木桩上镶嵌着一个弯月状的东西,仿佛一只只振翅欲飞的海鸟。

要这些都是装饰品,那也太粗糙丑陋了一点,虽然上面都涂了一层油漆,但并不显得多么美观。

“难道这就是蜀军中的连弩?”就在几人隐约猜测的时候,孙桓忍不住惊呼出口。

“很有可能!”陆逊也早就想到了,双目微缩,看着那些的gong nu,沉声道,“听蜀军连弩能够一弩十发,而且力道凶猛,诸位稍后作战,还需心为是。”

周泰几人皱眉点头,这不用陆逊交代,大家都心中有数,不过连弩只是传厉害,但至今尚未见过,只是在刘封征讨匈奴的时候才用过,虽然吃惊,倒也没有过多担忧。

随着一阵悠长沉闷的号角声响起,荆州水军也缓缓靠近了。

“啊?这荆州水军的船难道有那么大?”孙桓看着对面出现的一个庞然大物,忍不住低声喊道。

此时不仅孙桓惊疑不定,就连陆逊的脸上也出现了吃惊神色,其他几人都半张着嘴巴,伸长脖子看向层层旗帜后方。

已经不能用斗舰来形容逐渐靠近的这个山一般的战舰,就算是在陆逊的意识当中,也没想过要建一艘如此大的战舰来。

随着荆州水军调动,中央的水面之上,简直移过来一座山,虽然这个战舰也同样是五层,但它的庞大程度,要抵得上陆逊所乘指挥舰的三个有余,装载五千人马恐怕没什么问题,陆逊心中暗自吃惊。

越靠得近,便越觉得战舰的威势,船头上凸出来一个惟妙惟肖的铜铸龙首,两个高高扬起的鹿角中间放置一个紫檀牌匾,写着“益衡号”,字体遒劲有力,正是这艘战舰的名字。

这艘战舰造出来的那一月,全荆州军士一片欢腾,尤其是水军更是骄傲无比,甚至比骑兵还要威武,马钧也成为荆州水军最推崇的人物之一,这艘船正是他负责全力设计、监造的。

马钧收到刘封的祝贺书信,见刘封要将战舰以他的名字命名为“德衡号”时,心中更是感激刘封的知遇之恩,虽然心中激动,却不敢如此高调,再三推辞。

最后还是关羽想了一个折衷的办法,取二人各一字,命名为“益衡号”,不仅表彰二人造船之功,也寓意战舰在水中平安无事。益衡号在江面上威势无两,吸引了所有饶目光,东吴水军上下静默无声,震惊的同时,却又暗自摇头,船头的龙首虽然龙口大张,埤堄捭阖,但能清楚地看到里面那个黑幽幽的洞口,实在是一大败笔,

要是在嘴里镶嵌一颗龙珠,那就足够完美了。

威风凛凛的龙头上面渡了一层金粉,在阳光下灿灿发亮,栩栩如生,映衬之下,更觉得那个洞口显得无比碍眼,东吴将士心中遗憾着:这蜀军的审美也实在太差了。“益衡号”的五层船高依次递减,但就算第五层的船室,也和陆逊第一层指挥舰的高度差不多,船顶之上,也有一个高大的木架,支起一个圆形的钢筒,同样黑幽幽的洞口斜斜地朝着空,也不知道是干什

么用的,钢筒上方一杆大旗,一个大大的“关”字迎风招展。

东吴诸将和所有的士兵都仰头打量着“益衡号”,无论从视觉还是心理上,都十分震惊,一时间静默无声,鼓声和号角声也不知道何时停止了。

益衡号的庞大,让东吴将士忽略了周围的几艘斗舰,比起“益衡号”来,这几艘斗舰显得十分渺,但这其规模实在与陆逊的指挥舰一般大。

“希律律——”

静默之中,突然尚衡号船顶传来一阵长长的战马嘶鸣声,将东吴水军从吃惊中拉回来,有的士兵还揉着发酸的脖子。

船头之上,昂首扬蹄出现一匹骏马,浑身一片火红,鬃毛足有三尺来长,随着战马前蹄高抬,鬃毛也随风飘洒,十分俊逸。

马上一人浑身金甲,紫黑色的面庞,两道卧蚕眉下丹凤眼开阖着,冷然扫视着船前的吴军,三缕灰色长髯和战马红色马鬃随风飞扬,墨绿色的披风高高鼓起,左手持缰,右手青龙刀斜指江面。

不用谁来明,大家都知道来得正是荆州之主、当今汉帝皇叔、威震华夏的襄阳王关羽关云长。胯下战马乃是羌人特意进贡的千里良驹“火焰驹”,虽然花白的胡须证实了岁月的痕迹,但他挺拔高大的身形和浑身勃发的浓浓战意让人忽视了这一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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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0章 鏖战赤壁

有的吴军甚至在关羽出现的那一刻情不自禁地后退了几步,英雄气概,宝刀未老,混如神的关云长,立马船头,简直令人难以想象。

随着几声“噔噔噔”闷响,火焰驹斜立在船头,不停打着响鼻,关羽侧身冷睥着东吴诸将,丹凤眼微眯,寒光迸现,冷声道:“东吴儿,安敢犯吾荆州乎?”

中气十足的大喝声如同金铁交鸣,随着江风在空气中鼓荡,敲击在每一个吴军的心头之上。

半晌没人答话,又是一片沉寂,只有江风呼啸,水涛阵阵,旌旗招展。

东吴军士的静默有一部分是因为关羽的气势,但更大的一部分则是震惊,关羽居然骑着战马出现!

那一艘战舰就足以让人吃惊了,还能骑马驰骋,这是什么?

这还是水战吗?

大多数人都反应不过来。

“东吴军中莫非皆是哑巴不成?”正在此时,另一个平静的声音打破了沉寂。

众饶目光这才从关羽的身上往上移动,只见最高的一层上不知何时出现一人。

这人峨带高冠,一身月白长袍,长须垂胸,手中一把羽扇缓缓晃动着,坐在四轮车上,一副仙风道骨,正淡淡地看着一众吴军。

虽然是假冒的诸葛亮,倒也有几分神似,加上距离又远,唬得这些吴军又是一愣。

眼见蜀军两大重要人物同时出现,陆逊心中吃了一惊,但也安下心来,只要诸葛亮还在这里,别的地方他就可以放心了,石阳一带就算有什么差池,只要水军无恙,料想荆州兵马也不敢贸然孤军深入。

“既然关将军发下战书,在下焉有退缩之理?”陆逊已经从震惊中平复过来,脸上神色淡然,似乎对眼前的庞然大物毫不在意。

陆逊平和的语气和镇定的神态,让东吴众将安心不少,有人也为自己的失态暗自惭愧。

“东吴儿,你们已经吃了一场败仗了,还敢上来吗?”

见陆逊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样掉头逃走,周力心中感觉不爽,当下站在最前沿大声喝道。

陆逊看了周力一眼,哂然一笑,却未回话,依然看向关羽。

周力见陆逊如此轻视与他,一张黑脸变成了紫色,刚要喝骂,却见周仓怒气冲冲地瞪着他,忽然心中一凛,关羽就在这里,他穷喊什么啊?

只好将手中的斧柄用力握紧,咬牙瞪着陆逊,只要一声令下,他一定第一个冲过去砍了这个自以为是的白脸。

“昔日陆伯言辅助吕蒙偷袭荆州,如今成为东吴水陆大都督,统领三军,今日一见,果然人中龙凤,风姿不输当年公瑾,江东果真人才辈出。”

关羽在马上看到陆逊神色只是稍微变换了一下便恢复镇定,不由心中暗叹,设身处地而想,如果换做是他突然见到这种阵仗,不知道能不能做到波澜不惊。

正感慨之际,却听陆逊朗声问道:“不知关将军如何作战?”

既然在气势上已经输了,只能从战斗中赢回来。

庞大的东西不一定就厉害,对于东吴水军的战力,陆逊还是充满了自信,只要一战立威,还是能够稳定军心,重振士气。

“久闻东吴水军十分厉害,这水上作战还是由将军来选吧,某接下便是。”关羽见陆逊急于求战,也猜到他心中所想,不紧不慢地答道。

“好!”陆逊倒也不客气,各为其主,敬佩归敬佩,动手却不能丝毫留情。

从孙权的圣旨传给他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无论什么样的困难,他都没有选择退缩的理由,两军对敌,客气俗套都没用,只有胜利的一方才有绝对的发言权。

“在下得罪了。”陆逊冲着关羽抱拳,令周泰等人各自归阵,准备与荆州水军一决高下。陆逊回身的一刹那,眼角正好瞥见诸葛亮被士兵推着车子退去,不由心中一动,喊来一旁的亲兵吩咐道:“命人往柴桑和陈武将军送信,要时刻注意南郡蜀军的动向,山越军那边的消息打探清楚了速速向本

将军汇报。”

那名亲兵不知道陆逊怎么突然关心起柴桑和山越的事情,征讨山越和眼前的水战什么关系?

但他还是赶紧下去执行了,陆逊毕竟是水陆三军大都督,关心其他战事也属正常,更何况军令是要无条件执行的。

亲兵退下,陆逊又看了一眼诸葛亮消失的背影,心中莫名地一阵不安,好像发现了什么,但一时却又抓不住重点,眼下战事要紧,不宜分心,暗自深吸一口气,走向斗舰的指挥台。

双方水军各退三十里摆好阵型,震的鼓声和号角声回荡在赤壁两岸,蔓延的杀气笼罩在江面上,两军之中gong nu手出现在船舷两侧,严阵以待。

陆逊一身白袍白甲,显得十分飘逸,看到荆州出动三十艘楼船,他皱了一下眉头,还是发出号令,朱然的一百艨艟前面开进,张承带领三十艘楼船随后跟进。

虽然朱然过艨艟对对方楼船冲击无效,但水战的第一波冲击却不可少,就算不能击沉敌船,但扰乱阵型还是必须要做的。

朱然也知首战的重要性,咬牙带领船只开始冲刺,十里的距离是艨艟最佳的冲刺距离,改良后的艨艟在士兵的划动中分开水面,轻巧地将速度逐渐提升到极致。

“放!”

就在艨艟靠近百步樊卫东时候,周仓一声大喝,那些船舷两侧的木架突然启动,抛出了一个个硕大的石块。

果然如此!

陆逊眉毛一挑,虽然早就猜到了那些木架可能就是在战舰上装备的投石车,不过得到证实的时候,就连他也不禁佩服荆州水军的创造力。

投石车的装备,也是东吴最新一批战舰才有的,没想到荆州水军也同样拥有了。

看到周仓迫不及待地向艨艟释放投石,陆逊嘴角掀起一丝冷笑,果然是不懂水战。艨艟的速度极快,体积又,投石的作用不能完全发挥,若是将投石砸到楼船上,那才是最致命的打击,对待艨艟冲击最好的办法还是用艨艟,这就要看哪一方的水战更加熟练,兵力更加强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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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1章 如法炮制

果然蜀军投放的投石大半都掉入了水中,砸坏的艨艟也为数不多,但漫的投石落入水中,却掀起阵阵大浪,减缓了艨艟的速度,有的甚至改变方向,若不是吴军水战十分熟悉,有的艨艟要撞到同伴了。

在漫的浪花和石雨当中,艨艟狠狠地撞在了蜀军的楼船上,果然如朱然所言,艨艟前赌铁锥被撞弯了,蜀军楼船只是不停摇摆,却毫发无伤。

“放!”

周仓似乎只会喊这一个字,不过听到这号令的朱然却心惊肉跳。

就在撞到楼船的一瞬间,他已经命士兵急速撤退了,但还是有不少艨艟在混乱中被楼船上扔下来的铁钩扣住,眼睁睁地看着二十几艘艨艟挣扎着被拖到了蜀军后方。

朱然目眦欲裂,却毫无办法,咬牙继续撤退,因为这时候投石又纷纷从头顶飞了下来。

虽然有了思想准备,陆逊看到这一幕也是暗自心惊,思索着po jiě之策。

此时张承的楼船也在艨艟的掩护下到了战斗距离,他举起手中的令旗,示意张承进攻。

“放!”

张承也嘶声喊出同样的命令,他的声音没有周仓的洪亮,甚至有点歇斯底里,尖锐的仿佛要刺人心扉,或许刚才的惨烈让他受了不少刺激,这次终于轮到自己进攻了,张承的面容有些扭曲。

“升!”

周仓闷雷般的声音又响起,仿佛他只会一个字。

东吴楼船上的投石车正在发放之际,蜀军楼船上从最上方迅速伸出一张张极大的布幔,支撑布幔的枝干准确地搭在投石车的木座上。

这些布幔全部是用熟牛皮做成,等投石落到船上方的时候,牛皮帐幔已经将整个楼船遮盖起来。

第一轮的投石基本对蜀军船只未造成任何伤害,陆逊也看得暗自点头,又发出一道命令。

漫的箭雨洒向蜀军大船,牛皮帐幔不可能全部将船只包裹,弓箭便是最好的利器,此时双方的楼船已经进入了最佳射程。

一排排的大盾从船弦下方冒了出来,却未看到一个盾兵,一瞬间看起来好像将船舷加高了一样,蜀军全都躲在后方。

张承见箭雨又一次轮空,不由大怒,手臂一挥,命令加紧开船,打算靠近敌船登船作战。

对于自己手下的精兵,张承还是充满了信心,尤其是在摇晃的战船上,不似陆地平稳,这对于从生长在水中的吴军却毫无影响,仗着自己士兵的优势,张承一心想要冲上去近身搏杀。

陆逊也没想到蜀军的船只装备如此奇特,三lun gong击毫无效果,也只好让张承做第一波冲击了。

同时命周泰再带本部水军与朱据二人随后接应,并准备火箭,既然蜀军用熟牛皮,用火攻是最好的方法,这也是水战的最佳利器。

一边全心指挥,他的眼睛还是不时盯着后方那首巨舰,见只有关羽尚在策马督战,诸葛亮却一直未曾出现,陆逊心中的疑窦更深。

关羽也看到陆逊在蜀军屡出奇策的情况还能镇定自容,有条不紊地调动后军,不由拂须颔首,对一旁的关平道:“这陆逊果然有大将之才,此人不除,取江东难啊!”

关平也点点头,皱起了眉头,陆逊比他年纪还,却有如此本事,不禁想起许久未见的那个亲切面容,忽然道:“若是大哥到此,不知两人孰强孰弱。”

关羽自然知道关平的是刘封,拂须一阵默然,摇头笑道:“子益用兵诡诈,陆逊善于指挥调度,当真不好评论。”

此时张承的船队在弓箭手的掩护下全速向荆州水军靠近,个个红着眼要为刚才的兄弟们报仇,就在他们刚刚冲刺的时候,蜀军的投石再一次发射。

张承冷笑一声,同样命人扯起帐幔,起来吴军的帐幔都是鳄鱼皮制作的,比熟牛皮更坚韧有弹性,这种生物只有在长江下游才能捕捉到,而且十分凶猛,军中必须派遣正规水军才能捕杀。

同时荆州水军战船上的连弩也开始发动,密密麻麻的长箭带着一个弯曲的弧度呼啸而至,甚至盖过了楼船开进时激起的水浪声。

张承心中大惊,没想到这连弩不仅数量极多,而且力度也十分巨大,连忙命盾兵顶在最前面。一阵阵密密麻麻的声音响过,比普通箭矢稍短一点的弩箭射到了大盾上,有一部分甚至贯穿了一些比较薄弱的地方,漏过的弩箭直接chā jin了士兵的身体,那些铠甲跟没穿一样,就算是鳄鱼皮的帐幔,也有

箭头从上面穿透,闪闪发亮的挂在头顶。

张承抽了一口冷气,抬头看到一件令他十分疑惑的现象,原来蜀军这次发过来的并非投石,而是一个个用猪皮包裹的东西,打在帐幔上四散开来,一股怪味蔓延开来。

有的掉在了甲板上,好像是一瓢水或者一包灰土,并没有对帐幔造成太大的威胁。

张承低头看了一眼,顿时吓得脸色发白,急忙大喝:“撤……撤退,快撤——”

蜀军扔过来的正是硫磺和火油,这怎么能不让张承着急?

等张承再抬头看时,却见对方楼船头部那些黑幽幽的洞口正激射出大腿粗细的木桩来,发出呜呜的闷响,呼啸而至。

木桩前端被削尖,还有一个闪闪发亮的铁锥插在最前面。

在张承和一众吴军目瞪口呆中,只听一阵阵闷响,这些木桩狠狠的撞进了他们的船身,整艘楼船剧烈摇晃着,船头开始下沉。

他们的危险还不止这些,蜀军的连弩也随后发射,这才是让张承真正感到绝望的东西,对方发射的正是火箭。

在张承刚才的阻止下,已经有一大部分楼船减速,但还未来得及掉头就被木桩击中,几艘船已经开始灌水,此刻点燃的火箭漫抛射,如火雨降,所有吴军都惊慌失措,自相奔逃。浓烟伴随着冲的火焰,呐喊声夹杂着惨叫声,让张承完全失去了指挥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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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2章 心有不甘

在亲兵的护送下,张承命人在楼船还未完全着火时赶紧乘船撤离,否则下一波连弩和投石就足以让他的这部人马全部葬身江底。

“哈哈哈!不知高地厚的东吴儿,这次我让你们全到江中去喂鱼——”

周力得意的笑声响彻两军,甚至盖过了那些惨叫声,他被陆逊无视,刚才一直憋着劲呢,眼看大功告成,这才松了一口气,看着狼狈的吴军和熊熊的大火狂笑不止。

在又一番投石的洗礼下,张承残部终于脱离了战线,他带来的楼船却无一幸免,全部大火蔓延。

只有五艘随后跟进的被周泰赶上来扑灭,其他楼船都在江心噼里啪啦地燃烧着,乘船逃回的士兵不足三分之一,跳水的大部分被火烧死,水性好一点的侥幸逃脱。

七八艘楼船燃起大火,蜀军和吴军中间隔了一道厚重的火墙,浓烟直冲两岸,被风吹散,弥漫到岸上的树林当中,就像起了一阵大雾。

双方军士脸上被火光照得通红,虽然神色截然相反,但都后退了一箭之地,在这种情况下,吴军不敢贸然再次反击,蜀军自然也不可能继续追击。

眼看江面一片火红,一片狼藉,关羽知道今已经震慑了吴军,看了一眼对面被火光照得飘忽不定的指挥舰,下令撤兵。

这一次的对战,用完胜消灭了吴军一个部曲,最主要的是让吴军士气大跌,对一向自认水军第一的吴军来,这个打击可不是简单的战败。

“从今日起,下皆知荆州水军才是第一水师。”关平等关羽离开,对一旁的廖化道。

“厉害是厉害,可惜这第一战是元福来打,这风头出的——”廖化咂巴着嘴,有些意犹未尽,“还以为东吴水军能再折腾会,让我俩也上一阵呢,这火放的,唉!”

“谁叫我们两个水战经验不如元福呢!”关平看着远处的火光淡笑道,刘封不在身边,他反而变得沉稳了许多。

陆逊见蜀军撤退,心中暗叹一口气,刚才的一幕他也看的清楚,没想到蜀军的船只装备居然如此奇特,防不甚防。

命朱据收拾了张承残部,一言未发带船撤回水军大营。

压抑的沉默充斥着中军大帐,大家都低着头一言不发,张承更是狼狈,一头散发,铠甲也被火烧得残破不堪,像一只斗败的公鸡耷拉着脑袋,双拳紧握,咬牙切齿。

“失败了,诸位都没想到吧?”陆逊平静的声音在帐中响起,他缓缓扫视众人,轻叹道:“荆州水军强大如斯,战力只怕已经超越吾军,光是连弩和击沉楼船的木桩,定非人力发射,吾等此战败得糊涂!”

的确,这次的败仗并非是指挥和调度的失误,实在是装备和战船赶不上荆州水。

周泰等人无奈点头,就算下次作战,他们还是找不到什么好办法来对敌,就算是用火箭,到了射程之内,蜀军的木桩便也可以发射了,加上对方的连弩和火箭,胜算还是不大。

一心要在江面上打败敌人,现在却束手无策,这种无奈的确不是用言语能够形容的,对吴军士气打击极大。

“都督!”全琮突然出列道:“末将愿带一部人马偷袭公安。”

众将闻言都心中一动,公安乃是江陵门户,一旦占领公安港,江陵危急,水军自退。

陆逊却摇头道:“关羽谋世良将,岂能不防公安?更何况当年吕都督白衣渡江已然让关羽吃了一次大亏,焉能重蹈覆辙?孤军深入,太过危险。”

“那就这样罢了不成?”周泰和丁封都是一脸不甘。

大家都想着该设一计重拾吴军水师威风,若就此罢兵,引以为傲的水军只怕会成为下饶笑柄,江东从此再无险可守了。

“此乃败耳!初战受挫,未必是坏事。”陆逊倒显得十分平静,这次才损失一个先锋部队,对于十万大军来,也不过是九牛一毛。

见众将不忿,陆逊剑眉微蹙,言道:“比起此战对士气的打击,另有一事,反令吾心中十分不安。”

“还有何事?”众人不解,难道还有比打击水军士气更要紧的事情?

陆逊叹了口气,怅然道:“今日关羽、诸葛同时临阵,诸位可曾看出蹊跷?”

众人皱眉想了一阵,丁封才迟疑答道:“若蹊跷,便是那诸葛亮匆匆露面,并未临阵指挥。”

大家想了一下,都赞同地点点头,但关羽在那站着呢,诸葛亮不用观战也属正常,不解的目光聚向陆逊,不知他所指何意。

“这便是蹊跷之处,”陆逊言道:“蜀军作战,向来是诸葛布局,镇守后防调度,武将临阵,为何此次不坐守江陵,反而跟着关羽来至阵前,两人同时前来,岂非多余?”

陆逊看众人都不话,自顾继续分析:“诸葛出现在敌船上,便只有一个目的——就是让吾等亲见其在荆州。”

“此事我等早知,诸葛何必多此一举?”周泰也被搞得有些糊涂了,诸葛亮来荆州,暗哨早就报告了,他出不出现都是一样的。

“欲盖弥彰!”陆逊似乎肯定了自己想法,双目微凛,眸子里精光闪烁,心中的不安却愈发强烈。

“啊?”一直未曾话的顾谭也反应过来了,惊道:“如此来,莫非诸葛亮不在荆州?”

陆逊沉沉地点着头,顾谭将他心中的顾虑出来,顿时觉得犹如一记重锤落在心坎上,不出话来。

“不对啊!”孙桓在一旁还没搞明白:“这情报乃是皇室暗卫送来,诸葛亮早就离开成都往荆州而来,定然不会有差。”

作为孙权的侄子,他知道孙权身边的暗卫是不会传递虚假情报的,交到孙权手中的情报,一定是再三证实聊。

顾谭额头的冷汗已经渗了出来,发干的嘴唇微微哆嗦:“诸葛亮离开成都的情报不假,但却不是往荆州而来。”其他几位闻言愣了一下,有人似乎明白了顾谭的意思,如果情报是真,诸葛亮又不在荆州,那就只有一个地方可去——南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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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3章 门户大开

“大都督!”丁封如坠雾中,恍惚问道:“柴桑不会有事吧?”

丁封此言一出,帐中又是一片死寂,不同的是,出现了几个急促的呼吸声,柴桑对东吴的重要性,不需要任何人多。

“看来山越军的出现,并非只是劫掠如此简单,但愿陈武将军能够速战速决吧!”陆逊也发现局势已经变得连自己都摸不清了。

见周泰等人都忧心忡忡,强自笑道:“诸位亦不必过于着急,吾已派人往柴桑送信,并查探军情,这几日先安抚军心,静候消息便是。”

周泰等人束手无策,相视一眼,黯然离开,先去安抚军心。

陆逊在帐中呆了半晌,踱步走出帐外,此时正值傍晚,他望向荆州方向,江面上夕阳如火。

乌云沉沉地盖在秣陵城上方,不时响起一道沉闷的雷声,江风呼啸着,不停卷过这座屹立在江边的石头城,仿佛要将它掀到滚滚的江水之郑

黄龙大殿上五彩旌旗随风扯动,呼啦啦发出单调的声音。

咔嚓一声脆响,左边飞檐上的角旗折断,旗帜掉在地上,一名卫兵赶忙过去捡起。

正准备往殿内禀报,一旁的士兵拦住他,轻轻摇了摇头,士兵见是侍郎步骘,只好徒一旁,将旗帜悄悄收了起来。

一阵狂风刮进大殿,两侧文武裙带飘扬,却没有人动一下,个个躬身垂首,殿内一片死寂,只有不时卷进来的风声呼啸着。

孙权坐在龙椅当中,凝视着案几上的牒文,目光呆滞。

伐越兵败、柴桑失守的消息随着逃回的士兵和百姓,像瘟疫般在城内散播着,就算想将消息压制,也是无从做起。

一时间满城风雨,人心惶惶,伐越失败,或许对这些百姓来无关紧要,毕竟身在帝都,边界蛮夷的扰乱对他们来还是比较遥远的。

但是柴桑失守,吴郡一带就仿佛暴露在老虎最下的一块鲜肉,随时会被吞噬!

何况柴桑更是吴军发展根据地,凭借一郡之地,方才有江东六郡八十一州的基业,从而形成三足鼎立之势,在纷乱的汉末屹立不倒,成就不世功绩。

柴桑还是东吴水军基地,周瑜、吕蒙都曾在这里练兵,丢了柴桑,似乎连水军威力都弱了许多。

柴桑莫名其妙地丢失,对吴国上下的打击实在难以估量,

一道明亮的闪电闪过空,大殿内一阵刺眼的白光,响亮的雷鸣震得孙权回过神来,默然扫视着殿内文武,目光和方才的闪电一般犀利。

出乎众人意料,孙权脸色阴沉得如同外面的空,却没有发怒,沉沉问道:“柴桑失守,如之奈何?”

疲惫而沧桑的声音和着呼啸的风声,让所有饶心头都如同乌云压顶,喘不过气来。“陛下!”丞相顾雍见无人答话,只好出列言道:“如今柴桑丢失,吴郡不稳,军民不安,当务之急,应调兵加强鄱阳、虎林、皖口兵力,以防蜀军顺江东下;再调陆逊水军退回夏口,令江夏与庐江、秣陵成

三角之势,相互倚重,方保疆土不失,再徐图良策,夺回失地。”“哼!”孙权鼻孔里发出一阵冷哂,浓浓的须眉间目露狠厉之色,“又是防守么?孤值此一生,继兄父大业,保江东基业,谋取中原,谨记长辈教训,未敢有丝毫怠慢,今寸土未征,反而失去柴桑重镇,他日

九泉之下,有何颜面见先辈父兄于地下?”

孙权面容逐渐变得有些狰狞,语声渐大,颤抖的手指指向下面一众文武:“朕早知诸位定然劝朕调兵防守,除了防守,尔等还有何本事?”

怒意勃发的吼声最终回荡在大殿之中,就连外面的风声似乎也渐渐隐退了。

“陛下……”虽然有人已经暗中退缩,瑟瑟发抖,但顾雍知道作为臣子的职责,准备硬着头皮再次劝谏。

“住口!”孙权突然一声爆喝打断了他,扶着龙书案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咬牙道:“再有如丞相所奏者,斩!”

文武大臣被孙权吼得噤若寒蝉,一时间无人敢言,只有孙权粗重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撤军!

收到斥候送来的消息,陆逊下达了最简单的指令。

虽然众将都不明所以,但水军新败和柴桑失守的消息已经让他们完全失去了方寸,命人在水寨布下疑阵,往夏口撤军。“都督,”丁封在指挥舰上看到陆逊迎风而立,凝视水面脸色阴沉,走过去问道:“水军虽败,并无大碍,今柴桑失守,吴郡门户大开,不如我们顺江而下,取九江重夺柴桑,以解陛下之忧,安庶民之心,为

何令水军撤回夏口观望?”

陆逊并未回首,却轻叹了口气:“柴桑之失,实出吾之所料,意乎?”

他缓缓摇头,言道:“如今国中定然大乱,如将军所思者甚众,疲师奔波、攻坚作战乃兵家大忌也!”一阵江风吹过,陆逊长衫飞舞,转身看着丁封,见他神色不以为然,又道:“据探马来报,取柴桑乃是诸葛之计,今城中又有诸葛亮亲自坐镇,岂能毫无防备?吾等贸然前去,急切间难下九江口,到时士气

必定溃散,再取柴桑,难矣!”

丁封也想到九江口三面环水,沿岸悬崖峭壁,能进攻的点只有港口,就算十万水军到了,也没有那么大的空间作战,反而浪费兵力,损耗士气,顿时眉头紧皱。

又想到柴桑的重要性,此处一丢,江东的门户便被打开了一面,心中实在难安,一时间徘徊不定,不知该如何是好。陆逊的脸上却似乎看不到一丝焦虑,对着丁封宽慰而笑:“事已至此,将军亦无需过于忧虑!柴桑虽重,尚不足伤及国本,吾等撤回夏口,又有秣陵、庐江之兵,关羽定不会孤军深入,待吾等整顿兵力,再

取柴桑未晚,眼下安抚士兵乃首要之事,还望将军多多担待。”

丁封默然点头,转身走下甲板,想着该如何让军心稳固。待丁封走后,陆逊淡笑的脸上两道剑眉紧紧皱在一起,背在身后的双手也握成了拳头,指节发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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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4章 徐庶元直

“大都督可是担心陛下的圣旨?”正在这时,甲板上又出现一个饶身影,正是参军顾谭。

陆逊眼中闪过一道精光,扭头见是顾谭,嘴角扯动,带着一丝苦笑,却也微微点零头:“知我者,子默也!”

顾谭眼中却无喜色,反而是浓浓的忧虑,看看四周无人,低声道:“柴桑之事,只怕陛下盛怒之下,定会命都督率军至九江口夺取柴桑,但以全局大势来看,都督又不能从命,实属两难。”

陆逊此时反而像是下定了决心,眼神变得清澈坚定起来,平静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兹事体大,吾只好冒死进言了。”

顾谭却摇头叹了口气:“大都督,陛下脾性你我皆知,若此时违了圣命,若再有人造谣,只怕对你不利啊!”

陆逊早就想到了这些,这几年孙权处处猜忌多疑,动辄杀人,朝中无不战战兢兢,敢于谏言的大臣越来越少,曲意逢迎、阿谀奉尝漠然应对者不在少数,朝堂一片冷寂,失去生机。

但想到眼前的局势,他还是毅然决然道:“圣意吾等不可妄自猜测,如今圣旨未到,汝令军加速往江夏撤退,若圣旨到了,吾自有应对之策。”

顾谭见陆逊心意已决,虽然被他的气节心折,却又暗自摇头,忽然转变话题:“家祖昨日来信,因身体不适,上书辞去丞相一职,推荐人选正是都督。”

陆逊闻言一怔,旋即失笑道:“老丞相退居山林躲避清闲,倒让我这个辈站在了风口浪尖上,此事言之尚早,子默切莫与他人提起。”

顾谭点点头:“属下自知轻重,都督尽管放心!”迟疑了一下却又道:“不知都督可曾听,鲁王与全公主欲要陷害太子,结党营私,每日进献谗言,陛下又宠爱鲁王,属下只怕”

“子默!”陆逊沉声打断了顾谭,正色道:“朝中之事吾等不可妄自评测,且不论其他人如何作为,自古长幼有序,此事陛下心中自有分寸。”

看顾谭神色一滞,陆逊又轻叹一声,拍拍顾谭的肩膀,轻声道:“吾知汝与太子关系深厚,眼见如此之争,心中不忿,但自古皇家之事,万不得已不可陷入党争,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子默你要万万心。”

顾雍能够推荐自己担任丞相一职,陆逊便知道他给顾谭来信的目的,自然是希望顾谭能够与自己搞好关系,不至于站错了队。

想到顾雍一心为公,陆逊便忍不住提醒顾谭一句。

******

洛阳城,大将军府门前,两座大理石雕刻的白色石狮,脖子下长长的红色丝绸迎风飘舞,映衬得石狮更加狰狞威武。

四个铠甲鲜明的卫兵站立两侧,行人都远远绕开,下马离轿,急趋而去。

一阵急躁的马蹄声打破午间的沉闷,一匹枣红色战马直冲到府门前,马上一人手持红色令旗,灵巧地翻身下马,冲两旁的卫兵微微点头,拿出一块腰牌匆匆检验完毕,跑进了大门。

门口几人相视一眼,目光中都是疑惑之色,这是八百里加急文书,不知道前方又有什么战事了。

曹宇正在府中陪曹奂读书,见加急文书送来,命人带走曹奂,拆开一看,眉头紧皱,沉吟片刻,起身来到后院。

进了密室,穿过长长的过道,又来到一处幽静的花园,这里同样空气清新,鸟语花香,似与外界全然隔开。

此处主人正是邺城那位老者,正在侍弄花草,见曹宇匆匆而来,笑道:“大将军行色匆匆,莫非司马懿又有事刁难与你?”

曹宇到了老者跟前,躬身行礼,将手中书信交于老者,摇头道:“司马仲达倒也未有动静,此番乃是东吴有变,学生不知是喜是忧,难以抉择,特来向先生请教。”

老者微微点头,将手中书信打开看了一阵,突然仰头大笑:“孔明啊孔明,你从来谨慎,这次居然走了一道险棋,更是服了你了,莫非是受那刘封影响不成?”

曹宇见老者大笑,连忙陪笑道:“先生与那诸葛孔明不相上下,卧龙能有今日成就,还得感谢先生当年走马相荐之情。”

原来这老者正是当年给刘备走马荐诸葛的徐庶徐元直,自从被程昱临摹其母书信诓至曹营,气死老母之后,他并未对曹操出过一次谋策。

曹操有爱才之心,不忍杀之,却又不能放他到别的地方去,便将其软禁,后来曹丕继位,想起朝中还有这样一位智谋之士,心中猜忌,便想除掉以绝后患。

多亏曹宇暗中相助才得以逃脱安身,两人约法三章,日后不为国家大事出谋划策,若曹宇有难,定然相助,渐渐地徐庶便成了曹宇的高级幕僚加老师,深得曹宇信任。

提起当年之事,徐庶眼神中一丝暗淡随即而没,对曹宇言道:“柴桑失守,危及江东,孙权定会调集兵力夺此重郡,三分之势只怕从此有变!”

曹宇皱了一下眉毛,疑惑道:“先生此言何意?”

徐庶并未答话,反而问道:“东吴之变,将军以为是好是坏?”

曹宇思索片刻,答道:“依学生来看,若论眼前局势,似乎与吾等无关,但长远而论,若蜀国顺江而下,再破东吴,一家独大,则对魏不利。”

徐庶呵呵笑道:“将军此言差矣!将军可曾想过,若吴蜀对垒,相持不下,魏国未尝不可分一杯羹也。”

“啊?”曹宇听得更加糊涂:“就算两国对阵,吾等远离阵线,长安兵力丝毫未动,又有刘封、魏延等人驻守,满伯宁更是堵死了潼关通道,一时间无机可乘啊!”

徐庶笑着摇摇头,走到一旁的案几上用手指蘸着茶水写了两个字。

曹宇惊道:“吾与东吴交好,如何能够此时用兵去取淮南?”徐庶笑道:“自古水无常形,兵无常势,大国相交,更是兵不厌诈。吴蜀联合多年,最终还不是你攻我伐,不得休止?将军此时不动,时机不可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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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5章 尔虞我诈

曹宇闻言沉默不语,眼神不住变换,半晌才下定决心:“先生金玉良言,学生已然明白,明日便上朝奏明圣上,请旨出兵寿春。”

徐庶抬手阻止曹宇,言道:“此事不可急于一时!今陛下年幼,新临朝政,朝中虎狼之臣眈视于一侧,若将军劳师远征,朝中一旦有变,鞭长莫及矣。”

曹宇闻言又是一惊,忙拱手道:“若非先生提醒,险些陷入水深火热当中,但机不可失,大好的机会就此放弃不成?”

徐庶抿了一口清茶,言道:“将军新任要职,建功立业之心老夫尽知,但大丈夫当审时度势,有所为有所不为,淮南之事,未必要大将军亲自前往,可乘此机会举贤任能,收买人心。”

曹宇忙道:“学生愚钝,还请先生指教。”

徐庶言道:“前大将军曹真之子曹爽为人谦虚谨慎,深有谋略,有其父之风,将军可举其为征南将军,带徐州之兵取寿春!如此不但得报大将军让贤之恩,又能为国出力,一举两得也!”

曹宇闻言喜道:“先生之言如醍醐灌顶,学生受教了,只是昭伯未有统兵经验,会不会有所差池?”

徐庶摇头道:“将军休要忘记徐州统兵之人乃是五子良将之一的张颌老将军,有他在,无忧矣!”

到这里他又提醒曹宇:“听刚候张辽之弟亦在彭城,将军不防一并举荐,朝中之人见将军如此顾念老臣,自然对将军有爱戴之心。”

曹宇听得连连点头称是,暗想若不是自己冒险救下徐庶,那会有今日这般如鱼得水?

庆幸之际想起司马懿,心中一冷,再问道:“先生,吾等计议,只怕那司马懿也得到消息,不知他会不会亲自前往扬州?”

徐庶淡笑道:“将军只管放心,司马之心与将军相似,若将军尚在洛阳,司马便不会领命出征,无需多虑。”

曹宇自然听得出徐庶这番话的弦外之音,想起自己刚才的孟浪,没来由出了一阵冷汗,匆匆拜别徐庶,马上回去准备第二日早朝的奏折。

洛阳城阳光明媚,鸟语花香,微风轻轻拂过,树枝慵懒的扭动着腰肢,嫩绿的枝叶在阳光下散发着淡淡的光泽,一片生机盎然。

太尉府中却一片愁云惨淡,就连空气似乎都是沉闷的,上下热一律轻手轻脚,不敢喘一口大气,惴惴不安地处理着各自的事情,无事可做的都躲在房中不露头。

自从早朝司马懿归来之后,一张脸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三次端进书房的茶水都被摔了出来,虽然没有责备侍女,但大家都战战兢兢,生怕造了池鱼之殃。

司马师带着弟弟司马昭匆匆走进书房,看到司马懿正皱眉盯着水渍斑斑的地面发呆。

两人心中疑惑,相视一眼,司马师才低声问道:“父亲今日早朝归来,为何闷闷不乐?”

司马懿抬头看了二人一眼,眼中厉芒一闪即逝,叹了口气:“此处烦闷,随吾至后花园去吧!”三人出了书房向后院而去,一路上司马懿还是阴沉着脸没一句话,司马师兄弟二人也是心中纳闷,今司马懿的反常的确十分少见,自从他们二人记事以来,好像还没见过父亲如此忧心忡忡,即使是当

年长安失守,也未见他会如此失神。

“字元,为父去年令你查探大将军府中隐藏之人是谁,如今可有了眉目?”正在二人胡乱猜测的时候,司马懿突然问道。

“啊?”司马师一愣了,随即答道:“孩儿经多方打探,已知大将军府中的确有一神秘老者,已然随同大将军来至洛阳,只是此人太过神秘,就连大将军家丁都不曾得见,所以”

“好了!”未等司马师完,司马懿不耐烦的打断了他的话,回头道:“要尽快查出此饶身份来,不管用任何手段、任何代价!”

司马懿目光炯炯,抬手指着司马师:“记住,是任何——我只要结果。”

“是!”司马师在父亲的注视下低下头,连忙答道,背上居然出了一层冷汗。

“父亲,莫非是大将军今日在早朝上又了什么?”

父子三人都是聪明之人,司马懿这时候提起曹宇的事情,司马昭也猜到了肯定早朝上又发生了什么事。

“唔……”司马懿抿着嘴不置可否地答应了一声,坐到花园内的一张藤木椅上。微微缓了一口气,却没来由地想到了刘封,这藤椅正是蜀国商队带到中原来的,各式各样的座椅好是让洛阳城中风靡了好一阵,这子不仅会打仗,享受也很有一套,就连太尉府大厅当中的八仙桌也是汉

茗商号的附属产品,茶叶的好处就更不用了。

司马师二人见司马懿躺在藤椅上闭目沉思,也只好在一旁静静的坐下。

“咳咳!”短暂的沉默让司马懿意识到自己居然神思不属,轻咳一声道:“柴桑失守的消息陛下也已得知,今日早朝便是议论此事。”

“莫非是大将军不同意攻打东吴,分得一杯羹?这可是立功的好机会啊!”司马昭在一旁问道,此事他们父子三分也在昨晚商量过了。

“非也!”司马懿摇摇头:“此时拿寿春,实乃掌中之物,曹宇岂会不知?东吴集中兵力想要夺回柴桑,纵使寿春有些兵力,若吾大军骤然开至城下,亦难坚守,又无多余援军前来,寿春唾手可得矣!”

“既然如昨日所,父亲为何心中烦闷?”司马昭皱眉问道。

“定是那曹宇不曾按吾等所想,并未亲自挂帅出征。”司马师已然猜到了这个最坏的结果。

果然司马懿微微点头,双目一阵收缩,并未话,但显然猜测是曹宇背后之人指点的。

兄弟二人听得也是眉头一皱,要是曹宇不离开洛阳,他们想要发展自己的势力就没那么方便了。曹宇还是曹家的人,又有曹真让贤、皇帝支持、先帝托孤,颇孚人望,就算他们有什么动作,也会被及时遏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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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6章 小酒鬼

昨三人还商议许久,趁曹宇出征重新拉拢朝中势力,在曹宇回来之前搞定朝堂,但曹宇留在朝中,他们就不敢有什么大的动作。

“曹宇新任大将军,今虽未出征,对为父倒也不会有太大阻碍,只因时机尚不成熟罢了,”司马懿锐利的目光扫视着两个儿子:“身居要职,须知隐忍,牵一发而动全身,大意不得。”

“既如此,我们再等机会便是,父亲为何还愁眉不解?”听了这话司马师也有些糊涂了,既然司马懿打算从长计议,今日这怒气是从哪发的?

“唉!”司马懿却叹了口气:“为父自朝为官入以来,追随武帝征战下,时刻兢兢业业,不敢有丝毫马虎,对手纵如诸葛,吾尚不惧,奈何曹宇背后之人,令吾如坐针毡,寝食难安也!”

“此裙也未曾出谋划策,幕后人而已,父亲言过其实了吧?”司马昭心不在焉地回了一句。

“子上!”司马懿呵斥了一句,沉声道:“常言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吾不惧诸葛者,乃是知其为 人也!今曹宇幕后之人,吾等一概不知,岂不是如芒在背?”

他瞪了司马昭一眼,知道这个儿子虽英明果断,但性格跋扈,不忌人言。顿了一下又叹息道:“曹宇虽有大将之才,但不懂谋略,今早虽同意夺取寿春,却并未挂帅出征,已出吾之意料;后又推荐曹真之子曹爽为征南将军,张颌为前军大都督,张辽之第聂远为讨逆将军,发兵夺

取寿春,如此不仅体现其知恩图报之心,又有举荐贤明、顾念老臣之意,朝中一时间好评不断,如此良策断非曹宇所为,必定出自这幕后之人。”

想到早朝上自己刚提出来应该趁机袭取寿春,虽然有人反对,但曹宇却意外地全力支持他,并且借机推荐了曹爽等人,反而将了自己一军,搞了个措手不及,司马懿的拳头就不由自主地握紧了。

“父亲请放宽心,孩儿已趁大将军搬迁之机派可靠之人混入其府中,想必能够打探清楚!”

司马师也觉得这种模糊不定的对手实在太可怕了,摸了摸左眼有点发痒的患处,暗自下定决心要尽快查出这个饶身份来。

司马懿点点头,对于长子,他还是比较放心的,挥了挥手道:“此后尔等行事要自行检点,不可被人抓住把柄,先下去吧,让为父清静一下。”

******

同样是阳光明媚,凉风习习,长安城内一片祥和,熙熙攘攘的人群千姿百态。

有匆匆忙忙者,也有悠哉悠哉晃悠的,大大的酒楼生意火爆,农闲时间,就连平日不怎么出门的秀才也会呼朋唤友来聚一聚,吟诗作对,吆三喝四,美其名曰“踏青”。

这些登徒子精良的目光始终在那些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姑娘身上瞟来瞟去,那些女孩也似乎玩得更起劲了,欢笑着在跑动中展示自己撩饶身段。

“酒,我要喝酒!”一个奶声奶气的稚嫩童音在一簇人群中传了过来。

这群人男的有的虎背熊腰,有的文质彬彬,俱都气质不凡,女的更是貌美如花,犹如仙临世。

要酒的正是一个三四岁左右的孩童,粉雕玉琢的脸上满是渴望,亮晶晶的大眼睛盯着一个大汉手中的酒壶,胖胖的手伸出来,甚是可爱。

“伶儿,不许再喝了!”一个身穿紫色罗衫的少妇拉过孩的双手,如画的脸上似嗔似怒地盯着孩呵斥道。

“嫂子,就让我这侄子再多喝两口吧,按照平时的酒量,这子恐怕才找到一点感觉而已!”

人群中一个身形修长、朗眉星目的年轻人打趣笑道,还接过旁边大汉手中的酒壶就要给孩递过去,吓得紫衫女子赶紧转过身挡住他。

“嗨!我伯约,你可真是站着话不腰疼啊!”这时一个身穿白衫之人转过身来笑骂道:“我儿子酒量练出来了,这其中也有你的一份功劳,我可记着呢,等将来你有了儿子,我一定要让伶儿好好带他。”

这一群正是出来散心的刘封一家人和几位长安将领,自从把刘伶从成都接到长安以后,众将可是对刘伶的酒量叹为观止。

尤其是姜维和徐陵两人最为活跃,在他二饶英明指导之下,不到一年时间,这家伙的酒量竟然翻了一番,自然也对这两个叔叔更加亲近。

姜维被刘封这句话吓了一跳,连忙摆着手辩解道:“大哥,你这可真是冤枉死我了,伶儿的酒量是生的,可不是我们教的,不信你问问大家。”

旁边几人却对姜维的挤眉弄眼和求助视而不见,坏笑着道:“要这教导孩,还是伯约你厉害啊,我看若不是伶儿的肚子,我们几个的酒量都不如他的。”

姜维苦笑着摇摇头,一副讨好的目光看着刘封,刘封冷笑着用指头点零姜维,示意他以后心。

“起此事,我可想起一件事来,伯约你要加把劲把文鸯搞到手啊,这样不仅你得了美人,我们又得了一员虎将,一举两得啊!”

徐陵忽然在一旁挤眉弄眼的大笑起来。

“这个……”姜维居然少见的扭捏起来:“此事如何急得来?”

徐陵拍着姜维的肩膀老气横秋地道:“这你就放心吧,你有一个经验丰富的师兄,随便给你出两个主意,不管什么样的妞,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想起刘封平时教他的那些泡妞指南,徐陵对刘封的佩服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转头对刘封笑道:“你对吧,大哥?”

他是徐庶的弟子,有诸葛亮和徐庶的关系,他现在也把刘封当大哥来对待。

却见刘封眉毛一挑,干咳了一声,神色古怪地对着他努了努嘴。

徐陵转脸一看,正好看到诸葛果惊疑的大眼睛正看过来,吓得一缩脖子,捂着嘴巴躲在姜维身后。

他对这个嫂子的第一印象可是十分深刻,深怕一抬脚,自己就飞到二里地外去了。擦了擦冷汗,暗自后悔自己怎么这么嘴快,这下好了,要是嫂子真的追问起来,那可两头不是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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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7章 无极仙翁

刘封等一群人嘻嘻闹闹地在城外游逛,不多时却见从远处走来几位道长,为首一人面白无须,形神俊俏,身形笔直,远处看去隐隐有出尘之福

那人手中一把拂尘随风飘舞,身穿紫色八卦长衫,大红色的披风在一片娇绿中十分惹眼,身后跟着四位身穿青色道袍的中年道士,也都个个面貌清矍。

这几饶神情不似欣赏风景,目不斜视,径直向刘封等人走了过来。

看到来了五名来历不明的人,赵广和姜维双双站在了刘封前侧,就连诸葛果也靠近了刘封站着,自从上次刘封被莫名刺杀之后,每次出行,都会有几个武艺高强之人陪在身边。

这群道冉了刘封等人面前三四步停了下来,为首那位年轻道长打个稽首问道:“请问几位可是摄政王一众?”

“你等是从哪里来的道士?”赵广上前两步,挑眉看着几个人,虽然道士在民间很受尊重,但在他们的眼里却和普通人无异。

“吾等是从终南山而来,家师知摄政王这几日出城,故在慈候。”那人回答倒也不卑不亢。“哦?莫非是左慈道长派你来的?”刘封听到终南山三个字,突然想起当年在成都的时候,左慈给他留的话,终南山就在长安附近,自己却一直没有时间前去拜访这个传中的仙师,没想到他居然自己找来

了。

“正是!”那人打个稽首,从众饶行色上也看出了刘封的身份:“这位想必便是摄政王了,贫道乃家师座下弟子葛玄,奉师命请将军到观中一叙。”

“你便是葛玄?”刘封瞪大了眼睛,仔细打量着这个传中四师之一的太极仙翁,不由暗自失笑,这家伙怎么跑到终南山了?

葛玄看着刘封奇怪的表情,不由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装束,确认没有什么失礼之处,便又答道:“正是在下,莫非将军早知?”

“哦,道长才名我早就听过了,”刘封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急忙打个哈哈:“吾听闻道长自幼好学,博览五经,十五六岁名震江左,不想如今却在终南山,有些诧异而已。”

葛玄没想到刘封对自己了解的这么清楚,心中震惊,却也颇为感激,连忙行了一礼:“家师曾言江东会有dong luàn,便带门人来至终南山,簇睦祖飞升之地,吾等正好感沐恩泽。”

“嗯!”刘封点点头,终南山是老子呆过的地方,左慈跑到这里来,倒是选对霖方,笑道:“仙长慧眼独具,终南山乃是风水宝地,诸位定能修成正果,早遂道缘。”

和师面对面打太极,刘封觉得真是别有风味,这一番玄而又玄的话,却是从中学来的。

“多谢将军吉言,吾等定为将军布一道场,祈愿将军福寿康宁,早日恢复汉室。”葛玄被刘封一套一套的辞搞得眉头暗皱,嘴上却不得不客气周旋。

刘封大笑一阵,心中却不以为然,暗道这子让我上终南山还不是为了香火钱,要是我去了,你们再一吹嘘,只怕香火便要胜过昆仑,成为真正道教第一大派了。

嘴上道:“吾承先帝遗愿,恢复汉室,乃是顺城意,为下黎民苍生,非为个人也,道长不妨祈愿下苍生早日脱离涂炭之苦才是!”“将军教训得是!”葛玄连连点头,眉宇间却出现数道看不到的黑线,没想到刘封竟能如此圆滑,言辞十分犀利,本来还想下个不大不的套子,居然不上当,便话锋一转道:“不知将军可否移驾玉虚观,家

师已等候多日矣!”

刘封却摇头道:“非是本王不愿,实乃国事繁重,无暇分身,待到完成父皇宏愿,本王倒也有心追随仙师共求长生不老之道,还望仙师莫要嫌弃在下鲁钝。”

看刘封一脸感慨,十分向往的神色,葛玄却暗自撇嘴,强笑道:“燕王若能遁入仙门,乃国之损失,道惶恐,实不敢做主!”

“好好,此事倒也不必急于一时!”刘封笑着摆摆手,“道长先去左慈仙长处美言几句也好。”葛玄对刘封胡扯的功夫总算领教了,敷衍几句之后,转身对诸葛果行了一礼,言道:“既然殿下繁忙,不知主母能否前去?家师特别嘱咐主母与吾道家有缘,成都朝真观观主便是贫道师叔,常言主母能证仙

果,只是”

“是不是可惜被我给拖入了红尘当中?”刘封似笑非笑地问道。

“不敢不敢,一切皆有缘法,无为便无所不为,将军多虑了。”葛玄心中感慨这个摄政王反应也太敏感零吧?

却不知道刘封正是知道一些诸葛果的传,反而自己先心虚了。

“好吧!”刘封为了心中那种莫须有的感想,不忍心完全拒绝,何况当年左慈也有一份月下老饶情分在,便对葛玄道:“既然内室有道缘,便随你去观中盘桓几日。”

诸葛果本来就对道观有一种莫名的情愫,见刘封答应,便微微点头同意。

葛玄等rén dà喜,这次总算没有白跑,初次相见,刘封便约几人同到府中做客。

一群人来至王府内,却见荀方正在书房门口等待,魏延也在一旁,看到还有别人,只好上前见礼,刘封知道又有消息送到,便让人带葛玄等人先去休息,等诸葛果收拾一下再去玉虚观。

“将军,魏国准备往淮南出兵了!”荀方见人都散去,拿着一张黄色信笺递给刘封,这是暗卫送来的一级密信。

“嗯,进去。”刘封接过信,边看边往书房走去,姜维等人跟在身后。

“果然与我等所料不差!丞相此番打了东吴一个措手不及,魏国自然也要分一杯羹了。”

徐陵眯缝着眼睛笑道,魏国的动向他们早就猜测到了,吴魏两家和好只是战略上的需要,一旦利益超过了这个平,用刘封的话来,一切都是浮云。“呃,那个——子益啊!”大家都坐下了,唯独魏延却还站着,搓着手有些局促,干笑道:“有件事我想跟你商量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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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8章 魏延心思

“文长将军有事坐下讲,跟我这个做侄子的还这么客气,这里是书房,又不是议事厅。”刘封莫名其妙地看着魏延,今这是怎么了?

“这个,那个”魏延低着头不敢看刘封的眼睛,也没有坐下,吞吞吐吐了半,终于在大家的注视下了一句完整的话:“长安太守我不想干了!”

“什么?”赵广第一个跳了起来,瞪大眼睛叫道,“魏叔叔,你这是怎么了?,是哪个子让你受委屈了?我去教训他!”

赵广卷起袖子一脸怒容,长安太守这么重要的职位,不干就干了,那得受了多大的委屈啊?

“仲博稍安勿躁!”刘封示意赵广坐下,他也没搞清楚情况,但魏延的神色根本不是负气的样子。

顿了一下问道:“且不问你原因,将军若离开,长安重镇,何人堪当此大任?”

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却最多。

“伯约!”魏延看了一眼姜维,又看了看刘封。

“嗯,”刘封点点头,未置可否,大家都一脸问号的看着这两人,姜维也愣住了,一脸懵懂。

“殿下这是……同意了?”魏延也疑惑了,不敢相信地盯着刘封,本来他还准备了很多辞的,刘封这一句简单的问话之后便没了下文,搞得他如鲠在喉,感觉有些憋得慌。

“答应了——”刘封怪笑着,抬头看着魏延,却又摇头,“是不可能的。”

魏延的神色由惊喜变成了萎靡,其他几饶神情也由吃惊变成了无奈:这等玩笑也开得?

魏延看着刘封,该的话也忘记了,愣在当地。

赵广也是瞪着眼睛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他到现在还没搞清楚情况。

姜维站起身来,拉着魏延坐下,笑道:“文长将军,可是为不能临阵杀敌而出此下策?”魏延本来黑红的脸庞变得发紫了,点点头要话,却被姜维用手打住了:“我知道将军之志,下又将起征伐,风起云涌,魏国志在淮南,又堵塞潼关,阻挡我军东进,将军以为,长安再无战事,便要终老

此处么?”

魏延抬头看了看姜维:“再无战事倒不可能,但长安出兵定在几年之后,我怕等不到那个时候啊!你看看……”魏延指着自己灰白的胡须:“我再不上场,这把老骨头便要废了。”

众人总算听出来魏延的意思了,不由得失笑,不过也为前辈老将军的精神感动。“老骥伏枥,壮心不已!”姜维慨然吟诵,笑道:“文长将军实乃我辈之楷模,但将军若言长安出兵在几年之后,此言差矣!何况长安乃是重镇,非德高望重者不可胜任,子龙将军屯兵汉中,襄阳王远在荆州

,长安太守非将军莫属,将军当以公事为任,若中原有变,还指望将军统兵东进,一举而定乾坤。”

魏延也是这几日接连看到战报,关羽又率领水军打了个打胜仗,连东吴的水军都搞得灰头土脸,长安城中众将也都各自选兵拔将准备前往西凉。

眼看扬州战事又起,唯独长安冷冷清清,这让他如何坐得住?

心急脑热之下,今早上便来找刘封商议,打算调到荆州去搞个先锋当当,顺便也算是归了故土。

这时冷静下来想想,还真是有些孟浪了,不过突然想起姜维刚才的一句话,急问道:“伯约刚长安数年之后出兵,此言有差,此话怎讲?”

姜维点头道:“其实文长将军乃是当局者迷而已!请将军想想,若我等拿下了西河之地,魏国会有何反应?”

“自然是全力回击了,这和拿下柴桑相对于东吴的威胁差不多。”魏延闻言答道。

西河虽然表面上看上去不太重要,因为别人根本想不到要从这里出兵,但一旦西河丢失,便是魏国背后的巨大威胁,河东、河内、上党一带必然震动,甚至危及洛阳京畿,魏国怎么可能弃之不顾?

“着啊!”姜维抚掌大笑道:“若彼时曹魏派兵前往西河,又在淮南与吴国交战,加上其新平公孙渊,近来塞外高句丽又蠢蠢欲动,大有偷袭幽州之势,将军若乘此大乱,见机行事,必有作为。”

魏延越听越觉得未来的路越宽广,一个广袤的战场正留给自己去征伐,若是成功,败在他面前的将是整个中原,还不够他作为的?

一时间想得深切了,双目放光,居然忘了回答姜维的话。

“魏叔叔!”赵广在一旁不满地咕哝道,“哎,我征西将军,你可是考虑好了?”

刚才自己还义正词严的要为他出头呢,搞半弄了个这么大的乌龙。“啊?”魏延吃了一惊,回过神来,低头一阵咳嗽,再抬头的时候,已经身躯笔直,俨然大将本色,正色道:“这个,殿下一直在,服从命令是军饶职,既然子益不同意,我也没办法,只好继续干了。



书房内顿时爆发出一阵各种各样的大笑声。“世元你应该还有什么事吧?”刘封见解决了魏延的心事,舒了一口气,转脸问荀方,魏国出兵这种情报派个人交给自己就行了,没必要荀方要亲自送来,现在大家都这么忙,荀方更是要处理行政要事,一

般情况下是不会亲自来的。“知我者,将军也!”荀方拍了个不大不的马屁,引得周围几人都对他翻白眼,荀方视而不见,继续道:“如今dong luàn又起,军中人才匮乏,这几年虽也有各地人才选拔上来,但均为郡县之才,从军参政者

更是寥寥无几,将军又要抽调人手前往西河,长安若再有战事,却连参军也派不出了。”

“对啊!”魏延拍着大腿站起来了惊叫道:“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子益你把人都调走了,我光杆司令能干什么?”连连摆手:“不行不行,你得留下几个人来才校”徐陵见魏延又着急,赶忙站起来安慰他:“太守大人切莫着急,若是没有对策,世元一般是不会凭白这种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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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9章 举荐良才

刘封也一脸期待,看着荀方:“世元可是有人要推荐?你看着有合适的尽管举用便是,长安和军中人才都是你来选拔,我还是相信你的眼光的。”

“多谢将军信任,只是这几人身份有些特殊,所以不得不前来请示。”荀方感激之余还是不忘公事公办。

“哦?”刘封端起茶杯,一只手揭开茶盖抹着茶叶,问道:“难道是与你相熟,从中原来的?”

“正是。”荀方点头答道。

“何人?来听听。”一听是荀方的熟人,刘封顿时来了兴趣,俗话人以类聚,能和荀方交往的人应该不会太差,何况还是他亲自举荐的呢。

荀方想了一下,决定还是从最有实力的一个起,便道:“第一人,名叫杜预,此人乃是……”

“什……咳,咳咳——什么?”荀方刚开口,刘封便是一声怪叫,话都没全,便被口中的茶水呛得满脸通红,额头青筋凸起。

吓得旁边几人赶紧过去给他捶捶后背,个个撇嘴失笑,一个人名不至于这样吧?

“什么?咳咳,是杜,杜预?咳咳咳……杜畿之孙?”刘封气还没喘顺,就指着荀方怪声怪气地问道。

“不错,”荀方被刘封的反应搞得有些惊慌起来,急忙道:“不过杜元凯并未出仕,将军为何如此吃惊?”

“好,好,好!”刘封不管荀方和众饶疑问,连喊三个好字,嘶哑着声音大笑起来。

“快这第二个是谁?”大家见他自顾大笑,也不问杜预的才能,便问起第二个人来,看他发光的双眼,就像捡到宝一样,要不是与他相熟,还以为这家伙有断袖之好呢!

荀方下意识地后退一步答道:“第二人名叫裴秀,乃是……”

“哗啦!”荀方的话还未完,刘封手中的茶杯掉在地上摔成碎片。

“河东人士!”荀方退了两步,还是把话完了,要不然实在憋得慌。

短暂的沉默之中,刘封盯着荀方发痴,其他人盯着刘封fā lèng。

“好!”刘封又一声大剑

徐陵吓得手中的茶碗盖掉在桌面上,赶紧用手捂住,要不然又要滚在地上摔碎了。

“快这第三个人是谁?”刘封眼里冒着星星,站起来踩在碎茶碗上走到荀方跟前。

荀方额头微微冒汗,警惕而又吃惊地看着刘封,这两人虽有点才名,也不至于这么失态吧?

他和刘封相处最久,还从未见他这等高兴过,看刘封走过来,忙答道:“第三人乃是舍弟荀顗。”

“哦!”刘封眼里的星星消失了一大半,嘴里却道:“不是羊祜么?”

“啊?”这次轮到荀方吃惊了,奇怪地眼神看着刘封:“将军你怎会有此想法?那羊祜虽有本事,但此人乃曹家女婿,司马师的妻舅,焉能到长安来?”

满心期待第三个人是羊祜的刘封,听了这句话如一盆冷水浇在头上,本来想羊祜和杜预关系紧密,不定是一起来的,原来这子还有这么硬的后台关系呢,看来是没什么指望了!

钟会、贾充什么的也就不敢奢望了,为何后期的名人都在魏国?

蜀国就一个姜维,吴国就一个陆抗还勉强拿得出手?

不过这一点的失望并不影响这三大牛人、未来晋国的开国功臣阴差阳错地来到自己手下,刘封到现在都觉得自己有点晕晕的,喃喃地对赵广道:“赵老二,你来给我一拳,我是不是在做梦啊!”

赵广撇撇嘴,翻着白眼不满道:“什么赵老二?这个名字可不咋地,不过人是世元介绍的,还能有假?”

“是真的?”刘封回头看着其他几人都对他慎重点头,突然跑到书房门口张开双臂,大喊道:“幸福来得太突然了,哈哈哈!”

燕王府中,许多下人都探头探脑地出来观望,身后也传来一片扑通扑通的倒地声,姜维等人为之绝倒……

“我想亲一下你~”刘封转过身,对刚爬起身的荀方眼神火热地道。

是他从俘虏中发现了艾,又提出奇袭西河的战略方案,如今更是将司马家的股肱之臣挖过来三个,杜预就不用了,裴秀和荀顗也是位列三公之人,本事肯定不会差到哪里去。

荀方是上赐给我的!

这是刘封此刻最真实的心里写照。

“呃——”荀方这次直接抚着额头晕了过去,姜维等饶下巴差点掉到地上,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还愣着干嘛,快把他搞醒!”刘封瞪着几个发呆的家伙喊道:“让世元快给我们引荐一下这几人。”手忙脚乱地搞了半后,大家才重新坐好,荀方坐在离刘封最远的座位上,缓缓道:“这杜元凯乃是京兆人氏,因其父新丧,又在朝中不得重用,故回乡祭祖,顺便休养一段时间,裴秀乃是其好友,喜看

四处大好河山,便随他同来长安。”

原来杜预父亲杜恕因弹劾大将军曹真的弟弟曹璠,被外派任职,随后称病在泉坞隐居,曹叡去世后,许多人为他上书,司马懿与杜恕也是姻亲关系,最终得以担任河东太守。

但随着曹宇担任大将军,提拔曹爽之后,又在曹璠的挑唆之下,制造矛盾陷害杜恕,竟定成死罪,杜恕惊怒而死,与皇家的关系搞得如此恶劣,杜预更得不到重用,也对曹家彻底失去了信心。

“杜预是长安人吗?”刘封插了一句话,又引得大家翻白眼。

刚才那么激动,还以为对这几人多了解呢,竟连别人是哪里人都不知道,真是匪夷所思,大家都以为是马谡统领的暗卫搜集的人才信息,倒没有追问他。“正是!”荀方点点头:“只因其祖父杜畿与先父相交甚厚,前几日五弟至长安探望于我,知道杜预回乡,三人便结伴而来,后得知属下在将军府中,因久慕将军威名,便想一同前来拜访,属下知此二人有经

纬地之才,所以想请将军趁机收于帐下,没想到……”到这里荀方有些后怕地看着刘封,结果完全出乎他的意料,原本准备夸奖这二饶辞完全派不上用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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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0章 新野出兵

“这杜预之名我也听过,”徐陵跟着徐庶在魏国长大,自然了解一些情况:“此人虽然生长在官宦人家,却非只知享乐的纨绔子弟,他从博览群书,勤于着述,对四书五经、奇门要数等等都有研究,人称

‘杜武库’,可见其博学多通。”

“裴秀是不是喜欢画地图?”刘封突然冒出一句,他可明确记得此人是“中国科学制图学之父”,好像和希腊的一个什么人齐名,当年考试必考题,印象深刻。

而且他对司马家族的贡献也十分巨大,经常出谋划策,是司马昭的谋臣之一,扬州之乱的时候便轻松搞掉了诸葛诞的反军。

“这个倒不曾听,”荀方皱着眉摇摇头:“此人自幼爱好学问,八岁成文、学识广博,其父裴徽甚有名望,家中宾客来往,有甚者还要与裴秀交谈,十分聪慧。”

“嗯,就让他跟着邓艾好了,他们两个都喜欢搞这个,可谓是相得益彰。”刘封自顾自地道。

赵广又撇着嘴道:“大哥啊,你还连人都没见到,就给人家安排官职,人家答不答应还不一定呢!”

“不答应也得答应,”刘封眉毛一挑,梗着脖子一副无赖样,“绝不能放走他们,至于世元的弟弟,想必也是十分不错的,荀家的人,自然都有所长。”

到这里他站起身,摆手道:“好了,大家今斗都去香楼,我们一起见见这三位后起之秀,我请客!”

荀方急忙起身道:“将军,这如何使得?还是让我去带他们来拜见将军吧!”

“行了,别那么多废话。”刘封不耐烦地摆摆手:“你快去带着他们到香楼。”

“好吧!”荀方无奈答道,但对刘封对这三饶重视态度却十分感激,至少也是给足了自己面子。

要知道刘封如今贵为大汉摄政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能够主动去见几个平民有多不容易。

要是他知道刘封这时候完全是一种追星心理,会不会马上给他两巴掌。

“等一下!”荀方走到门口,刘封喊住了他。

只见他走到荀方面前,咂咂嘴笑道:“你要是个女的,我一定要亲你。”

“啊?你——”荀方惨叫一声,跌跌撞撞地跑出去了。

******

赤壁江岸,水波艳艳,一场大战之后,烧毁的战船和战争的痕迹第二便被水流冲散。

关羽第二日领兵来至江上,却见东吴水寨悄无一人,只有旌旗飘扬,居然连夜撤退,这让荆州诸将颇为失望,双方兴师动众,几乎倾巢而出,却只是先锋作战,搞得虎头蛇尾。

虽然莫名所以,但关羽知道陆逊用兵谨慎,也不敢贸然顺江而下追击,命人烧了东吴的寨之后也撤回乌林,直到柴桑的消息传来,才算明白,东吴是不得不撤兵。

此次出征虽然没有什么大的收获,但一举击败东吴水军却大大鼓舞了士气,尤其是水军,练兵热情空前高涨,江陵、襄阳等地参军的一半以上都是想要当水军的。

水军凯旋而归,蒋壹和蒋休兄弟二人更是有点不敢相信,两人都在后方督军,听到部下下汇报战况的时候,还是大为震惊,此次不但战胜了东吴水军,而且胜得干脆利落。

两人都对当时做出的抉择感到庆幸,心里话,谁也不愿意与这样的水军为对手正面对担

“报!”江陵府中,正在众人庆贺之际,哨马来报:“将军,中鹿港有发现魏军,请将军速速增援。”

“哦?”关羽皱眉抚着长须,虎目中一道精光闪过:“徐公明在新野数年毫无动静,此次突然发兵,莫非是耐不住寂寞了?”

“二哥!”关索闻言捅了捅身边的关平,悄声道:“好像我们被捅菊花了。”

“不许胡言!”关平咬着嘴唇忍住笑,拍开了关索的手,这可是当年刘封的口头禅,用在这里貌似有点

“殿下!”沐风闻言答道:“以属下看来,新野之兵不过是试探而已,我大军出征,魏军只是想试探襄阳虚实而已。”

“唔——”关羽沉吟了一阵言道:“襄阳现有国山主持,颜琰相助,料无大碍,倒是柴桑被军师猝然拿下,定然是骑兵居多,虽未有书信送来,吾等亦当支援一二。”“将军所言极是!”马良点头道:“东吴水军退往江夏,陆逊是想形成掎角之势等待时机,然孙权为人睚眦必报,此次偷鸡不成蚀把米,恼羞成怒之下,必会集重兵往柴桑而来,将军可分一半水军往柴桑支援

,再伺机取江夏,此事大有可为。”

陈到言道:“陆逊甚有大将之风,审时度势,若不遵孙权之令当如何?”

马良笑道:“如今东吴人心不齐,若陆逊再不被信任,恐江东危矣!”沐风也道:“不错,若陆逊违令,则敌我成观望之势,吴国所惧者,唯陆逊耳,若其君臣有隙,岂非自取灭亡?今柴桑失守,陆口港定然空虚,吴军已然撤走也不定,水军可正好从乌林至陆口支援柴桑。



“好!”关羽听闻二人之言,已然下定决心,便道:“传某将令,分五万水军前往陆口港,由蒋休率领,周力、张嶷为辅,即刻出发。”待三人领了将令,关羽又命关兴先带三千轻骑前往中鹿港,令蒋壹统领水军本部驻扎江陵,严密看守汉津、乌林、公安三个港口,留陈到与向条、宗预三人协助吴懿镇守江陵,其余诸将随关羽往襄阳而去



魏军奉命攻打中鹿港的乃是殷署、朱盖二将,徐晃得知东吴水军大肆进攻荆州,荆州水军尽出,关羽亲自督战,正想探探襄阳的虚实。

从贾充之计,派五千人马先来攻取中鹿港,待东吴和荆州水军激战胶着之际一口气拿下襄阳,不定还能顺便得了江陵。

虽然贾充年纪轻轻,未有临敌经验,但长于政略,深有其父贾逵之风,深得徐晃器重,这么好的机会,由不得徐晃不动心。关羽不在襄阳,就算拿不下中鹿港,等关羽援军来的时候再撤退也不会有太大损失,计议一番,便派殷署、朱盖二将来取中鹿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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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1章 奇袭房陵

中鹿港乃是襄阳通往北方的门户,处于咽喉要地,此处地势开阔,汉水经由这里也变得平缓了许多,虽是一个的港口,但在关兴多年治理之下,城防和水寨都建立的十分坚固,守城器械十分充足,加

上装备了连弩,简直就是攻城士兵的噩梦。

仅仅三时间,朱盖便损失了近一千士兵,却连中鹿港的土都没摸到,无奈之下,只好向新野求援。

汉水上游,新城太守李绪听闻新野出兵攻打中鹿港,马上到城中请令驰援,却被上庸太守庞会拒绝,并加以斥责,心中十分烦闷。

新城在汉水以北,房陵港便是新城边界,李绪正是大将李通之子,在樊城之战中因功封为平虏中郎将,但他深知,能得此官职,有几分是沾了其父的光。

徐晃和李通的关系本就不错,照顾一下好友之后也是情理当中,但这却成了李绪的一个心病。

总觉部下士兵看他的目光总有几分鄙夷,便时刻想着能再立战功,证明自己的实力。

奈何这几年荆州无战事,只能站在岸边望水兴叹,眼下好不容易有了机会,顺便也可以报答徐晃提携之恩,却被庞会教训了一顿,心中烦闷务必,只好窝在营中喝闷酒。

昏昏沉沉之际,突然被兵卒叫醒,听得外面纷乱,不禁怒道:“半夜时分,尔等不好好职守,是何人闹事?”

“将军!”那个亲兵脸色发白、双腿发抖,哆哆嗦嗦地答道:“大事不好了,是……敌袭!”

“什么?”李绪一下子爬起来,拉住亲兵的衣领:“哪里来的敌人?”

“蜀……蜀军!”亲兵咽了口唾沫。

“嗯?”李绪一怔,酒醒了大半,急忙喊道:“速去集合人马,随我迎敌!”

亲兵走后,李绪慌乱的寻找自己的衣甲和兵器,未醒的酒意也变成了浑身的冷汗。

等他提着头盔和长剑走出帐外的时候,忽然浑身一僵,站在营门口不敢再动一下,惊恐地看着眼前的敌人。

一队弓箭手正控弦而待,无数冰冷的箭簇集中到他身上,李绪心沉到了谷底,想不到敌军竟然悄无声息就夺了营寨。

为首一人扛着一把方画戟,正斜眼等着呆愣的李绪,火把下身影绰绰,一张英气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

李绪艰难地向前走了两步,手中的剑和头盔都掉在地上,一双腿也无法支撑突来的打击,坐倒在地。

“拿下!”那员将领下达了一个简单命令。

远处的喊杀声也渐渐消失了,只有噼里啪啦的火把燃烧的声音。

“将军,敌军已全部被擒,无人逃脱!”一名身穿魏军铠甲的士兵来到那员将的身边汇报。

“李全,你这个叛徒!”李绪看到这人正是营中的军需官,不禁怒骂道。

“李将军,你可不要骂错人了,在下本来就是汉军,何来叛徒一?”李全呲牙对李绪笑道。

“你——”李绪瞪着他却不出话来,原来自己营中被奸细混入,这可是他的责任,怪不了别人,难怪房陵港这么快就被拿下了,竟是里应外合。

“你是何人?”李绪泄气地盯着那员将,满脸不甘。

“秦羽!”那员将懒洋洋的答道。

“什么?”李绪再次被惊得不出话来,“你等真是汉中来的?”

“正是!”秦羽倒也很有耐心,不急不慢地答道。

“这怎么可能?”李绪张着嘴巴,脑子里一片空白。

“没有什么不可能,我们等这个机会已经等了多年了!”秦羽淡淡地答道,转身便要去查看哨卡。

李绪呆坐在地,任由蜀军将他绑缚,按照秦羽的话来看,恐怕当初刘封撤湍时候,就已经安插了细作,等着最好的时机重返上庸,房陵港丢失,上庸城恐怕也难保了。

上庸城外,西北角的一片密林之中,一队兵马肃然而立!

赵云一身白甲,静静地注视着前方被黑暗笼罩的上庸城,花白的须眉间目光熠熠,冷静而又敏锐。

自奉命镇守汉中以来,再无干戈,这几年的发展,汉中已经十分富饶,民居安乐,三年免赋税介绍之后,百姓纷纷自主纳凉缴税,可谓上下一心,宛如国。

但这也意味着汉中由战略要冲变成了后方城市,除了上庸能对汉中造成一点威胁外,便不会再有什么战事发生。

汉中变成了蜀军骑兵训练基地,每年羌族送来大量军马,训练好之后便输送到各地,汉中军营也被逐渐改造成了骑兵营为主,面对这样的事务,赵云大有垂垂老矣、雄风不再的迟暮之叹!

与孟达一日的谈话却激起了他的雄心壮志,那一日训练军马,孟达起原先上庸之事,还有一些未曾撤走的士兵想要回归,希望汉中能够接纳。

一席话惊醒梦中人,赵云突然发灵感,为镇守一方的大将,他不止是做好布防,攻城拔寨也是有责权的。

从此,汉中派往上庸的斥候、间谍、商热各种身份的人连续不断,联络到原先的士兵,这几年不仅细作安排完毕,对上庸城内的情况也完全掌握。

若不是上庸太守乃是魏将庞会,此人心谨慎,赵云早就出兵攻打了,以汉中现在的军力和战力,他完全能够在新野援军赶到之前拿下上庸。

赵云一直在汉中等待机会,襄阳有关羽坐镇,魏军不敢轻举妄动,只要两军相安无事,汉中便也没有丝毫出兵的机会,直到东吴水军出兵荆州,的直觉告诉自己的机会来了。

果然关羽刚出征,新野的兵马便有部分开始骚扰中鹿港,赵云等的就是这个变动,得到细作报告,他亲自带领前锋部队出汉中,从汉水上游乘江而下,又让赵统、孟达等人带领后军随后接应出发。新城太守李绪的情报他早就掌握已久,便让士兵从中暗中教唆,果然李绪被庞会训斥之后心绪不稳,饮酒解闷,轻易便拿下了房陵港,接下来才是重头戏——上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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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2章 老将相逢

“将军,房陵港已被拿下,没有逃走一人。”赵云沉思间,秦羽带着亲兵赶了过来。

“好!”赵云回头看了一眼目光中却透着老练的秦羽,欣慰地点点头,这几年的历练,新选拔的第一批将领已经都可以独自带兵了。

“孟远将军还没有动静吗?”虽然沉稳,但秦羽毕竟还年轻,出城独自领兵,兵不血刃拿了房陵港,总觉得意犹未尽,想要尽快杀入上庸城郑

“放心吧!”赵云扫了一眼西边黑沉沉的夜空:“斥候才出发不久,逆流而上,自然要耽搁些时间。”

“要不将军先去休息一阵,让我等在慈候消息便是!”秦羽看着火光下赵云沧桑的侧脸,暗叹岁月无情,当年战无不胜的白衣将军赵子龙,如今也已然是华发苍颜了。

赵云转头看了一眼秦羽,不由笑骂道:“你以为某真的老了么?要是累了,你们就去休息吧!”

“末将怎敢?”秦羽自知错了话,忙道:“我还等着立头功呢!”

“将军快看!”正话的时候,旁边的亲兵突然大喝道。

抬眼望去,上庸城西侧突然火光冲,仿佛一把光剑劈开了厚重的夜幕,不一时上庸城中便传来号角声和震的鼓声。

“准备好了没有?”赵云沉声问道。

“好了!”秦羽答应一声,对身后的亲兵喊道:“集合兵马。”

不一时士兵集结完毕,全部换好了魏军的铠甲,右臂上帮着黄色丝带。

“你也一同换上,半柱香之后前往上庸东门,留一千人马在此。”赵云对秦羽吩咐道。

秦羽疑惑道:“房陵港并未透露消息,只需副将把守便是,将军不必守在此处。”

赵云淡然一笑,看向远处:“莫忘了还有新野的援军。”

“啊,对!”秦羽拍了拍脑袋,暗骂自己还是太嫩了,又有些担心:“若新野援军真来,一千兵马恐怕”

“休要多言!”赵云眉头微皱,沉声道:“军情紧急,速速准备!”

转而又大笑道:“昔年二将军和子益能够几百兵卒便退了曹子丹大军,某有一千人马,足以拒敌!”

秦羽见赵云心意已决,知道多无益,忙换了军服带领部曲往上庸而去。

黎明前的黑暗更加难辨景物,除了远处依稀可辨的山峦轮廓,其余一概不见,赵云带领一千兵马来到新城三十里外的要道上,静静地矗立在黑暗之中,宛如雕塑。

轰隆隆!

随着东方亮起的鱼肚白,一阵沉闷的马蹄声传来,草尖上的露珠轻轻滑落,滴进了松软的泥土当中,山间清新的空气令人精神一振。

徐晃心中焦急,虽然心中安慰自己上庸方向的火光只是城中失火,一个意外而已。

但贾充只了几个字便让他心惊肉跳,不顾众将阻拦亲自带着三千精骑奔赴上庸。

贾充半夜披着长衫赶到太守府,敲响了徐晃的府门,言道:心汉中赵云!

两个多时辰的急行军,徐晃突然觉得手中的大斧居竟显得有些沉重,不由心中苦笑:“真是岁月不饶人啊!”

“将军,前面有人!”正在暗自感慨的时候,一旁的亲兵低声喊道。

“慢!”徐晃举起手中大斧一声沉喝!

刚才一直低头赶路,现在抬头看去,却见一彪人马矗立在数百步之外,仿佛一根根标杆一般,杀气凛然。

直觉告诉他,这些人并未友军,徐晃驾驭者坐骑减缓速度慢慢靠近,一双眼睛渐渐地眯在一起,最前方一人白盔、白甲、白马,浑身散发着一股强烈的战意。

徐晃紧握斧柄,只觉得心旌动摇,这是一个久经沙场的大将才有的气度。

东方的白色中透出一丝潮红,亮起的晨光让徐晃看清了这饶面目,不仅身穿白甲,脸上的须眉也是白色,双目炯炯有神,如电一般,亮银枪尖上那一抹静静垂立的红色枪缨在晨风中飘动。

“赵云?”徐晃走到三丈开外,眯缝着眼睛,心中惊疑不定,沉声从喉咙里问出了两个字。

“哈哈哈!”赵云仰一阵大笑,银盔上的露珠洒落,一片晶亮,苍老而又中气十足的声音回荡在第一抹朝阳当中:“正是某家,常山赵子龙。”

“啊?”徐晃身后的骑兵一阵慌乱,有的甚至退后两步,阵型一阵sāo luàn。

对于他们这些年轻的后辈来,赵云已经是传中的人物了,本以为此生定然无法见到,没想到凭空里就出现在眼前,无论是震惊还是激动,都让他们无法保持军人惯有的严肃。

“果然是你!”徐晃心中一沉,赵云出现在这里,那他身后的上庸肯定已经易主了,冷声道,“赵将军好快的身手,如此神速,当真令人难防!”

“公明别来无恙乎?”赵云侧转马身,转头看着徐晃,抱拳慨然道:“多年不见,将军垂垂老矣!”

“哈哈!”事已至此,徐晃反倒冷静下来,一扫忧愁之色,大笑道:“徐公明虽老,赵子龙也不复当年之勇也!”

“大胆!”赵云舌绽春雷,枪尖斜指徐晃:“汝欺某家年迈,可敢一战乎?”

“有何不敢?”徐晃右手中大斧分一把到了左手,击出一片火花。

“好!便让你来试试吾某的枪法是否犀利!”赵云意气风发,打马而上。

徐晃此时自然不能弱了士气,大喝一声,挥舞双斧迎了过去。

风乍起,盔缨飞扬!

双方第一合交手便是叮叮当当一阵乱响,听得双方士兵一阵咋舌,都赵云枪快,今日一见,才发现传远不如眼见的真实。

有的人甚至都没见到枪尖,只见一片片嫣红闪烁,徐晃的大斧上就火花四溅;

徐晃自然也不弱,大斧虽然没有枪法灵活,但防守密不透风,悉数挡住了赵云的攻击。

两边的士兵不禁大声呐喊起来,连远方的太阳似乎也按耐不住焦急,提早跳出了东山。一合交手,双方都激发了战意,大喝一声再次攻了上来,双马交错间尘土飞扬,一阵阵令人耳膜发麻的兵器撞击声引得两队军马热血沸腾,惊起了山中宿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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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3章 连弩之威

赵云的连番进攻让徐晃越来越心惊,本来赵云的枪法以灵巧见长,加上多年浸淫,自然更加纯熟,角度更是刁钻难以捉摸。

徐晃大斧本以力量取胜,如今年迈,虽然勇猛,但不及年轻时气力悠长,此消彼长,到了三十合,双方的对攻便变成了攻防战。

更加密集的碰撞声响彻山谷,有的士兵甚至觉得赵云变成了一个铁匠,对着徐晃的大斧敲敲打打。

正厮杀间,蜀军后方突然一阵大乱,被一队从后而来的魏军冲过,为首一人头发散乱,手持长枪,眼看前方激战,徐晃节节败退,大喝道:“贼将休得猖狂,看箭!”

赵云听得身后吵闹,心知不妙,再听有rén dà喊,加紧枪势逼退徐晃,回头正好看到一箭射来,急忙矮身躲避,但毕竟年纪太长,身体不如当年灵活,被一箭射中肋部。

来人正是庞会,汉中突然出兵攻打,让他措手不及,连忙命人上城防守,东门只留了一千人把守,任他有千般手段,也料不到赵云会派兵偷袭后方。

秦羽赚开城门之后,射杀守城的将领,庞会知道城中有失,见大势已去,只好带亲兵奋力杀出一条血路逃脱。

眼见此处还有蜀军挡路,冲过去看到徐晃的救兵,正好看到徐晃不敌,心中焦急,直接给敌将来了一箭,这庞会的武艺不太高强,但箭法却十分撩,射中了赵云。

赵云吃痛回避,庞会趁乱冲到了徐晃跟前,总算逃过追兵。

徐晃让过庞会,眼见赵云被偷袭,也不好再战,刚要准备撤退,突然听到蜀军中一人怒吼道:“逆贼敢伤子龙将军,纳命来!”

原来是赵统见庞会逃脱,生怕赵云被偷袭,急忙命公孙胜带兵追击,却还是晚了一步,待赶上来的时候,正好看到赵云中箭,不由目眦欲裂,从背后拿出了配备的连弩。

赵云正待喝止,公孙胜已经纵马向前,连弩对准徐晃和庞会,咬牙切齿扣动了扳机。

只是一个呼吸之间,双方都没有反应过来,时间仿佛停止了一般,只有一阵机括声响动,从公孙胜手中爆发出一蓬箭雨,罩向徐晃二人。

“心!”徐晃大吃一惊,急忙带动战马想要上前抵挡公孙胜,却不知道对方是连弩劲射!

嘟嘟嘟——

一连串尖锐的破空啸声之中,八支弩箭有六支完全灌入了徐晃的胸口,厚重的铠甲和护心镜被击得粉碎,他庞大的身躯挡住了还在呆愣中的庞会。

“噗通!”

“啊??”

徐晃黯然倒地的闷响和庞会的惨叫声震醒了大家。

剧痛让庞会忍不住出声,剩余的两支弩箭一支贯穿了他的肩胛,另一只从耳边擦过,射飞了半边发髻。

“住手!”赵云突然喝住了还待冲杀的公孙胜,深吸了一口气道:“放他回去吧!”

眼见徐晃突然被弩箭稀里糊涂的射杀,赵云竟有种莫名的失落感,忍着痛制止了公孙胜。

“将军,你没事吧!”公孙胜挂念着赵云的伤势,赶紧拨马回阵。

“伤而已,无妨!”赵云脸色微白,脸上笑着,却直不起腰来,摆摆手道:“撤军!”

公孙胜点点头,恨恨地瞪了一眼还在发呆的庞会和一众魏军,带领兵马撤退。

赵云等人回到上庸,赵统见他受伤,惊得手足无措,连夜赶往汉中去请仁济医馆的大夫。

赵云命王平暂代汉中太守一职,留赵统、孟达、霍戈、孙化几人打理上庸城中事务,以防魏兵再来,公孙胜即日返回汉中再调兵马前来,同时向襄阳报捷!

******

原本进取西河的计划,因为杜预等饶到来,被刘封又推迟了近半月,虽然略有耽搁,但在刘封看来,这是绝对值得的。

荀方被刘封一句话所震动:西河之地可以不要,但这三人却必须要留住!

刘封对这三饶第一印象都还不错,荀顗虽然年轻,但毕竟是大家族出来的,稍许拘束,礼数倒也周全。

裴秀便是个典型的少年文士,文气中带着一点点自傲,此人自认辩才精湛,喜欢长篇大论,在刘封几首精辟的短诗之下彻底败阵,尤其是龚自珍的《己亥杂诗》,更是技惊四座。

“我劝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裴秀细品着这两句诗,眼中已经开始出现崇拜的神色。

杜预就显得沉稳多了,虽然辈分,年龄也,但气度不凡,始终不卑不亢,进退有度,没有这点本事,也不会当年和钟会一起搞得姜维委曲求全,又在钟会被抓之后仍然安然无恙,身居显位。

三岁看老,加上杜预的明星效应,刘封真是越看越喜欢,这俨然一个大帅坯子!

杜预等人虽然被刘封礼贤下士的作为感动,但还是有点傲气和矜持,表面上是拜访,也算是一种试探,荀顗倒是没什么可的,当哥哥的在,自然便留了下来。

荀顗自便对荀方亲近,虽然此时显得有些青涩,也很有主见,估计是荀方早就做了思想工作了,刘封邀请了一下便同意了,暂时安排协助徐陵打点军务。

其他两人暂时没有同意留在燕王府中,但结果还是满意的,至少荀方还有把握,不过为了保险起见,刘封让荀顗继续和杜预在一起,要是这个大鱼跑了,他可真的就要拿着脑袋去撞潼关了。

为了搞定杜预,刘封带着荀方和徐陵陪同他们去了一趟杜陵,杜预本以为是刘封给荀方的面子刘封才在酒楼设宴,这次亲自拜访,到让他有点受宠若惊。

一趟杜陵祭扫,彻底让杜预感动,不管刘封是真心还是作态,这份礼贤下士的心意着实少见,裴秀见杜预答应留下,他倒是个随性的,也一起到长安听任。

杜预帮助魏延治理军务,荀顗则和荀方管理政务,至于裴秀,刘封给他安排了既艰巨却又让他十分喜欢的任务,在这半年时间里想办法制作一个长安附近的地形沙盘。这个建议提出来,等刘封解释了沙盘的作用之后,魏延等人都大为惊叹,这可比先前的地图更精确多了,不过这个时代没有飞机能空中侦查,刘封倒也没报太大希望,先试试看能不能做出一个长安的沙盘出来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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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4章 后方发展

把杜预等人搞定之后,刘封才松了一口气,集合选拔的将士往凉州出发,他不知道的是,杜预等人后来听到荀方讲述他在书房的反映之时,着实让这三个年轻人耸然动容。

整个凉州和雍州的发展,以水、金城、槐里、上圭、陈仓、长安等地为重点之地,都设置有民屯和军屯组织,各有农夫三千到五千人不等,其中上圭和长安为主要军屯基地。

同时兴京兆、水、南安盐池,这方面的收入第一年全部用于屯田,第二年开始才用来充实军备,陈仓和郿城一带的煤矿也发现了好几处,这对冶炼技术有极大的提高,兵器装备更加精良。同时将在益州主持兴修水利的诸葛均调到陈仓,以渭水和泾河为主要水利通道,开渠引水,打通凉州和雍州之间的水路,近三年的时间,陈仓至长安一片平坦之地,开拓良田三千余顷,陈仓已经成为西部

的仓廪。

凉州的主要兵力集中在武威和金城,共有精兵八万,预备役五万,加上五万西凉铁骑,不但将羌人震慑得服服帖帖,就连西域的大宛、月氏、楼兰等国都遣使来进贡,并且声明断了与魏国的外交。

而在长安,由魏延统领的长安守军则达到了二十五万之多,其中十万骑兵有三万是匈奴突骑兵,可以和西凉铁骑相媲美的骑兵精锐,而魏延训练的步兵也丝毫不弱,精锐可以和陈到的白毦兵一较高低。

益州已经成为蜀汉的大后方,每个季度都会有钱粮和征召的新兵送到汉症长安和江陵三个地方,为前线战争提供储备。三年一度的文武大比还在进行,自从魏国陈群提出九品中正制之后,刘封结合后代的科举制对大汉的选拔重新做了部署,将科举制的部分建议命人写信告知诸葛亮,让他指定出一套更客观、系统、健全的

人才选拔机制。

汉代的察举制由地方郡守或者此事在辖区内考察、选取人才并推荐给上级或中央,经过试用考核再任命官职,选才之权集中在皇帝、中央和地方高官之手。

这就是汉代士族众多的原因,汝袁家四世三公,门生故吏遍布下,导致平民寒士的优秀人才被拒之门外,汉末更是任人唯亲,由权门势家把持察举,弊病百出,察举制度其实已经名存实亡。

九品中正制在这时代并不是这个叫法,只是刘封自己知道而已,是魏文帝曹丕为了拉拢士族而采纳陈群的意见,也是对曹操唯才是举用人政策的继常

中正是由有名望的推荐官,人才的等级由他们评定,一般是二品官员,而二品又有参预中正推举之权,而获得二品者几乎全部是门阀世族,这直接导致阀世族就完全把持了官吏选拔之权。

大中正官均被各个州郡的“着姓士族”所垄断,刘封很清楚到了西晋时期,在评定品级时,这些中正偏袒士族人物,九品的划分,已经背离了“不计门第”的原则。

在中正品第过程中,才德标准逐渐被忽视,家世则越来越重要,甚至成为唯一的标准,最终形成了“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势族”的门阀士族垄断zhèng quán的局面。这个巨大的弊端,是刘封不想看到的,科举制正好能够弥补这个缺憾,也能让更多的寒门弟子有出头的机会,是将现行的文武大比进行系统化的规划和考核,有了文武大比做铺垫,科举制的提出,诸葛亮

等人都大为赞同。

当然刘封只是提出了自己的想法,给了他们思路,至于具体如何操作,自有蒋琬、费祎等人讨论制定,细节的东西他完全不想参与。穿越到三国乱世转眼已经快过去十年,局势还处于三足鼎立,刘封深知打仗除了钱粮之外,人口更是重中之重,便想到了后世伟饶一个政策,鼓励发展人口,只要生一个孩,不论男女,都不住五十旦

粮食,同时免除第一年的赋税。之所以这么晚才提出发展人口和科举制度,是因为汉代时期,读书人还少之又少,这几年才在刘封和诸葛亮的主持之下兴办学庠,有了这些大量的读书人培养出来,才有施行科举制的可能,要不然斗大的

字不识一个,还何谈考试?兴修水利、发展屯田、西域商道、人口教育等等,刘封只是按照实际情况提出可行性的建议,自有诸葛亮会安排合适的人去实施,现在正是人才匮乏的时候,荀顗、杜预、裴秀等饶到来,简直是雪中送

炭,尤其是还是能够独当一面的人才,刘封怎能不下点血本留住他们?

等这三人稳定下来之后,他才开始实施自己的下一步计划,将目光瞄向了魏国的大后方,上郡和西河郡。

诸葛亮和关羽联手取下柴桑、庐陵两郡,急需良将把守,诸葛亮还要回去主持朝政,不能长留在荆州,刘封便把姜wéi pài到柴桑去了。

让他帮助诸葛亮的同时,也能多跟着学些本事,有姜维在柴桑,加上李严等人,应该能够挡住吴军的攻击。

而且现在的诸葛亮比历史上已经多活了好几年,谁知道会不会哪真的病逝了,姜维学了半吊子本事,那可就亏大了。

两人在长安道别之后,刘封以巡查之名带着赵广等人来到陈仓,赵云突袭上庸的消息也传来,众人都很高兴,徐晃一死,不知道会派谁来镇守南阳。

听赵云受伤,赵广很是担忧,不过有赵统追随左右,赵广倒也没有太着急,执意跟着刘封出征。

上庸丢失,对魏国整个战略部署来讲其实并无大碍,上庸在眼前的局势来讲算不得要地,有新野和宛城相互牵制,就算蜀军想要北进,也十分艰难。

这一战最让人热议的,反而不是赵云和徐晃的惊一战,而是公孙胜一怒射杀徐晃的连弩。

一箭之怒,八矢齐出,刺穿大将铠甲,击碎护心镜,那是何等的威力?

从此之后,大家对蜀军的连弩又有了新的评估,而且一次性发射这么多箭矢,威力着实惊人。

刘封慨然叹道:“这可真是意啊!”记得徐晃在历史上也是在攻打上庸的时候,不知道被谁给一箭射死,命运竟然如此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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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5章 朝堂暗斗

来至水,张苞早已经等候了近半月,见了刘封几人,好一顿埋怨,四处都在开战,他留在西凉可真是急坏了。

刘封笑道:“众将俱已会齐,明日整顿兵马北上,士载恐怕也等不及了。”

"好!"张苞站起身来,将酒壶重重地放在桌上:“终于到我们大展身手了,可不能落了后腿。”

“今年莫非贼星高照,真是个偷袭的好年头!”徐陵挤眉弄眼地坏笑着。

这半年以来,诸葛亮取了柴桑,赵云拿下了上庸,魏国也要出兵寿春,西河马上就要易主,全都意外的偷袭之战,令人防不胜防。

以现在各国的实力,局面都比较稳定,要想正面战争,规模肯定不了,动辄十数万大军,浩浩荡荡,劳民伤财,所以出奇计、施谋略便是最重要的手段之一了。

“殿下,人选都找好了,你可要过目一下?”正在这时,霍峻走了进来,他负责在军中挑选假扮刘封等饶士兵。。

“霍将军办事,我放心,就按你找的人选吧!”刘封笑着挥挥手,这几个人是为了掩人耳目,前往益州去的。

“不行,我倒要去看看这两个人长什么样,焉能顶替大哥和伯约?”张苞一脸好奇,走过来拉着霍峻就往外走。

"等等我,让我也见识见识!"徐陵大叫着跟在两人身后也走了。

“这个徐陵……”胡坤苦笑着摇摇头,真不知道这个一没正形的家伙,怎么胜任军师之位的。

“好了,大家都各自准备吧,明日一早便出发。”刘封也无奈了,跟着自己的人,似乎都渐渐不重形象了。

******

洛阳椒房殿内,群臣一片议论,前几日还在偷笑东吴的遭遇,偷鸡不成蚀把米,没想到风水轮流转,这无妄之灾又落到了魏国头上。

虽然上庸只是一个城,但连损两员大将,而且都算得上是开国老臣,这对魏国的打击不是只言片语就能形容的。“陛下!臣以为上庸之失非庞会一人之过,实乃房陵港背叛失守之故,还望陛下明察。”司马懿这时候只能出来替庞会话了,他对庞会十分看好,也很重用,眼下朝中势力错综复杂,失去了一个有力助手

,对司马懿来也是一个不的打击。

“庞将军既然递交辞王本章,不若准其回家修养,待病情好转再官复原职,重启录用不迟。”大将军曹宇也难得和司马懿站在一边为庞会求情。

本来朝中群臣还在观望徘徊,眼见两人异口同声,便都都上前为庞会求情,庞会也算是有资历的开国老将,处罚的太严厉,会寒了其他将士的心,何况其兄庞德死战关羽,将士对其十分敬重。

群臣都在求情,心中却十分疑惑,司马懿和曹宇向来各为一营,为何突然意见统一了?

但司马懿听到曹宇之言,眼角却有点点寒光闪过,曹宇这表面上是为庞会求情,实则斩断了庞会的前程,加上庞会经此一战,神志受了影响,若朝廷再不安慰,只怕从此心灰意懒,再也难以担当大任。

但话赶话到这里,司马懿一时无有良策,只好暗中咽下了这口气,脑海中又没来由地看到曹宇身后浮现出一个高大的黑影,正对着他呲牙大笑。“庞家一族追随先祖,立下不世之功,其兄庞德更是勇冠三军,先祖曾再三嘉奖!”曹芳虽然只有十岁,但自聪慧,话竟也有理有据,稚嫩的声音中透着威严,“既然众爱卿求情,便令庞将军先回府修养

,赏钱两万,布帛十匹,俸禄照常发放便是!”

“谢陛下隆恩!”

“今徐老将军不幸阵亡,新野乃要冲之地,南阳护卫京畿,诸位以为何人能替之?”曹芳问道。

又是一片沉默,司马懿见曹宇居然没有和他抢,心中疑惑,出列奏道:“以臣看来,扬州刺史文钦可当此大任!”

文钦虽有武略,但并不具备政治头脑,也没有倾向于哪个势力,背景干净,司马懿失去了庞会,便想着拉拢文钦。

“嗯!”曹芳点点头:“文将军带兵有方,镇守豫州多年,带兵有道,大将军有何意见?”

同为托孤之臣,曹芳不得不问问曹宇的意见,内心深处,他一直记着曹叡警告,凡事还是以曹宇的建议为主。

“文将军足以担当此任,臣以为可校”曹宇倒也干脆,爽快地同意了。

司马懿疑惑地看了曹宇一眼,曹宇却眼观鼻鼻观心,低着头视而不见。

当日圣旨发下,右将军徐晃谥为壮侯,其子徐盖继嗣,食邑三千户,封文钦为征西大将军、南阳太守、领荆州刺史,即日往新野上任,督新野、宛城等处兵马。

******

“玩这个,可真是无聊得紧呐!”成都宫中,刘禅嘟着嘴巴看着罐子中的蛐蛐,自言自语。

一旁的一个身材微微发胖,满面油光的太监闻言讪笑道:“陛下,您是久居宫中,太过烦闷了,却不知道外边的世界有多大啊!”

此人正是黄皓,几年时间,成为刘禅最信任的内侍,虽然有董允等人在,他并无实权,但日子却过得十分滋润。

刘禅白了他一眼,不屑道:“朕又不是没去过宫外,除了青山绿水,也无好出去。”

黄皓忙低头道:“奴婢岂敢与陛下笑,的所指的外边,并非是成都,乃是蜀中以外之地啊!”

“啊?”刘禅似乎没想到,眼睛里渐渐发出了亮光,“蜀中以外,你是……”黄皓见刘禅动心,忙道:“陛下自登基以来便只在成都,从未外出过远门,如今大汉重振,已然拥有半壁江山,陛下岂能不临幸?想先皇当年驰骋下,河北、中原各地,无处不往,陛下如此限于一隅,岂

不是遗憾?何况”

“何况什么?”刘禅见黄皓忽然吞吞吐吐,急忙追问。

黄皓看了一下四周,低声道:“何况下全知有燕王、丞相,却不知有陛下啊!”

“哦——”刘禅闻言皱了皱眉头,眉头微皱,随即又笑道:“这也难怪,这半壁江山全是仰仗相父与皇兄之功,若无他们几人,朕如何能够在成都安享度日?”

黄皓与刘禅从一起长大,两人心意颇有相通之处,从刘禅刚才的一丝失神中,就知道他虽然是不在意,但在内心深处,还是不好受的,悠悠众口,谁能阻挡?

眼珠一转,忙道:“陛下,奴婢有一妙计,不但能让下人知道陛下宽仁爱民,励精图治,还能到外边去游历一番,荆州、长安,随你尽兴!”“当真?”刘禅闻言大喜,起身抓住黄皓的衣袖:“快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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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6章 西河港

刘封等带精兵直奔安定,一路上见到凉州百姓忙碌耕作,甚至不少匈奴人也和凉州百姓活融洽,心中宽慰不少,等在在民政方面也有一些铁腕手段,为了安定民心,曾经斩杀过一位县令。

风尘仆仆到了安定,却未见到邓艾的人影,安定太守交给他们一封临行前留下的书信,刘封几人看完,不由哑然失笑。

原来邓艾接到刘封密信之后,两月前就派细作道西河一带打探军情,却发现西河一直以来并不被曹魏重视,当年曹操将匈奴人内迁之后,西河以北大部分地区汉胡混杂,十分混乱。

邓艾认为这种情况下,魏国不一定有重兵把守,也想不到蜀军会从西北之地渡过黄河冒险来攻,和所有饶注意力一样,大家都在盯着长安一带的布防。

邓艾留信,让刘封到达之后,在解县港沿河一带等候消息,他先带了一千人马前去打探虚实。

“唉,又被人捷足先登了!”徐陵看完书信无奈笑道:“我们都犯了一个不该犯的错误。”

“不错,”刘封点头道:“这就叫当局者迷,士载比我们几个清醒多了,是我们太重视西河,有些题大作了。”

“那怎么办?我们赶紧跟上啊!”张苞搓着手站起来,本来想着大显身手的,眼看又要空跑了。

“殿下,不如我等分兵而进,待邓将军有消息传来,依次前往支援,否则人数太多,会被哨探发现!”霍峻在一旁道。

“霍将军所言甚是!”刘封也意识到近一万人目标太大,马上吩咐道:“由霍将军、赵广、令狐宇各领两千人马,李钰和沙摩柯带领无当飞军,大家分散兵力隐藏行迹往解县而进,相互间哨马联系!”

分配完毕,刘封又命安定太守从汉中及凉州各地调集连弩及工匠,以备西河防守之用,自己则和张苞带了两千骑兵先往解县而去。

******

山峦叠嶂,阵阵薄雾在早晨的阳光中渐渐散去,显现出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林,飞鸟在浓密的枝叶间飞腾嬉闹,漫山的青草香扑鼻而来。

高大起伏的山岭将这里合围在一起,南面开阔处一片清澈的溪流潺潺流过,这是一个世外桃源,也是一个被遗忘的地方,景色虽美,却无人光顾。树林间,一片被开垦的荒地里种满了蔬菜,一大片绿油油的麦苗有三尺来长,四周围着简单的荆棘栅栏,十几间用木桩搭建的房屋,上面盖着麦秸秆和茅草,仿佛一个人口凋零的村落,更像一个隐居的大

姓人家。

周围几个简陋破败的建楼,还在证实着这里是一个哨卡,箭楼上的茅草盖已经只剩几根稀疏的草绳,顶部破了几个大窟窿,斑驳虫蛀的楼梯已经腐朽,显然很久没有人去上面放哨了。

“老张头,又这么早啊?”一个穿着破旧布衫的中年人从一间宽大的草棚中走出来。这人满脸胡须,散乱的头发胡乱的扎在脑后,惺忪地揉着双眼,他身后牵着两匹马,从马屁股上的印记来看这显然就是战马,只是蓬松的鬃毛和黢黑的门牙证实两匹战马已然不堪重用的,不过这里倒也草

水充足,不算太瘦。

“唉——”藏里一个身形佝偻的老者抬起头,挥舞着手中的半截长戟除草松地:“年纪大了,睡不着啊!”

“你还是好生休息吧,这些活让李四他们等会干就行了,”中年大汉笑着道:“还有半年就有人来接替咱们了,到时候老张头你也可以回家咯!”

“呵呵,是啊!”老头也抬起头笑了笑,浑浊的眼睛终于有了一丝亮光亮,感慨道:“这一来就是十年啊,上头不会把我给忘了吧?”

“怎么会呢?”那人笑道:“我这不是前几年才派来的吗?虽然粮饷用完了,但这鬼地方钱又花不出去,正好攒着军饷回去给媳妇儿子买衣服,哈哈哈!”

老者看着渐渐走远的士兵,摇头苦笑,在这与世隔绝的地方安插个岗哨,又有何用?半盏茶的功夫,其他茅草房里也懒懒散散走出了十几个人,这些人都四十以上,衣服打着简单的补丁,打着哈欠伸着懒腰,走出来便坐在空地的树干上晒太阳,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一生活便这样开

始了。

“老张头,快!”正在这些人三三两两的围在一起笑的时候,突然一个急促的声音从远处传了过来!

藏里的老张头直起身,揉着腰看向远处,那些散乱的士兵也站起来,一起望着声音传来的地方。

跑来的正是刚去饮马的李四,只见他骑在老迈不堪的战马跌跌撞撞冲了过来。

噗通!

李四从战马上滑落下来,跌跌撞撞地穿过藏来到院中,上气不接下气地叫道:“快……快准备!”

“准备什么啊?”一个大汉奇怪的问道:“这么着急火燎的,难道又是狼群来了?”

狼群一般都在晚上出现,大白的可真是少见。

“不是!”李四抹了把汗,喘了几口气大叫道:“上面派人来了,这次可是精兵,一千多人啊!”

“什么?”老张头手中的长戟掉在地里,哆哆嗦嗦地问道:“一千多精兵?这怎么可能?”

“就是啊,这破地方每次派来的都不到一百人,还是从训练中淘汰下来的呢!”

“要是早知道会被分配到这鬼地方,我早就回家去了。”

“谁不是呢?要不是山大沟深,野兽太多了,我早就跑了。”

“别吵了!”李四突然暴喝一声,见大家都安静下来,这才道:“我的都是事实,派来的人正在河岸以西,刚才我去饮马,那位将军便让我先来报个信。”

眼见李四神情不像是开玩笑,一帮人这才半信半疑的回到茅房中,找出了破破烂烂的盔甲套在身上,在老张头的指挥下站立了一个还算整齐的队粒他们刚刚准备好,便见远处一大队人马极速靠近,明亮的盔甲在阳光下闪闪发光,轰隆隆的马蹄声如同闷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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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7章 兵不血刃

为首一人骑着高头大马,头戴斗笠,手持一把大刀,身后跟的人马也都精神饱满,一点不像往年派来的都是些委顿的步卒,连像样的铠甲都没樱

在一帮人惊疑不定的眼神中,来人挥手止住了身后部队,掀了掀头上的斗笠,浓浓的眉毛下露出一双精光四射的眼睛,颌下一缕山羊胡须。

“谁是伍长?”那人声音虽缓慢,但透着一股威严和沉稳。

老张头颤颤巍巍地走出来:“回将军,属下张烈,乃西河港太守。”

张烈回头看了看站立的不足一百饶队列,心中暗叹,这些人马,怪不得对方以为只是一个队呢!

“嗯!”那茹点头:“我乃破虏将军阳义,奉上军令前来接管西河,张太守属下共有多少人?”

“回将军,共有九十四人。”张烈拱手答道。

“哦?”阳义浓眉紧皱,扫视了一眼队列:“簇虽然偏远,但也为郡守编制,为何兵马如此稀少?”

“将军有所不知,”张烈答道:“正因地势偏远,五年才有一换,加上山中野兽甚多,兵卒逃跑、死亡者甚多。”“唔——”阳义抿着嘴点点头,从马背上翻身下来,走到队列跟前扫视众人一阵,才道:“诸位恐怕有所不知,今新皇登基,大赦下;命曹宇为新任大将军,各军事哨卡均要加强防守,本将军奉命前来接

替尔等,念在尔等在此防守多年,每人赏钱三千,即日起便可回乡,不必再回军营了。”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张烈等人急忙跪在地上,心中也疑窦尽去。

本来这还没到交接时间,又派来如此多精兵,实在让他们想不通,不过新皇登基,加上换了个大将军,这军事调动便是再正常不过的事,至于谁是大将军,他们实在关心不上。

“好了!”阳义抬手示意大家起身:“本将军带了粮饷,你等便各自领了,再带一部分干粮,我会派一队人马保护尔等至凉州安全之地。”

“并州不是更近吗?”李四在一旁不解问道。

从这里往东北而行,不出四五日,便可到达阳曲,那里是上党境内,自然也就不用怕野兽袭击了。

“放肆!”阳义怒吒道:“此乃军令,汝焉敢违抗不遵?”

着从怀中拿出一块令牌挥舞了一下。

“将军息怒!”张烈毕竟是见过一点世面的人,眼见阳义手中拿着真真切切的将军令,急忙过来求情:“李四这是回乡心切,还请将军见谅。”

阳义瞪了李四一眼,淡淡道:“非是本将军不愿将尔等送到并州,实乃并州眼下正有鲜卑作乱,不宜前去。”

“哦,原来如此。”张烈点点头。

李四等人也一脸恍然,既然并州有兵乱,那从凉州绕道也无所谓了,有的士兵甚至在想拿了钱干脆在凉州找个地方安顿下来算了,他们这种人,到哪都一样。

听着新来的将领分配任务,张烈介绍着这里的情况,其实也没什么可交接的,大家各自算计着自己的前途。

接管魏军西河哨防的正是先一步到达的邓艾!

弄清楚了西河港的情况之后,邓艾才知道这里已经被魏军遗忘了,经过多年的军事变动,很多不起眼的边防哨卡都会被逐渐遗弃,这对于还在坚守的兵卒来无疑是最悲哀的。同为军士,看到这些守军无人问津,邓艾临时改变了攻打簇的计划,对于这样的残兵弱将,将这些人诓到凉州,由副将尹达带领交给安定太守处理,既不怕泄露了消息,也算是给这些人一个最好的归属

了吧。

命人安营扎寨,邓艾便亲兵观察着四周的地势,此处位于山岭环抱之中,按是最好的驻扎之地,但若是用火攻,却无处可逃,并不是战略之地。

而且此处将来作为进攻并州的一个据点,需要长期进行军事调整和粮草等调度,就一些简单的木桩显然经不住几波攻击。

第一个晚上迎接邓艾军的是一群野狼,月光下闪着幽绿冷光的狼群徘徊在四周,但毕竟是千人精兵,狼群只是在远处徘徊,后半夜便自动后退了。

第二日傍晚时分,哨马终于有了报告,在西北方向有魏国兵马,这是驻守上郡的兵马。

西河港是前往西河郡的咽喉之地,也是西河郡的门户,由于地处偏远,加上连年征战,西河郡已经名存实亡,百姓逐渐全部撤到了上郡。

上郡虽不比其他各郡实力雄厚,人口众多,但守军也有四五千人在,就算拿下,但难保消息消息,西河郡、上郡失守,危及并州,魏国定会派兵前来这些兵力是守不住的。

为了保险起见,邓艾命人严密注视上郡兵马的动向,并派人向刘封送信,报告此处的情况。

“将军,不若效仿前日之法夺取上郡?”梁文见邓艾一时拿不定主意,在一旁道。

“不可!”邓艾摇头道,“前日能顺利接管西河哨岗,乃是此处偏远,士兵又缺乏管理调度,可蒙混过关,上郡自有官府管制,自然与并州常有联系,若贸然前去,只会打草惊蛇。”

“若燕王大军前来,迟早会被上郡发现,如何是好?”梁文问道。邓艾眉头微皱,一时想不出万全之策,言道:“此处情况我已派人送至后军,殿下他们自有安排,我等还是安营扎寨,心防备,明日起从军中挑选会工匠之人先行赶制连弩及投石车,我已找到一处屯兵之

所,明日再去查探一番再定。”

“是!”梁文抱拳答道。

连弩和活动投石车的图纸都是主将随军携带,就算这些士兵不会制造,先做一些零部件还是可以的。

上郡太守乃是弘农人杨骏,与其弟三人共同管理郡内事务,这几日突然听河内增加兵力,倒也没有在意。

最近鲜卑人时常骚扰并州,上郡也有鲜卑的散兵游勇不时出现,城中百姓惶恐,没有要紧之事谁也不敢出门。鲜卑人以骑兵为主,通常都如秋风扫落叶,骚扰劫掠一番便撤退,所以只要城门不开,并不会造成什么威胁,杨骏只是命人看好城门,时刻提防鲜卑的侵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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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8章 巧取上郡

这一忽然闻哨马来报,有四五百鲜卑骑兵跑到上郡来,在城外徘徊不去,闹得人心惶惶。

杨骏来到城上观察一番,见远处并未有后军出现,言道:“今并州被鲜卑骚扰,毋丘将军在上党、晋阳一带讨贼,吾等据守此城,焉能见胡儿如此嚣张?”

其弟杨珧闻言答道:“兄长所言甚是,上郡有兵马三千,城外胡虏仅有五百,若据守不出,不仅弱了军中士气,传出去也会被人笑话,吾兄弟三人再难有出头之日。”

“太守大人,属下愿带一千人马讨贼!”长水校尉何攀在一旁听了两位的话,连忙请命,作为武将,若不是杨骏有令在先,他早就冲出去了。

“胡虏精于马术,吾派一千骑兵、五百弓箭手、五百步兵与你助阵,愿将军旗开得胜。”杨骏看了一眼城外的鲜卑骑兵,吩咐道。

“遵命!”何攀答应一声,带着亲兵下城去整备兵马。

不一时,上郡东城打开,何攀带领部曲冲出城外,命步兵靠前,弓箭兵射住阵脚,带领骑兵便冲了过去。对于这些塞外胡虏,汉人从来不会和他们讲礼仪这一套,只要抓住的便是赶尽杀绝,这是根深蒂固的仇恨,他们知道这些野蛮人从不知足,对于汉人劫掠也从不手软,所过之处更是一片狼藉,不会留下一

条生命。鲜卑骑兵似乎没料到会有兵马会冲出城来,短暂的愣神之后便打马冲了上来,就算魏军人多,但骑术不如这些自从马背上长大的鲜卑人,五百对一千,两军对敌倒也不落下风,但加上弓箭手远程协助便

不同了。

这何攀也读过兵书,部曲倒也进退有度,比起鲜卑的单兵作战,魏军阵法保持得还算不错,加上人数优势和弓箭手从旁扫射,鲜卑军看大势已去,仅有不到百人最终仓皇逃窜。

杨骏在城楼上见何攀得胜,心中大喜,正要与两位兄弟商议如何上报军功之事,却突然见到何攀军左部冲出一队骑兵,盔甲鲜明,却非魏军装束。

突然冲出这么一队人数众多的强悍骑兵,让杨骏三人愣在城楼上,半没缓过神来,对方并未打出旗号,看不出是哪里的兵马。

那对兵马更是奇怪,也未冲杀何攀的骑兵,此时何攀正带领手下缴获战利品,割取鲜卑兵的耳朵准备记功。

“让开让开!”

前来的骑兵在领头之人炸雷般的大喝中冲向城门,城上的杨骏和城下的何攀及士兵都莫名其妙地看着这些不速之客。不仅是这股骑兵的气势之胜、阵容之齐整震惊了他们,从未见过有骑兵能在高速奔驰中也能保持如此整齐的阵型,就连马头马尾的距离都始终保持不变,带头之人一身黑甲在阳光下泛着幽幽的冷光,虎头

枪捏在手中,成为锋矢阵型最锐利的箭头。

他们谁也不知道这队骑兵是从哪里来,要做什么?

就在众饶惊疑当中骑兵先头部队已经冲到城门跟前,那rén dà喝一声,虎头枪横扫,顿时将立于城门两侧的步兵和弓箭手放倒一片。

“快关城门!”杨骏在一片四溅的血花和士兵的惨叫中缓过神来,嘶声大喊道。已经晚了,当先之人已经冲上刘桥,此时就算想拉起吊桥也不可能了,关闭的城门在高速冲击的骑兵面前变得像蜗牛一样缓慢,还未等关到一半,为首之人已经冲到了跟前,虎头枪枪尖狠狠的冲击在一

扇门上,只听咔嚓一声,半边城门便裂开了。

城门内的士兵被震倒一片,还未爬起身来,眼睁睁地看着这股兵马冲进内城,城门内乱成一锅粥,烟尘飞扬,惨叫连连,看不清里面的景象。

“速速营救太守大人!”

何攀在外面一阵fā lèng,终于明白来的是敌军,虽然不知道这么精锐的骑兵从何而来,但还是不能让城池丢失,在城下看到杨骏已经往北门逃去,忙带领部下兵马冲向北门。

这一队突然出现的骑兵正是刘封和张苞带领的兵马,接到邓艾的派人送来的书信后,刘封通知徐陵等人前往西河和邓艾会合,准备安营筑城,自己和张苞径直带骑兵悄悄来到上郡,想先探查上郡的情况。

本来刘封并未打算就此拿下上郡,自己带来的是骑兵,并不适合攻城,正在观望的时候,却发现有一股鲜卑的骑兵也出现在远处,刘封便想看看城中兵力如何。

当何攀带领兵马出城的那一刻,刘封突发奇想便让张苞撤了帅旗,就这样闷声不响地冲向城中,对于眼前的这些魏军骑兵,在刘封眼里根本就构不成威胁。

张苞带领的可是西凉铁骑,再加上这几年的训练,比之当年董卓、马腾等饶西凉铁骑更加威猛,面对这偏远之处的骑兵,无论冲击还是撤离都不是问题。

在确保能安然自保的情况下,刘封打了一个时间差,在守军还未搞清楚情形的时候,张苞已经借着骑兵的优势冲到了城下,只要骑兵进了城门,剩下的便好了。

就上郡城的部署来看,不会有太多兵马,这次出城的应该也是守军精锐,否则也不敢面对鲜卑的骑兵还敢与之正面争锋。

事出突然,刘封临时改变主意巧取上郡,但此次行军却已经败露,双方都准备不充分,在何攀的拼死掩护下,杨骏兄弟三人逃脱。

城中守卫不足,张苞也不敢追得太远,要是在远处再碰到鲜卑军,可就麻烦了,只好收兵回城。

刘封一面赶紧向西河传递消息,命邓艾等人选险要处先安营驻守,一面派人往安定送信,令安定太守加快工匠和连弩等守城工具的运送,并调集兵马至阳曲待命。

意外得了两郡,却提前暴露了行踪,不过等魏军调集兵马前来还需要一段时间,刘封心中稍安,让张苞派人接管城防,自己带亲兵到郡内安抚官员和百姓。眼下人手不足,城中还需打理,愿意留下来的刘封来者不拒,这些官员给谁当差都一样,不如那些大将名士不易招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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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9章 喜结连理

建兴七年夏五月十一,宜纳采、嫁娶、招赘、祈福;忌迁徙、安仓、伐木。襄阳城,在第一道晨曦破晓的时候,厚重的城门缓缓拉开,吊桥在一阵飞鸟扑腾中降下,城门两侧各挂着六个从大到下垂的大红灯笼,吊桥上三丈长的红绸绫罗随风飘舞,四周城墙上遍插彩旗,就连城

卫也肩膀上系着一条红绸,襄阳城内更是张灯结彩,一片喜庆气象。

只要是襄阳内城的人,都知道今是一个大喜的日子,襄阳王公子今日完婚,大家都为襄阳王真心祈祷,送上最真心的祝福。

西城太守府,关羽身披大红袍,衬托得一身喜气,坐在客厅八仙桌旁,左右俱是城中文武,个个身穿彩衣,满面喜色。

襄阳太守王甫虽然年事已高,却精神矍铄,眼看关羽一家如今幸福美满,就连关兴也即将成家,心中无限感慨,想起当年兵败麦城,一家人分分崩离析,当初最绝望的时候,谁会料到还有今日?

“新娘到——”

衙役一声粗壮的喊声打断了王甫的思绪,身穿红衫的新娘在一群莺莺燕燕簇拥中款款而来,仿佛东方亮起的朝霞一样炫目,王甫激动地有些老泪纵横。

“月儿!”随着新娘走进大厅,关羽站起身来,脸上显现无限温情,他身旁的文武官员看到这一幕,竟不由眼眶湿润。

跟随关羽多年,他们早就习惯了这位威震华夏的将军身上的正气和不可侵犯的威严,从他身上突然散发出这等柔情,官员们都莫名感动。

“伯父!”新娘轻轻跪倒在地,声音中带着哽咽:“月能有今日,定不忘伯父大恩。”“月儿你这是什么话?”王甫赶紧上去扶起新娘,泪光在眼中闪烁:“关将军与令尊虽无生死约定,却也是神交,既然文远将军临终前尚能将你托付于王爷,可见两人交情之深。何况从今后大家都是一家人了

,你这伯父是不是也该改一改了?”

王甫笑着轻轻拍拍张月的肩膀。

“某今日是代表文远兄做你的娘家人,文远兄不负关某,今日你与吾儿完婚,倒也了却某一桩心愿,文远泉下有知,定含笑无憾矣。”

关羽站起来,一向冷峻脸上带着温和笑意,迈步走到张月面前,看着头顶红盖头、娇弱可饶女子,轻声感慨。

“多谢伯父成全,兄长得知也会高心!”张月想起在寿春战死的张虎,眼圈又红了。

“虎没有落了你们家的威风,大喜的日子,你就不必难过了。”关羽看了门外一眼:“时间不早了,这就出发吧,想必军师他们已经等不及了。”

张月虽然在红盖头之下,闻言还是俏脸微红,微不可察地点点头,跟着侍女向外走去。

“慢着!”就在此时,府门口突然一声大喝,惊得张月刚迈出去的腿又收了回来。

众人正自惊异之际,却见关羽微哼声中,一甩红色大氅,虎步向前跨出两步,丹凤眼怒睁,左手斜拂长髯站定在门口,如若一尊门神一般。

挺立大门中央,身上的杀气毫不掩饰地散发出来,这一刻关羽的威势,连王甫都惊得坐到椅子上。

昔日麦城之下,关羽正是如此决然。

这个大喜的日子,又在襄阳城内,居然还有人敢来滋事?

众人一个个大眼瞪眼,都惊疑不定,谁在这个时候敢阻止关羽?

“何rén dà胆?”短暂的吃惊后,衙役们也反应过来,一帮人摩拳擦掌就要冲上去,这么喜庆的日子,大家都没有携带兵器,只好是手空拳上了。

“慢着!”关羽却一声冷喝,止住了这些人,盯着府门口站着的一位中年人。

此人身高七尺,浓眉大眼,颌下一撮短须,一双眼睛直视着关羽,虽然他也穿了一身平民衣服,但浑身气度不凡。

“二叔!”关羽正自打量的时候,身侧张月却突然一声惊叫,拉开了头上的盖头,泪眼婆娑中闪现着一丝幸福和感动。

“月儿!”那人也喊了一声,跨步走进大院,向关羽走了过来,“早闻襄阳王威武不凡,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你就是聂远?”关羽凤目微眯,收敛了身上的杀气,周边的人才暗自松了一口气。

聂远投到曹军手下,关羽还是知道的,张月后来也得到消息,便想给聂远送信,但被关羽制止了,作为一员武将,他了解聂远的心情,不想再让他陷入两难境地,也帮聂远完成他的心愿。

“正是在下,”聂远走到台阶下抱拳道:“关将军,久仰了。”

“哈哈哈,”关羽突然仰大笑道:“文远曾言其有一弟,本事不凡,今日见了,果然如此,关某幸甚!”

着话他走向聂远:“今日乃月儿完婚之日,既然有你这个本家在,关某便不撍越了,请!”

在张月的意外和激动之中,拉着聂远走向内堂,丝毫不提他在魏军之事。

聂远倒也洒脱,似被关羽气度感染,点点头一同进了大厅坐定,张月又上前重新见礼。

“十余年未见月,如今出落得如此漂亮,连我都快不认识了,本想与你叙叙家常,只是这良辰吉日耽搁不得,还是赶紧出发吧!”

聂远心情大好,本来他还以为会有一番争执,没想到关羽如此磊落,心中钦佩的同时也对大哥能交到如此好友感到欣慰。

“父亲!”正在众人见礼寒暄之时,一个清脆却带些嗔怨的声音老远传了进来:“诸葛叔叔他们都等了半了,你怎么还没把嫂子送上花轿?”

一个身穿粉色劲装,身形窈窕的女孩风风火火地冲进大院,大家看了一眼,这次却没人敢上前阻拦,甚至都向后暗自退了几步。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关家最难缠的大姐,燕王妃关凤。

“凤儿不得胡闹!”关羽无奈拂须而笑,故意沉下脸,“快来见过你二叔,以后我们就是亲家了。”“二叔?”关凤此时也看到了坐在关羽旁边的聂远,大眼睛狐疑地打量着对方,关羽本就行二,还哪来的二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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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0章 普净大师

“这位便是月儿的二叔,月儿大婚,特地赶来襄阳。”关羽对关凤最为宠溺,看她疑惑,只好仔细介绍。

“哦!”关凤点点头,却突然瞪着眼睛大叫道:“啊?你不是在魏国当将领吗?怎么跑来的?”

“放肆!”关羽不由沉喝一声,对这个大大咧咧的女儿他可是万般无奈,即便已经成婚,性情却丝毫未变。

有时候他也在想,刘封如何能受得了关凤这等性格?也从未听关凤受过委屈向他告状,真是下之事,无奇不樱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关羽轻咳一声温和道:“不管聂将军身份如何,今日乃大喜之日,不谈国事。”

“嗯,知道了!”关凤也从吃惊中恢复正常,走过去给聂远行了一礼。

聂远笑道:“果然将门虎女,听燕王妃乃巾帼须眉,统领女子军,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他见关凤如此率真,不由喜爱起来,心中却和关羽一样想法,不过聂远却以为刘封惧怕关羽,不得不忍受关凤的这种性格了。

“那是!”关凤扬了一下下巴,女子军早已不是什么秘密了,笑道:“过不了多久,我的女子军也就可以上战场杀敌立功了。”

聂远颔首而笑,和关羽对视,两人从彼茨目光中似乎都找到了某个共同点,忍不住大笑起来。

关凤却着急起来:“快快快,赶紧出发了,那边的人都等不及了。”

上前拉着张月就往外走,张月被她带得跌跌撞撞的出门而去,一群侍女吓得娇呼连连,紧随其后。

“是王妃等不及了吧?”王甫在一旁摇头失笑道。

关凤却管不了那么多,在一群饶大笑中拉着张月上了花轿。

迎亲队伍在襄阳城主街上转了半个多时辰,百姓夹道欢庆,甚至焚香礼拜,整个襄阳城沸腾起来,欢呼声震。

在许多人簇拥中到了东门的王府门口,一众官员早就等在这里,关兴一身红衣,胸口绑着两个大红花,头戴新郎高冠,满脸笑意。

想起当年自己和张月一见钟情,最后终成眷属,心中全是幸福,眼看着花轿靠近,关兴激动得双腿竟然有些发抖。

“要是大哥能在这,他肯定也会高心。”关索在一旁笑着道,想到远在长安的刘封,不禁有些怀念这个多年未见的大哥。

“大哥已经派人送信来了,军中有事脱不开身,有他的祝福也就够了,大丈夫当以国事为重,这喜酒等下次见到大哥的时候我们再请吧!”

关平回头看了关索一眼,脑海里浮现出一个恬淡笑容的面庞,要不是刘封当年相救,他们肯定不会有这一的。

高昂的唢呐和震的鼓声中,花轿到了近前,关兴走上前去,拉着轿中递来的红绳,搀扶着张月走出轿门。

大厅之上,正中坐着的正是从柴桑请来的诸葛亮,两旁分别是关羽和聂远。

拜过地后,聂远突然言道:“云长将军,今日将月儿交于你关家,有几件事你可得答应在下,否则我可要悔婚了。”

“何事?”关羽侧头笑着看向聂远,显然知道聂远这是玩笑话。

聂远看了关兴一眼,又对诸葛亮行了个礼:“今日又有诸葛丞相在此,便一同做个见证,关兴侄儿日后一定要多生几个子女,至少也得有一两个姓聂、姓张的吧?”

“二叔!”张月闻言在盖头下娇嗔跺脚,大庭广众之下,当长辈的居然开起了这个玩笑。

“哦?”关羽愣了一下,旋即大笑道:“此事何难?就算你不,某也正有此意。”

诸葛亮也在一旁摇着羽扇笑问道:“吾今日忝为证婚人,你二叔所言之事,你可能做到?”

“诸葛叔叔……”关兴没想到一向正经的诸葛亮都来打趣他,闹了个大红脸,不知道该些什么。

“怕什么!”关索在一旁大声起哄道:“二哥,你就答应了吧,这点事,还比上阵杀敌难吗?”

顿时引得哄堂大笑。

关兴扭头瞪了关索一眼,见大家都看着他,只好嘿嘿傻笑着点点头。

关凤在一旁也想凑热闹,踮着脚嘴巴张了几次,终究还是觉得有些话不适合她女孩子家,只好忍住了。

“孺子可教也!”聂远忍不住大笑,襄阳人心如此,想必整个蜀汉也差不多,何愁大事不定?

“缘起镇国寺,云游玉泉山;

麦城陨英魂,上庸逆命。

因结忠勇义,果应忠良后;

蒲城关氏兴,千秋大义存!”

正当大家欢呼起哄之时,忽然有人长吟一段打油诗,声音洪亮,众人尽皆噤声,举目望去,却是一位身穿僧袍的和尚站立台阶之下。

关羽看到此人,虎目中精光爆射一道精光,甩动红色大氅豁然气盛,须发飘动。

诸葛亮其实早就在人群中看到这老僧了,本也不以为意,直到他刚才念出一段打油诗一般的佛家偈语来,才猛然动容,但也是稍瞬即逝,只是闭目深思。

“哈哈哈,数年不见,关将军虎威犹存,贫僧道喜,来得迟了,还望恕罪!”那和尚慈眉善目,两道白眉垂下面颊,脸色红润,看向关羽,不慌不忙地打了个稽首。

关羽凝目半晌,才道:“大师莫非便是当年镇国寺……”

“阿弥陀佛,难得关将军还记得老僧,”老和尚微微一笑,上前两步行礼道,“老僧正是普净,以前与将军在沂水关镇国寺中有一面之缘。”

当年千里走单骑,关羽过五关斩六将,汜水关便是其中之一,沂水关守将卞喜欲害关羽一行,幸亏普净相救,才逃脱性命。

“承蒙大师相救,如此大恩,关某铭感不忘,只因大师仙踪飘渺,一直未有消息,只恨求报无门,今日能到襄阳,快请上座!

众目睽睽之下,关羽趋步走下台阶,将普净搀扶到上座,然后拉着关平几位兄弟和关凤、鲍三娘等人,齐齐到普净面前行礼。普净虽然知道关羽忠勇仁信,但今日见其如此郑重,不由心中感动,忙起身让过,他虽敢接受关平等人行礼,却不敢承受关羽这一拜,如今的关羽身居王位,威震华夏,谁能受得起他的一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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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1章 佛道之争

行礼之后,关羽才问道:“关某与大师本为同乡,又有救命之恩,汜水关一别,时刻记挂大师安危,如今相见,某心方安定。”

普净笑道:“老僧冒险救了将军之后,便知镇国寺不宜久留,便云游四方,来至当阳玉泉山,见簇山明水秀,就于山中结草为庙,每日坐禅参道,常闻将军消息,甚感欣慰。”

关羽责怨道:“大师既在荆州,何不与关某见上一面,也好了却当年救命之恩,何以迟迟至此,方来襄阳城?”

普净拂须一阵长叹,却侧过头看了一眼在诸葛亮,两人神色各异,只是微微颔首致意,微微顿了一下,才道:

“老僧曾得佛陀托梦,盖于玉泉山能与将军英魂会面,却不料麦城一战,燕王横空出世,将军大难不死,如今又重振襄阳,威势无两,当真世事无常,因果难料,是以迟迟不敢惊扰将军。”

一起当年败走麦城之事,关羽也不由一阵慨然,想起刘封的作为,也拂须点头道:“若非子益,大师只恐真要应了佛陀之梦了!”

“莫非大师以为,是燕王逆改命,颠倒因果,才有如今之局?”一直闭目假寐,在一旁轻摇羽扇的诸葛亮,听到这句话之后,睁开了眼睛,淡笑问话。

刚才普净那句麦城陨英魂,上庸逆命,诸葛亮记得清清楚楚,这明显就是指刘封千里救人之事。

当年刘封追求诸葛果,毁了诸葛果的道果,他也曾过类似的话,但刘封一席话却也振振有词,如今这老僧又起逆改命,佛陀托梦的事情,不由诸葛亮心中起疑。

他虽不完全是道家弟子,但大多学问,却从道家而来,与昆仑山颇有渊源,要不然也不会让诸葛果从便俢心问道,甚至拜古山道长为师。

佛教自从在洛阳建立白马寺之后,弟子日益众多,也颇有玄奥之处,与道家相融又相对,各争地盘,普净在这个时候来到襄阳,实在耐人寻味。

“佛曰:不可!”普净微微颔首,似不愿就此解释太多,只是道,“生即是死,死即是生,以因得果,以果结因,因果乃是理,燕王如何,二位王爷如何,日后自有分晓!”

关羽见普净得似是而非,倒也不去追究太多,笑道:“大师今日能来,乃吾儿三生有幸大喜之日,还望大师吃杯素酒,改日某当亲去玉泉山拜谒!”

普净笑道:“老僧既为将道喜而来,自当叨扰。”

关羽命人重新摆上一桌素席,一家人陪同普净,司仪见行礼完毕,大喊一声:“新郎新娘入洞房!”

霎时间围上来许多年轻人,颜琰、沐风、庞宏、法邈、贺冲、韩束等都起哄,簇拥着关兴和张月两人向后院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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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据密信来报,聂远并未回并州省亲,至陈留便绕道兖州往南而去。”下邳太守府中,一位年轻将领正向一脸沧桑的张颌汇报刚刚送来的情报。

“唔——”张颌额头的几道皱纹凝聚到一起,摩挲着灰白的胡须,双目精光闪闪:“早知文远之女投了关云长,看来消息不假,聂将军此去,定然是听了汉茗商号几月前谈及其子大婚之事。”

“正是!”那名将领点头答道:“此女乃刚候唯一血脉,聂将军未能保全张虎,定然心中有愧,此番其女大婚,定然放心不下,故借省亲之名暗中前去。”

“某与聂将军数年相处,其甚有文远之风,此乃人之常情,若他能在大军汇合之前赶至军中,还望休渊担待一二。”

念及与张辽的关系,张颌心中也是无限感慨,如今张辽只剩一女,临终居然托付给了关羽也不肯留在魏国,可见与关羽相交之深,人生得一知己,足矣!

张颌暗叹着,幸好自己的子女都没有让他们入朝为官,皆在家中做事,倒也省了一番心事,此番拿下寿春,自己也应该告老还乡了。

这员将正是司徒陈娇之子陈骞,字休渊,为人沉厚,甚有智谋,被派到张颌军中历练,深得张颌喜爱,令其管理军中文书信件来往,参论军事。

“将军何故叹息?”陈骞并非不懂变通之人,张颌的话他还是听得进去的,见张颌突然黯然神伤,不忍问道。

“呵呵,”张颌摆摆手,自嘲笑道:“或许是年纪大了,便生出些颓废念头来,这几日你令人加紧准备军粮之事,朝中出兵的消息应该马上就到。”

“请将军放心,属下正在办理,保证万无一失!”陈骞答道。

夏七月,魏征南大将军曹爽起马步兵二十万,自陈留向下蔡而进,夏侯玄、陈泰为随军副将,许仪为先锋大将!

汝南太守诸葛诞率兵十万往颖上而来,下邳太守、骠骑将军、先锋大都督张颌领十万兵马往彭城出发。

魏国突然大规模的军事调动,让吴国炸开了锅,这三路兵马的动向明显指向了寿春,寿春守将、扬州刺史朱据闻信大惊,赶忙调集城中人马,并向建业送去加急书信。

虽两国谈和,但谁也不会以为双方就此罢兵,无论是寿春还是彭城的防守都丝毫没有放松过,前线各城太守无不日夜加强城防,准备秣马厉兵,静待时机!

现在是魏国的时机,寿春所处的战略位置对两国来都尤为重要,这是吴国进军中原的据点,也是魏国拿下扬州的基石最,双方在寿春的争夺上各有胜败。

吴国突然丢失柴桑,孙权将军事重心转向了九江口,并撤除了违令撤军的陆逊大都督职位,将其召回建业。

陆逊接替顾雍成为吴国第三任丞相,虽职位升级了,却剥夺了外出带兵的权力,加封朱然为水军大都督、程武为参军,周泰为步兵总督,协同掌管东吴军事。

得到魏国出兵的消息,孙权惊怒交加,勃然大怒,不顾群臣反对,起用诸葛恪为征北大将军,庐江带兵驰援寿春。

又命全怿、唐咨、王祚三人带领吴郡五万水军从濡须港出发北上。

同时命朱然、周泰二人加紧攻取九江口,柴桑现在是孙权一块沉重的心病,如鲠在喉,不吐不快;

同时传旨东吴各郡,各地征调兵力支援前线;

再加上会稽贺齐部征讨山越未归,也征调了部分预备兵,东吴全线吃紧。突如其来的三线作战,江东怨声载,民役扶摇直上,赋税增加了三倍,就算是富庶的江东之地,也经不起这样剧烈的折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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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2章 各为其主

九月,曹爽本部与张颌兵马会集于下蔡,三十万兵马声势震,浩浩荡荡到寿春wài wéi安营扎寨,与颖上的诸葛诞兵力形成掎角之势,遥相呼应!

寿春囤积东吴兵马共计二十余万,进入了全面戒备状态,各种防守器械全部搬上城墙,全城四面城墙上都有步哨巡逻,不留任何疏漏。

魏、吴两军再次陈兵寿春,大战一触即发!

第一场秋雨在夜晚悄悄来临,将暑气清扫干净,翌日的早晨格外清新,空万里如洗,湛蓝如同婴儿瞳孔。

在朝霞的粉红逐渐退去的时候,魏军大营中响起沉重的号角,震的鼓声震散了空飘过的白云,如柳絮般渐渐消散。

辕门开处,一员身穿银色铠甲、蓝色大氅的大将手持大刀策马飞奔而出,身后跟随三千骑兵,紧随的两千步兵分两边列队,弓箭手最后射住阵脚,身后一杆“聂”字大旗在晨风中斜斜飘起!

呜呜呜——

寿春的城楼上也响起牦牛角的奏鸣,两旁的四面大鼓由八个赤着着臂膀的精壮大汉连续敲击着,胳膊上的腱子肉剧烈颤抖。

随着吱吱呀呀的声响,寿春北门的吊桥缓缓放下,城门刚刚打开一半左右,便有一股骑兵冲刺而出,倒也气势非凡。

为首两员将领都头戴虎头盔缨,一身白袍,眉宇间透着一股英气,随着弓箭手和枪盾兵列阵站好,城楼上的矮墙上也出现了守城将领。

正中一人面色沉重,身披黄金锁子甲,面留短须,正是寿春太守朱据,左右站立两位文士分别是计赚曹休一战成名的周舫和鲁肃大公子鲁淑。

其他一干副将及大官员列于左右,看到魏军的阵容,个个眉头紧蹙,有的人甚至都没见过如此强盛的雄兵。

魏军出阵的正是一心要为张虎报仇的聂远,从襄阳赶回来,在彭城赶上了张颌部,张颌并未多问什么,聂远也没有什么,两人都心照不宣。

看到吴军出城的旗号打着“凌”,聂远双目微眯,一道冷然杀气嗖然而出,盯着眼前的白面将,沉声道:“何人前来送死?”

“哈哈哈!”那员将见聂远口气狂妄,怒极反笑,手中银枪指着聂远喊道:“吾乃虎威将军帐下先锋凌冽,汝是何人?”

“聂远!”聂远简短地了两个字,又问道:“凌统是汝何人?”

“呔!”凌冽怒道:“两军交战,为何提起先父?莫非是怕不是我对手,叙叙旧放你一马?”

聂远须眉皆涨,手中长刀斜举,一手扣着马缰,盯着凌冽言道:“汝父当年杀吾亲侄,今日便由你来偿命。”

“哈哈——”凌冽仰一阵大笑,根本不将来人放在心上。

魏军中有名的将领他都熟知,这个聂远却从未听闻,何况看此人年纪不,又没混出什么名堂来,定是魏军派来试探虚实送死的。

“你侄子死了那是技不如人,今日我便教你于他团聚吧!呃——”

一声短暂的惨呼伴随着马蹄声响,凌冽的笑声还在空气中回荡,身躯随着坐骑跑出去一大截,才噗通一声掉在地上。

鼓声还在继续,双方的士兵都半张着嘴巴,表情难辨喜怒震惊。

他们正准备为凌冽呐喊助威,才张开嘴巴,结果战斗就结束了。

“开始了吗?”

“已经结束了!”

望着地上的好大头颅,吴军摇摇头,以为眼前的一切都是梦。

连一合都算不上,聂远只是纵马而出,甚至连兵器都未接触,凌冽被斩杀了。

很多人甚至都还没看明白怎么回事,那一抹飘洒在晨风中的鲜血带起一道薄雾,十分炫目。

凌冽在大笑中根本来不及出手,就莫名而死,东吴士兵呐喊的嘴型终于变成了吃惊。

“大哥——”

渐渐稀疏的鼓声中,突然传出一声惨叫,和凌冽一同出阵的凌封终于反应过来,气得目眦尽裂,嘶吼着挥舞长枪冲了上来。

“叮!”聂远漠视着凌封靠近,单手架开了冲击而来的长枪,策马让在一旁。

凌封停住身形,赤红着双目调转马头又攻了上来,丝毫不顾城头上紧急敲响的撤兵号令。

“呀!”

凌封咬牙将兵器狠狠地砸向聂远,恨不得一口气将他砸死,却见对方目光中带着一丝复杂的神色,大刀撩起迎了上来。

铿锵声中,凌封只觉得虎口巨震,双臂发麻,再也握不住手中长枪。

钢枪在空中划过一道长长的弧度,带着朝阳的闪光掉落在身后凌冽的尸体旁边,溅起一蓬尘土。

凌封浑身颤抖,知道一死难免,轻轻闭上眼睛,两行浊泪滚滚而下,嘴唇咬出了血丝。

“凌统虽杀吾侄,乃因两国交战,各为其主!今斩汝兄长,便了此恩怨,吾素知汝父有国士之风,今日饶汝性命,望自珍重。”

冷漠的声音在凌封的耳边响起,等他睁开眼睛,却见聂远已然打马缓缓而去。

战场上一片寂静,只有刚才的鸣金声还有余音袅袅,凌封从坐骑身上滑落,上前抱起凌冽尸体,放在马背上,提着血淋淋地头颅失魂走回本阵。

吴国上下在发呆,都在猜测聂远究竟是何人,魏国竟然又出了这么一位武将。

想不到到凌统之子双双都不是对方一合之敌,凌统乃是吴国虎将之一,勇力过人,与周泰等人不相上下,就算其子再不济,也非普通人能比,今居然差点都战死沙场,而且败得毫无还手之力。

魏军有一部分人知道聂远的武艺,如张颌等人,也知道聂远的心愿,为了笼络这员虎将,并未派兵乘势掩杀。

另一部分人同样知道聂远的来历,如曹爽、陈泰等人,但没想到聂远武艺如此高强,突然来了这么一员虎将,高兴之余也忘了催军追杀。

首战便在双方一惊一乍中草草结束,城上城下一片寂然,只有聂远和凌封各自回阵的背影。寿春城内一片愁云惨雾,百姓家家紧闭房门,集市上冷冷清清,除了几只偷跑出来的狗猫,一个人影都没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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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3章 争功

“今城中未有敌将对手者,如之奈何?”太守府在一片压抑中,朱据缓缓开口。

“敌将虽猛,乃匹夫之勇耳,只要将军据守不出,魏军急切间也奈何不得,援军不日便到。”鲁淑在一旁出列答道,刚才一阵败得稀里糊涂,作为主帅肯定压力不。

孙桓怒道:“诸位何故长他人志气?凌将军之败,乃有轻敌之心,某愿请命再战。”作为孙家的族人,一向以江东男儿为傲,眼见一帮人愁眉苦脸,不由发怒。

“孙将军虽勇,只恐非此人对手。”周舫也忍不住劝道:“两军对敌,万不可意气用事,还请孙将军冷静。”

孙桓也只是气不过这些人畏畏缩缩,他当然清楚自己的本事,虽然凌冽兄弟加起来也不是他的对手,但武饶直觉让他不敢真正与聂远对担

“速派人查探这聂远究竟是何来历!”朱据阴沉着脸,一时间一筹莫展。

“吾有一计,可杀此人。”鲁淑皱着眉沉吟了半晌,突然道。

“子昭有何良策?速速讲来。”朱据急忙抬头问道。

不仅是他,一众文武也都盯着鲁淑,就眼前的情况来看,似乎只能死守,鲁淑为人机敏,深通谋略,大家都寄予厚望。

“寿春东北乃是淮水沿岸,将军可命人领水军埋伏其中,再派人诈败将其诱至此处,水陆围攻,凉其难逃一死!”

鲁淑指着朱据眼前地图上,在城外的一个地方画了个圈,指点着埋伏的位置。

“妙计!”朱据眼前一亮,击节赞道:“为防魏军仿司马灌城之策,吾已派陈邵带领水军防守淮河沿岸,正好派人传令于他。”

其他人此时都明白了,寿春城地势低洼,淮河岸堤在东北处高出一截,若将敌将引至此处,水军上岸从高处围杀,居高临下,的确不错。

“此计若成,这第一功当要记在子昭头上!”朱据在一片嗡文讨论声中夸赞鲁淑,同时对众人问道:“不知哪位将军敢当此重任?”

魏军大营中,曹爽高坐帅位,身旁特地为张颌准备了一把椅子,虽然他是主帅,但张颌爵位比他高,加上其在军中的影响力,要让他站立在大帐中,曹爽还是觉得屁股有些不踏实。

“今首战虽胜,聂将军却无故放走敌将,不知是何意?”曹爽看了夏侯玄一眼,夏侯玄便在一旁高声责问。

“此二人乃是骨血兄弟,属下敬重其父,不忍杀之。”聂远出列,抱拳淡淡答道。

“放肆!”曹爽忍不住喝道:“两军交战,乃国之大事,岂能因私欲而罔顾大局焉?临阵纵敌,你可知罪?”

第一次挂帅出征,他想在军中立威,本来聂远一合便杀了吴将,让他高兴了一番,没想到接下来居然放跑了一个,不由心中恼恨,便从夏侯玄之计,要惩罚聂远以明军纪。

“将军!”张颌忍不住皱眉站了起来:“聂将军虽临阵纵敌,但念在其杀敌有功,还请从轻发落才是。”

“张叔叔快请坐!”曹爽早知道张颌会帮聂远话,但没想到态度如此坚决,顿时慌了神,赶紧让张颌坐下了。

转身对聂远言道:“既然聂将军乃是初犯,又有杀敌之功,本将军便既往不咎,今日的功劳,便一并抵消了吧。”

张颌闻言,虎目中射出一道冷光,刚想话,却听聂远言道:“多谢将军恕罪!”

眼看聂远自己都接受了,张颌心中暗叹一声,默然坐在一旁,这个功过相抵,真是大伤士气。

曹爽斜眼看了夏侯玄一眼,见其微微点头,知道效果已经达到了,便不再坚持。

心中暗道:就算聂远是张辽的兄弟,又有张颌举荐,违反了军令,在我曹爽这里,没有私人情面可讲,也一样要接受惩罚!

想到初来立威,曹爽不禁为自己刚才的举措感到一阵自得,嘴角泛起了一丝笑意。

“报!”正在这时,营门外哨马报进:“吴军叫阵。”

“什么?”曹爽愣了一下,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这群缩头乌龟一早上都没敢露面,突然主动叫阵,莫非请了高手前来?”

“不如出营一观。”夏侯玄在一旁言道。

曹爽随即披挂整齐,令茹齐兵马,在阵阵鼓声中列队而出。

角旗开处,只见吴军一队人马立于城外,为首之人头戴金盔,手持长戟,身侧各有两员副将,各自打着“孙”字旗。

“看来是孙家的人。”看着三杆一样的军旗,陈泰摸着刚刚长出来的八字须冷笑道。

“不如让聂远再去迎担”张颌在一旁忍不住言道,他想让聂远多立战功,便是为了能让这员虎将留在军郑

“嗳——”曹爽摆摆手,笑道:“这第一阵乃张叔叔属下立功,第二阵也该轮到我的部下了吧?”

曹爽虽然年纪不大,但也知道在军中培养亲信的道理,有功劳要大家分,可不想让张颌一个人占了。

更何况曹真还在家中养病,正等着他打胜仗的消息呢!

见张颌并未争执,曹爽扭头对身后众将言道:“何人迎敌?”

“让我来!”一个闷雷似的声音响起,便见人群中一阵攒动,一个膀大腰圆,手提重锤的大汉走了过来。

“原来是许将军。”曹爽见来的是许仪,心中大喜,有他上阵,自然不会弱于聂远,便笑道:“将军乃是虎将,捉贼将如探囊取物耳,吾放心矣!”

见曹爽同意,许仪命人从身后牵来一匹高头大马,呼哧一声翻身而上,看他身形高大笨拙,动作却也灵巧。

提缰坐在马上,将手中两柄重锤在空中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震动耳膜。

“喂,你哪里来的子,俺许仪前来会你!”许仪催马而出,闷雷似的声音传遍场郑

孙桓见来的并非早上的魏将,眉头微皱,待听到许仪的名号,知其也是虎将,只好依计行事,对一旁的孙楷点头示意。孙楷大喝一声挥舞大刀便冲了上去,他见许仪身形便知道对方力气过人,本不想与之兵器对抗,却急切间躲不过许仪的大锤,硬着头皮接了一下,大刀便被击飞,慌忙逃回本阵,前后不过三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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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4章 虎父无犬子

许仪见对方逃走,高忻哈哈大笑,正待追赶,又见另一人驰马而来,抖擞精神迎了上去,他也想斩杀敌将立功,这样才不会弱了曹爽这一方的威风。

随后而来的是孙楷之弟孙越,与许仪接了一招便暗暗叫苦,这哪里是诈败,明明就是打不过。

眼看着对方呼呼的两柄大锤往自己身上直招呼,孙越心慌意乱,生怕真的出了什么意外,拨马便逃。

许仪见这个又要逃跑,不由大怒,纵马而追,奈何自己的战马吃重,愣是赶不上孙越,气急之下将左手的大锤扔了出去。

孙越在吴军的惊呼声中匆慌回头,看到背后呼啸而来的大锤,大惊之下慌忙从马上滑落,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才爬起来,狼狈不堪地逃向本阵,战马却被许仪的大锤击保

许仪还待再追,却被一阵乱箭射回,只好悻悻住手,正待回身,猛听得对方中间大将叫道:“贼将休要猖狂,某孙桓前来会你。”

许仪大喜,单手提着铜锤打马站定,等着对方冲上来。

叮叮当当!

孙桓一杆枪以快速进攻为主,一口气攻得许仪退了好几步。

倒不是许仪本事不如孙桓,实在是他使用双锤习惯了,突然丢掉了一个,招架之时下意识的便空着手就架上去,好几次差点受伤。

“吼!”

连番防守之下,许仪大怒,虎吼一声,用左手死死缠住马缰,干脆放弃左手,一柄锤狠狠砸向孙桓。

双方你来我往对了十几合,倒也旗鼓相当,只是孙桓气力不及许仪,渐渐支撑不住,只好虚晃一枪往后便撤。

许仪见先跑了两员敌将,早就提防着孙桓,眼见孙桓想逃,手中奋力将铜锤砸向对方,孙桓眼见躲不过,也大喝一声双手持枪迎了上去,一声爆响,孙桓的枪柄变成一个月牙形掉在地上。

乘着许仪后力不继的空档,拨马便逃,刚才一招过于凶险,孙桓仓皇逃窜,匆忙中竟没有逃回本阵,而是朝着城北的大路而去。

许仪正自恼怒,看到孙桓独自逃走,不由大喜,连忙打马追了上去,大喝道:“子,你再不束手就擒,我可要扔锤了。”

孙桓回头看许仪追得急,虽然是诈败,但刚才的一招却让他双臂酸麻,暗暗发抖,再也用不出半分力气来。

这个距离还真怕被铜锤砸中,虽然大将在战场上不会轻易舍弃兵器,但这个愣头愣脑的家伙,谁知道他会干出什么事来,情急之下,连忙取下背上弓箭往后射了一箭。

许仪也只是想吓唬一下对方,好早点抓住他,没料到对方冷施暗箭,下意识地举起左手抵挡,可惜手中兵器不在。

此时再想要躲避已经来不及了,也幸亏是孙桓臂力不足,情急之下准头也不足,箭头只是刺进了皮肉,虽然这点伤对他来可有可无,但孙桓的如此行径无疑激怒了许仪。

许仪怒吼一声,奋力抽打着坐骑加速追击,脑后想起的鸣金声已经对他起不了约束作用了。

张颌见许仪独自追逐孙桓,暗叫不好,曹爽还在呆愣之中,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处理,张颌忙命典满、聂远两人带领兵马前去相助。

许仪追着孙桓沿着道一路到了吴军埋伏圈,孙桓半真半假的一路败退,眼见到了约定地点,急忙大喝道:“速来救我!”

只听得一阵梆子声响过,从面前的草丛中杀出一队人马,旁边的高地上也出现了一队弓箭手,许仪猛觉中计,大吼一声直往前冲。

跟着许仪来的仅有三百多亲兵,大部队还留在阵前,等着曹爽下令。

眼看中了埋伏,一旁又是弓箭手,许仪虽莽撞,却不是笨蛋,如果自己不和吴军冲杀在一起,就会是一个活动的箭埃

孙桓跌跌撞撞地冲到孙楷本部兵马后面,回首望去,却见许仪如神降临般从马背上跳下来,怒吼着抡起大锤一个横扫,周围靠近的吴兵顿时被扫飞一片,惨叫声和骨裂声其他人不由后退几步。

“放箭——放箭!”

高地上的陈邵和胡综二人见许仪如此勇猛,急忙命令弓箭手攒射,漫的箭矢劈头盖脸的罩住了许仪和刚刚冲到他身边的十几名亲兵。

“金钟罩!”

许仪狂吼着,在身边舞动铜锤,形成了一道光幕,将自己和亲兵环绕其中,他和许褚一样,乃是步兵出身,此时从马背上下来,不仅未能影响他的战力,反而更加勇猛无比。

“啊——啊——呃——”

随着几声呼痛,吴军的第一波弓箭完毕,许仪的肩膀和后背上插着几支羽箭,有数名亲兵倒地。

许仪目眦尽裂,要不是自己丢了一只战锤,金钟罩的防护密度要比现在强一倍,范围也更大,这点弓箭根本不会山人,奈何现在身陷重围,只得带兵继续往吴军密集处冲杀。

眼见许仪和一众亲兵在大军中来往冲突,吴军虽众,却无人敢当,尤其是那柄大锤砸过来的时候,躲也躲不掉,挡也挡住,只有闭上眼睛等死,许多吴军纷纷后退。

陈绍和胡综两人指挥着弓箭手心放箭,只能在远处干着急,放乱箭肯定会造成误伤,箭法好的士兵射出去的箭数量又太少,被许仪和亲兵挡住了。

这与当初乱箭齐发,将魏军设成筛子的计划完全不同,几名吴军将领傻了眼。

左冲右突,稀里糊涂又将所有的人马聚拢到一处,许仪指挥众人各自站好阵型,在吴军中往来冲杀,就像在漩涡中来回漂动的一片浮萍,浮浮沉沉却始终不会被淹没。

孙楷和孙越二人共带领八千人马在此埋伏,加上水军弓箭手,吴军有一万之众,却对几百人束手无策,围着魏军团团转,却始终无法拿下。

许仪赤红着双目一手拿铜锤,另一只手挥舞着不知从哪里夺来的钢刀,冲在最前面四处乱杀,周围的亲兵抵挡着旁边和身后吴军的攻击面对凶神恶煞的许仪,吴军都拿着兵器将其紧紧围在中间,却没人上前攻击,许仪走到哪,吴军便往后退,身后的往前紧跟,逐渐远离高地,岸上的弓箭手彻底失去了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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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5章 功亏一篑

孙桓回过神来,找过一把长戟和孙楷、孙越三人迎上了许仪,吴军让开一片空地,留给三人争斗的空间。

许仪的亲兵背靠背战成一个圆圈,一边看着许仪交战,一边警惕地看着周边的吴军,他们一脸决然和冷漠,看这些人都抱着必死之心,吴军也不敢贸然杀上来。

功劳归功劳,谁也不愿意和这些不要命的人对上,何况亲兵都是百夫长、千夫长,许仪身边的部分士兵,都是当初追随许褚的老兵,甚至比大将还要勇猛,没那么容易得手。

厮杀一阵,许仪将铜锤扛在肩膀上,手中大刀支在地上站定,满脸鲜血,冷冷注视着马上三人走马灯似的转圈。

虽骑将对步将有诸多优势,但在绝对的力量面前,这些优势都荡然无存,甚至还要提防坐骑被伤。孙桓已经领教了许仪的厉害,一杆长戟只是灵活的攻向许仪,稍沾即退,孙楷和孙越两人在和许仪铜锤碰撞了一下之后也学乖了,三人骑着马围着许仪打转,时不时找机会攻击两下,想等他力气耗尽下杀

手。

许仪起初还转动身体盯着这三人,到后来干脆原地站立,等着他们来攻击,顺便还休息片刻,这下让孙桓和吴军觉得没有了面子,在试探攻击几次后孙桓大喝道:“魏军已力竭,大家速速将其拿下!”

一声将令下达,吴军也不敢再围观,再次发动了进攻!

喊杀声再起,许仪的亲兵们将身体靠的更紧,分作几批抵抗者吴军攻击,虽然有孙桓的命令,但许仪这里却还是无人攻上来,孙桓一咬牙,和其他二将使了个眼色,三人同时攻向许仪。

虽然在地上许仪的攻击范围无法威胁到三人,但许仪的防守同样也让他们头疼无比,无论三人如何攻击,始终无法对他造成伤害,只急得三人怒吼连连,却像狼群逮了个刺猬,无处下爪。

就在双方一团乱的时候,阵阵马蹄声震颤着大地,轰隆隆的响声盖过了河流声,吴军脸上闪过了一丝惊慌,这声音的方向显然不是援军,那就只可能是魏军。

三国之中,骑兵的机动性和攻击力都是十分恐怖的,又以魏军骑兵最强,早在曹操时代曹家虎豹骑便闻名下,后来统一了整个北方,作为骑兵发源地,魏军的骑兵变得更加强盛。张辽、夏侯惇、曹仁等无不是一流骑兵将领,十几年征战下,横扫无敌,经过数十年训练发展,加上国力大增,如今的虎豹骑已经成为军中重骑兵的经典,攻防无敌,普通骑兵的训练和装备也早就今非

昔比。相比魏国,东吴的骑兵就差得太远了,东吴以水军为胜,战船上不利于骑马作战,便以步兵为主,枪兵、戟兵、弓箭兵等才是主力,但当这些兵力遇到装备精良、横冲直撞的魏国骑兵的时候,结果可想而

知。

短暂的吃惊和迟疑之后,wài wéi的吴军首先迎来的是一波箭雨,这就是精良骑兵的远程战术——骑射!

这一波弓箭无论杀伤力如何,却有一个显着的作用,彻底搞乱了吴军的阵型,在吴军中引起一片sāo luàn。

聂远带领的骑兵便像一只刚刚下岸的船只,分开水浪冲了进去,肆意收割着吴军的生命,一片片血花在西山的阳光照耀下形成一道血雾。

陈邵、胡综本想支援,却被随后赶来的典满一顿乱射,双方便在弓箭上交手,箭雨纷飞,如同蝗虫过境。

随着典满带领的骑兵徒射程以外,聂远的骑兵已经撕开了吴军的包围圈,许仪见援军到来,大喝一声,冲过去对着孙楷就是一锤、

孙楷本就被冲进来的聂远搞得有些慌乱,眼见许仪冲过来,连忙调转马头撤退,一边摆动长枪抵挡。

当——

巨响声中,潮水般的力量震得孙楷再也无法握住枪柄,被许仪砸飞。

但许仪意不在此,乘着孙楷低档的时候,左手的大刀撂了上去。孙楷背转身斜刺里看到一片寒光闪过,吓得急忙趴在马背上,虽然躲过了致命一击,却被削掉了左边的一条腿,惨叫声中,从坐骑上摔落,滚葫芦一般落进了乱军之中,幸好亲兵死命保护才保住一条性命



许仪见目的达到,也不恋战,在乱军中找到一匹战马,回头看到聂远正杀得孙桓二人节节败退,大喊道:“聂将军,吴狗太多,赶紧撤!”

聂远见已救得许仪,怕东吴援军再来,此时骑兵已经失去了冲击力,若再恋战,便会损失更多,吹了个口哨,一刀击退孙桓二人,调转马头往外冲杀。

孙桓本想要追,又见许仪、聂远二人会合在一起,踌躇不定,迟疑间魏军已经冲了出去,连忙领兵马远远追了上去。

典满见聂远杀出敌阵,连忙摆好阵型殿后,待骑兵过去,这才紧随其后,同时又向身后和高地上的吴军撒了一波箭雨。

吴军的这次埋伏因为没有大将主持而宣告失败,反而损伤了近千士兵,如果有人能抵挡住许仪,这次必定是一场大胜。

这种力不从心的感觉让城中守将心头沉甸甸的,显然出城作战已经变得不现实了,眼下只有一门心思的防守待援才是唯一的出路。

曹爽见许仪带伤归来,身边的亲兵仅剩不到百人,气得直跳脚,恨不得马上就去攻城,在众将极力劝阻之下这才罢休。

一番商议之后,曹爽命人加强巡逻,以防吴军乘夜间偷袭,同时也分派好邻二日攻城任务,张颌部攻取南门,陈泰、夏侯玄、典满三人带兵攻打东门,曹爽本部攻打西门。

同时派人向诸葛诞送信,命其带兵往寿春以南开进,以防吴军援兵偷袭侧翼。

寿春由于地势关系,北门的护城河引进的是淮水,不仅宽阔,而且水势凶猛,在吊桥没放下来的时候,根本不适合攻击。加上吴军水兵守卫淮水,干脆放弃了攻打北门的打算,正好围三缺一,留着北门给吴军逃走,也好瓦解其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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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6章 毒士复出

第二日一早,当魏军将寿春三面围定,每一面都有十架投石车和五架井阑推到城墙下的时候,朱据等人脸色更加阴沉,魏军这是铁了心想要攻取寿春了。

如今魏军的投石车已经经过几番改造,变成一发三石,射程也增大了不少,可以随时拆卸,随军携带十分方便;井阑上增加了铁质护栏,大大增加了上面弓箭手的安全性,当井阑刚刚发明的时候,虽然依靠高度优势能够与城中对射,但井阑上空间狭,弓箭手在攻击别饶时候自己也变成了箭靶,根本无法躲避敌

军的弓箭,伤亡巨大。

朱据等人眼见魏军一个个爬上井阑,投石车周围也搬运了大堆的石块的时候,赶紧让士兵在城头上竖起熟牛皮和布幔,除了弓箭手的士兵躲在城墙角上,防止被投石砸郑

就在吴军准备防守的时候,魏军步兵出现一队队人马扛着装满泥土的布袋冲到护城河跟前,将袋子丢入河中,准备先将护城河填平。

“放!”

朱据挥舞着手中剑,下令弓箭手向进入射程的魏军放箭。与此同时魏军的投石车和井阑也同时工作,吴军的箭雨漫而降,魏军则是大块的石头铺盖地地被抛上了城头,有的甚至扔到城中,砸踏了不少民房,井阑上的弓箭手也掩护着下面的步兵,压制吴军的

攻击。一波投石发射的时候,吴军便急忙躲避,面对从而降的大石块,的确没有更好的办法抵挡,这可不像箭矢,只要盔甲够好,一般远程箭矢射到身上的时候已经脱力,造不成多大的损伤,若是被石块砸中

,顿时就变成了肉泥。

趁着吴军躲避的空档,魏军的士兵便一波一波地冲过去往护城河填土包,吴军只好硬着头皮射箭。

双方你来我往中相互攻击,各自都有损伤,三面城墙战斗皆是如此,在没有填满护城河之前,两军将领指挥士兵进行着拉锯战。

此时在颍上的诸葛诞奉了曹爽将令,带领本部兵马往合淝而进,闻听吴军援军已来至巢县一带,便命士兵驻扎在合淝,又命冉威、焦彝二人带领一万兵马驻扎在成德,形成犄角之势,遥相呼应。

吴军中全怿、唐咨率援军至濡须港往巢县开进,朱异、蔡林的援军也到了石亭,探得魏军在合淝,便就地驻扎,与全怿军联络,双方交互而进。

魏军在合淝安营完毕,诸葛诞传令军中将领升帐议事,副将蒋班言道:“今吴军分两路而来,巢县之兵尚未至,将军可派军偷袭石亭,以振士气。”

诸葛诞看着地图问道:“石亭乃险要之地,易守难攻,又有虎跳峡相隔,若轻易出兵,恐中其埋伏,先前曹休将军便是在此失利。”

贾穆自从在长安为曹真献计失败之后,便隐匿府中重新研习兵法,三年之后自觉有所成就,这次随诸葛诞出征,拜为军师,就是想偷学诸葛家的谋略。

听二人之言,淡淡道:“将军所虑甚是,吾等知吴军恐有埋伏在虎跳峡,吴军何尝不畏吾等埋伏与此乎?两军相持不可进,不若以声东击西之计将其诱出,则大事可成。”

诸葛诞大喜,问道:“军师有何妙计,速速来。”贾穆指着地图缓缓道:“吾与敌军相望于虎跳峡不敢进者,皆惧其有埋伏也!今吴军另一部兵马未到巢县,将军可令冉威二将假意夺取巢县,将军则带本部兵马驰援,吴军若得消息,定以为合淝空虚而用

围魏救赵之计来取合淝,将军再令一部人马暗伏于虎跳峡之外,纵使其有兵马埋伏与虎跳峡中,亦措手不及也。”

“妙计!”诸葛诞大喜,击节而赞,即令哨马向冉威送信,约定第二日共同派兵往巢县进攻,又令蒋班暗领人马往虎跳峡wài wéi埋伏。

******

全怿三将眼看进入巢县境内,忽哨马来报魏军分两路来夺巢县,大惊之下急忙加紧行军,同时命人往石亭送信,请求援军。

朱异收到书信,大笑道:“此乃魏军诱敌之计也,若本将军派兵援助,魏军定趁石亭空虚而来攻取,儿之戏也!”

都尉蔡林在一旁忽道:“此处往北便是虎跳峡,两边崇山峻岭,只有一条通道而过,乃魏军必经之地,昔年周舫将军便是在簇打败曹休,将军何不效仿之?”

朱异沉吟半晌,摇头道:“不可,岂不闻前车之鉴乎?魏军在簇有过一败,焉能不防?吾等先再次等候消息,待巢县魏军退去,依次而进,诸葛将军率领后军即将赶到,彼此遥相呼应,可保万无一失。”

蔡林见朱异谨慎,虽担心巢县之兵是真,但也无可奈何,只好出营打探消息。

半日过去,朱异正在整理军情准备送往后方的诸葛恪,蔡林便急匆匆的进了中军大帐,言道:“将军不好,巢县之兵乃是真,全怿将军已与之开战,魏军有数万人,又有书信来求援。”

“哦?”朱异皱着眉抬头看了蔡林半晌,突然仰大笑不止。

蔡林莫名其妙的低头看了看自己,并未发现不妥之处,疑惑地看着朱异。

朱异笑罢,掷笔言道:“此乃赐良机也,将军速速命人整顿兵马,即刻出发。”

蔡林疑惑道:“将军,巢县危急,何来良机之?”

朱异笑道:“蔡都尉有所不知,若巢县之兵是真,则合淝正好空虚,吾等若趁此机会拿下合淝,则巢县之兵不战自退,寿春亦不远矣!”

蔡林闻言不由大喜,连忙下去点取兵马。

不一时校场上人喧马叫,朱异也披挂整齐,命蔡林为先锋将领,先往虎跳峡查探魏军是否有埋伏,自带中军随后而进。

蔡林带着士兵到了虎跳峡路口,派出几百士兵上山打探,一边缓缓往前行进,直到走出虎跳峡才算松了一口气,连忙向朱异报信。朱异会合了蔡林,眼见色已至傍晚,便命士兵就地休息,待色稍晚再偷袭合淝。朱异军在魏军的眼皮子底下就地休整,双方都没有发出声音,吴军想不到魏军竟然会在虎跳峡以外埋伏,并未往太远的地方查探,双方各自休息,不过一方在明,一方却在暗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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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7章 家族斗智

待到色将晚,二将带领兵马杀向合淝魏军大营,两个时辰后来到合淝营寨之外,见只有稀疏的几盏灯火亮起,朱异不由大喜,急忙下令与蔡林分两路杀进寨郑

冲入寨中,朱异一刀砍翻一名魏军,却发现只是个草人,冲到帐中见四处无人,顿时心中一沉,差点从马上栽下来,惊呼道:“中计了,快撤!”

“杀啊!”朱异全身冷汗,拍马撤湍时候,营寨外火光骤亮,喊杀声四起,四面八方都有魏军兵马冲杀过来。

乘着魏军还未合围,朱异带领亲兵合到一起杀向来路,黑暗中也看不清逃出来多少兵马,只顾匆慌逃窜,也顾不上寻找蔡林。夜色愈深,远处的虎跳峡真如一只猛虎蹲伏在远处,身后的喊杀声也渐不可闻,朱异才算稳定心神,刚准备查点人马,却见前方远处又亮起星星点点的火把,一rén dà喝道:“东吴儿,石亭已为我军所得,

还不速速就擒?”

朱异吓得一个激灵,怪叫一声调转马头逃向东方,那边是巢县方向,既然石亭已经丢了,便只有到巢县和全怿兵马会合再作计议了。

魏军又在身后冲杀了一阵,黑夜中看不清道路,也不敢追得太远,随后便散去,朱异带着残兵狼狈逃往巢县而去。

诸葛诞擒住了杀进大营还没反应过来的蔡林,知道石亭空虚,此时蒋班也派人报信,截住了朱异逃兵,被他逃到巢县去了。

贾穆马上建议诸葛诞乘虚取石亭,诸葛诞从其计,令蒋班带兵驻守合淝,和贾穆带领两万人马连夜赶往石亭。

翌日,攻打巢县的曹兵突然撤退!

全怿等人还未等安营完毕,便见狼别不堪的朱异突然出现,不由大惊,连问其由,方知朱异之败,带去的一万兵马仅余千人,战死走散的根本无法统计。

反观巢县并未有多大损失,魏军虽然来势汹汹,但稍战即退,双方并未折损多少人马,朱异暗叹一声,与全怿商议退兵至濡须港,没有了石亭之兵,巢县已经成了孤城,就算魏军不来取,也没有了意义。

诸葛恪带大军至无为,忽然收到石亭之战的消息,不禁叹道:“此非朱季文之计不妙,吾叔父带兵多年,岂不知合淝乃是要地乎?实乃贪心所致也。”

“将军,今石亭失守,吾大军不能进,寿春告急,又有圣旨催促,如之奈何?”

全琮神色焦虑,要知道孙权这几年反复无常,陆逊出战未捷,便被削了兵权,这次他们要是出兵不利,不定又会被治罪。

并不是每个人都有陆逊那么大的军功和人情可以抵偿,何况陆家在东吴的势力也不容觑。

诸葛恪却是胸有成竹,淡笑道:“石亭虽为要地,但魏军此时占领却毫无意义,吾等只管命军往巢县开进,魏军自退矣!”

“啊?”张休吓了一跳,急道:“将军,若大军继续北上,石亭魏军杀往我军后方,岂不自留其祸,断了归路?”

诸葛恪摇头笑道:“吾自带兵北上,魏军若不回防,则合淝唾手可得,石亭之兵反倒成了孤军,吾再命庐江出兵,其军必败!”

全琮、张休二人恍然大悟,这才点头信服。

诸葛恪一边令军马继续前进,又派人向濡须港送信,命全怿等前来会合,并写信好言安抚朱异。

望着北方漠漠山林,诸葛恪暗自咬牙,他第一次出兵征剿山越,眼看大功告成的时候,却败在了胞弟诸葛乔的手下,回到建邺之后,反被吴人耻笑。

诸葛乔还在东吴之时,兄弟二人俱有名於时,从便是神童,时人以为乔才不及兄,而性业过之,诸葛恪却不以为意。

后因叔父诸葛亮无子,诸葛瑾便让胞弟诸葛乔到蜀汉为嗣,这许多年未曾见面,都是以书信交流,偶也论及军事、下时事,诸葛恪每每以高论胜出,却不想阵前交手,却败得一塌糊涂。

“若非孔明叔叔指点,你岂能破我险绝之策?”骑在马上,诸葛恪心中暗自冷哼,诸葛乔取胜,显然是受了诸葛亮的 指点,甚至还用出了八阵法。

一想起诸葛亮,他又记起周循在建邺和他过的话,如果不是那封模仿他笔迹的书信,柴桑又怎能轻易丢失?

豫章兵败,虽然孙权未将他治罪,但诸葛恪性情刚愎,十分自傲,忍受不了朝中文武的指点,主动辞朝在家赋希

如今淮南战事再发,受大帝拜将,诸葛恪重振精神,辞别了沉疴日重的老父亲,率军北上。

“公休叔叔?”轰隆隆的马蹄声中,诸葛恪轻声自语,嘴角泛起一丝淡漠的笑意,“时也,命也?”

两次出兵,他竟然都对上了诸葛家族的人,先是胞弟,这次更是长辈,但各为其主,他绝不会徇私。

一想到朝中文武的嘴脸,诸葛恪的脸色便渐渐阴郁起来,暗自握紧了手中丝缰。

这一次,他要证明自己的实力!

******秣陵永寿宫内,孙权斜躺在病床上,孙和、孙霸、孙休等人侍立一侧,孙权看了几个儿子一眼,暗中叹了口气,虽然孙和是太子,但全夫人数次暗中劝谏,他对孙霸的偏爱更重,但太子自古都是长幼秩序

,心中一直犹豫不决。

“御史中丞阚大人觐见。”正在这时,宫门外侍卫传信。

孙权挥挥手示意孙和将阚泽带进来,同来的还有尚书吾粲、太常顾谭二人,几人听闻孙权忽然卧病在床,急忙来探视。

寒暄一番之后,孙权问道:“今朕大吴三线为战,恐国力不继,民怨沸腾,几位爱卿有何良策?”

虽然因一时之怒执意下旨强攻九江口,但在陆逊的命令下各军都处于待命状态,加上寿春被围,孙权也知事不可为、

只是陆逊公然抗旨让他心中不喜,虽将其升为丞相,但朝中要事都无需他参与,都有吾粲和阚泽二人商议定夺。

“陛下,以臣看来,柴桑被取,已成事实,寿春城坚,又有朱据等人镇守,若援军及时赶到,当保无失。”吾粲不明白孙权为什么突然承认自己的失误,按照孙权的性格,就算错了也会将错就错,从未有过如此情况,心中疑惑,只能先含糊答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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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8章 三线出战

“国中外忧内患,陛下,当先平山越,安定民心,后方稳定,方可御外,山越军如今盘踞庐陵、临川一带,若待其立稳根基,便如跗骨之蛆,终成大患,臣以为当下之计,该防备柴桑,援兵寿春,出师以平

山越。”

阚泽还是十分老到,他也知道孙权心中的犹豫,又补充了一句:“寿春乃是淮南门户,不可轻易丢失,还请陛下圣裁。”

“唔——”孙权不置可否地点点头,之所以任由山越军进入临川一带,是因为贺齐派兵镇压,各地的兵力都被抽调一空,要想全歼山越军还是倍感吃力。

何况山越军还有蜀军暗中协助,一想到蜀军,孙权就不由暗自咬牙:“剪除山越,非五万兵马不可,眼下兵力吃紧,从何调派?”“可从会稽、吴郡两地抽调,加上虎林兵力,足有五万兵马,”虽为太常,但顾谭对国事还是十分关注,各地兵力都有所了解,只要不执意攻打九江口,剿灭山越军的兵力还是有的,“若能派遣一员上将,不

需五万亦可平定山越。”

“哦?”孙权看着顾谭,显然顾谭的表现让他眼中一亮,顾家三代对东吴的贡献都不,这顾谭虽然年轻,做事却章法有度,有其祖父顾雍之风,孙权甚是喜爱,便问道:“以爱卿来看,何人堪当此大任?”

顾谭不看孙权的神色,也没有丝毫犹豫,低头答道:“丞相陆伯言。”

顾谭此言一出,就连吾粲等人都吃了一惊,诧异地看着这个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年轻人,孙权刚刚下旨架空陆逊,现在又劝谏起用,这不是打孙权的脸?

宫殿里瞬间陷入了沉默,几人都低下了头,不敢看孙权的眼睛,生怕他会问自己的意见。

阚泽和吾粲两人见顾谭神色镇定,不由暗自心折,他二人这次来也是想让陆逊再次出征,留着这么好的统帅在家中闲坐,实在是太浪费了。

何况东吴眼下能够统兵的大将又屈指可数,他们还未找到合适的机会,顾谭就这样毫不掩饰地提了出来,也不知道是这年轻人性情如此,还是受到顾雍的指点了。

“陛下,丁大人求见!”沉默之际,内监走进来轻轻地对孙权道。

“传!”孙权也暂时放下顾谭的建议,丁密是军机大臣,掌管军情纪要和各地情报,他亲自前来,看来是有什么大事发生。

旁边的几位皇子也是面面相觑,这些军情大事他们实在插不上嘴,若是以前孙登在一旁,还能点意见,他们现在完全成了摆设,孙霸偷偷打量着孙和,思索该如何想出一个妙计来,博得孙权的欢心。

“陛下,”丁密叩见孙权之后,见左右都是重臣,便直接言道:“东阳县令廖式会同其弟廖潜乘贺齐将军征讨山越之际起兵zào fǎn,斩杀了山阴太守严纲,自封平南将军。”

“庶子敢尔!”孙权闻言怒目大叫,狠狠地打在床头之上,忽然咬着牙冷笑连连,“人人皆欺吾国中无人乎?就连茨一县之守亦来威胁于朕?”

大家见孙权怒极而笑,暗指朝中之人无能,急忙跪倒在地,连连请罪。

“传旨!”孙权看也不看几人,沉声道:“命朱然为征西将军,加封当阳侯,即日前往虎林调兵,先平定廖式兄弟之乱,诛其九族,再与贺齐共伐山越。”

权衡了一番,孙权还是没有让陆逊带兵,虽然陆逊的能力毋庸置疑,但再来个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他可真受不了。

何况最近党派之争对陆逊的传言也不利,更让孙权不喜的是,陆逊竟然也和那群老顽固一样遵循长幼有序,明里暗里支持孙和。

见孙权已经下了圣旨,知道无法再谏,不禁为陆逊感到惋惜,不过朱然也是多年征战的老将,深通谋略,大家倒也不必过于担心,又奏了一些朝中之事便各自散去。

******

诸葛诞领兵乘虚取了石亭之后,马上派出哨探四处打探东吴兵马消息。

一日之后,哨马来报,吴军大军居然不管石亭,径直往巢县前进,十分意外,思索之下大吃一惊,连忙命人在石亭虚设旌旗,连夜带兵撤回合淝。

蒋班见大军突然撤回,不禁问道:“将军,幸得石亭,待后军取了寿春,便可南下直取庐江,届时淮南皆入我手,将军可为头功,为何弃之?”诸葛诞摇头叹道:“都尉有所不知,若吴军分兵来攻石亭,吾当坚守之,何足惧哉?今其反往巢县而进,若冉威、焦彝抵挡不住,则合淝难守,如此一来,石亭便成孤城,反而断了吾归路,我与巢县两军掎

角之势,万不能有失。”

蒋班闻言信服,对吴军此次统帅诸葛恪又加了一层谨慎,不知道这诸葛家叔侄二人接下来会如何对战。

“冉威军新至巢县,立足未稳,若吴军全力攻打,如何破之?”诸葛诞看着手中的地图,皱着眉头向一旁的贾穆问道。

贾穆言道:“巢县吴军乃是援军,远道而来,意在速战速决,将军只需命冉威二将坚守城池,不得出战即可,若巢县有危,将军再分一部人马前去相助,待寿春攻破,吴军自退矣!”

诸葛诞点点头,却又有些担忧:“诸葛恪乃吾贤侄,自聪慧,又熟读兵书,前番伐越虽败,若无蜀军相助,山越军已然全军覆没,今统兵来救寿春,吾等自当心应付,万不可大意。”

贾穆嘴角噙着一丝默然的冷笑,虽然轻轻点头,但神色之间却毫不在意。

此时诸葛恪也到了巢县境内,命令后军安营扎寨,自带前军与程咨、全琮等将直接向巢县发起进攻。

冉威和焦彝还未听完哨马汇报,就听得城外喊杀声响起,一片混乱,急忙上城一看,原来是吴军不待休整便径自攻城,反倒将他二人搞了个措手不及。等弓箭手在城墙上仓促就位的时候,巢县的护城河已经被吴军填了一半,冉威大惊之下,命人赶紧烧起油锅沸水,将其他守城器械如檑木、灰瓶等全部越城墙上,实在没料到吴军会如此迅疾,效率也高得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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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9章 叔侄交锋

就在冉威指挥士兵在城头上忙碌的时候,吴军的弓箭手在盾甲兵的掩护下来到护城河附近,向城上发起了一轮抛射。魏军猝急不防之下,被漫而降的箭雨打得纷纷逃窜,死伤无数,谁也没想到吴军的弓箭手会如此厉害,因为吴军所在的位置正好在射程之外,所以对吴军的布阵毫无反应,却不料对方的弓箭早已改良,

已经超出普通弓箭许多。

魏军连续挨了三波箭雨才回过神来防备,但如此一来,城外的吴军用弓箭手压制住了城墙上的魏军。

反复几波箭雨搞得魏军战战兢兢,不敢露头,吴军在伤亡极的情况下填平了护城河,冉威和焦彝只能在城墙上干瞪眼,却又无可奈何,眼睁睁看着对方搬运沙袋。

冉威见吴军兵力强盛,攻势猛烈,有调度有方,忙向合淝求援,还是早做预防的好,要是巢县丢了,第一个治罪的就是他。

诸葛恪端坐马上,傲然看着城上如蚂蚁般忙碌惊慌的魏军,这一切早在他的预料之郑

不多时,后军已经安置完毕,便令前军退下休整,第二梯队在弓箭手的掩护下攻城,丝毫不给守军喘息的机会,既然得了先手,就要把这个优势无限地扩大。

焦彝言道:“吴军新到,立足未稳便来攻城,恐是寿春亟待救援,其大营定然空虚,不如带一部人马偷袭其粮草,若能得手,则吴军自退。”

冉威闻言大喜,便召集一部人马准备点火之物,命军马休整待命,等到黑乘夜色袭击吴军后方。

吴军虽然攻势猛烈,又有弓箭手远程压制,但巢县的魏军也是诸葛诞从汝南带来的精兵,在错乱之后渐渐进入了正常,在焦彝的指挥下打退了吴军一波又一波的攻击。

诸葛恪倒也不心急,将士兵分成三波轮流攻城,从刚至巢县便风风火火进攻开始,一刻也没有停歇过。

若不是城墙上地方有限,冉威忍不住就想把待命偷袭的人马也拉到城楼上来相助,随着守城器械的不断消耗,吴军越来越靠近城墙,一架架云梯上开始三三两两的有人爬上来。巢县虽然城池较,但地方也相对狭,过多的兵力反而无用,就算有吴军爬上城墙,魏军还是很轻松的就把这些立功心切的敌人给干掉了,双方进入了拉锯战,你攻我守持续了大半日,直到黑,才各

自罢兵。

丑时过后,冉威带领兵马乘夜色绕到吴军大营之后,果然见吴军哨马稀少,不禁大喜,忙冲进大营点燃火把,却见营中空无一人,心中一震,大呼一声“中计!”

刚回身便听到左右各有人马杀出,黑暗中看不真切,留下一部人马阻挡追兵,自己带兵往回逃走。

正在此时,正面也杀出一部人马,为首一人未戴头盔,一身青色长衫,微扬下巴看着他冷笑道:“汝中吾之计,还不束手就擒?”

来的正是诸葛恪,这种偷袭营寨的把戏对他来还构不成威胁。

冉威怒笑道:“孺子休得猖狂,今日就算本将军葬身于此,尔等也休想拿下巢县。”

诸葛恪又是一声冷哼:“匹夫之言耳!尔等盼那合淝之兵前来相助,却不知成德早已成吾掌中之物矣。”

“啊?”冉威大惊道:“莫非你们已经派兵去取成德了?”

诸葛恪挑了挑眉:“若不是白日攻城猛烈,本将如何掩人耳目?”

冉威闻言心中一沉,成德位于巢县偏后方,本与合淝遥相呼应,正好挡住了东吴前往寿春的援军。

他带兵前来巢县正是想进一步拖慢吴军援兵的脚步,没想到吴军暗中派了兵马偷袭后方,若成德丢失,吴军便与寿春连成一片,后果不堪设想。

“贼,纳命来!”冉威惊怒之下大喝一声,双手抖出一个枪花直取诸葛恪。

诸葛恪旁边冲出一将,也不答话,闷声提着长刀架住了冉威,双方对了十余合不分上下,诸葛恪早就徒一旁去了。

冉威见杀不了诸葛恪,带领士兵杀向北面,此处地势开阔,利于骑兵冲击,在几番冲杀之后,冉威才带着部分残兵仓皇逃脱,三千人马损失殆尽。

待逃回巢县,急匆匆来找到焦彝言明所遇之事,焦彝大惊失色,急忙再次向诸葛诞送信,一边派出五千骑兵赶往成德,不管诸葛恪所是真是假,但后果却是十分严重的。信使还未出城,蒋班率领的援军先锋部队便赶到了,蒋班听二人起吴军偷袭成德之事,安抚道:“二位将军切莫着急,军师贾穆见信中所言吴军攻城心切,心中疑惑,与诸葛将军计议一番,已料到吴军会

有此一招,早已派军前往成德相助。”

焦彝这才松了一口气:“还好诸葛将军等人料敌在先,否则在下虽死不能赎罪矣。”

蒋班也点头道:“吴军将领乃是诸葛将军之侄,用兵十分老到,我等还是心应对为是,只需坚守,万万不可出城,再徒损兵力。”

刚刚已经吃了一次亏了,焦彝二人听了蒋班的话,都各自点头,暗自庆幸诸葛诞派兵援助成德,否则他二人真的只好提头去请罪了。诸葛诞兵分两路,令贾穆驻守合淝,蒋班前往巢县,自带兵马连夜到了成德,对于自己的这个侄,他还是有些忌惮,虽然并无多做接触,但从家族评价来看,能力不容觑,诸葛亮都对他赞誉有加,诸

葛诞不得不心应付,凡事都比平时多想了一些。

第二日中午,果然有吴军突然偷袭成德,诸葛诞松了口气,只要在计划之内,他还是有把握的,作为一军之将,最怕的便是不能掌控全局。

吴军千里奔袭,来的大多数都是骑兵,眼看成德防守严密,在进行了几波冲击之后便被诸葛诞轻松击破。诸葛诞一边命将士休整,派哨马向巢县送信安抚焦彝等人,命其只需死守县城,不得与吴军交战,他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做好防守,只要寿春被攻破,就算诸葛恪计谋多,也只能暂时退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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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0章 攻防战

还未等到正午,一个惊的消息将诸葛诞震得差点跳起来,手中的茶杯打碎在地上尚不自觉,前来报信的正是合淝哨马,吴军已经从石亭出兵攻打合淝。

好一个声东击西!诸葛诞咬牙暗道。

急忙带领兵马驰援合淝,若合淝丢失,他的后路被断,便只能往寿春撤退,如此一来不仅未能完成将令,还会影响攻打寿春的士兵士气,后果很严重!

论起重要性,成德可以不要,但合淝却万不能丢!

曹爽的将令也只是让他守住合淝,派兵去成德只是对合淝的防守增加一份战力,减低孤城防守的风险。

诸葛诞带领兵马走了不到一个时辰,诸葛恪便轻松占领了成德,并严密fēng suo xiāo息,自始至终,他的目的就是取成德。

成德兵力最薄弱,又是前往寿春最近的路线,派朱异攻打合淝只是吸引魏军的注意力,在两次三番真真假假的攻打之后,取下成德不费吹灰之力,后军只留了一万人马,对巢县围而不攻。诸葛恪命士兵偃旗息鼓,并未更换城墙上的“魏”字角旗,分派人马加强城防,以防消息泄露,又召集精兵就地休整,准备至夜间偷袭攻打寿春的魏军,城中将士见援军到来,自然士气大振,里应外合,寿

春之围自解。

******

连日的攻防战,寿春城四周硝烟漫布,城墙下更是尸痕累累,紫黑色的血迹浸透霖面。

城墙上斑驳的血迹和散开的五颜六色的油渍仿佛一副抽象的水墨画,在夕阳下泛着淡淡的潮红,血腥味四处逸散,引来不忍归巢的鸟雀飞舞盘旋。

不知何处来的一群野狗低声哀鸣着,争夺一个士兵摔破肢体里散落的内脏,长长的影子如同群魔乱舞,徒添悲怆。

半月的攻城战,对双方的士兵都是严峻的考量,每个人都在用生命书写合格的答卷,寿春城三面的攻击都非常激烈,谁都想经过此战证明自己的能力。无论是东门的陈泰和夏侯玄二人作为首次出战曹爽的参军,还是憋了一口气的张颌和聂远,以及目空一洽誓要拿下寿春班师回朝的曹爽,大家都在调集兵力用最擅长的攻城方法,一遍又一遍地冲向高大

的城墙。虽然投石车和井阑的改造让城墙上的吴军吃尽了苦头,但多年来研习步兵和弓箭的吴军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装备精良的弓箭手已经不知道射杀了多少对方井阑上的魏军,甚至用火箭烧了十几架井阑,但

准备充分的魏军却总能很快组装起新的攻城器械。连日交战,双方都习惯箭雨纷飞,乱石连的场面,个个咬牙坚持着,多杀一个人便是一份军功,等到轮换的时候赶紧跑回去大睡一场,等被监军喊醒的时候,饱食一顿又踏上了战场,谁也不知道下一顿

饭还能不能吃得上。

“守城器械还十分充足,再坚持一月不成问题!”朱据的铠甲上带着血渍从门外走进来,将头盔和佩剑交给亲兵,对在座的几位将领言道。

虽然一到黑双方都各自停战,但朱据还是习惯性地要到城门四周巡视一圈,这已经是他多年来养成的习惯,无论春夏秋冬、刮风下雨从不间断。“魏军所在三门内城皆用大石堆砌,他们想要撞开城门已经不可能了,”周舫站起身来递给朱据一杯茶水,这可是半年前汉茗商号新到的春茶,十分提神,要不是他和寿春城内汉茗商号的掌柜关系好,到现

在还喝的是去年的茶叶呢。

朱据此时哪有心思品茶,一口气喝干了茶水,咂咂嘴:“魏军攻势如此凶猛,看来对寿春志在必得,幸好这几年来我等从未松懈,否则只恐援军未到,已然失守了!”“此战不仅是将士的功劳,亦有城中百姓支持,自从司马水淹寿春之后,淮南百姓对魏军无不畏之如虎。”鲁淑沙哑着声音在一旁搭腔,几来的指挥和奔走,他文质彬彬的脸上也多了几分刚毅和沧桑,虽

然嗓子喊哑了,但他还是精力充沛。

“却不知援军何事能到,真想冲出去好好厮杀一番。”朱据坐在椅子上,伸了个懒腰,恨恨地道。

孙桓闻言在一旁叹道:“奈何敌将太过勇猛,吾等皆非其对手!”

倒也不是他泄气,前两的对战让他们对许仪和聂远两人十分忌惮,何况还有个老将张颌在呢,虽然年龄大了,但虎死威风在,更何况这还是一只能随时能要人命的老虎。

“将在谋而不在勇,将军何须长他人志气?”

周舫很看不惯这些武将动不动就舞刀弄枪,但知道作为武将,就该冲锋陷阵,只是心中不以为然,扫了孙桓一眼,言道:“当日就算我军中有猛将杀退聂远几人,魏军亦未肯退兵。”

孙桓嘿嘿干笑了两声没有答话,他也是一时感慨,出来就后悔了,此时哪是泄气话的时候,所以周舫的嘲弄他也不好反驳了。

“援军已于几日前开拔,想必是魏军派兵堵截了吧!”鲁淑计算着时间也快到了,既然还没看到援军的影子,肯定是魏军也派兵拦截了。

“长此下去,只怕将士疲惫,如何是好?”孙楷在一旁言道,少经战阵的他,这几日见了太多来的血腥和厮杀,又一次甚至忍不住干呕起来。

“无妨!”鲁淑倒是一副坦然的样子,清澈的眼神让孙楷惭愧不已,同样的年龄,为何一副文饶鲁淑反而比他更镇定?

“城中将士疲惫,可想魏军更加困顿,吾军伤亡较少,士气尚在,不似魏军,连日攻城死伤无数,士兵必然有变。”鲁淑淡笑着继续言道:“不过两日,定有秋雨降下,若雨季来临,魏军自退。”

“若非气转凉,只怕这几日的尸体都要腐烂引发瘟疫了,”周舫也皱起了眉头:“若雨季到来,吾等倒可休整一番。”“子昭你如何知道这两日会有雨?”孙桓看着鲁淑问道:“眼下虽已快到雨季,但变化不会如此之快吧?今日还艳阳高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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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1章 中伏受伤

鲁淑闻言却叹了口气,对众人言道:“诸位有所不知,当年诸葛孔明在南屏山借东风,实非其有此本事,而是其上知文下知地理,料定三日内有东风降临,故此立了三日内造十万支雕翎箭的军令状。”

“此事后来江东尽知,难道你也懂文?”孙桓瞪着眼睛看着鲁淑,不相信他还有这等本事。

鲁淑却点点头:“在下只是略通一二而已,当年丞相便是向诸葛请教,这才讨了一本研习文之书,令我自幼学习,故有此一言。”

“唉——那诸葛亮现在柴桑,陛下却一意孤行要去攻取,只怕难见其效。”周舫见起诸葛亮,不由想起刚刚被偷袭的柴桑,虽然他也料到孙权定会调兵fǎn gong,但圣旨真下来了,还是不禁暗自叹息。“先不言此事,若真到了雨季,寿春无忧矣,只是不知子昭所言是否准确。”朱据一想起诸葛亮的名字就觉得头大,他可是永远都不希望碰到这样的对手,似乎毫无胜算,就这样平时起都觉得心头沉甸甸

的,急忙引开话题。

“这倒无妨,”周舫在一旁道,自古最难揣测的除了人心就是气,鲁淑也只是推测,不能就此将责任压到他一个人身上:“就算迟来几日,我等亦能坚持,若再有援军到来,寿春定然无恙。”

“既然如此,大家都各自早些休息吧!”朱据觉得浑身乏困,连忙打断了大家:“还按往常所定各自安排城防,加紧巡哨,万不可让魏军乘夜偷城。”

攻打南门的魏军统率正是张颌,连日的攻城令双方兵马都疲惫不堪,士气已经不如当初鼎盛。

此次虽是偷袭,但经过东吴多年经营,寿春已经固若金汤,就算骤然临城,也只能按部就班围城攻打,加上淮南民心不孚,吴军有百姓帮忙,难度更大了许多。

张颌本想徐图良策,但立功心切的曹爽一次又一次派人催促,甚至派心腹到阵前督战,让张颌恼恨不已,作为一军统帅,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岂不是让部下寒心?

仰头看着黑沉沉的夜空,远处一片漆黑,一阵阵夜分吹来,带起片片落叶枯草,秋风愈冷,似乎要下雨了。

张颌眉头紧皱,马上就要进入雨季,淮南的雨季十分漫长,绵绵阴雨下起来没完没了,接连半月以上都是稀松平常,若这几日不能拿下寿春,恐怕只能撤兵了。

“将军,夜已深,为何不早早休息?”聂远走出营帐,见张颌立于辕门口,走过去问道。

张颌回头看了一眼聂远,笑道:“文越不也没睡吗?这几日攻城劳累,有劳将军了。”

聂远走到张颌身侧,望向黑黢黢的远方,突然叹了口气,似乎比夜色还要深沉:“张将军,此番攻打寿春,只怕要无功而返。”

“哦?”张颌看了四周一眼,见并无闲杂热,这才问道:“如础慢军心之言,文越还是少为好,为军之帅,当遵从将令,竭心尽力,有死而已。”

聂远闻言微微摇了摇头:“在下深感将军知遇之恩,无以为报,奈何……”

一想起那个随便指手画脚,眼高于顶的曹爽,聂远甚至连话都懒得多了。

“唉!”张颌也长叹一声,慨然道,“当真是虎父犬子啊,昔日曹子丹,内不恃亲戚之宠,外不骄白衣之士,为何其子骄矜如此?当真令人惋惜。”

“大将军之才,在下也……”见张颌起曹真,聂远刚收回目光,便听得大营外一声大叫:“敌袭——”

张颌大惊,马上对聂远言道:“速速准备迎敌!”

虽然不知道突然半夜里会从哪里杀出敌军,两人还是急忙进帐准备,先应变再查究竟不迟。

张颌尚未披挂整齐,就听营外开始响起一阵阵厮杀声,营寨中鼓声震,慌乱的号角声此起彼伏,急切间拿起兵刃提着头盔便冲了出来。

四周已经亮起火把,夜风正紧,着火处被夜风一吹,呼啦啦整个大营便被火势蔓延,已然无法阻止。

张颌命亲兵牵过坐骑,匆慌中却一下子没有跨上马背,不由恼怒大喝,一个亲兵赶过来相扶,张颌甩开那人,嗔目喝道:“滚开,以为本将军老了不成?”

将手中头盔扔掉在地,扶着马背翻身而上,将手中刀横举,打马冲出。

火苗在夜风中轻快地跳跃着,拉扯成长长的线条,火星飞溅,奔向一个个营帐的布幔,火光中人影憧憧,也不知道敌军究竟有多少,魏军在将领的带领下四处冲突,乱成一片。

张颌带兵马冲到辕门,正好碰到一队人马杀来,看装备乃是吴军,为首一员将领面带微须,身旁跟着一群枪兵。

“尔等从何而来?”张颌提刀怒喝道。

“此人乃是张颌,大家速速捉拿。”

来的正是诸葛恪派来的先锋部队唐咨、王祚二人,唐咨早在寿春见过张颌,此时一见虽然吃惊,但见张颌年迈,身无片甲,心中大喜,顾不得答话便招呼众人冲了上来。

“竖子敢尔!”

张颌见敌将眼睛放光,知道他心中所想,心中怒气更盛,狂吼一声纵马直上。

“死!”

只一声大喝,便听噗通一声人头落地,唐咨的身躯连同坐骑冲进了魏军的辕门。

“快快放箭!”

王祚见张颌一合便斩了唐咨,吓得连连后退,急忙命令弓箭手乱射,自己则隐藏在枪兵之后。

唐咨的本事他很清楚,要是张颌乘势杀过来,下一个上鬼门关的肯定就是自己,这一点他毫不怀疑,性命自然比功劳重要多了。

“无耻儿!”张颌见敌军乱箭齐发,惊怒中不退反进,大刀挥舞着挡住箭矢冲进敌阵。

霎时间一片惨呼,人头残肢飞上半空,吴军阵型被张颌一人冲散,眼前被清空了一大片,身后的魏军也反应过来,急忙冲过来接应。

张颌虽然勇猛,但毕竟年迈,身体不如当年灵活,虽杀了不少吴军,自己却也中了几箭,又没有铠甲护身,受伤不轻。疼痛和过多的流血让他的攻势渐渐减弱,只得在亲兵护卫下撤退回来,此时王祚早就吓得退在最后,见张颌受伤退走,也不敢贸然杀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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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2章 破城之策

“此必是援军到来,我等当速速出城接应,里应外合杀退魏军!”

朱据等人在接到巡哨的报告,后急忙赶到南门城楼上观看,远处的火光在黑夜中十分明显,隐隐听见厮杀声传来,大营中人影往来冲突。

“将军不可!”周舫急忙阻止道:“黑夜中不辨人影,若此乃魏军诱敌之计,将军贸然出城,恐被攻破城门。”

“周大人所言甚是!”鲁淑也在一旁点点头:“这南门魏军统帅乃是名将张颌,行军布阵本就虚虚实实,又有此人在阵中,还是心为是,万万不可中列军之计。”

“是我一时激动,让二位见笑了。”朱据也是突然见到援军到来一时激动,听了两人之言也知自己孟浪了,也不争执,“不论是真是假,就待明日查探,若真是援军来到,再作计议不迟!”

几人都静静地在城楼上看着远处混乱的厮杀,火光映照在他们的眸子里熠熠发光,坚守了近一月时间,终于看到一丝希望,如果真是援军到来,这对守军的士气鼓舞是极大的。

张颌退下不久,聂远也杀散了一处吴军赶来相助,命士兵将张颌带到后营休息,自带兵马奋力厮杀。

王祚见张颌退去,又有一员将领杀来,心中大喜,就算杀不了张颌,但眼前的这个显然也是一名副将,好歹也算是功劳,思索之下便杀了过去。直到自己的头颅在空中飞过,王祚还是不相信对方居然如此勇猛,他竟然无视自己的攻击,就像砍柴割麦一般只是普通的一刀,他只觉得手臂狂震,便看到四周的人影一阵旋转,似乎还隐隐看到了自己的

战马和身躯。

吴军见两名将领被杀,顿时大乱,四散逃走,聂远见敌军散去,黑夜间看不真切,也不再追击,便带兵回营救火。

随着一阵狂风卷过,火势蔓延地更加凶猛,却也淅淅沥沥下起了雨,在魏军忙乱救火当中,雨势渐大,倒也省去了许多麻烦。还未到明时分,诸葛恪的后军也已赶到,只是突然降下的大雨让他不得不暂时退兵,此次偷袭虽未能取得大胜,但已经打乱魏军部署,城中将领得知援军到来,里外夹击,再加上大雨,寿春城应该能暂

时保住了。

吴军夺取成德,偷袭张颌本部,第二日一大早消息便在两军中散播开来,魏军对诸葛恪又有了新的认识,诸葛恪成为继陆逊之后东吴又一员智将。

相对于城外的震惊,寿春城内却一片欢腾,绵绵细雨也止不住出门庆贺的百姓。

最惨淡的莫过于诸葛诞,被自己的侄子耍得团团转,最后丢失成德,无奈之下只好撤回巢县的兵力,全军屯守合淝,让出了东吴向寿春支援的路线。

魏军中军大营中,曹爽咆哮着将桌上的竹简撒了一地,作为大将军亲荐的三军统帅,本以为寿春在吴军毫无防范之下定然是手到擒来,没想到却成了一块难啃的骨头。

连续几日攻城,不仅未能爬上寿春城头,反而诸葛诞军受挫,没有阻挡住东吴援军,灰头土脸撤退合淝,对士气影响极大。

“如今雨季将至,诸位有何良策能破寿春?”曹爽发泄了一番,也知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揉着眉头询问在座诸将。

攻城的其他两部人马各派了代表前来议事,分别是张颌和陈泰,当然还有驻守合淝的诸葛诞,正垂头丧气地坐在末位。

张颌脸色苍白,不时轻轻咳嗽,他的箭伤并不严重,但潮湿阴冷的气却让伤口有点发炎,出征在外,一时得不到良好的治疗。

“将军,雨势过大,于城外扎营甚是不利,不如班师回朝,待明年开春再来取寿春。”军师王焱见无人答话,只好硬着头皮站出来,曹爽扫视一圈之后目光锁定了他,显然这个出鸟自己是当定了。“一派胡言!”曹爽毫不客气地驳回了自己亲信的建议,对于身边的人,他倒也不怕得罪什么,借机指着王焱咤道:“似尔等如此贪生怕死、知难而退之人,岂能为国尽力,征战四方?念在汝是初犯,暂且记

下,若有再犯,定斩不饶!”

曹爽瞪着眼睛又看众人,却发现众将毫无反应,本来还想以此来警告其他人,不想诸将似乎无人主张撤兵,让他刚才一番正气凛然的表现甚是尴尬。

“将军,”李胜见王焱按照昨日吩咐挨了一顿大骂,做出忽然计上心头的模样,忙站出来言道:“既然雨季已至,不出几日,淮水定然上涨,不如……”

他偷眼看了四周一眼,见众人毫无反应,便大着胆子继续道:“再行当年司马之举?”

“用水?”曹爽故意怔住,假意思索,余光却在观察其他饶反应。

因为这个举措,东吴对司马家的人恨之入骨,淮河两岸的百姓也对司马家畏如虎狼,甚至对魏国都充满敌意,如果再来一次,恐怕会雪上加霜。

这是曹爽和两位幕僚商量数日,才凑出这么一个自以为妙计的主意,却又怕落下骂名,便假装在议事之时提出,只要有人附和,变成了众将的意见,也不用他背这个臭名声了。

如果让病床上的曹真知道这个馊主意是自己出的,恐怕回去之后就要见不到他了。

“不可!”不料张颌却第一个站起来反对:“如此做法有伤和,吾等追随武帝征战下,无不礼贤下士,体恤爱民,若再做出慈伤害理之事,乱杀无辜,恐令下人寒心,民心怨恨。”

陈泰也趁势道:“降大雨,吴军有前车之鉴,自然会加强淮水水军监视,此举恐不能成功。”

“咳咳!”曹爽俊脸不由微红,瞪了李胜一眼,只好问道:“若此计不通,诸位还有何妙计破城?”

“将军,属下有一计,或可成功。”皱眉思索的陈泰言道。“玄伯快快讲来。”曹爽闻言一喜,急忙走到陈泰跟前,他知道陈泰不仅和他父亲陈群一样博览群书,精通政要,而且沉勇能断,熟读兵法,甚有谋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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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3章 再造伪书

陈泰抱抱拳,清了一下嗓子答道:“这两日连日降雨,十分不利于行军,攻城更是难上加难,加之吴军援军屯兵成德,诸葛恪又善于用兵,形势对吾等甚是不利。”他看曹爽脸上的神色逐渐变冷,却又言道

:“但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吾等连日攻城,城中将士无不盼援军早日来临,与之会合以退吾军,此乃赐良机也。”

“哦?”曹爽听了半还是没听到什么机会,皱着眉头问道:“请问这机从何来?”“诈书!”陈泰简单明聊了两个字,然后解释道:“吾等三面围城,诸葛恪虽在成德,却无法派兵与城中联络,又未派兵来攻,是为涨城中士气耳,其知雨季不能攻城,吾等不能久留,是等将军知难而退

。”

“莫非是派细作进城诱敌出城?”张颌静静地听了半,似乎找到点头绪,在一旁问道。

“正是此意!”陈泰笑道,“将军可在军中寻找淮南军士,筛选稳重可靠之人,带书信进城,约定里应外合之机,带精兵杀入城中,寿春可得也。”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虽然张颌并不以谋略见长,但从陈泰的分析中也抓住了重点。

“玄伯真妙计也!”曹爽兴奋地拍了一把陈泰的肩膀,激动得直搓手,就想马上命人去军中寻找合适的人选。

“只是这书信贸然送入城中,只恐吴军不肯轻易相信。”张颌皱着眉头,若是自己是守将,十有**不会相信几个士兵带来的书信。

“此事易耳!”陈泰似乎早就料到了这一步,自信答道:“若有诸葛恪书信,不由其不信。”

“只恐非亲笔书信不可!”曹爽也叹了口气,寿春城中如果有人和诸葛恪相熟,若被人看出来,不但计划泡汤,还可能反被吴军算计。

“正是如此!”陈泰笑着点点头,就好像他怀中带着诸葛恪的亲兵书信一样。

“书信何在?”曹爽满怀希冀地伸出了双手。

却见陈泰摇摇头,看向了一旁垂首不语的诸葛诞:“这书信还要着落在诸葛将军身上。”

“啊?”诸葛诞本就心情烦闷,想着赶紧结束议事回到合淝,没想到话题居然扯到自己的身上,抬头愣住了,没太听清他们几饶对话。

此时曹爽也明白过来,走到诸葛诞跟前言道:“将军,此乃将功赎过之机,你可千万要用心才是。”

诸葛诞收回心绪,沉思片刻,言道:“诸葛恪笔记末将倒是见过,若是模仿,只恐会出破绽。”

他与诸葛恪是本家,自然在书信来往中见过,但要是照猫画虎,临时来这么一手,他可是一点自信都没有,不是每个人能和诸葛亮那般预先万事准备好的。

陈泰却道:“此事不劳将军动手,在下对临摹之法颇有心得,若将军能取诸葛恪书信一观,在下便可做成伪书。”

曹爽大喜,急忙命诸葛诞派人回汝南取家书前来。

******

似乎是意,大雨整整下了近十才逐渐减,空云层更迭,但并未放晴,整日细雨阵阵,地面不曾干燥过,双方士兵都无精打采,在雨中各自轮守待命。

自从占领了成德,打通粮草通道,已经与寿春遥遥在望,诸葛恪倒也沉得住气,分兵驻守,也不和寿春联络,反倒是城中先后派哨探催促他速速起兵,里应外合击退魏军。

“来者何人?”

寿春北门之下,忽然亮起闪闪烁烁的火把,出现两个人影,守军警惕起来,大声喝问。

连日来的细雨不断,城墙上也搭起了帐篷,虽然北门并无魏军,但为防偷袭,这里的岗哨也很严密。

“我等乃是成德援军,诸葛将军有书信送到。”底下有rén dà声喊话,话间火把在细雨中被浇灭,城下顿时一片漆黑。

几位守军相视一眼,将城楼上一个竹篮吊了下去,其他士兵各自站好拿出兵器,弓箭手在远处也各自准备好。

一个竹篮一次只能拉上来一个人,就算来的是敌军,他也不能有什么作为。

不一会悉悉率率的竹篮中便拉上来一个士兵,他爬出竹篮举起双手接受了检查,这才道:“诸葛将军共派两人前来,还有一个兄弟在下面等着,诸葛将军言道军情紧急,你们带我一人去见朱将军便可。”

“你随我来!”守城伍长见只有一人,便放下心来,带着那名士兵前往太守府。

鲁淑和周舫各自向来人问了几个问题,见并无破绽,便让其先行休息,几人打开诸葛恪的书信观看。

由于下雨,书信虽然是贴身收藏,但那名士兵浑身湿透,书信被雨水和汗水侵湿,字迹氤氲开来,显得模糊,鲁淑拿着书信看了半晌,微微点头道:“确乃远逊笔记。”

众人见鲁淑首肯,再无怀疑,在座几位就数鲁淑和诸葛恪书信来往最多,他确认聊,便不怀疑。

书信中言明前几日未曾回复,是时机不成熟,连日阴雨已经消磨了魏军的士气,眼下正是里应外合一鼓作气击退魏军之机,并约定明日五更时分攻取东门。

东门离魏军中军甚远,又无名将率领,是最好的突破点,到时候再分一部人马牵制南门魏军,可一战而定。

几人看罢书信,不禁叹服诸葛恪的深思熟虑,看来这几日他也并未无所作为,而是了解敌情去了,否则也不可能如此清楚魏军的部署。

又仔细商议了一番,这才由鲁淑执笔回信,约定作战时间,连夜交给前来的士兵送出城外。

第一场秋雨终于在肆意的宣泄之后停了下来,晚上的夜空变得深邃高远,缕缕白云如波浪般飘渺而动,尚未变圆的月亮穿梭在云层当中,时隐时现,仿佛一艘随波逐流的渔船。

一阵秋风袭来,城楼上的士兵不禁缩了一下脖子,雨后的夜晚显得更加萧索冷寂。寿春东门城楼内,整整齐齐地站立着三队兵马,两队骑兵一队步兵,铠甲整齐,刀剑出销,静静地等待着城外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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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5章 再换旗帜

诸葛恪摇摇头,这种情况更不可能发生,以当今的局势,不可能忽然杀出第三方势力,突然的变故让他心生不安。

“不好!”忽然他心中一动,急得直拍手,如果这是魏军演的苦肉计,诱敌出城,寿春就危险了。

“将军,魏军营中大乱,莫非还有其他援军不成?”程咨几人也得到消息,赶来询问。

“尔等速速准备兵马,只怕寿春有变!”诸葛恪来不及解释其中缘由,急忙对几人下令:

“程咨将军带领五千人马前往东门见机行事,我与全琮自带兵马去南门,张休和全怿在此看守大营,以防合淝之兵。”

诸葛恪见其他几人一脸茫然,急道:“军情紧急,诸位速速行动,事后再向各位解释。”

大家见诸葛恪匆匆忙忙回了大帐,相视一眼都猜不透其中原委,但诸葛恪自带兵以来并未出错,深得几人信任,只好各自去点拨人马。

程咨带着兵马满腹疑惑地赶往寿春东门,远远看到一片厮杀,催促兵马快速赶去,正走之间,突然从道旁杀出一队伏兵,大喝道:“东吴小儿,尔等来晚了。”

正是魏将典满带兵再次埋伏,陈泰等人既然定下诱兵之计,自然会提防成德的援军。

程咨猝急不防,大惊之下连忙迎敌,上前敌住典满,两人杀了数合不分上下,不过眼见魏军越来越多,兵马被冲散到各处,只好奋力逼退典满,仓皇撤退。

莫名其妙出兵,又莫名其妙被人埋伏偷袭,程咨损失近千人,心中的愤懑不已,怒气冲冲打算回城质问。

但另一路的诸葛恪兵马也并不比程咨幸运,半路上便被夏侯和带领的伏兵杀退,黑夜中也不敢贸然再进,只好长叹一声撤回成德。

诸葛恪等人离城之后,成德也遭到了合淝魏军的攻击,虽未全力攻城,但四处骚扰不断,加上半夜,看不清敌势,全琮等人也不敢贸然出击,只好小心防守。

程咨刚杀退城外的魏军进了城,便见诸葛恪也带着残兵退了回来,阴沉着脸上前问道:“将军命吾等贸然出城,中了埋伏不说,还险些丢了成德,莫非中了调虎离山之计?”

诸葛恪颓然摇头,叹道:“此实乃调虎离山之计,但此虎非吾等,乃是寿春之人,只恐寿春丢矣。”

“啊?”这下不仅程咨愣住,其他将士也都呆住了,还以为诸葛恪说胡话呢,不会败了一阵便一蹶不振,故意找些托词吧?

“哈哈哈!”程咨怒极反笑:“寿春守备充足,魏军两月未能拿下,反倒一夜之间便能攻破不成?”

诸葛恪并不答话,边往回走边说道:“明日便见分晓。”

众人见诸葛恪无精打采,还以为是吃了败仗面子上难看,也不再追问,各自去准备防守事宜,谁也不会相信寿春会一夜之间被拿下。

******

寿春失守,吴军十五万军马在混战中死伤无数,收服降兵五万余人,仅有两万多残兵陆陆续续逃到成德,孙越、凌封战死。

这座连年烽火的城池再次伤痕累累,城内外血痕遍野,一片狼藉,魏军进城之后全力安抚百姓,光是打扫处理死尸等就耗费了三日时间。

第二日,曹爽便踌躇满志地坐在寿春太守府内,召集所有将领lun gong行赏,正准备表写奏章告捷,却听圣旨降下,不由心中疑惑,寿春这才拿下不到半日,千里之外的洛阳如何得知?

一众人满腹狐疑出门迎接圣旨,却没想到收到的是一纸撤军之令,不仅停止攻打寿春,更从汝南和下邳军队中个抽掉三万人马前往河北邺城,再问信使,却也不知缘由。

“自武帝统一河北以来,除防止塞外蛮族兵马,数十年未曾用兵,为何突然抽调兵力?且如此紧急?”曹爽本来等着被褒奖的心情一落千丈,想不通是为什么。

“恐是塞外鲜卑入侵,或高句丽有异动。”夏侯玄思索片刻,分析了一下河北边界形势。

鲜卑自从匈奴被击破以来实力迅速壮大,鲜卑统领轲比能更是百年难出的人才。

魏文帝时受封附义王,并乘机打破鲜卑嫡系拓跋部落,收服匈奴残部,后因势力过大,魏国暗中干涉挑唆,受乌丸等部落沉重打击,于是对魏怀恨在心。

但轲比能能够隐忍,献书于魏帝以表忠心,使之放松警惕,在草原上扩张实力。

此后轲比能部众更加强盛,控弦十余万骑,剪除劲敌素利等人,威行诸部落,统一鲜卑部,连年为害魏国边境,并以鲜卑前辈檀石槐为偶像,力图统一塞外全境,威势无两。

就在轲比能纵横塞外,无人能挡之时,幽州刺史王雄派刺客深入草原刺杀轲比能,不知什么原因轲比能逃过一劫,从此对魏国更加痛恨,要是出兵来攻也不足为奇。

高句丽自曹操统一北方之后,便主动与魏军结盟攻打辽东,平定辽东之后,高句丽却发兵突袭辽西,自此势力逐渐发展,在丸都城建国,打算徐图辽东,朝廷也连年输送兵力防备。

夏侯玄乃兵部侍郎,掌管国中军事机要,自然对魏国周围的各个势力都十分清楚,经过他一番分析,众人都深以为然,看来是大军压境,否则不会如此大动干戈。

“陛下定料不到将军已然攻下寿春,今寿春既得,将军当选大将留兵马镇之,合淝之兵亦不可撤,可防东吴来袭,如此一来能抽调的兵力仅有一万,将军当即刻班师回朝,奏明圣上。”

陈泰在一旁对曹爽言道,寿春没攻下也就算了,既然辛辛苦苦拿下了,又损失了几万兵力,岂能拱手让人?

“玄伯所言甚是!”曹爽本还想乘胜追击,但圣旨却不敢不从,只好留典满、夏侯玄、夏侯和、许仪守寿春,诸葛诞带部曲驻扎合淝,防备淮南。

张颌带本部兵马返回下邳,留守徐州,命陈骞带一万兵马前往邺城,并表奏张辑为汝南太守,为诸葛诞兵马提供粮草,表述诸将之功,先命探马送往洛阳。微信搜索公众号:wmdy66,你寂寞,xiao jie姐用电影温暖你

第366章 远方客人

刘封偷袭西河,不仅震动了洛阳,全天下各个势力都被搞了措手不及,包括长期骚扰边境期待报仇的轲比能,鲜卑的势力在草原上急剧扩张,整个魏国幽州、并州边境都有轲比能部派兵袭扰,两州太守都

是不堪其烦,多次向朝廷请求兵力讨伐,奈何魏国的重点都在中原,哪还有多余的兵力支援河北。并州刺史毕轨向洛阳连发三份八百里加急文书,魏国朝野上下震惊,就在魏大将军曹宇亲率大军前往并州驻守,以防蜀军继续东进威胁并州,欲乘蜀军立足未稳收服西河之时,刘封在上郡迎来了一个特殊

的使者。

“尊贵的燕王殿下,我代表草原为您送来雄鹰般高贵的祝福!”琐奴带着三百使者走进上郡,被汉军骑兵的阵势震慑,没想到西凉骑兵的装备竟然如此精良,心中本来有的一丝不屑悄然而去,面对这个力挽狂澜、从无败绩的摄政王,他牢记头领的吩咐,争取留个好印

象。

“原来的草原客人,感谢你们的祝福,孤王代表大汉王朝赐予你们最真挚的友谊。”刘封笑着打起了官腔,惹得旁边徐陵等人一阵翻白眼。“尊敬的燕王殿下,”虽然刘封以天朝上国的口气与他说话,但琐奴也不在意,反正谁也管不着谁,忍着心中的一丝不快继续说道:“我们头领听说汉军已经到了西河,作为邻居,我们送来一千头牛羊和五千

战马来表达我们的和睦之心,希望燕王能够笑纳。”

“轲头领的胸怀像天空一样宽广!”对于送上门的礼物,刘封自然毫不客气的收下了,至于鲜卑人来的目的,就像秃子头上的虱子,显而易见。

琐奴坐在自己从未见过的藤椅上,顿时舒服得想伸个懒腰,暗想这些汉人可真会享受,在一阵不咸不淡的交谈之后,他发现刘封软硬不吃,只好道明来意:

“既然贵军已经占领了上郡,我想我们便拥有了共同的敌人,不知道燕王可愿与我们头领共同携手呢?”

“哦?共同的敌人?”刘封略作思索,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你说的是魏国吧?”

见琐奴无奈点头,才吸着气淡笑道:“这倒也是,这个共同的目标让我们走到了同一片天空之下,只是不知道轲头领带来了什么好的建议呢?”

对于两军联手,刘封当然求之不得,他本来还想派人挑拨一下鲜卑,让他们加大对并州和幽州的骚扰,没想到这轲比能如此心切,主动上门了。

“作为共同的盟友,我们愿意为贵军提供最好的战马!”琐奴答道,草原上别的没有,战马却取之不竭。

“草原上没有白喝的马奶酒!”刘封拧着眉头憋了半天想了一个还算满意的名言,笑道:“就算作为盟友,本王也不能白白拿柯头领这么多的好处,不知道你们需要什么帮助呢?”

琐奴张着嘴巴愣了片刻,什么草原上没有白喝的马奶酒?

作为好客的草原牧人,对于远方的客人都会热情地奉上最好的马奶酒,不都是白白喝的?

不过能作为轲比能看中的外交人才,琐奴是不会和这句不关痛痒的话较真的,只要能达到此行目的,就算听些不着边际的话也无所谓,忽然觉得这个名震天下的燕王怎么有点碎嘴?琐奴嘴角牵动着,努力使自己露出一副自然的笑容:“我们的头领是带着沁儿柯察山一样的诚意来做汉军盟友的,你们夺取了西河,魏军定会像被夺去地盘的狼群一样结群而来,疯狂攻击,作为盟友,我们

想为你们分担一点压力。”

“哦?”刘封不禁有些意外,躺在沙发里的身子向前欠了欠,等着琐奴的下文。

一旁的徐陵也眉头轻皱,猜不到这轲比能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就算是盟友,鲜卑族也不是傻子,不会白白送了这么多战马,还要分担魏军前来征讨的压力,竟然不求回报?

徐陵将笼在袖子里的手拿出来,抱拳问道:“贵军的慷慨就像草原上的阳光一样无私,但是无法越过长城关隘,你们如何能帮我军分担忧愁呢?”长城就像一条无法逾越的分割线,将双方化划割在各自的区域上,塞外的兵马虽然骑兵强势,但面对绵延万里、依山而建的长城,再加上兵器装备落后,也只能望而兴叹,总不能用马头去撞这些高大结实

的城墙吧?

“为了能够取得真诚的合作,让我们对付共同的敌人,我们的头领希望汉军能够提供一批攻城器械,帮助我们拿下雁门关。”

琐奴犹豫了一下,还是将最后的底牌亮了出来。

此话一出,大厅里沉默了下来,刘封摸索着下巴衡量着双方合作的利弊。

天下九塞,雁门为首!

名将卫青、霍去病、李广等都曾驰骋在雁门古塞内外,多次大败匈奴,立下汗马功劳,名震塞外。

李广在做雁门太守时甚至被匈奴称为“飞将军”,数十年不敢犯境,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东汉末年也有吕布、张辽这样的猛将都曾在雁门关和匈奴人交过手,杀得匈奴骑兵望风而逃,吕布也获得了“飞将”的称号,可想而知雁门在这些塞外人心中是一种怎样的痛,成了一道永远无法迈过去的坎



“尊贵的燕王殿下,我们并没有进攻中原的意图,只是想借雁门关与魏军交手,以报其刺杀我们头领的卑鄙行径。”琐奴见刘封沉默不语,开始有些焦急:“我们也听说羌族和蛮族都获得了您高贵的友谊,甚至有一部分匈奴人都在燕王帐下效力,我们头领也愿意和汉军取得绵长而又深厚的友谊,只要将并州的魏军杀退,

我们愿意退出关外,将雁门关亲手交给王爷。”

“对于你们的条件也不是不可答应,”刘封终于开口说话了,见琐奴喜形于色,语气一转又道:“但本王是有条件的。”“能帮我们报了这一箭之仇,只要不是过分的条件,我们都可以答应。”琐奴转忧为喜,充满了期待。微信搜索公众号:wmdy66,你寂寞,xiao jie姐用电影温暖你

第367章 燕王正名

琐奴没想到刘封这么好说话,此番若能成功,轲比能将是百年来第一个踏进雁门关的草原首领,这对于其他部落的震慑是不言而喻的。

当然自己的功劳也少不了,三个大人的位置还有一个正在空缺,只要立下这个大功,第三个大人便非他琐奴莫属。

就在琐奴暗自盘算的时候,刘封言道:“本王能和羌族等部落取得友谊,是因为我们双方都协定不滥杀无辜,百姓和子民互相尊重,这也是本王和轲比能头领合作的唯一条件。”

“这没有任何问题!”琐奴没想到刘封的条件如此简单,当下满口答应。

“作为补偿,我军也会提供给你们部分粮食和兵器。”刘封又抛出了一个琐奴本想说却未敢提的条件,只听得琐奴连连点头,眼冒异彩。

“不过,”刘封语气变得有些冰冷:“若是本王发现你们有任何烧杀抢掠普通百姓的行为,违背承诺,就算深入大漠,我也不会放过你们,绝不姑息。”

“这个当然,当然!”琐奴愣了一下,他从刘封的语气中听出来这绝不是开玩笑,但只要有了粮食和兵器,约束士兵的事交给头领就行了,自己的差事可是圆满完成了,暂时管不了那么多。

“好!”刘封旋即大笑道:“马背上长大的英雄果然爽快,为了你我今天的相聚,请留下来与我们一同举杯庆贺。”

******

曹宇带着十五万大军渡黄河从白马往并州日夜兼程急赶,蜀军奇袭西河让全国上下措手不及,等到此时,大家才现了那里的重要性。

将这样的一个大敌放在身后,而且还是刘封亲自领兵,魏国上下如何能够心安?

这时候反而要感谢鲜卑军了,幸好这几年他们的强势让并州的兵力并未抽调,否则只怕此时连并州都丢了。

朝堂之上群龙无首,一片责难之声,都互相推诿为何不重兵驻守西河,有追问兵部的也有追责其他各部的,总之似乎谁都有干系。

司马懿一反常态的站出来推荐曹宇前往并州,为了表示自己不是袖手旁观,让曹宇放心出征,他也请命前往宛城,蜀军拿下上庸,荆州北部并无大将镇守,一旦有失,将会危急许昌和洛阳,也不容小觑。

宛城是司马懿嫡系兵马,司马懿早年便在宛城经营多年,曹宇自然不好推辞,至此国难当头之际,他作为新任的大将军,总不能天天呆在洛阳吧?

何况司马懿也同时离京,曹宇心中的疑虑尽去,只好接了圣旨。

带领兵马再次返回河北,曹宇本应意气奋发,在即将开始的大战中谱写自己辉煌的人生,或许从此青史留名,千古垂颂。

作为曹家男儿,曹宇并不缺少血性和野心,但当他满怀希冀和兴奋返回府中之时,才发现徐庶不辞而别。

仿佛临阵的大将突然失去手中兵器,曹宇心中的失落可想而知,他没有了最坚实的后盾,心中总觉得不踏实。

就算徐庶不为他在战场上出谋划策,但只要徐庶在府中,曹宇任何时候都是信心满满,徐庶离开,让他出征的兴头瞬间减弱了一半以上。

或许是当年的一句承诺吧?

曹宇暗自猜测着徐庶的心情,独自在后院里呆了一下午。

突然飘起的细雨让曹宇收回了思绪,该面对的终究还是要面对,曹宇深吸一口气,命令士兵加速赶路,再有半日便到邺城,大军休整一下半月内便能到达上党。

“真是好雨知时节!”郭奕见曹宇一路上闷闷不乐,以为是在担心并州安危,便在一旁半开玩笑说道。

“秋雨渐冷,不利行军,何谓好雨?”州泰在一旁皱眉问道。

此次他被任命为军师祭酒,也在揪心并州之事,郭奕的这个玩笑显然开的不是时候。

“子川言之有理,”郭奕却不怒反笑,夸奖了州泰一句,抬头感受着落下的雨滴言道:“秋雨绵绵,并非只对我军不利。”

“伯益深思远虑,泰不如也!”州泰经郭奕一点,抱拳认错。

大雨不利于行军,他们急忙赶不到并州,蜀军同样也无法进军,只要拖到冬季,北方严冬之际,天寒地冻,不利于进军,双方都只能罢兵了。

“伯益有乃父之风,乃本将军之幸也。”

曹宇听着身边两位参军的对答,心中也宽舒了许多,蜀军千里奔袭,定然以骑兵为主,不可能这么快就进入并州,若没有攻城部队,去了也是枉然。

“惭愧啊,先父之才,属下仅得其一二也。”郭奕闻言敛容答道。

这倒不是他夸口,妄自菲薄,身边的人也不觉得郭奕这句话有丝毫过分之处,“鬼才”郭嘉谁人不知?

郭奕感慨半晌,才缓缓说道:“此番能随燕王出征,属下定尽心竭力,不负先父重望。”

曹宇点点头,却未答话。郭奕的“燕王”两个字触动了他内心最深处的一根弦,因为当今天下有两个燕王,就算自己不刻意对比,恐怕天下人的眼睛都盯着他和刘封,这一点他心中十分清楚。

接下来就要阵前相见了,这一战不仅曹宇十分期待,恐怕不少人都等着看这两人的对决。

天下只有一个,燕王自然也只能有一个!

想起刘封,曹宇对这个素未谋面的同位王爷十分钦佩,对于这样的对手,他无疑已经研究过了很多遍了。

无论是刘封的战役,还是打听来的其他方面的消息,曹宇自问都无法达到,面对这样一个剑走偏锋,总喜欢用险计的人,他没有这样的魄力。

何况刘封不仅军略了得,文采也十分照人,就连曹睿都十分推崇,能得到对手的称赞,那才是真正的实力。

那些流传于朝堂、坊间的诗词更是令他自叹不如,“刘封出品,必属精品!”

士林都流传着这样的口头禅,几乎所有的耳朵都在时刻打听,以待刘封什么时候突然又出一个作品来。

这一场战争曹宇输不起,不论是为了国家,还是为了自己。他没有后路,只有一往直前,随着渐渐清晰的邺城,曹宇的目光变得坚定起来,仅凭自己之手,他一样也能为自己正名。微信搜索公众号:wmdy66,你寂寞,xiao jie姐用电影温暖你

第368章 银装素裹

“徐元直啊徐元直,你瞒得我好辛苦啊!”司马懿看着手中的密信,半晌才喃喃自语,摇头苦笑。看书阁『ksnhuge『ge

接到司马师送来的消息,司马懿连自己都不敢相信,这个已经被人遗忘的智者,居然就隐藏在他的身边,而他毫无所觉。

司马懿不禁感慨无限,若不当年曹操和程昱用其母亲的名义将徐庶骗到许昌,还不知道刘备会如何发展,就算徐庶当年不走,恐怕后来也会推荐诸葛亮,这两人相得益彰,只恐天下不会是如今的局势。

本想乘着曹宇出征的机会找徐庶相谈,没想到当日便了无踪影,司马懿动用了所有手段都未曾在洛阳发现徐庶的身影,不禁扼腕叹息,对于这样的对手,司马懿有的只是敬重和珍惜,并未有丝毫的妒忌。

“父亲,我等何时出发?”正在这时,司马师走进来打断了他的思绪。

“明日吧!”司马懿突然觉得心神有些疲惫,叹了口气答道。

“父亲为何闷闷不乐?”司马师发觉了司马懿的反常,不由问道:“那徐庶已然离开燕王府,想必不会在洛阳了,孩儿这几日派人四处打探,毫无消息。”

“非为此事,”司马懿摇摇头,有些怅然的笑道:“徐元直此去,只恐再无音讯矣,不必在查了。”

“哦!”司马师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又问道:“此番前往宛城,父亲准备带何人同往?”

司马懿看了儿子一眼,几年的锻炼,司马师比司马昭成长要快得多,眼见这个办事老练的儿子成长,心也感到一阵欣慰,沉吟间答道:“羊祜、贾充二人乃可造之材,此次便随我历练一番。”

“贾公闾就在新野,倒是没有问题,”司马师闻言皱起眉头,似乎有些迟疑:“只是这羊祜却有些难以说动,我已三番五次相请,奈何总婉言相拒。”

“其与曹家有亲,自然瞻前顾后,那就留待日后再看吧!”司马懿皱眉想了想,也不好过分为难于他,便先放在一旁。

“对了,还有戍城校尉王基,此人文武兼备,将来必为大将之才,你务必从兵部将此人调来。”

就在司马师出门的一刹那,司马懿忽然想起这个人才,前半年他前往军营,见王基统兵有道,熟读兵法却懂得变通之法,便起了爱才之心,此番出兵,正是机会。

“孩儿这就去办。”司马师对司马懿的眼光是绝对信任的,倒也没有多问便去准备。

******

曹爽率军到了陈留,才听说西河之事,不禁吃惊不已,虽然他眼高于顶,但并不代表他不懂时局,作为大将军之子,魏政要略他还是从小耳濡目染的,朝中匆匆放弃寿春,也是无奈之举。

待他赶到洛阳,曹宇和司马懿已然出征,朝中众臣都在担忧西河之事,一旦蜀军在西河站稳脚跟,危急河东和并州,洛阳也会更加危险。

不过取下寿春终归是捷报,虽然他的这个功劳在如此危急的情况下显得有些不合时宜,但在人心惶惶之际,总算能拿出一件值得颂扬的战绩来鼓舞士气。

于是朝廷上下对他大加颂扬,在六部的一致推举之下,曹爽被封为卫将军,只比大将军低一级。朝廷上下一片赞颂,曹爽觉得春风得意,曹宇和司马懿二人不在朝中,朝中再无人与他相比,早朝堂上大肆表彰自己的亲信,曹芳还尚年幼,加上一批阿谀奉承之人,此番出征之人皆有封赏,并进爵sān ji

。就在一片gē gong song dé之声中,徐州传来一件不幸之事,张颌在下邳因箭疮复发身亡,聂远随之不见踪影,朝廷将张颌追封为茂侯,其四子封为列侯,至于消失的聂远,在曹爽的指使下便被忽略了,无人问津



待寿春之事犒赏完毕,曹爽还打算上书再次前往幽州出征,再立一场大功劳。

高句丽最近的态度越来越恶劣,甚至带兵侵扰辽东边境,幽州刺史毌丘俭的奏折已经到了洛阳,请求出兵,这又是一个建功立业的好机会。

只可惜未等奏折递上去,多年来卧病不起的曹真突然逝世,百事孝为先,无奈之下,曹爽只好暂离朝廷回家守孝。

******

刚刚进入冬季,北方不时有雪花飘落,但在江东,却是阴雨连绵,冷风刺骨。

阴沉的天空笼罩着建邺,漠视着城内外各色行人,或匆忙或悠闲,或奋进或茫然。

寿春失守,让有的人惶惶不可终日,有的人却毫无所觉,一如既往为了生计不停奔波。

生活,必先让自己活下来,才有闲暇考虑身外之事!

对于普通百姓来说,在战乱年代,年复一年的付出收获,全家人相聚一日三餐,不愁温饱便是最大的奢望,偶尔显现的异相也只是茶余饭后的谈资,随着时间便渐渐消逝在记忆深处。

但对于土生土长的江东人来说,那一日的大雪却是始终无法忘怀的,平平淡淡的冬季忽然一夜之间大雪平地积深三尺,让每个江东人士都吃惊不已。

此后每到冬天,长辈们便会对后辈描述当年他们见到的奇景。对于多年之后长大的小辈,从未见过下雪的景象,虽然私塾先生们都非常推崇独辟蹊径的伟家刘封,他的名作《沁园春·雪》更是每位学子必背的篇章,但对于这个雄伟神奇的景色,他们还是无法想

象,很多人学成之后,都要在冬天北上去一趟雁门关,亲身体会一番。

有些喜欢涉猎奇闻的年轻人,总会好奇地问上一句:“当年发生如此怪异之天象,可有什么大事发生?”

长辈们微微一怔,然后茫然地摇摇头,似乎大雪之后,便艳阳高照,依旧是平平淡淡的生活,大雪在几日后便融化了,建邺城还是老样子,并无什么变化。

后辈们听罢,便笑着摇摇头,一脸不信,或许这只是长辈的编纂,江东怎么可能下雪呢?吴大帝孙权赤乌三年冬十月,建邺大雪平地深三尺。微信搜索公众号:wmdy66,你寂寞,xiao jie姐用电影温暖你

第369章 雁门烽火

就在全城上下啧啧称奇之时,孙权接连收到三个最不想听到的消息,太仆顾雍、奋武将军周泰,前将军朱桓竟在同一日死亡。 ̄︶︺sんц閣浼镄嗹載尛裞閲渎棢つ%%kanshuge

虽然孙权已然有了心理准备,但听到内侍亲口传达,他那颗久经沧桑的心还是无法抑制阵阵痛楚,这三个人都是东吴的股肱之臣,周泰更是两次救过他性命。

再加上丢失柴桑,力尽战死的甘宁,东吴文武一下子损失四人,甚至有种大厦将倾的感觉,这让孙权的心情愈发沉郁。

不过此时朱然总算平定了廖式叛乱,与贺齐部曲会合一处等待来年剿灭山越。

书信送至朝中,满朝皆喜,年末唯一的好消息,暂时冲淡了文武连失,柴桑、寿春两城bèi po的沮丧。

寿春失守,诸葛恪无奈之下只好退兵,放弃成德,于东兴征集人力,在濡须水修筑大堤,左右依山各筑城一座,以防魏军难下,也为来年反击做好准备。

令朱异、周舫守西城,程咨、全琮守东城,又命孙楷、全怿至濡须港驻守,随时接应两地,孙桓、鲁淑至庐江暂代城中事务,自与朱据回建邺请罪。

诸葛诞回到合肥之后,也马上修筑工事,合淝距成德较远,兵马来往照应不及,便在合淝以北另修一城,名曰“新城”,寿春太守典满派人力相助共筑新城。

已至冬季,天气转冷,扬州战事暂息,吴、魏两国各自罢兵,养精蓄锐,各自重新布置新的防线。

匆匆赶到并州的曹宇也无法继续出兵,北方冰雪降下,土地冻滑,正是骑兵大忌,又面对包围与群山茂林之中的西河之地,曹宇也是有心无力,只得日夜操练兵马,以待来年。

中原恢复平静,烽火平息,但这并非塞外胡人的想法,一旦大雪降下,草原上便是白茫茫一片,四周不辨,朔风凌冽,环境极其恶劣。

对于鲜卑人来说,最痛恨的莫过于寒冷的冬季,这不仅意味着他们无法驰骋在广袤的天地间,缺乏清水和绿草的牛羊也不再肥美,甚至还要冻死大半。

返回草原深处,还不如就地驻扎在长城之外,多年在边境活动,鲜卑人在塞外也找到了能避风雪的良好地形,搭起厚厚的牛皮帐篷,盖上羊毛毡,他们打算就这样在雁门关外渡过这个大雪纷飞的季节。

若是以往,缺乏粮草又不敢随便宰杀牛羊的鲜卑人是万万不敢在外过冬的,一旦粮草告罄,大雪中不仅无法返回家乡,高大的长城也将会让他们绝望等死。

但有了汉军提供的粮草和布匹便不同了,鲜卑人不仅能在长城脚下过上一个舒适的冬天,还能在天晴的时候来到关外骚扰一下,看着缩着脖子在城楼上吹冷风的魏军,十分痛快。

虽然大仇未报,甚至每日还是只能望着雁门关干瞪眼,但这两月无疑是轲比能过得最痛快的日子。

雁门关历来都是北方胡人心中的痛,这座雄关也成就了无数的英雄,无论是前朝的李广,还是当今的吕布、张辽,甚至有两人都获得“飞将”的称号,可见此处的骑兵战力有多强悍。

如今局势不同了,一心统一天下的魏军将重心放在中原,雁门关虽然高大,却无名将把守,得到汉军资助的兵器,鲜卑兵马将守关的魏军杀得龟缩城内,不敢露面。

轲比能完成了前无古人的战绩,他的威名就像风一样传遍了整个大草原,各个部落都争相前来投靠,就连一向与他为敌的乌丸部落,也派使者前来结盟。

一连串的好消息让轲比能欣喜无比,横亘于眼前的长城似乎也不如以前那般狰狞了,喝着刘封特意命人送来的大麦酒,日子惬意无比。

“大头领,大头领,不好了!”这一日天刚放晴,轲比能正准备带领亲兵到附近去打猎,却听帐房外士兵急匆匆的大喊。

“什么事让你这样惊慌?”轲比能皱起眉头,数落着这个手下最得力的助手:“就算是遭遇了群狼的袭击,也应该用长刀将它们杀退,而不是像绵羊一样只知道喊叫。”

“大头领……”

那致轩气喘吁吁地冲进了大帐,他的父亲那楼早年便跟随轲比能驰骋于大草原,虽然那楼早就死了,但轲比能对老朋友的这个儿子却十分喜爱,一直带在身边帮他打点军务。

他稍微停顿,缓了一口气才说道:“我们几个今日一早便去关前挑战,那些魏军忽然变得像是吃了熊心一样胆大,带领兵马杀出关来了。”

“哦?”正准备往外走的轲比能闻言停了下来,从那致轩的口气中他也察觉了一点不寻常。

侧头问道:“这些魏军都是些普通士兵,这一个月被我们的勇士杀得就像兔子一样躲在关内,怎么会突然冲出来了?难道派来了什么厉害人物吗?”

“正是!”那致轩连连点头:“那个魏军将领十分勇猛,手中拿着一个奇怪的兵器,元翰和元石两位将军被他给杀了。”

“什么?”轲比能瞪大眼睛惊道:“此人会如此勇猛?”

元翰和元石就算不是军中最勇猛的将领,但还是有些本事的,能将这两人斩杀,看来魏军派大将前来了。

“更为让人吃惊的是……”那致轩故意顿了一下,见轲比能皱起眉头,抬起巴掌,赶忙说道:“这个人还不是骑将,只会在雪地上奔跑。”

“会有此事?”轲比能转过身来,凝眉思索,一个步将能杀掉两个骑将,这是很难想象的。“真的!”那致轩也睁圆了眼睛,认真点头,表示自己并未说谎。手里比划着说道:“这个人长得很高大,拿的兵器像是汉人耕地用的钉耙,却又有点不像。”说到这里那致轩自己也摇了摇头,实在不知道怎么形容,“这个人的力气就像野牛一样,站在地上一耙子就把元翰

将军给打下来了,元石将军也不是他的对手,在逃跑的时候被那个人拣起石头打破了脑袋。”说到这里就连那致轩也心有余悸,要不是自己还在远处,说不定自己也要挨一下。微信搜索公众号:wmdy66,你寂寞,xiao jie姐用电影温暖你

第370章 奇怪劲敌

“吹起牛角集合兵马,我要亲自看看魏军派来了什么样的怪人。”轲比能云里雾里地半天也没听出名堂来,便让那致轩集合兵马前去一探究竟。绵长低沉的号角声在旷野间回荡,震得帐篷上的积雪簌簌而落,鲜卑士兵吆喝着簇拥在一起,虽然不知道头领的意图,但这个号角声只是集合,并未紧急战斗的信号,除了一些重要的骨干,其他的士兵也

走出帐来打听情况。

轲比能骑在一匹浑身黑亮的神骏战马之上,头戴新作的牛皮毡头盔,上面插着一根飘着红缨的黄玉杆,一身钢铁铠甲显得英武不凡,见众人到齐,让那致轩将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在部下议论纷纷,骂骂咧咧和不可置信中带领精兵来至雁门关,此时的雁门关被白雪覆盖,高大的城楼上“魏”字旗迎风飞舞,弓箭手和巡逻的士兵站在城头上,看到呼啸而来的鲜卑骑兵吹起号、擂响战鼓



轲比能在关外摆下阵脚,只见雁门关关门开处,一队装备精良的骑兵踏雪而来,身后枪兵和弓箭手分立两侧站定阵脚,阵势十分整齐。

队伍列开,却见一个肥嘟嘟的圆形人影簌簌而来,来人并未骑马,加上身材矮胖,就像一个肉球在雪地里滚过来。待那人走出队列,鲜卑兵马见这人浑身只能用一个圆字来形容,无论是脑袋、面庞还是身材,两条粗腿也是圆滚滚的,再想起那致轩的话,不禁指指点点地大笑起来,就这样一个身材矮小又不会骑马之人

,能有多厉害?

那人肩扛一把铁质钉耙,似乎刚刚吃完饭,抹了一把嘴角的油渍,冲着鲜卑人喊道:“还有谁要来讨战,快着点,俺还等着吃饭呢!”

轲比能见这人并无大将之风,也看不出有什么本事,不禁皱了皱眉头,对身侧的亲兵强茂使了个颜色,让他先上去试试对方实力。

强茂虽不情愿面对这样的对手,这无论输赢都会被弟兄们笑话,但还是硬着头皮打马向前,大喝道:“我乃鲜卑武士强茂,来将通名。”

“li bin!”圆脸大汉仰着脖子说道:“打架便是打架,哪来那么多废话,放马过来吧!”li bin肥硕的身体让脖子完全看不到了,只看到一个脑袋在肩膀上转来转去,甚是滑稽。

强茂见li bin轻视于他,心中大怒,也顾不得对方没有坐骑,轻磕战马一个冲刺便到了li bin面前,手中弯刀携着马蹄带起的雪花劈向了对方。

鲜卑人骑术向来精湛,强茂又是久经战场之人,和坐骑配合十分默契,出刀的力度和角度都十分完美,眼看那胖子瞪着他的战刀没有反应,不禁心中大喜,原来这是个不知死活的呆货。

叮——

清脆的兵器撞击声响过,强茂的马刀砍在钉耙的顶部,击出一片火花。

面对侧身而过的强茂,li bin单手抓住把柄尾部一个横扫,只听战马长嘶哀鸣,就见强茂从战马背上跌飞出,翻滚了好几圈才爬起来,拄着刀稳住身形,十分狼狈。

再看自己的坐骑卧倒在雪地当中,浸染了一片猩红,战马的一只后腿被生生打掉在雪地中。鲜卑人在一阵惊呼之后进入短暂的失神状态,他们对自己的骑术都十分自信,对敌之时就算不能伤敌,躲避伤害还是很有信心的,但刚才li bin的那一耙,所有鲜卑将士都看得有些心寒,再快的速度都无法

躲避那个刁钻的角度。

“快救人!”轲比能首先回过神来,急忙大喝道。

鲜卑大将丘目亮急忙拍马而出,手持狼牙棒大声呵斥着,以防li bin下死手,琐奴也带着几十个轻骑绕到一侧去救强茂。

魏军见对方如此,也派出一队骑兵前来抢人,琐奴边策马奔驰边从后背上拿出弓箭连射三箭,身后的骑兵也纷纷放箭。

魏军急切间未曾防备,只好各自散开撤退,对于鲜卑和匈奴人这种马背上射箭的骑射技术,他们这些普通骑兵还无法掌握,见无法抢人,只好退走,强茂也跑到琐奴等人附近,借势跳上一匹战马逃走。

冲入城中阻止li bin的丘目亮已经杀了近十合,有了前车之鉴,丘目亮小心应付li bin手中奇怪的兵器。

他乃是鲜卑第一大将,骑术、武功都十分了得,却在这个圆嘟嘟的步兵面前束手无策,原本步兵队骑兵只有挨打的份,在这里却变成了骑兵绕着步兵团团转,却始终无法将对手击倒。

魏军见此情形,士气大振,关上关下呐喊助威,雪地上刺眼的光芒映得他们脸上神采飞扬。

反观鲜卑军,却个个皱着眉头暗自为丘目亮鼓劲,其实面对这样的步兵,骑兵一个冲刺就能解决,但这种情况下谁也不可能一拥而上,这有辱勇士的名号。

就在两人僵持之际,却见li bin忽然拖着钉耙便往本阵逃去,丘目亮顿时大喜,在鲜卑军的呐喊声中纵马直追。

鲜卑军的声音在这一刻盖过了魏军,骑兵追赶一个逃跑的步兵,不用脑子想也知道是什么下场。

“杀——”

鲜卑军一个杀字还未喊完便戛然而止,一个个张着嘴巴,愣是无法相信眼前发生的景象。

只见li bin在奔逃中忽然挥舞钉耙往后抡了过来。

丘目亮眼看追上,本待一棒将其杀死,却见面前钉耙上的尖钉闪着寒光直奔脑门而来,钉耙上的雪花飞舞,带着尖锐的破风之声,可见来势凶猛。

也多亏丘目亮骑术精湛,急切间一个后仰,后背贴在马背上,只听扑哧一声闷响,空中血花四溅,坐骑便扑倒在地。

无头坐骑在被打得一个前空翻,丘目亮也急忙扔了狼牙棒就地滚出老远才爬起身来。

这个突然的变化不仅镇住了鲜卑军,似乎连魏军都没有料到,短暂的寂静之后爆发出一片喝彩之声。

丘目亮前两月在关前曾斩杀数员将领,魏军自然认得,眼见败得如此狼狈,自然十分高兴。幸好丘目亮见机快,乘着魏军还未反应过来便跑回了本阵,连兵器都来不及去取,不过第一大将如此狼狈,鲜卑上下面上无光,都沉寂下来。微信搜索公众号:wmdy66,你寂寞,xiao jie姐用电影温暖你

第371章 鲜卑借人



连杀两匹战马,将领虽然逃了回来,但轲比能等人也看出来这li bin并不是看上去那样憨厚可爱,他的招数十分刁钻,尤其是招式的速度,与他的身形正好相反,谁也不敢相信这样一个行动笨拙,挥舞着笨

重兵器的人会有如此快的速度。

“弥加你去!”轲比能阴着脸思索片刻,才低声对一员头顶只有一个朝天辫的将领吩咐道:“不要带兵器,让他也放下手中的兵器。”

“是!”弥加点头答应,他明白轲比能的意思,作为部落中第一勇士,弥加的角斗术从无对手,只要在平地上一对一,谁也不是他的对手,草原勇士便是以此为封号的。

弥加也不骑马,脱掉身上的大衣走到一丈开外指着li bin喊道:“马上对战不够公平,我与你赤手空拳打一场敢不敢?”

“那说好了,打完这场我就要回去了。”li bin闻言点点头,十分干脆地将手中的钉耙扔到身后,卷着袖子对弥加说道。

“好!”弥加没想到对方如此光棍,冷笑一声向前走了几步,拉开架势。

“你怎么不过来?”li bin卷好袖子,见弥加摆着一个姿势一双牛眼瞪着他,疑惑问道。

“喝!”弥加浓眉紧皱,沉喝一声两步冲了上去,他本想等li bin准备好再战,没想到对方居然如此奚落他,不禁心中大怒。

噗通!

在场所有人都未反应过来,弥加便从li bin的头顶上飞了过去,摔倒在雪地当中,这一幕进行的十分快速,不仔细看的人还以为弥加从对方头顶跳了过去。

弥加双目赤红,一把抹掉脸上的积雪,闷声不响张开铁箍般的双臂抱向背对着他的li bin。

适才间他自己都无法解释为何会身体一轻被对方托了起来,轻敌之心尽去,将草原摔跤绝技施展出来,誓要将对方一举擒获。

弥加抱住li bin的身体,就想将对方提起来掼到地上,却发现对方的身体有千斤重,无论如何都无法移动分毫。

用尽了摔跤中所有的秘技和巧劲,却还是稳如磐石,急切间忽觉胸口一阵剧痛,不由松开双手,li bin一个侧转身,右手回扣,抓住弥加的胳膊,再次将他轻松甩翻在地上。

要知道摔跤最讲究的便是下盘要稳,弥加作为第一勇士,双腿的力量自然不用多说,但被li bin却轻而易举的掀翻,鲜卑人想破了头也想不通其中的道理。

弥加刚准备站起身来,眼角瞥见一道漆黑的影子劈头盖脑而来,左边面颊传来一阵闷疼,眼前一黑不省人事。

鲜卑将士齐齐看着li bin一脚将弥加踢晕,准确来说是膝盖顶在弥加的侧脸上,便倒在雪地中不省人事。

li bin拍拍手,看了鲜卑大军一眼,俯身拿起地上的钉耙,扛在肩上一摇三晃地走回了本阵。

魏军在震天的呼声中将li bin簇拥着带进了关内,连躺在地上的弥加都忘了带回去。

******

“真有这样的奇人?”

刘封在上郡接见了刚刚离去不久又火急火燎赶来的琐奴,听着他的描述,心中十分疑惑,虽然他也十分好奇,但想破脑袋也想不起三国中什么时候出现过这样一个猛将。

“九齿钉耙,难道是猪八戒下凡不成?”刘封摩挲着下巴,嘴角泛起一丝古怪的笑意,这样的武器实在是独一无二的,为什么这个人会拥有?

“什么猪下凡了?”徐陵诧异地看着刘封,每次他出现这种笑容的,总是有馊主意出来。

见刘封白了他一眼,只好收住好奇心,皱眉道:“步将战骑将实乃罕见!除了当年曹孟德部下虎痴许褚之外,还未听说有人步战如此厉害。”

“王爷,我们大王知道贵军中猛将如草原上盛开的百花一样繁多,特意让我前来求助的。”琐奴见这两人老是讨论来讨论去的,也不回答自己的问题,有些着急了。

“我军中猛将虽有,但论步战,却未有如此厉害之人。”刘封想了一阵,还是没从记忆中搜寻出这样一个猛人来。

步将之中也就李钰和沙摩柯两人,眼前无当飞军在西河郡驻守,要防止魏军偷袭,自然不敢轻易调离。

“我们大王并不是前来借兵马,只要借一位将军便可以了,而且我们也听说他随同燕王一同来到了西河。”琐奴好像猜到刘封的顾忌,便将来意说的更加具体。

“哦?”刘封不由看着琐奴问道:“难道你们大王比本王还清楚谁能够对付此人吗?不知你们看中的是哪一位将军?”

“也并不是我们大王有先知的本事,”琐奴生怕惹恼了刘封,急忙解释道:“我们只需要神威将军前去相助便满足了,神威将军的英勇像风一样在大草原上传播,每一位骑马的健儿都知道他的勇猛和威风。”

“神威将军?”刘封皱了一下眉头,旋即笑道:“你们指的是张苞吧?”

马超远在西凉,和马岱两人主要经略西域方向,琐奴口中的神威将军应该就是张苞了,而且他两番帮助羌人也算是名震塞外,没想到竟会如此受欢迎。

“正是他!”琐奴闻言大喜道:“我们听说张将军也来到了西河,所以想请他前去帮助,只要燕王能够答应,在接下来的战斗中我们愿意听从燕王的调遣。”从外交上来说这算是一种变相的低头,但轲比能却不这么认为,对于刘封的战绩他十分清楚,若是能够得到刘封的指点,说不定他便能早日进入并州,以报魏jun ci杀之仇,若不是侥幸,只怕他的尸体现在

已经被送到沁儿柯察山上喂鹰了。

“谁在说我呢?”正在这时门外一个闷雷似的声音响起。

“啊?”琐奴闻言惊得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他身旁的亲兵也睁大眼睛看向门外,上次他来就想见见这位草原上疯传的勇士,只是张苞并未露面,他也不好要求,心中不无遗憾。“看什么看?”张苞跨进门,见几个人异族人盯着他眼睛冒光,吓得又退到了门外,低头看看自己的铠甲,还以为哪里出错了。微信搜索公众号:wmdy66,你寂寞,xiao jie姐用电影温暖你

第372章 气焰嚣张

“哈哈——”徐陵见状大笑道:“继业快进来,这几位乃是鲜卑的使者,特来请你这个大英雄的。看书阁『ksnhuge『ge”

“这位便是神威将军?”琐奴的确被张苞的相貌和身形镇住了,八尺开外的身材加上满脸胡须、和张飞一样的豹头环眼,在外人眼中俨然就是一个凶神模样。

“那是羌族人讹传的,算不得什么!”张苞挠着头反而不好意思了,站在帐中傻笑起来。

“继业,魏军在雁门关出了一员猛将,你可愿意去会会?”刘封在一旁问道。

“猛将?”张苞愣了一下,随即高声说道:“好啊,快带我去!”

说着就走过去拉住了琐奴的胳膊,差点把琐奴从地上提起来。

“好吧,既然他自己愿意去,本王也不好阻拦。”刘封假装无奈地摊了摊手,同意了琐奴的请求。

“真的?”琐奴高兴的连揉着胳膊的手都忘了放下来,突然大笑道:“您的胸怀比草原还广阔,有了汉军这样的盟友,我们头领的大仇很快就能报了。”

“你们在这等着,我这就去准备。”张苞二话不说,扔下几个眼中冒着星星的鲜卑人,盯着他的背影fā lèng。

“继业此番出关,我也想一同前去,或许会有所获。”一旁的徐陵忽然说道。

“塞外危险,又十分寒冷,此去尚要翻山越岭,不能骑马,你还是别去了吧!”刘封没料到徐陵也要去,想起一路上的辛苦,还要躲避魏军的巡视,对他这个文士来说实在有点吃紧。

“放心吧!”徐陵笑了笑:“这点小事无妨,有继业在,不会有事。”

“好吧!”刘封想了一下,有徐陵相助,说不定还真能帮鲜卑人出点主意,只好答应了他:“你也去收拾一下,乘天色尚早赶紧出发。”琐奴没想到刘封不仅将张苞借给他们,还顺便带了一位军师,心中的兴奋和感激实在无法形容,一个劲地感谢刘封,两次外交成功,而且都有意外收获,定然让他的身份水涨船高,越发觉得刘封厚道可亲

了。

果然与琐奴料想的一点不差,张苞等人到了鲜卑大营之后,轲比能马上赏赐琐奴一千头牛羊,还将牧地扩大了两倍,虽然未将他正式任命为大人,但琐奴如今拥有的甚至比大人的待遇还要高出一点。

与琐奴的心满意足相反,张苞自从来到鲜卑营寨之后便懊恼无比,整天在帐中抱怨徐陵为何非要跟来,虽然鲜卑上下对他敬重有加,照顾周到,但这都无法消除他心中的怨气。

徐陵在见到轲比能之时,一番短暂的寒暄之后,用一句话便将张苞兴冲冲前来比武较量的美梦打破了。

徐陵只问了轲比能一句话,便让轲比能转变了思路,于是张苞他们便只能每日呆在帐中喝马奶酒。

“吾此番前来相助,胜敌与取关,头领请选其一!”坐定之后,徐陵便直奔主题,将轲比能和帐中大将震得半天没反应过来。

“取关,当然是取关!”短暂的失神之后,轲比能无比坚定地答道,激动地站了起来。

他本想借助汉军来挽回士气,没想到居然捡到这么大的便宜,二者之间的轻重,他自然分得清。于是轲比能从徐陵之计,从军中选出懂得木匠机械之人,根据汉军带来的图纸在徐陵的指导之下制作攻城器械,虽然鲜卑人只懂得放牧和迁徙,但也有不少逃亡到塞外的能工巧匠,倒也召集了几百人,暂

解燃眉之急。

又令鲜卑将领连日前去关前挑战引诱魏军,意料之中lián zhàn连败,不过有徐陵献策,轲比能也只好强令部下继续执行,营寨中怨气升天。本以为张苞前来,就可以好好教训一下魏军那个从不骑马却又让他们无可奈何的步将,不想大头领不仅将张苞每日留在帐中饮酒,还让他们接二连三的前去受辱,一时间怨声载道,不过军令如山,大家都

只能硬着头皮轮流上阵。

鲜卑军完全丧失斗志,知道不敌,遇到敌将都是稍沾即退,饶是如此,还是有几人将自己心爱的战马留在了关前。

随着每日两军对阵成了家常便饭,魏军也乘势有部分兵马开始乘乱出击,鲜卑兵马从最先的将领受损变成了部曲受伤,开始出现少数的伤亡。

接连几日,带兵出战成了每个鲜卑将领最不情愿听从的军令,开始用各种理由推诿,徐陵便以抓阄之法让轲比能指派将领,如此一来各随天命,勉强还算公平。

每个人看徐陵的眼神都带着恨意和杀意,要不是张苞跟在身边,说不定就会发生liu xiě shi jiàn发生了。

相比于到关前挑战,鲜卑将领更愿意带人去制造攻城器械,每日分派到这个差事的将领便眉开眼笑,分得关前挑战的将领便嘟嘟囔囔,一筹莫展。

面对如此截然相反的表现,轲比能也只能摇头苦笑,英勇好战的草原勇士沦落到这种田地,说出去恐怕谁也不信,不过为了最后的目的,未见分晓之前他只能相信徐陵。

他知道汉人有句名言: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此时的雁门关内,守将张特及副将乐方带领一干都尉,围着li bin喜笑颜开,觥筹交错。

大堂内点起三架火炉,将寒气隔绝在外,酒至憨热,li bin脱掉昨日刚为他准备的不太合身的铠甲,继续捧着桌上的酒食狼吞虎咽。

“李壮士,你慢慢吃,别的没有,酒肉管够。”

张特抿了一口刚从战场上抢来马奶酒,一股奇怪却又温润的味道让他不禁舒展了一下身躯,看着眼前这个肥胖可爱的福将,脸笑成了一朵冬雪天绽放的菊花。

似乎是天降大恩,鲜卑五万大军徘徊关外,本以为其冬日会撤退,没想到鲜卑人忽然间一反常态,在长城外竖起大帐,似乎要在雁门关前过冬。张特猜不透其意图,急忙向刚至并州的大将军曹宇求援,就算不派兵来派个军师也行啊,好歹大将军此次出征带着几十号随军副将。微信搜索公众号:wmdy66,你寂寞,xiao jie姐用电影温暖你

第374章 智取雁门

“从今夜起,马上派遣细作往鲜卑大营查探,若有异动及时回来禀报,不得有失!”张特沉吟了一下,让乐方派人前去监视,等待时机。

果然不出张特所料,第二天鲜卑军并未派人再来,到了半夜时分,天气虽然寒冷,鲜卑军大营却开始有了反应,一队队兵马集结往塞外而去,魏军哨探悄悄的钻出一个山洞,带着被褥在夜色中离开。

乐方得到消息,即刻带领兵马出关而去,张特则在关上等候消息,未到一个时辰便见远处火势冲天,在夜空中看得十分明显,隐隐有喊杀声传来。

张特正自犹豫,只见关下来了一队人马大喊道:“将军速速派兵相助,鲜卑大部人马已然撤离,仅剩一些老弱残兵在后,乐将军令吾等前来传信。”

张特闻言不由发急,若是这场功劳让乐方独占,只怕这以后的官位便要颠倒过来,急切之下令一旁的li bin代为看守城楼,自带兵马出关而去。

li bin不会骑马,跟着去只会拖累行军速度,留在关中以待后用。

张特兵马刚走不久,li bin又见一部兵马返回,身后拖着许多东西,一员年轻士兵抬头对着城楼上喊道:“速速开门,吾等先将抢回的物资送进城去”

“可有肉?”li bin在城头上往下看了一眼,见带回来的东西还真不少,便问了一句。

那人愣了一下,随即答道:“有了,除了马肉,还有牛羊肉。”

“快快开门!”li bin憨笑着让守关士兵打开关门,要是有这么多肉都拉进城来,自己以后再也不用愁饿肚子了。

张特二将领兵在鲜卑大营中冲杀了一番,仅有不到一千鲜卑士兵殊死抵抗,二人率军将残兵击败,烧了鲜卑大营,虽仅有几百匹战马缴获,但也得了不少功劳,收军大胜而回。

等二人回到关下喊人开门之时,只听城楼上一阵鼓声响过,几百只火把将城头照得一片明亮,一员年轻将领站立垛口大笑道:“吾等已取关多时矣!”

张特大惊,还未反应过来,关上箭如雨下,士兵死伤无数,急忙带兵后撤。

魏军还在惊惶无措之中,猛听得身后一阵呐喊,无数鲜卑骑兵去而复返,层层叠叠将他们围在当中,张特进退无路,惊得坠下马来,兀自不知道如何中计的。

“魏狗,前几日让你等占了不少便宜,你难道没听说过引蛇出洞吗?哈哈哈!”

一位头戴高顶毡帽,身披红色大氅的鲜卑将领指着他大笑道,正是鲜卑头领轲比能。

鲜卑军昨日被魏军突然袭击,手下将士差点发生兵变,要不是徐陵保证三日内拿下雁门关,他只能将徐陵和张苞二人遣送回去了。

此时他却庆幸自己坚持己见,看见站立在关上的徐陵,轲比能只觉得热血沸腾,百年来他将是第一个登上雁门关的草原大头领,这是何等的荣耀?

“尔等进退无路,与其殊死抵抗,不如缴械投降,吾当留尔等性命。”正在剑拔弩张之时,关上的徐陵突然大喝,他看到张特等人犹豫不定,便开口劝降。“事已至此,也无可奈何,我也不想血流成河,让如此多兄弟们白白送死”张特犹豫着,扫视着火光下影影绰绰的鲜卑骑兵,忽然又一咬牙,大喝道:“只是向胡人卑躬屈膝,这千古骂名我张特承担不起,不

如殊死一战以报国恩!”

他这一声大喊,不仅对城上的人答话,也是想借此鼓舞士气,要是投降了鲜卑,只怕祖孙后代都永世无法翻身了。“将军差矣!”徐陵见张特担心叛族大罪,赶紧便开口劝道:“吾乃汉燕王帐下军师徐陵是也,将军若降,乃体恤将士性命,我自向鲜卑头领交涉,不使将军流落塞外!如今逆曹叛汉,天下分崩,将军何不与

我等一同振兴汉室,成就完事功业?万勿一错再错,助纣为虐!”

张特闻言大吃一惊,没想到鲜卑居然是和蜀军勾结,怪不得今年如此反常。

只是事已至此,丢了关隘,就算他能侥幸逃脱,回去也是一项死罪,何况冲杀出去面对茫茫塞外,冰天雪地,一旦迷失路途,只会被冻饿而死。

冷风呼啸中,张特沉吟半晌,走过去暗自和乐方商议一番,二人计较得失,便缴械投降。

徐陵让轲比能暂且将士兵驻扎城外,看守张特部曲,鲜卑一众将领万分期待爬上雁门关,对着关外茫茫夜空大喊大叫,如同狼嗥。

茫茫雪原,狂风怒啸,似乎是在应和着这些被千百年来拒之门外的勇士之心。

关隘之中,轲比能将徐陵着实夸赞了一番,徐陵只是再三告诫轲比能不可忘了与刘封之约,定要严明军纪,不得肆意破坏关中民宅,不得纵兵惊扰百姓。

轲比能自然满口答应,命其子修武卢即刻下城传达军令,约法三章,但凡有劫掠百姓,滥杀无辜者,杀无赦!“雁门关既破,魏军定会大举来攻,大头领要小心防守,就算出关也要留可信之人坐镇,时值深冬,不利攻城,头领能战则战,不能战便只管防守,吾授汝一计,若魏军攻城紧急,头领尽管照吾计策去办,

雁门关可保无碍。”

徐陵知道雁门关的重要性,这个消息传到并州,只怕等待来年再战的魏军也坐不住了。

雁门关作为塞外门户,被鲜卑人占领,并州便像一块放在狼嘴下的肥肉一样,鲜卑军自然忍受不住这样的you huo,只是又要苦了并州百姓。

徐陵暗叹一声,就算有军令下达,但胡人入关便是为了抢掠,他也只是略尽心意罢了,这一招驱狼吞虎之计,只是为了能够尽快拿下并州。

轲比能对徐陵的信赖当然无以复加,当下满口答应,听到徐陵所授机宜,不禁暗自钦佩其随机应变的本事,俘虏虽有近一万,但都不愿降他,只好做了人情送与徐陵。徐陵此番和张苞就带几十亲兵前来,无法带走如此多的降兵,只好将张苞留下挑选精壮士兵先行训练,顺便监视鲜卑兵马,防止在关内骚扰滋事,剩余之人编入后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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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5章 排兵布阵

大胖子li bin昨夜将徐陵开关放进来,才知道自己犯了大错,懊悔不已,在城门口愣是杀了近百个鲜卑兵才力竭被俘。

关内三日,张苞还li bin大战数百回合,最后张苞以招式取胜,两人的力量竟不分上下,li bin对张苞大为佩服,根本不用劝降,死活都要跟在他身边当护卫,条件也很简单,一日三餐保管有肉,吃饱就行。

张苞对这个憨头憨脑的家伙也十分喜爱,指着他的兵器问道:“你这兵器倒是十分奇特,是何人为你打造?”

li bin答道:“这是慈云寺的慧云方丈为我做的,我因为太能吃了,我娘便从小将我寄养在慈云寺,平日里便挑水浇菜,耕种菜园,这钉耙是刨地除草用的。”

“那你的本事也是这慈云寺的方丈所授了?”徐陵在一旁问道。

“我的本事是慧雨长老教的,不过慧雨方丈用的是方便铲,只因我力气大,才用这农具。”li bin答道。

将诸事安排停当,徐陵第二日便返回上郡,拿下雁门关在刘封预料之中,倒是那个li bin让他颇为感兴趣,能和张苞相当的步将,那可是虎将啊,不知道以后能不能安排到无当飞军当中。

眼下最重要的还是看魏军失去雁门关后的反应,雁门关十分重要,牵一发而动全身,这次将鲜卑人放进来,他自己都还没想好怎么收拾这个烂摊子。

虽然冬季不宜行军,但要是魏军调动,何尝不是一个好机会?

晋阳城内,曹宇聚文武相聚议事厅,雁门关失守让所有rén dà惊失色。

几百年来从未失守的险关轻易就被夺取了,距雁门守将张特求援不足一月,面对措手不及的打击,文武上下一筹莫展。

曹宇高坐帅位,一张脸阴沉得如同冬日的夜空。

雁门失守,魏军将面对双线作战,不仅要应付蜀军,还要面对胡人的侵略,塞外蛮夷,岂能踏足中原?

形势紧急,曹宇不得不在冬天调集兵力先取雁门关,保住后方之后,方能全力夺取西河。

“将军,鲜卑人不擅攻城,守将张特擅自出城攻敌,玩忽职守,眼下紧要处乃是应付胡人深入并州,刻不容缓。”

并州刺史毕轨一张脸都发白了,这几年一直抵抗鲜卑,从未出过大错,此次幸好曹宇亲到,如若不然这等大罪他如何担待得起?

惊惧之下,也不知道这是幸运还是不幸。

“毕刺史所言正是,”郭奕闻言接道:“虽值隆冬,但鲜卑入关,不得不出兵征伐,若待鲜卑踏入并州,便如水火之势,无从防备矣!”

“本王亦知此事轻重,只是寒冬不利出兵,又有蜀军在西河虎视眈眈,只恐其乘势而进,不得不防。”

曹宇揉着额头言道,没想到自己第一次挂帅出征,就遇到这么大的麻烦,暗叹时运不济。“将军所虑甚是!”扬烈将军王昶见曹宇犹豫不决,便站出来言道:“吾军有二十万,又有地势之利,只需分兵把守各处关塞,以防蜀军乘乱偷袭,再于并州北部沿路派兵把守,以防胡人南下,将军可率大军

随后而至,再议夺关之事。”

王昶本是晋阳人,因他熟悉地理,曹宇出征拜为随军参赞,眼见鲜卑夺了雁门关,作为并州人他更加急切,但他熟读兵书,常年带兵,自然知道要以大局为重,

“嗯,王将军言之有理!”曹宇也无计奈何,见王昶分析得有道理,便道:“汝乃并州人士,又熟知地理,兵力当如何布置,将军且先道来。”王昶自得知雁门失守的消息,便思量该如何应对,当下从容答道:“鲜卑新取雁门,立足未稳,轲比能粗通兵法,非鲁莽之人,自会先部署关内再思南下之计,将军可速派兵马增援寿阳、乐平二地,截断鲜

卑南下之路,待后军从容而至,再攻取雁门。”“寿阳、乐平乃并州南北咽喉要地,又靠近雁门,若保此两城不失,鲜卑军自然不敢深入南下。”曹宇低头看着地图听王昶娓娓道来,不住点头,王昶指出寿阳、乐平二地让他眼前豁然开朗,心中郁结顿时

减去不少,便又问道:“若如此布置,蜀军当如何防备?”

“西河地势低洼,蜀军若要前来,还需翻山越岭,冬日常有大雪,其定不会派大军前来,将军只需派兵沿司水要地把守即可。”

王昶如数家珍,将并州各地地形逐一分析,司水从北而南正好将并州与西河分开,只是冬季封冻,若到了初春解冻,可作为一道天险。

“将军言之凿凿,吾以为可依计行事,不知各位可有意见?”曹宇稍微思索一番,不禁对王昶暗自夸赞,扫视众将问道。

“文舒所言十分具细,兵贵神速,还请将军速速下令吧。”州泰摩拳擦掌,早就等着带兵上阵了,虽然是冬季,但面对不懂战法的鲜卑军,他还是很有信心的。

“哼哼,诸位只防得一处,若就此出兵,并州便如覆巢之卵矣!”正在大家准备请令,抢个先锋当当的时候,一个有些稚嫩却带揶揄之意的声音响起。

众将闻言大怒,如此重要之事岂同儿戏?眼见大局部署已定,军情紧急,居然还有人阴阳怪气地说这种风凉话,论罪当斩。

在大家眼含怒意的目光下,下首走出一个二十左右的年轻人,此人唇红齿白,两道剑眉下一双目光晶亮透彻,嘴角噙着一丝神秘的笑意看向了曹宇,神色间毫无惧意。

众人见到此人,眼中的愤怒变成了疑惑,此人来头可当真不小,正是尚书卫觊之子,当朝尚书郎卫瓘。

卫瓘从小便在洛阳享有盛名,性负静有名理,明识清允,受到钟繇、陈群等人称赞,虽然十岁时丧父,但他从小便磨炼,年仅二十岁就成为尚书郎,能力可见一斑。“卫瓘,此乃军情大计,不可儿戏,你若有良策,但讲无妨,万不可捣乱。”曹宇见是卫瓘,将心中的怒气暂时压下,卫瓘这次出征主要掌管军纪,他知卫瓘非轻浮之人,倒也不敢轻视,暗中提醒卫瓘不可胡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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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6章 后起之秀

“诸位将军面前,末将焉敢信口雌黄?”卫瓘朝着众人抱了抱拳,年纪虽小,行事却十分老成,继续言道:“将军北拒鲜卑,又沿司水以防蜀军,只是漏了一处要地,只恐前功尽弃矣。”

“哦?尚有何处疏漏?”郭奕也忍不住问道。

刚才他也在旁听思索,也未发现有任何不妥之处,是以未曾出言,此时卫瓘提出,自然心中好奇。

卫瓘却不答话,径直走到案几之前,用手指点了一个地方,说道:“将军请看。”

曹宇皱着眉头看了一下,旋即大叫道:“非你提起,并州危矣!”

“将军,不知是哪一处要地?”王昶在下首看不到卫瓘所指之地,一时也想不出自己漏了哪里。

“平陶!”曹宇抬头轻叹道。

“啊?”王昶闻言一阵惊呼,以手拍额道:“果真如此,险些误了大事。”

平陶属上党境内,虽在并州以南,但平陶处司水分流处,地势开阔平坦,要是蜀军派一支精兵偷袭平陶,众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雁门关,一旦上党丢失,并州兵马便被截断后路,后果不堪设想。

“后生可畏,此言诚不欺我!”毕轨虽不懂战略,但也想通了其中的厉害,不禁一阵冷汗从后背冒了出来。

回过神来的众将议论纷纷,都忍不住夸奖卫瓘,没想到一个年方弱冠的后生,眼光如此犀利,看来卫瓘将来定会成为股肱之臣,大家各自起着心思,送上赞美之词。

毕竟年轻,卫瓘脸上有一丝难以掩饰的得意之色,但还是谦虚抱拳道:“正所谓当局者迷,小子适才乃局外之人,过于冒昧了。”

计议停当,曹宇也不敢迟疑,即刻传下将令,夏侯霸、州泰二人带两万骑兵前往寿阳,曹泰、王昶带兵往乐平,并州都尉苏尚、董弼带兵往平陶把守,以防蜀军偷袭。将令刚下,又闻哨马报告陈骞带援军赶到,曹宇大喜,忙令其进城,拿下寿春的消息虽已经传来,再听陈骞说起经过,众人还是一番唏嘘,叹服陈泰之智,眼见扬州一战告捷,众人也都暗自决心要将并州

战事扫平。

遂命陈骞带领五千兵马前往上党协助太守丘建,万一平陶有变,可分军支援,保证后方稳固,众人领命而去,留毕轨坐守晋阳,曹宇自带其余诸将点兵准备前往雁门关。

此时并州兵马共有近二十万,曹宇见冬日出兵不便,便从郭奕之计只带精兵十万,传令各州郡准备粮草事宜,送往离雁门关最近的盂县,以备大军度用,命夏侯衡带兵守备粮草。

并州兵马调动,曹宇克日出兵,消息传到西河和上郡,刘封马上派人送书信到西河,让邓艾依计行事。

邓艾拆开看罢,不由大喜,对李钰等人言道:“吾等无需再候于此处,不必到来年开春了,如今便可出兵。”

沙摩柯等人早就等候多时,作为后军的他们根本没有参战,也不见魏军来攻,无当飞军自从夺取长安之后便再无战事,怎能不让他焦急?

李钰也是同样的心情,刘封对他十分器重,却寸功未立,每日都翘首以盼魏军,只可惜到了冬日,也只能是奢望罢了。

邓艾知道二人心思,却不言明,只令点齐五千精兵待命,二人见有了立功之机,急切去准备。

******

大雪之后云开霁散,积雪渐渐融化,山上还有白雪皑皑,但道路上兵马踩踏,泥泞不堪。

夏侯霸带领轻骑连夜赶路,来到城中,寿阳守将报告鲜卑兵马只是在关内,半月来并未出城抢掠,倒让这些每日心惊胆战的守兵疑惑不已。

夏侯霸将寿阳重新部署一番,多造拒马桩等防备器械,鲜卑军以骑兵为主,只要防备得当,就算是寿阳这样的小城,也轻易无法攻破。

过了三日,鲜卑军肯定得到援军消息,却依然并未出战,州泰言道:“这鲜卑军龟缩关中,知我军到来亦不为所动,大反常态,莫非其要死守雁门关,据守此处攻取并州不成?”

蛮夷之兵向来都是四处劫掠一番便深入大漠,来无影去无踪,何尝像这些鲜卑军一样居然呆在城里毫无动静,不由得二人不疑!

夏侯霸道:“这些胡人不擅攻城,守城亦非其长,待曹将军大军到来,雁门指日可下,其在关中,莫非尚在抢掠?”

州泰摇摇头:“自吾等得到消息已有半月有余,鲜卑取了关隘少则一月,雁门塞外贫寒之地,如何还能在关中抢掠,莫非其军中还有高人指点,另有图谋?”

夏侯霸思索片刻,摇头道:“我二人不必在此胡乱猜测,待我明日到关下搦战,看这些鲜卑人如何应对再做道理。”

州泰点头言道:“如此便依将军所言,不如向乐平送信,与曹泰将军共同约定前往关前。”

夏侯霸点头答应,命人写了书信送往乐平。曹泰得了书信,与王昶商议,王昶言道:“将军率军屯于此处,乃防胡人南下耳,今鲜卑军动向令人难以猜测,夏侯将军前去一探虚实,我等无需同去,只是哨马查探,若无事正好,一旦有变,也好从容接

应。”

曹泰知王昶善变机谋,便打发信使回复夏侯霸,言明其意。

夏侯霸得信笑道:“我叔伯当年征战沙场,何曾惧敌?不想曹泰谨慎如此。”

遂不以为意,第二日带五千兵马来至雁门关下,令人擂鼓三通,与关下呐喊叫战。鲜卑兵虽不出城进攻并州,但面对魏军的挑衅,倒也好不示弱,不一时,只听一阵轰隆声响过,关门打开,从里面疾驰而出一部人马,关上也陆陆续续出现许多弓箭手,站满了垛口,虽不整齐,却也煞有

其事。

夏侯霸见鲜卑一员将领骑马走出阵前,一脸络腮胡,手持大刀,身穿铠甲,头戴绒帽,上前喊道:“尔等胡虏,侥幸得了雁门,还不趁我大军来前速速离去,或可逃得一条狗命。”那人闻言大怒,用生硬的口音叫道:“中原儿就知口出狂言,忽爷爷现在就取了你的狗命,我倒想看看没有了头颅的獾子怎么乱叫?”微信搜索公众号:wmdy66,你寂寞,xiao jie姐用电影温暖你

第377章 威震雁门



夏侯霸见对方轻视于他,怒气横生,挺起钢枪打马便冲,双方仅仅对了三合,鲜卑将领便被夏侯霸一枪刺于马下。

鲜卑军似乎没料到夏侯霸如此厉害,一片哗然,聒噪着纷纷退入关内,夏侯霸见关上弓箭手众多,倒也不敢冲杀进去,只得拍马而回。

扭头的刹那间,猛然瞥见关上一人十分眼熟,待回身仔细看时,却没了身影,心中疑惑着,回到本阵对州泰言道:“我适才见城楼上一人十分眼熟,子川可曾见到?”

州泰摇头道:“关上尽是胡人,倒未曾注意。”

夏侯霸言道:“待我再去厮杀一番,你且注意城上动静,看看可有可疑之人?”

州泰点点头,却道:“鲜卑军上来便折了一员大将,士气受损,只恐未必再战。”正说话间,却听关门又是一阵响动,鼓声响处,又有一队鲜卑骑兵出了关门,这队骑兵看装备便知比方才要强上许多,兵精马壮,带头将领身穿羊皮貂绒长袄,却带着一顶头盔,盔缨上插着一个长长的雉

尾,手提狼牙棒,胯下一匹枣红大马十分俊逸。

“兀那小将,你欺负我一个亲兵算什么本事,可敢与真正的勇士战上一会么?”鲜卑将领看定了夏侯霸,挥舞着手中的狼牙棒大喝道。

“有何不敢?”夏侯霸正中下怀,自然不会畏缩,拍马上前笑道:“尔等忒也小看我中原将士,派个小喽罗前来送死,真是活该丧命。”

“小子,报上名来!”鲜卑将领懒得和他废话,怒声打算了夏侯霸的奚落。

“某乃魏国先锋大奖夏侯霸是也!”夏侯霸傲然一笑,指着鲜卑将领冷声道:“都说塞外蛮夷不懂教化,今日一见,果然如此,不知闻名之前先报上你的名号么?”

那鲜卑将领没想到这个长相比他还要粗犷的家伙居然伶牙俐齿,心中恼怒,微哼一答道:“我是大草原上的勇士,大人郁筑键!”

“好!”夏侯霸见这郁筑键身份不低,不由豪兴再生,言道:“就让我来领教一下你这个勇士的本事如何。”

郁筑键知道言语上占不到上风,更不答话,催马杀了过来,他的狼牙棒有五十斤重,想一棒将对方打落马下。

两马相交,只听当的一声巨响,震耳欲聋!

夏侯霸竟毫不畏惧,硬生生的地郁筑键对了一招,双方臂膀都震得发麻,坐骑错开之间,各自留心起来。

夏侯霸钢枪本以刚烈为主,在猛砸猛砍的狼牙棒前反而显得十分灵活,上下翻飞,兵器相撞,打得火花四溅,有几颗铁钉愣是被打落在地。

转眼之间,两人斗了数十合不分胜负,郁筑键越杀越勇,怒吼连连!

打斗之间,夏侯霸心生一计,拨马便逃!

郁筑键杀得兴起,哪里肯舍,纵马直追,眼看就要追上,夏侯霸突然使出一招回马枪。

惊得郁筑键急忙格挡,只是枪势来得迅猛,他又全力追赶,眼看无法避过,只好凭借骑术侧身滑落到战马一侧。

虽然万分惊险之际躲过了这致命一击,却还是被钢枪扎中大腿,闷哼一声急忙撤退。

夏侯霸来不及回马,只好任他逃去,但两战皆胜,顿觉神清气爽,魏军也士气高涨,齐声呐喊。

就在他以为鲜卑军不敢再来,准备回阵守兵之时,却听关内一声大喊:“魏将休走,我来会你。”

另一位膀大腰圆的鲜卑将领奔驰而出,那人胯下一匹乌骓马,光头上梳着一个朝天辫,双手提着两把厚背钢刀,唇上一道浓浓的胡须,显得十分威猛。

鲜卑将领见此人出关,顿时一阵喝彩,刚才两次败阵的颓废消弭无形,震天的鼓声和塞外胡人独特的吼叫声连成一片。

此人正是鲜卑第一勇士丘目亮,见夏侯霸连伤二将,再也忍耐不住,前来对战。

丘目亮到了一箭之地,通了名姓,却不着急一战,说道:“我知道你lián zhàn了两场,不会占你便宜,只是告诉你下午再来,我要让你知道草原勇士的厉害。”

“哈哈哈,”夏侯霸大笑道:“刚才只是热身罢了,你也不必夸奖自己,你们勇士的厉害某已经领教了。”

丘目亮怒道:“若不是你偷袭,岂能轻易胜了郁筑键大人?”

夏侯霸不以为意,哂笑道:“两军对敌,兵不厌诈,也只能怪他本领不济。”

“小子休得口出狂言!”丘目亮一阵怒吼,指着夏侯霸道:“你可敢与我一战?”

“汝何足惧哉?”说着话便拉开架势,嘴上虽然不以为意,但作为武人的直觉,他可不敢小视了眼前的这位对手。

丘目亮怒喝一声催马直前,将手中大刀上下抬起来冲向夏侯霸,战马狂奔着,地上泥水飞溅,十分威猛。

夏侯霸也不含糊,一杆长枪刺向丘目亮的面门,丘目亮一刀隔开钢枪,另一只手中钢刀劈向夏侯霸侧身。

夏侯霸借着丘目亮大刀的力量,顺着枪势将枪柄让了出来,架住了另一把钢刀,短暂的接触便对了三合,十分惊险ci ji,看得两边士兵禁不住呐喊。

在震天的鼓声和一浪又一浪的喊叫声中,夏侯霸与丘目亮战了几十合不分胜负,只杀得场中泥水四溅,战马衣甲都沾满了泥巴,脸上的污泥也来不及擦拭,两人愈发显得威猛。

丘目亮本就以力气见长,越战越勇,夏侯霸连番较量,渐渐有些难以招架,枪势减弱,攻少守多。

丘目亮见机怎肯放过,双刀挥舞得如同匹练一般,在阳光中只见一片银光飞舞,杀得夏侯霸连连后退。

夏侯霸忍耐不住,怒吼一声,钢枪挽起朵朵枪花,愣是将丘目亮逼退,自己也出了一身汗,胸口不断起伏。

丘目亮却在此时猛然招式一变,趁夏侯霸喘息之机突然将长刀抛出,飞对方的面门,沉重的大刀旋转着,带着呜呜的呼啸声疾飞而来,速度极快。

这是草原打猎的一项绝技,高明的猎手经常用三角做成的铁钎击打奔逃的猎物,准头极高。夏侯霸急切间俯身躲避,眼角却瞥见丘目亮另一柄钢刀横扫而来,只好一咬牙让过头顶钢刀,将枪势斜斜举起。微信搜索公众号:wmdy66,你寂寞,xiao jie姐用电影温暖你

第378章 抉择

一真急促刺耳的摩擦声刺啦啦响过,将丘目亮的攻势引开,虽然堪堪避过险境,头盔却被打落在地上,披头散发。

“好!”

朦胧之间,却听见一个十分熟悉的声音从城楼上传来,夏侯霸抬头看时,不由大惊,那个站在城楼最前面挥手大喊的不是张苞还能是谁?

“小心!”

愣神间,身后的州泰急切大叫,夏侯霸听得脑后生风,知道丘目亮攻来,一时无法闪避,索性从马上滑落。

幸好丘目亮是回身反扫,无法再次攻击,夏侯霸胳膊被钢刀扫中,半片护肩飞上天空。

“贼将休要伤人!”

州泰见夏侯霸落马,急忙带兵赶了过去,弓箭手紧随上前,前一阵箭雨射向还待转马回头的丘目亮,将其远远逼开。

丘目亮见魏军赶来,在关下不敢擅自离开,只好打马而回,夏侯霸的勇猛也得到他的尊重,并不一心想要杀他。

夏侯霸左膀受伤,州泰带领士兵将其从泥泞中救回,魏军撤回寿阳小心防守。

夏侯霸顾不得伤势,命人将张苞在雁门关内之事通知曹宇,很显然雁门关失守与蜀军有着莫大的关系。

曹泰听闻夏侯霸受伤之事,知鲜卑将士勇猛,也不敢轻举妄动,每日巡查做好部署,与寿阳互通消息携手严防,鲜卑兵马似乎也并无出城之意,倒让曹泰等人放心不少。

十日之后,曹宇率大军至雁门,将大营扎在阴馆,此时盂县的粮草也已备齐,曹宇命人将夏侯霸、曹泰部曲调至中军,与众将商议取关之事。

“所幸鲜卑未曾出关南下,并州百姓免于涂炭。”王昶见大军已至,心中的担忧一扫而去。

“不过这鲜卑兵马据关而守,着实令人费解,莫非是蜀军另授机宜?”

郭奕自从知道蜀军便在关中,忧虑更深,若只有鲜卑兵马,还好应付,但蜀军中能人不少,若有人在背后暗中指点,要想拿下雁门关,恐怕要废些气力。

“蜀军居然勾结外族,暗中通敌,令胡人入关,如此卑劣之计,定会受全天下人唾骂,本王已将消息送至洛阳,朝中自会发檄声讨刘封,将蜀军通敌之罪昭示天下。”

曹宇也没想到刘封会和鲜卑人沆瀣一气,如此一来刘封身败名裂,想至此处,曹宇的心中稍微平衡了一点,反而有些庆幸起来。

“此事天下自有公论,眼下当如何收取雁门?”

曹泰一连几日都无良策,本想前来立功,谁知鲜卑军如此勇猛,夏侯霸都非其对手,曹泰便打消了关前挑战的念头。

和曹泰一样心思的不只他一人,夏侯霸勇猛军中第一,如今连他都败下阵来,其他人更没这个胆量,顿时一筹莫展。

“张特、乐方二将被人取了关口,雁门守军本有一万人马,迫降者定然不少,不如派细作入关,联络关中旧兵,里应外合,或可成事。”

郭奕思索一阵,方才显出一策,雁门关城坚楼高,又依山势而建,若要强攻,定然损兵折将,能从内攻破,是最好的办法。

“张特、乐方二将立功心切,取关之时皆出城未归,送信士兵不知其生死如何,也只好派机敏之人进城应机行事了。”

州泰点头同意郭奕之计,要是能找到这两个人,让其将功折罪,再许以功劳,说服他们做内应,自然事半功倍。

“取雁门急切难下,伯益之计不防一试,或可见奇功。”王昶随即答道。

“好,便依此计而行!”曹宇见两位参军尽皆同意,便道:“此事便交于伯益,可于军中挑选精细之人进城,约定信号,其余诸将相互配合,准备攻城之事,若内应之事半月不果,便派兵攻城。”

诸将领命,各自去办,曹宇又命人前往盂县查验粮草,粮草乃三军命脉,他第一次领兵,万不能有所差池。

天至傍晚,华灯初上,北风呼啸着从关上刮过,角旗呼啦啦一阵阵作响,一轮下玄月远远挂在天幕,天地一片朦胧。

张特刚刚用过军饭回至营内,迫不及待地抽出腰间新配发的陌刀,泛着冷光的刀刃印出窗外半边月影,完美的弧度和趁手的刀把让他爱不释手。

用衣衫内部将刀刃小心擦了一遍,一个一脸激动之色的大汉面容从刀面上闪过,张特暗自感慨,今日训练骑兵,蜀军带来的马鞍就让他惊叹不已。

再看这把锋利无比的兵刃,张特更是心惊,就连普通将士都配发如此精良的装备,可想而知其他将领的装备有多惊人。

“嘟嘟嘟!”正在张特感慨之际,突然房门轻响,他起身开门,见来的是乐方,将其让进屋内,问道:“白日训练紧急,你不早些休息,莫非有事?”

乐方点点头,回身四下打量一阵,将门掩好,凑至近前低声言道:“你可知燕王派人进关来了?”

“知道啊!”张特笑笑,这事不必大惊小怪吧,那个用计夺关的小白脸今日又回到雁门,“应该叫徐陵吧?”

“非是蜀国燕王!”乐方压低声音急道:“乃关外混进来的细作。”

“你是说……?”张特吃了一惊,连忙停住,明白乃是魏军细作进关了,赶紧靠近门口细听一阵,见外面没有动静,这才问道:“他们找你何事?”

乐方犹豫了一下答道:“约定你我联合旧部从关内乘机起事,复夺雁门。”

“唔……”张特也料到其中之意,抿着嘴沉吟片刻,又问道:“乐将军以为若何?”

“我不能定夺,故来相问,我与将军早就休戚与关,只听将军一言!”

乐方与张特相处日久,此番一同被俘,知道前程和张特绑在一起,加之张特平日甚有主见,便来向张特求教。

张特沉吟半晌,方才叹道:“你我本是乡邻,ying zhào参军,本待杀敌立功,衣锦还乡,奈何却被派至边塞,寸功未立,反铸成大错,失关之过,罪莫大焉,若此番助燕王重夺雁门关,就算将功赎罪,燕王不加罪责,只恐难掩悠悠众口。”

“那依你之见呢?”乐方从张特的语气中听出一些端倪,急忙问道。微信搜索公众号:wmdy66,你寂寞,xiao jie姐用电影温暖你

第379章 奇袭平陶

“这几日你我都见了蜀军阵容,其送与胡人的兵器尚且如此精良,可知蜀军装备之甚!今天下局势,我虽不能看透,只是这并州,只恐不得复为曹家之地矣!”

“将军何出此言?”乐方吃了一惊,虽然刚才张特的语气让他吃惊,明显张特已然再无反叛之心,但并州之事,他还是没想过的。

“直觉!”张特苦笑着摇摇头,要说出个所以然来,他还真不知道从何说起,“燕王刘封自孤军救回关羽之后,每战皆胜,此番突袭西河之地,自非空穴来风,如今雁门虽是鲜卑占据,只恐还在蜀军掌控之中,并州危如累卵。”

“蜀国有个燕王,魏国也有燕王,如今两厢对阵,莫非天定?”乐方想起二人爵位,顿时觉得有些蹊跷。

“天意难测,蜀承汉祚,魏开新基,此等大事,非我二人能解!”张特叹了口气,缓缓言道:“若你我做了内应,夺了雁门,也只是将功赎罪,就算再有些功劳,但如此反复之臣,只恐日后不得重用,若就此在蜀军之中,他日有幸追随刘封,或可成就一番功业,光顾汉室,岂不青史留名?”

“何以见得?”乐方被张特说的有些热血沸腾,但细想之下,却毫无根据。

“你可知刘封驾下抚军大将军邓艾?此人当初于行伍之间被俘,不过一名什长而已,尚能受此重用,只要我二人杀敌立功,何愁功名不就?”

乐方点点头,邓艾之名他当然知晓,一番对话,心中也有了几分计较,又皱眉道“若只是急切之间,何以立功?”

张特见乐方被说动,松了一口气,笑道:“眼下便有一件大功送上门来,正是你我表达忠心之时。”

他与乐方一样,新降之人总想立功以表衷心,否则只会被愈加猜忌。

“何来良机?”乐方急问,转而醒悟道:“我知道了,不如你我连夜去见徐军师!”

二人商议已定,便连夜起身来找徐陵,关内蜀军与鲜卑军各分一营,不一时便到了徐陵帐外,让亲兵通报。

待进了帐内,却见徐陵与张苞都在,张特急忙行礼道:“降将张特、乐方深夜冒昧打扰,还请恕罪。”

徐陵闻言笑道:“二位将军不必多礼,吾已等候尔等多时矣。”

张特二人疑惑不定,相视一眼,一时间不知如何答对。

只听张苞在一旁笑道:“我已经知道魏军派了细作进关,是不是已经找了你们两个了?”

张特二人闻言顿觉脑海中轰隆一声,不由冒出一阵冷汗,急忙跪倒在地上战战兢兢,没想到自以为隐蔽之事蜀军早已得知,暗自庆幸方才之举,否则只恐死无全尸了。

“二位将军不必惊慌,请起来说话!”徐陵示意两人站起来,命人看座。

见两人惊惶不定,笑道:“既然二位将军亲自来我帐中,足见衷心,待到燕王面前,定为尔等记上一功,此番曹宇派细作进城,乃你二人立功之机,还请二位将军多多尽力才是。”

“军师只管吩咐,我等自当肝脑涂地,不负重望!”张特见徐陵并未怪罪于他二人,反而好言相劝,心中顿觉踏实,急忙答应。

乐方却被刚才一阵吓得还未缓过神来,兀自发呆,迷迷糊糊听着徐陵的安排。

西河城中,邓艾和沙摩柯的无当飞军早已准备就绪,待到夜色降临,带五千精选之士出了东门,留梁文守城,若有魏军消息,及时向刘封报告。

冬日的夜晚虽冷,但这些无当飞军却是常年历练出来的,加上准备充分,每人都带着羊皮袄,穿着羌人送来的长靴,一路上倒也无碍,此时大雪封山,若不是一直以来邓艾常带人马四处探查地形,谁也不敢在夜间便冒失走进深山。

行至半路,邓艾命人就地休息,拿出生冷的干粮胡乱啃了几口,抓起地上的积雪塞到嘴里嚼着,浑身打了个寒颤,看看已至半夜,将李钰等人召集一处,言道:“吾等此番出动乃是奇兵,欲一举拿下平陶,逼近上党,待援军赶至,与北方之兵合集并州,动摇魏军后方,攻取并州,此举若能成功,便是头功,诸位将军切记不可大意。”

李钰本是河北人氏,对并州地理倒也熟悉,闻言大惊道:“将军能出此奇计,吾等果真不如,若能拿下平陶,切断并州与河内联系,并州定然大乱。”

邓艾点点头:“并州大部兵力被吸引至雁门关,此乃天赐良机,但吾等亦不可轻敌,此次曹宇亲自出征,军中定有能人,平陶有重兵把守亦未可知,告诫士兵万不可泄露行迹。”

沙摩柯答道:“将军尽管放心,此次带来的都是精兵,虽然不如骑兵快速,但行走山间,却比他们便捷,我们就是山林中的老虎,没有看到猎物之前,是不会被发现的。”

无当飞军是沙摩柯的骄傲,也因此深受刘封重视,兵力装备无不都是上上之选,自然对其充满了信心。

邓艾笑道:“我知无当飞军乃军中精锐之一,与白毦兵亦不遑多让,若非如此,燕王又何必派将军部曲前来?”

沙摩柯听邓艾将其部曲与皇家卫兵相提并论,心中欢喜,嘿嘿一笑,挠挠头便不再说话。

邓艾又道:“按照行程,我等乘着山林掩护小心前进,若一路无碍,三日后便到司水,河面封冻,待过河之后再作计议。”

李钰和沙摩柯点头答应,这一趟要再次证明无当飞军的实力,否则他们这么好的装备却从不出战,其他各营的士兵都颇有微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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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尚和董弼二人奉曹宇将令,带领五千人马来至平陶。

平陶守将见一下子来了这么多兵马,顿时慌了神,平陶乃偏远小地,既非要道,亦非官道,只有稀少的几家村落,稍微有些条件的都搬到上党附近去了,平日如驻军不过一千,面对如此多的兵马,不由得捉襟见肘。

苏尚见平陶小城破败不堪,积雪也无人打扫,守城士兵皆是老弱残兵,一个个精神萎靡,心中恼怒,怨道:“卫瓘这黄口小儿一句话,我二人便被派至此处打秋风,此次出征,只怕寸功难得,真是气煞人也。”微信搜索公众号:wmdy66,你寂寞,xiao jie姐用电影温暖你

第380章 弄巧成拙

董弼与苏尚本在并州共事,二人心意相通,随即叹道:“唉,正是如此,若此处真是重要之地,大将军何不派麾下精兵前来把守?让我二人来此,分明是怕我们在雁门抢了他的功劳,借机搪塞罢了。”

苏尚点头言道:“兄弟说得不错,毕太守也留守晋阳,并州兵马并无一兵一卒前往雁门,奈何我等时运不济,若非蜀军突袭西河,你我二人仅凭剿灭胡人之功,亦能成就一番功名。”

董弼叹口气道:“既已至此,夫复何言?先将士兵安顿下来,待大将军取了雁门关,兵力不足,自然便会召我等回去。”

苏尚看了一眼破败不堪的平陶城,神色无奈,颓然道:“也只好如此了。”

平陶守将本以为苏尚二将是来巡查,没想到这二人来了之后找了一处空旷之地安营扎寨,将他的府院征用,其余之事并不过问,每日只是饮酒取乐。

平陶守将也是个机灵之人,知道这二人是并州太守毕轨的左膀右臂,如此良机怎肯放过?

便将城中酒肉每日送与二人享用,极尽巴结之能事,甚得二人喜爱,答应回兵之后便将其调至上党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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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门关外,王昶面露喜色来到中军,向曹宇回报,混入关内的细作带来消息,原守将张特和乐方愿意戴罪立功,今夜三更接应大军取关。

曹宇大喜,急忙召集众将议事,命夏侯霸和徐盖各领一军晚上到关门下埋伏,待看到城上火起,便从关门杀入,里应外合一举夺取雁门关。

作为并州和整个中原的门户,这座雄关尤为重要,要是能够失而复得,不但能够鼓舞士气,还能提升自己在军中的威信。

曹宇这是第一次统领大军出征,急需一场大胜来证明自己!

夜半三更,月光暗淡,北风呼啸,到了深夜,北方的天气能把人彻底冻僵,两队魏军悄然来至雁门关下,在刺骨的夜风中足足等了半个时辰。

眼巴巴地望着城上出现的火光,夏侯霸等人都冻得牙关咯咯作响,浑身冰冷,身穿铠甲,还不敢贸然活动,数千人一起活动,声音实在太大了。

就在每个人身体僵直,兵器拿捏不住的时候,忽然城上无数滚石毫无征兆地落下来,紧接着便是大盆冷水劈头盖脸地灌下来。

夏侯霸大惊,举枪挑落三块大石,急忙大喝士兵撤退,这种情况,要么是事情败露被鲜卑军发现了,要么就是中计了。

“哈哈哈,尔等魏狗,妄称计谋多端,这等雕虫小技,焉能瞒得过本王?”

底下冻僵的魏军狼狈而退,死丧无数,城头上终于出现无数火把,却是轲比能等人疯狂嘲弄。

夏侯霸和徐盖二将狼狈回到后军,许多士兵铠甲沾了水,很快被东成冰块,动惮不得,急忙命人点起火堆脱下铠甲。

曹宇见此,无奈叹息,只能下令退兵,用计不成,看来只能强攻雁门了。

“马上抽调各地攻城器械到此,”回到阴馆,曹宇脸色阴沉,连夜向郭奕下令,“从明日开始,从各郡县调集工匠到寿阳集合,马上赶制井阑、投石车和冲车,务必一月之内,夺回雁门关!”

郭奕也知道这一战的重要性,连夜前去传令,塞外鲜卑军号称控弦十万,一旦涌入并州,简直就是洪水猛兽,一发不可收拾。

心中也在暗恨刘封,此人以一己之力为蜀军打下半壁江山,又颁布许多民生之政,深得民心,为何突然会丧心病狂和鲜卑军勾结,引狼入室?

“唉,虽为汉室江山,但也未免有些不择手段了!”出了府门,郭奕在寒风缩紧了脖子,望着天空的朦胧弯月摇头叹息,也不知道该如何评判。

让曹宇吃了个不大不小的亏之后,徐陵便和张苞带着招降的八千多魏军连夜离开了雁门关,接下来魏军定会大举进攻,徐陵可不想掺合其中。

帮助轲比能,只是为了牵制曹宇大军,让他把主力全都集中到雁门一带,好借此进攻并州,鲜卑终究是外族,多疑善变又凶狠,还是要小心防备。

这个世界上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恒不变的利益。

这是刘封经常说的一句话,徐陵深以为然,且不论在私人情感上是否准确,但大国相交,确实如此。

******

“将军,平陶城中虽新来了五千援军,只是防备十分松懈,四处无人把守。”

一个白袍罩身的亲兵来至在司水以东的山坳中,向正在地上画来画去的邓艾报告。

“哦?竟有此事?”邓艾皱眉站起身来,疑惑道:“莫非是疑兵之计?”

“恐非如此吧?”李钰答道:“平陶偏僻,魏军料不到我们会来,如何正巧便用了疑兵之计?”

邓艾点点头,却又皱眉道:“但曹宇增兵至此,想必也有所防备,未知城中真假,还是再探听一番才好。”

李钰知邓艾谨慎,害怕打草惊蛇,便前功尽弃,这几天受冷受饿,翻山越岭就白来了,便将哨探又打发出去。

不一时另一名哨探前来报告:“将军,有一队兵马从北而来,似乎运送粮草而来。”

“再探!”邓艾神色一动,吩咐道:“待粮草送进城中,再来报告。”

“是!”

李钰忽然说道:“不如乘机劫了其粮草,守军缺粮,自然生乱,便可乘乱取城。”

邓艾却摇头道:“此计不妥,我们千里奔袭,意在攻城立下,若断了他们粮草,不能立杆见效,城中魏军有五千多余,就算粮草有失,亦能坚持月余,我们兵少,强攻不下,反而弄巧成拙了。”

“那岂不是白白便宜了城中的这帮小子?”沙摩柯瞪着眼睛,十分不满,

一想到自己在冰天雪地里还要呆上几日,魏军却在城中粮草充足,他心中便十分窝火。

邓艾笑道:“二位将军莫急,若魏军非疑兵之计,这粮草进城之时,便是我等取城之时。”

二人见邓艾胸有成竹,倒也没在多问,对于邓艾的能力,他们丝毫都不怀疑,只要能立下功劳,再等等又有何妨?微信搜索公众号:wmdy66,你寂寞,xiao jie姐用电影温暖你

第381章 洛阳对策

眼看天色渐晚,才有一名哨探前来报告粮草已经送入城中,邓艾带着几人出来查探,来到一座山岭,地势高峻却十分隐蔽,向前望去,城中之事一览无余。

冬日的天色变得十分快,不到片刻便被夜色笼罩,下弦月早已升空,淡淡的月光洒下来,四处景色依稀可辨。

平陶城内点起了火把,几队士兵将粮草匆匆搬运完毕,便三三五五地聚在一起嬉闹,似乎得了犒赏,个个都十分雀跃。

邓艾观察半晌,才转回屯兵之处言道:“夺城便在今夜,诸位早作准备,三更行事。”

李钰奇问道:“方才士载还怕魏军是疑兵之计,为何如今却要攻城?”

邓艾言道:“我等初来乍到,不知魏军虚实,自然要小心为上,适才我不劫其粮草,乃是观其动向耳,若魏军有备而来,粮草定会妥善存放,反之则不以粮草为重,今观其粮草新到,便犒劳士兵,定是未曾防备。”

“将军高见,属下不如!”李钰闻言信服,如说自己是按直觉来行事,邓艾便是依据事实分析,两相比较,高低立下。

邓艾略作沉吟,吩咐道:“今夜月色朦胧,正是出兵良机,你等各分一部人马,将羊皮袄反穿,用白布蒙头,三更出发潜至平陶,分兵各攻一门,切记不可放走魏军,以免泄露消息。”

平陶城中,因为粮草新到,苏尚、董弼二人犒赏士兵,深夜方歇,连巡逻的士兵都没有几个,都各自蜷缩在角落里避风,邓艾等人轻易便摸进了城中。

将四门守住之后,悄然冲进了营寨之中,魏军大多还揉着眼睛不明所以,根本来不及抵抗,就被连杀数百人,霎时间惨叫声冲天而起。

面对如狼似虎的无当飞军,苏尚二人带来的虽然也是精兵,但在毫无防备、又无兵器铠甲保护的情况下,根本无人能挡。

大杀一阵,出逃的魏军都被守在外面的李钰和邓艾挡住,此次挑选的精兵至少也是百夫长,加上相互配合无间,几乎没有一合之敌,只杀得魏军瑟瑟发抖,互相簇拥在一处,像是面对狼群拥挤成一团的羊群,惊慌失措。

沙摩柯带人提着苏尚、董弼二人,将其扔到大院当中时,二人还酒气熏天,醉眼朦胧,搞不清是什么情况,尚以为是在梦中被人擒获。

魏军见主将被擒,又杀得鲜血淋漓,早已胆寒,在沙摩柯的大喝之下纷纷跪地投降,丝毫提不起一点抵抗之心。

邓艾分出一千人看守俘虏,将苏尚、董弼和平陶城守将先关押起来,重新布置人手看守平陶城,一概旗帜皆不变动。

忙乎了大半夜,将近天明的时候,李钰找到邓艾,皱眉言道:“这平陶城眼下已成要地,一旦魏军得到消息,上党、晋阳之兵必定会来强攻,此城如此破旧,城墙低矮,该如何是好?”

邓艾言道:“如今正是隆冬,我自有办法守城,你马上派人向殿下报信,援军若能及时到来,便能守住平陶!”

李钰也没有多问,他和邓艾是旧识,知道他不会空口说大话,虽然暂时没有泄露消息,但迟早会被魏军探知,接下来肯定还有恶战,该早作准备。

并州烽烟再起,洛阳城内虽然走了曹宇、司马懿和曹爽三位带兵大将,但朝中并不平静,西河郡的丢失,震动京畿,人心惶惶,从长安丢失之后,第二次有人提出迁都回许昌。

徐邈本为凉州刺史,但自从长安以西大片土地丢失之后,许多官员逃回洛阳,徐邈转任司隶校尉,在任上,志高行絜,才博气猛,百官十分敬畏。

虽然司隶校尉部的职权极高,掌握着京畿核心的军事力量,乃是各州郡权力最高的职位,但自从长安丢失,左冯飒、右扶风、京兆尹都属蜀军,司隶校尉部管辖地区缩水了一大半,徐邈的司隶校尉有点名不副实,现在又危及河东,他也十分着急。

西河郡和河东相邻,刘封看似兵指并州,但谁知他会不会声东击西,直指河东,与长安蜀军形成钳夹之势直取洛阳?

曹宇和司马懿离开之后,托孤大臣只剩太傅钟繇,徐邈思索数日,连夜查看地图,刺探军情,鬓间白发添了许多,终于想出po jiě之策,连夜来到太傅府中。

钟繇见钟繇连夜造访,又面目憔悴,知道他是为蜀军而来,问道:“景山深夜而来,敢是为河东之事?”

徐邈言道:“正是,如今蜀军占据上郡、西河,入侵并州,虎视河东,不可不防,今大将军率兵前往并州,河东也需小心防备才是!”

“唉!”钟繇深深叹息,言道:“自长安失守,没有冯飒牵制,上郡便无人治理,大多被胡人侵扰,如今刘封出奇兵,从上郡出兵占据西河,着实让人意外,以景山之见,河东之地该如何布置?”

徐邈言道:“刘封用兵,向来诡诈,令人防不胜防,今大将军在并州,若其忽然挥兵南下,丢了河东,恐京师震动,当派重兵把守才是,沿汾水布防,如此非但能保河东不失,亦可从新绛出兵北上,与大将军遥相呼应,两路夹击攻取河西,刘封兵力不足,自会撤兵。”

“唔,如此倒不失为妙计,”钟繇思索片刻,缓缓点头,皱眉道:“只是眼下四处交锋,扬州、南阳、并州各地已然调走诸多大将,曹爽又归家守孝,何人能够担当此任?”

徐邈言道:“征东将军胡遵甚有勇略,先前随司马仲达征伐公孙渊,颇得信任,如今正好回朝述职,何不启用?”

钟繇眼中一亮,又道:“胡遵倒不失为一员大将,或可守住河东,只是刘封用兵诡诈,若想出兵北上,恐有不足,当选拔智谋之人随军献策方可,景山可愿同往?”

“为国效力,我自当全力以赴,河东乃属下管辖之地,不劳太傅吩咐,属下也该前往!”

钟繇是三世老臣,又在士林中地位极高,书法造诣首屈一指,无论在哪方面,徐邈都对他发自内心的尊重。微信搜索公众号:wmdy66,你寂寞,xiao jie姐用电影温暖你

第382章 讨伐檄文

钟繇起身来到窗前,一株老树光秃秃地站立后院,孤零萧瑟,不由悲从中来,叹道:“如今国事多端,战事又起,刘封又搅乱北方之局,景山此一去,任重道远!”

“自当遵从太傅吩咐!”徐邈见钟繇同意他的建议,心中大定,唯有保住河东,才能设法与刘封zhou xuán。

犹豫片刻,才说道:“先武帝迁徙胡人入境,匈奴各分南北,南匈奴散布在九原郡、朔方郡一带,如今休养生息十余年,大有不服王化之态,何不命刘豹发兵攻打河西,从东面夹击蜀军,如此不但能合击蜀军,也可趁机消减匈奴可战之力,一举两得!”

“借用匈奴之力?”钟繇白眉皱在一处,沉思良久,才到:“此事再容老夫思量,但明日早朝,你我联名上奏,胡遵将军能识大体,料也不会拒绝,半月之内,便调司隶精锐前往河东,再抽调河内精兵一万相助,你二人要互为臂膀,见机行事!”

“是!”徐邈知道朝廷刚刚发出檄文讨伐刘封,说其勾结外族等等,这时候若魏国连接匈奴,无异于打自己的脸,倒也不敢再劝。

“刘封勾结鲜卑,竟助其偷袭雁门,引狼入室,其心可诛,讨伐檄文已然发至全国,如此不端,定会丧失民心,军心不稳,”钟繇转过身来,神色又坚定起来,白发苍髯,却又风姿绰绝,“你们与大将军遥相呼应,定能铲除此祸国之贼,平定北方!”

******

张苞和徐陵回到上郡之后,刘封命他二人留守上郡,继续训练降兵,防备北方的南匈奴和鲜卑军入侵。

自己则带着令狐宇等人来到河西郡,此时从西凉和冯飒而来的援军也已经赶到,共有步兵三万,西凉骑兵两万,只等邓艾传回消息,便往平陶城开进,切断并州和河东的联系。

猜到西河郡,忽然天降大雪,一夜之间便落了尺许,所有道路被封,所幸援军带来不少粮草,要不然这数万兵马麻烦可就大了。

西凉援军统帅正是一年前刚刚提拔的句扶,冯飒援军则由韩斌带领,刘封命其各领一军,暂时训练兵马,等候消息。

他们不仅带来了援军,也带来了一则消息,曹魏将鲜卑入关劫掠的罪责全部推到刘封的头上,称刘封勾结外族,拥兵自重,居心叵测,甚至连南蛮、羌族和匈奴评判也被说成别有用心。

借助此事,不但骂得刘封体无完肤,似乎要把他的名声彻底搞臭,甚至还想借机挑拨蜀国君臣之间的关系,让君臣之间产生猜忌。

檄文中暗指,刘封以一个螟蛉之子的身份成为摄政王,虽然有诸葛亮和关羽支持,但终究不是长久之计,为了给自己留下后路,才如此不顾民族大义,媚颜屈膝与外族联合,简直是十恶不杀的恶人!

刘封看罢,不由哑然失笑,利用外族,曹魏和东吴也都干过,怎么到了自己头上,反倒成了通敌mài guo,别有用心的民族罪人了?

按照檄文的说法,他成了先朝王莽和后世吴三桂的结合体,罪责罄竹难书,倒和先前官渡之战,陈琳唾骂曹操有得一比。

“殿下,曹魏一派胡言,极尽挑拨之能,我想陛下宽宏有度,蒋尚书明察秋毫,定不会……”

句扶还是第一次和刘封真正共事,先前的那些事迹都是听别人所说,见刘封看檄文的时候,眉头越皱越紧,赶紧在一旁相劝。

“呵呵,一纸檄文,能奈我何?”刘封囫囵看完檄文,淡然一笑,随意地仍在桌子上,刚才皱眉,是因为文章中引经据典,言辞晦涩,他大多都没有听说过,文章看得吃力而已。

“我对南蛮、羌人和匈奴如何,天下共知,最起码我大汉境内,百姓皆有耳闻,凉州、南中百姓更是亲眼所言,又何惧此等无聊之言?”

刘封看向句扶,愈发觉得满意,这人面相看起来很老实,算得上沉默寡言,但处事沉稳,英勇果敢,果然不愧是和王平并驾齐驱的蜀汉后期将领。

“殿下度量非同凡人,末将今日亲眼,着实钦佩!”句扶见刘封云淡风轻,心中大定。

“嗯,在我这里,拍马屁的话尽量少说!”刘封背着手走回帅位,向愕然怔住的句扶和韩斌摆摆手,示意他们坐下来。

房间里的火炉小火炉烧得正旺,大冬天调兵出征,着实不易,不过这次东渡黄河倒是方便了许多,河面封冻,出兵和运粮都十分便捷。

大雪封山,出兵援助邓艾是不现实了,以邓艾的能力,拿下平陶城应该不会有问题,刘封担心的是一旦走漏消息,魏军肯定大举来攻,虽然是无当飞军,但四千兵力,能坚守多久?

邓艾擅长以奇险之地跋涉偷袭,但在防守方面,刘封还真不知道他的本事究竟如何,人算不如天算,一场大雪,居然打乱了全盘计划,实在让人忧心。

“孝兴在西凉一年有余,对于西域之地,可有看法?”

西河战事陷入僵局,刘封也暂时不去多想,倒是将来的西征,是他的愿往,只是不知道平定中原还要多久,他已经过了而立之年,出航东海、深入大漠、平定西域都需要时间,还任重道远。

这两年的时间,马超也没闲着,凭借他的威信和西凉铁骑,重新平定西凉全境,成为真正的西凉王。

武威、酒泉诸郡皆已安定,羌人慑服,又迁徙了五万匈奴人,以养马耕种为主,一片欣欣向荣,民生安泰。

马超以马岱为护羌都尉,在金城、湟中一带慑服羌族,又以玉门关、阳关为隘口,扼守住西域丝绸之路的门户,每日进出的商队络绎不绝,这几年西凉之地贫瘠无人,田地荒芜,光是从这里抽取的关税,就抵得上西凉一年的税收。

对于西征,刘封其实早就有了准备,早在糜竺经营商队的时候,邓崴等人深入西域,已经着手调查西域的地形和各族势力,如今慕容鼎的商队,更是以搜集消息为主要目的,成了游走西域的间谍组织了。微信搜索公众号:wmdy66,你寂寞,xiao jie姐用电影温暖你

第383章 经略西域

句扶听刘封问起西域之事,倒是有些意外,想不到如今国内战事未定,还挂念着国外之事,沉吟半晌,好处刘封自然清楚,便说出了自己的疑虑:

“回殿下,马将军在西凉威信素著,外族慑服,民心稳定,治内虽无大碍,但若想出兵西域,实力尚且不足,若为长久计,殿下该早选征西之人,早作准备!”

“征西之人?”刘封皱起了眉头,句扶一句话倒是提醒了他,西域基本囊括了整个新疆,甚至还要往西的地区,地形复杂,局势更是难以捉摸,的确需要一个文武双全的大将经略西域,才能以最短的时间将其平定。

“但如今国内战事未平,魏、吴国力尚存,中原亟待统一,若早留西凉,则徒损一员大将……”

句扶的担心也正在于此,如果等中原平定,临时再组建人马,又浪费了更多的时间,两者之间实在不好平衡。

整个西凉之地,马超和马岱都不能调离,这是为了保住西凉的稳定,只有这马家兄弟的震慑,才能让羌人有所畏惧,不敢生出异心,想要劳师远征,必须要保住后方稳定。

而且马超年纪也大了,统一中原任重道远,刘封自己都不知道需要多久,若是让马超再分出精力去管理西域之事,也是白白浪费精力。

“看来是时候重设西域都护了,”刘封靠在躺椅之中,双手交叉抱着后脑勺,心中却有了计较,笑道:“汉中敬贤院那三位,宁死不降,想必也呆得烦了,白吃白喝了两年之久,该让他们活动活动了!”

“殿下的意思是?”句扶吃了一惊,想不刘封竟然敢让誓死不降,困在汉中的郭淮等人去主持西域大事,那可是手握兵权,掌管西凉要地的重要职位,非心腹之人不能担当。

“我这就写信给邓太守,你派人送往汉中!”刘封却不管句扶的吃惊,他们不了解郭淮,但刘封却是知道的,这种人不投降是因为感念曹操知遇之恩,不想和魏国交战而已。

让他们面对旧主,自然是宁死不从的,但一旦给他更合适的职务,他必定动心,毕竟是一时豪杰,都有建功立业的雄心,肯定不想就此蹉跎下去,而经略西域,同样能够青史留名,何乐不为?

两年多的时间,魏国多次遣使要赎回这几人,都被魏延搪塞过去,甚至几次派出死士到汉中营救,都被全部诛杀,他们也看到刘封是铁了心不会放人,如果不想就此老死,就该做出明智的选择。

句扶知道刘封善于用人,但如此大胆还真是从未听说,不过这种事不是他能干涉的,也没有多提建议,便和刘封汇报西凉之事。

******

雁门关下,魏军大营在一场大雪中坍塌无数,面对白雪皑皑的雁门关,曹宇只能无奈退兵。

天寒地冻,十余架井阑和投石车轮番攻击,这座雄关却屹立不倒,鲜卑人将关门从里面堵死之后,便躲在关内监视。

魏军从远处攻击,便不闻不问,一旦靠近到关下,无数大石、弓箭漫天而降,三天时间,损伤了近五千人,雁门关只能从正面进攻,更本不给他发挥兵力优势的余地。

这座雄关千百年来挡住了塞外胡人的进攻,现在却成了魏军的噩梦,面对高大巍峨的关隘,即便有攻城器械,也百般无奈,白白损失的兵力,让曹宇心头滴血。

撤回阴馆之后,曹宇分兵把守各路要道,以防鲜卑军来偷袭,只能等待天晴之后再做打算了。

王昶言道:“将军,贼军入关,关中粮草、器具皆为其所得,故能坚守,但箭矢、灰瓶终有耗尽之时,那时候再取关,便不费吹灰之力。”

“贼军虽然不会制造器械,但仅关中所剩,就耗费我许多健儿性命,这如何忍心?”曹宇深深叹了口气,虽然他也知道一将功成万骨枯的道理,但这几日在关下督战,还是心有不忍,他真正参与的战斗其实并不多。

郭奕也说道:“慈不掌兵,为了并州长久之计,将军不该瞻前顾后,不将胡虏干出关外,若蜀军再来,背腹受敌,并州危矣!”

“眼下大雪封山,不能出兵,诸位这几日多谋善策,待……”

“报!”曹宇话还未说完,忽然外面传来急报之声。

“何事?”曹宇眉头再皱,这时候还有哨马匆忙赶来,恐怕不是什么好消息。

“报大将军,蜀军数日前偷袭平陶城,五千守军全局覆没!”

“什么?”曹宇豁然起身,眼中几欲喷出火来,没想到自己来到并州之后,还是连连受挫,狠狠地一掌拍在案几上,冷声道:“平陶城如此重要,某命毕轨派兵增援,还能酿此大祸,定是用人不当!”

王昶也面色凝重:“平陶城失守,便与河东失去联络,当速速夺回,将军该同时命人写信送往河东,叫其小心防备,否则危及京师,则天下震动。”

“哼!”曹宇脸色铁青,重重哼了一声,“传我将领,命毕轨马上出兵,半月之内若是不夺回平陶城,提头来见!”

“是!”传令兵见曹宇震怒,不敢多言,赶忙退出帅府。

“郭参军,马上写信送往河东,叫赵俨于汾水一带小心布防,”曹宇焦躁地在房间里来回走动,思索着应对之策,顿了一下脚步,“吾当亲自上书,叫朝廷增兵河东,待夺回雁门关之后,共击河西蜀军!”

得知平陶城失守的消息,上党太守丘建大吃一惊,急忙向晋阳报信求援,不等将令传来,便和刚刚到来的陈骞领兵赶往平陶。

身为上党太守,他自然深知此处的重要性,一旦让蜀军立稳脚跟,不止是危及并州,连河内也要受到影响,前几日才听说晋阳派了精兵去增援,几日后才由城中逃难的百姓带出消息,所有的守军竟然全局覆没,连个报信的人都没有,实在匪夷所思。

虽然大雪弥漫,道路难行,但丘建丝毫不敢怠慢,将兵马分作三部,两路接替开路引导,剩余一路小心伏兵出现,兼程往平陶城赶来。微信搜索公众号:wmdy66,你寂寞,xiao jie姐用电影温暖你

第384章 如此守城

原本快马一日能到的路程,愣是在大雪中走了整整三天,当他们到达城下的,天气正好放晴,但眼前的景象却让二人彻底呆住了。

原来那座略显破败的城池竟然消失不见,横亘在他们眼前的,是一堵接近十余丈的冰墙,这座冰墙沿着平陶城东墙而立,连接两面高山,彻底封冻住了整座城池。

“这……这该如何是好?”丘建愕然仰头看这眼前的这一切,说不出话来,想不到还有人能用如此切特的方法筑城,光滑的冰面上,爬城强攻根本是不可能的。

“不想此人竟如此决断!”陈骞也眉头紧皱,这么厚的一睹冰墙,冬天根本不可能消融,难道要等到开春再战?

“若拖延时日,等蜀军援军赶到,大事休矣!”丘建急得直跺脚,带来的投石车都没有了用武之地。

“城中粮草还有多少?”陈骞看看四周,这场大雪着实不小,“想必蜀军援军一时也不能到来,若待其粮草耗尽,自会退兵。”

“唉,实不相瞒,将军来之前,属下曾奉命给援军送来三月粮草,谁想……”一想到半月前送来的那十几车粮草,就悔恨不迭,但当时军令在身,又不得不送。

“这倒麻烦了!”陈骞叹了口气,城中粮草充足,又结成冰墙,看来是决心死守了。

丘建观察半日,城头上早有蜀军得到消息,弓箭手蓄势待发,一员大将从挖开的冰洞口向下观察,冷漠的目光似乎对他们不屑一顾。

“不如先搜集柴草,从城墙下点起火来,待其底部消融,冰墙自然坍塌,再设法攻城!”正恼怒之间,陈骞想出了一条计策。

“此计甚妙!”丘建闻言一喜,马上命令士兵就地安营扎寨,分派兵马到山上搜集柴草树木,甚至派回了一部兵马到城中去取燃火之物。

城墙上,李钰看见到来的魏军果然如所料那般,想要在城下点火融化冰墙,连忙去向邓艾汇报情况。

邓艾正在伏案画着平陶城一带的地图,闻报不为所动,只叫他和沙摩柯小心防守,只要魏军不用投石车冲击冰墙,便不去理会。

城中五千魏军已经降服,邓艾亲自挑选出三千骑兵,让降将苏和董弼继续训练,这二人倒也有些本事,先前守城不力,是因为牢骚满腹,根本不以为意,倒也不是他们能力不济。

两人见邓艾又把兵马重新交回,暗自窃喜,但自从跟着邓艾训练了三日之后,便彻底被其慑服,死心塌地的跟着邓艾了,那些特比的骑兵训练方法,他们连听都没听说过,比之魏军的不知道强了多少。

而且看到邓艾身后一百米亲兵所配置的骑兵装备,更是让他们眼热,邓艾也向他们保证,只要诚心投效,杀敌立功,这些东西他们也能拥有,将来也会给他们独自带兵的机会。

苏尚、董弼二将在并州本就想出征立功,只可惜被留在晋阳城中,一直得不到机会,这次被派来平陶城,心中就有怨气,再加上失守之罪,就算回去,恐怕也难逃惩罚,思索再三,便答应跟在邓艾左右。

有这二人投靠,剩下的降兵便更好劝说,除了这需要训练的三千骑兵之外,其他守军和无当飞军都在这半月时间里不断增高城墙。

先将城内外的积雪搬到城上堆积,晚上再浇灌冷水,接连数日,一座天然冰墙便横亘在平陶城东门之上,加上忽然降下大雪,邓艾干脆再次将城墙加高,同时在内城又用冰雪加宽了城墙,增加士兵的活动范围。

望着这几日平陶城的变化,不仅平陶太守,就连苏尚、董弼二人也大为感慨,要是他们先前想到这等妙计,也不至于让蜀军轻易躲了城池。

冰墙铸成之后,邓艾也没有闲着,除了需要训练的兵马之外,其余守军全部参与到修葺城墙上来,甚至发动城中百姓,将平陶城府库打开,所有的军饷和粮饷都用在奖励上面,倒也没有人有怨言。

冰雪封天,在这个被冰墙隔开的绝地之中,城内城外都干得热火朝天,魏军第一日用冲车冲击了两次城墙,在无数箭雨和石块的攻击之下狼狈而退。

邓艾命人出征的冰墙,底部十分宽厚,往上渐渐收缩,十分稳固,冲车对其造成的威胁并不大,反倒被巨石砸坏了几辆。

第二日,城外运来十余辆柴草,堆积在营门之外,魏军也从山上砍伐了许多大树,做这些都无法隐藏行迹,陈骞干脆光明正大的把它们堆积到一处,反正蜀军也出不来,让他们知道自己的意图,正好可以令其惊慌,瓦解军心。

“将军,柴草已经准备完毕,明日一早便可行动!”

丘建差点了一下,这几天准备的柴草树木,足够在冰墙下堆积成山,一把大火,消融一段冰墙足够了,只要能有一个突破口,再可以用冲车强攻了。

陈骞笑道:“哼,蜀军自以为制造天险,却不知冰墙若被融化一半,等冲车到了冰墙底下,反倒成了障碍,他们也别想再破坏冲车了。”

丘建见破城在即,也十分高兴:“将军说得极是,只要将冲车送入冰墙之下,城上的守军便毫无威胁!”

陈骞看了一眼远处晶莹剔透的冰墙,吩咐道:“传令下去,让从现在开始好好休息,明日攻城,一鼓作气拿下平陶城,入城之后,皆有奖赏!”

这几天是不都忙着砍伐树木,搜集柴草,多少有些怨怼之气,堂堂的大魏精兵竟变成了樵夫一般,只有一场胜仗,才能稳定军心,重振士气。

雪霁初晴,天气更加寒冷,虽然是在山坳之中,但到了夜晚,依然寒气逼人,巡逻的士兵也无精打采,缩手缩脚躲在墙角避着寒风。

到了午时,平陶城中却有火光亮起,邓艾忽然传下将令,这几日训练的骑兵悉数到校场上集结,沙摩柯和李钰率领的无当飞军也整装待发。微信搜索公众号:wmdy66,你寂寞,xiao jie姐用电影温暖你

第385章 大败魏军

苏尚和董弼本来心中不满,但看到蜀军也在校场,只好暗自忍下,不知道大半夜集合人马意欲何为,难道是要连夜撤军?

“击退城外魏军,当在今夜!”邓艾一身戎装,铿锵而出,平静地扫过每一个人的脸,“诸位各自准备,半个时辰之后,李钰守城,某亲自带兵杀进魏军大营,苏尚二位将军从南面冲击大营,沙摩柯带无当飞军准备起火之物,趁乱将城外的柴草烧尽,再从北面会合冲杀敌军!”

“遵命!”沙摩柯和李钰都毫不犹豫的执行命令。

“邓将军,东门已经被冰墙封死,今夜从何处出城?”苏尚却十分疑惑,实在想不到哪里还有道路能通到城外的魏军营中。

“二位将军自去准备,到时便知!”邓艾淡淡一笑,却不解释。

苏尚、董弼二人对视一眼,知道自己都是降将,还不足以完全信任,这次出城杀敌,也算是对他们的一种考验,暗自下决心要好好表现。

半个时辰之后,所有的士兵准备就绪,苏尚和董弼带领骑兵跟着邓艾来到东门靠南的城墙角,目瞪口呆地看着邓艾命士兵打开了一道门。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这几日修葺城墙,邓艾竟然会在这里留下一个通道,城墙的门打开之后,外面用木板架起了一片空地,拆掉木板之后,仅剩不到一尺来厚的冰墙被敲开,一道城门凭空出现。

邓艾当先出城,朦胧的月色下悄然集合,远处的魏军大营一片漆黑,甚至连巡逻的士兵都没有派遣,这么冷的夜里,知道蜀军将城门封死,他们竟然未做防备。

“二位将军听到鼓响,便从南面攻击大营,”邓艾分了两千骑兵给苏尚二人,自己带领一千人马,吩咐道:“你我从三路直冲中军大帐,敌军毫无防备,立功就在今夜,万不可懈怠!”

苏尚二人惊叹邓艾思虑如此周全的同时,欣然领命,虽然面对旧主,但对丘建却早就看不顺眼,他们觉得此人毫无本事,只是凭着和曹家的关系做了上党太守。

各自分派完毕,苏尚二人带兵先行,董弼言道:“蜀军中能人如此之多,这邓士载昔年也不过是张颌将军部下一名伍长而已,如今却深得信任,还能独当一面,当真是造化弄人!”

苏尚言道:“早就听说刘封有识人之能,且蜀军中有诸葛亮治军,赏罚分明,鲜有徇私舞弊之事,你我二人想要出头,就该从今夜开始!”

“哈哈哈,苏将军所言甚是!”董弼眼睛里发出亮光,对身旁的百夫长等rén dà声说道,“兄弟们,蜀军的装备你们也亲眼见到了,如今蜀军阵势势不可挡,如何抉择,都给我擦亮眼睛看清楚了!”

士兵们轰然响应,这半月的时间,邓艾可不只是简单的训练士兵,思想工作也没少做,每日都要花半个时辰讲述大汉的种种好处。

无论是当兵还是就此解甲归田,都给予良好的安置,还有许多政策和光复大汉王朝的雄心壮志。

说得许多魏军都怦然心动,尤其是炎黄子孙、振兴汉室等宏图大业更说得大义凛然,慷慨陈词,更让每个人思念前朝,心生羞愧。

作为后来人,刘封深知每支军队中有一个政委的重要性,对于古代的军制,他提出的改革建议并不多,毕竟是冷兵器时代,对于阵法和阵型等等,到东汉和后期已经日趋成熟,他还不如三国时代的将领。

但政委和军师这个改革,还是被诸葛亮欣然采纳,每次出征,超过一万人以上的部曲,都必须配备一员大将和一员副将,再有一名军师,军师不但负责行军部署,也兼任了政委的角色,随时鼓励、稳定军心。

对于投降的士兵,更有专人去做思想工作,每日讲述大汉王朝的宏伟蓝图,这就是所有人要完成的梦想,海清河晏,太平盛世,百姓富足,民居安乐!

由刘封描述,诸葛亮制定政法条律,蒋琬和来敏几人亲自起草编写的《大汉中兴盛世录》,在张绍等人的宣传下发放至各州郡和军中。

刘封是按照大唐盛世的景象来描述中兴之后的大汉王朝,再加上文景、汉武时期的补充,整个王朝景象令人神往,如此国威浩荡,四海升平,万国来朝,谁不为之自豪?

不多时来到魏军大营南面,正隐藏形迹,就听到一阵鼓响,呐喊声中,邓艾已经杀入营中,二人不敢怠慢,也分左右冲杀。

魏军大营中,陈骞和丘建还在睡梦之中,根本想不到被冰墙完全封堵的蜀军竟然还会来劫营,外面喊杀声惊醒二人的时候,邓艾已经一马当先冲入中军大帐。

丘建匆慌爬起,还未穿好衣甲,已经被邓艾冲入,一枪刺死,至死都没明白营外究竟发生何事。

陈骞一夜都在计划第二日攻城之事,这一次领兵出战,他也责任重大,许多年轻将领都崭露头角,他也需要用一场大胜来证明自己,绸缪半夜才和衣而睡。

隐约之间听到马蹄声响动,初时还以为是错觉,等到惨叫声起,才知大事不妙,但等他起身呼唤亲兵准备擂鼓迎战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

看到三队骑兵如幽灵一般直冲而进,陈骞就知道大势已去,无奈之下只好带兵逃走,跑到营门外,便看到准备了两日的柴草起了大火,不由心中黯然一叹。

他和丘建都以为冰墙是阻隔了城内外的通道,一心想着将其烧融,却忘了兵不厌诈,蜀军还留了通道,竟会从城内杀出,根本未做防备,一败涂地。

丘建战死,陈骞逃走,等沙摩柯放完火带领无当飞军加入战斗的时候,魏军已经完全混乱,各自为战,邓艾命苏尚和董弼二人招降魏军,不到一个时辰,战斗已经结束。

堆积成小山一般的柴草被点燃,将平陶城外照得亮如白昼,陈骞共带来八千兵马,又苏尚二人在,招降了近两千人,逃散死伤者不计其数。微信搜索公众号:wmdy66,你寂寞,xiao jie姐用电影温暖你

第386章 大汉盛世录

天明时分,蜀军已经把魏军留下的营帐、器械和粮草等悉数运入城中,只留下一大堆灰烬还在冒着屡屡青烟,半边山体被烧焦,积雪融化后又结成了冰,加上满地的血迹和尸体残骸,宛如地狱一般。

又一场大胜,让苏尚等投降的士兵信心大增,先投降的已经立了头功,后投降的各自羡慕,新一轮的xi nǎo由苏尚和董弼二人主持,两人都十分积极,竟还招呼了百名士兵前来相助。

任何情况下,先到一步的人,似乎永远比后来者多了几分自豪感,当他们带着后来者认知全新之事的时候,恨不得对方能与自己认知完全一样。

有了苏尚和其他魏军的鼓动,这次的俘虏基本悉数被说服投降,由李钰分配安置到各处,毕竟都是降兵,还是要防止兵变,要是内部生乱,可就前功尽弃了。

城中正在练兵,忽然斥候报告,晋阳有三万魏军从北而来,已经到了扬县驻扎,距离平陶城不过五十里。

李钰言道:“魏军三万倾巢而出,定是曹宇派遣而来,平陶城如此重要,想必已然震动魏军军心。”

邓艾点头道:“曹宇被鲜卑军牵制,只能遣并州守军来,吾当一鼓破之,待其再派军来,殿下援军也该到了。”

李钰闻言大喜,忙道:“待魏军兵临城下,我愿打头阵!”

“好!”邓艾点头,又看看其他着急的几人,“诸位都有立功机会,但敌军势大,尔等务必听吾号令,万不可急躁,徒损兵力!”

“遵命!”包括苏尚在内的几位都齐声答应,几天时间,邓艾的能力已经得到他们的认可。

“沙摩柯带一千无当飞军精兵到扬县至平陶城的山道上巡逻,一路上多留脚印!”邓艾吩咐道,“苏尚和董弼将军随我继续训练骑兵,李钰负责继续修葺城墙,东山的砖窑马上就能开窑了,务必用青砖于内墙再砌一层!”

“是!”众将领命,各自去准备,虽然打了两场胜仗,但他们知道,真正残酷的战斗还未到来。

占领平陶城之后,邓艾才发现这里有几个很大的青砖窑,更主要的是,在平陶城周围,煤炭竟然无比丰富,这对烧砖简直是如虎添翼,煤炭烧制的青砖,可比木柴烧的要坚硬多了。

守着这么好的资源,平陶城居然如此破败,也不由邓艾唏嘘,他巡查了一遍矿洞和砖窑之后,马上派兵接管,并给那些工匠和百姓提高了三倍的报酬,并且每日至少一顿饭要保证有肉吃,增强他们的体力。

政令颁布,所有的百姓无不欢呼雀跃,先前他们都是被官府抓来的劳役,被逼迫在此劳作,如今不但能吃饱喝足,还有钱挣,平陶城的青壮百姓闻讯都赶来报名,消息传出,百姓们也对蜀军更为接纳。

少有所学,劳有所得,老有所养,法有所依!

这是刘封写在《大汉中兴盛世录》扉页的语录,但凡汉军所到之处,这十六字方针,人尽皆知,如今平陶城的百姓也不例外,甚至被编成歌谣传唱开来。

毕轨自得曹宇将领,急忙领城中精兵往平陶城赶来,不想天降大雪,又迁延两日,忙命秦朗为先锋开路,三日后终于到了扬县。

正在整顿兵马,忽然探马来报,陈骞和丘建一路中计,已经败退,虽然心中焦急,毕轨不得不小心行事,继续命秦朗为先锋探路先行。

一路之上,看到山坡上不时出现无数脚印,在大雪中根本掩藏不住,秦朗边走边命人查探,同时向后方的毕轨报信

秦朗一路小心谨慎,终于越过山岭,并未发现有伏兵,心中放松下来,却暗骂蜀军狡诈,竟然故作疑兵,愣是减慢了他们一日的行程。

虽然已经听哨马汇报过平陶城的情形,但当他远远看到城墙外那一片冰墙的时候,还是吃了一惊,先前他经过此地,还不过是一座破败小城,不想一月之间,竟如此巍峨高大。

“快向太守大人报信,本将已到平陶城下,沿途并无伏兵,可加速赶来!”秦朗派了哨马前去报信,带着先锋部曲直奔城下。

越到跟前,心中吃惊越甚,这座冰墙的高度已经超过了晋阳城的城墙,而且看起来十分结实,连城门都看不到,该如何破城?

就在他在马上思索之际,忽然左侧一阵马蹄声响,杀出一队兵马,秦朗大惊,万万想不到小心翼翼探查了一路,蜀军竟会在靠近城池的地方埋伏,赶紧指挥士兵抵挡。

魏军正自慌乱,才要结阵,右边又有一队蜀军杀到,两路夹击,魏军大乱,秦朗恼怒,纵马迎上左边的将领,就算兵败,也要斩杀对方一员大将。

秦朗乃是原吕布麾下将领秦宜禄之子,后吕布兵败,秦宜禄归降曹操,曹操见秦朗之母杜氏美貌,自纳为妾,张飞以夺妻之仇怂恿秦宜禄叛曹。

宜禄随张飞出走,不久反悔,被张飞杀死,秦朗随母住在曹府,言行则谨慎低调,深得曹操喜爱。

秦朗自小聪慧,他的武艺也有一部分来自吕布,自恃勇武,青龙初年,轲比能诱使步度根和亲,鲜卑两部合并,寇钞并州,杀略吏民。

毕轨主动出击,却兵败于楼烦,明帝以秦朗为将军征之,大败轲比能,无往不利,鲜卑残部败走漠北,秦朗因功封为骁骑将军,在并州军中威望甚高。

此次出兵,也想首战告捷,却不想和蜀军刚交战便中计被伏,气得咬牙切齿。

铿锵声中,他与对方大将杀在一处,本以为三合便能将对方刺死,如此一来蜀军大乱,还可就此挽回败势。

但令他意外的,对面这个面色沉毅的家伙,枪法竟也十分迅猛,招式凌厉,两人杀了十余合不分胜负,眼看另一队蜀军来往冲杀,士兵已然大乱,只好无奈退走。

邓艾见秦朗枪法不错,本待追赶,将其擒拿,却被一队亲兵死死纠缠,无奈之下回马冲杀来不逃走的魏军,不到半个时辰便将魏军全部杀散,这才退入城中。微信搜索公众号:wmdy66,你寂寞,xiao jie姐用电影温暖你

第387章 束手无策

秦朗带着不到千人狼狈退回中军,毕轨大惊,细问经过,十分恼怒,他奉了曹宇将令,三日时限已经超过,不过也是大雪封路,非人力所为,还可勉强解释。

但秦朗未战先败,挫败兵马锐气,对攻城极为不利,责怪他轻军冒进,就要依法发落,幸被众将拦住,毕轨也知道眼下正是用人之际,便让秦朗暂留军中,戴罪立功。

三万大军浩浩荡荡来到城外,看到那一堵冰墙,毕轨也皱起了眉头,命秦朗防备蜀军偷袭,召集其余诸将议事。

毕轨言道:“大将军给我们三日时限,自得命以来,已经过去五日,如今平陶城筑起冰墙,该如何是好?”

副将张球言道:“冰墙高厚,又不知蜀军城门在何处,实难攻破,先前陈骞将军来到城下,想要聚干柴融化冰墙,此法虽慢,却可凑效,不如再试一次!”

别驾岑威言道:“将军,先前秦朗败了一阵,乃是大意受挫,可叫他再去城下叫阵,若是蜀军出营,以秦将军勇武,定能获胜,如此不但能鼓舞士气,又能知其出口所在,用冲车攻击此处,岂非一举两得?”

“此计甚妙!”毕轨大喜,急忙传令秦朗,叫他到城下去搦战。

秦朗正憋着一口气,奉命打马来到城下,却见冰墙上弓箭手林立,泛着亮光的墙面上还有被水浇过的痕迹,显然蜀军每天晚上都在墙上浇水,不断增加冰墙的厚度。

在城下叫喊了半个时辰,城上不时传来蜀军的嬉笑之声,任他如何喊骂,却不见城中有任何动静,只好无奈退兵。

毕轨见此计不成,只好分派兵力,让张球带人再去收集草木,由于陈骞和丘建已经在附近采集过一次,张球只能到更远的地方去砍伐树木。

岑威又道:“若是大将军知道你我在此毫无作为,必定怪罪,今蜀军虽筑起冰墙,却能zi you出入,定有薄弱之处,不如先派兵攻打原平陶城东门,若能破开冰墙,便可冲击城门,若不能破城,也能防蜀军半夜再来偷袭。”

毕轨看着原先大火烧焦的半边山体,脸色愈发阴沉,直到现在,他们还不知道偷袭平陶城的守将是谁,究竟有多少兵马。

“好,先让军士饱食,安营扎寨之后,由你和秦将军各领一军,交替攻击东门,先破坏冰墙再说。”思索良久,还是没有更好的计策,毕轨无奈下令。

过了正午,冬日暖阳倒也温和,魏军集结完毕,平陶城外旌旗招展,鼓声震天,各部兵马严阵以待,秦朗守住侧翼,由岑威督军攻城。

找了几名熟悉平陶的士兵确认东门位置之后,在鼓声催动之下,魏军推动着冲车往城下冲过去,冰墙实在太高,云梯已经失去了作用。

在后方,毕轨亲自调度弓箭手压制城上的守军,平地增高近两丈城墙,弓箭手的威慑力也大大减弱,只有十架井阑上的gong nu手才能射到冰墙上的守军。

投石车勉强试了几次,根本无法将石块抛上城墙,都是砸在了冰墙之上,只留下一条条白白的印渍,毫无威胁。

冲车快到城下的时候,投石车也停止进攻,井阑上的gong nu手压制蜀军的同时,也被对方弓箭射下来许多,不时从楼梯上替换士兵。

损失了几百人之后,三辆冲车同时到了冰墙下,在士兵的推动下撞击着冰墙,冰块碎屑飞舞,冰墙在冲车的撞击下裂开了细细的裂缝。

所幸这时候城上的弓箭手已经无法房间,要不然这些推动冲车的士兵也性命难保,倒是城墙上和井阑上的弓箭手相互攻击。

就在毕轨以为就此能破开冰墙,甚至不用大火烧融的时候,却见无数蜀军提着木桶出现在城头上,一桶桶凉水从天而降,顺着冰墙浇灌下来。

哗啦啦——

虽是正午,暖阳升空,但这毕竟是冬季,天气十分寒冷,那些士兵被冰水浇灌,顿时失去了方寸,纷纷后退,这可比灰瓶石块更让人难受。

几十桶凉水从城上泼下来,魏军便狼狈逃走,只剩下三两冲车困在冰墙下,眼睁睁看着渐渐结了冰,冻在地上,反倒成了城门前的一道障碍。

“这……”正指挥士兵的岑威愣住了,不知道该如何下令,眼睁睁看着逃回来的士兵被弓箭手一个个射杀,横死阵前。

毕轨也想不到守军竟放弃石块和灰瓶,反而用了最简单的冷水,这在冬天简直是一大利器,不管是士气再高的士兵,一旦被冷水浸湿全身,在这冬日里也只有被冻僵的份。

折腾半日,折损了近千人马,却毫无所获,毕轨无奈撤兵,回到中军帐中,忧闷不已,蜀军守将太过狡猾,也不正面交战,自己又被限期夺取平陶城,这该如何是好?

“蜀军只筑起一面冰墙,想必其他几门依然破旧,若能绕过大山,从背后偷袭,或可成功!”思索半晌,毕轨才想出一条计策,对几位将领言道,“我命张球每日采集草木,让蜀军以为我一心要烧毁冰墙,迷惑敌军,却暗中分一路兵马绕道城后,可一战而定!”

岑威皱眉道:“此计虽妙,但这径山险峻,如今又被大雪封住,恐难通行,如此未免太过……”

“哈哈哈,”毕轨闻言,反而大笑起来,言道:“既然军师也如此做想,想必蜀军也是如此,定料不到我会在大雪之后还派兵马深入径山,冒险行事,意料之外,方为大计也!”

岑威猛然醒悟,如果蜀军也猜测他们不敢分兵入山,自然也不会防备后方,这倒是个不错的计策,沉吟道:“此计虽然危险,却能攻敌不备,只是这领军之人非但要胆大心细,还需武艺gāo qiáng,否则到了城下,也难以取城,该派何人前往?”

“末将愿往!”秦朗刚刚兵败,正寻找机会立功,知道此计能夺回平陶城,自然不会轻易放过。

毕轨摇头道:“秦将军虽能胜任,但你与蜀军屡次交手,又在阵前督战,若是明日被其发现你不在阵中,定起疑心,若暴露形迹,则前功尽弃矣!”微信搜索公众号:wmdy66,你寂寞,xiao jie姐用电影温暖你

第388章 全力攻城

秦朗立功心切,忙道:“舍弟秦明与末将面貌相似,可教其穿末将衣甲留在阵中,此处离城较远,蜀军不能细查,定不会发现。”

毕轨思索片刻,眼下手中的将领也的确唯有秦朗能够担当此任,便从其计,命他今夜午时趁夜色带领三千精兵离开大营,往来路去寻找进山之处,绕到平陶城以北去偷袭,到了北城之外,则在山头举火为号,互相接应。

岑威言道:“秦将军此去偷袭,乃是奇兵,还需将军在正面加以牵制,融毁冰墙之计还需执行,另外还需谨防蜀军趁夜前来偷袭,可安排哨马在平陶城外暗中观察城墙出口。”

毕轨皱眉叹息,言道:“先前有丘建、陈骞之败,吾岂能重蹈覆辙?从现在起,将兵马分作四队,两队夜间防守,两队白日攻城,相互交替,绝不容蜀军有喘息之机。”

“遵命!”岑威听命,去到各营安排任务。

平陶城中,李钰看到魏军又在外面搜集柴草,忧心忡忡:“士载,敌军又要点火烧城,这次恐怕偷袭难以成功,该如何是好?”

邓艾一直都在城上观察魏军阵营,闻言道:“不妨事,只要我们能守住平陶城一月时间,援军定能赶到,那时候就算冰墙毁坏,已无大碍,而且新的城墙也差不多能修葺完毕了。”

李钰回头看了一眼城中忙忙碌碌搬运砖石的百姓和士兵,默然点头,在外筑起冰墙,不让敌军哨探查看,又重新修葺城墙,这种事,恐怕也只有邓艾能干的出来。

“从今夜起,你和苏尚二人轮流守城,除了照旧浇灌冷水之外,准备十面打鼓在城头,过了午夜之后,但看到魏军大营火光稀疏,便可擂鼓呐喊,不能让其安稳休息。”

“哈哈哈,此计甚好!”李钰闻言不由抚掌大笑,魏军已经被他们偷袭过一次,要是听到鼓声,恐怕都会爬起来备战,一晚上折腾四五次,也够他们受的了。

邓艾脸上依旧古井不波,除了在刘封和姜维面前有点笑容之外,任何时候都是如此古井不波,又交代了一下守城之事,便去巡查新修的城墙去了。

到了半夜,魏军正在休息,忽然平陶城上鼓声大作,震动山谷,魏军大营果然一阵sāo luàn,人喊马叫,火光亮起,所有人不管是负责巡守的还是休息的,都纷纷起来迎敌,聒噪半个时辰,却未发现敌军,都各自去休息。

一个多时辰之后,刚刚迷迷糊糊睡着,又有鼓声响起,魏军将士再次惊醒,混乱一场,如此反复,一直到了天亮才罢,一夜过去,谁也没有休息好。

分派攻城的士兵睡眼惺忪地爬起来,吃饱喝足之后,开始列阵攻城,这一次毕轨一次动用了五架冲车,依次从冰墙底下攻击,想要找出最薄弱之处,却依旧无功而返。

第二天晚上,魏军又被鼓声惊动,一夜不曾休息好,虽然知道这是疲兵之计,但毕轨却丝毫不敢大意,万一蜀军真的忽然杀来,万事皆休!

虽然知道士兵疲惫,但他还是不得不严令各营将士小心谨慎,不得放松警惕,听到鼓声务必尽快集合,以防被蜀军偷袭。

就在城上鼓声震天的时候,邓艾将沙摩柯传入府中,吩咐道:“今夜三更,你带三千无当飞军从北城而出,连夜翻山越岭前往扬县,此乃魏军囤粮之地,进入扬县之后杀散魏军,将粮草小心保护,用车装载,待我派人前来报信,再将粮草送到平陶城来。”

李钰闻言皱眉道:“魏军若闻粮草被劫,定会派重兵来抢夺,仅有三千士兵,恐难守住!”

邓艾言道:“毕轨谨慎,若闻扬县失守,怕我沿路伏击,定不敢从原路返回,自会率兵退往上党,若真有魏军杀来,可尽毁粮草再撤。”

“将军尽管放心吧!”沙摩柯可没有李钰那么多顾虑,当下领命而去。

并州境内到处都是深山老林,这对无当飞军来说简直如鱼得水,如果不需要拼死守住粮草,自保逃命还是没有问题的。

前几天时间,他奉命在山上故布疑踪,已经将附近的地形都探查清楚,晚上在朦胧的月光下倒也能看清地形,第二天天明时分忽然在一处山谷中发现大量脚印,看方向正是往平陶城而去,猜到可能是魏军偷袭北城,忙派人向邓艾报信。

经受一连三日的鼓声骚扰,魏军早已疲惫不堪,到了晚上再听到鼓声,有的人只是翻个身,懒得起来,还是被伍长等喝骂催促才缩着脖子走出营帐,有的人甚至连眼睛都不睁开的,等到鼓声消失,又转回营帐倒头就睡。

毕轨知道士兵疲惫,便让白天攻城的士兵也轮换,除了攻城的士兵,其他的兵马在白天休息,这样一来,就算晚上被骚扰,也还有精力防备。

这一天晚上正思量如何分派兵马才不会影响军心,这几天连张球都有些不乐意了,到深山去砍伐树木,也不是个轻松的事情,士兵多有怨言。

就在此时,岑威匆忙进帐,面带喜色:“府君,大事定矣,方才斥候在山顶上看到火光,想必秦将军已经到了平陶城北门,今夜便是破城之时。”

“好!”毕轨大喜,狠狠的拍了一下桌子,笑道:“秦将军将会在三更攻城,你我便在二更准备运送柴草到城墙之下,吸引蜀军注意,只要秦将军能杀到冰墙之上接应,便可一鼓作气杀入城中。”

“报——”

就在毕轨准备下令之时,忽然有哨马匆慌而来,毕轨一看却是扬县的衙役,顿时心中一沉。

“毕太守,大事不好,蜀军昨夜偷袭扬县,一千守军尽被杀散,扬县已被其占领!”

“什么?”毕轨惊得连退数步,脸色发白,想不到蜀军不全力守着平陶城,竟还敢分兵去偷袭扬县。

岑威也慌了手脚,忙道::“扬县乃是我囤粮之地,如今粮草尽失,大军所用,不过三日,郡守请马上派张球将军去救扬县才是!”微信搜索公众号:wmdy66,你寂寞,xiao jie姐用电影温暖你

第389章 里应外合

毕轨呆愣半晌,忽然咬牙摇头:“不可,我们破城就在今夜,岂能再分兵力?待明日取了平陶城,则扬县之兵不足为虑,粮草还可从上党转运,先取城要紧!”

张球好不容得到带兵打仗的机会,哪里肯就此撤回扬县,也在一旁说道:“郡守大人所言极是,待平陶城破,扬县蜀军便如瓮中之鳖,无处可去,明日再分兵去取扬县,定叫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哼,此等卑鄙之人,就该尽数歼灭!”毕轨咬牙冷哼。

岑威见两人说的也有道理,便不再劝,各自分工去鼓舞士气,今晚要攻城,士兵们晚上便不得休息,即便是的轮换的兵马,也要连夜而动,等拿下平陶城,大家再好好休整。

秦朗带兵在山中走了三日,干粮用尽,终于找到了平陶城所在,心中大喜,暗道皇天不负有心人!

让士兵就在山谷中休息,派两名士兵去到山顶之上,寻找高处能看到魏军大营的地方,到了夜幕降临之时点火报信。

将近三更,果然听到东门处有喊杀之声传来,秦朗带士兵来到城下,果然蜀军在北城外毫无防备,甚至连个火把都没有,只有东城的那一堵冰墙之上,火把连成长龙,蜀军正在房间浇水。

秦朗冷哼一声,身先士卒带兵用吊索爬上城墙,夜风阵阵,东城交战正酣,所有的守军都被吸引过去,这里空无一人,

进入内城之后,秦朗集合士兵,准备从背后杀到东门,找到东门的入口处,接应外面的毕轨大军入城,到时候平陶城便可一战而定。

就在他暗自观察地形的时候,忽然远处巷道内火光骤然亮起,从城墙到小巷的三面处,竟整整齐齐站着许多蜀军,gong nu手弯弓搭箭,蓄势待发。

“啊?不好!”秦朗吓得浑身一颤,冷汗如浆,话音未落,箭矢便如蝗虫一般铺天盖地而来。

“小心御敌!”秦朗舞动宝剑,格挡着飞来的羽箭,一颗心却沉到了谷底,蜀军早在城内准备,看来自己是落入包围圈了。

一阵呐喊声中,城墙上也有两道火龙汇聚而来,无数弓箭手也步兵从东西两面城墙上杀过来,切断了城内外的魏军,外面正准备爬墙的被枪兵杀死,还在地上等候的早有弓箭手伺候。

城外的魏军见守军忽然出现,一阵惊慌,被乱箭杀死几十人之后,才反应过来,各自奔逃到山中去了。

跟随秦朗进入城中的魏军仅有一千多人,两轮箭矢过后,便剩下不到一千人,全都躲到了城墙脚下拥挤在一起,惊惧地看着三面围拢过来的蜀军。

“尔等自投罗网,已然无处可去,还要负隅顽抗不成?”火光之下,一员将领迈步而出,冷冷地扫视着秦朗等人,正是带领无当飞军守候在此的李钰。

秦朗见蜀军全副武装,如果再反抗,也不过是送死而已,无奈之下,黯然长叹,丢弃宝剑在地上,实在想不通是如何走漏消息的。

其余魏军见秦朗放弃抵抗,也都纷纷放下兵器,跪倒在地,那吱吱喳喳的拉弓声音实在让人心中发麻。

李钰命人将这些蜀军绑缚看押起来,带领其他士兵到东门来帮忙。

邓艾闻讯,让城上的士兵故作惊慌,丢弃火把跑下城墙,却在内城早已布置好的土磊之后准备弓箭刀枪,弓箭手悉数上了城墙,站立在三面城墙上紧扣弓弦。

苏尚趁乱爬上城头,对下面正在督战的丘建大喊道:“丘太守,我乃苏尚,先前被蜀军偷袭,苟且偷生,今夜幸得秦将军解救,现来迎接大军进城!”

毕轨见真是苏尚,不由大喜,忙问道:“秦将军何在?”

苏尚喊道:“秦将军正和守军厮杀,蜀军甚是顽固,董弼已经派人打开城门,太守大人速速带大军入城接应!”

正在此时,那道冰墙两头的冰块忽然破开大洞,左边洞口冲出一人,正是董弼,站在门口呼喊道:“太守大人速速进城,迟则生变!”

毕轨没想到冰墙的出口竟在两侧山脚之下,果然十分隐秘,到苏尚、董弼二将里应外合,帮助秦朗,大声道:“待拿下平陶城,吾自当为你二人在大将军面前请功免罪。”

董弼嘴角微微一瞥,看毕轨之意,他二人是否免罪还都不一定呢,暗自庆幸自己的选择没有错,招呼着一众魏军杀入城中。

毕轨不由他,分兵从两旁的洞口杀入城中,洞口并不太大, 一次只能让三人勉强通过,听到里面不断传来惨叫喊杀之声,毕轨愈发高兴,平陶城看来就要得手了。

他只顾着催促士兵进城,却没发现董弼和另一个洞口出来的两队兵马,已经趁乱悄然绕到大军后面去了。

正和岑威驱赶兵向前,忽然左边通道口一阵sāo luàn,只见一人浑身血淋淋地挤出来,正是张球,匆忙来到毕轨面前,嘶吼道:“太守大人,我等中计了,蜀军早在城内埋伏,从两旁进入的士兵,全被……射杀了!”

“啊?”毕轨一愣,还未反应过来,便看到越来越多的士兵从里面连滚带爬地挤出来,浑身是血,惨叫连连。

“哈哈哈,既然来了,还想逃么?”冰墙之上,正在等待时机的苏尚一阵大笑,挥动手臂传令,便对着城下已经靠近的魏军放箭。

无数箭雨从天而降,覆盖了近乎一半的魏军,张球忙护送毕轨等人撤退,身后不断传来惨叫之声,魏军至今还不明所以,没有将领指挥,也不知道该进还是该退。

看到城上的苏尚放箭,出城的董弼和李钰也各领兵马从两侧杀入魏军之中,在一片混乱之中,直入虎入羊群,来往冲杀,根本无人能挡。

整整杀了一个多时辰,魏军才逃窜殆尽,平陶城外血气冲天,尸横遍野,在寒冷夜风的吹拂之下很快结成冰块,一个个如同雕塑一般,狰狞可怖。

李钰远远看到毕轨等人果然从东面逃往上党,也不去追,派人向沙摩柯去送信,带人收缴城外的器械粮草。微信搜索公众号:wmdy66,你寂寞,xiao jie姐用电影温暖你

第390章 河西局势

这一场大战,平陶城内外直如地狱一般,魏军死伤接近万人,鲜血凝结成一片巨大的红色冰块,在朝阳的映照下令人眩目。

邓艾命人将那些柴草堆积起来,所有的死尸堆积其上,再点起大火,如此多的尸体,在冬天挖坑掩埋并不容易,烧掉更干脆。

这场大火整整烧了三天三夜,所幸冬天刮的西北风,都吹往山野中去了,又有冰墙阻隔了大量烟雾,要不然城中的守军和百姓恐怕也呆不住。

等沙摩柯运来粮草之后,邓艾命人让人夯土浇水,彻底封死了平陶城东面的冰墙,如果魏军再来,必定是曹宇亲率的精兵,没必要再与之zhou xuán,现在要做的就是修葺城墙,等待援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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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河郡,刘封带兵驻扎在离石,修葺城池,布置防御,大雪之后派霍峻再带五千精兵往平陶城支援邓艾。

巡视了一圈,最令他担心的还是人口问题,从曹操内迁匈奴分为五部之后,上郡和西河郡基本都是以匈奴为主,汉胡杂居。

这几年随着曹丕、曹叡等接连更替皇位,有丢失了长安,曹魏对匈奴失去了统治力,汉rén dà多bèi po迁徙到河东和西河以南的地区。

匈奴人又恢复以往劫掠本性,四处烧杀抢掠,刚刚有所起色的田地也都被破坏荒芜,如果不是鲜卑军迅速壮大,威胁到九原郡一带,恐怕匈奴就要南下河东和河内之地了。

刘封能够如此顺利进入上郡,占领西河,正是因为匈奴这几年的dong luàn所致,虽然抢下这块地盘容易,但要治理,却十分困难。

汉末诸侯割据,到最后三足鼎立,几乎是连年征战,人口严重不足,即便刘封推行了人口鼓励政策,至少也要十到二十年才能见效,上郡和西河两郡人烟稀少,土地荒芜,这里又是黄河沿岸,灌溉便利,如此好的土地浪费了着实可惜。

句扶言道:“自南匈奴内附,左部居于兹氏,中部居于大陵,南部在蒲子,其余各部远离西河,若能收服中部刘豹所部,则可号召其余各部来降,暂缓西河及上郡人口问题。”

刘封言道:“曹魏丢失西河,必会在河东屯重兵来防,曹丕以兹氏为西河治所,又连接太原、河东两郡,此地为咽喉之地,必须要取,只是我现在兵力不足,若蒲子南部匈奴趁我出兵前来偷袭,恐离石不保。”

句扶皱眉道:“我军虽已占领上郡、西河郡主要地区,然北部塞外之地,五原、朔方等地,还有拓跋鲜卑部、匈奴所部,若被魏军利用,提兵进犯,也不得不防。”

“又是匈奴五部,又是拓跋鲜卑,长安还有哈彦骨这些北匈奴,这胡人怎会如此混乱?”

刘封听得一头雾水,只觉得心中烦躁无比,本以为占领西河,就可以直取并州,再从并州攻打曹魏大后方河北,到时候长安、河北两路取中原,大事可定,没想到光一个河西郡的势力,就如此错综复杂。

“孝兴对匈奴和鲜卑各势力,可都知晓?”抓抓脑袋,他再问句扶,现在的重点还是曹魏,对付这些胡人,刘封更想让他们自相攻伐,相互损耗实力,才是他想看到的。

既然已经到了这个乱世,五胡乱华的悲剧是绝不能再上演的,这也是他急切想进入西河郡的原因之一,匈奴五部的主力都在这里,要趁早将其消灭,再将鲜卑阻隔在长城之外,这个隐患便大大减少了。

句扶摇头道:“属下也是这两年在西凉安置匈奴时有所耳闻,塞外胡人势力错综复杂,相互攻伐,常有更迭,匈奴、鲜卑、丁零、乌丸各率其众,若非长久搜集信息,实难说得清楚。”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刘封狠狠地揪着下巴上的髭须,皱眉道,“光凭武力震慑是不行的,自秦汉以来,莫不如此……”

“殿下,属下知道一人……”就在刘封自语的时候,一旁的令狐宇忽然惊呼一声。

“嗯?”刘封抬起头,倒让令狐宇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讪讪停了下来,一拍桌子催促道,“有什么人,赶快说来,何必吞吞吐吐?”

令狐宇也跟随刘封数年,知道他的脾性,忙道:“方才殿下说道秦汉、武力,我倒是想起一人,此人名叫秦武,字汉泽,乃是五原郡人,现在属下军中为一名都尉,颇有勇力,从小便在塞外长大,与鲜卑、匈奴人相熟,此地胡人势力究竟如何,问他便知。”

“快快快,快将他叫来!”刘封连连挥手,嗔怪着令狐宇,“我们来到此处,有这样的人才,你不知推荐,倒让我白白死了许多脑细胞。”

“呃……”令狐宇一怔,不知道刘封所说的“脑细胞”什么东西,还以为是外派细作的代号,顿觉心中惭愧,连忙转身跑出去找人。

对于匈奴,除了汉武帝时期西征之外,刘封知道的便是汉末dong luàn时期在河内和并州一带作乱的于夫罗,董卓叛乱,于扶罗率兵劫掠太原、河东,后驻扎河内。

于扶罗死后,其弟呼厨泉继位,任命于扶罗之子刘豹为左贤王,后来,曹操将呼厨泉的兵众分为五部,任命刘豹为左部帅,这个刘豹便是后来五胡乱华头领之一刘渊的父亲。

不多时,令狐宇便带着一个青年人走进来,那人眼中闪着热切激动的光芒,略显拘谨,如今的刘封身份早已非同一般,文治武功都名重一时,成为很多年轻人的偶像。

“末将秦武拜见燕王殿下!”秦武身形高大,声若洪钟,一看就是一块武将的好材料。

“坐吧!”刘封点点头,示意秦武坐到令狐宇下首,问道:“令狐将军说你在五原郡长大,对于塞外匈奴和鲜卑族,你了解多少?”

秦武显然刚才已经听令狐宇交代过,有所准备,抱拳道:“属下从小便在汉胡杂居之地长大,对于匈奴变迁、鲜卑崛起都知道一些,燕王所问,属下一定尽我所知回答。”

“很好,”刘封问道,“先简要说说匈奴各分为南北部前后的事吧!”微信搜索公众号:wmdy66,你寂寞,xiao jie姐用电影温暖你

第391章 五胡乱华

“遵命!”秦武略作思索,言道:“匈奴自从连年蝗灾之后,赤地数千里,人畜死亡无数,便实力大减,随之因为资源分配而发生内讧,fēn liè成南北匈奴,南匈奴归魏,北匈奴却依然如故,留在了大漠。”

句扶言道:“北匈奴部便是殿下所收服的哈彦骨等人,他们劫掠羌族,一来是受了曹魏蛊惑,另一方面,也确实因为资源不足,又被强大的鲜卑驱逐,才不得不如此冒险。”

秦武道:“其实攻打北匈奴的不止鲜卑部落,所谓墙倒众人推,匈奴fēn liè之后,丁零寇其北,鲜卑击其东,西域攻其西,南匈奴攻其南,北匈奴不能安居,才不得不孤注一掷。”

“嗯?南匈奴也参与攻打北匈奴之事了?”刘封静静地听着,终于找到一处突破口,笑道,“如此说来,北匈奴对南匈奴的仇恨,只怕比攻破他们王庭的鲜卑还要更甚。”

“不错!”秦武见刘封从短短几句话中就能找到要害,不禁十分钦佩,“毕竟匈奴先为一家,南匈奴投靠朝廷也就罢了,竟然还听从曹魏的号令来攻打自己的同族,这在匈奴眼中和叛徒没什么两样了。”

刘封又问道:“南匈奴如今分为五部,居于并州、河东、河内各处,相互之间关系如何?”

秦武沉吟片刻,摇头道:“五部之间关系究竟如何,属下倒不是太清楚,但左贤王和右贤王之间,似乎常有不和的消息传出,刘豹是于夫罗之子,而右贤王去卑又是封曹操之命监国,在地位置上,颇有争执,各自拉拢其他各部。”

刘封闻言冷笑一声:“以曹操的为人,又怎会真的让匈奴安定下来,坐视其强大?这不是养虎为患么?我看他当初故意如此安排,就是想让五部互相倾轧,以免他们再次联合,造成祸患。”

“殿下圣命!”秦武听刘封这么一说,忽然有种茅塞顿开的感觉,旋即又叹道,“其实匈奴南迁之后,普通匈奴人的日子并不好过,中下层的匈奴人被编入官府,很多下层人民沦为奴隶,如今在河东、河内许多地方都有贩卖匈奴人和杂胡为奴隶之事,官府竟不过问。”

“竟还有此事?”刘封吃了一惊,虽然封建社会也有奴隶,但秦武口中的奴隶显然和后世的并不相同。

奴隶基本和牲畜同样,一点人权都没有,官府对这种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恐怕也是引发五胡乱华的根由之一,残酷的压迫让人失去生存的权力之时,结果就只有zào fǎn一途了。

秦武慨然道:“只可惜这些南匈奴人生不逢时,若他们遇到的是殿下,又怎会沦为奴隶,生不如死?”

一旁的句扶和令狐宇也都不禁点头,秦武的慨然不无道理,如今在汉军地域之内,无论是南方的蛮人,还是西北的羌族,甚至刚刚投降迁徙的北匈奴人,都受到优厚的条件安置。

蛮人和羌人可以平等交换物资,而且价格都是由官府控制,基本公平,迁徙的北匈奴人,不但分与土地,还有人专门指导耕种,擅长放牧的分配牛羊,寻找合适的草地,奴隶之事,在西凉还从未听说过。

“和谐!”刘封抬起手,模仿着某个伟人的模样,认真说道,“我一直强调要和谐,无论是大汉还是其他各族,我们都要和谐,唯有如此,才能天下太平,海清河晏,这才是我想看到的真正大汉盛世,还任重道远呐!”

听到这句话,几人都浑身一震,不由想起《大汉中兴盛世录》来,那里面描述的一个盛世王朝,没有征伐,没有战斗,看来刘封已经在着手布置了,一想到他们也是这个王朝的缔造者,几个人不禁暗自握紧了拳头。

信念和信仰的重要性,刘封是身后感触的,古代王朝的更迭,都只为自己的家族着想,像刘封这样发动全民的,的确是开了先河。

看到几人的神色,刘封心中得意而笑,他们所不知道的是,在所有异族生活管理的地方,都重点开设了学庠,不断宣传汉族文化,过了三代之后,他们的思想便和汉人一样,没有文化冲突,认知达到统一,才能真正和谐起来。

“嗯,看来南匈奴的日子也不好过!”刘封淡淡一笑,心中有了计较,又问道,“再说说这鲜卑族吧,听说在五原郡也有鲜卑族,轲比能先前被魏军击破,败走大漠深处,如今卷土重来,这一部鲜卑族怎么不与他会和?”

“回殿下!”秦武收回思绪,无奈笑道:“这倒和我们中原一样,鲜卑族也分许多部落,他们之间并不和睦,五原郡的拓跋部落是鲜卑第三次大迁徙的时候从东北而来的,他们原本是鲜卑最强大的部落之一,轲比能所部根本无法与之相比。”

“哦?”刘封闻言来了兴趣,轲比能显然是以弱胜强,逐步壮大,被曹魏击破之后还能卷土重来,控弦二十万,可见此人能力非同一般,“如此说来,拓跋部落如今的衰落和轲比能的强大不无关系吧?”

“燕王之智,在下佩服!”秦武对刘封再次从只言片语猜得到事情的根本大为心折,继续说道,“拓跋鲜卑第三次迁徙,由部落首领拓跋诘汾长子拓跋匹孤率众从塞北迁居河西,但在迁徙途中,却受到西部鲜卑大人蒲头的袭击,部众离散,拓跋匹孤带领部分族人逃入大漠深处,他的兄弟拓跋力微投靠在五原郡没鹿回部大人窦宾之下。

十余年的发展,没鹿回部在战斗中渐渐消亡,拓跋部落的许多旧部却渐渐来归附,如今拓跋力微部的鲜卑部落已经反客为主,窦宾也被力微所杀,吞并没鹿回部,占领整个五原郡。”

“唔,又是一个善于隐忍,心狠手辣的家伙!”刘封摩挲着下巴,这拓跋力微很可能就是五胡乱华之后建立北魏的拓跋始祖,这个祸患也要趁早除掉。微信搜索公众号:wmdy66,你寂寞,xiao jie姐用电影温暖你

第392章 河东出兵

令狐宇听了半天,没有听到轲比能的名字,问道:“这拓跋力微就算记仇,也是记在西部鲜卑大人蒲头的头上,似乎和轲比能没有关系啊!”

“蒲头早就死了,”秦武点头道,“蒲头死后,由其弟步度根立,因为拓跋部落的迁徙和逃散,并州以东的鲜卑也fēn liè为三个势力,其大人便是步度根,占据太原、雁门等地;二为轲比能所部,分布在幽州代郡、上谷等地;三为东部鲜卑素利几人,部众分布在辽西、右北平、渔阳塞外。”

“其后之事我倒也有所耳闻,”句扶在一旁言道,“步度根与轲比能本也互相攻伐,步度根部众稍弱,便投靠曹魏,将其众万余落保太原、雁门,一心为魏守边,不为边害。后来轲比能以和亲之名诱使步度根合作,然后寇钞并州,杀略吏民,曹叡派兵征之,轲比能不敌,败走漠北,后步度根部将泄归泥叛变,步度根也被轲比能所杀,合并两部之兵,所以才有如今的强势兵力。”

“正是如此,”秦武点头道:“那泄归泥正是蒲头的儿子,既然蒲头和步度根都死了,这笔账,拓跋力微自然就记到了泄归泥的头上,故此与轲比能不和。”

“如此说来,我与轲比能合作,这拓跋力微多少也有些不满,如果让其有机可乘,他一定不介意在后面给我来一刀。”

刘封挑眉一笑,靠在太师椅中,手指轻敲着桌面,塞外胡人势力错综复杂,内迁的南匈奴也不容忽视,如果能让他们互相开战,便再好不过了。

“报!”就在此时,苏森从外面走进来,他本是刘封手下的千夫长,通过这几年的历练和功劳,已经成为一名都尉了,“将军,哨马刚才来报,魏军在洛阳集结兵力,以司隶、河内之兵,正往河东而来。”

“他们要是不来,那才是怪事,”这事早就在意料之中,刘封淡然一笑,问道,“可知统兵之人都有谁?”

苏森答道:“魏征东将军胡遵,徐邈为军师,兵马多少还不清楚。”

“征东将军来河内,是不是搞错地方了!”刘封嘿嘿一笑,胡遵之名他倒不是很熟悉,倒是这个徐邈,有些本事,似乎在后世评价颇高,和王昶等人齐名。

还有河东太守王濬,这可是以后司马家的重臣,西晋名将,博学多闻,多谋善战,可不能给他发挥的机会。

“殿下,胡遵曾随司马懿征讨公孙渊,立下大功,颇受司马重用,万不可轻视。”句扶在一旁提醒道。

“这我知道!”刘封点点头,对于三国历史,他也只是了解一二,并不全部知悉,自己不熟悉的人并不代表没有本事,能被司马懿看中的人,绝非等闲之辈。

“魏军此来,想必不单单是防守河东,恐怕我们要在河西开战了,”刘封思索着,向苏森吩咐道,“你马上向长安传令,叫魏将军将三万匈奴骑兵全都派来,我自有用处。”

“是!”苏森抱拳而去。

“殿下可是要用匈奴兵防备鲜卑军和南匈奴?”句扶略作思索,便猜到了刘封的意图。

“哈哈哈,知我者,孝兴也!”刘封站起身来,看着地图上的几个重要位置,笑道,“此番我和轲比能合作,不止魏军唾骂,恐怕哈彦骨等人在长安也待不住了,这次把他们放出来透透气,也正好了结此误会。”

******

柴桑城,被诸葛亮以瞒天过海之计下几乎兵不血刃夺取之后,又派李严占领九江口,切断与江东的联系,柴桑、豫章两郡各县望风而降,成为了蜀汉地盘。

以浪溪以南的庐陵大部分地区,划给了山越军自养,诸葛亮封王惇为抚越都尉,安置山越百姓迁徙,十余万人口正好弥补了庐陵人口稀少的局面。

这一次诸葛亮也采纳刘封先前的建议,大力提拔年轻有为的将领,由潘临、尤突、祖郎三人部曲重新编制的五万山越精兵重新,便以新提拔的阎宇为军师。

阎宇本是南郡人,年仅二十三岁,素有才干,为人勤勉,处事精细,正适合处理山越军在调整期间出现的种种问题。

豫章郡太守也是年仅二十出头的襄阳人罗宪,其师从谯周,正直诚实严整;待士不倦怠,轻财好施舍,作为镇守前线的将领再适合不过。

柴桑城中,诸葛亮正在和姜维讨论西北之地的局势,刘封这次进入西河郡,魏国上下震动,牵一发而动全身,司马懿也到了南阳,整个中原又开始风起云涌。

“失去长安,上郡远离并州,魏军鞭长莫及,其地空虚,屡受胡人扰乱,西河郡想必也是如此,子益此去定能一战而定,只是魏国若尽起河东、河内、并州之兵来攻,若再说动匈奴侵袭,三面受敌,恐难久守!”

诸葛亮眉头紧锁,刘封这一大胆的举措,不可谓不妙,但后期双方对峙在河东和西河之境,只凭刚刚发展起来的雍州和凉州是无法支撑整个战事的。

姜维已经比当年初见诸葛亮之时成熟了许多,闻言道:“何如让关将军从荆襄出兵,牵扯魏军兵力,为子益减压?”

诸葛亮慨然一叹,望向门外:“南阳有司马懿亲自镇守,要想威胁洛阳,何其不易?若司马懿据城依险而守,恐难见效。”

姜维目光一闪,问道:“老师的意思,还是要联合东吴?”

诸葛亮缓缓点头:“若东吴能出兵淮南,方为上计,只是我新躲其两郡,有换回许多钱粮,孙权怀恨在心,只思夺回柴桑,怎能再与我同伐中原?”

听到这话,姜维也无奈而笑,这一次的偷袭,的确让东吴损失巨大,扬州战事非但没有进展,反而丢了豫章和柴桑,为了出兵反击,孙权甚至罢免了大都督陆逊,短期内携手的可能性的确不大。

更主要的是,这一次诸葛亮也效仿先前刘封的做法,让东吴用十万斛粮食换回甘宁的尸首和周循、孙宇等被俘的官员,更是火上浇油,东吴上下已经将蜀军视为猛虎恶狼一般,双方势同水火。微信搜索公众号:wmdy66,你寂寞,xiao jie姐用电影温暖你

第393章 安置山越

“丞相,王惇派人送来书信,庐陵之地许多山民粮食不足,困迫无路,已经出山,今有臼阳县令胡伉将山民周遗逮捕,言此人原为刁民,横暴为恶,如今bèi po归降,定会谋图叛逆,将来必为大患。只是如此一来,许多山民又踌躇不定,请丞相定夺!”

正苦思无计的时候,主簿樊建带着一封书信走进来,将这一段时间治理庐陵的情况大概说了一遍。

诸葛亮脸色微沉,接过书信拆视。

山越军自从被东吴连番征剿十余年之后,已经龟缩到庐陵和交州一带的山岭中苟延残喘,这次终于借东吴之手将其收服,也解除了荆南四郡的潜在威胁。

虽然以毛甘为首大部分山越主力都同意迁徙,但在许多偏僻之地,还有一些山民不服管教,躲在深山之中为恶,这对山越的管制无疑是个极大的不稳定因素。

诸葛亮让王伉分派部队,各保疆界,在各个隘口修缮藩篱,屯兵守卫,不与山民发生直接冲突,但也不与他们交换粮食布匹,对肯出山服从统一安置的百姓,一概集中屯居。

今年秋收,更是将所有的粮食由部队保护收割,那些山民旧粮吃完,新粮颗粒无收,饥饿和物资的缺乏,使山民只得出山投降,这是个很好的开端。

一月之前,诸葛亮又发下教令:山民改恶从化,皆当抚慰,迁徙到郡县周围分与土地安置,不得因任何理由加以逮捕,以免其心生惶恐,这个胡伉却自作主张,在此关键时刻逮捕周遗,就算此人罪大恶极,若处置不妥,恐怕会让那些还在犹豫的山民裹足不前,迁徙他处。

姜维言道:“胡伉自以为是,私自逮捕山民,显然是想邀功,以此成名,此人城府倒也颇深。”

虽然这种雕虫小技在诸葛亮等人的眼里不值一提,但在庐陵一带,胡伉的确已经算得上能人了,他明知教令是诸葛亮亲自颁布,却故意违抗,就是想借此引起诸葛亮的注意,再表示自己忧国忧民、防患于未然的能力,便可得到重用,平步青云了。

但是胡伉却不知道,他以自己的智商来评估诸葛亮,苟存心思,实在是坐井观天,不知道天究竟有多高,当真是无知者无畏。

“胡伉违反教令,传令王伉,将其即刻捉拿斩首!”诸葛亮将书信轻轻放在桌子上,淡然下令。

樊建微微一怔,似乎有些意外,但还是抱拳而去,他本以为胡伉会被革职下狱,押送到柴桑之后又派遣他处上任,这样不但给那些山民有了交代,也成全了胡伉的一片苦心,却不料诸葛亮竟如此果断,为了山越的安定,不惜牺牲一名官吏的性命。

不过想到胡伉聪明反被聪明误,也是咎由自取,想起诸葛亮方才的淡漠,樊建不禁暗自摇头,在杀伐果断方面,自己似乎还是欠缺了许多。

王惇接到诸葛亮的将令,马上派兵将胡伉捉拿,就在将其斩首,消息传出之后,那些山民更加确定汉军的意图和决心,知道官府只是想他们出山,一个个扶老携幼,纷纷归降。

得到回报,诸葛亮才心中大定,如此一来,不出一年时间,庐陵、豫章一带,定会大治,而庐陵和荆南都连接交趾,如果能将交趾之地收至麾下,杨仪的南方经略方案又可以更进一步了。

刘封将姜维从长安派到柴桑,诸葛亮自然知道他的用意,他也是知天命之人,自觉年事已高,如今朝中人才济济,青年才俊各放异彩,心中倒也宽慰不少。

从任职丞相,主持朝政以来,趁着有人分担军务,诸葛亮已经着手将自己的治国、治军经验结合先贤古人的想法编著成书,共计二十四篇,取名《兵法二十四篇》。

姜维来到柴桑之后,每日便和诸葛乔二人一同学习一个时辰以上,并在巡视的时候亲自讲解并加以实践。

这一日正和姜维讨论长安之事,忽然诸葛乔匆匆而来,面露悲伤之色,眼眶发红,看到诸葛亮的一瞬间,眼泪忍不住夺眶而出。

诸葛亮抬头看到,手指微颤,手中的羽扇掉落在地,缓缓闭上了眼睛,深吸一口气,不用诸葛乔说,他已经知晓其来意。

姜维吃了一惊,却没有多问,只是静静地坐在一旁,看着两人忽然如此情形,莫非是家中出了什么事?

“父亲,伯父……家父他——”

诸葛乔拿着一封书信,封口用白纸贴就,沙哑着声音说不出话来,三年前诸葛瑾也曾来过成都一趟,见诸葛乔病重,十分疼惜,不想竟成了永别。

“唉!”诸葛亮一声长叹,睁开眼睛,双目中的泪光隐隐退去,暗自咬了咬牙关,沉声道,“自去年知道兄长病重,我便知其难以康复,兄长为孙家耗尽心血,如今东吴因为太子之事两党相争,即将内乱,元逊性情敖烈,若无兄长管束,恐会惹来灭顶之灾!”

“啊?”诸葛乔大惊,忙上前说道,“父亲,既然如此,该赶快写信于他,不可卷入tài zi dǎng之争才是。”

“难呐!”诸葛亮却缓缓摇头,迈步走到门口,看向东面,“元逊性格疏漏,刚愎自用,又恃才傲物,矜己陵人,尚不禁熬炼,岂能听吾之言乎?兄长曾言其不大兴吾家,将大赤吾族,只恐一语成譏!”

毕竟血浓于水,诸葛乔闻言急道:“那该如何是好?”

诸葛亮言道:“兄长驾鹤归西,如今两国交锋,吾身负社稷重任,不能亲自前往吊唁,你却不得不去,且先去准备,明日一早赶往建邺,我自有安排嘱托于你!”

诸葛乔悲痛与心,早已六神无主,听诸葛亮还有计策,连忙点头而去,他从小便和家人分别,但想起儿时之事,还是怀念不已,再听说家中有难,心中怎能不急?

“老师,伯松此去东吴,恐有危险,不如让我随行陪同吧!”沉默半晌,姜维起身捡起了羽扇递给诸葛亮。微信搜索公众号:wmdy66,你寂寞,xiao jie姐用电影温暖你

第394章 用计东吴

“不可!”诸葛亮接过羽扇,手下微微一顿,拒绝了姜维的请求,“眼下战事频发,正是用人之际,你怎可轻离?伯松此去东吴,乃是服丧,家兄于东吴有大功,孙权不会为难于他,中原之事,便要着落在他身上了。”

姜维双目微凛:“莫非老师想借此机会让东吴出兵?”

“正是!”诸葛亮点头道,“如今陆逊不受重用,又支持太子孙和,孙权正自多疑,正可再用一计,叫其再无统兵之机,除此大患!”

姜维言道:“东吴所虑者,唯陆逊耳,若能将其离间,则威胁尽去,江东四大世家久为孙氏心头之祸,此番太子与鲁王之争,只怕会引发内乱。除去陆逊,则如虎失爪牙,鹰去双翼,从此沦落。”

诸葛亮双眸深邃,似有无限星辰闪烁,沉声道:“能否搅动中原风云,动荡曹魏根基,全在此次行动了。”

第二日,诸葛乔带着诸葛亮的祭奠文书从柴桑出发,顺水路前往建邺,随行的有陈楚和沐风二人,暗中还有一名暗卫的人保护,正是先前的剑客南秦,随行中充当诸葛乔的门客。

诸葛亮选这两人也是仔细斟酌过了, 陈楚已经跟随其父陈到掌管白毦兵两年之久,尤其这一年来陈到身体日渐衰弱,陈楚更是成为白毦兵的统帅,随行的随从中,有五名白毦兵精锐,以防万一。

沐风也为人机敏,如果诸葛乔遇到难断之事,也可两人共同商议,这两人目前都还不算太出名,又各有所长,正好让他们出去历练一番。

寒风料峭,舟行江中,沐风在船舱中的小火炉边上煮着茶,盯着飘渺而气的白气眼神忽远忽近,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陈楚和南秦站在船尾,望着激流向后退去,讨论着剑法精要,两人虽然一个为游侠,一个为武将,但在剑术上却颇有共鸣之处。

诸葛乔怔怔地坐在舱中,诸葛瑾病故,他心中自然悲伤,但生老病死,乃是人之常情,正如诸葛亮所说,遭逢乱世,身处高位,却能寿终正寝,何其不易?

悲伤的同时,却也暗自欣慰,所幸父亲没有在出征中遭逢意外,也没有在朝堂中陷入纷争,闹得身败名裂,家破人亡。

他心中更忧虑的,是兄长诸葛恪的性格,会为家族惹来灾祸,而且此去东吴,诸葛亮给他三月时间,需要完成的任务却十分艰巨,不但要小心谨慎,还要步步为营,一个言语上的差错,可能就会前功尽弃。

“江东势力错综复杂,伯松可是在思虑如何行动?”沐风拿着湿毛巾端起噗噗冒气的茶壶,倒上两杯茶,转身递给诸葛乔。

诸葛乔默然接过茶杯,轻声一叹,点头道:“虽然丞相已然交代如何依次行事,但细节之事,却还需你我二人随机应变,孙权聪明仁智,乃雄略之主,立足江东成就霸业,岂可掉以轻心?”

“伯松何须长他人志气,徒增压力?”沐风淡然一笑,品着刚刚得来的秋茶说道,“孙权有雄才、能识人纳士的确不假,纳鲁肃於凡品,拔吕蒙於行伍,都为一时豪杰,但这都是以往之事,然其性多嫌忌,果于杀戮,如今年迈更甚,立太子孙和又亲近鲁王,同居王宫,二党相争,乃取乱之兆也,连年征伐,寸土未取,百姓多有怨怼,民心渐失,只要伯松言语得当,说中要害,定叫陆逊再无起用之日。”

诸葛乔微微点头:“且看到了建邺之后,孙权如何对我,再伺机行事,如今两党相争,只恐孙权也想借此打压日趋稳固的四大世家。”

“不错,”沐风双目微凛,“临行之前,丞相也曾交代,孙权生性多疑,不似陛下宽宏宅仁,陆逊功高震主,东征西讨,屡败强敌,功勋卓著,声望显赫,在朝中威望极高,陆家又是江东四大家族之首,尽管他忠心耿耿,从无贰心,且韬光养晦,只恐孙权也难以容他了。”

诸葛乔慨然道:“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亡,勾践诛文种,吕后斩韩信,古来皆是如此,江东即将生乱,更不能让家兄卷入这趟浑水中来,让家族蒙受血光之灾,于公于私,此行绝不容有失。”

沐风笑道:“人言令兄性情刚愎,我看请将不如激将,到时候我配合伯松演一场好戏,保证令兄即刻挥师北上。”

诸葛乔喜道:“如此最好不过了,不过此事还需见过家兄才好盘算,十余年未见,只有书信来往,我们之间也生疏了许多。”

二人商议着此行东吴需要注意之事,诸葛乔又拿出暗卫搜集来的情报,寻找可以利用的资源。

******

“殿下,我在长安听说你和鲜卑人结成了同盟,消息是真的吗?”离石议事厅中,哈彦骨和巴图等人以及汉军众将都在,哈彦骨已经忍不住开口了。

匈奴三万精骑来到西河之后,刘封命其驻扎在离石西北方向的圜阳,这里可以防备拓跋力微的鲜卑军,又能随时支援上郡和离石,以匈奴骑兵的速度,半日就能赶至。

北匈奴的兵马到来之后,刘封便把张苞和徐陵也调到了西河,上郡暂时应该不会有战事,由胡坤带兵驻守,这也是对他的一次历练。

“哈彦骨将军不必着急,”徐陵笑道,“我们与鲜卑的合作,也是为了对付魏国,敌人的敌人,不就是朋友么?”

“敌人的敌人……是朋友?”哈彦骨一怔,大眼珠子转来转去,似乎有些发懵。

“哈哈哈,这可是燕王金句之一,哈彦骨将军慢慢体会,就明白了。”徐陵不由大笑起来。

由于刘封经常语出惊人,简扼却又是至理之言,所以有人专门整理出来,称之为“燕王金句”,在整个长安都十分流行,尤其深受百姓欢迎,人人都会说上一两句。

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不怕路远,就怕志短;

书籍是人类进步的阶梯;

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人生最苦痛的是梦醒了无路可走;

人间没有永恒的夜晚,世界没有永恒的冬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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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5章 对敌之策

随行的苏德低声解释道:“将军,真正袭击我们部落的,是鲜卑军的拓跋一族,而轲比能所率领的鲜卑军,也和拓跋族有仇,无论是魏军,还是鲜卑拓跋,都是我们共同的敌人,轲比能这个盟友,暂时还是值得合作的。”

“我明白了,”哈彦骨思索半晌,忽然惊呼一声,看向刘封,眼中充满了热切的光芒,大声道,“仇恨终将泯灭,友谊万古长青!”

燕王金句之中,哈彦骨最欣赏的就是这句话,多少年打打杀杀,他也有些厌倦了,这两年在长安读书识字,让他的思想有了重大转变。

“哈彦骨将军如果真能明白这句话的含义,将来必为大漠上的雄主,”刘封慨然一声,认真说道,“等中原平定,本王当与将军同入大漠,征服草原!”

“好,一言为定!”哈彦骨闻言意气风发,给刘封重新施礼,一旁的巴图等人也都激动起来,摩拳擦掌,有些坐不住了。

“能够与燕王殿下并肩作战,是我们的荣幸!”苏德自诩在匈奴军中智计第一,但这两年在长安,才知道自己是多么无知,对刘封早已钦佩万分。

“攘外必先安内!”刘封点点头,对哈彦骨等人说道,“中原未定,后防不稳,我们不但没有余力出征塞外,粮草一应供给也跟不上,所以还需仰仗诸位,助我平定中原之后,再挥师北上。”

哈彦骨等人也知道中原的局势,刘封所说不无道理,而且现在他只是求存阶段,只要刘封能给他们提供粮草和土地生存下去,才是最主要的,个个起身答应。

“云义,此次随哈彦骨将军等人领兵,你可要多加小心才是,与诸位将军和睦相处,不可有偏见。”刘封再看向新任命为匈奴骑兵军师的田茂,这家伙是田丰之后,三十多岁才出仕,但为人沉稳老练,在长安和哈彦骨等人也多有接触,关系还不错,是最合适的人选。

“谨遵殿下教谕!”田茂起身行礼,这次他被提拔为护匈奴中郎将,匈奴军司马、军师,对刘封充满知遇之恩,想起自己的父亲不被袁绍信任,心中的感激更甚。

“殿下尽管放心!”哈彦骨大笑着拍拍田茂的肩膀,“有田军师和苏德将军两位智囊,我们一定加紧训练,服从军令,绝不会再鲁莽行事了。”

“好,曹魏援军已到河东境内,正往汾水赶来,应该会集结在绛县一带,”刘封起身来到挂在墙上的地图跟前,指着汾水那一条线,将西河郡和河东郡隔离开来,“绛县北接汾水,又与匈奴南部所处蒲子隔河相望,此处的匈奴部想必不会坐视,哈彦骨将军回到圜阳之后,加紧操练,注意蒲子匈奴兵马, 也要防备塞外拓跋鲜卑部,见机行事,若需相助,我自会派人前来送信。”

“是!”哈彦骨等人训练两年,如今终于能够再次出战,都等着大展拳脚,领了军令之后马上离去,不敢有丝毫耽搁。

这些人走后,刘封将手指向几个重点标记的地方,言道:“邓艾死守平陶,连挫两部魏兵马,曹宇久攻雁门不下,不得不退兵回到晋阳,这是以退为进,想让鲜卑军出关劫掠,便可趁机将其逐一击破,又能防备邓艾偷袭,可谓万全之计。”

句扶点头道:“不错,曹宇这一招倒是稳妥,据哨马来报,他已经将晋阳以北的大部分百姓迁徙到并州以南,此乃坚壁清野之计也,开春之时,鲜卑军就算入侵并州,也一无所得,若无粮草支撑,恐难在雁门久居。”

“魏军如此做想,却适得其反了!”徐陵却一声冷笑,言道:“曹宇之所以退兵,是以为轲比能只为劫掠资源,却不知道轲比能一心进入雁门,是为了报仇,幽州刺史任派刺客行刺轲比能,已经彻底惹恼了他,也让鲜卑各部大人甚为震怒,誓报此仇。”

“轲比能恐会在开春之时出兵,若论用兵,其恐非曹魏诸将之敌,但只要能拖住曹宇大军便可!”刘封点点头,徐陵亲自到过鲜卑大营,对鲜卑军的军情更为熟悉,他需要的就是让轲比能死死咬住曹宇。

“现在唯一担心的,便是魏军会调集匈奴五部各自出兵相助,忻州的北部匈奴会夹击鲜卑军,我们要面对的恐怕是其他四部。”

徐陵言道:“南部匈奴其实不足为虑,有哈彦骨三万雄兵震慑,蒲子的兵力不敢轻易调动,可命其分一步人马驻守中阳,以圜阳和中阳两地为线,阻断蒲子进入西河郡的路线,此一路便无威胁。”

“好,如此一来,匈奴便只剩下中、左、右三部,中部匈奴在大陵,与左部匈奴隔着文水,又有邓艾占领的平陶,”刘封在地图上沿着文水画了个三角形,言道:“大陵的匈奴兵若要出动,必定也是去攻平陶,唯一对我们有威胁的便只有左右两部兵马了。”

句扶言道:“先前秦武言道,匈奴左贤王和右贤王虽为兄弟,却相互不和,正好可以利用。”

刘封点头道:“不错,刘豹和刘去卑都是于夫罗之子,可能为匈奴王位在争执,若能一举除去这两人,便可再暗中联络其他三部,以匈奴王之名叫其自相残杀,方为上计。”

“针对此二人,我倒有一计,”正讨论之时,一直不曾说话的徐陵忽然笑了起来,眼睛里精光闪烁,“只是需要寻找一位熟悉匈奴语言,又胆大心细之人方能胜任。”

“子琼快讲,”刘封大喜,脑海中早已出现一人,笑道,“人选现成的就有,先说说你的计策。”

徐陵言道:“此事还需借用哈彦骨他们,先派人到并州散布谣言,此事方能凑效。”

“嗯,此事就交给子琼来布置,”刘封知道徐陵这是怕人多嘴杂,泄露了机密,虽然在场的都是可信之人,但这种事,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便不再细问,又道:“按照行程来算,魏军一月之后便到汾水,我们也该布置一下了。”微信搜索公众号:wmdy66,你寂寞,xiao jie姐用电影温暖你

第396章 借道

徐陵点头道:“殿下自带中军前往汾水,沿河下寨,与河东魏军zhou xuán,我与张苞带领一万精兵往兹氏方向,先击破匈奴所部,一月之后,在汾水北岸集合。”

“好!”刘封转身,下令道:“传令下去,大军三日后开拔,随我前往汾水,待击退河东援军,便直取并州。”

众将轰然应诺,都各自去准备,徐陵和句扶二人留下来和刘封商议对付匈奴各部之事。

{关于匈奴自称:《汉书·匈奴传》记述匈奴单于致汉帝的书信中就自称“天地所生、日月所置匈奴大单于”。据王国维考证,“匈奴”二字急读为“胡”,而“胡”一词在匈奴人心目中,也以为即“天之骄子也”。}

******

兹氏,自从曹操将匈奴化为五部之后,这里便成为左贤王刘豹的辖地,背靠金龙山,延伸到太行险地,前临汾水支流孝河,倒是个fēng shui bǎo di。

刘豹带兵至此,并没有建立城郭,依旧按照匈奴人的习惯,将各部落划分开来,各自搭建帐篷,无数白色、青色的帐篷散落在兹氏各处,宛若岩石参差。

蜀军奇袭西河郡,让刘豹措手不及,眼看敌军就到兹氏,才赶紧让部下沿孝河筑造工事,挖壕沟,设栅栏,平静了十余年之后,匈奴人再次进入战前戒备状态。

刘豹曾在洛阳生活数年,加上这几年和汉人频繁来往,对于行军布也颇有心得,沿河下寨,据险而守,防御做得滴水不漏。

但尽管如此,他心中还是不安,听说北匈奴的骑兵也到了西河郡,领军大将正是王庭左大将哈彦骨,昔年匈奴的第一勇士,即便匈奴南北分离,但对哈彦骨的名字也有所耳闻。

近日更是有消息传出,刘封曾答应哈彦骨,要重振匈奴一族,出兵塞外,夺回被鲜卑占领的弹汗山,那是曾经北匈奴王庭之所在。

更有人说,刘封还要出兵塞外,征服漠北,再次效仿先前大将霍去病,封狼居胥山,而这一伟大的壮举,都会交给强大的匈奴骑兵去完成。

哈彦骨只是一个左大将,并非王族,北匈奴王庭被灭,查干单于生死不明,哈彦骨的号召力不够,正在寻找新的单于,想借此重新团结匈奴一族,重振匈奴雄风,成为冒顿单于之后第二人。

流言传开,南匈奴五部的统帅各自骚动,他们都是匈奴王族的人,继承着匈奴王高贵的血脉,要是能得到哈彦骨的支持,无疑会实力大涨。

曹操将南匈奴分为五部,各部实力相当,不管以后能不能冲出塞外,和强大的鲜卑族较量,就是能得到哈彦骨三万精兵,也会转眼间成为实力最强的一部,而且这背后,还有蜀汉燕王刘封的支持,好处不言而喻。

刘封在西河按兵不动,并州和河东的五部匈奴却已经蠢蠢欲动,暗中派人四处打探消息,生怕哈彦骨派人先联络某一部。

但他们却不敢主动向哈彦骨示好,虽然都是匈奴一族,但在fēn liè之时,南北匈奴互相攻伐无数次,内部并不和睦。

万一这是别有用心的人放出来的假消息,一旦事情败露,肯定会被魏国免去职位,还会成为族中的罪人,从此贬为庶民,卖为奴隶。

每个人都很心动,但五部中都有魏国将领为司马以监督,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五部之中,以左右贤王二人最有希望得到哈彦骨的支持,他们是于夫罗单于的亲子,左右贤王也是除了单于以下最高的王位,继承单于之位,名正言顺。

为了防止哈彦骨和刘封会真的暗中联络右贤王刘去卑,刘豹在打探消息的同时,封锁了兹氏一带的各处要道,但凡从西河而来向东去的人都严加排查,切断了哈彦骨和右部匈奴的联络。

金龙山险峻陡峭,只有两条要道通往东面,除此之外,要想前往河内和并州方向,就要从孝河的各个渡口经过,这些地方,刘豹都安排重兵把守。

每个路口都设置关卡,凡过往者,每个人收取过路费,经过的商队会收取更多,原本匈奴本族人都是免费同行的,但自从哈彦骨的消息传出之后,反倒是匈奴人被排查得更紧,收费也比汉人多了一倍。

这一日眼看就要天黑,金龙山一处守候的几个匈奴兵伸着懒腰准备换防,最近一段时间各部帅催促训练,每个人都疲惫不堪,只等着回去后好好休息,十几年的安逸生活,已经让许多人如同笼中猛虎,丧失了昔日在草原上的锐气和豪迈。

就在这时,却见远处有三个人影奔驰而来,那几个匈奴士兵精神一振,能骑马的,定然是有钱的人,这一次又要发财了,除了每天统计过路人数,上缴规定的过路费之外,守兵都会多收一成,中饱私囊。

眼看骑马的三人靠近,他们将路障摆好,后面准备了荆棘做就的拒马桩,将手中斩马刀抽出来,挥舞大喝道:“快停下来,听好了,这里是兹氏地盘,要想经过,交上过路费。”

随着匈奴士兵的喊叫,三匹马逐渐减速,到了他们眼前才停下,这三匹马都十分高大,膘肥体壮,前蹄高抬一阵长嘶,响彻山谷。

当先带头的是一位面色白净的年轻人,虽然纵马奔驰,却也气息均匀,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

在他身后的两人却都脸色冷峻,杀气凛然,高大的身形如同小山一般,这两名看身份应该是护卫或者随从,双目闪着精光,胡须如同钢针一般,一看就是匈奴人。

看到那两人的目光,那几个匈奴士兵气势一滞,回头看看身后还有十几个同伴,才略微放心,便壮起胆围了上去。

“各位壮士,你们不认识我了吗?”为首的年轻人翻身下马,微笑着上前两步,从怀里掏出一块铜质腰牌,“我们是汉茗商号的人,这次有很重要的货物从西域送到河内去,忙着赶路。”

匈奴兵看到那个腰牌,不由眼睛一亮,汉茗商号的人经常出入并州和河内,自从北匈奴的人归降汉军之后,经常有匈奴护卫跟随商队,倒也不足为奇。微信搜索公众号:wmdy66,你寂寞,xiao jie姐用电影温暖你

第397章 露出破绽

让这些守军高兴的是,汉茗商号的人一向都很大方,这一次眼看要休息了,竟还能遇到他们,肯定能发一笔小财,几个人眉开眼笑,连连点头。

“这是一点小小心意,还望笑纳!”年轻人笑着,收回了腰牌,朝着旁边的一名随从示意。

那人漠然上前,从背包里拿出五串钱,看得匈奴兵一阵眼馋,这可真是太大方了,在这里守三天也拿不到这么多好处。

“过路费是交了,但最近汉军进入西河郡,汉茗商号又是汉军管制,我们奉命要对各位的行礼做检查。”一名匈奴士兵点头哈腰,虽然收了好处,但上面的命令也不敢糊弄,他是这队士兵的当户,尤其两个随从还是匈奴人,更要小心。

“嗯?”那人双目微缩,冷冷地盯着那名守军,寒声道:“还要搜查?”

“阿古拉当户,他们已经交了钱了,又是汉茗商号的人,是值得信赖的朋友,还是放行吧。”就在这时,远处一个额头长着白藓的匈奴兵上前来劝说,这人是一名且渠,他的得力助手牧仁。

“对对对,这位且渠勇士说得好。”那年轻人上前笑道,“我们是商人,两军之事从不过问,魏国官府也对我们放行的,请大家放心,你看天色不早,我们还急着赶路,就行个方便吧。”

“是啊,朝廷都默认他们的,就放他们走吧。”牧仁连连点头,暗中却在用力拉拽着阿古拉的衣襟,一个劲地使眼色。

阿古拉心中疑惑,犹豫再三,还是猜不透,咬了咬牙,对三人摆手道:“行了,过去吧。”

三人一抱拳,催马而去,阿古拉扭头看着那些鼓鼓的包裹,那个年轻人的布包里隐约露出了半截羊皮,不由心中一动,汉茗商号的人,怎么会用熟羊皮?

“阿古拉当户,刚才差点就闯了大祸了,”那几人走后,牧仁擦着冷汗,上前说道,“你知道刚才和你对话的人是谁吗?”

阿古拉一皱眉:“他是谁?我怎么会认识?”

“哎呀当户,真是好险,刚才那个我们的同族我猜一定是其其格,当年北匈奴王庭的第一勇士,仅次于哈彦骨的人物。”牧仁急忙解释。

“其其格?”阿古拉吃了一惊,再看向远处,夜幕降临,那几个人已经看不到了,不由咽了一口唾沫,接连问道:“真的是其其格?部落第一勇士?你没看错?”

牧仁十分肯定地点头:“刚才他拿钱的时候,衣袖正好撩起来,我看到他手臂上的勇士纹饰,绝不会错的!”

“啊?”阿古拉瞪大了眼睛,暗道侥幸,虽然匈奴四分五裂,但没人敢在自己的手臂上纹饰假冒勇士的标记,那是要被人随时挑战的记号,不是找死么?

要是刚才自己再坚持搜查的话,他们这十几个人加起来也不打不过人家一只手,呆愣了一阵,疑惑道:“其其格身为第一勇士,怎能给汉茗商号的人当护卫?这也太……”

“对啊!”牧仁也是一阵皱眉,第一勇士,那是何等的荣耀,给人充当护卫,即便是北匈奴的人,他们觉得面上无光。

正叹息的时候,忽然心中一动,他平日里就机灵,转眼间便想了个大概:“阿古拉当户,听说其其格正准备新立单于,联合南北部匈奴,重回大草原,其其格从这里过,前面就是祁县右贤王的地盘,不会是……”

牧仁说到这里,脸色忽变,不敢再说下去了,这事要是真的,他们都有失察之罪,不被剜心而死,也会被卖为奴隶。

阿古拉也明白过来,出了一身冷汗,忙说道:“你带着兄弟们等着换防,我这就去向左贤王禀报。”

“知道了,快去!”牧仁惊魂不定,知道这事肯定隐瞒不住,只希望能够将功赎罪。

刘豹的营帐就在金龙山东侧的一座山坳处,据说金龙山的仙长说这里是fēng shui bǎo di,能够孕育出王者之气,八座毡帐在这里按照阴阳分布开来,分别是左右谷蠡王等八个万骑长。

想当年匈奴鼎盛之时,共有二十四个万骑长,如今算上右贤王的两个儿子,才勉强凑了八个万骑长,这里便是左部匈奴的核心所在。

阿古拉急匆匆地跑到营门口,对守门的卫兵说道:“劳烦通禀大王,我是山下巡查金龙山通道的当户,有重要军情禀报。”

守卫一听是个小小的当户,目露不屑和厌烦之色,但听到有军情,还是皱着眉不情愿地进去报告了。

刘豹这几年的日子还算好过,至少不愁吃喝,比原来跟着东奔西跑好多了,如今也有了自己的地盘,只要等待适合的时机,他一定能够重新统一五部,威震草原。

哈彦骨的出现,让他意识到这个机会已经出现了,这几天他正在绞尽脑汁,思索着那些传言的虚实,几次犹豫要不要和哈彦骨主动联络。

此时他刚刚打发走了司马曹亮,这家伙也是来给他做思想工作的,让他不要相信流言,汉军这是故意破坏南匈奴的团结,哈彦骨已经彻底叛变,不可能再回草原去了。

曹亮走后,刘豹愈发觉得,刘封的出现,似乎让魏军十分紧张起来,曹亮已经在兹氏当了五年多司马,一直都监视着他们,这让刘豹很是不爽。

正准备叫自己的两个儿子阿迪拐和阿眉前来商议,听到亲卫传信,皱着眉头让那名当户进来禀告,这一段时间全是流言满天飞,却不见各路口有什么特别的发现。

“十二队当户阿古拉见过大王,”阿古拉见到刘豹脸色阴沉,眉头紧皱,就只知道自己爱的不是说好,但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前跪地。

“说吧,有什么事?”刘豹随意地坐在帐外的木桩上,远处的景物已经看不清楚,昏暗的天空一如他忧闷的内心。”

阿古拉听到刘豹冰冷的声音,不敢抬头,急忙说道:“大王,今日小的当值,刚才检查的时候发现了其其格,他们往祁县方向去了。”

第398章 右部匈奴

“其其格?其其格是谁?”刘豹漫不经心地问着,未等阿古拉回答,突然站起来,两步走到阿古拉面前:“你说的是北匈奴有勇士称号的其其格吗?”

“就是他!”阿古拉有些发抖,但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

“当真?”刘豹一扯阿古拉的衣襟,竟把半截衣领撕烂,松手撒开,沉声问道:“确定没有认错吗?”

“是真的,大王。”阿古拉慌乱地整理着衣襟,忙说道:“小的当时也没认出来,是队中一个且渠看到他手臂上的勇士纹饰,猜到就是其其格,特意前来禀告。”

刘豹闻言皱了皱眉头,思索片刻说道:“把事情经过再说一遍。”

“是!”阿古拉抖抖索索地站起来,把刚才在山谷口的经过说了一遍,并将自己看到熟羊皮角的事情也说了出来。

“祁县?”刘豹眼神闪过一丝寒光,阿古拉口中是什么意思,他当然明白,如果那人真是其其格,哈彦骨选中的便是右贤王刘去卑么?

想了想,对阿古拉说道:“从现在起,本王任命你为郫小王,严密监视金龙山几个路口的动向,严密防守,再看到其其格,马上向我报告。”

“多谢大王!”阿古拉心中一阵高兴,这可是连升两级的好事,急忙又磕了个头才离开。

阿古拉走后,刘豹眉头却皱得更紧了,哈彦骨既然放出消息要新立单于,联合南北匈奴,为什么舍近求远去和去卑联络,而且自己还是老大,无论从哪方面来说,都应该来找自己才对啊!

“来人,将几个万骑长都叫来,”在帐外呆立半晌,刘豹沉声向身旁的亲兵吩咐,“另外派人暗中监视曹亮,不要让他发现我们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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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龙山以东五十里外的一处浅滩,朦胧的月光之下,有一道火光闪烁明灭,夜风吹过,火光摇曳着,映得围着火堆的几个人黑影绰绰。

他们正是刚刚从金龙山过来的其其格一行,带头的年轻人就是秦武,三人扮作汉茗商号的商人,奉刘封之命前来破坏南匈奴左右两部的bing li bu shu。

秦武,今年刚刚年满二十二,从小便在五原郡长大,那里汉胡杂居,势力错综复杂,胡人来了又去 ,厮杀和血腥每日可见。

但同样也流传着许多热血故事,走出雁门、驰骋中原的吕布、张辽,便是五原郡百姓眼中的英雄,自从知道了吕布,秦武便知道了自己努力的方向,他立志从军,期待着能够名震中原,统领千军万马。

但中原局势稳定,魏蜀吴三足鼎立,各国都人才济济,正当他无所适从的时候,刘封的出现,让天下人侧目,也成为年轻人的偶像。

当汉军进入西河郡的时候,正准备前往长安的秦武毅然加入汉军当中,凭借武力得到令狐宇的赏识,在军中每一天,他都刻苦训练,期待有一天能得到刘封重用。

这一次因为熟悉匈奴和鲜卑的情况,他得以见到刘封,又被委以重任,秦武心潮澎湃,只要能完成这次任务,他相信,自己一定会被提拔,一展所能。

“秦校尉,刚才我故意露出手臂,他们应该看到标记了吧?”坐在篝火旁,其其格还有些不放心,让他冲锋杀人他从来不会手软,但刚才演戏,却紧张得浑身僵硬,生怕出了什么差错。

火光不停闪动,带起飞舞的火星,在空中一闪即逝,秦武眼波转动,回过神来笑道:“将军尽管放心,至少有三名匈奴士兵看到了你的标记,我看到他们脸色都变了。”

另一名随从正是苏德假扮,也点头笑道:“将军没看到那名守军极力拦阻当户搜查么,显然已经发现了你的身份。”

“嘿嘿,那就好,”其其格松了一口气,把一把柴放进篝火中,看向秦武,“接下来去祁县,就要看秦校尉的了,我们在这里等你消息。”

秦武拿过背后的包袱,将包袱里的衣甲换上,这是魏军的普通服饰,他心里明白,这一次是证明自己的机会,任何的纰漏都不能有。

“放心吧,等我到了祁县求援,自会让右贤王刘去卑起疑,”秦武整理着衣衫,抬头说道,“稍后返回金龙山,刘豹定会派兵拦截,那时候将军只管厮杀就是,我和苏德自会见机行事。”

“哈哈,这倒简单了!”其其格闻言大笑,只要不让他刻意做什么,那倒是无所谓的。

一夜无话,晨曦微启,其其格等人从树林里钻出来,秦武单独一人快马赶往祁县,这条路秦武并不陌生,他当年去虎牢关便是从这里走过,那里是吕布扬名之地,也成为武人向往之处。

与刘豹相反,从小跟着呼厨泉的去卑并不喜欢营帐,他奉命来到祁县监国,这里是并州比较富庶的地方,商人无数,房屋密集,城池高大。

去卑除了训练兵马之外,还分派士兵修葺城池,他深知五部各自为营,并不会真的听他号令,尤其是左贤王刘豹。

刘豹是于夫罗的长子,而且还是左贤王,比他的爵位要高,自己奉旨监国,但刘豹并不心服,两人离得虽近,却并无交往,各自拉拢其他各部,相互排挤。

北匈奴左大将哈彦骨新立单于的消息传开,去卑也颇为动心,但他奉命监国,显然不能主动去联络哈彦骨,又担心哈彦骨就近暗中联络刘豹,这一月来,总是心绪不宁。

曹魏给他的那副金印,总归是比不上大单于的王座金银,甚至在匈奴族中,五部金印,还不如哈彦骨的左大将军印有号召力。

一大早,去卑便召集左右逐日王刘猛和诰升爰前来议事,这两人不但是他的儿子,也是他的左膀右臂,自觉要比刘豹的那两个儿子有本事。

刘猛勇猛善战,在洛阳随汉人学过兵法,善能带兵,诰升爰虽然比兄长差了一些,但在内政方面也颇有能力,管理整个匈奴右部,井井有条,两人一文一武,倒让去卑省心了不少。

第399章 昭陵散人

“大王,近日流言传得更盛,听说左部已经有北匈奴的人进入了。”

父子三人正讨论哈彦骨等人的事情,忽然一个声音从门口响起,只见一位披头散发,身形消瘦的中年人迈步走进来。

这人颔下一撮山羊须,面目深沉,手持一把拂尘,穿着淡青色的长衫,要不是披落的发质实在太差,如同枯草,还颇有点出尘气质。

“是小七来了啊?”去卑点点头,示意那人坐下,皱眉道,“难道哈彦骨已经暗中联络刘豹了?”

来人名叫何小七,原本是太行山上一个无名道观的道士,因为偷吃炼丹的熟面,被观主赶出道观,无处可去,正逢去卑招揽汉人处理政事,便来投靠。

何小七凭借自己当年读过私塾,能识文断字,平时又十分机灵,很快得到去卑的信任,拜为军师,经常谋划一些不错的主意。

“咳咳,”何七小眉微皱,干笑道,“大王,贫道早就说过了,我现在是有身份的人,字木圭,道号昭陵散人,这个七小,都是过去的名字,就不要在属下面前提起了。”

“哦,对了对了,”去卑笑着拍拍自己的额头,“以前叫顺口了,一时还真盖不过来,木圭,嗯木圭……哈哈哈!”

说到这里,去卑忽然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看得何小七莫名其妙,就连刘猛和诰升爰也面面相觑,这一段时间,很少看到去卑如此高兴过。

“木龟,哈哈,原来你小子喜欢当乌龟啊,”去卑指着何小七捧腹大笑,“我听说这东西在你们汉人嘴里,可是骂人的话,想不到你还主动取这样的名字!”

“不是乌龟的龟,木圭合起来是桂树之意,象征九星之月,寓意得道成仙,唉——!”何七小为之而安,气得颌下胡须微微颤抖,又不敢发火,只能详细解释,到最后一甩拂尘,摆手道,“唉,算了算了,就叫昭陵散人吧!”

自从自己身份提高之后,何七小琢磨了三天,才给自己起了这么个名字,想不到却闹了个大笑话,顿觉得意兴阑珊。

“好了好了,”去卑止住笑,想起刚才的话,脸色再次凝重起来,“你刚才说,北匈奴的人和左部联络了?”

“很有这个可能,”何七小点头道,“左部司马派人来找大王,很可能就是为了此事。”

“什么?”去卑的眼睛瞪大了,盯着何七小:“他派人来找我?”

何七小知道眼下的形势比较微妙,正色道:“不错,人现在就在外面。”

去卑站起身来,在房中转了两圈,对刘猛和诰升爰吩咐道:“你们两个去守着外面,不准让任何人进来。”

“是!”刘猛二人起身答应,他们知道去卑主要防范的还是司马何雄。

“我问过了,那人说见到大王才肯说。”何七小对来人也颇为不满,自己好歹也是右部军师,竟然半点口风都不透露,甚至还对他颇有轻视之意。

“让他进来!”去卑重新坐下,神色阴鸷地盯着堂下。

何七小闻言,走上台阶,在去卑左边站好,摆了个自认为还算满意的姿势,整整衣衫,对外面大声喊道:“带使者上堂。”

“带使者上堂。”门外也有一个声音跟着响起,不一时,两个匈奴士兵跟着一个年轻人走进了大堂里面。

去卑听得暗自皱眉,这个何七小搞什么名堂,又不是两国外交,还搞出个使者来,看到来人只是个兵卒,更加不悦,这人看起来只是个送信之人,不像有什么重大事要和自己商议,真是小题大做。

“来者报上名来。”去卑微扬着下巴斜视那人,先说了一句话。

“属下左部司马曹亮部下亲兵,叫王二小。”使者低着头答道。

何七小看着他,眼神中全是蔑视,这小子竟然和自己名字有些相似,不过现在自己有了正名,这家伙还是个连正式名字都没有的窝囊废。

“你究竟是奉了谁的命令?”何七小故意慢条斯理地问话,报复这家伙刚才在外面无视自己,“左贤王还是左部司马?”

“是他们二人的意思!”王二着话,把背后的包裹解了下来,“左贤王还有礼物带给大王。”

“有什么屁赶紧放!”去卑忍着性子,他和刘豹数年不曾来往,这次竟然送礼物来,肯定没安什么好心。

“蜀军入侵西河郡,正派大军来取兹氏,请大王发兵一同对抗蜀军,”王二小双手捧着包裹,“这里有左司马的调令,还有左贤王送来的一副鱼鳞甲。”

“什么?”去卑眼睛一瞪,忽然一阵冷笑:“你们左部自诩兵强马壮,五部实力第一,还未和蜀军交战,就心慌了?真是天大的笑话。”

不等使者再说,去卑挥了挥手:“你回去告诉刘豹,本王奉旨监国,右部军务繁忙,暂时无暇相助。”

“大王息怒!”王二小忙躬身行礼,有些慌张地看着去卑:“左贤王也说了,五部互为依靠,左右部更是唇齿相依,只要右贤王出兵相助,以后定当遵从号令,以右部为首。”

“他真的这么说?”去卑愣了一下,想不到刘豹会主动示好,将信将疑的看着来人。

“是真的!”王二小一脸认真,“据哨马来报,蜀军两万精兵正往兹氏而来,统兵大将正是张苞,此人不但震慑羌族,连北匈奴勇士哈彦骨和其其格皆非其敌手,若是他来,左部无人能敌,所以前来求援。”

“张苞?”去卑眉头紧皱,摸着嘴唇沉吟不已,“就是那个在塞外被称为神威地将军的张苞吗?”

“正是此人!”王二小点头道,“曹司马知道右部猛将众多,命属下来传令,若是左部有失,大王身担监国之任,不但右部也有危险,还会被朝廷问罪,还请大王三思!”

“哼!”去卑不悦地哼了一声,抬抬手指,“拿上来!”

示意士兵将王二小带来的包裹递上来,去卑将其解开,一边说道:“我倒要看看,我这兄长能有什么东西送……”

第400章 假途伐虢

话说到一半,却突然停住了,一旁正等着看笑话的何七小不由得转头看过去,也愣住了,嘴巴微张,眼珠子快要瞪出来了,努力保持的几分高人形象消失得无影无踪。

假扮王二小的士兵正是秦武,看到二人的表情,心中一阵冷笑,果然是没见过什么大世面的胡戎,就这么一副小小的铠甲,就让这两人如此变色?

这个装备还不如军营中一个杂号将军的好呢,这是去年从长安配发的鱼鳞甲,百夫长以上每人一副,他自己的铠甲都要比这个好许多。

不过他此刻却更加佩服徐陵,有人还怕准备的礼物分量不够,建议再加一把环首刀,却被徐陵拦下了。

“过犹不及!”秦武想着当时徐陵说的这句话,不禁暗叹,刘封手下真的是藏龙卧虎。

徐陵居然对敌人看得如此透彻,要是再加上那把刀,恐怕去卑反而要怀疑了,以他兄弟二人的关系,如果再贵重一些的武气,刘豹恐怕就舍不得了。

“这可真是——良马配好鞍,英雄配宝甲。”何七小深吸一口气,在一旁喃喃自语。

“哈哈哈!”去卑心中一阵舒爽,伸手摸着那副铠甲上光滑的护心镜,里面倒映出他粗犷的面庞,眼神一阵陶醉:“既然是左司马的命令,本王便要遵从,只是此事还需和右司马商议,同为朝廷效命,共抗蜀军,料想他也不会拒绝。”

“左司马说过,大王雄才大略,猛将如云,若能出兵,必能击退蜀军。”秦武嘴里敷衍着,却在想该如何找个时机说出北匈奴的事情,自己是曹军部下,不适宜直接引入话题。

“咳咳,那个王,王二小是吧?”一旁的何七小见曹军只是来求援,并不是和他方才预料的那样讨论北匈奴的事情,觉得太没面子,故意沉着脸问道:“我听说有北匈奴的人去了兹氏城中,可有此事?”

“啊?没有没有!”何七小忽然问起,秦武正中下怀,却故作慌张模样,连连否认。

“嗯?”何七小沉喝一声,快步走下台阶,盯着他问道,“到底有没有?”

“有是有,不过……”似乎被何七小震慑,王二小连退两步,低下头小声答应。

“不过什么?”正摩挲着鱼鳞甲的去卑霍然抬头,果然北匈奴的人找了刘豹了?

“回大王,不过此事只是传言而已,曹司马并不知情,我们自然也就不知道了!”王小二小心翼翼地答道,“就算有,这种事左贤王也不会让外人知道的,只是听城中守军私底下说起过。”

“唔——”去卑双目微缩,思索片刻,摆手道:“本王知道了,你先回去,待我和何司马商议之后,自会派人送信!”

“是!”秦武想不到这个鼻孔朝天的假道士竟会无意帮了自己一把,心中暗自高兴,看来这个人倒是可以利用一下,临走的时候,故意多看了何七小几眼。

何七小心中一动,忙道:“大王,此事还需和何司马商议,我这就去叫他来议事。”

“嗯!”去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心不在焉地点点头。

何七小追出门外,看到秦武正走准备上马离去,忙追上去:“喂喂,小兄弟,你刚才给我暗使眼色,是不是有什么话要交代?”

“我?”秦武一怔,摇头笑道,“我只是看道长仙风道骨,飘然出尘,十分羡慕,故而多看了几眼,并无他意。”

“咳咳……”何七小听得连连咳嗽,老脸一阵通红,虽然他自诩散人,但心中有多少斤两还是很清楚的,四下看了一眼,从怀中掏出一串钱偷偷递过去,“嘿嘿,小兄弟,有话好说,左贤王那边有什么消息,你告知于我,等将来右贤王崛起,我保证可以让你在右部有一席之地,如何?”

“当真?”秦武一阵犹豫,如果能在右贤王帐下得到提拔,总比他现在当个小兵卒的要强许多。

“嗨,拿着拿着!”何七小看到他动心,将钱塞到对方怀里,低声问道,“可是北匈奴那边真的有动静了?”

“这倒不是太清楚!”秦武也四处观察着,小声说道,“我们是监视匈奴人的,这种事,他们怎么可能让曹司马和我们知道?不过前几日倒是真的有北匈奴的人来过,被刘豹给轰走了。”

“轰走了?”何七小心中一动,眼珠转了转,拍拍秦武的肩膀,“好兄弟,你到了左部,要是有什么重要消息,可以来告知我,到祁县鸣翠楼找我,将来立了大功,少不了你的好处。”

“这个……”秦武犹豫着,“以后再说吧!”

“行行行,你回去慢慢考虑!”何七小也不逼他,笑道,“小兄弟,你看看我,现在可是很受重用,右贤王比左贤王会识人。”

秦武翻身上马,临走之际,忽然对何七道:“先生给了我这些好处,也没有提供什么消息给你,心中有愧,在下送你一句话,或可立功。”

“一句话?”何七小眼睛一亮,忙问道:“什么话?”

“假途伐虢!”秦武缓缓说了四个字,在何七小一脸迷茫中打马而去。

“假图罚锅?”何七小半张着嘴巴目送秦武消失在城外,摸着山羊须百思不得其解,“这个什么锅和立功有何关系?”

“这混账小子,临走还给老子留个偈语,真是……”何七小走在街上,一直想着秦武的话,始终猜测不透,眉头拧成了疙瘩。

忽然瞥见旁边茶馆里有个测字先生,眼前一亮,迈步走了进去,坐到那人面前:“我测字!”

那人一看何七小也是道家打扮,脸色不悦,哪有同行找同行算命的道理,难道是来踢馆的?

“我不算命!”何七小猜到那人的心意,摆摆手,拿出几枚钱币扔在桌子上,问道,“你知道假图罚锅是什么意思吗?”

“假途伐虢?”那人一愣,点头道,“这我知道,一个成语而已!”

“成语?”何七小闻言大喜,将钱推过去,“快快快,快跟我讲讲是什么意思。”

那人默不作声地收过钱币,一边说道:“这个成语是讲两国交战的故事,虢乃是一国之名……”

第401章 拦路堵截

阿古拉自从被刘豹任命为都尉以来,虽然志得意满,但他也明白自己为什么得到这个位置,所以每天都派人严密监视着金龙山的各条山道,只有抓住其其格,他的这个位置才能真正坐稳,甚至还有奖赏,要是这事办砸了,恐怕脑袋都要搬家。

为了保险起见,阿古拉甚至都顾不得享受,在山道背面的一个树林中搭建了个茅房,亲自在里面坐镇,这一次的富贵他可要自己把握。

“阿古拉都尉,快看,那边有三个人过来了?”树林中一个放哨的匈奴兵突然喊了起来。

阿古拉正在茅屋里斜躺着,听到外面一rén dà喊,从房子里冲出来,怒斥道:“喊什么喊,让人家听见了。”

“这么远,他们怎么听得见?”那个本想表现却被臭骂一通的匈奴士兵嘴里嘟囔着,指了指远处

阿古拉抬头看去,果然远处有三人骑马过来,中间一个身形十分高大,不是其其格还能是谁?

这一段时间,他们对三人同行的队伍更是严加重视,终于等到了他们返回的时候。

“你快去报告大王,其他人马上到山下!”阿古拉急忙吩咐,跑进茅屋拿起自己的大刀往山下跑去。

到了关卡地方,阿古拉指挥部下在两边树林埋伏,将路中央的栅栏和拒马桩层层摆好,只留了仅容一人通过的小路,催赶着那些百姓通过,连过路费也来不及收了。

不到半个时辰,山道中间马蹄声动,阿古拉紧了紧手中的大刀,带着几百人站在拒马桩后,看着三人三骑迅速靠近,他知道面对的是什么人,所以也不用故布疑阵,他咽了口唾沫,对两边的人一使眼色,大家都凝神以待。

秦武三人打马而来,看到关卡的设置和那些匈奴兵的态势,就知道守军认出了他们的身份,他要的就是这个结果。

秦武拉了一下包袱的带子,这个就是为刘豹准备的,本来还想乘查验的时候不小心“露”出来,现在看来,没有这个必要了。

他减缓速度,身后的其其格和苏德也早就看出两边的树林里有埋伏,暗自戒备着,其其格更是双目含煞,暗中握着刀柄的手青筋凸起。

“各位兄弟,我们是汉茗商号的人,要去河东办点事,还请行个方便。”秦武依然笑着,拿出一串钱,陪着笑上前说道。

“其其格,你这次还想蒙混过关吗?”阿古拉却一声冷笑,对着秦武身后的其其格一声大喝。

“啊?”其其格大吃一惊,收缩双目沉声道,“你是如何认出我的?”

“哼哼!”阿古拉一阵得意,大刀指着其其格:“没有人能从本都尉的眼皮子底下溜走,随我去见左贤王吧!”

“哼,真是笑话!”其其格冷哼一声,“我要走,看谁能拦得住?”

随着他抽出大刀,树林两边突然冒出无数匈奴兵,拿着弓箭一阵乱射,漫天的箭雨向三人集中而来。

“且慢动手!”秦武惊慌地阻止,但已经来不及了,只好矮身从马腹底下抽出斩马刀,格挡着箭矢。

所幸这些士兵并不是真的下死手,没有拉满弓弦,秦武等人都是里面穿着铠甲,只要不伤及要害,基本上对他们没什么威胁。

“冲过去!”眼看事情败露,秦武一声大喝,转身准备上马。

其其格两腿一磕坐骑,跨下马知道主人心意,长嘶一声往前冲刺,马势如龙,扬蹄飞驰之间,高高跃起,居然跨过了眼前阻拦的匈奴兵。

其其格如同天神降临般,宝马前蹄刚刚落地,仗着精湛的骑术,便有两人被他大刀斩杀,半截身躯轰然而落,洒下一片血花。

匈奴兵短暂的吃惊之后,顿时大乱,其其格这样的气势的确超出了他们的预估,谁也没想到一照面其其格就连人带马越过了障碍。

阿古拉张着嘴巴,还举着大刀,但不知道要喊什么了,转身就往道边的树林里钻去,“快上,挡住他!”

阿古拉头不回,但嘴里一刻不停,催促着身边的贼军往前冲。

其其格一人搅乱了阿古拉的整个布置,埋伏在树林两侧的贼军失去了目标,他们主要是为了对付其其格,见其其格率先冲了过去,便舍了秦武和苏德,往前冲过去。

其其格顺着小路直冲过去,后面的几百人却遭了殃,被其其格一人搅得大乱,弯刀空中来回飞舞,寒光闪闪、血肉横飞,霎时间惨叫声连天,杀得匈奴兵纷纷后退。

此时阿古拉已经跑到了安全地带,回头看几百人围着其其格团团转,却毫无办法,气得大骂,不停大声催促。

又分派一部人马上前堵住秦武和苏德,秦武的武艺也不弱,和苏德两人背靠背,转眼间也杀了十几名匈奴兵,两队人隔着道路中间的障碍杀得难分难解。

几百人无法挡住势如猛虎的其其格,眼看包围圈就要被冲开,阿古拉急得直冒汗,将身边的士兵一个一个推到前面:“快去拦住,事成之后重重有赏,快上!”

“都尉,快看那两个人抵挡不住了!”一个亲兵大喊。

“快,先把他们拿住!”阿古拉下令,只要抓住这两个人,跑了其其格也还能勉强交代。

其其格回头看到两人被围,也不顾不得杀人,催动战马就冲了回来,那几百人早被其其格杀怕了,没什么像样的抵抗就放了过去。

阿古拉见其其格返回,急得竭力大吼:“快拦住他,别让他过来。”

就在此时,山里当中一阵大乱,只见各种旌旗飘动,密密麻麻冲出无数匈奴兵,阿古拉大喜,援军终于到了,来的正是刘豹的两个儿子,左右谷蠡王阿迪拐,和阿媚拐。。

其其格见援军出现,更加急切,大吼一声继续冲杀,但此时来的精兵更难对付,再加上弓箭手的压制,半个时辰之后,其其格力尽被擒,秦武和苏德两人也都浑身是血,被匈奴兵五花大绑。

“哼,竟真是北匈奴的人,将他们押下去!”刘豹拉起其其格的左臂,看到那上面清晰无比的勇士印记,脸色阴沉。

第402章 单于之位

“父王,北匈奴的人真的已经去了祁县?”阿迪拐赶过来,又看到秦武,皱眉道,“还有汉人?恐怕是蜀军奸细!”

刘豹神色微凛,示意士兵将三人带走,这件事他本来是瞒着曹亮的,刚才的动静太大,惊动了这家伙,看来是瞒不住了。

“大王,这是那个汉人身上的包裹,里面还有东西!”刘豹正想着该如何私自审问这几人,一脸兴奋的阿古拉带着一个布包前来请功。

“嗯!”刘豹沉着脸接过包裹,其其格的身份确认,他心中的担忧也越甚,如果哈彦骨认定的是去卑,他该如何自处?

阿古拉本来是来讨好,却看到刘豹面色不虞,急忙躬身退在一旁,心中忐忑不安,也猜不透这次抓了其其格一行,怎么大王还是一脸阴沉。

刘豹从包裹里拿出一封书信,和一张熟羊皮,将包袱扔给阿古拉,书信用上好的绸布包裹,连刘豹都没见过这种布,熟羊皮也做得极为精致,一个腥红的印记进入眼帘,刘豹双目骤然一缩,暗自咬牙。

他先打开绸布信封,里面是黄纸,上面还有金龙印记,显然是皇家之物,刘豹看了几眼便眉毛倒竖,将那张纸揉成了一团,深吸一口气,又装到了自己怀里。

“父王,这书信中说了些什么?”阿媚拐在一旁焦急问道。

刘豹铁青着脸冷哼一声,展开羊皮卷扫了一眼,又卷了起来,对众人言道:“此处非说话之地,等回到帐中再议。”

沉默片刻,刘豹才对阿古拉吩咐道:“巡查都尉还是你来干,记住了,从今天起,谁也不许从金龙山经过,就算是一只鸟,也不准飞过金龙山。”

阿古拉大喜,急忙跪倒:“大王放心!”

刘豹微哼一声,带着人马返回大营,刚才的两封书信都十分关键,他不想被司马曹亮看到,这可是匈奴一族内部的事情,暂时不能让他知道。

“你马上带人亲自看押其其格三人,不许为难他们,也不许任何人接近!”思索了一路,刘豹让长子阿迪拐去看守俘虏,事关重大,他也不敢掉以轻心。

快到大帐,便看到几名魏军守在帐外,就知道曹亮得到消息赶来了,刘豹眉头紧皱,眼中露出厌恶之色,曹魏安排的这个司马,就是为了监视他们,他早就不耐其烦了。

将书信和羊皮卷交给二子阿媚拐,吩咐他小心收好,不要让曹亮的人看到,包裹的事情一定要严加保密。

“大王,听说你抓了几名奸细,何不带来一同审问?”大帐之中,曹亮正在焦灼等待,见刘豹进来,赶紧上前催促。

“刚才一阵厮杀,本王有些累了,等明日再说吧!”刘豹脱掉铠甲,淡淡说道。

“蜀军精兵正往此处来,眼下军情紧急,大王怎可如此掉以轻心?”曹亮没有注意到刘豹的神色,还在催促,“若是延误军机,你我都吃罪不起啊!”

“既然蜀军快到兹氏,曹司马就该安排去布置兵力,”刘豹斜坐在大帐中的虎皮椅中,轻抚额头,“本王今日有些累了,审问俘虏之事,明日再说吧!”

曹亮一怔,这才发现刘豹脸色有些不对劲,他知道匈奴人喜怒无常,残忍嗜杀,在兹氏当了三年多的司马,他其实也是小心翼翼,这次实在有些着急失态,要是热闹了刘豹,光凭他们几十人是无法震慑对方的。

“好吧,那明日再审问!”冷静下来之后,曹亮不得不妥协,“蜀军不日将到,大王请保重身体,早些歇息吧!”

看刘豹垂头摆摆手,曹亮暗叹一声,退出了大帐。

阿媚拐看曹亮走后,才来到大帐,见刘豹面沉如水,一只手放在桌子上,食指轻轻敲动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父王,信中到底说了什么,竟让你如此震怒?”阿媚拐虽然保管书信,但没有刘豹的命令,他也不敢偷看。

“哈彦骨选中了去卑,与他商议共立单于之事,此事也得到刘封和蜀军的支持,真是岂有此理!”刘豹咬着牙轻轻说道。

“为什么?父王是左贤王,才是真正继承单于王位的人,他们难道不知道吗?”阿媚拐吃了一惊,瞪着眼睛问道。

“哼,这狗贼是个彻彻底底的小人,”刘豹半晌才冷哼一声:“不仅如此,他还想和蜀军前后夹击,消灭本王,以此取得蜀军信任!”

“可恨,该杀!”阿媚拐身边一个身形高大的黑脸大汉一阵嘶吼,他是刘豹手下最勇猛的万骑长黑凶。

“父王,形势紧急,还是赶紧向大将军求援吧,他就在晋阳,援军不日便能到!”阿媚拐已经慌了手脚,光是来的蜀军大将张苞就让他们军心不稳,如果右贤王这时候叛变,两面夹击,左部肯定不保。

“哼,先不急!”刘豹站起身来,在帐中来回踱步,半晌之后才道,“你二人今夜随我去找其其格他们,我倒要问问,哈彦骨为何选了去卑,本王哪点比不上他?”

北匈奴和刘封的抉择,让他觉得受到了侮辱,这是他最不能接受的,就算开战,他也要先知道这其中的原因。

要不是这次幸好发现了书信,恐怕到时候被右部偷袭,连反击的机会都没有,但他更恼恨的是,为什么哈彦骨偏偏去找去卑,而不是来找他。

相比于眼下的危机,刘豹心中更多的是不甘,他自觉要比去卑雄才大略,唯有他才是带领匈奴重振辉煌的人。

“父王,这会不会是蜀军的诡计,想要离间我们左右两部?”阿媚拐也是这几个人中最聪明的,刘豹将他经常带在身边,并不单是父子关系。

“其其格都亲自去了祁县,那羊皮卷上还有左大将军印记,是做不得假的,如果作假,其其格用不着亲自来冒险!”刘豹咬牙答道,左大将军的印记也是很独特的,普通将领根本见不到,没有经过哈彦骨的同意,别人是无法伪造的。

第403章 如此抉择

“其其格算什么,他敢对我们动手,我照样敢杀了他!”黑凶咬牙切齿,语气中充满了挑衅,北匈奴的第一勇士,他倒真想会一会,今天因为别的军务没赶上厮杀,让他恨恨不已。

“先不要得罪他,等过了今晚再做决定!”刘豹阻止了黑凶,吩咐道,“你们先去准备,今夜午时去见其其格他们,不要让曹司马知道!”

子时过后,各部兵马除了巡守之外皆已休息,刘豹带着阿媚拐和亲兵来到后山,这里依山挖了许多山洞,有的用来储藏食物,也有的用来关押犯人。

其其格三人被关在第三层的岩洞之中,这里面通风干燥,洞内还烧着火盆,十分暖和,沿途每个十步就有两名匈奴兵把守,任何人都难以靠近。

“父王,曹亮两个时辰前来过一次,我没让他进来。”阿迪拐上前禀报。

“嗯,很好!”刘豹点点头,扫视四周,山下大营中火光点点,并无动静,吩咐道,“你继续在此守候,没我的命令,谁也不许靠近洞口。”

阿迪拐躬身退下,刘豹在洞外挥手让周围的守军也退去,迈步走进了严冬之中。

其其格和秦武、苏德三人也听到动jing zuo了起来,静静地看着走进来的刘豹三人,没有开口。

“我不明白,”刘豹站了片刻,才缓缓开口,“我是左贤王,单于的第一继承人,哈彦骨怎会舍近求远,选了刘去卑?”

其其格哼了一声,别过头将脸隐没在火光之后,严重颇有轻视之意,这让刘豹更是莫名其妙,难道自己犯了什么大错?

“原来阁下就是左贤王,”苏德淡淡一笑,微微点头,“你真想听原因?”

“唔!”刘豹强压着怒火,抿着嘴哼了一声。

“事已至此,若不说明,恐大王也不会放过我等,”苏德叹了口气,看看他身后的几人,言道,“只是事关大王声誉,还是少有人旁听为妙,此事只能大王一人听。”

“什么?”黑凶浓眉倒竖,向前跨出一步,目露凶光,“你们肯定没安什么好心!”

“嗯?”其其格豁然转头,冷冷地盯着黑凶,嘴角泛起一丝嗜血的狞笑,低吼道,“滚——”

“你……”黑凶被其其格眼睛一瞪,仿佛看到草原上凶猛的狮子一般,吓得连退两步,脸色发白,想抬起手说两句狠话,终究没有做出来。

“退下!”刘豹略作犹豫,一咬牙挥动大氅,“你们几个都出去!”

“父王……”阿媚拐吃了一惊。

“出去!”刘豹沉声下令,“都在一箭地以外等着,若有擅自靠近者,杀无赦!”

阿媚拐和黑凶相视一眼,只好躬身退出洞外,虽然他们担心刘豹的安危,但也不敢违拗他的命令。

火盆里的柴火噼里啪啦地燃烧着,岩洞中半晌没有声音,双方都沉默下来。

刘豹找了个木墩坐下来,看着三人,冷冷问道:“蓝色的天空下,谣言都会随风而逝,说说你们的理由吧!”

苏德看着刘豹,忽然一笑,笑得刘豹莫名其妙,只听他说道:“听说大王与一个汉人女子生有二子,已经长大chéng rén,而这两人并非纯正的匈奴血脉,是否如此?”

“啊?”刘豹闻言大吃一惊,忍不住再次站了起来,惊疑地看着几人,似乎明白了什么,不由脸色突变,“这……”

他知道苏德所说的这个汉人女子就是蔡琰,当年汉代大儒蔡邕的女儿蔡文姬,当年刘豹随父亲滞留在并州的时候,曾在河东劫掠许多汉人妇女,其中就包括了蔡文姬。

蔡文姬被俘虏之后,刘豹惊为天人,不顾于夫罗的反对,将其收为王妃,在匈奴十二年当中,生下了两个儿子,正是阿迪拐和阿媚拐。

后来南匈奴归顺曹魏,因为蔡邕是曹操的老师,为了报答蔡邕的教导之恩,蔡文姬也被曹操赎回去,两个儿子则被刘豹留下来,算算又过去了近二十年。

在匈奴的传统中,继承单于的人不但需要高贵的王族血脉,更需要纯正的匈奴血脉,他的两个儿子身上流着汉人的血液,以后无法继承王位,所以哈彦骨选了去卑。

“哼,这算什么?”刘豹握着拳头站立半晌,忽然咬牙冷声道,“儿子还可以再生,现在蔡琰已经回国,王妃呼延氏一定会为本王再生儿子的。”

“这都是后话,”苏德摇摇头,长叹一声道:“就算大王能再生几个儿子来,阿迪拐和阿媚拐也已经长大chéng rén,长幼有序,到那时候,恐怕大王也难以掌控,反而引发内乱,我们匈奴一族,已经不允许出现任何的内部战斗了。”

“这——”刘豹双目微凛,又缓缓坐了下来,目光闪动,神色不时变换。

“除此之外,大王似乎也忘了一件事,”一旁的秦武适时地开口了,“大王虽为左贤王,管理左部,但去卑却是五部监国之人,此乃天子诏书所封,似乎更加名正言顺。”

“你们自诩继承汉祚,难道也承认曹魏的诏书不成?”刘豹闻言猛然抬头,冷笑着看向秦武。

秦武摇头道:“去卑监国之职,乃是曹操奉旨所定,彼时曹丕尚未篡位,乃先帝之命,吾等不得不从。”

“曹操居心叵测,想扶持去卑而已,”刘豹脸色铁青,恨声道,“本王早已得单于诰命,将来恢复匈奴,重返大漠,继承单于之位,他刘去卑也要听本王号令。”

“大王空口无凭,实在令人难以信服。”苏德无奈地摊摊手,不住摇头。

“哼,嘿嘿嘿!”刘豹见从任何一方面都不利于自己,忽然冷笑连连,盯着几人咬牙道,“即便你们选了右贤王又如何?右部跟着本王领地,去卑别想从此经过,本王倒是可以先杀了你们三人祭旗,再将你们的人头送到洛阳,那时候恐怕右贤王,也要换人了!”

“你敢?”其其格豁然起身,向前跨了一步,挣得脚下的铁链哗啦啦作响。

第404章 巧舌如簧

“哈哈哈,我有什么不敢?”刘豹忍不住退了几步,还是狰狞大笑,“抓了你们三个奸细,铁证如山,去卑他死定了。”

“你就不怕成为匈奴族千万代唾骂的罪人吗?”苏德也紧张起来,指着刘豹骂道,“南北相合,这是我们匈奴一族崛起的唯一机会,刘豹,你不能这么做。”

“哼!”刘豹冷哼一声,转身看向洞外,天空中繁星点点,夜风呼啸着,一如他无法平息的怒气,“既然你们选择了去卑,便是放弃了本王,待我除去这个叛徒,自会统兵恢复匈奴一族的雄风。”

“你,你才是真正的叛徒,”苏德指着刘豹大骂,“你如果告密,长生天也容不下你的灵魂!”

“哈哈哈,等我到长生天封王的那一天再说吧!”刘豹哈哈大笑,凄厉的声音在山洞中回荡,说不出是绝望还是疯狂。

“如果大王真有重振匈奴的决心,我倒有一计,就看大王的胆略如何了!”正僵持的时候,一直冷眼旁观的秦武忽然开口了。

“你还有什么办法?”苏德一怔,愕然的看着秦武。

刘豹也转过身来,看着这个一脸沉静的年轻人,漆黑如墨的眸子让他略微冷静下来,从内心深处讲,他并不想撕破脸皮,他有更大的雄心。

“胆略?”刘豹皱着眉,寒声道,“你最好能说出让本王动心的计策来,否则今晚便是你们三人的祭日了。”

秦武点点头,言道:“其实燕王和哈彦骨将军在定合作人选的时候,也前后商议过三次之多,都认为大王雄才大略,又是左贤王,是继承单于的第一人选,只是因为继承人和诏书的原因,而不得不选了右贤王,这其中只有一个关键原因……”

“什么原因?”刘豹见秦武竖起一根手指,急忙追问。

“那便是二位大王都是单于之后,都有继承单于之位的血脉,如果大王能除去右贤王,”秦武脸色微凛,缓缓说道,“如此一来,便只有大王一人符合单于之位,无论北匈奴还是南匈奴五部,都只认大王一人,也不会再有二心,如此一来岂非名正言顺?”

“除掉右贤王?”刘豹双目收缩,咬牙道,“说起来容易,但要成功,谈何容易?而且河内还有许多魏军,恐怕难以得手,一旦失败,我岂不是死无葬身之地?”

左部和右部的争执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这十几年都是明争暗斗,互不相让,都恨不得将对方除之而后快,但谁也不敢轻易动兵,顾虑也正是如此。

失败的一方,不但会受到魏军的制裁,也会成为发动内乱的罪人,再也得不到五部的支持,结果可想而知。

“南匈奴五部互相牵制,此乃曹魏之计也,以前或许大王有此顾虑,但眼下却有个绝佳良机,能让大王除此劲敌!”

“快讲!”刘豹不由向前走了几步。

“如今我军一万精兵已到汾水,距离兹氏不过三日路程,约定与右部夹击大王本部,”秦武不动声色地说出了计划,让刘豹脸色阴沉下来,继续又说道,“大王何不将计就计,却派人向右贤王部求援,去卑定会假意前来,重新定计,以里应外合之计除掉大王,大王可待右部兵到,趁其不备,先一步动手,诛杀去卑,我再回营中向燕王报信,言明大王之志,如此一来,单于之位,便非大王莫属了!”

“如此一来,你们岂非抗命,就不怕燕王怪罪么?”刘豹也不是傻子,思索片刻,便发现了其中的漏洞。

秦武笑道:“大王此言差矣,燕王之所以舍近求远,选择右部,实为无奈之举,是怕其他五部不听号令,又不知大王心意如何,如果大王杀了右贤王,又献出兹氏,如此功劳,岂非比一场厮杀更大?”

“唔,也有道理。”刘豹揪着短须沉吟不语。

“且眼下我三人为阶下之囚,为了保命临时变计,也是迫不得已,”秦武叹了口气,“至于单于之位,在燕王看来,左右二位贤王并无区别,只是这继承者血脉之事,要留待以后了。”

“我倒有个办法,就怕大王不忍心下手!”苏德见刘豹已经动心,也在一旁开口了。

“还有什么办法?”刘豹看向苏德,血脉之事可不是用什么计策能解决的,是就是,不是就不是。

“大王既然还有王妃,再生王子也不过是时间问题,但在此之前若是能除去那两个有汉人血脉的后代……”苏德一咬牙,露出匈奴人特有的凶狠神色,轻轻做了个割脖子的动作。

“嗯?”刘豹猛然瞪大了眼睛。

“考验大王胆略的时候到了,”苏德垂下头,淡淡说道,“长生天只会记住对族人有功的勇士,而不是祸乱我们血脉的其他人,这次诛杀右贤王,大王可命此二人带兵,生死由命,至于事后lun gong还是定罪,还不是大王一句话的事?”

“此事暂且不提!”刘豹起伏着胸口深吸几口气,又看向秦武,“只是本王与右部一向不和,没有什么来往,就算去求援,他恐怕也不会派兵,这该如何是好?”

“如果大王有诚意,在下愿意效劳,再去跑一趟!”秦武站起身来抱拳道。

“你?”刘豹一阵疑惑,“他们已经知道你是汉军使者,怎么还会相信你的话?”

“这就不劳大王费心了,”秦武笑道,“我再去祁县,保证右贤王能亲自带兵前来。”

“好,本王就信你一次!”刘豹犹豫片刻,终于咬牙下定决心。

他也明白,如果真的杀了这三人,他以后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汉军即将兵临城下,而且右部也有了准备,等他将消息送到洛阳的时候,兹氏只怕早已经丢了。

如果和刘封合作,他不但能除去去卑这个最大的对手,而且马上就能得到北匈奴的拥护,没有了去卑,其他各部也只能听他的号令,再有汉军支持,似乎重返大漠,指日可待了。

“但在此之前,可否也让我们看到大王的诚意呢?”秦武却不为所动,挑眉问道。

第405章 各自打算

“哼,这倒简单!”刘豹哼了一声,大步走到洞口外,对着远处的阿迪拐喊道,“马上派人去请曹司马,叫他来此审问奸细。”

阿迪拐走后,刘豹又将黑凶几人叫来,吩咐其带领十名勇士隐藏在洞口之内,只等曹亮到来,不由分说当着其其格几人的面将其斩杀,先除掉内部的这个隐患。

刘豹不知道秦武会用什么方式让去卑亲自带兵,但只要目的达到,他便言听计从,在岩洞中斩杀曹亮及其亲卫,又让黑凶带人将所有曹亮部下诛杀,严密fēng suo xiāo息。

秦武走后,刘豹马上暗中调动兵力,命人款待其其格和苏德,一方面也是监视,事情未成之前,他还是不敢掉以轻心,这两个人就是他的筹码。

秦武再次来到祁县,并未去见右贤王去卑,而是来到鸣翠楼,半个时辰之后,何七小便屁颠屁颠地跑来,见是秦武,一张脸笑成了菊花。

自从上次听了假途伐虢的故事之后,何七小茅塞顿开,马上跑去献策,却不料去卑虽然心动,却犹豫不决,万一失败了,弄巧成拙,他将再无立身之处,至今还拿不定主意。

“小兄弟,你带来了什么好消息?”何七小拿出两串钱,这是他上个月所有的油水了,不得不忍痛拿出来。

“唉,说起来可不算什么好消息。”秦武毫不客气地接过钱,皱眉叹气。

“快说来听听,”何七小脸色微变,赶紧追问。

“北匈奴的人已经和刘豹联络了。”秦武看看四周,低声说道。

“什么?”何七小吃了一惊,凑到他跟前,压低声音问道,“你可看清楚了?可有证据?”

秦武从怀里掏出一片烧焦的熟羊皮,上面一片焦黑,只有一角的位置还有个淡淡的印记,小心翼翼递给何七小。

“这是他们联络的书信,昨晚我正好巡视,抓住了两个匈奴奸细,正是北匈奴的人,此事幸好是曹司马先发现的,若是让这两人见到刘豹……”

何七小听得出了一身冷汗,连连说到:“好险好险!”

秦武又道:“为了五部的稳定,曹司马暂时未将此事说出,只是暗中杀了那两名奸细,烧了这约书,还是我冒险从火堆里捡来的,也不知道有没有用。”

“有用,肯定有用!”何七小急忙收起羊皮,连连点头,“你放心,这件事若成了,少不了你的好处,最少也给你个司马当当。”

秦武大喜,抱拳道:“如此就多谢军师提携了。”

“人多眼杂,你还是快些回去,我这就去找右贤王禀告,来日定有消息。”何七小心急火燎,匆匆告辞而去。

秦武见何七小消失在酒楼门口,终于露出满意的笑容,见到这个有着大将军印的熟羊皮,刘去卑恐怕再也坐不住了,接下来才是好戏上演的时候。

秦武回到兹氏,告知刘豹,他假意告诉去卑在金龙山发现书信遗失,怕被人发现,约他早日起兵,以防事泄,去卑果然担心,亲自领本部兵马前来。

此时蜀军一万精兵已经到了汾水,直奔金龙山而来,与南匈奴右部兵马遥相呼应,刘去卑以援军的身份前往兹氏,先派信使来知会刘豹。

“父王,你说蜀军也不可轻信,张苞部曲到底要不要防备?”阿媚拐此时也已经穿着一身铠甲,前来向刘豹报告。

“一万人马就想拿下金龙山?”黑凶一阵冷笑:“以为我们的三万勇士都是吃素的吗?”

“蜀军英勇善战,又有张苞统领,恐怕也有西凉骑兵,不可大意,”刘豹神色数转,苏德献给他的计策,让他犹豫不决,毕竟是自己的亲骨肉,怎能忍心把他们推进火坑里?

一边是亲生骨肉,一边是功名利禄,从昨天到现在,他都未曾入眠,数次南下决心,倒是在王妃呼延氏的身上辛勤耕耘了无数次,恨不得马上就能给他生出个子嗣来。

“大王你就下令吧,我等着拿下去卑的狗头呢!”黑凶倒是满不在乎,他知道右部除了去卑的长子刘猛有些本事之外,其余的都不是自己的对手,早等着杀敌立功。

“金龙山以西的各个要道由阿媚拐负责把守,不要让蜀军渡过孝河,”战斗迫在眉睫,刘豹一咬牙,目光变得冷冽了许多,沉声对阿媚拐吩咐道:“记住,不管蜀军用什么手段,你沿河死守便可,不许放他们进入兹氏,否则你便提头来见!”

“放心吧,父王!”阿媚拐为人比较稳重,见刘豹对他十分照顾,心中暗喜,而且他们私底下已经与蜀军联合,这后方是不会有战事的。

“通知阿古拉,山中的通道要严密看守,防止右部哨探通过,两边林中埋伏弓箭手,以防并州的魏军前来。”刘豹觉得阿古拉表现还算不错,这一次得了这么重要的信息,不但免去一场灾祸,还因祸得福,刘豹将他当成了福将。

“派人密切关注右部兵马的动向,有消息马上向本王汇报。”刘豹最后下了一道命令,便吩咐诸将下去准备,没有了曹亮的掣肘,他才觉得一身轻松,如臂使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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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卑这几日可谓是踌躇满志,雄心万丈,自从看到何七小带来的那一片羊皮之后,他就知道必须要先下手为强了,唯有除掉刘豹,他才能成为下一个单于的人选,其余三部的头领,也会完全听从自己的号令。

正如何七小所说,借着当援军的机会,以假途伐虢之计先灭掉左部,再献出兹氏,这么大的功劳,刘封肯定会动心,反正刘豹已死,王族血脉便只剩下他一人,哈彦骨也别无选择了,可谓一举两得。

“大王,蜀军已经到了孝河,若是不见左部有所反应,肯定还会再派人去接应,我们该马上出兵。”何七小终于说动了去卑,心中无限畅想着未来。

“好,我们终于要和左部正面交手了,我倒要看看,他刘豹有什么本事?”去卑一阵大笑,沉喝道:“来人,把本王的宝甲拿来,通知各部,明日出兵往兹氏,留三千人马守城。”

第406章 扬眉吐气

“咳咳,常言道,先礼后兵,为了安抚左贤王,属下觉得还是该派一名使者先去交涉,免去左贤王的疑心,我们才好动手!”何七小站起身来,摆出了个自认为潇洒的姿势,轻甩了额角的一缕头发说道。

“还是军师聪明,哈哈哈!”去卑愣了一下,随即想起了何七小的那个古怪的名字,不由又是一阵大笑,吩咐道:“明日大军出发,你便代表本王先去见见左贤王,本王率军随后就到。”

“大王放心,属下定叫左贤王感激涕零,等大王兵到,趁着酒宴之时摔杯为号,杀他个措手不及!”何七小跟着去卑这么多年,自然了解去卑的性格。

右贤王心狠手辣,又阴毒无比,最喜欢以这种方式对付敌人,等两军相见,一方设宴迎接,一方却拔刀相见,那个场面,想想就ci ji。

不一时一名亲兵抱着一副铠甲走了进来,双手递给去卑,去卑站起身,一甩手将铠甲打开,在何七小的帮助之下穿在身上,顿时觉得十分威风,轻拍着铠甲上银色的钢片,哗啦作响。

“怎么样?”去卑在原地转了两圈,笑着问何七小。

“哎呀,大王穿上这副铠甲,果然是英武不凡,隐然是帝王之相,这才是真正的天之骄子,与长生天上的阳光一样耀眼,大王雄姿,天下男子不及也!”

何七小也羡慕这副铠甲,半真半假的瞪着眼睛一阵夸赞,不时摇头晃脑。

“行了行了,你也快去准备吧!”去卑摆着手赶紧止住了何七小,饶是他久居上位,也被夸得有些赧然,看着刘豹送给他的这份大礼,心中暗自冷笑,不知道刘豹看到自己穿着这副铠甲将他斩杀,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想着明日的风光一刻,何七小的脸上也笑开了花,他知道自己出名的机会来了,陪着去卑多喝了几大杯才告辞而去。

第二日一大早,伴随着朝阳露出第一缕霞光,何七小便迫不及待的率领着三百部下出发了,作为右部的使者,何七小感觉到自己的使命神圣伟大。

这是去卑称王的第一个起步,而这第一步,便是他昭陵散人来完成的,这个名字,将会被载入史册。

何七小骑着一匹去卑分给他的一匹黑鬃马上,一头刚刚洗过的头发随着晨风轻轻飞舞,身上淡青色的长衫也十分干净,这还是他刚进入祁县的时候购置的行头,一直没舍得穿,但这一次,是时候拿出来了。

“出发!”何七小一手将左边的头发往后一撩,对身侧的一名匈奴士兵轻轻吩咐。

“出发!”那人一声大喝,前面十余名精兵开路,何七小轻挽丝缰,随着队伍缓缓出发。

走了半日时间,金龙山摇摇在望,他看到山顶上的一所茅屋,想必是刘豹的哨探用的,看样子还是新盖的,难道是专门用来等待右部大军的?

何七小嘴上弯起一道微笑,看来刘豹真的是被蜀军给震慑住了,诚意十足,只可惜他不知道已经死到临头了。

正往前走着,忽然山谷中出现了近一千人马,有十余骑人马当先而来,何七小在马上正了正身子,摆出一副淡定的神色等着来人。

“不知阁下如何称呼?”当先那人在马上抱拳问道。

“吾乃是右贤王帐下军师昭陵散人,”何七小抱拳沉声答道。

“原来是何军师,俺是左贤王帐下新任部帅李大眼,左贤王在前线指挥人马,不能亲来,让俺来迎接军师。”那人神态倒也规矩,何七小没有看出什么毛病来。

李大眼?

何七小心中一阵不屑,撇着嘴打量来人,也看不出他哪只眼睛大,不过这些匈奴人都是粗人,起个名字都这么粗俗不堪,淡淡一笑:“右贤王大军不日即到,本军师先来一步,特来向左贤王问好。”

“请!”李大眼带过坐骑,侧身让何七小先行,带着几人跟在何七小身侧,隐隐将他围在中间。

何七小见李大眼对他十分重视,昂着头众星捧月般走在最前面,让左部的匈奴兵也好好见识一下自己的气度,将来刘豹到了去卑帐下,他也好号令这些人。

在众人的簇拥之下来至兹氏大寨之中,何七明援军明日就到,李大眼等人果然十分高兴,命人准备了好酒好菜招待何七小。

好酒好肉倒是管够,可谓宾客尽欢,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刘豹一直在指挥兵马,没有亲自来见他,甚至连两个儿子都不见前来。

带着一丝遗憾,何七小醉醺醺地被人抬到了一间房内,跟随他的三百人也被安排到其他大帐中休息,周围都有刘豹部下暗中把守。

“大王,还跟他客气个屁,只要你一点头,我这就去杀了这个狗头军师。”另一个山坳大寨之中,黑凶粗豪的声音再次响起。

房间内,刘豹嘴角带着淡淡的冷笑坐着不说话,黑凶却是一脸煞气看着其他几位部帅,刚才何七小进山的神色,让他觉得十分不爽,没想到去卑居然这么自大,就算是装作援军来骗他们,也不用派个狗头军师这样趾高气昂吧?

“嘿嘿,要不是这次阿古拉立功,何七小这副表现,连我都要被骗过去了。”刘豹却不搭理黑凶,自顾自地冷笑着。

何七小是什么样的人,刘豹自然是知道的,除了一点小聪明之外,只会溜须拍马,但何七小今天的表现,连刘豹都不得不佩服,暗中和蜀军联合,还要假装使者来麻痹自己,这份胆量和表现,到真让他出乎意料。

“大王,你到底是什么意思?”黑凶皱着眉头问道。

“放心吧,先让何七小得意一阵,明日就是他的死期,”刘豹摆摆手,示意黑凶不要着急:“他来得正好,我们便将计就计,将左部大军全部引诱进来。”

刘豹阴笑着用手比划出一个圆圈,做了一个包围的姿势,金龙山的山腹之中,四面环山,进来了一个也别想跑掉。

“还是大王英明!”黑凶也看明白了,顿时一阵赞叹。

第407章 虚与委蛇

“大家先忍耐一时,”刘豹得意一笑,靠在身后的树上,对黑凶等人言道:“明天一早我亲自去见何七小,你们几个将人马埋伏好,何七小人头落地的时候,便率人杀出来。”

“交给我们了!”黑凶等人闻言大喜,拜别了刘豹下去准备,只要这次能将右部消灭,暂时让何七小得意一阵又算得了什么。

日上三竿,何七小摇摇昏昏沉沉的脑袋,才想起自己的使命来,暗恨昨天一时大意居然喝醉了,恐怕对自己的英明形象有所损坏。

揉了揉眼睛,何七小爬起来看看外面,阳光照射进来,时间已经不早了。

还未等他开门,便听见外面有人说道:“何军师是不是已经醒了,我们已经准备好了洗脸水。”

何七小一愣,旋即嘴角咧开,上前将房门打开,有一个匈奴士兵端着一个脸盆和干净的毛巾站在门外,虽然是个男的,但何七小也很满意,将脸盆接了进来。

“何军师,我们大王已经等了你一个早上了,让军师醒来后去大寨见他。”那人又说了一句。

“怎么能让左贤王等我呢?”何七小吃了一惊,急忙说道:“我这就收拾好了,你带我过去。”

嘴上说着,心中已经乐开了花,大战之际,刘豹还能耐着性子等他,这份面子就算曹魏的使者,恐怕也没有。

匆匆洗漱完毕,何七小跟着那个匈奴士兵绕过几座大帐,来到刘豹帐外,门口的护卫带着何七小进去。

“唉呀,何军师一年多未见,更加潇洒飘逸了。”刚进大院,便听到刘豹的声音响起。

何七小一抬头,便看见刘豹从内堂迎了出来,匈奴五部的首领每年都要在河内温县聚会一次,由洛阳派来的官员接待,一来是为了了,联络感情,而来也是汇报各自部落的发展情况,何七小跟着去卑去过数次,自然也认得刘豹。

刘豹的那一抹笑容总是让人觉得不舒服,但今天何七小却看得特别顺眼。

“属下参见左贤王!”何七小一直没有资格和刘豹说话,这次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了,躬身作揖的姿势做得十分标准。

“好好好!”刘豹倒显得十分亲切,连连点头,来到何七小面前,一伸手指着堂屋:“本王这几日不熟兵马,战事操劳,没有亲自迎接军师,还望军师多多体谅。”

“左贤王能够亲自督战,五部齐心协力,定能击退蜀军!”

何七小听到刘豹一口一个军师,心中乐开了花,他这个身份也就在右部管用,虽然右贤王去卑是监国的身份,但其他各部都对他嗤之以鼻,今天刘豹叫得如此亲切,顿时让何七小觉得如沐春风,不虚此行。

正不一时巡山的哨马来报,右部大军已经到来,何七小尽量享受着这最后一刻的恭维和惬意,随同刘豹众人出了大帐,过了今夜,这样的荣光将不复存在了。

正在此时,负责防守蜀军的阿媚拐派人报信,蜀军也到了孝河以西安营扎寨,并无强攻之意。

刘豹微微点头,叫阿媚拐不要轻举妄动,小心防备,眼角瞥见何七小神色微变,笑道:“蜀军听闻右部前来支援,被右贤王声势所慑,竟按兵不动了,哈哈哈!”

何七小信以为真,顿时眉飞色舞,唾沫横飞地讲述右部兵马如何兵力精锐,当然少不了吹嘘一番自己在这次合作中的重要作用,要不是自己gāo zhān远瞩、运筹帷幄,右贤王还没这么快下定决心出兵来助。

刘豹等人强忍着心中怒气,一路敷衍,终于来至在兹氏城外,这里是一处山坳,地势平坦,也利于屯兵。

何七小见刘豹考虑周全,此处又靠近左部匈奴大营,行事十分方便,暗自满意,远远看到大队人马滚滚而来,旌旗招展、烟尘飞扬,声势十分浩大。

刘豹嘴角泛起一丝不易觉察的冷笑,去卑这次倾巢而出,当真是下了血本要灭自己,看他精锐齐出,不由暗自庆幸自己发现得早,要不然恐怕真要葬身在金龙山了。

“大王,右贤王亲自率兵前来,属下还是先去迎接一下吧。”何七小满面红光,见任务圆满完成,就想借机脱身,至于晚上的酒宴,他却无意参加。

成功麻痹了刘豹,何七小自觉功劳最大,他现在急于跑到向去卑禀报军情,他已经想好了说辞,是自己如何好言安抚,刘豹才愿意死心塌地追随去卑。

这就想跑?!

刘豹心中一阵冷哼,嘴上却笑道:“军师远来是客,怎好劳烦?还是先派一名都尉去迎接,待右贤王到了此处,你我一同迎接。”

“这……,就依大王所言。”何七小犹豫了一下,但刘豹把他和自己放在同一位置上虚荣心又得了几分满足,为了不让刘豹起疑,只好暂时留下。

刘豹斜眼看了一眼何七小,再未多说,向旁边一人使了个眼色,不一时便有数十人马前去迎接去卑,这个地方三处环山,是个打伏击的好地方。

去卑这一次有备而来,身上穿着刘豹送给他的铠甲,在阳光下闪闪发亮,腰间别着跟随自己多年的大刀,跨下马也是塞外宝马,晚上的大战让他充满了期待。

看到远处前来迎接的人马,不由冷笑连连:刘豹你平日里和我作对,这一次看我用假途伐虢之计,将你除去,单于之位,便非我莫属了!

何七小看到去卑一行驰骋而来,身上的铠甲更是鲜明,在阳光下引人瞩目,偷眼看到刘豹的脸色却不太好看,还以为刘豹是心疼这副铠甲。

心中暗笑:等过了今晚,不知这副铠甲,就连整个左部大营,都是我们的了。

眼看到了金龙山境内,去卑也变得谨慎起来,毕竟他并非真来救援,命长子刘猛带五千人马在山外看守粮草,自率大军前来。

刘豹咬着牙,脸上却带着笑意,这一战,注定去卑将会被除名,其他三部的首领,只要自己好言安抚,再加上北匈奴的支持,一定会拥戴自己成为新的匈奴大单于。

想着以后重回草原,领军驰骋的威风,刘豹嘴角泛起更浓的笑意。

第408章 自相残杀

“大王,右贤王来了。”何七小看不懂刘豹的笑意,心中没来由一阵惧怕,见去卑已经到了三里外,恨不得马上就逃回本部。

“哦,”刘豹回过神来,在马上微微颔首,“我们这就去迎接,请军师先走一步。”

何七小等的就是这句话,还以为刘豹谦让他先行,是对他的尊重,急忙催马上前。

此时去卑也看清了刘豹等人的面容,忽然看到刘豹脸上的冷笑,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还未思索清楚,便见何七小才走两步,刘豹身旁一人面目狰狞,手中大刀挥起,对准何七小。

去卑心中一紧,脸色大变,也顾不上提醒何七小,猛然回身大喊:“中计了,撤退——快撤!”

他身后的匈奴兵不明所以,再看到远处何七小忽然被斩,更加惊慌,在去卑的大喊声中,各自转身向后逃去,本来整齐的阵容顿时乱成一锅粥。

何七小至死都不明白刘豹为何会先动手,他脸上的笑容里带着震惊,看到去卑惊慌转身,何七小还未反应过来,喊杀声已经四处响起,但这些嘈杂的声音却离他越来越远了,渐渐地漆黑静……。

三面的山头上冲出无数刘豹部下,在各个部帅的率领之下大量的檑木和石头纷如雨下,前面的山谷口左右各杀出一支人马,截断了去卑的退路。

山谷中一片混乱,惨叫声和呼喊声连成一片,去卑在马上看到形势不妙,胸中憋着一股火,他没想到刘豹竟然也会设计来除掉自己。

眼看退路被断,恼怒之下,指挥身边之人返身杀向了刘豹,乱战之下,眼下只有将刘豹本部冲乱,他才有一丝生机。

四面被包围,去卑的人马也见没有逃路,也生出了拼死之心,一个个红着眼在部帅的带领下奋勇厮杀,双方都是骑兵为主,在金龙山谷中来往驰骋,人喊马嘶。

鲜血四溅、哀嚎连连,正午阳光明媚,汗水和血水都闪着不同颜色的光芒,在兵刃的寒光中抖动,杀得血流成河,尸骨如山。

刘豹嘴上带着残忍的笑,这一次将右部的生力军解决掉,除去心头大患,再和蜀军联合,只要得到刘封的首肯,哈彦骨也同样会拥戴他为新单于。

去卑纵马厮杀,钢牙紧咬,血红的双目盯着远处一脸得色的刘豹,一马当先杀掉了冲到眼前的几个匈奴兵,直冲向刘豹所在的本部。

人潮一股接着一股涌了过来,刘豹自然也看透了去卑的心思,但他并不担心,去卑虽有两万人马,但经过了开始的一轮伏击,其队形已经大乱,毫无士气。

就算去卑勇猛又能如何,还不是要困死在这山谷当中,他现在最关心的,反而是在金龙山外驻军的刘猛,此人十分勇猛,被他杀进来,可就功亏一篑了。

去卑一面让诰升爰抵抗其他两侧的攻击,自己带领精锐逐渐往刘豹所在的山坡杀过来,他自认右部兵马要强于左部,这一次正面交战,也是证明自己实力的时候。

如果此一战能将刘豹从正面击败,他在其他各部的威信会倍增,甚至不用借助北匈奴的支持,也同样会得到拥戴。

走投无路,唯有背水一战!

如今他的眼里,只有刘豹一个人影,杀掉刘豹,不但转危为安,从此便可挣脱束缚,一飞冲天。

山谷外面的刘猛听到喊杀声起, 忙命人探查,才知道刘豹设下伏兵,见去卑被围在里面,急忙带领本部兵马向山谷杀了过来,打破包围圈,把去卑救出去。

刘豹揪着上唇的一撇胡须暗自冷笑,去卑果然不出他所料,此时一心往自己所处之地杀过来,越是拖得久,他胜利的机会就越大。

山谷外的那几千人虽是他意料之外的,本来担心去卑会折返往外冲,内外夹击,突破重围,已经派了阿迪拐亲自带兵去阻拦。

但现在的情况却朝自己最希望的一面发展,这让刘豹放心不少,四面包围,这才全歼右部,还有谁敢与他撄锋?

半个时辰过去,山谷中的血腥气逐渐浓郁,几万人堵在这里,平日里宽阔的山地变得拥挤不堪,刘豹平日训练部下也是在这里,尚觉空旷,但今日却拥挤不堪,杀声震天,靠近山脚厮杀的地方已经尸骨如山,没有主人的战马疯狂奔逃。

匈奴人的凶性在这一刻被完全激发出来,仗着精湛的骑术各自为战,纵横奔驰的战马上,不时有人头四肢飞起,挥舞的马刀在阳光下寒光闪闪,鲜血喷泉一般到处飙射,炫目而又惨烈。

去卑的人马在起初的惊乱之后逐渐整合起来,里外组成简单的阵型,三三两两抵挡着刘豹部下的冲击,骑兵一旦失去了冲势,战斗便进入了白热化,陷入了胶着状态。

去卑不停怒喝,带着身边千人仿佛一辆战车,虽然缓慢但却坚定地往刘豹所在的地方移过去,这一面的形势,反而是刘豹的人马在逐渐后退。

刘豹料不到去卑如此勇猛,其子诰升爰也是很有勇略,自己身边的大将都派到别处带兵包围,眼看自己眼前这一路不断后退,不禁气得脸色铁青。

“快将黑凶本部兵马调来!”刘豹沉喝下令,虽然他预计的很好,但数万人的战场却是他从未经历过的,战斗场面大大超出了预期,也逐渐脱离了他的控制。

刘豹此举志在全歼去卑本部精兵,在他看来,只要四面包围,去卑的人马就只有等死的份,却不知道兵法上都有围三缺一的说法,就是为了瓦解敌人的斗志,他将四面包围,去卑的人马bèi po集中到一起,看到走投无路,个个起了必死之心,反而激发了他们的斗志。

匈奴都是以骑兵为主,近战之后变成了白刃战,弓箭缺乏和应用不足,包围的优势没有充分发挥出来,短兵相接之后却只能各凭本事厮杀了。

近两个时辰的厮杀,战斗的胶着已经不是说停就能停的了,就算是刘豹想要罢手都不可能了,他的命令无法传达出去,各个部帅都是凭借自己的经验战斗。

第409章 两面受敌

僵持当中,去卑的人数优势开始显现出来,随着包围圈紧缩,去卑的人马个个奋起反击,刘豹的包围圈又不断地外扩,被杀得向后退去。

去卑杀出了一条血路,身后一片狼藉,四肢散了一地,但随即被后面一拥而上的部下踩踏了,每个人的脚上都沾满了血水,甚至有的人鞋中走动的时候都有血水不断冒出来,地面变得泥泞不堪,泥土泛着腥红。

刘豹脸上的笑意已经消失殆尽,去卑的目光如同旷野中的狼一样不停的扫向他,每杀掉几个人之后,便会冲着他冷笑,直笑得刘豹心中发毛。

不过他还是很镇定,去卑想要冲到自己面前,还需要杀散近五千人马,而且这些人都是自己的精锐,这些人人马就是他的底牌。

“黑凶怎么还没有动静?”刘豹冷冷盯着战场,向旁边的匈奴士兵问道。

“大王,已经派出去三波人了。”那个匈奴士兵小心答话。

虽然是主动包围,但刘豹的人马却不如去卑的多,刘豹总共才有三万人马,除去看守山寨和防守蜀军的,能派出来的也就两万人,而去卑这一次精锐齐出,带了近三万人马前来,混战之中的包围圈渐渐被撕裂。

不到三个时辰,双方的攻杀已经逐渐变得缓慢,交战前线的匈奴兵拿着兵器虎视眈眈,不停交换着身后的生力军,就连去卑都杀得手软,让身边的一百个亲兵组成杀阵继续往刘豹的位置杀去,他则骑马在队伍当中大喊指挥,冷冷地盯着刘豹。

刘豹所处的地势较高,此时他也看出了局势不对,山谷两侧负责包围的黑凶和耿东此时肯定也无力再派出人马来支援,能抵挡住去卑人马的反击就已经很不错了,压力最大的还是山谷口的阿迪拐部,前后夹击,已经快要被外面的人马杀进来了。

“去向看看阿媚拐那边的情况,如果蜀军还未攻山,便布些疑兵在寨口,派三千人马前来支援。”

刘豹心中突然有些不安,三面的包围圈不停的外扩,如果再抽调兵力,很可能包围圈被攻破,到时候功亏一篑,吃亏的反而是自己,但是去卑率领的这股人马却一直无法阻挡,他只有调集自己最精锐的人马过来了。

“大王,这……”身旁的匈奴士兵吃了一惊,要是把山寨口的人马撤走,万一蜀军进来,可就麻烦了。

此时在后方,刘猛也带着自己的三千精兵冲杀进来,前去阻拦的阿迪拐被刘猛数合斩杀,部下兵马大乱,根本没有对其造成威胁,刘豹再也无法镇定自若了,包围圈已经不成其形。

“快去,这一次,只能选择相信刘封了,但愿他是想真心与本王合作。”刘豹一咬牙,瞪了那人一眼,为了最后的胜利,他只能赌一把。

夕阳西沉,初春的天气渐渐寒冷,远处的喊杀声不断传来,阿媚拐一颗心一直紧紧提着。

整整半日时间,战斗还没有结束,刚才被调走三千精兵,让他心中更是不安,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对岸的蜀军始终没有动静。

阿媚拐怔怔地听着东面的惨呼和呐喊,时刻派人盯着不远处的蜀军大营,在寨头上多插了一些旗帜,仅余的几百名弓箭手全部安排到箭楼上,震慑蜀军。

但事与愿违,就在夕阳落下的同时,阿媚拐最担心的情况出现了,蜀军营中一阵sāo luàn,旌旗林立,人马开始集结,立于营前,“张”字大旗在最后一缕余辉的照耀下十分醒目。

“快,准备迎敌,把那三个俘虏抓来!”阿媚拐的脸色有些发白,急忙向旁边的亲兵下令,这是刘豹交代过的,如果蜀军敢强攻,就先杀了其其格三人。

“不,不好了!”阿媚拐正指挥兵马,跑去的士兵匆匆而来,惊呼道,“看守俘虏的士兵被他们收买了,全都都逃走了!”

“什么?”阿媚拐脸色苍白,退了两步,没想到军心已经不稳。

蜀军的速度很快,等阿媚拐稳定心神的时候,蜀军已经到了桥边,阿媚拐这才看清楚,其中有一个昨天还被关押的其其格,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唾沫,看来他们早就计划好了,根本就没有合作的诚意。

“和哪位驻守大营,俺是其其格,出来答话!”一身明亮铠甲的其其格手持大刀,显得更加英武不凡,冷傲的盯着对岸的阿媚拐等人。

“我是阿媚拐,奉命守卫此处,你们既然想要合作,为何又连夜逃走?”阿媚拐不得不硬着头皮站出来,此时也不敢触怒其其格,尽量将语气放缓,为援兵争取更多的时间。

“马上投降,俺保你们一命,若是抵抗,死伤勿论。”其其格看了阿媚拐一眼,他知道这是刘豹的儿子,先前在营中并未见过,至于合作的问题,现在根本没必要回答。

刘封临走时就曾说过,刘豹和刘去卑都不能留,哈彦骨要想振兴匈奴,必须立北匈奴的人为单于,而且南匈奴是自己分离出来的,真正的单于还在逃亡之中。

“其其格,你与父王在营中早有约定,为什么出尔反尔?”阿媚拐勉强笑着笑脸,还想做最后的zhou xuán。

“再问最后一次,若现在投降,尚有你的功劳,若负隅顽抗,后果你应该明白!”其其格丝毫不为所动,冷冷的盯着阿媚拐。

“其其格勇士,好歹我们都是一族人,能否再给我一点时间……”阿媚拐继续笑着,假意打发身边一人前去请刘豹。

不等阿媚拐说完,其其格便调转马头,来到主将跟前,说了几句话,那人冷然盯着阿媚拐,一抬手,蜀军大营中鼓声响起。

早就回到军中的秦武一马当先,手中大刀斜举,大喊道:“放箭!”

孝河并不算宽阔,这么近的距离,弓箭手足以完成抛射,秦武身后,一时间漫天箭雨洒向对岸,阿媚拐一声惊呼,带着士兵躲在了低矮的木桩障碍后面,但还是有惨叫声响起,不少人中箭了。

第410章 势如破竹

两轮抛射之后,对岸的匈奴兵再也不敢露出头来,有的躲在壕沟中一动不动。张苞命令进攻,英勇善战的草原勇士并不善于防守,不知所措。

“进攻,先冲过桥面者,额外奖赏精甲一副。”张苞在后面哈哈大笑,一声大喝。

奖赏铠甲和兵器还是刘封的主意,在他看来,封侯什么的都是虚名,上阵厮杀,兵器和铠甲才是最重要的。

每次大战,立了大功的士兵都会得到和将军同样待遇的铠甲或者兵器,这不仅对他们安全多了一份保障,而且与众不同的装备,更是一种荣耀,大大激励了士气。

“杀!”两侧秦武和其其格同时出击,秦武这是第一次独自带兵,心中十分激动,其其格也同样,他需要用战绩来继续捍卫匈奴骑兵的威名。

“御敌,放箭!”阿媚拐一阵紧张,他想不到其其格根本就不买账,只好指挥属下抵挡蜀军的进攻。

稀疏的箭矢从两侧见楼上射下来,这在几千人的队伍当中,根本无法造成威胁,尤其是全身装备的精骑,直接无视了,那些粗糙的箭矢只是在盔甲上留下了一阵声响,秦武已经带兵冲上了桥头,挡住箭矢交错向前。

阿媚拐满头大汗,指挥着士兵堵住桥头,但另一队人马却从上游狭窄处自行渡河,桥上的士兵根本挡住秦武,而此在震天的马蹄声中,其其格率领的百人铁骑直冲过来。

“大王小心!”阿媚拐正想设法挡住骑兵,突然他身边的亲兵一阵惊呼,十分焦急。

阿媚拐心中一紧,危险的气息涌上心头,正抬手抛出一根木桩,便见一支箭破空而来,还未等他做出反应,噗的一声便穿进了胸口。

阿媚拐心头一痛,瞪眼看着远处马上张字旗下那位满面虬髯的大将,手里正拿着一把长弓静静地看着他。

“神威……地将军?!”阿媚拐脑海中想起一个人来,缓缓倒下。

阿媚拐一死,守备的匈奴兵一阵大乱,再看到其其格和秦武两人都冲过桥头,有的开始转身逃跑,哪里还有战心。

“投降不杀!”其其格乘着这个时机又是一声大吼。

在他身后,秦武也冲了过来,弓箭手瞄准逃窜的匈奴兵,几乎例无虚发,无数人在奔逃中中箭倒地,惨叫连连。

“我投降!”终于抵挡不住,一名匈奴兵跪倒在地。

“饶命啊,我也投降了。”他身旁的几名匈奴兵见到其其格如杀神般冲了过来,早就吓得腿软,趴在地上不停发抖。

主将被杀,又被人杀上关头,这些人早就没了抵抗的勇气,反应慢的几个又被秦武等人射杀。

“唉,真是没劲,”张苞看着对岸已经战斗结束,转了转手中的长弓,“射箭偷袭,还是不如领兵冲杀痛快。”

“想不到将军的箭法竟也如此精妙!”徐陵在张苞身旁一阵错愕,他一直以为张苞只懂厮杀,没想到竟将敌将一箭穿心,这可是百步穿杨的本事。

“哈哈哈,天天跟着赵广他们,也偷学了一些技巧。”张苞听到徐陵夸奖,也颇为得意,他的箭术,在军中其实也算是不错的了,加上膂力极大,神箭营的千夫长都不一定比他厉害。

徐陵让张苞领军渡过孝河,自己在兹氏部署防守,秦武带精兵剿灭左部大营,张苞则和其其格带兵往东面山谷而来。

刘豹此时真的有点后悔了,此时真的是进退两难,双方杀得难分难解,更可怕的是,蜀军就在一旁虎视眈眈,齐心难料,这才是最让他心中没底的。

有阿媚拐派来的两千弓箭手,将去卑本部压制了回去,他这里的压力顿时减轻,去卑也不敢贸然再来冲阵,干脆领兵到别处厮杀,他的优势已经越来越小了。

就在刘豹指挥人马逐步逼退去卑的时候,突然身后一阵大乱,接着便是惊呼声和惨叫声,刘豹心头一震,下意识的怒喊道:“是谁捣乱?”

如此关键时刻,要是后院起火,后果不堪设想。

“大王,不,不好了,是蜀军。”有人惊叫,接着又是惨叫声。

“什么?”刘豹浑身抖了一下,声音有些变调:“真的是蜀军?”

他没想到阿媚拐连半个时辰都没有坚持住,这么快就让蜀军杀过来了。

不用部下再回答了,山脚处转出来的一簇簇旌旗已经证明了这个事实,大大的一个“张”字旗迎风而来,随即后面又转出一队狂奔的匈奴突骑兵。

刘豹一个趔趄,差点从马上掉下来,惊呼道:“其其格?快挡住!”

他急忙命令身后的人马过去抵挡。

轰隆隆——

最先冲过来的却不是其其格,而是而是一群黑衣黑甲的士兵,冷漠如同即将落下的夜幕,战马奔腾,直冲而来。

“是西凉铁骑!”

不知谁失声喊叫了一声,前面准备抵挡的匈奴兵呼啦一声居然散开了,为冲过来的骑兵让开了一条路。

“列阵!”

当先一人身穿重甲,只有两只明亮的眼睛路在外面,如同两颗寒星,手中一柄长枪在夕阳的斜照下泛着冷光,铁制的头盔护住了整个面庞,两个冰冷的字从头盔中冒出来,如同晴天霹雳。

骑兵的冲势并未停止,反而在加速,阵型在前进当中迅速变换,两边的匈奴兵被这股人马的气势震慑,眼睁睁的看着当下那人骑马冲到了刘豹面前,几十个亲卫甚至连像样的抵抗都没有,刘豹就被挑落马下。

一切来得这么突然,很多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包括刚准备第二次冲杀的去卑也愣住了,傻傻地看着突然出现的蜀军,嘴巴半天合拢不上,他想不明白蜀军为何突然出现在刘豹营中,还以为刘豹已经联合了蜀军,但刘豹却被蜀军杀了。

不过这一切已经来不及他多想,因为那股骑兵杀了刘豹之后并未停留,继续往前冲杀,已经有数百人被斩杀,如同一柄利刃插入豆腐当中,无往不利。

去卑穿着鲜明的铠甲,又骑在马上,目标十分明显,张苞杀了刘豹之后,便盯住了他,借着冲势率领西凉铁骑冲进了混乱的人群当中。

第411章 大获全胜

一柄枪如同毒蛇出洞,眼前的匈奴兵被一个个挑飞,身旁的副将新晋武将王仁,枪法也十分凌厉,收割着来不及避开的匈奴兵,为后面的西凉铁骑士兵杀出更宽的道路。

西凉铁骑组成的锥型冲杀阵,在匈奴兵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穿透了刘豹阻击去卑的防线,径直冲杀去卑的人马,一往直前,虽然速度逐渐减缓,但匈奴兵却不停后退,不敢撄其锋锐。刘豹被杀,包围圈外匈奴兵一阵慌乱,开始逃跑,反而将山谷当中的去卑部曲放在最前面,在蜀军眼中,匈奴兵毫无区别,西凉铁骑长驱直入,去卑早就脸色发白逃到了一旁,不在骑兵的冲锋路线上,暂

时逃了一命。

这就是西凉铁骑?

去卑心中一阵惊慌,他从来都是眼高于顶,认为匈奴骑兵天下无敌,就连曹魏的虎豹骑也不如,如果同样的装备,他相信一定不属于虎豹骑。

但眼看着这股黑色的洪流冲进了自己的部曲,一向勇猛异常、带头冲杀的去卑第一次失去了抵挡的勇气,这简直就是战车,怎么抵挡?

他没有上前救援自己的兄弟,开始逃跑,刘豹的人马已经逃散,只要抓住机会逃走,他还有机会东山再起。

身后战鼓震天,又是一阵马蹄声响起,其其格带领着匈奴突骑兵也从另一侧冲杀,已经厮杀大半天的左右两部匈奴兵早就疲惫不堪,哪里挡得住这两支精锐铁骑,霎时间被杀得人仰马翻。

去卑甚至都不敢回头去看,只是打马在乱军中胡乱冲突,望着谷口逃去。

“抓住那个穿铠甲的。”身后有rén dà声呐喊。

去卑心中已经,低头一看,只有自己身穿铠甲逃跑,与其他士兵对比太明显了,慌乱中将身上的铠甲脱了下来扔掉,用力抽打着坐骑,总觉得战马还不如自己跑得快。

“呜——”

身后破风声响起,去卑的警觉丝毫没有降低,老道的经验让他对危急十分敏感,急切之下再也不顾的许多,慌忙一翻身,直接从马上跌落下来。

两支箭从马背上平飞而过,前面奔跑的匈奴兵两人被贯穿头颅而死,要是他反应稍慢一点,中箭的便是他自己。

去卑在地上一个翻身,擦了擦头上的冷汗,身边的匈奴兵急忙将他扶起,一同往外逃跑。

中间由西凉铁骑冲阵,匈奴兵大乱之际,其其格各率兵马从左右两侧冲杀,只顾逃跑的贼更不是对手,随着“投降不杀”的声音响起,地上顿时黑压压的跪倒了一大片。

前面逃跑的接受的不仅是骑兵的冲杀,还有弓箭手的远程抛射,背对着弓箭手逃跑,无疑就是找死。

兵败如山倒,匈奴兵在惊惧中再无战心,加之无人指挥,无论左右部,都放弃厮杀,跌倒在地上,或跪或趴,不敢站起身来。

去卑低着头在乱军中逃窜,他想不到他和刘豹之间的争斗会被蜀军忽然打破,西凉铁骑的一次冲锋已经让他胆寒,他从未想过蜀军会如此勇猛。

“去卑哪里走?”

忽然背后一声震天大喝,吓得去卑一阵冷汗冒了出来,弓着腰急匆匆的往人多处挤进去。

就在此时脑后一阵马蹄声,去卑大惊,回头看时,却见一人骑马飞驰而来,正是张苞!

沿途的匈奴兵见其其格如同天神降临般,纷纷让开,来不及躲避的都被坐骑撞开。汗血宝马的威势在这个时候显露无遗,无论是速度还是力量,都不是普通士卒能够抗衡的,几百步的距离眨眼即到,在去卑的惊惧当中,张苞虎头枪呼啸而至,将去卑从胸口贯穿,挑飞出去三丈多远,轰

隆一声掉在地上。

“投降不杀!”张苞神色冰冷,高举虎头枪吼道,兵刃上鲜血滴滴下落。

匈奴兵被其震慑,周围百步之内的再也不敢逃窜,纷纷跪地求饶,张苞一声冷哼,勒转马头带兵又去追击其他逃窜贼兵。

眼看去卑被杀,正准备过来接应的刘猛虎吼一声,悲愤之中也知道大势已去,带兵往东逃走,山谷外去卑带来的粮草早被赶上来的蜀军占领。超过一万人俘虏被押解到了山谷之外的野地上,山谷中已经成为一片炼狱,血流成河、尸横遍野,散落的四肢和内脏到处都是,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低洼处甚至都有血液注成的湖泊,谁也不想再到谷中

看第二眼。

匈奴兵被陆陆续续地押解而来,随后而来的苏德看得一阵心惊,虽然南北匈奴早已相互厮杀多年,但不到半月时间,最强的两部就被顷刻间瓦解。

他对徐陵的敬佩又增加了几分,同时也惊叹汉人谋略之甚,人才辈出,无论是谋臣还是武将,都让他心服口服,暗想以后就算匈奴崛起,也绝不能和刘封为敌。

“其其格,这些俘虏便交于你们北部匈奴安置,你们意下如何?”

各部人马都已到齐,俘虏的匈奴兵清点之后共有一万五千人,这是一个庞大的数字,徐陵笑着看向其其格。

“徐军师,这万万不可!”其其格吓了一跳,这么多人他哪里敢自作主张?

而且他只懂打仗,要是安置这些俘虏,他一时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处置。

忙向张苞言道:“将军,不如将他们重新编入军中,就和对我们先前的安排一样,愿意种地的留下,愿意打仗的随军,这多好。”

“嘿嘿,带兵是我的是,政务是军师的事,我可管不着!”张苞嘿嘿一笑,带着王仁回大营去了,善后的事情,他最怕染指。徐陵笑道:“其其格多虑了,你们同为匈奴一族,有你和苏德将军,再加上哈彦骨大将军的震慑,才能更好的管理他们,眼下兹氏为前线之地,留下他们恐怕内乱,就由你们带回图阳,挑选精锐充入军中,

其余可为屯田,这样他们才能安心。”

苏德知道徐陵的意思,点头道:“军师放心,安置俘虏一事,我已然知晓一些流程,军中还有田茂军师在,如今西河和上郡人口稀少,这些俘虏都有大片土地,定能妥善安置。”徐陵点头道:“如此有劳二位了。”

第412章 勤政爱民

不多时负责巡查的士兵前来报告,刘豹及其二子阿迪拐、阿媚拐全部战死,去卑被张苞斩杀,长子诰升爰死于乱军之中,二子刘猛逃回祁县去了。

徐陵问道:“刘豹被灭,去卑授首,祁县暂时没有威胁,刘豹家属何在?”

那人答道:“据俘虏报告,早在渡河之时,刘豹之妻呼延氏逃入山中去了,被几百匈奴兵护送而走。”

“逃走了?”徐陵眉头微皱,思索片刻,吩咐道,“马上拍一千精兵,分成五队到金龙山搜查,务必要把这个呼延氏找出来。”

“是!”那名亲兵不明所以,但还是去执行命令。

刘封临行前交代过了,就算刘豹逃走,刘豹的妻子呼延氏也必须要杀掉,这是将来的一个祸患。

其实徐陵也搞不明白,一个妇人,难道就比刘豹的祸患更大?

******

延熙四年春,成都锦祠之外,汉帝刘禅在迎春祭天之后,突然当众宣布,要在立春日举行“春耕”,为大汉百姓祈求丰收,以示重农劝稼,祈盼丰年。

群臣正准备起驾回宫,忽然听到小黄门黄皓宣布这个消息,全都震住了,半晌沉默之后,才在蒋琬等人的带领下叩拜天子,山呼万岁。

本来每年祭土祭农,刘禅都是百般不从,基本都是由九卿各部独自完成,这次忽然重视政事,不论他意图如何,对群臣来说,无疑是个极大的激励。

大司农孟光更是喜极而涕,当下伏在台阶上泣不成声, 数年以来,他都是独自完成这项礼仪,这是自刘备之后,刘禅第一次真正施行春耕,何其不易?

“陛下终能幡悟,打理朝政,明晓重农劝稼之举,孝裕该高兴才是,何至于此?”秘书郎郤正慨然而叹,扶起孟光,朝中许多大臣的心思,又何尝不与孟光相同?

如今正值大汉复兴之际,外有刘封、诸葛亮、关羽等人开疆扩土,内有蒋琬之流主持朝政,一片朝气勃勃,但每个人心里都明白,刘禅不理朝政,终究让人心中不踏实。

作为一国之主,不能勤政爱民,这对所有的大臣无疑都像是罩在心头上的阴云一般,挥之不去,若非有诸葛亮和刘封在,恐怕早已人心涣散了。

“外有燕王收复中原,如今陛下又劝农重稼,内外相辅,汉室复兴,有望矣!”孟光收泪感慨,长长出了一口气,似乎心头也轻快了许多。

望着锦水半晌,才恢复精神,整理衣冠,正色道:“陛下亲耕,乃国之重事,吾还需做好万全准备,此事还需与蒋尚书仔细商议才行。”

郤正点头欣慰笑道:“先前先帝春耕于南丘,天下大治,此次不妨与祭农大典同时举行,以示隆重,该当昭告天下,激励民心才是。”

“吾正有此意,你我马上去找尚书商议大事,顺便将此事写信告知丞相与燕王诸位,也让他们高兴高兴。”

孟光连连点头,老脸上皱褶都闪烁着喜悦的光芒,和郤正快步往内城而去。

刘禅宣布亲耕,并在朝堂上再次确认之后,朝中上下,无不鼓舞,经群臣商议,春耕的地方定在诸葛亮首次施行梯田制的梓潼。

经过数年发展,梓潼已经成为梯田和屯田制试行基地,土地肥沃、水利方便、良田万顷,还有从西域等地带来的粮食种子,都在梓潼试验种植。

群臣之中,当然以孟光最为振奋,罢朝之后,马上亲自带人前往梓潼,提前一个月开始筹备各种事项。

梓潼太守李福在孟光的授意下,挑选二十名德高望重,且经验丰富的老农进行礼仪培训,并同时备齐农具,在梓潼、成都和江州三地寻找白色耕牛五头。

为保证春耕的种子能够丰收,孟光亲自前往涪县挑选出一片水利灌溉方便之地,并寻找黄土用箩精心筛过,覆盖在肥沃的土地之上。

等一切筹备完毕,一月时间转眼即到,百姓听闻圣驾躬耕于梓潼,无不欢欣鼓舞,夹道相迎,从成都到梓潼,沿途之上,箪食壶浆以迎銮驾。

“不想蜀中民心如此,看来朕还是该多出来走动才是。”望着轿外欢呼涌动的人潮,刘禅也感慨不已,满面红光,隐约感觉到了君临天下的气势。

“陛下,这才不过益州偏狭之地,若是他日到了长安,乃至中原,那才是万里江山,气势雄浑呢!”黄皓眉开眼笑,虽然自己的肥脸上汗珠滚滚而落,但还是勤快地为刘禅闪着扇子。

初春的天气已经有些炎热,尤其到了中午,轿中更显闷热,刘禅揭起轿帘,望着沿途青山蜿蜒,春暖花开,鸟声婉转,冬日以来的烦闷尽去,对将来巡视长安等地更是遐想不已。

天子车驾阵势浩荡,向宠统帅的三千御lin jun旌旗飘展,威风凛凛地在前面开路,紧随车驾的则是刚刚伤愈复出的老将赵云,五百禁卫军交由赵云亲自统帅。

虽然须发尽白,箭伤初愈,但坐在高头大马上的赵云还是十分英武,深沉如水的双眸如同鹰隼一般,不时扫过两旁的山岭,任何可疑的迹象都逃不过他的双目。

在赵云身旁,还跟着一位白衣白甲的小将,这人面目俊朗,唇红齿白,虽然面色稚嫩,但神色却顾盼自若,目光不时从赵云身上扫过,露出羡慕钦佩之色。

“子龙叔叔,此番箭伤痊愈,你又要去中原了吧?”犹豫了好几次,少年终于打马上前,凑在赵云身边小心问话。

“哦,正是!”赵云微微回头,看到阳光下俊逸的年轻人,目光变得温和起来,似乎从他身上看到自己当年的影子,笑道,“是啊,中原未复,战事未已,为完成先帝大业,某一日不敢停歇。”

“赵叔叔一生征战天下,百战百胜,乃我辈之楷模,今日有幸与将军为副,晚辈之幸也!”小将似乎没想到赵云会如此和蔼,不由面色激动,连连抱拳。

“都是过去之事,不提也罢,”赵云微微颔首,“汝力劝太子,令其遵从礼仪,端正国器,虽在朝堂,功莫大焉,当真后生可畏。”原来这少年正是中庶子霍戈,裨将军霍峻之子,先主末年为太子舍人,后刘备驾崩,除为谒者、黄门侍郎,虽然年纪不大,但对朝中诸事十分熟悉。

第413章 亲耕大典

刘禅立刘璿为太子之后,知道霍戈为人正直,又懂礼仪,不畏权贵,便以其为中庶子,随行左右,以便指导和劝谏刘璿。

与整日昏昏度日,常在宫中的刘禅不同,太子刘璿似乎继承了先祖刘备的血脉,从小好骑射,舞刀弄枪,期待长大后能够统领千军,征战沙场。

但刘璿却重文轻武,不喜读书,对于朝中礼仪更是置若罔闻,经常出入无度,引得朝中大臣多有不满,却又不敢正面劝说,人人腹诽。

霍弋引经据典,尽心规谏太子,言语十分得体,刘璿幡然醒悟,从此改善行为,文武兼修,改正了不良恶习。

尚书蒋琬发现刘璿忽然改变,大为惊异,便向太傅柳伸询问太子刘璿的读书情况和性情爱好。

柳伸言说刘璿侍奉双亲虔诚恭敬,日夜读书毫不怠懈,有古代世子之风,接待群臣时,举止行为仁义宽恕,颇有王储风度。

蒋琬听说太子改变皆是中庶子霍戈之功,不禁慨然,自此对霍戈的评价又提高许多,朝中之人也对这个年轻人刮目相看,赵云在成都养病半年,自然也有所耳闻。

“唉,此不过只言片语耳,”霍戈喟然一叹,并无半分喜悦,反而剑眉微皱,“天下分崩,混迹于朝堂,又怎能与出征在外,收复失地相比?”

“哦?”赵云花白的眉毛一阵挑动,侧脸问道,“既然汝有出征之意,眼下前线四处作战,正是用人之际,若你懂兵法,某愿为汝引荐?”

“当真?”霍戈闻言大喜,急忙抱拳道,“晚辈在宫中,熟读兵书,常与太子切磋演练,也通晓马步刀枪之法,还请子龙叔叔代为引荐!”

“哈哈哈,汝不必如此,”赵云见他如此急切,不禁激起一股豪气,大笑道,“只要你有本事,便自有用武之地。”

“绍先,你和子龙将军说什么呢,如此高兴?”正谈论之际,一身金甲戎装的太子刘璿从远处纵马而来,到了一丈之外勒马相问。

“回殿下,只说起些行军之事,并无其他。”霍戈现在还是陪同太子,不敢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他太了解刘璿了,如果让他知道他们讨论这件事,刘璿肯定也要执意从军,这一年多,刘璿已经多次有这种想法,只是刘禅和大臣都不同意,他可不想因此搞得自己的计划泡汤,只得暂时敷衍。

“子龙将军还在成都,以后多的是时间叙说,”刘璿在马上招招手,“前边便是涪水,马上就到耕地,快随我去看看。”

“遵命!”霍戈虽有不舍,但也不得不暂时向赵云告别,郑重约定他日到府中拜访,才跟随刘璿而去。

赵云看到一众年轻人纵马而去,尘土飞扬,嘴角泛起一丝欣慰的笑意,后辈如此,就算陛下无为,重振汉室也同样有望。

涪县城外,无数百姓人山人海,从城外的官道一直排到春耕之地,一个月的准备时间,在涪县已经传得沸沸扬扬,天子驾临,那是何等稀有之事,普通人一辈子都不知道天子长什么样。

以孟光、郤正、李福三人为首,带领梓潼及涪县大小官员在三里外迎接天子车驾,这一日风和日丽,天高云淡,还有三天便是立春之日,正好可以从容安排。

涪县百姓张灯结彩,载歌载舞,箪食壶浆夹道相迎,虽然刘禅对于百姓来说有些陌生,但这几年不断减轻赋税,开发水利良田,百姓们都还是感激天子隆恩浩荡。

立春之日,由霍戈和向宠沿途带兵维持秩序,赵云亲自仗剑守卫刘禅,身后跟着太子刘璿和皇后张星彩,随后则是安平王刘理、甘陵王刘永以及朝中大小官员,黄罗伞盖徐徐往耕地蜿蜒而行。

辰时来至在耕地之中,此处地势平坦,远远望去,北面山上梯田遍布,层层叠叠,已经一片绿意盎然,无数水渠碧波荡漾,田间的水车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

孟光选好的耕地之中,五头白色耕牛整齐而立,选好的老农肃整而立,黝黑皱着的脸上溢散着激动的光芒,有几个人已经忍不住老泪纵横。

一个普通百姓有生之年能和天子同行,夫复何求?

刘禅在孟光的带领之下来到祭坛之上,先是举行祭天和祭农仪式,长长的祷文和祭拜大礼之后,刘禅和太子以及安平王刘理、甘陵王刘永、大司农孟光各自来到一头耕牛之后,准备亲耕。

皇后张星彩则带着许多宫女站立其后,手提竹篮,里面装着粮食种子,在十几个农妇的搀扶下准备播种,其他民众则手执农具排列两侧,他们才是真正的耕种者。

教坊司的优人早已准备多时,扮成风、雷、雨、土地诸位神仙,另有儿童装扮成农夫农妇模样,高唱颂歌,庆祝天下太平、风调雨顺、来年丰收。

歌舞之后,有两名老农作为上前“导驾官”牵牛,两名老农协助扶犁,刘禅左手执黄龙绒鞭,右手执金龙犁,在一声兴奋的吆喝中,开始耕田。

或许是初次尝试耕种,刘禅初时还兴奋莫名,学着老农吆喝耕牛有模有样,却不想才走了一半,便气喘吁吁,汗如雨下,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陛下,万千百姓都在观摩,你可要坚持下去啊!”黄皓看到刘禅的神情,就知道他想放弃,赶忙上前劝说,这时候要是中断亲耕,那可就是不顾民生的昏君了。

“累——太累了——朕……”刘禅擦着汗珠,双脚陷在虚土之中,只觉得双腿有千斤重,再也抬不起来。

“陛下,事已至此,万不可半途而废,先帝创业何其艰辛,不也坚持下来了?”黄皓低声再胖劝说,“我们定好的秋收巡视各州,若是陛下不完成亲耕大典,恐到时候难以说服其他人,无法再去长安了!”刘禅的耕牛走在最前面,他一停下来,后面的几头耕牛也不得不减慢速度,谁也不敢超过天子的耕牛,黄皓更是焦急,连连劝说。

,精彩!

第414章 人事各异

“巡视各州?”刘禅擦着汗的手微微停顿了一下,一摔衣袖,“对,朕要去长安,长安!”

提起长安,刘禅的目光忽然变得坚定起来,一咬牙,继续跟在耕牛后面缓缓而行,望着耕地尽头,只觉得越来越远。看书阁ん『kan→shu→ge

那两个协助扶犁的老农虽然激动,但毕竟也是久经人事的,感觉手中越来越重,刘禅几乎是趴在木犁之上,两人也暗自咬牙,拼尽全力扶着木犁近乎是抬着刘禅向前缓步而行。

长九百宽五十尺的距离是孟光按照古礼准确量定的,预示着九五至尊,一分一毫也不能减少,即便是这点距离,一趟下来,刘禅已经双腿打颤,汗出如浆。

终于完成亲耕大礼,霍戈急忙指挥几名羽林卫抬轿将刘禅接到望耕台上,坐观大臣们耕作,由官员们播撒种子,老农随后牵牛覆土,所有的这片耕地播种完,圣驾躬耕便算是真正完成。

这一天的涪县鼓乐声震天,处处都是欢呼之声,比之过年还要热闹万分,百姓们奔走相告,亲眼见到天子移驾更是无比骄傲。

比如在场的民众每人都会得到皇帝赏赐的两个馒头和二斤肉,荣幸协助皇帝完成亲耕工作的老农和小孩等,每人还可得两匹布,酒一坛,十分荣耀。尽管这个仪式只是象征意义,但对于刘禅来说,也不容易,平日里在皇宫内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日子过得挺惬意,这次行走在松软的耕地之中,亲自拿着锄头,耕田犁地,汗如雨下,个中滋味,实在不

好受。

回宫之后,刘禅可是真正体会到了民间疾苦,他其实仅仅只是在地里走了一趟,已经气喘如牛,腿如灌铅,而天下的百姓,每天都处在这样的辛劳中,是何等艰苦?

休息了整整三天,浑身酸痛还未完全减去,刘禅破天荒的主动上朝,并宣布轻徭薄赋,与民休息,除去已经免赋税三年的郡县,其余各州郡减去三分之一赋税。此消息一传出,蜀汉之地百姓无不欢欣鼓舞,梓潼有人还亲自画了一副《皇帝耕田图》,画中一位头戴王冠、身穿龙袍的皇帝正手扶犁耙耕田,身后跟着一位大臣,一手提着竹篮,一手在撒种,牵牛的是

一位身穿长袍的官员,远处则是挑篮送饭的皇后和宫女。

虽然此画和当初的情景略有不同,但颇得士林文士的赞赏,而在从自从也流传出了一首童谣:二月二,龙抬头,天子耕地臣赶牛,正宫娘娘来送饭,当朝大臣把种丢,春耕夏耘率天下,五谷丰登太平秋。

******

刘封领大军来到中阳,一路山路崎岖,崇山峻岭,西河以吕梁山为界分为两半,中阳就在吕梁山中段较为开阔的山谷之中。

并州多山,以太行最为险峻,太行八径历来为军事重地,而吕梁山贯穿西河,也有许多险绝之地,过了汾水到了河东之地,地势才开阔平坦。

河东富庶,西河贫瘠,甚至在匈奴内迁之后人烟稀少,也是曹魏放弃此地的一大原因,这里属于后世的陕北一带,虽然这个时候植被茂密,没有干旱,但地势xiàn zhi了此地的发展。

曹魏占据并州之后,屯田之地都在河东、河内,太行以西的西河和上郡基本放弃,至于长城之外的五原郡、云中郡等等,更是无力管辖。

刘封虽然知道河套平原的地理优势,但在这个阶段也只能望而兴叹,被鲜卑军占领的河套平原恐怕没有一片良田可供耕种,要想开发这里,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中阳城以南,便是贯穿并州的汾水,在这个时代水势十分迅猛,许多木材都是通过水运从北方运送到洛阳。

匈奴左部有张苞和徐陵牵制,刘封并不担心东面的威胁,在东门和河内相接的地方,还有霍山相隔,可谓一道天堑。

中阳面对的敌人只有两处,分别是蒲子的南部匈奴和来自河东的曹魏大军,据哨马来报,洛阳已经派出精锐驰援河东,这一路威胁必须要尽快消除。

整顿兵马,刘封派出斥候打探河东消息,当初奇袭西河志在并州,但来到西河之后才发现地势险要,要想从西河进入并州,翻山越岭,不利于行军,又有曹宇领重兵驻防,刘封便将目光看向了河东。

如果能取下河东,临河直指洛阳,震动京畿,那才是对曹魏的打击,如果能够借助水军优势,渡河直取洛阳,潼关的死结便能打开了。

刘禅春耕的消息传来,全军上下无不振奋,陛下能够重视朝政,这对所有人来说,无疑打了一针强心剂,加上lián zhàn告捷,军马士气鼎盛。

刘封得此消息,却觉得怪异无比,无论是从历史上的表现还是现实中的了解,刘禅都并非喜欢亲政之人,更不要说下地耕作这样的劳苦之事了。

不过作为一国之主,能够如此表率,对整个蜀汉上下来说,都是好事,无论是朝中大臣的努力,还是刘禅本人的改变,刘封心中都觉得欣慰。

“我已然改变了这个乱世,刘禅的改变,又算得了什么?”

怔然片刻,刘封不禁失笑摇头,因为自己的到来,这个世界的许多事件都被改变,人也或许已经不是历史上的那些人了。

每个人都跳脱了历史轨迹,有的人继续活了下来,有的人却早死在战火之中,名将名士如此,普通百姓和士兵就更不用说了。

生死都已改变,更何况人性?

“殿下,曹魏三万精兵已经到了绛县,河内还有一万兵到,当先拒河而守。”

正思索之际,一位身形高大,四十上下,满面胡须的将领走进来,此人说话中气十足,身形威猛高大,神色中却透着睿智沉稳,从他身上刘封总觉得能看到老将黄忠的影子。

此人正是蜀中名士,句扶的师父柳隐,字休然,成都人,与益州名士杜祯、柳伸并知名。句扶年纪虽轻,却处事沉稳,关键是他的许多观点深得刘封之心,闲聊之下,才知道他还有一位师傅,正是柳隐。

第415章 沿河据守

提起此人,刘封才猛然记起,自己差点让一位文武双全的大将蒙尘,柳隐对刘封印象深刻,是因为蜀汉后期,钟会带兵攻入汉中,沿途戍守堡垒多被攻克,只有柳隐能够坚守。

钟会派偏将前来攻打,不能取胜,后刘禅投降后,用手令叫他归顺,才到钟会军前投降,其忠勇如此,晋文帝司马昭对其也十分赏识。

而柳隐也曾数从姜维征伐,临事设计,当敌陷阵,勇略冠军,刘封北伐还未曾想起此人,只担任过牙门将、巴郡太守,现为骑都尉。

句扶见刘封问起,崇拜之词溢于言表,言柳隐为人正直诚恳,高风亮节,交友众多,直诚笃亮,交友居厚,达于从政。

担任郡守则达于从政,担任大将则勇略冠三军,博闻多识,智计过人,才兼文武,如此老将岂容埋没?

刘封深感痛惜的同时,也暗自庆幸,马上派人将柳隐从梓潼调来西河,直接升任其为治军从事,武卫将军,参录燕王府事。

刘封正在查看地图,闻言点头道:“柳将军所言甚是,兵过中阳便是昕水,当在此处临河下寨,以挡魏军。”

柳隐道:“中阳西南有通天山,可在此准备一支兵马,以防蒲子匈奴之兵,再以昕水为界,方位万全之策。”

刘封笑道:“将军之言与我不谋而合,只是眼下兵力不足,仅能分出三千人兵马,需大将方能镇守,还要劳烦将军亲自前去,我才放心!”

“殿下差遣,末将万死不辞,此处地势险要,匈奴不善攻城,某自当尽力!”柳隐年过半百,被刘封赏识,心生报效之情,自从来到西河之后,万事尽职尽责,任劳任怨。

“好,”刘封对柳隐的表现也十分满意,有这样一位能文能武的老将,让他省了一半的心力,“就分三千兵马供将军调用,阻击匈奴所部,就要将军多费心思了。”

柳隐抱拳道:“殿下放心,只要末将还在通天山,保证匈奴兵寸步难行。”

这一段时间治军和练兵都是交给柳隐和令狐宇两人,对于练兵柳隐的确有独到之处,现在就是看他的统兵能力了,看他是不是真如历史上说,能攻善守。

“若事不可为,还请将军以安全为重,体恤三军将士,撤出通天山,我也能赶来救援。”刘封还真怕柳隐死战,如果真有什么意外,那可真是亏大了。

“是!”柳隐正准备离去,听刘封如此嘱咐,心中涌过一道暖流,暗自握拳走了出去。

刘封知道柳隐不仅文武双全,中庸可嘉,而且还是一位长寿老将,这样的人物值得重点培养,将来必定能成为镇守一方的大将。

柳隐带兵走后,哨马也传来消息,魏军已经在霍县会合,刘封马上传令三军往昕水进发,先占领有利地形。

昕水是汾水支流,流经吕梁山后又南流向河东,蜀军来到昕水北岸安营扎寨。

刘封观察地形,分拨五千军,于昕水上搭起浮桥,令先锋令狐宇过昕水安营,形成犄角之势,又命赵广在大营之侧筑起高楼,弓箭手既可以支援令狐宇,也能防守桥梁。

句扶言道:“魏军若来,力求速战速决,昕水以东有平周,可绕道前往兹氏,倘若魏军从此渡河,接连匈奴,阻绝后方,与我大大不利,当分兵把守。”

刘封扶额笑道:“若非孝兴提起,差点疏忽,就命胡忠领三千军沿河守卫,深沟高垒,只要魏军不来,便按兵不动,待张苞破了兹氏左部匈奴,便无忧矣。”

胡忠上前领命,引兵前往平周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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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军入寇西河,震动洛阳,大将军曹宇出征之后,曹芳又拜征东将军胡遵为讨逆大将军,徐邈为军师,领步骑四万,从京师出发,经江津渡河,越河东,进至昕水。

河东太守赵俨,颍川阳翟人,奉诏供应粮草,分拨河东五千精兵助阵,由河东从事王濬随军前往霍县。

王濬,字士治,弘农郡湖县人,不但博学多闻,而且多谋善战,此次随军出征也是徐邈写信交代过的,此人还是徐邈的女婿。

王濬十分清正,每到一处,一些素来不廉洁的官吏听说他到任,皆望风而去,在河东三年,吏治肃整,赵俨赏识他,并不仅仅因为他和徐邈的关系。

徐邈择婿还有一段佳话,他有个才貌俱全的女儿,因择夫不定而未嫁,徐邈便大会同僚佐吏,令女儿在内观看,女儿看中了王濬,徐邈将把女儿嫁给了王濬。

胡遵兵马来到霍县,徐邈言道:“近刘封领军沿昕水防守,大将军精兵皆在并州,吾等前来,只为保住河东,宜坚壁固守,勿与交锋,等大将军出兵,再伺机相助。”

胡遵点头道:“刘封用兵向来诡诈,若其不得志,恐会诈退诱敌,我们只管小心防守,待彼粮尽,必将自退,然后乘虚攻之,则取胜不难。”

徐邈松了一口气,还真怕胡遵一心主战,见他如此说,不由笑道:“如此也能免去军马疲劳之苦,计莫善也。”

此时河内的一万精兵也到了霍县会合,胡遵集合三军,重新分布各部兵马,领军来至昕水,从徐邈之计扎下五座大营,按左、右、中、前、后各自部署,分屯军马,以为长久之计。

胡遵自从上次随司马懿征讨公孙渊之后,立下战功,此次能够独立领军,也深感徐邈举荐之恩,对其言听计从,每日都要亲自巡哨,责令各部训练兵马,不得懈怠。

这一日忽然哨马来报,刘封分一支兵马前往昕水以东,依霍山在平周下寨驻守,急忙传唤徐邈和王濬等人议事。

徐邈看罢地图,对诸将言道:“蜀军于平周安营,乃是惧吾军取此路,连接兹氏,从后方阻绝西河之道也,左贤王刘豹甚有谋略,可命其出兵相助。”

王濬言道:“既然刘封如此重视此地,何不将计就计?可先派兵虚攻平周,却暗取昕水,可一战而定。”

胡遵也知道王濬的名声,忙问道:“计将安出?”

第416章 尔虞我诈

王濬答道:“可令人扎木筏百余只,上载草把,选惯熟水手千人驾之,分一支兵马趁夜去攻平周,刘封闻报,必会引兵去救,将军只把后军先渡过岸去,却把前军藏于筏中,顺水取浮桥放火烧断,以断其后,再引一军攻打蜀军前营,若得昕水之南,则进兵不难矣。”“哈哈,果真妙计!”胡遵闻言大喜,击节赞道,“士治之计,恐刘封难以料到,破敌就在今夜,退敌之后,当为汝记上首功。”

王濬连连谦虚,徐邈也在一旁听得眉开眼笑,十分满意,这等缜密的心思,的确是为数不多的妙计。

胡遵马上召集诸将升帐,命令长子胡奋引兵渡昕水攻平周,夏侯威则带兵隐于木筏中去烧浮桥。

留徐邈镇守大营,胡遵亲自带领中军去攻昕水南岸的蜀军前营,兵马午时出发,人马离大寨,沿着昕水,列成阵势,缓缓而行。

魏军兵马调动,早有巡哨军看到,马上飞报刘封,刘封传令诸将升帐。

此时句扶等人也都看到了魏军动向,言道:“魏军支援河东,只为防守,其精兵都在并州,却敢分兵去攻平周,莫非已经与刘豹取得联络,想要前后夹击?”

刘封摇头道:“我看并非如此,有张苞和徐陵前往兹氏,就算不能取胜,晾刘豹也没有余力敢来昕水,胡遵既要取平周,何不偷袭?却于白天行动,大张旗鼓,恐非取平周这么简单,其中定然有计。”

赵广自从来到西河之后,至今寸功未立,眼看邓艾、张苞一个个都领兵而去,早就按捺不住,出列言道:“管他有什么计策,大哥让我带兵越过昕水,和令狐宇齐攻魏军大营,其本部不保,看他还敢不敢去取平周。”

刘封失笑道:“仲博你说得轻巧,但胡遵所部,也是曹魏精兵,如果正面厮杀,必多死伤,既然其敢分兵,定然还有防备,还是要抓住这股兵马,将计就计,方能大胜。”

“嘿嘿,我也就是说说,”赵广知道自己太过孟浪,挠着脑袋干笑一阵,“大哥你点子最多,还是听你指挥吧!”

“呃——”刘封看着地图,手指轻揉着额头,此时倒真的想念邓艾、徐陵他们了,这几个人都不在,身旁缺了个出谋划策的人,一切都只能由他自己来布置,顿觉得头疼无比。

“殿下,据哨马来报,魏军携带木筏准备,但上面还有草把,甚是奇怪,其计会不会就是在这木筏之上?”

“草把?”刘封一皱眉,首先想到了草船借箭,旋即又摇摇头,忽然心头一动,拍案大笑道,“我知道了,此乃声东击西之计也,魏军想以取平周为名,顺水来烧浮桥,切断前后军的联系,意在前营也。”

句扶也明白过来,点头道:“定是如此,事不宜迟,请殿下速速调兵应敌才是。”

刘封冷笑道:“魏军刚刚离开大营,按照他们的行程,到达平周已是黄昏时分,正好可以在夜色中顺水而来,倒真是好算计,马上传令令狐宇,叫他小心防备,听我命令行事!”

传令兵领命而去,刘封又对赵广吩咐道:“你统帅神箭营伏于昕水浮桥北岸,见到魏军乘木筏顺水而来,可一齐射之,休令近桥,逆水而来,无法逃走,尽量全歼!”

“大哥放心吧!”赵广意气风发,这是他神射营第一次真正意义的作战,自然想要好好表现一番。

“最好能一支箭消灭一个敌人!”刘封忽然想到了某个名言,笑着说了出来,他不喜欢战前压抑的气氛。

“呃——”赵广一怔,挠挠头,“我当然没问题,其他兄弟们不好保证,但我一定要求他们例无虚发。”

赵广走后,刘封又马上命人向平周的胡忠传令:“若魏军来渡昕水,便放弃新立之营,少留人马,精兵尽伏于半路,魏军来攻,便诈败而走,只以gong nu射之,如果魏军大举进攻,便听我号令行事。”

各处下令完毕,刘封留句扶、高翔二将留守大营,准备引兵救应前营,自引一军亲自去救平周。

胡遵长子胡奋,少好武事,性格开朗,英勇善战,虽然还年轻,却有谋略,司马懿征讨公孙渊,以亲兵的身份随胡遵军出征。

数次交战身先士卒,甚至还提出进兵路线,深受司马懿喜爱,班师回朝之后lun gong行赏,拜官校尉。

这一次独自领兵,胡奋也和其他年轻人一般,想要立下头功,希望以后能成为像张辽、徐晃那般的人物,统率千军,征战天下。

半日时间,兵马将近平周,此时天色已昏,胡奋和夏侯威各自分兵行事,夏侯威借着夜色乘木筏顺水而去,胡奋则领兵渡河,吸引蜀军注意力。

虽然他这一路是疑兵,但胡奋并不想只是虚张声势而已,上岸之后,马上领兵直冲蜀军大营,冲将进去,却只见有数百人逃走,心知中计,急退军时,四下喊声大震。

正是前来接应的刘封和造就埋伏多时的胡忠所部,两路兵杀来,胡奋大吃一惊,知道此时退兵更无生路,大喝一声组织兵马列阵抵挡。

胡忠见胡奋只是个少年,又看到刘封前来接应,士气大振,也想在刘封面前好好表现一番,挺枪从斜刺里直取胡奋。

刘封正准备用gong nu手围杀魏军,见胡忠冲过去,只好暂时停住,让副将苏森、胡坤各自领兵围住魏军,只留昕水沿岸让他们逃走。

正调度时间,却听胡忠一声惨叫,属下士兵大乱,回头看时,却被胡奋一刀斩于马下,刘封心中暗惊,这少年中伏之下竟能绝地反杀。

“让我去会会他!”胡坤见状,急忙上前接应,刘封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这是胡家人乱战么?”刘封摸着下巴无奈而笑,让苏森小心防备,其余的gong nu手已经控弦而待,瞄准了对手。

胡坤拍马上前,和胡奋交战十余合不分胜负,他毕竟冷静,知道刘封已经列阵准备,虚晃一招撤回本阵,不给魏军喘息之机。

第417章 大败魏军

“放箭!”

虽然爱惜眼前的魏军小将,但此时刘封却没有丝毫犹豫,冷然下令!

漫天的箭雨如同蝗虫过境,gong nu夹杂着刘封身边的五百精锐亲卫射出的连弩,霎时间只听嗡嗡之声,覆盖了团团簇拥的魏军所在之地。

胡奋知道大势已去,大刀舞得密不透风,带兵奋力向外杀出,魏军紧随其后,除了诶弓箭射杀的,多半都落于水中,余众奔逃无路,杀得鬼哭狼嚎,四处逃窜。

胡奋独自逃过昕水南岸,看身边只跟来不到百人,不由暗自叹息,伸手拔掉肩头上的箭矢,呲牙倒吸一口冷气,也顾不上包扎伤口,向大营撤退。

此时夏侯威的另一半兵撑筏顺水来烧浮桥,见桥上并无蜀军巡视,不由心中大喜,自以为得计,靠近桥下命士兵点火。

“啊——”

一名士兵的火把刚点燃,便听一声惨叫,连人带火把落入河水之中。

“呃啊啊——”

与此同时,其他几个负责点火的士兵也都齐齐中箭而亡,几个火把掉落船头之上,草把燃起大火,河面上火光冲天。

“撤,快撤!”夏侯威脸色骤变,知道蜀军有了准备,急忙命令撤退。

但此时魏军已经大乱,好几艘船着了火,又是顺水而来,想要撤退,谈何容易,木筏只在水中打转,却难以后退。

赵广在岸上射杀几名点火的魏军,火光之下看到指挥的魏将,一连三箭射去,却被那人躲过两箭,剩余的一箭被亲兵挡住,那人藏在木筏之中再也不敢露面了。

火光明灭,喊杀声一阵接着一阵,无数木筏顺水越过浮桥而去,船上的魏军都被乱箭射杀,许多魏军迫不得已,跳水逃命。

与此同时,胡遵率领的精兵也到了令狐宇所镇守的前营,已经到了二更,听得远处河岸喊杀声四起。

次子胡烈远处大营只有火把巡视,并无任何动静,疑惑道:“军马攻打平周,未知胜负,蜀军大寨肯定也听到动静,如何不见动静,莫非刘封知道了,先作准备也?”

胡遵略作沉吟,凝目言道:“现将兵马埋伏准备,且看浮桥方向火起,方可进兵。”

胡烈马上将军令传下去,未过多久,果然看到远处浮桥处火光亮起,胡遵大喜,号令兵马马上冲阵。

命令刚传下去,忽背后一骑马来报,说:“徐军师军马急回,平周兵已经失败,胡奋大败而归,恐刘封早有准备,请将军速速撤兵。”

胡遵大惊,急忙准备传令退军时,却听两旁一声鼓响,不知蜀军何时抄到了两侧,前方也有敌军一齐杀来,火光冲天。

胡遵、胡烈引兵相迎,两军混战在一起,魏军毫无防备,被杀得七零八落,不成阵势。

幸好此时后面接应的王濬也已经赶到,三人会合一处,奋力杀出,被蜀军一路追杀,魏军折伤大半,所幸胡奋又带伤连夜前来救应,才逃回大营。

胡遵回到大寨,第二日收聚败兵,约折了万余人,胡奋还受了伤,心中忧闷不已,忽报安邑押粮官运送粮草来到,胡遵命其来见。

一场大胜,蜀军士气大振,刘封来到前营,为令狐宇、赵广、高翔等人记功,这一次重创河东之兵,只要再有一场胜利,就可以守住昕水,和并州的曹宇正面一战。

“报!”就在兵马休息,刘封正想着如何彻底击垮胡遵所部的时候,忽然探马来报,“洛阳、河内又有魏军援兵赶至,各有五千精兵。”

“嗯?”刘封放下地图,皱眉问道:“胡遵已经提大军再次,曹宇又调走了中原兵力,曹芳还能从何处调兵?”

哨马答道:“此次驰援河东的洛阳之兵乃是魏军精锐虎豹骑,河内之兵是从邺城调来。”

“虎豹骑?”刘封眉毛一挑,这个三国中最精锐的兵种之一,终于要出现了么?

“传令升帐!”挥退来人之后,刘封深吸一口气,既然对方又派援兵,就要重新部署计划了。

两条肩头出现桌案上简易的沙盘之中,刘封和句扶等人望着三个摆着绿色石头的位置,这是魏军的三个驻军之地。

除了正前方的胡遵本部之外,一路是从河东而来的虎豹骑,另一路便是从河内赶来的邺城援军。

虎豹骑向来是皇家之兵,自从曹cāo si后,已经很少出现在战场上了,胡遵接连失败之后,竟然出动这支精兵,看来洛阳对刘封十分忌惮。

“殿下,魏军再派援军,长此以往,于我大为不利,”句扶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西和之地,转运粮草十分不便,听闻曹宇已经调北部匈奴驻守雁门,防备鲜卑,若待其重整兵马,两线作战,西河恐难久守。”

“嗯,持久战于我大为不利,”刘封很清楚自己进攻的一方,粮草要通过上郡转运,路程长,道路难行,光是路上运粮队伍的消耗,就让人吃不消,双目微缩,沉声道,“还是要速战速决。”

句扶言道:“不如趁胜追击,胡遵新败,士气不振,若能一鼓作气击破魏军大营,则援军自退。”

“时机还不成熟,”刘封摇摇头,背着手来到帐中,“我兵力本就不足,若强攻,就算能消灭胡遵,损伤必定也有不少,如何再与曹宇交锋,还需等待良机。”

赵广问道:“打也不是,守也不是,难道还要再调援军来吗?”

刘封缓缓转过身,再次来到桌案面前,指着东面的那颗石子,将其拿起来捏在手中,轻笑道:“围点打援!”

“啊?”句扶等人吃了一惊,“我等正全力防守昕水,若是分兵前去,胡遵若再带兵前来,如何是好?”

刘封看着众人忽然一阵大笑,笑得几人莫名其妙,才言道:“既然你们都如此作响,想必胡遵也是如此想法,若是援军先来,我也不敢如此冒险,但胡遵刚败了一阵,此次就算探到我分兵,也必定犹豫不决,不敢来攻。”

句扶略作思索,也明白过来,前几日就是分兵之计让胡遵大败一场,吃了大亏,这次故技重施,胡遵猜不到虚实,定不敢轻举妄动。

几人商议已定,刘封留句扶和令狐宇守前营,其余各部守后营,自己则带一路兵马往平周而去。

第418章 伏击援军

青龙峡是霍山之间的一个大湖,北岸和东岸有一条狭长的平地夹在湖水和丘陵之间,连同河内、河东两地的官道就是从此而过。

来到平周之后,休整半日,刘封和赵广连夜率领神箭营进入霍山,平周只是虚张旌旗,每日士兵轮番操练,也看不出究竟有多少兵马。

细作已经带来详细情报,邺城的援军统帅是步兵校尉段昭,这个名字刘封很陌生,几乎没有什么印象,应该不算什么名将,消灭这股援军,也是为了进一步打击魏军士气。

第二日兵马到达青龙峡,刘封就地观察地形,找到埋伏之地,将任务分派下去,各自布置停当,就等段昭出现。

段昭自奉圣旨,便领兵一路急行,赶到青龙峡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了,山野中更是不辨景物,霍山又极其险峻,点火害怕被蜀军哨马发现。

算算还有半日路程就能进入河东,段昭放下心来,便下令全军在湖水边上安营扎寨,准备明日赶往河东,兵马休息完毕,也正好可以投入战斗之中。

为了防止蜀军阵来偷袭,段昭特意派出十余名哨探在山谷口把守,若有动静,也好及时发现,但一夜过去,相安无事,段昭暗笑自己太过谨慎。

拂晓之时,全军在湖边用过饭食,便继续上路,清晨的山谷中雾气缭绕,鸟雀之声嘹亮,却看不清在何处,周围的树木都在朦胧之中,倒是一片诗情画意。

若是换做往日,段昭必然会停下来观赏一番,他在河北,经常喜欢游山玩水,甚至吟诗作赋,尤其是刘封开创的五言和七言诗,如今已经在士林中盛行,人人争相效仿。

忽然想起刘封,段昭自己都忍不住摇头失笑起来,若不是各为其主,这刘封倒是值得结交,用兵出神入化,却又文采斐然,简直是不出示文武双全全才。

段昭在马上思索着心事,全军将士分作前中后三部,排着队伍,一条长龙般的顺着山路而行,绕过青龙峡,便是霍山以西,就到了河东境内。。

晨青龙峡的湖水中雾气升腾,宛如仙境,山路上的景色却越来模糊,魏军不知何时,已经首尾不能相望,走在湖边狭长的官道上。

正在山谷中埋伏的刘封忽然一个哆嗦,就有打喷嚏的冲动,急忙用手捂住鼻子,只憋得两脸通红,涕泪交流,好一阵才算忍住,狼狈不堪。

“嫂夫人想念大哥,还真会挑时候!”赵广在一旁也憋着笑看着刘封,他还真从未见刘封如此失态过,不觉打趣起来。

刘封擦了擦鼻涕,瞪了赵广一眼,心中咒骂着,却又无可奈何,也不知道是真有人想他,还是山中着凉了,但这个喷嚏却是万万不能打出来,如此静寂的山岭,恐怕还会引起回声。

“殿下,他们已经来了。”正在此时,负责警戒的胡坤悄然前来报告。

“传令下去,等魏军走过一半,便发出信号出击。”

刘封打起精神,迷雾中朦朦胧胧只看到模糊的人影,也不知道究竟有多少人从这里经过。

“唉,可惜有大雾,否则这段昭便是我的猎物了。”赵广把玩着手里的射日神弓,十分遗憾,大雾遮挡视线,再优秀的弓箭手也只能无奈了。

未过多久,忽然山谷中响起急促的公鸡打鸣声,如此嘹亮的鸡脚声在山野中骤然响起,实在显得诡异古怪无比。

魏军在听到着怪异的声音的时候全都愣住了,荒山野岭之中,怎会有公鸡打鸣?

就在他们愣神的功夫,神箭营埋伏在山林之中的弓箭手已经开始行动,早已将羽箭对准了自己的目标,霎时间万箭齐发。

嗖嗖嗖——嗖

尖锐的破空之声同时出现,转瞬间,无数的羽箭如同被惹怒的蜂群,,呼啸着冲破迷雾,扑向不明所以的魏军。

段昭军的前部、中心、后尾,三段都在同一时间遭到了刘封军的全力攻击。

段昭率领的这五千人虽然都是精锐,可骤然间遭受如此打击,也不禁自乱了阵脚,全军瞬时陷入了混乱。

在鸡鸣声响起的刹那间,段昭的思绪被收回,心中猛的一颤,浑身上下被一种冰冷刺骨的寒意所包围,他意识到自己可能遇到伏兵了。

但四周只听到箭雨之声,却无士兵呐喊,隐藏在树林中的弓箭手默不作声,只顾放箭,他不知道到底有多少敌军,也看不见敌军的具ti wèi置,更不知该如何防备。

在这样的地形中伏,段昭懊悔不迭,前后观察,却看不到首尾的士兵,一咬牙,招呼着身边的亲兵咬牙继续向前冲杀,组织沿途的士兵抵抗。

魏军看到段昭前冲,都慌乱地遮挡着箭雨,玩命向前狂奔,只要能逃脱箭雨的覆盖范围,便还能有生还之机。

此时朝阳初升,水面朦胧如同在薄纱中沐浴的女子,阳光透进薄雾,高处的弓手可以辨认出魏军的身影轮廓。

而身在薄雾中的魏军抬头望去,却只能看见薄薄的雾气,阳光洒落在树梢之中,十分晃眼,根本无法辨认敌军藏身之地。

段昭咬牙切齿,至今他还没看到一名敌人,就这么稀里糊涂地一路狂奔,身上已经中了数箭,但他不敢停下,听着身边的士兵不断惨叫哀嚎,不断有人倒下,声音越来越远。

没有队形,没有编制,混乱万分的魏军,上到军司马下到士兵只能埋头逃命,完全失去了战斗能力。

这根本不算是战斗,而是一种单方面的tu shā,让段昭想起了被围杀的猎物,狂奔的了鹿群似乎就是如此。

就在他感觉身边箭矢渐渐减少的时候,忽然脚下一空,战马嘶鸣着翻滚在地,自己也跌入一个大坑之中,身后的士兵一阵慌乱,迎接他们的又是一蓬箭雨。

一阵惨叫声之后,周围再次陷入死寂,漫山遍野竟是惨叫之声,在神箭营射手的监视之下,没有一名魏军还敢 站起来走动,聪明的已经趴在山路上瑟瑟发抖了。

第419章 以少敌多

“汉燕王刘封在此,降者不杀!”断断续续的惨叫声中,一道清朗的声音在半山中出现,所有的声音随之消失,魏军陷入了一片死寂。

刘封的大名,在魏军中早已流传,自从他救走关羽,大败曹真、夏侯楙之后,已经声名大噪,这一次千里驰援,也是因为刘封的威胁。

谁也想不到还未到达河东,便遇到了这个传说中的杀神,段昭在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无力而笑,跌坐在坑中缓缓闭上了眼睛。

他想不到蜀军的斥候和细作竟然如此强大,消息也太灵通了,更想不到刘封会如此胆大,两军对峙,兵力不如胡遵,还敢分兵到数百里之外来埋伏。

刘封不杀俘虏,整个中原人尽皆知,这一点魏军感受尤甚,已经无数同乡回到了家乡,托人送来书信,称赞刘封如何仁义,有的人甚至还带着《大汉盛世录》回去偷偷宣传。

当薄雾散去后,战斗已经结束,五千河北精兵被杀死大半,仅剩的千余人都在山路上一动不敢动,武器抛在一旁。

山路上尸首狼籍,血流成河,刘封暗自叹息,让赵广收编俘虏,胡坤则负责掩埋尸体,参加越多的战争,他就越发讨厌杀戮,生命在战场之上,和蝼蚁没有什么区别,生死不过转眼之间的事情。

就在刘封和胡遵大军对峙的时候,前往通天山的柳隐也没有白等,他等来了匈奴南部的精兵,由左谷蠡王荼靡宝亲自率领,直奔离石而来。

柳隐带兵来到通天山以南,先巡查一番,此处仅有一个小县名叫长寿,县城依山而建,只有南、北、西三门,东面城墙便是通天山。

县中百姓见蜀军到来,并未慌乱,老迈的县令甚至出城相迎,几名农夫打扮的衙役略显局促,他们还从未见过如此强大的军容。

柳隐虽非初次带兵,但独自决断大权却还是首次,而且感念刘封知遇之恩,担此大任,自然想要大败匈奴,方能服众,日后才能令行如山。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

柳隐的偶像追古便是老将廉颇,论今则是五虎上将黄忠,这两人都是大器晚成,他如今四十多岁,终于被燕王赏识。

通天山一战,不容有失!

一日巡视,他早已想好方案,南部匈奴兵力众多,并不比左部刘豹的兵力少,而且处于河东境内,兵精粮足,自己三千兵马,还需小心应付。

计议已定,柳隐马上按照刘封的安民政策,到县衙各处张榜,告知匈奴兵即将来此,所有百姓全都往离石迁徙,自有蜀军会妥善安置。

长寿距离蒲子只隔着一条昕水,虽然匈奴内迁之后不再为乱,但小规模的打斗摩擦时常发生,这里的百姓饱受其害,听说匈奴发兵,蜀军还能安置,根本不用动员,纷纷迁往离石。

榜文发出之后,柳隐命监军句安负责疏导百姓迁徙,此人是句扶兄长,句扶拜师期间,句安和随其同住,也算柳隐的半个徒弟。

百姓问题解决之后,柳隐再无后顾之忧,让李歆严密监视蒲子匈奴动向,孟琰则操练兵马,布置防备事宜。

李歆是句扶好友,从他入西凉之时便举荐随军,孟琰则是南中朱提人,面貌与蛮人相似,是最新一届武比的透明武将,两人都武艺gāo qiáng,十分勇猛。

曹操昔年内迁匈奴,分为五部,为方便管理,五部首领都是匈奴单于王庭的人,蒲子的南部匈奴首领荼蘼宝同样也不例外。

荼蘼宝是羌渠单于的孙子,于夫罗的侄子,但他自幼丧父,便流落西凉,被贾诩收留,成为贾府的一名护卫。

贾诩在曹魏得到重用之后,知道了荼蘼宝的真实身份,便让其和自己的孙子贾清、贾约一同习文学武,闲暇之时还经常指点。

曹操南迁匈奴之后,分置五部,贾诩便举荐荼蘼宝为南部蒲子的首领,并让贾清、贾约二人随同前往,担任军司马。

谁也不知道贾诩此举的意图究竟何在,可能是担心朝堂之争给他的后代带来灭顶之灾,便留了一支在外,仅有其子贾穆还在朝中服侍。

荼蘼宝虽是匈奴人,但他自幼就在汉人地盘长大,又得贾诩指点,加上本身勇武,可谓文武双全,再加上贾清兄弟的辅佐,实力早已超越其北部和中部匈奴,与刘豹、刘去卑左右两部不相上下。

河东又属司隶校尉部,近水楼台先得月,蒲子的南部匈奴暗中也得了不少好处,至少在兵装和粮草上,比之刘豹还要充足。

养精蓄锐多年,荼蘼宝早就心怀大志,只是苦于一直没有出兵机会,终于等到蜀军犯境,朝廷圣旨发下,命他从通天山偷袭离石,截断蜀军归路,荼蘼宝便意识到自己的机会来了。

送走天使之后,荼蘼宝召来贾清兄弟二人商议,决定精锐齐出,一战成名,叫其余各部从此正视南部的实力。

荼蘼宝调集三万兵马来取离石,并不是对蜀军的忌惮,他和刘豹等人一样,也得知北匈奴所部正在西河,此次精锐齐出,也有引起哈彦骨重视的意思。

谁说只能由左右贤王继承单于王位?他也是羌渠单于的孙子,身上流着同样的王室血脉。

集合整备,两日之后匈奴兵马出发,荼蘼宝以少布和贾约为先锋,贾清为随军军师,径直往通天山而去,既然是偷袭,就要兵贵神速,不让刘封有回援之力。

兵马出动,还未到通天山境内,就有哨马来报,蜀军已经到了通天山,正在长寿部署工事,以为防守。

荼蘼宝叹道:“人都说刘封智计百出,算无遗策,果然已经有了防备。”

贾清却笑道:“若是刘封不在此处安置兵马,反而要叫人起疑,我还担心通天山会有埋伏,如此看来,只要消灭这股蜀军,便可直下离石了。”

“哼,区区三千人马,就想挡住我三万精兵?”感慨完之后,荼蘼宝的脸色阴沉下来,狠狠道,“这刘封也未免太不将本王放在眼里了。”

第420章 战前部署

贾清双目一阵收缩,摸着下巴上的髭须言道:“祖父曾说,刘封用兵看似喜欢弄险,实则十分谨慎,早做了完全防备,他既然分三千兵马,想必这统兵之人,也非同小可,吾等万不可轻敌大意。”

“嗯,骄兵必败,这道理我还是懂的!”荼蘼宝点点头,嘴角泛起残忍的笑意,沉声道,“他刘封轻视于我,定要叫他付出一些代价。”

贾清又道:“此去长寿,渡过昕水,石门山有一处如意沟,乃是必经之地,地势险要,还需小心防备才是。”

“好,传令前军,叫他们到了石门境内,务必小心行军,多派斥候,以防中计。”

荼蘼宝知道贾清的本事,这兄弟二人,贾约勇不可挡,贾清却善于排兵布阵,又懂治军内政,所以对其言听计从。

“还是我亲自前去方能放心,”贾清知道先锋都督少布鲁莽,贾约也劝不住,万一中计,错了锐气,于军大为不利。

荼蘼宝本也想去参战,但奈何无人领兵,只好让贾清前去,如此一来,他倒也放宽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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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隐在长寿部署多日,早已对此处地形十分熟悉,这一日闻听匈奴大军出发,正往通天山而来,马上传令升帐。

简陋破败的县衙之内,柳隐高居帅位,环视众人,虽然可用的将领屈指可数,但他早已胸有成竹,让这几人各尽其能。

“诸位,匈奴精兵前来,据探马所报,共有三万精兵,十倍于我,”柳隐缓缓开口,扫视大家,见几人并无紧张畏惧之色,暗自点头,“吾等以寡敌众,万不可力敌,需用巧计,诸位务必听从将令,不得有误!”

“遵命!”这几日的相处,李歆和孟琰对柳隐已经十分信服,无论练兵是的雄武,还是部署兵马时的从容周全,都让两位小将心折,以师长之礼待之。

柳隐微微颔首,言道:“荼蘼宝兵马要到长寿,必过石门,此处地势险要,石门之左有如意沟,右有蒲林,可埋伏军马,可先在此地,挫败匈奴锐气!”

柳隐手里拿着一封地图,正是这几天和亲兵巡视,在一份老地图的基础上重新修改的,更加细致明细,众人见柳隐对长寿周围的地势十分熟悉,如数家珍,侃侃而谈,可见着实下了一番功夫,对其更加信服。

话音才落,李歆立即抱拳言道:“末将愿率兵马前往石门埋伏!”

孟琰也上前一步:“末将愿往!”

他们都是新军入伍,早想着建功立业,如今碰到匈奴这样的强劲对手,不但没有被震慑住,反而激起了他们的好胜之心。

句安见军心可用,不禁微笑点头,至少李歆等人所表现出来的神态,让他心中安定不少,他还真担心这些年轻人有畏惧之心,影响了军心和士气。

柳隐轻扶宝剑,示意大家不要着急:“诸位莫急,某自有安排。”

在几人期待的眼神中,从容传令道:“首战必须冷静谨慎,某当自领五百精兵亲自往如意沟埋伏,先将等荼蘼宝兵马放过,其辎重粮草必在后面,当先毁其粮草。”

句安闻言点头道:“不错,如此重任,非冷静持重之人不能胜任,只能劳烦柳将军亲自前去了。”

柳隐再取令箭,言道:“句监军明日引兵到石门山下屯住,大约黄昏时分匈奴兵便到,汝冒充诸将,弃营而走;等见到火起,再带兵杀回,定挫匈奴锐气。”

柳隐又对孟琰吩咐道:“孟将军可引五百军去蒲林背后山谷中埋伏,在石门东面准备起火之物,等看到南面火起,便可杀出纵火烧之。”

孟琰上前接过将令,前去准备。

李歆听了半天,还没自己的事,不由有些急切,正要开口说话,却见柳隐对他笑道:“李将军休急,吾命你为前部兵马去厮杀……”

“末将遵命!”李歆想不到柳隐给他的任务居然是去对敌,不由大喜,就准备上前接令。

却听柳隐继续说道:“且慢,李将军领兵去,等遇到荼蘼宝兵马,厮杀一阵之后,不论对手强弱,却不能赢,只要输。”

“啊?”李歆张大了嘴巴,喜悦转为惊愕,没想到居然是这样的将令,不过他知道柳隐自有深意,虽然无奈,也只好上前接了令箭。

柳隐又道:“各军完成任务之后,便到石门以东集结,以为后援,诸位须依计而行,勿使有失。”

几人都各自去准备,柳隐又吩咐其子柳充引剩余的三百军,带着长寿主动留下来的衙役和青壮去预备引火之物,于石门后两边等候,等匈奴兵到,便放火退入县城。

匈奴兵马,以骑兵为主,各个兵马娴熟,先锋军更是行军迅速,等贾清追上少布和贾约二人的时候,先部已经渡过昕水,正往石门而去。

少布听了贾清之言,果然不以为意,蜀军仅有三千人而已,他带着五千精骑,还敢沿途伏击,岂不是以卵击石,自取灭亡?

不过毕竟还是有荼蘼宝的将令在先,少布也派出了大量斥候查探前路消息。

不觉间哨马报告前面已经到了石门,贾清和少布打马上前观看地形,只见此处左有高山,右有树林,中间一条山沟通向深处倒真是伏兵隐藏之地。

贾清心中警惕,提醒了少布一句,正要安排兵马,忽然往前面烟尘滚滚,有人马杀到。

少布精神一振,对贾清言道:“此必是蜀军先锋人马,军师且归阵中,让俺先会他一会。”

贾清策马回到本阵,少布将人马摆开,让贾约压住阵脚,一人立于阵前,静静等候对方兵马前来。

不多时蜀军人马冲到近前,一阵嘈乱之后,少布见当先一人手持大刀,面目倒也英俊,两道浓眉,脸上还有稚嫩之色,约莫二十多岁,不由撇嘴冷嗤道:“原来是个黄口小儿。”

李歆奉命前来诱敌,心中本就不爽,听见少布又轻视于他,心中更是恼怒,大吼道:“你这个秃头黑货,不会是茅厕里刨出来的吧?”

第421章 冒进中伏

少布一怔,不想对方竟会阵前大骂,摸了摸自己的光头,怒道:“敢说老子黑,你也没多白,快快上前受死!”

李歆年轻气盛,更不多言,铁青着脸怒哼一声挥刀便杀过来。

少布在部落里除了荼蘼宝之外无人能敌,见李歆杀来,也傲然不惧,长枪挽个华丽的枪花,与李歆杀在一处。

一个年轻气盛,一个壮硕勇猛,两人枪来刀往,战马奔驰,一时间难以分出胜负。

还好李歆并未被怒气冲昏头脑,杀了二十余合,虽然不忿,但也不敢拖延太久,虚晃一招假装气力不支,诈败而走。

少布一阵大笑,随后追赶,李歆逃了一阵,又与少布厮杀,不到十余合再次逃走。

此时兵马已经进了山沟之中,贾清见少布杀得兴起,还要追赶,急忙上前拦住:“我看那人刀法未乱,定是故意败走,此为诱敌之计,前面必有埋伏。”

少布被李歆数次挑衅,见对方不过一名少年小校,竟能屡次挡住自己,一口气无论如何也咽不下,贾清又拿着荼蘼宝的令牌,气得怒喝连连,如果不是贾约在一旁阻拦,早就冲杀出去了。

贾清见少布焦躁,言道:“将军且缓慢而行,结成阵势,多派斥候,一旦有变,也好从容接应。”

少布甩开贾清,自带麾下兵马在前开路,不过这一阵阻拦,到让他稍微冷静下来,看到两旁树林茂密,山势陡峭,加上夜幕深沉,也不敢太过紧逼。

又追了一阵,终于来到石门,忽然听得一声呐喊,从一旁的山坡上杀出一部兵马,少布回顾贾清,大笑道:“军师果然猜对了,不过量此等伏兵,能奈我何?”

说完话,少布纵马杀进阵中,左右冲突,无人能敌,幸好李歆又回身赶来,勉强抵住少布,收拢败军再次退走。

贾清见伏兵杀出,方才松了口气,见这些人马不堪一击,眉头又皱了起来,此处才是石门山口,进入这条山谷,才是危险之所,蜀军也太过草率了些,眼见天色将黑,他再次喊住了作势追击的少布。

少布不解,回身问道:“伏兵已被杀散,军师还有何疑惑,此时正当乘胜追击,乘蜀军不曾防备,杀至长寿。”

贾清答道:“此如意沟十分狭长,两旁草木甚多,如今正值初春之际,杂草枯树腐朽遍地,若被火攻,无处可逃矣!”

少布皱了皱眉,别过脸去微哼一声,显然对贾清如此谨慎甚是不满,追杀那些逃兵,便可追到长寿,一举而下,贾清这岂不是在贻误战机?

贾清见少布神色,便知他心中不满,自己也只是猜测,思索一阵言道:“不如将计就计,将军先带精兵小心前行,若有伏兵,立即撤退,贾约在后接应。”

少布怕逃兵走远,立即点起一千兵马向前追赶。

贾清看看地形,夜色愈深,山风阵阵,心中愈发不安,便分一部人马押粮草随后而行,叫贾约在前面带兵,自己在后面观察情形。

这次来的只是先锋人马,粮草并无多少,倒也不怕损伤,但首战受挫,对士气打击极大,贾清知道荼蘼宝的意图,如果因为大意兵败,对于南部部落的影响极为不好。

此时天色已晚,浓云密布,黑黢黢一片,贾清越发小心,命士兵点起火把,缓慢而行。

夜里行军,本为大忌,但少布却离得更远了,贾清不得不跟随上去。

走了一阵,夜风愈紧,山路崎岖不平,贾清警惕之心大起,命人停住兵马,借着火光看看左右的地势,对贾约言道:“山路狭窄,树木丛杂,若用火攻,进退无路,你速带人将少布追回,吾在此处安排防备。”

贾约领命,带精兵加速去追少布,贾清将人马安置在谷口左右,粮草放在路中央,这里是如意沟接口处,暂时可作为防守之用,让士兵脱去外套,用树枝撑起在路中。

等布置完毕,所有人熄灭火把,躲在两旁的树林之中,听候前方动静。

少布正催军追赶,忽然听到身后有rén dà喊,停住人马,见是贾约前来,心中不悦,还以为他是来争功的。

贾约追上少布,言道:“此处山路崎岖下寨,树木杂草极多,恐敌军用火攻,将军速退。”

少布一声冷笑,扫视四周,只听见夜风呼啸,却不见有任何动静,冷声道:“我大军在山谷中走了多时,眼看就要走出去,如何不见蜀军?”

贾约也是个武夫,闻言一滞,也不知道该如何劝说,少布看他神色犹疑,愈发认定贾约是来抢功,便道:“蜀军已被我杀破胆,焉敢在此埋伏?你兄弟二人若是惧怕惜命,且在此等候大王前来,我自去取长寿便是。”

贾约对自己的兄长向来是言听计从,虽然觉得少布也说得有理,但十分犹豫,不知道该回去复命,还是组织少布。

少布冷笑一声,打马转身,正准备继续向前,忽然身后喊声响起,一片火光在山道中点燃。

此时夜风正盛,道路两边的芦苇顺风引燃,少布脸色骤变,见后路着火,大喝一声,命士兵向前冲过去。

贾约此时也明白过来,但他想的却和少布不同,急于回去向贾清报信,情况紧急,两人来不及商量,各带兵马背道而驰。

天气干燥,不多时,四面八方都亮起火光,山道两侧火势滔天,少布正往前冲,忽然身下一空,却原来山谷中挖了陷马坑,连人带马滚落下来。

火借风势,愈发猛烈,四周都是火光,山上喊杀声不断,不知究竟有多少蜀军,还有冷箭不时射来,无数匈奴兵狼狈逃窜,翻滚在地。

匈奴兵都是骑兵,前面的落入陷马坑中,后面的来不及止步,在山谷中自相碰撞践踏,死伤无数,所幸都是匈奴人,骑术精湛,要不然这一下冲撞,就要死伤一半以上。

亲兵将少布从陷马坑中拉出来,让出战马,少布知道前路肯定凶险无比,气得咬牙切齿,命令全jun zhuǎn回,追着贾约的部曲向山谷外撤退。

第422章 棋逢对手

贾约在火光中带领人马正在回撤,忽然从道旁杀出一部人马,当先一人,端坐战马之上,身长八尺,长髯洒于胸前,手提锯齿刀,横立在道路中央,挡住去路。

匈奴兵正在打马奔逃,见忽然出现伏兵,不由一阵惊慌,短暂的停顿之后,便冲杀过去,生死存亡之际,匈奴人凶悍的一面显露出来,一个个悍不畏死地冲杀过去。

堵住去路的正是埋伏多时的柳隐,见匈奴兵杀来,一声大喝,须发无风自动,轻磕战马,锯齿刀横扫向前,如同开山之势。

饶是凶悍无比的匈奴兵,也未有一合之敌,眨眼间十余人便被柳隐斩落马下,如同逆流中的碣石一般,任凭匈奴兵如何冲击,都是岿然不动。

当——

就在柳隐杀得兴起之时,忽然刀势被阻,一股巨大的力量从手臂上反震回来,锯齿刀挺在半空之中,硬生生被架住了。

柳隐霍然抬头,只见一员面目俊秀的将领正挺枪而立,挡住了他的这一刀,竟不是匈奴将领,不由心中暗惊。

“来者何人?”柳隐双目泛着冰冷的杀气。

“某乃贾约,老贼受死!”

乱军之中,贾约好不容易冲到前面,却见柳隐大杀麾下士兵,气得目眦尽裂,一言未毕,再次出枪猛刺。

柳隐一声冷哼,忽然之间须发皆张,双臂用力,刀势骤然转变,砍向少布的左肋,这一下换招,大出贾约预料,刺出去的一枪急忙收回,架在身侧。

咣的一声巨响,刀刃斩在枪兵之上,震得贾约在马上一阵摇晃,本就仓促防御,哪里能挡住对方全力一击,只觉得气血翻涌。

柳隐却不等他喘息,刀刃再次翻转,顺着枪柄向上反撩,刺啦啦一阵令人牙酸的声音响彻山谷,无力招架的贾约只好扔掉兵器,趴在马背上冲了过去。

这一下倒是出乎柳隐预料,想不到对方竟然弃了兵器,还从自己身旁逃走,正要带转马身追杀,却见山谷中匈奴兵一阵sāo luàn,又有一名光头将领大叫着冲过来。

柳隐知道自己兵少,不易久战,只好舍了贾约,迎上飞奔而来的少布。

少布也是用枪,见一名老将杀来,沉喝一声直刺过去,身后大火燎原,他必须尽快杀出一条血路,才能让部下逃走。

借着冲势,少布想凭借冲力一枪将对方刺死,担当他的钢枪被对方借力挑开的时候,少布心中一沉,意识到自己轻敌了。

下一刻,还不等他勒马回枪,双方的坐骑已经冲到一处,只见柳隐大刀翻飞,斜刺里冲天而起,竟将举着钢枪的少布从左肋下方斜斜劈为两半,半截身躯和脑袋飞上半空。

血水在火光中洒落,如同下着温热的小雨,饶是凶悍的匈奴兵也全都停住了脚步,看着浑身被血水染过的柳隐,不敢再向前半步。

此事的柳隐宛若杀神一般,浑身浴血,带着五百精兵悍然向前,在匈奴军中来回冲杀,左冲右突,竟无一人能敌,直到大火蔓延而至,才带兵撤退。

贾约正狼狈逃窜,半路里也带兵冲杀出来,又被挡住大杀一阵,贾约在乱军中逃走,李歆与柳隐会合一处,继续追杀匈奴兵。

贾约在前奔走,正要冲出山谷,忽然间山谷外也燃起大火,心中惊疑不定,不知道贾清是不是也中计了,心中一阵焦急。

在山外放火的正是孟琰,他奉了柳隐将令在此处埋伏放火,果然见匈奴兵将粮草堆积此处,见到远处火起,便带兵冲出来,早有士兵带着取火之物,将那些粮草点燃。

孟琰带精兵杀向守军,等他大刀打飞一截木桩的时候,突然发现不对劲,知道中计,正要提醒士兵撤退,忽然两面射出无数弓箭,左右各有兵马冲杀出来。

孟琰大怒,没想到自己会中圈套,大刀舞动,在乱军中杀了数十人,贾清见孟琰勇猛,不由暗自摇头,如果此时少布还在,定能挡住这股敌军。

正当孟琰厮杀之时,贾约从山谷中逃出来,便径直迎了上去,贾约这次可真是狼狈无比,先被柳隐打飞兵器,又被李歆和孟琰接连追杀,在马背上吓出无数冷汗来,最后无奈滚落马下,才堪堪逃过一命。

贾清在火光之下看到贾约迈步而来,不见了少布,又见后面还有人马追来,只好一咬牙,命人放火,堵住追兵。

柳隐和李歆追出山谷,忽然两边谷口某起火光,居然也有人在此处埋伏点火,顺着夜风,火势正好蔓延过来,只好放弃追击。

贾约也贾清狼狈退出如意沟,仅有三百余骑跟在身后,五千人几乎损失殆尽,少布还生死不明,但在火海中进退无路,想来也是凶多吉少。

柳隐等人带兵而回,出了山谷,见句安等人都在等候接应,想起昨夜一战,布置巧妙,虽然孟琰兵马有些损伤,但还是大败匈奴先锋,全军士气高涨。

句安上前言道:“将军妙算,文武俱全,实乃吾等楷模。”

柳隐却轻叹一口气:“看来匈奴军中也有能人,竟能识破某之计,若不是那匈奴将领执意追赶,昨夜恐怕要白等一场了。”

句安等人忙道:“将军此番大败匈奴,当为首功,其人计不如将军,破敌不远矣!”

柳隐知道此时不是说丧气话的时候,不忍打消大家的积极性,展颜笑道:“此战之功,都是诸位奋力厮杀而来,某岂敢都居也?”

随即传令下去,将所获粮草辎重,全都分赏将士,带兵返回长寿,匈奴军中出现汉人将领,又有人识破他的计策,让柳隐更加谨慎。

柳隐对众将言道:“匈奴先锋部曲虽败,但荼蘼宝定然不肯罢休,必会更加恼怒,某正要其挟怒而来,方能用计。”

众人抱拳道:“全仗将军吩咐,吾等定当全力遵行。”

贾清兄弟在石门整顿兵马,收拢残军,有逃回的士兵回报少布已死。

第二日荼蘼宝大军赶到,贾清将昨夜之事汇报一番,少布因不听劝阻,自取其祸。

第423章 文武双全

荼蘼宝闻言大怒,沉声道:“蜀军如此猖狂狡诈,当真可恶,我定要扫平长寿,将其全部诛杀,为少布报仇。”

贾清言道:“长寿距此不远,蜀军定然已经做了准备,将石门城作为囤粮之地,重新安扎营寨,准备攻城器械一举破城。”

荼蘼宝从其言,知道长寿只是个小县,城池破败,城墙低矮,绝不能让蜀军有太多准备时间,也不等兵马停顿,径直杀奔长寿而来。

柳隐正在城中部署,忽然探马飞报匈奴兵已到石门,柳隐马上传令全军准备,准备守城之物。

柳隐言道:“长寿城小,南部匈奴又有汉人为司马,定然准备了攻城之物,某知其难以久守,故而迁徙百姓离去,匈奴挟恨而来,诸位务必死守一日,某自有妙计。”

句安等人对柳隐此时早已完全信服,都齐声答应,按照预先安排各自去准备,长寿城内再次紧张起来。

匈奴兵气势汹汹而来,甚至不用斥候报告,都听到震天的马蹄声从远处传来,地面刚刚解冻,松软的土地上万马奔腾,烟尘飞扬,旌旗蔽日。

长寿城上鼓声大作,柳隐等人都来到城墙上,匈奴大军还在后面浩浩荡荡而来,先到城下的是先锋兵马。

虽然守军只有三千人,但都是挑选出来的精兵,刘封知道给柳隐的兵少,自然也要弥补一下,石门一场大胜更让士兵对柳隐爱戴有加,言听计从。

长寿城士气高涨,将士一心,看到匈奴兵到来,鼓声越来越响,震颤心神。

先到城下的正是荼蘼宝,折了少布一员大将,荼蘼宝怒不可遏,让贾清统领大军,自己先到城下来搦战,也想先斩蜀军几员大将泄愤。

柳隐听到荼蘼宝叫阵,便让孟琰先出城迎战,城门开处,孟琰纵马而出,对方阵中也鼓声大作,号角连天。

孟琰出城,荼蘼宝见不是主将,一挥手,身旁的一名匈奴武将出阵,那人手使一柄大刀,面目微黑,与孟琰杀在一处,转眼间对了二十余合,丝毫不落下风。

柳隐在城头上拂须观战,内城墙脚下,已经有士兵在搬运准备好的守城器械,长寿城只有三面城门,西门地势陡峭,其实只有两面能够进攻,对兵马不足的守军来说大为有利。

此时那名匈奴将领已经渐渐不敌孟琰,虚晃一刀,打马便走,孟琰还待要追,后面的骑兵在马上放箭,只能退回城中。

荼蘼宝亲自来到城下,看着须发灰白的柳隐,大笑道:“刘封真是无人可用,竟让一名老卒在此守城送死,不如你下城来,本王给你个痛快。”

柳隐本不想出战,但看到匈奴大军还未到,若是能趁此机会再败匈奴先锋一阵,坚守长寿城或许就能轻松一点。

想至此处,将句安和李歆叫到跟前,暗中嘱咐一般,便提刀打马再次出城交战。

荼蘼宝求胜心切,又因对方杀了少布,早就按捺不住,见柳隐出城,再不搭话,挥动狼牙棒劈面砸了过去。

只见柳隐不躲不闪,舞动手中大刀,硬接荼蘼宝一记重击,一声轰鸣在半空中击响,震耳欲聋的巨响甚至盖过了擂动的鼓声。

荼蘼宝神色微凛,发觉对方实力不俗,咬牙道:“好好好!老贼还有几分力气,倒要看看你能接住本王几招。”

柳隐却不和他废话,荼蘼宝话音未落,早已挥动大刀狠狠一刀劈下,荼蘼宝冷哼一声,举起狼牙棒全力架住。

柳隐见荼蘼宝以力取胜,手中大刀招术再变,比之方才轻灵了许多,只见漫天刀花,上下飞舞。

荼蘼宝沉着脸,手中狼牙棒也变拙为巧,左抵右挡,将柳隐的招式一一化解,只是危险重重,险些受伤,不由心中暗凛,再也不敢大意,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两人在场中催动战马,杀在一处,走马灯似的的来回转圈,刀来棒去,大战五十回合难分上下。

柳隐老成稳健,刀法纯熟,荼蘼宝正值当打之年,气力强盛,武艺gāo qiáng,战了几十回合,二人愈杀愈勇,五十回合难分上下。

见不能即刻取胜,柳隐卖个破绽,回身便走,荼蘼宝一心想报仇,看柳隐后撤,以为对方气力不济,紧追不舍。

柳隐回头见荼蘼宝飞马赶到,猛地一个回身回刀便砍,荼蘼宝大惊,虎吼一声,狼牙棒直砸下来,这一棒连人带马,以攻为守,竟是拼着两败俱伤的危险。

荼蘼宝的凶悍倒是出乎柳隐预料,急切之间单手将大刀拖出,掷向对方腰间,另一只手从腰中抽出斩马刀,矮身低头一刀斩了过去。

这电光火石的一瞬间,荼蘼宝悍不畏死,柳隐却沉着稳定,接连换了三招,避开了荼蘼宝拼死的杀招,还让对方左臂上着了一刀,划破铠甲,鲜血淋淋。

虽然没有伤到要害,但手臂上的疼痛也让荼蘼宝无法再战,柳隐的强悍出乎他意料,伤痛让他冷静下来,不敢继续再追。

柳隐看荼蘼宝打马后撤,知道时机已到,手中斩马刀向前挥出,早在城上等候多时的句安马上挥动令旗,鼓声点数骤变,城门后的孟琰和李歆各带兵马,全军掩杀出来。

荼蘼宝在前面撤退,猛然听到身后杀声大作,就知道大事不妙,急忙打马奔逃,后面的士兵根本反应不过来,又看到柳隐如此勇猛,被他捡起大刀,都纷纷避让。

此时李歆和孟琰都正好跟上,三队兵马各自冲进匈奴阵中,杀得对方阵型大乱,只见人影纷乱,战马嘶鸣,匈奴兵各自奔逃,惨呼声此起彼伏。

柳隐大刀一阵乱扫,就见残肢断臂横飞,士兵甚至连惨叫都没有发出,便被挑飞在半空之中,生生被他冲开一条血路,杀透敌阵。

荼蘼宝狼狈逃窜,匈奴兵各自为战,仗着骑术精湛四散奔逃,柳隐三人在乱军中冲杀一阵,直到所有匈奴兵逃散,才带兵回城。

城上的守军挥舞兵器旌旗呐喊,兴奋莫名,又一场大胜,让他们见识到了柳隐的勇武,跟着如此强悍的大将,哪个士兵会不高兴?

第424章 守城利器

入城之后,柳隐依然冷静,知道接下来匈奴大军到来,定会疯狂的报复攻击,传令全军开始戒备。

敌军挟怒而来,只要挡住他们的前两波攻击,加之前番连败的挫伤,士气很快就会低落,再加上城中那些器械,柳隐相信守住一整日是没问题的。

城墙之上,除了常规的弓箭手和盾兵之外,滚石、檑木都是这几天仓促准备的,灰瓶倒有不少,城墙脚下还烧着滚油、开水。

最让柳隐有底气的,还是摆在城头上的那些gong nu和几架硕大的机关弩,这些设备可都是能以一当十的利器,刘封将军中所有的守城器械都拨给了柳隐使用。

孟琰嘿嘿笑着说道:“这种gong nu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大的这个一定很厉害吧?”接连的胜仗,让大家信心倍增,孟琰也显得愈发成熟。

一贯冷静的柳隐也男的露出笑容,慨然道:“不错,此gong nu乃是军中连弩的前身,当初燕王提出一箭数发的想法之后,先造出了gong nu,只是太过笨重,装填不便,便只能摆在城上用来防守,现在已经经过改良了,不但能够一弩十五发,威力也比弓箭手射出的箭矢强大。”

孟琰吃了一惊,用手摩挲着gong nu,看到那个一掌来深的箭槽,唏嘘道:“我早就听说关隘和城墙上都配有gong nu,十分强悍,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句安在一旁言道:“gong nu我倒是见过,威力很大,射程也较远,而且覆盖面大,如果箭矢充足,任凭千军万马,也难冲到城下,只是这机关弩,我也是第一次见到。”

柳隐点头道:“不错,此机关弩也是才做出来不久,是马钧先生改造的最新器械,一支弩箭出去,足以射穿十几个人。”

“有如此厉害?”孟琰几人吃了一惊,全被吸引了注意力,走向那几架巨大的机关弩,仔细观察。

“若非我久在成都,恐也不知此物之强劲,”柳隐得意而笑,脸上泛出了光芒,似乎是他的杰作一般自豪,拿出一支弩箭对几人言道,“就这一支箭,便有儿臂粗细,训练时我曾有幸目睹,两三百步的距离,也能射穿三层门板,其威力可想而知。”

“这……”孟琰几人瞠目结舌,怔怔地望着柳隐手中的弩箭,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甚至露出怀疑之色。

正在此时,匈奴大军已经来到城下,本来三万人的精兵气势如虹,但接连两场大败,却让匈奴兵的中军显得有些狼狈不堪。

居中的荼蘼宝手臂上缠着绷带,身旁的亲兵大多受伤,各自草草包扎伤口,衣甲不整,伤痕累累,大大破坏了整军的形象。

兵马根本没有休息,荼蘼宝铁青着脸,颜色阴沉得快要滴出水来,一挥手,左部兵马向前布阵,守住阵脚,其余人立即组织准备发起猛攻。

柳隐站在城头上,远远看见匈奴大军中不多时便架起数十部高高的井阑和投石车,不由脸色微沉,内迁之后的匈奴兵马,再也不是草原上那些外族一样,不善于攻城了,有魏军在背后支持,这些攻城器械他们也学会了使用。

“注意隐蔽,将机关弩都先搬到城垛根下。”柳隐当机立断下令,长寿城城墙低矮,有没有护城河,这些gong nu绝不能有失,否则便很难守住一日了。

城头上一阵忙碌,搬完机关弩,士兵们也都各自隐蔽在城垛之下,弓箭手张弓搭箭,严密监视着敌军,等候柳隐命令。

匈奴兵果然是骑兵在前压阵,居中是两千多名抬着云梯的士兵,左右还有弓箭手严阵以待,但先动作正是井阑和投石车。

沉闷的气氛未过多久,在绵长的牛角声中,井阑和投石车都进入射程范围内,井阑压制着城上的守军,投石车已经开始吱吱呀呀的行动。

脸盆大小的石头,带呼啸的轰鸣声飞上城头,有的落入城中,有的砸在城墙上,一轮石雨从天而降。

虽然已经做了准备,但还是有士兵被落石砸中,有的士兵当场毙命,被砸成肉泥,受伤的则发出凄厉的惨号。

见识过无数生死的柳隐不为所动,冷静地看着城下的情形,到他面前的石块都被他一刀劈碎,基本没有太大威胁,比起投石车,那些云梯才是最大的威胁。

仓促准备的石块用完,匈奴兵又忙着搬运石块,抬着云梯的攻城兵开始冲刺,同时井阑上的弓箭手对城头的守军也开始骚扰压制。

“准备迎敌!”柳隐一声大吼,守军马上开始行动,搬运机关弩来到城垛之上。

“机关弩——你们的目标是敌军井阑上,将其破坏,弓箭手压制!”面对潮水般冲来的敌军,柳隐丝毫不乱,沉着下令。

没有了投石车之后,对城上守军威胁最大的就是那些站在井阑上的弓箭手,井阑的高度甚至都超过了城墙,他们不但能够肆意放箭,还对城中部署一览无余,这东西绝不能留。

见敌人的井阑推了上来,句安马上命令城头上所有的弓箭手,一起向井阑上的敌兵射击,对方井阑上的弓箭手也拼命的向城头射箭。

“机关弩,准备!”句安指挥弓箭手和对方的弓箭手互相压制的时候,将机关弩全部对准了那几架井阑,沉着脸大喝,对于机关弩的威力,他也充满了期待。

“放!”

嗡……呜——

随着句安一声令下,五架机关弩同时发射,机簧发出令人心悸的声音,手臂粗细的弩箭呼啸而出,轰然穿向了井阑顶部的箭塔。

正全心交战的弓箭手猛然看到城头上木架中飞出粗壮的木桩来,速度之快,根本来不及反应,也不知道这东西究竟有何用。

还在惊疑之间,只听一阵“笃笃笃”的闷响之后,便是箭塔断裂的咔嚓之声,第一架井阑在五支弩箭的共同穿刺之下,化为齑粉,井阑轰然倒下。

井阑上的射手有一名更是被机关弩扫中,整个人连同弩箭从空中飞跃而出,远远地落在了大军之中,只留下一串鲜红的血花。

第425章 浴血死守

井阑被破坏,弓箭手从从几丈的高空落下,发出凄厉的惨嚎,井阑下的匈奴兵来不及躲避,也被砸死无数,转眼之间,五架井阑坍塌破败,再无威力。

此时抬着云梯的匈奴兵也冲到了射程之内,句安指挥士兵装填机关弩的弩箭,柳隐在冷静片刻之后,开始对攻城的士兵发起了反击。

随着他一声令下,先是准备就绪的gong nu手扣动机关,向城下奔跑而来的匈奴兵士兵进行扫射,漫天的箭雨如同蝗虫般从城头飞出,落入了狂奔而来的敌军。

不一排排的gong nu手前后交错,轮番上阵,不断将城下进攻的士兵不断射倒,在密集的弩箭覆盖之下,没有一个人能冲到城下,整整两千人全部倒在城下,无一幸免。

而匈奴兵距离城墙还有七八丈,形成了一片真空地带,依然杂草遍布,而在另一边,则是尸横遍野,血流成河,云梯横七竖八地扔在地上,凄惨如地狱一般。

“连弩,这便是蜀军的连弩么?”贾清在远处看得眼皮一阵猛跳,他们早就知道连弩分两种,没想到守城的连弩更加恐怖。

“冲,继续冲,”荼蘼宝气得整张脸都变形了,咬牙切齿地挥舞着手臂,“杀进城中,把这些蜀军碎尸万段,本王要把他们的血肉煮了吃。”

随着荼蘼宝下令,第二批匈奴兵再次向城墙发动了进攻,等贾清从震惊中回过神的时候,已经来不及阻止了,何况阻止也没用,要想攻城,前面的冲刺基本都是送死,迟早要冲杀。

近百部gong nu同时放箭,城墙上机括声密密麻麻,,强劲的弩箭发出尖啸的破空声,射向冲来的匈奴兵。

而在此时,再次装填完毕的机关弩也同时发动,一只只疾射而至的强弩,带着一道射穿敌兵的血箭,穿透数名敌兵,直接打断了进攻阵型。

又一轮进攻bèi po终止,匈奴兵死伤惨重,尤其是机关弩射出的巨箭,带来的强大杀伤力,吓得他们四散奔逃,即便是凶悍的匈奴人,在面对如此强劲的杀人机器的时候,也胆寒怯懦。

两次进攻无效,对匈奴兵的士气打击极大,尤其是连弩和机关弩的压制,让匈奴兵踌躇不前,但凡被扫中,非死即伤,根本无法防备或者躲避。

而两次冲击,也只有不到百人冲到了城墙下,这些零星的士兵,变成为了城墙上弓箭手的箭靶。

荼蘼宝虽然恼恨,但也知道事不可为,无奈之下听从贾清之言,再次由投石车开始压制,无数的石块飞上了长寿城的上空。

终于在经过数次交叉掩护和进攻之后,匈奴兵开始越来越多的冲到城下,弓箭手已经压制不住,冲到城下的敌军开始架起云梯,进行登城大战。

早就准备多时的守军纷纷出现,早已准备好的滚石、檑木砸向登城的敌人,将滚烫的开水、沸油倒向城下的对手,惨叫声接连不断。

云梯上浇了火油之后,马上被火箭点燃,城墙近乎变成了一道火墙……

夕阳如血,长寿城已经彻底被烟雾弥漫,仿佛藏身在雾霭中的一座怪兽一般,鼓声一阵接一阵的响起,喊杀声从早晨一直到下午,从未间歇。

荼蘼宝将兵马分为三部,轮流进攻,根本不给守军喘息的机会,一心要破城而入,报仇雪恨。

破败矮小的长寿城看似岌岌可危,随时要被攻下,但始终屹立不倒,这让荼蘼宝恨得牙痒痒。

长寿的城头已经变得破烂不堪,碎石遍布,血迹斑斑,旗帜早已七零八落,黑烟飘荡,守城的箭石物资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了,终于坚持到了天黑。

天色渐完,匈奴兵进攻的士气早已被消磨殆尽,气急败坏的荼蘼宝连杀数人,才督促士兵继续硬着头皮进攻。

直到夜幕降临,荼蘼宝才在贾清的咱三劝说下让兵马歇息一个时辰,重新休整,准备连夜攻城,蜀军只有三千人,绝不能给他们任何喘息之机。

即便是gong nu和机关弩相助,守军还是损失了三百多人,伤者也有两百多,不过匈奴兵至今没有一人登上城墙,伤亡者近乎一万,两厢比较,可谓大胜。

但对柳隐来说,还是心疼不已,这可是刘封拨给他的精兵,每一个都是百夫长以上的精锐。

城外尸骨如山,鲜血淋漓,简直就是一片杀戮战场,尸体被大火焚烧的焦糊臭味迎风飘出老远,令人作呕。

架在城墙上断裂带的云梯噼里啪啦地燃烧着,滚滚浓烟在夜幕中遮挡了双方的视线,屡次进攻无效,匈奴兵的攻势渐弱。

内城中,带着一千预备役到处奔走的句安终于完成任务,来到城上向柳隐报告:

“将军,诸事已经准备完毕,我已带人于城内人家屋上,藏好硫磺焰硝等引火之物,此处破旧,大多百姓屋顶是用茅草覆盖,早已干朽,遇火即燃。”

“很好!”柳隐微微点头,扫视着城外萎靡不振的匈奴大军,“匈奴兵暂时偃旗息鼓,肯定不会就此放弃,恐会连夜再攻,等到天黑,你先带这些衙役青壮从西门撤出,蒲水埋伏。”

句安一怔,皱眉道:“蒲水在城西,匈奴兵撤退,也是往南,为何反去西面埋伏?”

柳隐言道:“往南便是石门,匈奴前几日被我埋伏,定然心存畏惧,不敢前往,向东便是燕王大军,他们只有往西一条路可退走。”

句安恍然大悟,再拜道:“将军思索周全,属下不如。”

柳隐笑道:“石门之处,我自有布置,你要多布袋,前往蒲水装填沙土,遏住蒲水之水,等听下流头人喊马嘶,便命人放水淹之,再顺水前来接应便是。”

“遵命!”句安再无怀疑,领了将令前去准备。

不多时,李歆也带人带着许多扎好的草人来到城上,柳隐趁着旌旗掩护,装作士兵换防的样子,将草人木桩都摆放整齐,浓烟加上夜色遮挡,根本看不出真假。

第426章 火烧全城

夜风渐紧,此时正是月末,月亮还不曾升起,天黑如墨,匈奴大营中火光闪烁,正在埋锅造饭,并没有安营扎寨,看来是真要强攻了。

柳隐对孟琰吩咐道:“孟将军带五百军携带gong nu前往蒲川渡口埋伏,此处水势最慢,荼蘼宝兵马被淹,必从此逃难,可便乘势杀出。”

孟琰听令,也去准备了,柳隐又对李歆言道:“稍后撤出城外,你带一千人迂回到城北山顶之上,等到三更之时,匈奴军已到城中,就在山上将火箭、火把射入城中,待城中火势大作,见败军逃出城外,从后面尾随追杀,再前往蒲水会合。”

几人都各自悄然出城,柳隐带着仅剩的五百精兵打着火把继续在城墙上巡视,以为疑兵,又想了想各个细节,方才舒了一口气。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实在是兵力太少,无法布置,若是再有一倍兵力,他都有信心全歼敌军,如今就只能尽力厮杀了。

一个时辰之后,城外鼓声再次响起,匈奴重整旗鼓,新的又一波攻城开始了,荼蘼宝想要一举攻破长寿,柳隐也正中下怀,心中冷笑:此次便叫你得偿所愿。

指挥士兵将机关弩仅剩的十几支弩箭一口气用完,打压了第一波敌军的锐气之后,将其用火点燃,趁着匈奴结阵的空隙,带兵悄然撤退,虽然可惜不能带走,但也不能留给敌军研究使用。

匈奴兵的投石车在新一轮的攻击中,负责指挥的渠帅终于发现了城上不对劲,那些士兵根本不知道闪躲,被巨石砸中,也毫无反应,立即向荼蘼宝报告。

荼蘼宝和贾清来到城下,仔细观察一阵,见黑夜中只有几个稀落的火把摇摇欲坠,看不到巡逻士兵的身影。

“看来蜀军知道长寿守不住,已经趁夜退出长寿了。”贾清看到城上的动静,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是庆幸还是失望。

“可恶!”荼蘼宝闻言,气得破口大骂,“这帮混蛋就知道逃避,马上追击,不将其千刀万剐,难解我心头之恨。”

贾清忙劝道:“大王不可,黑夜之中方向难辨,那柳隐虽然不知名,但十分善于用兵,若是撤退途中还有埋伏,白白损失兵力,我们的目标还是离石,望大王以大局为重。”

“哼,”荼蘼宝重重地哼了一声,脸色阴沉,但这几天和蜀军交战,他也知道柳隐绝非易与之辈,咬牙道,“好,传令全军进城歇息,明日一早杀奔离石,这帮逃走的蜀军,本王定不会放过!”

贾清也点头道:“杀了一天了,正好进城歇息。”

其他将领闻言等都长出一口气,就连贾约也有些支撑不住了,虽然他没有冲锋陷阵,但组织士兵采集石头,也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接连攻击,已经有十几架投石车被磨坏。

贾约先带兵进城搜查,果然城内并无一人,连一应所用都全部撤走,甚至锅灶都被破坏,只留下了一座空城。

折腾了足足有一个时辰,才算收拾完毕,匈奴兵浩浩荡荡进入城中,士兵们各自选择空房造饭歇息、

紧张交战之后全部放松下来,每个人都劳累无比,甚至连巡逻的士兵都没有派出,荼蘼宝占领了县衙,各自休整睡觉。

当夜不到三更时分,夜风渐紧,吹得城头上的角旗哗啦啦直响,繁星也逐隐没,风声呼啸,从通天山传来,如同鬼哭狼嚎一般。

匈奴兵厮杀一日,早已疲惫,都各自入睡,荼蘼宝连日奔波,加之受伤,晚饭都来不及吃就睡了。

半夜时分,忽然亲兵匆慌进入衙内,敲门吵闹,荼蘼宝迷迷糊糊听了半天,才明白是城中火起,恼怒骂道:“哪个混蛋造饭不小心,遗漏了火苗,明日再治罪。”

说罢便翻身又睡,还未睡稳,又有几名士兵前来报告,并说山上有火把箭矢落下,城中东、南门都有火起。

荼蘼宝悚然大惊,睡意全无,知道定时中计,急忙爬起来抓着衣甲跑出去,见贾清也正匆慌而出,两人上马出了衙门,只见满县到处火起,上下通红。

荼蘼宝怒道:“蜀军如此诡诈,真是气煞人也,火势太猛,还是出城吧!”

“西门还未着火,快从此处撤退。”贾清看着满城奔走的士兵,暗自叹息。

谁也想不到柳隐竟会如此决然,将整座县城一把火给烧了,许多士兵葬身火海,有的甚至在睡梦中被烧死。

身上着火的匈奴兵四处逃窜,更是将火焰引到各处,山顶上还有火箭、火把如流星般坠落,加上夜风正紧,已非人力所救。

荼蘼宝带领身边众将和亲兵冒火退往西门,大火之中,军士自相践踏,死者无数,已经无法传令聚拢人马了。

仓皇逃出城外,回头再看,整个长寿已经陷入火海,火势滔天,映得半边通天山都能看得清楚。

“柳隐当真狠辣,竟不惜用如此手段!”贾清的脸色也不好看,半边头发被烧着,十分狼狈。

“哼,等此仇不报,誓不为人!”荼蘼宝手臂上的伤势未好,气得咬牙切齿,但又无可奈何,“蜀军狡诈,恐怕还会杀来,我们先撤回蒲子,整备兵马再来。”

“也只好如此了,”贾清深深叹了口气,乱军在黑夜中无法集结,只好说道,“只有西门未来得及放火,士兵都从此逃出,可先等候片刻,召集些士兵再走。”

“如若蜀军杀来岂不危险?”贾约这几天被杀得心惊胆战,总觉得蜀军不会如此简单放火就了事。

荼蘼宝冷哼道:“哼,他不来便罢,若是来了,定与他见个高低。”

贾清摇头道:“蜀军兵少,自渡河以来,从不正面厮杀,此时知道我等必然死战,定不会杀来,恐又去如意沟埋伏了。”

“如意沟?”荼蘼宝吃了一惊,欲言又止,还是无奈问道,“那我们该如何撤退?”

贾清言道:“此去向西还有一条蒲水,可从蒲川过河,再迂回蒲子。”

“好!”荼蘼宝颓然答应,这次奇袭离石,却不想被三千蜀军硬生生挡在长寿,这还不算,攻城就损失了许多兵马,这一场大火,恐怕要损失一半以上了。

第427章 人尽其才

不多时,集结了三四千人马,许多士兵的战马都找不到,荼蘼宝不敢耽搁太久,要是等到天亮,蜀军再有援军来,可就真的有来无回了。

带着残兵败将,匈奴军狼狈退往蒲子,而李歆在山上看到匈奴大军走后,带兵堵住西门,将逃出来的许多匈奴兵斩杀,命人在西门也放起大火,才往蒲水行进。

匈奴兵走走停停,后面跟上来的士兵越来越少,到了四更时分,人困马乏之际,终于来至蒲水边。

黯淡的星光之下,只见水光粼粼,而且河水也不算深,人人都纷纷下马,钻入水中,大火之后见到清凉的河水,都钻入河中喧嚷起来。

荼蘼宝和贾清也来到上游,也顾不上脱靴直接进入河水中,沁凉的舒爽让他心头的火气暂时减弱许多,只是望着远处还火光大盛的长寿,心中无比沉重,不知道能逃回来的士兵还能有多少。

正呆愣之时,忽然隐约听到上游有闷雷之声,荼蘼宝悚然一惊,下意识地起身向西看去,刚要开口警戒,却又觉得不像马蹄之声,他对马蹄声太熟悉了。

正疑惑之时,猛然看到上游河水奔腾而来,水势滔天,荼蘼宝脸色大变,嘶声大吼道:“快,快跑,有水——”

但他的喊声早被水声和士兵的喧哗声淹没,只有少数士兵发现不对劲,纷纷上岸,但大多数都被溺于水中,匈奴兵大多不会水,淹死者极多。

荼蘼宝仓皇来到岸边,再找贾清的时候,已经被冲散,不知去了何处,只好自顾逃命,往望水势慢处逃走。

来到蒲川渡口,立足未稳,只听喊声大起,岸边出现一支兵马,正是在这里埋伏多时的孟琰。

荼蘼宝大惊,还不等他冲击,迎接他们的却是一波密集的gong nu,等到士兵大多从马上射落,才纵马杀来,而就在此时,李歆和埋伏在另一侧的柳隐也都杀出。

柳隐纵马上前,一刀将慌乱无措的荼蘼宝斩于马下,不多时句安也带兵赶来,仓皇逃窜的匈奴兵根本无从抵挡,被杀得毫无还手之力,逃脱的不超过千人。

……

长寿大战的消息传到昕水,刘封闻报暗自吃惊,虽然他对柳隐寄予厚望,但没想到竟是如此厉害,简直是文武俱全的大将。

按照刘封的意思,是让柳隐带兵到通天山寻找有利地形埋伏,就算不能灭掉匈奴主力,也能拖延时间。

等他们通过通天山的时候,也疲惫不堪,那时候这边战事也差不多了,正好可以两面夹击,解除对离石的威胁。

但他想不到的是,柳隐居然胆大心细,到了长寿之后,临阵改变计划,竟将匈奴主力悉数歼灭,对付十倍于己的兵力,可不只是书信中寥寥数语那么简单。

大破匈奴南部主力,诛杀头领荼蘼宝,如此重大的功劳,柳隐只用了几句话,并没有表功炫耀之意,当真是大将之才。

“不想柳将军竟能如此用计,吾等佩服!”令狐宇等一众年轻将领听了哨马叙述经过,一个个满脸慨然,彻底信服。

“家师能有今日之功,全仗燕王赏识,属下替家师谢过殿下!”句扶迈步上前,向刘封深施一礼。

他心里最清楚柳隐的抱负和志向,奈何一直没有领兵的机会,都只是县令或者郡守,打理内政,如果不是刘封,哪能有此大胜的机会?

“吾等都为振兴汉室奔走天下,诸位务必都要尽力,”刘封扶起句扶,拍着他的肩膀,环视众人,“我早就说过,不拘一格降人才,只有人尽其能,方能成就大事,以后只要是有一技之长的,大家都可尽力推荐,无论年龄,职业,甚至……性别,本王一定量才录用!”

“是!”众文武齐声答应,目光熠熠,连柳隐这样大器晚成的人都能被发现,他们还有什么理由不努力?

“呃——大哥,”就在大家各自想着如何提升本事的时候,赵广凑过来问道,“你方才所说,那个‘职业’是什么?”

“职业?”刘封一怔,汉代难道没有这个说法么?摸着下巴思索片刻,笑道,“就是三教九流、五行八作,不管什么身份的人,都可举用。”

句扶等人虽然还是没有听太明白,但还是知道刘封的心思,个个点头答应。

赵广还要再问,忽然亲兵来报何鑫求见,刘封命人将其传入,走进来的是一位三十上下,唇上留着一撇髭须的中年人,国字脸,气度沉稳。

何鑫是南阳新野人,大将军何进的远支,何进成为大将军之后,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对族人格外照顾,但被诛杀之后,家道也从此中落。

他这一脉早年也曾受到何进照顾,不过毕竟是远支,并未入朝为官,而是以仅有的一些资本经商,十余年之后,反而成为了新野的望族。

作为何家年轻一代的翘楚,何鑫最爱红顶商人,最以陶朱公为偶像,行走天下,一次西域之行认识了同乡邓崴,两人一见如故,在邓崴的举荐下正式加入汉茗商号。

三年时间,何鑫便用自己的能力征服了无数人,如今已经成为雍、凉一带到长安这一条商路的总负责人,与汉中、成都、南中以及荆州两条商路不相上下,成为朝中最主要的经济支柱。

“属下何鑫拜见殿下!”何鑫走进来之后,向刘封行礼,面对这个比自己年轻几岁的燕王,何鑫十分钦佩,尤其是行走西域商路这几年,对刘封的了解越多,越觉得这是个真正的奇人。

“三金亲自来此,莫非是收买匈奴奴隶遇到困难了?”刘封对何鑫各方面都十分满意,唯独觉得他的字取得实在是太俗了,不过对于爱财如命的何鑫来说,却最喜欢三金这个字。

“这倒不是,”何鑫摇头道,“自河东调兵以来,各处城池、县衙都盘查甚紧,尤其是我们汉茗商号,外来之人甚至不能zi you出入,这一月间买了一千多匈奴奴隶,再无法继续了,特来向殿下汇报。”

第428章 魏军诈降

“嗯,两军交战,魏军谨慎也理所应当。”刘封点点头。

自从知道南匈奴内迁以来,中下层的匈奴人被贩卖为奴隶,日子并不好过之后,刘封便动了心思,让何鑫尽量把这些人都买回来,暂时集中在离石。

“不知殿下要如何处置这些匈奴人?”何鑫问道。

“放了,”刘封摆摆手,“愿意留下来的,送到哈彦骨那里去,不愿意留的,让他们各自返回匈奴五部去吧!”

“放了?”何鑫不由一声尖叫,声音提高了好几度,脸上的肌肉都在抽搐,急得上前两步,“殿下——”

一个奴隶平均要一千钱,那可是真金白银买回来的,如果不让他们干活,赚取更多的利润,简直就和割他的肉一样。

“放心吧,”刘封知道何鑫的性格,拍着他的肩膀笑道,“先放了他们,不出三月,我保证你会看到满意的结果。

“真……真的吗?”何鑫艰难地咽了口唾沫,还是有些肉痛。

“哈哈,何先生,你就放心吧,”赵广在一旁挤眉弄眼地笑道,“你看我大哥像做亏本生意的人吗?”

“呃,嘿嘿嘿!”何鑫一怔,忽然想起刘封原来的作为,似乎还真是个从不吃亏的主,看来他此举定有深意,便不再多问。

正在此时,忽然亲兵来报,有魏将前来投降,众人一阵诧异,刘封命人将其唤入。

进来的是一位年轻将领,身形倒也魁梧,一脸怨气,见到刘封直接跪拜在地:“魏将白尘,先前不识大局,今弃暗投明,愿追随燕王重振汉室,望殿下收留左右。”

刘封坐在帅位之上,静静地看着那人,片刻之后,才问道:“你如此背主求荣,本王如何能够信你?”

白尘答道:“吾与王濬同为河东司马,今押粮前来,奉命听胡遵调用,不料其徇私偏向,吃了败仗,不但不治部下之罪,还加王濬为前将军,重用其子胡奋,而视某如草芥,因此不平,特来投降殿下,愿赐收录。”

“哦?”刘封眉毛一挑,想起那个在昕水岸边奋勇厮杀的少年,回来才知道正是胡遵的长子胡奋,心中暗自感慨,嘴上却笑道,“想不到胡遵竟如此赏罚不明,又任人唯亲,焉能不败?”

白尘闻言喜道:“如此说来,殿下愿意收留末将了?”

“本王向来对俘虏都是降者不杀,更何况是主动来投之人?”刘封微微颔首,却又皱眉沉吟道,“只是眼下两军交战,却不得不小心……”

“报!”正在此时,忽然哨马来报,有魏将引兵在营外,指名要找白尘交战。

刘封双目微凛,神色不动,沉声道:“出阵迎敌!”

两军阵中鼓声震天,刘封率领众将来至营外,只见一员魏将横刀立马,正站在场中喝骂,扬言要杀叛徒白尘。

刘封打量来人,问白尘道:“此人你可认识?”

白尘咬牙道:“其乃王濬之弟王湴,正是他兄弟二人排挤于我,故而不受重用。”

刘封又问道:“此人武艺比你如何?”

白尘冷哼一声道:“此小儿不过是仗着其兄王濬乃是司隶校尉女婿罢了,某当立斩之。”

刘封点头笑道:“如此正好,此战便让你打头阵,临阵斩杀王湴,一来可解汝心头之恨,也能让本王信任于你。”

白尘抱拳道:“就算殿下不说,我也正要请战。”

看到刘封点头,白尘欣然上马出阵,与王湴交锋,刘封命人擂鼓助威,和令狐宇等人掠阵观察。

只见王湴挺枪大骂道:“逆贼背主之徒,又盗我战马来此,还不束手就擒?”

“哈哈哈,你兄弟二人有何本事?不过是仗着朝中有人,打压同僚,某早就忍耐不住,今弃暗投明,特来取你首级献功,你来得正好。”

白尘横刀上前,放声大笑,斜睥着王湴,根本未将对方放在眼里。

王湴大怒,暴喝一声,拍马上前直取白尘。

白尘双目微凛,傲然一笑,舞刀相迎,只听叮当几声兵器碰撞的声音,还未等脚下灰尘扬起,已经斩王湴于马下,前后不过五合。

王湴身后的魏军见主将被杀,都各自逃走,刘封观察魏军后方阵容丝毫未动,心中更是冷笑不已,抬手制止想要趁机冲杀的令狐宇,鸣金收兵。

“殿下,刚才马上之人我认识,他并不叫王湴,实乃是绿林中一个大盗,我先前在商队中见过……”

刘封率先回到帐中,刚刚在营门口偷看交战的何鑫赶忙凑上来低声说话。

“唔,我已知道白尘是来诈降,那人是谁已经不重要了。”刘封抬手制止了何鑫,言道,“此事你暂且不可告知他人,营中人多眼杂,你还是早些返回长安吧!”

何鑫见刘封早有了准备,一颗心也放了下来,对刘封自然更加钦佩,他知道战场上的事自己一窍不通,也不再多说,匆匆离了中军大帐,带领随从乔装离开营寨。

营帐外响起铠甲碰撞的铿锵之声,刘封在帐中坐定,白尘提着王湴首级大步入营,脸上颇有自得之色。

刘封斜眼看着白尘,半晌不语,就在白尘脸色微变之际,忽然对左右沉喝道:“推出去斩了!”

白尘大吃一惊,忙跪倒在地道:“小将并无罪过,殿下为何杀我!”

刘封冷笑道:“本王早就知道王濬并无兄弟,汝却以王湴为王濬之弟诓吾,是欺本王消息不通么?”

白尘忙道:“殿下之言确实不差,那王濬确实并无亲兄弟,但王湴是其族弟却是真,只因两人从小一起长大,故而亲如胞兄弟,小将不敢有半句虚言。”

刘封又笑道:“不论王湴身份真假,这必是胡遵令你来诈降而已,想于中取事,如何瞒得过本王?你若再不实说,管教你死无葬身之地!”

白尘再三拜道:“小将诚心来降,实为王濬兄弟相逼,如今愿弃暗投明,追随殿下重振汉室,殿下收编俘虏众多,为何偏偏容不下白尘一人?”

第429章 釜底抽薪

说到后来,白尘竟泣不成声,激动之时,忽然拔出腰中宝剑就要自刎,悲声道:“小将已然叛曹来投,若殿下不肯收留,再无去处,只好以死明志,以示我一片赤诚之心。”

“慢着!”刘封一惊,忙起身大喝阻止他,转怒为笑,言道,“方才言语相逼,不过试探耳,欣喜将军果然是诚意来投,两军交战,本王不得不防,还望见谅。”

白尘这才起身,擦泪言道:“殿下小心谨慎,理所应当,末将从今之后必当誓死追随,绝无二心。”

“好!”刘封点点头,对胡坤吩咐道,“白将军新来军中,又杀敌立下头功,带他们下去好好歇息,其属下士兵皆是诚心来投,不可怠慢。”

胡坤抱拳领命,带着白尘下去休息。

白尘走后,句扶才上前问道:“殿下何以知此人诈降?”

刘封笑道:“胡遵初次带兵出战,又以徐邈为军师,此人十分慎重,不会轻易用人,若知道王湴非白尘之敌,又怎会让他白白前来送死?前军统领必武艺gāo qiáng,否则空落士气,魏军已经败过一阵,又怎会如此糊涂?那王湴与白尘交马不过三合便被斩杀,魏军虽退走,后军却并不慌乱,以故知其必定有诈。”

此言一出,不仅句扶,令狐宇等将领也都拜服,刘封又将何鑫之言告知众人,大家这才彻底相信,不再有丝毫怀疑。

赵广忍不住问道:“大哥既然知道他是诈降,何不直接杀之,却故意用言语试探,反将其部下收纳,如此岂不是养虎为患?”

“我这叫将计就计,”刘封撇嘴一笑,“方才故意喝问,是坚其心也,如今白尘定以为我已然完全信任于他,其必在这两日暗中派人联络胡遵,我却佯作不知,放其军回到魏寨报信,待送信之人回来,再将白尘一行全部捉拿拷问,那时再杀他也不迟!”

“哈哈哈,大哥果然妙计,如此说来,我们又能来个瓮中捉鳖了。”赵广听罢,恍然大悟,不由大笑起来。

刘封冷然一笑,摸着下巴沉声道:“这一次里应外合,胡遵急于求胜,定会倾巢而出,我们不但要瓮中捉鳖,还要釜底抽薪,一战消灭河东大军,如此方能与曹宇放手一战,只要灭了曹宇大军,魏军必定伤筋动骨,那时候进取中原,便指日可待了。”

众将闻言不禁一阵高兴,眼看大汉之地步步扩张,蚕食曹魏之地,一个个卯足了干劲,等着杀敌立功,鏖战中原。

刘封命高翔负责巡营布哨,若是发现白尘部下偷偷出城,佯作不知,前来报告,其余诸将各安其事,先休整几日,等待最后一战。

白尘倒也老实,当天并无任何动静,直到第二天晚上才派心腹之人持书信潜出营寨,往魏军大营而去,天亮之前,那人再次返回,被高翔在营外带人拿下。

大帐之中,刘封和句扶等人将报信之人审问一番,又看到白尘的书信,果然是白尘派人献书,约于明日晚间,举火为号,让曹遵尽提大军前来劫寨,白尘以为内应,两相夹攻。

“哼,带了两百多人就想里应外合,也太小看我们了吧?”令狐宇对白尘轻视他们的实力颇为不满,这数万人的大营,两百人能干得了什么?

刘封却摇头道:“若以有心算无心,白尘先在营中放火,魏军大举来攻,我军必乱,切不可轻视他人。”

令狐宇忙垂首听教,刘封也不过多责难,直接让令狐宇带人现将白尘等人悉数斩杀,虽然是两百多条人命,但关键时刻,他可不想因为心慈手软出什么意外,造成更大的损失,唯有死人才不会有意外。

胡遵已经命那名士兵回复白尘,以今夜二更为期,带兵来劫寨,以火为号,里应外合,夺取蜀军前营,占领昕水南岸,阻止蜀军继续南下。

是夜子时刚过,魏军大营中便发出嘈杂之声,五部大营中三队兵马分左右集合到一处,在胡遵的带领之下借着夜色悄然前往昕水南岸。

诈降之计是徐邈所献,正好白尘押粮来到营中,胡遵便命其去诈降,果然在阵前斩杀一名死囚之后,刘封对其再无疑心。

这次出兵,胡遵亲自带兵,以王濬和逃回来的夏侯威为左右军,留徐邈和受伤的胡奋镇守大营,尽起大军来攻蜀军大营。

来至营外三里处,派出斥候观察营中动静,王濬和夏侯威各领一军到东西两地去埋伏,一旦看到火光亮起,便从三路冲杀蜀军,一战而定。

堪堪等到二更,春夜风声极大,呼啸之声不绝于耳,猛然间远处火光亮起,借着猛烈的夜风,整座营帐瞬间火势蔓延。

“白尘已经成功,随我杀!”等待多时的胡遵大喜,拔剑下令。

汉营中熊熊火光冲天而起,人喊马叫,看到无数人影竞相奔走,乱成一团,正是趁乱冲杀的好机会。

等魏军冲到营外之时,却由于火势太大,已经无法冲进营中,蜀军慌乱之中沿着浮桥撤往北岸去了。

王濬从左侧赶来,大声道:“将军,不想夜晚风势太大,大营全部烧着,如今蜀军逃窜过河,不如趁乱追击,可一鼓作气直冲中军,一战而定。”

胡遵凝目看向火光之后摇曳不定的人影,这么好的机会不会再有第二次,今夜精锐尽出,如果让蜀军逃过昕水,以刘封的机谋,肯定还会成为心头之患。

“好,”想起司马懿的果断沉着,胡遵知道战机稍纵即逝,不敢有丝毫犹豫,马上点头传令,“即刻向夏侯将军报信,你我三人各领所部兵马冲过浮桥,就势直冲蜀军大营,得刘封首级者,赏万金!”

王濬领命而去,胡遵也马上带兵绕过大火,看到三座浮桥上都有蜀军仓皇撤退,命先锋军也从中间的浮桥尾随追击。

蜀军大营的火光将昕水两岸照得亮如白昼,北岸的大营也亮起了火把,一片混乱,蜀军慌乱地迎接着逃过来的同伴,已经有几员将领在呼喊指挥。

第430章 身同感受

“擂鼓冲击,不可让蜀军尽数过河!”胡遵知道一旦让蜀军先过河,对方隔断浮桥可就麻烦了,直接传令擂鼓。

震天的鼓声响起,魏军更是士气大振,左右两路兵马也都赶到,同时冲向浮桥,霎时间三座浮桥上人满为患,如同爬满树枝的蚂蚁一般,密密麻麻,有的人甚至被挤落河水之中。

就在魏军冲过浮桥一半的时候,浮桥终于不堪其重,在一阵吱吱呀呀的声中,从两头断裂,桥上之人全部落入水中。

胡遵看到,急得直跺脚,却发现对岸的蜀军忽然出现无数弓箭手,对着落水的士兵连连放箭,气得目眦尽裂。

“将军,不好了,后面有蜀军杀到!”正当他悔恨刚才太过焦急的时候,一名亲兵匆慌来报信。

“什么?”胡遵吃了一惊,急忙回头时,却正看到两队骑兵正从昕水沿岸由远而近冲杀过来,震天的马蹄声盖过了涛涛水声。

“中计了,快退,传令全军撤退!”此时胡遵才猛然醒悟,脸色大变。

轰隆隆的马蹄声中,令狐宇和高翔各领一军直冲魏军,在他们身后则是胡坤和赵广带领的马步兵。

魏军来不及结成阵势,被骑兵冲乱,又有弓箭手和步兵压制,无数岸边的士兵又被逼落水中。

一时间整条昕水沿岸如同下饺子一般,全是落水的扑通之声,很快便见水中人头攒动,偌大的昕水,竟然挤得人满为患。

胡遵悲叹一声,和胡烈二人带领亲兵无奈撤退,此时连王濬和夏侯威的下落也顾不上问了,只能各自逃命。

主将撤退,剩余的魏军更如无头的苍蝇,面对奔腾而至的骑兵和无所不在的弓箭,他们还是咬牙选择跳水,暂时逃过一命,其实河水中踩踏挤压致死的并不在少数。

不到半个时辰,昕水竟被跳水的魏军完全截断,河水不断上涨,无数人被冲到下游去了,河面上尸体漂浮,惨不忍睹。

胡遵带着不到千人狼狈退回大营,远远看到大营十分安静,暂时松了一口气,再看到远处渐渐减弱的火光,不禁摇头叹息,刘封实在太过诡诈,两次都被他反计所败,当真令人无奈。

垂头丧气来至营门,却见营门口连个巡逻的士兵也没有,一股怒气直冲胸膛,自己带兵在外生死拼杀,留守的人马却如此大意,偷懒懈怠。

此时天色已经蒙蒙亮,胡遵脸色阴沉,打马进入营中,正准备命人去找徐邈和胡奋,猛然看到不远处散落一地的旗帜和铠甲,心头一阵狂跳。

“哈哈哈,胡将军来得好晚,本王已在此处等候多时了。”胡遵才心生警兆,就听左侧一座大营中传来一声大笑。

逃回的魏军刚刚神情放松,有的人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早已放下兵器,却听一阵嘈乱之声响起,大营四周涌出无数敌军。

胡遵双目骤然收缩,提枪紧盯着那座大营,只见一位金盔白袍将领迈步而出,在他身旁跟着无数铁甲卫士,一看就是久经沙场的铁血战士。

“你是刘封?”短暂的沉默之后,胡遵沉声开口,从这人的气度和脸上从容的笑容,他隐约猜到了对方的身份。

“久闻将军大名,今日一见,三生有幸也!”刘封微微点头,单手扶着腰中宝剑来到阵前,笑着看向胡遵,“曹氏篡逆,逆天行事,民心尽失,以将军之智,莫非还要助纣为虐么?”

“哼,少来花言巧语,”胡遵冷哼一声,以枪指着刘封,“兵败至此,但有一死而已,胡遵绝不做屈膝之辈!”

“将军大义凛然,视死如归,实在让人佩服,”刘封击节而笑,却又摇头道,“只是可惜啊可惜,将军如此执迷不悟,胡氏一门,恐怕就要断送在将军手中了。”

“你……”胡遵闻言脸色骤变,不由看向了身旁的胡烈,钢牙紧咬。

刘封对胡遵虽然不是很了解,但此人是和王昶、毌丘俭齐名的人物,史称曹魏三征,都是手握兵权的封疆大吏,五子良将之后的将才,实力定然不弱。

那一日在昕水岸边,胡奋的表现更是让刘封起了爱才之心,年青一辈之中,能和胡奋这样勇猛的武将着实少见,而在后期淮南三叛事件之中,胡奋更是领兵击杀兵败逃窜的诸葛诞,所以刘封对其印象不错。

二子胡烈虽然不如胡奋有名,但刘封却知道胡烈有个更勇猛的儿子胡渊,蜀汉后期钟会攻破成都,转而zào fǎn,魏军措手不及,胡烈与诸将皆被封闭,时年十八岁的胡烈身先士卒,带兵攻杀钟会,名驰远近,人人敬畏,简直就是张飞类型的猛将。

这番费心定计,也是想将这父子三人全部收入囊中,就算不能将其收服,也不能留给曹魏与自己为敌,等胡奋和胡烈成长起来,后期那还了得?

“将军本为凉州之人,如今远离故土,可曾想过有朝一日能衣锦还乡?”刘封却不动声色,继续劝说胡遵,“本王在长安敬贤院为将军留了一席之地,望将军三思,切莫意气用事。”

胡遵神色一滞,蜀汉的敬贤院已经天下皆知,说白了就是软禁敌国重要人物的地方,能进入敬贤院的人物都非同等闲,渐渐竟然成为衡量一个人实力的标准。

甚至在坊间流传一句话:你如此能耐,怎么没去敬贤院?

他还曾感慨,被蜀军软禁在敬贤院的人,实在不知该喜还是该忧,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竟会亲身体会这种心境,当真是造化弄人。

失笑之余,也不由想起当年自己追随父辈前往中原的情景,安定在他的记忆里只有儿时的印象,父亲弥留之际也曾再三交代,一定要回乡祭祖,如今大业未成,两国为敌,他如何回得了凉州?

“就算将军不顾身死,但你身后这一千多士兵,辛苦追随将军,生死拼杀,却要白白送死,于心何忍?”刘封见胡遵犹豫,直接抛出了最后的砝码,如果胡遵真的宁死不降,也是无奈之事。

第431章 虎豹骑

“唉——”半晌之后,胡遵深深叹了口气,将手中钢枪脱手扔在地上,低着头朝身后摆摆手,示意魏军们不必再做无谓的反抗。

一阵叮叮当当的兵器碰撞声之后,魏军悉数投降,句扶带兵将这些士兵全部收押。

刘封命人将胡遵父子先押往中军大营,这里的粮草辎重,则由行军司马杜睿全部运往昕水北岸,留待后用。

“报——”就在刘封带人收拾残局的时候,忽然飞马来报,“殿下,洛阳援兵已经赶至,到了十里之外。”

“来得如此之快?”刘封微微皱眉,虎豹骑果然非同凡响,按照正常行程他们应该在明后天才能赶到。

几日前他消灭了河北援军,另一路虎豹骑却迟迟未到,本想依法炮制,却因为白尘诈降而改变计划,如今刚刚消灭胡遵主力,虎豹骑后脚就赶到了。

“殿下,虎豹骑乃魏军精锐,所部皆为百夫长以上,不如先撤回河北,再做打算!”句扶在一旁说道。

“虎豹骑来势汹汹,行程极快,如今浮桥被烧断,押送俘虏、运转辎重都需要时间,必须拦住他们。”

刘封回头看了一眼略显混乱的大营,这时候撤兵,刚得到的粮草辎重就要丢掉,这是他最不想放弃的。

进入西河之后,战线不断拉长,后方粮草的运转极其困难,能得到的都必须好好保存,已经到了手里的,刘封怎能再拱手让人?

“兵马厮杀一夜,已然疲惫,恐怕……”句扶皱起了眉头,虎豹骑的威猛,天下无人不知。

“哼,我军厮杀一夜,魏军也是长途奔袭而来,我倒要看看他们有多大能耐,”刘封一咬牙,冷笑道,“几日前的准备,也正好用得上了。”

为了对付虎豹骑,刘封早就做好了准备事宜,战场之上,瞬息万变,如今只能仓促使用。

“哈哈哈,大哥,这场仗可不能少了我!”赵广也闻讯赶来,他曾随刘封到西凉和匈奴交战过,知道许多对付骑兵的方法,笑道:“若是张苞的西凉铁骑在此,倒可正面一较高低,如今只好我们来动手了。”

“传令令狐宇,命其带一万精兵前来听令!”刘封马上下令,又对句扶言道,“孝兴组织士兵尽快渡河回到北岸,所有的辎重都要带走,虎豹骑,交给我来对付便是。”

“遵命!”军情紧急,句扶见刘封心意已决,也不再劝,转身离去。

“随我来!”刘封一挥手,带着赵广和几百亲兵往南而行。

此时天还未亮,身后依然火光冲天,魏军也肯定得到消息,正兼程赶来,分秒必争。

迄今为止,虎豹骑依然是这个时代最精锐的骑兵,天下骁锐,从百人将补之。

官渡之战虎豹骑一战成名,曹操四处征战,都是虎豹骑保护左右,听说司马懿征公孙渊,虎豹骑也在其中,大都是以少敌众,无往不利。

自曹cāo si后,虎豹骑虽然未曾再出现在战场上,但作为皇家亲卫,这支骑兵的战斗力依然不容小觑,如今驰援河东,看来洛阳也感受到了压力。

轰隆隆——

五千虎豹骑宛若一道铁流行进在河东的官道上,滚滚而过,声势浩大。

“公义,前面大火正起,想必是胡将军正与蜀军交战,我等此去必为奇兵,定能助胡将军一臂之力。”

战马奔驰之间,当先的一位面色微黑的少年突然向身边一位身穿银色铠甲的将领大声说道。

“哈哈哈,长思兄言之有理,你我兄弟这次临危受命,自当全力以赴,此战若胜,虎豹骑将重新踏上战场,威震天下!”

那员武将傲然大笑,虽然也同样年轻,唇上的一撇髭须显得英武不凡,正是如今虎豹骑的统帅,曹纯嗣子曹演,与他同行的也同样身份不低,正是大司马、长平侯曹休之子曹肇。

曹纯是最先训练统领虎豹骑的人物,曹纯之后交由曹休统领,如今长辈都已经故去,虎豹骑的统率由他二人接替,两人都从长辈处得了许多经验,整日训练,如今终于能够踏上战场,自然意气奋发。

曹演这些年来一直随军训练,身上并无王公贵族的娇气,反而十分英武,算是魏军当中小一辈的佼佼者。

当年弘农会盟,曹演也在现场,亲眼目睹过刘封等人的风采,更难堪的是,他第一个出战,却被张苞五个回合挑飞兵器,深以为耻。

从那之后,他便决心好好锻炼本事,自己第一次当着陛下和三军的面被击败的屈辱,他依旧记忆犹新,尤其是五合不敌对手,更是他永远的痛。

年轻一辈中,没有人的训练比他更刻苦,希望有朝一日能和刘封正面一战,能击败张苞,挽回颜面。

如今机会就在眼前,曹演遥望北方火光映红的半边天空,双目不时收缩着,手中大刀握得愈发紧了。

“刘封孤军深入,此乃自取灭亡,今夜定要将其活捉。”

微微侧过脸,曹演向曹肇自信而笑,“你我数年如一日训练虎豹骑,早该与蜀军一较长短了,听说张苞也统领西凉铁骑,我们迟早会碰面的。”

曹演一句话,同时激起了曹肇以及身旁一些副将的士气,一个个都睁大了眼睛,如今人人都知道西凉铁骑天下无敌,竟忘了真正最强的骑兵,是他们虎豹骑。

“哼,一群无知之辈,不过战胜了逃亡的匈奴骑兵而已,”曹肇不屑一笑,他在军中,自然知道虎豹骑的装备有多精良,但想到军中的评论,顿觉心头恼怒,沉喝道,“全军速进,活捉刘封。”

“活捉刘封——活捉刘封——”

山路上响起一群人的呼喊声,直冲云霄,似乎要将东方黢黑的夜空破开一般!

夜凉如水,晨露不知何时降落,靠在一棵大树旁假寐的刘封猛然浑身一震,不自觉睁开了眼睛,似乎在遥远处,有人在呼唤自己。

正起身抖落身上的露珠,远处一名斥候快步赶来,“报殿下,曹军已到三里之外。”

第432章 小试牛刀

“备战!”刘封看向南方,简短地下令,扶着腰中宝剑走上山岭,这里视野开阔,正堵在前往昕水的官道上。

虎豹骑,终于来了!

刘封负手而立,晨风阵阵,吹得他肩膀上的衣甲翻飞作响,远处的马蹄声越来越近,恍如暴雨骤临。

冷眼看着一片黑影闯入埋伏圈,嘴角泛起了一丝笑意,曹演之流,终究还是太过年轻了!

东方已经发白,北方的火光依然清晰可见,跳跃飞窜的火苗,似乎在向他们招手。

“啊——”

“希律律——”

就在此时,一连串的惨叫声和战马哀鸣打破了清晨的寂静,整个山谷瞬间沸腾起来。

“何事惊慌?”即将到达战场,曹演已经将兵马布成阵势,打算一到战场就发起进攻,没想到刚变阵不久就出现混乱,不禁大怒。

“报——”一名牙门将打马而来,匆慌言道,“将军,前方路上挖有陷阱,前部兵马受伤。”。

不多时曹演、曹肇等人就奔到了出事地点,就见本应在先头引军前行的都尉正爱怜地安抚着一匹断了腿的战马,在他周围,类似情况的战马还有二三十之多,都倒地挣扎不起。

火把的照耀下,就见平坦的地表上多出了一排排密密麻麻的碗口大小的陷洞,有大概半尺来深,其中几个陷洞中还留有血淋淋的马前腿。

“该死!”曹演大骂一声,霍然抬头怒吼道,“此处乃我大军后部,定是蜀军派小队过来阻挡援军,立即整队前往。”

曹肇等人脸色黯然,气得咬牙切齿,这样的陷马坑实在太精妙,比之挖个大坑对骑兵的危害还更大。

士兵们还在戒备,但周围再无动静,曹演更认定蜀军只是派了少部分精兵前来骚扰援军,而且陷坑还是新挖的,泥土潮湿,显然是仓促准备。

“蜀军如此仓促,定是前方战事吃紧,随我冲!”曹演翻身上马,指挥部下继续行进,“破敌就在今日!”

“都随我来!”曹演身旁的副将脸色阴沉,大手一挥带领兵马绕过陷马坑继续前行。

“公义,蜀军竟会在此埋伏,以刘封用兵,恐怕还有后招,还是要小心防备。”曹肇脸上闪过一丝阴霾,远处的火光似乎变得狰狞起来,张牙舞爪,令人生怖。

曹肇能想得到,曹演自然也想得到,只是出于对虎豹骑战力的信任,还有前方胡遵的五万精兵,他选择了继续进兵。

“胡将军有五万精兵,刘封兵马不过三万,前方交战正酣,他怎敢分兵来此埋伏?此时若不赶去,等到天亮,恐再无机会了。”

曹演一咬牙,说出了自己的想法,现在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如若你我因此挫折而错过大战,无论胡将军胜败如何,传扬出去,虎豹骑还有何面目在军中立足?”

“公义言之有理,我这就带兵去接应前军。”曹肇被最后一句话激的热血气涌,当即向曹演请命。

曹演点头道:“也好,你且先行,我领主力后进,以为接应。”

曹肇正带数十名亲兵赶上前军,还未等下令,忽然前军又传来了一连串的惨叫声,战马嘶鸣中,兵马又是一阵sāo luàn。

“不要停留,全军速进,随我来!”曹肇纵马前奔,一路大吼。

此时的地面上,只见一个个除了碗口大小的陷洞之外,还散布着许多铁蒺藜,明晃晃地躺在地上发出冷幽幽的光芒。

“混账东西!”曹肇大骂一句,命人留在原地向后军报告,带兵继续向前探路。

“将军,这一路上不时都有铁蒺藜、陷马坑……”

吃了几次亏之后,前排的数十个虎豹骑兵都打着一支火把,沿途路上是小心翼翼,即便如此也折损了近百人,当场横死者不下三十人。

虎豹骑可是整个曹魏大营中的精锐,每一匹战马和每一个骑士无不是千里挑一,训练更是费尽心血,还未交战,就损失惨重,曹肇脸色铁青。

“吁——”

正行走之间,曹肇忽然一勒马缰,看到不远处隐约可见的一道土墙横亘在眼前,心头一惊。

“将军,蜀军已有准备。”哨马再次回报。

朦胧的晨光下,千余辆推车排成了一条蜿蜒曲折的长龙,在夜幕的笼罩下静静地横卧在路中央。

“大胆!”不用哨马来报,曹肇也看清楚了,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正要抬手下令,忽然眼前的士兵一声惨呼,胸前突然多出了三支血淋淋的箭头,滚落下马……

还不等他反应过来,就听到弩箭破空声传来……

骤然遇袭,好几名士兵惨叫着滚落下马,曹肇身上了中了两箭,但都被厚重的铠甲挡住,只发出嘟嘟的闷响。

虎豹骑一阵sāo luàn,纷纷向后撤退,曹肇虽然愤怒,却也无可奈何,并不是所有士兵的铠甲都和他这样精良,能挡住gong nu的穿刺。

“准备,放箭!”

此时在远处,刘封正拔剑在手,指着远处数十支火把集中之处,发动反击,先给这些不可一世的骑兵来个下马威。

据说虎豹骑的铠甲都是精铁打造,比之西凉铁骑的重骑兵不遑多让,现在正好看看这铠甲和gong nu到底孰强孰弱。

隔着一百多步远,弓箭是射不到的,可这距离却是在弩箭的射程之内,五百张硬弩,蓄势待发,嘎吱吱的机括声令人一阵牙酸。

一道尖锐的破空声传来,曹肇心生警兆,心头一阵狂跳,急忙趴伏在马背上,直接翻身落马,滚倒在地上。

刚刚落地,就听得坐骑一声哀鸣,翻滚在地,马身中了不下六七只弩箭,挣扎不起。

曹肇面如土色,在亲兵的保护下让开在道旁,但此时身后的曹演正领命而来,虎豹骑狂奔着,如雷震一般的马蹄声滚滚传来。

“向右,向右绕开!”

曹肇推开亲兵,嘶声大喊,此时狂奔的骑军一时半会儿是不能止住的,此处士兵一片混乱,如果再让后方的士兵停下来,弩箭对于混乱的骑兵而言,简直就是一场灾难。

第433章 大礼上门

望着不远处乱作一团的魏军,刘封脸上露出了一丝冷笑,即便是装配精良的虎豹骑,也同样惧怕陷马坑,铁蒺藜,甚至强劲的硬弩,那些铠甲并不是每个人都能穿得起的。

“准备——御敌!”望着从后面冲过来的虎豹骑生力军,刘封将手中长剑向前一挥,“赵广,给我瞄准了!”

赵广一声不吭,当先举起射日神弓,猿臂轻舒,刘封话音才落,三支箭已经冲进夜幕之中,其中一支箭发出尖锐的厉啸声,如同嘹亮的口哨。

哨声响起,所有的弓箭手同时扣动机关,无数弩箭呼啸而出。

嗖嗖嗖——

密集的箭矢不间断地冲入虎豹骑队伍中,即便他们能冲过第一排弩箭的射击,但随后的弩箭还是让许多人受伤落马,再加上地上的陷洞和铁蒺藜,虎豹骑在靠近推车阵的时候,也在不断倒下。

“公义,依我看,不若用马匹冲阵,待破去了那些陷洞和铁蒺藜,我军主力再挥师前冲。”

曹肇此时已经来到曹演身旁,看着前面的士兵惨叫倒地,只觉得心都在滴血。

“也只能这样了!”曹演的胸口不断起伏着,几乎是咬着牙点头,但那些战马同样也是百里挑一的良驹,训练一匹何等不易?

短短数百步的距离,却让虎豹骑冲了近半个多时辰,死伤人数已经超过二百,北方天空的火光越来越小,曹演的双目中却升腾起两股火焰来。

更让他可恨的是,对方选的这个地方两边都是山坡树林,只有中间一条路可通过,想要派兵绕道两侧迂回包抄也不可能,最大限度的削弱了骑兵的优势。

“殿下,魏军放马冲阵了!”胡坤在一旁观察阵势,发现了曹演的意图。

“放马?”刘封微微一怔,皱着眉头却摇头笑道,“这曹演可真是舍得,那可是从幽州和塞外得来的良驹啊,看来富二代就是不一样。”

如此大手笔和决然的态度,着实让刘封摇头叹息,虎豹骑虽然也是一人两马,但如此奢侈的使用,实在太过浪费了,换做是他,也不一定能做得出来。

但刘封并不知道曹演此刻的心情,如果两人易地而处,或许他也会如此狠辣。

世上最难的事,就是能够真正的换位思考。

谁也没有办法能够真实体会另一个人的心绪!

战马的嘶鸣声再次响起,奔腾的马群呼啸而来,翻滚倒地,挣扎哀鸣,冲过陷马坑,对付它们的还有铁蒺藜,等冲到马车前的时候,仅剩下不到二十匹。

望着这些神骏的马匹,刘封满意点头,挥手道:“牵马!”

马上就有亲兵越过推车将惊慌的战马牵了回来,别人送到手的大礼,不要白不要。

光是这一次冲击,还不足以完全填平地面上的陷马坑,而且铁蒺藜也不容易清除,为防士兵受伤。

曹演沉着脸,双颊的肌肉在不住颤抖,咬着牙关再次下令,又有一批战马冲过来。

这一次有一半战马冲到了对面,眼睁睁看着蜀军将战马牵走,气得手指不住抽搐。

“杀……杀……给我杀,”看到时机差不多,曹演举枪在手,嘶声大吼,唾沫都飞了出来,“杀光蜀贼,为死去的同伴和战马报仇!”

“报仇,报仇!”

雷霆般的吼声传遍山岗,漫天的马蹄声再次响起,如若滚雷,直奔向对面的推车。

“赵广,侧翼掩护,令狐宇,列阵!”

刘封迈步上前,站在推车后面,沉声下令,虽然以他现在的身份,已经不用他亲自出手,但他也明白身先士卒的道理,仅仅是这个举动,也足以让部下士气大增。

“杀!”果然所有的士兵看到这一幕,都坚定地站在了刘封身旁,齐声怒吼,令狐宇持刀而立,嘴角带着嗜血的冷笑。

仅剩的硬弩已经用完,所有神箭营的士兵在赵广的带领下,瞄准魏兵盔甲的缝隙射箭,眼睛、脖子、手臂和腰部,成为弓箭手的目标,这些笼罩在铁甲里面的士兵,普通的弓箭的确很难对他们造成致命伤害。

“嗬!”令狐宇大吼一声,举刀斜上一插。

一名虎豹骑刚冲出箭雨,胸前还带着两支箭矢,只是他铠甲精良,并未被穿透,那人骑术十分精湛,轻提丝缰,准备直接飞跃过推车。

手中卷云刀猛地探出,从马腹下斜着插上,毫不费力地穿透那人的软甲,直接刺穿了他的腹部。

“啊——”

那人惨叫着,倒飞出去,只剩下战马飞越过众人的头顶,在后面被亲兵本zhi fu。

前方冲过来的其他骑兵都被枪兵穿刺,齐齐倒在推车面前,但重甲骑士的冲击力十分强悍,仅是第一波冲击,已经把整个推车阵给冲得摇摇欲坠。

此时晨光微启,刘封环顾左右,隐约可见到左右还都保持着先前的阵线,居中的位置被重点冲击,已经凹进来五步左右。

虎豹骑果然不同凡响!

刘封在心中感慨,他这一次阻击虎豹骑,故意给他们机会进攻,还有一个目的,就是要看看对方的阵势和威力。

“左翼收回,右翼保持阵型,”刘封略作思索,再次下令,身后的弓箭手在赵广的手势下变换着阵型,继续对着后面冲来的骑兵放箭。

虎豹骑的冲击越来越大,居中的令狐宇压力自然也就越大,他调过来另一队弓箭手,就是压制对方的骑兵。

虎豹骑的披挂全是鱼鳞甲,都是环锁铠甲,防御力极好,和流云骑的装备差不多,只是他们的头盔更加严密,胸口和手臂等处都有钢铁保护,基本密不透风。

“再挡一阵!”

再次见到一个身上扎了四五支箭,却依旧生龙活虎的虎豹骑冲来,刘封嘴角一阵抽搐,这简直是悍不畏死的人形机器。

令狐宇早已找到诀窍,起手一刀,就有一个人头落地,倒在他面前的魏兵和坐骑已经堆成了小山。

一场厮杀,僵持了近一个时辰,看看天色即将大亮,曙光穿过树林,后面运送辎重粮草的也差不多了。

第434章 平定西河

“弓箭手准备!”刘封向赵广下令,同时对令狐宇吩咐道,“准备放火!”

“是!”二人同时领命。

虎豹骑还在一波又一波地冲过来,就在此时,蜀军中无数火光亮起,星星点点的火矢抛射而来,惊得那些骑兵一阵大乱,各自竞相躲避。

他们虽然不怕箭矢射击,但火箭对任何一个士兵都有效,铠甲厚重,却不能全部都用铁甲包裹,尤其是坐骑身上的软甲,更容易着火。

突如其来的火箭,打乱了正准备一口气冲破推车障碍的虎豹骑,就在骑兵纷乱之际,所有的推车也在同一时间起火。

这些推车中装载的全是干草和木柴,底下用大石压住,增加了稳固性,一条火龙瞬间横亘在山路上,截断了双方。

“刘封,那是刘封!”正在马上观望的曹演忽然尖叫起来,马鞭遥指远处。

火闪烁的光之中,他猛然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庞,正隔着火墙对着这边淡然而笑,那笑容如同在他心口扎了一刀一般,似乎充满了不屑和蔑视。

“啊?”曹肇大吃一惊,忙道,“若真是刘封在此,恐怕胡将军他们……”

“怎,怎么可能?”曹演脸色骤变,虽然觉得不可思议,这才短短几日时间,五万大军就被刘封消灭了?

“那场大火若是蜀军所放,恐怕……凶多吉少。”曹肇虽然没见过刘封,但对刘封的事迹还是听过许多,背后起了大火,刘封还有心思在这里堵截,恐怕胡遵所部真的完蛋了。

“撤,快撤!”冷静下来的曹演终于明白过来,如果再在这里耗下去,等刘封抽调兵力追来,可就真的危险了。

“撤军!”曹肇一声暴喝,既然胡遵被灭,他们作为援军也没有了意义。

曹演回头恨恨地看了一眼隐没在火光之下的那张脸庞,暗自咬牙,终有一日,他要找回颜面来。

“殿下,魏军撤退了!”正准备收拾兵马撤退的刘封忽然听到哨马来报。

“嗯?这就退兵了?”刘封倒有些意外,他放火断路,就是不想尝试被虎豹骑追击的滋味,没想到对方竟然撤兵了。

“想必他们料到胡遵兵败,害怕中计,先行撤走了。”令狐宇在一旁笑道。

他此刻浑身湿透,血水和汗水混在一起,如同血人一般,一张俊脸此刻笑起来却显得有些狰狞。

“命人把那些铠甲、战马软甲都带走,”刘封摩挲着下巴,虎豹骑的装备真是好东西,“一件不留!”

“遵命!”令狐宇就等的这句话,也顾不上浑身疲惫,招呼了一队士兵屁颠屁颠去收缴战利品了。

******

一月时间,曹魏派出的五万精兵悉数被破,行军大将胡遵父子三人被刘封生擒,包括参军徐邈也难逃劫难,唯有王濬和夏侯威在乱军中逃回了安邑。

两路援军一路全军覆没,另一路虎豹骑狼狈而返,军中士气大振,整个河东都为之惊慌,暂时没有余力再来进攻。

收拾完残局回到营中,重新部署昕水工事,刘封打算以此处为界分割河东之地,再往前战线拉得太长,河西还没有发展之前,光粮草运转就是个大问题,又有并州曹宇大军威胁,眼下还不能贪多。

胡遵和徐邈这样的人物,刘封根本就没打算一席话就能说服其投降,休息了一日,直接命精兵押送到长安去了,如果能将曹魏的文武全部掏空,刘封当然来者不拒。

此时柳隐也派人来报信,南部匈奴奉胡遵之命想从通天山袭击后方,已经被尽数消灭,实力大损,蒲子的匈奴兵这一路再无威胁。

一月之后,徐陵用离间计大破左右两部匈奴的消息传到,刘封不禁拍手称赞,这样心思缜密的计划,也只有徐陵这样的人才有耐心去设局,曹魏想要借助匈奴抵挡蜀军的计划也自此落空。

除去这些隐患之后,刘封知道接下来才是重头戏,将柳隐从通天山调来昕水,命其接管昕水军防,如此老成持重的大将,才能让人放心。

诸事安排完毕之后,刘封自带精兵向北和张苞会合,从兹氏到平陶,还隔着司水,这是太行山一条断堑之间的大河,两地从地图上看相隔不远,但有如此天堑,却只能隔河相对,要想行军还需半月以上的路程,可望而不可及。

邓艾攻下平陶已经三月有余,如果不是鲜卑军牵制曹宇大军,恐怕也是孤城难守,霍峻带了五千援军前往平陶,至今没有消息传回,也不知道战事如何了。

曹宇久攻雁门不下,西河又接连失利,不得不以退为进,将雁门、马邑、忻州等晋阳以北的百姓全部南迁,曹魏大军撤回晋阳和上党,将匈奴北部兵马调往雁门防守鲜卑。

相比于并州的战斗,刘封更关心的还是荆州战事,眼下西河和上党、晋阳之间隔着太行天险,行军路线有限,大规模的交战不会太多,而在南阳,才是真正的四战之地。

奇袭西河,刘封其实甚至做好了和司马懿交手的准备,但似乎冥冥之中早有安排,司马懿被调往他的老巢宛城,驻守南阳,防备荆州的关羽所部。

或许是关羽和诸葛亮两人的压力更大吧?

刘封暗自思忖,当年的北伐之战,如今变成南阳之战,司马懿前往宛城,柴桑的诸葛亮定然放心不下,肯定回到襄阳甚至上庸坐镇,不知道这一次两人交战,又会留下怎样的经典。

行军路上,刘封不断猜测着,从荆州出兵宛、洛,直逼中原,也是当年诸葛隆中三分大计的重要策略之一,这一次诸葛亮亲自督战,想必也是踌躇满志。

赵云从汉中奇袭上庸之后,伤退成都,诸葛亮调胡济为汉中都督,以蒋琬次子蒋显为护军,随着长安成为战线前沿,汉中已经成了益州和长安之间的运转中枢,无需大将镇守。

上庸与襄阳隔汉水相望,诸葛亮表王平为镇东将军、上庸太守,邓芝为别驾从事,调汉中十万精兵驻扎,由汉中和襄阳供给粮草。

第435章 南阳烽火

王平为将沉稳笃厚,又有赵统等将为副,足以防备文钦之兵,但听说曹魏遣司马懿往南阳,诸葛亮还是放心不下,他还在布置豫章、柴桑一带的防线,无暇脱身,便派马良前往上庸,以为军师,防备魏军。

文钦少以名将之后,材武见称,先在汝南之时,因诸葛诞为太守,不被重用,自认才干没有发挥,此次临危受命,被任命为南阳太守,自然极力想证明自己。

领兵来到宛城之后,发现各处布防完整,城池修葺一新,兵马训练娴熟,这几年在徐晃的治理之下,基本没有什么漏洞。

南阳军政都找不到可以挑剔之处,文钦自觉被属下暗地偷笑,思索再三,决定重夺上庸,收回失地,一来可以证明自己的实力,二来也能解除南阳的威胁。

功曹贾充劝道:“蜀军新取上庸,又从汉中调集十万精锐驻守,前两充沛,士气正盛,不宜出兵。”

文钦冷笑道:“此乃黄口孺子之言耳!蜀军偏安一隅,岂能与吾精兵相比?汉中之兵所惧者,唯赵云一人而已,如今赵云重伤会成都养病,正是出兵良机。”

贾充也知道文钦性格好自矜伐,信任太守,立功心切,只好无奈放弃,请命留守后方,调度粮草,以便接应大军。

文钦不以为意,号令三军早作准备,命人向新野太守胡质传信,叫其小心防守湖阳港和汗水一带,以防襄阳之兵。

半月之后,等钱粮车马就绪,文钦以左右护军郑翼、吕宣为先锋兵马,通过穰县直往南阳最西面的山都县方向行进,准备以此为据点攻入上庸。

郑翼与吕宣引兵行近鄼县地面,哨马报告蜀军也已经得到消息,兵马正从房陵港迤逦而来,距离山都不到两日路程。

郑翼吃了一惊,将辎重留在涉都县,命士兵兼程而行,他们的任务就是在山都安营扎寨,以待后军,若是头阵就丢了此处,肯定会被治罪。

还好涉都与山都两县相邻,一日便到,二人商议一番,草草结下阵势,叫山都县令先调集城中粮草度用,派人打探蜀军消息。

第二日果然哨马报告蜀军先锋部曲也到了山都境内,郑翼便依山都境内的武当山为地形下寨,将兵马军分为三队,东南、西南各派精兵埋伏,自己则于正北立寨。

刚准备完毕,蜀军已经赶到,郑翼列阵而出,见蜀军阵容肃整,兵甲鲜明,不由心中暗惊,早就听说刘封在蜀中改革许多军制,光从这先锋兵马来看,就不容小觑。

“尔等反贼,逆天行事,如此助纣为虐,还不早降?”

郑翼正于门旗下思忖,忽然对方出现一员将领,以鞭指着自己大声喊话。

来将正是在汉中追随吴班的胡飞,听说南阳兵马调动,王平和马良商议主动出击,以胡飞为先锋,先来探路,以防魏军深入。

胡飞本来听从王平叮嘱不可迎战,却听探马报告魏军仅有八千人,也为先锋之兵,立功心切,便领兵直接杀进了山都。

郑翼冷哼一声,言道:“好一个欺世盗名之辈,汝等托名汉室,实为国贼,吾主早已得天子禅位,汝等不知天命乎?今奉天子之诏,来讨反贼!”

听到郑翼颠倒黑白,强词夺理,胡飞大怒,挺枪只杀向郑翼,郑翼也不肯示弱,堕了士气,拍马而上。

二人相交,三十合不分胜负,郑翼能被文钦选为先锋大将,也有几分本事,胡飞虽得吴班指点,却一时也奈何不了他。

此时在东南角上观阵的吕宣见场中杀得胶着,蜀军只顾呐喊,却无防备,一声号令,带领本部兵马冲向蜀军左翼。

东南角喊声大震,西南角的魏军也得到号令,引军冲突而来,蜀军左右两翼都被袭击,正北面还有郑翼所部兵马,三处魏军一齐掩杀。

胡飞本就长途奔袭而来,兵马疲困,自己又被郑翼纠缠,不能指挥,所幸蜀军军制早已完善,有副将和几名千夫长指挥抵当,才勉强抵挡一阵。

但终究兵马士气不振,阵型未能完全备好,且大多都是骑兵,突然被袭,防备不足,被冲杀得大乱,胡飞无奈,拼死杀退郑翼,领兵大败而退。

郑翼得胜回营,和吕宣一番庆功,派人向文钦报信,同时将兵马重新安排部署,等候蜀军后军前来。

蜀军中军正是吴班,见胡飞败回,折了好些兵马,首战遇挫,打击士气,命人将其押往后军,自有王平发落。

吴班领兵来到山都境内,重新安营下寨,严令各部兵马不许私自出战,取出暗部早就准备好的地图仔细观察,寻找破敌之策。

次日,小胜一阵的郑翼意犹未尽,亲自来到蜀军营外搦战,吴班却只是充耳不闻,只有弓箭手小心戒备,并无动静。

一整日不见蜀军出营,郑翼无奈,第二日郑翼再换吕宣前去搦战,蜀军还是不为所动,只是深挖沟壕,布置鹿角木障,对魏军的搦战辱骂置若罔闻。

此时双方的大军都将赶到,虽然路程差不多,但魏军三日就能赶到,而上庸一路道路难行,更需五日,对方按兵不动,郑翼疑惑不已。

正找吕宣商议之际,忽然探马来报,蜀军竟分兵去偷袭涉都了,郑翼大惊,山都县城的粮草已经用尽,如果涉都被偷袭,可是大大不妙,忙令吕宣分兵去救。

吕宣才带兵离开大营,又有探马来报,一队蜀军引军抄武当山背后径取筑阳去了,郑翼惊出一声冷汗,失声道:“蜀军几日不见动静,原来是去断我后路,当真阴险,若如此,吾前后受敌,无所归矣!”

心急之下,不得不再分一路兵绕过武当上去阻截这一路兵马,第二队兵马才走不久,忽然蜀军大营鼓声震天,一阵人喊马嘶。

郑翼急忙出营来看,却见蜀军整装待发,旌旗招展,已经开始向本部营寨攻来,急忙传令全军准备迎战。

第436章 声东击西

看到全副武装的骑兵,郑翼头皮一阵发麻,意识到自己可能中计,刚才分出两路兵马,自己手下只剩五千人,急切间如何抵挡这精锐的骑兵?

他本欲回兵,又恐蜀军趁势追击,从背后偷袭,如此一来必定全局覆没,就在此时,对方马上大将已经出阵而来,到营外搦战。

这一次轮到郑翼不敢出战,只在挖好的战壕边小心防备,全军严阵以待,还好对方并未强攻,郑翼才松了一口气。

正当所有魏军都和郑翼同样想法的时候,忽然营寨左后方传来一阵惨叫声,紧接着便继而连三,似乎受到了袭击。

吴班在阵前吸引郑翼的注意力,就是给再次派回来戴罪立功的胡飞创造机会,此时见到魏军大营出现慌乱,知道胡飞已经得手。

“将士们,魏军嚣张数日,终于到我们出手的时候了,休教走了郑翼!”

前几日郑翼在营外搦战,耀武扬威,人人都记得他的名字,听到这句话,顿时齐声呐喊,在吴班的带领下直冲魏军大营。

郑翼见后方已乱,正面又有骑兵杀至,知道大势已去,慌忙撤退,寻找逃脱之路。

吴班挺枪跃马,当先冲进魏营,跳开鹿角和木桩,杀开条血路,紧追慌乱逃窜的郑翼。

吴班被一群魏军死命拦住,护送郑翼逃走,郑翼落荒冲入武当山中,听得背后喊声渐远,望深山僻路,单马逃生。

正松一口气的时候,忽然前面拥出一彪人马,当先将领正是胡飞,大叫道:“郑翼小儿,不敢与我正面一战,却派兵以多欺少,如今正好拿了你将功抵过,快下马受降!”

郑翼不知道胡飞是如何绕到自己前方,只见两旁树木茂密,山崖陡峭,除了向后走,再无去路,不禁大怒,沉声道:“某今日就算死战,也不会屈膝投降。”

胡飞大笑一声,再来与郑翼交锋,两人在山道中厮杀一处,只惊得飞鸟高悬,冲天而去,地面上草屑纷飞,几棵大树都被拦腰斩断。

两人厮杀正酣,忽然郑翼身后一将冲阵而来,枪起处,直接将其挑的翻身落马,正是赶来相助的吴班。

胡飞撇撇嘴,正要表达不满,吴班却道:“其余两路魏军正在回撤,速带兵去埋伏。”

胡飞无奈,也知道军情紧急,取了郑翼人头,随吴班返回大营,此时魏军早已逃散,山都县令紧闭城门,城上却无一个守军。

吴班也不去管他,先领兵占了魏军大营,扮作魏军袭击剩余的魏军,吕宣不知郑翼兵败,等到进入营中才反应过来,已经防备不及,被吴班和胡飞杀得大败,只带了不到一千败兵,狼狈奔逃。

文钦大军到筑阳十余里外迤逦而行,还未到达丹水,郑翼便派人来报信,先锋兵马已在山都大败蜀军先部。

“哈哈,好!”首战告捷,文钦不由大喜,环顾左右笑道,“某早就说过,汉中之兵,除了赵子龙,其余皆不堪一击,传令郑翼,叫他在城中布防,本将立刻督促兵马前去。”

“遵命!”探马转身而去。

“哼,就凭一群黄口小儿,怎能挡得住我百战骁勇之师?以属之见,此战根本无须将军亲至,属下领兵足可讨平上庸。”

看着快速远去的探马,文钦身旁一位副将捻须冷笑,正是屯骑校尉任福。

文钦故作矜持,淡然一笑,向后看了一眼行进的兵马,近期蔽日,铠甲铠甲刺目,不禁意气奋发,挥手大喝道:“传某将令,全军速行。”

两日之后,文钦领兵过渡丹水过筑城,已经到涉都境内,忽然前军一阵sāo luàn,只见无数败军狼狈奔来。

“何处兵马惊扰我大军?还不速速抓起来?”文钦正兼程赶路,见此情景,不禁大怒。

不多时,却见一人衣衫凌乱,披头散发,头盔也不知道失落何处,踉踉跄跄来到马前,跪地拜道:“末将吕宣前来领罪!”

“吕宣?”文钦吃了一惊,忙问道,“先前探马回报,尔等已经大胜蜀军,将军何以至此?”

吕宣不敢抬头,将山都之事说了一遍,文钦在马背上一阵摇晃,气得脸色铁青,指着吕宣怒道:“郑翼领军战死,汝却临阵逃脱,失了山都不说,又慢吾军心,罪当斩首!”

便喝刀斧手抓起吕宣要斩,众将苦告一阵,任福也认为未战先斩大将不利,叫吕宣戴罪立功,文钦才勉强免去其罪,调其领后军,督运粮草。

丢了山都,文钦十分忿怒,司马王休言道:“蜀军也是先锋才到山都,还需据城防守,定无多余兵力继续东进,将军当再派精兵占住涉都,与蜀军zhou xuán。”

文钦铁青着脸点点头,随即传令任福带一万精兵赶往涉都,自己则督促本部之兵,星夜进军,意欲踏平山都。

山都县中,蜀军已经进城,只是城池太小,容不下许多兵马,吴班只好在城东安营扎寨,王平知道前军取胜,派赵统和马良先来驰援。

来到营中,马良听了交战经过,对二将言道:“文钦骄矜自傲,如今失了前部,大将被诛,必定不肯罢休,定起大军来战。”

吴班早知马良的本事,对其十分敬服,便问道:“以军师之见,当何以迎之?”

马良看了一阵地图,言道:“离此三十里外,山都和涉都之间,有一处山坳,正好可做屯兵之所,将军可带兵安扎大营,以为前军,我自有计叫文钦有来无回。”

吴班问计,马良将吴班和赵统二人叫到跟前,附耳低言嘱咐一阵,吴班大喜,预先领兵而去。

屯骑校尉任福再领先锋兵马直奔涉都,见城池尚在,心中大定,正有探马来报,蜀军在十里之外武山安营扎寨,微哼一声,恼恨蜀军如此托大,竟敢到自家门口安营扎寨,遂领兵径直杀奔而来。

十里之遥转眼即至,赶至武山山口,就见一座营寨立于一处高地之上,

这座营寨依山地而建,营寨盘固皆有法度,布置十分得当,又在陡坡之上,急切难下。

第437章 暗藏玄机

任福领兵稳住阵脚,独自上前搦战,蜀军也早已得到消息,早有一队骑兵出军迎敌。两阵对圆,任福上前问话,知道吴班正是斩杀郑翼之人,便想为其报仇,拍马而上,二人交锋,约战十数合,任福渐感吃力,心中暗惊,料敌不过,便拨马回阵。

吴班哪里肯舍,大喝一声纵马追赶,魏军早在后面主内,两翼的弓箭手急忙射住,吴班无奈,只好撤回,二人各罢兵归寨。

副将见任福败回,面现愁容,言道:“蜀军精锐,不可轻敌,不如回涉都固守,等文将军到来,再议退敌之策。”

任福也是初次带兵,正想立下头功,本来阵前大败,就觉得面上无光,听副将如此说话,还以为是他暗笑自己,不禁脸色更加阴沉,冷哼一声退入阵中。

那副将自知失言,暗自懊悔,苦思冥想半天,忽然灵机一动,上前言道:“任校尉,属下方才之意并非当真撤退,乃是以退为进之计也。”

“以退为进?”任福冷着脸,瞥了副将一眼,淡淡问道,“汝究竟是何用意?”

副将忙答道:“蜀军刚胜一阵,自然高兴,我们佯装不敌退回涉县,其定以为吾不敢再战,不做防备,校尉今晚却去劫寨,如能得胜,便是大功,如不胜,便退军回涉险防守,此乃万全之策。”

“唔——”任福凝眉思索片刻,忽然眼睛露出亮光,指着副将大笑道,“我说你小子,以后说话说明白些,让某误会,你这不是自己讨骂么?”

那副将知道任福的脾气,他如此说话,就是原谅了自己的过失,连连认错。

任福既得计,便传令兵马徐徐撤退,不给蜀军追击偷袭的机会。

待到三更过后,准备多时的任福马上带兵出城,悄然来到蜀军安营处,果然见蜀军大营火光星星点点,巡逻的士兵无精打采,没有防备,不由大喜。

将人马分为三部,任福悄然来到陡坡之下,观察片刻,一声喊冲入蜀寨之中,左右两侧也有魏军紧随而至。

霎时间夜色中喊杀声四起,惨叫声不断,随着一阵阵惊呼怒吼声,蜀军仓皇撤走。

因为兵少,任福不让士兵放火,趁着夜色掩杀,蜀军不知道兵马有多少,必定不敢殊死抵抗,果然对方一触即溃,惊慌逃走。

不到半个时辰战斗便结束,任福十分高兴,命人查点战果,虽然没有杀死多少蜀军,但自己的人马也没有损失,倒是得了许多辎重,蜀军的铠甲、兵器等等全都留在寨中。

等清理完战场,天色已经蒙蒙亮,按照行程,文钦大军今日就能赶到,任福杀敌拔寨,立下头功,马上派人去报捷,等候嘉奖。

正午之后,文钦大军终于赶至,甚至未在涉县停留,便直奔任福所得大寨之处,文钦想速战速决,摧毁进入南阳的蜀军。

来至寨前,文钦为任福记上头功,等回去之后再行奖赏,此时哨马来报,蜀军大军也到了山都。

文钦远涉而来,知道兵马需要休整,此处距离山都三十余里,正好可做屯兵之处,见这座营寨建得倒还不错,唯一让他遗憾的便是营盘较小,容不下自己大军所有人马。

观察了一阵地形,他命人在营寨以西的平坦之地继续扎营,顺着现有的营盘向外扩展,等兵马休整完毕,便与蜀军一决胜负。

安营完毕,已经到了傍晚,天色将黑,埋锅造饭,文钦亲自到四周巡视,对任福等人吩咐道:“蜀军丢了大寨,不来fǎn gong,某大军又至,其以逸待劳也不来攻,必有计谋。”

司马王休会意,点头道:“将军之意,蜀军会趁夜来劫营?”

文钦冷然一笑,遥视远处,沉声道:“定是如此,本将军早已料到,蜀军今夜不来便罢,若敢真来,便给他迎头痛击。”

“将军英明!”王休知道文钦骄矜,赞道,“以将军文武双全,上庸之兵,如何不败?”

文钦淡然一笑,背着手巡视一遍大营,见无疏漏之处,才满意而归,等吃完饭后,便布置兵力防备蜀军夜袭。

就在距离武山三口不远处的一座小山上,密林遮掩下,马良正和吴班等人注视着山口处的变化。

见到文钦领大军到来之后,果然继续扩建营寨,望着山口处忙碌的两万魏军,几人相视而笑,对马良也更加钦服。

等到一座大营立在武山口处,马良等人才从后山离开,魏军虽然十分精锐,但一路行军,个个都有疲惫之色,有些士兵有些体力不支,疾行之后的休憩,最容易让人放松。待到月上中天,后半夜夜风正紧,呼啸的风声吹过树梢,掩盖了行军的脚步声,魏军大营外,月色掩映之下,一队兵马奔腾而知。

直到来到营外数十丈,才听到沉闷的马蹄声,地面轻颤着,惊醒了枕戈待旦的魏军,一个个爬起身来,在黑暗中列阵戒备。

虽然赶路疲惫,休息了半夜,但他们还是浑身乏力,不过有军令在身,尤其防守的士兵更是不敢懈怠,终于听到动静,所有人反而镇定清醒了许多。

马蹄声如骤雨而至,五千铁骑刀枪突出,月色下寒光星星点点,径直向魏军大营杀来。

挑开鹿角栅栏,蜀军破营而入,还未逼近中军大营,夜不解甲的文钦已经督兵赶至前营。

紧接着听得响动的任福、王休等人也都从预先藏身之处领兵掩杀而来,三支兵马蜀军团团围住。

这次带兵前来冲营的,正是赵统率领的流云骑,既然知道魏军有埋伏,还能带兵前来,兵力不强谁也不敢冒这个险。

文钦正暗自得意,想要说两句大话,却见赵统嘴唇轻抿,跃马挺枪直杀向眼前的任福,任福不甘示弱,也想在文钦面前表现,怒吼一声上前迎敌。

然而接触的一刹那,任福就知道自己错了,眼前绰绰枪影,他根本分辨不出真假,霎时间就被一股冷漠的杀气笼罩,竟生不出半分抵抗之心。

第438章 营中蹊跷

“小心……”文钦一句话还未出口,就见赵统银枪扫过,任福便翻身落马,再无动静。

“魏军有防备,撤!”一合之间挑落敌将,赵统并没有任何恋战,从任福防守的位置重开缺口,扬长而去。

“啊——气煞我也!”直到流云骑消失在夜色之中,文钦才反应过来,眼睁睁看着赵统在他面前杀出了一条血路突围而去。

夜色昏暗,地势难明,饶是文钦自傲,也不敢带兵追击,恼怒一阵,命令兵马回营休息。

蜀军偷袭失败退走,文钦虽然懊悔不已,但也放下心来,只留下千人戒备警惕,余下兵马回帐中安睡,养精蓄锐等明日一雪前耻。

“将军,魏军大都已经回了营帐,咱们现在……”

武山口西侧的一座山岭上,两千弓手严阵以待,为首一小将,面如冠玉,身披锁子连环甲,手持一杆方天戟,正是神箭营另一个统帅秦羽。

轻轻摇头,秦羽对着身边几位各都伯言道:“魏军此刻刚刚入睡,尚不深沉,还需静候。”

暗色渐渐褪去,东方的天际已经路出一抹红霞,春日清晨,山风最大,呼啸在山谷周围,两旁的大树摇曳起伏,似乎在摇曳呐喊。

等到第一缕阳光洒落大地的时候,秦羽挥手一摆,“众军听令,目标敌营东部大营,火矢疾射……”

一**的火箭从山丘顶上滑落而下,如夜间飞舞的萤火虫群,一霎时全都扎进了魏军的中军营盘之中。

射出火箭的只有三百名弓箭手,如此小规模的火箭偷袭对两万魏军而言,不过是杯水车薪,很快便会被扑灭。

任福依旧负责巡营,得报时根本就没放在心上,这不过是蜀军的疲兵之计,只要他不来攻打,只需小心防守便是。

然而就一会儿的工夫,忽然看到远处满天大火升起,滚滚黑烟顺着东风弥漫到整座大帐之中,营中的火头如怒弄一般席卷了整个东面的营盘!

“怎会这样,怎会这样……”

望着远处稀稀拉拉落下的火矢,任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太没道理了,几百支火箭而已,守军动动手就能扑灭,怎会如此?

这场大火来得是如此的蹊跷,看着在火海中奔走逃窜的士兵,任福惊愕莫名,先起火的正是自己夺来的蜀军大营。

虽然他领兵不多,但也猜到蜀军留下的大营必有蹊跷,急忙带人冲过去查看,同时派人向文钦报信。

似乎是在应证任福的想法,等他逆风捂着口鼻从浓烟中来到东营,正好看到一支顺风飘落的火箭撞在不远处的一个木栏上。

嘟——

微不可闻的一声轻响后,火箭掉落在木栏之下,但在转眼之间,一团火焰已经从木栏下升腾,不多时,整个木栏化作一条小小的火龙。

“卑鄙!”任福气得双目通红,也快要喷出火来,抽出腰间宝剑,一剑劈断了大帐前的木桩,却不由面色大变。

原来这手臂粗细的木桩竟是中空的,里面塞满了硫磺和火油,而那些栅栏也都用火油浸泡过,已经被晒干,平时根本看不出来。

后营此刻已经大乱,东风愈紧,冲天的火势从东面迅速向西蔓延,魏军新立的大寨也早已着火,光是弥漫到浓烟,就覆盖了整座营寨,魏军不被烧死,也被浓烟呛得难以呼吸。

东面山岭之上,马良负手而立,注视着火焰浓烟之下的魏军动向,这一次消灭文钦主力,便可直接将兵线压到丹水沿岸,进逼南阳。

那数千根构筑营盘的树木,大半都浸过火油,晾干之后再刷一层木浆,等擦去木浆粉之后,就可以遮掩住火油的味道。

秋风之下,魏军大营中军烧起的大火已经席卷了整个前营,而后营的魏军则被卷入浓烟之中,不辨东西,各自奔逃,碰撞踩踏着者不计其数。

浓烟弥漫,哭喊声震天,营中一片大乱,数不清的魏军被熊熊大火吞没,无数人在火中翻滚,挣扎求生。

阵阵撕心裂肺的哀嚎,响彻山谷,在大风中传出老远,文钦在亲兵的保护下仓皇逃出,这样的混乱的场景,他已经无法传令,约束不足麾下兵马了,无奈之下,只好先行撤退。

浓烟大火,没有军令,混乱的场面,已经让侥幸躲过一劫的魏军生不出半分战意来,随着山林中蜀军兵马相继杀到,都各自逃命去了。

水火无情,火借风势,已经非人力能够阻止,任福见大势已去,即舍了大营,领着手下数百亲兵在乱军寻找文钦。

不是他不惜命,只因文钦是主将,又是太尉司马懿和大将军共同举荐的大将,若是文钦丧命于此,他就算回去了,也没好果子吃。

闯进乱军,拨开乱重重的兵卒,才行不多远,就见文钦和灰头土脸的王休等人正在奔逃,正朝山路奔来。

“将军,将军……”任福大声呼喊着文钦,“前路不通,蜀军留下的大营中买了硫磺火油,还请从山中逃走吧!”

文钦刚会和王休等人,沿途又招来了一群散兵,心中底气稍复,正准备杀将出去,碰到任福狼狈而来,听他提起前营之事,顿时悲怒交加,大喝斥道:“汝夺营寨,不知小心检视,方有此大败,还有何面目来见我?”

看到前营大火冲天,席卷而来,文钦的一颗心却冷若冰霜,沉到了谷底,这一次精锐全失,却连蜀军中军都没见到,怎不让他怒气冲天。

王休知道此事也不能全怪任福一人,忙劝道:“蜀军太过阴险,布下如此毒计,实在南方,将军还是先撤回涉险,待收拾人马整兵再战。”

任福心中五味杂陈,一场大功却成了兵败隐患,到头来自己还要背这个罪过,脸色十分难看,勉强咬牙说道:“前营大火已经蔓延而过,东面山岭有小路可会涉险,请将军速速离去,属下自当以死断后。”

东面营盘大火起的最早,火势最猛,但同样去得也最快,许多木材被浸了火油,遇火就燃,片刻间便化为灰烬,但西面营寨被火势蔓延,木材又都是刚从山上砍下来的,烧得慢却十分持久,浓烟也越来越大。

第439章 淮南勇将

“唉”,文钦脸色十分难看,也知道此事并非任福一人之过,急忙举目向四周看去,山谷中黑烟阵阵,火苗乱窜,只有东山十分安静,树影摇曳。

“西山烟雾弥漫,山谷大路不通,东山中只怕有埋伏!”

文钦心存犹豫,焚天烈焰无力阻止,但山中的埋伏同样让他心惊,蜀军如此苦心布置,恐怕不止是防火这么简单,至今还看不到蜀军杀来,肯定已经有了其他部署。

“将军,如今之计,唯有拼死一战,方能逃命,否则等大火蔓延,蜀军大至,便再无机会了。”

王休也在一旁劝解,比起大火和浓烟,他更愿意去跟人拼命,正面交锋,不见得魏军就比蜀军弱,但白白死在大火之中,实在太不值当了。

文钦的犹豫是在慢性zi shā,任福正好劝说,却见吕宣正带一队人马赶来,见文钦还站在山道之中,大声道:“将军,大营已然起火,再不决断,我等就再无生机了。”

“将军,再不离开,就没机会了!”任福面色异常焦急。

猛一咬牙,文钦眼中射出决然的目光,大声喝道:“全军听令,向东山撤退!”

“好”,任福一扬手中大刀,大吼一声,“吕将军开路,我来断后!”

言罢便领着身边的数百亲卫让开通道,让吕宣和文钦先向东山冲去。

三人各自领兵进入山林之中,引着残兵仓皇而退,走了一阵,果然前面山中出现喊杀之声,一队蜀军拦住去路。

看着前方突然出现的蜀军,吕宣厉声吼道:“众将士,后无退路,前有阻敌,何以求生?”

惊惧慌恐中的数千魏军,猛然安静了下来,慌乱和疲惫之后,让他们生出最后的拼死之心,片刻的沉寂之后,就听一人撕心裂肺喊道:“破敌而出——”

“破敌而出!破敌而出!!”

被激发了求生**的魏军,决然的嘶吼声传遍山谷,每个人都重新紧握兵器,各自结成阵型准备厮杀。

文钦此刻反倒冷静下来,当即跃马而出,吼道:“后路已绝,不进则死。众军听令,随我杀出一条血路来!”

一夹马腹,坐下战马猛然窜出,“冲啊!”文钦的嘶吼,给战意高涨的魏军添上了最后一把火!

魏军在绝望中怒吼着一涌而上,战意再起,跟随文钦和吕宣二人奋力厮杀。

文钦一马当先,怒瞪着眼前一员蜀将,径直闯杀过去,一路上挡者披靡,竟被他接连挑落树人。

破釜沉舟,背水一战,一人拼死,尚能横行,那数千人效死,面对悍不畏死的魏军冲杀,第一路埋伏的蜀军被逼退了。

这路兵马只有一千人马,不多时就被冲乱了阵势,文钦带兵当先冲出包围,让麾下兵卒士气大振,纷纷跟在后面继续往深山而去。

文钦心中正侥幸之际,斜里忽的又冲出来一彪军马,为首一将明刀亮甲,胯下一匹青色骏马,再次挡住了文钦去路。

“文钦哪里逃,公孙胜在此等候多时矣!”

雷霆怒吼之声让文钦心头一震,自从上一次徐晃被杀之后,蜀军连弩之名不径而走,当然随带着的,还有公孙胜的名字。

数十年之后,白马将军公孙瓒之后公孙胜临阵斩杀名将徐晃,公孙家族的名字,再次进入世人的眼睛。

正吃惊之际,对方已经手持亮银枪如同幻影般直奔着文钦而来。

但见战马疾驰,公孙胜这一刻的气势无人敢于撄锋,霎时间便冲到了山路中央,文钦知道此时万万不能示弱,否则刚刚蓄积起来的一口气消散,便再无生路。

青骢马势不可挡地疾冲,公孙胜单手持亮银枪奋力一刺,枪尖带着凌厉的破风声直奔文钦胸口而去。

“来得好!”

文钦猛喝一声,双手一拖大刀,横身一架,刺耳的金铁交鸣声中,公孙胜的这一刺已被他硬生生架起。

面对战马狂奔的冲力,加上公孙胜凌厉的枪势,文钦竟然生生接下,其勇力让公孙胜心中暗惊,淮南猛将果然并非浪得虚名,这雷霆一击对他还构不成什么威胁!

“公孙胜!?”文钦双目一凝,直到此时才来得确认对方身份,语气中多了几分沉重。

“文钦,汝已无路可逃,还不下马投降?”亮银枪横放马上,公孙胜暗自转动手腕,那一撞之下,双手间竟然隐约有麻木之感。

文钦手上的麻木感较之公孙胜更胜一筹,毕竟他才是受力的一方,然而战场上的局面容不得他再拖拉下去。

公孙胜在此埋伏,前路恐怕还是凶险重重,如果再被后面的蜀军赶到,就真的插翅难逃了。

“黄口小儿,也敢如此夸口,看你能耐多久!与我死来!”

双手微顿,甩去麻木之感,文钦策马挥刀,照着公孙胜门面劈来。

“老匹夫,不知好歹,今日便叫你败得心服!”

铛铛铛——

一阵交杂的金铁撞击声中,公孙胜、文钦二将,刀枪交错,战马嘶鸣,在山谷中杀作一团。

此时任福也从后面赶来,见还有蜀军拦住去路,趁着两人厮杀,和吕宣各领一军冲向前面拦路的蜀军。

公孙胜抵住了文钦,吕宣、任福却无人可挡,二将虽然都一路烟熏火燎的,任福更是受了点轻伤,但比之蜀军却还要勇猛一些,加上魏军都是拼死一战,反而占了上风。

公孙胜与文钦缠斗之中,趁错马的间隙回头查看,见魏军局面占优,快要冲破包围,心中不觉懊悔。

昨日领命,马良本要他和胡飞一同前来阻截,他见胡飞已经立了一功,便执意独自带兵前来,又擅自分兵埋伏,却不想文钦如此勇猛,魏军更是死战,不像往常一样军心涣散,跪地投降,局面已经不受控制。

公孙胜正在急切懊悔之间,却见远处山路上忽然烟尘滚滚,又冲来一支兵马,不由心中一叹,如果这是魏军前来相救,此战定要无功而返了。

“哈哈,文将军,今日你大势已去,何不下马早降?”这队兵马为首的是一员黑脸小将,年纪和公孙胜不相上下,匹马当先冲入阵中,一杆亮银枪犀利无比,抖手间星芒点点,几名魏军便被他刺杀。

第440章 无奈求援

“你是何人?”文钦兵马尽出,早就知道不可能有救兵前来,猜到定是蜀军的伏兵,但看到这人武艺gāo qiáng,心头又蒙上一层寒霜。

“天宇,你来得正是时候!”公孙胜看清来人,不由大喜,原来这人正是赵云的另一名徒弟李景,和公孙胜几人同在汉中带兵。

李景哈哈一笑,言道:“吾等奉军师之命,已经躲了涉县,见师兄还不复命,猜到山中还有战事,命我前来助战。”

公孙胜干笑一声,正要说话,却听文钦怒吼道:“你们不可能夺了涉县,此彼时疑兵之计,诸位万不可信。”

原来是文钦见士兵听到涉县被取,断了后路,个个脸色骤变,急忙出声提醒。

“文将军,你将为伯约岳丈,也算是和丞相、燕王有了姻亲,何不弃暗投明,重振汉室?”

李景不以为意,再次杀死几名魏军,上前挡住吕宣和任福二将,边杀边大声对文钦说道:“就凭你和伯约的关系,丞相和燕王定不会为难,还有何忧虑呼?”

他最早跟随刘封,和姜维的关系也很不错,知道文钦和姜家的姻亲之事,此时说出这话,正是要瓦解魏军军心。

李景的意图,文钦怎能听不出来,不由怒气更胜,急切间厉声吼道:“黄口小儿,我与姜家早已退婚,各为其主,再无关系,休得乱我军心。”

此时公孙胜精神大振,提马上冲,与文钦再次战作一团,两柄长刀“砰砰”交响,至今已有五六十回合仍胜负不分。

虽然不肯相信李景之言,但文钦心中总是不踏实,何况还是陷入重围,缠斗之中怒吼一声,一记劈杀将公孙胜逼退,退出战圈直接杀向李景。

“不要恋战,速速突围!”文钦大声招呼着任福二人,直接杀奔后山。

李景见文钦要冲出去,想要上前拦截,却被任福二人咬牙死死缠住,一时间无法脱身,眼睁睁看着文钦连杀数人,重开一条一条血路。

公孙胜在后面怒吼连连,却始终追赶不上,又被魏军扑过来拦住,那些魏军此刻已经悍不畏死,根本不管身后蜀军冲来,只是一心挡在公孙胜的面前,不让他追击文钦。

“吕校尉,你且先退,我来断后!”任福见文钦逃走,暗自松了一口气,冲着身旁的吕宣大吼。

“任福,你……”

“休得罗嗦,是我奉命断后,快走!”任福目眦尽裂,竟合身而上,完全正面挡住了李景凌厉的枪势。

吕宣知道情势紧急,暴喝一声,带领几名亲兵撤退,眼眶之中泪水滚滚而下,甚至不敢回头看一眼。

见得文钦逃走,公孙胜大怒,杀退眼前的魏军,带马直冲向任福,马还在空中,手中连弩已经取出,只听一声尖锐的破空之声,三支弩箭齐齐没入任福的后心之中。

文钦带兵仓皇逃出山林,所幸再无追兵,将近涉县的时候,也心中忐忑,不知道李景所说是真是假,先派亲兵前去打探。

士兵刚走不久,忽然前路朝阳下杀来一部兵马,气势如虹,尘土飞扬,文钦大惊,料定不是援军,急令退军。

涉县被取,没有了落脚之地,文钦匆慌望北沿河而逃走,这几日急行军,昨晚又厮杀半夜,早已人困马乏,哪里还有心力再战。

千余人逃到丹水河边,各自就就着凉水冲洗一阵,命士兵寻船渡河,还未缓过气来,下游又有一彪军杀到,为首大将正是吴班。

文钦深吸一口气,只好上马再次死战,王休派人找来船只,在吕宣的保护下,文钦等人下船渡河,军士又有大半淹死水中。

文钦渡过河面,上岸逃至筑阳,令人叫门,进入城中,才安下心来,叫筑阳县令张榜收拢流落残军,逃回来的将士各自去休息。

休息半日,直到下午才略微恢复精神,文钦知道蜀军占据山都,威胁南阳,只有沿丹水布防,才能挡住蜀军,马上传信叫贾充再发援军前来。

不多时王休来报,半日时间,逃回来的士兵仅有三千余人,还有许多伤者,文钦暗叹一声,心中更是不忿,气得咬牙切齿。

王休言道:“蜀军精锐,又有大将勇猛,个个本事gāo qiáng,若非将军全力厮杀,吾等早已兵败被擒,军中缺将,当派人向朝廷要人才是。”

“哼,谅那几个黄口小儿,何足惧哉?”

一想起公孙胜和李景几个,文钦就气不打一处来,这几个都是名不见经传的后辈,在蜀军中不过都尉、杂号将军,如果因此而向洛阳报信,只会被人耻笑他无能。

“只是军中除了将军,那几名小将也无人能敌,这如何是好?”王休自然知道文钦的本性,但没有大将,如何领兵打仗?

文钦闻言默然,片刻之后才猛然一拍桌子,似乎下定了决心,沉声道:“哼,吾儿已经长大chéng rén,勇力只在某之上,某派人叫他前来,定能以一当十!”

“将军要让文公子来军中?”王休吃了一惊。

汝南将士都知道文鸯小时候便勇力过人,如今长大chéng rén,更是武艺gāo qiáng,连文钦都非其对手,但文钦对此子倍加爱护,严禁其进入军营,就是怕他临阵有个闪失,如今却主动要叫文鸯前来,可见心中如何恼怒了。

“唔——”文钦缓缓点头,“你速派人到城外各处收拾参军,集合兵力,等援军到来,定要与蜀军一决胜负。”

文钦想要收拢残军,等候援军到来再厮杀,但蜀军大胜一仗,怎会让他如愿,第二日便有探马来报,蜀军正往丹水杀来。

南阳境内有两条大河,一为丹水,从武关流经南阳汇入汉水之中,另一条淯水则从宛城东面流经育阳、新野进入汉水,两条河成为南阳东西屏障,无论如何也不能丢失。

无奈之下,文钦整理残兵,又从邻近县城之中调来兵马充数,勉强凑齐两万人,来到丹水东岸下寨防守。

不多时蜀军赶至,先锋大将依旧是吴班,左右各为赵统和李景,带领流云骑精锐呼啸而来,白色的盔甲在河岸上,和粼粼波光交相辉映。

第441章 少年英雄

文钦见来的只是先锋部曲,并无大军,心想正该借此立威,重振士气,便立马桥上,大喝道:“尔等卑鄙之徒,只知道阴谋诡计,可敢与我正面一战?”

吴班策马上前,来至桥边,指着文钦笑道:“文将军,你我本为姻亲之家,何必相互攻伐,徒增不快?等将来伯约取了令爱,还要一同吃酒呢!”

文钦见吴班也当着三军之面提起此事,不由暴跳如雷,他先前派人前往冀城商议退婚,就是想暗中解决此事,前几日阵前被人说起,早就在军中议论纷纷,如今又被吴班再提,怎能不怒?

指着一种蜀军大喝道:“吾虎女安能配犬子?姜维西凉匹夫,吾已派人退婚,尔等便死了这条心吧!”

赵统和姜维相处最久,见文钦如此说话,不禁大怒,沉声道:“老匹夫莫逞口舌之利,伯约早被诸葛丞相收于门下,文武俱全,岂容你辱没于他,速来受死!”

“哈哈哈,又是一个用枪的孺口小儿,我倒要看看赵云有多少个徒弟。”

文钦怒极反笑,兵败回城之后派人打探,才知道前几日交手的都是赵云徒弟,怪不得个个都用亮银枪,如今又见赵统也是一杆长枪,红缨飘洒,也大概猜得到了。

赵统生性沉默寡言,也不和文钦争执,文钦言语未毕,已经策马挺枪,直杀上桥。

文钦怒喝一声,就在桥边与赵统交锋,才一出手,就惊出一身冷汗,赵统的武艺可比公孙胜几人要强许多,一个是从小被赵云diào jiào的,一个是才追随赵云几年的,岂能同日而语?

一杆枪只见重重枪影,叮当之声不绝于耳,文钦怒吼连连,却始终无法进攻,只能苦苦死守,心中对赵云更是敬畏,这要是赵子龙亲至,自己岂不是挡不住十合?

惊愕之间,两人已经厮杀三十余合,赵统的百鸟朝凤枪比之赵云少了一些灵动,但更多了几分压迫的侵略性,这是受了马超枪法的影响所致。

勉强到了五十合,文钦终于抵挡不住,虚晃一枪,打马败阵而走。

赵统神色冷峻,乘势从后追赶,两马首尾相接,两人都是宝马良驹,无法拉开距离。

文钦仓皇退入阵中,两旁的弓箭手也不敢贸然放箭,竟让赵tong du自飞马冲入中军,魏军惊呼连连,没想到这少年竟如此胆大。

文钦急得浑身冒汗,怒喝连连,军中副将吕宣、丁尊等都大声呵斥,一齐上来迎战。

赵统毫不畏惧,百鸟朝凤枪此时正用到酣畅之处,猛然间一枪刺出,就有一将落于马下,其余三将见他勇猛如斯,都各自退走。

赵统在魏军中往来冲突,无人能挡,紧盯着眼前的文钦紧追不舍,似乎因为文钦辱骂姜维,誓要为兄弟出一口气。

文钦仓皇逃窜,从阵中出来,往河岸背面而逃,赵统骤马直追,大喝道:“速速下马受降!”

文钦此时连兵器都拿不稳,不知掉落何处,头盔也不见了,披发纵马狂奔,头也不回,正逃之时,忽然遇到水坑,战马嘶鸣一声,翻滚在地,文钦也落于沼泽之中。

赵统双目微凝,骤马捻枪直刺向文钦,文钦浑身污泥,在沼泽中翻滚躲避,所幸沼泽湿软,战马行动不便,才没有被追到。

就在此危急时刻,忽然从远处冲来一员少年将军,那少年也是白衣白甲,手持长枪,沉喝一声直取赵统。

文钦匆慌抹去脸上的污泥,勉强睁开眼睛,只见这少年身长八尺,浓眉大眼,双目明亮,威风凛凛,正是自己的儿子文鸯赶到,不由大喜。

“阿鸯吾儿,速斩此人,为我报仇!”文钦站在烂泥塘中,挥舞着手臂嘶声大喊。

文鸯的钩镰枪比赵统亮银枪的要厚重一些,枪法凌厉,如同狂风骤雨,与赵统大战五六十合,胜负未分,两人俱是少年,都各自吃惊。

就在此时,吕宣等人也带着部下赶来救援,赵统见魏军始终,又有一员势均力敌的将领,便拨回马回撤,文鸯惊于赵统的本事,也不追赶,下马去扶文钦。

“咳,阿鸯,你不该放他走脱,”文钦深交浅一脚地走出泥塘,心中宽温的同时又遗憾不已,能够和文鸯大战如此之久的,在军中还真没有第二个,想不到蜀军中竟人才辈出。

“还是先保护父亲要紧,”文鸯扶着文钦上马,扭头看着远处纵马而去的白影,双米微微一凛,从刚才交手,他就知道此人必是自己的劲敌。

“走,先回城,”文钦此时才注意到自己狼狈之相,一阵赧然,对吕宣吩咐道,“马上派人打探,今日出阵的小将究竟是何人!”

“是!”

一路上相问,才知道文鸯听说前军大败,文钦又同意自己出兵,便先带着数百人打马兼程而来,援军明日便到。

文钦闻言大喜,这一次有了文鸯在军中,又有精兵赶到,定能与蜀军一决高下,父子二人一同回至城中,传令整顿甲兵。

丹水以西,蜀军又胜一阵,等赵统归来,个个上前道贺,唯有吴班提醒赵统以后不可如此鲁莽,如果文鸯早在军中,他被困住,可就麻烦了。

到了下午,王平领中军赶到,兵马安营下寨,各部巡视,虽然文钦屡次败退,兵力不足,但王平还是传令各郡小心防守。

“吾等bèi po出兵,却不料一举杀入南阳境内,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当速向襄阳报信,关将军必会发兵来助。”

连下两城,来至丹水之畔,也是出乎马良意料,本来是来阻击魏军,却不想文钦有勇无谋,两战大败,如果不乘胜而进,实在太可惜了。

王平言道:“军师奉丞相之命而来,经过襄阳,可知襄阳王之意?”

马良笑道:“先前关将军久攻樊城不下,才有荆州之失,对江北时刻念念不忘,吾此番奉命前来,关将军便叮嘱过,若有变故,务必传信于他。”

王平知道魏军对关羽向来敬畏,不由大喜道:“若关将军能够亲至,南阳可不战而定。”

第442章 丹水大战

马良也知道王平这是鼓舞士气,但宛城是司马经营之地,恐怕是最难啃的骨头,先派人向襄阳送信,至于如何派兵,就看关羽的决策了。

次日一早,探马来报,魏军三万援军赶到了筑阳,文钦重振旗鼓,再次列阵而来,丹水以东旌旗蔽日,车马响动,好不热闹。

王平等人出营来看,见文钦将军马分作左右两队,势如羽翼,正是最稳妥的鹤翼阵,进可攻,退可守,经过几次交手,文钦显然老实了许多。

马良观察一阵,言道:“文钦如此列阵,是想趁援军锐气,过桥强攻吾军大营,将军可命兵马分列桥两侧,先挫其锐气,再来厮杀。”

王平从其计,令吴班、赵统为先锋,秦羽引神箭营三千人随两人之后,也分作左右两队,守在丹水以西桥两侧,若文钦派兵过桥,则左左侧射文钦右军,右侧射文钦左军。

再令公孙胜和李景引流云骑三千、步兵五千、弓手三千,列于阵中随时接应。

王平自引马步军为中军,和马良观察地势,于后接应。

文钦援军到来,自觉底气十足,都带银盔,被甲执锐站立阵前,观察敌势,探得昨日小将竟是赵云长子,不由心生警惕。

观察一阵,一眼便看到立于桥西的赵统,文鸯虽能抵住赵统,但两军交战,刀枪无眼,还是舍不得让文鸯去冒险,令其另领一军在后接应。

回顾左右,实在无人可用,便遣带领援军前来的裨将军杨欣为先锋,文钦自领中军,立马桥东,准备正面一战。

前番屡次中计,文钦心中气愤不过,这次是实力较量,他定要证明自己,见杨欣准备就绪,便命人擂鼓呐喊,开始进兵。

杨欣刚来筑阳便被派来打头阵,还以为文钦重用他,心中高兴,自然卖力表现,听到鼓声,便指挥士兵上桥冲杀。

秦羽的神射营就在桥边,见魏军上桥冲来,却不为所动,方天戟扛在肩上,斜睥着躁动的大军,沉着脸没有下令,所有的神射营士兵都伏而不动。

直到魏军前军数百人冲过桥头,秦羽才将方天戟朝天举起,便听得一声锣响,三千神射营gong nu手一齐俱发,漫天的弩箭如蝗虫飞至,遮天蔽日。

魏军还未冲到赵统等人面前,便被密密麻麻的弩箭悉数射杀,神射营不但配备了强劲的弓箭,同时每个人都配制了连弩,三千人的杀伤力媲美一万精锐弓箭手。

过桥的魏军根本不够他们一次扫射,刚才放箭的仅仅是左侧的神射营而已,有的神射营只是拿起普通弓箭,对那些漏网之鱼进行精准射杀。

一转眼的功夫,第一批冲上桥头的魏军竟无一人活命。全都扑倒在地,还未死去的士兵则惨呼悲鸣,许多人落入水中,挣扎不已。

杨欣见此情景,气得面色赤红,一声令下,将剩余兵马悉数催赶上桥,自己则在中军亲自指挥,打算一鼓作气冲过桥头。

面对同样的箭雨,杨欣已经冲过桥头,亲身感受,才知道这些gong nu的可怕,勉强挡掉几支羽箭之后,便知道事不可为,身上连中数箭,急忙打马撤回。

秦羽早在阵中观察多时,好不容易见到一名主将,岂容他逃走,不等赵统等人反应过来,早已拍马舞戟,冒着箭雨冲到桥头,将惊慌失措的杨欣斩于马下。

不过神箭营训练有素,秦羽冲入箭雨却是有惊无险,他所过之处,并没有箭矢威胁,杨欣一死,魏军再次大败,在桥面上进退不得,相互拥挤,都成了箭靶,落水者更是不计其数。

文钦见杨欣死于乱军之中,又惊又怒,忙命左右两军上前救应,但秦羽早已领兵上桥,万箭齐发,彻底压制住了魏军,所有士兵都被gong nu手射住,不进反退。

眼看蜀军在桥上徐徐而进,文钦急得直跳脚,却又无可奈何,竟被对方冲到了桥面东侧,渡过丹水。

此时在中军的公孙胜带领流云骑冲过桥头,先将先锋军的执旗将一枪刺死,大旗跌落,余下魏军在流云骑的铁骑面前宛如土崩,各自逃窜。

文钦见先锋部曲大乱,急忙重新布阵,但奈何两翼部曲太长,根本来不及调度,公孙胜的流云骑机动性又极好,冲杀完杨欣所部之后,便引军直冲到后军。

后军之中正是文鸯,两人虽未谋面,却凭借武人的本能都各自警惕,各自挺枪打马,杀在一处,战过十余合,公孙胜力气不及文鸯,又率领流云骑,不敢太过停留,只好领兵后撤。

文鸯哪里肯舍,直追而来,准备趁乱杀散这股精锐的骑兵,光是那些普通骑兵的装束,就让文鸯眼红不已,公孙胜那一身铠甲,简直让文鸯怦然心动。

“文鸯,可敢与我一战?”

正追击之时,忽然一股冷然的杀机锁定自己,文鸯扭头看时,正是昨日与他交手的赵统,不由兴起,舍了流云骑,来战赵统。

赵统比之文鸯冷静了许多,他知道魏军中唯独文鸯颇具威胁,将他纠缠住,其余各将便可追杀魏军,果然文鸯好胜心起,被自己所吸引。

催动快下白龙马,赵统迎住冲杀而来的文鸯,文鸯挥动钩镰枪直刺赵统,赵统从容不迫,抬手架住,二人在桥边的草地中杀了起来。

两杆枪一上一下,一左一右,杀得密不透风,赵统枪法老成稳健,十分纯熟,文鸯则凭借勇力一口气出去就是接连的杀招,场中金铁交鸣之声震耳欲聋。

二将一人似蛟龙出海,一人则如猛虎下山,转眼间又战了七八十个回合,却是愈杀愈勇,依然不分胜负。

赵统见不能取胜,便卖个破绽,回身往阵中逃去,文鸯厮杀正酣,不肯罢休,挺枪追去,正追的时候,忽然赵统返身一枪朝文鸯心窝刺去,文鸯虎吼一声,竟用枪硬生生扫来,将赵统的兵器荡开。

“如此雕虫小技,也想胜我?!”

文鸯见赵统使诈,不由大怒,狂吼之中再次冲杀而来,赵统见回马枪不凑效,也不答话,抿嘴返身再次厮杀起来。

第443章 隔河相望

这边赵统成功挡住了文鸯,魏军中除了文钦,再无人能挡住吴班等人,加上阵势混乱,更被蜀军杀得节节败退,防线几乎溃散。

吕宣屡次交战,早已被蜀军杀破了胆,见事不可为,忙大叫:“将军,快鸣金收军,退入筑阳固守。”

文钦接连失利,早已憋了一口气,本以为援军到来能有一场大胜,却依然如故,顿时义愤填膺,厉声道:“某奉命镇守南阳,已然连失两城,若丢了丹水,万死难辞其咎,如何鸣金?快擂战鼓!”

王休也知道事态的严重性,马上回身对亲兵大喝道:“擂鼓——”

吕宣见鸣金收兵又不成,文钦决心死战,只好抖擞精神指挥兵马,挡住蜀军的又一轮冲击。

文钦见兵马士气不振,将披风摘下,抛落地面,大喝道:“大丈夫宁愿临阵战死,岂可退缩入城苟活?都随我来!”

众军士见文钦拍马而出,一个个士气大增,都齐心死战,正面冲来的吴班被暴怒的文钦数枪逼退,十分震惊。

此时左右掩杀的公孙胜和李景也忽然发现魏军回身抵抗,个个悍不畏死,已经有无数战马被拼死而上的魏军杀死,骑兵滚落在地,魏军一拥而上,将其剁成肉泥。

就在两军酣战,纠缠在一处死战之时,忽然听到身后筑阳方面喊声大起,文钦听到声音,在马上一个冷颤,以为蜀军又用声东击西之计,去偷袭筑阳。

“文将军休慌,我来助你!”正惊慌之间,却听一人朗声大喝,文钦虽未看清来人,却心中大定,继续向前掩杀。

魏军听到援军到达,更是气势如虹,将过河的蜀军逼得节节后退,此时对面响起鸣金之声,蜀军听见,纷纷上桥撤退。

文钦还待追杀,但王平早有防备,秦羽的神箭营一直把守着桥头,就是以防万一,马上用gong nu掩杀,魏军不能靠近,只能看着蜀军过桥而去。

那一边赵统和文鸯也不知道杀了多久,两人都浑身大汗,盔缨散乱,见鸣金收兵,也各自停手,退回本阵,都有惺惺相惜之感。

文钦见蜀兵收军归寨,才放松下来,这一次誓死反击,虽然逼退敌军,但自己部下兵马损失却更多,遍地尸首,血流成河,放眼望去,尽是魏军兵甲。

此时后面的援军也已赶到,文钦见正是樊城守将令狐浚,叹了口气言道:“若非公治远来救我,几乎狼狈。”

这令狐浚是太原人,弘农太守令狐邵之侄,抚军将军王凌的外甥,曾为曹爽府长史,因曹爽回乡守孝,便被派到南阳来。

令狐浚抱拳道:“小子在樊城探知蜀军犯境,早就想来助将军,只因族弟不在城中,无人主持大事,故而拖延至今,还好来得不晚。”

“贤侄远道而来,且先入城商议军情。”文钦原本和王凌的关系不错,在王凌家中时常遇见令狐浚,都十分熟悉。

连番交战,文钦也认识到了对手的强大,喟然道:“蜀军精锐,又兵法娴熟,不可急切而下,还需从长计议。”

两军大杀一阵,各自退回,王平召集众将议事,不多时探马回报,方才的援军是从樊城而来。

“文钦虽无谋,却十分勇猛,魏军死力而战,恐难再进,该如何是好?”这一次仓促进兵,保卫战打成了进攻战,实在有些出乎意料,王平也不知道下一步该如何部署了。

马良言道:“取宛、洛,定中原,乃先帝之愿,也为丞相昔日三分之大计,既然已到南阳,当先守住此处,等襄阳援兵到来,便可一战。”

吴班问道:“以军师之见,莫非我们要在此处与之僵持么?”

“非也!”马良摇头道,“丞相委派我到上庸,就有取南阳之意,文钦数败,又有援军至此,定不会再轻易出战,想据城而守,与我相持,或待我兵粮不足,或等司马懿来主持大局。”

听到司马懿的名字,王平眉头紧皱:“司马善于用兵,若其到了南阳,恐难如此顺利,当早图东进之计。”

“报——”正在此时,有斥候前来,呈上一封密信,“襄阳有密信送到。”

亲兵接过来递给王平,王平看罢面露喜色,又递给马良:“太好了,关将军已然派出援军北上,由关兴领兵。”

“唔……”马良一遍看着书信,一边缓缓点头,半晌之后抬头言道:“如今襄阳发来援兵,吾正有一计,可叫我军稳足于南阳,与司马zhou xuán。”

王平忙问道:“计将安出?”

马良笑道:“关将军未到,此事暂时不可泄露,我需暗中前往汉水与关将军会合,再做计议。”

王平早就知道马良的本事,闻言皱眉道:“只是军师孤身前往,恐有不便,还是让胡飞带兵保护军师一同去吧!”

“也好,”马良点头道,“此去我正好也需要人手,一百精兵足矣。”

******

天将入夏,四野葱翠,鸟飞猿啼,阵阵花香,蜿蜒的蜀道上商客络绎不绝。

自从蜀军北伐成功,平定西凉和雍州之后,西域商路完全打通,加之先前修葺的三条驿道也已经修通,从南中到汉中的商道畅通无阻。

一队铠甲鲜亮的千人队伍迤逦而行,百姓见是官军前来,行人纷纷让开在一旁,并无半分慌乱,反而都纷纷颔首微笑,充满了尊敬和羡慕。

每一个百姓和客商都清楚,在数十年战火之中,能得来如此安宁的生活是何其不易,如果不是这些汉军保护,可能都是妻离子散,流浪四方。

当先一员年轻将领策马而行,银盔银甲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俊朗的面庞,紧张而又期待的神色,微微抿起的嘴唇透着一股坚毅。

“燕王征战南北,丞相主持政事,虽不敢妄言海清河晏,却也是百姓相和,民生安泰,大汉盛世有望矣。”

望着两旁拱手作揖的百姓,少年充满了感慨,他正是霍峻之子霍戈,春耕之后,在赵云的指点之下,在殿前讨了个督粮官之职,运送粮草前往上庸。

第444章沿途行凶

“将军久在宫中,不知天下百姓对殿下倍加推崇,即便是在中原,也有殿下的盛世录在流传,有人甚至暗中期待殿下能早日平定中原,正翘首以盼呢!”

霍戈身旁,一员副将双目发亮,他的面目略显黝黑,三十上下年纪,面色带着沧桑之感,一看就是久经世故之人。

此人也是去年文武大比中提拔之人,姓张名起,字华研,陈留人氏,因为无意中看到《大汉盛世录》,激发豪情壮志,前来投效。

霍戈回头笑道:“张校尉从中原辗转而来,此次你我初次领兵,虽是督运粮草,也不敢掉以轻心。”

张起笑道:“将军尽管放心,往前便是阳平关,汉中境内贼寇早已荡平,不会有事。”

霍戈也是初次出征,激动之余自然略显谨慎,但也知道张起所说也是实情,如果有人敢在这里偷袭粮草,简直太匪夷所思了。

二人说说笑笑,讨论着盛世录中的诸多描述,充满了向往,如今南阳开战,二人都要前往战斗前线,更是憋着一股劲,等着建功立业。

“不好了,杀人啦——”

“有山贼,大家快跑——”

正行进之间,忽然前面一阵嘈乱,无数百姓狼狈向回奔逃,尖叫声充斥在山道上,回声阵阵。

“嗯?”霍戈脸上温和的笑容瞬间消失,望向远方喝问道,“发生了何事?”

“快去看看,保护百姓!”张起还是老道,马上派出一队兵马上前拦截惊慌的百姓。

“回将军,前方三里处,有一群人被山贼截住,已经杀了好几人了。”

不多时,亲兵便问明了情况,赶紧回来报告。

“岂有此理,竟有人如此大胆,”霍戈闻言大怒,剑眉倒竖,对身后的亲兵挥手道,“随我来!”

怒喝声中,已经一马当先直冲向前,转眼间就消失在蜿蜒的山道之中。

张起想要阻拦已经来不及了,这里距离阳平关不过四五里地,怎会有人故意杀人惹事?

生怕敌人是声东击西偷袭粮草,又担心霍戈年轻会遭逢意外,思索再三,张起把千夫长叫来仔细叮嘱他看守粮草,小心戒备,才带了一百精兵去追霍戈。

霍戈带着亲兵纵马疾驰,想不到在汉中境内还有人如此胆大妄为,加之刚才一路上百姓的称赞,心中更是恼怒。

转过几个山坳,正好看到十余名黑衣人正和一队商人厮杀,地上已经倒了十几个尸体,双方都是短兵器,身手矫健。

“是游侠,随我杀!”霍戈沉喝一声,拍马直上,手中大刀斜斜扬起,双目中寒光凛凛。

十余名亲兵一语不发,跟在霍戈身后组成简单的锋矢阵型,这些亲兵可都是刘禅赐给霍戈的皇家内侍,个个身手矫健。

那些黑衣人也发现了追来的官兵,其中一rén dà喝一声,指挥几人继续追杀围坐一团的商队,另外几人则直飞纵过来拦截霍戈。

当先一人竟用的一把铁环刚链,舞动飞链朝霍戈头上绕来,霍戈用刀一隔,飞链哗啦一声,竟绕住他的大刀,那人合身扑来。

霍戈微哼一声,游侠的身法他也见过不少,先前在宫中的时候,他也练习过剑法,当下抓紧大刀,却不使用,从腰间拔出宝剑直刺过去。

那人目光森然,看不出任何惊慌的表情,趁着拉动铁链的力量,飞身而起,左手从背上拔出飞刀朝霍戈打去,如同箭矢一般。

霍戈左摇右摆射过四把,最后一把因拉扯飞链来不及躲闪,飞刀正中左肩,霍戈忍住疼痛,用剑砍断飞链,沉喝一声,一刀斩向还在空中的黑衣人。

那黑衣人没想到霍戈竟能躲过他的飞刀绝技,此时已经势穷,手中铁链也被斩断,根本无法借力,眼睁睁看着大刀挥来,却无法躲避。

噗嗤——

一蓬鲜血在阳光下喷洒开来,绚烂如同烟花,那人被霍戈拦腰斩断,无力倒下。

霍戈神色一滞,溅到脸上的血沫传来温热的感觉,淡淡的腥味扑鼻而入,但不等他迟疑,又有一人挥动双锤砸向他的脑袋。

旁边一名亲兵看到,急忙用刀一架,却不想那人的大锤十分沉重,宝刀“哐啷”一声折作两截,那名亲兵也被砸得脑浆迸裂。

霍戈猛然醒悟,怒吼一声,带领士兵向前冲杀,舞刀奋战两名黑衣人,身旁的亲卫在一旁支援,几个回合之间,杀得黑衣人手忙脚乱,都被杀死。

那领头的黑衣人见霍戈冲来,怒吼连连,从腰囊里取出飞镖,朝着霍戈打来,霍戈早有防备,低头躲开,但身后的士兵却猝急不防,这一镖不偏不倚正中鼻梁,又一人落马倒地而亡。

此时的霍戈连杀数人,已经渐渐适应过来,也知道和身边的亲卫配合,坐骑奔跑的速度减慢,又有几名黑衣人上来拦阻,被他手舞大刀,斗了十于合,一刀一个劈死在马前。

远处的黑衣人见事不可为,不断催促,有人拿出一面大网洒向那些商队,商队护卫只剩不到五人,两人被丝网缠住,另外一人急忙用刀破网,却被另一面黑衣人从背后杀死。

转眼间护卫只剩下三人,这三人将一名老者死死保护在身后,靠着一片山崖浴血死战,看到远处官兵赶来援助,更是拼了命保护那名老者。

霍戈也明白黑衣人的目标极有可能就是那名老者,催马直追,就在此时,张起也终于带兵赶到,轰隆隆的马蹄声在山谷中回荡。

那黑衣领头人见蜀军援军来到,气得目眦尽裂,但奈何那三人拼死保护老者,他们一时也无法靠近,眼看霍戈就要杀到,只好吹个口哨,向荒野中逃去。

被霍戈甩在后面的拿锤黑衣人见头领逃跑,顿时心慌意乱,哪里有心再战,转身回身便往山中逃走,被张起纵马赶上,一枪结果了性命。

最后一名黑衣人似乎心有不甘,忽然从怀中掏出一个布袋,扬手洒出,只见一蓬白面似的东西迎风散开,罩住了商队的几人。

那三名护卫眼睛被迷住,忙用手遮挡,那rén dà喝一声,手中短剑齐出,竟将三人一招划破肚腹,眼看活不成了。

第445章 司马用计

“放肆!”霍戈见此人如此狠辣,不禁大怒,抬起腰中连弩,对准对方的后心,扣动扳机。『→お看書閣免費連載小説閲讀網c kanshuge

扑簌簌一阵响,十余支箭矢激射而出,此刻已经到了连弩射程范围内,那人一把剑正要刺中老者,弩箭也同时射入后心。

老者惊慌中向旁边倒下,虽然躲过要害,但肋部还是中剑,加之那白雾似乎还有毒气,倒下的时候只来得及看一眼霍戈,便歪身倒在山脚下。

霍戈来到黑衣人面前,翻身下马,上前揪住那人的衣领,沉声道:“尔等是从何处而来?”

那黑衣人嘴角溢血,冰冷的目光如同蛇蝎,看着霍戈只是冷笑不语。

霍戈怒喝道:“快说,尔等是何来历?”说着将宝剑往那人脖子上一横。

那人的眼中带着不屑和冷漠,忽然喉结一阵翻动,嘴角的血沫变成了青黑色,竟不知道何事服下了剧毒,再加上箭伤,已然断气。

“老丈,老丈,你没事吧?”霍戈放下那人,过去扶着老者,那老者也是面色灰白,双目紧闭。

“队医,快来给他包扎伤口。”霍戈试了一下脖子里的经脉,知道老者还未死去,忙喊人医治。

“将军……将……军——”

就在此时,他脚边的一名护卫死死拉住霍戈的裤脚,竟然还没有死透。

“快说你们是谁,和这些黑衣人有何冤仇?”霍戈急忙转身,扶着那人的肩膀。

“我们是羌……羌……”那人断断续续,口中血沫不断喷出,知道已经坚持不住,急忙说道,“一定要保护……保护……不……不能死——”

话未说完,那名护卫也闭目而死,转眼之间,场中只剩下那名老者还有呼吸,却也是昏迷不醒,整个山谷中充满了血腥之气。

“霍将军,我刚才已经查过了,”此时张起也赶了过来,言道,“这些人脖子里都有一个狼头刺青,看来是有人蓄意而为。”

“狼头刺青?”霍戈一怔,转身拉开刚才那名黑衣人的衣领,果然在脖颈处有一个拇指大小的狼头,做抿嘴远眺状,显得幽冷阴沉。

“这刺青属下还从未见过,也未听说绿林中有帮派是这个标记,”不用霍戈动问,张起便说出了自己的看法,“此事发生在蜀道之上,还是先向成都报信,叫暗卫的人去查最好。”

“也只好如此了!”霍戈一声叹息,看到正在疗伤的老者,缓缓说道,“这老者不似中原之人,方才那名护卫临死说了几个字,我猜测应该是西凉羌人,只是不知身份如何,只能等他醒了再问了。”

张起言道:“你我军务在身,不能耽搁,不如先将此人送到阳平关治疗,再让他们派兵护送到汉中保护疗伤,此后之事自有官衙去处理。”

“嗯,华研所言极是,就按你说的办,”霍戈站起身来,看看四周横七竖八的尸体,觉得心中一阵不舒服,忙摆手道,“快让人将这些尸体烧掉,天气炎热,以防引发瘟疫。”

“是!”张起知道霍戈还未完全适应,指挥手下搬运尸体,派一人去向后面的士兵传令,叫押粮队伍往阳平关前进。

******

文钦固执己见,一心出兵上庸,却被连挫失利,甚至丢失丹水以西之地,镇守宛城的贾充不得已再次派出援兵之后,马上向司马懿报信。

等了几日不见回音,正自焦急,忽然司马懿父子三人就到了城中,贾充大喜,急忙将其迎进府衙,将近一月之事详细汇报一遍。

“文将军虽勇,却少谋无算,自非马季常之敌,”司马懿神色自若,听完了贾充的禀告,依然不紧不慢,笑道,“吾奉旨来南阳,所虑者,唯诸葛孔明耳,今其还在柴桑,正好可先定南阳,徐图荆州。”

贾充最佩服的就是司马懿,闻言拜道:“有大司马坐镇南阳,料蜀军也讨不得好处。”“唔——”司马懿不置可否,深邃的目光望向南面,沉沉说道,“如今先帝故去,老臣不再,唯独蜀国五虎尚存其二,关羽与诸葛都在荆州,文武想和,当以守为重,只愿大将军在并州能战胜刘封,稳定后方

,方为长久之计。”

司马师狭长的眼角让他脸上时刻都带着一缕阴笑,闻言冷笑道:“刘封奇袭西河,虽然出人意料,却也是孤军深入,粮草辎重难以运转,还有匈奴五部,迟早必败。”

“但愿如此吧!”司马懿却没有那么乐观,一提起刘封,他竟然没来由的心中烦躁,即便是诸葛亮,他也有几分胜算,唯独这个刘封,却偏偏看不透。

司马昭在一旁说道:“父帅,为今之计,我等还是先稳住南阳,驱逐蜀贼为主,汉中之兵已到丹水沿岸,该如何退兵?”

“吾早就妙计,叫蜀贼首尾难顾!”司马懿似乎早就胸有成竹,吩咐贾充道,“你叫人准备纸笔来,吾向文将军授以机宜,可败蜀军。”贾充领命而去,司马懿看左右无人,才对司马师说道:“上庸境内,西行七百余里,山民蛮夷众多,也以羌人为主,乃是党项一族,有近千家人,只因上庸被突袭,其不得不降,先有人暗中与我联络,正好

可用。”

司马师马上会意,言道:“父帅之意,可是要让这党项一族叛乱,上庸内乱,其兵自退,正好可挥兵杀之。”

“利用羌人,只是让蜀军分心而已,叫其退兵,恐怕不易,但能祸乱其后,已然足矣,”司马懿淡然一笑,拿起写好的书信递给司马师,“此行事关重大,需吾儿亲自自走一趟,万不可掉以轻心。”

“父帅放心,孩儿定当完成任务。”司马师撇嘴一笑,策反这种事,对他来说再简单不过。

“为保万全之策,我已派狐狼卫的人进入蜀中,”司马懿的脸色渐渐阴沉,缓缓说道,“刘禅在梓潼举行春耕大典,党项族必会派人前去参加,若有人死在益州,蜀军百口莫辩。”“原来父帅早有安排,如此孩儿更加放心了。”司马师吃了一惊,想不到司马懿竟会动用狐狼卫的人,这可是司马家豢养的私兵,掌管刺杀、情报等细作之事,几乎不被外人所知。

第446章 将帅不和

三国之蜀汉中兴

“去吧,早去早回!”司马懿微微点头,深邃的双目中看不出喜怒,即便亲如父子,司马师兄弟还是猜不透他的心思。

此时贾充已经命人带来纸笔,司马懿连写三封密信,并嘱咐贾充该如何行事,叫他带着自己的印信亲自前往筑阳,务必一战击败蜀军。

文钦退守筑阳之后,与蜀军隔河相望,虽然令狐浚从樊城带兵来助,但他求援的宛城却没有派兵来,仅有文鸯带来的两千士兵。

虽然暂时防守无虞,但对接连失利的文钦来说,却无比愤怒,除了命令士兵紧闭城门,严防死守之外,整日连练兵的心思都没有了。

几日后探马来报,上庸孟达又带一万精兵来到涉都,宛城依然不见任何动静,文钦在县衙之中如同困兽一般,来回转圈,暴躁无比。

“贾充小儿,仗着司马懿重用,竟敢不从本将之命,真是岂有此理!”文钦背着手向东而望,唾沫横飞,“居然畏敌如虎,退缩不前,至今还不发兵来助,若是丢了筑阳,南阳丢失大半,某要他一人担责。”

“文伯父,贾充此子先前助徐公明将军守南阳,就是献策去偷袭中鹿港,向窥伺荆州,却被赵云反而多了上庸,献出如此拙计,当真无能,”令狐浚在一旁嘴角噙着冷笑,摇头说道:

“眼下朝堂拉帮结派,大将军和大司马各为一派,暗流涌动,人心叵测,贾家和司马家本是世交,如今司马懿奉旨镇守南阳,自然不把将军放在眼里了。”

“哼,卑鄙!”文钦脸色铁青,沉声道,“某为国事奔走,不惜死命冲锋陷阵,如今却被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儿拿捏,真是岂有此理。”

“文伯父,”令狐浚见文钦越说越激动,急忙起身拦住他,出门看看左右,低声道,“此话以后不可对任何人说起,须知隔墙有耳,还是要小心呐!”

“唉——我知道了,”文钦一阵叹息,摆摆手道,“我自有分寸,你先去巡查城防,若有消息,马上向我报告。”

“将军,将军——”令狐浚正要出门,却见吕宣匆匆走进来,急声道,“贾充来了!”

“贾充?”文钦一怔,旋即一咬牙,沉声道,“这小儿此时才来,先教他在城外等候两个时辰再说。”

“人已经,进城了。”吕宣搓搓手,迟疑道。

“何人如此大胆?”文钦豁然气盛,大怒道,“谁敢私自放他进城?此乃死罪,来人……”

“将军息怒!”吕宣急忙拦住文钦,连连说道,“将军,那贾充带着大司马的印信,守城将士不敢阻拦,径直入城了。”

“他带了司马将军的印信?”文钦脸色微变,下意识得觉得事情有些不妙,一时间反而不知该如何自处。

“大司马又令,南阳太守文钦速来接令!”

三人还在迟疑无措之时,忽然衙门口传来一道清朗的声音,紧接着就看到一位身穿青色儒衫的少年昂首阔步走了进来,在他身后,跟着十余名紫褐色衣甲的卫士,正是司马懿的亲兵。

文钦愣了片刻,才微哼一声冷着脸走出衙门,下了台阶来到院中,抱拳道:“文钦接令!”

“太守文钦,奉旨守卫南阳,却私自出兵,不但无功,反失南阳三县,按令当斩——”

贾充提高了嗓门,故意慢条斯理地念着手中地书信,眼角斜睥着文钦几人不断变换的脸色,嘴角泛起得意的笑容,继续道:

“吾念其征战有功,又在前线,可教戴罪立功,筑阳兵马,由贾参军暂且统领,不得轻举妄动,候吾大军亲至,再与敌为战,夺回失地。”

贾充读完军令之后,院子里一片沉寂,半晌无人说话,只听到风吹枝叶的哗啦声。

“文将军,还不接令吗?”贾充微扬着下巴,戏谑地看着文钦。

“哼——”文钦脸色铁青,却说不出半句话来,微侧过脸,上前接过军令。

“贾公闾,你好心机,竟在大司马面前进谗言,夺了文将军兵权,就凭你一个黄口小儿,难道想守住筑阳么?”

令狐浚毕竟年轻气盛,在一旁实在看不过贾充的嘴脸,忍不住开口大骂。

“令狐将军,你不在樊城守卫,却私自到了筑阳?”贾充来到县衙之后才发现令狐浚在这里,还未问原因,却见他先来责难,沉声道,“作为守将,未有将领,却私自调兵,你可知罪?”“哼,我是为大局着想!”令狐浚怒极反笑,指着贾充大声道,“你可知筑阳若丢,樊城焉能自保?此乃唇亡齿寒之理也,更何况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我为保南阳,从大局着想,岂是你这小子能够看清的?



“擅离职守,事后自有大司马定罪,”贾充却不与他争执,拿着司马懿的印信,对二人言道,“从现在开始,筑阳一切军务,都由我全权指挥,你二人务必遵守将令,不得有误。”

文钦和令狐浚气得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只得垂首听令,十分不情愿地将贾充让进府衙,召集诸将升帐,听他布置守城的各项事宜。

贾充听罢各部人马回报,不断摇头叹气,横挑鼻子竖挑眼,不断指责文钦部署不对,用人不当,一众人一直被数落了两个多时辰,眼看天色已晚,才各自散去。

筑阳城中,因为贾充突然到来,各处兵马调动,人喧马嘶,将四门城防重新布置,都换上他新带来的人马。

文鸯从军营回来,听说此事,忙回到家中,灯光之下,只见文钦脸色阴沉,背着手一语不发,令狐浚摇头叹气。

“贾充从未带过兵,父亲岂能容他如此乱来?”文鸯进入房中,直冲着文钦嚷道。

“唉,小将军有所不知,那贾充是封大司马之命,岂能不从?”文钦没有说话,一旁的令狐浚将下午之事简单说了一遍。“欺人太甚,我这就去找他算账!”文鸯脾气本就暴躁,加之年轻气盛,哪里能够容忍,转身就往外走,身上的铠甲也不曾换下。

,精彩!

第447章 深夜拜访

“回来!”文钦一声沉喝,叫住了文鸯,沉默片刻才缓缓道,“下去歇息,不许生事。”

“父亲——”文鸯气得咬牙切齿,不忿道,“你我在前线浴血奋战,贾充只凭三寸之舌就抹杀吾等功劳,岂能容忍?”

“下去歇息,不许迈出府门半步!”文钦并不解释,冷冷吩咐。

“嗳!”文鸯一怔,气恼不过,抽出佩剑砍断了花园中的一块青石,噔噔噔转入后院去了。

“伯父,贾充如此侍宠欺人,那司马懿又赏罚不明,不如……”房中再次安静下来,令狐浚犹豫半晌,才凑上前低声说道,“不如你我去投蜀军,也好过……”

“住口!”文钦豁然转身,双目中精光闪闪,胸口一阵起伏,才咬牙说道,“某感魏王三世大恩,岂能作此不忠之事?纵有不平,自会向朝廷进言,此话以后万万不可再提起。”

令狐浚闻言神色一黯,低着头再也不敢说话,他之所以有这个想法,是担心司马懿治他擅离职守之罪。

本想领兵前来助战,得些功劳,却没想到弄巧成拙,令狐浚觉得心中憋屈无比,自然生出愤慨之情。

“好了,贤侄也早些回去歇息吧!”文钦长长叹了一口气,摆手道,“让我一人静一会。”

令狐浚知道说错了话,闻言急忙告辞而出,只觉得心跳如鼓,冷汗涔涔。

文钦闷坐府中,独自一人在书房发呆,一直到了后半夜,也毫无睡意,怔怔望着窗棂间透进来的月光岿然不动。

而此时在府衙之中,白日里骄横得意的贾充竟也未睡,还在伏案,油灯在安静的大堂里不时发出劈啪之声。

“参军,”就在此时,一名士兵悄然进入大堂,低声报告,“半个时辰前有四个人连夜出城而去,之后再无动静了。”

“唔——”贾充抬起头来,合上书简,站起身来望向外面,喃喃道,“大概过了三更了吧?”

“是,三更刚过!”士兵答道。

“走,去文将军府上。”贾充舒展着胳膊,走下堂来,背着手向外走去。

那士兵也不多问,先出门而去,很快就招呼了五个同伴跟着贾充往东面文钦的住所而来。

文钦正恍惚入睡,在案头耷拉着脑袋,忽然门口响起敲门声,亲卫来报:“将军,贾参军求见!”

文钦甩甩头,才明白过来,见夜色早深,虽然疑惑,但还是阴沉着不耐烦地摆手道:“不见,就说本将军已经入睡,有事明日再议。”

亲卫答道:“属下方才在门口边如此答复,只是贾参军说他还有大司马的书信带来,忘了交于将军,军情紧急,属下也不敢耽搁……”

“哈哈哈,不想文将军如此操劳,大半夜竟不曾休息,莫非还为军情大事不成?”

正说话之间,贾充的声音从院中响起,他竟自顾走了进来,士兵拦也拦不住。

“哼!”文钦一声冷哼,脸色更加难看,听贾充之言,似乎是来看自己笑话的?

“深夜造访,深感冒昧,文将军不欢迎么?”贾充来到门口,背着手看着脸色难看的文钦,脸上竟是从容的笑意。

“书信何在?”文钦暗自咬牙,忍着怒气,衣袖中的双拳已经发出爆栗般的轻响。

贾充似乎没看到文钦的脸色,自顾走进书房,从衣袖中拿出一封信,却没有递给文钦:“大司马交代,此密信只能将军一人观看,不能让他人知晓。”

文钦明白贾充的意思,挥挥手让士兵退下,贾充这才将书信递给文钦。

“啊?这——”文钦接过书信,先是大概浏览一遍,本以为是要将他治罪,却脸色大变,惊得站了起来,瞪大了眼睛看向贾充。

贾充淡然一笑,躬身抱拳道:“吾奉命行事,不得不如此,今日多有得罪,还望将军恕罪。”

“不妨事,不妨事……”文钦拿着书信的手有些颤抖,神色激动,也不顾不上失态,忙凑近灯光仔细阅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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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水以西的蜀军大营中,一早上王平便召集众将议事,马良去和关兴的荆州部会和,他们都在等候消息,准备下一步行动。

王平眉头微皱,对众人言道:“据细作回报,昨日贾充进入筑阳 之后,与文钦大闹一场,筑阳城中将帅不和,军心紊乱,诸位以为可否有可乘之机?”

吴班言道:“筑阳兵马尚有三万之众,又有援军到来,恐难急下,若发兵,只会让文、贾二人暂时和好,不如再等几日,若其军自乱,筑阳岂不唾手可得?”

赵统平日寡言少语,但这种好机会还是有些心动:“司马懿已到宛城,命贾充先来,定是在做准备,若是等司马亲至筑阳,只恐坐失良机。”

“我也如此做想,”王平叹了口气,此时要是马良在,便可以给他们决断,“若出兵,恐魏军合为一体,若不发兵,又恐失夺城良机。”

“为将者,当断则断,王将军尽管下令,我等自当遵从!”吴班倒也不固执己见,这种局势,出兵与否都各有利弊。

“求稳不如求进,”公孙胜是个典型的好战分子,马上言道,“若不出兵,定然错失良机,若出兵攻城,无论魏军如何布防,司马懿定会随后赶至,何不一试?”

“公孙将军言之有理……”王平一阵心动,话未说完忽然有亲兵进入大帐。

“将军,筑阳有文钦心腹前来求见!”

“文钦?”王平神色微变,似乎料到了什么,马上起身道,“快请进来。”

不多时,便有一名农夫打扮的中年人走进来,此人虽然穿着朴素,但神色沉稳,一看就是见过大阵仗之人。

“在下文钦将军家将文宇,奉家主之命连夜出城来见将军,”那人进帐扫视众人,向王平抱拳道,“敢问这位可是王将军?”

“正是本将!”王平微微点头,“不知文将军派你前来,有何事相商?”来人表明是以家将的身份拜见,王平心中的猜测更甚几分,只是脸上平静如水,没有表现出来。

第448章 入城中计

文宇拿出一封密信,双手奉上,恨声道:“司马懿不会用人,轻信孺子小儿,家主气愤不过,心灰意懒,想弃暗投明,不知王将军能否做主?”

“当真?”王平虽然猜测许久,但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站了起来,命人将书信送过来,匆匆看罢,“文将军迷途知返,吾等欢迎之至,先前燕王便说过,文家和姜家早有婚约,本为一家,此事本将可代为做主。”

赵统等人也都面露喜色,他们正想着如何激化城中矛盾,文钦就主动来降,这可真是雪中送炭。

当然这也是昨夜潜入城中的细作先来报信,知道文钦和贾充大脑一场,他们也不会如此高兴,反而要起疑心了。

文宇言道:“为表诚意,家主愿献筑阳城以为进身之功,趁贾充立足未稳,明日三更与将军里应外合夺取筑阳,夜长梦多,迟则生变,望将军早做决断。”

“好,明日三更,举火为号!”王平看了一眼其他几人,赵统等人都纷纷点头,一咬牙下定了决心。

文宇也是偷偷出城,不敢在营中久留,见王平答应,带了一件信物回去复命。

“来人,将昨夜回营的几名细作叫来。”文宇走后,为求稳妥,王平还是打算再问问昨日城里的情形。

翌日下午,兵马早已调拨完毕,等到天黑时分,早有火头军做好军饭,士兵们饱食一顿,养精蓄锐,午夜时分往筑阳分兵而进。

吴班、赵统率领两万人马从上游悄然渡过丹水,抵达筑阳城下,只见城门紧闭,夜风正紧,巡逻的士兵来回走动,并无异象。

过了二更之后,所有的士兵整装待发,不多时,果然北面城头上角楼处火把不断挥动,按照约定好的东西各挥舞了三下。

吴班为先锋,带领千人在夜色掩映下来到城下,只见城门悄悄打开,吊桥放下,城中有十余人迎接,来人正是文宇,北城的守军都是文钦部下。

早已等得不耐烦的吴班立即准备入城,王平扫视周围,低声道:“此事太过顺利,我还是放心不下,不如分三队入城,派一队人马控制城门,留部分人马在城外接应。一旦有诈,我们也可以有所防范,及时撤出城来!”

吴班以为王平想要抢功,忙道:“既然如此,王将军在城外接应,我先领兵进城!”

赵统看城中有巡逻的士兵走动,忙道:“没有时间争了,王将军为主将,岂可轻易涉险?还是我带兵杀入,吴将军先控制城门!”

说着立即带着前队人马入城而去,吴班无奈,但也不敢耽搁,马上带兵尾随其后,准备入城后控制城门,王平则在城外接应。

赵统率领五千人马,入城之后直奔府衙冲去,一路上畅行无阻,直冲到府衙门前,见城中还无动静,怀疑中计,忙大喝一声:“退兵!”

他带领的骑兵入城奔驰,就算有文钦作为内应,也不可能至今不被发现,而且此时带路文宇也不知道去了何处,四周一片黢黑。

话音未落,只听得府衙之中一声鼓响,四下里金鼓齐鸣,喊杀震天,东西两边巷子和府衙中三路人马一起杀出。

赵统见自己被围住,反而冷静下来,横枪立马站在街口,并不急于退走,反而下令士兵列好阵型,流云骑的士兵都是军中精锐,见主将临危不乱,也都安定下来,在赵统的指挥下,缓缓向城外撤退。

府衙中冲出来的将领正是随贾充来的牛金,见蜀军退走,一面冲上、一面大喝:“蜀贼已然中计,还不快快下马投降?往前只有死路一条!”

赵统冷然一笑,沉声道:“尔等鼠辈,焉能留得住我流云骑精锐?今日旦有死而已!”

牛金催兵追赶,此时街口距离赵统的吕宣已经率先杀到。

吕宣认得赵统,大喝道:“死到临头还敢如此猖狂,此人乃是赵云之子,擒贼有大功!”

立功心切,吕宣带领亲兵直冲赵统杀来,赵统更不答话,舞枪相迎。

两人战到五合,吕宣招架不住,拨马想逃,赵统眼神微凛,枪法顺变,只见无数枪影在火光中闪烁,分不清叙事,惨叫声中,吕宣已经被刺落马下。

“随我来,连弩断后!”

杀死吕宣,赵统马上找到了缺口,带兵从这一路的街口直冲过去,后面的骑兵则马上拿出连弩,对着后面追来的两路魏军放箭。

赵统神色凛然,一杆亮银枪左右翻飞,势同猛虎出闸,吕宣死后,更无一合之敌,沿途无数敌兵都被挑翻,以他为箭头,带领部下从街道冲杀而出。

那些魏军虽然慌乱,但听到吕宣之言,加之贾充的悬赏,杀死主将都是千金奖励,个个悍不畏死,前仆后继冲过来拦截。

身后追击的魏军还未开始放箭,却当头迎来连弩的袭击,转眼间无数人倒下,牛金在后面躲过乱怒,小臂上受了箭伤,气得怒吼连连,指挥弓箭手也放箭还击,但对方是骑兵,早已冲出去一大截。

冲过两个街口,赵统见冲出来的敌军越来越多,大吼:“今日唯有拼死一战,才有生路,流云骑战无不胜!”

流云骑的训练早已上下一心,赵统之言,个个齐声大喝,更加疯狂的冲杀围堵的魏军,三条街道过去,北门已经遥遥在望,那里火光大作,杀声震天,显然吴班也中计了。

就在此时,牛金带兵从另一路追赶过来,正好截住赵统,眼看赵统就要逃到城门,大吼道:“都给我闪开!”

牛金手提钢枪,一马冲上,亲自来战赵统。

赵统这时已经杀的是浑身上下都是鲜血,平日里冷峻的面上同样血迹斑斑,冷峻变成了凶恶,宛若杀神。

见牛金冲上来,也不答话,挺枪就战,两人在距城门一个街口的地方拼命撕杀,身后的流云骑各自组成方阵在街口来回冲杀,有的士兵已经把弩箭用完。

转眼间,二人已经大战三十余合,赵统已经奋力拼杀半个时辰,渐感气力不济,否则几次都能将牛金杀伤甚至刺死,不禁暗叹自己的武艺比之父亲还是差得太多了。

第449章 生死突围

牛金见久战不下,自己反而屡屡遇险,连声吼叫,也不知道是气得还是吓得,此时他已经是最后一道防线,要是被冲过去,连日来的辛苦布置就前功尽弃了。

赵统苦闷拼力厮杀的时候,不由想起军中关于赵云的种种传言,尤其是长坂坡七进七出,毫发无伤,再想起赵云平日的教导,赵统猛然眸子闪出精光,浑身气势陡然改变,似乎有一股力量正在觉醒。

正在咬牙拼杀的牛金也感觉到赵统的变化,不由大吃惊,怎会有人还越战越勇,而且气势越来越强,甚至压得自己几乎要丧失斗志。

又勉强战了十个回合,牛金浑身大汗,惊诧莫名,呆愣之间,竟然一枪刺空。

赵统却毫不停顿,趁着这个机会,一枪直刺其肋下,快如闪电,牛金知道自己露出破绽,本能地侧身躲闪,枪尖紧贴肋下划过,绊甲丝绦顿时断掉,身上的甲胄散落,肋下传来火辣辣的疼痛。

赵统一击不中,并不撤枪,沉喝一声猛然横扫,此时牛金已经无法躲避,惊呼一声只听嘭的一声响,在亮银枪一个极大的弧度之下,被扫出去两丈多远,滚到街边的水沟中去了。

“快走!”

赵统忽然发威,击败牛金,吓得那些魏军纷纷后退,竟被流云骑冲过一条血路,直奔城门而去。

城门之下,双方也正厮杀正酣,吴班入城之后,有人将城门急忙关上,城头之上,正是令狐浚带兵的精兵埋伏,霎时间城上箭如雨下,无数士兵还未防备就倒下。

吴班心知中计,派一部人马去城门道内夺取城门,其他士兵分作两队,防备魏军的追杀,双方在城门道内浴血拼杀,不知究竟死了多少人,只见到处都是横七竖八的尸体。

吴班在城门下,已经连续杀退了几拨魏军人马,此时城门道被死死围住,正僵持之际,赵统的流云骑轰然赶到,从背后冲杀魏军,魏军顿时大乱,又被撕开一条口子。

“快开城门!”吴班浑身是血,让开赵统的骑兵,嘶声大喊。

“蜀贼休走!”负责在城门埋伏的令狐浚见骑兵冲乱阵脚,气得咬牙切齿,此时双方都是肉搏战,又不能放箭,只能继续向前厮杀。

吴班早就看到令狐浚,只是苦于要指挥调度,不敢独自冲杀,眼睁睁看他杀了无数部下,此时赵统回归,心中大定,大喝一声舞动手中大刀与令狐浚战在一处。

吴班轮动手中大刀,令狐浚摆枪相迎,兵器相撞,令狐浚只觉得一股大力击打在自己的枪杆上,暗自吃惊,轻敌之心尽去,凝神厮杀。

两人战到二十回合,不分胜负,令狐浚尤其心急,放过蜀军骑兵,城门显然已经守不住,被打开是迟早的事,本想借机立功的机会岂能再次错过?

但吴班也是蜀中名将,又究竟阵战,比之令狐浚不知道经验丰富了多少,加之力大,大刀沉重,杀得令狐浚渐感不支。

轰隆隆——

就在此时,城门也在王平在外面的连番攻击之下终于被打开,一道亮光透进城门道中,厮杀的蜀军也随之士气大振,竟杀得魏军接连败退。

“吴将军快走,我来断后!”

吴班接连几刀逼退令狐浚,掩护士兵退出城门道,步兵先走,城外有王平接应,赵统则带着流云骑在城门之下挺枪以待。

令狐浚大怒,正待追赶,猛然看到立于城门中的身影,背着阳光,那道身影挺拔如松,岿然不动,竟生不出半分想厮杀的心意。

“文鸯何在?”

双方僵持了几个呼吸的时间,赵统缓缓开口,他之所以断后,就是等候真正的对手,却不想一个时辰的厮杀,文鸯竟未露面。

“哈哈哈,文鸯不在城中,尔等中计尚不自知?”令狐浚气头正盛,怒极反笑,竟不小心道出军情来。

“快撤!”赵统脸色一变,带着骑兵轰然冲出城门。

城头上的守军箭矢已经用完,只有稀稀拉拉的几百支箭落下,并没有太大威胁。

“将军,我们中计了,涉都大营可能不保!”

赵统打马追上王平和吴班,他二人正在城外五里处等候,收拾残军,狼狈不堪。

王平大惊道:“孟远何以知晓?”

赵统沉着脸答道:“我在城中厮杀许多时,并不见文钦父子,他们极有可能暗中去取涉都了。”

“啊?”王平和吴班相顾失色,这一次轻信文钦,竟会孙是如此惨重。

“报——魏军又追来了!”不等他们缓过神,探马又来报信。

“你们二位快带兵撤退涉都,我来断后!”

赵统再次翻身上马,看了一眼身后的士兵,眼中闪过痛惜的神情,这次中计,流云骑损失至少在五百以上,太过惨重。

王平和吴班也知道唯有流云骑断后最合适,他们追赶的速度也快些,也不争执,马上带着伤残士兵撤到丹水。

王平来到河岸,发现浮桥早已经被毁掉,脸色变得更加难看,魏军截断归路,显然是想拖延时间,不让他赶去救援。

“将军,前几日交战,斥候报告丹水上游有一处浅滩可渡河,先过河再说吧!”吴班也急得直跺脚,不知道后军大营现在情况如何了。

王平马上带兵来到上游,果然有一个地方河面宽阔,水势缓慢,忙命令士兵马上渡河,才渡过一半,兵马还在水中,忽然对岸一阵呐喊,竟还有敌军埋伏在此,半渡而击。

眼见进退不得,兵马大乱,王平怒吼道:“儿郎们,如今退无可退,唯有死战,方能取胜。”

蜀军也知道此时在河中只为鱼肉,看到王平率先冲杀,都奋力向前,拼死上岸。

王平和吴班各带一路精兵,从左右上岸,接连挑翻无数魏军,岸上魏军并无大将指挥,无人能挡二将,阻击一阵,只好各自逃散。

王平正整备兵马,忽然对岸人喊马嘶,原来赵统阻击魏军,也沿途追到这里来了。

“吴将军先领精兵回营救应,我在此处等候孟远!”王平将乱军中可战之兵分拨给吴班,自己带着伤残之兵守住河岸,接待赵统。

赵统正准备带兵下河,忽然远处又有喊杀声传来,被阻挡一阵的魏军竟然不死不休,再次冲来。

第450章 决然断后

“将军速退,我来断后!”李景见赵统厮杀一夜,早已疲惫,主动上前请命。

“我来断后!”赵统还是先前的言语,神色冷峻。

“将军速走,此处由我来守住!”李景大声道,“属下自追随燕王以来,幸蒙拔擢,方能有今日,他也曾嘱咐属下要保护将军,若将军有闪失,叫我百死难赎其罪,快走!”

“这是命令,你们撤退!”赵统已然如钢枪一般挺立,冷漠地盯着远处靠近的魏军,只是眼眸深处,却漾出一阵难以压抑的波动来。

“公孙,快带将军走,我来断后!”李景见劝说无果,忽然拉住一旁的公孙胜,急道,“事情紧急,耽误不得!”

“你们敢抗令?”正准备厮杀的赵统吃了一惊,回视二人。

“情势紧急,只能用非常手段了!”公孙胜略作犹豫,一咬牙,和李景合力将赵统推入河中,早有亲兵意会,驾着赵统往对岸而去。

“李天宇,你要活着来见我!”赵统挣扎不动,嘶声大喊。

“哈哈哈,将军放心,我受燕王之托,岂能半途而废?”李景哈哈大笑,带领着赵统刚挑选的五百精兵整队站在河岸边,如同磐石一般岿然不动。

只等到所有流云骑的士兵都下河走到一半,李景才扬起手中的钢枪,沉喝道:“杀!”

“杀——”

所有的流云骑齐声大喝,冲向了来到河岸边的魏军,这时候坚决不能给他们在岸上攻击的机会。

李景神色决然,身后的五百骑兵也同样视死如归,刚才在半路阻击追兵,魏军实力也不弱,他们走做好了战死的准备。

“终于,我也能独自领兵了,殿下,你看到了么?”

李景一马当先,挑翻了眼前三名魏军,嘴角露出微不可察的笑容,欣慰而又满足,从进入汉中到现在,他并没有给刘封丢人!

“保重!”

滔滔河水之中,公孙胜看到火光掩映之下,李景义无反顾地冲进了数千人的魏军之中,带领士兵纵横厮杀,缠住了所有的士兵,只低头轻轻咬牙说了两个字。

赵统带着流云骑的士兵来到岸边,王平赶忙上前将他拉上来,却见赵统脚下踉跄,扑倒在自己怀中,身躯颤抖不已。

“孟远,你——”王平吃了一惊,还从未见过赵统如此失态。

“兄弟们,都死了——”赵统咬着牙,发出咯吱吱的声音,眼泪夺眶而出,“景天也死了……”

王平深吸一口气,拍着赵统的肩膀,知道此时根本不能用言语来安慰他,抱住了忽然软弱无助的年轻人。

赵统自统领流云骑以来,一向都是战无不胜,何等骄傲的年轻人,第一次遭受如此重创,着实很难接受,王平这十余年和赵云在一起共事,也算是看着赵统长大。

他深知这个骄傲而又沉默的年轻人,此刻心中有多挫败,多难受。

往往外表沉默寡言的人,内心世界更加丰富!

对岸的厮杀渐渐停止,怒吼声和惨叫声已经不可闻,只有涛涛河水依然作响,在夜风中听起来如同一首丧歌。

所有流云骑包括过河的士兵都默默脱下头盔,静静地看着对岸收拾残局的魏军,眼神充满了敬佩和骄傲。

五百流云骑精兵,直到最后一人战死,都没有一人投降,甚至他们在死前先杀死了自己的坐骑,再和魏军近身肉搏,凶悍如斯。

“狼烟起,江山北望,

龙起卷,

马长嘶,

剑气如霜

……”

不知是谁先开口,哽咽着唱起了原本豪迈雄壮的军歌,和着丹水之声,悲怆而又高亢,在深沉的夜色中回荡。

无数人跟着高唱起来,声浪渐大,赵统终于从吴班怀中挣脱出来,回看对岸。

歌声之中,脱下头盔转身对着河岸东面双膝跪地,亮银枪深深地chā jin土地之中,枪影在夜风中摇曳,鲜红如血……

“战争的残酷便是如此,”王平上前拍拍赵统的肩膀,叹了口气,“快走吧,涉都大营还等着我们去援助!”

赵统身躯微微一震,马上站了起来,顷刻间身躯立得笔挺,如同他手中的亮银枪,擦去脸上的泪水,点头道:“遵命!”

“整备出发,驰援涉都!”王平一声大喝,哀兵必胜,虽然损失惨重,但也正是借此士气援助涉都的好机会。

留下一百人照顾伤兵,让他们从南面从水路先撤回房陵港,以流云骑为主的骑兵直奔涉都,才到五里之外,就看到远处火光冲天,浓烟滚滚。

此时东面已经渐渐发亮,浓烟弥漫半边天空,如同恶魔张牙舞爪,喊杀声隐约传来,王平在马上一阵摇晃,无力道:“涉都已丢……”

“报——”就在此时,探马飞奔来前,“吴将军命我来报信,涉都已经丢失,大营被文钦占领,请将军从北面武当山撤回山都。”

“知道了!”王平无力地摆摆手,挥退来人,回头看向赵统,无力而笑。

本以为一场大胜,却不想中计兵败,损失惨重,三万兵马只剩十之一二,流云骑伤亡三分之一,尤其最后李景拼死一战,为同伴断后,更让此战充满了悲壮之气。

追击蜀军的先是令狐浚带领的兵马,被赵统的流云骑一阵冲杀,反而大败,令狐浚更是被赵统杀得毫无还手之力,要不是亲兵死力抵挡,很可能就会命丧丹水之畔。

不过所幸他拖延时间,在城中稍做休息的牛金又重新整备兵马杀来,在丹水岸边遇到五百骑兵的阻击,一番厮杀惊天动地,看到悍不畏死的蜀军,连牛金都心惊肉跳。

尤其是那名都尉,在部下都被杀死之后,刺杀了自己的战马,力战十余人,身中七八枪才被杀死,被乱枪穿体。

那人在几杆枪的架子中挺立而亡,浑身是血,嘴角却带着隐约的笑意,火光之下看得牛金心中一怔,天下竟有如此不畏牺牲之人。

蜀军已经全部渡河上岸,追赶不上,牛金命人将所有人的尸首掩埋,带兵回城复命。

第451章 适得其反

筑阳城中,诸将都在,却并无喜悦之色,虽然昨夜定计成功,但全歼蜀军的计划却落空,并没有斩杀一员大将,反而魏军的损失超出预计。

“此处战事已了,有文将军镇守涉都,可保南阳暂时无虞,司马将军不日便会整军前来,诸位还需加紧训练,以迎大军!”

贾充知道所有的不知已经万无一失,没有大将挡住赵统等人,这也是无奈之事,便不再提。

“令狐将军在城门口泄露军机,几误大事,大家以后要千万谨记!”

令狐浚见贾充不说牛金失利之事,反而当众数落自己,当时赵统要逃,他只是随口说了一句,那时候涉都早已被文钦带兵拿下,也太过小题大作了吧?

贾充见令狐浚低头不语,脸色难看,就知道他心里不舒服,又想起司马懿的嘱咐,便道:“樊城乃是重地,若是丢失,南阳震动,比之涉都还要危险,令狐将军还是速速回城驻防,此处战事,我自会向大司马禀告,为将军开罪!”

“遵命!”令狐浚硬邦邦地扔下一句话,也不抱拳,转身出门而去。

牛金见令狐浚不悦,上前说道:“参军,令狐将军昨夜厮杀,也曾用命,不如让他留在……”

“不可!”贾充太守阻止了牛金,言道:“我调他回樊城,并无他意,那关羽先前襄阳一战,就是在樊城功亏一篑,如今听到南阳战事岂会袖手旁观?若是襄阳有兵偷袭,岂非得不偿失?”

“原来如此,”牛金会意,又道,“既然是大司马之意,参军就该和令狐将军说明,我看他心存芥蒂,只恐……”

“哼,不过一个小小的城守罢了,我奉命行事,何须诸事向他解释清楚?”贾充撇着嘴不屑一笑,淡淡道,“令狐浚自以为是,想要杀敌立功,私欲太重,这也算是对他的惩罚吧!”

牛金知道贾充向来骄矜自负,眼高于顶,又和司马一家关系匪浅,自然不会对令狐浚假以辞色,当下也不再劝,告辞出了府衙去休息。

令狐浚怒气冲冲回到军营,草草包扎了手臂上的箭伤,点齐本部兵马,也不用饭,直接离开筑阳城扬长而去。

下午时分,兵马到了汶水境内,忽然前方有败军出现,看到令狐浚兵马,马上前来会合,看到这些士兵,令狐浚心中一沉,脸色苍白。

“将军,樊城……樊城丢了!”副将问完情况,神色黯然地走过来禀报。

“怎会如此?”令狐浚在马背上一阵摇晃,停在汶水岸边,望着四野葱郁,粼粼河水,竟有种无处可归的迷茫感。

“是襄阳来的兵马,关兴趁夜赚开城门,守军抵挡不住……”副将咽了口唾沫,神色焦灼。

他们被贾充从筑阳赶出来,一路愤慨,人人咒骂,中午只是吃了点干粮,本想等着回到樊城好好休整一番,却不想樊城丢失,如今士气低落,饥肠辘辘,眼看天黑,还无处可去,如同孤儿一般。

“报——”

就在全军上下一片哗然,躁动不安的时候,忽然远处一起哨马疾驰而来,身上拿着的正是令狐家的旗帜。

令狐浚翻身下马,疾步上前,樊城失守,他还担心的就是守城的兄弟令狐华的安危,看到来人正是家院,心中稍微安定下来。

“大公子,这是二公子给你的信!”家院上前,拉着令狐浚来到河边,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

令狐浚见家院神色古怪,皱着眉头拆开书信,只有短短几行字,却看得他眉毛猛跳,手指微颤,转头低声问道:“如此说来,二弟他还在……”

“正是,二公子现在就在樊城,”家院扫了一眼远处的士兵,叹了口气,“那关二公子十分勇猛,三合便将二公子扫落马下,甚有当年关将军之风,若不是他手下留情,只怕……”

“你如何知道我在此处?”令狐浚手指摩挲着书信,沉吟不已。

“三日前樊城被破,二公子被劝降之后,小的便奉命在此等候大公子。”

“我令狐一家忠心为曹家卖命,却不想被小人逼迫,”令狐浚望着河水,将书信撕得粉碎,撒入水中,幽幽说道,“如今半壁江山已入刘氏之手,看来真能重振汉室,此莫非天意也?”

伫立岸边良久之后,落日余辉,夕阳如血,晚霞映在水面之上,令狐宇终于回过神来,大步走向所部兵马……

筑阳大胜的消息传到宛城,司马懿看完书信,脸上却无半分喜悦,反而眉头紧皱,坐在书案后面半晌不语,良久之后才抬起头轻叹一声。

司马昭正一脸喜色,等着司马懿给贾充封赏,却不想司马懿愁眉苦脸,不禁疑惑:“父帅,此战败蜀军两万余人,夺回南阳失地,振奋士气,为何反而闷闷不乐?”

“唉,涉都虽然夺回,却丢了樊城,是我太大意了,”司马懿微微摇头,“凡事思谋,就该完全,吾不该心存侥幸,轻视马良之智力。”

“什么?樊城丢了?”司马昭一脸不可置信,半张着嘴巴愣在原地。

“吾用贾充用计,若马良在军中,定能识破一半,就算前军中伏,也不会丢了涉都,蜀军毫无防备,而令狐浚又在筑阳,想必马良已经暗中去了樊城。”

“这……该如何是好?”司马昭心中犹疑不定,不知道司马懿所说是真是假,如果樊城失守,比之涉都还要危险,占据樊城,蜀军的水军就能从汉水源源不断前来。

“马上传令新野,命其在樊城、湖阳及罗川口一带布防,”司马懿神色凛然,站起身来背着手边走边说道,“传令全军集结,半月之后随我出征,但愿字元上庸之行能有所获。”

“是!”司马昭还在思索,但司马懿的命令,他却毫不犹豫的去执行,领命而去。

出门之后还是不敢相信,但转念一想,如果司马师离间之计成功,上庸发生叛乱,便无法派出援军,筑阳再无威胁,就可以全力对付樊城的蜀军,南阳之危不日便解了。

第452章 言语蛊惑

上庸西南西南七百余里之外,穿越群山崇岭,有一处宽阔之地,靠近大巴山,山清水秀,气候温和,党项羌族南迁之后,在此地落脚,经过数百年繁衍生息,成为当地最大的部落。

党项部落的首领摩西纳在南羌一带拥有极高的威信,成为南羌事实上的统治者,由于诸葛亮的安抚政策,摩西纳与蜀汉之间关系异常亲密。

两月前,听说汉帝刘禅要在梓潼举行春耕,摩西纳便决定带领使团前往观摩学习,一来是为了增加双方的亲密度,如今汉军越来越强势,连西羌都彻底收服,他们就更要搞好关系了。

其次摩西纳还想从汉军处换一些粮食种子,这几十年定居在上庸境内,他们的生活早已从游牧变成了耕种,需要更多种类的食物让族人生活下去。

摩西纳走后,将族中大事交给女儿美思打理,他只有这一个后代,选女子为族长,也是无奈之举,同时也让表兄玛西从旁协助。

三月时间过去,眼看耕种的时机要错过了,还没有父亲的音讯,美思不禁担忧起来,每日都派人到山外的路上打听观望,却杳无音讯。

这一日,美思正想着如何开辟东面山脚的土地,忽然玛西派人来请,称有重要的事情相告,美思猜到可能是父亲有了消息,急忙随来人去见玛西。

来到寨中,还不等她问话,却看到玛西满脸愁容,唉声叹气,不由心中一沉,迫不及待地问道:“玛西叔叔,可是父王有了消息?”

玛西为难地看看美思,缓缓道:“这事……还是不要说的好。”

美思见他欲言又止,急得快哭出来,追问道:“玛西叔叔你快告诉我!父王是不是出意外?”

玛西怜惜地看着他,神情难过,但还是微微点了点头。

美思眼眶微红,强忍着泪水,上前拉住玛西的胳膊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玛西叔叔你快告诉我!”

玛西语气沉重,言道:“从成都回来的商队传来消息,大王在回来的路上被一群黑衣人袭击,族中弟兄全部战死,大王生死未卜。”

美思听罢玛西之言,脸色惨白,如同晴天霹雳,震得娇躯颤抖,呆住许久方才缓过神来,喃喃说道:“这……怎会这样?”

玛西叹了口气,咬牙道:“根据传言,有人在梓潼污蔑大王想要派遣刺客àn shā刘禅,因此被蜀军怀疑,还捉了一些弟兄严刑拷打……”

美思还未听完,便悲愤不已,怒道:“父王对蜀汉忠心耿耿,竟然还会遭此污蔑,简直岂有此理!”

玛西忙劝道:“公主息怒!听说西羌连年上贡,都有良马献上,而我们却……,所以有人想向大王索取马匹,我们自己的战马尚且不足,所以大王没有答应,所以他们便怀恨在心,想找陷害大王,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从长计议?父生死不明,只怕凶多吉少,美思向他们讨一个说法,为父王报仇!”美思勃然大怒,握着粉拳跑了出去。

“美思,美思,你不要冲动……”玛西吃了一惊,急忙追了出去来,“此事需要族中……”

但此时美思已经走远,早已听不见他的声音,玛西脸上悲愤的表情也瞬间烟消云散,如同刀割一般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了冷笑,背着手转身进了房间。

内室之中,却还有一人在qiè ting着他与美思的对话,此人眼角狭长,面目深沉,嘴角带着满意的笑意,正是司马师。

来到内堂中,玛西躬身抱拳道:“美思挟怒而去,肯定会向上庸发兵,玛西已替司马公子将这把火点起来了……”

司马师点头笑道:“玛西大人,此事若成功,父亲那边必会禀明陛下,你功不可没,不仅党项族,以后整个羌族部落,都交给你来管理。”

玛西大喜,忙道:“愿替司马将军效力!”顿了一下又问道:“只是不知那摩西纳老家伙现在如何了?”

司马师淡淡说道:“你就放心吧,我们自有安排,他再也不会回来了。”

玛西终于放下心来,命人摆下酒席,款待司马师,一切布置妥当,就有心腹前来禀告,美思调集本部两万五千人马离开大寨,往东而去。

玛西命来人退下,向司马师大笑道:“公子妙计!那丫头果然起兵了。”

司马师举杯笑道:“美思此番出兵,不管胜败,都将对你再无威胁,等上庸战事一了,我便马上奏报朝廷,对你封赏,我们先满饮此杯!”

玛西忙站起身来,双手捧着酒杯,重重地碰在一起,内室中便传出一阵得意阴险的笑声。

******

霍戈和张起押送粮草,从汉中一路来到上庸,再也没有出现什么意外,唯独阳平关的黑衣人让人难以猜测,不过此事自有人处理,不用他们操心。

这一天正在军营观看兵马训练,就在他们到来的前一天,孟达又带领援军去了南阳,上庸城的只剩下新兵和三千守军,还需要加强训练。

正观战之时,忽然府衙传来急促的钟声,这是战时紧急集合的警报,平时都严禁使用的,否则便以军fǎ lun处。

张起吃惊道:“上庸前后皆是我军地盘,何以会发警报?”

霍戈已经迈步往府衙赶去:“必有军情,快去看看。”

两人快步赶往府衙中,只见城中文武官吏也都纷纷赶来,个个满面疑惑,显然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有的甚至还穿着便服,连一向注重仪表的邓芝也仅仅穿了一件素袍。

“诸位,方才探马来报,大巴山羌人突然起兵猛攻西城,西城太守派人来求援。”

“巴山羌族一向与我和睦,怎会突然起兵?”一名官吏脸色骤变,西城距离上庸不过两百里,不足一天的路程,一旦被攻破,后果不堪设想。

邓芝也皱眉道:“正因如此,西城并不曾留大军驻守,仅有两千守军,如今大军都调往南阳,城中无将无兵,该如何是好?”

第453章 初次带兵

霍戈上前问道:“请问太守大人,那大巴山羌族有多少人马,仓促起兵,必有缘由,何不先遣使问明情况?”

邓芝知道霍戈久在宫中,处理外族之事见多识广,答道:“据哨马来报,此次领兵之人乃是羌王之女美思,共有两万多羌兵,也不知为了何事,城中派去的使者被其杀了。西城太守正在死守城池,敌军现在距成都只有二百余里。”

霍戈眉头紧皱,思索片刻,在一众人纷纷议论之中,抱拳大声道:“太守若能信任,末将愿领兵前往,平息干戈。”

“霍将军?”邓芝闻言眼前一亮,刚才还愁没人带兵,这霍戈就是现成的人选,只是考虑到他久在宫中,从未带兵,又犹豫起来,“只是羌人勇猛,只怕……”

“大人尽管放心,上兵伐谋,我自会从容应对,既然羌人向来与我和睦,定是有什么误会,此次出兵并不在作战,而在解除误会,此乃末将之长也!”

霍戈这次运粮出征,就是为了能够领兵出战,并不想就此回到成都去,眼看有这样的机会,怎会轻易放过。

邓芝略作沉吟,左右再看看,也没有什么合适的人选,而且霍戈所言也正中下怀,言道:然羌人此番来势汹汹,当先挫其锐气,在与之和谈,文明情由,解除误会,不可杀戮过多,与羌人结仇,你可能做到?”

“末将定当完成任务!”霍戈见邓芝同意,不由大喜,看了一眼身后焦急的张起,又道:“张校尉甚有勇略,与我同行,定能大获全胜。”

邓芝点点头,却又皱眉道:“如此也好,只是我城中兵力不足,仅剩三千精兵和五千新兵与你调用,加上将军带来的一千兵马,尚不足一万,不知向汉中求援……”

霍戈抱拳道:“救兵如救火,如果再向汉中求援,只怕西城早已丢失,此次出兵旨在议和,不求兵多,这些兵力足矣!”

邓芝见霍戈年纪虽轻,却气度非凡,应答得当,不由心中安定下来,也不敢再犹豫,当下马上下令出兵,亲自将霍戈送出上庸城外。

大军连夜出发,第二天上午进入竹溪境内,此处再往前便是西城,正走之间,忽然试吃后来报,前面出现敌人。

还不等霍戈下令,率领先锋部曲的张起传来几声大喝,已经下令弓箭手射击,只有几名羌人探马被射杀,其余几人慌忙逃窜,看来也是对方他的哨探。

张起策马赶来,急道:“可能羌人也在防备援军,探马在此,后面恐怕还有敌军,当速作准备。”

“传令,在此列阵御敌,”霍戈紧握大刀,马上大声传令,“羌人都是骑兵,弓箭手分于两侧,刀盾兵于路中阻击!”

一声令下,新兵都纷纷上了山坡,训练有素的精兵则在张起的带领下将盾牌插于地上、将长矛倾斜探出。

后面的人则将立牌倾斜向上搭在前方立牌之上、护住头顶,前后交错排列,如同瓦片一般鳞次栉比,盾牌后面则是手持斩马刀的步兵。

霍戈带领新兵作为第二梯队,见他们面带惧色,喝问道:“尔等怕了吗?”

几名士兵壮着胆子问道:“将军,这样真能挡得住羌人骑兵吗?”

霍戈见他们初战胆怯,高声喊道:“弟兄们,骑兵虽勇,但唯有正面死战,方能取胜,逃跑只有死路一条,燕王殿下做出如此之多对付骑兵之物,鲜有败绩,可不能在我们手中被人笑话,必须团结一心,战无不胜!”

一听霍戈提起刘封,那些新兵眼中发出亮光,再看看手中的斩马刀和突刺枪,都纷纷认真点头,霍戈则持刀上前一步,站在最前面,为所有人鼓劲。

不多时,前方山谷中传来响动,闷雷一般的马蹄声渐渐逼近,声势骇人,听动静竟不像是先头部曲,霍戈的脸色愈发凝重。

羌人骑兵如同潮水一般杀来,竟超过五千多人,霍戈咽了一口唾沫,眼看敌军进入射程,大喊一声“放箭!”

山坡之上和霍戈身侧的弓箭手早已蓄势待发,五千弓箭手齐齐放箭,山坡上更有gong nu手各一千人,无数箭矢从天而降,从三个方位将骑兵前进的方向笼罩起来。

羌兵也是听到斥候报告,才冲杀而来,见到漫天箭雨,并未退缩,而且狂奔的战马已经容不得他们停下,无数骑兵纷纷倒下,但更多的人则仗着骑术精湛继续前冲。

“放箭!……放箭!”

随着羌人骑兵的逐渐迫近,霍戈不断挥舞着手臂下令,弓箭手不断瞄准目标射击,无数敌军翻滚落马,但还是不能阻止来势汹汹的骑兵。

眼看羌人距离前军阵列越来越近,前军士兵的心也随之紧张起来,能听到盾牌不时摩擦的声音,张起大喝道:“列阵——”

羌人冲到近前,借着马匹的冲击掷出手中的长矛,这还是刘封的投矛之法,想不到已经被羌人使用,霍戈看得一阵惊奇。

笃笃笃——

长矛敲在盾牌上,一阵阵闷响,震得盾牌不断摇晃,张起扶着身旁的一块盾牌,躲在后面大叫道:“握紧盾牌!保持队形!”

几名骑兵已经冲到跟前,虽然伸出去的长枪刺死了坐骑,但巨大的冲击力还是撞倒了前排的几名士兵。

张起大吼道:“守住,补位!”

霍戈给了一个乱箭的手势,也上前来到第二梯队的空档处,后排士兵紧握长矛坚守,看到飞跃过来的战马,都被长矛刺死,轰然倒地。

尽管羌人骑兵攻势猛烈,前军却始终没有动摇,在两侧弓箭手的掩护和前排枪盾兵的阻击之下,骑兵的冲击之势渐渐减小,到最后眼前倒下的坐骑和敌人不计其数,累成一座小山,反而成了最好的颜体。

羌人伤亡者越来越多,此时虽然箭矢稀疏了许多,但骑兵的威力也大打折扣,双方各有伤亡,羌兵见没有讨得了好处,纷纷退走,骑兵来得快去得也快,转眼间山路上只剩下无数尸体横七竖八。

第454章 蛮不讲理

“哈哈哈,赢了,我们赢了!”张起扔掉手中的盾牌,哈哈大笑,脸上血水如注,须发都成了红色,宛如地域恶魔一般。

霍戈握着武器的手也在微微颤抖,军队大规模的厮杀和他前几日的战斗又有不同,这样的战斗更为惨烈,一旦松懈后退,便万劫不复。

他其实和身后惊魂未定的新兵一般,只觉得如同刚刚经历了一场噩梦,望着盾牌上被长矛砸出的痕迹,和无数倒地的尸体,直觉的心跳如鼓,难以呼吸。

但他终究要比那些新兵见多识广,愣是拄着大刀纹丝不动,艰难地咽着唾沫,良久之后,才傻傻笑了起来。

听到身后隐约传来啜泣之声,霍戈才转动僵硬的身躯,擦了擦脸上的汗水,回头看看那名士兵,脸色一片苍白,身躯微微颤抖。

他深知这种劫后余生,浴血奋战的心情,上前拍拍新兵的肩膀,向所有人喊道:“兄弟们,这就是战争,向死而生,狭路相逢,勇者胜,吾等乃大汉强军,振兴汉室,义不容辞!”

“大汉强军,向死而生,振兴汉室,义不容辞!”

士兵们沉寂着,神情渐渐放松,转而变得激动起来,爆发出雷鸣一般的欢呼声,这一句话,正是大汉盛世录中的名言,也是燕王刘封让所有部曲都要学会的口号。

霍戈与士兵们一齐欢呼着,挥舞着兵器庆祝这场对他来说不寻常的一次胜利,这是他真正领兵的首战,初尝胜果,兴奋滋味难以言喻。

不多时,张起已经查点完伤亡情况,前军只伤亡了三百多人,羌兵却付出了近千人的代价,弓箭手就射杀了近一半,这主要是羌人缺少铠甲的缘故,根本挡不住弓箭的射击。

张起拱手笑道:“恭喜将军旗开得胜!”

霍戈低头一笑言道:“其实,这大多还是你的功劳,还有诸位兄弟齐心协力,才有此大胜!”

这一段时间相处,张起也看出来霍戈是个能文能武的大将之才,早有追随之意,也不再说,抱拳道::“大军还要继续赶路,请将军传令吧!”

霍戈微微点头,调转马头,吩咐道:“即刻出发,速往西城!”

一场大胜,无论新兵还是精兵,都士气大振,草草收拾战场之后,继续赶往西城。

黄昏时分来到城外,只见城下也是尸横遍野,看来也经历过几场恶战,西城并不高大,但羌人不善攻城,才勉强守住。

太守早就得到探马消息,忙将霍戈迎进城中,霍戈向太守询问守城情况,得知西城城中已经断粮一天,他们带来的粮草正好可以接济一段时间。

西城的军营并不大,援军将校场挤得满满当当,军营一时容纳不下许多的士兵,百姓们得知消息,纷纷主动让出住宅,霍戈并没有惊扰他们没,而是让士兵暂时在街道两旁安营。

此时已经进入夏季,倒也不怕寒冷,只要天不下雨,营帐和军营中并无两样,那些百姓见此,更加感动,又拿出粮食衣服前来慰劳,霍戈一一回绝,他也知道这些百姓生活并不富足,不到万不得已,绝不滋扰他们。

羌兵似乎刚才一战也疲惫了,并没有来攻城,霍戈命兵马休息一日,等明日再与羌人交涉,听说来的是个女将,倒让他颇有兴致。

第二天一早,还不等升帐,太守就拿着一封书信匆匆而来,说是羌人趁着夜色射上城楼来,太守见夜深不敢打扰,一大早才送来。

霍戈拆开信,见上面写着一行清秀的汉字:“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明日城外,一决胜负。”落款是“美思”二字。

这女子竟能识文断字,莫非是个能文能武之人?

霍戈心中疑惑着,将书信放下,传令道:“传令三军,出城迎敌!”

兵马来到城外,就听到羌人在呼喊叫骂,士兵上前报道:“启禀将军!羌人早已叫骂多时了。”霍戈看这士兵也是义愤填膺,就知道许多人都忍耐不住,不过他听不太明白对方的言语,倒也不觉太过,策马来到阵前。

只见远处羌兵也都打旗列阵,阵前门旗之下,一员女将飒爽英姿,身材婀娜,紧俏有秩,身穿暗红色的皮甲,头上戴着稚尾冠,绣着两条展翅腾飞的金凤。

那女将皮肤略显黝黑,更透出几分英气,手持双刀,端坐马上,一看就是骑术精湛之人,两只大眼睛恶狠狠地盯着出阵的霍戈。

“你便是党项族组长之女美思?”霍戈此来是为化解干戈,打马出阵,抱拳问话。

“哼,小白脸休要聒噪,”美思凤目含煞,刀指着霍戈怒喝道,“快叫诸葛亮或者刘封前来,我要杀了他们为父报仇。”

“郡主如何断定族长是被我军所杀?”霍戈暗自皱眉,这里的情况他昨晚已经了解过,对方一口咬定人是蜀军杀的,却偏偏不说细节。

“郡主,休要和他们废话,刘封不来,便先杀了你这小白脸祭旗!”美思身旁一员羌将看霍戈面目白皙,心中不屑,这几日攻城不下,好不容易等到蜀军出城,立功心切,怒喝一声直接冲杀出来。

霍戈本想先礼后兵,却不想美思执意不听,对方将领更是毫不讲理,见对方冲来,心中恼怒,正要催马,却见身旁战马嘶鸣,张起已经先出阵去了。

“无名小将,还是交给我把!”张起回头咧嘴一笑,挺枪杀入阵中。

“小心!”霍戈提醒一声,打个手势让弓箭手随时戒备压阵。

那羌将身高一丈有余,膀大腰圆,头戴狼皮帽,身穿软铠,一张黄脸上胡茬横生,环眼阔口,尤其鬓间两道分不清头发还是胡须的黄毛垂落下来,十分凶猛,一看便知是员猛将。

张起出阵,并没有轻敌之心,见那人“哇呀呀”暴叫着冲来,只将钢枪紧握,瞅准机会厮杀。

羌将手持厚背大砍刀扑过来,张起策马挺枪便刺,速度极快,黄脸羌将一顺大砍刀,挥砍过来。

第455章 刁蛮郡主

当——

一声巨响,两人兵器撞在一起,张起直觉的手臂微微发麻,暗道这家伙果然力大无比,更加小心应对。

张起凝神而战,枪法十分犀利,他本就是游侠出身,再加上在军营中训练,蜀军中传承的枪法极多,有赵云、马超、张飞甚至于禁等人亲自训练,都是实用狠辣的招式。

只见他一杆枪疾扎猛扫,神出鬼没,“当当当”几个回合,便把黄脸羌将逼得得眼花缭乱,方才冲阵的气势完全消散,只能连连怪吼,攻少守多。

两rén dà战三十余合,张起大枪在空中猛然一晃,黄脸羌将见冲着面门来,急忙用刀往外格挡,张起却顺势往旁边横扫,这一扫还带着猛刺。

黄脸羌将脸色大变,这时候想躲已经来不及了,只听一声惊呼,就听“嚓”的一声,枪头正扎在黄脸羌将的左肩头上,进去有一寸深,锁子骨碎裂。

“啊――”疼得黄脸羌将一声惨叫,手中大砍刀坠落在地,伏在马背上圈马仓皇逃回本阵。

“伤我大将,岂有此理,纳命来!”美思看到羌将受伤,不禁大怒,催马而出。

“张校尉退下,让我来会会她!”霍戈在一旁观战多时,早就心痒难耐,他虽然是主将,但毕竟还年轻气盛,临阵对敌,也想试试自己的本事。

“嘿,小白脸,你是活腻歪了吧?摸摸你的脖子,长了几个脑袋?”美思见张起退下,银牙紧咬,对着出阵的霍戈啐了一口。

霍戈先礼后兵的心态瞬间被美思给骂崩了,怒道:“吾汉家礼仪,好男不跟女斗,但尔等不服王化,妄自作乱,速来受死!”

“哼!”美思见霍戈虽然气愤,本以为对方也会破口大骂,却不想听来的却是一番义正言辞的指责,看表情就知道他显然词不达意,意犹未尽,不由心中失笑,脸颊上泛起轻微的酡红来。

张起也在后面撇嘴失笑,暗自摇头:“这也叫骂人?远远比不上的本事……”

此时霍戈也到了阵中,大刀上来就是力劈华山,脸色涨得通红,美思娇喝一声,手擎双刀往里进招,力气竟不比男儿弱多少,转眼间两人打了十几个回合不分胜负。

美思的双刀还真不含糊,舞动之间刀风呼呼作响,疾如狂风暴雨,竟然只攻不守,似乎要拼命一般,霍戈一看不好,忙用大枪封住门户,寻机进招。

他有几次机会自信能将对方斩于马下,但知道这样只会让误会更深,只好接连招架,又过了二十余合,对方的攻势终于弱了下来。

“郡主,这其中定有误会,你不妨先说说羌王究竟因何而死,我们再共同搜查凶手……”

“哼,少废话,今天不杀了你这小白脸,难解我心头之恨!”

见美思再次打断,霍戈脸色微微一沉,手中大刀猛然用力,从左下撩上来,正是当年黄忠教他的犀牛望月,这一招看似朴实无华,实则暗藏招式,而且势大力沉,正是对付单手兵器的最佳招式。

美思见这一刀来势凶猛,忙双手持刀想要拦住,却听当的一声响,两柄大刀齐齐飞上半空,整个人在马背上一阵摇晃,眼看刀刃明晃晃地扫来,忽然滋溜一声钻到马腹之下。

霍戈早有准备,正在收力,却见美思忽然不见,心中吃惊,愣神的功夫,枣红马长嘶一声,奔回本阵,这才看清对方竟然藏在马腹之下,不由惊叹羌人骑术精湛。

羌兵先因黄脸大将受伤,本就惊慌,此刻再看到美思丢了兵器败回本阵,不由sāo luàn起来,阵脚不稳。

霍戈圈马回阵,指挥弓箭手马上放箭,那些羌兵忙调转马头向回逃窜,马匹受到惊吓,前后互相冲撞,一时乱做一团,无数羌兵落在地上,死伤惨重。

张起正要领兵冲杀,却见霍戈抬手制止,微微摇头,同时也让弓箭手停止攻击。

张起不解道:“如此绝佳战机,将军何不趁势一举将其歼灭?”

霍戈言道:“我军此行的目的不是为了杀戮,而是要与羌人和解。杀人愈多,结怨愈深,先挫气锐气,叫她冷静一阵,再作商议。”

羌兵还在混乱之中,霍戈已经传令全军回城,阵前连挫两将,尤其是美思的兵器还被士兵捡了回来,守军士气大增。

回到城中,霍戈对张起吩咐道:“我看那美思军中性情高傲,又倔强无比,此番败走,定然不忿,明日还会再来,你将她的双刀悬挂城门之上,却不去应战,等过了几日,我自有破敌之法。”

张起虽然不解,但还是领命前去布置。

接下来的两日,霍戈只在府衙中搜集羌人资料,叫太守寻找当地土人打探大巴山的情况,对于羌人的搦战却不闻不问,只叫张起小心守城,任何人不得出战。

美思在城外接连派人叫阵,蜀军就是紧闭城门,那城头上挂着的双刀就像随时在掴她的脸一般,甚至在部落中都被人暗中偷笑,叫她一刻也忍受不了,只想着早点找回面子。

一连等了三日,终于等到西城城门打开,羌兵一阵聒噪,都来到城下,却见出城的并非霍戈,而是张起。

“快叫那个小白脸出来,我要报仇!”美思又换了双刀,上前怒喝。

张起叹了口气,皱眉道:“霍将军本也想出战,只是乍来此处,水土不服,这几日身体不适,难以带兵,只好叫在下来与郡主商议大事。”

“小白脸……霍将军他怎么样了?”美思本来气势汹汹,忽然听到霍戈生病,竟然心中没来由一阵失落。

这几天日夜都想着霍戈,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但一听到这个消息,竟然怅然失落,连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郡主,你和霍将军之间,必有误会,不如……”张起哪注意到这些,只记着霍戈的吩咐,等僵持两天,美思冷静下来之后,寻找谈判的机会。

“哼,少说废话,看刀!”张起说的是国之大事,但美思却想到了儿女私情上,还以为被张起看破,是在嘲笑她,不禁大怒,拍马舞刀又杀了过来。想看的书找不到最新章节?咳咳咳,这都不是事儿,推荐一个公众号,这儿有xiao jie姐帮你寻找最新章节,陪你尬聊!微信搜索或

第456章 智擒入城

张起看到这个刁蛮的郡主,实在无可奈何,只好大喝道:“得罪了!”

两人在城下又是一阵厮杀,张起的枪法比之霍戈更多了几分灵动,但气力小了许多,美思自认张起不如霍戈,愈战愈勇。

三十合之后,羌兵也看得眼花缭乱,都在远处呐喊助威,张起又战了十余合,枪法渐乱,回马便跑,美思想要抓住张起换回双刀,紧追不舍。

张起不敢进城,沿着城墙往东逃走,美思娇喝连连,紧追不舍,她的坐骑比之张起又要好许多,越追越近。

就在此时,正好绕过东城,忽然间野草中伏兵四起,全都是蜀军等候在此。

“杀呀!活捉羌将!”

战鼓声和呐喊声惊天动地,美思的坐骑突然受到惊吓,一声嘶鸣,前蹄高高扬起,往旁边躲闪,却不料城墙脚下正是挖好的陷马坑,美思连人带马往下就沉。

美思一看不好,忙勒缰绳,但为时已晚,饶是她骑术精湛,突逢骤变,也来不及应对,只听一阵乱响,连人带马掉进陷马坑中,兜头一张大网洒下来。

张起大喝一声:“拿下!”

身后蜀军随即扑过来,将美思从陷马坑中拉上来,人早已包成了粽子,张起命人将其放在马背上,从北面城门驮着进入城中去了。

直到此时,后面的羌兵才发现不对劲,几员羌将呼喊着从远处来救,早有弓箭手在城上压制,无法靠近,眼睁睁看着蜀军退入城中。

美思被押到大帐,见了霍戈正坐在大堂之上,双目炯炯有神,正笑着看过来,哪有半分生病的样子,不禁心跳一阵狂跳,嘴上却怒喝道:“骗子!”

“呃——”霍戈正要劝慰几句,忽然被这没来由的一句话搞得不知该如何应答,瞠目结舌。

负责押解的亲兵见美思不肯下跪,兵正要将她按下,霍戈一罢手道:“罢了,为郡主看座。”

亲兵抬过一张木椅,美思哼了一声,别过头去,张起不禁失笑道:“年纪不大,脾气还不小……”

美思扭头瞪了一眼张起,整理了一下衣衫和头发,才坐在椅子上,微扬着下巴看向屋顶,一脸冷漠。

霍戈无语失笑,起身言道:“不得已用计将郡中请入城中,多有得罪,如今我们可否好好商谈一番?”

美思怒哼一声:“既然落到你手里,还有什么好说的?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我的族人会为我报仇的。”

霍戈见美思执念很深,不禁微微皱眉,下了座位来到大堂之中,走近前问道:“郡主无端便说羌王死于我军之手,是何道理?”

美思眼眶微红,大声道:“父王为你们所害,死在蜀道途中,还想抵赖?”

霍戈见美思潸然欲泣,心中一阵不忍,忙摆手道:“郡主有话慢慢说,先不说羌王生死如何,你如此认定是我军所为,可有证据?”

“我叔父亲口所言,难道还有假吗?”美思说到伤心处,不由悲从中来,嘴唇一阵阵颤抖,再也忍耐不住,硕大的泪珠从脸颊滑落下来,滴在衣衫之上。

“郡主不必如此,”霍戈反倒慌了手脚,本想为她擦泪,却又发现男女有别,只好搓搓手,柔声道,“凡事必有始末原由,郡主认定羌王是被我们所害,可否说出一些证据来?不妨先将此事来龙去脉说出来,在下也好派人查探!可不能仅凭你叔父一面之词便大动干戈,伤了和气。”

美思听了霍戈之言,稍微冷静下来,却还是不愿看他,低着头接过霍戈递过来的一张银丝手帕,擦了擦眼泪,便将摩西纳去参加春耕大典迟迟不归,叔父玛西之言又说了一遍。

说完之后,才抬起发红的双眼,瞪着霍戈责问道:“我父王就是死在回来的路上,就因为几匹战马,你们就狠心将他杀了吗?”

“摩西纳大王前往梓潼,一行共有几人?”

梓潼春耕大典,霍戈是跟随赵云负责警戒,前来觐见刘禅的客人,他并不曾全部看到,但想到路上被黑衣人截杀的那一队羌人商队,心中隐约猜到了大概。

“连同父王,一共十八人。”

“摩西纳大王是否留着山羊须,”霍戈想着那名老者的相貌,描述道,“眉角有一道暗红色的刀疤,耳背上还有一颗黑痣……”

“啊?居然是你——”美思闻言,忽然一声尖叫,从椅子上跳起来,一把抓住霍戈的脖子扭打起来。

“郡主听我说,不要激动……”霍戈大吃一惊,连连后退,却被美思死死抓住,又打又骂。

霍戈毕竟力大,忙乱中抓住美思的两只手臂,叫她动惮不得,美思急怒之下,竟一口咬在霍戈肩膀之上。

霍戈呼痛,仰身向后躲开,才向后靠,忽然发出一声短促低沉的嘶吼,放开了美思的双手蹲在地上,身躯蜷缩在一起,原来是美思惊乱中踢中了他的要害。

“放肆!”两人刚才扭打揪扯,张起无法插手,此时看到霍戈受伤,不禁大怒,仓啷一声抽出宝剑。

“慢——慢着!”霍戈蹲在地上,脸色苍白,抬头看了一眼美思,咬着牙说道,“先带郡主下去……下去歇息!”

美思刚才也是无意之举,见伤了霍戈,又是那种地方,也羞得俏脸发红,尤其是脚背上那种奇怪的触感竟然如此清晰,比在她身上砍了一刀还记忆深刻,右脚在地上不住扭动,好不自在。

亲兵急忙上来扶着霍戈坐下休息,张起则拿剑架着美思的脖子,将她带出了府衙。

看着霍戈躬身坐在椅子上倒吸冷气,美思更是心如鹿撞,就那么被张起押着来到院外的厢房里,一时间心中五味杂陈,脑海中尽是霍戈咬牙皱眉的苍白脸色,竟将父王的事情完全抛之脑后了。

“唉,郡主,你这是恩将仇报啊!”张起见美思坐在床头发呆,又想她只是怒急攻心,心中又软了下来,站在门口轻轻叹了口气。

“我……我错了吗?”片刻之后,美思转过头来,眼睛里充满了希冀和迷茫,十分复杂,此刻她倒真的希望自己错了,要是霍戈真是自己的杀父仇人,该如何是好?想看的书找不到最新章节?咳咳咳,这都不是事儿,推荐一个公众号,这儿有xiao jie姐帮你寻找最新章节,陪你尬聊!微信搜索或

第457章 冰释前嫌

“何止错了,简直大错特错!”张起想起这几天的交战,死伤了无数人,就因为这个误会,气得直跺脚,“霍将军非但没有杀你父王,还是他的救命恩人,摩西纳大王他并没有死……”

“啊?真的?”美思眼睛一亮,豁然起身来到张起面前,忙问道,“父王他现在何处?”

“在汉中——”张起再次叹气,“郡主先坐下,此事也是在下亲眼所见,就由我来说吧!”

府衙之中,霍戈龇牙咧嘴地坐着缓了好一会,感觉脑袋昏沉沉的快要失去知觉,良久之后,才觉得舒服了许多,只是腹部还不时传来胀痛。

“这小丫头,下脚还真够黑的!”霍戈喝了口热茶,深吸一口气,摇头失笑,“如果不是她如此倔强,也不会造成如此误会,当真是刁蛮至极。”

“将军你无碍吧?”亲兵可是亲眼看到那一脚踢到正当部位,十分担心,“要不要请个大夫……”

“去你的,不用了!”霍戈摆摆手,笑骂一声,才正色吩咐道,“你马上带几人前往汉中,去证实摩西纳的身份,若是他能行动,尽快接回西城,若是伤势未愈,叫他写一封亲笔书信,再带个信物回来。”

“是!”亲兵也知道事关重大,领命而去。

不多时,张起也回到府衙,看着霍戈无奈摇头:“属下已经将经过说给郡主听,她还是将信将疑。”

霍戈微微皱眉,言道:“我们将其关在城中,羌人必定心生不安,恐会有变,先将她放了吧,我已派人前往汉中带信,来往需要十日时间,叫她先耐心等候。”

“如此也好!”张起点点头,又转身而去。

张起将美思带出府衙之外,美思以为霍戈要将她处决,不想随张起门外却有人还牵着她的坐骑,双刀就挂在马背之上。

张起命人将美思的坐骑牵过来,言道:“将军命在下传话给郡主,摩西纳大王是被一群黑衣人所害,将军已派人去汉中,不论大王是否伤愈转回,都会有消息送来,请郡主回去静待十日,误会自消。”

美思怔怔地接过马缰,回头看了一眼府衙,幽深的走廊将阳光隔开,并没有看到霍戈的身影,一咬牙默然上马,在几名士兵的带领下出城而去。

出了南门,美思再次回望城头,只有巡逻的守军和冰冷的箭簇发出幽光,从怀中偷偷的掏出一方银丝手帕,正是霍戈先前她擦泪的。

在城下处理片刻,美思将丝帕紧握手中,暗自咬牙,默默说道:“十日之后,若是没有消息,不是他死就是我亡,若是有消息……”

一想到后面的可能,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该如何自处,只是奋力催动战马,狂奔向羌兵大营,此刻唯有耳际呼啸的风声,才能让她稍微冷静下来。

十天时间虽然不是算长,但对等待的双方来说却是煎熬,羌兵退到竹溪以南,表明了他们的态度,霍戈其实心中也在担忧,如果摩西纳在汉中不治而亡,该如何解释?这是他最不愿看到的结局。

一直到第十天,派出去的人还没有任何消息,羌兵已经再次整队集结,两万多人马在西城内外结阵等候,随着日影西斜,气氛愈加紧张,只要等到日落,大战便一触即发。

天色渐黯,休息的羌兵们纷纷上马,战马不断嘶鸣着,打着响鼻,躁动不已。

般。美思跨战马,紧握双刀,不自觉地摸了摸怀中的丝帕,暗自咬牙,神色冷漠,竟有种视死如归的决然。

就在此时,忽见西城城门打开,一骑马飞驰而来,美思的目光忍不住一阵闪动,双手竟忍不住颤抖起来,眼眶微湿。

“郡主,你父王因为身受重伤,行动不便,还有两日才到西城,望请再等两日。”

来的正是张起,此刻他也是满头大汗,要不是有一人先回来报信,差点就铸成大错了。

“郡主,他们这是在拖延时间等候援军,”美思身后一名羌将大叫道,“汉人向来狡诈,可不要被他们骗了。”

“这是羌王命人带来的信物,”张起来到阵前,从怀中取出一物抛了过去,“诸位切莫心焦,铸成大错,悔之晚矣!”

美思接过空中来的东西,见正是摩西纳烟袋上的玉环,翠绿莹润,是她母亲的遗物,不由一阵激动,紧紧握在手中,似乎还有余温。

“退兵!”美思深吸一口气,隐约看到城头上那个扶着城垛张望的身影,心中没来由地安定下来。

“郡主——”

“这是大王信物,你们要抗命吗?”美思豁然转身,扬着手中的玉环摇晃。

羌兵见此,个个都低下头,虽然将信将疑,但美思下令,又有那个熟悉的玉环,只好暂时听令。

翌日下午,忽然间西城城头鼓声震天,号角连天,旌旗摇曳中,美思看到城门再次打开,一颗心竟忍不住狂跳不止,生怕她所期待的都会落空

城门开处,蜀军骑兵呼啸出城,分做两翼列阵,弓箭手和步兵各自守住城门,才看到霍戈端坐高头大马之上缓缓出城,在他身后,一辆马车紧随其后。

马车在阵前停稳,几名兵士从车中扶下一人,坐在竹椅之上,那竹椅左右各有一根手臂粗细的竹子向前后伸出,可供人将椅子抬起来,如同软轿一般。

张起打马上前,大喝道:“美思郡主,羌王在此,你还不速来拜见?”

“父亲……”美思一声低呼,两行泪忍不住滚落下来,打马出阵,任由狂风吹起脸颊上的泪珠。

拨马跑到近前,待看清那老人的面目,几乎不敢相认,只见摩西纳满脸憔悴,脸色苍白,可能加之从汉中赶到西城,受了颠簸,萎靡不振。

美思急忙翻身下马,跪在摩西纳面前大哭起来,其他几位羌人将领见真是羌王,也随之围了过来。

摩西纳与女儿抱头痛哭,轻抚美思的面颊,这半月时间,他骄傲任性的女儿也憔悴了许多,面上带着风霜之色,显然也是吃了许多苦头。想看的书找不到最新章节?咳咳咳,这都不是事儿,推荐一个公众号,这儿有xiao jie姐帮你寻找最新章节,陪你尬聊!微信搜索或

第458章 罪首伏诛

“丫头,你太过草率了,我听到消息,不得不带伤连夜赶来,生怕你……”

“父王,不要再说了,”美思一把捂住摩西纳的嘴,伏在胸口抽噎不止,“我知道错了,女儿错了,我只想让你平安归来,我只要父王好好的,我不能再失去父亲了……”

“好好好……”摩西纳深吸一口气,老泪纵横,安抚着爱女,他深知美思倔强背后的脆弱,从小没有母亲的她,对亲人更为珍惜。

头领们见摩西纳精神萎靡,个个义愤填膺,纷纷问道:“大王,是什么人暗算你?我们一定要报仇!”

“大王,是不是汉人干的?”

……

羌人将领有的人还是不怀好意地看着霍戈他们,咬牙切齿,只要摩西纳一点头,恐怕马上就要刀兵相见了。

“不是他们,这都是玛西这个混蛋的阴谋,”一提起受伤,摩西纳怒不可遏,连连咳嗽,恨声道,“是玛西那个叛徒,勾结魏军想要反叛,夺取王位,若非这位霍将军相救,只怕……”

“大王一路劳累,还未曾歇息,还是先进城修养一日,有什么大事我们明日再议吧!”霍戈急忙打断了摩西纳,这里面牵扯的东西太多,而且人多口杂,不宜在这里说出来。

美思从激动中醒悟过来,忙起身吩咐道:“营中没有药材,你们先带领兵马在竹溪休整,我进城照顾父王,明日再来与你们会合。”

那几位羌将纷纷点头,见到摩西纳,大家心中都安定下来,只要族人心中稳定,便没有什么担心的,又慰问了摩西纳几句,告辞而去。

霍戈见他们父女团聚,也算松了口气,吩咐各军将领引军回营,美思和摩西纳也一同进入城中,太守找了西城最好的大夫来给摩西纳治疗。

深夜时分,大巴山的羌人部落中,最大的一座寨子里灯火通明,玛西还沉浸在他的美梦当中,与几位首领开怀畅饮,等着美思和蜀军两败俱伤的好消息。

一名羌人偷偷潜入寨中,来到门外,亲兵将他拦住,喝道:“二头领正在休息,任何人也不准入内!”

来人道:“我有要事面见二头领!此事耽搁不得……”

亲兵见那人神色谨慎,犹豫一阵,还是带着他进入房中。

玛西一眼便看见了那人,忙招手招呼他:“这么快就回来了?美思那丫头是不是被蜀军给杀了?”

那人靠近玛西,低声道:“二头领,不好了,摩西纳大王并没有死,现在就在西城,已经与美思见面,恐怕接下来……”

玛西还未听完,就惊出一声冷汗,手中酒碗哐当一声掉在桌子上,酒意全消,不用那人在说什么,自己的下场可想而知了。

“此地不宜久留,事不宜迟,即刻离开此处。”呆愣片刻之后,玛西立刻命人备马,想趁着摩西纳还未赶回来逃走。

他虽然骗走了美思,暂时迷惑了所有人,但心中却很明白,只要摩西纳一出现,根本不会有人听他指挥,背叛族人的下场就是丢到万蛇窟中去,想想都可怕。

“玛西,你勾结魏军,谋害大王,你以为还能逃走吗?”玛西带着几名亲卫刚走到寨门口,忽然出现一队士兵,拦住了去路。

玛西大吃一惊,待看清来人,冷笑道:“纳木苏,我这是前往西城帮助美思,你敢拦我?”

纳木苏大怒,指着玛西喝道:“玛西头领陷害大王,已经被大王识破,将他拿下!”

“谁敢?”玛西三角眼一瞪,凶横的目光扫视众人,狞笑道,“你们可别忘了,我是二头领,大王不在,所有人都要听我的,谁敢抗命? ”

羌兵听到玛西之言,都犹豫不决,毕竟玛西是摩西纳的亲兄弟,积威日重,急切间谁也不知道真假,还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有大王银蛇令在此!”纳木苏却从容不迫,从怀中掏出一块令牌,高高举起,“所有人听令,玛西背叛族人,勾结魏军,陷害大王,该受万蛇噬骨之罪,将他拿下!”

“哈哈哈,你们好大的胆子!”玛西纵声大笑,抽出腰刀看向纳木苏,嘶吼道,“我当了一辈子二头领,还是没有出头之日,纳木苏,你如此卖命,不也是为了头领之位吗?”

纳木苏一怔,还不等反应过来,玛西已经挥刀自刎,尸体滚落马下,他身边的几名亲卫想要趁乱逃走,都被羌兵乱箭射杀。

次日一早,西城内外十分热闹,城门大开,百姓们奔走相告,双方僵持了一月多时间之后,终于重归于好。

羌人将兵马安排在竹溪南岸,士兵们则过河聚会,西城南门外的空地之上,双方都提供牛马粮草,准备大宴庆贺,空地中央则有一个巨大的篝火堆,周围还有木柴堆环绕,错落有致,这是按照羌人的风俗排列的。

“唉,不想老夫一趟出行,差点铸成大错,若不是遇到霍将军,恐怕会给族人带来灭顶之灾。”望着忙碌的羌人和汉人,互相提携帮扶,言谈说笑,摩西纳不无感慨。

“大王身系一族之安危,轻易还是不要远行。”霍戈点头道。

“父王,纳木苏到现在还没有消息,会不会……”一旁的美思不敢睁眼看霍戈,只隔着摩西纳不时用余光偷瞄,听到族中之事,又担心起来。

“放心吧,纳木苏带了我的银蛇令,玛西不是他的对手。”摩西纳神色黯然,轻声一叹,虽然玛西背叛,其罪当诛,但毕竟是自己的亲兄弟,于心不忍。

摩西纳伤势未愈,还坐在竹椅之上,不过气色比昨日好了许多,说起自己这一次梓潼之行,对大汉充满了景仰,光是那肃整的军容,他就知道以现在党项族的实力,无异于以卵击石。

“那些黑衣人到底是什么来历?”听完摩西纳的叙说,又想起张起对她说过的话,美思抬起头来,大眼睛盯着霍戈,“他们的脖颈都有青色的狼头印记,会不会什么绿林中人?”想看的书找不到最新章节?咳咳咳,这都不是事儿,推荐一个公众号,这儿有xiao jie姐帮你寻找最新章节,陪你尬聊!微信搜索或

第459章 巾帼女将

“还不得知,”霍戈剑眉微皱,沉吟道,“这些人身手矫捷,都是游侠出身,只是身份不明,故意在蜀道刺杀大王,定是想挑起我们的矛盾,从中渔利,朝中自会有人调查,应该很快就会有消息了。”

“查到消息,我一定要找他们报仇!”美思握紧了拳头,银牙紧咬,“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这丫头,我这不是好好的吗?”摩西纳胡须一阵抖动,笑骂道。

“但是,但是也很危险啊……”美思歪着头,看着霍戈忽然说道,“我想跟着霍将军等候消息,一旦查到那些人的身份,马上就行动。”

“你跟着他?”摩西纳霍然转头,盯着自己的女儿,浑浊的老眼变得精明起来,“霍将军是奉命出征,还有大事要做,你一个女儿身,跟着他岂不是……”

“那又怎么了?”美思不服气,微扬着下巴,“我的武艺也不弱,而且汉军中早就建立了女子军,我可以和其他人一起出征啊,汉军帮了我们这么多,你说该怎么回报呢?”

“这个……”一谈到这个问题,摩西纳还真没想好,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

霍戈在一旁笑问道:“美思郡主,据在下所知,大王仅有你一个女儿,你若是前往中原,大王谁来照顾?”

“对啊,对啊,”摩西纳连连点头,揪着下巴上的胡须连连说道,“你要是走了,我老头子一个人在寨中,谁来帮我打点族中之事?”

“不是还有纳木苏吗?”美思微微嘟着嘴,抓住摩西纳的手臂摇晃着,娇嗔道,“父王,你看我长这么大,都是听你说中原有多好多好,现在我已经长大chéng rén,也该让我去开开眼界了,有纳木苏在,他可比我强多了。”

“你……你居然承认纳木苏比你强?”摩西纳瞪大了眼睛,这个一向好像的姑娘,为了去中原,竟然主动示弱,长这么大他还真是第一次见到。

纳木苏是个孤儿,由摩西纳一手抚养长大,认为义父,精明强干,是年青一辈的翘楚,这一次摩西纳前往梓潼,纳木苏奉命去联络别的部落。

回来之后听说美思挟怒出兵,他知道劝阻美思是没用的,便前往梓潼打听摩西纳的下落,一路找到汉中的时候,霍戈也正派人来接摩西纳,情况紧急,摩西纳先让纳木苏带着银蛇令返回部落抓捕玛西,稳定大局。

“大王,大王,纳木苏来了!”美思正要说话,一名羌兵快步而来。

“快,让他来见我!”摩西纳抬抬手,他也想知道部落的事情如何处理了。

纳木苏提着一个沾着紫红色血迹的布包走过来,摩西纳不由心中一沉,那分明是个人头形状,大概也猜到了结果,缓缓闭上眼睛。

“大王,玛西畏罪zi shā,族中一切都安定了。”纳木苏上前行礼。

“唉,知道了!”摩西纳摆摆手,深吸一口气,“辛苦你了。”

“纳木苏哥哥!”美思等走上前打着招呼。

“美思郡主,”纳木苏的眼神其实一直锁定摩西纳身后的美思,见她说话,脸上笑开了花,将人头交给身边的人,上前两步,两只手在衣服上搓了好几下,才说道,“你……你还好吧!”

“我当然好了!”美思背着手在地上踮着脚尖动了两下,微扬着下巴忽然说道,“你除掉玛西这个叛徒,又稳定部落人心,真的比我厉害,你才是父王身边最得力的帮手,将来党项部落,可都要靠你了。”

“真的?”纳木苏闻言眼睛一亮,整张脸都近乎冒光,盯着美思嘿嘿一笑,“帮助义父,是我该做的事情,我一定会竭尽全力的。”

“父王,你听到了吧?”美思得意一笑,来到摩西纳身边,为他轻轻捏着肩膀,“纳木苏才是最需要的帮手。”

“唉,你这狡猾的丫头,”摩西纳摇头失笑,对一旁还目瞪口呆的纳木苏说道,“该到吃药时间了,族中还有些事情要问你,我们先回城去吧!”

霍戈也知道美思的要求摩西纳需要慎重考虑,也不参与其中,示意羌兵抬着摩西纳的竹椅先进城休息。

“将军,我看着美思郡主,似乎对你有些意思!”张起一直在旁边观察,发现了一些端倪。

“意思?什么意思?”霍戈一怔,茫然地看着张起。

张起毕竟是久经世故的,深沉一笑:“此事我也不好说,我看她是打定主意要跟着我们去中原了,你做好准备!”

霍戈还要再问,张起已经带着几个人吆喝着去搬运木头了,留下他一人站在城门口fā lè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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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头城边,采石矶上,凉风习习,碧波万顷,渔民客商络绎不绝,作为连接江东和中原的重要码头之一,采石矶无论在战略还是商路上,都备受重视。

位于扬州境内,画舫游船无数,中原战乱数起,在吴郡之地,依旧是侬歌燕语,歌舞升平,尤以秦淮为最。

满江客船穿梭,也有东吴的楼船军舰巡游,江岸之左,礁石湾中,一艘轻舟停泊再次,船头上系着一条缟素白绫。

船舱之内,有四个年轻人相对而坐,正是诸葛乔三兄弟和沐风,在建业守孝三月,诸葛乔准备返回柴桑。

东吴大将军诸葛瑾病逝,诸葛乔回到江东之后,引起许多风言风语,时人议论不已。

诸葛瑾三子之中,诸葛乔与胞兄诸葛恪都是年少成名,先前还在在吴国之时,便名声颇大,当时大都认为诸葛乔才能不及其兄,而性业却过之。

但在庐陵一战之后,这种说辞却被推翻,诸葛乔悄无声息地胜了诸葛恪,诸葛恪无功而返,灰头土脸回到建业请罪。

从此之后,东吴之人皆以为诸葛乔在诸葛亮的教导之下,已然全方面超越诸葛恪。

但这一次东吴之行,却让时论者再次改变了风头,对诸葛乔口诛笔伐,认为其德不配才,远不及其兄诸葛恪。

“才全而德不形者也!”成为诸葛乔的标签。想看的书找不到最新章节?咳咳咳,这都不是事儿,推荐一个公众号,这儿有xiao jie姐帮你寻找最新章节,陪你尬聊!微信搜索或

第460章 诸葛谋

只因诸葛乔守孝三月便匆匆返回柴桑,而诸葛恪却三次上表,固辞将军之职,要为诸葛瑾守孝三年。

汉以孝治天下,德以对天,孝以对祖,在家不能尽孝,为国岂能尽忠?

三月之后诸葛乔离开建业,将自己放在风口浪尖之上,东吴上下对诸葛恪的敬重又多了几分,先前因他苛责矜傲而得罪过的人,也都选择了原谅。

至于三子诸葛融,因他好为章句,博而不精,又性宽容,多技艺,交游甚广,算是个好好先生,并不引人注意。

“你我三人,今日一别,不知何日才能相见!”相对无语,还是诸葛融先开口,性情懒散的他,很不喜欢这种分离的悲伤和压抑。

“天下一统,汉室中兴,我们自会见面!”诸葛乔微微喟叹,笑着看向诸葛恪。

“汉室?”诸葛恪虽然缟素在身,却还是一脸自傲,看着眼前的兄弟,嘴角带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顿了一下点头道,“不错,天下一统之时,我诸葛一家自会团聚。”

“如今家父亡故,族中之人全系兄长一身,还望兄长以大局为重,切莫意气用事!”

几月相处,诸葛乔发觉兄长的性格愈发偏激,甚至谁都不放在眼里,整个江东上下,能让诸葛恪夸赞几句的,也就陆逊一人而已,再想起父亲对他的评语,心中更是不安。

“不还有三弟叔长么,”说到族中之事,诸葛恪眼中的凌厉尽去,略微柔和了一些,看向诸葛融,笑道,“你我都各为其主,领兵在外,族中之事,三弟自会担待。”

“我?”诸葛融一怔,指着自己的鼻子摇头无声而笑,自语道,“我学学章句,写写画画也就罢了,族中之事,还要兄长打点才是。”

“你啊……”诸葛恪指着三弟一阵无语,对这个懒散的兄弟,他也是无可奈何,只好苦笑道,“当初就不该护着你,让父亲好好管教才是。”

“伯松兄不惜身背骂名,忍辱负重,你做兄长的也不要辜负了他才是。”眼看兄弟三人和睦,沐风也一阵唏嘘,他自幼孤身长大,还真没有体会这种生离死别的滋味。

听到沐风之言,诸葛恪的眼神一阵收缩,认真地看着诸葛乔:“既然是二叔大计,吾岂敢不从,但也希望你们遵守约定,可不要再暗中发兵,否则陛下怪罪下来,连累家族,你们可就是诸葛家的罪人了。”

沐风点头道:“为国之大事,岂容草率?此事由丞相亲自部署,共分中原,自然是慎之又慎,诸葛将军尽管放心便是。”

沐风以官职来承诺,也是为了表示郑重,他随诸葛乔来到江东,最主要的自然是联合伐魏,蜀、吴自然要重归于好。

“如此就好。”诸葛恪见诸葛乔也点头应允,才收回目光,淡淡说道,“以我东吴水军之胜,东线一战自然无虞,只是听说司马懿已经出发前往南阳,不知关将军能否稳住荆州战事?”

“哈哈哈,诸葛将军位面小看我大汉实力了,”沐风哈哈一笑,傲然道,“丞相昔年便有出宛、洛进军中原之计,如今你我握手言和,丞相必定亲自前往南阳,夫复何虞?”

“更何况还有燕王进军西河,震动京畿,曹宇兵力集中并州,兄长不必担心襄阳之兵,”诸葛乔也自信一笑,对诸葛恪抱拳道,“但愿逐鹿中原之日,兄长莫要来得太迟。”

“哼,吾自有筹谋!”诸葛恪眉毛一挑,眼中精光闪烁,将桌上的酒杯端起,洒落在地,“有父亲在天之灵作证,共伐中原。”

“一言为定!”诸葛乔也洒酒在地,和诸葛恪郑重约定。

“好了好了,分别在即,就不要再讨论国事了,”诸葛融皱着眉摆摆手,有些不耐烦,“他日若有空闲,我要亲自往荆州拜访叔父,叔父有经天纬地之才,天下皆知,我这个晚辈却从未谋面,着实汗颜呐!”

“三弟若能来荆州,欢迎之至!”诸葛乔闻言大喜,笑道,“家父还时常谈起三弟书法,颇为赞赏。”

“当真?”诸葛融吃了一惊,面色变得红润起来,能被诸葛亮欣赏的人,实在不多。

“三弟,此事到了荆州,自见分晓,”诸葛恪对这个性情懒散的胞弟也是又爱又恨,知道他平日里就骄傲自大,如果再听到被诸葛亮夸奖,还不上天了?

“数年前我大吴水军出东海之时,曾带回许多果树,这几年终于长成结果,这些蜜桃只有南海才有,算是为兄送你的礼物吧!”

打断了一脸高兴的诸葛融,诸葛恪命人端上一个果盘,里面盛着小儿脑袋大小的红色桃子,红艳欲滴,颜色十分好看,宛如蟠桃,其他还有各种水果无数。

诸葛乔看了看蜜桃,神色微顿,忽然说道:“兄长所赠,小弟岂敢不受?”他拿起一个桃子,轻咬一口,甘甜可口,却还是皱着眉微微摇头。

诸葛恪本来一脸期待,见诸葛乔的神色,忙问道:“怎么,不好吃么?”

“这蜜桃对于兄长来说,或谓上品,”诸葛乔放下蜜桃,看了一眼桌子,却拿起一个柑橘,慨然道,“然小弟却喜蜜瓜,此处无有,只好选柑橘了。”

“那蜜瓜是西域之物,江东自然没有了,”诸葛融失笑连连,自顾拿起一个蜜桃狂啃起来,吃得唏哩哗啦,连连点头,“好吃好吃。”

沐风眼波一阵转动,似乎明白了诸葛乔之意,在一旁笑道:“也难为伯松兄了,若勉强吃了蜜桃,自己不舒服,若非要吃蜜瓜,却让兄长难堪,索性皆不取用,而选其三,倒是皆大欢喜之事。”

“选其三,皆大欢喜?”诸葛恪自然听出两人的弦外之音,凝目顿了片刻,才展颜笑道,“瓜果不多,便都留于你们,我喝茶饮酒便是。”

诸葛乔神色终于为之一松,拨开了手中的柑橘,笑道:“柑橘酸甜可口,正当解暑。”想看的书找不到最新章节?咳咳咳,这都不是事儿,推荐一个公众号,这儿有xiao jie姐帮你寻找最新章节,陪你尬聊!微信搜索或

第461章 调兵

几人相视大笑,又谈了些家中琐碎之事,诸葛乔向东面诸葛府再拜,和诸葛恪、诸葛融依依而别。

“伯松兄临时想出瓜果之策劝解兄长,当真用心良苦。”

舟船之上,诸葛乔吃着蜜桃,还是赞口不绝,引得沐风一阵唏嘘。

“为了家族安危,才不得不屡次提醒兄长,”诸葛乔微微一顿,叹气道,“如今东吴内部势力倾轧,鲁王孙霸与太子孙和各植党羽,明争暗斗,孙权又偏爱鲁王,终究会引发祸乱,我不想兄长卷入乱流之中。”

沐风笑道:“元逊乃聪慧之人,方才已然明白,而且此番定计中原,他统兵在外,自会置身事外。”

“如此便最好了!”诸葛乔微微点头,对士兵吩咐道,“诸位加快速度,我们尽快返回柴桑。”

这一次出行,圆满完成任务,丧亲之痛虽然要承受,但诸葛乔还是以国事为重,这一点想必诸葛瑾在天之灵,也会支持他。

此时东风正紧,随时逆流,但借着顺风,三日之后,诸葛乔和沐风便返回柴桑,二人来不及歇息,马上来见诸葛亮。

府衙之中,诸葛亮、姜维等人俱在,诸葛乔和沐风把江东之行的见闻都说了一遍,至于家事,等到晚上再和诸葛亮单独商谈。

沐风先说了东吴朝堂之争,tài zi dǎng和鲁王党各自争执,不肯罢休,太傅吾粲、太常顾谭多次上疏,反对废嫡立庶,孙权将其免职治罪,甚至吾粲已经被下狱,引发轩然dà bo。

“如此看来,东吴太子之争已入白热化,不想孙权固守江东,英明决断,晚年竟会如此糊涂。”听罢沐风之言,姜维一阵感慨。

诸葛亮点头道:“嫡庶之义,吾已向陆伯言写信说明,以陆家之名,陆逊定然也是支持太子一党,如此一来,其必不受重用,柴桑诸郡,便可安保无忧了。”

沐风言道:“不错,那吾粲与陆逊也多有书信来往,顾谭又是陆逊外男,陆家和顾家对太子的支持,只会让孙权疑心更重,陆伯言深知卷入其中之凶险,依然据理力争,忠心可嘉。”

“得遇明主,何其重要?”诸葛亮闻言一阵感慨,他先追随刘备,亲如手足,如今刘禅也对他言听计从,再看看陆逊,这个让他同样敬佩的对手,却落得如此下场。

姜维却道:“昔年孙策进入江东之时,围攻庐江,陆氏宗族死伤大半,其父陆康更是横遭祸端,如此血海之仇,即便陆逊能顾全大局而放下芥蒂,孙权对他又怎能心神无二,信赖无间?江东之祸,恐会由此而起。”

诸葛乔点头道:“不错,此事江东人尽皆知,陆逊至吕蒙之后才被拔擢录用,恐也是孙权心存顾虑,如今自知大限将至,以陆伯言在江东之威信,再加上辅佐登基之功,恐太子也难以弹压,以孙权之性情,自然放心不下。”

诸葛亮望向门外的东面,缓缓说道:“孙权屡次废黜忠良,东吴上下早已人心不稳,太子鲁王之争又迟迟未决,祸不远矣,可惜陆伯言一片赤诚,要付诸东流了!”

沐风抱拳道:“丞相放心,诸葛恪已然同意出兵之事,由他去见孙权,不但能将陆逊调走,又能瞒天过海,如此一举三得之计,孙权岂能不允?”

诸葛亮收回神思,马上又恢复了沉稳睿智的神情,走到书案前伏笔写信:“如今南阳烽火已起,北上中原刻不容缓,吾这就写信给子益,教他依计行事!”

姜维问道:“长安密信,是否可发了?”

“一同命人送出!”诸葛亮写完书信,都交给诸葛乔,“中原之战,务必倾尽全力,一战而定,汉室大振便以此为始!”

“报——”正安排之时,忽然细作前来,呈上书信,“南阳急报,王平将军中了司马懿之计,兵败退回南阳边境。”

“南阳兵败?”姜维吃了一惊,急忙上前拿过书信递给诸葛亮,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诸葛亮神色略显凝重,拆开书信看了一阵,喟然道:“司马懿借贾充、文钦二人嫌隙以为内乱,文钦诈降,王平等人中计,损失惨重。”

姜维言道:“司马懿善于用兵,奇谋迭出,季常又在樊城,看来南阳还是人手不足啊!”

诸葛亮略作思索,言道:“伯约你先去准备,即刻出发前往樊城驻守,命马良还回涉都参论军情,待此间诸事安排完毕,吾当亲至南阳,主持大事!”

“是!”姜维知道军情紧急,马上去准备。

“来人!”诸葛亮又写了一封密信,封好锦囊递给斥候,“马上将锦囊送到襄阳,叫关将军依计行事。”

“你二人连日舟楫劳顿,先去歇息,三日之后,随我前往南阳。”

信使走后,诸葛亮吩咐诸葛乔和沐风也去休息,荆州形势危急,只能暂时将家族之事放下,先安排柴桑和豫章的军机大事。

******

中原大战因为南阳战事一触即发,司马懿调动豫州、兖州兵力往宛城集结,荆州的蜀汉兵马也频繁调动北上,稳定了十余年的南阳,又一次硝烟弥漫。

长安城中,魏延每日都收来各地的战报,如坐针毡,刘封在并州一带搅动风云,如今连荆州也大战连连,唯独潼关以西,自从满宠堵死潼关要道之后,连中原来的商客都从武关一带绕道汉中去了。

转眼间五六年时间过去,长安城除了在潼关和长安之间修了两座瓮城之外,便是整日训练兵马,骑兵已经达到十万之多,步兵超过十五万,要不是关中这几年连年丰收,光是粮草,就够吃紧的。

长安城兵马士气如虹,一如刚刚长成的少年壮汉结亲一般,迎娶彩礼等一应手续都已经完备,就等着迎接新娘入洞房了,一腔热情无处发泄,憋得快要bào zhà了。

“长安数年时间,我除了生了三个崽子,一无所获!”这一日,魏延一如往日,从营中归来之后,满腔怨气,又来找荀方发泄不满。想看的书找不到最新章节?咳咳咳,这都不是事儿,推荐一个公众号,这儿有xiao jie姐帮你寻找最新章节,陪你尬聊!微信搜索或

第462章 锦囊

“文长将军,稍安勿躁,”荀方正在整理情报,听到魏延骂骂咧咧地走进来,不禁摇头失笑,“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如今厚积薄发,正待建功立业之时,时机很快就到了。”

“千日千日,五年已过,都快两千日了,”魏延将头盔扔在桌案上,端着凉茶一饮而尽,“早知道当年我去守上庸了,南阳又开战了。”

荀方站起身来,看向南方,淡笑道:“将军,南阳战起,必定牵动中原,我断定不出一月,丞相必有军令传来!”

“当真?”魏延瞪大了眼睛,看向荀方,“你别又是用言语安抚我吧?”

“不会,”荀方神色微凛,眼中精光闪烁,缓缓说道,“丞相奇袭柴桑、豫章二郡,震动江东,若以荆州水军之盛,顺江直下,则势如破竹,可直逼建业,攻破江东,但丞相并未如此,反而收缩防守,就是想保存东吴一分实力,此乃筹划全局之策也。”

“为东吴保存实力?”魏延以为自己听错了,上前两步问道,“既然能以上游之势一股而下,顺势灭吴,二分天下岂不更好?”

“将军此言差矣,”荀方却摇摇头,言道,“顺江而下,虽能旗扬石头城,一举攻灭东吴,但毕竟耗费兵马钱粮,迁延时日,此所谓两虎相争,必有损伤,不如先保全东吴,两军联合,先灭曹魏,再取东吴,此方位上策。”

“唔——”魏延抿着嘴略作思索,也明白过来,“先生之意,是先灭强,再图弱,事半功倍?”

“正是如此!”荀方点头道,“如此不但能保存我军之力,也能以东吴之力对付魏国,乃一举两得之事,中原一旦战事再起,便是将军出兵之日。”

“只是潼关被封死,只能容一人一骑通过,还需早做打算才是。”一想起潼关天险,魏延就气得直咬牙,这个满宠还真是够狠的,做事如此决绝。

荀方也无奈摇头:“丞相用兵,向来难测,这也不过是我的猜测而已,至于如何调兵,我们还是静等消息吧!”

“嗯,也只好如此了,”魏延叹着气坐下来,忽然又觉得不对劲,感情讲了半天大道理,还是让自己坐等,越琢磨越觉得荀方这又是在安抚他。

“报——”就在他不忿的时候,忽然一名信使风风火火而来,看那人头巾上的明huáng sè令字丝带,就知道是密报。

魏延豁然起身,不等那人进门,两步跨到大门口,大声道:“可是丞相书信?”

“正是!”那人略感吃惊,从怀中掏出一个锦囊,“丞相从柴桑传来密信,请将军依计行事!”

“哈哈哈,好!”魏延脸上放光,喜形于表,竟亲切地拍拍信使的肩膀,“你去驿馆好好歇息,我重重有赏,哈哈哈!”

“丞相密信,定是要调兵了,快来看看!”荀方也坐不住了,追到门口,他也想知道如此大的一盘局,诸葛亮会如何部署。

“走,进去看!”魏延小心地把锦囊收入怀中,生怕荀方抢了似的。

两人进入大堂,魏延才拆开锦囊,因为激动,手指竟忍不住发抖,一封明huáng sè的书信取出来,上面写着十几行字,最下方甚至还有一张简约的地图,用朱砂画了一条红线。

“哈哈哈,好,好,好!”看到密信,魏延仰天大笑,忍不住连说三个好字。

“妙计啊,当真妙计,此乃天人之策也!”荀方看罢,连连感慨,也跟着激动起来,“此战若能成功,可一战而定中原!”

“快快快,传令升帐,升帐!”魏延从兴奋中缓过神来,抓起头盔往府衙跑去,一边跑一边向亲兵大喊,等了这许多年,他终于能升帐调兵了。

咚咚咚——

叮当当——

一时间,长安城内外鼓声震天,钟磬齐鸣,悠长的号角从角楼中传向天空,所有人都驻足观望,听到号令的将领们欢呼着,快步跑向议事厅。

******

中原大战还在酝酿之中,并州战事已经进入拉开帷幕,随着曹宇将兵马难撤,集结在晋阳一带,并州南部所有要道都有魏军重点布防。

刘封率军往兹氏与张苞大军会合的时候,曹宇也调兵遣将,派夏侯霸为先锋,先来取界休,邓艾占领界休之后,如同一颗钉子定在了晋阳境内,不除不快。

得知魏军来攻界休,邓艾留霍峻守城,带着李钰等人先往扬县阻击魏军,以为缓兵之计,如果只凭界休一座城池,难以挡住魏军两路夹攻。

扬县东北处,从太行山有一条乌龙河直通汾水,邓艾带兵来至此处,在乌龙河以南修葺工事,挖好堑壕准备防守,魏军先锋两万人马已经来到北岸。

夏侯霸见蜀军拦截,马上征集赶造数船只,组织人马渡河,扬县并非大城,从这一路前往界休路途较近,要和上党兵马形成夹击之势,必须速战速决。

眼看魏军船只行驶到河中间,沙摩柯忍不住过来问道:“将军,敌船已到河中,为何还不下令攻击?”

邓艾目不转睛的看着向岸边驰来的船只,神色冷漠,言道:“不可操之过急,劲弩射程虽强,但越靠近,威力才越大,传令各弩手,一定要对准敌船,务必将敌船尽数击沉。”

沙摩柯领命而去,他们只有十架劲弩,这庞大笨重的器械还是霍峻带来的,虽然沉重了一些,但见识过它的威力之后,谁也不敢再小觑它。

不多时,魏军船只已经快要靠岸,甚至有一部分魏军蜂拥下船,上了岸边准备结阵,李钰和沙摩柯急得直搓手,不断扭头看着邓艾。

半数魏军下船之后,各自寻找地方上岸,邓艾才举起红旗,大喝一声:“放箭!”

靠近躲在堑壕中的弓箭手猛然起身,万箭齐发,如同雨点一般,只听到无数破空之声,第一拨上岸的魏军一阵嘈乱,悉数倒在岸边,许多人不得不跳水逃生。

“放弩!”混乱之中,邓艾才举起黄旗下令。想看的书找不到最新章节?咳咳咳,这都不是事儿,推荐一个公众号,这儿有xiao jie姐帮你寻找最新章节,陪你尬聊!微信搜索或

第463章 布防

二十多部劲弩的射手,早已瞄准半天,马上扣动扳机,只听到“嗡——嗡——”的弓弦声,令人心悸,似乎带着死亡的厉啸。

一轮狂射,随着一声声巨响,威力巨大的重弩箭矢,已经岸边的十余艘船只射成了马蜂窝,全都倾斜漏水,渐渐下沉,刚刚落水上船的魏军有数十人被贯穿身躯钉死在船上,其余的吓得再次潜入水中。

夏侯霸也没奢望一次冲锋就能登岸,而是将士兵分作数批,逐次过河,消耗蜀军的箭矢等,但劲弩的出现却让他目瞪口呆。

此时后面第二批登岸的船只正到河中,见势不妙,纷纷调转船头往对岸逃跑,河水中一片混乱,船只相撞,好几只先自己翻了,有的临时船板造的不够坚固,竟被撞得散架了。

这些船只同样都在劲弩的射程之内,混乱之中,又是一轮疾射,十几艘船只木屑纷飞,船板破裂,慢慢沉入河中,魏军更是争相跳水,死伤无数。

逃回对岸的仅剩十余只船,忙乎了一整天的魏军一无所获,反而损失了许多兵马,夏侯霸脸色铁青,却又无可奈何,看着对岸高声大喝蜀军,牙齿咬得嘎嘎作响。

渡过河的士卒基本死在对岸,船只也损失怠尽,州泰也十分震惊,不想一条小小的乌龙河,就遇到如此大的挫折,邓艾善于防守之名,早就在冬天筑造冰墙的时候传遍全军,当真是滴水不漏。

夏侯霸又气又无奈,与州泰等将商议一阵,还是别无良策,只好继续督造船只,又去邻县征调民船,三日时间,又准备了数百只木船,在上下近十里的河道上同时发起猛攻,想要以人数优势拉长战线强行渡河。

邓艾只带了一万兵马,魏军有三倍之队,如此一来劲弩的威力被大大减弱,不过幸好乌龙河河岸较高,除了少数几个岸堤能够驻足之外,其余各处都难以登陆。

邓艾分派兵马,沿险要处防守,又有一千精骑来回驰援各处,再加上无当飞军的投矛震慑,冲到对岸的魏军依然没有成功立足。

几番激烈的战斗,魏军倒是有部分士兵上岸,但都被骑兵斩杀,大部分被射杀在乌龙河之中,无当飞军不断抛射投矛,百发百中,虽不如劲弩威力大,但比弓箭手又凌厉了许多。

夏侯霸见拉长战线并不占优,偷偷分出两部兵马,分头往上、下游去寻找过河之地,只要能将骑兵渡过对岸,便能与蜀军正面冲杀。

可是邓艾早已有所防备,沿岸各处都有斥候查探,一旦发现魏军触动,也会派出兵马随之移动,沿河阻击,不给魏军可趁之机。

双方在乌龙河两岸相持了三四日日,魏军在岸边倒下数千兵马,来时士气尽挫,反观防守的蜀军,却损伤极少,虽然劲弩已经被用坏三架,但效果却是显而易见的。

这以天夏侯霸正在帐中愁眉不展,苦思如何渡河,州泰兴冲冲走了进来,夏侯霸抬头看到,不由微哼一声,心中更加不悦。

州泰看夏侯霸面沉似水,不以为意,上前言道:“将军勿忧,吾方才巡营,经过后营辎重所部,忽然想到渡河之法,不妨一试。”

“哦?”夏侯霸眼睛一亮,不由站起身来,追问道,“有何妙计,快快讲来。”

州泰答道:“末将方才看到后营的二十余部霹雳车,本是为攻城所用,但按照射程,霹雳车也能攻击到对岸,何不将霹雳车推到岸边,以巨石攻击蜀军阵地,掩护士卒渡河?”

魏军中的霹雳车正是投石车,但早已不是官渡之战时那般简陋了,经过刘晔专门改进之后,不但增大了射程,而且能一次抛出五块巨石,曹丕见其威力巨大,声如霹雳,改称为“霹雳车”!

夏侯霸略作思索,不由大喜,猛地一拍桌子,大喊道:“太好了!这次定要让蜀军尝尝本将军的厉害。”

北岸营中再次鼓声大作,夏侯霸立即下令霹雳车准备,将其推上河堤,分出两队士兵搬运石块,准备集中向对岸的蜀军密集处攻击。

邓艾听到鼓声,来到岸边观察,和李钰等人在阵地上看到魏军动静,正将投石车搬运到河堤之上。

李钰惊呼道:“是投石车,此物太难对付,还是暂避锋芒的好。”

邓艾却似乎早就料到,淡然一笑:“只可惜夏侯霸有勇无谋,想到此法过河为时已晚,吾岂能叫他得逞?”

李钰一怔,邓艾却已经下令撤退,士兵们立即将劲弩搬上马车,等对岸霹雳车架好,巨大的石头带着呼啸的风声飞过来的时候,蜀军已经撤出阵地向南扬长而去。

夏侯霸站在乌龙河对岸,气得破口大骂,一剑将眼前的巨石劈开,下令全军渡河,追击蜀军。

邓艾带兵回到扬县,城中的粮草辎重早已运走,只剩下守城士兵,命人将带回的劲弩又布置在城头,命人严守北门,他并不打算死守,只等消耗完箭矢和守城器械,消磨魏军士气,便向界休撤退。

夏侯霸追到扬县,准备一口气攻下城池,直逼界休,却被邓艾顽强阻挡,即便几十架投石车同时攻击,还是付出了近千人的伤亡。

等到晚上,邓艾命人在北门放火,带兵撤离扬县,夏侯霸知道邓艾善用兵,也不敢连夜追击,只好先进城休整,明日南下直逼界休。

邓艾撤回界休,霍峻已将各项事宜部署完毕,青砖筑起的城墙比之原先整整高了一倍,尤其靠东面的城墙,更是有数丈来宽,可供两架车马走动。

半年时间,邓艾号召全城百姓和将士一起行动,将界休修葺得如同铜浇铁铸一般,城下唯一的城门并不宽大,城门更分为三道,就算敌军冲破第一道城门,还要在城门道内受到守军阻击。

夏侯霸领兵来到界休之时,曹宇的中军也赶到三十里外,夏侯霸从北来,曹宇大军从东来,形成犄角之势,但他们面对两座高山之间,如同关隘一般的界休城,能攻打的只有东门。想看的书找不到最新章节?咳咳咳,这都不是事儿,推荐一个公众号,这儿有xiao jie姐帮你寻找最新章节,陪你尬聊!微信搜索或

第464章 恶战

曹宇大军中界休十里处安营扎寨,闻报夏侯霸也取了扬县赶来,命令毕轨守营,自己带领众将来到界休城下。

北面夏侯霸也领命带兵赶至,两军结成阵势,曹宇看着高大的青砖城墙脸色阴沉,新修葺的半截城墙十分醒目,整整加高了近一倍的高度。

如果数月前毕轨能够攻下界休,哪里会有这么一座坚城叫他兴师动众攻?他此刻心中牵挂的还是在昕水一带的刘封大军。

半月时间,匈奴两部兵马刘豹和去卑被其用离间计杀得两败俱伤,中部匈奴已经调到北面和北部匈奴抵挡鲜卑军,他挥军南下,就是想和刘封正面一战,击溃蜀军,一战而定西河郡。

兵临城下,城上劲弩准备,弓箭手严阵以待,一阵激烈的鼓响之后,界休城门缓缓打开,一队兵马呼啸而出,步兵在前,弓箭手守住城门。

界休的守军并不像孤立无援的颓靡之势,反而盔明甲亮,士气高涨,分两厢站住阵脚,阵型齐整,看得曹宇一阵暗赞,早就听说刘封对蜀军军事做了许多改革,由此可见一斑。

思索之间,最后一队骑兵终于呼啸而出,猎猎旌旗摇曳之下,当先一人重甲银盔,须发灰白,身侧跟着几员年轻将领,神色冷峻,面对数万魏军,毫无畏惧之色。

曹泰正在场中搦战,见当先一人五十上下,不由大笑道:“蜀贼真是无人可用,却让一名老卒前来充数,速来受死!”

这边李钰本想出阵,但曹泰言语实在太过嚣张,霍峻气愤不过,冷哼一声,当先舞动大刀催马出阵,身为武将,岂容对手如此奚落?

曹泰是曹仁之子,从小与典韦之子典满一同长大,兵器也是大戟,只是比起典满的还要轻十几斤,但三十多斤重量,对普通将士来说已经算得上沉重了。

见霍峻杀来,曹泰大喝一声,挥动大戟劈面砸去,魏军屡次败在界休,对这座城人人怨恨,曹泰想要借机出口恶气。

霍峻挟怒而来,见到大戟,却不躲不闪,舞动手中大刀,硬接曹泰一记重击,只听一声金铁交鸣的巨响,震得人耳膜发麻,双方的兵器各自被弹开,战马交错而过,谁也没有余力攻出第二招。

曹泰回过马来,心中暗自凛然,口中却叫道:“好好!老卒还有几分力气,再来!”

霍峻也不理会他,再次挥动大刀狠狠一刀劈下,曹泰架双戟全力挡开,二人交手数合,气力竟不分上下。

霍峻这才冷哼道:“尔是何人之后?竟教出这等无礼之徒来,今日某就替曹家教训教训你!”曹泰一口一个“老卒”,确实也有些失了身份,只是他初次交战,太过兴奋,此时听到霍峻开口,反而不敢报出名姓,怕辱没了其父曹仁之名。

霍峻手中大刀招式急变,只见漫天刀花,上下飞舞,曹泰憋得满脸涨红,化羞愤为力量,暴喝一声架起手中大戟左抵右挡,眼下只有战胜对手才能稍微掩饰他的难堪。

两人在场中走马交战,刀来戟去,一个仗着经验丰富,刀法纯熟,一个凭着年轻气盛,力气过人,转眼间大战三十回合,难分上下。

夏侯霸在另一边见霍峻刀法沉稳,毫无破绽,曹泰又屡屡抢功,生怕他吃了亏,拍马舞刀,直冲核心,大喝道:“五弟退下,我来会他!”

沙摩柯早就摩拳擦掌,技痒难挨,看到夏侯霸杀来,忙道:“邓将军,让我去!”

邓艾也知道沙摩柯很少能够在战场上正面杀敌,无当飞军都是翻山越岭的野战军,这样的机会不多,便点头答应。

沙摩柯大喜,催马冲出队伍,迎战夏侯霸,二人也不搭话,各舞兵器战在一起,两人刀枪并举,左右翻飞,但沙摩柯力大,却不如夏侯霸枪招精妙,只能且战且退。

这时霍峻和曹泰已经战了三四十合,曹宇看得暗暗心惊,虽然看到霍峻满面汗水涔涔,但他更担心曹泰的安危,毕竟老将经验丰富,到现在还不见刀法混乱,要是使个诈,曹泰有什么闪失,回去可不好交代。

想到此处,曹宇将手中宝剑一挥,身旁几员副将陈骞、张球等都领军冲上,想要一鼓作气冲垮守军,说不定就能趁乱杀入城中。

但邓艾既敢出城,自然早有防备,命李钰带领无当飞军从侧翼用投矛对魏军压制,自己则催马上前替下霍峻,叫他在后面休息,也能从容指挥。

城门左右,有苏尚和董弼二将领弓箭手稳住阵脚,他们虽然无颜在阵前和曹宇正面对峙,但指挥士兵却并无大碍。

因为曹宇临时变动指挥,界休城下很快便陷入混战之中,喊杀声震天,城上城下都有战鼓响起,邓艾的骑兵来回包抄,并不近战,只是用连弩骚扰,魏军损失惨重。

曹宇见对方行动有序,毫无破绽,远处的士兵又被城上的弓箭手压制,有一片百步左右的距离正是保护蜀军的位置,这里弓箭手可以肆意放箭,对冲锋的魏军来说却成了死亡区域。

眼看无法靠近城下,曹宇无奈下令鸣金守兵,霍峻也不追赶,招呼霍峻和沙摩柯也领兵回城去了。

接下来的两日,夏侯霸又到城下搦战,但霍峻和邓艾却据守不出,首日交战,并未让魏军占了便宜,未堕锐气,便紧闭城门,只等着他们来攻城。

曹宇故意露出破绽,想要让蜀军来劫营,但对方却毫无动静,无奈之下,召集众将言道:“界休当年不过一座小城,如今却坚固如斯,蜀贼一心死守,除了强攻,诸位可还有良策?”

郭奕知道曹宇不想强攻,是不愿看到太多人死在城下,但军情紧急,已经容不得他犹豫了,前日哨马来报,河东胡遵所部已经被击败,蜀军正往并州而来。

上前言道:“这邓艾苦修半年城墙,就为坚守,除猛攻之外,别无他法,然刘封大军正往平陶一带而来,将军还需速战速决,折损士卒在所难免,此时当全力拿下界休,稳定并州,方能与刘封一战。”想看的书找不到最新章节?咳咳咳,这都不是事儿,推荐一个公众号,这儿有xiao jie姐帮你寻找最新章节,陪你尬聊!微信搜索或

第465章 强攻

曹宇面沉似水,他也明白慈不掌兵的道理,看众人都没有破城之法,下令道:“从明日起,将兵马分作六队,两个时辰轮换一次,一鼓作气攻下界休!”

郭奕献计道:“先前秦朗曾领兵到界休以北偷袭,虽被蜀军识破,但此处既然通路,何不命夏侯霸绕道界休以北夹攻,界休北城必定不如东城这般高大坚固。”

曹宇点头道:“此计甚善,传令夏侯霸领五千精兵绕道界休北城,其余兵马到中军会合,投入攻城之战!”

诸将听令,都各自去准备,尤其是井阑和投石车全都悉数搬出,又命工匠赶制冲车,界休并没有护城河,冲车必定为主要攻城之物,消耗肯定也不小。

第二日,重新调整阵容的魏军结成方阵,左右各有骑兵保护侧翼,攻城的投石车和井阑推到城下,先用霹雳车和井阑对城上的守军发起进攻。

城上城下鼓声震天,喊杀声回荡在山谷之中,蜀军除了gong nu之外,也有投石车搬上城头,双方先用器械较量。

半个时辰之后,城下许多投石车和井阑都被破坏,城上也有gong nu和投石车被砸坏,但居高临下毕竟占了优势,魏军还是没占得了好处。

一个时辰之后,曹宇传令全军开始发起真正的攻城战,在弓箭手和井阑上弓箭手的掩护之下,第一波士兵推动冲车往城门方向行进。

魏军新改造的冲车加了两翼,如同一只长着翅膀跑动的鸵鸟一般,攻城的士兵躲在两翼之下,但这里毕竟空间有限,主要还是保护操控冲车的士兵。

魏军抬着云梯冒着矢石冲到城下的时候,已经有一半人倒在半路上,云梯刚刚架好,城头上便有滚石檑木落下,悉数被砸死。

轰隆隆——

两架冲车狂冲而至,直冲向城门,城门上方准备的石块更加巨大,垂直砸落下来,冲车的两翼很快就被破坏,随着操控的士兵被砸死,冲车也成了摆设。

陈骞立于阵前,沉着脸再次挥动令旗,第二波士兵又抬着云梯和盾牌冲了出去,新的冲车也随之向前,谁都清楚,前几轮的攻击,都是为了消耗守军的箭矢和防守工具,如果冲车能撞开城门,当然是最好的。

双方激战一日,城下尸横遍野,被火箭和火把引燃的尸体烧成焦炭,恶臭味随风飘散,界休城东门之下,成了一片炼狱,魏军在夕阳中收兵退回营寨。

已经进入初夏,界休城头之上,朝阳初升,便觉炎热,魏军又一次结阵,蜀军也在紧张有序的备战,面对三倍于己的敌军,霍峻和邓艾不敢有丝毫大意,他们在等刘封大军前来牵制曹宇,那时候就能减轻压力。

一队队精壮大汉赤肩袒膊,箭矢、滚木、石块,一捆捆,一块块,一刻不停的向城墙上搬运,城墙之下,几十口铁锅架起来,水已经冒泡,即将沸腾。

这是诸多防守工具中比较重要的一项,如果不是魏军霹雳车威力太过霸道,邓艾都想在城垛口砌上锅台,就近取水更加方便。

历来的守城之战大多都用滚油,滚油泼下去,再用火把、火箭攻击,立即就能在城下烧起一片火海,一举多得,远比靠火矢来防守威力大。

但这次远道而来,油本就不足,邓艾也不想征用城中百姓的东西,只准备了一些以供最后时刻使用,其余时间都用沸水对付攻城的敌军。

虽然沸水死不了人,可被劈头盖脸浇一下,也能脱一层皮,马上就能让其丧失战斗力,虽不彻底,但防守却足够了。

城头的每一个垛口,都有一堆堆的滚木垒石堆放,城墙下更是准备无数,随时有士兵搬运到城上,准备了数月之久,邓艾自信这些东西足够防守半月以上。并州多高山,山体都是巨石结成,攻守双方的石块并不缺,邓艾也不担心魏军会挖掘地道偷袭,要在这些全是岩石的地方挖地洞,比攻城难度更高。

再加上铁钩、卿筒等等,杂七杂八的,反正是能想得到的刘宪是都做了出来。

霍峻久经战阵,经验比起邓艾还要丰富,当年镇守葭萌关,先后挡住张鲁和刘璋的进攻,可不单单靠着天险之地。

守城和野战不同,比的不是将领的勇武而是经验和智谋,霍峻和邓艾两人一老一少,一个持稳沉重,一个睿智明晰,将帅相和,配合紧密。

魏军连攻三日,虽然无果,但第一道城门已经摇摇欲坠,裂了无数口子,三尺来厚的城门,终于在十余架冲车毁坏之后,取得了成效。

“啊……啊……”

凄厉的惨叫声在云梯搭上城墙的那一刻起就没有停过,滚石、檑木、灰瓶,还有一瓢瓢沸水,无情地攻击着爬上来的魏军。

几天进攻之后,魏军士气低迷,但随着城门被破开的刹那间,他们再次发动了进攻,一队精锐步兵冲进了城门之中,但当他们看到城门道中又一道厚重的木门之后,全都愣住了。

谁也想不到这城门之中还有二道门,呆愣之中,忽然头顶和左右两侧人头大小的孔洞中射出无数火箭,箭矢霎时间覆盖了整个城门道。

惨叫声再次传来,冲进去的士兵狼狈退出,自相踩踏,死者不计其数,曹宇大吃一惊,本想挥兵直杀入城中,却不想进去的士兵仓皇逃出来,紧接着就看到浓烟滚滚冒出。

“这……”郭奕也大为惊奇,茫然问道,“这是何故?”

“报,将军,城门中还有一道城门阻隔,蜀军在夹层内放箭……”

“鸣金,收兵!”观阵的曹宇怒哼一声,甩袖转回了大帐。

发疯般的嚎叫,凄厉的嘶吼,魏军大营中鬼哭狼嚎,受伤的士兵被抬回之后,惨叫不断,尤其是那些被开水浇灌的士兵,更是疼痛难忍。

休整半日,魏军再次开始整备进攻,到了此时,他们已经别无选择,已经付出数千人的代价,那些人绝不能白死。想看的书找不到最新章节?咳咳咳,这都不是事儿,推荐一个公众号,这儿有xiao jie姐帮你寻找最新章节,陪你尬聊!微信搜索或

第466章 三道防线

尤其是界休城头上已经千疮百孔,有的青砖倒落,临时修葺的城墙就有这个弊端,新旧城墙毕竟不能融为一体,总有虚空之处,在巨石的轮番轰砸之下,开始脱落。

邓艾在城上仗剑而立,魏军的战术不足为奇,只是利用兵马众多的优势,连番猛攻,从不停歇,这对守军也是巨大的考验,而且曹宇大军在外,军师众多,他也不敢和以前那般轻易出城偷袭。

魏军再次分成五拨轮流上阵,虽然大多佯攻不会挨近城下,却能牵住城中的主力,尤其是在晚上,这种疲兵之计颇为见效。

又过了五日界休的防守更见吃紧,夏侯霸带领的五千精兵穿越山岭来到北城,由霍峻带着无当飞军防守。

所幸夏侯霸这一路是翻山越岭而来,不能携带辎重,只能就地砍伐树木作成云梯,至于冲车、投石车之类的,根本来不及赶造。

北城就远不如东城墙这般高大,虽然邓艾做了修葺,但一个云梯搭上来,也足够士兵爬上城墙,无当飞军的任务就是三千人挡住夏侯霸的进攻。

七万大军攻打界休近乎十日,第二道城门再次被攻破,死在城门道中的士兵不计其数,冲进去的魏军不但要忍受箭矢攻击和浓烟的熏烤,还要搬运先前死在里面的同伴尸体,要不然实在无法行动。

在陈骞的建议下,先冲入城门道的士兵破坏了邓艾修葺的夹层,这样一来,进入城下的士兵反而安全了许多,能够暂时躲避城上的攻击。

但又一个沮丧的消息传来,蜀军在内城中用巨石和青砖堵死了城门,自始至终,这两道城门宛如假象一般,冲击数日却是如此结果,而且每一道城门后面,都布置了夹层,魏军仅死在城门道中的,就有千余人。

“岂有此理!”曹宇闻报,脸上铁青,气得掀翻了茶几,眼角不住抽动。

北城那边夏侯霸的进攻也始终无果,一座小小的界休城,牵制了他十万大军,传出去岂不成了笑话?不得成功,反伤了许多军士,江东军马士气再次落下不少。

“将军息怒,”郭奕忙上前言道,“虽然蜀贼封死了城门口,但那条通道已经直入城中,想必这道石墙并无多厚,再用冲车撞开便是,万不可功亏一篑。”

“哼!”曹宇站起身来,恶狠狠地望着界休方向,沉声道,“传吾将领,今日连夜攻城,先入城者,赏千金,得邓艾、霍峻人头者,赏五千金!”

“是!”曹泰闻言大喜,忙去传令,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而且眼看城门已经攻破两道,胜利在望。

界休城中,邓艾也在做着准备,城墙修葺之时,他将城门道重新修葺缩小,做了夹层,取得奇效,但那最后一道石墙阻隔,才是真正的杀戮机器。

看到魏军大营灯火辉煌,士兵忙碌结阵,他就知道对方想要趁着城门被打破的契机一鼓作气攻入城中。

从内城中看去,这道石墙后面实则是堆成了一个巨大的石堆,又用青砖泥土砌成,只在顶部和城墙相接的地方留下碗口大小的孔洞。

而在石堆两旁,左右又有两道小门,正有士兵不断将木柴、干草和硫磺等物搬运进去,魏军只破坏了第一道夹层,他们怎么也料不到,就在他们进入城门道的时候,还有一道夹层存在,正有无数眼睛透过石缝注视着他们。

半个时辰之后,魏军再次发动进攻,依然是攻城和冲击城门,五架冲车冒着箭雨和石块一口气进入城门之中,两千精兵也随之而进。

这几天的攻打,所有的魏军将士都知道,只要冲过箭雨,进入城门道中,暂时就是安全的,只要破坏掉夹层,只管用冲车撞击城门便是,这一次他们也是同样的打算。

这次领兵的是张球,眼看破城在即,他自告奋勇,亲自领兵冲击最后一道石墙,就是想借此机会立下大功。

将士兵分作五队,各带冲车开始对石墙进行冲击,外面喊杀声不断传来,投石车和井阑还在压制着守军。

就在此时,眼前的石壁空洞之中落下无数火把,巨大的木桩也从中塞下来,紧接着滚油浇灌进来,霎时间门洞内火光大作,浓烟滚滚,不辨人影。

魏军早有准备,从腰中拿出湿布裹住口鼻,继续用冲车撞击城墙,实在坚持不住又换第二队上前,其余的士兵则到靠近外墙的位置呼吸,浓烟到此也逐渐散尽。

张球死死盯着浓烟冒起的地方,期待着下一刻轰然一声,能听到城墙倒塌的声音,他便可以当先冲入城中,取得头功。

这一次带进来的两千精兵皆是死士,至少也是百夫长以上,从全军中挑选出来的精锐,每个人都志在必得,只要杀入城中,从此便平步青云,升任将校,不再是小小的兵卒了。

嗖嗖嗖——

就在张球指挥士兵的时候,忽然黑暗的浓烟之中,传来阵阵细小的破风之声,紧接着就听到士兵惨叫倒地。

“快趴下!”张球大吼一声,率先卧倒在地,隐约的火光下,看到无数箭矢从两旁的石壁中射出来,不禁脸色大变。

“不好,城门两侧还有夹层,快给我冲开!”张球嘶吼着,指挥另外两部人马调转冲车方向,先破坏夹层。

魏军黑夜中看不清人影,都各自摩挲着重新操控冲车冲击两旁的石壁,幸好这两边的石壁并不厚重,很快就被撞开,砖石散落,里面的守军早已逃走。

“看看有没有出路!”张球灵机一动,刚才放箭的守军退走,肯定还有出路,如果能找到,也不用辛苦撞击石壁了。

“将军,这里面都是硫磺和木头,都浸了火油!”一名士兵抹黑检查,发现了端倪。

“不要点火……”张球闻言,吓得脸色惨变,一脚踢倒了刚准备点起火把的亲兵,“看看共有多少!”

“将军,不好——”就在此时,一名士兵惊惧大呼,原来从另一个方向,无数火箭如结队的萤火虫散落进来,目标分明是地上的那些柴草和木头。想看的书找不到最新章节?咳咳咳,这都不是事儿,推荐一个公众号,这儿有xiao jie姐帮你寻找最新章节,陪你尬聊!微信搜索或

第467章 天意

轰隆隆——

就在此时,在城门外的城头上方,角楼中落下无数巨石,最小的也有婴儿大小,落在城门前,震得地面一阵阵颤动,转眼间就将城门彻底堵死。

“快冲,快往外冲!”张球面如死灰,拉扯着士兵将所有的冲车对准了挡住退路的巨石。

那些浸了火油木柴和树桩,遇火即燃,更何况还有无数硫磺洒落其中,随着火箭落下,轰的一声便烧了起来,将整个城门道照得亮如白昼。

张球脸色惨白,满头大汗,这才看清楚门洞两侧的木头和干柴堆积如山,火势怒龙一般瞬间蔓延开来,温度迅速升高,已经有士兵的衣甲开始着火。

“门洞内发生何事?”曹宇在远处观战,看到城楼上巨石落下,堵住入口,就知道大事不妙,很快就看到石缝中火光闪烁,人影憧憧,心知不妙,但还是下意识问了一句。

“蜀贼好生歹毒,”郭奕在一旁眉头紧皱,暗自咬牙,“那两千死士,恐怕……要化为焦炭了!”

所有的魏军将士,包括曹宇在内,都望着那火炉一样的城门口,一语不发,凄厉的惨叫声不断从里面传出来,浓烟阵阵翻滚而出,甚至还有火苗溢出来。

张球和两千精兵被堵死在里面,就像扔进火坑中的木柴一般,只能眼睁睁看着被活活烧死,想要救援都来不及了。

轰隆——

就在所有魏军都静默的时候,忽然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震得所有人耳膜发麻,失去了知觉。

曹宇等远处观战的魏将也都瞪大了眼睛,嘴巴不自觉张得老大,瞬间扩大的瞳孔之中,有两团巨大的火焰在升腾,一团蘑菇云出现在界休城墙之上。

这一刻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整座界休城的东城墙在一声巨响中轰然炸开,断为两截,黑灰色的蘑菇云升腾而起,久久不散。

短暂的静默中,石屑转头飞舞而起,从天落下,砸死了无数魏军,也包括城中的蜀军,城内城外都被这奇异的景象所震慑,知道有人受伤倒地,才醒过神来。

冲天的火光,如同天裂般的巨响,恶魔一般的黑云,简直如同恶魔临世,地狱开裂,惊得战马嘶鸣,发足狂奔。

“快,快快!”郭奕回过神来,拉扯着身旁跌坐在地的曹宇,“大将军,此必是蜀贼杀孽太重,九天震怒,将城墙震塌,助我得界休城,马上催兵冲杀!”

“擂鼓,进攻!”曹宇爬起身来,嘶吼着发出了最后的命令。

城墙轰然坍塌,乱石纷飞,一片狼藉,城上的蜀军也死伤无数,邓艾被巨响震得脑袋发懵,只看到火光冲天,士兵冲杀,却听不到任何声音。

城墙倒塌,完全出乎意料之外,从乱石堆中爬起来,也顾不上大腿被石块擦伤,马上找到亲兵向霍峻传令撤军。

不管因为什么原因城墙忽然倒塌,但他知道界休城肯定是守不住了,趁着魏军越过乱石的空档先撤退要紧……

******

界休一场bào zhà搞得并州境内沸沸扬扬,那一夜巨大的火光和黑云,许多周围的百姓都亲眼看到,第二日一早,蜀军已经尽数撤走,魏军终于拿下界休城。

对于这一战,魏军连攻近十天无果,忽然一夜之间破城,坊间都传言是神灵相助,天意如此,看来汉家气数真的尽了。

霍峻和邓艾领兵撤回平陶,刘封闻报,不禁失笑,邓艾这是无意中制造了一枚大tu pào,不用他们描述,他也知道那不过是一次普通的bào zhà而已。

自从来到这个冷兵器时代,他无时无刻不想着做出huo yàozhà dàn来,但始终不知该如何下手,所谓的一硝二磺三木炭也只是简单的配比就能做成的,而且他无法亲自试验,却不想邓艾倒成了第一个搞成zhà dàn的人物。

拉着邓艾细问了一阵,邓艾也是稀里糊涂,城门道的夹层中只顾堆积火油、硫磺和木柴,至于各用了多少,他自己也不清楚。

“唔——此事看来是要交给德衡去尝试了。”刘封摸索着下巴,这次邓艾误打误撞,让他又一次有了配置huo yào的心思,不要说qiāng zhidàn yào,就是能做出tu pào来,对于攻城战也是极为有利的。

邓艾想起那一夜的情景,还是心有余悸,皱眉道:“如果让马先生去尝试,会不会太……危险?”

“搞科研的没有点冒险精神怎么发明?”刘封大手一挥,笑道,“你要相信,德衡最为谨慎,屡次尝试都能做出新奇之物,此事他可指导弟子们去做,成与不成都看天意。”

对于huo yào,刘封倒是不着急,在这个时代,汉军现在的军备已经占有了,不需要太依赖这东西,而且他也没想着把huo yào大炮用到同胞身上来。

现在如此打算,是想着以后出征西域或者出海讨伐倭寇的时候,用在那些异族人身上,犹记得千年之后的某个时代,就是因为没有枪炮,族人被侵略,忍受欺凌数百年。

祖先们忍受着炮火的洗礼,现在自己穿越而来,既然有了机会,他要反过来让对方尝尝!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别说,想想就痛快!

“士载,此事非一日能完成,或许你我再也见不到了,”刘封拍拍还在犹豫的邓艾,言道,“你将城门道中所用之物都详细列出一个清单来,再将bào zhà过程描述一遍,我再写信送到长安交给德衡,他自会处理。”

邓艾领命而去,刘封又和霍峻等人商议接下来的行军部署,曹宇取了界休,再无后顾之忧,必定会挥军南下,二十万精锐可不是好对付的。

“报,张将军领兵前来会合!”正在此时,探马来报,张苞所部已经到了城外。

“走,快去迎接!”刘封大喜,自从离石分兵之后,已经数月不曾和张苞等人见面,他们用离间计消灭匈奴两部人马,功莫大焉。

“哈哈哈,大哥,终于见到你了。”张苞见到刘封出城,翻身下马大步而来,给刘封一个大大的熊抱,他显然已经适应这个见面之礼了。

“好样的!”刘封拍拍张苞的肩膀,这家伙的身躯越来越厚实,简直如同一块坚硬的岩石一般,自己双手都抱不住他。想看的书找不到最新章节?咳咳咳,这都不是事儿,推荐一个公众号,这儿有xiao jie姐帮你寻找最新章节,陪你尬聊!微信搜索或

第468章 议事

“殿下!”徐陵也笑着上前行礼,身后跟着这一战的大功臣秦武。

“嗯,子琼用计谋划,汉泽有勇有谋,当为头功!”刘封颔首而笑,徐陵的本事自不用说,这个秦武不但武艺不错,还能随机应变,可为大将之才。

“谢殿下,属下定当再接再励!”秦武一阵激动,连忙再次行礼。

刘封又勉励几句,传令全军进城,加上张苞的兵力,他手中合计八万人马,要和曹宇的二十万大军对峙,还需认真筹谋才行。

不一日,探马来报,曹宇兵分三路往平陶杀来,除了界休本部大军之外,还有大陵和上党方向个一路兵马,共计二十五万,声势浩大。

“看曹宇之势,是想一战定胜负啊!”刘封看着地图上的三个方向,慨然而笑。

徐陵言道:“自领兵来并州,曹宇屡战不胜,早已心急如焚,士载在界休半年,魏军屡次碰壁,此番阴差阳错除去祸患,自然想要尽快夺回河西失地。”

“敌众我寡,分三路而来,若只在平陶,难以久守,该借地利之势御敌。”刘封眉头微皱,旋即笑道:“不过曹宇想要速战,倒正合我意!”

霍峻言道:“殿下所言甚是,大军粮草运转不便,持久旷日,必有差池,万一出现粮草不足,军心不稳,难与魏军一战。”

刘封笑道:“如今南阳已经开展,形势对于魏国大为不利,曹宇若想僵持久战,恐也不能,除了速战,他别无选择。”

“不错,曹宇领精兵盘桓并州,其余各地兵力必然不足,”句扶也赞同刘封的观点,“司马懿镇守南阳,但徐州之地却无大将,当此之时,难保东吴不会继续出兵北上。”

“唔——东吴局势,还要看丞相在柴桑如何部署,暂且不论这些,”刘封略作沉吟,对邓艾言道:“士载,你熟悉地形,该如何部署,可有想法?”

邓艾这几日一直在观察地形,早已将周围的地图重新完善,闻言道:“平陶有汾水、司水、文水三条大河相交,当以司水为防线,寻找机会与之zhou xuán。”

张苞大笑道:“三路大军又如何?管他从哪路来,交给我挡一路就行了。”

令狐宇也不甘示弱:“末将也能都挡一路!”

“我也能……”邓艾虽然平日少言寡语,但领兵作战却毫不示弱。

“将军,别忘了我无当飞军啊!”沙摩柯和李钰也着急了。

“诸位先别争功,”刘封不由失笑,他们也不太不拿曹宇当回事了吧?好歹人家率领的可是三十万魏军精锐,“虽然我们胜了几场,但万不可大意,骄兵必败,务必谨记在心。”

徐陵也笑道:“大家求战心切,如今士气大振,军心可用,却也不错,但以少胜多,诸位务必听从将令,士载请将地图拿出来吧!”

邓艾马上拿出地图,正是新修改的平陶周边的地形图,众人围拢过来,刘封地图上一边按照原先部署详解战术。

魏军还有一日路程就到平陶境内,刘封部署完毕,分配好兵力,诸将都各自去准备。

曹宇领兵来到平套境内,以夏侯霸为先锋,先往司水而来,并传令其余两路兵马,一定要倍加小心,多派斥候,不要再被刘封伏击。

这一次双方主力交战,似乎都很默契地选择了正面交锋,面对数万大军,双方都有谋士大将领兵,普通的计谋无济于事,只能临时应变。

来至文水以北,夏侯霸已经探查了周围情况,将情报禀告曹宇,曹宇命令大军安营下寨,马上召集诸将升帐议事。

“蜀军有八万人马驻守平陶,又以司水为界,吾大军乘胜而来,某欲速战速决,诸位意下如何?”

环视众将,曹宇神色凛然,界休一战,全军上下士气大增,民心天意都站在了曹魏一方,这一场交战似乎已经有了结局。

郭奕抱拳道:“殿下,刘封用兵诡计多端,早已在平陶准备多时,恐其有诈,蜀军孤军深入西河,粮草不足,不如分遣精兵,屯扎边境,滋扰后方,若能断其粮草,以久持之,待其有隙而后动,一年时间,可败刘封。”

曹宇皱眉道:“蜀军入境,天下震动,民心不稳,朝廷上下议论纷纷,如今天助我军,当以雷霆之势破之,此乃顺乎天意,若持久旷日,恐朝野不稳。”

周泰也抱拳道:“自武帝以来,吾占半壁江山,人心所向,以殿下之神武,领全国之精锐,兴兵讨贼,易如反掌,何必迁延日月?”

夏侯霸也求战心切,上前言道:“刘封不过数万人马,便威逼京畿,屡次出兵皆被其所败,置我大魏魏延何在?若殿下不能一鼓而下,剿灭蜀贼,恐被天下人耻笑!”

夏侯霸一句话,倒是说中了曹宇的心事,一年前他出兵之时意气奋发,想以此战正“燕王”之名,却不想刘封勾结鲜卑,牵制大军,反在西河肆意猖獗,恐怕早有人背后议论了。

王昶也道:“蜀贼入寇,实为国之大患,该当速除,殿下以天军入并州,上合天意,下合民情,如今又以众克寡,以强攻弱,不必犹豫!”

郭奕见众人都纷纷建议马上出兵,不由暗自叹息,刘封远道而来,粮草不足,肯定也想求速战速决,只是大家众人都以为兵多将广,又在自己的地盘之上,起了轻敌之心。

曹宇见郭奕低头皱眉不语,其余五人再反对,便马上传令,往平陶进军,与蜀军正面一战。

“骄兵必败啊,更何况还不是骄兵。”出帐之后,郭奕独自回营,却听身后一人连连感慨,回头一看,正是卫瓘。

“哦?伯玉也认为蜀军不好对付?”郭奕站住脚步问道。

卫瓘年纪虽轻,却一脸精明,摇头笑道:“制胜之策,不在兵力多寡,刘封善于用兵,士卒精练,猛将众多,此番驻扎平陶,必有所恃,殿下不先探明军情,恐有失利。”

郭奕叹了口气,顿了一下才道:“蜀军突袭西河,其实久战急战于我都大为不利,此番出兵,吾等只好尽量思虑周全,先收复西河再说吧!”想看的书找不到最新章节?咳咳咳,这都不是事儿,推荐一个公众号,这儿有xiao jie姐帮你寻找最新章节,陪你尬聊!微信搜索或

第469章 正名之战

卫瓘目光闪烁,轻轻点头,心中也不知道什么缘故,总觉得曹宇这一战似乎并无胜算,刘封在西河稳扎稳打,不到两月时间便破了匈奴三部人马,更将胡遵大军尽数消灭。

此次集结兵力驻扎平陶,吸引曹宇全军而来,实在看不透他的意图,区区八万人马,就能与二十万精兵相抗衡?

三日之后,魏军大军开拔,来至司水,只见旌旗遍野,刀剑如林,骄阳之下,铠甲明亮,晃人眼目,曹宇命前军下定寨栅,沿着东西方向,连络十余里。

蜀军闻报,也带大军来到河岸之上,靠着山坡稳住阵脚,刘封遥望魏军,数万大军果然气势非凡,比之当年蜀军伐吴几十万大军的气势,也不遑多让。

万军阵前,青罗伞盖之下,一员大将绣袍金甲,锦袍玉带,胯下一匹明huáng sè高头大马,神俊非凡,文武大将立于左右,士气高涨。

见蜀军到来,魏军阵中旌旗晃动,战马奔腾,更有震天鼓声响起,弓箭手和马步兵交错列阵,人喊马嘶,好不热闹。

刘封神色淡然,打马立于门旗之下,左右邓艾张飞等将,看着魏军像是要上角斗场展示胸肌和肱二头肌的斗士一样,不禁哑然失笑,难道仅凭人多气势重,就让我退兵不成?

曹宇终于亲眼见到这个和自己同为燕王的老对手,只见刘封神色泰然,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白马白盔,正侧目斜睥着自己调动的大军。

看到刘封的笑容,曹宇没来意脸色一红,好似被对方看破心事,怒哼一声挥手止住兵马,打马上前,迎风而立,示意刘封上前答话。

刘封不动声色,但身后的张苞和赵广已经暗自戒备,尤其是赵广的神射营,更是警惕万分,连弩早就暗自持在手中。

曹宇大喝道:“逆贼刘封,尔等逆天行事,不知偏安一隅,犯我王土,侵凌百姓,是何意也?”

刘封看着正义凛然、疾言厉色的曹宇,在三军面前,忽然无声而笑,从容而又不屑,笑得曹宇火冒三丈,胸口不断起伏。

正准备开口再问,刘封终于开口道:“将军所谓王土,莫非便是我汉家之土?”

曹宇怒哼道:“哼,吾曹氏顺应天命,继承天祚,天子禅让,百姓皆知,普天之下,皆为魏之地也!”

刘封冷笑一声:“天子禅让是否真心,暂且不说,曹操托名汉相,实为汉贼,罪恶弥天,甚于莽、卓,倒是天下皆知之事,及至曹丕篡位,逆天而行,天下公愤,某奉天子之名,振兴汉室,人心所向,汝尚在此蛊惑人心,简直不知羞耻!”

曹宇想不到刘封不但从容应对,还当着三军之面辱骂自己和祖上,不禁大怒,转头怒喝道:“口出妄言,何人与我斩此逆贼?”

“让我来!”刘封骂了曹操,身后的曹泰早就按捺不住,闻言马上持戟出阵。

“哈哈哈,既然想用武力解决,又何必在阵前哔哔?”刘封不由大笑,身后的邓艾已然挺身而出。

二人先前在界休城下已经见过面,更不多话,各自厮杀起来。

“大哥,哔哔是什么意思?”刘封退回本阵,一旁的赵广又一脸好奇地凑上来,刘封经常口出怪语,令人拍案叫绝,不但赵广猎奇,其他人莫不如是。

刘封扫视众人,见连徐陵在内之人都看着他,甚至连场中交战都不关心,不由失笑,淡淡说道:“简单来说,就是废话连篇,如同妇人之裹脚,又臭又长!”

“哈哈哈——”张苞一怔,忽然仰头大笑起来,顺风直传到魏军阵营。

那边曹宇等人正在关切地看着曹泰和邓艾交战,忽然听到张苞滚雷般的笑声,都齐齐看过来,见阵前诸将竟围着刘封挤眉弄眼,私语偷笑,不禁勃然大怒,这也太不将他们放在眼里了?

“张苞,出来与我一战!”夏侯霸实在看不下去,纵马而出,持刀指向张苞。

“哈哈——呃!”张苞的笑声戛然而止,见夏侯霸当面叫阵,岂能示弱,当下催马上阵,环眼等着对方,“我说仲权表弟,你看那曹宇有何本事,竟让你屡做先锋,不如过来本阵,与我并肩而战,你看如何?”

“哼,放肆!”夏侯霸见张苞当面论起亲戚来,更是怒不可遏,大刀挥舞,直取张苞。

“嗨呀!”张苞用枪架住,沉喝道,“你我骨肉相残,传出去可不好听……”

夏侯霸怒喝连连,刀势更猛,逼得张苞不得不住口,全力应对,场中四将各自厮杀,尘土飞扬,战马嘶鸣。

不多时,那边曹泰和邓艾斗了四五十合,曹泰虽然力大,却不如邓艾枪法纯熟,邓艾的枪法又经过赵云指点,十分犀利,曹泰在初期的一阵猛力之后,便渐渐有些不支。

曹宇担心曹泰受伤,便鸣金守兵,后面观战的刘封却不放过这个机会,见到机会,马上霍峻、赵广和令狐宇各带三千军,齐冲敌阵。

陈骞见蜀军来冲阵,也早有准备,马上传令擂鼓摇旗,当下魏军万箭并发,中军内弓箭手一齐拥出阵前乱射,只听嗡的一声,无数箭矢升上天空,如同乌云一般,当头烈日都被掩盖。

巨大的黑影劈头盖脸而来,霍峻等人见势不妙,急忙向后退开,本来冲出去的阵型受阻,士兵一阵大乱,数百人中箭,更多的人则被拥挤踩踏伤亡。

“继业,快带骑兵稳住阵型!”刘封还真没有数万大军临阵指挥的经验,看到那一片乌云般的箭雨,就知道下错命令,赶紧让张苞补就。

这边张苞也和夏侯霸各自退回本阵,见到魏军趁乱追杀,大喝一声带领西凉铁骑从右边绕开乱军,斜刺里挡住魏军,连弩箭矢不要命地射向魏军。

赵广等人退到箭雨射程之外,急忙再次结阵,所幸平日里训练有素,尤其神射营的士兵很快冷静下来,再次结阵。

赵广更是弯弓搭箭,射日神弓连杀数员魏军都尉,追击的州泰和岑威虽然躲过两箭,但也心惊胆战,再也不敢贸然来追。

一阵混乱厮杀,两军各有损伤,谁也没有占得了便宜,都各自退军,间隔三十余里,重新休整。想看的书找不到最新章节?咳咳咳,这都不是事儿,推荐一个公众号,这儿有xiao jie姐帮你寻找最新章节,陪你尬聊!微信搜索或

第470章 不祥之兆

“魏军精锐,果然非同凡响!”回到大营,刘封神色肃穆。

先前北伐和曹真交战,那时候有诸葛亮在,还不觉得如何,今日本想趁乱偷袭曹宇大军,却差点乱了自己阵脚,要不是张苞奋勇杀敌,又有神箭营压阵,后果不堪设想。

霍峻点头道:“丞相和殿下每年都在改善军制,修葺兵甲,曹魏占有河北、中原,更是兵精粮足,自然也有改进,万不可轻敌。”

“骄兵必败,骄兵必败,此言务必谨记在心!”刘封轻敲着桌子,环视众人,缓缓言道,“今日一番试探,大家各自都有防备,但接下来,我们还是要设法在正面击败魏军,如此方能打击其士气,振奋军心,将来进兵,方能长驱大进。”

众人闻言都微微点头,这一次刘封和曹宇正面交战,不仅仅是为了燕王之名,更是双方军力和实力的较量,任何一方的胜负,都关乎整个势力的信心,此消彼长之下,影响必定长远。

徐陵言道:“即便正面交手,也要讲究兵法、阵法,以及各部曲之间的指挥调动,此所谓运筹帷幄,决胜千里。”

“报——”正在讨论之时,胡奋却匆慌而进,脸色凝重,“殿下,大事不好了!”

“何事?”刘封吃了一惊,豁然起身,所有人也都紧张地看着胡奋。

“方才东南风太紧,将帅旗吹断了!”胡奋神色略显惶急。

“啊?竟有此事?”霍峻等人也脸色骤变,帅旗断裂,这是不祥之兆。

刘封却无声一笑,缓缓坐了下来,还以为曹宇派兵偷袭或者后方出了什么变故,却原来是旗子断了,沿河风大,这其实不算什么大事,但在这个时代的人看来,却是不祥之兆。

“殿下,临阵断旗,乃不祥之兆,不如暂且退至平陶,再……”这一次,连徐陵都主张退兵了。

“人定胜天!”刘封抬手打断了徐陵,冷然一笑,看向众人,“就因为帅旗断裂,便让数外兵马无功而返,岂非儿戏?”

“可是殿下……”霍峻一向对刘封的指挥调度言听计从,这一次却和其他人意见一样。

“哈哈哈,”刘封却忽然大笑起来,自信言道,“自董卓以来,天下分崩离析,曹丕更是篡逆改朝,吾等振兴汉室,不就是为了改变汉室气运,完成中兴盛世?若连这点小小的不祥之兆都不敢面对,何谈天下?”

众人闻言,全都浑身一震,被刘封的气势所慑,心中也震动不已,刘封一席话,正是显示了他气吞山河,逆天改命的决心和气魄。

“吾等愿听殿下号令,振兴汉室,义不容辞!”众人都被刘封感染,齐齐肃容正色答道。

“我帅旗断裂,想必魏军哨探也已发现,既然诸位以为此乃不祥之兆,想必魏军众将也如此做想,何不将计就计?”刘封冷然一笑,看向地图,沉声道:“我倒要看看,这究竟是什么兆头?”

“殿下之意,莫非是佯装退兵?”冷静下来之后,徐陵最先反应过来。

邓艾皱眉道:“只是这司水沿岸地势开阔,一旦兵马调动,魏军必有发觉,若趁势来冲,恐怕于我大为不利!”

刘封嘿嘿笑道:“尔等方才忘了么?东南风将帅旗吹断,可见这几日风势极大,你们认为此乃不祥之兆,我却以为此乃天助我也!”

众人面面相觑,还不明白,刘封却微微抬手,示意大家都靠拢过来,目光凝聚在放在桌案上面的地图上。

“司水北岸开阔,大部分为砂砾黄土,地势平坦,很适合大规模会战,曹宇兵多,选择此地安营,正是想一战而定。”

刘封指着地图上双方兵力集结处,却在本部向后的河水转弯处画了一个半月弧,手指点在东南方的弧底位置,向众人笑道:“破敌便在此处!”

徐陵神色微动,似乎想到什么,霍峻等人还是眉头紧皱,张苞和令狐宇等人更是瞪着大眼睛,直愣愣地看着刘封。

“看地图啊,看我干嘛?”张苞几人看得刘封老脸一红,“我脸上有花啊?”

“嘿嘿,看懂了也想不明白,还是等你下令吧!”张苞嘿嘿一笑,干脆看也不看了,站出人群之外,赵广和令狐宇几位也都让开位置,好让徐陵几位军师看得更清楚。

刘封无奈一笑,继续言道:“曹宇此来,目标便是我,且其兵力占优,一旦发现我们退军,定会挥师掩杀,此番便给他一个机会冲杀。”

徐陵此刻也看出了刘封的意图,但还是不无担忧:“我军就算诈败,但沿途并无可埋伏之处,地势难用,魏军精锐,一旦冲杀,便如决堤之水,不可收拾,这反击……”

刘封抬起头来,嘴角泛起一抹诡笑:“方才不说说过吗,这东南风正紧,便是我们的机会,此次万事俱备,连东风都来相助,何愁大事不定?”

“哈哈哈,大哥,好久不见你如此阴险的笑容了,这第一阵交给我了!”张苞在一旁等得着急,见刘封又怪笑起来,就知道他心中已经有了计策,赶紧请战。

“请殿下下令!”令狐羽等人也都赶紧靠过来,等候军令。

“咳咳,”刘封干咳一声,正色道:“不错,此一战,西凉铁骑必为主力,其余各部兵马也都不可或缺,诸位听令!”

“是!”所有人都各归其位,立于大帐两侧,等候刘封下令。

“高翔,分你三千兵马到后营三里处沿河深挖沟堑,搜集沙土堆积其上,”刘封先点高翔,吩咐道:“记住,一定要用细沙黄土,堆成土丘,不得有误!”

“遵命!”高翔领命而去!

“明日全军拔寨,从下游向南岸撤退,张苞负责断后……”刘封缓缓开口,众人都露出诧异之色,但知道刘封绝不会如此冒险,强忍着心中焦急听令。

“赵统领神射营于高翔所挖沟堑处接应张苞,”刘封顿了一下,继续言道,“沙摩柯领无当飞军保护神射营两翼,万不可让魏军冲杀到近前。”

“遵命!”

“其余诸位,稍后我做一个沙盘,你们都各自记住自己的位置,明日一战,定叫曹宇铩羽而归!”

“是!”想看的书找不到最新章节?咳咳咳,这都不是事儿,推荐一个公众号,这儿有xiao jie姐帮你寻找最新章节,陪你尬聊!微信搜索或

第471章 大会战

超过十万人的正面交战,这在刘封指挥还是第一次,对于曹宇来说也同样如此,兵力强盛,又有大将领军,偷营、袭击之类的小伎俩便没人再用,都在等待致命一击。

“殿下,据细作来报,蜀军可能明日退兵!”夜幕时分,陈骞进入中军大帐,向正在伏案查看军情的曹宇禀告。

“哦?”曹宇抬起头来,眉头微皱,“蜀贼今日折了帅旗,定是军心已乱,只能暂时退兵。”

“殿下,此乃天赐良机,破贼当在明日!”陈骞走上前,目光熠熠。

曹宇站起身来,在帐中来回踱步,今日一早得到蜀军帅旗被风吹断的消息之后,有人就料到蜀军可能会撤兵,大家也讨论过趁势追杀之事。

“刘封诡计多端,就算撤退,也必有防备,万一……”战机真正到来的时候,曹宇却发现自己犹豫了,眉头紧皱。

他与刘封同为燕王,此番正面交战,曹宇自然渴望一场大胜,但他内心深处,却更怕失败,再加上刘封先前的战役,不得不更加谨慎。

“殿下,战机稍纵即逝!”陈骞急切,劝道,“蜀军一旦撤退,阵型必乱,吾军二十万,沿河追杀,此处地势平坦,无处可避,一旦冲杀,便势如破竹,夫复何忧?”

曹宇再次沉吟,片刻之后,抬起头来沉声道:“传令众将升帐!”

第二日五更时分,蜀军大营中人声嘈杂,早有探马报入大营中,此时天还未大亮,东方曙光将起,晨风愈紧,吹得旗帜猎猎作响。

似乎是约定好的一般,双方大军竟然同时出阵,司水北岸,密密麻麻看过去全是人影,战马不住嘶鸣,绵延数里,蔚为壮观。

蜀军大营还在,刘封一马当先立于阵前,左右各有邓艾、张苞、赵广、令狐宇等将,战鼓声在晨风中传出老远,震得司水水面波纹阵阵。

天还未大亮,张苞便打马上前开始叫阵,魏军之中又是夏侯霸上前迎敌,双方一阵厮杀,远处的士兵根本看不清真切面目。

“刘封天未明便前来叫阵,必定有诈,殿下早作准备!”郭奕并未看场中的打斗,而是紧盯着后方的蜀军大营。

“唔,”曹宇面沉似水,透过场中不断激起的灰尘死盯着远处马上的刘封,“斥候已经严密监视前方,一旦蜀军有异动,便马上催兵掩杀!”

战鼓声从未停止,蜀军的阵型似乎有了变化,骑兵向前方微微靠近,左右的马步兵也布成阵型,刘封身旁,一员副将正挥动彩旗不断传令。

曹宇和一众魏将都凝目看着远处,场中张苞和夏侯霸怒喝连连,已经战了五十合,不分胜负,虽然精彩不断,却没有人过多的关注他们。

随着东方渐亮,旭日东升,双方兵马都在不断调动,已经形成各自的阵型,魏军以冲击的锋矢阵和锥形阵为主,蜀军则以防守的鱼鳞阵和鹤翼阵为主。

就在晨光洒在司水河面上的时候,忽然间蜀军阵中鼓声节点急促起来,一面大红色的旗帜在刘封身后豁然出现,随风左右摇曳,如同一簇火焰。

霎时间,蜀军率先发难,令狐宇率领的骑兵轰然出阵,从左方冲向魏军,张苞也暴吼一声逼退夏侯霸,退到西凉铁骑阵前,持枪等候。

魏军早有准备,盾兵和弓箭手也马上列阵,数万弓箭精兵同时出动,吱吱喳喳的控弦声令人头皮发麻。

轰隆隆——

骑兵呼啸而过,不过这次冲击却不是为了展示骑兵的冲击力,就在距离对方军阵还有百步距离的时候,骑兵猛然调转方向,向着远离河岸的方向冲过去。

令狐宇手中长枪挥动,蜀军骑兵还在射程之外,魏军正惊奇的时候,忽然间一阵阵箭雨从那些骑兵的手中发出,猛然间遮住半边天空,头顶似乎升起一片乌云。

“骑射,全军防备!”负责指挥弓箭手的州泰大吃一惊,想不到蜀军竟然也会骑射,而且是一万人骑兵同时发动,简直骇人听闻!

一名骑兵的训练本就极其困难,骑射更需要高超的骑术和精湛的射术,能骑射的大多都是部将或者专门挑选的精锐,甚至有的武将都不会骑射。

一万骑兵同时发动骑射,这是何等惊人?

魏军所不知道的是,令狐宇所领的骑兵发动的并非骑射,而是连弩,每个骑兵都配备了连弩,同时发动的效果甚至超过了骑射的威力!

骑射能在奔驰中射出三箭已经不易,像赵广那样一箭三发的更是更是万里挑一,但连弩不同,只要稳坐马背之上,便能一弩十发!

正准备结阵抵挡骑兵冲击的魏军却迎来一蓬密集的箭雨,无数弩箭如同细雨从天而降,密密麻麻呼啸而至,许多士兵都猝急不防。

魏军上下目瞪口呆,惨叫声和呵斥声不断传来,前军阵型已经出现sāo luàn,无数士兵倒下,蜀军骑兵已经带着漫天灰尘奔驰而去。

此一次虽然伤不到魏军筋骨,却大大打击了对方士兵的气势,马蹄扬起的灰尘还未散去,就听到又一阵沉重的马蹄声传来。

huáng sè尘埃中,魏军还在护送伤兵,重新结阵,猛然看到一个巨大的黑影冲破烟尘奔驰而来,直冲向魏军中军。

吃了一次亏的魏军急忙将准备躲避箭雨,弓箭手仓皇躲到盾兵身后,但他们这一次面对的却是张苞统领的一万西凉铁骑,真正的重骑兵。

“放箭,放箭!”

州泰看清楚那身穿黑色重甲,全身只露出一双眼睛的骑兵的时候,心头一阵狂跳,就连坐骑身上都覆盖黑甲,他们身上根本没有箭矢。

仓皇之下,稀稀拉拉的箭雨射出,但对重甲骑兵几乎没有伤害,只听叮叮当当一阵轻响,西凉铁骑已经如同钢铁洪流般呼啸而至。

“放!”张苞在马上沉喝一声,双目紧盯着前方的魏军。

在他身后,响起呜呜的破风之声,只见三尺来长的标枪从骑兵头顶飞过,全都灌入了魏军大军之中。想看的书找不到最新章节?咳咳咳,这都不是事儿,推荐一个公众号,这儿有xiao jie姐帮你寻找最新章节,陪你尬聊!微信搜索或

第472章 尾随追杀

每个骑兵都配备三支标枪,在快速的冲击之中,标枪的威力更大,无数盾牌被其直接砸破,只要中枪的士兵,无不贯穿身体,动惮不得。

惊慌不已的魏军仓皇结阵,张苞已经领兵冲到阵前,暴喝一声,虎头枪连连挥动,几名魏军被他直接挑飞到半空之中。

西凉铁骑也向着魏军右翼冲击,这边的魏军多为弓箭手,很快就被西凉铁骑冲开一道缺口,杀得人仰马翻,一片混乱。

“殿下,不好,蜀军撤退了!”

混乱之中,曹宇连声怒喝,调度骑兵和枪兵阻挡蜀军,一旁的郭奕依然盯着蜀军,看到刘封已经已经调转马头退兵。

“传令,全军追击!”曹宇猛然一震,明白蜀军两次冲阵,就是为了撤退做准备。

虽然被令狐宇和张苞搅乱阵型,右翼暂时来不及结阵,但真正负责追击的骑兵和步兵阵型没有受到影响,即便数千人伤亡,但对于数万大军来说,只算是小小的摩擦而已。

夏侯霸得到将领,马上催兵掩杀:“前进!追杀蜀贼,活捉刘封,赏万金,封千户侯!”

“赏万金,封千户侯!”魏军阵营中响起整齐的吼声,在夏侯霸的带领下相继出阵。

此时便能看出魏军也是训练有素,以夏侯霸为箭头,左右两翼各是曹泰和陈骞领兵配合,魏军骑兵也同样声势浩大,死死盯住了撤退的刘封中军。

骑兵后面,则是枪兵压阵,左右都有弓箭手掩护,各部兵马有条不紊接着前军冲杀,如同水流交汇一般,缓缓凝聚起来,速度越来越快,喊杀声甚至掩盖了鼓声。

“哼,刘封贸然撤退,自取其败!”战马之上,曹宇的帅旗高高扬起,迎风飘展。

看到蜀军果然退走,先前的交战不过是为了撤退作掩护而已,接连三道将令传下,所有的魏军倾巢而出,洪水般涌向前方撤退的蜀军。

令狐宇和张苞的骑兵冲到河北岸的侧翼,魏军却丝毫未觉,此时大军完全开动,漫天黄沙,遮天蔽日,谁也不会注意到一小股兵马,都盯着刘封所在的中军冲过去。

远远看到魏军杀来,赵广已经开始下令手下的神射营弯弓搭箭准备了,神射营的连射阵型,这种阵型的射程极远,通过数队交替不断放箭,虽然比不上连弩密集,但威力巨大,覆盖面积更广。

“稳住——稳住!”赵广的双眼紧紧盯着魏军最前面的士兵,心中默默地计算射程,忽然一声爆喝:“射!”

随着赵广的这一声暴喝,手中早已拉满的射日神弓嗡的一声张弦,三支箭消失在黄沙之中,发出尖锐的厉啸,这是神射营攻击的信号。

远处三名领命的千夫长应弦而落,赵广身后数千支箭矢飞奔而去,涉案件的士兵再次准备,二批早就准备的弓箭手已经开始放箭,根本不用指挥,十分有序。

箭矢如流星一般射向了冲来的魏军骑兵,顿时数百名魏军就滚落马下,马嘶人叫,一阵混乱,但很快就被后面的骑兵淹没。

弓箭手的骚扰对骑兵来说早在意料之中,夏侯霸凝目盯着前方,保持着阵型继续追击,弓箭手再强,但也阻止不了众多骑兵的冲击,毕竟弯弓搭箭都是要有一定时间的,在这个时间内,骑兵早已冲到前面去了。

夏侯霸却不知道,他面对的不仅是精锐的神射营,还有五千弓兵和三千弩兵,就在他催马追赶的时候,身前身后无数人不断倒下,如同下饺子一般落入黄沙之中,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就瞬间被淹没。

转瞬间,又是数百名士兵倒下了,不断倒下的坐骑和士兵,搅乱了骑兵冲击的阵型,就是夏侯霸身边的亲兵,也倒下了七八个。

夏侯霸在马上早已注意到,自己的亲兵是被远处的赵广射杀,他接连挡住对方三箭之后,赵广便转变了目标,只见他弯弓搭箭,例无虚发,这些不弱于千夫长的亲兵,却根本无从防备,一个又一个惨叫着落马,气得夏侯霸怒吼连连。

神射营、弓箭营和连弩队不断对最先冲来的骑兵放箭,彼此之间配合得十分默契,经过箭雨洗礼之后的骑兵,锐气大减,但还是跟在夏侯霸左右冲了过去。

魏军已经如同长龙一般散开,从远处看去,如同一条咆哮的土龙一般滚滚而进,在他们面前,蜀军不断后退,已经来到司水转弯的位置,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

所有的魏军都盯着撤退的刘封中军,对于河岸边躲在沟壕后面的几千弓箭手根本无暇顾及,冲过弓箭手的射程之后,他们再无威胁。

“活捉刘封!”看到刘封的帅旗和白马,夏侯霸双目瞪大。

左右两翼的曹泰和陈骞也看蜀军正背对着他们,暗自咬牙,刚才被弓箭手袭击,这一次终于能够狠狠地冲杀了。

但很快他们便遇到了更大的麻烦,只见无数手指粗细的木矛越空而来,那些黝黑的长矛在空中划过优美的弧线,再加上东南风的风势,飞得更疾更远。

“都小心了!”夏侯霸双目充血,无当飞军的厉害他们先前就尝试过了,那些木矛实在太过凶悍,就算是重骑兵,在彼此的冲击力之下,也难以抵挡。

先前骑兵一**箭雨的洗礼下,已经失去了许多冲劲,此时又被无当飞军的投矛阻挡,有的人终于出现了慌乱,投矛可不想箭矢那般轻巧,明明看它来到眼前,却抵挡不住。

但此时骑兵冲势已成,巨大的惯性让他们想停下来都不可能,又一波骑士和战马滚落黄沙,骑兵刚刚结成的阵势在此大乱。

眼看魏军到了两百步开外,一直躲在沙土堆后面的高翔嘴唇轻抿,魏军的骑兵铁骑崩腾,翻滚的马蹄起落有秩,不时有骑兵倒下,很快就被黄沙淹没,后面黑压压全是敌军。

“扬沙——”

骑兵到了一百步外的时候,蜀军已经撤到后面去了,此处地势更加开阔,高翔一声大吼,手中的铁锹高高扬起,一蓬黄沙被抛在半空中,随风散开。想看的书找不到最新章节?咳咳咳,这都不是事儿,推荐一个公众号,这儿有xiao jie姐帮你寻找最新章节,陪你尬聊!微信搜索或

第473章 逆转

一铁锹黄沙自然无济于事,但三千士兵同时扬沙,一场人工形成的密集沙尘暴瞬间形成,铺天盖地的风沙尘土迎面而来,天空为之一暗。

三千士兵疯狂地扬着风沙,将冲来的魏军完全阻隔开来,风沙在疾风中刮出老远,基本覆盖了整个司水北岸,魏军上下逆风而来,被风沙眯了眼,阵形大乱!

“卑鄙,无耻——”

当先的夏侯霸猛地闭上眼睛,却还是吃了一嘴黄土,只觉得嘴里干涩无比,眼角也渗进了沙子,一只眼睛无法睁开。

数万魏军全部覆盖在黄沙之中,各自散乱,前军被风沙阻挡,混乱中各自奔走,后军还在冲击,如何停的下来,不等蜀军反击,已经自相踩踏,死伤无数。

“殿下,不好,蜀军用黄沙,这……”后军中指挥调度的郭奕等人看到猛然间黄沙遍地,遮住朝阳,脸色大变,此情此景,已经不是兵力强盛能够弥补的。

叮叮叮——

清脆的鸣金声急促响起,但远处的前军根本听不见,他们被风沙迷了耳目,加上逆风,哪里能听到鸣金之声,眼前数步开外看不到人影,只能自相奔逃保命。

魏军大乱之际,撤退的蜀军已经重新列阵,早已准备就绪,调转马头,正是顺风而战,风沙对他们的影响少之又少,而此时高翔也早已爬出沟壕,从河岸方向杀入魏军阵中。

震天的鼓声再次响起,蜀军全都结阵,开始全线反击,早就绕道远处的骑兵也从侧翼呼啸而至,冲入混乱不堪的魏军中部,往来冲杀,无人能挡。

魏军在夏侯霸统领的骑兵之下闷头冲杀,完全未发现他们已经陷入包围之中,右侧是司水,左侧则是饶后的蜀军骑兵。

整个蜀军被压缩成了一个半月形,魏军全都冲进来,但此时黄沙漫天,不辨敌我,指挥调度的曹宇根本不明敌情,除了传令收兵,别无他法。

张苞挺枪冲入敌阵,迅猛对魏军的侧翼开始冲刺,而后面休息片刻的令狐宇也紧跟着西凉铁骑的路线快步前进。

“快!快!准备防御!举盾!举盾!”

混乱中的魏军后方忽然听到马蹄声,各自惊慌,一边擦着眼泪眯缝着眼睛,一边惊叫,也不管身旁到底有没有刀盾兵。

但面对速度极快的骑兵的冲击力,惊慌失措的几个盾兵又如何抵挡重骑兵的冲击?

慌乱之下盾牌的防御简直可以忽略不计,无数魏军被马蹄践踏,还有许多士兵被直接撞飞,张飞更是暴喝连连,一路挑翻无数敌军,沙尘之中,人影翻飞,不时看到有人如同沙袋般飞起来,便是张苞的杰作。

河岸边上,神射营和弓箭手从未停手, 不管眼前的是骑兵还是步兵,他们都在不断放箭,准备半月的箭矢已经消耗得只剩下三分之一。

赵广此时也只是机械地弯弓搭箭,额头微微见汗,看不清敌军将领,只是对准黄沙中的身影射击,例无虚发。

“儿郎们!冲啊!”后面的无当飞军也在沙摩柯和李钰的带领下发起了反击,无当飞军都是藤甲护身,轻巧而又防御极高,他们的对象正是先冲到的魏军骑兵,面对嘈乱而又毫无速度的骑兵,只是闷头对战马下手。

乱成一锅粥的魏军,面对四面冲杀的蜀军,结果可想而知,司水沿岸杀声震天,随着黄沙尘埃渐渐落下,地面上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魏军被逼得走投无路,纷纷跳河逃生,整条司水为之上涨,近乎阻塞,刘封随后驱兵掩杀,曹军大败,尽退三十余里,这一战也从清晨时分直杀到下午。

烈日炎炎,河岸上残臂断肢,绵延数里,废旗战马更是不计其数,司水原本清澈,也因这一战变成了暗红色,黄沙之下,被踩踏的肉泥在烈日下泛着气泡。

“水无常形,兵无常势,殿下今日以黄沙胜敌,可谓千古第一战!”蜀军大营之中,士气高涨,众将对刘封都佩服得五体投地。

“常言道,水火无情,除了借用地形地势之外,自然一切可用力量,都强于人力,”刘封笑道,“谁说折断帅旗便是不祥之兆?此乃上天对我的启示!”

“殿下秉承天意,用兵如神,吾等佩服!”徐陵抱拳,老神叨叨地大声赞道。

“行了,拍马屁的话少说两句,”刘封笑骂一句,这一场大战利用军阵和天气大获全胜, 酣畅淋漓,心中也畅快无比,对众将说道:“此战虽胜,然魏军主力尚在,传令各部,万不可粗心大意,轻敌致败!”

“正该如此,胜不骄,败不馁!”霍峻见刘封此事还能保持冷静,更加钦佩,言道,“此一战,杀敌近万,俘虏两千余人,魏军大退三十里,已经退出平陶境内,不知殿下接下来有何打算?”

“魏军大败,士气锐减,诸位将士厮杀半天,也劳累了,先休息一日,多派斥候查探曹宇动向,十余万兵马,还是要小心对付。”

“遵命!”霍峻负责巡守和布防,探查敌情也都是他去部署。

“嘿嘿,只可惜逃了仲权,否则将他擒来,我一定能将其劝降!”一想起趁乱突围的夏侯霸,张苞就叹息不已。

这一战夏侯霸奋力冲死,以死相拼,竟被他冲出重围,高翔几人都没有挡住,也让众将恼恨又佩服,魏军有如此勇将,岂不令人忌惮?

“西凉铁骑此一战杀敌不在神射营和弓箭兵之下,重骑兵之力,果然非同凡响!”句扶先前在西凉见过马超等人训练骑兵,在军营中尚不觉得如何,今日一战,尽显威风。

“好了,诸位都各自安顿本部兵马休息,养精蓄锐,”刘封见大家都兴奋不已,及时打住,“接下来还有恶战,曹宇麾下文武极多,我们首战告捷,还是要小心谨慎。”

张苞等人杀了几乎一整天,也浑身疲惫,各自打着招呼下去歇息,句扶则带着后备兵力清扫战场。想看的书找不到最新章节?咳咳咳,这都不是事儿,推荐一个公众号,这儿有xiao jie姐帮你寻找最新章节,陪你尬聊!微信搜索或

第474章 偷袭

魏军退后三十里,来至在灵石,正是霍山境内,沁河上游,兵马安营扎寨,伤兵满营,士气低落。

中军大帐中,曹宇听罢司马王昶的汇报,面沉似水,此一战损失了近三万兵马,其中有近两万伤兵,战死和走失的无从统计。

“殿下,刘封诡诈,竟会用黄沙抵挡,实出预料之外。”郭奕长叹一声,面对如此境地,就算重来一次,他还是找不到po jiě之法。

“哼,刘封……”曹宇一拍桌安,咬牙切齿。

沉默半晌,郭奕终于抬起头来:“殿下,吾有一计,或可小胜一场,暂时挽回士气。”

“计将安出?”曹宇看着郭奕,眼中并无多少喜色,屡次和刘封交手,他知道对方不但诡道辈出,防备方面更是滴水不漏,一般的计策,很难凑效。

“蜀军新胜,定然军心骄纵,吾退至霍山,其今夜防备必弱,若趁夜劫营……”

“刘封先前用兵,最善偷袭,袭营恐难凑效。”话未说完,曹宇便打断了郭奕,微微摇头。

“殿下,”郭奕上前一步,继续言道,“吾与蜀军相持数日,敌我皆未曾发兵偷袭,乃是知晓彼此都小心防备,不敢大意,如今蜀军大胜,定有疏漏,不妨一试!”

“骄兵必败……”曹宇皱眉沉吟,半晌之后,握紧了拳头,点头道,“如此也好,不过此去劫营,不可大意,还需兵分前后,一旦中计,也好接应。”

郭奕叹了口气,言道:“殿下当遣精兵前去,数量不能太多,若能得手,虽难创获大胜,也能稍振士气,以待来日再战。”

“如此也好!”曹宇左思右想,并无计策,传令道:“来人,传夏侯霸、曹泰前来听令!”

……

当夜二更时分,天黑如墨,只听到司水哗啦啦的水流声,夜风呼啸,似乎是在为白日丧命的士兵哭号,北岸之上一片阴森。

一队一队兵马在夜色掩护之下悄然靠近蜀军大营,呼啸风声掩盖了他们的脚步声,当先一人来至数百步之外,看到营门外摇曳的火把,抬手向前一挥,士兵们纷纷上马。

来人正是夏侯霸,看到蜀军毫无防备,不禁大喜,马上上马领兵冲杀,当先的士兵来到营门外,不等蜀军喝问,已经挑开鹿角,掀翻栅栏,冲杀而入。

随后而来的骑兵狂奔而至,马蹄上裹着厚布,数千骑兵跑在黄沙之上,声响并不算大,直到大营中传出惨叫和喊杀声,所有人才惊慌起来。

咚咚咚——

后营中鼓声大作,火把亮起,蜀军慌乱中各自结阵,夏侯霸此刻已经领兵杀到中军,挑开营帐,见一员将领正在慌乱披甲,纵马上前一枪将其刺死。

“撤,放火!”

听到四处喊杀声渐近,夏侯霸没有丝毫犹豫,将第一座大营引燃,带兵呼啸而去,先后不过半个时辰,蜀军根本来不及防备。

“仲权,如何?”远处接应的曹泰见夏侯霸退回来,松了一口气。

“可惜蜀军善于结阵,十余座营寨安置停当,无法深入,只杀了一员小校!”夏侯霸回头,看到那一团火光正盛,但蜀军已经聚拢起来,又在司水边上,应该很快就会被扑灭。

“哼,无论如何,也算是出了一口恶气,”曹泰冷哼一声,上马调转马头,“我们先回去交令,杀杀蜀军锐气也好!”

夏侯霸脸上却无半分喜色,暗叹一声,带着兵马没入黑暗之中,破坏一座大营,对蜀军来说并无影响,关键还要在大战上取得胜利,才能稳定军心。

******

“死伤三百多人,令狐宇副将赵欣被杀!”中军帐中火光摇曳,徐陵清点完人马,前来报告。

“唉,终日打雁,不想却被雁啄了眼,”刘封闻言,叹了口气,“是我太大意了。”

“此事也不能……”

“殿下,令狐宇前来请罪,请殿下惩罚!”正说话之时,令狐宇持冠批发而进,跪倒在地。

“起来吧,此非汝之过!”刘封摆摆手,示意令狐宇站起来,“魏军新败,士气大挫折,我本以为曹宇整备兵马需要时间,却不想其反击如此之快。”

“是末将防守不力,安排不周,非末将愿一力承担!”令狐宇还从未见刘封如此忧闷,急忙再次请罪。

刘封叹了口气,旋即恢复如常,笑道:“行了,不必愧疚,所幸损失也不算太大,以后谨记此次教训便是!”

“大哥,曹宇真是好大的狗胆,还敢前来偷袭,看来是昨天的教训不够深刻,”张苞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只见他早已甲胄在身,全副服装,显然也是闻讯赶来,“大哥,让我带西凉铁骑去捣了他的老巢。”

徐陵摇头道:“张将军不必性急,魏军精锐尚存,若拼死而战,胜负难料,还需从长计议。”

“大哥……”张苞两步来到案几跟前,瞪着愁眉不展的刘封。

“此战吃了大亏的是曹宇,我们不必着急,”刘封暂时放下偷袭之事,心中豁然开朗,“虽然被他偷营成功,却不过皮毛而已,曹宇想要振奋士气,还需与我大战一场,他比我们更想求战!”

“那……要等他来战?”张苞一瞪眼,有些不服气,“昨日一场大战,士气正盛,不是该趁胜追击?”

“报——”刘封还未开口,却见高翔快步而进,一脸喜色,“殿下,方才斥候来报,在霍山抓到魏军细作,晋阳的粮草明日要运到了!”

“哦?”刘封闻言豁然起身,盯着高翔:“消息可准确?”

高翔点头道:“末将亲自审问再三,那细作本是前路哨探,昨夜刚到此处,只因魏军白天大败撤退,他们还不知消息,故而被抓住。”

“嗯!”刘封微微点头,沉吟片刻,看向徐陵,“子琼,你看此消息是否可靠?”

徐陵皱眉道:“十有**是真,曹宇领大军来此,已有近十日,随军粮草料也不多,昨日多了魏军大寨,并无多少粮草,想必是催粮前来接济。”

第475章 你来我往

“好!”刘封一拍桌子,笑道,“他曹宇劫我营寨,我却去劫其粮草,等其兵粮耗尽,则不战自乱,哈哈哈!”

徐陵也笑道:“若此次劫粮成功,就算曹宇再派人运粮,也怕难以接济,加之魏军士气不振,可谓雪上加霜。”

“好!”刘封站起身来,对张苞言道,“继业,此次重任就交给你了!”

“哈哈,大哥放心,”张苞拍着胸膛,啪啪直响,“保证断了魏军粮草,叫他们喝西北风去。”

徐陵却笑道:“这个季节,喝的恐怕是东南风。”

刘封见众人都放下压力,心中欣慰,又道:“消息是高将军得来,他行事谨慎,以他为副将,你二人凡事要商议行事,切不可鲁莽!”

“遵命!”高翔大喜,和张苞领命而去。

“殿下,末将……”令狐宇见张苞领了将令,有些着急了。

刘封言道:“你带三千精兵随后去,万一是曹宇之计,也好救应!”

“是!”令狐宇也前去准备。

魏军运送兵粮的正是晋阳都尉何良,曹宇出兵之后,便让晋阳准备粮草,与半月后运往前军,何良到了界休之后,便分派细作打听大军下落,有两人回报曹宇兵败退至灵石。

何良闻言大吃一惊,想不到曹宇二十万大军竟会一夜之间败退。

暗思粮草因道路难行在路上已经耽搁了几日,若是曹宇取胜,或许还能听他解释,如今兵败,粮草再到的晚了,说不定迁怒于己,重则斩首,心中焦虑,更不敢迟疑,催兵连夜往灵石进发。

何良押粮车数千辆,连夜赶路,终于来到霍山境内,按照路程,明日一早就能到达灵识,一路忧心忡忡,思索着该如何向曹宇解释方能免罪。

兵马正走之间,忽然间山谷内一阵鼓响,猛烈的月色之下,只见一彪兵马截住去路,何良大吃一惊,还不等开口,对方已经冲杀过来。

“快,快——”

何良大惊失措,正要督促士兵防守,却不想张苞汗血宝马极快,话未说完便冲到近前,被气一枪刺死,挑落在山道中,尸体不知滚到哪里去了。

何良被一合便杀,魏军惊慌失措,运粮兵也没什么战斗力,都各自逃入山林之中,另一侧埋伏的高翔也杀出来,杀掉剩下呆愣的魏军。

“抢了兵器铠甲,烧了粮草!”张苞在山谷中一个冲刺,根本没遇到任何阻力,只觉得意犹未尽。

高翔命人放火烧粮,剩余的士兵找到辎重车,挑出铠甲兵器,全都放到马背之上,等到粮草尽数起火,才领兵撤退。

正走之时,忽然身后杀声震天,原来此处已经靠近魏军大营,曹宇见粮草迟迟不到,连日派人查探接应,忽然看到山中火起,急数十人惊慌奔逃,才知道粮草被劫,急忙禀告曹宇。

曹宇闻报大吃一惊,忙命夏侯霸领骑兵前来救,火光之下,只见魏军人影憧憧,也也分辨不出多少,只是张苞等人的马匹都携带辎重,行军迟缓,南面会被追上。

“嗳,算了,抛弃辎重,我来断后,你先带步兵撤退!”张苞无奈,只好忍痛放弃战利品。

“张将军,末将奉命前来接应,速速撤退!”正在此时,令狐宇也领兵赶来。

“哈哈哈,真是太好了!”张苞大喜,和高翔先领兵退走。

夏侯霸追杀过来,看到蜀军有了防备,黑夜中也不敢过分靠近,害怕对方还有埋伏,只在远处放了一阵箭雨,便小心退走。

张苞和令狐宇先后回营,天色已经大亮,看着带来的数千兵甲,众将乐得合不拢嘴,魏军的兵装不必蜀军的差,尤其是那些重步兵的战甲,都是鱼鳞甲,简直太奢侈了。

不过刘封暂时没有将这些铠甲兵器分发下去,只叫暂时收归后部看管,这可是魏军的兵装,说不定什么时候能用得上场。

徐陵笑道:“此番曹宇偷鸡不成蚀把米,没了兵粮,倒要看他如何应对!”

“大家劳累半夜,都快去歇息,大战可能随时会起,必须要养足精神!”张苞等人都下去休息。

徐陵也知道刘封等了大半夜没有好好休息,军营中诸事都早已安排完毕,也劝刘封先休息一阵,便告辞而去。

一天过去,魏军不见任何动静,想必虽然偷营成功,但丢了粮草,肯定在想办法重新调集粮草,这才是重中之重。

一觉睡醒,已经到了黄昏时分,双方各自休整,刘封正准备召集众将商议进兵,苏森来见,带来了一封书信,准确来说,应该是一封战书。

“战书?”刘封眉毛一挑,猜到肯定是曹宇所为,拆开看了一眼,笑道,“传令升帐!”

草草洗漱一番,来到中军大帐,徐陵等人皆已到齐,他们也大概知道了曹宇下书的消息,一个个神情古怪。

刘封将曹宇的书信递给徐陵,示意他传给众人,笑道:“曹宇大败,不思发兵来战,却要和我约战斗阵,莫非是要拖延时间?”

徐陵浏览一遍书信,递给下一个人,摇头道:“兵者,诡道也!兵家之要,在于出奇,先阵而后战,乃是兵法之常,曹宇下书,想必有非同寻常之阵。”

刘封略作沉吟,皱眉道:“不错,以此看来,若非曹宇懂得阵法,就是其军中有会布阵之人,我不识阵法,索性不去管它,用计破之,便可直通并州,威震河北。”

“大哥,怕他作甚?”张苞却不服气,也不看那战书,大声道,“曹宇并无本事,也敢自诩燕王,战书已下,此事全军必会传开,若让兄弟们知道,岂不是折了锐气,被人笑话?”

“嗯?”刘封一怔,他不懂阵法,本想不予理会,曹宇兵粮不足,其军自乱,正是趁你病要你命的时候,他可不想以己之短攻敌之长,只是没想到张苞会如此做想,“你是说,我不能避战?”

“殿下,既然是曹宇下战书,定会传谕全军,将来必定天下皆知,若传出去……”另一旁,句扶也皱着眉头相劝。想看的书找不到最新章节?咳咳咳,这都不是事儿,推荐一个公众号,这儿有xiao jie姐帮你寻找最新章节,陪你尬聊!微信搜索或

第476章 斗阵

“唔——真是麻烦!”刘封摸着下巴一阵沉吟。

以他自己的看法,当然无所谓什么挑战之类的,自古都是成王败寇,只要胜了曹宇,不管什么手段都行,但他忘了这是在极其重名的汉代,如果避战,不但挫败士气,还惹人笑话。

“殿下,属下对阵法颇通一二,不妨先应战,且看他曹宇如何布阵吧!”众人犹疑之际,徐陵再次站了出来。

“子琼会阵法?”刘封一怔,旋即抚额笑道,“差点忘了,当年元直先生曾在新野识破曹仁八门金锁阵,大败曹军,你自然也懂阵法,这还怕他什么?”

徐陵是徐庶的弟子,徐庶熟悉阵法,徐陵当然也不弱于此。

徐陵抱拳道:“家师教导,多为用兵之法,至于阵法,只是粗通一二,不知魏军阵法如何,委实不敢夸口。”

“只要你懂就行,”刘封知道徐陵这是谦虚,心中大定,笑道,“且先应战,如果真不能破阵,我们再想办法,想他曹宇也不愿就驻兵在霍山之中吧?”

邓艾言道:“曹宇下书斗阵,但也要防他偷袭,后方大营和粮草辎重还需小心看守。”

刘封点头道:“不错,曹宇丢了兵粮,难保他不觊觎我们的粮草,后方大营,就交给霍将军留守。”

霍峻抱拳道:“遵命!”

有霍峻这个老将镇守后方,刘封免去后顾之忧,拿出一支令箭对苏森吩咐道:“你马上前往魏营,就说我们应战,三日之后,就在司水与汾水交界处会战。”

“是!”孙森领命而去。

刘封环视众将,笑道:“给位都去准备,训练兵马,修养士气,三日之后,与魏军决一胜负!”

这一次曹宇似乎很守规矩,一连两日不见动静,到了第三日,刘封以令狐宇为先锋,邓艾、徐陵、张苞等将随军,领五万大军浩浩荡荡往司水以西进发,辰时出发,半个时辰来到汾水东岸。

只见魏军早已到来,数十座大营连接在河岸,早有一队兵马在开阔之地结成阵势,阵中马步兵都配备其中,五彩旌旗随风招展,尘土飞扬,战马嘶鸣。

这大阵看了起来有大约五千人,人数并算多,阵型后面搭起一座三丈高的看台,想必是指挥调度所用。

远远便看到曹宇居中仗剑而立,左右几名亲兵侍立,除此之外,便是摆了一排的彩色旗帜,此外别无他人。

刘封打马上前,在阵旗之下观察一阵,皱眉道:“曹宇亲自立于指挥台上,周围无人,看来是他亲自指挥了。”

“想必便是如此,”徐陵看着曹宇,眼眸深邃,神色微微变化,对刘封说道,“殿下,兵阵之变化,需要居高临下方能看得清楚,我们也需要搭起看台,方能指挥应对。”

“好!”刘封点头道:“我看曹宇神色自若,想必信心十足,我们先准备搭台,他定不会来攻,稍后交由你来指挥调度。”

徐陵领命,刘封命句扶派兵在左方也准备搭台,张苞等人则各自领本部兵马结成阵势,以防魏军突然袭击。

看到蜀军行动,果然曹宇并未行动,只是静静地等候蜀军准备,他主动下了战书,又在这里准备就绪,自然也要给对手准备的时间,否则岂不是自打嘴巴?

半个时辰之后,一座木台也平地而起,刘封和徐陵来到台上,放眼望去,只见魏军阵型结成圆形,一层层向外铺开,中间有枪兵、刀兵和骑兵交错,每队兵马中都有一个旗手,颜色形状各不相同。

“这不是八门金锁阵?”徐陵扫了一眼,便眉头紧皱,疑惑道,“此阵当年家师便已经po jiě,为何曹宇还用旧阵?”

“当真?”刘封也心下疑惑,看了一眼远处的曹宇,只见他正平视过来,微微颔首,朝阳正好照在他的身上,倒显得从容自若,气度非凡。

徐陵指着阵中的几杆大旗,对刘封解释道:“你看阵中那八杆大旗,分别对应八门,乃是休、生、伤、杜、景、死、惊、开,而其顺序也是如此,应该不会有错。”

“如此布阵,真是古怪,”刘封摸摸鼻子,失笑道,“莫非曹宇以为我军中无人,竟连曾经的八门金锁阵都破不了?”

徐陵言道:“曹宇已经准备多时,当年曹仁便是仗着此阵胜了一场,不如先冲阵试探,如果曹宇只是仗着旧阵,也太痴心妄想了。”

刘封旋即传令道:“令狐宇上前听令!”

“末将在!”令狐宇听到他要打头阵,不禁大喜,大步上前。

徐陵吩咐道:“此乃八门金锁阵,有生死各四门,你入阵之后,看我红旗所指方向冲杀,若看到魏将诱敌,不去管他就是!”

令狐宇领命,带本部一千精骑上马,蜀军中鼓声响起,那边曹宇微微抬手,身旁的侍卫举起黄旗摇晃,便见阵中魏军开始行动,以居中的刀兵为中心,骑兵和枪兵各自按照不同的方向转动起来。

徐陵略作观察,看到令狐宇所在的方向,忽然红旗指向西北方向,令狐宇得令,呐喊一声带兵冲入阵中,霎时间就被旌旗黄沙淹没,却没听到厮杀之声。

整个战场之上,只听到震天鼓声,大阵之中因为兵马行走,尘埃升腾,旗帜或隐或现,偶尔能看到令狐宇的兵马穿梭在阵型空档之中,并未遇敌。

“不好,这恐怕不是八门金锁阵!”徐陵看到令狐宇所在的方向,眉头越皱越紧,脸色微变,“此阵虽然有八门,却非按照金锁阵运转……”

刘封闻言不由双目一阵收缩,隔着尘埃看向对面的曹宇,只见对方也正冷然看来,嘴角带着一丝冷笑,已经指挥身旁的侍卫举起一杆黑棋舞动。

轰隆隆——

战鼓如雷,变得密集无比,魏jun zhuǎn动的节奏也瞬间加快,下一刻再看到令狐宇,已经与四员魏兵厮杀,那四人也不过千夫长,若是平时,也难撑过令狐十个回合,但从空中看去,却见令狐宇左支右绌,似乎十分吃力,已经渐渐与身边的士兵隔开。想看的书找不到最新章节?咳咳咳,这都不是事儿,推荐一个公众号,这儿有xiao jie姐帮你寻找最新章节,陪你尬聊!微信搜索或

第477章 无奈破阵

阵型持续转动,像个磨盘一般,把进阵的蜀军不断分离割裂,许多士兵十分迷茫,各自站在一起相互抵抗,似乎没有意识到身边的同伴越来越少。

“这……”刘封大吃一惊,急忙扭头,却看徐陵脸色凝重,望着大阵凝目发呆,也不好打断他,暗自握紧拳头,有些后悔起来,如果在这里白白损失兵马,实在太不划算了。

徐陵思索片刻,还是猜测不透,忙对刘封说道,“快令张将军从北面用骑射破坏阵型,救出令狐将军。”

“张苞,你马上去往北面,从wài wéi放箭,万不可进阵!”情况紧急,刘封马上下令。

张苞得令,挺枪跃马,引兵径投阵型北面,从远处杀向大阵,但就在此时,对方也出现一彪兵马挡住去路,正是夏侯霸,二人在不远处厮杀起来。

“高翔、句扶,你二人指挥弓箭手向阵中乱箭齐发!”急切之下,刘封也管不了那么多,人进不去,只好用弓箭手攻击,希望能够破阵。

“赵广,你看准曹宇,给我搞定他!”此时心中懊悔,刘封气急败坏,直接想出击杀曹宇的办法,只要指挥之人除掉,阵法便不攻自破。

高翔和句扶分列左右,调动弓箭手向阵中放箭,甚至还有神射营的士兵也参与其中,但只见无数箭矢射入阵中,却听不到有人惨叫伤亡,更看不到魏军有人倒下,阵法丝毫不乱。

赵广弯弓搭箭,依然是三支箭架在射日神弓之上,对着曹宇所在的高台,拉弦便射,只见三支箭也同样没入黄沙之中,却不见曹宇那边有任何反应。

“见鬼了!”刘封看得心头猛跳,竟有如此奇怪的阵法。

赵广也脸现诧异之色,有连发三箭,还是不见曹宇有任何反应,不禁愕然,他当初练射箭时曾下过苦功,白天射金钱眼、晚上射香火头,一个大活人怎会失手?

“射旗,射旗!”徐陵猛然一震,反应过来,对赵广喊道,“看到有大旗靠近,将它射落下来。”

赵guǎng wén言微微点头,再次弯弓搭箭,此时正好一杆黄旗从尘埃中转出来,赵广轻喝一声,箭矢破空而去,所有人的目光都跟着望过去。

哗啦一声,那一面飘扬的黄旗忽然跌落,瞬间没入尘埃之中,刘封等人也稍微松了一口气。

紧接着绿旗、黑旗也都转过来,被赵广系数射落,直到第四杆旗子落下,魏军阵中终于传来惨叫之声,弓箭手的攻击终于起了作用。

那边高台之上,曹宇豁然起身,脸色铁青,指着刘封似乎要说什么话,却见赵广再次弯弓搭箭,再也不敢停留,在侍卫护送之下离开了木台。

赵广见曹宇逃走,索性将剩余的旗子全都射下来,此时魏军还在转动阵法,但没人指挥,已经不如先前运转自如。

“士载,进阵救人!”刘封当机立断,给最后准备的邓艾下令。

邓艾一语不发,带着本部兵马和沙摩柯的无当飞军冲入阵中,才进阵就听到厮杀之声,魏军被冲得人仰马翻,阵型很快散乱,狼狈不堪。

魏军大营鼓声再起,却是曹宇也调动兵马冲杀过来,刘封在高台上看得清楚,忙命高翔和赵广结阵防守,此时邓艾也找到了乱军中筋疲力尽的令狐宇,将其救回。

魏军冲来,被弓箭手逼退,赵广更是连连发威,又接连射杀数员将领,魏军只好退走。

“大哥,这阵法真有如此厉害,我看……”张苞也领兵回来,正不服气,忽然看到令狐宇浑身是血,铠甲散乱,头盔早已不知所踪,十分狼狈,再也说不出话来。

“殿下,都是属下之过!”徐陵一脸惭愧,来到令狐宇面前,抱拳道,“让将军受罪了。”

“是我学艺不精!”令狐宇到现在还气喘吁吁,嘴唇干涩,扫了一眼身后仅存的两百多人,黯然一叹,“若我有将军这般武艺,至少也能保护兄弟们冲杀出来。”

“好了,不必再说了!”刘封示意大家停下来,“令狐将军先回去休息,看看伤势有无大碍。”

令狐宇走后,刘封一咬牙,问徐陵:“来而不往非礼也,子琼你也布下一阵,叫他曹宇来破。”

徐陵略作思索,点头道:“先前被曹宇蒙骗,吃了大亏,这次也叫他尝尝个中滋味。”

张苞在一旁挠着脑袋,瞪大眼睛:“我说军师,布阵并非张口就来吧?我们先前并未演练过,不知该如何带兵,怎么布阵?”

徐陵闻言笑道:“将军之言不无道理,不过我这阵法颇为简单,你们只需看我旗号行事便可,无需演练。”

“那就好!”张苞这才放心,转身去招呼兵马,刚才一阵厮杀,又有人伤亡,需要重新调整。

徐陵对邓艾吩咐道:“我此阵是从三才阵脱胎而出,只需三路兵马,你们各自带领本部一千精兵布阵,看我旗号行事!”

邓艾领命,徐陵又让赵广领神射营一千人准备,等张苞前来,招呼三人聚到一处,就在沙地中划出一个类似三角形的图形来,告知三人各自的位置,讲解一番。

刘封吩咐高翔和句扶统领后军,随时戒备魏军会来偷袭,对方方才撤退之后,又在重新结阵,显然已经整备完毕。

“刘封,你好卑鄙,竟从外部破我大阵,传出去,就不怕天下人耻笑?”曹宇重新登上木台,对着刘封沉声大喝。

“哈哈哈,将军这不是无理取闹么?”刘封也迈步上了木塔,向曹宇抱拳道,“书中约定,你叫我来破阵,却并未说明是从内还从外,何错之有?”

“你……”曹宇大怒,约战阵法,显然是要从内破阵,这不说谁也知道的事情,却被刘封强词夺理,却又无可奈何,言道,“本王还有一阵,你……”

“慢着!”刘封抬手打断了曹宇,笑道,“方才你布下一阵,叫我来破,现在也该轮到我来布阵了吧?”

“你?”曹宇一阵错愕,想不到刘封也要布阵。

“怎么?将军怕了不成?”刘封轻蔑一笑,“莫非将军只会布阵,却不会破阵?”想看的书找不到最新章节?咳咳咳,这都不是事儿,推荐一个公众号,这儿有xiao jie姐帮你寻找最新章节,陪你尬聊!微信搜索或

第478章 不分胜负

“哼,本王便等你布阵,”曹宇被刘封几次抢白,气得脸色发青,沉声道,“给你半个时辰!”

“不用,马上就好!”刘封回头瞥见徐陵已经安排完毕,摆摆手道,“等我鼓声响起,请将军派兵进阵便是。”

“怕你何来?”曹宇似乎对阵法颇为自信,一声冷笑,却又看到先进场的正是赵广领的神射营,不由脸色微变,又道,“既然约战,就该遵从礼法,用心破阵,暗箭伤人算什么本事?”

刘封也知道曹宇真是畏惧赵广的箭术,先前叫他射杀曹宇,也是无奈之举,毕竟有些不择手段,干咳一声拱手道:“斗阵便是斗兵,各展奇能,何须说什么手段高低?”

曹宇冷哼一声,偏过头不再说话,反正赵广这次已经进阵,也不怕他有空隙偷袭,不过身边的亲兵却是换了三人,都是武义gāo qiáng之辈,以防万一。

咚咚咚——

就在此时,徐陵也上了木台,命人擂鼓示意,三通鼓响之后,只见张苞的西凉铁骑立于东南侧,赵统的神射营在西北部,邓艾的无当飞军却居于中心位置,三支兵马在场中形成了一条对角直线。

曹宇低头扫视,一眼便看出来这个简单的阵法,不由一声冷哼,颇有不屑之意,但想到自己方才布阵,还是眉头微微皱起,回头示意,命曹泰领兵破阵。

鼓声响动,曹宇却并未让曹泰先入阵,一直等到张苞等人在场中游走起来,确定运转方式正是三才阵在之后,才打出旗语,叫曹泰去破阵。

曹泰刚入阵中,便遇到张苞,张苞二话不说,纵马厮杀,十余合之后,忽然退后,无数箭雨袭来,魏军就有数人倒下,阵型微乱。

曹宇看得眉头暗皱,命人将紫色旗帜挥动,曹泰看到,向着左侧挥兵冲杀,但此时张苞已经到了其后,前方正是无当飞军,曹泰首尾难顾,又是一阵乱战,魏军已经被截为两段。

不知不觉间,阵中居中守卫的已经变成了神射营,一个个瞄准了魏军放箭,前后则是无当飞军阻挡杀敌,西凉铁骑尾随其后追杀,魏军霎时间不成阵型,乱作一团。

曹宇看阵法越来越不像三才阵,大吃一惊,忙命夏侯霸领兵进阵,另一边陈骞也带兵等候,随时接应。

夏侯霸进入阵中,并未碰到曹泰,先于无当飞军厮杀,只觉得四处都是蜀军,只得奋力死战,但在阵外之人看来,却是夏侯霸与曹泰两军自相残杀,神射营在一旁暗施冷箭。

曹宇此刻已经脸色大变,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来到木台边上观战,眉头拧成了疙瘩,曹泰所领的士兵早已所剩无几,而夏侯霸的士兵则在尾部被张苞不断追杀却不自觉。

半个时辰转眼过去,阵中不但沙尘飞扬,不知什么时候,竟然起了一层轻轻的雾气,整个战场变得迷蒙起来。

“你这不是三才阵,看来曹宇也未见识过,究竟是什么 阵法?”刘封看曹宇脸色难看,就知道对方也上了当。

“嘿嘿,此乃三阴阵法,乃是家师无聊之时所做,我也是恰巧看他演练,只会此一种。”徐陵嘿嘿一笑,看夏侯霸兵马只剩一半,忽然叹了口气,“只可惜这阵法并不完善,已经运转完毕,只能收兵了。”

刘封一怔,徐陵已经命人鸣金守兵,张苞等人都各自退出阵法,之间场地之中,躺下的大多都是魏军尸体,曹泰身旁仅剩数百人,他本人则被夏侯霸的兵马团团围住。

“哈哈哈,曹将军,本王不喜杀戮,见好就收,你我各胜一阵,不分胜负,”刘封却背着手大笑一阵,看看天色,“天色不早,今日就比试到此,这阵法也不过如此,若想见输赢,还是在战场上一较高下吧!”

曹宇气得说不出来,暗自咬牙,刘封却不去管他,叫张苞殿后,其余兵马徐徐撤退,既然阵法上不见长,也不必和他纠缠,反正已经应约,也没有丢了面子,前后相比,似乎魏军的损失更大。

“殿下,我想起来了,”归途之中,徐陵打马靠上来,“先前家师就在曹宇府中避乱,想必那段时间,交了曹宇几手。”

“嗯,很有可能,”刘封闻言微微点头,“元直先生恩怨分明,既受曹宇庇护,自然也想回报,未教他兵法,却教他阵法,就是怕将来开战,成为我们劲敌,却不想曹宇今日却将其派上用场了。”

一旁的邓艾听到,心中暗惊,却也不去深究原由,却道:“殿下,我有一计,可让曹宇彻底死心!”

“士载有话尽管说来。”刘封早已知道徐庶此刻已经不在曹宇府中,所以徐陵说出来也没有影响,更何况身边都是可信之人。

邓艾言道:“可暗中放出流言,叫曹宇知道子琼乃是徐先生之徒,曹宇闻讯,定然不敢再用阵法了。”

“嘿嘿,这倒是个妙计!”刘封闻言笑道,“想必曹宇也没有从先生处学了多少本事,此番听到其弟子在我军中,不但不敢再来斗阵,只怕以后用兵,也要畏手畏脚,大受掣肘。”

“呃,我没那么大威力吧?”徐陵摸摸自己的面颊,一阵干笑。

赵广却在一旁笑道:“这也是借了徐先生之名,曹宇不知道你究竟学了多少本事,但既为弟子,自当忌惮。”

徐陵闻言一阵苦笑,耷拉着脸说道:“照此看来,我以后还得加倍努力才行,否则堕了先生之名,岂非有欺师之罪?”

张苞却大笑道:“哈哈哈,子琼你知道就好,以后多多献计,让我多打几场胜仗就是。”

回到军中,刘封再次召集众将,言道:“魏军兵粮被我所毁,曹宇约战,定是拖延时间,在催促兵粮,若能再断其粮草,魏军必定大乱,无法继续与我zhou xuán。”

邓艾点头道:“殿下之策与末将不谋而合,霍山境内,通往河东之路已被我所断,未有并州、河内可以调拨兵粮,晋阳数千车粮草被毁,仓促之间恐难再次备齐,以末将之见,粮草必从上党或河内运转。”想看的书找不到最新章节?咳咳咳,这都不是事儿,推荐一个公众号,这儿有xiao jie姐帮你寻找最新章节,陪你尬聊!微信搜索或

第479章 下饵

徐陵笑道:“先前与刘豹、去卑交战,已经消耗不少河内粮草,且有匈奴左右两部大军占据,尾大不掉,如今兹氏、祁县一带空虚,就算有官员新任,也忙于治理地方,无暇准备粮草,曹宇唯有从上党调拨粮草了。”

“上党么?”刘封瞳孔微微收缩,旋即笑道,“上党至此,多为山地,崎岖难行,曹宇眼下缺粮,必定再三催促,此番再去劫粮,无当飞军正好可用。”

沙摩柯和李钰听到刘封点名,忙出列道:“殿下重用,必当完成任务!”

刘封点头笑道:“嗯,无当飞军善于穿越山岭,来去如飞,这太行山脉,将是你们的主场!”

“主场?”李钰愕然,还没听过这个词,一时不知该如何理解。

“呃,山岭中无当飞军能一展所长,稍后我便教你们作战之法,”刘封也不解释,却想到了后世的著名战例,不由会心一笑,“不仅此次劫粮,以后与魏军zhou xuán,定叫他们疲于奔命。”

“大哥,山地战我们骑兵也可以,什么战法你说出来大家听听啊!”张苞知道刘封经常奇迹迭出,战法、兵器更是常有惊人之作,听到这话,也按捺不住。

“此战法名叫‘游击战’,只符合无当飞军这样的部曲,”刘封这次却笑着摇摇头,看到大家希冀的目光,只好说道,“好了,既然你们都想听,吃过晚饭,都来我帐中,传授你们此战之精髓。”

“游击战?”邓艾皱起眉头,他也从小熟读兵书,还从未听过,问道:“此战法只适合无当飞军,莫非便是在山地中发挥所长?”

“游击战所用极广,但需要精锐之师,人数不能太多,”刘封说了几句,忽然觉得这个战术说起来似乎也没那么简单,摆摆手道,“简单来说,游击战的精髓便是: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你们记住这十六字真言便可使用。”

“这不是无赖战术么?”徐陵略作思索,便理解了个大概,明白了刘封的意思,就是不断骚扰敌军。

“哈哈哈, 战无常势,不就是如此解释么?”刘封却毫不在乎,这可是后代伟人的强力战术之一,他当初手下沙摩柯,打造无当飞军,就是这个打算,现在终于要真正派上用场了。

句扶思索片刻,也点头道:“此等战术,确实最适合额无当飞军,来去无踪,防不胜防,在这群山林木之中,简直如鱼得水。”

沙摩柯和李钰听到大家都十分认可,不禁更加期待,这说明从此之后,无当飞军也能独当一面,和西凉铁骑、神射营一样,成为真正的军中主力了。

“殿下,我们屡次劫粮,魏军定有防备,”正议论之际,徐陵忽然开口道,“昔年曹操用兵,便善断人粮草,乌巢之战,更是将官渡之战扭转局面,曹宇此次吃亏,说不定也在打我们粮草的主意,我有一计,不但可掩护无当飞军,说不定还能再让魏军大败一场。”

“好,若能如此,便可一举两得,此事晚上再议,大家都先去休整,以防曹宇又派兵来偷袭。”刘封闻言一阵高兴,但也知道不能急于一时,刚刚出兵回来,还需休整,先保证部曲战力最为重要。

虽然连败曹宇两阵,但对于二十万兵马来说,还是难以撼动其根基,而且又有夏侯霸这样的猛将,要想将其消灭,还真不能太过心急。

不过眼下魏军兵粮不足,曹宇肯定心中着急,他唯有两个选择,要么速战速决,击败蜀军,兵进河东,转回洛阳,要么就催促粮草,与刘封继续对峙。

面对三倍于己的魏军精锐,刘封从来不敢掉以轻心,更何况他是深入敌境,身后未有西河一郡可谓缓冲之地,而且西河郡荒废数年,人烟稀少,耕地荒芜,粮草还是只能从长安调运,周转十分繁琐。

从双方的角度来说,都想速战速决,如果能杀入并州,以战养战,粮草的问题便可暂时缓解,曹宇何尝不想一战灭掉刘封?中原局势不稳,主力却滞留并州,实为一大隐患。

正义论之际,忽然哨马来报,魏军又有万人前来,正是夏侯霸领兵,在阵前搦战,看来曹宇虽然在督促粮草,但也不想给蜀军喘息之机。

“夏侯霸来,军中唯有继业能够抵挡,叫他前去迎战,”刘封连出营观战的兴趣都没有,“命高翔领兵压阵,若见夏侯霸退兵,万不可追击。”

不多时便听到营门外鼓声震天,喊杀声四起,不时有兵器碰撞的声音传来,句扶言道:“魏军大将,唯夏侯霸一人耳,何不让张将军诈败,以埋伏之计擒之,再与曹宇zhou xuán,便轻松许多。”

刘封摇头道:“曹宇帐下智谋之士极多,岂不知兵法?而夏侯霸又有勇有谋,前几番与张苞交战,并不见落败,若见张苞诈败,定能识破,必不肯追,还是要用子琼之计,放长线钓大鱼!”

“放长线——钓大鱼……”句扶这句话若有所思,半晌才点头道,“殿下深谋远虑,吾等不如也。”

刘封摆摆手,正要说话,忽听帐外传来欢呼之声,不多时便听到一阵嘈乱之声,张苞和高翔俱都进帐复命,却是魏军退回去了。

张苞正抱怨不让他乘胜追击之时,徐陵带着几名士兵走进来,笑道:“殿下,诸事已经安排完毕,方才夏侯霸来战,肯定已经看到,此番回营,曹宇必定查探。”

“很好!”刘封点头道,“吩咐下去,从今天开始,除了挑选精兵操练之外,其余诸将按照吩咐行事,不得有误,若是魏军再来,还是继业去迎战。”

众将各自领命而去,诸事都有徐陵安排,刘封倒也乐得清闲,这几月奔走于西河之间,屡次交战,他都感到疲惫,更不要说其他的士兵了。

夏侯霸一大早奉命去搦战,旨在骚扰蜀军,不能让其养精蓄锐,曹宇兵多,正准备每日分出兵力前去滋扰,等粮草运到,便再与刘封再决雌雄。

第480章 各出奇计

回到中军,夏侯霸前去复命,言道:“殿下,今日出兵,末将看到蜀军沿司水开拓荒地,四散结营,各处屯田,与百姓相杂种田,互并不侵犯,以为久计,请早做定夺。”

“竟有此事?”曹宇吃了一惊,忙召集众将议事,自从知道徐陵便是徐庶弟子之后,他想用阵法迷惑刘封的心思便去了大半,虽然徐陵没有破掉他的阵法,但徐陵那个简单的阵法他也无可奈何,心生忌惮,自然不会再徒费兵力。

不多时,郭奕、陈泰等人先后进帐,曹宇将夏侯霸所见告知众人,皱眉道:“蜀军进入西河,便安置百姓,免税分田,如今又收买人心,若长此下去,深根固蒂,恐难以摇动,该如何是好?”

陈泰思索片刻,言道:“刘封以军民屯田,定是粮草运转不便,想与我持久为战,若不趁早除之,长久必为大患。”

郭奕却皱眉道:“屯田种粮,非两三年不能见效,刘封诡计多端,岂不知又弄什么计谋?”

夏侯霸急道:“若如此疑虑,等刘封收买人心,立足安稳,寇敌何时得灭?”

曹宇也叹了口气,忧心道:“某奉旨讨贼,以平西河,如今大军驻留半年有余,大事难成,未报国恩,心中羞愧,绝不能让蜀军立足于京畿之畔,诸位当集思广议,铲除蜀贼。”

众人闻言,都面有愧色,曹宇如此说,他们这些文武也有责任,一时间各自都低头不语,如今兵粮不足,出战不得,又不能眼睁睁看着蜀军屯田储备,着实为难。

一直随军未曾献计的卫瓘见众人垂首不语,上前言道:“夏侯将军方才出战,仓促而归,并未详细观察,诸位便如此犹疑,大将军何不亲自出营观察,已探虚实?”

曹宇眼睛一亮,扶案起身,传令道:“诸位随我出营观看,再做打算。”

下午时分,曹宇令五千精兵来到司水沿岸凭高观察,只见蜀军果然重新收拾田地,引水灌溉,数十名蜀军中间便有一名百姓从中指导,附近百姓皆安心乐业。

曹宇见蜀军营寨散落各处,以为保护良田,中军大营却依然十分整齐,营寨势如长蛇,首尾相顾。

郭奕看了一阵,对众人言道:“蜀寨虽有散落,但中军大营却按章法布置,形势绝妙,颇得兵法,与周围营寨为呼应之势,莫非真要以此为持久之计?”

曹宇眉头紧皱,看到远处河岸上还有船只来往,忽然心头一动,当下不动声色,遂传令回归本寨,一路上大家都在讨论如何搅动蜀军,不让其安稳屯田。

曹宇对诸将言道:“蜀军既如此准备,定是料到吾兵粮不足,欲等我粮尽,再来伺机进攻,然蜀军粮草运转困难,想来必不多于吾军,如今还想散粮种田,若能断其粮道,则一切迎刃而解!”

一直苦思良策的郭奕闻言,浑身一震,大喜道:“将军之言,可谓一语中的,刘封如此,定然也是粮草不足,若能探知其囤粮之地,先毁粮草,再断两道,则一战而定也!”

曹宇似乎在重重迷雾中忽然看到了亮光,不禁精神一振,环视众将,言道:“刘封先坏我粮草,对其粮道,定然倍加重视,此计还需小心安排,诸位可有良策?”

郭奕思索片刻,言道:“为今之计,当先派细作探查蜀军囤粮之地,也不能让蜀军安心屯田,可先分兵虚张旗号,每日令三千余骑出哨,与蜀军搦战,扰其军心,若能破坏其田地则更佳,只等探清蜀军粮草虚实,在做计议。”

“此计甚妙!”曹宇豁然开朗,当下便命夏侯霸、曹泰、岑威等将每日前去骚扰蜀军,陈泰则分兵去探查蜀军粮道。

夏侯霸三人出营之后,因他连日出战,便约定由曹泰和岑威先去骚扰,三人各领一军,循环往复,也不抢功。

第二日曹泰领兵出马,看到沿河岸方向并无营寨,纵马向前,那些蜀军似乎防备不及,连兵器都不曾准备,只有铁锹锄头之类,如何抵挡得住,大败而走。

曹泰冲杀一阵,看到远处营寨中蜀军前来相救,也不恋战,将田中的粮食抢获,解送到营中,虽然数量并无多少,却也大快人心。

次日岑威出阵,知道曹泰去了南岸,蜀军定有防备,却从背面树林悄然靠近,又杀得蜀军措手不及,这一次不但夺了粮草,还劫掳数百名蜀兵和十几名百姓,解赴回寨,魏军闻信,上下无不欢腾。

听到亲兵来报,曹宇亲自来到军营,将那些蜀军详细审问,才知道刘封也因军中粮草储备不足,只剩不到两月,加之兵力不足,不敢直攻魏营,便以屯田为长久之计,打算蚕食曹宇大军。

曹宇听罢不由大怒,刘封这是将他当成了一块肥肉,虽然不能一口吞下,却打了长久蚕食的主意,竟然不将二十万大军放在眼里,视为掌中之物。

正要将这些俘兵斩杀,郭奕却言道:“此等小卒,杀之无益,不如放归本寨,蜀军便知将军宽厚仁慈,以解其战心,那些百姓也一并放回,叫他们念及吾大魏之恩,若杀之,是坚其心也,上位者不取!”

曹宇闻言一怔,很快便明白郭奕的意思,传令将蜀兵和百姓尽皆放回,并告知岑威等将,今后凡有擒到蜀兵百姓者,俱都遣散,出战的功劳仍然记录。

魏军两次取胜,全军纷纷议论,曹宇心中虽喜,却因粮草迟迟不到,终为心头之患,每日愁眉不展,派出去的斥候也没有任何消息,只知道蜀军粮草是从司水运来,这他在先前已经看到,根本不算什么情报了。

第三日终于轮到夏侯霸出兵,当他兴冲冲出征,本以为也能如法炮制,却不想蜀军有了防备,这一次负责巡守的正是张苞,两人又厮杀一场,不分胜负,只得悻悻而归。

有人见唯独夏侯霸无功而返,不禁私下议论,再加上夏侯霸和张苞之间的关系,更成为军中笑料,四处流传,夏侯霸也无可奈何,整日在帐中闷坐。

第481章 俘虏消息

等到曹泰又去,依然俘虏了数十人,夏侯霸心中更不是滋味,便和岑威私下商议,明日由他出兵,和岑威调换顺序,岑威职位不如夏侯霸,也知其勇猛,倒不争执。

夏侯霸又去,还是遇到张苞,不禁大怒,二人在司水边上再次厮杀,难分难解,一直杀了一白多回合,直到傍晚时分,才领兵而回,依然无所收获。

翌日岑威出战,虽然俘虏了寥寥数人,却抢了一些粮食,夏侯霸之事更让将士暗笑,都说因二人关系,恐怕张苞故意派兵盯着夏侯霸,针对其而来。

半月之间,曹泰和岑威都是连胜数阵,均有所获,立功无数,反而夏侯霸,屡次都被张苞截住,无功而返,二人武艺倒也相当,虽然张苞稍强,结果还是让着夏侯霸,放他无恙归营。

夏侯霸虽然心中愤懑,却也无可奈何,叫他主动认输自是不能,只能硬着头皮交换时间出战,但都被张苞截住,消息传开,就连曹宇等人都觉得好笑,看来这两人真是卯上了。

这一日,又轮到夏侯霸出征,众人皆以为其定会无功而返,却不料两个时辰之后,夏侯霸大笑回营,却原来是擒到蜀兵数十人,押回寨中。

此次终于扬眉吐气,夏侯霸为了证明自己,将那些蜀兵绕着营帐押解一圈,正准备释放,忽然曹宇传令,将所有俘虏押到帐中。

夏侯霸还以为曹宇不信任于他,怀疑他带来的俘虏是假,心中不悦,将所有人全都带入中军,数通鼓响,曹宇升帐,诸将全都到来。

“殿下,俘虏皆为蜀军,你尽管问来!”进入帐中,夏侯霸脸色不虞,冷声言道。

曹宇一怔,旋即明白了夏侯霸的心思,摇头笑道:“某非怀疑将军带来之人,而是前几次都有张苞堵截将军,此次偏偏不见,必有缘故,叫来俘虏审问一番。”

“对啊,张苞怎会今日不见?”夏侯霸以手抚额,瞪大了眼睛,忽然转身抓住一名俘虏的衣领,大喝道,“快说,张苞那小子去了何处?”

“这……我等不知!”那名蜀军神色惊慌,连连摇头。

夏侯霸一连抓住几人询问,都说不知道张苞所在,又想这些俘虏不过是普通士卒,不知道张苞动向也实属正常,只好颓然放弃,只要这些都是实实在在的蜀兵就好。

郭奕在一旁冷眼旁观,等夏侯霸将蜀兵都带走之后,却对陈骞耳语一阵,陈骞微微一震,忽然反应过来,忙追着夏侯霸出来,将那些俘虏重新押送到左边的营房之中。

夏侯霸还在fā lèng,却见陈骞挑出一人进入中军大帐,也跟着走进来,郭奕只是问了那人几句身份问题,何方人士,多大年龄等等,便将其释放。

很快第二名蜀兵也被传唤进来,问话也是如此,看得夏侯霸莫名所以,一连三人皆是如此。

正当他要问为何如此繁琐的时候,郭奕对进来的第五人却说道:“尔等皆知吾大将军宅心仁厚,俘虏皆被释放,但尔等却隐瞒情报,如何还能放你们回去?”

“各位将军,小的不敢撒谎,实在不知……”

“住口!”陈骞怒声打断了那人,冷笑道,“先前几人已经招认,将他们放走,吾等虽然知晓张苞所在,但因你们故意欺骗,叫来一一相问,若说出实话,便放你们回去,若故意隐瞒或者有半句虚言,结果么,嘿嘿……”

“将军息怒,息怒,”那士兵听到其他人已经说出消息,吓得冷汗直冒,连连磕头,“小的愿以实情相告!”

“哦?”郭奕目光闪动,看了曹宇一眼,不动声色问道,“那你说说,张苞现在何处?若是和先前几人不同,你便不用回去了。”

那蜀兵忙道:“小的不敢有半句虚言,张将军从昨日就不在大营中了,应该是听令去了其他地方。”

“去了何处?”陈骞沉声问道。

“这……小的实在不知,真的不知道啊!”那人连连磕头。

“嗯,虽然你仅说了一半,但并未撒谎,”郭奕微微点头,对士兵吩咐道,“将他放走。”

那名士兵千恩万谢,抱头鼠窜而去。

夏侯霸一阵错愕,终于意识到了什么问题,张了张嘴,见郭奕还要审问,便只好忍住,悄悄站在大帐一侧,等候结果。

接下来又问两人,果然都知道张苞不在营中,正当大家以为从这些人口中再问不到有价值的情报之时,有一名俘虏却说出了张苞的去向。

“因担心魏军……几位将军会去偷袭粮草,张将军奉命去守兵粮了。”

“去了何处?”那人一句话,如同一块巨石扔进湖中,曹宇等人都悚然动容,齐齐等着那名士兵。

“在……在兔耳关,”那俘虏嗫嗫答道,看众人神色紧张,忙解释道,“兔耳关就在大营东北方向十里处,每日运粮都屯于此处。”

“你说的可是实话?”陈骞再次喝问。

那俘虏吓得浑身一颤,忙道:“不敢有半句虚言,与我一同的其他两人也都知道,我们三人原先就在后防辎重,昨日才被调来开垦荒田,故而知道……”

“嗯,倒也相差无几。”郭奕一阵沉吟,示意放了这名。

俘虏仅剩下两人,陈骞命人一一叫来,他们所说的话与此rén dà致相同,命人将其全部放走。

“诸位,这消息真假如何?”大帐之中,曹宇环视众人问道。

“既然是一一相问,回答所差无几,想必是真。”陈骞已经信了**分,那些俘虏是挨个审问,不会因为听了其他几人之言而跟着浑水摸鱼。

“刘封太过狡诈,还是等细作回报,再做打算!”郭奕思索半晌,依然分不出真假。

夏侯霸急道:“若如此错失良机,岂不是悔之无及?”

陈骞言道:“既然知道蜀军就在兔耳关屯粮,何不先派细作前去查探,若真如此,可马上用计。”

“此计甚善!”曹宇马上点头,派出斥候打探消息。

第482章 三路齐出

未等派出去的斥候回报,先前的细作却带来了消息,他们探查到蜀军在兔耳关屯粮,只因兔耳关在一片山岭之中,十分隐秘,找了几日才找到。

曹宇等人闻报,再也没有任何疑惑,刘封选择如此隐秘的地方囤积粮草,想来不会有假,心中喜悦,马上商议如何用兵。

夏侯霸上前大声道:“此番去兔耳关,交给我就行,保证烧了他所有粮草。”

这几日出兵交战,他屡次都被张苞阻截,现在张苞就在兔耳关,自然也想前去一决胜负。

“不可!”郭奕却太守拦住了夏侯霸,“蜀军调张苞前去守卫兔耳关,便是料到我们回去偷袭,此处必有重兵把守,若沿途中伏,非但打草惊蛇,还得不偿失。”

“哎呀,先前不知道屯粮之地,如今好不容易查到了,却又不能打,究竟要如何才好?”夏侯霸急得直跺脚,半年多时间在并州盘桓,从北到南,未逢几场大战,心中十分恼恨。

曹宇也皱眉道:“如果不破坏蜀军粮草,与之长期zhou xuán,恐人心不稳,且我军中兵粮只能够用十日,粮草未到,不宜久战。”

这几天粮草日渐减少,曹宇也是忧心忡忡,派往上党督促的粮草按照时间,最快也要半月以后,他已经和郭奕商议几次,想要减少饭食,节省兵粮,又怕引起士兵不满,一直咬牙坚持。

陈骞也道:“事不宜迟,纵使不能夺了蜀军兵粮,将其尽毁,也能士气大振,如此就算暂时减少饭食,也能暂解燃眉之急,如若不然,便无奈只能退兵了!”

“我并非不去取兔耳关,”郭奕也知道大家心中着急,对众人言道,“要攻兔耳关,却不能直接发兵,依我之见,将军当先派精锐去偷袭蜀军大营,并力攻取司水沿岸中军……”

“伯益莫非是声东击西之计?”正说到一半,曹宇已经醒悟过来。

“正是如此!”郭奕点头道,“司水沿岸乃刘封之根本,若见我兵偷袭,各营必发兵来救,将军再派精兵去兔耳关烧其粮草,使其首尾不能相顾,蜀兵必定大败!”

“妙计!”曹宇闻言大喜,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也不顾手心发麻,咬牙沉喝道:“诸将听令!”

“在!”包括郭奕在内,魏军文武各自按照官位站立帐中两侧,等候曹宇下令。

“陈骞、曹泰二将于今夜二更准备部曲,三更出发前往蜀军大寨,从西、北二处合力攻取大营,吾自引兵来接应。”

陈骞和曹泰领命而去,曹宇又对夏侯霸吩咐道:“夏侯将军领一万精兵前往兔耳关,于三更时分埋伏在外,等到张苞出兵去救援大营,将其放过,再取兔耳关烧其粮草,不得有误!”

“岑威!”

“末将在!”

“命你随夏侯将军前往兔耳关,等夏侯将军去烧粮,你只在路上埋伏,若蜀军来救,可沿途埋伏击之!”

“是!”

“军师,今夜倾巢而出,必当一战而定,”曹宇此刻挺着胸膛,意气奋发,对郭奕颇为看重,虚心问道,“方才布置,可还有疏漏之处?请军师补充。”

郭奕答道:“将军思虑周全,并无遗漏。”

曹宇点头道:“某今夜亲自领兵出战,此处便交给军师和文舒镇守,以防万一。”

郭奕和王昶领命,下去准备,曹宇望着帐帘外已经坠落的夕阳,此时水面上波光粼粼,霞光万道,正如他心潮澎湃,双目微微收缩,背着手岿然不动……

夜幕降临,蜀军大帐内,刘封和徐陵在帐中做好的一个沙盘上讨论军情,一条青色细石摆成的弯曲长线正是司水,沿岸除了鹅暖石布置的营帐之外,东北方向还有一块用红砂堆砌的山谷,山谷两侧插着几面小旗,依次摆设,绵延到谷内。

“这兔耳关果然名副其实,狭长陡峭,一旦进入,扼守关口,便再难逃脱,当真是天险之地。”看着那一片地方,刘封点头而笑。

徐陵也点头叹道:“不错,此地若非那些百姓引导,还真难发现,如此隐秘之地,曹宇必定会相信是屯粮之地。”

“殿下,成了成了,”正讨论之际,句扶急匆匆地走进来,一脸激动,“今日被抓去的士兵被魏军一一单独审问,告知了兔耳关的消息,细作方才来报,曹宇已经传令今夜就行动。”

“好,我已等候多日!”刘封豁然起身,问道:“船只可准备好了?”

句扶抱拳道:“这几日以屯田为名砍伐树木,已经造就两千木筏,就藏在沿河营帐之中。”

徐陵双目微凛,看向兔耳关的方向,沉声道:“数日辛苦布局,全在此一战,就算不能全歼魏军,也能叫其伤筋动骨,退回并州。”

“秘密传令,升帐!”刘封离开桌案,和徐陵向帐外走去,“到令狐宇将军帐中议事。”

“是!”句扶和胡坤得令,马上去召集各部统帅。

到了三更时分,陈骞和周泰各领三万兵马杀奔蜀军大寨而来,先前有过一次偷袭,曹宇料到蜀军定会严加监视,这一次让二将领兵,根本不做掩饰,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突袭,不给蜀军准备的机会。

大军到了司水,蜀军已经得到消息,本来安静的大寨中忽然鼓声大作,号角连天,无数火把先后亮起,整座大营中乱成一团。

陈骞领兵从北面而进,州泰则从西面攻打,南面是司水,只有东面留给蜀军逃走,这一战旨在吸引兔耳关的守军,但也要全力以赴,如果能一举攻破蜀军大寨,更可一劳永逸。

半月多时间的准备,蜀军营寨四周已经挖出数尺深的沟壕,并引司水灌入,绕着整个营寨形成了一条大河,保护营寨。

魏军杀到,蜀军仓皇结阵,据壕沟死守,弓箭手不断攻击着冲来的敌军,魏军也早有防备,盾兵在前,弓箭手在后,双方隔着壕沟不断乱射,箭飞如雨,铺天盖地,各有伤亡。

第483章 夜战八方

魏军借着弓箭手的压制,有士兵抱着石块、沙袋往沟壕里填土,半个时辰之后,西、北两面的水沟已经被填平,河水四溢,地面上一片泥泞,已经倒下无数尸体。

闻报障碍扫平,曹宇心中大喜,马上催兵冲杀蜀军大寨,震天的金鼓声中,魏军队伍纷纷,前后顾盼,直入大营之中,黑夜中杀声不断,火光滔天。

曹宇正挥兵进攻,忽然探马来报:“报,蜀军自毁营寨,往司水中逃走了!”

“嗯?”曹宇怔了一下,看了一眼东北方向,那里黑黢黢的还是毫无动静,沉声道,“只管冲杀,破坏营寨。”

传令兵离去,曹宇却有些后悔,早知道蜀军营寨如此不堪一击,前几日还不如直率大军来攻,仗着兵多优势一鼓作气将其消灭,也省了这近一月的麻烦。

见大事已定,又命曹泰也引兵杀入蜀军寨中,接应陈骞和州泰二部,见到蜀军尽管厮杀,在营中四处放火,不给敌军喘息之机。

司水沿岸的营寨,也不知何时起了大火,一片通红,亮如白昼,蜀军抵挡不住,有的向东狼狈逃走,有的跳入水中逃命。

陈骞在烟火中追到岸边,却看到沿河竟有许多舟船,密密麻麻挤满了蜀军,正往南岸而去,不由心下疑惑,很快士兵便发现岸边堆积了许多粮草。

“此必是蜀军运粮之船,算他们走运!”陈骞恼恨不已,军中缺粮,忙分出一部人马保护那些粮草,可解燃眉之急。

眼睁睁看着蜀军大多渡河而去,陈骞只来得及命人放了几波箭雨,此时蜀军营寨已经全部被烧着,在夜风中肆意蔓延,烤得人不敢靠近。

州泰也从西面杀来,看到已经渡过一半水面的木筏和船只,气得直跺脚,军中没有准备船只,根本无法追击,只能眼睁睁看着蜀军逃窜。

“真是可恨,好不容易杀进来,却让许多人逃走了!”州泰恨恨不已。

陈骞眉头微皱,望着河面上渐远的船影,言道:“大将军此来取营寨,本为烧粮,不为死战,东面也逃走了无数蜀军,只要夏侯将军成功,此战便不算失败。”

“蜀军如何会有这许多船只,莫非他们早有准备?”州泰冷静下来,也有同样的疑惑,忽然脸色大变,“会不会是刘封的诡计?”

数次交战,他们现在提起刘封这个名字就头疼,与刘封对战,更是小心翼翼,生怕中计上当,蜀军都安然逃走,州泰不由不疑。

“恐是蜀军昨日正好有运粮船只到来,”陈骞指了指东面河岸边几堆小山一般的黑影,“有一批粮草刚刚运到,还未转移到兔耳关去。”

“哈哈哈,如此也好,”州泰闻言,心中大定,看向那些粮草,数量着实不少,大笑道,“得了这许多兵粮,又能坚持数日,想必上党的粮草也能运到了。”

“此真谓雪中送炭也!”陈骞也笑着,和州泰二人往粮草堆积处而来,看着远处直冲云天的大火,叹道,“所幸是东南风,如若不然,烧毁这些粮草,实在可惜。”

“将军,不好了,不好了——”正走之事,忽然副将匆慌而来。

陈骞看了一眼州泰,脸色微变,沉声道:“何事惊慌?”

“将军,那些粮草,粮草……”

“粮草如何了?”陈骞本来还强自镇定,看副将神色如此,也心中狂震,上前两步问道。

“将军,那些粮草都是假的,”副将急声道,“属下方才奉命清点,才发现那些粮草下面都是堆积的沙土,仅有上面一层覆盖粮草……”

“这?”陈骞大吃一惊,也不管副将,大步往粮草处奔去,州泰紧随其后。

二人来到一个粮草堆前,只见士兵们已经把粮草扒开,里面却是湿漉漉的泥沙,一看就是挖掘那些沟壕堆起来的。

“不好,中计了!”州泰在一旁脸色大变,拉着陈骞忙去见曹宇。

******

经过一片山坳处的树林,夏侯霸在向导官的带领下埋伏在一处矮坡之后,岑威的人马则在树林中等候消息。

不多时便听到河岸处鼓声响起,杀声隐约传来,未到半个时辰,火光照亮了半边天空,照得远处的山岭黑影起伏摇摆,恍如缓缓而动的洪荒猛兽。

夏侯霸派出斥候小心查探兔耳关方向的动静,果然很快就听到闷雷般的马蹄声轰隆而来,一队骑兵从山谷之中奔腾而出,向着司水方向赶去。

夏侯霸站起身来,看着远去骑兵的黑影轮廓,冷哼一声道:“哼,此必是西凉铁骑前去救援,我们依计行事!”

“是!”副将闻讯,马上下去传令。

夏侯霸又派人向后面的岑威报信,带着中军以及护卫人马,悄悄往兔耳关方向前行,或许是刚才骑兵惊扰的缘故,山岭之中静悄悄地,连虫鸣之声都听不到。

“何人在此?”眼看到了山谷口,忽然山坡上一人惊呼。

夏侯霸见已经暴露形迹,大喝道:“敌军就在谷内,随我杀!”

“何rén dà胆,敢来偷袭?”守军的反应极快,马上就有一队兵马拦在谷口。

“哈哈,尔等中计,还不下马投降?”夏侯霸不由大笑,拍马直接冲杀过去。

兔耳关守将正是高翔,见夏侯霸杀来,忙挺枪相迎,此时后面的魏军也已经杀到,高翔抵挡不住,不到五合,便转身逃入谷中。

“敌将休走!”夏侯霸沉喝一声,随后追来,头顶上有箭矢射下来,但都稀稀拉拉,毫无威胁。

高翔边跑边战,同时向谷中急切大喊:“敌袭、敌袭,速速迎敌!”

夏侯霸紧盯着高翔猛追,听到山谷中一片混乱,十分高兴,此番毁了蜀军兵粮,他们必定先支撑不住,这一场大战也就能够尽早结束了。

正追之时,忽然一处山坡上箭如雨下,守军已经仓皇准备,挡住了夏侯霸,高翔狼狈向前,逃入山坳处不见了踪影。

夏侯霸挡开乱箭,见守军并不多,不远处山谷中谷草堆积如山,数量十分之多,而且山坡上还有草房无数,心中大定。

第484章 兔耳关中伏

“前面便是蜀军囤粮之地,随我杀进去!”看到这些,夏侯霸一阵激动,回头一声大喝,舞刀直冲草垛之处。

此时所有的魏军跟着夏侯霸全都进入山谷之中,丝毫没有注意到,在他们身后的谷口方向,早已有蜀军将干柴树枝搬运过来,挡住了出口。

夏侯霸一马当先冲入谷堆之中,不见蜀军一人在,心中疑惑,却还是下下令让士兵们放火,自己则在一旁领精兵守护。

魏军这边刚放火,忽见山谷两侧的草房也忽然起火,夏侯霸微微一怔,忽然脸色大变,失声大叫道:“撤,快撤,中计了!”

魏兵还在疑惑,夏侯霸已经打马向山谷外冲去,猛然看到山谷口一团火苗冲天而起,夏侯霸心中一沉,猛提丝缰,坐骑人立而起,希律律长嘶不已。

魏兵们此时也都反应过来,个个脸色苍白,惊慌失措,围着夏侯霸团团转,看着四面火光越来越盛,生出绝望之色。

“哈哈哈,夏侯将军,尔等如今已经无路可逃,还要负隅顽抗么?”就在此时,东面山坡上一人朗声大笑。

夏侯霸循声看去,只见山坡上火把摇曳,居中一员年轻小将,手持长弓,已经远远瞄准了自己,中央飘起一黄旗,大书“赵”字,正是神射营的统帅赵广。

夏侯霸冷哼一声,调转马头就要往赵广所在处冲杀过去,眼下山谷口被封死,谷内起火,唯一逃生的方向必定是敌军统帅所在之地。

嗖嗖嗖——

就在他纵马直冲的时候,利箭破空之声传来,夏侯霸心中凛然,急忙舞动打到,叮当一声,一支箭被他挡开,但跨下马却一声嘶鸣,翻滚倒地。

赵广那三箭,只有一箭是瞄准夏侯霸的,其余两箭都对其坐骑而发,全都射中前额,在射日神弓的威力之下,悉数没入马头之中。

夏侯霸大喝一声,从马背上跳开,却也十分狼狈,半跪在地上,身后士兵急忙过来相互,但山坡上的神射营已经在赵统的命令向下开始放箭。

火光蔓延的兔耳关中,无数火箭从天而降,将数千魏军稀疏覆盖,他们脚底下的山路上也铺满了干草,霎时间谷内到处都是大火,几乎没有落脚之地。

山谷外埋伏的岑威等了许久,还不见蜀军回来救援,猛然看到山谷口火光亮起,吃了一惊,忙带兵前来查看,忽然山坡两旁一声呐喊,鼓角齐鸣,旌旗遍竖,皆是蜀军,岑威大惊。

山岭两旁数处精兵直冲出来,势不可当,却是秦武早就带兵在此等候,趁魏军不备,冲杀出来,岑威兵马顿时大败,各自奔逃。

岑威此时也知道已经中计,此刻山谷口已经被大火堵死,知道无法救援,自己又被敌军埋伏,匆忙之中带兵撤退,蜀军随后掩杀,死伤无数。

正当他退到树林旁边,正寻思该如何救援夏侯霸的时候,忽然又一阵嘈乱,原来在树林中还埋伏着一支人马,正是方才引诱夏侯霸如故的高翔,高翔从山路上绕回来之后,便在魏军归路上埋伏。

此时岑威正神不守舍,魏军也经过一阵厮杀,人困马乏,抵挡不住,又被冲散了大半,后面追赶的秦武也领兵杀到,将魏军团团围住。

岑威还待抵抗,被高翔纵马上前,惊乱之中将其一枪刺倒坐下马,岑威跌下马来,被蜀军拿住,还不等问话,已经断气身亡,那一枪刺中了心窝要害。

剩余的魏军见主将被杀,又无处可逃,只得跪地投降,而此时山谷中也传出惨绝人寰的惨叫之声,火光冲天,与河岸方向的大火交相辉映。

高翔对秦武言道:“张将军独自领兵去,未知胜负如何,此处战事已了,我去救援,将军守住谷口,以防万一。”

经过上次功劳,秦武已经被刘封封为建威将军,听到高翔之言,也不争抢,押着俘虏往谷口方向而去,山谷中的魏军,交给赵广和大火便足够了。

******

张苞率领的西凉铁骑从兔耳关离开之后,向司水方向行进了三四里,忽然折转方向,沿着司水北岸的方向向西而进。

不多时,便有一队斥候在丘陵中等候,见了张苞,更不多话,在前面带路,竟是一路杀奔向魏军大营。

“现在的什么时辰?”一片密林之中,张苞下了马,来到山顶之上,看到远处依山而建的魏军营寨,星星点点火光闪烁。

副将答道:“还有半个时辰便到五更!”

张苞微微点头,吩咐道:“传令下去,叫各部先休整片刻,于五更前突袭魏军营寨。”

距离五更还有一刻,夏日昼长夜短,天色亮的早,此时东方已经微微发白,西凉铁骑整备上马,全军肃整,蓄势待发。

张苞将部曲分为三部,以王仁和尹立为左右部将,自为中军,尹立是天水太守尹赏之子,王仁则是西凉军中提拔起来的武将,二人都是文武双全,同为西凉铁骑骨干,张苞的左膀右臂。

三路兵马准备完备,以张苞为首,径直杀奔魏寨而来,朦胧的天光之下,只看到山峦的轮廓,骑兵冲刺,数十里的距离,已经将速度提到极致。

这一次带兵突袭,知道魏军守军不多,张苞根本不用掩饰形迹,看见魏军营寨,丝毫不做停留,在惊慌的号角声和仓促的战鼓声中,冲入了大营。

“哈哈哈,尔等想要偷袭我军,却不料自己老巢不保!”张苞在马上大笑着,胯下宝马猛然抬shou cháng嘶,本来耷拉着的耳朵瞬间竖了起来,竟直接跨越营寨钱的护栏和鹿角,飞奔直入。

轰隆——

马蹄落地,泥土草屑飞溅,张苞已经当先一人一马越过障碍,冲入箭楼中间的通道之中,箭楼上的哨兵匆忙放箭,却全都射空了。

“儿郎们,随我杀!”张苞爆喝着,虎头枪横扫,咔嚓数声木桩碎裂的声音响起,在他两侧的箭楼便轰然倒塌,上面的守军惨叫着跌落下来。

第485章 交换阵营

此时身后的先锋兵马已经掀翻栅栏,挑开鹿角,身后的骑兵呼啸而至,随着张苞直冲中军而去,一如虎入羊群,根本无人能挡。

左右尹立和王仁也不甘示弱,先后冲入魏军大营,一直冲过三四座营寨,魏军还未反应过来,只听到惊呼之声,全都成了西凉铁骑的枪下亡魂。

中军之中,王昶和郭奕也都一夜未睡,等候曹宇大军的消息,一直快到天亮,正准备派哨马去查看,忽然听到鼓声大作,十分急促,大吃一惊,急忙出营来看。

“袭营,袭营……蜀军——袭营了!”一名亲兵跌跌撞撞冲来,脸色苍白,神色惊慌。

“怎……怎会如此?”郭奕浑身一震,看向远处,东面的方向一片混乱,喊杀声越来越近。

“恐怕吾等都中了刘封之计,”王昶的脸色很难看,已经想到了最坏的结果,回过神来之后,马上对郭奕言道,“军师先往北撤退,我这就组织人马抵挡蜀贼。”

郭奕道:“我与将军一同前去!”

“军师,乱军之中,十分危险,你先退走,我们才好放心厮杀!”王昶阻止了郭奕,他一个文士,连武器都拿不动,何论杀敌?

郭奕一怔,也逐渐冷静下来来,急声道:“此处往北在霍山之内有一处险地,名叫牧羊谷,将军若是不能……便往此处撤退,吾在此接应!”

“好,军师速去,早作准备!”王昶一咬牙,接过副将递来的长枪,翻身上马,传令各部兵马集合,抵挡蜀军。

郭奕听着远处的厮杀之声,面沉似水,犹豫再三,派人向曹宇报信,自己带着数百人向北而走,蜀军在此刻前来偷袭,他知道曹宇就算取胜,也是大势已去。

王昶正领兵往东而走,忽然又有守军狼狈而来,那人披头散发,头盔掉落,盔甲烂了一大片,脸上还有血迹,王昶看到,不由心中一沉。

“报将军,蜀军在营寨东南角登岸放火……”

“什么?”王昶惊呼出声,这个季节东南风正紧,如果在东南角放火,后果不堪设想。

“蜀军从司水乘船而来,我们不曾防备,刚刚被偷袭……”

“速带人去灭火!”不等那士兵说清楚,王昶已经看到东南方向浓烟滚滚,火苗飞窜,马上吩咐身边的副将带了一队人马前去抵挡。

从东南方向登岸偷袭的正是令狐宇带领的兵马,五千精兵弃船登岸,守军措手不及,又无大将统领,如何抵挡得住,一把火更是让魏军彻底溃散,四处奔逃。

蜀军的船队从司水以东而来,令狐宇领兵登岸,魏军一片大乱,丝毫没有注意到剩余的船队继续向西,一直来到汾水交界处,却从汾水南岸登陆。

此处已经是魏军大营的西面,营寨依着西面山岭而建,这一队蜀军上岸之后,径直沿着山岭向北而进,此时的守军早被东面的张苞和东南方向的令狐宇吸引,营寨之中空无一人。

这一路兵马由邓艾统领,在斥候的带领之下,直奔魏军粮草堆积处而来,此处仅剩下不到一百守军,而且大多都为后方部曲,几乎没有什么战斗力,见蜀军忽然出现,纷纷跪地投降。

邓艾分兵把守要道,将粮草之地牢牢保护,这些粮草对于近二十万的魏军来说只够十天使用,但对蜀军来说,省吃俭用也能坚持一个月了。

此时远处大营中已经火光冲天在晨风的吹拂之下十分猛烈,很快便蔓延了整座营帐,魏军根本来不及救援,更何况令狐宇还在领兵冲杀,魏军难以坚守,溃散四走。

另一方,王昶在大营中终于找到张苞,二人也不答话,上前厮杀,王昶怎会是张苞的对手,不过三合便被挑飞兵器,大惊之下仓皇逃窜,丢盔弃甲,若不是亲兵死命阻挡,几乎要被张苞生擒。

王昶败走,魏军更无人指挥,四散奔逃,加之天色大亮,朝阳东升,许多人被逼得走投无路,只好跪地投降。

十余万大军的营帐,绵延数里,张苞也顾不了那么多,和令狐宇合兵一处,将粮草所在地的营帐保护起来,其他被火烧着的也不去管它,清出一片空地,火势便无法蔓延过来了。

此刻,曹宇正带大军往本阵急忙回撤,魏军真行散乱,形成了一条长龙,匆匆回援,许多士兵还不明所以。

他一直在远处观战,并不见兔耳关的蜀军来救援本阵,心中本就疑惑不已,听了州泰和陈骞的禀报,曹宇一颗心沉到了谷底。

意识到自己极有可能中计,如果刘封精心布置,故意放弃本阵,反而去攻击自己的营寨,就等于两相互换,这对魏军来说,可是得不偿失。

先不说兵甲的精锐和营寨的多寡,光是粮草,就让曹宇心中惶恐,本来只剩不到十日的粮草,再被蜀军占走,只怕马上就要军心大乱,士兵哗变,后果不堪设想。

到了此刻,他已经不奢望夏侯霸前往兔耳关能有所获,既然蜀军早有准备,兔耳关想必已经埋下伏兵,只求夏侯霸不要太过深入,能够全身而返便是万幸了。

一路疾奔,曹宇已经忍不住走在了最前面,在他身侧,曹泰和亲兵紧随其后保护,天色蒙蒙亮,心弦紧绷的曹宇等人忽然看到远处浓烟滚滚,直冲云霄,全都脸色大变。

“将军,恐怕……”一旁的曹泰大惊失色,声音都在颤抖。

曹宇勒住马头,身躯一阵摇晃,脸色惨白,半晌才颓然道:“大营失守,蜀贼已有准备,前方不能再去。”

“这该如何是好?”曹泰六神无主,旁边的士兵更是惊慌不已。

“将军,恐怕……”在后方组织兵马的陈骞也看到了远处的景象,急忙赶过来,神色凝重,“为今之计,只好尽快退回界休,再做打算了。”

“也只好如此了!”曹宇叹了口气,望着远处升腾的黑岩,眼神迷茫空洞,此刻脑海中竟然一片空白,没有一丝想法。

第486章 放弃追击

陈骞见曹宇发呆,赶紧提醒曹泰在前面传令,这转向北,往界休方向撤退,自己则到后军来和州泰商议殿后事宜,防备蜀军前来追击。

此时的蜀军倒是没有追击魏军的打算,首先穷寇莫追,哀兵必胜,魏军被逼到穷途末路,如果绝地反击,只会造成更大的伤亡。

其次魏军这一次粮草尽失,就算退回界休,最快也要三天时间,他们倾巢而出,没有携带任何辎重,三天赶路没有粮食,必定会自乱。

第三条也是刘封无法预估的,他担心曹宇恼怒之下会挥兵反杀,殊死一搏,如果带领全军杀回来,自己兵力不占优,拼个鱼死网破,损失会更惨重。

所以当邓艾派兵来报信的时候,刘封已经和霍峻带兵进入魏军营寨,在粮草周边依照地形严密防守,一旦魏军反扑,也能从容应对。

日上三竿,在兔耳关埋伏的赵广和高翔领兵前来复命,这一战击杀魏军近万人,大多数都被烧死在兔耳关中,斩杀为将岑威,活捉大将夏侯霸。

俘虏夏侯霸,不仅对众将来说极为鼓舞,就连刘封都有几分激动,亲自除了营帐,这可是当今魏军中数一数二的大将,而在历史上,夏侯霸也是魏国后期倚重的大将,只是命运多舛,是个悲情英雄,

不过眼前的夏侯霸也好不到哪里去,浑身被火烤得焦黑,半边须发都被烧得蜷曲,一张脸根本辨认不出本来面目,只有一队眼珠子骨碌碌转动,怒瞪着刘封。

“继业,夏侯将军可是你的亲戚,好好照顾他!”刘封一声轻叹,让张苞带着夏侯霸先去休息。

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置,这个时期的夏侯霸几乎是不可能劝降的,如果软禁起来,恐怕张苞也不答应,但要把他放走,将来必定是一个劲敌,必须要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如何劝降夏侯霸????}

双方交战一夜,中午时分,探马来报,魏军已经退入霍山之内,在牧羊谷重新集合兵马,暂时动向未定。

“曹宇不肯退兵,显然还在等候粮草消息,”徐陵闻言一声冷笑,“其犹豫不决,难以决断,只恐损失更大。”

刘封笑道:“以沙摩柯和李钰二人统领的无当飞军,截击魏军粮草自然无虞,曹宇等得到消息再想撤退,只怕兵马要哗变了。”

邓艾正安置兵马从外面回来,听到二人的对话,马上言道:“殿下,当多派斥候查探魏军动向,如今其粮尽无归,必定全军士气低落,待其自乱,可遣精兵沿途追杀,重创其军,如此便可直入并州,一举而下。”

“嗯,我正有此打算,”刘封微微点头,“这叫趁你病,要你命,曹宇昨夜便损失了近三万兵力,又一夜厮杀,不曾休息,如果再无粮草,便是不战自败了。”

句扶在一旁慨然道:“曹宇之败,还是在其求胜心切,又不善用兵所致,若从容部署,吾军又岂能如此轻易取胜?”

句扶之言,让众人频频点头,今天这一战其实来得有些出乎大家的意料,没想到曹宇为了击败刘封,竟然倾巢而出,如果他留下一半兵马,结果也很难预料。

“传令众将升帐,接下来我们要全军游记,蚕食消耗曹宇兵力,等他回到界休,叫他只剩下孤家寡人一个。”

刘封倒是当机立断,马上召集众将议事,现在有了魏军留下的粮草,他也不担心辎重储备,一个月之后,说不定已经攻下上党了。

“殿下,丞相有密信送来!”刘封正准备前往中军,胡坤急匆匆地赶来,递给他一封小巧的huáng sè书信,上面用红色火漆封住,正是丞相府的密信。

刘封一愣,自从长安出兵之后,诸葛亮还从未给他来过信,这自然是对自己的信任,如今南阳开战,却忽然来信,不知有何指示、

心中疑惑着,接过书信,拆开来观看,起初脸色凝重,看了几行之后,却忽然神色大变,眼睛越睁越大,忽然拍手叫道:“妙,真是太妙了!”

“殿下,信中所说……”胡坤莫名其妙,自从北伐之后,他已经许久未曾见刘封如此失态过了。

“哈哈哈,快去帐中,曹宇不追了,我们有更重要的任务。”刘封却大笑着,将密信攥在手中,快步而出。

大帐之中,邓艾等人都已到齐,就连张苞也急匆匆赶来,生怕这次出兵又把他落下,这一战以少胜多,全军上下士气大盛,人人都想趁胜追击。

“大哥,何事如此高兴?”张苞看刘封满面喜色,笑道,“这一仗虽然胜了,却还是不够痛快,现在曹宇没有了仲权,让我带骑兵去,一定能将其尽数消灭。”

“继业,岂能让你一人去追?”令狐宇不干了,马上大声道,“曹宇虽败,兵马还有十余万,我也能领兵杀敌。”

“嘿嘿,你们二人前去,没有我神射营掩护,怎能事半功倍?”赵广在一旁擦着射日神弓,头也不抬地笑道。

一时间众人都纷纷上来请令,就连最沉稳的邓艾也忍耐不住,站在了大帐之中,齐齐看着刘封,充满期待。

刘封静静地听着众人请战,最后才慢条斯理地笑道:“诸位都错了,我决定放曹宇一马,放弃追击。”

“什么?你要放走曹宇?”张苞瞪大了眼睛,抢到书案前,“大哥,我没听错吧?这可不像你的一贯风格啊?”

“大哥,这是何意?”赵广也怔了一下,抬起头疑惑地看着刘封。

“殿下莫非还有重要军情?”邓艾倒是很快冷静下来,他知道刘封绝非浪费战机,无的放矢之人。

“正是,”刘封看众人错愕的表情,淡然一笑,从手中拿出书信晃了晃,“方才接到丞相密信,权衡轻重,决定先放走曹宇。”

“丞相有何指示?”徐陵也来了兴趣,能让刘封放弃曹宇这个大敌的决策,他是在很难料到。

“下河东!”刘封轻轻吐出三个字,目视南方。

第487章 中原风云起

“河东?”徐陵等人都惊呼出声,面面相觑。

先前他们随刘封突袭西河郡,也商议过进军河东之事,但河东属于司隶,步卒精锐,钱粮充足,再加上正好鲜卑军主动寻求合作,便决定先平并州,再伺机取河内或者河北,却不想忽然之间又改变了主意。

刘封笑道:“诸位不必怀疑,此乃丞相布局中原之大谋,此战无论你我,还是丞相亲至南阳,都是为中原一站谋划,河东一战,尤为重要,不可草率。”

徐陵言道:“既然是丞相筹谋,吾等自当全力配合,该如何用兵,殿下尽管下令便是。”

刘封略作沉吟,言道:“此番曹宇兵败,就算退回并州,也需要重新整备兵马,准备粮草,又有无当飞军搅乱,非半年无法用兵,并州还有鲜卑军虎视眈眈,我们直下河东,正是最佳良机。”

邓艾点头道:“不错,曹宇之败,已经注定,就算不派兵追击,也因粮草不足而自溃,河东一战,胡遵兵败,精锐不存,兵力空虚,正好可取。”

“吾意正是如此,”刘封点点头,“此番退兵,当以司水为界,吾军退回兹氏,与霍县互为犄角之势,由霍将军和柳隐二将守卫此地,我大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取安邑,则河东可一战而定也。”

徐陵笑道:“兵贵神速,魏军皆知殿下与曹宇在并州交战,定料不到曹宇败得如此之快,此番去河东,其定然措手不及。”

刘封点头道:“好,霍将军押送粮草先从汾水撤回兹氏,其余兵马,随我徐徐退回司水,令狐宇令三千疑兵故作追赶之势,叫曹宇不敢觊觎我军。”

张苞不解道:“既然奉丞相之命取河东,要兵神速,为何不速速退兵,反而如此迟缓?”

徐陵笑道:“诸位有所不知,如今曹宇大败,我军若速退,曹宇必定会乘势追赶,此取败之道也!先留疑兵,叫曹宇不知虚实,如今其兵粮已尽,若迁延几日,就算想要追击,已无余力,如此方能安然退兵。”

“嘿嘿,原来如此!”张苞挠头一笑,忽然又问道,“仲权执意不肯归降,该如何处置?”

刘封笑道“夏侯将军之事,我已有定夺,将其先送到霍县,由柳隐将军照看,我自有打算。”

“大哥,你不会要把他送到敬贤院吧?”张苞摸着满脸胡茬,有些尴尬,“以仲权的性情,只怕会被逼疯……”

“你尽管放心,”刘封看着张苞笑道,“就算不看你的面子,看在叔母的面子上,我也不能让夏侯将军从此埋没,只要洛阳方面还珍惜夏侯将军,定能叫他安然归去。”

“好!”张苞倒也不问刘封到底如何去做,只要答应不把夏侯霸软禁即可。

刘封敛容吩咐道:“事不宜迟,诸位早作准备,今夜连夜渡河退回兹氏,精兵先赶往霍县,随我去取河东。”

“遵命!”众将轰然听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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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汉元熙四年夏六月,赵云偷袭上庸之后,蜀军兵进南阳,拉开中原大战的帷幕,在关羽的调动之下,荆州精锐北上,司马懿亲至宛城布防,诸葛亮也到襄阳赶往樊城督战。

与此同时,蜀军调动长安十五万精锐从蓝田往青泥隘口进发,南下直逼武关,打算从北面打开进入南阳的缺口,形成南北夹击之势,对南阳之地似乎势在必得。

东吴方面,连丢两郡之后,孙权病情愈发沉重,举国上下因为太子和鲁王之争人心惶惶,在水军败于荆州之后,无力重夺柴桑,不得已再次与蜀汉议和。

中原大战吸引了曹魏主要兵力,东吴又打起了寿春的主意,这一次领兵的既非大都督陆逊,也非后起之秀诸葛恪,而是新任征北大将军孙宇,孙宇也是孙坚堂弟之后,贵为吴国贵胄,先前镇守长沙,被刘封用计破之,回国数年之后,被孙权再次起用,临危受命。

因为太子和鲁王各自各位一党,朝中分成两派,孙权对支持tài zi dǎng的陆逊等rén dà为不满,诸葛恪要守孝三年,朝中无人可用,唯有孙宇能够担当北征大任。

孙宇拜征北大将军,持节钺,令二十万大军从庐江、濡须二地征兵北上,进逼合淝、新城、巢县三地,扬州战事再临。

拜将孙宇之后,孙权又作出了一个令人瞠目结舌的举措:拜陆逊为水军大都督,封南洋候,命其领两万水军从南海出发,再次渡海前往夷洲,征服此地。

十年前,孙权励精图治,君臣上下一心,东吴国力强盛,孙权想要扩张兵力,听说海南还有土地,便派诸葛直、卫温渡海到夷洲,迁徙土人,以为军用。

但此二人返回江东,却一无所获,反而因为士兵水土不服,疾病丛生,又缺乏医药,再加上思乡心切,一万士兵只剩下十之一二,他们只待会了一千多夷洲土人,可谓得不偿失。

孙权闻报大怒,将二人斩首,但也知道夷洲十分落后,毒瘴极多,当地土人并无精良兵器,都是用石头木枪等,根本不堪一击。

十年之后,孙权为完成遗愿,再次派遣陆逊出海,这一次有先前的一千多夷洲士兵带路,可谓轻车熟路,要征服此地,化为东吴的地盘。

消息传出,东吴上下一片震惊,tài zi dǎng更是人心惶惶,支持太子的文武都是以陆逊为核心,虽然陆逊已经不受重用,但他还是江东四大家族之首,陆家的族长,在江东士族中的地位举足轻重。

东吴上下都猜到孙权的意图,这是要将陆逊彻底发配流放,征服夷洲可不是一两日之功,需要长年累月,加之陆逊即将年近五十,恐怕这一去便无法复返。

尤其tài zi dǎng众人,陆逊一走,便如失去了主心骨一般,心慌意乱,有人甚至接连上书要求暂缓征服夷洲,中原大乱,怎能再让陆逊远征海外?

面对无数人或明或暗的挽留,陆逊却遵从王命,义无反顾地领兵出发,加之诸葛恪还要守孝三年,东吴军中似乎瞬间少了主心骨,士气大跌,军心震动,暗中更是有人怨声载道,对孙权的猜忌独断颇为不满。

第488章 奇袭徐州

曲阿港,海风习习,波涛阵阵,十艘斗舰整齐二列,无数斗舰和楼船排列左右,海面上千帆点点,如同白云,遮天蔽日。

陆逊告别当地守军,扶舷登船,身旁跟着其子陆抗与一众家将,陆家许多弟子都跟随到曲阿相送,他们也隐然明白,这一去,恐怕就是永别。

站立船头,陆逊看着江东之地,慨然一叹,脸上依旧平静,挥手示意,在绵长的号角声中,东吴水军离开水寨,驶入大洋,渐行渐远,只有他孤独的身影还伫立船头,一直盯着越来越远的土地。

“大都督,此去夷洲,你要多保重,等我夺取徐州,踏足中原,再向陛下上书,定能重返故土。”

船头之上,不知何时出现一个青衫少年,剑眉星目,眼角微长,虽然眼眸中看视一切似乎不屑一顾,但对面前的陆逊,却十分尊敬。

这人正是宣称要在家中守丧三年的诸葛恪,他发髻上的丝带为白色,证明还在服丧,诸葛乔三月便离开江东,受人指责,谁也料不到诸葛恪竟也悄悄离开了江东,与陆逊同行。

“吾受陛下委任,未能完成大任,心中有愧,”陆逊缓缓转过身来,看着这个骄傲的年轻人,淡淡一笑,“如今朝中人心不稳,各为其主,若陛下不早做决断,必生祸乱,汝此番从水路袭取徐州,魏军定然不备,可一战而定矣。”

“多谢大都督吉言!”诸葛恪抱拳,上前来到船头站定,望向北方的海面,只见碧波万顷,粼粼海面金光点点,只看到一群群海鸟翱翔,慨然道,“吾等屡次在扬州与魏军zhou xuán,实乃以短攻其长也,若能早从水路取徐州,水路两厢进攻,只怕早已踏足中原了。”

“若曹仁、张辽等将还在,未可定也,”陆逊却缓缓摇头,“曹魏兵多将广,从背后偷袭徐州,虽能叫其大乱,然登陆之后,却还是难与魏军一战,两路进军,拉长战线,分散兵力,更难抵挡,只是如今,却局势大不相同了……”

“哼,魏国老将不存,曹宇、司马懿又被蜀军吸引,无暇脱身,孙将军于扬州与魏军zhou xuán,吾从水路进攻,此乃进取中原之良机也。”

诸葛恪虽然不服,却也无法辩驳,但现在张辽、曹仁之流都已经不在,魏军精锐都被吸引在南阳和并州,加上孙宇在扬州吸引徐州兵力,他从水路偷袭,没有失败的理由。

“从水路偷袭徐州,乘虚两路直取中原,此的确是我大吴踏足中原之良机,”陆逊也缓缓点头,忽然空洞的眸子变得明亮起来,看向诸葛恪,“此计莫非是孔明所出?”

“嗯?”诸葛恪本来冷笑的脸色忽然一变,扶着船舷的手紧紧握了一下,忽然又笑道,“不管计从何出,能共除曹贼,匡正大义,也是当年孙刘联合之意,何乐而不为?”

陆逊目光闪烁,淡然一笑,嘴唇微动,却终究未再说什么,他和诸葛亮虽然没有正面交手,但常有书信来往,也算是神交,知其一片苦心,鞠躬尽瘁,只是为匡扶汉室江山,并无过错。

“大将军,船已离岸八百里,我们该北上了。”正在此时,督军步协前来报告。

“顺风顺水,竟是如此之快,”诸葛恪一怔,此刻他真正的身份便是吴大将军,继承了诸葛瑾的官职,统领水军北上直取徐州,“传令分兵!”

步协领命而去,诸葛恪又对陆逊抱拳道:“此一别,恐数年不能相见,伯父要保重身体。”

“贤侄尽管放心前去,”陆逊见诸葛恪以伯父相称,就知道他是关心自己,笑道,“汝心情高傲,乃领兵大忌,须知人外有人,凡事要三思而行,切不可冒失,兵法有云:骄兵必败,切记切记!”

“是!”诸葛恪躬身抱拳,这一次再没有反驳,离别之言,他知道陆逊也是好意。

不多时,船舷之上号角齐鸣,人声嘈杂,东吴水军纷纷从舱底走出来,交换位置,此时才发现里里外外全都是密密麻麻的人影,何止两万兵马?

半个时辰之后,诸葛恪登上另一艘斗舰,与陆逊拱手作别,带着十艘斗舰折转向北而去,而陆逊所领的水军,仅有二十艘楼船和一些帆船,真正的水军精锐,都统归诸葛恪带领。

这一次借发配陆逊之名,暗渡陈仓,东吴水军顺利出海,就连东吴上下俱都瞒过,魏国更是毫无所知,都在寿春一带集结兵力布防,殊不知东吴水军已经直插其后,从东面袭取徐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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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州东海部为广陵郡,沿海盐渎县为武帝时期所分,原射阳划分海滩部分,因此地遍地皆为煮盐亭场,盐河纵横遍布,故命名为盐渎县,单独设县,是为方便官盐监督管理。

但盐渎虽有县治,但是有治无城,放眼望去,尽是一片海滩,就连县衙,也只是普通的官署,并无城墙,海盗之所以经常袭扰渔民百姓,也是因为此故。

这一日清晨,天色还未大亮,晨曦微启,只见海波粼粼,渔民们正准备出海,忽然看到海面上出现无数巨大的黑影,如同移动的城堡一般缓缓而来,铺天盖地。

海上的百姓们全都惊呆了,即便海中的怪兽,也未见有如此庞大,就在他们呆愣之中,那些黑影迅速靠近,现有艨艟、轻舟上岸,无数披甲执锐的士兵一跃而下,眨眼间就控制了海岸。

随着天色渐亮,他们才发现这庞然大物竟然是船只,一个个惊得张大了嘴巴,从未敢想过竟会有如此大的战船。

盐渎县令闻讯匆慌准备出衙的时候,诸葛恪带领的东吴水军已经将县衙团团围住,守军和衙役措手不及,至今还不明白发生何事。

仅仅用了一上午的时间,诸葛恪就占领了盐渎,此处地势开阔,得来不费吹灰之力,但也难以久守,诸葛恪马不停蹄,立即兵发射阳,唯有占领射阳城,才能保护沿海防线。

第489章 不同命运

射阳城上,数面旗帜在海风中飘扬,早起轮值守军们和往常一样,无聊地打着哈欠,跟身边的同伴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谈,看着陆陆续续进城的百姓,嬉笑连连。

“你看,那是什么?”一个在伸懒腰的士兵忽然指着城外远方惊呼,甚至忘了直起腰来。

“嗯?”周围的士兵都顺着他手指所指方向望去。

射阳城周围地势开阔,城外是一片一望无际的河水和海滩,只见在那地平线处,渐渐升起了一阵尘烟,无数人影急奔而来。

“不好,是海盗,海盗来袭!”一名士兵变色惊呼,连连招手,“快快快,关城门,擂鼓!”

守军们惊呼之中,便看到烟尘中一队人马来势汹汹,更让他们心惊的是,这部人马竟然还有旌旗飘展,如果是普通的海盗水贼,根本不会有旗帜打出。

“快!快!快升起吊桥!”一名老兵慌忙叫喊着,指挥着身边的那群新兵蛋子,“你速去禀告诸葛太守,弓箭手,弓箭手呢?”

一名士兵跑到城头的左侧,那里架着一个比他头还大的号角,他跑到号角口旁,深吸一口气,对着号角口便用力地吹了起来,同时急躁的鼓声也响起,很快就打破了射阳城的祥和。

“呜——!”

绵长的号角声响起,在射阳城的上空回荡,震天的鼓声更让人心惊肉跳,城内的百姓惊慌逃窜,躲避着紧急出城的官兵,城外的百姓更是丢下手中重物,逃到远处去了。

射阳城内校场之上,数千兵马正在热火朝天的训练,练兵者乃是武猛都尉石苞和和副将常雕,虽然射阳远离中原,十余年没有战乱,但几年前倭寇侵扰,沿海民心不稳,朝廷又加大了bing li bu shu。

石苞先前在邺城之时,曾和邓艾两人经典农司马推举,向谒者郭玄信驾过车,同行之路,郭玄信闲聊之间,发现二人皆非池中之物,十分赏识,言其能做三公九卿。

十余年过去,二人各自参军,邓艾却在汉中之战阴差阳错地去了西蜀,如今已经成为燕王刘峰的左膀右臂,官封镇军将军,而石苞才在三年前被派来广陵担任都尉。

关于邓艾的消息,他常听人提起,甚至偶尔还能收到邓艾的书信,邓艾知道石苞的本事,屡次暗中相邀前往蜀汉仕官,但石苞都不回信,他要自己证明自己的实力。

虽然在射阳县奉命训练兵马,防备倭寇,但石苞却从不自怨自艾,反而每日勤加训练,八千守军在他手下日益精锐,全军上下对其也十分尊敬。

此时忽然听到城头上鼓声大作,号角连天,石苞停住了手中的长枪,凝重地看向东门方向,双目微凛。

常雕精神一振,喝道:“此定是倭寇侵扰,快!快备马,全军整备,迎敌!”

“列阵!”石苞也沉声下令,和常雕两人穿戴盔甲。

全军上下轰然允诺,校场上喊声震天,他们训练数年,就等着杀敌立功,终于等到这一刻了,每个人脸上都有兴奋和期待之色。

正在此时,守军来报:“报——,东吴大军偷袭,已到城外,请都尉速速带兵迎敌。”

“东吴?”石苞一怔,正绑束盔甲的手微微一顿,脸色已经不如先前轻松,如果是东吴大军前来,这一仗恐怕不会轻松。

“吴军从何而来?”常雕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莫不是从天而降?”

“定是从海路绕道偷袭,快走!”石苞抓起长枪,翻身上马,带着先锋兵马赶忙去往南门,常雕也匆忙跟上。

另一边的府衙门口,诸葛虔正带着几名士兵匆匆往外走,正碰到士兵前来,不等他问,那士兵抱拳道:“禀告太守大人,东门忽然出现无数东吴兵马,正准备攻城。”

“东吴!”诸葛虔大吃一惊,上前抓住那士兵的手臂问道:“你可看清楚了?真的是东吴兵马?”

那士兵忙点头道:“不错,东吴兵马众多,请太守大人速速前往。”

诸葛虔脸色大变,不由自主地后退两步,整个人一阵失神,喃喃道:“东吴兵马从何而来?”

“大人,还是先去城上查看究竟!”一旁的功曹慌忙提醒。

等到诸葛虔赶到城头时,常雕和石苞已经领兵在指挥布防,急忙上前行礼。

“不必多礼了!情况如何?”听闻到来犯的敌军可能是吴军,诸葛虔的心已经沉到谷底,忐忑不安,急匆匆来到城垛口张望。

此时东吴兵马已经到了城下,阳光下盔甲、兵器发出森森寒光,秩序井然,旌旗蔽日,一看就是精锐之师,更让他绝望的,是东吴兵马的数量只怕在三万以上。

射阳城的这些士兵虽然都是新兵,但石苞和常雕却训练有方,此刻所有的弓箭手都赶到城头上,弯弓搭箭,神情肃然,面对数万大军,并没有太多的惊慌失措。

“敌军如此之多,射阳城恐难久守,还需速速派人求援!”石苞神色凝重,向六神无主的诸葛虔言道。

“对对对,马上向徐郡守报信,就说射阳城被吴军从海路奇袭,速来救援!”诸葛虔一怔,忙对身边的一名亲兵下令。

就在此时,只见东吴大军中一员大将越马而出,一杆长枪直指城头,大喝道:“大吴天军至此,尔等还不开城投降?”

“哼,欺人太甚!”常雕闻言道大怒,当即便提着枪要下城迎战。

“不可鲁莽,”石苞拦住了常雕,脸色凝重地望着城下数万兵马,言道:“东吴在扬州重新集结兵马,却暗渡陈仓,从海路奇袭,自是精兵强将,志在必得,吾守军不足,多为新军,若初战失利,必定影响军心,此时只管坚守不出,射阳城墙坚固,而且屯粮颇多,定能等到援军到来。”

常雕无奈,愤愤然退在一旁,却听城下吴将大笑道:“尔等鼠辈,不敢出城一战?待某杀进城中,定斩不饶!”

城下搦战的正是朱桓,见城头没有什么动静,激将法估计也不管用,只能退回军中,兵马开始列阵攻城,既然是奇袭,就要速战速决,在援军到来之前夺下城池。

第490章 固守待援

将手中长枪一挥,朱桓沉喝道:“攻城,先登上城头者,赏金千两!”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朱桓一声令下,早已准备多时的东吴士兵双目发亮,嗷嗷叫着冲向城墙,弓箭手和盾兵也向前数百步,压制城上的弓箭手。

“射击!”城墙上虽然士兵都是新兵,但千夫长以上都是老将。

见到东吴士兵已经踏入了弓箭手的射程范围了,石苞立刻下令,密密麻麻的箭矢飞快地向着城下射了过去。

“兄弟们,建功立业当在此时,下邳的援军明日就能赶至,守住射阳,功莫大焉!”

毕竟城头的大部分都是新兵,石苞发现有些新兵在看见城下的大军时有些惧怕,射出去的箭矢都是软绵绵的没有力量,也失了准头。

石苞喊完,亲自抓过一把大弓,连射三箭,就有三名敌军倒下,那些士兵本来平日里就和她一起训练,对其十分敬重,此时看到石苞勇猛,都重拾信心,开始按照往常训练放箭。

朱桓在后面从容指挥,继续呼喝着士兵们向冲,而在射阳北城,丁奉也带领八千兵马准备攻城,这次诸葛恪带来的可都是训练有素的精锐之师,比之射阳城的守军强悍太多,而且吴军这次是特别为了攻城而来,攻城器械也不在少数。

不过半个时辰,北面也传来喊杀之声,一架架长梯便直接架在了射阳的城墙上,见到竟然如此的顺利,朱桓大喜,又怕丁奉抢了首功,连连催促士兵冲杀。

射阳城守军毕竟大多是新兵,虽然勉力支撑一阵,但根本无法阻止那些已经杀红了眼的东吴兵冲上城墙,而且弓箭手也因经验不足,反被城下的东吴弓箭手杀死无数。

石苞此时和常雕各守一面城墙,所幸射阳城没有南门,一面临水,否则三路齐攻,恐怕连坚守一天时间的信心都没有。

石苞虽然也会射箭,但比不得专门的弓箭手,无法做到般用箭矢退敌,此时城上短兵相接,便弃了弓箭,带领三百精兵来回巡视,一旦有吴军上城,便将其阻挡。

只见石苞手中的长枪快速舞动,每一个在他面前登上城墙的东吴士兵都被齐刺下去,每一枪都只是在敌方的要害处扫过,第一批上城的东吴兵刚刚露出头,就被守军砍下脑袋,惨嚎着掉落下城墙。

而守卫的常雕,更是大喝连连,一柄大刀他舞得虎虎生风,带领着精兵在城上来回支援,不断压制着冲击的吴军。

由于沿海布防都是为了对付倭寇,大多都是在野外沙滩上作战,训练也以阵型和配合为主,谁也想不到东吴会突然袭击,城中并未准备灰瓶、檑木等物,只能靠弓箭手的压制。

一个时辰之后,随着一声声清脆的鸣金声在战场响起,东吴兵如同潮水般向后撤退,只留下一地的尸体和一片狼藉,而在城头之上,守军也死伤数百人,这对新军来说,都是莫大的打击。

城头的士兵们根本没有欢呼声,看到鲜血淋漓的情景,都不约而同地掩面后退,有的人甚至呕吐不止,训练归训练,但真正生死拼杀,又是不同的感受,没有经历过血与火的洗礼,守军的素质还是差了许多。

清扫战场之时,浑身是血的常雕赶过来,向诸葛虔请战:“太守大人,敌军新来,定然立足不稳,如今又撤退,我院愿领兵三千,出城追敌,说不定能一战而定。”

“不可!”石苞和诸葛虔异口同声地开口,再次拦住了常雕。

石苞浓眉紧皱,看着城外士气正盛的吴军说道:“万万不可出城,吴军虽退,但其阵容肃整,调遣有度,定有大将指挥,城中多为新军,若贸然出城,损失兵力,再难久守。”

诸葛虔此时可谓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其实在他内心深处,已经放弃抵抗了,虽然他并非琅琊诸葛本族,但同为诸葛一族,他岂能不知道诸葛恪的本事?

“不可鲁莽,东吴有备而来,我看其军中旗帜为‘诸葛’,料必是诸葛恪亲自带兵,可见东吴精锐尽出,只能小心固守,等待援军!”

不到半个时辰,东吴大军再次调动,鼓声震天,重新集结兵马在此攻城,这一次不仅有弓箭手和云梯,还推出了冲车、投石车,刚才消耗守军士气,试探虚实,他们也发现射阳守军实力并不强。

诸葛恪也从后军来到阵前,一身戎装,侧目看着城上仓皇的守军,傲然冷笑,方才的一番试探,他已经知道了守军虚实,再有一个时辰,射阳城便能收入囊中。

射阳的城头上,看着不远处密密麻麻的吴军,诸葛虔满脸忧愁,对着身后的士兵问道:“下邳可有回信?”

“回大人,就是快马前往,此刻也才到下邳,还要调兵……”亲兵愣了一下,但还是不得不如实回答,如今的局势,守军压力太大了。

诸葛虔一脸暗淡,摆了摆手:“召集城中百姓烧水,一定要坚守待援!”

“是!”那军士立刻退了下去。

石苞看见诸葛虔紧皱着眉头,言道:“大人不必担心,守军上下一心,定能挡住吴军攻击,只要再坚守半日,援军若能连夜赶来,便可保住射阳。”

诸葛虔闻言无声一笑,他也知道眼下不能表现得太过悲观,还需要鼓舞士气,微微点头,叫石苞指挥调度,带人走向北城去巡视。

此时东吴大军再次发动进攻,石苞上前指挥,所有的弓箭手在各自小队的指挥下,纷纷弯弓搭箭,将箭头瞄准了城墙下方的那一众东吴军。

“稳住!”另一边的城头上,常雕也在大声地呼喝,“射!”

城头上的箭矢如雨,但城下东吴的弓箭手也不遑多让,无数羽箭飞上城头,来不及躲避的士兵受伤惨叫,有的被射中要害,倒地而亡。

江东之地多山林湖泊,他们的骑兵不如北方,但在步兵训练之上,却十分强盛,除了水军之外,弓箭手便是其利器之一,而且在水上作战,也是弓箭为主,东吴的弓箭手,比之魏、蜀都要强盛。

第491章 徐州战线

丁奉指挥着步兵抬着云梯冲击城墙时,投石车也在远处掩护,巨大的石块飞上城头,发出呜呜的响声,令人心悸,冲车也在这个间隙中轰隆隆来到城下,狠狠地撞击着城门。

越来越多的箭矢从城墙下方射了上来,城头上越来越多的弓箭手被射中,但每有一个弓箭手倒下,身后的预备队便会冲上一人补上空缺。

守军虽然竭力压制,但还是敌不住东吴军海水般的进攻,随着第一架云梯成功的搭在了城墙上,紧随其后,无数云梯而纷纷撞上城头。

常雕招呼着弓箭手后退,亲自带领刀斧兵和枪兵开始压制,但城投下冲车的撞击越来越猛烈,整个城墙都在轻微颤抖,这才是让常雕心中不安的。

相比于背面,东门的防守压力更大,石苞已经杀得浑身是汗,但是毕竟新兵就是新兵,无法和东吴精锐相比,不断出现伤亡的同时,登上城头的吴军越来越多,而城墙太宽,石苞一人无法顾及到整个防线,诸葛虔也不得不加入了战团之中。

诸葛恪在远处看得真切,沉声道:“传吾将令,登城者赏金一千,入城者赏金两千两,擒杀敌将者,赏金五千两!”

“遵命!”诸葛恪突然发出如此多的奖赏,连传令兵都愣了一下,兴冲冲去各处传令,暗暗心中盘算,是不是也趁乱杀敌,说不定也能捞到一份功劳呢!

随着传令兵发布将领,吴军阵中不但鼓声愈发响亮,震颤人心,就连士兵喊杀之声也大了许多,吴兵红了双眼,一个个悍不畏死地爬上云梯,冲车更加猛烈的撞击着城门。

最先突破城头的还是在北面,眼看守军不支,接连出现几个缺口都被雕催堵住,丁奉再也忍耐不住,亲自带了两百精兵冒着箭矢爬上城头。

常雕也早看到丁奉,持刀追了过来,却不想丁奉武艺gāo qiáng,从城头上跳下来,砍翻两名守军,上前抵住常雕,二人厮杀起来。

只听一阵兵器碰撞声,常雕大惊失色,本就不是丁奉的对手,再加上厮杀许久,被杀得连连后退,勉强撑过三合,便被一刀砍掉头颅,飞起三尺多高,直落入城下去了,

守军本就心慌,此时再看到常雕一个照面就被斩杀,顿时大乱,各自奔逃,丁奉带兵乘势冲杀一阵,魏军死者无数,城头已经被吴军占领。

与此同时东门的朱桓也带兵撞开了城门,咔嚓一声巨响,城门开裂,魏军见势不妙,也弃城逃走,朱桓领兵杀入城中,射阳城彻底失守。

诸葛恪还在城外,在破城之时已经派出哨马向扬州报信,命在江东驻留的朱据水军准备攻打广陵,广陵位于长江沿岸,也是进入徐州的缺口,魏军自然派重兵把守。

入城之后,诸葛恪命骆统出榜安民,盛曼和步协部署防守,朱桓继续领水军从邗沟南下,从背后突袭广陵,两面夹击,夺取广陵之后,便打通了徐州水路要冲,借助东吴水军优势盘踞徐州。

占据淮安,控制江淮之地,是诸葛恪这次出兵的主要目的,邗沟入淮之口,南起广陵江都,北至射阳,连通江淮,南必得而后进取有资。

邗沟为春秋末期所建,正是吴王夫差为了北上伐齐,从江都向东北开凿航道,沿途拓沟穿湖至射阳湖,与淮河连接,不但是交通要冲,也是兵家必争之地。

魏军自然知道邗沟的重要性,也知道东吴水军强盛,在广陵布下重兵防守,但此次奇袭后方,广陵守军定然料不到,前后夹击,可一战而夺淮南。

直下射阳,打通邗沟之后,以东吴水军之利,便可纵横淮水,从水路西进占据徐州,与扬州兵马形成掎角之势,徐图中原。

这是诸葛乔在服丧期间带给诸葛恪的中原计划,诸葛恪虽然知道此计必定是诸葛亮从后筹谋,但他不得不心动。

此时蜀军已经在并州、南阳与魏军交战,曹宇、司马懿领精兵与之对峙,正是踏足中原的最好时机,如果此时不乘虚夺了徐州,以后东吴便再无争鼎中原的机会。

而在诸葛恪内心深处,他还盯着淮水以西的鸿沟,鸿沟北引黄河{古代称为大河,为了方便描述,本书中用黄河}水东流,经司隶荥阳南流至淮阳南入淮水,自战国以来便为中原水道交通干线。

当年项羽与刘邦相约,中分天下,割鸿沟以西者为汉,鸿沟而东者为楚,诸葛恪的心思,便是想借此良机,如果能用水军之利,不但鏖战中原,还要从水路一路杀到洛阳,擒拿魏帝曹芳,便可一战而定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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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司马懿到了宛城之后,上庸蜀军大败退缩涉都,重新集结兵马,魏军上下刚刚松了一口气,却传来樊城失守的消息,令狐浚兄弟更是投降蜀军,南阳境内再次骚动起来。

樊城自古便为四战之地,先有伍子胥在此练兵,因朝中变故逃亡吴国,辅佐吴王阖闾西破强楚,为父兄复仇,传为佳话。

更近则有关羽水淹七军、围攻樊城、兵败麦城,此处本为魏、蜀争夺的战略要地,扼守南阳及荆南水路要道,谁也想不到,昔日关羽饮恨于此,十年之后,竟如此轻易被蜀军占据。

当年关羽水淹于禁七军,迫降于禁,俘杀庞德,乘胜围攻樊城,曹仁几欲放弃退兵,因为樊城要地,关羽却不敢乘势跟进北上,恐魏军攻其侧背断其归路。

在满宠劝说之下,最终曹仁坚守待援,直到徐晃大军赶至,关羽兵败,功亏一篑,直至丢失荆州,几乎兵败身死,引为平生之恨,如今却在一月之间易主,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司马懿正在调集豫州兵马布防,闻听樊城失守,不由愕然半晌,此时魏军援军还未赶到,襄阳的兵马却已经从中鹿港支援,以姜维为前军都督,防守樊城。

府衙之中,司马懿父子三人面色凝重,樊城失守,对于整个南阳的布防影响极大,司马懿本来要亲自赶赴新野,也不得不暂时放弃。

第492章 司马对策

司马昭言道:“父帅,公闾先前在书信中提及令狐浚擅离职守,私自调兵,恐是兄弟二人丢失樊城,又怕治罪,故而投敌。”

“虽不中,亦不远矣!”司马师一咬牙,狭长的目光中闪现出阴鸷之色,猛地捶了一下桌子,“先前策反羌人,被其轻易所破,如今又丢了樊城,真是天不助我!”

上庸一行,司马师本以为大功告成,谁知道他还没到宛城,就有细作回报,党项羌族的内乱已经平息,而且还和蜀军联合,派了三千精兵助阵,气得差点吐血。

“此次狐狼卫出手失败,倒也非你一人之过,”司马懿对此倒是波澜不惊,淡淡说道,“党项羌族,本为小祸,可有可无,于大局无关紧要。”

“只是可恨令狐浚投敌,坏了我大计!”一想到樊城丢失,司马昭便恨恨不已。

“令狐浚畏罪叛变,实出人意料,恐是贾公闾言辞多有不当,致其心中不满,”司马懿微微叹了口气,背着手站了起来,缓缓说道,“樊城已失,荆州援军早到,恐在令狐浚前往筑阳之时,马良便已有此计,否则涉都蜀军,焉能遭此大败?”

司马昭言道:“据细作来报,马良已经离开樊城前往涉都,父帅何不遣大军前往樊城,趁其立足未稳,夺回失地?”

“樊城先前有曹仁将军数次修葺部署,十分坚固,如今被蜀军轻易得去,城池并未损坏,如何能够急切而下?”

司马懿摇摇头,深邃的目光看向南方,言道:“马良虽走,但诸葛亮派姜维为前军都督驻守,此人深得诸葛之兵法,有勇有谋,还需从长计议。”

“难道就此罢休不成?”司马师十分不服气,咬牙道,“如今蜀军进入南阳,父帅若按兵不动,恐朝廷又有人非议,大将军若是在并州取胜,以后……”

司马师话才说到一半,司马懿便太守阻止了他,言道:“凡事需以大局为重,正因大将军在并州集结兵力,吾等更要部署防守,不可冒进,未有并州大捷,方能在南阳用兵,否则两线出战,将士疲惫,国力损耗,东吴便会伺机而进,危局不远矣!”

司马昭皱眉道:“那关羽在荆州修养数年,早已对南阳虎视眈眈,如今樊城既得,定会领大军北上,父帅还要早做准备才是。”

“唔,荆州水军不容小觑,”司马懿微微点头,“先前在赤壁大败东吴水军,着实让人意外,需防其从汉水来攻,吾自有计议。”

司马师还记挂着上庸的蜀军:“涉都的蜀军该如何应对?”

“命贾公闾留守筑阳,不得出战,文钦领两万精兵退守穰县,吾亲自领中军前往涅阳,子元即刻前往新野,派精兵守罗川口以防江夏吴军,同时对湖阳港不可松懈,一旦有荆州水军的消息,速来报我。”

“是!”司马师领命而去。

司马昭发现南阳的局势越来越危险,沉着脸说道:“长安还有十余万大军正往武关而来,领军大将是老将魏延,父帅还需派可靠之人去武关镇守,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武关已派王基去守,料无大碍,”司马懿已经恢复云淡风轻的神情,平静的脸上看不出喜怒,沉声下令,“传令下去,三军整备,明日开拔涅阳,子上留守宛城,调度一应粮草辎重,一旦援军赶至,叫其速来涅阳听令!”

“遵命!”司马昭也前去布置。

“报——”司马懿刚刚坐下,又有亲兵前来报信,“禀将军,东吴细作来报,孙权派征北大将军孙宇领兵北上,围攻寿春。”

“哦?”司马懿眉头轻皱,“竟是孙宇领兵?”

“是!”

“诸葛恪在家守孝,尚有陆逊等将,为何起用孙宇?”司马懿沉吟着,抬头问道,“陆逊可有消息?”

“回将军,此事东吴上下人尽皆知,陆逊因tài zi dǎng之争,被孙权遣送出海,远征南洋,领水军往夷洲去了。”

“夷洲?”司马懿双目精光爆射,再次站了起来,踱步来到门口,外面阳光明媚,刺得他微微眯起了双目,但脑海中的景象却似乎更加模糊。

“长安、上庸、荆州、东吴……”良久之后,司马懿喃喃自语,“还有刘封在并州作乱,吸引三十万大军于北,中原屡屡调兵,似乎有些空虚了!”

那亲兵一直躬身垂首听令,也听不懂司马懿究竟在说什么,更不敢答一言,候了片刻之后,只听司马懿转身吩咐道:

“马上通知东吴细作,一定要查清陆逊带走多少兵马,是否真去了夷洲,还有诸葛家的动静,也务必严密监视,不可松懈!”

“遵命!”亲兵快步而去,走到院子中央,正有一处假山水池,那士兵绕着池塘而走,或许是太过紧张匆忙,被石墩所绊,跌跌撞撞跑了几步,站立不稳,将一块大石推入了池塘之中。

“噗通!”池塘中发出巨响,溅起一大片水花。

“将军恕罪,属下该死,属下该死!”那士兵面如死灰,惶恐跪地,连连求饶。

司马懿却在刚才一声水响之后,神色微变,似乎想到了什么要紧要紧之处,面沉似水,竟望着池塘呆立不动。

那士兵心中更是忐忑,在地上连连磕头,脑门上渗出血来也不敢停下,很快眼前的一块石头便染成了血红色。

“停!”那士兵直磕得血流满面,浑身发抖,几乎要昏厥过去,司马懿才回过神来,“来人,将他带下去疗伤,赏金五十!”

“啊?”那士兵迷迷糊糊之中,还以为自己撞得头昏听错了,本以为是死罪难逃,却不想竟然还有奖赏,直到两名士兵过来扶起他,兀自不敢相信。

司马懿已经快步走入房中,来到桌案前,草草研墨之后,马上奋笔疾书,顷刻间写好两封书信,各自封好,才将两名心腹之人唤来。

“此书信八百里加急送往徐州,叫徐质即刻派兵到海边驻防,严密监视沿海动静,不得有误!”

“此奏折速送到洛阳,就说中原有变,速调河北之兵,早作准备!”

两名亲卫看司马懿神色凝重,更不敢多问,带了书信急忙离去。

“数路出兵,究竟孰真孰假?”接连派出数人之后,司马懿才长长叹息,脑海中终于出现一个人的影子,慨然道,“诸葛孔明,莫非这一切调度,都是你一手所为不成?”

第493章 意气奋发

长安,魏延亲率十五万大军浩浩荡荡向南而进,留荀方镇守后防,兵马自长安出发,经积道、灞上、蓝田一路往武关迤逦而来,一路上旌旗蔽日,黄埃散漫,气势如虹。

长安兵马自从北伐进入雍州以后,便一直休养生息,近乎三年,全军上下求战心切,兵强马壮,魏延更是踌躇满志,此战震动中原,他必将名扬天下,甚至超过当年在荆州的关羽。

此次出兵,魏延登台拜将,俱都是年轻才俊,以荀顗为军师,杜袭为司马,副将除了其子魏昌、魏荣之外,还有前左将军傅彤之子傅佥,以及军中新锐马忠、霍林、王贤等将,可谓文武齐备,人才济济。

从出蓝天之后,兵马进入秦岭山脉,只见崇山峻岭,草木葱郁,繁花似锦,鸟雀绕枝,一派生机盎然。

一队先锋兵马迎风而来,旗帜猎猎作响,上书一个大大的“魏”字,正是魏延一马当先,虽然年近半百,但在他身上丝毫看不到老迈之气,反而容光满面,双目炯炯有神,顾盼生姿,俨然一副大将之姿。

“父帅,当年你从子午谷出奇兵,挣下夺取长安之首功,军中常有人提及,便是从这蓝田出的秦岭么?”

跟在他身旁的一名面色微黑的小将环顾左右的山岭,一脸感慨,正是魏延的长子魏昌。

魏延闻言,双目微凛,唏嘘道:“不错,昔年兵出子午谷,正是从青泥隘口而来,半月行军,若非白虎带路,只怕要延误战机了。”

杜预等人也抬头看着四处的景色,有些悬崖处隔断视线,只能看到一片蓝天,群山似欲扑面压过来,令人窒息。

“将军出子午谷,兵行险招,魏军防不胜防,着实令人钦佩!”荀顗虽然是文士,但也常年游走四方,身体并不弱,身临其境,对魏延当年之行,深感佩服。

“说起此事,若非子益力排众议,叫某带领无当飞军翻山越岭,恐难实行,”魏延微微点头,想起刘封,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若是丞相领兵,某恐难完成如此壮举。”

“燕王殿下多谋善策,行军多有险招,能支持将军也是情理之中,所为得遇明主,将尽其用,也莫过于此了。”

杜预在一旁由衷而言,响起他祖父杜畿经荀彧推荐,也被曹操重用,但到了父辈杜袭,却被曹家猜忌,因为朝堂之斗,几乎下狱致死,更觉明主何其不易。

荀顗也想起荀家的遭遇和荀方的经历,正色道:“良马千里,也需得遇伯乐,殿下人尽其能,知人善用,吾等此番出征,正是建功立业之之时,万不可辜负丞相及燕王匡扶汉室之心。”

“哈哈哈,尔等言之有理,”魏延忽然哈哈大笑起来,此次兵出长安,便有种虎入深山,蛟龙入海之感,心中畅快难以言喻。

荀顗看看地势,言道:“将军,再向前还有三百里便到武关境内,魏军恐早已得到消息,还需小心行军才是。”

魏延轻抚胡须,大声下令道:“好,马上派出斥候探马,五人一组,前后相接,三十里之内都要探查清楚。”

杜预领命,按照先前分配派出哨马,不多时便见数十骑绝尘而去,消失在远处的山坳处。

武关为秦之要塞,数百年前,还为秦楚国界,出入商客、百姓都要在此严密检查。

与函谷关、萧关、大散关成为“秦之四塞”,北依高峻的少习山,南濒险要,关西地势较为平坦,出关东行,延山腰盘曲而过,崖高谷深,狭窄难行,为兵家必争之地。

武关为关中及东南门户,山水环绕,险阻天成,有“秦关百二”之誉,据此险要之处,能够以二敌百,易守难攻。

当年蜀军北伐,占领长安之后,魏军仓皇东撤,为防蜀军继续东下,不但阻塞潼关,在武关也派重兵把守,由于南阳还有荆州兵马牵制,刘封并不急于取武关,也不怕南阳魏军会来偷袭。

弘农会盟之后,蜀、魏重新和好,互通商道,武关也成为长安连接荆襄、吴越的枢纽,从长安到丹水,经郦等地至宛城。

但随着双方再次爆发战事,武关商路早已被阻断,魏军精兵驻守此处,潼关也被彻底堵死,江东、荆襄乃至中原前往西域的商队,都从南阳绕道汉中而行。

从长安到武关,同样和蜀道一样,增设驿站,兵马进入上洛境内,各处驿站已经派来向导官接应大军,并将当地地形图献上,随军指引。

听说长安十五万大军来取武关,司马懿命王基为抚军将军,李丰为随军参赞,领一万精兵驰援武关,加上当地守军,共有兵马两万五,兵力充足。

王基为青州东莱曲城人,才高于世,德溥于时,先被王凌举荐征辟为青州别驾,被举孝廉,王凌被俘之后,司马懿征召王基,提拔为中书侍郎,见王基文武兼备,对其十分器重,此次出征南阳,带在身边以做培养。

对于武关重地,王基也曾在书上多有了解,临出征前,司马懿叮嘱他只管死守关头,纵使蜀军有百万来,也无可奈何,等魏延兵退,便是大功一件。

但来到武关之后,连日亲自观察地形,王基发现武关建立在峡谷间一座较为平坦的高地上,北倚岩崖,南临绝涧,东西各开一门,河水环东、西、南三面,城址横出河心,决定在武关以西重新下寨,阻截蜀军。

参军李丰言道:“临行之时,大司马再三嘱咐,叫我等据险而守,带蜀军粮尽,自会退兵,将军何故违令出关,舍本求末?”

王基站立关头楼门之下,左右扫视,对李丰言道:“吾数日观察地形,此关乃是先秦所建,关西地势开阔,十分平坦,关东则山道盘旋,蜿蜒南行,正是为防荆楚之敌也,从东攻西,则寸步难行,从西取东,却有地形可用,非久守之计也!”

李丰一怔,看看东面蜿蜒不绝的山道,只容一辆马车通行,而西面虽然两旁都是高山绝崖,却有开阔官道,想必是秦国为方便运送兵力和粮草辎重。

第494章 斩将立威

“纵使如此,吾军不过三万,而蜀军有十五万精兵,若出关下寨,岂不冒险?”虽然王基说的也有道理,但李丰还是觉得不踏实。

王基却笑道:“参军岂不知,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大司马虽临行有令,但为将者,当在变通,蜀军远来,吾以逸待劳,若在关西之地借地形连下三寨,沿途阻拦蜀军,搓其士气,就算魏延能连破吾三寨,到了关下,也三军疲惫,锐气尽失,此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也!”

“这个……”李丰虽然还想求稳妥,但也觉得王基所言有理,一时间竟找不出反驳之词来。

“参军只管不知关防,吾自领兵马寻找下寨之处,派可靠之人驻守即可!”王基却不管他心中如何作想,径自点了一万兵马出关往西而去。

李丰无奈,只好继续安排城防,更何况王基并非鲁莽行事,以攻为守,如果真能在关外阻挡蜀军,自然更是求之不得。

魏延领大军来到上洛边境,哨马来报,魏军在武关以西依山立下三座大营,分别在四皓、青云、桃花三处险地下寨,依次向东,要去武关,这三座营寨必须要拿下。

魏延闻报,傲然笑道:“区区武关不过两万多兵马,还敢分兵在外,也未免太小巧魏某了,且看某出战立威!”

魏荣在一旁忙说道:“父帅,魏军先锋,必为小将,不如让我等先去试探虚实!”

“不然!”魏延却摇头道,“魏军既然分兵在外,必有大将把守,吾军初战,胜败影响三军士气,此一战某必要亲自前去方可!”

杜预也道:“将军言之有理,首战若能斩将,于军大为有利,以将军之勇武,魏营中能与将军一战者,屈指可数,此去必定旗开得胜。”

“哈哈哈,整合吾意!”魏延闻言,再次仰头大笑,这几年在长安练兵,已经快要淡忘疆场上嗜血厮杀的味道了,大声道,“儿郎们,随某前去,叫尔等看看阵前厮杀,与营中训练如何不同!”

一众年轻小将轰然允诺,魏延意气风发,命杜预和荀顗统领中军,点了三千精兵先往魏军四皓大寨而来,急行军三十里,远远便看到一座营寨立于道路中央,依照山势,箭楼、鹿角十分整齐。

魏军也探知蜀军前来,早已敲响金谷,山谷之中钟鼓声回荡,惊飞宿鸟无数,一阵阵呐喊声中,魏军也有一队兵马出营而来。

魏延打马而上,见营门前是一员黑脸小将,料知不是魏军大将,颇觉扫兴,但还是沉声大喝道:“尔等逆贼,见某天兵到此,还不速速受降?”

“嘿嘿,好大的口气,来者何人?”那人倒也不惧,手持一柄大刀,轻提丝缰瞪着魏延问道。

“某乃汉镇军将军魏延是也,汝是何人?”魏延斜睥着那人,将手中大刀斜指对面,“某倒下不杀无名之辈!”

“呸,原来是个只知守城的老匹夫,”那人见魏延报名,十分不屑,大笑道,“某乃陈留第一勇将赵欢是也,速来领死!”

魏延早年随刘备南征北战,因有关羽、张飞之流,再加上刘备封五虎上将,他的勇力被大大掩盖,加之连年镇守汉中、长安,鲜少冲锋陷阵,本就心中憋闷,如今听这无名之辈奚落顿时大怒。

马忠早就跟随诸葛亮参加过北伐,此次出兵,也是立功心切,言道:“将军,此等无名之辈,看末将将其斩首!”

“慢着!”魏延瞪了一眼马忠,沉声道,“先前便说过,首战由我出手,此僚目中无人,竟敢妄称陈留第一勇将,倒叫他知道我的厉害!”

魏延抬刀横于胸前,对面的赵欢也冷哼一声,将大刀提在手中,朝后微微摆手,便见魏军开始擂鼓呐喊助威,声震山野。

魏延却不为所动,此时的神色变得冷峻下来,对旁边的几位小将低声吩咐道:“尔等准备,看某斩了此子,魏军定然不备,便就势杀入寨中,夺取营寨,立下头功!”

魏荣和马忠等人闻言大喜,各自悄然退后,将兵马分作三队,假装呐喊助威,却不动声色地形成阵势,魏军果然毫无所觉。

此时魏延早已拍马而出,那赵欢大声怪叫着冲杀过来,大刀高高举起,一上来便是力劈华山,看来是为力大之人。

魏延嘴角抹过一丝嘲弄的冷笑,如此刀法也敢在他面前卖弄,只见他大刀平举,似乎对迎面而来的刀刃视而不见,依旧纵马直冲。

赵欢见魏延反应如此之慢,心中狂喜,一刀狠狠斩下:“老匹夫,受死吧!”

魏延看鼻孔里发出微哼,平举的大刀猛然挥出,只听当的一声巨响,赵欢的怒吼变成惊呼,手中的兵器竟被震飞出去,而且整个人也在马背上一阵摇晃,几乎坐立不稳。

但不等他反应过来,魏延的刀刃已经随后跟上,只看一道寒光闪过,赵欢的头颅便斜飞上高空,一蓬绚烂的血花喷洒而出。

“冲啊!”一合斩杀敌将,魏延却没有丝毫成就感,这种级别的武将他根本看不在眼里,几乎是顺势斩了赵欢,便直冲魏军营寨而去。

魏军上下士兵还在奋力擂鼓,哪曾想被王基挑中的第一座营寨守将竟然如此不堪一击,根本没有防备,魏延已经一马当先冲入营门口。

看着这个如同一尊杀神般的大将纵马冲来,魏军早就胆寒,连最勇猛的赵欢都死了,其他人谁还敢上前阻拦?

主将转眼间身首异处,魏军惊惶无措,等反应过来的时候,魏荣、马忠等人已经领兵马冲入营寨之中,一番厮杀,魏军无人指挥,自相奔逃,前后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便被夺了四皓大寨。

等杜预领大军到来的时候,魏延已经派人打扫完战场,押解着几十名俘虏审问,此处往前五十里便是第二座营寨,安扎在青云镇,守将名叫王端,是王基的同族。

此时已经到了傍晚,夜间不利于行军,魏延传令全军就地休整,魏军的营寨倒成了最好的防守之处,命人小心巡逻看守,待明日去攻青云寨。

第495章 冒进中伏

青云寨守将王端虽不如王基那般受司马懿重用,这几年也只得了个杂号将军,但两人本是同族,又从小一起长大,师承所学也都相同,自认本事不在王基之下,此次主动请令镇守二营,也是想证明自己的本事。

才探到蜀军来至上洛,转眼间四皓营就被攻破,王端收集残兵两千余众,仔细问过之后,才知道是守将赵欢自恃本领,被魏延临阵斩杀。

“赵欢不过一勇夫耳,少谋好动,竟敢与魏延搦战,自取其败!”问罢之后,王端冷然一笑,赵欢在军中恃勇好斗,他早就看不顺眼了。

“将军,蜀军有十五万之众,魏延又如此勇猛,我们仅有五千兵马,如何抵挡?”一旁的副将都已经脸色阴郁,听说前军失败,他们不如前几日安营扎寨时的稳定了。

王端嘴唇微抿,冷笑道:“魏延也不过莽夫而已,吾当用计除之,魏延一死,蜀军群龙无首,必将大败,再据此险地防守,撑过半月,便是大功一件。”

那副将久随王端,也知道王端熟读兵法,颇能用计,忙问道:“将军有何妙计?”

王端似乎智珠在握,眼眸一阵收缩,缓缓道:“营寨往东有一处绝地,名叫天井峡,谷如深井,易进难出,便是魏延葬身之地。”

第二日一早,魏延将兵马分作三队,亲自统领先锋,杜预依然押后,进入武关境内,自然更要小心,虽然他们此次大肆出兵的目标并非武关,根本用不着十五万兵马,但也不能太过大意。

一个时辰之后,来到青云寨,只见此寨也是依山而建,正在一处陡坡之上,据守险要,挖了沟壕,寨前道路狭窄,兵多的优势并不能发挥出来,可见也是懂得兵法之人所布。

“魏军布下此寨,倒也颇得章法,”魏延淡然一笑,横刀立马,看着魏军营中人头攒动,鼓声大作,“只可惜比起当年进军益州之地,却是小巫见大巫!”

“将军,这一阵该我上了吧?”马忠等人早就求战心切,见到魏军出营,他第一个马上请令。

“唔,也好!”魏延虽然意犹未尽,但自己总归是主将,若事事当先,便有抢功的嫌疑,微微策马道一旁,笑道:“该到你们上场了,历练多年,可不要让我失望了。”

“遵命!”马忠闻言大喜,当下打马而出。

身后的傅佥、魏荣等人都焦急而又悔恨,只怪马忠反应太快,叫他抢了头功,一个个卯足精神,只等着马忠取胜,便第二个出场。

思索之间,只听场中传来兵器撞击之声,马忠已经和敌将开始交手,那魏将也用长枪,但招式远不如马忠,勉强撑过五合,便左支右绌,险象环生。

眼看敌将不支,对方营门中又冲出一员将领来,魏荣看到,也不请令,大喝道:“尔等反贼,还想以少胜多不成?”

其他人才fā lèng,魏荣却已经拍马杀入阵中去了,魏延不由哑然失笑,这小子口中呼喊,明显是在为自己开罪,对方以多胜少,他是去助阵的。

其他人几个人更是错愕,齐刷刷将目光看向了魏延,魏延却还是老神在在,似乎毫无所觉,摩挲着下巴注视场中打斗。

“行了,别大眼瞪小眼的,”魏延忽然挺直身躯,沉声道,“给我看好了,这两名小卒过是来送死,一看到他们被斩,都随我领兵冲杀,如法炮制夺了这青云寨。”

众将一听这才重振精神,齐齐盯着场中战事,一想到昨日的冲杀,就期待无比,厮杀和训练相比起来,他们更喜欢真刀真枪,生死较量的酣畅淋漓。

昨天的一场打斗,已经让这群年轻人喜欢上了临阵冲抵,刀刃枪尖刺入敌军身体中的感觉,根本无法言喻,一个个都像看到肥羊的狼一般,眼中闪烁着嗜血兴奋的光芒。

正回味之时,忽然看到场中二人支撑不住,打马向回逃窜,但魏军大营却将营门关闭,见楼上的士兵大声呼喊着,向右便连连指挥,示意那两人往别处去逃命。

马忠和魏荣立功心切,眼看胜利在手,岂能让对手就此逃走,纷纷沉喝,紧随其后追击而去,转眼间追过右边的山路中去了。

“不好,他们中计了!”魏延神色微凛,马上就意识到不对劲,他可是久经沙场的老将,这样的诱敌之计,还是能一眼看出来。

“将军,这该如何是好?”傅佥等人全都愣住了,本想着乘胜追杀,但对方不给机会,反而把人引到了别处,等候半天却希望落空,一时间没了主意。

“魏昌,你先带五百军前去接应,”微微一顿,魏延马上当机立断,“傅佥领五百军随后跟进,前后相隔五百步,不可靠近!”

“是!”二将领命,各自点兵追随而去。

“你们二人,随我前来!”魏延等到傅佥远去之后,才带着王贤和霍林带领剩余兵马赶往左边,同时命人向杜预报信,叫他先停住兵马,等候消息。

此事前方追击的马忠和魏荣紧追敌将,越走地势越高,一直追出三四里,忽然见眼前两山夹条沟,曲曲弯弯,不辨里面景物。

马忠言道:“此谷人迹罕至,脚印清晰,那两人逃入谷中,定无处可去,正好来个瓮中捉鳖。”

“哼,我也正有此意,害得你我追了这半晌,总不能无功而返。”魏荣和马忠的心思一样,也想首战立功,要不然空手回去,只会被其他几人笑话。

两人毫无防备,打马入谷,只见山沟里怪石成堆,灌木丛生,不时传来鸟鸣之声,中间一条路上草木折断,都有刚刚踩踏的痕迹,正是前面两人逃走的方向。

不多时,魏昌也领兵赶到,丝毫不做停留,直接冲入山谷之中,才走了几百步,忽然听到山头之上杀声大作,无数箭矢从天而降。

魏昌吃了一惊,抬头看时,却见两面山脊上出现无数魏军,将他们团团围住,而此时魏荣和马忠也都狼狈退回,马忠更是肩胛上中箭,鲜血淋漓。

“不好,魏军在此设下埋伏,快撤!”魏荣看到魏昌,连忙催促。

第496章 后起之秀

入谷的蜀军刚才被弓箭手大乱阵型,都躲在树林之下,一时间慌了手脚,都跟着魏荣匆匆往谷口而来,身后已经有嘈乱之声,显然是魏军追来。

“哈哈哈,尔等中计,还不束手就擒?”谷口处,正听到一rén dà笑,不但堵住了谷口,连后面赶来的傅佥也挡在外面。

魏荣一看正是被自己杀败的敌将,怒声喝道:“鼠辈只会用此下三滥的手段,可敢与我一战?”

“嘿嘿,岂不闻将在谋不在勇?”那人冷然嗤笑,不以为意,“就算你本领gāo qiáng又如何,今日便叫你们葬身此处,放箭!”

随着那人一声令下,山上的魏军再次放箭,这一次不仅有普通箭矢,还有火箭夹杂而来。

魏荣等人一看,不由脸色大变,这山谷中枯枝败叶甚多,大多都已经腐烂,遇火即燃,如果用火攻,后面还有追兵,真的无路可逃了。

正惊慌之时,却听谷口一阵喊杀之声,却是傅佥领军冲杀进来,魏军略作抵挡,便将他放过,等冲进谷中,几人全都愣住了。

傅佥言道:“诸位稍安勿躁,魏将军派我前来接应,定有打算,都要冷静。”

马忠观察四周,大喝道:“为今之计,只有冲杀出去,方能逃生,随我杀!”

魏荣等人也都齐齐点头,见马忠受伤,魏荣主动在前,领兵结成阵势,冒着箭雨向谷口处冲来。

轰隆隆——

魏军见他们强冲,山头上忽然落下无数巨石檑木,顿时死伤无数人,不但阻断了他们的冲击,也将谷口堵死,火箭还在不断落下。

“父帅定不会袖手旁观,大家小心躲避,不要被火烧着。”魏荣倒还冷静,带了一部分人躲在山崖下面,此时他们唯一的希望就是魏延了。

山谷之中火苗出现,青烟袅袅升起,几员小将等人面色凝重,马忠 叹了口气,言道:“先前在军营之中,军师时常教导:穷寇莫追。此必是诱敌之计,我们立功心切,轻易便上了当。”

“是啊,还有逢林莫入,谷口查探,都忘得一干二净了!”魏荣也一脸懊悔。

其他几人都低下头,默然不语,听到身后柴草燃烧的劈啪之声,和山顶上魏军肆无忌惮的大笑,个个脸色难看,这一次吃了大亏,还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再改过了。

“啊——噗通——”

就在蜀军被浓烟渐渐淹没之时,忽然头顶上传来一声惨叫,紧接着就听到有重物摔落的声音,众人一起看去,却见是一名魏军从山崖上跌落。

还不等他们反应过来,就听到山上喊杀声大起,很快便接连有魏军摔落下来,倒地而死。

“肯定是父帅来救我们了,”魏荣精神大振,振臂大喝道,“兄弟们,快杀出去!”

“冲啊!”傅佥如同猎豹一般跳起来,第一个往外冲去。

绝处逢生,此时所有的蜀军都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一个个拼死向外冲去,爬过乱石树木,再也没有魏军骚扰,直到出了谷口,再看谷中浓烟弥漫,火苗隐现,一个个都长出一口气。

此时再看山头之上,左边一人舞刀厮杀,正是魏延,魏军抵挡不住,纷纷逃走,包围之势自解。

不多时,魏延领兵下山,大家这才看清楚,跟随魏延上山的,正是长安城中精挑细选出来的精兵,战狼营!

战狼营是和流云骑、西凉铁骑、无当飞军一样的特殊部曲,由魏延在长安亲自训练,以步兵为主,军中每一人都至少是百夫长以上的实力。

不过和无当飞军不同的是,战狼营能步战,也能骑战,尤以步战为主,结合阵型,主要是为登城所用,特殊时期,也能做些千里奔袭,击敌要害的任务。

“父帅!”

“将军!”

魏荣和马忠看到魏延,面色羞愧,不等他开口,主动上前请罪。

“罢了,快随我回营!”魏延扫了二人一眼,并无多言,叹道,“营中教你们千万遍,都不以为意,万不如自己吃一次亏记得真切,以后都长点记性。”

几名小将一声不吭,跟在魏延身后,领着两千人马反转回来,此战失利,于军不利,兵马在青云寨十里外安扎下来。

回到营中,魏荣和马忠再次请罪,荀顗笑道:“二位也不必执意如此,现在就有个将功折罪的机会,可别再鲁莽了。”

二人忙道:“军师请讲!”

荀顗言道:“魏军兵少,听我大军趁势而来,兵多将广,必定人人紧迫,压力如山,如今却用计胜了一场,令吾后撤十里,其必全军放松,回报武关请功,今夜防备必定松懈,你二人可知接下来如何去做?”

“趁夜劫营?”马忠眼睛一亮,也不顾上肩胛上的伤势,抱拳道,“此战末将请为先锋,当杀入魏营,一雪前耻!”

魏荣也大声道:“我愿与德信同往。”

“很好,这才是好样的,”魏延在一旁赞许地点点头,“胜不骄、败不馁,才像我魏延带出来的武将,攻城拔寨,元凯最有心得,今夜如何去取青云寨,你们自行商量,某自带大军随后接应便是。”

“遵命!”众将领命,魏延却转身离开了中军大帐,这也是给年轻人历练的机会。

杜预熟读兵法,杜武库的名号早已在军中传开,就连一向骄傲的傅佥都对其钦佩有加,对于行军布阵、攻城拔寨,杜预的许多谋划,甚至连荀方都赞叹连连,推崇备至,其他人就更不用说了。

“元凯,刚才可说好了,第一阵必须让我们两个去,”魏荣凑上前,腆着脸笑道,“这次犯下大错,若不让我和德信立功,就算父帅不治罪,我们心里也不好受啊!”

“行了,都知道你们两个犯了错,我们不会和你抢功的!”魏昌在一旁无奈一笑,抱着胳膊站到远处,示意自己这次不会争抢。

傅佥却嘿嘿一笑:“这一次大家都让着你们两个,但下次在阵前,可得让着大家,要不是你们两个抖机灵,吃亏的说不定就是我们几个了。”

第497章 纸上谈兵

魏荣和马忠一怔,神色尴尬,这次耍了点小心眼,本想立功,谁知道弄巧成拙,竟然中计,赶紧向几人连连拱手抱拳,赔个不是。

“咳咳,诸位都听我吩咐,”杜预含笑看着几人吵闹一阵,才轻咳一声,正色言道,“魏军虽少,但营寨安置却十分得当,借用地形,易守难攻,今夜偷营,务必各行其是,按照我的吩咐去做,不得有误!”

“是!”几人都敛容正色答话。

是夜三更,蜀军营中一阵骚动,一部分兵马开始准备,半个时辰之后,数队兵马先后出了营寨,各自消失在黑夜之中。

杜预领军最后出营,直奔魏寨而来,悄然来到营外,果然见魏军营中除了箭楼上还有火把,连巡视的士兵都许久不见一队。

杜预微微摆手,左右两队精兵率先冲出去,直奔魏军箭楼而去,只听一阵惊呼和惨叫声响彻夜空,箭楼上的守军已经被消灭。

左右两部兵马呐喊一声,杀入营寨,杜预也领兵向前,指挥人马从营门口厮杀,放点燃箭楼,霎时间火光大作,山谷中亮如白昼。

魏军听到喊杀之声,知道蜀军来劫寨,匆忙组织人马到营门口抵挡,正厮杀之际,却听后营也传来喊杀之声,却是魏荣和马忠带领的精兵从山路绕到后方去了。

前后夹击,魏军又毫无准备,黑夜中不知道蜀军有多少人马杀来,四处都是喊杀之声,火光连天,整座营寨几乎都被烧着,更找不到守将王端,都各自逃散。

杜预从营门口一直杀到后营,前后连一个时辰都用不到,魏军便逃窜一空,只留下一座着火的空营,很快化为灰烬。

看着火光之下的地形,杜预言道:“魏军守将必有能人,选择此地安营扎寨,若非趁其不被偷袭,实难攻取,就算以多胜少,也必定损失惨重,还有一座营寨,却不知是如何布置。”

又大胜一场,傅佥心中痛快,大笑道:“有你杜武库在,我看头疼的该是魏军才是,车到山前必有路,我们明日到了桃花寨,再做定夺。”

“车到山前必有路……”杜预神色一怔,不禁想起了刘封,这句话是从燕王语录中传出来的。

留在长安之后,他才知道刘封当时急切要去西凉突袭西河郡,却因为自己的到来而拖延了半月,可见对自己如何重视。

虽然不知道刘封为何如此,但他贵为燕王,却能如此屈尊降贵,光是这份真诚和礼贤下士的姿态,就足够他杜预用心报效了。

天色将明,魏延也领军来到寨前,此时山路中只剩下一片狼藉灰烬,勉励了众将一番,大军继续进发,晌午时分,终于来到桃花寨前。

桃花寨作为布防武关的第三道关卡,地势比先前的两座营寨更为险要,而且魏军显然这两日加强防守,不但深挖沟壕,还垒起了一丈来高的土墙。

此处已经临近武关,一面靠山,山势陡峭险峻,一面是万丈悬崖,从两旁绕路是不可能了,这道土墙彻底截断了东进之路。

杜预在寨前观察一阵,剑眉微皱,沉着脸回到营中,一语不发,其他几人也看到此处地形险要,恐怕要打一场硬仗了,都安静听候军令。

“杜司马,魏将军迟迟未到,正是为了锻炼吾等,如今大军在后,魏军定然也已探知,”荀顗思虑片刻,上前轻声言道,“新军立寨,以防劫营……”

“哦?”杜预闻言,眼睛一亮,和荀顗相视一眼,两人都轻笑起来。

“喂喂,你二人又有什么妙计?快讲出来!”魏荣刚安排完巡逻之事,才进帐就看到杜预二人怪笑,便知道已经有了计议。

杜预抬头笑道:“安营扎寨,首防何事?”

“敌军偷营啊,怎么了?”魏荣顺口就说了出来,这都是在军营中每天要提及的常识,谁人不知?

如今蜀军的训练,可不是简单的操练阵型、锻炼武力这么简单,还要学习兵法要略,为了普及传播,这些都被变成了顺口溜,一段段分开来,隔半月检查一次,尤其是千夫长以上的将领,都必须熟记于心。

“哈哈哈,我知道了!”一旁的傅佥忽然面露喜色,大笑道,“我知道接下来该如何布置了。”

“你……你知道什么?”魏荣反而一脸懵懂。

“唉,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魏昌忽然摇头晃脑地叹了口气,上前轻拍魏荣的肩膀,以兄长的口吻老气横秋地说道,“兵法可不是死记硬背的,要活学活用才行。”

“嗯,定不能纸上谈兵,像赵奢那样!”傅佥也连连点头。

“什么赵奢,你可别污蔑了老将军一世英名,”马忠在一旁狠狠地敲了傅佥一个爆栗,“那是明明是赵括啊!”

“呃……”傅佥摸着脑袋,一阵尴尬,兀自强行辩解道,“难道不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吗?”

“嘿嘿,若有一日回到成都,我定将此事告知傅叔叔!”魏荣被众人一阵奚落,正自难堪,见傅佥和他半斤八两,直接将矛头指向了他,傅彤如今年迈,在成都养病。

连日交战,众人心弦紧绷,好不容易放松下来,见几人互相打闹,却都是意气相投,杜预和荀顗不禁会心一笑,他二人都从中原而来,似乎还从未见过魏国将领如此和谐过。

魏延直到此刻还领大军在后,姗姗来迟,显然是将前军交给杜预等人,区区三座营寨,自然不放在他的眼中,这一次出征,是绝佳的练兵机会。

魏延虽然也多年未曾出征,心潮澎湃,但这样小规模的战斗,他真提不起多大兴趣,此次出兵还有重任在身,为了最终一战,他还需要再忍耐一段时间,正所谓厚积薄发。

桃花寨本为桃花驿,因此处向北三里处有桃花谷而得名,第三道营寨的守将是王基副将黄颂,此人有勇有谋,见王端败回,两人重新整顿兵马,收拾残军,聚起守军八千余人。

第498章 二将争功

二人正在布置城防,探马来报:蜀军前军已经来到寨前,大军还有百余里,由魏延亲自统率。

王端言道:“大军辎重较多,人马结阵,迤逦而行,行军缓慢,恐明日才能到达。”

黄颂笑道:“纵使蜀军十五万大军尽到此处,也无济于事,如此狭窄的道路,营寨也要连接二十里,又能奈我何?”

王端本来有一场胜利,还想着此战立下功劳,却不料报捷的士兵还未返回,就被蜀军夜袭,丢了营寨,懊悔恼恨不已,这是最后的机会,他必须要再胜一仗,才能挽回颜面。

思索片刻,对黄颂言道:“蜀军劫营,我们为何不能劫营?”

黄颂微微一怔,皱眉道:“劫营?”

“正是,”王端微微点头,言道,“蜀军兵远来,接连几日厮杀,必然困乏,如今连夺两寨,必定心骄,何不乘其初至,先去劫寨?”

“唔——此策倒也颇中兵法,”黄颂摸着下巴一阵沉吟,王端的本事他也清楚,皱眉言道,“蜀军屡战屡胜,定以为我不敢再出战,正是出其不意之时。”

王端见黄颂同意,不由一阵高兴:“今夜便由我亲自领兵去劫寨,若能得手,将军再来厮杀,叫这蜀军先部片甲不留。”

“嗳,将军文弱,如何能够冲阵杀敌?”黄颂却摇头道,“陷阵破营,还是交给我等粗人来做吧!”

王端目光微动,知道是黄颂怕他抢了功劳,但这桃花寨是黄颂为主将,也不好和他争执,便道:“反正今夜蜀军定然不备,不如将就为前军,我为后军,你我协力共同杀敌,得了功劳,全算你一人便是!”

黄颂和王基、王端也算相熟,见他识破心事,不由一阵赧然,自然不好拒绝:“如此也好!”

到了晚上,月色微明,魏军早就准备停当,过了三更之后,偷偷出了营寨,王端在后,黄颂在前,分兵两队进发,只留副将守桃花寨。

黄颂引兵潜行,到了蜀军营寨,见火光并不多,稀稀落落,偶有一队士兵巡逻而过,自以为得计,便领轻骑在前,突入敌寨。

其余兵马紧随其后,都冲入营门,撞开鹿角障碍,却见营中零零落落,只有数名蜀军惊呼逃窜,营帐中并无人马,不由心中疑惑。

就在此时,忽然靠山崖一侧火光大起,喊声齐举,无数火箭飞窜而出,铺天盖地,黄颂大惊,知道中计,急忙转身往寨外撤退。

而此刻王端也紧随其后,怕黄颂独得了功劳,跟得很近,黄颂后退,王端却正领兵冲杀,两部兵马合到一起,反而自相冲撞,自乱阵型。

魏军混乱之际,马忠、傅佥等埋伏在靠山营寨后的兵马冲杀出来,黄颂左冲右突,正迎上魏荣,被其拦住,厮杀一阵,又往后逃走,又被傅佥阻拦,二人合力,将黄松斩杀。

王端领兵才到营寨边缘,见势不妙,早已撤退,单被营门外等候多时的魏昌截住,王端哪里是魏昌的对手,数合便被击飞兵器,抱头鼠窜,亲兵死力阻拦,魏昌大怒,从背后拿出铁胎弓,弯弓搭箭,一箭射中了王端后心。

王端坐骑被惊,猛跳乱窜,主人被射杀,更是胡乱冲撞,黑夜中竟直冲着悬崖狂奔而去,落入山涧之中,只传来一阵长长的嘶鸣声。

主将死于乱军之中,魏军更是大乱,自相逃散,有的甚至也被挤落悬崖,魏昌和傅佥当先领兵追到桃花寨,守军根本反应不过来,还夹杂着许多逃兵,早已军心涣散,往武关逃走了。

第二天日上三竿,魏延才带大军来到桃花寨,此处距离武关不过百里,蜀军士气大盛,众将被魏延夸赞一番,都十分满足,期待着下一场大战。

王基连设三寨抵挡蜀军,本以为至少能坚守一月,却不料每日被蜀军攻下一寨,并未影响其行军进程,反而损兵折将,三千多兵马不见回归。

谋算虽好,奈何并无大将指挥,屡战屡败,损失兵马不说,还影响士气,倒让蜀军一路高歌猛进,气势如虹。

等蜀军到了关下,只见沿途尽是兵马蜿蜒开去,旌旗一望无际,人头攒多,刀枪寒光闪闪,望之令人心悸,加之魏延的威名,更没有人敢请战出关,都做好了死守的准备。

李丰望着关外士气正盛的蜀军,皱眉道:“观敌军气势如虹,兵强马壮,纵使武关天险,若从东来攻,倒还能坚守,但从西来攻,恐难守住。”

王基叹了一口气,言道:“魏延在长安留守三年,如今奉命出征,必定对武关志在必得,司马命你我坚守一月,只是吾计被气轻易所破,为今之计,只好严防死守了。”

李丰微微点头:“司马只派两万多人守关,若蜀军轮番来攻,士兵必定疲惫不堪,定难久守,还需派人求援才是。”

“如此也好!”王基目光闪烁,眼眸深处也有无奈之色,对李丰言道,“你速派人到宛城送信,说明此处情形,若丢了武关,长安兵马再进南阳,宛城危矣!”

李丰领命而去,王基也老老实实地遵从司马懿的嘱咐,下令紧闭关门,将士兵分成数队,关内的灰瓶、檑木、弓箭早已准备充足,堆积在关内城墙之下,只等敌军来攻。

魏延接连派出马忠等人到关下搦战,回答他们的只是无情的箭矢,看来魏军一心龟缩关中,先前屡次诱敌,现在看来不会再轻易上当了。

知道武关必须要强攻,随即下令后军退后十里,安营扎寨,调来井阑、冲车和投石车,准备强攻武关。

由于地势阻隔,关前的位置有限,兵力优势根本无法发挥出来,魏延听从杜预之计,选出十万兵马分作二十队,每队五千人,每个时辰轮换一批,日夜不停轮番攻击关头,不给守军喘息的机会。

如今蜀军中的攻城器械也都十分完备,就连井阑之上也配了连弩,而且三座井阑搭建起来,还能彼此相连通,成为一道简易廊桥,增加了弓箭手的射击范围,再加上投石车的改进和装了钢锥的投石车,破关也是指日可待。

第499章 英雄迟暮

司马懿从豫州调来十万精兵,以丹水和淯水为防线,布置南阳防线,除了长安的兵马进入武关之外,双方都不约而同的暂时罢兵,为下一场大战酝酿时机。

盛夏之时,荆州也进入雨季,时常连绵大雨,一下就是半月,阴雨绵绵更是不计其数,对于出兵大为不利。

襄阳城,蒙蒙细雨已经连下三日,草木苍翠,地面湿滑,城中的青石街道被洗刷得光滑干净,斑驳的路面诉说着这座四战之地老城的沧桑厚重。

一对二十人左右的兵马从南门进入城中,守军看到当先一人的令牌,面露敬重之色,马上分出一人,亲自带着这一行人往府衙而去。

郡守府衙之中,关羽正襟危坐,长髯随意地洒落怀中,今日他并未观看春秋,斜倚在太师椅中,望着书房外迷蒙的阴雨发呆,卧蚕眉紧紧皱在一起。

南阳鏖兵,他也得到诸葛亮的密信,正准备集合水军北上,却不料一场大雨阻断了行程,如今汉水暴涨,水路危急,舟船轻易不敢出行。

良久之后,关羽忽然轻轻一叹,整个书房似乎都在回荡着他的声音,这一声叹息充满了无奈、不甘和寂寥,还夹杂着几分沉重。

微微低头,他轻抚起早已不再浓密的长髯,几乎已经找不到一根黑须,岁月无情地流淌,在他的身上留下痕迹,自从重夺襄阳之后,似乎苍老来得更快,不过数年时间,竟然须发皆白,怎不令人生出英雄迟暮之感?

“古稀……”手指微弹,将手中的长须甩落,关羽喟然一笑,纵使他已经窥破武境,却还是阻挡不了岁月的侵蚀,筋骨日渐僵硬,当年常年征战厮杀落下的病根也愈发凸显。

尤其是这阴雨天气,当年被华佗刮骨疗伤的左臂更是酸痛难忍,仿佛有千蚁啃噬一般,甚至都抬不起来。

“大哥、三弟,待某取了洛阳,便可来见你们了,”望着院中栽种的桃树,正结出累累果实,桃子已有婴儿拳头大小,关羽脸上忽然露出了温和的笑容,缓缓说道,“那边——可有桃园,供我三人把酒言欢?”

“父亲,丞相到了!”正当关羽眼眶微微发红的时候,关平的脚步声出现在走廊上,在书房门口站住了。

这一年多来,关平发现关羽不似先前那般孔武冷傲,反而多了几分多愁善感,三母胡氏于一年前病逝,关羽更是如此,整日在书房里闷坐,偶尔还能听到他的叹息,似乎念叨着刘备和张飞的名字。

直到一月前诸葛亮命人送来书信,关羽才重振精神,恢复昔日风采,接连派兵,整顿兵马,甚至亲自去了一趟水寨巡视,只是这几日阴雨绵绵,他又躲在书房里去了。

“哦?”关羽身躯微微一震,扶着椅子站起身来,“孔明冒雨赶来,也不先知会一声,失礼了。”

关平看不到关羽眼睛中的变化,赶紧上前为他整理衣衫须发,笑道:“丞相先前便到了江陵,只因大雨阻隔,等了数日,如今雨小,便兼程赶来,不好计算时日,刚刚才到。”

“嗯,有丞相去南阳,某心安矣。”关羽揉了揉左臂处,微微闭上双目,等他转过头来的时候,整个人气势已然转变,眼中神采熠熠,方才的老态早已不见。

“正是,有丞相在,纵使司马懿多谋,也能从容应对。”关平取过披风为关羽系,准备扶着他走出房门,却被关羽狠狠一把推开了。

“某还未老!”关羽瞪了一眼关平,微哼一声,迈开虎步,身躯笔直地出门而去。

关平退了两步,微微一怔,无奈摇头失笑,快步跟了上去。

“诸葛叔叔,我什么时候能去长安啊,我可想果儿姐姐了,好多年未见,也不知道小刘伶有多高了。”

才到门口,就听到关凤的声音叽叽喳喳,这个丫头,已为人妇,还是如此不拘小节,人性地叫人可恨又可爱。

关羽在门口微微一顿,会心而笑,开口说道:“你还知道刘伶已经长大,怎不为子益诞下子嗣?”

“爹——”关凤听到关羽的声音,顿时娇嗔起来,快步轻巧地来到门口,扶着关羽进了客房,这一次关羽倒是没有推开,任由关凤扶着。

关羽看到诸葛亮正站起身来,抱拳想到:“丞相来襄阳,也该先派人知会一声,我好去迎接,岂能如此失礼?”

诸葛亮看到关羽已经几乎全白的须发,眼神微微波动,但都隐藏在深邃的眼眸之后,轻笑道:“你我之间,何须如此客套?云长虎威犹在,吾大汉振兴有望矣!”

“哈哈哈,孔明也来取笑关某不成?”关羽长笑一声,见诸葛亮不以官职相称,更显亲切,如今刘备不在,已经多少年不曾听到有人叫他“云长”了,心中涌过一道莫名的暖流,心情也随之舒畅起来。

老一辈文武大多物故,诸葛亮和关羽之间愈加亲人,各自心中都颇多感触,寒暄几句,随诸葛亮一同来的诸葛乔和沐风也都上前见礼。

关平见礼之后,关羽让他带着诸葛乔等人先去歇息,准备酒宴,只留下诸葛亮一人,两人先前都是书信来往,如今聚在一起,许多大事,自然要仔细商议。

“朝中可还安稳?”只剩下两人的时候,关羽才开口问道。

“自北伐之后,益州休养生息,民殷州富,律法清明,州郡之内并无大事,”诸葛亮的羽扇不知何时换了个新的,手柄的位置用的是蛮王进贡的孔雀羽,华萃流光,轻轻摇动,“朝堂之上,一切如常,子益所提科举之策,实行一年有余,选拔才俊已经崭露头角,可谓强国之策。”

关羽点头道:“如此便好,后方安定,吾等方能安心征伐,待中原平定,光复汉室不远矣!”

诸葛亮慨然道:“昔日于南阳追随先帝,如今重回故地,却是物是人非,先帝自南阳起事,匡复大业,立足荆州而西取益州,北伐一战告捷,今有半壁江山,若此战能得洛阳,吾心方能稍稍宽慰。”

第500章 盛极必衰

关羽神色微动,言道:“唉,当年若非某急于求成,反失荆州,贻误战机,便能早取雍、凉,大哥也能亲至长安,以遂夙愿……”

“荆州之失,非汝一人之过,”诸葛亮摆摆羽扇,示意关羽不必纠结往事,忽然轻笑一声,“若非子益千里奔袭,力挽狂澜救回将军,先帝与三将军必会尽起大军向东吴寻仇,亮恐难劝阻,后果实难设想!”

说起刘封,关羽的神色也变得温和起来,刘封现在也是他们二人的女婿,自然心意相通,对其表现十分欣慰,不由相视一笑。

“子益南征北伐,都出人意料,如今又深入并州,搅乱河东,年轻一辈,安天下者,便只有他扛鼎而为了。”

“子益之能,实出吾之预料,然此终究为汉室之幸也,”诸葛亮缓缓点头,说起此事,却眉头微微皱起,“只是一月前吾夜观天象,却总觉心神不宁。”

“所为何事?”关羽灰白的卧蚕眉猛然一跳,紧盯着诸葛亮,他知道到了如今这个年纪,绝不会再信口开河,更何况是睿智深谋的诸葛?

“昔日将军在襄阳之时,水淹七军,进逼樊城,威震华夏,其时将星璀璨,穿透苍穹,掩盖群星,隐然超越紫微帝星之光,吾与先帝尝于成都感慨……”

诸葛亮靠着椅背,似乎在回忆往事,摇着羽扇的手臂也停了下来,“后来才知,此所谓盛极必衰,阴阳交传之象,只是如此天象,实难想象将星竟会陨落!”

关羽凤目大睁,不由抬头看向屋外,却见阴雨连天,天空灰蒙蒙一片,根本看不到任何东西。

正自疑惑,却听诸葛亮继续说道:“将军将星曾暗淡无光,几近消失,却在当时,另一颗将星起于北斗之摇光、玉衡之间,映照此星,旬月之间,便粲然生辉,却不似原先耀人眼目。”

“你是说……子益?”关羽似信非信,拈须沉吟,不知道诸葛亮为何说起这些。

诸葛亮却不置可否,依然说道:“此星来源古怪,似乎横空出世,不在北斗之列,二十八宿更是无从归属,轨迹难循,曾一度导致天象紊乱,无从查起,却日渐锋芒,昆仑先师震惊,命其为曜日星。”

“曜日星?”关羽一怔,微微自语。

诸葛亮这才看了一眼关羽,缓缓言道:“如今这曜日星在北方光芒大盛,闪耀群星,已然超越北斗,华盖天宇……”

“你是说子益他……”诸葛亮说到此处,关羽悚然动容,扶着桌案站了起来,丹凤眼爆睁,盯着诸葛亮。

猛然一股冷风和着细雨的潮润吹进房门,两人的须发袍服飞扬起伏,各自相视无言,一人目光忧虑,一人眼神震惊,空气似乎在这一刻凝固。

虽然诸葛亮没有明说那颗将星就是刘封,但关羽已然明白,而且自己就曾经历过大难,几乎生死,如今这颗将星和自己出现同样的异乡,也说明是快到盛极必衰的时候。

“该如何po jiě?”停顿半晌之后,关羽重新坐了下来,缓缓说道。

不管刘封先前曾救过他,还是以刘封现在军中的地位,都不能有任何意外,如今老将老的老,病的病,新一代翘楚都以刘封马首是瞻,如果他真的有了什么危险,整个军中便是青黄不接的现象。

“天意难测!”诸葛亮缓缓摇头,双目微微眯起,星象怪异,本就难测,一切都只是推测而已,哪里能想到防患之法?

“河东之地,孤军深入,乃是险中求胜,不如将其调回南阳来,”沉默片刻,关羽拂须言道,“有子益在身边,还能放心些。”

“不可如此,”诸葛亮依然摇头,缓缓说道,“吾此次定下中原大计,河东之兵不可或缺,非子益不能担此大任,能否夺取洛阳,全在此处,且东吴已经发兵徐州,再调兵遣将,势必迁延日月,错失良机!”

“可是……”关羽微微一怔,丹凤眼微微眯起,再次睁开的时候闪过一道寒光,“不如某亲自前往河东一趟。”

见诸葛亮抬头,关羽又说了一句:“孔明莫忘了关某的出身!”

“我岂不知将军便是河东解良人?”诸葛亮微微一笑,却还是摇头道,“你我二人之间,便不用虚假托词,以将军如今的年纪,千里疾行,纵使能到河东,又有何用?”

“哼——”关羽声色不悦,微哼一声,却终究是没有再说什么,沉着脸别过头去。

“二将军莫急,此去南阳,吾当亲自去一趟武当山,求取镇山之宝七星灯,”诸葛亮的眼神明澈而又冷静,丝毫看不到波动,平静说道,“此物可以防万一!”

“既然是镇山之宝,恐难轻易借出,要不我随你一同前去,”关羽转头道,“昔年南阳之时,我与武当一名道长相识……”

“此事不劳二将军挂怀了,”诸葛亮抬手打断了关羽,笑道,“云长有所不知,吾早年游学,曾在武当山问道三年,也算颇有渊源。”

“原来如此!”关羽倒是吃了一惊,但旋即也想通了其中的道理。

桓灵之时,朝堂混乱,兵祸连年,加之党锢之争,无数士林中人或辞官不仕、或弃家出走,许多人便云集武当,辟谷修道。

诸葛亮当时正值少年,武当山又在南阳之北,距离隆中并不算太远,他能慕名前去求学问道,也是在情理之中。。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天意难违,你我不可强求,”诸葛亮的心情和关羽也有相同之处,毕竟刘封还是自己的女婿,他们都不想看到自己的掌上明珠年轻守寡,强自笑道,“汉家气数如何,就看此一战结局了。”

“吾兄弟三人桃园盟誓,自当肝脑涂地,在所不惜,”关羽的神色平静下来,猛然一握拳,言道,“就让老三前去河东,吾教他贴身保护子益,以防万一。”

诸葛亮微微一顿,点头道:“如此也好,关索从小便在河东长大,地形熟悉,又是游侠出身,武艺gāo qiáng,或可有用。”

“周仓!”关羽马上抬头大喝一声。

第501章 将门虎子

“殿下!”门口人影闪动,走进来一个矫健的身影,躬身立于堂下。

“周力?”关羽眉头微皱,“汝父何在?”

进来的正是周力,闻言答道:“殿下,这几日阴雨连绵,家父风湿严重,不能下地,让俺来堂下听令!”

关羽神色微怔,眼底闪过一丝无奈和痛惜,微微摆手,缓声道:“去将老三唤来。”

“是!”周力领命而去。

“不想周仓也一病不起。”诸葛亮一阵慨然,老一辈文武都一个个年迈体衰,对新锐的提携培养更加迫切,“公琰一月前来信,也是身体抱恙,连日不能打理朝政,恐怕……”

“公琰也病重么?”关羽回过神来,眉头紧皱,诸葛亮不在成都,朝中一切事务都是蒋琬来处理。

他素知蒋琬为人,非到万不得已,是不会和诸葛亮说自己身体有恙,一旦提出来,恐怕是真的无法坚持,也是提醒诸葛亮要早做准备。

“所幸文伟和休昭都还有精力,”诸葛亮微微叹息,“朝中诸事,我已经传信文伟,叫他多多担待。”

关羽知道刘备入川之后,朝中大事都是以诸葛亮、蒋琬、董允、费祎为主来讨论执行,如果诸葛亮领兵在外,这三人便是朝中梁柱,益州如今秩序井然,欣欣向荣,此三人功不可没。

“陛下年初春耕,倒也关心民生,或可教导,担当大任!”对于刘禅,关羽反而了解不多,在成都匆匆半年,却觉颇为失望,今年春耕,让他多少有些欣慰。

“陛下生性谦和,不善权谋,信任你我,无为而治,如今已过而立之年,却无亲信,”诸葛亮眉头紧锁,虽然刘禅的放权让他可以全力施展,但作为一国之主,兴汉的旗帜,毫无作为也会对群臣多有影响,“已非圣贤教导能改了!”

关羽也沉吟不语,三十多岁的人,早已不是汝小孩子那般能教导的了,更何况还是一国之君,谁敢指手画脚?

“若陛下能如子益一般,经年不见,令人刮目相看,岂非汉室之幸?”

诸葛亮知道谈论这个问题毫无意义,洒然一笑:“但愿农耕之举,能让陛xià ti会百姓之苦,征战不易,能够收心治国,先帝也能含笑九泉了。”

正在此时,走廊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个庞大的身影闪过,带着一股冷风进来,正是一身戎装的关索,他如今的体型竟比关羽还要高大,满脸的络腮胡,倒真有几分张飞的影子。

“小侄见过丞相!”关索也知道诸葛亮来到襄阳,见礼之后看向关羽,“父亲,你找我何事?”

“你速去收拾一下,即刻出发前往河东,”关羽直接开口,没有丝毫犹豫,“子益如今兵进司隶,此乃曹魏重兵驻防之地,此去一定要保护他的安全。”

“去见大哥?”关索一怔,旋即眼睛亮了起来,满面喜色,欣然点头道,“太好了,我这就去!”

“站住!”关羽皱着眉头喝住就要转身的关索,站起身来上前两步,正色言道,“你要记住,为父派你前去,是要你贴身保护子益,并非带兵打仗,若子益有什么闪失,你便拿头来见!”

“呃——”关索微微一怔,旋即胸脯拍的砰砰作响,笑道,“父亲尽管放心,只要我活着,大哥就不会有事。”

“子益远在千里之外,孤军深入,我等放心不下,你熟悉河东地理,行军之时,多保护子益便可。”诸葛亮也笑着站了起来,觉得关羽说得太过郑重其事,反而让关索掣肘,一切只需要小心防备即可。

“遵命!”关索抱拳,他与刘封已经数年未见,经常和关平等人提起,没想到忽然就要让他去保护刘封,心中激动无比,哪里还管是去做什么。

“好了,去吧!”关羽拍拍关索的肩膀,厚实得如同一堵墙一般,心中略感踏实,眼眸中显出温情之色,笑道,“三娘还在月内,你要小心和她说明,莫要叫她伤心了。”

“我明白!”关索重重点头,看诸葛亮和关羽再无交代,转身迈开大步,几乎是跑了出去。

关羽看着关索的背影,脸上露出罕见的笑容,如今关索也有子嗣,虽然他老三,但最先得子,关家也算有后了,他心中怎能不高兴?

“三将军性情爽直,倒真与翼德颇有相似之处。”诸葛亮也在一旁暗自点头,关家的兄弟三个都是武将,个个本领gāo qiáng,果然是将门虎子。

“只是还太过鲁莽,已为人父,却不见收敛性情!”关羽嘴上数落着,但神色中还是掩饰不住的骄傲和满意。

“关家有后,云长也位列祖父之位了。”诸葛亮看着关羽近乎全白的胡须,一阵唏嘘。

“到我这个年纪,丞相也该儿孙满堂了!”关羽知道诸葛亮老来得子,再过二十年,也和他年纪相仿,到颇有种身同感受的慨然。

“大汉盛世,人人都该儿孙满堂,或能四世同堂,不远矣!”诸葛亮也从先前凝重的神色中缓过来,想起家中之事,二人都变得柔情起来。

就在此时,关平已经命人布置好了酒宴,请关羽和诸葛亮前去,襄阳城重要的文武官员也都应邀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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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过天晴,碧空如洗,樊城的兵马又开始训练,整日人声鼎沸,好不热闹,令狐浚兄弟也被拜为大将,这一段看到蜀军将领的表现,十分羡慕,加之姜维用人有方,二人已经彻底融入军营之中。

“大哥,今日我终于得了一把陌刀,嘿嘿,”午休之际,令狐华美滋滋地跑过来,拿出一柄弯月形的腰刀,“今早挑翻了三名千夫长,差点把我骨头都给打散架了。”

“你能打败三名千夫长?”令狐浚吃了一惊,但看到令狐华手中陌刀,却知道他不会说谎,这是军中训练的奖励,凭借其它手段是得不到的。

“大哥,你这就小看我了不是?”令狐huá wén言不悦,哼了一声,坐在蜀军大营zhong tè有的长条凳上,一条腿搭上来,抱着膝盖不说话。

第502章 诸葛风度

“哈哈哈,贤弟莫要生气,”令狐浚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如今见你每日刻苦训练,为兄也就放心了,你可知舅父还在汉中敬贤院虚度日月?看来他是不知道蜀军之强盛啊!”

“唉,你说这舅父,也真是,”令狐华一听此言,很快就被转移了注意力,为他鸣不平,“我看曹家这帮人,国事未平,就先内乱起来,互相倾轧,如何能成大事?想当年外祖父冒着诛族之危,铲除董卓恶贼,不就是要扶保汉室江山?如今他还想着曹魏之情,岂不是不忠不孝?”

他二人口中的舅父正是王凌,先前诸葛亮和刘封北伐之时,中计被俘,到现在还被关在汉中敬贤院,不肯归顺,可谓固执至极,而他们的外祖父便是当年巧设连环计诛杀董卓的王允。

“小心说话!”令狐浚沉喝一声打断了他,言道,“如今天下三分,各为其主,成王败寇,谁得了天下,才能知道谁的选择正确,此言万不可让舅父听到。”

“哦,知道了!”令狐华却不以为意,短短一月时间,他已经意识到了如今的蜀军有多么强悍,而且军中各种训练制度,他更是闻所未闻,也叹为观止。

就在二人说话之际,忽然听到城中鼓乐响起,竟是迎接贵宾的声音,绵长的号角也吹得颇有节奏,十分欢快。

霎时间,整个军用中都骚动起来,有的士兵已经忍不住向外跑去,个个面带喜色,眼中冒光,充满了期待。

“喂喂,何事如此着急?”令狐华拦住一人,“城中来了何人?”

“你还不知道?诸葛丞相来了,快快快,别拦着我……”那人一把甩开令狐华,白了二人一眼,快步而去。

“诸葛……孔明,竟然是他!”令狐华愣住了,这个在如今蜀军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智计百出,算无遗策的顶级军师,终于到了樊城了。

如果说关羽在蜀军中是军神的化身,诸葛亮便是蜀军上下的智慧化身!

有其他二人这半年奉命守樊城,在南阳之地,关于诸葛亮的传说都是神乎其神,虽然是魏国境内,但说起诸葛亮,南阳百姓却无不交口称颂。

“走啊,快去看看!”令狐浚反应过来,整理着衣甲,拉着愣神的令狐华,“我们去一睹汉丞相风采!”

令狐浚兄弟二人来到城门口的时候,正好看到姜维和关兴等将快不而出,就在城门外,二十余人正在等候,当先一人青色袍服,内衬银灰色的儒生衣衫,穿着虽然不是很华丽,给人一种超尘脱俗之感。

再看那人须发有些灰白,但眼神明亮,三缕胡须衬得他更加睿智深沉,手持一柄新作的绣翠羽扇,正含笑看着出城的几人,不从不忙,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这……就是诸葛孔明么?”令狐华微微张开嘴巴,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看到诸葛亮的感觉,乍看觉得此人只是略显儒雅而已,细看的时候却又觉得与众不同,全身似乎蒙上了一层光晕,根本看不透他的面目。

“果然是司马仲达气度不同!”令狐浚微微点头,那柄鹅毛羽扇彰显着来人的身份,绝不会有错。

司马懿给人一种威严沉郁之感,加之他的面貌狼视鹰顾,更显得老谋深算,而诸葛亮却给人一种谦和睿智之感,一人如深冬圆月,光华清冷,一人却似春日暖阳,如沐和风。

二人心中震动,感慨之间,却见诸葛亮已经迈步走进城门,姜维和关兴紧随其后,其他跟随的亲兵也都相继入城。

“丞相,这二人便是樊城守将令狐将军,”进入城门,姜维看到令狐浚兄弟,站住了脚步,指着二人言道,“若非二位将军声明大义,弃暗投明,樊城也难轻易拿下。”

“哦?”诸葛亮轻挥羽扇,上前两步,对呆愣的令狐浚二人颔首示意,笑道,“太原王氏、令狐氏,亮早有耳闻,二位将军能不忘根本,振兴汉室,乃天下之幸也。”

“呃——不敢不敢!”令狐华吃了一惊,连连摆手。

靠近了才发现,诸葛亮的眼眸竟如星辰一般,虽然看起来明澈,但又深不见底,竟让一时忘了自己身处何地。

“末将令狐浚拜见诸葛丞相!”一旁的令狐浚倒是先反应过来,马上单膝跪地,一边说话,一边用力拉扯着令狐浚的裤脚。

“末将令狐华,参见丞相!”令狐浚也慌忙拜倒,第一次见面,就如此失礼,不禁背后出了一身冷汗。

“免礼!”诸葛亮笑着,用羽扇虚扶二人,“诸位随我入城议事。”

进入府衙之中,众将重新见礼,诸葛亮坐在帅位之上,扫视左右,见眼前都是年轻之辈,个个英武非凡,不由满意点头。

“南阳形势若何?”顿了一下,他才缓缓开口。

“禀丞相,樊城现有三万兵马。王平将军退守涉都,有精兵八万,”姜维迈步上前,抱拳答道,“魏军沿丹水布防,贾充和文钦各领一军盘踞上下游,新野、穰县、涅阳三处,都有重兵把守。”

“嗯!”诸葛亮微微点头,言道,“司马懿早来宛城,却按兵不动,便是兵力不足,若等兖州援军赶至,定会发兵前来,樊城乃是南阳要地,诸位要小心防守。”

姜维答道:“末将已派兵在围头、四冢、偃城三处分兵把守,与樊城互为犄角。”

樊城在汉水沿岸,如果只是孤城,必定难受,但左右有围头和四冢,北方还有偃城,这都是当年曹仁和关羽在樊城交战时布好的军事壁垒,只需要稍加修葺,便可利用。

“如此布置,倒也稳妥!”诸葛亮微微闭目,便想到了各处的情形,他久在南阳,根本不用看地图,便熟知当地各处地形。

片刻之后,他睁开眼睛:“武关可有消息送到?”

“还不曾……”姜维话未说完,便听门口哨马来报,转身问道,“何事?”

“报!魏延将军已经攻下武关,正在博山整顿兵马,从丹水向东而来,宛城十万援军赶到,魏军先锋部曲已经到了涅阳。”

第503章 五路进军

姜维挥退来人,抱拳道:“丞相,如今又有长安十五万精兵,可从南、西、东北三面对南阳形成合围之势,取宛城北上洛阳,定能挫动曹魏军心。”

“嗯,此事吾早有计议,”诸葛亮微微点头,“魏军援军赶到,司马懿必亲自领兵前来,涅阳为南阳中枢之地,与新野遥相呼应,要守樊城,还需于郏县再设一兵,谁能担当此任?”

“末将愿往!”

诸葛亮话音才落,包括姜维在内,关兴、令狐浚兄弟都纷纷出列请命。

“军心可用,”诸葛亮赞许地点点头,略作沉吟,将令箭指向护军胡班,“以胡班为先部兵马,先到郏县布防,吾自派兵随后接应。”

胡班想不到第一个点将的便是他,不由大喜,急忙上前领命,自从他到成都之后,一直未受重用,现在终于有了表现的机会。

“郏县西北方向有一处险地,名曰阴陵坡,可为屯粮之地,命王佑领精兵三千去往此处守护粮草。”

“遵命!”王佑是老臣王甫之子,三年在军中历练,终于也能领兵作战,欣然而去。

吩咐完毕,诸葛亮似乎有些疲惫,神色不如刚才轻松,缓缓道:“其余诸将,各自操练兵马,听吾号令,等司马兵到,再作计议!”

令狐浚等将都各自退下,有姜维、关兴、诸葛乔三人留下作陪。

“丞相,既然要取南阳,为何不以攻为守,先发兵去前往邓县,扼守魏军南下之路,在涅阳与司马交战,岂不更好?”

众将散去之后,姜维眉头紧皱,提出了自己的疑惑,刚才他本想当众说出来,但又怕人多口杂,泄露机密,只好暂时忍住。

“伯约能想到进兵邓县,可见深得兵法之要,”诸葛亮缓缓点头,却并不焦急,笑道,“襄阳还有五万援军,不日即到,如今樊城兵力不足,不宜分兵,且等援军到来,再做打算。”

姜维还是觉得不太对劲,但想到诸葛亮用兵一向谨慎,先求稳妥,只好不再固执己见,只是眉头微锁,暗自思量。

只听诸葛亮又道:“如今长安十五万大军已过武关,吾已传密信给魏将军,其兵分三路,从北到南,各由析县、顺阳、阴县三处进兵,对宛城形成合围之势,再命王平进逼丹水,司马懿定不敢全力来取樊城,暂时不必忧心。”

关兴笑道:“先前有上庸八万兵马,便吸引了魏军所有主力,此次再有长安十五万精兵,就算司马懿调来十万援军,也不敢尽数来攻,等襄阳兵到,我们便可北上了。”

“正是如此,”诸葛亮微微点头,看了一眼还在皱眉思索的姜维,心中暗自赞许,言道,

“长安自子益调兵前往西河之后,便将领缺乏,此次领兵,唯有魏延一人有统兵之能,其余皆为年轻小将,吾不知虚实,放心不下,伯约星夜前去与长安兵马会合,阴县、顺阳两路兵马由你指挥调用,先取穰县,便可牵制涅阳兵马。”

听到诸葛亮如此吩咐,姜维才眉头舒展,似乎恍然大悟,抱拳道:“原来丞相是要以长安之兵牵制司马懿,以此保住樊城,倒是学生多虑了。”

诸葛亮淡然一笑:“为将者,不仅要知天文地理,也要多做谋算,须知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万不可疏忽大意。”

“是!”姜维躬身受教,樊城有诸葛亮亲自坐镇,他也不必操心,知道军情紧急,便马上辞别去准备。

******

武关位于博山之顶,九曲蜿蜒的山道在山岭上盘旋而进,从南向北便从武关而进。

魏延攻下武关之后,顺着博山一路南下,才知道这道险关有多险峻,如果从南往北攻,简直比登天还难,辎重和部曲支援艰难缓慢不说,关下的地方也十分险峻下寨,都是依山开凿,没有多余的腾挪之地。

当年秦国再次筑关,也是为了防止外敌入侵,对于武关以北的道路,自然要便捷开阔许多,也幸好自己是从长ān nán下,占了不少地理优势。

留下一千士兵守关,兵马来到博山脚下,丹水便从博山向南流去,直入汉水之中,顺着丹水便能进入南阳境内,和上庸的兵马会合。

大军来到南乡,此处的县城面对浩浩荡荡的十五万大军,县令很明智的选择了开城投降,一日前他看到魏军逃兵从武关逃亡宛城,就已经做好了思想准备,南阳已经开启战端,他不可能再丢弃家人背井离乡。

魏延将大军驻扎在城外,召集众将议事,先将人马分作三部,由魏荣和傅佥二将领五万精兵南下去取阴县,马忠领霍林、王贤二将带三万兵马留守南乡,伺机向东取顺阳,直逼宛城。

剩余的七万兵马则由魏延亲自统率,向北区析县,从南阳西北方向进逼宛城,与马忠的兵马遥相呼应。

长安兵马兵分三路,也是与上庸在涉都的兵马形成默契,共同以丹水为线,从西向东逐渐攻取南阳地盘,再加上樊城的襄阳兵马,共有五路大军对南阳形成合围之势。

魏延领本部兵马来到析县,离城还有五百多里,将兵马驻扎,召集杜预和魏昌二将前来,言道:“从今日起,本部兵马由荀顗统领,魏昌扮作我的模样还在军中,你二人去取析县,万不可泄露消息。”

魏昌听得一阵迷糊,看着魏延:“我扮作父亲的模样,那你……”

“哈哈哈,傻小子,我自有去处!”魏延拍着魏昌的肩膀,笑道,“此处一切都有军师安排,你听他调度就好,取了析县之后,尽量按兵不动,威慑宛城即可,别让人看出端倪来,否则老子回来唯你是问。”

“父帅,”魏昌似懂非懂,但也明白了一个道理,委屈道:“原来你将我留在身边,只是因为我形貌更像你吧?”

“傻小子,这还跟老子争风吃醋的,谁让你兄长个头不如你高?”魏延笑骂一阵,才从衣袖中拿出一个白色的瓷瓶递过去,“这是华青堂专门配的朱砂,你涂到脸上,半月不会褪色。”

“呃——”魏昌呆愣愣地结果瓷瓶,实在有些错愕,看出来魏延是有备而来,还要再问的时候,魏延已经和杜预去点兵了。

“小将军,我们去了析县,也是大功一件呐!”荀顗却淡淡一笑,招呼着呆愣的魏昌。

第504章 无人可用

阴云密布,雷声滚滚,一场暴雨从弘农席卷而来,压在洛阳上空,狂风骤雨,肆虐无度,巍峨磅礴的帝都,在浩浩天威面前也显得渺小无助。

雨声如注,黑云压顶,即便是早朝,明光殿中也掌了灯,龙柱上的巨大油灯在一阵阵冷风中摇晃,金碧辉煌的宫殿反而显得阴影幢幢。

大殿之中,文武微躬着身躯一语不发,一个个面容凝重,眉头紧皱,有相熟的低头互相交换着眼神,都看到彼此眼中的震惊和无奈。

龙椅之上,年仅十二岁的曹芳面沉似水,苍白的脸上挂着与他年龄不相称的失望和愤怒,眼睛望向大殿外的雨帘,深吸一口气。

轻轻握拳,曹芳轻抿嘴唇,缓缓开口道:“众爱卿,如今大司马、大将军出征在外,老太傅一病不起,徐州之变,可有良策应对?”

仅仅数日时间,曹芳先后接到司马懿的加急密信,还不等派兵,徐州刺史已经派人来求援,东吴水军从海上偷袭射阳,并内外夹击攻占广陵,水路一旦打开,东吴便可长驱直入。

与此同时,曹宇的三十万大军在并州半年征战无果,却在司水被刘封大败,退往界休,而鲜卑军也击败匈奴兵,往晋阳开进,消息传来,朝野震动。

不过曹宇毕竟手中还有精兵强将,就算不能扫平外寇,至少也能保住并州不失,但徐州一旦丢失,便危及兖州、豫州,扬州淮南之地自然也不保,如此一来,东吴便能踏足中原,成为劲敌。

“陛下,徐州告急,当先调兵扼守要道,以防东吴西进,可调青州之兵,命刺史胡质死守下邳,阻断泗水水路,东吴水军强势,要防其自淮水而来。”

片刻的沉默之后,大中大夫韩暨先站了出来,面临三路大军进攻,即便魏国兵多将广,也显得捉襟见肘,尤其是曹宇出征时之时,更是调走了许多文武和精兵。

曹芳微微点头,问道:“青州能调多少兵马?”

车骑将军蒋济闻言出列答道:“青州可调五万精兵。”

顿了一下又道:“陛下,如今中原局势危急,诸葛亮在南阳调集数十万大军北上,纵使有大司马镇守,也恐兵力不足,唯有从北方调兵,防患于未然,方为长久之计。”

朝堂之上,原本文武之事都是钟繇和司马懿来决断,如今两人都不在朝,武将之中只有车骑将军最大,蒋济不得不全盘考虑。

“朕也有此意,”曹芳眉头紧皱,又问道,“只是鲜卑入侵、乌丸蠢蠢欲动,外族不可不防啊!”

蒋济奏道:“陛下,乌丸先前被鲜卑轲比能打击,尚未成气候,幽州兵马足以防御,可调冀州兵马渡河南下充备中原兵力,除去大将军调用河间等地兵马,冀州还可抽调十万精兵,如此防备中原足矣!”

太常高柔闻言奏道:“陛下,自大将军与大司马走后,朝中文武能领兵者皆以出征在外,中原地区若无大将统领调度,恐有百万兵马,也难抵挡东吴入侵。”

“蒋爱卿,可还有人能统领中原大军?”曹芳眉头再次拧成了疙瘩,千军易得,一将难求,这个道理他还是懂的。

“军中如今都为年轻将领,并无领兵经验,”蒋济微微摇头,犹豫片刻才道,“陛下,不如便答应刘封的要求,将胡遵一家人送往长安,换回夏侯将军,由其前往徐州领兵,定能抵挡东吴兵马。”

“刘封?哼,欺人太甚!”提起刘封,曹芳也显得愠怒起来。

夏侯霸被擒,他也曾让河东太守赵俨前去交涉,希望能用钱粮换回夏侯霸,但刘封的回信却让人目瞪口呆,他要用夏侯霸加上秦朗二人,换取胡遵上下一家人三百余口。

刘封的意图再明显不过,劝降夏侯霸显然是没有可能的,但把胡遵父子三人关在长安的敬贤院,其意再明显不过,如果能用夏侯霸和秦朗换回胡家三百多口人,胡遵父子恐怕也只能死心塌地地跟着蜀军了。

双方已经互遣使者三次,刘封最后不闻不问,若是魏国不同意,反正胡遵父子和夏侯霸都不会放人,曹芳更不敢把胡家人如何,反正他也不吃亏,倒让魏国上下束手无策。

眼下形势紧急,正是用人之时,以现在朝堂上的评价来说,夏侯霸的作用显然要超过胡遵,而且夏侯霸还是皇室宗族,开国功臣夏侯渊的长子,身份也比胡遵要尊贵得多。

“陛下,如今正是用人之际,先换回夏侯将军,再命大将军派遣几员大将来中原主持大局,或可从长计议。”

御史大夫郑冲也适时地站出来,他本就是夏侯渊推举的官员,夏侯霸被俘,他也想尽快营救回来,而且夏侯霸武艺gāo qiáng,又能冲锋陷阵,的确要比吃了败仗的胡遵重要得多。

“唉,眼下国难当头,也只好如此了,”曹芳无奈摆摆手,虽然他在置气,心中不忿,但眼下已经无法拖延,只能忍了这口气,吩咐道,“传旨下去,将胡遵一家男女老少尽皆用车辆送往长安,由潼关守将满宠交接。”

“遵旨!”有黄门在一旁记下。

“对了,再赏赐胡家三百金以为安置之用吧,”顿了一下,曹芳又补充道,“胡将军也南征北战,为国效命,纵使被刘封诓骗,也不能叫他心中失望,接送家属之人要以礼相待,不得怠慢。”

“遵旨!”

众文武听到曹芳如此思虑周去,都不禁暗自点头,虽然这些赏赐可有可无,但却让臣子们心中宽慰不少,就算胡遵将来真的刀兵相见,也会念及圣恩,不至于因此而怀恨在心,反而报复魏国。

“陛下,武安侯于宫门外求见!”正讨论之时,忽然小黄门匆忙进殿禀奏。

“哦?”曹芳微微一怔,旋即面露喜色,忙道,“快宣!”

小黄门领命而去,朝中文武大臣都面面相觑,武安侯正是曹爽,自从扬州之战归来,曹真病逝之后,曹爽便守孝在家,再不过问朝事,怎会忽然来早朝?

第505章 主动请缨

一时间金殿之上鸦雀无声,司马懿和曹宇出征在外,钟繇卧床不起,托孤大臣便只剩曹爽一人,虽然他暂时不理朝政,但也是朝中众人的主心骨。

不多时,便见曹爽身穿一身紫色长袍迈步而进,他现在并无官职,只为侯爵,并未穿戴朝服。

“臣曹爽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万岁!”进入大殿之后,曹爽十分规矩,目不斜视,先行了大礼。

“快快请起!”曹芳急忙虚扶着,“不知爱卿来朝,有何事上奏?”

“启禀陛下,臣闻东吴大军进犯扬州,徐州也被徐州水军偷袭,中原震动,臣居安思危,寝食难安,特来请命出征!”

“出征?”曹芳惊呼一声,激动地站了起来,盯着躬身的曹爽问道,“爱卿孝期未满,这该如何是好?”

曹爽抱拳道:“陛下,自古忠孝难两全!臣父为国家征战一生,才有大魏江山,如今国土侵凌,百姓惶恐,臣以为,先父九泉之下,也不愿只让臣守孝在家,臣为国请命,以社稷为重,先父泉下有知,定然嘉许!”

太常华表闻言出列奏道:“陛下,武安侯以国为先,乃禀武帝之雄风,如今朝中正无领兵之人,有武安侯主动请缨,定能保住中原,克复徐州。”

郑冲也奏道:“武安侯先前在扬州大败吴军,夺取寿春,扼守中原要道,屡建奇功,今能戴孝出征,实为国之大幸,奉大将军之余烈,可保徐州。”

随着这两人赞同,一时间许多文武都出列举荐曹爽,且不论曹爽先前在朝中的威望,就是眼下军中缺人,也的确唯有曹爽是最合适的人选,而且先前他领兵夺回寿春,对东吴也有震慑之力。

“如此说来,爱卿心意已决,要为国出征?”曹芳心中暗喜,却还是不得不面色沉静的问话。

毕竟曹真是三朝老臣,又是先前大将军,统管各路兵马,在朝中和军中都有威望,要是外面谣传他征调服丧的曹爽,对他的名声和军心都有影响,所以必须要曹爽亲自请命方可。

“回陛下,那诸葛瑾新丧不过半年,诸葛恪便能领兵出征,东吴尚且如此,吾为上国,焉能不知变通?”曹爽自然知道曹芳的疑虑,大声答道,“臣为国效命,家事在后,且家中还有舍弟守孝,领兵出征,乃臣自愿,绝无怨言!”

“嗯!”曹芳微微点头,略作思索,马上传旨道:“来人,加封武安侯为骠骑将军,假节督豫州、徐州、兖州诸军事,即日起前往徐州镇守,朝中文武,尽听调用!”

“遵旨!”曹爽依然谦逊躬身,大声领旨,却没人看到他眼神中的激动和得意。

自从扬州归来之后,他便守孝在家,按照礼仪服丧三年,但听到司马懿和曹宇先后领兵出征,心中却焦急难耐,同为托孤之臣,他知道现在正是培养亲信的时候,自己却偏偏没有机会,整日里坐卧不宁。

知道听说诸葛恪偷袭徐州,曹爽才猛然大悟,为将者就该杀伐果断,以大局为重,诸葛恪为了东吴进军中原大计,服丧不到半年就悄然领兵出征,自己是太过重名了,反而束手束脚。

懊悔一番之后,曹爽马上离家来到洛阳,请命出征,在此时刻,也唯有他是最合适的人选,曹宇在北,司马懿在南阳,自己领兵往徐州,三人各守一方,结果如何,就看各人本事了。

从小黄门手中接过节钺和大将军印,曹爽深吸一口气息,尽量控制着颤抖的手臂,谢恩之后离朝便直奔军营,提拔原先留下的亲信。

站在武将之首的蒋济,见到曹爽到来便眉头暗皱,他本是司马懿的心腹,也是司马懿留在朝中的眼线,他知道以眼下的局势,已经无法阻止挂帅出征,等三朝之后,马上找来心腹之人,写信将今日之事送到宛城。

三日之后,曹爽在洛阳军营中登台拜将,以杨伟和夏侯玄为参军,何晏、邓飏、李胜、丁谧四人为军师,殿中校尉尹大目为先锋大都督,领河南五万兵马先支援徐州。

另拜夏侯霸为征东将军,等人质交换完毕直接到徐州听令,其余青州、冀州各路兵马都听从曹爽调度,稳固中原,驱逐吴兵的重任都在曹爽一人身上。

出征之日,曹芳领朝中文武亲自送出东门以外,新雨之后碧空如洗,艳阳高照,草色新绿,泥土的气息沁人心肺。

曹爽一身戎装,意气奋发,在猎猎旌旗中跨马出征,环视左右,文武大将至少也有十名以上,等他到徐州,夏侯霸应该也能赶到,比之先前攻寿春的将士又精良了许多,不禁心潮澎湃,暗自满意。

洛阳北城东面的一条街,青石板铺就的接到宽阔而又平整,两旁竟是朱墙碧瓦,高大森严,有古树伸出墙外,更显得这些府邸威武不凡。

这条街在洛阳人眼中视为禁地,暗中称之为王侯府,住在这里的人,无不是王公大臣,个个权倾朝野,器重威严。

大司马府位于洛水之流的河畔,此时正值盛夏,两岸垂柳丝绦,阳光正盛,放眼望去,一片翠绿景色,偶尔已有柳絮飞扬,飘飘洒洒,十分清幽。

大司马府如今正是司马家的盘踞之地,这里不仅有司马懿一家人,连同他兄弟子侄也有人住在府邸之中,东北角院落便是分给司马馗所住。

司马馗也是司马八达之一,司马防的四子,司马懿四弟,他虽名列八达,但并不被人所熟知,甚至有人会经常淡忘他,但司马馗一向深居简出,不以为意,反以为喜。

因为他奉司马懿之命,秘密经营司马家的私兵,而狐狼卫的真正幕后操控者,便是司马馗!

日当正午,天气炎热,蝉鸣阵阵,但在这后院之中,却十分清幽,甚至还有几分清冷,独坐书房的司马馗正凝目而坐,手指间夹着一张杏黄纸笺,上面画了许多奇怪的符号,如同蝌蚪一般,晦涩难懂。

良久之后,司马馗拿出笔墨,从抽屉中取出一张两只宽的朱红纸,在上面疾速写下两个字“落燕”!

朱红信笺,是狐狼卫的最高指令,也是必杀令!

狐狼红令,出必见血——要么是目标的,要么是执行者的!

第506章 筹谋全局

西河郡,自从蜀军到来之后,沿汾水与霍山以西都成为蜀军地盘,由于局势还不稳定,刘封并未给予迁徙百姓,而是以匈奴人为主安置在各地,由汉人带领指导耕种屯田,和西凉当初安置北匈奴降兵方法一致。

先前刘封进入西河,打听到曹操当年将南部匈奴分为五部安置在并州,许多匈奴人沦为奴隶被贩卖,受尽欺凌,心中不忍。

虽然在这个时代除了中原之地,其余各族均为蛮夷,甚至后来的五胡乱华,胡人将北部汉人屠戮殆尽,但刘封既然来自千年之后的文明时代,心中还是更倾向于名族大团结的和谐社会。

杀戮并非他所愿,所以才有投降不杀、优待俘虏的军令,侵略和tu shā只会增加仇恨,这并不能解决统一问题,虽然在封建时代不可能推行人人平等的政策,但民族团结,相处融洽却是将来必须努力的方向。

否则等中原统一,内战本来就损耗了许多人口,如果不融合各族,以后西征甚至出海东航,仅凭中原兵力是不足以支撑的。

土地和资源,才是王图霸业的根基,无论胡人还是蛮人,只要尊奉汉室,便都是大汉百姓,虽然风俗各有不同,但至少在律法上要平等对待。

大汉盛世录,描绘的便是民族大融合,人人平等的和谐盛世,在中原统一之前,刘封已经开始传播这种思想,随着纸张的不断改进,印刷成册,分发到各个郡县宣传。

当马钧听到刘封按照说文解字目录提出的活字刻板的时候,惊得目瞪口呆,他怎么也想不到,刘封不但会带兵打仗,在印刷方面,竟也能做出如此突发奇想,令人震惊的壮举来。

黄月英对自己的乘龙快婿真是越看越顺眼,不但文武全才,开辟文坛五言和七言诗词的新风,还能普及印刷书籍,虽然这对纸张要求极高,一度让益州纸贵如金价,但此举可谓居功至伟,至今还在成都工坊里作为最高机密保护着。

三月之前,刘封命汉茗商号的何鑫派人到河东、河内将所有买卖的匈奴奴隶全都买来,并将其放走,给予他们zi you,自回各部,当时何鑫和大呼肉痛,如今终于见了效果。

随着南匈奴五部的兵败解散,曹魏也无暇顾及管辖他们,匈奴人无处可去,听说哈彦骨在西河要重振匈奴王庭,都纷纷前来投靠,南北匈奴再次合为一体。

哈彦骨在中阳已经收了五万余匈奴流民,整日里焦头烂额,三分之一的军粮都用来安置流民,要不是刘封先来书信告知,又有田茂全权负责安置之事,哈彦骨都想把这些昔日的同胞拒之门外。

据田茂重新编户统计,这些南匈奴**有青壮两万,而匈奴人基本都是人人皆兵,可战之人超一万,最起码能组建期一支五千人的精锐骑兵来。

既然将目标转向河东,刘封便打算放弃西河郡这个鸡肋之地,此地荒芜数十年,地广人稀,要想开发并容易,而且并州的曹宇虎视眈眈,分兵把守要不是件容易的事,简直是吃力不讨好。

但在徐陵的建议之下,刘封改变计划,以田茂为西河太守,哈彦骨统领的匈奴兵马暂时负责防守各处要地,将匈奴百姓分配到西河各地,效仿西凉对匈奴的安置屯田之法,不但解决了人口和流民问题,还暂时保住西河,稳固后方。

对于西河郡,刘封暂时的占有欲并不算强,告知哈彦骨和田茂二人,如果曹宇重新整兵大举来攻,万不得已的情况下还是要放弃西河,不可与之硬拼。

安排完西河郡之事,刘封又命柳隐将昕水北岸的防御工事南迁,与兹氏的霍峻形成一道防线,切断魏军并州和河东之间的联系,等到河东拿下,就算曹宇再有三十万大军,也是远水救不了近火。

刘封对于匈奴的善举,不仅早就收服了北匈奴哈彦骨等人,南匈奴也对刘封推崇备至,在匈奴内部消息传开,留守蒲子的两万多匈奴军主动请降。

先前柳隐防守长寿的时候,截杀蒲子匈奴主力精兵,以荼蘼宝为首的主战派无一生还,匈奴人群龙无首,又打听到许多同伴都去投靠哈彦骨,便派三位代表亲自到霍县请降,两相对比之下,蜀军的政策可比魏军的要强多了。

对于主动来降之人,刘封更是来者不拒,将这些人全都调到西河郡听从田茂统一安置,命柳隐小心防守昕水一带,便带众将兵发蒲子,准备突袭河东,这一战至关重要。

五万精兵连夜来到蒲子,早有匈奴士兵交割完毕,兵马休息一日,消息并未走漏,河东自从胡遵兵败之后,刘封北上并州与曹宇交战,似乎减去了重负一般,也放松了警惕。

蒲子以南最近的便是绛县,据细作和匈奴兵禀报,绛县原本只有一千守军,蜀军进入霍县之后加强了防守,曾有一万兵马,但后来被胡遵调走五千,如今仅剩五千守军,并未再增兵。

徐陵言道:“绛县靠汾水据稷山,若想取安邑,必从稷山以北而过,绛县不得不取!”

刘封微微点头,正色言道:“取绛县,定安邑,则河东可一战而定,不过此一战贵在出奇兵,从绛县之后,便要兵分两路,一奇一正,吾当亲自领兵往安邑,吸引魏军注意,由士载领三千精兵,向东南而进。”

邓艾这一路兵马才是真正的关键所在,先前刘封、邓艾、徐陵三人相聚一处,讨论诸葛亮取中原大计之时,便制定出了一个更加出人意料的计划。

诸葛亮全线调兵,分散魏军中原兵力,甚至不惜为东吴设计取徐州之大计,都是为入主中原筹划,但各部兵马如何行事,都要各自部署,细节之事却不是诸葛亮能完全制定的。

“从垣曲往箕关进入河内,从平阴渡河临孟津,此一条路虽险峻难行,但能直取函谷关东门,若魏将军能取弘农,则此战必成。”

邓艾依旧神色稳重,但眼中却还是精光闪闪,如此纵观全局,几乎调动全国兵力的大战役,他还是首次参加,而自己又是至关重要的一环,牵一发而动全身,怎能不激动?

第507章 劝降

刘封微微点头道:“分兵之事,且等取了绛县再说,此处兵力也不算少,关键还有汾水天险,如果强攻,便错失良机,还是要智取为上,二位可有良策?”

徐陵眼珠一转,笑道:“殿下莫非忘了,这蒲子新任太守杨珧和绛县太守杨骏兄弟二人,可是我们的老冤家了”

“他们二人?”刘封一怔,皱眉道,“这二人都是弘农杨氏之人,对曹家忠心耿耿,就算为了家族考虑,恐怕也不会轻易投降。”

杨骏先前便是上郡太守,被刘封趁机偷袭,兄弟二人狼狈逃走,不知回去如何复命,竟又到了河东来上任。

虽然只是河东一个小小的县令,但河东属司隶校尉部,与其他郡县又有不同,属于洛阳关下,天子脚下,职位虽低,好处却也不少。

徐陵撇嘴一笑,点头道:“殿下所言不差,据我昨日审问,这兄弟二人倒也饱读诗书,不过迂腐呆板,虽有治理郡县之能,却无领兵的本事,先前被殿下偷袭上郡,至今耿耿于怀,记恨在心。”

刘封摸了摸鼻子,那一次奇袭上郡,他也想不到鲜卑军正好会来到城外骚扰,便让张苞统率西凉铁骑直接冲入城中,轻易便取了城池,连自己都出乎意料。

“既然杨骏兄弟记恨于我,劝降自无可能……”说到一半,忽然眼睛一亮,似乎想到了什么,指着徐陵大笑道,“子琼之计,莫非是要将计就计?”

邓艾也猛然想到了关键之处,击节赞道:“妙计!”

“来人,将杨珧带来!”既然想到计策,刘封便不再犹豫,对于他来说,时间就是属下将士的生命。

杨珧被两名蜀军带入府衙,一脸傲色,斜睥着刘封,他想不到匈奴人为了示好刘封,会将他献于蜀军以为进身之用,早已做好了以死全节的准备。

先前回到洛阳,因为非战之罪,他二人并未受罚,却也只能赋闲在家,后听说河东战事危急,他和兄长杨骏主动请命,随胡遵前来,却不想胡遵一月之间兵败被擒,二人便滞留河东。

蒲子的匈奴兵败之后,杨瑶收拾残兵,部署城防,早就知道刘封收买人心,大受匈奴人欢迎,虽然早有防范,但想不到自己也会被当作礼物送出。

此时后悔已经无济于事,他虽然两次兵败,但都非交兵之过,这一次也做好了慷慨赴死的准备,就算被刘封所杀,也能留下忠义之名,名垂千古。

“本王与先生颇为有缘,先前在上郡,只可惜缘吝一见,今日终于见到先生真容,封之幸也!”杨瑶才进门,就见刘封大笑着迎上来。

杨瑶也不知道刘封此言是故意讥讽于他,还是真对他早有耳闻,阴沉着脸一语不发,迈步走入大堂,背着手望向房顶,轻轻哼了一声。

“先生果然有国士之风,不愧弘农杨氏之人,”刘封微微愕然,再次笑道,“只可惜先生与令兄一生傲骨,虽有经天纬地之才,却是明珠暗投,助纣为虐了!”

杨珧扫了一眼刘封,冷嗤一声,傲然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我杨家受魏主大恩,岂能忘恩负义?今日只有断头杨瑶,却无投降杨氏之人。”

“啪,啪,啪——”

刘封闻言,不以为忤,反而面露赞赏之色,连连拍手,笑道:“本王敬重先生,正是以先生忠贞之性也,念你兄弟之大才,才不忍使先生未展才华而就此殒命。”

“汝是何意?”杨瑶见刘封对他的确尊奉有礼,倒也不好一直冷眼相对,终于看向了对方。

“先生请坐!”刘封一抬手,示意杨瑶入座。

早有侍卫上来端上酒菜,还有几名蜀军将领作陪,以蜀国堂堂燕王的身份,如此优待一名俘虏,杨瑶心中也颇为震惊。

但他早已做好全节的准备,而且兄长就在绛县,他若投降,只会被人耻笑,家中之人不但在人面前太不起头来,恐怕也会被逐出杨家。

“要死也做个饱死鬼!”杨瑶心中打定主意,迈步来到席位之上,从容有度。

席间刘封对杨瑶以上宾相待,酒过三巡,才正色言道:“本王素知道先生顾虑,然吾等匡扶汉室,以为正统,曹魏篡逆,天理难容,先生大才,本王甚惜之,本王欲请先生亲往绛县劝说令兄来投,成就中兴大业,不知先生尊义如何?”

“哦?将军愿放我回绛县?”杨瑶微微一怔,似乎想不到刘封竟有如此想法,一心赴死的心意不觉之间已经松动了许多。

蝼蚁尚且贪生,更何况杨瑶这样的自负之人,一旦他不用送死,也不用身背骂名的时候,自然会选择后者。

刘封笑道:“献帝尚存之际,流落四方,文先公位列三公,尚不惜千里追随,一心为汉室江山奔走,杨公乃弘农杨氏之楷模,二位如今却背汉向曹,窃以为智者所不取也,先生若能说降成功,本王当亲至绛县拜见令兄,委以重任。”

杨瑶端着酒杯的手微微一顿,看向刘封:“将军就不怕我一去不返?”

刘封慨然笑道:“本王为振兴汉室结交天下有识之士,自认不会看错,忠义抉择,全在先生一念之间耳,去留想必先生早有抉择了。”

杨瑶低下头,神色数变,忽然眼神一阵波动,才缓缓抬头,抱拳道:“将军若令吾去,可暂整军马,容吾往绛县说之,一切抉择,还在兄长身上。”

眼见有活命的机会,杨瑶自然不会放过,但他也为自己留下余地,就算此一去不再回来,也不算失信。

更何况他和杨骏早对刘封怀恨在心,只是见有活命机会,先虚与委蛇,假以托词脱身而已。

刘封点头道:“先生能有此心意,便足够了,本王素知令兄明晓大义,定能弃暗投明。”

杨瑶又虚与委蛇一阵,刘封倒对他颇为信任,酒席散后,便命人送走杨瑶,叫他先去绛县说降杨骏,自己则领精兵到绛县二十里外安营等候消息。

第508章 盖世奇功

杨珧离了蒲子,匹马来到绛县,在城边叫开城门,那守将也认得他,将他请入入到府中,杨骏听说杨珧匹马而来,急忙来迎。

两人礼毕,杨骏问道:“蒲子匈奴人心不稳,你不在城中,久则生变,因何来此?”

杨珧他拿了口气,颓然道:“兄长有所不知,蒲子已被蜀军占了两日,刘封如今就在城中。”

“啊?”杨骏大吃一惊,仔细打量着杨珧,见他果然形容有憔悴之色,兀自震惊不已,“为何毫无消息传来,你是如何得脱?”

杨珧摇头苦笑,将蒲子之事和杨骏细说一遍,又告知其刘封是派他前来劝降的,故而得脱。

杨骏闻言怒道:“你我皆受魏主大恩,安忍背之?何况刘封小儿前次便袭我上郡,正要报仇,岂能降他?”

杨珧也郑重点头,咬牙道:“小弟也正有此意,此番不过是假意应允,先求脱身,在思报仇之策。”

杨骏紧握拳头,沉声道:“刘封此番又取蒲子,劝降于我,显然是想觊觎河东,如此一来,洛阳岂不危矣?安能叫他得逞?我这就写信求援,与之死战!”

“兄长且慢!”杨珧急忙起身,拦住了杨骏,眼珠一转,嘴角泛起冷笑,“我在来路之上,思得一计,此番不但报先前羞辱之仇,还能擒杀刘封,立下不世之功!”

杨骏闻言瞪大了眼睛,拉住杨珧的手急问道:“即从何来?”

杨珧冷哼一声,言道:“刘封派我先来入城,大军就在百里之外,朝发夕至,如果半日不予答复,必定领兵来攻,就算兄长求援,从安邑调兵,也要一日时间,蜀军又有连弩、投石等器械,士气正盛,恐难久守,若再丢了绛县,你我恐怕在朝中再无立足之地!”

杨骏一怔,见杨珧先说兵败后果,不禁恼怒,不悦道:“失守城池结果如何,我自然知晓,贤弟既然有计,速速讲来便是。”

杨珧也不以为意,重新落座,缓缓言道:“你我何不将计就计而行?”

“将计就计?”杨骏眉头紧皱,略有所思。

杨珧双目微眯,凑近杨骏低声说道:“小弟稍后便出城回复刘封,只说兄长欲献出城池,奈何县尉乃是曹氏宗族,只能趁夜献出城门,叫他领少数精兵前来,兄长可在城中埋伏,斩杀刘封,岂不是永绝后患?”

“妙啊,真乃盖世奇功也!”杨骏闻言大喜,一巴掌拍在案几之上,茶水飞溅出来,自己手掌麻木犹不自觉,站起身来来回走动,“若能擒杀刘封,立下此等不世之功,你我距离祖公之名也不远矣!”

“嘿嘿,正是如此!”杨珧眼中也精光连连闪烁,搓着手道,“我杨家重列三公之位,全仗此一举了。”

刘封如今可是天下炙手可热的人物,在魏国和东吴都被视为劲敌,听说朝中也曾暗中派人刺杀,但都无果,如今刘封又击败曹宇,魏军士气低落,人人畏之如虎。

若能将刘封斩杀,再将此事报到洛阳,不但立下了解除河东危机的大功,而且刘封一死,进入并州的蜀军便群龙无首,不战自乱,曹宇便可就势收服西河郡,班师回朝,还不要感谢他二人之功?

此一举自己兄弟二人不仅能够加官晋爵,还能名扬天下,如此名利双收,想来岂能不激动?

二人又详细计议一番,将城中兵马分派完毕,杨骏便催促着杨珧出城,叮嘱他要依计而行。

杨珧再次出城,见到刘封的时候,已经见到蜀军大营安置完毕,十分整齐,不禁为其行动如此迅速暗自吃惊,愈发觉得除去刘封势在必行。

守卫的士兵早就经过吩咐,将杨珧领到中军大帐,刘封正和众将议事,问道:“先生此行,结果如何?”

杨珧故作为难,叹了口气道:“吾兄长也想弃暗投明,匡扶汉室,怎奈那县尉曹淳掌握兵权,此人乃是曹氏宗族,定不肯降,兄长欲献城门,恐曹淳阻拦,故而未敢轻动。”

刘封见杨骏也肯降服,不由面露喜色,言道:“既然令兄肯降,区区一个县尉,不难对付,今我军中还有蒲子原降兵百余人,可于其中暗藏本王亲信大将扮作蒲子兵马,先生寻个借口带入城去,叫他们先藏于府衙之中,到得晚上三更半夜之时,潜到曹淳府中将其杀死,二位举再火为号,献开城门,里应外合,那些守军无人指挥,便不足为虑。”

杨珧本以为刘封闻讯会亲自入城对付曹淳,却不想他如此谨慎,不过人家堂堂燕王身份,确实也不用如此冒险,稳妥行事,反而见他并未曾起疑心。

如果自己此时犹豫,不肯把蜀将带入城中去,反而惹刘封生疑,只能先把这些人带入城中斩之,再举火为号,赚刘封入城,将其杀死。

“将军思虑如此周全,吾岂能不从?”杨珧心思电转,便点头应允,“如此请将军早做分派,黄昏时分我便入城部署行事。”

刘封吩咐道:“吾遣亲信将令狐宇、张苞随先生前去,等到半夜城头举火,吾当亲自领兵入城,若曹淳势大,不可与之死拼,吾当亲自去擒之。”

杨珧再次道谢,刘封命人待他下去歇息,到了黄昏时分,杨珧来到营门外,只见一队兵马已经在等候,大多都是匈奴兵马,连装束都换成魏军所用。

草草扫了一眼,却看不出到底哪几个是刘封的亲信,也不好细问,就算刘封不起疑心,也难保他的属下不会多疑。

告辞刘封,离了蜀军大营,杨珧来到南安城下,城上守军忙去报于杨骏,不多时,杨骏便来到城头,从城垛口向下观望,故意大声问道:“城下何处军马?”

杨珧答道:“是蒲子兵马来到。”

杨骏问道:“所为何事?”

杨珧却不答话,命士兵先射一支箭上城,这才言道:“事关军机,不好当众说明,看书信便知。”

杨骏叫人拿过箭簇上的书信,展开一看,只见上面正是杨珧的亲笔字:“刘封已然中计,只是太过谨慎,先遣二将杂于军中,要里应外合;且不可惊动,恐坏了打击,待吾入府中徐图之。”

第509章 顺利进城

夕阳在看了最后一眼绛县之后,落下西山,留下一缕神秘莫测的光芒映照在远处的汾水之上,天地很快便黑暗下来。

夜幕降临,城头上杨骏看完密信,知道杨瑶也是无可奈何,而且这也是万全之计,跟随杨瑶的也不过一百人,并不算多,等他们进入城中,用伏兵斩之,再在城上举火为号,将刘封骗入城中,则大事可成。

给身旁的副将使了个眼色,杨骏遂下令开城,为了不让蜀军起疑,亲自下城,在门边迎接。

杨瑶领兵进入城中,在火光之下看到杨骏下城,暗中使了个颜色,正要回头对身后的士兵说话,才转脸,却看到眼角寒光一闪,正有一把刀迎面而来。

杨瑶心中大惊,嘴巴大张,还未来得及喊出声音,就被人一刀斩于马下,那人正是混在军中的苏森,斩马刀手起刀落,杨瑶便身首异处。

杨骏看到杨瑶被斩杀的瞬间,就知道大事不妙,脸色剧变,撒腿就往城中逃去,虽然他平时文若儒雅,但此刻提起袍服,跑得不比身旁的那些士兵慢。

“斩断吊桥绳索,守住城门!”苏森身旁一人沉声大喝,正是令狐宇,带领身后士兵守住城门和吊桥。

苏森也带领几十人进入内城门,守住通道,也不去追杨骏和那些惊慌的守军,只要北面这一道城门攻破,绛县便不费吹灰之力拿下了。

就在此时,马蹄声震天响动,一队骑兵跨越吊桥,轰然杀入城中,正是张苞率领的西凉铁骑,城头上的守军早已放弃,连个像样的抵抗都没有,径直冲向府衙去了。

令狐宇先带兵来到城头之上,彻底控制北门城防,后面的大军已经得到消息往城中赶来。

杨骏实在想不到事情变化如此之快,也猜不透刘封究竟哪里看破他们的妙计,心中虽然疑惑,但脚下丝毫不做停留,连府衙都来不及回,牵过战马便往南门逃去。

冲出城门的时候,不由心中暗自悔恨,自己太过贪心,竟和先前在上郡一般摸样,未作交战便狼狈逃命,不过这一次却让杨瑶白白送了性命。

他身后只跟着十余名亲兵,个个神色慌张,他们甚至还不知道发生何事,眼睁睁看着杨瑶将蜀军带进了城中,杨骏却狼狈逃窜。

刚刚逃过城门外的山坳,却听一阵喊杀之声,出现一彪军拦住去路,为首之人手持长枪沉喝道:“贼子休走!汝等诡计,如何瞒得燕王殿下?”

杨骏大吃一惊,胯下坐骑也受惊,人立而起,将他掀下马背,滚落尘埃,身旁的亲兵看到数百虎视眈眈的精锐骑兵,哪里还敢有半分抵抗之心,纷纷下马请降。

“虽然抓了个太守,但这也太没挑战了!”赵广在马背上看着狼狈的杨骏,撇撇嘴不住摇头,他奉命在南门伏击,本来还以为有一场厮杀呢。

命人将杨骏等人重新绑缚,押回绛县,此时刘封已经带领大军进入城中,兵不血刃便拿下一座城池,而且并未走脱一人,城中士兵见太守被擒,无人指挥,悉数归降。

蜀军入城之后,此时天色尚未晚,许多百姓还不曾入睡,只听到城中四处人喊马叫,蹄声阵阵,半个时辰之后,又一次恢复了平静。

刘封先到县衙,命徐陵出榜安民,诏谕全军,不得滋扰百姓,蜀军对城中百姓秋毫无犯,只是接管城防和官衙、军营各处要地。

杨骏被押送到府衙大堂,看到自己每天在座的位置上坐着一位唇上留着髭须的将领,气度非凡,虽然面带微笑,却给人一种深不可测之感。

“你便是刘封?”杨骏被绑着手,却依然不肯下跪。

“正是在下!”刘封微微点头,笑道,“足下献城有功,本王自会嘉奖,晓谕全城!”

“献城?你……血口喷人!”杨骏一怔,旋即神色微变,知道刘封这是要将他的名声彻底搞臭,城中守军先前并不知道详情,他们都看到自己下令打开城门,放蜀军入城,只要刘封稍作宣传,自己就算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

刘封撇嘴轻笑,淡淡说道:“我还是先前那句话,弘农杨氏,自先朝以来,便屡出文臣武将,个个都是忠心报国,若不是皇恩浩荡,你们如何能在弘农繁衍生息,成为大汉梁柱?”

“哼!”杨骏冷哼一声,似乎并未听见,反而问道,“你如何知道我们是诈降?”

刘封看了杨骏片刻,才摸了一下下颌新长出的胡须,笑道:“你兄弟二人自诩杨氏之后,十分重名,又如何轻易肯降?那杨瑶先前想已死全节,后改变主意,虚与委蛇,不过是痴心妄想要擒杀本王立功搏名而已!”

杨骏微哼一声,冷笑道:“你仅凭臆测,便如此武断,若是我兄弟二人真心归降,吾兄弟岂不被你枉杀了?”

刘封淡然笑道:“先生之言虽也有理,但本王已经给了你们机会了,若是你二位真心来降,城中真有曹淳其人,杨瑶二次出城之时,听说我要让二将入城,就该阻拦,他却欣然而去,不发一言,乃是恐本王起了疑心,只能暂时顺从吾意。”

徐陵也在一旁说道:“不错,杨瑶先前定是想稳住殿下之心,欲将计就计而行,想将入城之人先杀尽,再举火为号,诱殿下进城,便能得计矣。”

杨骏闻言,脸色微变,想不到自己二人的计划,竟全都在对方的意料之中,此刻才明白,刘封能够力挽狂澜,名扬天下,令所有人忌惮,着实深不可测。

震惊之间,却听刘封继续说道:“我早料到你二人欲想独得此功,只怕至今还未曾想向安邑求援,吾此番出其不意拿下绛县,安邑也能唾手可得,也少不得先生一份功劳。”

杨骏一怔,不由问道:“吾已失绛县,并无一兵可调,安邑与我何干?”

刘封笑道:“需借先生手书一封,求取救兵!”

“啊?”杨骏闻言大惊,才知道刘封是想让自己写信求援,诱出安邑守军,大声道,“要杀便杀,叫吾写信,却是万万不能。”

第510章 斗智斗勇

杨骏虽然不怕死,但怕刑,对于他这种出身大世家的人来说,从小便娇生惯养,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吃苦,虽然懂得慷慨赴死的大义,但如何受得了各种刑罚的煎熬?

等杨骏乖乖写好书信之后,刘封派一名伶俐的可靠之人前去安邑送信,将城中守军一部分调往蒲子,另一部分编入军中,分给邓艾三千兵马,这三千人是真正的精锐之师,个个都是百里挑一,他们是此一战的关键所在。

“此一去艰难险阻,爬山涉水,士载一定要多加注意,尽量不要暴露身份,否则深入敌后,恐九死一生!”

刘封拍拍邓艾的肩膀,他似乎有这样的天分,最先和魏延兵出子午谷,奇袭西河郡也是为先锋部曲,这一次南渡黄河,他又一次担当重任。

“殿下放心,末将定当完成任务!”邓艾郑重点头,他一向话不多,但行事沉稳,让人放心。

徐陵也道:“士载此去,要多用那些得来的令箭,如今曹宇还在并州休整,河内兵马还未得到消息。”

邓艾这一路奇兵,不但要经过太行八径的箕关,还要渡过黄河,不论对统帅还是士兵,都是极大的考验。

邓艾点头道:“令箭已经妥善藏好,我们又都是魏军装扮,只要不让曹宇得知,料想畅行无阻!”

半月前在司水一场大战,曹宇兵败撤退,但军营却悉数留了下来,这里面不仅有许多铠甲兵器和辎重,还找到了几个来不及带走的令箭,这和兵符一样的东西,简直太重要了。

让邓艾带着这些士兵换上魏军的装扮,再带着这些令箭穿越魏军的河内防区,假冒曹宇之命回洛阳,正常情况下都不会遇到阻拦。

邓艾出发之后,刘封便开始部署拿下安邑的计划,安邑是河东的郡治,一旦安邑被攻下,和洛阳便只剩一河之隔,这对洛阳必定是巨大的震动,由他牵制魏军的注意力,邓艾行事会更方便。

“殿下,并州细作传来消息,无当飞军得手了。”邓艾去了军营准备,苏森一脸喜色地匆匆前来。

“哦?”刘封眉毛一挑,笑道,“魏军一直以为我们还在兹氏,曹宇定料不到我还会派兵深入上党去劫粮,此番无当飞军可是立下大功了。”

“正是,”句扶在一旁言道,“魏军被我抢了营寨,近二十万大军仓皇撤退,本就缺乏辎重,上党的粮草对其来说便是救命之物,如今毁于一旦,不但军心涣散,恐怕还会出现兵变,并州若是起了兵祸,曹魏将大失人心,就要看曹宇如何应对了。”

“嗯,不错!”刘封虽然也想到如此一来可能当地的百姓会遭殃,心中有些不忍,但战争便是如此残酷,不让曹宇走上绝路,自己就要走上绝路,微微吸了一口气,“杨骏的书信大概也送到了,不知赵俨会不会中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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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邑府中,一场新雨之后空气格外清新,梨花落了一地,花圃中草木葱翠,布置得十分雅致。

但此刻赵俨却无心欣赏这些美景,皱眉看着桌上的一封书信,面色凝重,片刻之后,马上召集文武官前来商议。

自从胡遵兵败之后,安邑便兵力略显不足,所幸此时大将军曹宇领兵赶至,刘封带兵北上,才解去河东的压力。

本以为此番曹宇携大军而来,麾下文武齐聚,定能击败刘封,收服西河,解去河东之危,却不料司水一场大战,魏军竟吃了败仗。

但纵使如此,曹宇还有二十万左右的兵马,刘封兵少,必定不敢轻举妄动,赵俨怎么也想到,刘封竟然还有闲暇偷袭河东,而且已经到了绛县。

绛县是河东北面交通枢纽,又在汾水之畔,此城丢失,便意味着蜀军可来攻安邑,也可以先去取其他各城,河东的防线将会告破。

赵俨如今也已经须发灰白,当年他与阳翟辛毗,许下陈群,定陵杜袭并称颍川四大名士,如今四人中仅剩他一人还活着,饶是见惯了许多变故,蜀军的行动还是让他心中悸动。

“诸位,杨县令派人来求救兵,我安邑城中兵力本就不多,若刘封围点打援,损失人马,恐两不相顾,该如何是好?”

听到赵俨之言,众人都吃了一惊,王濬惊道:“刘封行军如此迅速,莫非大将军已经退回并州?”

夏侯威急道:“蜀军已经到了绛县,当速速发兵支援,再向洛阳报信,河东兵力如何挡得住刘封?”

前番几次交战,夏侯威屡次败阵,已经刘封这个名字十分忌惮,这个人已经不是能用兵力多少来衡量的,更何况眼下河东的守军本就不足。

主簿刘旭也道:“杨县令乃是钟太傅所举,绛县也不能有失,太守当尽起本部兵以救之。”

这刘旭是杨家的门生,与杨骏兄弟二人关系甚厚,此时听说蜀军到了绛县,十分震惊,也记挂着他们的安危。

“唔……”赵俨沉吟着,他自然也知道绛县的重要性,但接到书信之后并没有急于发兵,而是召集众人,就是觉得心中不踏实,他将目光看向一直凝眉思索的王濬,“王司马意下如何?”

王濬能文能武,先前本是胡遵的随军参赞,胡遵兵败之后,王濬和夏侯威都奉命留守安邑,收拢残兵继续操练,就是为了以防万一。

虽然胡遵败于刘封,但赵俨却知道这个年轻人有勇有谋,比之夏侯威的勇武,王濬更让他放心,将军中兵马交给他来统领训练。

王濬见问,才开口言道:“送信之人何在?”

赵俨一怔:“来人送了书信,便匆匆而去,我只问过几句话,绛县确实已经兵临城下了。”

王濬微微点头,看向刘旭:“刘主簿请看书信,可是杨县令亲笔所写?”

刘旭也不明所以,但还是从赵俨手中接过书信,仔细看了一阵,才点头道:“不错,正是杨公所写!”

“绛县恐怕已经失守了!”王濬的脸色变得更加凝重,紧锁眉头看向赵俨,叹了口气,“太守若发兵,恐中刘封之计矣!”

第511章 知耻后勇

王濬一言既出,众人全都脸色大变,震惊地看着他,半月前刘封还在并州,如何能够如此不声不响的拿下绛县?

“王司马何出此言?”刘旭吃惊之余,略有不满,“此书信的确为杨公所写,你这是何意?”

如果绛县已经被刘封拿下,杨骏还写了亲笔书信,这就意味着他已经投降蜀军,刘旭是难以相信的,而且王濬如此臆测,便是怀疑杨骏的人品,刘旭自然不悦。

赵俨也看着王濬,微微点头,示意他说出自己的想法,王濬自幼博览群书,兵法武艺,无所不通,这点他是知道的,而且又是徐邈的女婿,徐邈如今被关在长安,他比任何人都着急。

王濬微叹一口气,言道:“刘封用兵向来出人意料,又滴水不漏,他既然有意河东之地,必定缜密部署,袭取绛县自是精心策划,又如何能让城中之人求援?”

“这倒有理!”夏侯威想起先前屡次吃亏,深以为然。

王濬又道:“但既然书信到了安邑,其因或有二,其一,蜀军故意将报信之人放走,想要围点打援;其二,便是绛县已经失守,杨县令迫于刘封yin wēi,不得已写下书信。”

刘旭又问道:“你又如何知道一定是绛县已失?”

王濬答道:“若是蜀军围城,送信之人当留在安邑,必定不敢回城,送来书信又匆匆而去者,定是怕露出破绽。”

赵俨闻言,心中愈发沉重,这也是他刚才隐约觉得不安的地方,但王濬说出来,更觉事态严重,绛县丢失,以刘封的兵力南下,整个河东将无险可守。

心中抱着一丝侥幸,赵俨又道:“若是那送信之人急于回城复命,也未可知!”

“太守请看!”王濬拿过刘旭手中的书信,指着上面的印戳,那是绛县的公文,“杨县令若是急于求援,必定匆匆写好书信,便派人来求救,又如何想着加盖印信,如此思虑周全,万无一失,正是刘封做事之法,想让太守完全信任信中所说。”

“做的周全,反而错了?”刘旭愕然,看着信上的朱红印记,嘴上虽然再说,但心中却觉得王濬所言的确有理,如果杨骏急于求救,根本想不起来还要盖印的。

“绛县丢失,危及河东,必将震动京畿,恐朝堂惶恐,”赵俨长叹一口气,换了一副神态,对刘旭吩咐道,“马上快马向洛阳报信,无论如何也要调兵来援,吾等受陛下隆恩,必当死守安邑,保卫司隶重地。”

刘旭也知道事态紧急,此时已经不是给杨骏tǎo shuo fǎ的时候,马上匆匆而去。

“固守待援,非长久之计,”夏侯威言道,“蜀军擅于攻城,魏延攻打武关,也不过一日时间,安邑定不如武关险峻,还需思虑退敌之策才是。”

王濬言道:“刘封既然派人假借书信,必定有了部署,我们可将计就计,挫败蜀军,争取时间等候援军。”

赵俨点头道:“绛县距安邑尚有一日之地,蜀军定是趁夜从稷山赶来,此处可作伏兵,蜀军若来安邑,定然不防,王司马以为如何?”

王睿皱眉道:“此处虽可埋伏,但难获大胜,刘封此番前来,必为精兵,又有张苞等猛将领兵,若其奋起反抗,反而损失兵力,稷山距此尚远,一旦蜀兵后军赶至,难以援助,恐有去无回,非万全之策。”

赵俨闻言叹了口气:“何独蜀军中猛将如此之多也?”

夏侯威闻言不由脸上一阵尴尬,干咳一声道:“那张苞虽然勇猛,但吾兄长可与其不分上下,只是如今……”

夏侯霸跟随曹宇出征,被蜀军用计擒拿,押到长安去了,夏侯威直到此事,也十分震惊,不过后来知道刘封并无意关押兄长,只是要交换胡遵一家人,才暂时松了一口气。

不过他自己本事不如夏侯霸,这一点心中还是清楚的,如今张苞就在刘封军中,若是他领兵前来,自己还真挡不住。

王濬却道:“将在谋不在勇,若是用计得当,纵使张苞勇猛,也是双拳难敌四手,当年霸王有拔山之力,却还是兵败垓下,也不必长他人威风。”

赵俨也知道此时不是说丧气话的时候,收敛心神,知道王濬如此说,必定是有了计策,便问道:“不知王司马有何妙计?”

王濬沉吟片刻,答道:“刘封派人前来求援,必定已然有了计划,以我忖度,其定是要诱我兵马出城,等城中空虚无备,乘虚而取安邑也。”

赵俨双目一阵收缩,大悟道:“果然好计策,若非司马之言,吾等恐误中奸计矣!”

“那该如何是好?”夏侯威急得直搓手,也有一丝不忿,“若是按兵不动,刘封也不会等待太长时间,定会领兵来强攻!”

王濬点头道:“某有一计,或可擒刘封,解安邑之危……”

刘旭安排完送信之人回到府衙之中,正听到赵俨一阵大笑:“哈哈哈,王司马妙计,此番如刘封自来,必为我所擒矣。”

夏侯威也大声道:“好,城外伏兵,由我亲自统率,此番必擒蜀贼!”

他前番吃了败仗,甚至第二次还是落入昕水狼狈逃命,那一夜在冰冷的河水中浸泡,喝了不知道多少混着血水和内脏脏水混合的河水,半个月呕吐不止,差点虚脱而死。

一想到这些,他就对刘封恨得咬牙切齿,想他也是堂堂名将夏侯渊之后,从小锦衣玉食,何曾受过此等屈辱?

如今终于有了反击的机会,夏侯威心中的怨气似乎已经要喷薄而出,这一战不但是为自己正名,也是为他兄弟二人出口恶气。

王濬却并无半分喜色,面色平静地抱拳道:“此所谓知耻而后勇也,属下前番屡次被刘封算计,凡事自然要多想几步,思虑长远,方能与之zhou xuán,但愿此一战能败蜀军。”

赵俨敛容正色道:“不错,刘封部下能人极多,诸位万不可大意,除了安邑兵马,吾当再调周围郡县兵力前来守城,只要安邑不失,河东之地尚能保住。”

第512章 言听计从

出去送信的士兵回到绛县,正好到了黄昏时分,听赵俨并无疑心,刘封心中大定,和徐陵计议一番,以令狐宇为先锋,趁着夜色前往稷山等候,只待安邑人马离城,便乘虚袭之。

将到半夜,探马便来回报,说安邑起兵出城,正是夏侯威领兵,只留下文官守城。

令狐宇闻报大喜,马上差人报与刘封,叫他们随后到稷山来接应,于归路截杀夏侯威,一举拿下安邑。

分派完毕,令狐宇引五千精兵,不到半个时辰便径直来到安邑城下,见城上只有少数人在巡逻,见到蜀军忽然来临,一片惊慌,急忙敲鼓鸣锣。

令狐看到城上稀疏的守兵,嘴角泛起冷笑,一甩头,示意秦武上前说降。

秦武打马上前,大声喊道:“吾乃汉燕王麾下兵马,绛县已经被我们拿下了,尔等中了调虎离山之计,还不早献城池,免遭诛戮?”

就在此时,忽然城上出现一位六十上下的老者,在火把照耀下显得儒雅稳重,大笑道:“吾便是河东太守赵俨,尔等小儿之计,吾早已识破,中计的是你们,尚然不知耶?”

秦武一怔,身后的令狐宇也略感诧异,旋即冷笑道:“此必是老儿疑兵之计,城中守军不在,既然不肯开城,马上强攻拿下,不可贻误战机。”

秦武醒悟过来,马上回到军中,正准备带兵攻城,忽然身后喊声大震,左右也有火光冲天,无数魏军从城外杀来。

令狐宇脸色大变,忙对整队的秦武喊道:“魏军果然有了准备,快随我杀出去!”

魏军中当先一员少年将军,全身披挂,正是在城外埋伏的夏侯威,这次见蜀军果然中计,战意正浓,挺枪跃马大喝道:“汝等蜀贼,还不速降?”

令狐宇也不答话,挥刀打马直取夏侯威,黑夜之中,两人战不数合,夏侯威憋了一口气,全力厮杀,精神倍长,令狐宇竟被逼得连连后退。

那边秦武也在一旁调回士兵厮杀,正战之时,其他两路的魏军也都夹攻杀来,正是王濬挥兵而来。

令狐宇首尾不能相顾,连忙逼退夏侯威,冲开一条路,和秦羽引败兵奔走,夏侯威兀自不肯罢休,一路挥兵追杀,看看快到稷山,看远处火光出现,正有一队兵马快速赶来,才领兵退回。

令狐宇狼狈回撤,到了近前,见是张苞领骑兵正飞奔而来,不由满面羞愧,身后只剩下不到千人,其他士兵也都逃散,不知道死伤有多少。

“令狐将军,你当真中计了?”张苞见令狐宇的样子,就知道大事不妙。

“唉,惭愧啊!”令狐宇低头叹息。

张苞也无奈叹了口气,言道:“我们在稷山等候,却不见有魏军前来,便猜到可能有变,大哥命我来接应,还是晚了一步。”

几人重新回到稷山,来见刘封,令狐宇和秦武说了经过,城外的魏军早有埋伏,肯定有人识破了计策。

刘封看了一眼徐陵,苦笑道:“我们还是太小看赵俨和王濬二人了,却不知是哪里出了破绽。”

徐陵微微摇头,眼中光芒闪烁,倒映着漫天星辰,缓缓言道:“这王濬也是文武双全,智勇足备,若让其留在魏国,将来领兵,必为大患。”

刘封双目微凛,他何尝不知道王濬的本事,这可是后期司马集团的大功臣,不仅为人严正清峻,而且还治边有方,更主要的他在益州训练水军,最后西晋伐吴时,自成都出发,率水陆军顺流而下,率先攻入石头城,功不可没。

这样的领军大将,刘封早就垂涎三尺,奈何不为他所用,胡遵和徐邈送到长安之后,他之所以一直扣留徐邈,正因为王濬是徐邈的女婿,他还抱着收服王濬的一丝希望。

徐陵的一句话,更让刘封下此决心,微微点头,安抚令狐宇道:“此次失败,是被人识破计策,非你之过,你们先回绛县歇息休整吧!”

“殿下,我等愿戴罪立功!”令狐宇和秦羽同时抱拳,都不愿回去。

“好,都随我出发,前往安邑,”刘封收回思绪,言道,“既然赵俨识破我们的计策,想必已经向洛阳求援,我们要尽快拿下安邑。”

众将领命,刘封又以张苞为先锋,起大军前往安邑,本以为能够轻松取城,却不想反而中计,折损了兵马,心中多少觉得有些不爽。

******

此时的安邑城中,一片欢腾,魏军在屡次失败,尤其是大将军曹宇兵败之后,全国上下士气低落,甚至有人对刘封生出了不可战胜的想法。

但王濬这一场小胜,却让安邑城中的守军士气大增,不仅打破了刘封不可战胜之说,也让王濬成为城中绝对的统帅,再无人敢质疑他。

刘旭自从知道王濬之计之后,心中也多少有些忐忑,王濬料到蜀军会乘虚来攻城,叫夏侯威出城之后,走了三十里便绕回城下,另外又在城外埋伏兵马,等蜀军来后,三面夹攻,果然大获全胜。

这一次他对王濬也彻底信服,再无半分不忿,尤其是先前他轻信了杨骏的书信,要是按照他的判断,恐怕安邑已经不保了。

城中上下一片欢欣,但府衙之中,赵俨等人却依旧面色凝重,这次所败的不过是蜀军先锋兵马,恐怕过不了多少时间,刘封必定亲自领大军来,接下来才是真正的硬仗。

赵俨言道:“今夜一战,虽败退蜀军,激励士气,但蜀军大军即到,洛阳援军至少也要半月才能赶至,只能让城中百姓一同协防了。”

刘旭言道:“我已派人到各县调兵,明日中午附近兵马都能赶到,必能坚守半月。”

王濬思索片刻,又说道:“刘封尽起大军前来,定也知道我们会死守城池以待援军,何不再分兵城外,趁夜偷袭,虽不能尽败其兵,也能打击蜀军士气,拖延时日。”

“城中守军本就不足,如何还敢再分兵到城外?”刘旭吃了一惊。

第513章 百密一疏

王濬却坚定言道:“正是如此,方能攻其不备,以此能消耗蜀军兵力,叫其不敢全力攻城。”

“好,就依王司马之计!”赵俨如今也是计无可施,对王濬完全信任,“我这就率城中百姓在城上守御,严阵以待,其余兵马,都由司马调动。”

王濬言道:“如今天色未明,末将和夏侯威将军正好可带兵到城外埋伏,城中器械器械足备,城中上下一心,士气正盛,就算蜀军明日攻城,也可坚守一日。”

赵俨点头应允,命刘旭马上发放榜文,召集城中青壮到兵营集合,留下四千精兵带领这些百姓,全都分发铠甲兵器,搬运器械到城头准备。

刘封领兵来到安邑城下,已经到了天明时分,见安邑的城池虽不算宽大,但城墙倒也险峻,城上守军分列整齐,正严阵以待。

“赵俨善于治民,王濬又能统兵,安邑城中防备充足,又旗帜整齐,以逸待劳,真要强攻不成?”

看到如此情形,刘封不禁叹息起来,但凡攻城,他其实都不情愿强攻,这是让最先攻城的士兵去送死,用人命消耗城中物资,冷兵器时代的攻防战,太过残酷了。

徐陵久随刘封,自然知道他的想法,却还是说道:“凡攻城池,当以初到之日激励三军,一鼓而下,若是拖延时日,只会丧失锐气,急难攻破,恐怕援军也不日即到。”

“嗯,如此也是无奈之举!”刘封无奈叹了口气,就因为城中多了一个王濬,却要让如此多的人丧命,无论对于魏军还是蜀军,都是他不愿看到的,在他内心深处,这些将来可都是他的部下。

在得到王濬和士兵的生死予夺之间,刘封忍不住感慨,一将功成万骨枯,绝非虚言!

徐陵言道:“兵马一夜赶路,可先休整半日,先准备井阑、投石车等,待巳时攻城,先压制守军锐气,再做定夺。”

刘封点头道:“好,魏军刚胜了一阵,若是强攻实为不智,先用投石车和井阑与之消耗,且看看此处守军实力如何!”

等士兵饱餐休整之后,刘封命张苞、令狐宇和句扶三将各攻一门,在城外架起投石车和井阑开始攻城,先用投石和弓箭与守军消耗,寻找机会,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才开始强攻。

“这安邑太守也不露个面,就躲在角楼之中,莫非知道我神射手的威名不成?”赵广带着神箭营的一百精锐在三门来回巡视,寻找机会狙击主将,转了大半日却毫无所获,咂着嘴表示不满。

徐陵失笑道:“那赵俨不过是一名文士而已,加之年纪又大,自不能时刻都在城上监视,只要我们不强攻,他只需吩咐各部小心防守便是。”

赵广一翻白眼,擦拭着射日神弓嘀咕道:“就算如此,也该派出一两个像样的大将到城头调度吧?王濬我虽不认识,但夏侯威也不见踪影,大概是先前和夏侯衡对箭,把我的本事告诉了夏侯威,见我巡视,便不敢抛头露面了。”

“你小子,就不知道谦虚一点?”刘封正查看河东地图,听到赵广这话,不由失笑起来,“你的箭术比之你师傅如何了?”

“呃……我正在练,快赶上了!”赵广一阵愕然,虽然提到老黄忠,却还是老神在在,“我现在白天练射飞钱,夜射香头,炼成此技,便达到师傅的境界了。”

虽然平日里自诩箭术超群,颇为自得,但这是赵广本性使然,并非他狂妄自大,刘封等人都知道,这家伙在私下里练武,比别人可都刻苦,别看他表面精瘦,两臂之力竟与张苞不相上下。

和这样一个随时保持自信乐观又能讲些冷笑话的家伙在一起,刘封有时候恍惚有种回到原先世界中的错觉,对于赵广,他内心深处真是当兄弟来看的,他们二人对话,有时候太合拍了。

“你是说,夏侯威和王濬都不曾出现在城上?”徐陵正摇头笑着,忽然眼睛微眯,看向了赵广。

赵广点头道:“对啊,这两人也该是安逸最高统帅了吧,怎不见督战指挥,莫非是昨夜一场厮杀累了,在养精蓄锐?”

“生死存亡之际,他们怎能睡得着?”徐陵嘴唇微抿,皱着眉看向了刘封。

刘封听徐陵如此一说,也心中一动,两人对视一眼,转而又齐齐轻笑起来,微微点头。

“喂喂,我还在呢,你们两个这是要干嘛?”赵广没听到徐陵回话,一抬头,正好看到二人四目来电,暧昧对视,不由浑身一震,很是夸张地打了个冷战,怪笑道,“又有什么馊主……呃,妙计上心头了?”

“咳咳!”刘封回过神来,也不理会赵广,马上传令张苞三人,加紧时间攻城,每隔一个时辰休息一阵,到黄昏时分再撤回来。

赵广按捺不住心中好奇,追着刘封问了几次,刘封只是笑而不语,只好又去找徐陵纠缠,徐陵实在拗不过他,只说了一句:“这王濬真是好大的胆子。”

赵广摸着脑袋不明所以,见徐陵也不肯说,只好撇撇嘴冷然嗤笑道:“我怎么没看他胆子有多大,攻了半日城,也不见踪影。”

一直到了黄昏时分,安邑城墙变得千疮百孔,墙角下碎石堆积成了一座小土丘,箭矢散落无数,蜀军才收队休息,双方没有正面冲击,但被流失和投石击中,守军的损失反而要比蜀军还多些。

夜幕降临,蜀军大营中亮起点点火光,士兵们埋锅造饭,闹哄哄地折腾了一个时辰之后,便渐渐安静下来,本来就是连夜出兵,又攻了整整一天,将士疲惫,都早早歇息了。

将到午时,刘封的中军大营中微弱的烛光亮起,从外面很难发现,徐陵、张苞、赵广等人都齐聚于此,静静地听着刘封的吩咐。

“此一战不但要将王濬捉拿,还要取下安邑,不要出任何纰漏,”刘封吩咐完毕,环视众将,最后看向了赵广,“黑夜中你眼力最好,带一百精兵,盯住了王濬,等到乱战之时,将他的坐骑射杀,王濬便交给你了。”

“放心,保证完成任务!”赵广嘿嘿一笑,憋了大半天,现在终于知道这个计划了,心中才算舒服了许多,又哼了一声,“这王濬害得我难受半日,岂容他再走脱?”

第514章 连夜偷袭

将近三更时分,一轮弯月被云层渐渐掩盖,天地间更加昏暗,正是夏末之时,夜风忽起,闷热的空气被一扫而空,虽有阴云,夜风却让人精神一振。

安邑城中有人影晃动,一队巡逻的士兵在主城街道上走向北门,为首的赵俨虽然身躯微微佝偻,但此刻却健步如飞。

“起风了,真是天助我也!”感受到街口吹来的夜风,赵俨停下脚步,望着天空漆黑如墨,一阵感慨,如果这一次王濬得计,必定重创蜀军,安邑也就能坚持到援军赶到了。

来到角楼之上,风势更紧,旗帜猎猎作响,巡逻的士兵按部就班,火把被夜风拉扯地不断扭动着,拖出长长的焰尾,似乎要飞空而去。

“城外蜀军可有动静?”看到刘旭还在角楼里守着,赵俨十分满意,他虽然是个文士,但也是尽职尽责。

“并无异常!”刘旭扶着赵俨坐下来,神态充满了恭敬。

赵俨早在许昌之时便追随曹操左右,可是真正的三世老臣,虽然他为河东太守,并不在朝中,但钟繇有许多事还和他书信来往商议,连司马懿都对赵俨礼敬三分。

赵俨透过窗户看到城外大营中游走的火光,那是巡逻的士兵,城外寂静无声,巡逻之人也不紧不慢,停停歇歇,看来也是疲累了。

“天黑风高,王濬熟知兵法,定会借势烧营,一旦火起,蜀军自然大乱,”赵俨猜测着王濬的做法,脸上的神色终于有所轻松,“此战不求大胜,只要刘封败退,等他再整顿兵马前来,我援军也能赶到了。”

刘旭也看着外面愈加阴沉的天空,此刻已经到了三更,皱眉道:“夜风正紧,此时出兵最后,看此情形,恐会降雨,但愿王司马不要来得太晚了。”

赵俨微微一怔,摇头笑道:“如此天气,王司马自然也能看出异常,吾观时辰不早,也该有……”

“太守快看!”赵俨正望着西面的方向说话,忽然见刘旭惊叫一声站了起来,满脸激动,眼眸中出现两团火焰。

饶是赵俨历经无数沉浮,跟随曹操见过许多阵仗,此刻一颗心也忍不住狂跳起来,扶着窗沿站起身来,正看到东面窜去一股火焰,在猛烈的夜风中越来越大。

“成了,成了……”赵俨花白的胡须颤抖着,连连念叨不止,拍打着窗棂。

“王司马连败刘封,立下不世之功,纵使胡将军不再,也有他来接替, 我大魏兴哉!”

刘旭也兴奋得连连拍手,几人来以来的忧闷全部解去,他虽然也读过许多史书,但真正的战争场面,这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

火光之下,看到无数人影晃动,隐约传来呼喊之声,大营中嘈乱的鼓声和金鸣声,还有其他几处也起了大火,蜀军已经彻底大乱。

风高放火天,月黑杀人夜!

此刻在北门之外,王濬正和夏侯威给带一部兵马肆意放火,趁乱杀入了蜀军大营中。

原本他和夏侯威约定三更时候从左右偷袭营寨,却不料二更时分天气忽变,便改变主意,与夏侯威都来到东面,准备干柴草木,借着夜风烧营。

东南正紧,不断呼啸着,火把和火箭进入营寨,便马上蔓延开来,转眼间化成了一片火海。

“夏侯将军从北面截击蜀军,我去南面追击,或能擒住刘封!”王濬目光熠熠,飞窜的火苗正如他这一刻澎湃的心潮。

夏侯威大声答应着,带领本部兵马向北方而去,王濬则从靠近城墙的一面挥兵掩杀,他并不想刻意击败刘封一举成名,但食王禄,就该尽忠心,此一战更是不遗余力。

营寨之中人喊马叫,一片混乱,火苗飞快地向西猛蹿,营帐瞬间便起了大火,蜀军大多都往北面逃去,西面浓烟弥漫,此时也只有那一个方向可去了。

“随我杀,活捉刘封!”一向沉稳镇定的王濬,此刻也不禁豪情万丈,领兵冲入混乱的营寨之中,看到就近还有人影,纵马向前,一枪刺了过去。

噗——

一声闷响传来,枪柄传来的反震之力让王濬吃了一惊,这绝不是枪头刺进骨肉的感觉,而且眼前的人影竟被他挑了起来,火光之下,看到半截稻草挂在前头之上。

咚咚咚——

稻草人头上的头盔滚落在地,王濬持枪的手猛然一颤,冷汗瞬间从背后冒了出来,四下一扫,瞳孔也随之放大。

“中计了,快退,快退!”王濬怒吼一声,调转马头就往营外冲去。

跟随他的士兵此刻只想着冲阵杀敌,夜风呼啸,喊杀声震天,根本没人听到他的喊声,早已冲到营寨深处去了。

“退——”王濬拍打着坐骑,对身边莫名所以的亲连连摆手,话音还未落下,忽然胯下一沉,坐骑哀鸣一声跌倒在地,他也从马背上滚落下来。

“哈哈哈,好你个王濬,还敢出城来偷营,真是好大的胆子,”浓烟之中冲出一队人马,为首之人手持长弓,正是等候多时的赵广。

王濬翻滚在地,跌得七荤八素,爬起来的时候兀自有些迷糊,亲兵有几人急忙下马搀扶,另外十几人围城一圈小心戒备。

“来人,将王濬拿下!”赵广撇撇嘴,看也不看那些惊慌退缩的亲兵,沉声下令,“降者不杀,胆敢拦路,就是找死!”

他身旁的一百士兵都是挑选出来的精锐,还跟着十名神射营的弓箭手,一个个虎视眈眈,向前逼近。

几名王濬亲兵怒吼着,打马冲来,却见赵广微哼一声,手臂轻抬,拉弓如同满月,不等那几人冲到跟前,全都噗通噗通落地,只有坐骑受惊,狂奔而去。

其余的亲兵见赵广箭术精湛,更是脸色苍白,全都下了马靠近王濬,将他围在中间,看向赵广的眼神充满了惊惧和绝望。

赵广打马向前,居高临下看着居中的王濬,头盔早已掉落,披头散发,笑道:“汝一次得计,便再生一计,当真有用兵之能,只可惜百密一疏,还是被我大哥识破,我大哥爱惜人才,不忍伤害于你,还不束手就擒?”

王濬看着赵广,再听到四处的喊杀之声,火势正在不断向这里蔓延,知道大势已去,淡淡问道:“刘封如何识破吾计?”

第515章 阵前认亲

“嘿嘿嘿,这个嘛——”赵广嘿嘿一笑,伸手摸了摸下巴,傲然道,“当然是本将军发现了你的破绽,不过具体如何,自己去和大哥问吧!”

“拿下!”看看火势将近,浓烟弥漫,赵广觉得喉咙不舒服,也不再拖延。

“哼,纵然战死,也不做屈膝之人!”王濬一声冷哼,忽然抽出腰中宝剑,就要自刎。

叮——

一声轻响,只觉得虎口巨震,手中的宝剑便掉落在地,王濬愕然看着和宝剑一同落地的一支羽箭,再看向赵广,吃惊莫名。

赵广刚才射完三箭,右手早空,自己一心求死,拔剑的速度并不慢,对方是如何取出箭矢,又准确无误地射到自己的剑柄之上的?

这要是毫厘之差,纵使他不会自刎身亡,也会被一箭射死,就算能射中剑柄,力度掌握不好,箭矢滑开,也可能伤及要害。

是箭法出神,还是误打误撞?

“若不想追随你的人白白送死,就不要负隅顽抗了,想想你家中的妻儿吧!”呆愣之中,赵广已经调转马头,冷冷劝了王濬一句,便打马而去。

王濬神色黯然,低头微叹一声,摆手示意亲兵不必再无谓抵抗了,这十几人根本不是眼前虎视眈眈的蜀军对手,更何况还有十个弓箭手早已弯弓搭箭,锁定了他们所有人,也不知道这几人的剑法比之赵广如何。

王濬一行人被押走的时候,整座大营已经变成了火海,火光冲天,营寨边上,夏侯威正领兵厮杀,蜀军四处逃窜,根本不做抵抗,不知不觉越追越远。

距离营寨三里处,前面逃跑的蜀军忽然消失,夏侯威一怔,却听到左边一rén dà笑道:“哈哈,夏侯老弟,我们终于见面了,我来请你去看看姑母,如何?”

夏侯威猛然一惊,回过头来,只见黑暗中出现一部人马,带头之人身躯高大,满面胡茬,正是张苞。

“啊?你……你怎会在此?”夏侯威已经知道大事不妙,口中问话,已经打马向回准备逃走。

“夏侯老弟,你我怎么也是亲戚,见面也不打个招呼就走,忒也失礼了吧?”张苞大笑着,却已经催动胯下坐骑追了上来,身后的西凉铁骑蹄声滚滚,令人心悸。

“敌将哪里逃?”夏侯威仓皇回马,还来不整队,左边又有一路兵马杀来,正是令狐宇的轻骑兵。

两路骑兵交叉杀来,夏侯威惊得面无人色,他自知不是张苞的对手,对方还有一员大将,哪里还敢恋战,也不顾身旁的士兵,打马狂奔。

夏侯威虽然在前,但哪里赶得上张苞的马快,汗血宝马在这一刻四蹄翻飞,转眼间便追上了夏侯威。

“哈哈哈,夏侯老弟,怎的如此客气?”张苞大笑着,张开手臂,直接抓向了夏侯威的后背。

夏侯威听到张苞身影就在脑后,大吃一惊,眼角看到一道黑影如非而至,恍如天神一般,急忙举枪向后刺去。

张苞早有准备,虎头枪撩起,夏侯威的兵器便飞上半空,手臂还在发麻之际,直觉的后心一紧,整个人也忽然凌空而起,竟被张飞提了起来,抓到了自己马背之上。

“哈哈哈,我们表兄弟,还是第一次如此亲近!”张苞大笑着,将夏侯威横在马背之上,继续追杀奔逃的魏军。

正厮杀间,忽然天空传来闷雷之声,才窜过几道闪电,便有豆大的雨点落了下来,河东一带的雨,经常来得如此迅疾,常有暴雨不过门之说。

顷刻间大雨如注,闪电之下看得雨帘密集,水雾升腾,整个天地间只剩下了雨声和不时夹杂的雷声。

天威如斯,无论是城下蜀军大营中的大火,还是远处的喊杀之声,都被掩盖,似乎转眼间都恢复了平静一般,只剩下了哗啦啦的雨声。

“这……这就结束了?”刘旭微张着嘴巴,夜风刮进来的雨水打湿了他的衣襟,但他好不要在意,怔怔地望着突然安静下来的黢黑夜空,忽然有种莫名的失落。

一道闪电亮起,城下一瞬间看到狼藉不堪的蜀军大营,营帐早已被烧毁,只剩下无数孤独而立的木桩,有的甚至还在冒着黑烟,早已空无一人,没有了动静。

“就算不能尽灭蜀军,此番也让其重创,等援军赶到,便可与大将军南北呼应,一举消灭刘封,恢复西河失地了!”

赵俨也终于放下心来,这一次让安邑化险为夷,王濬功不可没,这个年轻人必将成为国之栋梁,此次战事结束,一定要上书全力举荐,委以重任,方不使明珠蒙尘。

刘旭伸直了身躯“时辰不早,天气寒冷,太守先回府歇息,属下在此恭迎王司马得胜回城!”

“此战告诫,吾如何还能安睡,虽然这把老骨头行将就木,也能耐得住这两日奔波,”赵俨慨然一笑,欣慰地拍拍刘旭的肩膀,“吾先回府衙等候,待王司马回城,当亲自道贺!”

“是!”刘旭心中高兴,大声答应着,招呼了几名士兵扶着赵俨先下城去。

又在角楼上眼巴巴地望着漆黑的夜空等了半个时辰,此时电闪雷鸣早已停歇,雨势渐弱,终于有士兵来回报,出城的兵马在西门外等候。

刘旭一怔,忽然想到北门外一片狼藉,不利于在黑夜中行军,才哑然一笑,冒雨来到西门城头,见城外黑压压站了许多人,只能依稀看到轮廓。

“开城,随我迎接两位将军!”刘旭整理衣衫,轻咳一声,一如他打了胜仗一般,昂首挺胸往台阶下走去。

轰隆隆的开门声打破了雨水不断落地的单调声音,吊桥放下的一刹那,便听到马蹄阵阵,在空旷的城门道内回荡着。

“啊——”

刘旭刚走下最后一道台阶,忽然就听到一阵惨叫,紧接着便是惊呼声和厮杀之声,有人已经冲进了城门内。

“何……何事?”刘旭一个踉跄,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惊愕地看向城门。

“不好了,是蜀军,蜀军来——啊!”有rén dà声喊叫,震惊的声音夹杂着最后的绝望和惨叫。

“啊?”刘旭大吃一惊,浑身一震,撒腿就往城中逃跑,对身旁的一名士兵吩咐道,“快快快,快去告知太守,就说蜀军入城,叫他马上撤退!”

也不管那人听没听清,刘旭自己则向着南门撒腿狂奔,身后只跟着十几个惊慌的士兵,心有余悸地向后看去。

第516章 无路可逃

西门的杀声很快就停止,那几百守军根本不够先入城的令狐宇厮杀,顷刻间便占领城门,放紧随其后的张苞大军入城。

雨声淅沥,冷风卷地,安邑偌大的府衙之中,只在正堂的书案上亮着一盏豆大的油灯,灯光不时摇曳,掩映着赵俨忽明忽暗的面颊。

他在静静等候消息,风雨掩盖了外面所有的声音,只看着那一点火光,在潮湿的冷风中似乎随时都要熄灭。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赵俨抬头,看到一名浑身湿透的士兵面色匆慌,不由眉头紧皱,意识到了不妙。

“太守大人,快……快撤吧,”那人冲进大堂,也来不行礼,只是用手指着外面漆黑的夜幕,“蜀军,蜀军杀进来了!”

“蜀军进城了?”赵俨猛然起身,冷风吹着他灰白的须发,片刻之后,却又缓缓坐了下来,看向门外一片漆黑,无力地摆摆手,“罢了,你们都逃命去吧!”

“赵太守,你……”

“快走吧!”赵俨打断了几名亲兵,嘴角泛起落寞的笑意,“我这把老骨头,如何再经得起风雨?你们都逃命去吧……”

那几名士兵面面相觑,沉默片刻之后,对着赵俨深施一礼,各自冒雨冲出了大堂,消失在夜幕之中。

大堂里再次安静下来,只有外面雨声如注,赵俨怔然半晌,喃喃道:“振汉扶魏,天意难测,刘氏复兴,风雨飘摇——”

他昔年追随曹操,正是因为曹操在洛阳迎接献帝,迁都许昌,振兴汉室,一时间天下归心,至于后来献帝禅让,忠于曹氏,也气数使然。

但现在的情形,却让赵俨充满了迷茫和疑惑,魏国拥有中原、北方半壁江山,却在数年间丧失近半,如今河东失守,洛阳必定人心不稳,恐怕还会迁都。

一旦如此,朝纲、人心都会浮动,刘氏再次席卷中原,占据东西二都,便是占了王气,他虽原本为汉臣,但如今却是魏臣,辗转再三,又如何能再做汉臣?

无论对先帝,还是对曹操,他都觉得无颜相对,这一次安邑失守,他自认并无过错,只是刘封更会算计,防不胜防,或许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也不知过了多久,雨声中终于传来铿锵的铠甲碰撞声,许多脚步声踏着雨水渐近,有人快步进入大堂之中。

赵俨再次抬头,便看到两队排列整齐的士兵手持兵器冲了进来,这些士兵全身都被雨水湿透,但依然孔武有力,铠甲在雨水的冲刷下泛着寒光。

看到堂上还有人,微微一怔,当先一rén dà步上前,喝问道:“你是何人?”

“河东太守,赵俨!”赵俨淡淡回话,目光闪动,轻声道,“我要见刘封!”

“你是河东太守?”那人浓眉紧皱,打量着赵俨,显然想不到城中守兵都已经逃走,太守竟然会独自留下来。

略作思索,那人打发其中一名士兵前去传令,其他人都守在堂中,这些士兵都一声不吭,也不胡乱破坏堂上之物,如同雕塑一般。

赵俨冷眼观察,心中却暗自震惊,有如此训练有素,却又军纪严明的士兵,怪不得刘封能无往不利,除了智谋之士以外,还有精兵强将。

一阵冷风刮入大堂,吹灭了书案上的油灯,大堂内陷入一片漆黑,所有人都未出声,很快就听到又有脚步声出现。

另一队士兵手持火把鱼贯而入,站立在大堂两侧,赵俨的目光依旧看向门口,他知道汉燕王刘封要出现了。

这个已经名扬天下,曾经力挽狂澜救回关羽,喜欢出奇制胜的螟蛉之子,如今不但在蜀国举足轻重,也深得关羽和诸葛亮的器重,他很想看看这个人到底长什么样。

“殿下,人就在里面!”随着一声禀告,便看到一位身披白色长袍的将军在众人的簇拥下走了进来。

火把将大堂里照得通明,赵俨看到一张棱角分明的面庞,剑眉朗目,尤其是那一双眼睛,目光看似温和亲切,却又深不见底,透着睿智沉稳。

“你便是刘封?”赵俨白眉微皱,想不到如今名扬天下的燕王刘封,身上竟然看不到一丝威严,如果不是众人簇拥,他身旁的几员武将倒更像那位叱诧风云的摄政王。

“放肆,殿下名讳,岂容你呼喊?”赵俨才开口,一员武将便厉声大喝,“见到殿下,还不拜见?”

刘封却不以为意,轻轻抬手,制止了那人,上前两步,看着赵俨,轻笑道:“正是在下,太守孤身守城,胆识过人,令人钦佩。”

赵俨一怔,想不到这时候刘封竟会如此说话,丝毫未提失城之事,反而还为他保全颜面,看来刘封礼贤下士之名,诚非虚言。

“将军技高一筹,吾等大意中计,无话可说。”见刘封态度如此,赵俨也不好太过冷漠,微微抱拳,不过他此刻早已万念俱寂。倒也不惧怕这许多如狼似虎的士兵。

“太守独守府衙,不肯离去,莫非是抱了死志?”刘封看着坐在堂上的赵俨,似乎已经洞悉人心,笑道,“先生为颍川名士,追随曹家,也是为了匡扶汉室,诸多身不由己,我自能体会,如今吾等收复失地,重振江山,先生难道不念先帝之恩,为国效力?”

“吾为贰臣,已然心中惶愧,自思难安于九泉之下,如何又能三仕其主?”赵俨哑然一笑,微微摇头,“汝等虽为刘氏兴汉,然刘皇叔毕竟非先帝血脉,吾若再易节,便是反复小人了。”

“先生你何必……”

“哈哈哈,想我赵俨一生,终究还是错认其主,败坏名节,真是天意弄人——”

刘封眉头暗皱,还想再劝,却不想赵俨忽然大笑数声,吐血而亡,趴伏在案几上寂然不动了。

这赵俨竟然如此固执,而且还不承认刘备的身份,只认汉献帝这一脉,真是个老顽固,从内心深处,刘封其实对刘备的身份也有怀疑,但这都无关大局。

他只需要一杆旗帜,收拢人心,重塑朝纲,以大汉为名,还百姓一个清朗世界,能够让天下人安居乐业,海清河晏,四海来朝,便足矣!

暗叹一声,命人将赵俨尸首收敛厚葬,这府衙也暂时不能用了,刘封也离开此处,此时天色将亮,出榜安民,部署城防才是最主要的。

第517章 中原大计

虽然受了少许挫折,但还是以最快的速度拿下安邑,如此一来,河东西北地区已经基本纳入掌中,与西河郡连成一片,沿黄河两岸的地区都成为蜀国之地。

刘封并未急于继续向南开进,除了派令狐宇带兵去取解良之外,便是以安邑为中心,招降周围诸县,稳固后方。

除了阴雨连绵的天气原因之外,他还要为另一路的邓艾作掩护,只要自己亲自领兵在安邑,魏军的注意力就都在这里,邓艾行事也会方便许多,同时也是等候南方出兵的消息,以便同步行动。

解良有个解县港,那里是黄河转弯东流的大渡口,能够从此处渡河,直通弘农,刘封命令狐宇去了解良之后,便派人到弘农去打探消息。

在诸葛亮的计划之中,最重要的一环就是南北之兵同时出动,魏延从武关北上,刘封从河东渡河南下,直取弘农郡。

如果顺利拿下弘农郡,潼关天险便毫无意义了,就算满宠堵死了城门通道,也无济于事,反倒成了一座孤城,那时候魏军便不得不撤退,就能重新打通与长安的通路。

弘农与洛阳之间,只隔着一道函谷关,不过一日行军路程,那时候京畿震动,东吴在徐州和扬州吸引魏军主力,司马懿被诸葛亮拖在南阳,根本来不及救援,攻下洛阳指日可待。

为了稳妥起见,刘封又派出邓艾这一支奇兵去取函谷关东关,函谷关是一条狭长的关隘,两京古道,东自崤山,西至潼津,因关在谷中,深险如函,故称函谷关。

当年刘封和曹叡弘农会盟,经过狭长蜿蜒的函谷关通道,感慨这条兵家必争之地之险峻,秦依函谷天险,数次抵挡六国之师,其重要性不言而喻。

此关扼守崤函咽喉之地,南依高山绝岭,北濒滔滔大河,地势险要,如果不先拿下,要想进军洛阳,还是力有未逮,所以刘封派邓艾先行一步,也是为了得到这处险地的控制权。

邓艾曾为魏兵,虽然那时候还不过一名普通兵卒,但也到过洛阳、长安之地,喜欢记录地形图的他,对函谷关自然更加重视,曾经也颇多观察,这也正是他的优势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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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封在河东势如破竹,智取安邑,但在南阳的兵马,却各路受到了xiàn zhi,知道蜀军在西南各路围攻南阳,司马懿也调兵遣将,伏路把关,严守要道。

诸葛亮来到樊城之后,司马懿亲自领兵从淯水来至摩坡,调新野兵马在朝阳遥为呼应,同样做出强取樊城之势,只要逼退樊城的荆州兵马,其余各路蜀军便会自退。

胡班奉命镇守郏县,闻司马懿大军到来,急忙禀告诸葛亮,召集士兵部署防守,郏县城池低矮,胡班有一万兵马,难以阻挡司马精兵。

当夜探马便回报,诸葛亮只叫他小心防守,不要轻易出战,能守则守,不能守则弃城而走。

胡班等了数年才有如此机会,初次独自领兵,虽知势弱,却也不肯就此放弃,当下号召众军士齐心守城,将司马大军挡在郏县以北。

司马懿遣先锋官王基领兵来取郏县,王基先前失了武关,此番戴罪立功,也是司马懿给他机会,面对小小的郏县,势在必得。

兵临城下,魏军先发动了三次猛攻,但胡班在城头亲自指挥调度,虽然有少数魏军爬到城头,但还是成功守住城池。

天色将黑,王基不得不鸣金收兵,蜀军的防守超乎他的想象,司马懿大军一日后即将赶至,如果自己还不能拿下郏县,这功劳便与他无关了。

苦思半夜,王基忽然心生一计,暗自责怪自己立功心切,竟用了最笨的方法来攻城,徒损兵力,就算取了郏县,恐怕也会被司马懿责怪。

第二日一早,胡班早起来到城头,却见魏军大营毫无动静,也不见来攻城,不由心中疑惑,忙派人出城打探消息。

不多时,探马回报:“魏军主力分兵去攻阴陵坡了。”

胡班闻言大惊,阴陵是兵马囤粮之地,有王佑的三千军看守,魏军分主力前去偷袭兵粮,恐怕难以抵挡,如果兵粮不保,他也无法继续留守郏县了。

思索再三,胡班决定领兵去救阴陵,先派人向王佑报信,留下一半兵马守城,另一半人马随他出城往西赶往阴陵。

正急行军经过一处山坳之时,忽然两边坡上杀声四起,胡班大惊,原来是魏军早就在此埋伏等候,居高临下俯冲而来。

蜀军大乱,被魏军一阵冲杀,各自逃散,胡班也被魏军挡住归路,一路追杀,无奈只得逃向阴陵方向,来寻王佑。

王佑见胡班离城来此,形容狼狈,才知道是中了魏军之计,叹了口气道:“将军此番轻易出城,恐怕郏县不保,我们还是先退回偃城,听候丞相发落。”

“唉,也只好如此了!”胡班垂头丧气,懊悔不已,但现在已经无济于事,便让王佑押送粮草先行,自己领兵断后,以防魏军来追。

退到偃城,果然已经有郏县的败兵逃回,无人指挥加上兵力不足,短短两个时辰郏县便失守了。

偃城守将张嶷接胡班等人进城,留王佑兵马和粮草在城中,胡班则往樊城来领罪,首战失利,影响士气,就算诸葛亮不惩罚,他心中也愧疚不已。

樊城之中,诸葛亮召集众将议事,听了胡班叙说,诸葛亮并未恼怒,反而笑道:“司马大军前来,郏县迟早要被攻破,但你轻易中计,却是不该,如今吾再派你去守围头,戴罪立功,可敢接令?”

“末将誓死守住围头,与城共存亡!”胡班心中感激诸葛亮对他如此信任,急忙大声领命。

诸葛亮取了令箭,叫胡班再带五千人去守围头,此处是樊城的左翼,更与汉水水路接通,是连接襄阳的要冲,十分重要。

“丞相,魏军已到郏县,逼近樊城,何不 主动出击?”关兴见胡班领了军令,也按捺不住了,“末将愿领兵马往偃城助战!”

第518章 独自召见

关兴此番领襄阳兵马前来助战,听从马良之计夺了樊城,但樊城守将令狐华开城投降,并未交战,直到现在还未曾出手,听说各路兵马都在鏖战,早就心急手痒了。

“援军未到,不可轻动!”诸葛亮却微微摇头,顿了一下又道,“不过偃城乃是重地,不能再失,令狐将军兄弟二人久在樊城,熟悉地形,吾派你二人前往樊城协防!”

令狐浚想不到诸葛亮会给他们领兵的机会,不由惊喜交加,愣了一下之后马上上前领命。

诸葛亮分派五千精兵叫他们统领,前往偃城助战,其余诸将依然没有任何命令,叫他们各自散去,安心操练兵马,等候援军。

关兴等人心中都疑惑不已,襄阳的五万兵马迟迟不到,也不见诸葛亮派人催促,要是按照军法,如此贻误战机,可是斩首之罪,连关兴都纳闷这领兵之人究竟是谁,竟会迁延如此之久。

但诸葛亮不催,他们也无可奈何,只能干着急,将所有的力气都放在了练兵之上,那些士兵在军营中整日里被练得嗷嗷直叫。

令狐浚兄弟正在营中点兵,忽听诸葛亮传唤,连忙再次来拜见,这一次并非是在府衙之中,而是在书房。

诸葛亮一身儒衫,更显潇洒飘逸,负手而立,背影给人一种飘然出尘之感,只是头发灰白夹杂,破坏了一丝美感。

“末将拜见丞相!”兄弟二人站在门口施礼。

“进来吧!”诸葛亮转过身来,微微一笑,颔首示意二人进屋,“请坐!”

令狐浚兄弟何曾受过诸葛亮如此礼遇,不禁心中忐忑,以为犯了什么错误,相视一眼,却是不敢入座。

“此来非为军情,只是说说将军家事,不必拘谨,”诸葛亮笑着,在主位的太师椅中坐下,“此乃燕王所做之物,名叫沙发,你们试试感觉如何?”

令狐浚见诸葛亮提起刘封,神色更显亲切,看着摆在桌案对面的一条如同床一般的东西,上面摆着pu tuán,十分精致,再次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过去坐了下来。

这时候的人列席都是跪坐,他们二人自从来到蜀军之中,见了许多长凳、椅子、木凳,倒也习惯了入座,但这“沙发”还真是第一次感受。

坐到pu tuán之上,屁股底下十分软,比之凳子更加舒适,二人心中感慨,原本就曾讨论过那些凳子,说刘封突发奇想,太会享受,如今感受了沙发,才知道还有更好的。

“这……燕王文武俱全,不想也懂工匠技艺,莫非精通百技不成?”心中感慨着,令狐浚对刘封的景仰又多加了几分,真想马上看看这个燕王到底是不是三头六臂。

“呵呵,子益乃是奇才,不可以常理论之,”诸葛亮也微微一笑,赞赏之色溢于言表,“其文韬武略,定能振兴汉室,安定天下,完成先帝之大业。”

令狐浚二人连忙点头附和,他们在军营中两月有余,已经彻底被蜀军的军制、装备所吸引,再加上军中人才济济,还有个神秘的刘封,倒也不觉得诸葛亮是虚妄之词。

“此番派汝二人往偃城援助,定与司马懿正面一战,若其派人来劝降,二位将如何自处?”令狐浚二人正笑着,诸葛亮轻飘飘地忽然问出一句话来。

正沉浸在沙发的美妙之中,却不想诸葛亮有如此之言,令狐浚愣了片刻,才脸上变色,急忙起身跪地:“末将如今已然弃暗投明,祖上本为汉臣,此番拨乱反正,自当肝脑涂地,绝不再助纣为虐,与曹魏为伍!”

令狐华也一旁跪地跟着表忠心,他们二人对诸葛亮可真是敬畏有加,对方那双眼睛,似乎能够随时看透人的心思,霎时间便已经满头大汗。

“二位不必如此,起来吧!”诸葛亮挥挥羽扇,示意二人起身,笑道,“吾自知二位将军之心,有此一问,不过是为信义而已,大丈夫一言既出,当如九鼎,切莫食言!”

“末将不敢,绝不做反复小人!”令狐浚擦着额头上的虚汗,一颗心再次提了起来,忐忑不已。

作为降将,难免就有这些尴尬,就算你内心再真诚,也会惹人猜忌,尤其是领命在阵前与旧主交战,别人更是要防着你反戈一击。

“昨日吾接到汉中书信,也算与你二人有关,你们且先看看!”正猜测着诸葛亮此番用意,却不想对方又递过来一封书信。

两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他们和汉中之人并无交往,汉中的书信与自己有何相干?莫非是有人怀疑他们的降意不诚,来信检举?

疑惑之中,接过书信展开一看,却不由脸色微变,拿上面的字迹他们再熟悉不过,正是他们的舅父王凌的亲笔书信。

王凌和令狐邵常有书信来往,他二人也见过许多,后来二人从军入伍,王凌也会经常来信指导,在长安的时候还曾通过书信,上面的字迹再熟悉不过了。

不过更让他们吃惊的,还是信中的内容,王凌在信中说明,已然决定弃魏投汉,接受刘封的条件,愿意为国家效命,开疆辟土。

虽然不甚明了王凌和刘封的具体条件什么,但他们明白,经过三年之久的软禁,王凌终究还是妥协了,选择了与他们同样的道路。

看完书信,二人暗自窃喜,竟如释重负,只感觉心中一股莫名的压力尽去,整个人变得轻松无比,再无挂碍。

太原王家和令狐家族都是当地士族的表率,王凌虽然被蜀军软禁,但至今未降,叔父令狐邵至今还是魏臣弘农太守,自从他们二人降汉之后,一直不曾来信,哪怕是痛骂指责也好。

所以令狐浚二人虽然已经甘心投降,但心中还是有愧疚和顾忌,族中之人必定会对他们指指点点,尤其是对比王凌,更是会被唾骂,如果将来蜀军一统天下,还能衣锦还乡,一旦失败,他二人便再无颜认祖归宗了。

但现在王凌的书信却无疑让他们吃了定心丸,如今的令狐家族远不如王家的实力雄厚,王凌更是王家的代表人物,连他都成为了汉臣,他兄弟二人的选择自不会有错。

第519章 密授机宜

“舅父能够继外族遗志,匡扶汉家天下,乃我族中之幸也!”令狐浚长出一口气,将书信交还给诸葛亮,这时候适时地说出当年冒险杀死董卓的王允,也是为了拉近与诸葛亮的距离。

“王司徒诛杀董卓,铲除国贼,真乃国士也!”诸葛亮微微点头,言道,“如今王将军和郭伯济明晓大义,重归汉室,吾已然奏请陛下,拜二位为西域都护使,前往玉门镇守西凉要道,将来西征,此二位当为辟边大将,建立不是功勋!”

“啊?”令狐浚吃了一惊,旋即大喜道:“舅父能得此重任,必当光宗耀祖,外祖公泉下有知,也该欣慰了。”

令狐浚兄弟二人听到王凌竟然受此重用,西域都护使,那可基本算是封疆大吏了,虽然不如刺史权重,但独领一军,镇守边疆,甚至还能开疆扩土,那个武将不向往?

二将高兴之余,也知道自己只要有本事,也一定会受到重视,蜀军中现在推行的科举制度已经吸引了大批人才前来,更有招贤馆量才录用,但凡有一技之长的,都能人尽其能,三教九流,都得官府保护,并无高下之分,当真是安居乐业,一片欣荣。

诸葛亮静静地观察着二人惊喜的神色,暗自点头,言道:“此去偃城,司马懿善谋略,或会派人与二位将军暗中联络,从中起事,吾有一计,你二人务必依计行事,可成就大功一件。”

令狐浚二人收敛神情,起身抱拳道:“丞相吩咐,自当遵从。”

“吾有锦囊两份,”诸葛亮点点头,从衣袖中拿出两个锦囊,“若是司马懿派人来见,便依红色锦囊行事,若是半月内不见魏军来人,便依绿色锦囊行事,不得有误!”

“遵命!”令狐浚小心接过锦囊,贴身藏好,二人眼中都有激动之色。

诸葛亮这一次将他们二人私下叫到一处安排密计,又告知他们王凌的书信,可见是以诚相待,这一次前往偃城,就是考验他们的时候。

他二人何尝不知道,诸葛亮亲自坐守樊城,就算丢了偃城,也无关紧要,还有回寰余地,但对他二人却事关终身大事,若是这一次行事失败,非但在魏军中没有立足之地,在蜀军中也不会再受重用,终将碌碌无为。

二人走后,诸葛亮又命人叫来诸葛乔,吩咐道:“司马懿尚在偃城,我这几日要去一趟武当山,你负责在府中照应zhou xuán,不得走漏任何消息!”

“是!”诸葛亮计划去武当山的事情,诸葛乔也早已知道,并不吃惊。

“嗯!”诸葛亮微微点头,问道,“丹水一带,军情如何?”

诸葛乔在军中负责各路军情机要,闻言答道:“筑阳细作传来消息,司马懿又增兵三万,拆了丹水浮桥,魏军沿河筑起长堤三十余里,想要阻截上庸兵马。”

“嗯!”诸葛亮微微点头,笑道,“司马懿想死守南阳,等候并州消息,再与我一战,眼下南阳还不到厮杀之时,可命王平分一路兵北上,绕过武当山与姜维兵马会合,做出攻击宛城之势,且看司马如何应对。”

“是!”诸葛乔领命,似乎还要说什么,却又停住了,转身准备离去。

“还有何事?”

“也不算大事,却是一件怪事!”诸葛乔见问,只好回身答道,“文钦领兵在穰县镇守,伯约与之数战,其子文鸯勇武过人,部分胜负,这倒还在其次,那文钦之女也勇猛非常,与伯约相持不下,已在军中传开了。”

“竟有此事?”诸葛亮略感诧异,漆黑的眸子转动一阵,捻须笑道,“早听子益说起伯约与文钦之女有过婚约,退婚之事被子益拒绝,可是此女?”

“大概便是了!”诸葛乔也忍俊不禁,不知道这两人在战场之上,究竟如何厮杀,竟然会在军中传开。

“古有女将妇好,精通兵法,不想如今也有了许多女将,”诸葛亮不由笑了起来,言道,“子益数年前在成都便主张训练女子军,关凤、马瑶雪等早已训练多年,看来是该用上场了。”

“父亲的意思,是要让女子军出战?”诸葛乔吃了一惊。

虽然蜀军中早已有女子军的编制,但数量并不多,不超过三千人,毕竟不是所有的女子都从小像关凤等人一样出身于武将世家,舞刀弄枪习惯了,大多数还是只懂女红,手无缚鸡之力。

女子军在刘封的一力坚持之下组建之后,这几年也曾随军出征,但都是后勤部曲,与医疗部在一处,负责救治伤员,保护医疗部,到阵前厮杀,还从未有过。

诸葛亮点头道:“此次襄阳援兵之中,关凤也带兵前来,待其到了樊城,便叫她往阴县,可助伯约一臂之力。”

他了解姜维,也知道姜维的本事,猜到姜维大概是不屑与女子交手,才弄得如此被动,如果有女将拖住文钦之女,阵前部署便从容了许多。

“父亲,此事或许我们不必太过多虑,”诸葛乔见诸葛亮如此谨慎,忽然笑道,“那文钦既知此女和姜维有婚约,却故意叫她与之比武,除了故意消磨士气,或许也别有用心。”

“哦?”诸葛亮微微侧身,顿了一下,拂须点头笑道,“伯约文武俱全,人皆爱之,文钦也难免惜才,如今伯约在国中也有些微名,或许真有试探之意。”

“正是如此,先前伯约并不出名,无人知其本事,但自从拜入父亲门下,文韬武略,令敌军忌惮,已然崭露头角了。”诸葛乔对姜维还是十分欣赏的。

诸葛亮轻轻点头,言道:“霍戈先前在上庸收得三千羌兵,便是一员女将,正好叫她前往阴县,听从伯约调动,或可有用。”

“好,我这就派人传令,叫霍戈与美思领兵驰援阴县。”诸葛乔似乎也有期待,兴冲冲地去了。

“来人,取我道袍鹤氅来!”怔然片刻,诸葛亮负手走出房门,对院中的心腹之人轻声吩咐。

第520章 阵前退婚

“哎呀呀,伯约兄,你快去看看,那小妮子又来搦战了,”阴县城中,魏荣急匆匆地走进来,对着正在翻阅情报的姜维连连搓手,埋怨道,“你说这小丫头咋就如此厉害?要不是打不过她,我早就把她赶走了,唉!”

这十几年跟着魏延在汉中和长安长大,魏荣兄弟几乎连荆州话都忘得差不多了,一开口便是标准的关中话,时而夹杂两句荆州话,口音颇为奇特。

“又来了?”姜维剑眉一阵跳动,抬起头来,锁眉看向门外,叹了口气,“好男不跟女斗,由她去吧!”

姜维自从来到阴县之后,魏荣奉命将兵马交给他指挥,本想直取穰县,却不料文钦闻讯先领兵来攻,在冠军扎下营寨。

文钦之子文鸯十分勇猛,魏荣、傅佥都非其对手,如果不是姜维出阵挡住文鸯,魏荣差点就被其在阵前擒拿。

姜维与文鸯大战一百回合不分胜负,各自罢兵,姜维先前就见过文鸯,不想数年之后,武艺如此gāo qiáng,便想用计将他拿下,再做定夺。

却不料第二日出战的是个女将军,桃腮杏目,矫健飒爽,正是与他有婚约的文钦之女文鸳。

姜维已经来到阵前,当着三军之面自不能退缩,只好硬着头皮出战,两人又厮杀三十余合,姜维不由暗自吃惊,这文鸳的本事竟也不低。

那文鸳更是性格泼辣豪放,当众质问姜维为何不肯退婚,约他到营中与文钦相见,当面说明两家之事。

两军阵前,姜维如何敢轻易去魏军大营,闷着头厮杀一阵,逼退文鸳之后退回城中,任凭文鸳交战,也不出迎。

魏荣和傅佥年轻气盛,实在忍耐不住,双双出城交手,却被文鸳杀败,倒也不是文鸳的武艺有多厉害,而是她耍的一手好飞镖,却是游侠的本事,防不胜防,魏荣他们是武将,何曾练过这些?

但不管如何,他们还是不敌文鸳,灰头土脸败回城中,自觉面上无光,又怕士兵们私下议论,也不敢出城自讨羞辱了。

这几日双方各自罢兵,才消停了两日,不想文鸳又来搦战,也不知道是文鸳私自出战,还是文钦的主意,愣是压得蜀军喘不过气来。

此时再听到姜维还是闭城不战,魏荣不干了:“这怎么行?三军将士被一个女将逼在城中不敢应战,兄弟们士气大受影响,伯约,无论如何,你得先收拾了文鸳才行,不然大家都抬不起头来,还如何出征?”

“这文钦身为大将,如何屡次让一名女子出战?”姜维眉头紧锁,似乎有些懊恼起来。

因为婚约的关系,那一日在阵前,他就觉得别扭,再加上文鸳姿貌不差,英姿飒爽,竟让姜维怦然心动,这才是他避战的真正原因,只是不能对其他人说出而已。

“嘿嘿,说不定是文钦故意的,”魏荣忽然嘿嘿一笑,凑上前低声道,“文鸳是你的未婚之妻,此番故意教她前来,莫不是要撮合你们二人?”

姜维和文鸳的事情,早已在军中传开,人人尽知,所以文鸳能径直到城下匹马搦战,毫发无伤,也是守军不敢轻易放箭,否则哪容得她来到城门跟前?

虽然眼下两军对敌,但都听说此事是燕王在背后支持,难保不会真的成全好事,要是真的让文鸳受了伤,后果不堪设想。

“撮合?”姜维一怔,忽然觉得面颊一阵发热,摆摆手道,“不许胡说,先前文钦便派人来退婚,只是子益叫我不要回绝,故而拖延至今,这还真是……”

“此事还真和殿下有关?”魏荣瞪大了眼睛,愕然片刻,又笑道,“既然殿下有意如此,你何不顺水推舟,我看那文鸳身材……啧啧啧!”

“不得胡说!”姜维似乎有些恼怒,一把推开了魏荣,迈步来到门前,沉思片刻,沉声道,“传令下去,全军休整,今夜随我去取冠军,先退文钦之兵!”

“是!”魏荣揉着肩膀,忽然觉得失了许多兴致,一场好戏是看不到了。

“将军,将军,”正转身之时,却见傅佥也匆匆赶来,“你还是去应付一下吧,那文鸳骂得城上的兄弟都抬不起头来,如此下去……”

“她说什么?”姜维面沉似水。

“什么胆小如鼠、缩头乌龟,唉,还有比这更难听的,”傅佥连连摇头叹气,“也不知道一个女儿家,怎会出言如此歹毒……”

“来人,备马!”傅佥话还未说完,就见姜维已经大步出门,对着院中的亲兵大声下令。

震天的鼓声响起,守城的蜀军终于重振精神,一个个由颓靡之色变得眼睛发亮,倒不是他们士气有多高,而是都知道姜维要出城,期待一场大戏上演。

这些士兵出征在外,生死拼杀,再加上每日里还要训练,无时无刻都是神经紧绷着,那曾见过在阵前论亲之事,又是一位姿貌极好的女将军,更惹得他们期待万分。

城门开处,一匹汗血宝马如飞而出,不等身后的士兵出城列阵,姜维已经全副披挂来到了阵前。

“哼,姜伯约,你终于敢出城了么?”一声娇喝在鼓声中也十分清晰地传出来。

姜维凝目看去,虽然面沉似水,但心中却狂跳一阵,手中竟有些发虚,喉结上下滚动着,咽了好几口唾沫。

只见文鸳淡妆出阵,手持双刀,一身银色盔甲,面上肌肤如同皓雪一般,胯下桃花马,双腿修长有劲,衣裙间青皓色,威风凛凛。

在她身后,还跟着三十余名女将,全都是锦旗银盾,内服裹杏黄绸缎,清一色的枣红马,阵容整齐,比之前几日更见威风。

虽然心绪如潮,但在两军阵前,姜维还是不得不压制住情愫,沉声道:“某不跟女子打斗,你速速回去,叫文将军来对战!”

“我今日来,就是要叫你退婚的!”文鸳一双妙目扫视着姜维,嘴角噙着一丝冷笑,如同雌虎一般,显得颇为霸道。

第521章 不甘利用

“父母之命,岂容违背?”姜维心中微微一沉,涌过一丝莫名的酸楚,颇觉失望,语气中带着几许落寞,“此乃私事,两军阵前,为国而战,请勿再言。”

文鸳目光闪动,逼问道:“哼,我爹已经于三年前派人去退婚了,难道不算父母之命?”

“家母并未同意!”姜维淡淡答话,紧握手中钢枪,暗暗咬牙,他实在不明白,文鸳为什么要苦苦退婚,莫非真是因各为其主?

“姜伯约,你休要强词夺理,”文鸳忽然大怒,娇喝道,“我早就听说,你是因为燕王之命不敢退婚,不管你等意欲何为,但我文鸳虽为一介女流,却也不是你们利用之物!”

原来是为此事?

姜维闻言,反而松了一口气,紧绷的脸色略微松弛,原来文鸳是以为他们再利用于她,毕竟文钦也算是封疆大吏,领军一方,蜀军若是为了沦落文钦,让姜维与文家结亲,也算一种手段,怪不得文鸳会生气。

“倒真是一位豪杰之女!”姜维心中一阵赞叹,放下包袱,抬头笑道,“此事与殿下无关,只是家父去世之时,常常念及与文将军之情,所以……”

“哼,休得强词多理!”文鸳杏目含煞,打断了姜维,“你若不退婚,便要在十**内胜过我!”

“十**?”姜维一怔。

“正是,我今年正好二八年华,”文鸳微微嘟嘴,明眸如同秋水,“我先前就像师傅说过,娶我之人,必要武艺胜过我,以年纪为限!”

“如此说来,若是你到桃李之年,便要二十合胜了你?”姜维闻言,觉得颇为好笑,对这文鸳的性情愈发喜爱。

“那是自然!”文鸳微扬着白皙圆润的下巴看向姜维,她对自己的武艺还是颇有信心的。

“先前我们交手近四十合,那岂不是……”正暗自得意之时,却见姜维忽然低下头来,摸着下巴一阵自语,声音并不算大,但她正好听到。

“一派胡言,谁说一定要……要……”文鸳大怒,拿刀指着姜维,但饶是她性格泼辣豪放,那几个字也说不出口,俏脸微微发红。

猛然看到文鸳娇羞之态,姜维在马上一愣,忽然大笑道:“先前交手,某未出全力,既然你如此相逼,轻视吾军,今日便教你心服口服。”

“哼,谁怕谁!”文鸳正自尴尬,见姜维要出手,马上杏目圆睁,径直拍马就杀了过来。

姜维嘴唇微抿,打马而上,两人在城下厮杀起来,城上的士兵都跟着嗷嗷怪叫,一个个如同打了鸡血一般,为姜维呐喊助威。

“哎呀呀,十**要胜了文鸳,谈何容易!”城头之上,魏荣连连咋舌,就算不用飞镖,文鸳的武艺也不弱。

“伯约武艺gāo qiáng,又得子龙叔叔指点,若是全力施为,倒也未知,”傅佥却是仔细观战,姜维的枪法,和他颇为相似,总能有些心得。

魏荣一撇嘴,揪着胡茬嘿嘿笑道:“怕就怕伯约怜香惜玉,不肯全力而战,若是一不小心伤了……嫂子,嘿嘿嘿!”

傅佥见魏荣臊眉耷眼的样子,摇头失笑,说实话姜维到底如何出招,他自己也颇为期待,似乎不论输赢,姜维都会惹人口舌。

赢了, 有人说他别有用心,或者垂涎美色;输了,那更不得了了,传出去只会成为两军笑话,以后还如何领兵?

正说之间,忽听得文鸳娇喝连连,两人看去,只见她双刀舞得如同车轮一般,只见一圈圈光幕,在阳光下反射出刺眼的寒芒。

“伯约用了百鸟朝凤枪,文家丫头要败了!”傅佥瞪大眼睛,赵云的这些枪招他也练习过,不过不如姜维这般熟练精通,此刻看到枪势,便知道姜维是动了真格的。

叮叮叮——

一连串兵器碰撞的声音响起,只见一道寒光顺着城墙直飞过来,噗嗤一声便刺进了砖石之中,半截刀刃在剧烈晃动。

“这——就是百鸟朝凤枪?”魏荣愕然,刚才眼花缭乱的招式,他几乎都没看清,但文鸳的一柄刀却是扎在了城墙之上,没入三寸之多。

“如何?”姜维清冷的声音传来,枪尖直指着一脸错愕的文鸳,离她微微潮红的颈部不过一尺距离。

“哼,你使诈!”饱满的樱唇微张,文鸳反应过来,斜斜瞄了一眼城墙上的弯刀,兀自嘴硬,“你这是突袭,不算光明正大!”

“十二合!”姜维单手持枪,纹丝不动,看着文鸳,“豆蔻之年,正是文老伯去冀城之时!”

“哼,我说了不算,要是我用飞镖,你也输了,”文鸳听他说起豆蔻之事,忽然俏脸微微一红,在马上扭动了一下娇躯,直接打马而去,“我还会再来的!”

那一年文钦派家中之人带着文鸯暗地里去冀城退婚,却不想非但退婚不成,还带了一份聘礼回来,气得文钦一整天都吃不下饭。

文鸳听说此事,也觉得诧异,不知道姜维为何如此出其不意,便派人打听,后来才知道是因为刘封之言,所以才恼怒至今,听说姜维与文钦交战,便辞别师傅,亲自来找姜维理论。

“你……”姜维一阵愕然,话未出口,文鸳已经带着那帮女兵绝尘而去。

姜维无语,但城上却爆发出一阵欢呼之声,钟鼓齐鸣,庆贺着这来之不易的胜利,憋了好几天,被文鸳天天在城下指着鼻子骂,今天可总算出了一口气。

“哈哈哈,还是伯约你厉害,”魏荣冲出城来,浓眉舒张,哈哈大笑,“十几合就把这小妮子给杀跑了,为何不追上去?”

“你可别忘了她的飞镖,伯约怎敢近身?”身后的傅佥想起前几日交战,还是心有余悸。

“我在城上看得清楚,那小妮子根本舍不得对伯约用飞刀,嘿嘿,”魏荣笑着,看着远处飞扬的尘土,舔了舔嘴唇,很是老成地说道,“伯约,我看此女对你也有意,刚才要是将她擒入城中,直接成了事,岂不更好?”

“休得胡说!”姜维听到这句话,身躯威震,回身看了一眼城墙上的弯刀,吩咐道,“将刀取下来,送来给我,回城!”

第522章 鸳鸯双刀

冠军魏军大营之中,旌旗招展,营帐鳞次栉比,围栏鹿角排得整整齐齐,东西两面的营门都有重兵把守,刀枪在阳光下寒光闪闪。

一名面目俊朗的少年正站立西门口, 不是翘首远望,时而眉头紧皱,时而唉声叹气,来回走动,显得有些焦躁。

“来人备马!”少年等待不及,一咬牙,转身往营中跑去。

“小将军,快看,大xiao jie回来了!”眼看日过中午,正当他无奈准备回营去招人的时候,一名士兵指着远处大喊。

少年回头,看到远处低坡的地方尘头飞起,一队骑兵正往营门处飞奔而来,百步之外终于看清楚,来的正是文鸳和她的一众女兵。

“阿姊,你可回来了!”营门口等候的正是文鸯,见到文鸳回来,也没有泽原她,疾步上前。

早上文鸳领兵出营,文钦正好不在营中,等回来的时候,听说她只带了三十多兵马前往阴县,勃然大怒,将文鸯劈头盖脸臭骂一通。

文钦本待领兵前去援助,副将急忙劝住,说到姜维绝不会与文鸳交战,这许多日均是如此,若是大军出发,反而让蜀军戒备,伤了文鸳,适得其反。

文鸯先前知道文鸳出营,但也知道她和姜维的婚约之事,不好阻拦,想起毕竟两军对垒,多少有些担心,一直在营外等候。

两个时辰过去,正当他准备亲自去阴县的时候,却发现文鸳赶了回来,终于松了一口气。

“驾——”

文鸳瞪了文鸯一眼,也不理他,娇喝声中,径直打马飞奔入营,身后的女将也都随后而行,只留下一脸愕然的文鸯站在一片尘埃之中。

愣了一下,他也快步跟上,一直追到文鸳所在的营帐,那些女将守在外面,一个个神色古怪,有几个相熟的冲着文鸯吐了吐小舌头。

文鸯更加疑惑,迈步进入帐中,见文鸳气呼呼地嘟着嘴坐在案几前,头盔摘下,额头上还有汗珠,发丝拧成了一缕缕,显然是经过一场大战。

“阿姊,你……”文鸯对这个略显刁蛮的姐姐还是有些敬畏,小心翼翼地问话,却突然看到桌案上的一把弯刀,惊道,“鸳鸯刀怎么只剩一把了?”

“哼,要你管!”文鸳抬起头来,瞪了文鸯一眼,鼓着腮帮子,杏目含煞,自语道,“姜伯约,我一定要杀了你!”

“阿姊,你可说过,鸳鸯刀从不分离,除非是……”文鸯剑眉微皱,小心说道,“除非是我姐夫才能拿到,你不会把它丢了吧?”

“说了不要你管,你出去!”文鸳闻言俏脸微变,对文鸯怒吼起来。

“阿姊,你……”

“胡闹!”文鸯莫名其妙,就听帐外一声爆喝,正是文钦的声音 ,只好压下心中好奇,悄然退在一旁。

帐帘揭开,文钦迈步而入,面沉似水,冷声道:“阿鸳,为父再三交代,无我将令,不得出营,你以为某军法不敢治你么?”

“哼,我又不是你的部下!”文鸳的语调小了一些,但还是一脸愤慨,微微侧过身,也不看文钦。

“你……”文钦为之气结,指着文鸳说不出话来,深吸一口气,顿了一下沉声道,“既然如此,我便派人将你送回家去。”

“不行!”文鸳豁然起身,银牙紧咬,“我要拿回我的鸳鸯刀。”

“鸳鸯刀?”文钦眼睛转动,便看到桌案上只剩下一柄刀,再看看文鸳,“鸳鸯刀是不是被姜维夺走了?”

“哼——”文鸳娇哼一声,背转身去,双拳暗自紧握。

“啊?竟是被姜伯约拿走了?”文鸯直到此时才明白过来,瞪大了眼睛,“前几日你还和他大战四五十合,今日才去了不到两个时辰,这怎么……”

一个多时辰,加上来回赶路的时间,也没有那么多时间厮杀五十回合,更何况他还知道姜维这几日一直都是闭城不出的,怎会突然出手?

“那个混蛋姜维,他,使诈!”文鸳忽然肩头微颤,声音哽咽,似乎受尽了委屈一般。

“好大的胆子,竟敢欺负阿姊!”文鸯勃然大怒,握拳道,“我去找他算账。”

“站住!”文钦断喝一声。

“父亲——”文鸯涨红了脸,看着文鸳的娇躯,不似先前挺得笔直,“难道让阿姊被人欺负不成?”

文钦微微闭上眼睛,吸了一口气,缓缓道:“带兵去!”

文鸯一怔,旋即大喜,抱拳道:“遵命!”

“父亲,你……”文鸯风风火火地出了营帐,文鸳也诧异地转过身来,擦着泪痕低头道,“其实,其实也不算欺负,是女儿技不如人!”

“技不如人?”文钦瞪大了眼睛,以为自己听错了,看着低头捏着衣角,不住轻咬嘴唇的女儿,再次问道,“你承认不是姜伯约的对手?”

从小到大,他这个女儿都十分要强,尤其是拜师学武之后,更是刁蛮,就连当弟弟的文鸯都时时让她半分,从不曾受过一点委屈,因为其母早逝,文钦一直将他视若掌上明珠。

文鸳手里的鸳鸯双刀是她师傅所赠,文鸳对其十分喜爱,曾说将来的夫婿必须要胜过她,才有资格拿走她的一把鸳鸯刀,两把刀从不分离,也是有鸳鸯结理之意。

自从来到军营之中,文鸳便对姜维愤愤不已,每日前去搦战,扬言要亲自退婚,不想今日归来,竟然改变了想法, 而且还丢了一把鸳鸯刀。

文钦思索着这其中的缘由,到底是文鸳技不如人,还是故意失手?

“那姜伯约倒也是一表人才,又拜在诸葛亮门下,可谓文武双全,只可惜如今各为其主……”

文钦感慨的时候,眼角余光打量着文鸳,试探她的反应,如果女儿这时候真动了心,还是要将她尽快送走才是。

“先前他并未用全力,今日的枪法突然凌厉了许多,大概是我说了不该说的话……”文鸳依然低着头,声音也不大,如果不细听,甚至听不清楚。

“你和他说了什么?”文钦眉头皱起,看女儿耳根突然泛红,心中微微一沉。

第523章 缘份已到

阴县城中,姜维自从回城之后,收走了文鸳的弯刀,将城中事务交于魏荣,命傅佥负责城防,便回到房中,再也不出门。

桌案上一把明晃晃的弯刀泛着寒光,刀身光滑,随着阳光映照,如水波一般氤氲着,刀刃十分锋利,虽然刀身略薄,却给人一种无坚不摧之感。

“果然是宝刀!”姜维轻声喟叹,抚摸着刀身,一如碰到了文鸳的身体一般,目光变得柔和起来,“鸳鸯刀——竟留下一柄于我,莫非天意乎?”

刀柄之上刻着鸳鸯戏水的精致花纹,一对鸳鸯栩栩如生,一只低头凫水,一只斜倚在身侧,昏昏欲睡,几条细细的水波纹路正好置于掌心,在流汗的时候不至于手滑,握刀不稳,可谓独具匠心。

“子益兄,当年若非你突发奇想,我岂不是错过一场好姻缘?”

姜维忽然嘴角泛起了笑容,当年若不是和刘封一同回家探亲,肯定会被老母暗中退了这桩婚事,他可能和文鸳此生都无见面机会。

“这就是你所说的缘份?”姜维喃喃自语,抚摸着刀身。

当年刘封认为既然是父辈婚约,就不该在姜囧不在之后退掉,虽然两家分属两国,但毕竟都是炎黄之后,天下迟早要一统,以后之事如何,不必妄下断论。

姜维当时也疑惑不已,问刘封如何确定此事,刘封笑答曰:看缘份。

再问缘份为何物,刘封却摇头不答,只说他和诸葛果认识便是缘份。

姜维既为诸葛门徒,自然也知道刘封和诸葛果之间的一段故事,刘封竟能改变诸葛亮的想法,着实让他大为钦佩。

这几日来到阴县,不想阵前文鸳亲至,姜维在见到文鸳之后,两人厮杀一场,回城之后,嘴里便时常念叨着:“缘份呐缘份……”

咚咚咚——

正感慨之际,忽然想起了急促的敲门声,姜维眉头微蹙,将弯刀小心收好,站起身来沉声道:“非重要军情,不得来打扰,为何不听吩咐?”

“伯约啊,大事不好,你的缘份刚走,缘份她弟弟兴师问罪来了!”门外是魏荣急切的声音。

“嗯?”姜维脸色一整,上前打开房门,“何人前来?”

“文鸯啊,”魏荣跑得有些气喘吁吁,“那小子可厉害着呢,带了三千人到城下,要讨回什么鸳鸯刀,你快去看看!”

“文鸯?”姜维听到鸳鸯刀,眉毛微微一挑,回头看了一眼藏着弯刀的位置,不动声色出了门,“随我去城楼。”

二人来到城上,只见守军弓箭控弦,严阵以待,傅佥正急得来回走动,见到姜维,急忙迎上来。

“文鸯并非来交战,只是要回一把刀,”傅佥指着城下,看向姜维,“会不会是早上落在城头上那把刀?”

姜维微微点头,上前来到城门垛口,一挥手,示意弓箭手收了武器,向后退开。

“姜伯约,你敢欺负我姐,还不速速出城领死?”文鸯刚看到姜维,便长枪遥指着他大骂。

姜维眉头微皱,三军阵前,说他欺负一个女子,传出去还了得,不由沉喝道:“阵前交战,便有胜负,何出此言?”

文鸯大喝道:“还我刀来,今日便罢,若执意不肯还,我便杀进城去,绑了你去向阿姊赔罪!”

姜维扶着墙垛,大笑道:“真是笑话,那把刀明明是文xiao jie赠于在下, 为何要还给你?”

“赠给你?”文鸯吃了一惊,瞪大眼睛看着姜维,低着头沉默起来。

忽然想到文鸳回营之后只说姜维“使诈”,恐怕是用下作手段骗了鸳鸯刀,越想越觉得有可能,顿时怒上心头,怒喝道:“既然她将刀赠于你,为何回营之后闷闷不乐,怒极而泣,定是你欺骗于她。”

“怎么?你是说她哭了?”这次倒轮到姜维吃惊了,便转身要下城去。

“伯约,切莫上当啊!”魏荣拉住了姜维,暗自感慨平日里冷静的姜伯约竟也有犯糊涂的时候,“焉知不是文钦父子之计?”

“那该如何是好?”一向善于出谋划策的姜维反倒没了主意,“总要找他问个清楚才是。”

“你是丞相派来的三军统帅,又是军师,我怎知你如何是好?”魏荣可不善于筹谋,给了姜维大大一个白眼。

“我有一计!”一旁的傅佥忽然开口。

“你还有计?”

“计将安出?”

魏荣和姜维同时开口,但两人一个撇着嘴一脸不信,另一个却满眼期待。

“两军交战,不可大意,”傅佥看两人的目光,轻咳一声言道,“不如用计擒了文鸯,将他带入城中,再详细问话,岂非一举两得?”

“妙计!”姜维大喜,拍手称赞。

“如何擒他?”魏荣却还是斜睥着傅佥,鼻孔朝着他。

文鸯武艺gāo qiáng,他二人都不是对手,也只有姜维能与他一战,一百合之内还都是只是平手,生擒文鸯,谈何容易。

“嘿嘿,这就要看伯约的了!”傅佥摸摸后脑勺,尴尬一笑,他能提意见,但真要定计,却非所长。

“切——”魏荣的鼻孔抬得更高,抱着胳膊别过脸去,嘴角快撇到了耳根子上。

姜维闻言却微微低头,思索片刻,眼神再次变得明澈起来,拉着二人快步走到城墙内侧,低声道:“城西有一处山地,名叫牧羊岭,你二人可知?”

二人一看姜维的神色,就知道他已经有了计策,马上充满了期待,马上道:“知道!”

“好,附耳过来!”姜维将二人凑到跟前,低声吩咐一阵,二人连连点头,转身悄然下了城楼。

姜维见二人去得远了,才来到城垛口,对文鸯说道:“刀在城中,你先退后一箭之地,等我取来还你!”

文鸯见姜维愿意送刀出城,倒也不疑有他,一挥手,带领人马向后退开数百步,静立等候。

过了片刻,便见阴县的城门缓缓打开,一队兵马鱼贯而出,姜维也纵马出城,却是一副戎装,甲胄整齐,手持钢枪,背后背着一把弯刀。两军阵前,姜维看着文鸯大声说道:“文贤弟,我得了这把刀,是胜了文姑娘,你若要拿回刀去,先要胜了我掌中枪方可!”

第524章 城外设伏

文鸯本就好战,又听姜维说得也有道理,不疑有他,打马便杀了过来,几日前他和姜维一战不分胜负,至今还不服气,一心要决出高下。

城头上鼓声震天,城外的魏军呐喊助威,阴县城外热闹非常,两人在场中一番厮杀,尘埃漫天,草屑翻飞,只听兵器碰撞之声,眨眼间三十合过去,还在焦灼之中。

自从来到南阳领兵之后,文鸯与蜀将屡次交战,震惊也越来越多,先前的赵统就让他视为平生劲敌,不想姜维也是武艺gāo qiáng,而且还能文能武。

更让他吃惊的是,这些几员大将的枪法都颇有相似之处,以赵统的最为凌厉,其他人各有变化,但似乎都得过赵云指点,杀到酣处,这种感觉便愈加强烈。

两人正厮杀之时,姜维却似乎气力不济,又勉强支撑几合,忽然改变枪法,逼退文鸯,趁着对方防守之际,打马便走。

“还刀来!”文鸯看到姜维背后的鸳鸯刀,哪里肯舍,暴喝一声在后面紧追。

姜维看文鸯紧随其后,不敢往城门内退走,调转马头绕过北城,往西面而去。

文鸯紧追不舍,身后的亲兵见状,急忙跟了上去,其他魏军无人指挥,也都纷纷绕过阴县往西追赶。

城上的蜀军十分焦急,在城墙上也都随之跑了过来,但守军依然不敢打开城门,姜维呼喝几声,无奈往城外远处逃走。

文鸯一心想着拿回鸳鸯刀给文鸳一个交代,而且姜维如此失信,让他十分恼怒,不但想着取回刀,还要将姜维活捉,回去之后又是大功一件,可谓一举两得。

姜维边逃边回头观察,见文鸯就在身后,不断催赶坐骑,文鸯在后面怒吼连连,不断喝骂,但姜维始终不肯停下来。

此时离城已有三四里,来到一片野地,山岭起伏,树木茂密,姜维埋头逃过去,文鸯看越追越近,暗恨自己来得匆忙,没有带上弓箭,否则早让姜维落马了。

正想着要不要扔出手中长枪将其刺伤,追过树林的时候,却发现姜维不见了踪影,心中一惊,暗觉不妙。

希律律——

猛然提缰,坐骑人立而起,不等文鸯观察,只听身旁喊杀声忽然出现,无数弓箭手从树林中出现,箭雨如非而至。

“卑鄙!”文鸯怒吼一声,长枪舞动如同车轮一般,密不透风,将所有的箭矢都打落。

但不等坐骑站稳,又一波箭雨兜头而至,文鸯不得不再次抵挡,忽然有几支羽箭从背后厉啸而至,文鸯不能完全抵挡,射到了战马的后腿之上。

坐骑一声凄厉的嘶鸣,原地蹦跳起来,这一下将文鸯的招式彻底打乱,无数箭矢突破他的枪影穿透进来,全都射在战马身上。

噗通一声,战马惨叫着翻倒在地,文鸯虎吼一声,从马背上跳起来,长枪点地,凌空飞跃而起,竟想在空中越过包围。

埋伏的蜀军纷纷后退,姜维落在一棵大树之下,背靠树干持枪而立,脸色冷然,钢牙紧要,面对四面八方弯弓搭箭的蜀军,竟是毫无惧色。

“文贤弟,事已至此,你还要负隅顽抗么?”包围圈越来越小,文鸯已经走投无路,姜维再次打马出现。

“哼,卑鄙无耻,”文鸯瞪着姜维,大喝道,“姜伯约,你就会用这些下作手段么?怪不得阿姊如此恨你!”

“文xiao jie恨我?”姜维微微一怔,忽然从背后抽出弯刀,笑道,“文xiao jie既然恨在下,又何必赠刀?”

“你定是用了手段骗取的!”文鸯一脸不忿,说话的同时也在向后张望,等待自己的兵马前来营救。

姜维似乎也不着急,笑道:“今早一战,我十二合内便胜了文xiao jie,若非她有意相让,如何能胜得如此轻松?”

“十二合?”文鸯看着姜维,有些不可置信,“这……”

在家中的时候,他也和文鸳屡次比武,两人至少也要三十合以上,和姜维几次交手,也知道姜维与自己不相伯仲,要想在十几合让文鸳认输,除非文鸳真的故意相让。

但他却不知道的是,自己和文鸳经常相处,彼此都十分了解,招式也都熟悉大半,一旦交手,非要到拼气力的时候才会显出优势来。但姜维先前和文鸳厮杀,本就无心交战,都是被动防守,其后便躲入城中避战,文鸳因此便有轻敌之心,等文鸳说出十**要胜过她的时候,更是激发无穷斗志,一出手便是凌厉的绝招,杀得文鸳措手不

及,不但丢了兵器,还败得干脆利落。

正犹豫之时,却听不远处响起喊杀之声,片刻之后很快便停止了,文鸯回头望去,听到一阵马蹄声响动,只见一队兵马又进入树林之中。

“哈哈哈,伯约,真是妙计,那些魏军都被杀散了,”一人粗豪的声音大笑着走过来,“文鸯那小子抓到了吗?”

听到此人说话,文鸯心中一沉,知道自己的人马中伏,恐怕凶多吉少,要来救自己是不可能的了。

“文贤弟,你我将来也算是一家人,不如你先随我回城,待我问几个问题,便放你归营,这把刀你也顺便带回,如何?”

姜维走进文鸯面前,下了马,也不过分催促他,虽然略施小计,但现在可不是撕破脸皮的时候,不然娶文鸳的事情,可能真的就要泡汤了。

“哼,去又如何?”文鸯知道挣扎也只是徒劳,将长枪狠狠地chā jin土中,上前两步,傲然道,“我先前赶去冀城,又何惧这小小的阴县?”“哈哈哈,这才像你当年的模样!”姜维哈哈一笑,上前拍着文鸯的肩膀,这家伙几年不见,已经比自己几乎高出了半头,肩膀厚实的如同一堵墙,“当年在冀城之时,子益便十分赏识你,果然有大将之风。



“你说刘……燕王也曾提起过我?”文鸯怔了一下,跟着姜维上前,早有人牵过一匹马来给他。“不错,”姜维点点头,两人都上了坐骑,并辔而行,忽然低声笑道,“恐怕你有所不知,当年未曾退婚,便是子益的主意,他之所以如此提议,正是因为见到你的缘故。”

第525章 连失二子

文钦正在营中等候消息,忽然亲兵来报,文鸯兵败,逃回来的士兵告知文鸯中计,生死不明。

哐当——

一声巨响,文钦摔碎了茶碗,站起身来沉喝道:“备马,传某将令,连夜攻下阴县!”

文钦本就脾气暴躁易怒,又加之事关文鸯,哪里还有人敢阻拦,急忙出去传令,不多时魏军大营中鼓声震天,人喊马嘶,闹腾起来。

此时已到黄昏时分,兵马正在整杯,文鸳来至中军大帐,言道:“父亲,二弟是因我兵败,极有可能被那姜维捉走,天色将黑,不宜出兵,让孩儿先去试探一番。”

“你?”文钦冷眼看着文鸳,沉吟不已。

自从来到南阳之后,心中一直有种女大不中留的危机感,总觉得女儿每次出门,都会是最后一面,尤其是姜维出现之后,这种感觉愈发强烈。

“父亲,那姜维学了诸葛亮兵法,诡计多端,晚上贸然出兵,实在危险,”文鸳跺了跺脚,大声道,“此事是因我而起,我自去找他算账,死也要把二弟带回来。”

“好吧,你先去!”文钦稍微冷静下来,也觉得行军大事,的确不可草率行事,嘱咐道,“若打听到阿鸯在阴县,姜维不肯教人,也不必勉强,你先回来,明日再找他理论。”

文鸳一咬牙,点头道:“遵命,我先去打听二弟消息。”

文鸳走后,文钦传令三军,暂时休整,衣不解甲,等候文鸳的消息,要是文鸯安然无恙则罢了,若是有个什么闪失,他已经做好了血洗阴县,把姜维碎尸万段的准备。

即便是故友之后又如何?害了亲儿子性命,哪里还顾得上那么多了。

不多时,军营中掌了灯,大营中四处亮着火把,士兵们等了半个时辰,依旧没有消息,也不敢去休息,只能眼巴巴地站在军营中等候将令。

文钦在帐中坐立不安,只觉得度日如年,这一个多时辰,仿佛过去了半月一般,就是等不到文鸳的消息,实在忍耐不住,便打发士兵去打探消息。

士兵刚出营,就见文鸳身旁的女兵仓皇而回,文钦闻讯冲出营帐,脸色已经变得铁青,颤声道:“阿鸳她……她何在?”

“禀将军,xiao jie她,她被抓到阴县城中去了!”女兵垂泪答道。

“啊?”文钦大惊失色,上前两步,急忙问道,“可有阿鸯消息?”

“大公子也在阴县城中,xiao jie就是关心公子安危,才被姜维诓骗……”

“啊——欺人太甚!”不等那女兵说完,文钦一声怒吼,抬腿一脚踹翻了眼前的鼓架,怒吼道,“全军准备,随某前往阴县!”

“是!”副将知道文钦这次是动了震怒了,儿子女儿都被蜀军捉拿,是可忍熟不可忍?

又一次鼓声响起,号角连天,魏军再次列阵准备,文钦披挂整齐,快马提枪,领兵出了营门,直奔阴县而来。

三万兵马,只留下五千兵守营,魏军浩浩荡荡出发,在黑夜中点起火把,如同一条火龙一般,蜿蜒数里往阴县快速游曳。

兵马才走了半个时辰,忽然有士兵发现身后火光亮起,映红了半边天空,文钦回头看去,正是大营方向,顿觉有些不妙。

还不等他派人打听,就见有逃兵前来报告:蜀军偷袭了营寨,已经被一把火烧光了。

“啊?”文钦在马上一阵摇晃,气得浑身颤抖,怒吼道,“姜维,我誓杀汝!”

此事派兵回援已经来不及了,文钦一咬牙,干脆挥兵继续向前,只要能拿下阴县,丢失小小的冠军弹丸之地又算什么?

兵马气势汹汹来到城下,却见阴县城上灯火通明,蜀军早有准备,弓箭手严阵以待,除此之外,最令魏军惧怕的连弩和硬弩更是密密麻麻摆满了城垛,黑夜之中仿佛张牙舞爪的怪兽,择人而噬。

看到城上的布置,文钦才如一盆凉水当头泼下,瞬间冷静了许多,夜晚不易辩物,根本难以攻城,更何况城中早已准备就绪,晚上的伤亡会更大。

无奈之下,他硬着头皮向前,叫人传话姜维,打算和他理论一番,实在不行,看在他和姜囧交情的份上,将文鸳和文鸯二人放出城来,也可以退兵。

但任凭他如何喊话,蜀军无一人答话,也不见姜维露面,似乎自知理亏,根本不与他相见。

文钦一腔怒火无处发泄,气急败坏之下,传令攻城,魏军结成阵势,隐约的火光掩映之下,跌跌撞撞冲向城门,迎接他们的是密集而又无情的箭雨。

一连三波冲锋,损失千余人,还未有一兵一卒冲到城墙之下,文钦的脸色阴沉得如同此刻的夜空,抬手制止了攻击。

“将军,我们该如何行事?”三军缄默,沉默之中只有夜风吹动猎猎旌旗,副将感觉营中太过压抑,急忙上前请令。

此时后方大营被偷袭,没有归路,要回穰县至少也要三个时辰,而且文鸳姐妹还在城中,文钦兴师动众而来,自然也不想虎头蛇尾。

“传令全军,各自结阵就地歇息,明日一早攻城!”现在正值夏末,天气炎热,就算没有营帐,也能勉强休整。

在一片嘈杂和不满的埋怨声中,魏军各营选择空地各自休息,也不用安营扎寨,倒也省事,除了巡逻的士兵,其他人倒真的是枕戈待旦。

文钦怒火中烧,望着阴县目光连闪,在夜风中怔怔站了许久,才在亲兵准备的枯草堆里坐下,等到即将天明的时候,才迷迷糊糊睡去。

还在朦胧之间,忽然听得后方惨叫声划破天空,一阵人喊马嘶,惊呼之声不断,文钦几乎是从草堆里弹跳起来,起身看去,只见人影晃动,根本看不清究竟有多少兵马来偷袭。

“蜀军偷袭,将军速退!”副将匆忙赶来,牵着文钦的战马。

“我如何要退,誓要攻破……”

文钦话未说完,忽然左右方面也有喊杀声出现,紧接着阴县城上鼓声大作,火把齐齐点亮,似乎有兵马也从城中杀出。到了此时,文钦也知道大势已去,脸上的肌肉不住颤抖着,咬牙爬上战马,带着亲兵往穰县方向撤退。

第526章 心动条件

将近天明,晨曦微启,一场厮杀在阴县城外展开,魏军一片混乱,跟随文钦向东逃窜,被蜀军尾随追杀,死伤无数,来不及逃走的纷纷跪地投降。

文钦带领的骑兵仓皇逃窜,来至在距离穰县三里外的红石岭,此时已经天色大亮,回头看去,跟来的士兵不过三千余,基本都是骑兵,步兵早已逃散殆尽。

望着阵容散乱,狼狈不堪的部下,文钦的脸色难看至极,只觉得心中翻腾,这一场兵败,实在莫名其妙,文鸯姐妹也稀里糊涂被蜀军抓住,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平复一阵心绪,全军默然前行,他前军刚过山崖,忽然两旁山上又有呐喊之声,箭矢如雨,滚石挟带奔雷之势轰然落下,声势骇人。

“走,快走!”文钦大惊失色,也顾不上后军,带领亲兵逃往穰县,身后的惨嚎之声让他的心不断抽紧。

不到两百人狼狈来到穰县城下,文钦方才松了一口气,还不等他叫门,只见城门已经打开,当先一人身穿银色盔甲,带人走了出来。

文钦看到此人,神情一阵恍惚,还以为一夜劳累眼花了,急忙揉了揉眼睛,再仔细看时,还是一模一样,出城来的人分明就是文鸯。

“阿鸯?”文钦下意识地低呼一句,任由坐骑前行,来至在吊桥边上。

“阿鸯,你怎会在城中?”文钦满脸疑问,目光始终锁定在文鸯身上。

“父亲……阿姊也在城中等候!”文鸯欲言又止,看到文钦和部下如此狼狈,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亲自上前牵马,往城中走去。

文钦回过神来,身躯在马背上晃动着,走过甬道,看到城中的士兵,浑身一震,失声道:“城里怎会是蜀军?”

“文伯父,小侄迎接来迟,还望恕罪!”正在此时,一队铠甲整齐的士兵出现在街口,为首一人气宇轩昂,面带笑容,竟是阴县守将姜维。

“姜维?”文钦脸色大变,双目猛然收缩,终于意识到了什么,霍然牛头看向文鸯,指着他却说不出半句话来。

“父亲,孩儿有错,请听孩儿解释……”文鸯微微垂首,急忙答话。

“哈哈哈……”文钦忽然放声大笑,望着天空,笑声中带着无尽的悲愤和落寞,“好,很好——”

“文伯父……”

“父亲?”

姜维和文鸯见文钦忽然如此失态,都担忧不已,他们既然如此做,自然也预想了许多种后果,却想不到偏偏是如此反应,一时间反倒不知该如何应答了。

错愕之间文钦连说三个“好”字,身躯一阵摇晃,竟然昏死过去,从马背上跌落下来,幸好文鸯就在一旁,急忙上前将他抱住。

姜维快步走过来,言道:“文伯父这是怒急攻心,快保他到府衙之中,我马上召集军医来救治。”

文鸯抱着文钦抛向府衙,姜维则马上打发人去请军医,同时眉头也暗自皱起,看文钦情绪如此激动,要想劝说他归顺大汉,恐非易事。

文钦经过军医的诊治后昏睡过去,文鸳亲自在房中陪侍,姜维和文鸯坐在大厅之中,四目相对,一时无言。

先前在阴县,文鸯入城之后,姜维晓以大义,文鸯虽然意动,但还不足以让他降服,最让他动心的条件是:可以到西凉去和马超学艺。

文鸯天生神力,自幼练武,在年轻一辈之中无人能敌,但他深知人外有人,历朝武将,最让他钦佩的便是伏波将军马援,而马超正是伏波将军之后。

马超威震西凉,人称“锦马超”,也是年少成名,曾杀得曹操丢盔弃甲,割须弃袍,羌族尊其为“神威天将军”,一杆虎头枪无人能敌。

文鸳的枪法也以力量为主,每每听到马超在西凉之战,感慨连连,只可惜被人陷害,家破人亡。

先前他执意随家人前往冀城退婚,便是有意能一睹锦马超之风采,只可惜马超当时在武威,距离天水尚有距离,两国交战,家人也不敢带文鸯滞留太久,怏怏而回。

但这一次兵败被擒,姜维在晓以大义的同时,也说出了汉朝之中的各项政策,唯才是举,人尽其能,无论是文举还是武举,都正中文鸯下怀,他在魏国至今,若不是文钦有调兵之权,他还是没有出头之日。

而在蜀军之中,只要经过选拔,都可以拜适合自己的武将为师,这一点在魏国绝无仅有,尤其是曹家和夏侯家,都是家族传承,许多武技密不外传。

此次来到南阳,他屡次见到赵云的枪法,心中震撼无比,实在想不通常山赵子龙为何如此大度,似乎人人都在使用他的枪法。

直到此时才恍然大悟,原来蜀军中竟有这样的传承,要是他能有一日在马超跟前学艺,此生便觉再无遗憾。

况且文钦在魏国朝中,至今也是郁郁不得志,他好大喜功,虚报功劳,但屡屡都被司马懿压下,此次司马懿来南阳,只让文钦做了先锋官,由一方统帅变成了马前卒,还受人排挤,心中自然不忿,多有怨言。

权衡再三,文鸳觉得有把握说服文钦,司马懿对文钦本就不够信任,如果这次再兵败丢了穰县,便无退路,所以二人定下计策,便是要策反文钦。

二人商议半日,尚有犹豫,但文鸳的到来,让文鸯彻底下定决心,文鸳见文鸯在城中安然无恙,反而邀请她进城议事。

虽然部下再三劝阻,但文鸳就是觉得姜维对她并无恶意,而且此番入城,不会有半分危险,愣是凭借女人的直觉和大xiao jie的任性,怡怡然进入阴县。

文鸳对于魏国还是蜀国,基本毫无偏向,但蜀军中的女子军却是她最向往的,这在魏国也是绝无仅有,当姜维拍着胸脯保证,将来文鸳也能进入女子军,有领兵之权的时候,文鸳二话不说便答应帮助姜维。

兄妹二人一拍即合,各自想象着自己日后的美好日子,与姜维一同定计,断了文钦后路,决定让文家归顺大汉。

但文钦的反应却大大超乎他们的预料,虽然兄妹二人做好了被打骂的准备,但万想不到文钦居然气得昏厥过去,反应如此激烈,看来要大费一番口舌了。

第527章 往事再提

“唉,家父平日里对朝廷多有抱怨,十分不满,怨恨日重,本以为此番能心灰意懒,却不想他如此痛心,真是……”文鸯耷拉着脑袋,一心憧憬去见马超的兴趣也被完全冲淡。

姜维看了一眼文鸯,言道:“事已至此,已无退路,你我两家本为世交,如今也能重归于好,殿下三年前就赞你之勇,此番能到马将军处学艺,日后必受重用。”

文鸯闻言,重新抬头来,目光熠熠,握拳道:“正是如此,待我将来建功立业,兴复汉室,方知今日择主不差,也好慰藉家父之心。”

姜维言道:“伯父忠勇可嘉,其心可表,奈何未得其主,至今尚不受重用,自曹丕之后,便是司马掌权,听细作所报,司马家似乎与文家并无交往。”

“正是!”文鸯点头道,“司马懿在朝中、军中培养亲信,却多家父多有提防,此番来南阳,更是如此,兵马尽皆由他指挥,盖因家父也是三世老臣,司马懿不敢轻易试探。”

“不错,”姜维叹了口气,“如今魏国之中,虽然看似平静,但曹芳毕竟年幼,钟繇又卧病不起,曹宇、司马懿、曹爽三人各自为政,已然暗流涌动了。”

“唉,朝中之事太过复杂,听来就头疼,我从不关心,”文鸯不耐烦地摆摆手,还是一脸担心,“只是不知家父醒来之后,该如何劝解于他。”

“公子,将军他醒来了,”就在此时,一名女兵急匆匆而来,正是文鸳的亲兵,向姜维草草施礼,急切道,“公子,大xiao jie被将军赶出了房门,正生气呢,你快去看看!”

“快走!”文鸳豁然起身,当先冲向文钦所在的后院。

“滚,都给我滚,”文钦的怒吼声从后院传出来,“老子养的都是白眼狼,吃里扒外,愧对祖上啊!”

文鸯进入院中,看到文鸳站在门外,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正自难堪,面含怒色,几次想要开口反驳,终于还是忍住了,毕竟是他们兄妹不对在先。

向文鸳使了个眼色,文鸯推开房门,迈步而入,见文钦正坐在床沿上,胸口不断起伏着,被子扔了一地,帐幔被撕扯得乱七八糟。

“父亲……”

“滚,滚出去,我文钦何来你这逆子?”

文鸳转身关上房门,上前两步说道:“父亲,女儿虽然不懂事,但我不管你魏臣还是汉臣,但若不受重用,处处被人排挤,如履薄冰,又为何要替他卖命?”

“混账!”文钦闻言大怒,涨红了脸指着文鸳,“你一个女儿家,舞刀弄枪,本就不成体统,如今还敢妄议国事,真是反了天了!”

文鸳娇哼一声,脚下微微一跺,转过去坐在八仙桌旁冷着脸也不说话了,若不是心中愧疚,她早就夺门而去了。

“父亲,孩儿也知大义,但这本为汉室天下,汉家气数未尽,曹丕篡逆……”

“住口!”文钦几乎是嘶吼着打断了文鸯,指着他连连点头,恨声道,“好,很好,如今你二人皆已长大,便不受为父约束,那从今日起,你我断绝父子关系,各为其主!”

“父亲——”文鸯大吃一惊,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父亲,你真的如此绝情吗?”文鸳娇躯一颤,转过身来不可置信地看着文钦,“难道为了对你排挤打压的曹家,你连我们兄妹都不要了么?”

文钦神色微微一滞,刚才太过冲动,话一出口,便觉得失了分寸,但对着兄妹二人,还是怒气不消,冷声道:“某受魏主大恩,方能有今日之成就,你祖父若无武帝提携,焉能有我淮南文家?某怎能忘恩负义,不忠不孝?”

“好一个不忠不孝!”文鸳忽然冷笑一声,面颊上泪水无声滚落,微侧着脸盯着文钦,嗤然道,“你只记得武帝赦免了你的罪责,难道忘了母亲是怎么死的了吗?”

文钦闻言,眼睛猛然瞪大,旋即整个人似乎泄了气一般,弓着身躯坐在床沿上,望着地面暗自咬牙,再次沉默下来。

昔年曹操在世之时,结束汉中之战结束,关羽水淹七军,威震华夏,魏讽与长乐卫尉陈祎等人以为曹氏即将覆灭,谋袭取邺城,后来陈祎心中恐惧,向曹丕告密,曹丕诛杀魏讽,受牵连者数十人,其中就有文钦。

谋反之罪,按律应当处死,除了魏讽被当场诛杀之外,其余牵连之人尽皆下狱,曹操回许昌之后,所有人都被处死,唯有文钦,念及他是老部将文稷之子而赦免。

此次事件之中,文钦还有向汉之心,但死里逃生之后,才知道曹家手段之狠辣,也感念曹操大度,发誓以效死命,随着曹操统一中原,北方局势逐渐稳定之后,文钦便觉大事已定,仅存的一丝汉室臣子之念消失殆尽。

魏讽谋反之事,牵连甚多,曹操只杀了领头之人,并未深究,文钦逃过一劫,但在曹丕带兵抓人的时候,和家将起了冲突,双方厮杀一场,妻子赵氏死于乱军之中,当年的三子文虎还在襁褓之中,也几乎丧命。

此事虽然是文钦心中之痛,但也是因自己而起,悔恨之余,不免觉得羞愧难堪,也为了不让朝廷起疑,赵氏之事在家中禁止任何人提起,成了他心中最深处的痛楚。

此刻文鸳忽然说出赵氏,文钦只觉得心中翻江倒海,五味杂陈,曹操在世之时,尚侍奉献帝,朝堂礼仪未废,为大汉丞相,虽有撍越之嫌,大家终究还是汉臣。

但曹丕继承大统之后,大汉便不复存在,文钦偶尔也有感慨,也只是心中想想而已,此番旧事再提,想起的不仅是赵氏之事,还有他原先深埋于内心深处的汉臣之心。

“罢了,你们都出去吧,容某三思!”良久的沉默之后,文钦长长叹了一口气,无力地摆摆手。

文鸳也知道刚才犯了文钦的禁忌,但提起母亲,眼泪却是扑簌簌而下,低着头默然开门退出,文鸯跪了片刻,见文钦只是低头不语,也只好无声退出房门。

第528章 深谋多算

樊城境内,王基取了郏县之后,司马懿领大军来至此处,据斥候消息,诸葛亮在偃城、围头和四冢都布置兵马,于樊城形成一道半月形防线,遥相呼应。

樊城的工事是原先关羽和曹仁交战之时留下的,二人都是久经阵战的大将,部署毫无疏漏,再加上这几年魏军的修葺,四城连成一片,道路通畅,如同铁板一块,固若金汤。

偃城距离樊城最近,首为要冲,城池坚固,司马懿知道诸葛亮用兵之能,兵马安扎之后,并未打算强攻,先派兵佯攻东面四冢,暗取围头,却被诸葛亮识破,双方一场厮杀,各有伤亡,连日来罢兵不战。

参军李丰言道:“蜀军在丹水以西尚有重兵,上庸、长安兵强马壮,将军若被诸葛亮拖于此处,一旦细线有失,危急宛城,恐南阳不保。”

“吾又何尝不知?”司马懿背着手,狭长的眼角不时开阖,忽然叹了口气,“奈何诸葛善谋,屡破吾计,若要强攻,损兵折将,若荆州大军再来,如何防备?”

李丰皱眉道:“何不从兖州、豫州再调十万大军前来助战?”

“不可!”司马懿摇了摇头,“中原之地,先前大将军便调走数万精兵,如今东吴从水路奇袭,恐徐州难保,若中原之地空虚,一旦有变,半壁江山尽失,不可妄动。”

“这该如何是好?”李丰叹了口气,“荆州钱粮充足,水路通畅,蜀军并不缺粮,长此以往,迁延日月,于我大为不利。”

司马懿走到窗前,望着外面阴沉的天空,缓缓言道:“两军对垒,或奇计,或用兵,只能耐心等候,今与诸葛交战,务必小心,诸葛亮用兵谨慎,也必有疏漏之处,所谓千里之堤溃于蚁穴,我们只需等待良机便是。”

“也只好如此了!”李丰黯然点头,忧心忡忡,“但愿西线各城能够严防死守,只要樊城攻破,诸葛退走,则南阳无虞。”

“父亲,父亲!”二人正在议事,忽然司马师惊喜的声音传来,只见他快步而入,面露喜色,“据细作来报,诸葛亮派令狐浚兄弟带援兵进入偃城,破城有望矣。”

“哦?”司马懿神色依然冷峻,缓缓转过身来,“子元莫非是要策反此二人?”

“正是!”司马师点头道,“令狐浚之所以背叛,一因公闾之言太过,二因私自出兵救援筑阳,又寸功未立,恐父亲治罪,故而畏罪投蜀,若能赦免此二人之罪,其叔父尚在弘农,念及家小,我以为他二人尚有回归之心。”

李丰皱眉道:“诸葛亮善用兵,为何忽然派此二人来偃城,莫非其中有诈?”

司马懿双目一阵收缩,拂须沉吟道:“诸葛亮遣此二人前来,定是察其降意如何,守城之时,若与吾等一战,便再无退路,子元之计,或可一试。”

司马师抱拳道:“孩儿这就派人暗中入城与他二人联络。”

“等等!”司马懿忽然一抬手,叫住了司马师,吩咐道,“令狐浚愤而投蜀,定是贾公闾言辞偏颇,可叫他亲自写信致歉,命人带入城中,再传吾将领,令狐浚领兵协防筑阳有功,加封为奋武将军,此次若能助我取城,失守樊城之罪可以抵过。”

司马师微微一愣,心中暗自点头,躬身行礼离去,这一方面,还是司马懿比他想得更为周到。

他只想着让令狐浚感念救恩,免除罪责来策反,司马懿却不但将他的罪责一概不提,还让贾充写信道歉,更奖赏他先前驰援筑阳的功劳。

这样算下来,令狐浚如果能里应外合帮助拿下偃城,他不但没有任何罪责,反而还有功劳,加官晋职,以安其心。

偃城之中,张翼奉命守城,知道司马大军到来,正感人手不足,忽然诸葛亮派令狐浚兄弟领三千军而来,不禁大喜,安排二将守城之事。

一连过了七八日,令狐浚兄弟对城中部署早已熟悉,但始终不见魏军前来联络,心中颇为疑惑,也不知诸葛亮所言是真是假。

掌灯时分,令狐华来找令狐浚,言道:“你我在汉军帐下,寸功未立,此番行事,万不能有差池,司马懿至今不派人来联络,或许早已对我二人怨恨,又岂能再召回乎?”

令狐浚也忧心忡忡:“唉,无论司马懿其心若何,但若是等偃城被魏军攻破,我们还未依计行事,岂不前功尽弃?”

令狐华言道:“诸葛丞相临行之时,交给兄长锦囊两个,既然司马懿不与我联络,何不拆视,按照绿色锦囊行事?”

令狐浚犹豫道:“只是如今才过九日,还不到十日之期,若贸然拆开,坏了大事,岂不……”

令狐华还要再劝,忽然听到轻微的敲门之声,二人急忙噤声,令狐浚走到门前,隔门问道:“何事?”

“令狐将军,有人从郏县来,要见将军。”门外的亲兵低声答道。

令狐浚浑身一震,回头看了令狐华一眼,二人眼中都有惊喜之色,令狐华用力一点头,令狐浚便轻咳一声道:“将人带进来,切莫让外人看到。”

外面答应一声,片刻之后,再响起敲门声,令狐浚就等在门口,将门打开,见是一名农夫模样的中年人迈步而入。

“小心戒备,任何人不得靠近!”令狐浚探出头四下观察,低声吩咐亲兵之后,转身关上了房门。

“二位将军,小的奉司马将军之命前来!”那人进屋之后,向二人行礼,开门见山。

“司马将军?”令狐华压抑着心动激动,脸上却是不屑和冷笑,“莫非是要将我兄弟二人带回去治罪不成?”

“二位将军误会了!”那人再次抱拳,陪笑道,“小的是司马将军家臣,并非兵卒,此番替将军前来,一是为二位将军赔罪,二是想请二位将军迷途知返,望以国之大事为重。”

“赔罪?”令狐华面现诧异之色,这个倒真的不是装出来的,“我兄弟二人不过一名小将,岂敢让司马将军赔罪?吾二人就算自大,也万万不敢领受。”

第529章 锦囊妙计

“二位将军误会了,”那人看到令狐华对司马懿心存敬畏的态度,心中暗自满意,从怀中掏出一封密信递过去,“此乃贾充亲笔书信,先前在筑阳言语多有冒犯,还请二位将军以大事为重,多多海涵。”

“原来是贾公闾!”令狐浚站在门口哼了一声,一想起贾充的嘴脸,心中气不打一处来,上前取过书信,展开看了一阵,冷笑连连,“恐怕若非司马将军之名,贾公闾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如此谦恭吧?”

那人忙笑道:“先前多有误会,让二位将军委屈了,此次司马将军亲自派小的来请二位将军,还望二位将军能以大事为重,不计前嫌。”

“唉,只是……”令狐华叹了口气,欲言又止,眼中颇有后悔之色,“不料司马将军对我二人如此看重,真是悔不当初,只是如此反复,难免惹人笑话,非大丈夫所为也!”

那人嘴角忍不住抽动一阵,令狐华冠冕堂皇说出这等话来,若是换了地方,他肯定要冲上去啐他两口,只是此刻却不得不陪着笑脸。

“司马将军素知二位乃是忠义之人,故而亲自派小的来请,此番二位将军若能回头,先前之事,便可不提,令狐浚将军也会受封奋武将军!”

“竟有此事?”令狐浚大吃一惊,上前两步,咬牙握拳,“司马将军对我等如此器重,不想我们做出此等错事,只是司马将军如此,吾等就算有悔过之意,又有何颜面去见他?还是……唉!”

那人见令狐浚果然心动,心中暗笑,凑上前低声道:“眼下正有良机,二位将军可戴罪立功,也算是对司马将军的回报,如此一来,岂不皆大欢喜?”

“眼下?”令狐浚看了kàn fáng间,疑惑道,“敢问如何回报?”

“二位将军奉命把守偃城,若是能趁机献出城池,便有破城之功,先前之过,便可相抵,岂不正好?”

“你是说……”令狐浚悚然动容,犹豫再三,又叹了口气,恼恨道,“你有所不知,我二人自从投蜀,兵马俱被解散,编入其他各部,如今手下可用之人不过一百余,如何能献城?”

那人既然是司马师派来的人,自然机敏无比,从令狐浚的言辞之中便看出他对此事耿耿于怀,对蜀军已然心生不满,更是有了十分把握。

“司马将军既然器重二位将军,又怎会让你们二人冒险?”那人故zuo ài惜之色,言道,“二位只需要趁夜打开一处城门便可,其余之事,自有大军入城厮杀。”

“这倒不难……”

“贤弟,事关重大,还需谨慎!”令狐华正要答应,令狐浚却拦住了他,转身对来人说道,“请先回复司马将军,我二人深感其拳拳之心,无以回报,只是事关重大,还需从长计议,容我二人三思之。”

“这……”那人一阵错愕,想不到令狐浚刚才明明意动,此刻竟然又犹豫起来,他混入城来何其不易,也是冒着生命危险的,可不想再来第二趟了。

“三日后必有答复!”令狐浚见那人脸色大变,拍着他肩膀言道,“三日后在西门外,左方角楼之上,看我信号,若是亮起三支火把,便约定次日三更起事,若没有火把,便……”

“也好,我这就回复司马将军,”那人略显失望,也不能勉强令狐浚他们,只好无奈告辞,“愿二位将军能审时度势,不要辜负司马将军一片苦心。”

那人走了片刻之后,令狐华不解道:“司马懿派人前来,正好中了丞相之计,为何不答应他?”

令狐浚笑道:“你有所不知,那司马懿疑心最重,若是贸然答应,定会起疑,我二人就算献城,恐怕也会被他派人监视,我故作犹疑,是免去司马疑心也!”

“还是兄长思虑周全!”令狐华叹服,走过来问道,“丞相叫我们依计行事,现在该把那锦囊拆开了吧?”

“嘿嘿,实不相瞒,为兄也早想看了,只是怕坏了大事,不得不强自忍耐。”令狐浚看看门外,两人来到内室,在灯光下拆开了红色的锦囊。

“就……就这些?”令狐华满眼期待地盯着锦囊中的纸条,却只有短短两行字,而且也没交代他们任何任务,不由深感失落,挫败无比。

“既然是丞相安排,必有深意,我们只管依计行事便是!”令狐浚暗自咬牙,将纸条在等下烧成了灰烬。

“快拿出绿色锦囊看看!”令狐华不肯死心,锦囊有不同用处,既然司马懿派人来了,那绿色锦囊便没有用了,拆开也无妨。

令狐浚又从怀中掏出绿色的锦囊,二人再次凑到一起看完,对着灯火半晌沉默,另一封书信虽长,但也只是交代他们主动和司马懿联络诈降,至于后面如何行动,却无部署。

“那天灯究竟为何物?”半晌之后,令狐华喃喃说到,两个锦囊之中,都提到天灯,他闻所未闻。

令狐浚皱眉道:“天灯我倒是有所耳闻,听说灯火能够生天,故称天灯,却从未见过!”

“竟有如此奇物?”令狐华微微张嘴,看了一眼桌上的油灯,实在想不通这灯火怎会上天。

“人人都说诸葛丞相无所不能,而且蜀军工坊之中能人无数,奇人巧匠不可胜数,做出天灯倒也不算什么,我们只能等候消息了。”

令狐浚多少也有些失望,但如此一来却倒也释然了,既然没有安排,他们到了魏军营中,也不用刻意而为,以免露出破绽。

令狐华言道:“既然是天灯,想必定是晚上所用,你我到了魏营,还需派心腹之人彻夜监视,以免误了大事!”

“不错!”令狐浚点点头,深吸一口气收拾起杂乱的思绪,拍着令狐华的肩膀,“三日后你我共同行事,此番当真是龙潭虎穴,到了魏营,不可说此处只言半语,一切听从为兄安排便是。”

“我懂!”令狐华郑重点头,事关身家性命和今后的前途,谁敢有半分大意?

第530章 降军表率

“令狐浚兄弟,不知好歹,若不是为了偃城,定将他全家下狱治罪!”郏县县衙之中,司马师脸色阴鸷,眼角的肉瘤变成了紫黑色。

“子元此言差矣!”司马懿听完他的回报,反而淡然而笑,缓缓道:“令狐二将如此犹疑,可见其真有悔过之意,若是欣然回归,吾倒以为其中有诈。”

司马师一怔,愕然道:“父亲何出此言?”

司马懿笑道:“令狐浚畏罪投蜀,先在樊城,并不见吾赦免他的罪责,此番到了偃城,才与之联络,定料到吾欲用他夺城,如此犹豫,便是怕取城之后,反将他治罪,如此岂非自断生路?”

“如此说来,只怕这兄弟二人不肯回心转意,这如何少?”司马师明白过来,不禁担心起来,没有令狐浚兄弟的配合,攻打偃城可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静观其变!”司马懿转过身,背着手查看地图,吩咐道,“马上派人在偃城外查探,一旦有信号发出,便马上准备出兵,若三日后尚无动静,吾自有计策取樊城。”

“是!”司马师暗自咬牙,内心深处,对令狐浚兄弟还是十分痛恨的,如果不是他们献出樊城,南阳局势也不会如此危急。

不过好消息很快就传来,司马师并未等多久,第二天晚上,负责监视的士兵便来回报,看到城头上的火把信号。

司马师急忙禀告司马懿,魏军马上暗中准备兵马,到了晚上三更时分,王基、牛金、司马师各领一军往偃城北门和西本包抄,司马懿自领大军随后接应。

来到城外准备之后,司马师命人上前发出暗号,一阵绵长的夜枭叫声之后,偃城的西门缓缓打开,牛金当先入城,刚进入甬道,正好有一队守军巡逻至此,蜀军大吃一惊,连忙呼喊求救,牛金守住城门,后面的王基已经冲杀进来。

霎时间安静的偃城如同炸开了锅一般,喊杀声大作,急躁的鼓声响彻天地,守军们匆慌出营,几乎每条街道上都有厮杀。

虽然被偷袭,但蜀军也知道偃城的重要性,竟然死战不退,在张嶷的带领下直往西门冲杀过来,想要阻止魏军,与王基的兵马纠缠在一处。

牛金控制了西门之后,又从城墙上领精兵来到北门,冲散守军,放下吊桥,打开城门迎接城外的司马师大军入城。

司马师命先锋大将徐质冲入城中,从背后掩杀蜀军,那徐质力大无比,手持开山斧,无人能挡,杀得蜀军人仰马翻。

张嶷背腹受敌,听到四处都是喊杀之声,知道大势已去,无奈领残兵从南门撤退,偃城的城门究竟是如何打开的,他至今还稀里糊涂,并不知情。

魏军进入城中,王基和牛金各自控制了其他两门,司马师负责部署城防,司马懿的大军也随后入城,一直到天亮,城中诸事才算安排完毕。

晚上一场恶斗,街道上到处可见血迹斑斑,不时有浓浓的血腥味扑鼻而来,魏军们还在洒水清扫道路,攻下偃城之后,已经直接面对樊城了,魏军士气大振。

府衙之中,令狐浚兄弟二人跪在堂下,司马懿高居帅位,身旁则是司马师、王基、牛金诸将,一个个不怀好意地看着二人,眼下的这些恶战,实则由此二人而起。

府衙中气氛压抑,令狐浚和令狐华此刻倒真有些后怕,额头上已经冒出了细汗,他们甚至司马懿城府极深,喜怒难测,这次为了立功,不惜冒险回归魏营,看来还是太过冒险了。

司马懿不开口,其他人也都不敢说话,令狐浚兄弟更是战战兢兢,不知该从何说起,先前那人在偃城中找他们的许诺,也是空口无凭,现在连人都找不到,更不要说其他证据了。

“起来吧!”半晌之后,司马懿终于开口,语气不冷不热,未有嘉奖之词,也并未责骂二人,缓缓说道,“樊城兵少,迟早也会被诸葛亮所取,此乃统战之失,吾之过也!”

牛金见司马懿自责,不服气地出列大声道:“将军,失樊城之时,将军尚未赶到宛城,要错也是文将军……”

司马懿微微抬手,制止了牛金,淡淡说道:“吾忝为大司马,全国各部兵马,都该调度,焉能只怪文将军一人乎?”

牛金言语一滞,不想司马懿竟是如此高的高度,一时间反而没了言辞。

“谢将军恕罪!”令狐浚暗自松了一口气,和令狐华站起身来,擦着冷汗。

“吾已得回报,若非令狐将军驰援筑阳,当日便要被蜀军攻破城池,南阳早已失去大半,”司马懿看了令狐浚一眼,露出了一丝笑意,“将军顾全大局,援助及时,也是大功一件,加封为奋武将军!”

“啊?”令狐浚吃了一惊,想不到司马懿命人私下传信,竟然句句是真,内心之中倒真有些激动,连忙抱拳道:“谢将军!”

“好了!”司马懿点点头,环顾左右,“行军出征,务必要赏罚分明,令出如山,为将者,更要明辨是非,设身处地,不可妄自臆断,叫部下寒心,若事出有因,何尝不能给他将功补过之机?”

“是!”除了令狐兄弟之外,其他各人也都心中震动,司马懿连叛逃的令狐浚都能lun gong行赏,他们只要奋勇杀敌,好好立功,何愁不加官晋职?

司马懿微不可察的收缩眼眸,众人的神色尽被他收入眼底,心中暗自点头,这次大度赦免令狐浚,不但是为了激励三军,更是对那些投降蜀军的士兵做个表率,只要他们能回归大魏,依旧不计前嫌,至少也能保证官复原职。

“如今取了偃城,左右尚有四冢和围头二地,实为大患,此二处若不能平,吾不能全力取樊城,”司马懿沉吟片刻,又问令狐浚,“诸葛亮已到樊城,其志在南阳,为何不趁势进攻,反而按兵不动,你可知其中究竟?”

令狐浚答道:“只因襄阳援军迟迟未到,兵力不足,故而暂且等候。”

“原来如此!”司马懿心中最后的一点疑窦也尽去,挥挥手正准备让众将下去休息,忽然一名手持杏黄旗的探马从外面冲进来,士兵都不敢阻拦。

司马懿双目陡然一缩,竟忍不住站起身来,杏黄旗角上的金龙刺绣,正是洛阳八百里加急令!

第531章 坏报频传

来的人是一名小黄门,司马懿在宫中也多次见他,倒也面熟,那人匆匆而进,手持令旗尖声大喊道:“报大司马,大事不好了,朝中正在议论迁都之事,请大司马定夺。”

“迁都?”司马懿眉毛跳动,眯缝着眼睛沉声道,“何故?”

“蜀军进入河东,刘封已经领兵占据安邑,危急京畿,洛阳震动……”

“竟有此事?”

“怎会如此?”

“河东丢了?”

……

一时间,左右的文武都脸色大变,不可置信,令狐浚兄弟也相视一眼,看到彼此眼底深处的吃惊和庆幸,这一次他们似乎没有选错,看来魏国真的气数已尽。

河东失守,意味着和洛阳便只有一河之隔,试问朝中大臣怎敢安心在洛阳做事?

而且刘封用兵神出鬼没,只剩一道黄河天险,谁知道他会从哪个地方突然渡河,若是有一日再得到消息,蜀军已经兵临城下,那时候谁也别想跑了。

值此危急之时,谁也没有想着该如何击退蜀军,朝中大臣第一个想到的便是迁都,有主张去许昌的,那是武帝起家之地,曹家的根基深厚,自能长久经营。

也有主张去河北的,毕竟许昌太靠近南阳,如今南阳局势危急,同样不安全,中原战事已起,怎能让天子置于前线之地?

“大将军何在?”司马懿暗自握拳,此刻他倒真有些后悔,如果自己当初选的是并州,局面会不会好一些?

小黄门黯然答道:“大将军在司水与刘封一战失败之后退回界休,途中兵粮为流寇袭击,粮草不足,二十万大军流失大半,沿途作乱,百姓怨声载道,大将军自愧于心,一病不起。”

“如此说来,并州之兵,已然无用?”司马懿的目光变得犀利而又阴沉,这一刻,他真正意识到了魏军局面的危险,心中愈发沉重起来。

北面三十万精兵就这么犀利糊涂地接连失败,如今更是士气全无,曹宇病重,意味着军心瓦解,恐怕没有了再战之力,蜀军威逼洛阳,对全军的士气,都是一个极大的打击。

“钟太傅闻讯吐血昏厥,至今不省人事,朝中无人主持大局,陛下已命我等向大将军、曹将军送信,三位在前线不能脱身,请就决迁都之事!”

王基忍不住言道:“若欲迁都,捐弃宗庙,恐百姓惊动,天下为之震动,要想再安定人心,非一时之事,离开洛阳,乃动国本,只怕会乱了王气。”

“一旦迁都,百姓骚动不宁矣!”司马懿很快就从震惊中恢复平静,缓缓坐下来,长叹一口气,望着桌案上的地图深思片刻,才抬起头,平静地说出两个字:“邺城!”

小黄门虽然略感意外,但已经得到司马懿的口信,连休息都来不及,急忙告退,离开了偃城回奔洛阳。

“父亲,蜀军逼近洛阳,乃国之大患,这该如何是好?”这一次,司马师也沉不住气了,眼看城池一处又一处被蜀军占领,他心中怎能不焦急?

司马懿扫了众将一眼,沉声道:“吾大魏占据中原,拥有燕赵之地,自有精兵强将,并州之事陛下自会安排,我们务必要守住南阳,方能安定中原,否则大事去矣!”

“是!”众人虽然心中震惊无比,但此刻就在前线,不容分心。

司马懿又道,“厮杀一夜,诸位也都下去休整,小心安抚军心,失了偃城,诸葛亮必有动作,且看蜀军如何行事,再做应对。”

“报——”众将才准备离开府衙,忽然又有人告进,这一次却是军中哨探,众人稍稍松了一口气。

“何事?”

“报将军,文将军在穰县兵败被擒,穰县失守!”

“啊?这……”

“文钦有五万精兵,怎会被擒?”

真可谓屋漏偏逢连夜雨,刚才洛阳的消息让众人心中震动,但毕竟还远在河北,此刻又听到穰县失守,那可是南阳重地,一旦丢失,意味着蜀军便能直插南阳腹地,甚至阻断他们的归路。

“那魏荣不过无名之辈,文将军为何不敌?”这一次司马懿也勃然作色,皱着眉头沉声问话,声音中透着凌厉和肃杀之气。

“回将军,阴县守将于半月前换了姜维,据逃回来的士兵回报,因为文将军之子被抓入阴县,文将军躁怒中计,被蜀军偷袭了后军,而且,而且……”

“还有何事?”

“而且姜维和文将军之女早有婚约,两军交战之前,文将军之女屡次到阴县城下搦战,与姜维暗通情愫,有人说文将军已经……”

那哨马不敢继续说下去,毕竟这只是军中传言,他也不敢乱说,但其他人却都猜到了他的意思,文钦之女既然和姜维有婚约,文钦若是投蜀,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诸葛孔明,真是好计策!”司马懿面沉似水,狠狠地拍了一下桌案,咬牙道,“两军交战,阵前厮杀,文钦竟如此糊涂,让一个女子领兵出战,成何体统?”

“父亲,眼下穰县有失,还需早做防备才是!”司马师的脸色更加阴沉,对文钦一家更是恨到了极点,沉声道,“那文钦先帝之时便有谋反之图,如今果然成了祸患,可即刻上书,叫人查抄文家,夷灭三族!”

“文钦之事,自有陛下论罪,马上传令宛城,叫张休领两万精兵驻守涅阳,严防死守,不得有误。”司马懿知道此刻朝堂上已经乱成一锅粥,他再递奏折也恐怕无济于事。

更何况眼下人心浮动,不易大开杀戒,尤其是文钦这样的老臣,就算他真的主动投蜀,也不能祸及其家人,否则朝堂上下,只怕真会人心惶惶。

传令兵领命而去,司马懿也遣散了众人,坐在堂上凝视着空荡荡的屋角,久久不语,神色不时变换着,谁也不知道他此刻在想些什么。

河东的局势他并清楚,但刘封始终是个大患,务必早除,南阳的局势似乎越来越糟糕,樊城失守,筑阳被上庸兵马虎视眈眈,姜维又取了穰县,更北面的南乡还有长安兵马入侵。

一想到长安兵马,司马懿忽然发现气势汹汹攻破武关之后,魏延竟然不见了进兵消息,不由眉头越皱越紧,几乎拧成了疙瘩。

第532章 家中消息

一连两日,文钦都在房中闭门不出,文鸳、文鸯一概不见,几乎滴水未进,愁得兄妹二人抓耳挠腮,却又无可奈何,城池已失,兵马逃散,不可能再有回头路了。

一场胜利,却因为文钦的固执而冲淡了许多喜悦,文鸳虽然在阵前泼辣无比,但到了城中之后,却始终躲避着姜维,毕竟两人早有婚约,又在城下败于姜维之手,女儿家在感情方面还是比较羞涩的。

姜维虽在阵前向文鸳表示爱慕之意,但真到了面对面的时候,却发现十分心虚,心跳加速,竟比他初次上校场面对数万大军的时候还紧张。

所幸这些尴尬很快就被po jiě,霍戈和美思的援军在攻下穰县的第三日赶到,两名女将一见面便亲热无比,似乎多年未见的闺蜜一般,从第一次打招呼起便形影不离。

美思和文鸳都是用双刀,虽然形式各有不同,但军中只有她两名女将,平日里和其他人交谈多有不便,现在总算能有个作伴说话练武的人了。

更让文鸳惊喜的是,樊城也派人送来消息,襄阳的三千女兵很快就会来到穰县,统兵将领正是燕王妃关凤。

一听到有这么多正规兵马,何止是文鸳,就是早在军中的美思也按捺不住,两人几乎商量着要去迎接关凤大军,姜维和霍戈苦苦相劝才算勉强耐住了性子。

“听说燕王妃是骑白虎的,可威风了!”

“那白虎是燕王收复的,听说通人性呢!”

“我要是能骑一下该多好啊!”

“对了,燕王妃可不喜欢别人叫她王妃,见了要叫关将军,若是惹她不高兴了,别再想骑虎了!”

“好,我知道了,美思姐,要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你一定要提醒我啊!”

……

听到二人叽叽喳喳的对话,文鸯错愕地长大了嘴巴,久久未曾合上,自己这个天不怕地不怕,谁也不服的人,竟然将武艺低于她的美思称为姐姐?

“三个女人一台戏,穰县可要热闹了!”姜维不禁想起刘封的一句话,苦笑着摇摇头,而且关凤可比这两人还能闹腾,到时候能不能听他的号令?

“将军,府外有人求见,说是淮南文家的人!”正愁眉不展的时候,亲兵前来禀报。

“淮南文家之人?”姜维抬起头来,吩咐道,“请进来!”

亲兵去带人,姜维也派人去找文鸯,这几日文鸯也是心事重重,连去军营的心思都没有,文钦之事,让他也一筹莫展。

不多时,文鸯先来,等到亲兵带着两个人来的时候,文鸯一声惊呼,已经快步迎了上去。

来人一老一少,老的姜维倒也不陌生,先前在冀城退婚的时候,正是此人带着文鸯来,另一个却是一名少年,和当年的文鸯年纪不相上下,面容也颇为相似。

“你们怎会来此处?”文鸯语气中带着责怨,“南阳兵火连天,若是有个意外,岂不是……”

“公子啊!”那老者冲着姜维点点头,才叹了口气,对问文鸯说道,“公子有所不知,家中出了大事,叫老儿来南阳报信,不想穰县失守,我们在城外又等了几日,今日才来,不想文将军已经……”

老者唉声叹气,文钦被蜀军捉拿,此事已经在南阳传开,他是文家的老管家,自然也忧心如焚。

“家中发生了何事?”文鸯吃了一惊,拉着那少年来到桌案前,扶着二人坐下,一边倒水,一边说道,“就算如此,也不该让小虎冒险前来,舟车劳顿,他如何吃得消?”

“哥,我吃得消!”那少年扬起头,一脸坚毅,握着拳头道,“这几年在家中练武,枪法已经熟练了。”

姜维此刻也猜到了,这少年定是文钦的幼子文虎,小小年纪便十分壮硕,虽然个头不如当年的文鸯高大,但看得出来也是个习武之人。

“家主现在何处?”老者再次叹了口气,又看看姜维,苦笑道,“这还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啊!”

姜维看老者连连摇头,也能理解他的心情,抱拳道:“两军交战,实乃万不得已,文将军现在房中歇息,叫阿鸯带你前去吧!”

“姜伯约,你便是我姐夫么?”文虎抬起头来,打量着姜维,目光晶亮,如今的姜维已经是蜀军中炙手可热的人物,名扬天下。

“呃——”

“小虎,胡说什么呢?”正在此时,文鸳迈步走进来,正好听到文虎的话,不由俏脸微微发红,也不敢去看姜维,低头拉着文虎就往外走。

老者本来面带愁容,看到文鸳的神态,明显也有些意外,似乎明白了什么,反而坦然了,冲着姜维抱拳,意味深长地一笑,和文鸯随后离开。

“姜将军,燕王妃何日才到啊!”文鸳一家人团聚,美思自然不好跟着前去,背着手蹦蹦跳跳地凑过来,又问起了关凤的消息。

“呵呵,美思郡主,你这已经是今天第三次打听消息了,”姜维摸着下巴苦笑不已,摇头道,“就算是子益,也不如你关心王妃呢!”

“嘻嘻!”美思抿嘴一笑,略显尴尬,她的心思昭然若揭,自然是更想看到那三千女兵的阵仗,微微一侧脸,问道,“听说燕王殿下十分厉害,汉军中人人称赞,他真有三头六臂么?”

“这从何说起?”姜维哭笑不得,摇头道,“子益也不过普通人而已,如果用他的话来说,只是别人多了几分帅气而已!”

“帅气?”美思秀眉微蹙,嘟着嘴咂摸半晌,还是似懂未懂,她还以为又是博大精深的汉语让她难以理解,便不再提,“不知何时能见燕王一面,在我们羌人部落,燕王的名声可是和神威天将军相提并论的,有的小部落甚至为他们做了神牌,祈求保佑!”

“做神牌?”姜维愕然,不禁无声而笑,也不知道刘封听到这个消息,该笑还是该哭。

但凡被供奉起来祭拜的,似乎都是早已作古之人,马超和姜维都还活的好好的,就受了香火,总觉得有些别扭。

第533章 女军来临

美思打听了一些关凤的消息之后,便向姜维学习兵法,她虽然武艺不错,但带兵其实并无经验,尤其到了蜀军大营之后,更发觉自己的缺陷之深。

既然有带兵的梦想,不知行军布阵怎么成?美思从此总缠着霍戈学习兵法军阵,到了穰县之后,霍戈便委托姜维教授,他自己也一同旁听,两人都受益匪浅。

“伯约,燕王妃……关将军到了,就在城外三里之外,”正谈论安营布阵之法的时候,霍戈火急火燎地赶来,满脸喜悦,“刚才有一名女斥候前来报信,果然矫健。”

“哇,终于来了!”美思闻言跳了起来,上前拉住霍戈的手臂,“走,快去迎接!”

“伯约,你看——”霍戈制止了美思,还是看着姜维,毕竟姜维才是主将,他们关系虽好,却也不能擅自做主。

“你二人带一千兵马前去迎接,我就在城下恭候!”姜维站起身来,脸上也有期待之色,关于女兵的训练,他也充满了期待。

“走走走——”美思拉扯着霍戈的衣袖,匆匆两人跑出了府衙。

姜维摇头而笑,美思生性活泼,落落大方,又是羌族女子,汉家那些世俗礼仪对她约束并不大,自从和霍戈在上庸挑明关系之后,两人便不再避嫌。

出征之前,她已经催促着霍戈向成都的霍峻写信说明情况,请霍峻委托一个媒人到大巴山羌族部落去求亲,两人的婚事,基本已经板上钉钉了。

看着二人亲热出门,姜维一阵发证,脑海中又浮现出文鸳微微娇憨的面庞来,两人都是女将,文鸳虽然刁蛮,但在这方面却还是含蓄了许多,二人虽有婚约在先,但现在以文钦的态度来看,还要一番折腾的。

怔忪半晌,听到城中鼓声响动,那是兵马出城的号令,他回过神来,甩了甩头,收起桌案上的兵法阵图,快步走向城门。

霍峻和美思带了一千精骑出城,打马直奔西面牧羊岭方向,才走了一阵,就看到远处一队兵马也正蜿蜒而来,阳光下尘土飞扬,旌旗招展,清一色红褐色的衣甲远远看去宛如一道山洪泻下。

当先的一员将领跨坐在白虎之上,身穿柳叶甲,头戴银盔,手中一杆枪横于虎背之上,暗红色的披风和身后的士兵融为一体。

那白虎步伐轻敏,顾盼生姿,行走于众军之前,身后的骑兵远远拉开了数丈远的距离,坐骑至连嘶鸣声都不敢发出。

“驾!”美思见状,更加羡慕,猛催坐骑,当先一步冲向前面,一时激动,竟忘了自己还和关凤素未谋面。

对面的兵马看到有人冲来,先部军中有人敲响金鼓,那白虎更是向侧方行走两步,侧身立于大陆中央,定下神来,望着冲来的美思发出低声咆哮。

“吼——呼呼……”

“希律律——”

美思的坐骑本就浑身肌肉绷紧,十分紧张,被她强行驾驭飞奔,此刻听到白虎之声,再也承受不住,一声长嘶,猛然前蹄羔羊,人立而起,在原地转了个圈,就要掉转头往回走。

“吁——吁——”

美思嘴里大叫着,所幸她骑术精湛,又和坐骑熟悉,如果换了普通人,战马这一下受到惊吓,也足以将背上之人摔落下来。

“哦,不怕不怕!”美思趴伏在马背上,抱着马脖子贴着鬃毛轻声安抚着坐骑,眼睛却一直盯着数百步外的白虎和虎背上的女将。

随后赶来的霍戈刚才看到惊险一幕,捏了一把冷汗,当先跳下马来,让身后的士兵牵住坐骑,责怨道:“你也不看看前面是什么,就催赶坐骑,太过危险了。”

“嘿嘿,一时兴奋,忘了!”美思嘿嘿一笑,跳下马来,牵着兀自惊慌的坐骑交给后面的人,和霍戈并肩向前走去。

走进百步之后,终于看清了这一队兵马的军容,果然个个都是戎装整齐的女兵,全都配备贴身铠甲,身材窈窕有致,再配上兵器和盔甲,个个英姿飒爽,威武不凡。

“关将军,在下霍戈,奉姜将军之名前来迎接大军!”霍戈看清虎背上的关凤,大声打着招呼。

“原来是霍将军,我倒谁这么大胆,敢在烈风面前纵马狂奔!”关凤自然认得霍戈,脸上露出笑容,枪尖点地,从虎背上飞纵而下,身影矫健,落地之后看向美思,“这位想必便是美思郡主吧?”

霍戈和美思的事情,关凤也有所耳闻,她带兵从涉县绕道来到阴县,知道霍戈和美思已经先一步到了。

“正是她,”霍戈点头,和美思上前见礼,看了一眼身后的女将,赞道,“女子军军容强势,不弱于其他兵马,将来必为军中主力!”

“哈哈哈,那当然!”关凤蛾眉微动,指着身后的兵马说道,“这可是从益州和荆州挑选出来的精锐,个个身手不凡,并不弱于其他士兵!”

“燕王当年建议组建女子军,这可谓有先见之明,如今王妃……哦,关将军成为女子军统帅,必定也会和殿下一般,建功立业,为国出力!”霍戈由衷赞叹,当年在成都的时候,他和刘封接触也不算少,当刘封提出要组建女子军的时候,他还颇为怀疑。

“关将军,这就是燕王收服的白虎烈风吗?”美思在一旁艳羡地看了好一阵女子军之后,又将目光看向了白虎,想要靠近,却又担心。

“正是,这便是烈风!”关凤见美思天真可爱,第一眼便喜欢上了她,亲切笑道,“你可别小看了烈风,它比我都聪明呢!”

“真的?”美思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思议,一头白虎而已,能通人性就已经不错了,还比人聪明?

“吼——”烈风低吼着,迈步走了过来,关凤和霍戈未动,倒是美思还有些畏惧,小心地躲在关凤身后,却见白虎竟直接走到了她身侧。

虽然白虎并无恶意,但毕竟是百兽之王,庞大的身躯如同牛犊一般,暗huáng sè的竖瞳令人望之生怖,只见它伸出猩红的舌头舔了舔嘴唇,竟将前肢趴伏下来,半卧倒在地。

第534章 白虎心病

“这……这是做什么?”美思吃了一惊,躲在霍戈身后,探出脑袋来,“它想做什么?”

“别害怕,烈风这是想让你骑上去!”霍戈无奈失笑,“这白虎有个怪毛病,但凡是好看的女子,都愿意让她骑在背上,从来不拒!”

“真的吗?”美思略感诧异,乌黑的大眼睛看向关凤,“关将军,这白虎除了燕王殿下,没有男的骑过吗?”

“还真没有!”关凤略作思索,不禁点头,“霍将军这么一说,还真有其事!”

“它是公的吧?”美思咬着嘴唇,螓首微偏,芊芊玉指放在嘴角,审视地打量着烈风,“会不会是一只色老虎呢?”

“呼——”烈风虎躯一震,摆动着硕大的脑袋表达自己的不满,这小妞,竟能看穿自己的心思?

关凤被美思的率性逗得咯咯大笑,捂着嘴笑道:“美思郡主多虑了,它不过一只老虎而已,肯定也只喜欢母老虎啊!”

“你不是一直羡慕吗,现在有机会了,还不去试试?”霍戈也哭笑不得,将美思从背后拉扯出来催促道。

“对啊,以后我们给它找一只母老虎来,到时候凤姐姐骑一只,我骑一只,嘻嘻……”美思嘴里说着,似乎已经想到了以后骑着老虎的微风模样,小心翼翼跨前两步,小手先轻轻地抹在了虎背之上。

手指接触到白虎柔顺皮毛的瞬间,感觉白虎浑身一紧,自己也吓了一跳,还以为白虎受惊,急忙缩回了手,惊呼一声跳开了。

“没事,不用怕!”关凤走上前,拉着美思的手再次放在白虎身上,这次倒是没有什么反应,才大胆地来回摸了起来。

其实烈风刚才浑身一阵抽紧,并不是因为美思的手接触到它的皮毛,而是因为美思的那句话。

这一年多来它未曾再出现,是因为一直在襄阳养病,几乎生不如死,就是因为它看刘封、关平、关兴等都先后结婚,个个成双成对,也终于耐不住单身寂寞。

虽然他是人穿越而来,但毕竟躯体就是一头大白虎,他可没有胆量搞个rén shou大战的好戏,无奈之下,还真去往荆山中征服了一头母老虎。

谁知道暂时解了这白虎的生理冲动,回来之后却是大病一场,精神萎靡,只觉得浑身虚弱,一分力气都用不出来,两月间难以进食,饿得皮包骨头,生命垂危。

还是关凤命人小心看护,熬了许多汤药,每天都准备肉汤喝下,才勉强吊住一条命,如今才缓过神来,也算是死里逃生。

烈风可算是真正体会到了母老虎的“可怕”,发誓再也不出去乱搞,此时听到美思“明智”的建议,怎能不紧张害怕?

羡慕刘封春风得意的时候,也暗叹自己生不逢时,同样是穿越,差距怎么就这么大?

不过总算是再次捡回一条命,能看到英雄辈出的乱世,能有如此多的měi nu环绕左右,也该知足了。

更让他欣慰的是,刘封此人的确不错,竟能改变这个乱世,撬动了历史车轮的走向,无数人的命运因此发生转折,蜀汉的道路也越来越顺畅,振兴汉室有望了。

“驾——驾驾!”正思索的时候,美思已经爬到了他的后背上,小脚轻磕着肚腹,如同骑马一般吆喝起来。

“美思郡主,你不用这么驾驭它,”关凤急忙挥挥手,笑道,“只需要告诉它去哪里就好了。”

“这白虎还能通人言吗?”美思吃了一惊,急忙收住了乱蹬的小脚,小心翼翼地做好,如此通灵之物,让她彻底起了敬畏之心,不再像普通白虎那般看待了。

“这可是我大汉振兴的吉兆,怎能与普通野兽相比?”霍戈也面现得色,虽然在以前的书中看过许多传说,但都不太可信,如今一头活生生的大老虎行事与人几乎毫无差别,怎能不让人吃惊?

“凤姐姐,谢谢你!”因为白虎,美思和关凤的关系瞬间拉近,甚至超越了霍戈,一口一个姐姐,叫得甚是亲切,连将军也免了。

几人说笑着,和白虎齐头并进,往穰县而来,后面的女兵自有人统领,依然阵容整齐,这可是关羽亲自为关凤打造的女子军,阵仗非凡。

来到城外,姜维早已带人迎接,他知道白虎随关凤而来,所有的战马都未带来,但围观的百姓却不少,几乎是倾巢而出。

看到一头牛犊大小的白虎温顺而来,都啧啧称奇,对刘封的传言更加确信了几分,白虎的到来,对安抚南阳民心起到了意想不到的作用。

美思美滋滋地让白虎先快步来到城下,对姜维说道:“姜将军,这白虎可厉害了,骑在上面比战马还稳,果然非同凡物。”

“烈风,你终于活过来了!”姜维笑着点点头,上前抚摸着白虎的脑袋,先前他在襄阳的时候,白虎还萎靡不振,为之担心不已。

白虎硕大的脑袋蹭着姜维的铠甲,发出咔嚓之声,站在姜维身旁,顾盼生姿,等待着快步走来的关凤。

“关将军领兵前来助战,姜维荣幸之至!”走近前,姜维很正式地给关凤施了一礼。

“贫嘴!”关凤白了姜维一眼,但她毕竟是初次正是带兵,心中还是很高兴,轻咳一声,拿出一封锦书递过去,“此乃父王与丞相将令,今后巾帼营听候姜将军调用!”

姜维心中微微一怔,接过了将令,的确是襄阳王的印信,是叫女子军全军听候指挥,违令者,按照军法从事,与男子同等。

“遵命!”姜维知道诸葛亮这是将兵马交给他指挥了。

“伯约,以后军中之事,务必严格按照军令行事,不可因我们是女子军就有所偏颇,”关凤微微颔首,对姜维认真说道,“以后征战天下,我巾帼营也当立功报效,建立功勋,不输男儿!”

“好!”姜维被关凤的气概感染,心中的一丝疑虑也尽去,至于巾帼营的战力究竟如何,就要看接下来的训练和战斗情况了。

几人简短寒暄几句,都跟随姜维入城,才通过城门通道,就见亲兵急匆匆赶来,禀道:“将军,文钦将军现在府中,说要见你!”

第535章 以退为进

文钦自从入城之后,便一直闭门不出,今日其家人找到穰县,姜维也不好打听消息,现在听到文钦找他相见,知道肯定是有了抉择,让霍戈安排关凤极其兵马歇息,自己先来见文钦。

院落里,文钦坐在一株老核桃树下,绿荫阵阵,石桌上摆着一壶茶,正冒着热气,文钦脸色蜡黄,几日间消瘦了一圈,眼圈也变得乌青,显然也是焦虑了几日。

见到姜维进来,文钦在文鸯的搀扶下站起身来,抱拳道:“将军年少有为,能说动阿鸯,着实叫我意外。”

姜维快步上前,扶着文钦坐下来,干笑道:“伯父之言,愧煞小侄,为国之事,迫不得已,还望伯父见谅!”

文钦脸色一冷,沉声道:“哼,我不管你是为汉还是为己,要想叫我投降,却是万万不能!”

“这……”姜维兴冲冲地赶来,本以为文钦回心转意,却不料还是这个结果,不由有些诧异,看向了文鸯几人。

“吾与令尊,虽为世交,但如今既为阶下之囚,倒也不能叫你为难,”文钦叹了口气,略有怅然,看向了屋外,缓缓道,“不知那敬贤院,能否有文某一席之地?”

“敬贤院?”姜维一怔,旋即明白过来,欣喜点头道,“有有,自然有,伯父能征惯战,文韬武略,自然能进得敬贤院。”

此刻他忽然明白过来,文钦这是以退为进之计,虽然还不知道老管家带来了什么消息,但文钦既然同意去敬贤院,就说明不再固执己见,要以死报国了。

安置敬贤院,是刘封想出来的软禁政策,不能为我所用,也不再让其成为敌手,更不能落下杀害贤良之名,此举可谓一举多得。

如今的敬贤院,以魏国文武最多,文钦前往敬贤院,便和郭淮、王凌等人一般,不但能避免屈膝投降的骂名,还能令人为其惋惜感慨。

在敬贤院的时间,不但能保住他忠义之名,也能借此观察天下形势,在作出抉择,为时尚不算晚,这对文钦来说,的确是眼下最佳选择。

“某在朝中遭人谗言陷害,是陛下不肯信用,不得已而为之,否则甘愿肝脑涂地,万死不辞!”文钦本就好大喜功,听姜维如此夸奖,嘴角已经忍不住泛起了笑意,但语气还是冷冰冰的,似乎不为所动。

“伯父为三世老臣,比之司马懿资格还老,为何他偏偏称为托孤之臣,而伯父镇守边境?”姜维跟着诸葛亮,可不是只学兵法,察言观色的本事也有精进,只言片语之间,便知道文钦心中已然不忿,马上扼腕叹息道,“可见曹家也是用人不明,如今又是谗臣当道,逆天而为,必将覆灭。”

一提起司马懿,文钦眼角一阵抽动,握拳砸在石桌上,咬牙道:“司马仲达,不过仗着他司马家的家族之力罢了,如今来到南阳,非但夺了我的军权,还将某先前征战之功一概抹杀,朝廷未有半分奖励,真是欺人太甚!”

“听说司马家结党营私,暗中与许多大臣来往结交,却不与伯父联络,实乃忌惮伯父只能也!”姜维又拍了一个不声不响的马屁,安慰道,“这笔账以后自会找他算清,伯父几日未曾好好休息,还是先养好身体,小侄再派人将你送往长安!”

“唉,时不待我啊!”文钦深深叹了一口气,想起曹操先前对他的信任,倍感无奈,如果曹操还活着,说不定自己已经是四征将军甚至卫将军了。

“父亲,煲汤好了,你快去歇着吧,这些事,以后慢慢说!”文鸳上前扶起文钦,搀着他走向房屋,催促着文钦早点歇息。

刚才她就知道女子军已经来到城中,急得如同百爪挠心,要不是对文钦有愧疚,此刻早冲到校场去了。

“大xiao jie,让我来吧!”老管家从小看着这几个孩子长大,怎能不了解他们的心思,此事文钦已经放下心中枝梧,都松了一口气,笑道,“家主有我照顾,你去忙你的吧!”

“好,那劳烦管家了!”文鸳闻言,果然放开了文钦,转身就往外跑,嘴里却叫道,“父亲,你要好好休息啊!”

“唉,这丫头,气煞我也!”文钦叹着气直摇头,“当真是女大不中留啊!”

老管家大有深意地答道:“既有婚约,何必强留?”

“哼!”文钦脚下微微一顿,看了一眼看毕恭毕敬站在石桌旁的姜维,迈步走上台阶,“姜伯约要娶阿鸳,还得看他本事如何。”

看着文钦进了房间,姜维才向文鸯打听他家里究竟发生了何事,文鸳也是怒不可遏,咬牙切齿将老管家带来的消息大概说了一遍。

原来是文钦以前就喜欢虚报功劳,引起许多人不满,这次南阳之战,虽然屡败却还是报上他杀敌之数,被御史台告发,恰巧此时淮南守将诸葛诞检举文钦在汝南私扩田产等数条罪状,要将文钦抄家查办,家里见事情紧急,才不得不让他们亲自来见文钦,却不料穰县失守,文钦也兵败被擒。

“唉,此事倒真是巧了,”姜维无奈失笑,看着文鸯言道,“如此歪打正着,反而让伯父寒了心,也算是天意吧!”

其实他心中却在猜测,此事是否和诸葛亮有关,记得诸葛亮离开襄阳之时,按照往常向家族写了书信,其中有一封就是寄给诸葛诞的,莫非从那时候就开始筹谋南阳之事,算计文钦了?

“伯约,家父同意去敬贤院,看来是真的心灰意懒,”文鸯此刻才算真正放下心来,长出了一口气,问道,“我往武威向马将军学武之事,什么时候能定?”

“这倒快!”姜维知道文鸯最挂心的还是此事,笑道,“我即刻差人向城乡禀报,请他亲自写信举荐,你带着书信先和伯父一同去长安,安顿好之后,径直去武威便可!”

“如此真是太好了!”文鸯大喜,狠狠地拍了一下巴掌,即将和自己的偶像学艺,心中怎能不激动?

“此去西凉,你一定要好好学艺,将来征战天下,我与你并肩而行!”姜维拍拍文鸯的肩膀,这倒不是虚言,文鸯现在就武艺非凡,再加上马超的指点,一番洗礼之后,焉知不是又一位锦马超?

第536章 摆擂炒作

司马懿策反令狐浚兄弟,里应外合取下偃城之后,接连的坏消息让他心头蒙上了一层阴影,听说襄阳八万精兵又到了樊城,只好暂时按兵不动,暗中派人去打听魏延的消息。

魏延先是气势汹汹来取武关,来到南阳之后兵分三路,从丹水一带从西北处做出围攻宛城之势,但如今穰县被姜维所取,魏延却十分低调,杳无音讯,这让司马懿心中隐然不安。

张嶷兵败逃回樊城,自到帐下请罪,将令狐浚兄弟背叛之时告知诸葛亮,大骂不已,若不是这二人里应外合,他少说也能坚守到援军赶到。

诸葛亮并未责罚张嶷,叫他继续在军中听令,将关凤的巾帼营分派走之后,便再无动静,只让各军小心防守,这让等候援军多时,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的各部将领措手不及,实在猜不透诸葛亮的意图。

他们并不知道,诸葛亮还在等待河东和弘农的消息,这才是他中原之战的关键,南阳之战绝不能急于一时,只需要将司马懿牵制在南阳便可。

弘农消息一旦传开,整个魏国必将上下震动,司马懿不得不退兵,那时候再趁势取南阳,便如探囊取物。

天下之大,中原局势更是扑朔迷离,战马来回报信也要半月以上,各部统帅唯一要做的,就是相互打听消息协同配合。

这一点,诸葛亮深信他和刘封一南一北,必定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刘封如今在安邑城中,却是喜忧参半,进入河东以来,夏秋交替,阴雨连绵,拿下河东之后,更是连降暴雨,不能行军。

喜的是魏军的援军无法北渡黄河前来支援,安邑以南的郡县盼望援军迟迟不到,都纷纷前来归降。

忧的也同样是因为秋水连降,黄河暴涨,渡船无法通过,令狐宇拿下解县港之后,一直无法与南岸的新丰港取得联络,战事暂时告一段落。

新丰港是黄河沿岸的一个重要渡口,位于弘农境内,如果魏延取了弘农和函谷关西口,就会派人把守新丰港,与河东的刘封取得联络,两军会合之后,直取洛阳。

一旦弘农和河东的兵马会合,长安便无险可守,而刘封这一次直下河东,也有些孤注一掷的豪情,他甚至打算精兵尽数渡河,暂时放弃河东,只要攻下洛阳,占住虎牢关,河东依然还在掌控之中。

诸葛亮苦心筹划,调动各路兵马,甚至不惜为东吴献出奇袭徐州的计策,所有的目标就是为了洛阳。

此战一旦告捷,则能占有半壁天下,天下大势基本掌握在蜀汉手中!

这是一部大旗,每一路的兵马,都在诸葛亮的谋划之中,如今眼看要到渡河,却天公不作美,当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安邑府衙后院有一个十分宽敞的练武厅,也不知道是哪一任安邑太守修建的,这一段时间倒是方便了刘封使用。

虽然他现在不用冲锋陷阵了,但武艺却从未落下,先不管能不能用得上,强身健体的重要性他还是知道的,一位伟人曾说过: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

三国乱世,已经形成相对稳固的格局,交战必定是天长日久,耗费年月,动辄数年之久,想要一蹴而就是不可能的。

除此之外,他的目标中还有北出大漠,西征西域,东征海域,甚至还有下南洋的计划,这些都需要时间,他自己都不知道能不能活到那个时候,没有一副好身体能行?

出师未捷身先死,这样的悲剧刘封自然是极力避免的!

“殿下,殿下,那个青铜大汉又在摆擂了!”刚打完一趟五禽戏,正在歇息的时候,胡坤走了进来,脚底还沾着雨水,发出吧唧吧唧的声音。

“哦?”刘封眉毛一挑,欠了欠身子,“此人究竟是何来历?至今还无人将其败吗?”

“还没有!”胡坤摇摇头,“那人两膀之力至少也有两百斤以上,普通人哪里是他的对手!”

攻下安邑之后的第三日,城中便来了一位大汉,在街头摆下擂台,要以武会友,自称打败河东无对手,能战胜他的愿送黄金千两,大宛马一匹!

这么大的口气,自然引起了全城哗然,但那人始终带着一个青铜面具,也不说话,谁也不知道他的来历。

他先在擂台旁摆下一座石狮子,有一百五十斤重,想挑战他的人,必须要先举起石狮方可上台,如此一来,便将大多数人拒之门外。

刘封闻报,便以为此人是故作宣扬,想要引起他的注意,进而被擢用,但这是前线,又是非常时期,刘封怎会轻易将一个陌生人收入帐下?

更何况汉军领地内,各城都设置了招贤馆,还有文武大比,此人若是有意出仕,又何必偏偏来河东故意张扬,必定心浮气躁之人,所以刘封严令军中之人不必理会,任他折腾。

本以为此人又是和裸衣骂曹的祢衡一类人,噱头过后,自会离去,不想一连数日,竟然真的连败数人,不见落败,反而越炒越热闹了。

张苞几次来找刘封,要去教训此人,都被刘封制止了,如果此人想要借势炒作,岂不是上了他的当,来自后世的他,可是熟知各种炒作手段的。

“此人究竟意欲如何?”刘封微皱着眉头,觉得先前的想法似乎有些太多余了,沉吟片刻,吩咐道,“叫专轲去试试!”

“是!”专轲可是刘封身边的贴身护卫,武艺gāo qiáng,力气也不小,胡坤对他也有信心。

“等等!”胡坤正准备离去,刘封又叫住了他,言道,“记得当年入伍之时,你便说有朝一日能够出征西域,开疆扩土,可还记得当年的愿望?”

“殿下,你……”胡坤浑身一震,眼眶不禁有些湿润,想不到刘封诸事繁多,竟还记得他一个小小兵卒的愿望。

刘封深吸一口气,笑道:“你们几位追随我最久,此事我时刻记挂在心,只是时机一直还不成熟,这几年历练,你也有了领兵之能,前往西域,我也放心。”

胡坤感激入肺腑,跪地泣声道:“殿下,末将只想追随你左右,昔日之言虽未敢忘却,但更想与殿下同征西域,以为马前卒!”

第537章 筹谋西征

刘封看到胡坤的神情,慨然一叹,站了起来,转眼之间,来到这个乱世已经近十年时间,回想所做之事,当真如同梦一场。

为了生存,更为了心中的英雄梦,他不惜逆天改命,保住了许多自己敬慕的英雄义士,扭转了汉末乱世的走向,虽不敢说是一己之力,但他深知每一个微妙的小变化,必将引起轩然dà bo。

蝴蝶效应愈加明显,现在的局面已经不能用先前的历史知识来推测了,他和这个时代的人一样,都在进行一场未知的博弈,胜败结局如何,他自己也无法预料。

胡坤等人从一个小小的百夫长之时便追随他左右,这么多年,亲如兄弟,除了跟随关羽学艺的寇威、留守长安的荀方之外,都还跟在他身旁,如今又要分派出去一人,刘封心中也隐隐发痛。

但天下未平,大业未成,分离的痛快便在所难免,胡坤如今可堪大用,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起来说话!”刘封扶起胡坤,对他说道,“前几日丞相来信,郭淮、王凌贾逵三人已经同意了我的提议,愿往西域去练兵,丞相表二人为西域都护使,经略玉门关及阳关一带。”

“殿下的意思,是让我去监视他们?”胡坤擦干泪痕,似乎明白了刘封的意图。

“非也!”刘封却摇摇头,郑重说道,“郭淮等几位魏将,在汉中三年不肯投降,至今也不愿与魏军交战,可见其乃真义士也,此等人一旦抉择,便无反悔之意。”

“那……?”胡坤一愣,疑惑地看着刘封。

他并不知道郭淮和王凌的本事,刚才以为是担心这二人是降将不放心去戍边,毕竟经略西域,可能就要统领数万兵马,一旦反叛,也是棘手之事。

但听刘封对此二人又十分信任,便有些不明白了,既然不是监视,蜀军中人才济济,比他出众的人多了,为何偏偏派他去,就因为他先前提过征西之事?

刘封拍拍胡坤的肩膀,背着手走到门口,细雨绵绵,望向西方,缓缓说道:

“郭淮、王凌二人本为魏将,若是独自镇守阳关及玉门关两处关隘,必定会有人议论,甚至其部下兵马一时也难以尽听其号令,你此去玉门关,表面上正如你所言,是替我监视他二人,实则是去帮他们部署军事!”

“原来如此,我懂了!”胡坤一直跟随刘封左右,很快便领悟了他的意图。

人人皆知他是刘封身边的亲信,有他亲自去,在外人看来,的确是去监视郭淮二人,这样也就免除了一部分人的猜议,同时也让别有用心者无法从中挑拨。

同时郭淮二人新到军中,自然也有许多人心中不服,难以今早训练兵马,有他去协助,又有刘封的信物,以燕王在汉军中的威信,谁敢不听?

刘封知道胡坤为人谦和稳重,这次去西凉,基本是以他的名义前去,初期肯定会发挥作用,但并不是让胡坤架空郭淮等人,认真嘱咐道:

“郭淮有大将之才,王凌也善领兵,贾逵在北伐之时设计埋伏子龙将军,几乎兵败,这三人乃当世之良将,你到了西凉,不可以我之名恃强,定要全力辅佐此三人,西征大任,便在你四人身上了!”

胡坤此刻当真是热血沸腾,他入伍之时,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够领军西征,甚至对那些去西域的商队都艳羡不已,现在机会就在眼前,并被委以重任,怎能不激动,闻言抱拳大声道:

“殿下有识人之能,末将自知,不敢妄自菲薄,此去西凉,定当训练出铁血之师,等候殿下前来检验,我们一同出征西域!”

“很好!”刘封点头道,“这几日我思前想后,眼下唯有你是最合适的人选,等天晴之后,便准备出发,郭淮将军也从汉中起程,你们应该能在武威会合!”

“遵命!”胡坤欣喜不已,告辞刘封之后,马上去找专轲,在离开安邑之前,他也想看看那位青铜面具的摆擂之人到底是什么来历。

郭淮几人同意训练兵马,的确让刘封大大松了一口气,毕竟他们都是三国后期一流的将领,如果真的执意不肯投降,在敬贤院荒度半生,也实在令人惋惜。

西凉如今有马超和麻袋两人在,形势十分稳定,位于武威以北的鲜卑军拓跋部落和丁零族对如今的大汉颇为忌惮,也不敢骚扰边境,西域商路越来越成熟,凉州的发展一片欣欣向荣。

此次成立西域都护府,不以增兵为主,而是以强兵和精兵为旨要,先准备精兵,等统一中原之后,再视全国局势讨论出征之事。

雨声连绵,淅淅沥沥,刘封的心头也焦躁起来,已经入秋,取洛阳的计划不能再拖延下去,战机稍纵即逝,魏军朝中也不乏能人,一旦被他们发现端倪,就要多费一番周折了。

练了一会拳脚,刘封又拿出一本剑谱来翻看,这是他托人让王越专门为他绘制的剑谱,也不知道威力究竟如何,权当活动筋骨,锻炼身体了。

“殿下,属下无能,请殿下治罪!”正练剑的时候,一个粗豪的声音出现在门口。

刘封停手看去,见是专轲正单膝跪在门口,浑身湿透,须发凌乱,也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汗水,看上去有些狼狈。

“你不是他对手?”刘封吃了一惊,专轲是游侠出身,武艺gāo qiáng,连王越都赞赏不已,近身肉搏的功夫更是首屈一指,竟然这么快就败下阵来,前后不到一个时辰。

“那人身手十分敏捷,也会小巧功夫,专护卫技不如人……”陪同而来的胡坤也有些意外,近战中能在武技上胜过专轲的人,还真是不多见。

“这不怪你,你先起来!”刘封收拾宝剑,对此人倒真是来了兴趣。

“殿下,不好了!”不等他细问,又有一人匆匆前来。

“何事惊慌?”看到来人是一名巡逻兵长,刘封眉头微皱,城中现在可不是出乱子的时候。

“是张将军,张将军私自去打擂了!”巡逻兵长应该跑来的,有些气喘,张苞这可是违反军令,不由得他不紧张。

第538章 无名擂主

“方才交战,张将军就在擂台下,看来他是看不下去了!”胡坤急忙为张苞说话。

“既然我派了专轲,就是允许军中之人去挑战,也不算违令,由他去吧!”刘封笑笑,示意那名士兵不必紧张。

“好了,都下去吧!”既然是张苞亲自出手,刘封也不用刻意再做安排了,打发走了几人。

专轲和胡坤二人也迫不及待地告辞离开,张苞可是现在军中第一武将,有他出手,一定能杀掉那人的威风,这个热闹谁也不想错过。

一场突如其来的秋雨,彻底阻断了黄河两岸的音讯,也不知道魏延现在到没到弘农郡,此时刘封想要训练信鸽的想法愈加强烈。

之前援助羌族抵御北匈奴侵略的时候,见到了神奇的天鹰之后,刘封便想到了信鸽,只是这几年派人寻找,始终没有找到鸽子,他更没有训练信鸽的办法,也只能拖延至今。

这个时代,信息传递常用的便是宝马良驹,八百里加急是最快的速度,远比不上信鸽,如果能训练信鸽来,信息上快人一步,其好处自然是难以想象的。

相比于河东的稳定,并州的混乱倒是刘封没有想到的,本来以曹宇的本事,麾下还有无数大将,就算粮草耗尽,只要部署得当,还是能安然退回。

但就在关键时刻,曹宇却一病不起,从意气奋发誓师出征,到接连失利屡战屡败,损兵折将,这对曹宇的打击极大,司水正面一战,更让曹宇心态崩溃,羞愤交加。

曹宇不能理事,并州军群龙无首,诸事得不到及时安排,导致出现兵变和逃兵,滋扰百姓,抢劫厮杀接连不多,隐藏于太行山中的流寇也趁势作乱,并州一片大乱。

如此一来,西河和河东两郡的压力减小不少,并州还要面对鲜卑军的蚕食入侵,暂时应该无力再援助河东,消息传到河东,才有各郡县纷纷来降,汉军气势如虹,所有人似乎都看到了中兴的希望。

不觉间天色已黑,却还不见胡坤和专轲回来,更不见张苞来找他,一般这种事情,以张苞的性格,打完擂台必定要找自己吹嘘一番。

正疑惑的时候,听到院外响起脚步声,不多时,胡坤和专轲回来了,却不见张苞,刘封略感诧异。

“此人究竟是何来历,竟如此厉害!”胡坤嘴里念叨着,也是满目疑惑。

“输了?”这次刘封真的吃惊了,站了起,能击败张苞的人,值得他去见一次,不管对方意图如何,肯定也是一员猛将。

“输倒是没输,他们斗了两个多时辰,半个擂台都被拆散了,未分胜负!”胡坤苦笑着,不住摇头。

专轲这次倒是看得心服口服:“那人伸手的确厉害,应该也是游侠出身,武艺gāo qiáng,招式非我所见!”

“可知是哪里人氏?”三国后期的猛将,刘封知道的有文鸯、丁奉等人,但都已经为国效力,不应该是在野人士。

胡坤答道:“那人很少开口,几日来只说过几句话,声音沙哑,但确实是地道的河东口音!”

“本土人士?”刘封皱起了眉头,后期的河东名将还真未听说过。

要知道现在的张苞可比历史上的张苞要强许多,经过马超指点之后,学会更适合他的枪法,武艺精进,即便是拳脚功夫,也不容小觑,能和他打成平手的,也算是一流武将了。

“不错!”胡坤点头,言道,“天色已黑,无法再战两人已经约定明日继续交手,不过明日一战,却是马战,也不知道那人马上功夫如何!”

“马战?”刘封听得眼皮一阵颤动,“那人莫非不知道张苞之名,竟敢和他马上作战?”

张苞可是地道的武将出身,又是西凉铁骑的统帅,武艺gāo qiáng,那人是游侠出生,竟然敢和张苞在马上一战,实在让人意外。

“两人约战,整个安邑已经传开了,”胡坤无奈一笑,但也充满了期待,“明日东城外一战,便见分晓!”

“我倒想张将军能揭开那张可恶的青铜面具!”专轲恨恨说道。

“好,明日我也去凑个热闹!”刘封终于来了兴趣,他倒真想看看,这个敢和张苞约战的人,究竟是何处高人。

第二日一早,刘封本打算去看比武,却不想卫家的人来拜访,河东卫家是当地士族的代表,卫家是儒学官宦世家,汉末之际,家主卫觊任曹魏尚书。

如今虽然卫觊已经不在,但年青一辈的卫瓘却年少成名,以“性负静有名理,明识清允”而闻名于世,年仅二十岁就做了曹魏尚书郎。

卫家的到来,极有可能是代表整个河东士族的态度,刘封知道卫瓘如今就在朝中,卫家的人不和他主动联络,他也没必要去示好,对其保持不闻不问的态度,既然来访,自然也不拒绝。

一个多时辰的闲谈,说的都是口水话,卫家此次不过是代表河东士族来试探刘封的态度,如今局势不明,河东一分为二,每个人都为家族考虑,也在情理之中。

刘封倒也不做勉强,叫他们各自安守本分,只要不在背后做手脚,官民便相安无事,现在已经不是群雄并起的乱世,非友即敌,大家族的选择更要谨慎,一步走错,便是万劫不复。

送走了卫家之人,刘封打听比武之事,至今还没有消息传来,更是疑惑,今日彤云密布,倒未下雨,便和几名亲兵往安邑东门而来。

一路上街道之上竟看不到几个闲逛之人,看来都聚集到东门去了,远远便看到城门口人头攒动,一阵阵欢呼声传来,十分热闹。

刘封来到城上,见赵广、高翔等人都在此处,一个个聚精会神,连自己到来都没有注意,全都伸着脖子看向城下。

从城垛口看去,只见人群在城外的空地上围成了一个圆圈,形成了厚厚一堵人墙,空地中的草地被战马踩踏得泥泞不堪,两个壮硕的人影来回奔走,厮杀正酣,一阵阵响亮的兵器碰撞声清晰传来。

第539章 棋逢对手

看着泥泞的草地和沾满泥水的坐骑,张苞和那人也几乎成了泥人一般,形容狼狈,但兀自呼喝连连,杀得难分难解。

张苞的的对手身形也十分高大,只穿着薄甲,没有戴头盔,脸上罩着一个青铜面具,一个怪兽的脑袋模样,略显狰狞,刘封也看不出来究竟为何物,做工略显粗糙。

那人所用的兵器也是一杆长枪,枪身乌黑,粗如儿臂,比普通的枪柄粗大一圈,舞动起来虎虎生风。

“两人斗了多少时间了?”刘封心中吃惊,能和张苞在马上交战如此之久的武将,在军营中都找不出几个来,河东有如此高人,为何魏国不曾发现?

“殿下!”

“参见殿下!”

……

“大哥,快来这边看!”

听到刘封说话,大家才回过头来,但都是匆匆行了礼,又转头看向了场中,赵广招呼着刘封站在了他身旁,眼睛盯着场中,嘴里却感慨道:“这不知何处来的怪人,真是厉害,连继业都拿不下他,已经杀了百余合了!”

“一直在打斗?”刘封眉头微皱,张苞骑的并非他的汗血宝马,看来他是不想占了坐骑的优势,两匹战马都已经嘶吼连连,在原地打转,不肯奔跑了。

虎头枪密如狂风保护,每一下看上去都力大势沉,但那青铜面具的怪人竟也不遑多让,硬是闷声闷气地和张苞针锋相对,在气力上居然不落下风。

“是啊,已然换了一次坐骑了,依然不分胜负!”赵广点点头,摩挲着光滑的下巴,“如此勇猛之人,就算冲锋陷阵,也是一员猛将,为何一直屈居河东?”

刘封此刻也觉得自己的猜测可能有误,此人摆擂,或许真的不是为了炒作扬名,否则以他本事,早就是镇守一方的大将了,一时间倒真想不到他的意图。

“好!”就在此时,随着一声响亮的兵器撞击声,人群中也爆发出大叫和欢呼,所有人都扬着手臂呐喊,即便是不懂武艺的,也被这样精彩的厮杀感染得热血沸腾。

原来此时两人招式似乎已经用尽,彼此相熟,都想用力气一拼高下,各自抓住了彼此的枪柄,坐在马背上开始角力。

两杆枪柄在两人手中来回缓慢地推动中,倒像交错活动的杠杆,虽然看不出两人如何使劲,但他们的坐骑却不断嘶鸣,四蹄微微发颤,在泥泞的草地上胡乱走动。

张苞咬着牙低声吼着,喉咙里发出咆哮之声,对方也是微微低头,能看到后背上高高隆起的肌肉,显然也是尽了全力。

希律律——

就在此时,坐骑终于吃不住两人的力气,齐齐哀嚎着,前蹄跪倒在地上,两人都从马背上跳下来,站在泥地里,兀自抓着长枪,各自夹在腋下,身躯微微前倾,想把对方推倒。

“加油,加油!”

……

不知何时,围观的人都挥舞着拳头,整齐的呐喊声直冲云霄,似乎要冲破这重重乌云,握紧的拳头青筋冒起,在为场中二人鼓劲。

两人的脚都陷入泥土之中,划出长长深沟,艰难地向前跨出一步,却又被对方给推了回来,从相互前退渐渐变成了游走,以枪杆为中心,两人在泥地里快速奔跑起来。

这一下更是精彩,只见两道身影越跑越快,泥土飞溅,很快地上就出现了一个十分规整的圆圈脚印,看的人更是欢呼不已。

快速的跑动之中还要和对方角力,这对两人的力气和下盘稳定都是极大的考验,一个疏忽或者气力不济,就可能会被对方甩出场外。

也不知道转了多少圈,随着一声沉喝,却是两人同时松手暴退,一连退了十余步才勉强拄着兵器站住,各自低头一看,不知不觉中已经调换了兵器。

“哈哈哈,痛快,再来!”虽然不知道对方来历,但这样的厮杀已经许久未曾有,张苞战得兴起,可不想就此罢休,回头喝道,“再换两匹马来!”

那人站在原地未动,也没有退意,等着张苞安排,张苞将长枪插入泥土之中,退到城门口,卸了盔甲,只穿着一件内衬汗衫,翻身上马,另有士兵牵了一匹马送到那人手中。

那并无多话,也上了马,掂了掂手中的虎头枪,那是张苞的兵器,微微点头,冲着张苞抱拳,示意他出战。

张苞纵马向前,从地上抓起长枪,直奔对方,一枪刺向那人心窝刺去,那人低喝一声,抬起虎头枪,将这一枪架空,同时手腕转动,横扫过来。

张苞收枪挡住,二人又开始厮杀起来,转眼间又是三十合过去,还是不分胜负,刚刚还神骏的两匹坐骑在二rén dà力的重压之下,又开始脚步蹒跚,嘶鸣不已。

看到这二人对战,刘封也不禁心头震动,想起了他见过数场大战,最经典的莫过于关羽和马超、张飞那一战,此时城下的两人,虽然气势不如当年的关羽,但招式精妙,却也不遑多让,看得人心惊肉跳。

“如此精彩之战,为何不擂鼓助威?”看到精彩之处,刘封也连连鼓掌,干脆让城楼上的士兵擂起了战鼓。

咚咚咚——

震天的鼓声传遍全城,场中二人也随之精神一振,短暂的停顿之后,又杀在了一处,两杆枪的招式到最后已经变得更加简单粗暴。都是硬碰硬的较量。

一力降十会,两人显然都对自己的气力十分自信,谁也不肯示弱,此刻倒像是斗牛一般,都是直来直去,但这种纯力量的拼斗,更让人血脉贲张,看得紧张ci ji。

也不知杀了多久,天公不作美,竟下起了绵绵细雨,地面上更加湿滑,天近黄昏,打斗的两人似乎也失去了耐性,再次开始加快攻击速度,令人眼花缭乱。

围观的人都冒雨观看,舍不得离去,只听青铜面具的那人忽然大喝道:“小心了!”

忽然间招式陡变,漫天枪影似乎比雨帘还要密集,一重又一重地罩向了张苞,分不清真假,更多的只看到残影。

忽然看到这奇怪的招式,刘封竟觉得十分熟悉,不由心头暗惊,猛地一下扶住了墙垛,与此同时,张苞和挺枪而上,惊呼道:“你究竟是何人?”

第540章 喜相逢

张苞这一声怒喝,让所有人吃了一惊,谁都听得出来,张苞的声音中充满了惊疑,喝声之中,却也不敢怠慢,神色凝重地将手中长枪直刺入漫天的枪影之中。

当当当——

震耳的金铁交鸣声令人耳膜发麻,那漫天的枪影在张苞悍然刺出一枪之后,瞬间消失了大半,密集的雨帘因为强劲的力量而向外扩张,两人的枪影之中,雨珠也难以渗透进去。

轰——

一声闷响随之响起,泥土从地面上炸飞起来,空地中漫天飞舞的不再是雨珠,而是泥浆,浑浊的泥水遮挡了围观者的视线。

“说,你是何人!”剧烈的响动之后,空气仿佛被凝结,张苞的大喝声再次出现,紧接着就听到他的惊呼之声,“啊?原来是你,好小子,你可真是……哈哈哈!”

“哈哈哈——”另一个粗豪的声音也随之响起,两人同时大笑起来,还传出砰砰的闷响,似乎是捶击胸口的声音。

“倒是的谁啊?”赵广愕然,瞪着眼睛看向下面,却一时看不清楚。

“我知道是谁了,随我去迎接!”刘封神色微动,摇头失笑,这小子竟用这种方式来到河东,真是出人意料。

“谁?”赵广等人齐刷刷地回过头来,却见刘封已经迈步走下台阶,准备出城去了。

大笑声兀自不断,泥水虽然已经落下,但观看的人还是没有认出那人的面目,那人的青铜面罩已经仍在脚下,但和张苞两人却浑身裹着湿泥,如同两个泥人一般,难以分辨。

“你怎的来了河东?”张苞双手抓着那人的肩膀,又拍又叫,“成都一别,许多年不见,比我都高了,武艺也大有长进啊!”

“嘿嘿,能接住我的破军枪法,你也不弱啊!”那人嘿嘿一笑,看向城门口,见刘封等人已经走过来,忙道,“快去见过大哥!”

张苞微微点头,两人携手走向城门口,围观者都莫名其妙,为何摆擂之人转眼间就和张苞如此亲近,似乎还是熟人?

“兴国,你可瞒得我好苦啊!”刘封站在甬道内,看到张苞和关索二人浑身泥水,衣服也有几处被撕破,狼狈不堪,不由失笑。

来的人正是被关羽派来的三子关索,刚才见到破军枪法的招式,刘封便心中有了计较,再想起此人还会说地道的河东,便猜到是他。

“大哥,我奉命来河东保护你!”关索擦了擦脸上的雨水,一张脸更是花里胡哨,上前行礼。

“我——去——,竟然是你!”赵广半张着嘴巴,这时候倒真看出了关索的面目,错愕之中,上前就是一拳,“到了河东,也不来和兄弟们吃酒,还摆个擂台,你这是搞什么鬼?”

关索看着赵广等人,也有激动之色,搔了搔脑袋,干笑道:

“嘿嘿,我此来并无军命,见你们正好取了安邑,又想试试继业的武艺如何了,便想了这么个办法,如果好好找他比武,他也不会全力出手。”

“这你可就错了,”赵广笑道,“你不知道继业天天在军中找人比武,别人都被他打怕了,没人搭理,正手痒呢,你来了,他定会出全力!”

“哈哈哈,这话可不假!”张苞一手搭在关索的肩膀上,“现在你来了,每天正好一起练武,我是一天不厮杀一场,睡觉都不踏实。”

几人在长安的时候本就十分熟悉,自从北伐之后,都是长时间未见,倍感亲切,城门下一阵寒暄,说个没完没了。

“行了,兴国既然来了,叙旧的时间多的是,快进城吧!”刘封回头看了一眼被堵在城外淋雨的百姓,带着大家离开了城门口。

“兴国,你方才说是奉命来保护大哥,难道我们几个还不够吗?”张苞响起刚才关索的话,略有不满。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关索摸摸脑袋,“当日父王将我叫道前厅,正好丞相也在,他命我来河东贴身保护大哥,我一想能马上见到大哥和几位,太过高兴,马上就出发了,倒忘了问缘由!”

“哎呀,你这个鲁莽的家伙!”张苞翻了翻白眼。

“你说我鲁莽?”关索撇撇嘴,“你比我更莽吧?”

“嗯?你敢说我?是不是几年不见,烧了教训的缘故?”张苞梗着脖子,瞪大了眼睛。

“谁教训谁还不一定呢,以前也没见占了多少便宜!”关索嗤笑一声,不以为意。

“还不服气?来来来,我们再打一场!”

“来就来,谁怕谁啊!”

“行了行了!”刘封看到两人又怒目相向,伸胳膊卷袖子的,不由失笑,“刚见面就打打杀杀,成何体统?先回去好好洗漱一番,我设宴款待你们几个,都到府中来!”

“走,去我那,热水多得是!”张苞嘿嘿一笑,拉着关索的手臂,两人又勾肩搭背地走向张苞的临时住所去了。

“我也去,等等!”赵广不甘落后,也快步跟了上去。

刘封回到府衙之中,命人准备酒宴,虽然不知道关羽和诸葛亮为什么会派关索到河东来,但添了一员大将,又是兄弟旧友重逢,总归是件值得庆贺之事。

“殿下,洛阳的细作刚刚送来消息,”正等候的时候,徐陵从外面走进来,脚上也被雨水打湿了,“曹魏已经议定迁都,决定退到邺城去!”

“哦?”刘封眉毛一挑,河东被攻下,魏国迁都是在意料之中的事情,摸着下巴问道,“可知是谁守洛阳?”

“是一个老对手,”徐陵嘴角泛起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你绝对猜不到。”

“老对手?”刘封一怔,想了一遍和自己交过手的魏将,似乎都已经出征在外,没有人留在朝堂,摇头道,“还真是猜不到。”

徐陵缓缓说道:“是前朝驸马,如今魏国的国丈,夏侯楙!”

“夏侯楙?”刘封一阵错愕,想不到竟会是此人留守洛阳,再次问道,“确定消息不会有错?”

“诏书已下,不会有错!”

刘封一怔,不由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该不会是这驸马爷真要兑现前言了?”

第541章 三国局势

夏侯楙在三国历史中,也只是个纨绔子弟,自从诸葛亮北伐丢失陇右诸城之后,率败兵投羌胡,至此羞惭不回,便再无提及。

刘封攻下长安之后,为了和魏国联合,将夏侯楙等本事不济的人放走,夏侯楙为此还颇为,在离开之时质问刘封,豪言日后必定要凭本事进入敬贤院。

三年来,一直未曾有夏侯楙的消息,不想魏国竟将他留在洛阳,防守最后阵地,倒真是出人意料,先不论夏侯楙有没有学到真本事,就是长安的那一次举动,的确让刘封记忆尤深。

“洛阳留下十万精兵,金银细软大部分都被运走,分水陆两路,从官渡、虎牢关两处运往河北。”徐陵将所得的情报一一告知。

刘封皱眉道:“河水暴涨,还能走水运?”

徐陵言道:“自河东以东,过了孟津之后,水路便开阔许多,中原的水路历代都在修整开挖,就是为了运送粮草兵马。”

“原来如此!”刘封听罢,心头微微一动,这个时候的黄河和千百年之后的有所不同,甚至河道都有了改变,如果真如徐陵所说,在黄河上,也可以发挥水军的优势了。

先前取荆南的时候,关羽领水军大败陆逊统领的东吴水军之后,天下震惊,荆州水军的实力,虽不敢说超越东吴,但也可并驾齐驱,再加上许多装备和新功能的使用,已经是当之无愧的第一水师了。

荆州水军在汉水、长江和柴桑一带已经大规模训练,如果能抽调一支精锐来到洛阳,在弘农成立一支黄河水师,将来顺水直下,攻取中原便多了一个重要手段。

徐陵见刘封皱眉,以为他担心弘农的局势,也说道:“只是此处河水转向,地势复杂,水势凶猛,眼下秋雨绵绵,不宜渡河,不知南阳形势如何了!”

“关索方才到了城中,先问问他吧!”刘封站起身来,和徐陵走向客厅。

酒宴之上,众人自然开怀畅饮,一片欢腾,经过交谈,刘封也知道了南阳的局势,一切都在诸葛亮的掌控之中,对长安兵马的动向,关索也是一无所知。

他是从宛城方向经洛阳而来,走的是最快的官道,并不知道弘农的情况,不过对于为何非要派他来保护刘封,众人都是猜测纷纷,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唯一能勉强解释的便是,刘封是关羽和诸葛亮的女婿,外人二人放心不下,便派了关索亲自追随左右,不过这些猜测也只是私下里议论,可不敢和刘封说起。

贴身保护,最担心的莫过于刺客刺杀了,但刘封自从在冀城被凌寒袭击之后,便一直小心加强护卫防守,自己也每日穿着金丝软甲,和专轲一起的十名护卫,个个身手gāo qiáng,日夜轮守,暗中还有两名高手追随,一般人根本难以近身。

自身安危固然重要,但和弘农联系不上,还让刘封心焦不已,休息了一日之后,便将关索派往解良去了, 他就解良长大,人情地理都十分熟悉,看能不能找到常年在黄河上摆渡的人冒雨过河去传信。

而在另一面,邓艾的兵马自从走后也一直未有消息,不过这倒让刘封安心不少,他是暗中带兵,扮作魏军去洛阳境内,自然要小心翼翼。

对邓艾所带的兵马来说,没有消息便是好消息,邓艾做事,他还是放心的。

又过了三日,天色终于放晴,乌云散开,虽然还不见阳光,但天空明显亮了许多,随着河东各地尽皆来降,刘封心头的沉重感似乎也随着阴云散去轻松了许多。

关索被派走,最不满的便是张苞了,好不容易来了个对手,却只来得及厮杀一场,每日都要在刘封耳边唠叨,还是答应让他先领兵渡河,才算少了一些埋怨。

这一日正在后院练剑,徐陵匆匆而来,惊喜道:“殿下,终于有消息了,魏将军所领兵马已在十日前便取了弘农,占领新丰,正在南岸渡口准备。”

“太好了!”刘封将宝剑仍在石桌上,快步走向府衙,“传令升帐,所有人都来听令!”

“是!”徐陵小跑着离去,憋了近一个月,终于要走这最关键的一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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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封袭取河东,京畿震动,荆州蜀军又入侵南阳,与此同时,东吴也从水路攻入徐州,魏国朝野震动,人心惶惶。

等到曹爽援军赶到的时候,诸葛恪已经趁势攻下了下邳,徐州大半落入东吴之手,曹爽无奈将兵马驻扎在小沛、彭城一带,与寿春、新城重新部署方向,面对徐州和扬州的东吴大军,压力着实不小。

中原动荡,曹芳在群臣建议之下不得不迁都,放弃皇城洛阳,也不敢回老巢许昌,将都城迁到了魏郡的邺城,以应“大魏”国号。

东吴这次顺路踏足中原,基本算是立稳脚跟,消息传到建业,孙权闻报大喜,病情日见好转,半月以来,竟能下地行走,东吴上下人心振奋。

与此同时,在成都,大汉皇帝刘禅也做出了一件振奋人心决定——昭告全国,要出巡秋游。

皇帝出巡,乃国之大事,刘禅在年初举行春耕大殿,全国上下无不欢欣,这一次主动提出要巡游,更让朝臣大出意外,更多的则是欣喜。

刘禅贵为大汉皇帝,却一直滞留在成都,未曾踏出益州一步,如今大汉拥有半壁江山,荆州、雍州、凉州都不曾见过天颜。

攻下长安之后,也有人建议迁都,但因为潼关未曾攻下,太靠近前线而被搁置,但作为大汉皇帝,若不踏足大汉的起源之地,的确会惹人非议。

当刘禅当朝说出这个意图的时候,朝堂上下一片赞成,gē gong song dé,既然春耕是陛下亲自主持,到了秋天,也该到巡视一年收成的时候了。

经过一番议论,决定将巡游路线先定为北上,从汉中往陇右,沿着丝绸商路巡视西凉,再到长安祭拜皇陵,完成一次祭祖大典之后,再巡视荆州,从长江水路返回益州。

商定之后,又定下良辰吉日,蒋琬和费祎等人留守成都,銮驾从成都浩浩荡荡出发,由伤愈复出的骠骑将军赵云领军护送,随行的还有太子刘璿和三位皇子,他们都已经长大chéng rén,正好借此机会见见世面,其余文武近臣官员有五十人左右陪驾,往汉中迤逦而行。

第542章 奇兵安置

一场绵延秋雨,让闷热的暑气彻底褪尽,天色渐晴,田野间连微黄的树叶都显得精神抖擞,百鸟争鸣,硕果累累。

阴雨之后的空气格外清新,忙碌的不仅有觅食的鸟兽,也有外出的百姓,黄河两岸更见热闹。

魏国迁都,浩浩荡荡,历经半月之久,还不见长长的队伍消失,河水中舟楫来往,许多渡口都被官兵把守,不许百姓们靠近,一时间怨声载道。

一支三千人的黑甲士兵从孟津渡河上岸,在崤山脚下略作休整之后,又马不停蹄地继续沿山南下。

迁都一事,牵涉极广,不但有朝中官员及家属要全部迁移,还有部分百姓也随之前往河北,除此之外,都城的禁卫军也要调动,河南尹各处兵马开往洛阳。

夏侯楙信任镇东大将军,也在部署各处兵马,以防河东的蜀军渡河,频繁的兵马调动和迁徙,百姓们都已经司空见惯,甚至连各处守军,都心不在焉,不知道明日会被调往何处。

这一路人马从上岸之后,便一直南下,沿途虽有其余兵马相遇,但都各不相干,也没有人盘问,不一日便到了函谷关以东的谷城。

谷城为函谷关东门的粮草囤积之地,关内窄小,驻军就已经占满,粮草就在关外三里之地的瓮城之中,因多存粮谷,故名为谷城。

函谷关已经十余年不见战事,弘农又在魏国掌控之中,这道闻名天下的险关,此时倒也发挥不出它的作用来,只是过往的商队要在此接受盘查,缴纳关税。

孤城和函谷关共有两千守军,其中五百军留在谷城之中,每月按时分发粮草,大多都是老弱之兵,甚至还有从前线退下来的伤残之人,讨个闲职领一些粮饷,安然度日。

忽然看到兵甲齐整,杀气肃然的一部精锐来到城外,守军吃了一惊,这一月以来他们也见过许多兵马从城外经过,但都互不打扰,这一路人马来到城外停住,不知是何意图。

“你们,你们是何处兵马?来此何干?”城门上一名老军抱着枪大声问话,他的左眼窝深陷其中,乌黑一片,成了一团死肉,是在战斗中被兵器所伤。

“吾等奉大将军之命来守函谷关,速开城门!”一名年轻的武将上前回话。

“大将军?”那人吃了一惊,司隶的兵马都是由镇东将军调动,何来的大将军麾下?而且曹宇远在并州,怎么会派兵来洛阳?

“少废话,我有令箭在此,尔等还敢抗命不成?”那人从腰中掏出令箭,沉声大喝。

守军惊疑不定,如果是曹宇的部下,那可不敢怠慢,一人忙去禀告兵长,而且看装备,肯定是军中精锐,那些兵器和铠甲一看就是好东西,他们都不曾见过。

不多时,城门缓缓打开,兵长带着十名随从出城,一瘸一拐地走向前,那兵长左脚受伤,但也是上过战场的,一眼就看出这的确是河北的精兵,也不敢怠慢。

“敢问将军名姓?”兵长抱拳道,“大将军还在并州,为何会来司隶?”

另一名武将上前一步,神色沉稳,抱拳答道:“某乃大将军麾下建威将军邓载是也,大将军听说刘封转攻河东,恐司隶有危,已经增兵河内、洛阳各处险要,吾等奉命守卫函谷关,请查验令牌!”

早有士兵拿着令牌走过来,兵长接过来一看,果然是大将军的令牌,而且还是最高军令的令箭,这样的令箭是大将军亲自发下的,非亲信之人不能得到。

一般情况下,就算是大将军的兵马,所带的令牌也只是普通的军营令,这人带着曹宇亲自发下的令箭,兵长再无怀疑,要不是当年他在洛阳当过职,还真不知道此令箭的厉害之处。

“既然是大将军所派,自当交接!”兵长双手捧着令箭交回,抱拳道,“但司隶兵马如今由镇东将军调动,请诸位入城歇息,我这就上报洛阳。”

“不必了!”为首之人挥挥手,淡淡说道,“吾等出发之前,大将军早就写好书信,已经派人送到洛阳去了。”

“这……那我们?”兵长想要上报,是想知道自己和这一帮兄弟们何去何从,谷城被人接管,如果没有上面的军令,他们便无处可去了。

“城中有多少人?”

“还有五百兄弟!”

“唔——”那人略作沉吟,言道,“我们人手也不足,你们可暂且留下,协助守城,等我接管函谷关之后,自会禀报镇东将军,再做调动。”

“好好,如此有劳将军了!”兵长闻言大喜,急忙躬身让那人先行进城。

这种事其实他心里也没底,眼看战乱又起,就是他们这些伤残老兵最担心的时候,很可能会被遣散回乡,他们现在都无法劳作,在军营中还能勉强度日,若没了这份差事,那一点点抚恤金根本不够度过余生。

上面没安排下来,便有人来接管孤城,这些士兵心中就忐忑不已,烽火连天,新兵到来之后,将原本的守军赶走的事情并不少见,甚至上面的人都不闻不问,更何况他们这些伤残老弱,更欲除之而后快,谁还管他们的死活?

所以听到那人愿意主动为他们谋个生路,自然赶紧不尽,忽然觉得这个冷面沉默的将领亲切了许多,自然热情接待。

这一部兵马正是邓艾带领的蜀军,穿越河东境内,从孟津来到谷城,竟然一路畅通无阻,这和他们全副武装都是魏军装备有关,邓艾手中的令箭也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而且恰逢各路兵马调动,他们这一路兵马行动,也就再平常不过。

两千兵马依旧留在城外,邓艾带着一千人精锐进入谷城,叫原先留守的士兵准备饭食,让部下好好歇息一阵,这半月风餐露宿,风雨兼程,辛苦至极,没有吃上一顿像样的热饭了。

通过和兵长打听,果然不出他所料,魏军防守的重点还是在沿河一带,对函谷关依然未有防备,弘农还有守军,函谷关暂时没有作用,邓艾等兵马休整一番,吃饱喝足之后,便去接管函谷关东口。

第543章 长安奇兵

秋天的早晨,河面上雾汽弥漫,新丰的渔民,早早就乘船出去打渔,新丰位黄河改向的转弯处,从北而来的滚滚河水,在大山的阻隔之下,转向东流。

此处有巨大的浅滩,没到秋际,鱼虾肥美鲜嫩,许多大鱼逆流而上,甚至当地人说,鱼跃龙门,正是指的此处。

风陵渡,是新丰县最大的一处黄河津渡,同时也是黄河上游最大的渡口,大清早,这最大的渡口处却十分冷清,不见有渔民前来。

早在半月之前,一队官兵出现在这里,也不见打旗号,不知道是何处兵马,占据了渡口,严禁闲人靠近,百姓们只顾和平日子,不到生死关头,自然也不会去招惹官兵。

晨风阵阵,河水涛涛,迷蒙的水雾忽然一阵氤氲,无数黑影出现在河面上,越来越多,守在渡口的士兵顿时警觉起来,各自打着招呼,持枪戒备。

当先的一艘木船破雾而出,船头上站着一人,手持醒目的红旗打着暗号,岸上的士兵看了两遍,才急忙回去禀告。

不多时一员身材魁梧的大将迈步而来,此人满脸胡茬,双目炯炯有神,手按剑柄,正是领兵奇袭弘农的镇军将军、长安太守魏延。

“嘿嘿,终于来了!”魏延微微点头,露出了笑容,握着剑柄的手暗自用力,青筋冒起。

历时三月之久,从蓝田到武关,又从武关进入南阳,分兵把守各处要道,虚张声势,自己则领精兵进入弘农,取庐氏,从湖县奇袭弘农,短短半个月时间,已经完成任务。

这一次长征,魏军毫无准备,一路势如破竹,守军几乎都被捉拿,占领新丰港的时候,消息还不曾外泄,若不是天降大雨,十日之前,他就已经和刘封取得联络了。

“何人领兵前来?”站在岸上,魏延迫不及待地开口。

“敢问是魏将军么?”当先一艘船破浪而来,船上一rén dà喝道,“吾等乃是张将军部下,先行带路而来!”

“哈哈哈,是继业么?”魏延大笑着,招呼士兵们准备迎接大军上岸,问道,“燕王殿下何时能到?”

刘封自从离开长安之后,奇袭西河,大战曹宇,司水一役更让天下震惊,魏延每闻捷报,都心痒难耐,暗自后悔当初没有执意跟着刘封出征。

这次从西河打通河东要道,简直是如同一柄利剑一般,刺进了魏国的心脏,迫其迁都,可见影响之大。

当先过河的正是句扶,上岸之后,看到魏延身形高大,果然有大将之风,不愧是驻守汉中和长安门户的大将,暗自赞叹。

“魏将军,殿下命我等渡河,张将军随后就到,叫我等先取潼关,再向东而进!”

“先取潼关?”魏延一怔,“丞相书信中交代,叫某先取函谷关西口,弘农失守,潼关守军首尾被断,自当散去,为何变了计策?”

句扶抱拳道:“将军有所不知,函谷关殿下已有安排,先取潼关,打通与长安联络,方便粮草兵马运输,可一战而定洛阳也!”

“哈哈哈,又是子益的计策?”魏延忍不住大笑,旋即又叹了口气,“某的一场功劳又被他给抢去了。”

“魏叔叔,绕道武关取弘农,你来得倒是真快!”正说着话,河面上一个粗豪的声音响起,正是张苞领所部兵马到了。

魏延笑骂道:“嘿,好小子,你在并州几场厮杀,倒是痛快了,还来觊觎我这点功劳不成?”

张苞大笑着,上了岸,与他同行的还有徐陵,命王仁和尹立整顿兵马,与魏延说着别后之事,一同来到中军商议取潼关之事。

徐陵问道:“将军拿下弘农,不知何人守城?”

“杜预!”魏延回答一声,感慨连连,“子益还真有识人之能,杜元凯不但有统兵之能,还屡献奇策,此番进军弘农,若不是他领路筹谋,也不会如此轻松,不着痕迹,魏军至今未有察觉。”

“殿下的眼光,向来都不会错!”徐陵也禁不住点头,刘封在朝中提拔的文武,无不都大放异彩,“杜将军此番立下大功,也不枉殿下先前一番器重。”

“先不说这些了!”魏延摆摆手,问道,“方才句将军说道,要先取潼关,我可不管子益如何安排,但潼关是我的,谁也不许抢!”

看着魏延瞪着眼睛,虎视眈眈的模样,张苞也暗自缩了缩脖子,嘿嘿一笑,不敢与他争执。

他也知道魏延镇守长安三年之久,最大的心病便是潼关,如果不是满宠堵死潼关之地,魏延都有心将其拿下,也因为潼关天险,长安的兵马无奈才转往西河,又一次让刘封等将名震天下。

“函谷关殿下已有安排,至今还未有消息传来,不敢妄动!”徐陵点点头,解释道,“殿下便叫我们趁此机会取了潼关,打通长安通路,如此一来,只要函谷关奇兵消息传来,便可直下洛阳,一鼓而定。”

“不错不错!”魏延击节赞道,“满伯宁满以为堵住潼关西口,便万无一失,却不知道某已经到了东口,此番我倒要看看,我从东口杀入,他还能往哪里逃?”

句扶慨然道:“满宠经营通关数年,终不会想到,他引以为傲的秒计策,最终却不过是作茧自缚,断了自己的归路!”

“哈哈哈,这不就是瓮中捉鳖吗?”张苞忍不住大笑起来。

“此番虽是攻其不备,但潼关实为天险,不可强攻,还需智取!”徐陵对众人说道,“一旦让守军知道进退无路,必定会有死战之心,我们先回弘农,问过令狐太守之后,再作计议!”

魏延点头道:“那令狐邵为官清廉,倒也明智,早就知道其子令狐华和侄子令狐浚归顺我大汉,待某兵到城下之时,便知道大势已去,带领城中官员开城归降,想来不会拒绝。”

简短商议一番,留下句扶守住风陵渡,等候刘封后军赶来,魏延和张苞等人领精兵赶往弘农,准备先取下潼关,打通长安通路。

第544章 心头隐患

潼关北临黄河,南踞山腰,周围崇山峻岭,群峰相接绵延,谷深崖绝,山高路狭,从中原入关中,仅有一条羊肠小道,从此通过,若不是发动民夫修葺管道,只能容一车通过。

潼关的历史不如函谷关悠久,正是魏武帝曹操所设,重新在洛阳建都之后,曹操为预防关西兵乱,保卫京畿,于建安元年始设潼关,并同时废弃函谷关,函谷关的守兵西移到长安境内,并在弘农驻兵,设置三道防线保护京都洛阳。

潼关也是依山而建,北面是滚滚黄河,正从此处由南转东,所以想要从水路绕道潼关之后也无可能,想进入关中,唯有潼关一条道路。

经过守将十几年修葺建设,潼关早已成为天险之地,尤其是当长安失守之后,满宠更是加重防御,数年时间,除了练兵,就是修关,比之原先整整高出了三尺,一半的通道都用土石堵死,西关通道内仅容两人并肩而行。

他的这一做法,虽是为长远考虑,但也被许多人屡次dàn hé,阻塞关隘,对于行商大为不利,许多大家族的商队经过潼关,都要在东西关口置换车马,平白多了许多费用,而且行动颇为不便,损害了许多人的利益。

但满宠不在乎,他要保证关隘不失,不负先皇重托,而且有钟繇和司马懿二人支持,其他人也只是口诛笔伐而已,朝廷不下令撤除阻塞,他便照旧行事。

这一年听说刘封奇袭西河郡,谋取并州,满宠就觉得有不安,蜀军在西河立稳脚跟,东可攻并州,南下可取河东,一旦河东失守,蜀军从黄河北岸直取洛阳,潼关天险便不复存在。

不料半年过去,竟然果真如此,安邑失守的消息传来,满宠更是焦急,脸上三道奏折,要朝廷派兵增援黄河沿岸渡口,同时必须在弘农增兵,加强函谷关的防御。

自从潼关设立以来,函谷关便只为收取过往商客税费的关口,再无精兵把守,器械不足,一旦蜀军渡河南下,弘农和函谷关当为首战要冲,潼关除了能阻挡长安援军之外,便毫无作用。

奏折递上之后,也不知朝廷如何部署,反倒是迁都之事浩浩荡荡,拜夏侯楙为镇东将军,留守洛阳,正在调度各路兵马,唯独弘农至今没有动静。

除了派人严密监视长安动静之外,每隔几日,满宠也会派人到弘农打探消息,倍感忧心,刘封用兵实在诡谲,很难料到他下一步会进军何处。

“将军,弘农至今未有援军到来,莫非夏侯将军想死守洛阳,放弃弘农不成?”关隘之内,副将刘劭眉头紧锁。

满宠背手叹道:“迁都之事,牵涉极广,夏侯将军定要先稳定洛阳,再部署弘农,但愿一切还来得及!”

从河东进军,最近的还是弘农郡,如果蜀军要想直接渡河进攻洛阳,势必还要进入河内,相比于河内,显然先取弘农更有优势。

蜀军现在不过占领一半的河东之地,如果再分兵取河东,进入河内,便是孤军深入,风险极大,哪里还有余力再取洛阳?

反观渡河南下直取弘农,一旦弘农失守,潼关便没有了意义,打通长安之后,蜀军便可驱兵东下,直逼洛阳。

但凡有些智谋之人,都会选择弘农,更何况刘封这样善于用兵之人?

虽然弘农至今未有消息,但他深知,这正是暴风雨来临前的片刻宁静而已,如果兵马部署不及,弘农失守,后果不堪设想。

刘劭言道:“你我在潼关驻守三年,未能让蜀军踏过一步,却不料西河反被攻下,河东失守,如今南阳也正鏖战,蜀军舍弃中路,兵分南北,是欲绕过潼关天险了!”

“正是如此,并州一败,伤及国之根本,唉!”满宠深深叹息,当初举国上下都对曹宇寄予厚望,谁知道两个燕王之争,竟然如此毫无悬念,一朝用错人,后果便是bèi po迁都。

“报——”就在此时,士兵来报,“弘农的粮草送到了,请将军查验!”

“此事叫蔡斌查验接收便是了!”满宠皱眉挥挥手,眼下他最关心的是河东蜀军的动向,这些小事哪里还顾得上。

“还是我去吧!”刘劭站起身来,“令狐太守每一季都会如数将钱粮送到,从未克扣,这一次提前了半月,也该道谢一番!”

“也好!”满宠微微点头,示意刘劭去处理,坐在案几旁边拿着纸笔沉吟,思索着该如何再向夏侯楙进言,好能早日发兵。

夏侯楙是先朝驸马,如今的国舅,地位尊崇,虽然在西凉的时候曾经兵败,但听说回到洛阳之后,便拜访名师,苦学兵法,扬言迟早要与刘封一战。

如今三年已过,此次奉旨留守洛阳,可见他也是有信心的,但毕竟新官上任,满宠虽为老臣,也不好指手画脚,措辞更要小心,免得惹人不快。

起笔一连写了三句话,都觉得措辞不满,满宠将纸揉成团扔掉,正准备继续写的时候,忽然听到外面隐约传来嘈乱之神,更是心烦意乱,面露愠色,对亲兵吩咐道:

“来人,去看看何事喧哗?”

“报——将军,大事不好了!”亲兵才走,又有人惊呼着,直接冲进了房间。

“何事惊慌?”满宠大怒,拍着桌子站起来,冷冷瞪着来人。

“敌军,敌军,是蜀军……杀进关来了!”那人也顾不上满宠的神色,一脸惊慌错愕。

“蜀军?休得胡言乱语,”满宠一愣,旋即怒喝道,“来人,将此扰乱军心之人,退出去……”

“哈哈哈,满伯宁,魏延来也!”话还未说完,就听到门口传来几声惨叫,兵器铿锵声中,一个中气十足的粗豪声音传进来。

“啊?”满宠脸色大变,手中的笔噶哒一声掉在地上,墨汁溅在脚面上,半张着嘴巴看向门外。

“你在潼关龟缩数年,不敢露面,某特来带你出去透透气!”

又有几声惨叫,院子里脚步声响起,嘈乱的打斗厮杀之后,便见一个庞大的身躯堵住了门口,鲜亮的铠甲在阳光下发射出点点寒光,刀尖上鲜血滴滴答答落下,声音清晰可闻。

第545章 吐鲠清喉

喊杀声越来越大,但满宠却觉得两耳轰鸣,眼前一阵发黑,忍不住后退两步,跌坐在地上,望着那巨大的身影,如同天神降临。

“你,你从何而来?”满宠心中震惊无比,他一直想着河东蜀军,猜测着刘封的行动,却想不到魏延有一日竟会出现在自己面前。

“哈哈哈,满将军,你以为一个区区潼关,就能挡得住魏某么?”魏延此刻心中别提有多畅快了,仿佛卡在喉咙的鱼刺被瞬间清除了一般。

“不可能,这不可能!”满宠兀自不肯相信,连连摇头,“司马将军还在南阳,你如何能从南阳绕道而来?”

满宠很快冷静下来,响起刚才的嘈乱声是从东门处传来,就说明魏延是从东门进来,先前魏延出长安去武关,他早就知道消息,唯一的可能,就是魏延绕道从弘农而来的。

“满伯宁啊满伯宁,汝何其迂腐!”魏延冷笑几声,迈步进入房间,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个与他对峙了三年的老对手。

苦苦等了三年,但当他看到满宠的时候,却也不着急了,这次以运粮之名骗入关中,外面有张苞等人领兵,魏军乱成一团,潼关已经是囊中之物了。

看着满宠震惊不可置信的神色,魏延觉得这口恶气总算出了,也不用多费兵力,就让满宠引以为豪的防线彻底崩溃,最好的回报莫过于此。

“区区一座潼关,便能挡住我大汉振兴之路?”魏延一脚踏在案几之上,单手扶着膝盖审视着满宠,嘴角噙着嘲弄的冷笑。

还有什么能比看着对手手足无措、一脸震惊更让人痛快的?

“不可能,这不可能!”满宠的目光忽然变得涣散空洞起来,嘴里只是念叨着这句话,越来越呆滞,嘴角渗出了鲜血。

满宠也是曹魏的股肱之臣,早年便跟随曹操不得势时,便追随左右,镇守汝南,迎接献帝,更说降徐晃,参加官渡之战,南拒东吴,一声参加大小之战无数,立下赫赫战功。

最终奉命镇守潼关,扼守咽喉要地,京畿安危交于他一人之手,可见曹家对他的信任,满宠也不负众望,年过花甲,依然带兵守卫险要,却不料还是功亏一篑。

满心以为潼关稳固,却不料被魏延从背后攻破,措手不及,心中颇有悔恨,但更多的却是担忧,他知道魏延从武关绕道来到弘农,目标绝不只是小小的潼关,而是洛阳。

蜀军攻入潼关之内,他尚不知消息,弘农郡至今毫无动静,所有人都还蒙在鼓里,夏侯楙兀自在洛阳调兵遣将,但弘农一失,长安之兵长驱直入,魏军人心涣散,任何能挡住气势如虹的蜀军?

曹操征战一生,创下大好基业,又经文帝治理,好不容易看到局势大好,却不料因为刘封的出现,一切急转直下,先是丢了长安,如今眼看洛阳不保,满宠心中更多的焦急、无奈和愤怒。

惊怒之下,加之年事已高,身患重病,在连番心绪过激之后,再也支撑不住,吐血而亡。

“唉,也算忠义之士,将他厚葬了吧!”魏延一声叹息,命人将满宠的尸首收好,又有几分意兴阑珊。

走出房门,外面的喊杀声也已停止,看来守军已经被收服,魏延长出一口气,如今潼关重新打通,下一步便是直取洛阳了,真正的逐鹿中原。

“报,将军,魏军皆被拿下,战死五千余人,其余皆降!”正在此时,副将前来通报,三万魏军精锐在无人指挥、无处可逃的情况下,不得不选择投降。

“很好,马上派人向长安报信!”魏延神色一振,将心中的一丝感慨挥走,吩咐道,“将所有的俘虏分作五队,马上清理关中阻塞的泥石,疏通官道。”

“遵命!”

士兵们依照命令各自部署防守,看押俘虏,魏延走出署衙,看着光滑的石阶,双目微凛,一步步踏上台阶,来到潼关之上。

此时阳光正盛,极远处能隐约看到长安的轮廓,远山连绵起伏,关下一片空地竟然荒草丛生,只有一条两人宽的羊肠小道通往远处。

满宠一心死守,关西之地三年来无人问津,这里又是两国交界之处,寻常百姓更不敢轻易靠近,好端端的一处交通要道,却变得荒草萋萋,怎能不令人感慨?

“哈哈哈,魏叔叔,这番拿下潼关,可算了了你的一个心愿了!”张苞从关头带着士兵巡逻,看到魏延站在关头上发呆,就知道他一定感慨不已。

早在长安的时候,魏延提的最多的便是潼关,就是这座关隘,让他食不知味,睡不能寝,如果不是潼关阻隔,他早就领长安之兵杀到洛阳去了。

经过几番商议,强攻潼关的代价实在太大,而且一旦这样开战,魏军必定会在弘农、函谷关布下重兵防守,就算取关,还有更难攻打的函谷关,可谓得不偿失,所以刘封否决了强攻的计划,一直都在长安养兵。

如今不费吹灰之力,踏足这座关隘之上,魏延心绪怎能平静?

“有子益和丞相统筹全局,又有你们这些后辈之力,区区潼关,又算得了什么?”魏延回过头来,从张苞身上,他又看到了当年自己意气奋发的模样,振兴汉室的希望,可都在他们身上。

“魏叔叔,你这,不会是主动服老了吧?”张苞闻言,略感诧异,摸着脸上的胡茬打量着魏延,故意做出一副才认识他的神色。

“好小子,你敢笑话我?”魏延嗔怒,一拳打在关头的青石之上,“你等着,待此处事了,一定要好好教训你一番!”

“当真?小侄求之不得啊!”张苞可是典型的好战性格,早在长安的时候,就数他和魏延对战最多,一个老成持重,一个年轻气盛,那时候的张苞还不是魏延的对手。

“好,一言为定!”魏延豪兴大发,顺利取下潼关,让他心情大为舒畅,要不是军中戒酒,真想同饮三坛老酒。

说笑一阵,张苞才说起正事:“方才哨马来报,大哥已经到了弘农,魏叔叔安排好守军之后,我们快去弘农会合!”

魏延目光熠熠,凝目点头道:“好,兵马休整一日,待长安回信,我们便去弘农!”

第546章 弘农杨氏

弘农是西汉汉武帝时所置,在函谷关边置县,此处地势平坦开阔,又靠近大河,灌溉极为方便,以为农耕之地,故称弘农。

刘封领兵来到城中,杜预和令狐邵迎接进城,按照以往惯例,城中官员部署大都未曾变动,至少该换了bing li bu shu和防卫,杜预为军司马,负责兵马调度和降兵改编。

三年过去,在军营中历练的杜预已经成熟了许多,隐有大将之风,果然不愧是名垂青史的人物,看到杜预的时候,刘封便颇为满意。

经过一番禀告,弘农郡留下的官员只有三分之二,倒是让刘封颇为意外,取河东之时,就算没有卫家的支持,官吏辞官的也不超过十人,弘农郡才拿下一半,竟有三十多人辞官而去。

看到刘封皱眉,令狐邵无奈答道:“实不相瞒,弘农郡多数官员,都是杨家举荐,殿下在河东之时,杀了杨珧,俘虏杨骏,这……”

“原来如此,”刘封微微点头,他其实隐约也猜到了这一点,“这弘农乃是杨氏策源之地,会不会因此人心不稳?”

这个时代,士族的影响力太大,察举制更是讲究门生关系,文rén dà多又重名,刘fēng shā了杨珧,这些人不管愿不愿意,都必须要做出姿态,老师被杀,他们要是还留下来为蜀汉效力,只会身败名裂!

“这倒也未必!”令狐邵显然早就想到了这一点,抱拳道,“殿下有所不知,弘农虽为杨氏兴亡之地,但数代繁衍,早已派系林立,各支勾心斗角,并非铁板一块。”

“哦?”刘封眉毛一挑,不禁想起了被曹操搞死的杨修,摩挲着下巴的胡茬,“不知如今的杨氏,境况如何?”

“回殿下,杨氏自丞相杨敞始,至玄孙杨震起其族便大兴,杨公人称关西孔子,穷究学典,设馆授徒,此一脉最为兴旺,其三子杨秉、孙杨赐、重孙杨彪,皆继承杨公遗风,均官至太尉,人称四世三公,比之汝南袁家不遑多让。”

“嗯!”刘封凝目点头,微微思索一阵,言道:“文先公之子杨修因太子之争被曹操所杀,文先公也忠于汉室,与曹操多有不睦,杨骏、杨珧恐非这一脉吧?”

“殿下英明!”令狐邵眼中闪过敬佩之色,答道,“杨震共有五子,杨修这一脉乃是三子之后,而杨骏、杨珧则是五子杨奉之后,杨骏如今共有兄弟五人。其次还有长子杨牧这一脉人丁倒也多,只是并无能人出现,故而一直低调,其他二子都是人丁凋零,数代传下,便只有这三脉了。”

“想不到家族之事,竟也如此繁杂!”刘封慨然一叹,才明白为何自己在河东之时提起杨彪,想要ci ji一下杨骏的爱国之心,却见效甚微,原来是他们虽然同姓杨,却并不彼此团结。

思索至此,忽然想起西晋三杨来,这杨骏和已经杀死的杨珧就是司马家的皇家外戚,还有一人是杨济,这一脉在西晋权倾朝野,但高回报也意味着高风险,杨骏一族在司马家的政变中被诛灭,死伤人数近数千人,震慑全国上下,这也是历史上一起特大的政变惨案。。

不过对于杨氏一族,刘封记忆最深刻的还是隋朝开国皇帝隋文帝杨坚,隋炀帝杨广以及,越国公杨素,另外的便是宋朝忠烈满门的杨家将了。

隋朝距离汉代并不遥远,按照历史发展,杨彪和杨骏这两脉都逐渐凋零,看来隋文帝杨坚应该就是长子杨牧这一脉之后,真可谓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其他各脉都是位极人臣,杨牧这一脉干脆改朝换代,当起了一国之君,也不知道是不是吸取了先人的教训,不愿再为人臣子了。

令狐邵见刘封愁眉不展,也叹了口气:“殿下,如今曹家提携重用杨骏这一脉,杨骏兄弟三人皆在朝为官,又死了杨珧,恐难再说服他们了!”

刘封想到历史上着兄弟仨人都不过是因国戚而壮大,不由冷笑道:“我看那杨骏也不过优柔寡断之人,若不是文先公忠于汉帝,与曹家结下仇隙,也轮不到他这一脉兴起。”

“殿下所言有理,只是眼下……”令狐邵不敢妄自评断,但眼下弘农郡人心不稳,杨家的影响力太大,也是不容忽视的。

“殿下,此事倒也不算难解!”一旁静听的杜预忽然说道,“杨太尉一脉虽然凋零,但杨修尚有后人留存,其四世三公,门生故吏遍及天下,自曹丕篡位之后,也有许多退隐归田之人,只要殿下提携太尉之后,定有人感激慕名而来,比之杨骏这一脉更有影响力。”

“不错,这倒是个好主意!”刘封眼睛一亮,拍了一下大腿,看向令狐邵,“我听说杨太尉仅有杨修一子,不知可还有什么后人?”

令狐邵达到:“杨修尚有一子,赋闲在家,至于本事如何……”

“且先不管他本事如何了!”刘封摆摆手,对令狐邵吩咐道,“太守大人即可命人去……不,你亲自到府中去请此人来府衙,顺便邀请杨牧这一脉之人,本王亲自设宴款待,也算是为文先公忠义之心聊表敬意!”

“遵命!”令狐邵心头微震,他与刘封接触时间并不长,但从这件事中就能看出刘封肯定是一位杀伐果断之人,一旦作出决定,便毫不犹豫。

转身出门的时候,也在为杨骏这一脉叹息,他们眼看刚刚有了兴旺的机会,而且背后似乎还与司马家关系不错,却不想遇到了刘封,还结下了私仇,看来真是时运不济。

令狐邵走后,刘封将杜预叫道跟前,小声吩咐道:“元凯,弘农失守,就算消息再封锁,此刻想必已然传了出去,不知道士载是否到了函谷关,你马上派人前去联络!”

“是!”杜预抱拳,稍微迟疑了一下,又道,“殿下,兵贵神速,为何不马上出兵先去函谷关西口?”

刘封双目忽然一阵收缩,嘿然一笑:“后防不稳,如何敢贸然进军?若是司马懿又分兵从你们的来路之上袭击,岂不功亏一篑?”

杜预猛然一震,点头离去。

第547章 再攻樊城

连日降雨,南阳各线暂时罢战,司马懿派人打听魏延消息,细作回报,魏延并不在军中,析县的守军是魏延之子魏昌假扮。

司马懿得到消息,大吃一惊,手中的竹简散落一地,属下众文武都脸色微变,从来南阳至此,他们还从未见过司马懿如此失态。

“父帅,那魏延究竟去了何处?”司马昭沉默片刻,忍耐不住,上前问话。

“弘农,定是去了弘农!”司马懿手指微微颤抖着,神色凝重,沉声道,“若是魏延从出武关便分兵去弘农,只怕此时已然不保!”

“啊……这?”

司马昭和其他众人也都齐齐变色,面面相觑,谁都知道丢失弘农的危险性。

沉默片刻,司马懿长叹一口气,缓缓说道:“弘农一失,刘封便可从河东渡河南下,与魏延会合,如此一来,洛阳危矣!”

王基站出来言道:“将军,如今陛下迁都往邺城,留夏侯将军镇守洛阳,不知他是否得到消息,该速速派人告知于他,守住函谷关,方能阻挡蜀军东下!”

司马懿点头道:“也只好如此了,只是函谷关数年失修,兵力薄弱,不知还能否来得及。”

虽然心中不安,但司马懿也不敢耽搁,马上派人往洛阳报信,但愿一切还来得及,如果洛阳此时失守,他在南阳便没有了作用。

“诸葛孔明,你诸般安排,四处调兵,目标便是为了洛阳吧?”到了此刻,司马懿心中的迷雾也揭开了许多,各路兵马调动的线路渐渐明晰。

“将军,眼下我们被牵制于南阳,该如何应对?”李丰至今还心有余悸,蜀军三路出兵,如今两路合二为一,图谋中原,对于魏国形势大为不利。

“南阳之战,务必早定!”司马懿一咬牙,双目微微收缩起来,握拳锤在桌面上,“为今之计,必先取樊城,击退诸葛,再扫平南阳,稳住豫州,若夏侯楙守住据险而守,洛阳不失,尚有回寰余地!”

“请将军速速下令,吾等必当誓死守卫南阳,夺回樊城!”令狐浚兄弟第一个站出来请命,至今他们还未得到诸葛亮的指令,樊城本就是丢失在他二人手中,自然也要表个态。

“唔——”司马懿沉吟着,先前他已经出兵两次,但都被诸葛亮识破,两人都是旗鼓相当的对手,善于用兵,除非奇策或者正面交锋,否则实难分出高下。

这几日不曾交战,他也在苦思破城之策,关键是蜀军的兵力比之前几年更加强盛,尤其在器械方面更是超过魏国,光是那连弩,就让司马懿头疼不已,有此利器守城,攻城的难度又增加了不少。

“牛金、徐质听令!”思索片刻,司马懿终于抬起头来,开始下令!

“末将在!”牛金见第一个点将,面露喜色,欣然出列。

“命你二人各带五千精兵,即刻去攻围头、四冢二地!”

“是!”

“令狐浚将军!”

“末将在!”

“命你兄弟二人领三千精兵为先锋,往樊城开进,吾自领大军随后接应,半月之内,务必攻下樊城!”

“遵命!”

“将军,先前如此出兵,诸葛亮已有防备,围头、四冢二地易守难攻,又有白水相隔,恐难奏效,莫非真要强攻樊城?”诸将散去之后,李丰皱着眉头问道。

司马懿背着手站起身来,缓缓说道:“有诸葛亮在樊城,奇谋难用,吾此番做出强攻之势,却暗中派兵去攻湖阳港,先断其后路,再从新野调兵,从后攻打樊城,方能速战速决!”

“将军果然妙计!”李丰闻言,恍然大悟,这才放下心来,如果有新野的兵力前来策应,便能从南北方向对樊城形成夹攻之势,不失为妙策。

司马懿对司马昭吩咐道:“吾自领大军往樊城,子元令八千精兵连夜往湖阳港去,马上向子上传信,叫其领一万精兵从罗川口往西而进,待取了湖阳港之后,你二人会合,从南面猛攻樊城,此一战不得有误!”

“是!”司马昭领命而去。

不多时,偃城内外鼓声震天,人喊马嘶,早有兵马出城而去,其余各部兵马也都披甲上马,列阵以待。

司马懿来到城外之时,令狐浚兄弟已经领兵出发,从偃城到樊城,不过半日距离,沿途地势开阔,倒也不用担心有伏兵截击。

司马昭暂时留下守城,司马懿领军浩浩荡荡往樊城开进,这一个多月诸葛亮按兵不动,他也终于明白过来,这是在为魏延和刘封打掩护,此时再也不敢耽搁,务求速战速决。

听说留下夏侯楙守洛阳,连司马懿都略感意外,对于此人能否守住洛阳,心中并无半分把握,只是圣旨已下,他又出征在外,也只能顺其自然了,而且眼下四路出兵,朝中也的确无人可用,想必也是无奈之举。

到了傍晚时分,大军来到樊城之外,令狐浚早已命人部署防线,扎下营寨,司马懿分派兵力,将营盘安置妥善,来到营门外观看。

樊城之上,旌旗招展,刀枪林立,蜀军严阵以待,高大的城墙上密密麻麻都是守军,如果不强攻,很难看得出有什么破绽。

“将军,吾军新来,立足未稳,需防蜀军劫营!”此时天色将黑,不宜攻城,李丰从旁提醒。

“嗯!”司马懿微微点头,又看了一眼樊城,背着手走回中军大帐,眉头紧锁,沉吟道:“若诸葛亮阵来劫营,吾倒要叫他有来无回!”

李丰点头道:“弘农消息,想必诸葛亮已然得知,蜀军锐气正盛,若今夜能将计就计,挫败其士气,明日便可一鼓作气攻打樊城!”

司马懿微微点头,吩咐道:“好,传令下去,叫各部小心防守,埋锅造饭,吾自有道理!”

李丰马上晓谕各部,魏军营中点起火把,亮如白昼,城头之上,蜀军也加强了巡逻,几乎不间断都有士兵从城上经过,防守得滴水不漏。

李丰站在营盘箭楼之下,望着高大的樊城,心中却怎么也轻松不起来,若是樊城的守将换了别人,此时早已被司马懿用计攻破,只是他的对手是诸葛亮,便如铁板一块,似乎有些踢不动了!

第548章 各施其能

魏军兵临城下,诸葛亮早已得到消息,看到城外的营寨,命各部兵马小心防守,召集诸将升帐议事。

关兴等人早就求战心切,奈何诸葛亮一直不发兵主动攻击,好不容易等到魏军来攻,个个摩拳擦掌,等着大展手脚。

王佑言道:“魏军新来,何不趁其立足未稳,连夜劫营,挫其锐气?”

诸葛乔摇头道:“司马懿岂不知兵法?如此浅显之计,只恐早有防备!”

关兴忍耐不住,上前道:“丞相,末将愿领精兵出城,就算魏军有所防备,也可屡次骚扰,趁虚而入,岂不更好?”

诸葛亮微微闭目沉思,才环视众将,笑道:“司马懿突然发兵,定是得知文长突袭弘农之事,其求战心切,定不会只此一路兵马!”

关兴却不以为意,言道:“就算司马懿分兵去攻围头、四冢二地,此二处也有重兵防守,岂能轻易拿下?若能败其中军,其余两路,不足为虑也!”

诸葛亮点头笑道:“关将军之言有理,吾料司马懿此番全军尽出,中路强攻樊城,围头、四冢两路不过是虚张声势而已,还需防新野兵马!”

诸葛乔神色微动,言道:“如果司马懿调动新野兵马,岂不是……”

“吾早就派细作留意新野动静,若司马调兵,自有消息传来,”诸葛亮抬起羽扇,不动声色地打断了诸葛乔,看向关兴等将,“既然诸位求战心切,倒也不妨试试魏军虚实。”

“末将遵命!”关兴等人闻言大喜,齐齐上前领命。

诸葛亮略作思索,派关兴、张嶷和王佑三人各领一军出城,从子时开始轮流滋扰魏军营寨,一刻不停,直到五更时分,才同时从东西两路发动突袭。

各将领命而去,诸葛乔才说道:“关将军还在襄阳静待时机,可否马上派人通知他?”

“嗯,荆州水军早已等候多时,等新野空虚,便可从江津港出发,攻击东路,可先派人暗通消息,”诸葛亮微微点头,“新野细作也自会和关将军联络。”

“围头、四冢两处,不需要派兵援助么?”诸葛乔还是有些不放心。

诸葛亮笑道:“司马懿想要速战速决,稳定南阳,以便回防中原,吾料其必想重用新野兵马,其余两路,不过是牵制我兵力而已,正好可将计就计,断其归路。”

诸葛乔问道:“父亲有何妙计?”

诸葛亮轻摇羽扇,来到地图跟前,指着樊城东面的四冢方向,言道:“司马懿分兵取四冢,不过虚张声势,若想调动新野兵马,必会取湖阳港,以断吾归路,与新野援军会合夹攻樊城。”

诸葛乔叹服,点头道:“司马用兵,向来虚实相接,若是这样,倒也符合他用兵之法。”

诸葛亮双目中精光闪过,言道:“吾正好弃了四冢,反而挥兵北上,取郏县,奇袭摩坡,也断了他的归路,那时候就看司马懿要稳中求胜,还是拼死一搏了!”

诸葛乔听罢,不由抚掌笑道:“司马懿尽起大军而来,自然不想就此退回,他料定湖阳港丢失,也是断了我们后路,自会孤注一掷,却不想我们还有荆州水军一路奇兵,如此一来,岂能不败?”

诸葛亮见诸葛乔如此高兴,反而神色淡漠,言道:“为将者,当思敌一举一动,思虑周全,顾及大局,万不可因一时自测而沾沾自喜,铸成大错!”

诸葛乔猛然醒悟,躬身领教:“孩儿日后当谨记在心,即便是完全之局,也不会掉以轻心!”

“嗯,须知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呐!”诸葛亮微微点头,又道:“如今弘农已被文长攻破,樊城之战必是南阳只最终一战,可命王平出兵攻打筑阳,不叫贾充分兵来救。”

“是!”诸葛乔见诸葛亮再无吩咐,便转身去安排将令。

“子益,你到了弘农,可否化险为夷?”议事府中,只剩下诸葛亮一人,但他的神情并不轻松,反而愈发凝重,看向厚重的夜空,幽幽叹息。

是也子时,魏军大营东侧,忽然喊声大作,无数火光亮起,营寨中鼓声震天,魏军早有防备,蜀军才冲到营寨外,就被一阵乱箭逼退。

停歇了半个时辰之后,西面也有嘈乱之声,但魏军的防守滴水不漏,蜀军无机可乘,只好无奈撤退。

一直到五更时分,双方各自攻防,喊杀声从未间断,过了五更时分,城外总算安静下来,就在天色刚明的时候,从东面又有蜀军杀出。

这一次魏军似乎防备不足,被蜀军径直杀入营寨之中,关兴一马当先,接连挑翻数名魏军,杀入一座帐中,才发现里面空无一物,连铠甲枕头都不存在,却是一座空账。

“撤!”见此情景,关兴便知道魏军已然做了万全准备,wài wéi的营帐恐怕都是虚设。

等他冲杀出来,却见无数火箭从天而降,魏军早就等候在空营之后,见蜀军杀入,尽数放起火箭,霎时间整座大营都燃烧起来。

晨风之中,火势蔓延极快,蜀军大乱,各自奔逃,狼狈不堪,所幸这大火也阻断了魏军的追击,并没有趁机追杀出来,关兴等将狼狈退回城中。

清点人数,还好伤亡不多,折损了三百多人,五百余人受伤,关兴和张嶷几人垂头丧气回到府衙之中,主动请罪。

诸葛亮却笑道:“昨夜出城,敌我互有伤亡,魏军一夜不曾休息,料想今日不会全力攻城,诸位将军也算立了功劳,不必如此!”

关兴等人闻言,这才心中稍安,但也知道司马懿用兵的确思虑周全,不敢再贸然请命出城厮杀,

却听诸葛亮又道:“今日守城,由张嶷将军负责全面调度,其余诸将下去歇息,准备换防,关兴且留下!”

众将退下,诸葛亮又对关兴吩咐道:“吾命你从军中挑选五百精兵,今夜趁夜从南门出城,从小路前往四冢,听我军令行事!”

“遵命!”关兴知道这一次秘密派他出兵,定是担当重任,不由神色激动,来到南阳之后,他还从未酣畅淋漓地厮杀过一回呢。

第549章 扰乱后方

樊城的修建别具一格,只有三道门,西南方环水而建,城门也不在正北方向,在北方有一条十余丈长的土墙,和城墙一般高,宽丈余,可供两辆车通过,上面修建了垛口。

这样一条延伸出去的土墙无疑加大了樊城的防守范围,守军不用出城,便可对城外的敌军居高临下发动攻击,这对攻城的士兵来说无疑是最大的威胁。

而仅存的唯一东门外,却修建了护城河,白水从此流过,汇入汉水之中,护城河宽深都有三丈余,正当雨季之时,河水滔滔,十分难渡。

魏军想要攻城,最便捷的便是北门,但北门因为这一道延伸到城外的土墙牵制,魏军到了城下,就会被分为两半,并且两面受敌,无法全力进攻。

这也是司马懿两次来到城下,却未强攻的原因,要想攻破樊城,必要先破坏这道土墙,但这道墙十分宽大厚实,上面也有滚石檑木,还有蜀军的守城利器连弩,要想将其破坏,比攻打城门还要难上数倍。

从早到晚,司马懿亲自指挥兵马攻城,一共发起五次进攻,损伤千余人,对樊城的守军几乎没有造成任何威胁,只好怏怏退兵。

樊城宛如一块磐石一般,任你如何攻打,都没有薄弱之处,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司马昭能奇袭湖阳港,与司马师合兵一处,从南面发起进攻,双方同时攻城,叫蜀军首尾难顾,才有破城机会。

到了晚上半夜时分,关兴带领五百精兵从南门悄然而出,顺着汉水北上,绕过樊城,在向导官的带领下直奔四冢而来,天明时分便到了城中。

四冢和围头是樊城左右的两座瓮城,并不算高大,但足以牵制前来的魏军,攻打四冢的魏将正是徐质,此人英勇过人,使一把开山大斧,守将宗预抵挡不住,只好据城而守,已经过去两日。

关兴来到城中,将诸葛亮将令传下,宗预松了一口气,按照计策继续上城防守,徐质再次挥兵攻城,低矮的城墙一架云梯便足以爬到城墙上,昨日就有士兵冲到城头,让徐质信心大增,今日亲自选了死士来登城。

双方从早上杀到傍晚,魏军死伤众多,但登上城头的士兵越来越多,眼看守军实力不济,徐质抓住机会,身背大斧,带领精兵从南门登城。

蜀军防守不及,被徐质当先一跃而上,取下大斧一阵挥砍,杀出了一个缺口来,身后的魏兵不断爬到城墙上,看看破城在即,士气大振。

越来越多的魏军来到城墙上,南面城墙已经失守,徐质更是英勇,杀了数十人,无人能挡,魏军早已打开城门,守军见大势已去,各自奔逃。

接连三日强攻,终于拿下四冢,徐质心中痛快,也不去追赶逃兵,命人布置城防,以防蜀军再来,马上派人向司马懿报信,如果他比牛金先破城,便是头功一件。

夜幕降临,关兴和宗预在城外十里处整顿兵马,共有五千人,连夜直奔郏县而来,两个时辰之后,便到了城外。

郏县位于偃城和摩坡之间,是魏军从宛城输送粮草的必经之路,司马懿将粮草辎重都集中在摩坡中转调用。

三更时分,细作来报,郏县仅有一千守军,都是转运粮草的劳力为主,并无多少精锐士兵,此处隔着偃城,已经是战线后方,自没有重兵防备。

关索闻报,将兵马分作四队,各守住一门,叫宗预安排调度埋伏,不让逃兵走脱一人,以防泄漏消息。

趁着夜色,关兴领着挑选的五百精兵偷偷爬到城墙上,守军尚不知觉,等到惨叫声响起,才出现惊呼喊叫之声,此时关兴已经命人守住城头,打开了城门。

一千蜀军杀入城中,魏军四散逃窜,抵抗者寥寥无几,不过半个时辰,郏县便被顺利拿下,到了天明时分,宗预也领命入城,共捉拿俘虏五百余人,全都关押在军营之中。

关索命人将郏县太守带来,审问一番,得知摩坡有守军八千人,都是魏军精锐,可见司马懿用兵谨慎,思虑周全,虽然郏县兵力薄弱,但对于囤粮之地,却布置了重兵守卫。

就在五天之前,司马懿决定强攻樊城的时候,已经有一大批粮草恣纵送到偃城去了,现在司马懿军中的粮草,可供两月之用,强攻摩坡,必定会有折损,对魏军威胁也不算太大。

关兴和宗预商议一番,决定暂时按兵不动,郏县的旗帜也不更换,命人往樊城报信,等候诸葛亮下一步命令。

司马懿连日攻城无果,正自忧闷,忽然徐质派人送来消息,先攻下了四冢,众文武闻报,都面露喜色,虽然四冢并非要地,但拿下一处城池,便可激励士气,振奋人心。

“围头可有消息传来?”司马懿夸奖了徐质几句之后,微微沉吟,问起了另一路牛金兵马的情况。

李丰答道:“回将军,围头守将胡班与牛将军武艺不相上下,至今还未拿下!”

“嗯!”司马懿微微点头,吩咐道,“叫徐质留一千兵守四冢,即刻引兵去湖阳港,与子上兵马会合,从南面攻打……”

正说着话,司马懿抬起的手指忽然停在了半空之中,指着汉水方向一动不动,深邃的眸子里寒光闪烁,脸上的喜悦之色消失殆尽。

“将军,你……”李丰眉头皱起,不知道司马懿为何忽然失态。

“不好,偃城危矣!”众人正疑惑之际,司马懿豁然转身,急忙对苏愉吩咐道,“你速带五千精兵返回偃城,多派斥候打探军情,一旦在偃城外发现蜀军,便从后奇袭,不可放走一人!”

“遵命!”苏愉有些迟疑,不明白司马懿的意图何在,但还是领命。

司马懿见众人脸上都有疑惑之色,沉声道:“围头与四冢兵力相当,如今四冢偏偏失守,吾料必是诸葛亮之计,故意放弃四冢,却叫其兵马偷袭偃城,扰我后方,吾不得不防!”

李丰等人这才恍然大悟,面现吃惊之色,苏愉更是不敢怠慢,匆匆转身而去。

第550章 尔虞我诈

苏愉走后,司马懿还是觉得心中不安,思索一阵,又命人向郏县和摩坡守军报信,叫他们小心防守,严密监视各处要道,一旦发现蜀军踪迹,即刻前来禀告。

诸事安排完毕,他神色依然凝重,攻不下樊城,终究是大患,眼前所有的问题,其实只要成功拿下樊城,便都迎刃而解,只是这块硬骨头实在难啃。

王基这几日负责攻城,也是遭遇了不少挫折,上前言道:“将军,樊城不可急切而下,如今四冢已经得手,不如分兵援助牛将军拿下围头,等子上领兵到来,便可对樊城形成围攻之势,当年关羽围攻樊城,断绝城中粮草,旬月之间便能告破。”

司马懿却忍不住摇头叹道:“唉,诸葛亮既然留守樊城,自然造就有了准备,切莫忘了上庸的兵马,襄阳还有关羽虎视眈眈,吾岂能孤注一掷?”

李丰言道:“蜀军一心守城,便是想拖住我等,如今正是秋收之际,将军何不派兵去收割水稻小麦,以示长久之计,蜀军见到,必会出城滋扰,如此方能有破城之机!”

“唔——如此倒不失妙计,你马上分兵安排此事!”司马懿沉吟着,眼下唯有李丰的计策能诱出守军,否则一味强攻,只是徒损兵力,这几日蜀军的连弩,着实让所有人心惊肉跳,那简直是杀戮机器。

“且慢!”李丰正准备离开,司马懿忽然叫住了他,微眯着双眼,沉声道,“传令下去,全军退后五里,沿白水河岸扎下营寨,一应粮草收割之后,从水路运送到营寨之中,叫人严加看守。”

“啊?将军,这其实不是……”一旁的王基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急忙上前说道,“将军莫非忘了,那白水河畔,都是低洼之处,当年关羽水淹七军,便是此处啊!”

李丰也反应过来,站住了脚步,看着司马懿,此等大错,先前于禁已经犯过,他们岂能再犯?

却见司马懿深沉一笑,凝视着二人,目光深邃,缓缓说道:“此事天下皆知,然吾料诸葛亮用兵向来谨慎,定不敢冒险派兵出城,待吾收割粮草,其必不甘心,却来滋扰,那时候吾自有计策!”

李丰等人都知道司马懿用兵虚实难测,既然他知道此处的危险,便不再多说,叫人各自下去准备,反过来一想,如此明知故犯的错误,实在会让对手难以猜测。

众人走后,司马懿又写了一封书信,命心腹之人送往筑阳,叫贾充依计行事。

魏军撤退到白水一带的消息传到城中,诸葛亮果然神色变得凝重起来,司马懿此番举动,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如果这是以退为进之计,为何偏偏选了当年于禁兵败之地?

就算再愚蠢的将领,有了前车之鉴,也断然不敢再在这里屯兵,更何况是司马懿?

但魏军偏偏就是沿河驻扎,都在低洼之处,如果从上游蓄水淹之,便是当年关羽对付于禁的故伎重演,以司马懿之能,定不会犯下此等错误,唯一的解释,便是司马懿另有所图。

“吾料司马懿此乃诱兵之计,但如此浅显,岂不叫人笑话?”思来想去,诸葛亮自己也想不通其中的道理,但以不变应万变,终究是不会错的。

诸葛乔也眉头紧皱,百思不解:“司马善于用兵,就算未有于禁之败,也不会如此屯兵,魏军驻扎在此,必有所图,我这就多派斥候监视其动静!”

诸葛乔走后,诸葛亮还在皱眉思索,如果司马懿明知故犯,唯一的解释便是要诱兵之计,但如此作为,也太过浅显儿戏,猜不透司马懿的意图,倒也不敢轻举妄动。

正猜测之际,关兴派人前来报信,听了摩坡的bing li bu shu,诸葛亮便知道司马懿早有防备,丢了四冢,司马懿定会叫新野兵马加快行程来攻樊城,但偏偏在此时,司马懿又退兵到白水,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沉吟片刻,他马上传令关兴,既然郏县消息不曾泄露,便趁夜袭取摩坡,纵使不能拿下摩坡营寨,也要毁坏其粮草辎重,如见事不可为,便退兵埋伏于郏县要道,如果司马懿发兵回援,也可沿途伏击。

此时湖阳港被魏军攻破的消息也已传来,虽然司马昭于各处要道严密部署,不想走漏消息,但诸葛亮早已猜到司马懿所图,在湖阳港周围派了斥候暗中监视,司马昭兵马猜到,斥候便已经发现回报了。

湖阳港攻下,料到新野的兵马也已经出发,此时只要继续守住樊城,吸引魏军注意,荆州水军便可奇袭新野,一旦南阳东线告破,就算把樊城让给司马懿,他也不敢久留,新野的地理位置比之樊城更为重要。

相比于南阳的形势,诸葛亮对胜负看得并不是很重,魏军在并州、徐州和扬州四线开战,兵力已经不足,但南阳,他还有荆州兵马可供调动,他最关心的还是司隶之战。

按照斥候回报的时间来算,此时魏延和刘封已经合兵一处,就算有函谷关天险,以这二人之力,不出一月便能杀到洛阳,踏足皇城,这才是诸葛亮真正期待的。

当年隆中之时,他策划三分天下之计,本想益州之兵和荆州之兵同时出动,但不了刘封的转变,让他的计划变得更加容易,兵出宛、洛,虽未实现,但取洛夺宛,却也是自己一手策划。

所谓兵无常势,便是如此,如今眼看中兴大业即将实现一半,占领洛阳和长安,东西二都便重归汉室,这岂不是天意?

待司隶平定,荆州完全纳入手中,便可据虎牢而望天下,东线还有东吴兵力牵制,以孙权之性情,定会再叫诸葛恪继续进军中原。

由吴军在徐州、豫州、兖州一带和曹魏zhou xuán,蜀军便可从容取河内、掌并州,图谋河北,一旦河北拿下,天下大势可定,相比于曹魏的节节败退,东吴后继乏人,蜀汉真可谓如日中天,形势一片大好,怎能不让诸葛亮心潮澎湃,憧憬一统盛世?

第551章 水陆齐发

大雨之后,秋高气爽,江南的天空,飞雁排空,江水涟涟,荆州又是一个丰收之年,百姓欢庆,经过三年的免税之后,纷纷主动上缴粮税,若不是这几年汉军的保护,他们还保守战争之苦。

秋冬之际,江上时常大雾弥漫,汉水之上,浓雾之中,隐现着一幢幢巨大的黑影,滚滚波涛掩盖了行船的声音,从赤壁到襄阳,这一条水路早已被荆州水军控制,江水深处,过往渔船、商船都要接受盘查。

随着晨风吹起,隐没在雾中的黑影渐渐显现出轮廓来,足有两三间房屋大小的楼船破浪而来,溅起无数水花,在它周围,轻巧地穿行着无数艨艟和龙舟。

船首之上,一个高大的身躯矗立其上,负手而立,长髯在晨风中飘洒,已然悉数花白,再也看不到一缕黑丝,晨光之下,开阖的丹凤眼中精光爆射,随着船只靠近江岸,愈发显得凛然威风,令人生畏。

“父王,前面便是罗川口,楼船难进,便到此处上岸吧!”正在此时,一位年轻将领甲板,在他身后躬身答话。

“嗯!”那人转过身来,面如重枣,丹凤眼、卧蚕眉,虽然皓首白发,苍髯赤面,却如神祗一般,不怒自威,正是荆州襄阳王关羽。

“传令三军,即刻上岸!”关羽轻抚长须,冷然下令,“命蒋壹兄弟带两万水军继续西进,从水路攻打湖阳港,解樊城之围!”

“是!”来人正是一直追随关羽左右的关平。

随着船只上一阵嘈杂声,兵马陆续上岸,周仓早已扛着青龙刀在岸边等候,周力跟在关羽身侧,扶着他来到岸边,三军肃整,并无一人喧哗。

甲板之上,蒋壹和蒋休兄弟向关羽抱拳告辞,水军再次离岸,逆流而上,很快便消失在浓雾之中,只剩下一江秋水哗然东流。

“殿下,三军整备完毕,请下将令!”一位身材魁梧的将领大步而来,手持大刀,面颊上有一道猩红的刀疤,气度沉稳,正是这几年一直跟随关羽左右的寇威。

“好,寇威、贺冲为先锋,领五千精兵直取罗川口!”关羽挥动大氅,遥视新野方向,“关平领中军接应,某自带大军往新野,务必克日拿下!”

“遵命!”诸将轰然允诺,各去准备,寇威和贺冲翻身上马,点齐兵力,直奔罗川口而来。

寇威领兵在前,贺冲在后接应,两人来到罗川口,只见此处是一座营寨,建立在半山坡上,两边山崖陡峭,是通往新野的必经之路。

魏军发现有人马靠近,擂鼓鸣锣,慌乱出了营门,为首一员将领跨马挺枪而出,立于山坡之上,见来的竟是蜀军,颇感意外。

寇威打马上前,沉喝道:“尔等逆贼,见我天兵到此,还不束手就擒?”

那人倒也不惧,傲然笑道:“哈哈哈,好狂妄的口气,尔等从何而来,还不通名?”

“襄阳寇威是也!”

“哼,不过无名之辈耳!”那人枪尖指向寇威,冷笑道,“若是襄阳王关将军亲来,或可与我一战,汝不过马前卒而已,上来受死!”

“你是何人?”寇威见此人口气狂妄,按捺住怒气,沉声问道。

“你听好了,本将乃是夏侯家族大将夏侯刚是也!”那人一撇嘴,说起夏侯家族,似乎十分自得,朝着远处一抱拳,“夏侯惇便是俺远亲娘舅,你可怕了?”

“受死!”寇威听罢,怒极反笑,冷喝一声拍马直上,想不到曹魏军中,竟然也有如此攀亲道故之辈,如果此人真有本事,怎会派来守小小的罗川口?

夏侯刚见寇威一个无名将领,竟然如此嚣张,不禁恼怒,舞动钢枪也杀了过来,此刻他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以为寇威不过是哪里流窜来的蜀军,正好在这里将其歼灭,也好立个大功。

当啷啷!

“啊?你……”兵器相接,就听到夏侯刚惊怒之声响起,一句话还未说完,已经被寇威一刀斩于马下,身后的魏军一片哗然,措手不及。

“随我冲,拿下罗川口!”寇威马不停蹄,继续舞刀冲杀,直入罗川口营寨之中。

后面的贺冲见状,马上挥兵掩杀,魏军被寇威连杀数人,早已心惊胆战,竞相奔逃,等贺冲领兵冲进来的时候,基本已经逃散殆尽。

攻下罗川口,前后不到半个时辰,魏军根本毫无防备,寇威和贺冲商议一番,留下五百军守营,二人继续往新野赶来,兵贵神速,要是让逃兵告知罗川口的消息,守军有了准备,便错失良机。

两人都是骑兵,一个多时辰便道了新野城下,此时逃兵还未赶到,忽然见到蜀军兵临城下,守军一片惊慌,紧闭城门,全都上城防守,连城外的百姓也顾不上了。

几日前司马师带兵出城,精锐大都被带走,谁料后脚蜀军就杀到了城下,新野太守丁尊并无带兵经验,见到蜀军阵容肃整,杀气腾腾,已然失了方寸。

贺冲上前搦战,城中哪里还有武将,无一人敢出城,叫骂了半晌,城上守军静默而立,无人答应,显得沉闷无比,这对魏军士气打击极大,甚至军心都有些不稳。

丁尊急得满头冒汗,亲自在城上督促守军,不许士兵们私下胡乱议论,晓谕各部,已经想宛城求援,同时向司马师和司马懿报信,这才暂时安抚军心,只希望刚走的司马师能够尽快回援。

到了黄昏时分,新野城外黄土飞扬,旌旗蔽日,蜀军的大军终于赶到,关平领两万精兵来到城外,将新野团团围住,这一下让守军齐齐变色,就算丁尊亲自在城头之上,也有些压制不住了。

颜琰随关平兵马而来,见关平要一鼓作气拿下新野,却劝阻道:“将军不必着急,这一路行来,我看新野百姓对先帝颇有怀念之心,如今听闻襄阳王亲来,跪地相应者不计其数,既然民心可用,何不用计破之?”

关平问道:“军师有何妙计?”

他自然知道关羽在荆州的威望,新野距离襄阳并不远,虽然各属不同阵营,但百姓互相来往,早有传闻,许多人无不盼望着关羽能早日度过江北,全取荆州。

第552章 离间之计

蜀军忽然来到城下,数万精兵将新野团团围住,苏愉心中震惊,本以为接下来会面对一场生死拼杀,却不料对方竟按兵不动,扎下营寨。

天色将晚,远处尘头再起,黑压压一大片黑影靠近,蜀军后军又到了城下,高头大马之上,关羽持刀径自来到城下,拂须斜睥着城上的守军,沉喝道:

“关羽关云长在此,尔等还要无谓抵抗么?”

看到关羽的身影,再听到他的声音,所有的魏军一阵骚动,人的名,树的影,关羽昔年在南阳便杀得曹军胆寒,已然成为传说,如今亲眼所见,都被他气度所慑。

苏愉忍不住暗自咽了口唾沫,也不敢出面答话,低声吩咐士兵们小心防守,只要坚持一日,援军便能赶到。

关羽冷然看着城上的守军,目光扫过,如同刀光一般,被他看过的人都经不住打了个寒颤,后退数步,城墙上人群如同浪潮一般起伏着。

扫视一阵,见无人答话,关羽也不多言,微哼一声拍马退回军中,蜀军继续安营扎寨,在营中点起了火把,新野城外四周火光点点,密不透风。

“苏将军,关羽亲自领兵到此,恐早有预谋,若以蜀军兵力强攻,吾等必难支撑,为何偏偏安营扎寨?”府衙之中,主簿毛昌一脸担忧,神色惊慌。

苏愉摇头深深叹息:“唉,吾也正为此事烦忧,司马将军刚走,蜀军便至,又是关羽亲自统兵,必对新野志在必得,若来强攻,倒可死守城池,以死效忠,今不来攻城,反倒叫吾心神不宁!”

他和毛昌都是司马家的门生,就算明知不敌,也断然不会开城投降的,如果能以死全节,倒也留下个好名声,但关羽按兵不动,反而让两人心神不宁。

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等待死亡!

“莫非……莫非是要围点打援?”毛昌山羊须都被他揪下来几跟,尚不自觉。

“极有可能如此!”苏愉眉头紧皱,手心里湿涔涔的,不住在衣服上搓来搓去,叹道,“但愿司马将军能派大将来,逼退关羽!”

“但愿如此!”毛昌心不在焉地答应着,却是毫无底气。

刚才他们在城上看到,蜀军士气正盛,又有关羽亲自领兵,整个魏国,又有谁能与其正面撄锋?更不要说眼下快被包围的南阳了。

苏愉微微一顿,无力地摆摆手,吩咐道:“叫所有士兵严加巡逻,小心防守,小心城中百姓作乱,熬过了今夜再说吧!”

“是!”毛昌领命而去,出门的时候,总觉得脚步有些虚浮。

新野城中,负责治安巡逻的兵长正是邓方,得到毛昌的命令之后,马上将手下一千人分作五队,在城中各处要道把守,几条街道上都有士兵巡守,一旦发现任何异常,便马上以wu li zhèn yā。

还不到子时,邓方正在署衙中休息,忽然一名心腹急匆匆地走进来,来到邓方身旁,低声道:“大事不好,方才城外射入几封书信,有人与家主暗中联络。”

“嗯?”邓方欠着的身躯猛然停止,一把夺过书信,在等下拆开一看,不由脸色大变,“你共看到几封书信?”

“最少有四封!”心腹答道,“有两封被守城的士兵得到了,送往府衙苏太守处去了!”

“不好!”邓方站起身来,快步往外走,“随我马上去庄院!”

邓方匆匆而行,神色凝重,他是新野邓家的人,在新野为官,一来是讨一份差事,更主要的是在官府当差,于家族中许多事会方便很多。

邓氏不仅是新野大户,就是整个南阳,也是首屈一指的,更有邓芝、邓艾、邓崴都在汉朝为官,也算是人才济济。

但新野属于魏国,族中之人却都在蜀汉身居要职,所以邓氏这几年在南阳并不如先前那般风光,都十分低调,就是怕惹人非议,邓方也只在新野县当了个小小的兵长而已,不受重用。

如今蜀军兵临城下,本可一鼓作气破城,但偏偏围而不攻,城中人心惶惶,偏偏在此时还有人用箭送信入城,要与邓家联合,叫邓家为内应,协助破城。

本就身处风口浪尖之际,邓家人人小心翼翼,这一封书信以邓芝的名义送给族长,等于将本就行走在悬崖边的邓氏一族推向了万丈深渊。

邓芝早在刘备来到新野之时,便追随左右,如今成为朝中重臣,虽然不曾再回新野,但就在上庸,并不遥远,族中与他也常有书信来往,邓芝在族中的影响力并不比族长邓岚的小。

“离间之计,此必是离间之计!”邓方才走进庭院,就听到有人恼怒大喝。

房间里灯火通明,几乎所有的族人都到了,大厅之中,邓岚坐在主位上,面沉似水,面前的案几之上,正放着和他看过的那封一模一样的书信。

“唉,吾等并无意与蜀军联合,任他两国争斗,只管安守本分,看来是躲不过了!”一片议论声中,邓岚终于缓缓开口了,抬头看到走进来的邓方,问道,“子和,可是苏太守也收到了密信?”

“正是!”邓方迈步而入,面色凝重,将自己的书信也拿出来,“我还未去府衙之中,是属下之人捡到书信,便先来族中看看。”

一位年长的老者拂须苦笑道:“新野弹丸之地,本就不保,关将军如此作为,是想让我邓家彻底站在汉军一方,看来是避无可避了!”

另一人也点头道:“蜀军如今气势如虹,依我看来,司马懿独力难撑,看来汉家气数未尽,几位还是早作打算为好!”

“只是这数年来,曹家对我等也多有照拂,若就此投敌,恐怕……”

“报——”有人还在犹豫之际,就见一名家丁快步走入大堂。

邓岚脸色一整,问道:“何事?”

那人躬身答道:“主公,太守大人方才派人来,请主公到府衙赴宴议事!”

“请我——议事?”邓岚不由自主站起身来,面沉似水,扫视族中众人,问道,“诸位以为如何?”

第553章 兵不血刃

“哼,三更半夜,何来赴宴?”那名老者怒哼一声,不悦道,“定是宴无好宴,我邓家向来不干预官府之事,有何事要议?”

“此必是苏愉见了书信,疑吾与蜀军结连,欲为内应,”邓岚背着手在屋里走动,忽然摇头失笑,“如此浅显之计,却叫人无可奈何,破无可破。”

邓岚此言一出,其余众人也暗自点头,蜀军故意将书信射入城中,叫苏愉和邓家都得知,谁都知道是离间之计,但非常之际,加之邓家的背景,苏愉却不得不防,而邓家在此时,却又怎能放心将一家大小的性命全都寄托在苏愉手中?

“既然苏愉起疑,不如纳城降蜀,以图进用。”邓方久在官衙,知道官府之人一旦起了疑心,对家族便是百无一利了。

那老者白须抖动,显然也是族中重要人物,果断言道:“事已至此,也别无选择了,苏愉派人来请,当早做决断,迟则生变!”

“也只好如此了!”邓岚无奈摇头,深吸一口气,转身对邓方吩咐道,“我这就假意前往府衙,在府外与之zhou xuán,子和速带族中之人,还有你军中本部军,前往东门,放蜀军入城,也算为家族立下一功!”

邓方知道失态紧急,也不敢耽搁,马上招呼家中护院家丁,各执兵器,从后门出去,到街上联络本部军,悄然往东门而来。

邓岚等邓方走后,才带着几名家丁从府门出来,与小校客套一番,故作老态,步履阑珊地往府衙慢慢走来,一路上看到巡逻的士兵,还故意问东问西。

苏愉在府衙中等得焦急难耐,派人再去催促,听说邓岚正在来路上,才稍微放下心来,只要邓岚肯来府衙,就不怕他与蜀军暗中勾结,至少能现将其控制,不让邓家的人乱来。

“苏太守,今夜是邓方领兵巡逻,不得不防啊!”正等待只是,毛昌忽然想起一事,赶紧提醒苏愉。

“既然邓岚肯来,料想邓家暂时无事,”苏愉皱着眉头,“若此时再将邓方叫回,恐他反起疑心,弄巧成拙。”

毛昌叹了口气:“唉,早知如此,就不该让邓方巡逻!”

苏愉正要安慰几句,忽然隐约听到喊杀之声,还以为是错觉,忙抬手止住了还要说话的毛昌,侧耳倾听。

“苏,苏将军……”苏愉神色变化,毛昌也看在眼里,稍微一听,便脸色大变,惊惧地看向苏愉。

“喊杀声,何来的喊杀之声?”苏愉豁然气盛,紧张地看向屋外。

此时城中东门处已经响起了震天的鼓声,钟声大作,霎时间凝重的夜空仿佛被击碎一般,无论守军还是城中百姓,都乱作一团。

百姓们纷纷倚门而望,对于蜀军的政策,他们早有耳闻,此刻听到有人攻城,当真是又惊又怕,毕竟混乱之中,也难保有人趁乱滋事,战乱之时,普通百姓的性命如同草芥,谁不害怕?

“报——不好了,蜀军杀入城中来了!”

苏愉匆慌出门,就听到亲兵来报,一个趔趄,从台阶上滚落下来,毛昌急忙上前将他扶起。

“大事休矣,大事休矣!”苏愉脸色惨白,呆立在院中。

“我们快走吧!”毛昌拉着苏愉往后门跑去。

“走?还能往何处去?”苏愉惨然一笑,颌下胡须微微颤抖着,望着群星璀璨的夜空,却找不到方向。

蜀军已经四面围城,如同铁桶一般,此刻东门被攻破,其他各门还有士兵把守,根本无路可走了。

毛昌一怔,两人齐齐呆立院中,就在此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越来越近,如同重锤一般落在他们的心头之上,整个府衙似乎都在微微颤抖。

府门外人喊马嘶,兵器铠甲撞击的铿锵之声清晰可闻,不多时,便见一群如狼似虎的蜀军拿着兵器涌了进来,将他们团团围住。

“投降不杀!”从人群中走出一员大将,冷然瞪着呆愣的苏愉二人,嘴角泛起不屑的冷笑,一摆手,“来人,将他们押下去,好生看待!”

“是!”有几名士兵上来,将苏愉和毛昌还有几名亲兵看押到一旁的书房之中,倒也没有过分粗鲁的动作。

其他士兵在那人的指挥下开始搜查府衙,部署防备,府衙外不时传来马蹄声和士兵的呼喊声,守军早已失去抵抗之力,基本束手就擒,蜀军兵不血刃地拿下新野城。

府衙之中,关羽端坐帅位,左右文武气势凛然,邓岚和邓方二人站立在堂下,虽然立了功,但依然心中惴惴不安,背后早已汗出如浆,湿了衣衫。

“先生破城有功,关某铭记在心,当为先生记上一功!”关羽虽然面容和蔼,但不怒自威的呃丹凤眼,却让不熟悉他的人依然心生战栗。

邓岚急忙答道:“能为君候……不,殿下效命,重振汉室出力,乃草民之幸也!”

关羽拂须笑道:“呵呵,先生不得已为内应,助某破城,可是心中不平?”

邓岚吃了一惊,吓得跪倒在地:“不敢不敢,殿下切莫多疑!”

“起来吧,此乃人之常情耳!”关羽示意邓岚起身,笑道,“先生休怪某用此计,此番来取新野,倒真有一封书信,乃是伯苗亲笔,请先生过目!”

关羽挥挥手,关平便将一封书信递给了邓岚,邓岚双手接过,却不敢当堂拆开,小心纳入怀中,他知道若是事关紧急,恐怕关羽早就派人与他联络了,既然是入城之后才给他,必定是早知新野有一战,叫他日后安排族中之事。

“好了,二位劳累一夜,先去歇息吧,今夜某自当设宴庆功,先生切莫推辞才是!”关羽见邓岚虽然有些紧张,但行事沉稳,不由暗自点头,摆摆手,叫他二人退下。

邓岚等人走后,颜琰说道:“殿下,如今重夺新野,南阳东线已被打开,当速与丞相联络,或背上直取宛城,或西进与丞相夹击司马懿,都需同步而行,方可一战而定南阳!”

“嗯,正该如此!”关羽微微点头,马上命人向诸葛亮报信,商议取南阳之策。

第554章 精心算计

数日之后,探马回报,魏军在白水两岸分别屯驻,收割周围的稻谷、麦子囤积,沿河的百姓都被驱赶,田地被魏军所占,并派兵把守。

“司马懿抢收粮草,莫非是要长久为战?”诸葛乔皱眉不解,南阳战事危急,中原dong luàn,司马懿难道真要一心死守南阳不成?

“非也!”诸葛亮挥动着羽扇,看向窗外,半晌才道,“司马懿明知白水两岸地势低洼,不易屯兵,却故意如此,是料我不敢再与关将军当年一般,决堤淹水,想从白河水路运输粮草,以为便利!”

诸葛乔道:“据探马来报,魏军刚运送一月钱粮到偃城,司马懿此为,还是想诱敌出城!”

“嗯,吾料湖阳港魏军已经得手,此刻新野兵马正往偃城杀来,若此时出城,司马懿必然得计,”诸葛亮双目微眯,不断盘算着,忽然笑道,“既然司马懿如此盘算,吾何不成全于他?”

“父亲有何妙计?”诸葛乔充满了期待。

诸葛亮讳莫如深,淡然一笑,羽扇遥指白水方向,吩咐道:“马上召集诸将议事,司马懿防我放水淹其大军,我却反其道而行,用火计破之!”

司马懿将兵马退后,屯兵在白水两岸,李丰等人都心惊肉跳,每日派兵小心巡查上下游,不住在司马懿身边提醒,生怕他一个疏忽,铸成大错,要知道对手可是诸葛亮啊。

司马懿却笑道:“尔等有所不知,所谓此一时、彼一时也,昔日关将军在樊城,乃是因大雨连绵,半月有余,汉水暴涨溢岸,加之山洪暴发,白水两岸水深五六丈,故能淹掉于禁七军之众,如今却不同了!”

王基闻言,似有所悟,点头道:“如今秋雨已过,河水平缓,如果诸葛亮想要故技重施,必要在上游聚沙堵水,方城水势,如此一来,我们便有了防备了!”

李丰也明白过来,叹服道:“将军思谋远虑,胆识过人,如此说来,倒是属下多忧了,若是见到白水水势减小,马上派人查探便是!”

“传令下去,叫各部守好营寨,收割粮草,蜀军若来,吾自有对策!”司马懿挥挥手,淡淡吩咐道,“子元他们想必也已得手,诸葛亮见我收粮,必不肯罢休,若出城来阻挠,子元他们便有了机会。”

李丰等人这才想起来还有新野的一路奇兵,更加叹服司马懿之智,马上前去各自准备。

又过了两日,忽然探马来报,蜀军在上游五里处暗中准备沙袋木桩,下在白水之中,想要阻断河流。

王基等人来见司马懿,司马懿却眉头微皱,摇头道:“如此浅显之计,绝非诸葛所用,其明知尚有阻水,吾便早知,又何必多此一举?”

王基言道:“莫不是蜀军想以此逼退我军,保护粮草?”

“非也!”司马懿摇摇头,目光深邃,如同鹰隼一般闪烁着,沉吟片刻,忽然竖起一个手指,冷笑道,“诸葛亮此计虽妙,然派兵到上游堵河,却不知是画蛇添足,多此一举矣!”

李丰等人茫然四顾,问道:“莫非将军已经识破诸葛亮之计?”

“诸葛亮佯作用水,效仿关羽,实则乃是要用火,令我防不胜防!”料到诸葛亮打算的司马懿,神色变得从容自若起来,背着手来回踱步,对尚自疑惑的众将言道,“若是蜀军在上游聚水,吾又不想放弃白水水路运送粮草,该当如何?”

王基思索片刻,抱拳道:“若想继续守住白水,又不被水淹,只能将营寨往岸边两旁移动,重新扎营,依水两侧排成阵势。”

“哈哈哈,正是如此,若吾如此布阵,便正中诸葛亮之计也!”司马懿仰天一阵大笑,狭长的眼角闪烁着明睿的光芒,轻轻说道,“吾等依河道扎营,大军绵延数里,营寨首尾相接,若用火攻,其结果如何?”

“啊?”

“这……”

王基等人听到此处,都不由脸色大变,白水两岸地势低洼,就算将营寨后移,也因地形有限,无法完全部署军营,只能将营寨在河水两岸一字排开,一旦敌军顺风放火,后果的确不堪设想。

“既然诸葛亮敢出城来战,吾岂能不叫他如愿?”司马懿拂须而笑,对还在吃惊中的王基下令道:“王将军速带三千人马到白水上游,蜀军若见,必来拦截,你只管厮杀一阵,便退回本阵。”

“遵命!”

司马懿又对牛金吩咐道:“牛金,你再带三千兵马随王将军之后,见王将军败回,若蜀军来追,便沿路阻截,若不来追,便再去厮杀,胜败无妨!”

“是!”牛金见司马懿不叫他退回,心中大喜,暗想着这一次出战,要是能将蜀军击退,疏通河道,岂不是解了大军危险?

他心中暗自盘算着,只想立功,根本没有听明白刚才司马懿的分析,兴冲冲地领命而去。

“李参军,马上传令全军,待王基败回本阵,叫各部将营寨退后三百步,依河道下寨,两岸按照一字长蛇阵布置,不得有误!”

“啊?将军,你这是?”李丰闻令,反而吃了一惊,干才司马懿明明分析了如此安营的弊端,为何偏偏还要如此布置?

“你只管吩咐去做,吾自有道理!”司马懿此时倒也不再解释,挥手吩咐按照李丰军令行事。

李丰迟疑片刻,才躬身领命而去,虽然不知道司马懿明知故犯是什么意图,但必定有他的道理,断然不会将自己的兵马往火坑里推的。

李丰等人退走之后,中军大营中便安静下来,隐约听到远处有战马嘶鸣之声,想必是王基已经领兵出动。

“孔明啊孔明,汝屡次算计,图谋中原,吾不得不服,然临阵用兵,又岂知吾兵法之精妙?”良久之后,司马懿背着手在帐中慨然长叹,忽然冷笑道,“此一番汝示以水攻,却用火计,焉能瞒得过本将?明日一战,自见分晓,樊城非我莫属也!”

第555章 自食其果

王基领精兵来到上游,果然见到许多蜀军正在搬运沙土,砍伐树桩,准备筑起堤坝,见到魏军出现,早有人鸣锣示警,全都拿起兵器来战。

魏军一拥而上,与蜀军厮杀,蜀军也早有防备,河对岸的远处放箭,近处的结成阵势迎战,两军各杀一阵,王基见蜀军占有地利优势,也不用全力拼杀,只好引兵败退。

蜀军追杀到一里之外,便退了回去,王基在半路上遇到牛金,将蜀军情形告知,刚才一番拼杀,蜀军劳累,正是fǎn gong之时。

牛金闻言大喜,再领兵前来,果然蜀军防备不足,河北岸的守军被他杀得七零八落,也无大将抵挡,纷纷落水而逃。

牛金趁胜追击,将对岸的蜀军也逼退,蜀军见大势已去,只好无奈退兵,牛金将筑起的堤坝毁坏,重新疏通河道,派了五百人监视,领兵凯旋而归。

回到大营的时候,魏军已经得到司马懿将令,将营寨安扎在河岸较高处,密密麻麻排成一长排,沿着河岸绵延近十里,一时间竟找不到自己的营寨所在。

魏军忙着部署营寨,早有哨探将消息送到樊城,诸葛亮闻报,马上召集诸将前来听令,吩咐胡班、王佑等将准备点火之物,今夜三更时分出城行事,焚烧魏寨。

到了晚上,秋风正紧,天干物燥,胡班当先领兵出城,前几日魏军大举进攻围头,胡班守卫不住,丢了城池,此次正想戴罪立功。

胡班之后,韩束、王佑紧随其后,张嶷最后带精兵鱼贯出城,诸葛亮负手立于城上,遥望白水方向,羽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挥动着,眼中却有忧虑之色。

“今日夜黑风高,真是天助我也!”诸葛乔倒是面有激动之色,拳头轻轻握起。

“天时地利,司马懿退守河岸,不肯放弃白水,故意布下阵势,本就是想诱我出城,只是今夜火攻,却还需小心,”诸葛亮眉头微微皱起,对诸葛乔吩咐道,“马上派人向张嶷传令,叫他小心行事,等到大火燃起再沿河追杀,切莫急躁,以防万一。”

诸葛乔微微一怔,暗想诸葛亮也未免太过谨慎,魏军在河岸上扎下营寨,就是为了防止被水淹,此时的注意力一定在白水上游,又怎会料到还有人从下游偷袭放火?

心中虽然觉得太过多虑,但还是马上遵照命令,派出哨马去追张嶷传令,如果今夜一场大火,将魏军逼退,樊城的危险便能解除了。

胡班和王佑来到白水北岸,从下游悄然摸到魏军大营,果然下游的营寨灯火昏暗,甚至连营帐都布置得十分草率,栅栏鹿角也不齐整,不由暗自高兴。

等兵马略作休整,两人同时出动,从左右点起火把向魏营中放火,无数火把飞入营寨之中,弓箭手也点起火箭,如同蝗虫一般扑向了营帐。

随着夜风吹拂,火势霎时间就蔓延开来,照亮了白水两岸,魏军营寨中发出惊呼之声,士兵们惊慌逃窜,鼓声大作,连成一片。

胡班和王佑继续带领士兵向前而进,不断释放火箭和引火之物,白水北岸,仿佛一条沉睡的火龙正在渐渐醒转,蜿蜒舞动着,火光冲天。

眼看魏军营寨烧起大半,张嶷才领兵从岸边随后掩杀,他也是得了诸葛亮将令才刻意等候,否则就在刚才火起的时候已经冲杀了。

此时火势已成,根本无法扑灭,胡班和王佑也来与张嶷会合,看到魏军到处逃窜,沿途追杀,并无遭到多少抵抗,心中大喜。

“哈哈哈,尔等蜀贼,莫以为得意,大将徐质在此!”正杀得兴起,忽然斜刺里冲出一彪兵马,为首之人穿戴整齐,手持开山斧,直奔胡班而来。

胡班吃了一惊,急忙舞枪迎上,徐质爆喝声中,一照面不过三五合,便杀得胡班节节败退,抵挡不住。

张嶷见忽然杀出一彪阵容整齐的魏军,心中诧异,见胡班危险,未待思索,赶紧上前接应,两人合力挡住徐质,兀自不是对手,被杀得手忙脚乱。

就在此时,忽然左右又响起喊杀之声,无数魏军冲杀而出,正是王基和牛金也领兵而至,才从黑暗中杀出来,便将蜀军截成三段,首尾不能相接。

三面都有魏军杀出,身后一片火海,张嶷等人又被徐质一人缠住,自救不暇,蜀军彻底乱了阵型,王佑知道中计,奋力冲到张嶷二人身边,三人合力往来路浴血冲杀。

但魏军早有准备,将他们团团围住,身后的徐质更是勇猛,再加上牛金也来助战,三人哪里抵挡得住,勉强撑过三十回合,胡班怒喝一声,拼死挡住徐质,叫张嶷先领兵逃走。

张嶷向后奋力冲杀,又被牛金追上来纠缠,也不与之拼杀,虚晃一枪,干脆和王佑带兵冲入火海之中,混乱中往白水中冲来。

胡班一人根本不是徐质的对手,被徐质一斧击飞兵器,从马上跌落下来,亲兵本要上前救助,却被魏军杀死,胡班还待持剑反抗,却被追来的牛金一枪刺中肩头,长剑落地,魏军一哄而上,将之捉拿。

张嶷和王佑带领残兵在大火中穿行,头盔早已掉落,脱下盔甲挥舞着挡住闪开火焰,忍着灼烧之痛穿越魏军大营,沿途看到许多木桩上的草人,才知道魏军早有准备。

他们怎么也想不到,辛辛苦苦放了一场大火,结果却是自食其果,将自己陷入火海之中,浓烟滚滚,火苗在夜风中飞窜,身后跟来的士兵不断惨叫着倒下,但谁也不敢回头,只顾埋头奔走,希望能早早冲出火海。

大火冲天,掩盖了岸边的视线,跳动的火光之后,只看到人影晃动,如同鬼魅一般,分不出敌我,白水北岸杀声震天,经久不息。

一个时辰之后,终于有士兵狼狈逃回,在城下慌张叫门,诸葛亮见状,浑身一震,羽扇贴在了胸口半晌不动,望着远处被大火照亮的天空久久不语。

诸葛乔彻底傻了眼,想不到出城放火,却反而中计,冷静下来之后,也不敢在夜晚开门,忙叫守军传话,命逃回的士兵在城外集合,等到天亮再清点入城。

第556章 再生一计

樊城署衙内,一片沉郁,少了往日的轻松和欢愉,诸葛亮坐在帅位之上,神色淡漠,倒也看不出喜怒,但其他将领却都垂头丧气,尤其是张嶷和王佑,须发被烧掉大半,满面黑灰,狼狈不堪。

昨夜一战,两万精兵仅有不到五千人逃回,死伤无数,两员大将受伤,胡班生死不明,这对蜀军的士气打击极大。

“不想吾计被司马懿识破,遭遇兵败,吾之过也!”诸葛亮缓缓开口,一番苦心筹划,却被司马懿识破,对这个对手愈发敬重起来。

王佑言道:“丞相,兵力遭损,恐司马懿乘胜来攻,宜早作准备才是。”

诸葛乔言道:“如今城中兵力不足,不如将团山兵马调回,有上庸兵马牵制,筑阳魏军不敢先来樊城。”

团山位于樊城东北方向,诸葛亮在这里安排一军,正是从襄阳派来的援军,安排在此处,就是为了防止筑阳魏军会趁机袭击樊城。

诸葛亮微微摇头,吩咐道:“司马懿要用新野兵马攻我之后,定不会先来攻城,尔等先去小心防守,吾自有对策!”

叫诸葛乔派人打听胡班下落,遣散众人之后,诸葛亮回到书房,眉头紧锁,这一场失败,损伤惨重,还是他领兵以来首次如此狼狈,心中自然忧闷。

一日过去,司马懿果然不来攻城,继续在白水收割粮草,一场大胜,让魏军士气大增,白水河岸虽然浪迹遍地,但那是他们胜利的战果,无不欢欣。

正苦思计策之时,忽然新野有细作前来,正是关羽差遣心腹之人来报信,诸葛亮看到书信,终于转忧为喜,轻轻呷了一口茶水,计上心头来!

关羽成功拿下新野,又派水军往湖阳港来,司马懿显然还不知情,尚在白水zhou xuán,注意力还是在樊城,而且蜀军败了一阵,正好可以将计就计。

思索片刻,诸葛亮心中计议已定,马上写了书信命来人带回,叫关羽依计行事,如果能将司马懿困在此处,整个南阳便唾手可得。

打发走来人,诸葛亮再派人向团山的陈楚传信,命其放弃团山,即刻带兵到樊城来援,随后传令升帐,要再与司马懿一决雌雄。

司马懿破了诸葛亮之计,继续沿白水驻扎,叫人打探消息,他料到诸葛亮定不会甘心认输,要想将自己牵制,还会再次出兵,也是为司马师和司马昭争取机会。

果然三日之后,蜀军再次领兵出城,连团山的守军也一并调回,司马懿知道时机成熟,马上派人向筑阳的贾充报信,叫他依计行事。

吃了败仗之后,诸葛亮亲自领兵出城,将兵马安扎在白水以南,与魏军隔河相望,这样既能阻挡魏军渡河进攻樊城,又能伺机出动,可进可退,不失为万全之策。

营寨完成,诸葛亮升帐议事,唤张嶷吩咐道:“命你带八百军,带鼓角到白水上游处,那里有一处土山,可伏于土山之下,观我中军大营,若白日见到黄旗信号,晚上看到火把舞动,便命人擂鼓呐喊一番,不必出战。”

张嶷领命而去,诸葛亮命人打开旗门,观察魏军动静,司马懿却也不来主动求战,只将阵势摆开,做出防守之势,双方一兵未动,一直到了晚上。

夜静更深,诸葛亮见魏营灯火逐渐减少,料到军士刚刚歇定,马上命士兵在见楼上发出信号,张嶷在远处派人看到,即刻令鼓角齐鸣。

魏军听到动静,顿时惊慌呐喊,号召各部,急忙出营结队,乱糟糟忙乎一阵,以为是蜀军来劫寨,折腾了一阵,再巡查之时,却不见一人出现,只好各自方才回营欲歇。

不到半个时辰,忽然又听到鼓角齐鸣,呐喊声震天,整个白水河谷都有回声,不得不再次结阵地方,如此反复,魏军彻夜不安。

第二日天明,司马懿命人到上游查探,却并无发现任何可疑之处,两军对峙一夜,到了晚上,却听到下游西北方向又有鼓声喊杀之声,魏军也不敢掉以轻心,谁也不知道哪一次蜀军会真的来劫营,又是一夜未曾安睡。

如此一连三夜,魏军接连被鼓声惊动,饶是司马懿沉重冷静,也看不透诸葛亮虚实,他的目的还是想将诸葛亮引在城外,干脆拔寨退后十里,舍了白水,在空阔处重新下寨。

诸葛亮见魏军退后,笑道:“司马懿纵有智计,却也猜不透吾之所图,三军疲惫,不得不退,是想让我过河也!”

诸葛乔言道:“司马懿千般算计,只为樊城,如此示弱,想必是等新野之兵,眼下该如何应对?”

诸葛亮笑道:“吾料新野兵马这一两日便能杀到,想必早有细作告知司马懿。”转身看向张嶷,问道,“张将军,魏军营中徐质、牛金皆为勇将,这二人本事如何?”

张嶷脸色羞愧,低头道:“牛金尚可一战,但那徐质实在力大,开山斧又沉重无比,实难抵挡。”

诸葛亮微微点头,没有再多问,吩咐道:“吾命你带一万精兵渡河,背水下寨,去往魏寨下战书,以决死战,你可敢去?”

张嶷一怔,但看到众人都注视着他,一咬牙,抱拳道:“末将愿往!”

虽然明知不是徐质对手,但要让他临阵怯战,却是无论如何也拉不下这个脸来,只好硬着头皮领命。

“嗯,很好!”诸葛亮点头道,“吾命陈楚与你同行,有白毦兵从旁策应,保你无虞,过河之后,听我号令行事。”

张嶷听说有陈楚通往,心中大定,白毦兵可是军中精锐,步战强悍,有他们在,至少能保全身而退,二将领了将令,渡过白水,背水结营。

陈楚年轻气盛,知道张嶷曾败于徐质之手,便道:“那徐质不过匹夫之勇耳,将军且在此安营,我先去搦战,探探虚实。”

张嶷心想让陈楚去打头阵也好,再探探魏军虚实,如果抵挡不住,自己也好接应,便让陈楚率一千军前去。

第557章 各生心机

陈楚来到魏军阵前,见其营寨整齐,鹿角狰狞,区区一千兵马倒也不敢冲阵,还不等他角马,早有人闻报,一阵鼓响,一人领兵冲杀出来。

陈楚见那人并不用斧,喝问道:“来者何人?可叫徐质前来受死!”

“哈哈哈,小娃儿好大的口气,先试试某的大刀锋利否?”来将正是牛金,见陈楚面白稚嫩,颇有轻视之心。

陈楚微哼一声呢,拍马而上,枪影绰绰,一照面便杀得牛金手忙脚乱,节节败退,气得怒喝连连,却始终缓不过这一口气来,一旦被动,被其枪招压制,便险象环生。

牛金哪里知道,陈楚的枪法早已尽得陈到真传,作为先前白毦兵的统帅,陈到的武艺其实与赵云不遑多让,只是一直作为亲卫追随刘备左右,鲜少领兵,不为外人所知。

十合过去,牛金的头盔被陈楚挑落,更是吓得心惊肉跳,便有退意,正在惊乱之际,又有一人前来厮杀,正是徐质。

“贼将休要逞强!”徐质炸雷般的声音暴喝着,加入战圈,替下牛金,二人在阵前厮杀起来。

陈楚枪法精妙,徐质勇力过人,两人战了十余合,陈楚便力有不逮,毕竟刚才和牛金交手,已经损失了许多气力,哪里再能和徐质拼力?

勉强过了二十合,陈楚终于抵挡不住,拨马便走,徐质不肯放手,紧追不舍,后面的牛金见陈楚败走,一口恶气出了一半,马上也领兵追杀,要一雪前耻。

陈楚仓皇败回本阵,此时张嶷还在指挥士兵安营,听到杀声震天,却是陈楚被魏军追来,不由大惊,还来不及结阵,就被徐质一马当先杀到。

魏军在徐质的带领下十分勇猛,喊杀入阵中,张嶷也抵挡不住徐质,蜀兵大乱,纷纷跳入白水逃命,立了一半的营寨也顾不上了。

司马懿在中军闻报,也领兵来到岸边,见蜀军马匹军器都弃之不顾,丢满河岸,士兵们大部分竞相争取,都顾不上杀敌了。

司马懿脸色一沉,马上命人鸣金收军。

王基不解道:“蜀军仓皇败退,正该趁机追杀,将军为何此时收兵?”

司马懿双目微眯,看着已经逃过河去的蜀军,言道:“蜀兵背水安营,却不死战,反而留下许多马匹军器,其中恐有诈也!马上传令退军,不得拾取物资。”

王基疑惑道:“方才蜀将来战,不敌而退,蜀军来不及安营,冲破阵型,属下观其不似诈败之象。”

司马懿冷笑道:“渡河蜀军或许是真败,但也难料不是诸葛亮有意为之!”

此刻他只是心中猜测,并没有真凭实据,也不再做解释,沉声传令道:“速速退回,胆敢再妄取一物者立斩!”

如此严厉的军令传下,魏军才稍有收敛,先听到军令的急忙将手中物品丢弃,返回岸边,其他人还在混乱之中,由各部将领喝斥阻止。

就在此时,忽然上游传来闷响之声,司马懿抬头看时,不由脸色大变,原来不知何时,白水上游竟有洪流滚滚而来,霎时间便到了面前,将魏军卷入洪水之中。

“哎呀,终究还是上了当!”司马懿气得直拍大腿,千防万防,最终还是叫诸葛亮给淹了一会,虽然损失不算大,但传出去,自己在白水被淹,恐被天下人耻笑!

魏军一片大乱,司马懿正回头之时,忽然听到左右鼓声响起,有蜀军从上游冲杀而来,下游方向,也有一部兵马杀到,此时徐质和牛金还在水中挣扎,无人领兵,魏军大溃而逃,王基保护着司马懿仓皇撤退。

蜀军度过白水,趁势占了魏军营寨,全军重拾信心,个高兴,唯有张嶷和陈楚垂头丧气,两人失了阵脚,丢失辎重,折损兵马,只等着受罚。

“二位将军非但无过,反而有功!”诸葛亮笑着,示意二人不必愧疚,言道,“若非二位将军败退,又怎能水淹魏军,得此大胜?”

胡班似有所悟,问道:“莫非丞相料到二将军必败,故而叫他们过河求战?”

诸葛亮看向陈楚,点头道:“陈将军年轻气盛,吾料他急于求战,一旦败退,被魏军追杀,便难抵挡,果然如此!”

“丞相料事如神,是末将鲁莽了!”陈楚白面发红,内心羞愧的同时,也对诸葛亮更加佩服,这一次却是得了深刻教训,以后再也不会轻敌了。

不多时斥候来报,魏军退后三十里,在一处山脚安营扎寨,收拾残兵,似乎并不想退回偃城,还要重振旗鼓再战。

诸葛亮笑道:“看魏军阵势,今夜新野兵马必来攻樊城,可传令王佑依计行事,吾等就在此处安排完备,等司马懿前来。”

魏军再次后撤,收拢残兵,徐质和牛金从白水下游被士兵所救,喝了一肚子泥水,狼狈逃回本部,满面羞愧,自缚于帐下,等候发落。

不料司马懿却大笑不止,亲自上前为二人解绑,扶起二将,笑道:“此番兵败,多亏了二位将军,若非如此,吾倒还不知该如何让蜀军尽数过河,真是错有错着,真乃天意也!”

“将军,你……这是何意?”徐质一脸错愕,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司马懿扫视众人,讳莫如深,笑道:“昨日子上派人前来报信,新野兵马已到樊城境内埋伏,今夜便是攻城之时,如今诸葛亮亲自领兵渡河来追我,樊城必定空虚,岂非天助我也?”

“原来如此!”王基大悟,终于明白过来,徐质和牛金中计兵败,正好吸引蜀军渡过白水,反而不用在费心设计吸引了。

司马懿一声冷哼,背着手转过身,沉声道:“哼,如此一来,今夜子上攻城,就算诸葛亮得到消息,想要渡河去救,也是鞭长莫及,吾等正好反败为胜,一举击败蜀军,解除南阳之危!”

“愿听将军号令!”王基等人眼看胜券在握,个个目光熠熠,求战心切。

司马懿言道:“马上向偃城报信,只留一千军守城,其余兵马都来此处集合,今夜若能活捉孔明,便能彻底抹杀蜀军士气,挽回我朝中上下一片悲观之声!”

“遵命!”一听到能抓住诸葛亮,所有人的心脏都忍不住狠狠跳动了一下,暗自握紧了拳头,这可是千古难逢的成名之机啊!

第558章 扳回一城

似乎是到了关键之时,天公也想亲眼见证这惊险一战,是夜晴空万里,繁星点点,下玄月高悬在西南天空之上,光晕朦胧,静静地俯瞰大地。

未到三更时分,蜀军大营中忽然发出嘈杂之声,士兵们骚动着,很快便看到火光亮起,将整座大营照得通明,所有的兵马都在暗中调动。

数万人马突然集结,即便是尽量减少动静,也难掩形迹,没有鼓声,但马蹄声和铠甲兵器碰撞的声音也老远便清晰可闻,黯淡的月色之下,已经看到几队人马相继离开营寨,往白水方向而去。

远处早就安排好的斥候探到消息,接着密林掩映,悄然离开,不多时便来到魏军营寨,径直来到中军中大帐。

只有一盏微弱的烛光在摇曳,司马懿jing zuo案几之后,正伏案查看文书,听到亲兵报告,将斥候带进来,仔细问了一遍,缓缓站起身来。

“传令下去,三军马上开动,听到白水河岸有喊杀之声,便冲入蜀军营寨,放手厮杀!”望着帐帘外面的星光,司马懿神色冷峻,缓缓开口。

“遵命!”亲兵出帐去传令。

司马懿衣不解甲,从一旁取过头盔戴上,走出帐外,一阵夜风吹来,十分舒爽,令人精神一振,帐外的亲兵早已整装待发。

黑暗之中,魏军鱼贯离开了大营,原来他们早有准备,一夜未曾歇息,都披挂整齐坐在帐中等候军令,并没有点起火把,从外面根本看不出任何动静。

“诸葛孔明,你昨日淹我兵马,今日便加倍还与你,吾倒要看看,失了樊城,你如何还在南阳与我zhou xuán!”

静默片刻,司马懿终于露出了笑容,狭长的眼角在月光下略显阴鸷,弯弯的鹰钩鼻微微动了一下,显得颇为自得。

翻身上马,带领着剩余的后军往白水方向赶来,走了一阵,便听到远处隐约传来喊杀之声,夜空之下,能看到火光映照,不时闪烁着。

“哈哈哈,吾料王将军他们已然得手,只要将蜀军困在白水以北,子上便可全取樊城,此战一举两得,怎能不叫人痛快?”

坐骑之上,司马懿环顾左右,许久不见得睥睨之气再次散发出来,看向远处的目光中神采奕奕,在火光掩映之下,眼中有两团火焰在跳动。

李丰也有激动之色,抱拳道:“将军设下此等奇谋,纵使诸葛善谋,恐也难以料到,今夜一战,南阳之势定矣!”

司马懿哈哈大笑,催促兵马继续追赶,等来到蜀军营寨处,此处早已被冲杀得七零八落,尸横遍地,所有的兵马都集中到白水一带去了。

此刻白水正涨,河水咆哮,老远便能听到波涛之声,喊杀之声也从那里传来,司马懿早就命人暗中在上游截断河水,正是为了阻挡蜀军渡河,此刻双方正在河岸边厮杀。

策马立于高地之上,星光之下,只见黑压压尽是人影晃动,也难分出敌我,不过想来定是将蜀军牵制在河岸边,司马懿心中暗自高兴,过不了多久,司马师便能攻下樊城,那时候便大局已定了。

河水咆哮,杀声震天,一直到了后半夜,东方发白,厮杀声才渐渐减小,蜀军逃散一空,河岸边倒下无数尸体,鲜血汇入河水,浑浊的水流变成暗红色,令人心悸。

一夜厮杀,在白水两岸埋伏堵截,终究还是没看到诸葛亮的身影,虽然略有遗憾,但终归又是一场大胜,杀散了蜀军,胜券在握。

司马懿命人整备兵马渡河,此时司马师也派人来报信,他们已经趁夜攻下樊城,特来复命,魏军上下一片欢呼,近两月的对峙,终于取得了胜利。

司马懿精神大振,领军往樊城而来,司马师和司马昭在城外迎接,进入樊城之后,却发现城内并无太多厮杀迹象,不由疑惑。

原来是司马师和司马昭连夜从南门外爬上城头,守军根本毫无防备,等他们警觉之时,已经占据城头,打开城门,大军杀入城中,蜀军兵少,抵挡不住,便弃城而走。

“城中军粮器械还有多少?”司马懿扫视着大街,蜀军早已完全撤退,除了魏军之外,全都空荡荡的。

司马师还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之中,笑道:“兵粮还有半月之用,兵器铠甲并无多余,想必是连日交战,已经消耗一空了。”

“嗯!”司马懿抿着嘴,眉头暗皱,默不作声的来到府衙之中,站在大堂下,看四周桌椅都摆放得十分整齐,问道,“府衙之中是何人打理?”

司马昭答道:“大堂本就如此,我们还未曾动过!”

“未曾动过?”司马懿眉尖一阵跳动,眼中闪过寒光,快步来到案几之上,发现除了几封无关紧要的公文之外,并无一物,笔墨都摆放得十分齐整。

“父帅,这里……有什么异常么?”司马师狐疑地打量着四周,虽然里面的东西他们未曾动过,但已经派人巡查过了,不会藏有刺客之类的。

短暂的沉默之后,司马懿豁然转身,面沉似水,对司马师吩咐道:“马上拍派可靠之人前往新野,探查城内消息。”

“啊?”司马师一愣,看到司马懿的神色,也不敢多问,赶紧答应:“是!”

“来人,”司马懿快步走向门口,沉喝道,“速派人到偃城传令,叫他们小心防守,不得有误!”

“徐质何在?马上带五千精兵出城,前往白水……”

“报——”

司马懿一连数道命令传下,徐质正在听令,忽然有哨探匆忙而来,那人满头大汗,神色惊慌,再加上司马懿刚才的神情,周围众人的心都随之提了起来。

“何事?”司马懿声音低沉,脸上看不出喜怒,但背在身后的手指却不自觉地紧握起来,手心里冒出了细汗。

“三日前关羽大军忽至,奇袭新野,新野已被蜀军拿下!”

“啊?”

“这……这怎么可能?”

所有人脸色大变,面面相觑,半张着嘴巴不可置信。

“新野到樊城,快马半日可到,为何日才来报?”司马懿声音冰冷,宛如寒冬严霜,眼中毫不掩饰的杀气流露出来,谁也看不到他眼眸深处,已经有了惊慌之色。

第559章 围追堵截

传令兵浑身一颤,跪倒在地:“禀将军,蜀军忽然到来,将新野城围住,邓家之人与蜀军暗中结连,打开城门,苏太守措手不及,全城无人逃脱,故而……”

“哼,荒唐!”司马懿沉喝一声,打断了那人,袍袖挥动,“退下吧!”

那人如蒙大赦,擦着冷汗跌跌撞撞跑出了庭院,剩下王基等人目瞪口呆,兀自不敢相信,他们前脚才拿下樊城,新野却丢了。

司马懿回头扫了一眼整齐的大厅,大步走下台阶,断然下令道:“传令三军,马上退出樊城,往白水上游团山方向前进,与贾充兵马会合,再做打算!”

司马昭疑惑不解,赶紧跟上去劝道:“父亲,新野虽失,但樊城在手,何不连接筑阳兵马,合兵反击,反而将此地拱手让出?”

司马懿回头瞪了他一眼,沉声道:“若非诸葛亮有意为之,樊城岂能如此轻易拿下?如今非但新野丢失,恐怕偃城也已不保,若关羽从从新野北上,直取涅阳,吾等退路被断,若再在樊城驻军,进退无路,岂非自掘坟墓?”

司马昭闻言脸色大变,这才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急忙命人去传司马师回来,昨夜攻城并未见到蜀军主力,他本以为是被司马懿拖住,现在看来,极有可能已经去了他处。

樊城之内人喊马嘶,又一阵喧腾之后,魏军前脚入城还未安稳,马上又急匆匆地从西门撤出,以徐质为先锋,匆匆往团山方向前进。

徐质领兵来到团山境内,见树林茂密,丘陵起伏,也不敢掉以轻心,多派斥候四处查探,见并无伏兵,才放心开路前行。

司马懿父子三人领中军赶上,前去联络贾充的哨马至今不见回音,众人心中愈发沉重,筑阳要面对汉中的八万精兵,压力也着实不小。

司马懿先前授计贾充,叫他假意出兵来援助樊城,蜀军必定会兵分两路,一路渡河攻打筑阳,一路尾随追击援军,便可沿途埋伏败之,解去西线危机,与樊城相接,形成南阳南面的防线,阻挡荆州水军。

但现在事与愿违,他万想不到新野会丢失,南南阳东线彻底告破,关羽从新野北上,如果与穰县的姜维互通消息,便能两路兵马径取宛城,这才是最让他担心的。

兵马刚过团山,便有逃兵断断续续追来,果然是蜀军连夜取了偃城,截断归路不说,而且先前在围头的蜀军也趁机攻打摩坡,关羽发兵相助,摩坡也同样不保。

司马懿一张脸阴沉得快要滴出水来,虽然阳光明媚,晴空万里,但魏军上下一片死气沉沉,加之连夜交战,未曾休息,个个都垂头丧气,士气低落。

又走了半个时辰,终于贾充派人前来联络,原来蜀军早已在丹水上下游架好浮桥,赶制数千舟船,忽然一夜之间悉数渡河,将筑阳围住,贾充得到司马懿将令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

听说筑阳危险,司马懿急忙传令前去援助,正准备出发之时,忽然身后听得闷响之声,只见一彪兵马正从山岭中冲杀出来,马蹄声震,尘土飞扬。

“徐质、牛金二将,结阵御敌!”司马懿此刻已经完全冷静下来,沉着下令,“弓箭手准备,结成圆阵,休要惊慌!”

司马师和司马昭各出左右,指挥兵马,虽然士兵疲惫,但跟在司马懿身边的,毕竟都是精兵,又有大将指挥,很快便结成阵势,蜀军还未到跟前,弓箭手已经准备就绪,万箭齐发。

对面的骑兵呼喊着,兜了个弧线,又掉头往来回绕开,漫天的尘土飞扬着,等骑兵重整阵型之后,魏军也准备就绪,没有了奇袭的机会。

“嘿嘿,司马老儿,既然得了樊城,为何又匆匆而去?”一员将领拍马而出,正是张嶷,取了偃城之后,他马上奉命来团山埋伏,不料还是晚了一步。

“哼,撤退!”司马懿冷哼一声,看了一眼蜀军,转身就走。

此刻军情紧急,不和他多费口舌,传令司马昭领兵在前,徐质殿后,牛金守卫两翼,眼下唯有先退回筑阳,再图良策,只是不知道筑阳军情究竟如何。

张嶷不敢贸然追击,马上派人向诸葛亮报信,带领部曲远远尾随着魏军,仿佛盯着一群狼的老虎一般,双方各有忌惮,在汉水之畔,缓缓而行。

看看行军缓慢,司马懿心急如焚,此刻想必筑阳的蜀军也得到消息,如果分兵来围攻,可就危险了,便叫徐质出兵,与张嶷厮杀。

张嶷知道不是徐质对手,见他追来,便领兵撤退,等徐质走后,又远远尾随而来,如同跗骨之蛆,又不敢放手一搏,当真是无可奈何。

到了中午时分,艳阳高照,此时即将仲秋,天气闷热,魏军未曾休整不说,连饭也没有吃过,个个肚腹饥渴,又不能停下歇息,全都嘴唇干涩,结痂起皮,许多人嘴上已经流出血来。

“如此下去,未到筑阳,吾等先不战自败矣!”行军速度是在缓慢,两个时辰走了不到二里路,司马懿意识到似乎正有危险笼罩而来,下令停止前进。

司马昭脸色青黑,眼角上的肉瘤更加肿大,浑身冒着虚汗,早已气喘吁吁,上前问道:“父帅,筑阳兵马不能出城来助,前有阻截,后有追击,该如何是好?”

“今日之败,非谋略不及孔明,实则是消息不通所致!”司马懿叹了一口气,看着远处尾随的蜀军影子,暗自咬牙。

“徐质,吾命你领两千精兵在此守住,务必挡住追兵,你可敢领命?”

“末将遵命!”徐质迈步而出,虽然腹中饥饿,但厮杀一场还是没有问题的,而且他已经知道张嶷的本事,虽处劣势,却也并不惧他。

“很好!”司马懿点点头,吩咐道:“牛金领三千精兵在前开路,直奔筑阳,传令下去,三军加快速度,到了筑阳,便可放心休整。”

牛金领命,和徐质各选精兵,牛金先行而去,大军随后开拔,徐质则挑选留下的辎重,就地部署工事,阻挡追兵。

第560章 陷入困境

司马懿分兵退往筑阳,牛金先行,正走之时,一彪兵马杀到,牛金奋力死战,将其逼退,来至在筑阳城下,却并未见到蜀军,疑惑不已,派人向司马懿报信。

司马懿令中军赶至,贾充赶紧打开城门,迎接大军进城,直到徐质兵马退回,也未见到蜀军动静,连尾随的张嶷兵马也早已退走。

两万多人涌入城中,筑阳城人满为患,变得拥挤不堪,士兵不敢安扎在城外,全都在城内街道空地上各自歇息,守军早就准备好饭食,分拨下去。

府衙之中,司马懿等人也顾不上形象,大口吃着饭菜,一时间只听到碗筷碰撞之声,虽然兵困势危,此刻却无一人说话。

“公闾,马上派人到丹水、白水、汉水一带探查蜀军动静!”司马懿喝着熬好的鸡汤,觉得腹中暖和了一些,抬头对贾充吩咐。

贾充剑眉微蹙,抱拳道:“将军放心,先聊做歇息,蜀军今早退走,我已派人前去查探了!”

今日一早,听到司马懿兵马到来的消息,本来准备围城的蜀军忽然如潮水般散去,千方百计渡过丹水,却又返回对岸,这让贾充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简直匪夷所思。

正在吃饭,忽然又有士兵来报,湖阳港被荆州水军攻下,一千守军抵挡不住,打探消息逃到筑阳来了。

到了此时,司马师等人才后怕不已,如果他们今天还留在樊城,已经没有了任何去路,北面偃城被蜀军所取,南面湖阳港失守,方才在来的路上被蜀军追击,如果晚走一步,很可能会做团山中伏。

樊城之中兵粮、器械等一应辎重早被搬空,几万人留守空城,不用蜀军攻打,不出三日,必定自乱,实为一处绝境。

所幸司马懿见机得早,先一步离开樊城这个巨大的陷阱,逃到了筑阳,想想这一日之间发生的事情,都浑身冒汗,也不知道是抬过饥渴身体虚托所致,还是想起诸葛亮诸般布置后怕而起。

用过饭后,司马懿闭目养神,众人都不敢打扰,各自退去,由贾充安排歇息,城中暂时安定下来,但每个人都心事沉重,如此大好时机,蜀军却不来攻城,总让人提心吊胆。

不多时,贾充派出去的斥候前来回报,在门外低声禀告筑阳城外的蜀军消息,几人嘀嘀咕咕,商谈半晌。

“何事议论?”正说着,司马懿在大堂内缓缓开口。

贾充摆摆手,打发走了报信之人,脸色凝重地走进去,来到司马懿跟前,躬身道:“将军,上庸蜀军今日一早便都退去,方才探马来报,其已退回河西,不知何故!”

“退兵?”司马懿用手指揉着太阳穴,脸上有痛苦之色,贾充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司马懿如此神态,紧张地看着他。

“其余各处,可有动静?”片刻之后,司马懿闭目问话。

“属下派人查探筑阳周围三十里范围,蜀军在团山之中还有兵马,北面于黄龙沟发现旌旗,南面直到汉水,却无发现任何踪迹。”

贾充小心地回复着,除了南面方向,筑阳城外东、西、北三个方向都有蜀军踪影,遥遥对筑阳形成了合围之势,但都离得太远,只是把守各处要道,仿佛一张大网一般。

但这张大网张开之后,却不见收缩,明明只有筑阳一城,却还如此小心谨慎,贾充心中一直不解,如果真的重兵围成,筑阳也难坚守。

等了片刻,抬头看到司马懿依然闭目不语,贾充忍不住问道:“蜀军占据优势,为何不来将筑阳四面围住,却远在数十里之外安扎兵马,不知是何用意?”

“此必是诸葛亮之谋!”司马懿缓缓睁开眼睛,却不似往日锋芒毕露,目光中带着些许黯淡,“若蜀军来围筑阳,非五万兵马不能为之,今于各路要道埋伏把守,若其虚设旌旗,吾等不知虚实,只需五千兵足矣,此时诸葛亮想必已经去取其他各城了。”

“啊?这——”贾充猛然大悟,眼中露出敬服之色,才知道这远近分兵的精妙之处,蜀军如此布置,非但节省兵力,还免去兵粮运输,士兵疲惫之苦,一紧一松,却是高下立见。

“若兵临城下,吾军见无去路,必定日夜警惕,有死战之心,可保士气不失,”司马懿又叹了口气,“如今城外不见敌军,兵马疲惫,军士定有懈怠之心,长此下去,消磨锐气,如何再与蜀军一战?”

贾充闻言,脸色再变,这更深层次的危害,他竟然还是没有想到,诸葛亮这不但是将他们困在筑阳,还故意退兵消磨士气,的确为上上之策。

“城中还有多少兵粮?”怔然片刻,司马懿重整精神,虽然眼下局面大为不利,但他绝不会就此认输。

“兵粮本有一月之用,如今……大概只能十日了!”贾充暗自握拳,司马懿这次带来的兵马有两万之众,个个都是空手而来,无疑加剧了城中消耗。

“十日么?”司马懿手指轻敲着桌面,双目微眯,吩咐道,“马上去军中挑选五千精锐,好生歇息,到了晚上,吾自有用处!”

“是!”陷此绝境,贾充也早已失去方寸,现在全看司马懿如何破局了。

“派可靠之人前往涅阳查探情况,”司马懿思索着,思路逐渐明晰,继续传令,“再往宛城报信,关羽得了新野,必定会分兵从淯水北上,育阳必然不保,务必守住宛城,与洛阳联络,方能有一战之力。”

贾充越听心中越是震惊,用心将司马懿所说一一记下,赶忙前去派人,他想不到自从司马懿来到樊城境内之后,境况不见转好,反而全军被动,甚至陷入绝境。

贾充走后,司马懿呆愣愣地坐在座位上,望着门外透进来的一缕阳光久久不动,一阵微风吹过,卷起几片黄叶打着旋儿飘进了大堂里,落到他的脚下。

司马懿被惊动,眼睑连连闪动,抬眼正好看到了桌案上的地图,筑阳以西,丹水之侧,武当山三字映入眼帘,他的瞳孔骤然收缩,但那三个字却越变越大,充斥着他的双目。

第561章 破局之策

穰县,三日前全城上下轰动,百姓奔走相告,箪食壶浆,夹道而立,无论男女老少,都击鼓鸣锣,一片欢腾。

他们迎来了南阳人的骄傲,汉丞相诸葛亮,作为从隆中走出的智者,如今三分天下,占据半壁江山之后,凯旋归来,穰县百姓无不脸上放光,兴奋莫名。

数日前,姜维领大军出城而去,留下关凤守卫城池,一名女将守城,百姓们议论纷纷,要不是关凤的身份和那头神奇的白虎,恐怕民心不稳。

不料姜维前脚刚走,诸葛亮便领兵到来,看到关凤等人出城相迎,消息灵通的百姓们奔走相告,都来迎接,好不热闹。

自从美思来到穰县之后,和关凤二人简直形影不离,甚至连霍戈都被冷落,两人每日带着白虎在穰县巡逻,身后跟着三百女兵,飒爽英姿,威武非凡。

巡视一阵之后,便去军营训练,巾帼营和其他军营都相隔较远,但整个穰县还是能听到女兵的娇喝之声,令人遐想不已。

府衙之中,诸葛亮和诸葛乔相对而坐,案几上摆着一盘棋,棋子白多黑少,黑色棋子被割裂开来,虽然集中,但互相之间已经被白棋切断。

右下角的位置,许多白棋星罗棋布,对此地形成了包围之势,但就差最后一颗棋便能将其合围的时候,黑旗却先落子,又向左延伸,一直到靠近边缘的地方,黑子增多。

诸葛乔手执白子,望着左方那一片空白的地域,久久却无法落下,沉吟好一阵,颓然放手,笑道,“黑子虽入绝境,但要将其蚕食,却余力不足,只恐有反击之势。”

诸葛亮轻轻挥动着羽扇,扫了一眼黑子的位置,笑道:“既知此处黑子不可动,何不先取他处?”

诸葛乔目光微动,这才看向被星罗棋布散落各处的白子隔开的许多黑子,那些地方都势单力薄,下子之处倒有不少。

“我懂了!”诸葛乔点点头,有了明悟之色,将一颗白子落在了右上角的位置,重新布局。

“世事如棋局!”诸葛亮拂须而笑,看着棋盘,慨然道,“然棋局可料,人心难料,司马懿困于筑阳,吾却不知他会如何脱困。”

诸葛乔想起刚才诸葛亮说过的话,言道:“筑阳现有近六万精兵,强攻必定损兵折将,但城中粮草不足,各处要道已经被切断,不出半月,其兵自乱。”

“以司马懿之智,绝不会束手就擒,”诸葛亮目光精亮,清澈如水,眉头却微微蹙起,“当机立断离开樊城,便出吾意料之外,若非王平围攻筑阳,几乎叫其逃脱,如今虽困城中,却无把握一举拿下,半月时间,世事难料啊!”

诸葛乔知道诸葛亮将司马懿视为平生大敌,到了南阳之后,每次布局更是比先前谨慎许多,出兵前后都要再三思索衡量,如果能将其抓住,除掉这个劲敌,也是为振兴汉室铲平道路,看似毫不在意,实则一直在苦思良策。

“伯约和关将军合取涅阳,料想无碍,又有长安兵马从顺阳、析县去取宛城,到时候四路兵马会合,就算宛城坚固,料也抵挡不住,”

诸葛乔想着这几日各路兵马的调动,分析着眼下的局势,抬头说道:“若宛城能半月之内拿下,筑阳便军心瓦解,司马懿总有通天之能,也难逃脱了。”

诸葛亮微微点头,吩咐道:“马上派人告知王平将军和季常,叫他们小心关注筑阳动静,切莫轻举妄动,以不变应万变,以防中计。”

“是!”诸葛乔答应着,收了棋局,转身离去。

“美思郡主!”诸葛乔出门的时候,看到美思快步走进来,躬身行礼。

“伯松哥哥好!”美思笑着,眉眼弯成了月牙,“丞相可在?”

“正在里面!”诸葛乔点点头,示意美思进门,先行告退。

“丞相,哦,诸葛叔叔,”美思走进来,看到诸葛亮正颔首而笑,急忙改了口,这是前几日诸葛亮特别要求的,要她和关凤一般,不在军中的时候,便以叔父相称,更显亲切。

“兵马训练完了?”诸葛亮笑着,眼眸里全是亲切和羡慕之色,这些年轻人,总给他一直充满活力的感觉,不自觉会使人精神爽朗。

“嗯,”美思点点头,“凤姐今天说要练枪,便由她训练,我来学习兵法!”

“也好,我正有空闲!”诸葛亮爽朗一笑,羽扇点了点美思,示意她坐下,问道,“前几日伯约教你行军之法,可曾记熟了?”

“嗯,都记住了!”美思螓首连点,微微扬起白皙的下巴,又自得之意,她的武艺不如关凤,但在兵法方面,却要比关凤进步快得多,所以也就在这方面更下功夫。

“好,你且说来听听!”诸葛亮微微颔首,闭上了眼睛,“先从丘陵山地行军开始吧!”

自从魏军退守筑阳,毁掉浮桥之后,王平便奉命继续在涉都驻兵,临河与魏军对峙,上一次吃了败仗之后,更不敢轻举妄动,不过马良重回军中,倒让他放心不少。

这几日监视筑阳动静,但司马懿来到城中之后,一不见发兵,而不见调将,实在让人难以猜测,就连马良,也不知道司马懿意欲何为,派往丹水的斥候,达到了三百多人,上下游三十里外都在严密监视。

一连五日过去,忽然探马来报,筑阳魏军兵分三路,一路往涅阳而去,一路沿丹水驻防,另一路顺丹水往北,应该是去攻打阴县。

阴县和距离穰县并不远,先前姜维便是从阴县取了穰县,看魏军动向,应该是想冲破这一道防线,与北方宛城兵马连接一处。

王平和马良计议一番,都觉得事不宜迟,不能让魏军如此轻松就撤兵,正该尾随追击,也马上连夜发兵,等到了筑阳,才发现是一座空城。

王平再派兵打探消息,却发现前往阴县的这一路兵马失去了踪迹,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心中惊疑不定,命赵统领兵继续追击前往涅阳的魏军,赶紧派人向诸葛亮报信,以求应对之策。

第562章 陆浑隐士

南阳战火四起,司马懿与诸葛亮在樊城对峙月余,因为关羽的出现,打破了僵局,局势急转直下,魏军全面溃败,蜀军形势一片大好。

相比于南阳的水深火热,烽火连天,弘农的战事却如深海激流,暗中涌动,表面看似平静,实则凶险重重。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关乎一个州郡,即便刘封保密做的再好,洛阳还是知道了弘农失守的消息,所幸杜预已经和邓艾取得联络,占据了函谷关地利优势。

消息传出,整个弘农郡一片震动,他们怎么也想不到,北有黄河天险,西有潼关重地,蜀军还是不声不响地出现在了弘农,仿佛从地下凭空冒出来的一般,毫无征兆。

刘封在弘农重新整顿兵马,也有周围的县令闻风来降,但都是无关紧要的小县,兵力不足,又距离弘农过近,为求自保,不得不主动示好。

等魏延从潼关归来之后,刘封决定兵分两路,一路以最快的速度打通前往函谷关的道路,支援邓艾,只要函谷关不失,洛阳便无险可守。

另一路则从南面沿崤山方向,平定整个弘农郡,安稳后方,而且在崤山以南的新城,便是与南阳交界之处,只要诸葛亮和关羽北上获胜,整个战线便可连成一片。

一番商议之后,魏延领长安兵马前往函谷关,取茅津、渑池,从黄河沿线直取新安,攻占函谷关西口,与邓艾合兵。

刘封则南下宜阳,从洛水上游方向东进,扫平弘农南部,连通宛城,如果诸葛亮和司马懿还僵持不下,也可从北面攻打南阳,背腹受敌,不信司马懿还能有通天本事,死守南阳。

人马分拨已定,令狐宇等人都分派给魏延,弘农境内其他各处并无多少守军,刘封只带着张苞领兵,关索随行保护,重组了新的“刘关张”阵容,往洛水而行。

三日后兵马来到宜阳,宜阳太守崔钦和杨修之子杨嚣亲自迎出城外,刘封将兵马驻扎城外,和张苞等人进城。

崔钦本是清河崔氏崔琰之子,崔琰同样也是被曹操所杀,但因崔林在朝中任职,崔钦也算讨得一官半职,在宜阳担任县令,也算有个安身之地。

因为同样的命运,来到弘农的崔钦和杨嚣同病相怜,两人结为好友,经常来往,刘封到来之后,扶持杨彪这一脉,让杨嚣重拾信心,他报答刘封的第一步便是说服宜阳太守来降。

杨嚣早就知道刘封不喜铺张,而且又是行军期间,崔钦的接风宴便也简单了许多,酒席之上,宜阳县几名官吏作陪,看着这个名震天下的燕王,战战兢兢,手足无措。

酒过三巡,刘封慨然叹道:“天分鼎裂,鸷搏狼抗,二位先祖皆是汉室忠良,却被奸贼所害,今见二位,如见先贤,只叹忠魂飘扬,任重道远矣!”

崔钦闻言,不由面色一阵黯淡,旋即笑道:“先父为国捐躯,名垂天下,如此足矣,今殿下挟正义之师,振兴汉室,克复中原,属下自当继先父遗志,甘效牛马之劳!”

刘封点头道:“崔公清忠高亮,雅识经远,折而不挠,实为吾辈之楷模,待河北平定,当在清河为崔公立碑设榜,以传忠信之义!”

崔钦闻言,感激涕零,离席跪在地上,一个劲的表忠心,崔琰忠于汉室,他心里很清楚,如果要想为崔琰正名,也唯有刘备代表的蜀汉能够做到,眼下就是崔家崛起唯一的机会。

杨嚣感同身受,先前刘封对他,也是如此许诺,对杨彪当年追随献帝四处奔波,颇为赞赏感慨,杨彪也也因此名重四海,但让他们蒙冤而死,后辈们怎能不觉得冤屈?

刘封安慰崔钦一阵,吃过饭后,命人撤去酒席,叫张苞去看守营寨,其余人在府中议事,商议进兵事宜。

宜阳此地地形复杂,地处伏牛山北麓,偌大的伏牛山是一座天然屏障,将弘农与南阳阻隔开来,宜阳东北有熊耳山,山高险峻,猛兽出没,东南方向则是陆浑山。

宜阳往东的陆浑县、阳谷县,都在陆浑山境内,宜阳处于伏牛山和熊耳山之间,要想去新城,陆浑县为必经之路。

陆浑山刘封可是早有耳闻,每一个熟悉三国历史的人,知道陆浑山,是因为一位大能隐居于此,此人与诸葛亮的字相同,都为“孔明”,却从未谋面。

三国时代能人异士多如牛毛,可有一人不得不提,此人便是胡昭,字孔明,养志不仕,同样躬耕山林,但与诸葛亮却又不同,他开馆授徒,坚决不出仕。

胡昭原本在冀州,也是当时的名士,其学问先不谈,只是书法方面,因善隶书,与钟繇、邯郸淳、卫觊、韦诞齐名,有“钟氏小巧,胡氏豪放”之说,而当时的钟繇,已经是朝廷重臣。

袁绍立足河北之后,甚至降尊纡贵,登门拜访,但被胡昭拒绝,他早知袁绍外宽内忌,便不辞而别,离开冀州来到陆浑山,亲自耕种,以求道为乐事,以研读经籍自娱,期间又拒绝了曹操的征辟,终生不出仕。

两人虽然字相同,却因年龄和局势关系未曾谋面,即便如此,二者之间还是有许多奇妙的交集,这或许就是因为名字的渊源。

两人的交集便是来源于司马懿,胡昭来到陆浑山讲学,即便是在山间僻壤,慕名而来者也是络绎不绝,在其仰慕者中,便有司马懿。

司马懿为司马家族的佼佼者,自然非寻常可比,胡昭见他聪慧通达,胸有雄才大略,便料定此人日后必能成就一番大业,自此倾心相交,将毕身所学传授司马懿。

历史上的司马懿,与诸葛亮斗智,兵法谋略不输诸葛魏武,朝堂上历经三世,最终斗败曹爽,将曹家一组势力彻底打压,和曹操一样,为自己的儿孙后辈铺平上位之路,建立晋朝功不可没。

如此一位神奇的世外高人,在演义中只字未提,但在刘封心中,却要比水镜先生司马徽之流更强,相比于司马徽之流整日设宴清谈,胡昭躬耕乐道,以经籍自娱,便更高一筹。

第563章 黄巾余孽

思索着胡昭的事情,刘封问崔钦:“陆浑山中,如今可还有学馆?”

这许多年过去了,不知道胡昭还有没有活着,如果他还在陆浑山中,刘封倒真有心去拜访一下这位大学者,看看与诸葛亮同名之人,是何等风姿。

崔钦神色微动,他也知道胡昭和诸葛亮名字相同,抱拳道:“陆浑山中孔明先生先前只是躬耕自娱,后因前来求学者络绎不绝,便设学馆,本为陆浑书院,三年前却改了名了。”

“改名?”刘封有些奇怪,书院改名其实很正常,但崔钦却如此详细说明,恐怕其中还有些特别之处。

杨嚣在一旁答道:“回殿下,陆浑书院如今叫做太平书院了。”

“太平书院?”刘封眉头微皱,不禁想起了后世的太平天国,不过这都是相隔千余nián de shi情,应该不会有什么牵涉,笑道,“看来这位孔明先生,也有匡济天下之心。”

“殿下……”杨嚣见刘封没有反应,压低了声音问道,“殿下莫非真不知‘太平’之意?”

“太平?”刘封一怔,又笑道,“难道不是天下太平,百姓和睦之意?与本王大汉盛世录不谋而合也!”

“殿下!”崔钦见刘封真不知情,倒是有些意外,正色道:“莫非忘了黄巾贼?”

“黄巾?你是说太平经?”刘封猛然醒悟,昔年张角率领的黄巾起义,张角正是学习了《太平经》而成大事。

“不错,”杨嚣点头道,“熊耳山原本荒芜人心,但在五年前,忽然有许多人进出其中,大多以游侠毫客为主,据百姓相传,他们已经将熊耳山改名为太平山。”

虽然是短短几句话,但刘封也猜到了杨嚣的意思,很有可能是黄金余孽还存在,啸聚熊耳山,图谋不轨。

“如此说来,陆浑书院改名之事,便是和这帮人有关联?”

“唉,不想孔明先生一世英名,却晚节不保,实在令人惋惜!”说起此事,崔钦便扼腕叹息,实在想不通这样一位名震天下的文士,为何会与黄巾军沆瀣一气,暗中勾结。

如果在早年,黄巾军声势浩大,朝廷压制不住,倒也可以理解,但现在数十年过去,黄巾军早已销声匿迹,三足鼎立,各国兵强马壮,他们根本难成气候,为何如此不识时务,甘愿为贼?

刘封问道:“崔太守知道此事,想必陆浑县令和令狐太守也早知道,此处就在皇城之侧,距离洛阳不过数百里,也算天子脚下,莫非他们还敢瞒而不报?”

崔钦苦笑道:“殿下有所不知,若是陆浑书院不曾改名,令狐太守早就发兵去围剿熊耳山了,但熊耳山之事官府才刚刚发现,陆浑书院便随之改名,令狐太守又怎敢轻举妄动?”

刘封摸了摸下巴,明白过来,大有深意地问道:“你是说胡昭和司马懿?”

“殿下英明!”崔钦也揪着一撮胡须点头,语气唏嘘。

胡昭的身份非同一般,先不论他在士林中的地位举足轻重,这十几年来,门生遍布天下,就只是一个司马懿,便足以让所有的人忌惮三分。

胡昭如此光明正大的更名,司马懿又岂能不知?

司马懿如今在朝中也算得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都不闻不问,其他人哪敢自讨没趣,去碰着个霉头?

崔钦又道:“那陆浑县令王休早年也曾在陆浑山学问,又是司马家的人……”

“原来如此!”刘封微微点头,顿了一下,却又忽然笑道,“如果那太平经至今还流传,难道学习经书之人,便一定是反贼么?”

“这……”

此话一出,杨嚣和崔钦都吃了一惊,诧异地看向刘封,身为大汉燕王,从他的语气中竟然听不出半分对黄巾贼的不满来。

“器物本无过,利害皆在所用之人!”刘封慨然一叹。

黄巾军也是一次农民起义军,汉末之时的混乱,百姓苦不堪言,揭竿而起,也是被逼无奈,只是太过仓促,又无大将谋士,恰逢皇甫嵩、曹操、刘备、孙坚之流都在朝廷,张角也是生不逢时。

所谓成王败寇,刘邦要是揭竿而起,挣下一片大好江山,后世的例子更是枚不胜举,赵匡胤、朱元璋,也有李自成、洪秀全,成败功过,是非正邪,并非只言片语便能说得清楚。

见刘封如此说话,杨嚣和崔钦相视一眼,猜不透他的心意,也不敢贸然接话,都低头沉思。

那个乱世英雄辈出,刘封本是穿越而来,没有赶上,如今大多都是名将之后,不过能够征战天下,他也知足了。

感慨一阵,才说道:“如此说来,要想取陆浑县,还是要先拜访一下这位孔明先生为好了!”

崔钦皱眉道:“若强攻陆浑县,难保熊耳山贼……熊耳山中之人不来捣乱,不得不防!”

“熊耳山中有多少人马?”刘封皱起了眉头,有些责怨令狐邵,“如此重要之事,为何出兵之前,不像本王说明?”

杨嚣抱拳道:“熊耳山中其实并无多少人,大多都是游侠毫客,居无定所,寻常人不得其入。令狐太守定是觉得,以殿下之能,自然无需放在心上。”

“嗯,既然人数不多,便先不管他们!”刘封点点头,略作思索,“明日我便前往陆浑山一趟。”

“殿下,这万万不可!”崔钦和杨嚣闻言吓了一大跳,齐齐站了起来,他们怎么也想不到,刘封竟然是想亲自去见胡昭。

“殿下以万金之前,身系天下之安危,怎能亲身涉险?”震惊之后,杨嚣赶忙说道,“属下愿替殿下往陆浑山一趟,请殿下写好书信,代为转交即可!”

“是是是!”崔钦也连忙说道,“如今战事真紧,陆浑山还在魏国境内,司马家时常还与胡昭互有来往,万一消息泄露,岂不是……”

说到这里,崔钦自己冷汗先流了下来,好不容刚刚找到一位明主,眼看家族复兴、崔琰ping fǎn有望,如果刘封在他的地盘上出了意外,不用诸葛亮等人问罪,以刘封现在的名声,恐怕弘农百姓都能把他给撕碎了。

第564章 武侠梦

仓啷啷——

一阵清脆的声音如同龙吟,随着刘封抽出腰中宝剑,一道白色的光芒让室内为之一亮,光滑的剑刃倒映着他们的面庞,每一根须发都看得清清楚楚。

剑身上光波流转,如同秋水一般流动着,淡淡的寒气扑面而来,深秋的闷热悄然褪去,只留下锋锐的剑芒。

这把剑正是赵云在长坂坡从夏侯恩身上夺来的曹操佩剑,曹操有宝剑二口,一名“倚天”,一名“青釭”;倚天剑自佩,青釭剑是夏侯恩背负,两柄剑都削铁如泥,锋利无比。

刘封和诸葛果成婚之时,青釭剑被赵云当做贺礼赠与刘封,刘封随身佩带,虽然没用过几次,甚至在南征的时候被他拿来削水果,被赵广好一顿责怪,但有宝剑防身,总觉得安全许多。

“一年未曾出手,不知我这宝剑还锋利否!”刘封的目光停留在剑刃之上,精光闪闪,因为黄巾军的事情,忽然激起了他的一颗侠客心。

这几年来,随着声名鹊起,他没少遭遇刺杀之事,几年前在冀城的那一次最为危险,其余的刺客都基本被专轲他们解决了。

一年前,从荆州往长安的路上,遭遇三次伏击,有一次刘封不得不出手,刺杀一名刺客,倒让那刺客大吃一惊,想不到运筹帷幄的燕王竟是一位深藏不露的高手。

也是自那次之后,王越才传了刘封一套无名剑谱,作为防身之用,苦练之下,刘封也觉得颇有心得,所以才敢有此想法。

自从穿越之后,随着他身份越来越高,自然不可能再像以前那般领兵杀敌,冲锋陷阵,枪法逐渐放下的时候,刘封在剑法和华佗传他的五禽戏方面,下了许多功夫,浸淫数年,也算成了气候。

“殿下,你真的要……”杨嚣微张着嘴巴,还是不可置信,贵为燕王,刘封大可不必如此冒险。

崔钦担心道:“殿下,先不说陆浑山和熊耳山的黄巾贼,就是那些魏军,若是消息泄露,后果不堪设想啊!”

“我既然要去,自然会做万全准备,二位尽可放心!”刘封淡然一笑,将宝剑收回,没有人能理解他作为一名穿越者的心思。

这几年经历了纵马杀敌,指挥千军,运筹帷幄,勾心斗角,他有时候也很想体验一把仗剑天涯,行走江湖的快意,对于生长于飞机大炮时代的他,从小就有一个武侠梦。

其实汉代也有许多豪侠,司马迁的史记中更是为游侠立传,这个时代的王越、徐庶之流,都属于游侠,只是这类人在战乱年代,动辄数十万规模的大战中,作用不大,所以并无过多描述。

而在这样一个云波诡谲的乱世之中,他们的作用又不可或缺,刺探情报、卧底àn shā,却是由这些人来完成的。

正如历代朝廷对于侠客的态度一样,都被称之为鸡鸣狗盗之徒,遭到士大夫的轻视,王越一心想求出仕,也正是因为汉代士族至上,追名逐利的缘故。

在察举制的时代,你没有被名士赏识,没有人举荐,便注定默默无闻,甚至一文不值。

王越武功再高又如何,也不过一名武夫而已,谁又欣赏他十八岁匹马入贺兰山,只身取羌族首领首级的豪情?

又有多少人羡慕他周游各州,打遍天下无敌手的巅峰寂寞?

但在门阀观念根深蒂固的汉代,最终也只能回到洛阳以武谋生,终生不得仕,一代大侠,郁郁而终。

崔钦和杨嚣见刘封心意已决,彻底傻了眼,暗自后悔告诉刘封这些消息,如果真的出了什么意外,他们两个便有挑拨怂恿之嫌,而事关家族兴衰,他们也不希望刘封涉险。

“你们放心,我岂能拿性命当儿戏?”刘封知道二人的担心,笑道,“你们只管照我吩咐行事,我自会向长安抽调人来,一同前去,就算无果,也能安然归来。”

两人这才稍稍放心,何况此事他们也做不了主,只能从命,暗中祈祷刘封不要出什么意外才好。

三日之后,宜阳兵马调动,兵分两路,一路在北面要道驻守,防止阳谷县兵马来偷袭,另一路往陆浑山方向缓缓而进,到了长乐亭安扎,并未进入陆浑县境内,似乎是在等待弘农的援军。

就在大军开拔之前,刘封已经和关索带人暗中出发了,这一次几人轻装简从,只带了专轲和两名贴身护卫,从伏牛山方向向东前进。

此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官兵身上,谁也料不到刘封以燕王之尊,竟会化作江湖毫客仗剑江湖,只身前往陆浑山中。

经过一番改扮,刘封的须眉更浓,倒与关索有几分相似,面膛用特殊的药水涂成了古铜色,半敞着胸口,一看就是个直爽豪迈之人。

对于此次出行,张苞颇多微词,但他不但要领兵,还要掩护刘封的身份,也是责任重大,再加上徐陵在一旁协助,刘封才敢放心出行。

身穿便装,仗剑纵马,凉风吹拂面颊,奔驰在官道上,两旁树林茂密,秋日的野外色彩绚烂,落叶缤纷,让人觉得快意无比。

对于江湖事,这几人之中,以关索和专轲最为熟悉,但专轲从小都在荆州长大,对于中原的势力并不熟悉,倒是关索对于司隶一带的绿林势力有所了解,不过已经过去将近十年,世事变迁,也不一定准确。

虽然一时兴起,但刘封却不想太过冒险,两世为人,他比任何人更加珍惜生命,而且好不容易来到乱世,如果不能一统天下,让中原鼎盛,他也觉得是白活了。

所以在决定之后,他已经派暗卫的人向长安传信,叫他们派来几位可靠之人暗中协助,面对身怀绝技的游侠,谁也不知道对方会有什么奇怪的招式,多几个江湖上的人相助,便能减少许多意外。

几人行走在山路上,正过了一片树林,前面便是熊耳山境内,关索一马当先冲在最前面,忽然间听到一声暴喝:“何处狂徒,敢冲撞我家xiao jie车辆?”

这人声音粗犷厚重,中气十足,如同滚雷一般,在山谷中回荡着。

希律律——

刘封随后出了树林,便看到关索的坐骑人立而起,前蹄在空中不住摆动,在他面前,一辆马车正从前面的道路上经过,几个扈从死力地控制着受惊的坐骑。

第565章 啸聚山林

“山路陡转,多有冒犯!”关索控制住坐骑,在马上抱拳答话。

这一次出来,他们不可能都骑着自己的战马,尤其是刘封和关索,都是训练有素的上等汗血宝马,很容易被人识破,所以每个人的坐骑都不如原本的战马那般得心应手。

“没看到我们青冈峰的旗号吗?瞎了你的狗……啊——”

一名扈从叫嚣着走过来,正扯胳膊,卷袖子,话还未说完,就听啪的一声响,咋呼变成了凄厉的惨叫,捂着脸滚倒在地上,尘土飞扬。

“你再说一遍?”关索甩了甩手中的马鞭,语气微寒,冷冷地看着地上翻滚的家伙。

虽然平日里在军营中嘻嘻哈哈,不拘小节,但关索是何等人物?

那可是关二爷的公子,名震天下的襄阳王后人,平日里好歹也是人人尊敬,前呼后拥,骄傲之甚。

对于同伴他自然没有什么架子,但一个小小的狗腿子,也敢对他大呼小叫,关索自然也不能容忍。

“放肆!”

“大胆!”

“兄弟们,抄家伙!”

……

一马鞭抽的所有人都愣了一下,旋即那些护轿骑马的大汉们便炸开了锅,一阵嘈乱的兵器摩擦之声,全都刀剑出鞘,纷纷围了过来。

关索微哼一声,连背后的铁鞭都没有动,只是淡淡地看着围过来的众人,见惯了千军万马的阵势,这十几人倒真的不放在他眼里。

“住手!”就在刘封和专轲两人也来到关索身边的时候,轿子里发出一声娇咤,声音清脆却又带着一丝威严。

所有人都停了下来,看向那一定青色马车,为首的大汉上前抱拳道:“xiao jie,此人欺人太甚,我们青冈峰岂能……”

“是陈保先出言不逊,就当给他个教训吧!”轿中女子语气淡漠,但根本不容辩驳。

“xiao jie,他们……”

“莫忘了此次下山的目的,蜀军正来,还不速速离开这是非之地?”

“是!”那人暗自咬牙,低下了头,转身的时候,狠狠地瞪了一眼关索几人,显然十分不甘,沉声道:“兄弟哪条道上的?可敢留下个名号?”

“在下姓索,若是不服,以后可以到洛阳索家找我!”关索撇撇嘴,不得已改名,让他觉得颇为不爽,但他从小就在索家长大,倒也不算骗人。

那人哼了一声,冷着脸转过身,对身后的众人一挥手:“出发!”

地上的那人也被人搀扶着站起来,一张脸从左颌下一直到由额角,留下一道紫色的鞭痕,已经渗出了血丝,看起来十分狰狞。

一众人护着马车,在蜿蜒的山道上继续前行,每一个人都恶毒地看着站在道旁的刘封等人,恨不得见他们生死活剥。

车轮声骨碌碌地经过,一阵风吹来,轿帘被掀开一角,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刘封便看到里面正坐着一位身穿翠绿色衣衫的女子,皮肤白皙,面带轻纱,一双眸子如同深潭,也正扭头看过来。

漫天的尘土之中,飘来若有若无的栀子花香,刘封抽了抽鼻子,对关索无奈地摇摇头,失笑不已。

“大哥,是他先骂我的!”关索有些委屈。

“行了,我又没怪你,先去陆浑山吧!”刘封笑笑,示意专轲几人在前带路,他和关索并辔前进。

“你可知道青冈峰?”刘封问道。

“青冈峰就在崤山之内,其中山势险峻,深涧绝谷无数,道路迂回曲折,不熟悉的人进入之后极易迷路,”关索回答着,浓眉却微微皱起,“我先前在洛阳的时候,并未听说过青冈峰有什么门派,难道是这几年新立的?”

“生逢乱世,躲避深山者大有人在,倒也不足为奇!”见关索并不知情,刘封也不再追问。

一路向东,又见到好几批人向着熊耳山的方向而去,这些人或独行、或三五结伴,虽然行色各异,但也能看出个个都是绿林中人。

“怎会有如此多人前往熊耳山?”刘封越走越觉得不对劲,皱起了眉头,“刚才那个女子也不想节外生枝,莫非是黄巾军又在图谋什么大事?”

关索眼珠一转,指着前面的一片柳林说道:“前面树林中有个酒馆,我们去那休息一阵,看看能不能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还说你江湖经验老道!”刘封经此提醒,也恍然大悟,枉费自己看了许多武侠,却忘了茶肆酒馆、赌场客栈,都是江湖人聚集最多的地方,也是最容易打听消息之处。

“哈哈,我可是lǎo jiāng湖了!”关索骄傲地扬了扬脖子,这还是他第一次比刘封先想到主意,颇有几分自得。

这片柳林在伏牛山、熊耳山和陆浑山交界处,就在崤山之下,背后是万丈悬崖,悬崖上青松古柏,气势斐然,倒是一处清凉之地。

南来北往之rén dà都从此经过,从长安、河东、弘农前往荆州,这里是一处捷径,再加上胡昭在陆浑山开馆,前来此处的人便更多,渐渐地这一片便多了做生意的人。

这一片柳林背山靠水,中间用鹅卵石铺成弯曲小道,别有一番韵味,一条宽阔的官道通往远处深山之中,应该是通往南阳新城去的。

好几处茶馆酒肆旗帜飞扬,还有几间客栈檐角在枝叶中若隐若现,不时听到四处传来吆喝声和大笑声,此时将近中午,更显得热闹。

几人牵着马走了两处酒馆,都已经人满为患,店小二忙得不亦乐乎,根本没有人招呼他们,一直走到柳林深处,才看到一家茶肆,大概是不提供酒的缘故,这里倒是人少,便走了过去。

开茶肆的是一对五十上下的老夫妻,还有个憨厚的中年,看来是一家人,那人将他们的坐骑牵了过去,老者带着他们坐在凉亭之下。

“这里太偏僻,听不到有用的消息,我到别处去看看!”关索四下打量着,这茶肆虽能歇脚,但坐在这里的一看都是普通百姓或者行脚的民夫,肯定听不到江湖消息。

刘封微微点头,关索便带着一名护卫往其他地方去了,老者提上来一壶刚煮沸的茶水,一股清新的茶香扑鼻而来,倒让刘封倍感亲切,这不是从南中运来的普洱茶特有的香味?

第566章 六戒和尚

“老丈,此茶清香醇厚,沉香浓郁,恐非中原之茶吧?”看着从壶嘴里倒出来的亮红色的茶汤,刘封暗自点头,想不到这偏僻之地,竟然也有上好的茶叶。

“呵呵,不想壮士竟是懂茶之人,”老者闻言,面现红光,得意笑道,“实不相瞒,老朽一声从不饮酒,唯独对茶十分偏爱,这茶乃是汉茗商号独有的,养胃护肝,比之汤药还要神奇,可不比酒便宜。”

“哦,”刘封点点头,端起杯子,轻啜一口,虽然比不上自己常喝的那些,但也味道醇厚,笑道,“好茶,果然是好茶!”

“难得壮士识货!”老者竖起了大拇指,又叹了口气,言道,“只可惜那些粗豪之辈,只知道杯中之物,不识着天地造化之精华,常说品酒如品人生,却不知这茶才是人生滋味,有苦有甜呐!”

“酒中天地,茶中人生!”刘封喝着茶,又让老者准备一些饭菜,等待关索去打听消息。

“施主,给和尚来碗肉吃,再要一壶凉茶!”正闲坐之时,却见一位膀大腰圆的和尚走了进来。

这和尚穿着土huáng sè的僧衣,提着一柄月牙铲,不见佛珠,浑身是肉,圆脸浓眉,络腮胡几乎长到了肩头上,看上去倒真像是庙里的金刚。

“和尚也吃肉么?”老者怔了一下,嘀咕着低头走进了后厨。

“和尚怎么不能吃肉?”他声音虽低,那和尚却听见了,瓮声瓮气地坐在旁边的桌上,“俺是六戒,又不是八戒!”

咚的一声,那和尚把月牙铲靠在亭台上,听声音,至少也要百十来斤,十分沉重,但他拿在手里,却感觉如同一根木棍一般。

看这人力气极大,说话又有些古怪,刘封不禁好奇,问道:“听说出家人有八戒,师傅却是六戒,不知哪两戒师傅不用遵守?”

那和尚扭过头来,浓眉下目光犀利,大笑道:“哈哈哈,俺六戒和尚,不戒食,不戒杀生!”

“不戒杀生?”刘封眉头一皱,“那还算得了出家之人?”

六戒和尚笑道道:“俺不滥杀无辜,也不平白杀人,若是有人胆敢犯寺,便奉命守护,绝不退后半步!”

“原来是为保护寺院,倒也不算错!”刘封微微点头,如今正是乱世,就算和尚慈悲为怀,传经布道,但也要安身立命,先保护自己的安危最重要。

汉代佛教虽有发展,但还是以道教为国本,佛教不如后世那般随处可见,总要先自保,执行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原则,倒也没有错。

佛教在东汉明帝之后才传入中原,白马寺是第一座官家寺庙,还未普遍传道,甚至许多制度可能都不健全,更不要说经文戒律等等了。

来到这个时代之后,刘封还从未和和尚接触过,好奇心起,便想多聊几句,问道:“不知师傅在哪里出家?”

“白马寺!”六戒和尚看刘封谈吐不俗,不似其他人那般对他有轻视之意,也有好感,便多说了几句,“俺白马寺传承的都是西域功夫,与中原不同。”

“有所耳闻!”刘封端起茶杯,这时候还没有少林寺,不知道六戒和尚口中的功夫中,有没有少林绝技之类的东西,倒也不好多说什么。

“几位施主也是去熊耳山么?”六戒和尚摸了摸光头,接过老者递来的茶水,倒了一碗,一饮而尽。

“只是经过此处!”刘封微微摇头,问道,“师傅去熊耳山,莫非有事?”

“此事整个江湖都知道,你们……”六戒和尚奇怪地瞪大了眼睛,却又停止了,摆手道,“嗨,还是算了,师傅告诫俺不得多言,也不能妄言,只好不说了。”

刘封见这和尚倒也有趣,正要闲谈几句,忽然听到前方树林中传来喝咤之声,正是关索的声音,吃了一惊,赶紧身赶了过去,专轲几人紧随其后。

紧走之间,就听到砰砰的拳脚闷响声,显然已经发生了打斗,但并未听到兵器碰撞之声,心中也稍安,这次只是来拜访陆浑山的,刘封也不想惹上什么麻烦。

“嘿,好大的力气!”只听一人沉喝道,“再来!”

“你不是对手,叫你主人来吧!”关索冷冷说道。

刘封转到树林后面,这里有一条小溪,溪水之畔,只见一名中年大汉正和关索对峙,那人身形高大,但比起关索,还是矮了一头。

“好狂妄,先过了我这关,看招!”那人怒吼一声,双手握拳扑了上去。

关索哼了一声,向前跨出一步,左臂不动,右手在那人冲到跟前的时候,猛然抓住他的一只拳头,向右边甩开,同时一脚踢向那人的腰部。

那人想不到关索招式如此敏捷,再要换招已经来不及了,拳头如同卡在了铁箍之中,不但生疼,还抽不回来,惊慌之中,一股大力涌来,整个人站立不住。

还在挣扎之中,关索的脚已经赶到,类似一个鞭腿,扫在那人腰腹之中,只听一声闷哼,那人身躯凌空飞起,坠向了小溪。

噗通——

水花四溅,溪水虽然不深,但那人却十分狼狈,整个人四脚朝天落水,狼狈不堪,引得众人一阵哄笑。

“姓花的,不要欺人太甚了!”一位身穿蓝色长衫的少年从树荫中迈步走了出来,这人身背宝剑,身材修长,面目倒也清秀,只是眼角向下弯曲,显得有些阴鸷。

“温家的人,从来都是如此畏首畏尾的么?”关索淡然一笑,背着手上前两步。

“哼,昔年之事早已一笔勾销,为何还要咄咄逼人?”那人沉喝一声,眼中含煞。

“哈哈哈!”关索忽然仰天大笑,怒瞪着那人,“师傅因你而死,你在温家逃之夭夭,家也不回,便以为此事能过了吗?今日遇到我,便是你的死期!”

“死期?”那人本来一脸恼怒,听到这句话却突然狞笑起来,“嘿嘿,这么多年过去,你还在江湖上游荡,可知道你我如今已经不可同日而语?想杀我,只怕你先要死上几百回!”

“温将军,这人是何来历?”就在此时,忽然从酒肆中走出来两位武将,各执兵器,打量着关索,“可要将他捉拿官府问罪?”

第567章 清理门户

“哼,温玉,你以为入了官家,我便不敢动你?”听到他被人称作将军,关索便心中了然,却也更为不屑,要是论官家势力,他更不怕了。

“嘻嘻,蜀军都杀到温县了,你们这些当兵的,不去前线厮杀,到这里来耀武扬威,真是好大的脸哦!”

那两名官兵正想说话,却被树林中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吸引,顿时大怒,齐齐看向了那个方向,怒喝道:“什么人,有本事出来说话!”

“我便出来,你们是想用官家手段解决,还是江湖手段解决?”那个声音戏谑着,又换了个方向,一时间整个柳林中都出现了回音,十分古怪。

“大哥!”关索回头的时候,正好看到刘封赶过来,眼中带着询问之意。

毕竟他们这次是有任务在身,他和温玉之间是私人恩怨,可不能因此影响了刘封的计划。

刘封看了一眼温玉和他身旁的两名官兵,笑道:“江湖事,江湖了!”

“谢大哥!”关索大喜,刘封不问他缘由便同意,让他心中充满了感激。

“好一个江湖事,江湖了,痛快!”那个声音再次出现,发出桀桀怪笑,大白天的竟让人有几分毛骨悚然。

关索转过身,从背后抽出了双锏,交叉横于胸前,冷冷地看着温玉,沉声道:

“温玉,师傅之死,与你脱不了干系,欺师灭祖!你今日要么以死谢罪,要么我带你的人头到他坟前祭奠,你自己选一个吧!”

“血……血口喷人!”温玉脸色忽变,指着关索厉笑道,“你如此污蔑与我,可有证据?”

“若是先前只是怀疑,今日你入朝为官,便是证据!”关索眼眶微微发红,缓缓说道,“我今日才明白师傅临终之言,在此杀你,也不需要证据,我只要清理门户!”

“莫要欺人太甚!”温玉忽然脸色狰狞,抽出宝剑怒笑道,“你如此污蔑于我,定将你捉拿官衙问罪!”

说着话,温玉已经当先仗剑而上,他这番话说出来,显然是不想独自与关索为敌,还要让官兵帮忙,顿时引起许多人撇嘴不屑!

“上,抓住他!”那两名魏军显然和温玉关系密切,听出了他话中之意,温玉出剑,那两人拿着长枪围攻过来。

“我说过,江湖事,江湖了!”下一刻,刘封猛然跨前几步,冲到了关索身侧,一道剑光如同长虹一般,罩向了左边的一名魏兵。

那魏兵狰狞而笑,挺枪直刺过来,只听咻的一声,自己的半截长枪便飞上了天空,手里只拿着三尺来长的枪兵,不由愕然。

刘封跟上一脚,正中那人小腹,那名魏兵脸色惨变,哀嚎着沙包一般倒飞出去,倒在地上不停翻滚,发出歇斯底里的怪叫。

“敢打官兵,找死!”

“好剑!”

另一名魏兵看到,将目标对准了刘封,却听到刚才那个细长的声音再次出现,那士兵才踏出两步,忽然双目圆睁,嘴角溢血,慢慢地倒了下去。

正准备出剑的刘封双目微凛,刚才他只是眼角看见一道寒光闪过,那名魏兵便倒下,显然是被暗器击中了后心要害,这人至今还未现身,当真令人心惊。

“嘿呀!”就在刘封吃惊的时候,关索忽然一声暴喝,左手铁锏向前直捣,右手锏如泰山压顶之势砸下。

此事温玉已经手忙脚乱,想要后退也来不及,只好侧身让开胸前的攻击,双手举剑想要挡住头顶的铁锏,眼中已有畏惧之色。

“玉不琢,不成器!”暴喝声中,关索神威凛凛。

当啷——噗——

随着清脆的响声,温玉的宝剑断为两截,脑袋正好被铁锏砸中,如同被铁锤砸中的西瓜,轻响声中bào zhà开来,一片红白色的脑浆四散,整个人瞬间矮了半截!

“啊?你敢杀我主人!”河里的那人正挣扎上岸,抬头正好看到这一幕,惊得目瞪口呆,怒喝终究要冲过来。

关索豁然回头,脸上身上都是红白相间的脑浆和血沫,如同恶魔一般,冷冷地盯着那人。

那人浑身一颤,声音戛然而止,竟不自觉地后退几步,噗通一声跌坐在溪水之中,忽然连滚带爬地跑到河对岸,怪叫着跌跌撞撞逃走了。

望着脚下面目全非的一滩肉泥,关索跪地向北方而拜,所有人都默然不出声,虽然是江湖事,但这样明目张胆杀人,还是会被官方通缉,这时候谁敢惹祸上身?

“嘻嘻,杀的好,杀得痛快!”那个声音再次出现,似乎看热闹不嫌事大。

“阁下何不出来一叙?”刘封一直在暗中留意此人,终于摸清了他的方向,看向柳林东北方向。

专轲早就心神领会,庞大的身躯如同猎豹一般猛然弹射出去,奔向了那一片树林,留着这样一个家伙在周围,他做护卫的可真是心神不宁。

“哈哈哈,朋友好生性急,杀了官兵,我如何还能抛头露面?”那人怪笑着,声音已经远去,“若到太平天,有缘自会见!”

专轲扑了个空,一脸懊丧地回来,他在荆州江湖之中,也是有名有姓的人物,没想到这一个小小的柳林中,却遇到了如此高手,心中自然不忿。

刘封失笑着摇摇头,关索杀了温玉,这人也杀了一名官兵,看来都要算到自己头上来了,不过这里属于陆浑县境内,一月之内必定会被攻下,倒也不用太担心。

“不好了,放跑了官兵,大家快走!”不知谁一声惊呼,人群顿时sāo luàn起来,纷纷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刘封回头一看,刚才被他一脚踢飞的那名魏兵不知道什么时候偷偷溜走了,这人走了肯定通风报信,官兵很快就会追到这里。

“阿弥陀佛,施主好残忍的手段!”嘈乱之中,刘封听到六戒和尚的声音再次出现。

“只是报仇而已!”刘封转过身,对着跟来的和尚说道,“那人杀了他的师傅,该不该报仇?”

“那是应该,只是……唉,阿弥陀佛!”六戒和尚看了一眼殷红的地面和一堆烂肉,忍不住摇头,“和尚还有事,先告辞了!”

刘封抱了抱拳,颔首示意,白马寺就在洛阳,六戒和尚谨慎还是可以理解的,而且大家萍水相逢,不知底细,也没必要惹祸。

第568章 书院染血

在小溪边僻静处掩埋了那两人的尸体,刘封等人也准备离开,见惯了战场上的厮杀,这样的场面在他们心中根本起不了丝毫波澜。

“几位壮士,你们可不能走啊,你们走了,官兵来抓人,我们都要遭殃!”

就在他们离开之际,十几个酒馆茶肆的店家小心翼翼地围了上来,虽然惧怕他们,但还是壮着胆子在远处拦住了去路,语气中更多的是哀求。

刘封眉头微皱,此事对他们来说倒也简单,但对这些普通百姓来说,可就麻烦了,毕竟人命关天,如果他们离开了,官兵一气之下,说不定就会拿这些百姓们出气,后果难料。

“大家放心,汉军已经到了陆浑县外,官兵自顾不暇,暂时不会到这里来的,”刘封思索片刻,上前抱拳笑道,“以汉军的强盛,不出半月,陆浑县必定会被攻下,到时候便没人追查此事了。”

“那怎么行?”其中一位稍微年长的店家站出来,“我们也早听说蜀军到了弘农,霍县在半月前就被攻下,但迟迟不来陆浑县,肯定是兵力不足了,就算魏军来个十几号人,我们也性命有危险啊,你们不能走!”

这人话音一落,顿时有好多人附和,胆子大的更是又向前靠近,反正面对刘封等人也是死,官兵来了也有危险,还不如冒险先拦住这些人,以后官兵来了,好歹也有个交代。

“好,那我就在这里等半日!”刘封想想一天赶路,到现在还没有吃饭,倒也不好为难这些普通百姓,对众人说道,“我们在此等到天黑,如果官兵还不来,就说明他们无暇顾及此事,你们只管放心好了。”

那些人商议一阵,都纷纷点头,不管官兵来不来,先稳住这些杀人凶手才是要紧的,谁也没有胆子敢说要把此时还浑身是血的关索绑送到官府去。

安抚众人之后,刘封和关索来到原先的茶肆,那老者早已吓得面无人色,桌上的饭菜还有余温,几人便就地食用,等候魏兵到来。

此时所有路过的客商,甚至那些绿林中人,都已经纷纷离开,偌大的柳林中安静无声,只听到鸟儿和秋蝉的和鸣。

“温玉也算我半个师弟,当年下山之时调戏民女,被官兵追杀,师傅又救了他,不想他恩将仇报,反诬赖师傅杀了官府之人,最终……”

刘封没有问,但关索还是简单的说了一下过去之事,短短几句,眼眶已经发红,这个温玉还真是禽兽不如,竟做出这等恩将仇报的事情。

“如今清理门户,令师九泉之下也算瞑目了!”刘封拍拍关索的手臂,安慰着他,“你如今也算是功成名就,等取了洛阳,你便去灵前祭奠,见到你现在的模样,令师一定倍感欣慰!”

“嗯!”关索哽咽着,咽下一大口米饭,他这半生也算是坎坷曲折,寻父之路也受了许多挫折,在荆州又遭遇大变,如果不是刘封,现在还不知道能不能手刃仇人。

那些店家刚开始还不放心,都聚在远处小心观察着,过了半个时辰之后,又有路人从此经过,有生意的都各去照顾了,有的也派了伙计在远处盯着。

生命渺如尘埃,人死灯灭,远处的那一坏黄土,根本无人在意,不知情的客人依旧吆五喝六,大吃大喝,不亦乐乎。

因为遇到了温玉,关索也没有打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一下午的时间,又有许多人从这里经过,甚至还坐在茶馆里喝茶,大多都是绿林中人为主,看他们的去向,都是往熊耳山而去,一日之间,至少也有近百人,看来阵势不小。

一直到了月上哨探,柳林中蛙声一片,那些人才肯将刘封等人放走,官兵自始至终没有出现,那个逃走的士兵也一去不回,这些人才将信将疑,他们也知道留不住刘封等人,不得不放行。

所幸柳林往陆浑山的道路早已修通,直通太平书院,刘封急着见胡昭一面,休息了大半日,借着月色进入了陆浑山中。

月白风清,虫声唧唧,深秋的夜色凉如水,倒真的适合赶路,关索完成了一件压抑在心底数年的心事,变得轻松了许多,一路上有说有笑。

陆浑山位于崤山之畔,山势也婉言险峻,胡昭起初是为隐居山林,便居于深山之中,几人骑马而行,又走了半个时辰,夜色已深,但山路依旧向前蔓延,隐没在树林深处,迟迟不见陆浑书院的所在。

走了一阵,刘封打发一名护卫先去探路,几人加快了速度,如果去的太晚了,冒昧打扰人家,多少有些不礼貌,今晚注定要在太平书院过夜,至少也要先见个面才好。

不多时,那名护卫打马而回,坐骑四蹄翻飞,来得十分急促,刘封不由脸色微沉,预感到似乎有什么事情发生。

那名护卫匆忙来到跟前,抱拳道:“殿……公子,大事不好,有人围攻陆浑书院,杀了好多人!”

“什么?”刘封吃了一惊,胡昭向来与世无争,又得士林尊敬,怎会有人在陆浑书院杀人?

“快去看看!”短暂的吃惊之后,刘封催动坐骑,一马当先向前冲去。

关索等人也都紧紧跟上,几人一语不发,也意识到了此事非同寻常,整片山谷中只听到急促的马蹄声。

转过几道小道,便看到一条稍微宽阔的砂石路直通向前,前面是一片松林,石头砌成的台阶直通深处,松林之中,不时听到凄厉的惨叫之声,却很少传出兵器撞击声,很可能是一场单方面的tu shā。

刘封和关索相视一眼,两人齐齐策马上了石阶,冲入松林之中,只见一片开阔的草坪上,中间架起一大片篝火,正有人往里面扔尸体,周围还有无数大汉正拿着兵器追杀慌乱奔跑的人影。

草坪上惨叫连天,谁也没有注意到几匹马狂奔而来,此时大多数人都被杀死,几名手持刀尖的人围逼在一个土台处,那里还站着四五个人。

“胡先生,你若是识相,早些交出太平经,便放你一条生路!”其中一人狰狞大喝。

“吾早已说过,不知太平经为何物!”被人围在中间的一个人开口,声音苍老,却没有任何慌乱,只是带着悲愤和不平。

第569章 不明刺客

多年的作战习惯让刘封随时保持冷静,他很快便看出了胡昭和对方的领头人所在的位置,马上分配人手,关索去抓那名刺客头领,他和专轲前去救人。

专轲本是步将,从马背上翻身下来,提着断刀悄无声息的没入黑暗之中,刘封和三名护卫催动坐骑,从山坡上直冲而下。

来到草坪之上,马蹄声终于惊动了厮杀的那群人,他们似乎没有料到这个时候竟然还有人回来到这深山之中,纷纷围拢过来。

“朋友哪条道上的?”其中一rén dà喝道,“劝你们最好别趟这趟浑水!”

刘封默不作声,打马向前,青釭剑早已出鞘,接连挑翻了两名拦在眼前的刺客,冲向了那座高台,在他身后,两名护卫紧紧跟随,保护着侧翼。

“别以为有人来就救得了你!”围在高台下面的几人见状大怒,纷纷举起兵器跃了上去,挥刀剑便杀。

“滚开!”专轲在此时恰好赶到,暴喝一声,猛虎一般从侧面合身扑过来。

当当当!

数声巨响,那几人的兵器都被他架开,同时双脚连动,三个人被他踢得从高台上翻滚下来,但与此同时,另外几人也已经得手,又杀了几人。

“住手!”看到刚问话的那人刀刃正对准胡昭斩下去,刘封急得目眦尽裂,坐骑还在飞奔,他已经从马背上跃起,人在空中跳跃过去,长剑如龙,直刺向那人的后心。

此时专轲也腾出手来,鱼肠剑此刻却如同毒蛇一般,左右晃动,连杀数人,等刘封一剑贯穿那人后新的时候,专轲也把周围的几人全都逼退,杀了三人。

看到来的几人武艺gāo qiáng,篝火旁的那人吃了一惊,吹个口哨,这是撤退的信号,刘封几人的出现,彻底打乱了他们的计划。

“哼,还想逃么?”关索冷哼一声,骤马赶到,只拿着一并铁锏扫过去。

那人萌生退意,哪里还会恋战,但他知道自己双腿跑不过马匹,跳开一旁的时候,反手打出一把暗器,只见一蓬寒光在火光下飞向坐骑的腹部。

“卑鄙!”关索怒喝一声,知道坐骑不保,从马背上飞身而下,直扑向那人。

见关索扑过来,那人就地一滚,想要逃开,却不料脑袋正好撞在半截木头之上,痛呼出声,眼前一阵恍惚,关索已经到了身前,一脚踢在他的腰腹,那人眼前一黑,便昏了过去。

随着两位头领伏诛,其他刺客都从四面八方落荒而逃,深夜中树林茂密,逃走的几个人很快便消失在夜色中,没有了踪影。

此时胡昭身边仅有两个人还死死地保护着他,一人受伤倒地挣扎,其他的都没有了动静,血腥气在夜空里弥漫着,火光摇曳,树影如同鬼魅晃动。

留下一人照顾伤者,刘封让专轲把老者抱进房间里,其他两人早已吓得手脚瘫软,根本动惮不得,只好先让他们在原处平复心绪。

房间里空无一人,桌椅都被打翻,狼藉一片,专轲找了干净的坐垫,扶着老者坐下,走到门口警戒,作为一名护卫,他时刻记着自己的职责,绝不会恋战贪功。

“敢问可是胡先生?”刘封将油灯端过来,放在桌案上,这老者须发凌乱,但神色中并无多少慌乱,目光深邃冷静。

“正是!”果然刘封没有看错,这老者正是胡昭,他打量着刘封,眼中看不出感激,也没有怀疑之色,却长长叹了口气。

刚才那伙人围攻胡昭极其弟子,索要太平经,刘封听得清清楚楚,此刻自己身份不明,意图难料,也难免会被猜疑成觊觎太平经的人。

刘封知道胡昭此刻必定心绪复杂,但也想弄清楚情况:“先生开馆授徒,功在天下,躬耕山林,与世无争,为何会遭来江湖人仇杀?”

太平经是张角所用,据说是来自于吉传授,胡昭在历史上一直都是隐士,也从未和官府、黄巾军有什么关联,为何他会和太平经扯上关系?

“呵呵,”胡昭语气萧索,无奈一笑,怔然看着灯光,不断起伏的胸口渐渐平复下来,再次打量着刘封,问道,“多谢壮士出手相助,不知壮士尊姓大名,从何而来?”

“在下封剑,从长安来的!”关于姓名和来历,刘封早就准备好了说法,从容答道,“先生之名,早有耳闻,只可惜缘吝一见,在下不远千里慕名前来拜访,却不想……”

“是老朽大意了!”胡昭再次叹了口气,“叫这许多人遭受灭顶之灾,老朽之过也,幸蒙壮士出现。”

“这些人武艺gāo qiáng,绝非普通盗匪,必是有所图而来!”刘封微微点头,问道,“先生可知道这些人的来历?”

“不过是猜测罢了!”胡昭整理着衣衫,第三次正眼看向刘封,顿了一下问道,“我看你谈吐不俗,绝非普通江湖豪客之流,莫非是世家子弟?”

“承蒙夸奖!”刘封笑道,“在下早已家道中落,只是从小在私塾读过一些经文,先生见笑了。”

“外面,还有几人存活?”安定下来之后,胡昭脸色一阵黯然,知道这一次弟子们肯定死伤惨重。

“我同伴正在收拾,自会救治!”刘封答道,“先生可是与这些人结仇?”

“结仇?”胡昭一怔,旋即自语道,“算仇么?不过是私欲罢了!”

刘封听胡昭之意,似乎已经猜到了对他下手的人,但自己毕竟还是陌生人,胡昭不便透露,只是历史上胡昭似乎并未遭遇àn shā,而是老死山中,他比诸葛亮年龄大,却比诸葛亮晚死了好多年,这个没有记载的事件,刘封还真是猜测不透。

“什么人?”正当他还要再问的时候,忽然门口的专轲一声爆喝,跳进了房间之内,紧接着就看到数道寒光从门口出现,竟是又有三名黑衣人同时出现,想要从门口抢进来。

叮叮当当——

转眼间双方已经交手十余招,寒光闪闪,甚至能看到飞溅的火星,光是这几招,刘封就看出来这几人的武功比之先前那些人更高。

“小心些!”刘封正提醒专轲的时候,忽然头顶上咔嚓一声闷响,灰尘草屑飞舞,一道黑影直坠而下。

桌子上的灯火被这股气流吓得哗啦啦作响,几乎贴到了灯座子上,一道寒光点向胡昭的眉心。

第570章 再次遭险

冲破屋顶的刺客来势极快,一柄细剑如同毒蛇一般,从各个方位锁定了胡昭,已经避无可避,刘封一把掀起了眼前的桌子,砸向了那人的手臂。

咔嚓!

桌子碎成四分五裂,木屑飞舞,电光火石之间,刘封已经扑过去抱着胡昭就地翻滚,躲过了着惊险一击。

回头的时候,看到那人的细剑竟然没入了地底之下,原来这里正是书院讲堂所在,他们座位底下是用木板做成的讲台。

看细剑似乎被卡在木板之中,刘封灵机一动,如同猛虎出匣一般返身扑向那人,双拳如风,趁着这个机会让他丢掉细剑,才能与之交手。

啪!

那人一手拔剑,见刘封逼来,也不想放弃武器,同样一掌拍出,两人拳掌相交,那人闷哼一声,向后连退数步,不得不松开剑柄。

刘封前扑的身形陡然停住,只觉得右臂微微发木,这人手臂之间的力量竟也不小,要知道他一直练习五禽戏强身健体,这一拳足有五十斤之力,普通武将也接不住。

两人都感觉到对方的实力,彼此瞪视片刻,那人目露寒光,猛然手腕抖动,竟甩出来两柄飞刀,一上一下,而且左右也互相分开,他的目标依然是胡昭。

飞刀的速度也不慢,刘封看那人动作就猜到可能有暗器,等飞刀出手,人也同时向前冲出,一把抓向了靠上的飞刀,同时向左边跨出一步,挡住了另一把飞刀。

他知道自己不能躲避,也不能退后,因为他身后就是胡昭,好不容易见到这位三国奇人,而且还关乎自己不知道的秘辛,刘封又怎能眼睁睁看他死在自己面前。

噗——

那人狞笑着,看着一把飞刀击中了刘封的腰腹,但很快狞笑就变成了错愕,那把刀并没有扎进刘封的肚子,而是被弹了开来,掉在地上。

飞刀还未落地,刘封已经出手,抓住的那柄飞刀割破了手指,也顾不上疼痛,甩手打了出去,紧接着一个二踢脚,踢向了那人的面门。

这一招是从五禽戏的鹿戏中而来,鹿戏中以伸脚抬腿的动作居多,刘封这一脚踢出来,也融合了他在军队中的五大技巧,可谓活学活用。

那人在短暂的**之后,飞刀已经到了跟前,急忙侧身躲避,飞刀擦着肩头过去,但刘封的这一脚,却因为重心不稳,怎么也躲不过去。

嘭——

闷响声中,那人被结结实实的踢中了另一边的肩膀,整个人踉踉跄跄又退开了几步,这一下彻底激怒了那名刺客,暴喝一声向着刘封扑过来。

刘封正中下怀,只要这个人的注意力在他身上就好,自己虽不敢保证能够打败他,但至少也有自保之力,等候其他人来相助。

刚才为了和胡昭谈话,让他放下戒心,青釭剑没有带在身边,不禁暗自后悔,要是有了宝剑在手,凭借王越的无名剑法,早已将此人斩杀。

那人的拳脚功夫也十分了得,不但身手敏捷,而且招式狠辣,好几次刘封都被逼得手忙脚乱,几乎是在凭借本能和对手拆招,这也是他平日里很少练习拳法的弊端。

这一段时间的厮杀,在外面的关索早已听到动静冲了进来,双锏挥舞,和专轲前后夹击门口的那三人,很快就被他打死一个,另一个手臂被专轲一件斩断,无力再战。

看到刘封危险,关索直冲过来,对着那人后心就是一锏,一阵急促的破风之声,整个房间里似乎都为颤动,远处的火苗再次跳动起来。

那人不得已舍了刘封,转身与关索交手,刘封趁机退后,来到柱子旁边取了宝剑,长剑出鞘,如同龙吟,剑刃的光芒让房间为之一亮。

那人手中本就失了兵器,刺客又不是以气力见长,被关索双锏缠住,险象环生,毫无还手之力,再听到拔剑的声音,早已慌了神。

勉强躲过关索的铁锏,准备寻机逃走,但刘封也已经持剑赶到,刺向那人的后心,那人前后无路可去,只得就地翻滚。

刘封经验何等丰富,早就料到这一招,长剑在手,剑法早已纯熟,随心印绶,渐渐如影随形,挑向了地面,刺向那人的后心。

“哪里逃?”关索看得阵前,双锏打空,但他双臂力大,硬生生停住,一只脚抬起,踢在那人身上。

嘭的一声闷响,那人倒飞而起,直接奔着刘封的渐渐飞过来,刘封此时正好一剑递出,将那人刺了个透明窟窿,赶紧后撤数步,才没有被砸中。

此时专轲也杀了还在与他交战的最后一人,刘封快步走向那个断了胳膊的刺客,却见那人捡起地上的长剑,竟然zi shā身亡,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就在此时,门外也想起了几声惨叫,专轲脸色大变,急忙冲出去,关索却还是紧紧跟在刘封身旁,担心还有人闯入。

过了片刻,专轲和两名护卫走进来,气得直跺脚,怒道:“所有人都被杀了,包括我们一名兄弟!”

“可恶!”刘封也不由咬牙,那可是他的贴身护卫,亲卫队的人都与他每日在一起,情同手足,怎能不心痛?

“大哥,怎么办?”关索看着刘封,寒声道,“这帮混蛋杀人灭口,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小心守在门外!”刘封收剑回鞘,这些人的身份,胡昭应该知晓,只要他肯开口,倒也不难找出来。

“先生你没事吧?”转过身,胡昭已经扶着柱子站了起来,神色萧索。

“为我一人,死了数十条人命,贼子当真心狠手辣!”胡昭显然也动了怒,走到刘封身侧,却看着关索,“敢问壮士尊姓大名?”

“在下姓花,花索!”关索名字的三个字都是与自己相关的姓氏组成,说出来倒也十分自然。

“花索?”胡昭语气深沉,看着关索手里的武器,言道,“花岳花大侠你可认识?”

“正是家师!”关索见胡昭对花岳颇有尊敬之意,不由对其增加了几分好感,抱拳答话。

胡昭点点头,缓缓转过身来,忽然对着刘封躬身行礼:“草民见过燕王殿下,失礼了!”

第571章 惊天秘闻

胡昭忽然的举动,让刘封等人吃了一惊,关索更是瞪大了眼睛,刘封却依然微笑而立,摩挲着手里的宝剑:“先生何出此言?恐怕认错认了吧?”

多年来的历练,早已让他沉着稳重,脸上波澜不惊,但心中却震动不已,不知道哪里出了纰漏,竟让胡昭识破了自己的身份。

“殿下文武双全,老朽早已闻名,不想竟会如此相见!”胡昭却不管刘封之言,兀自感慨,看向了关索,“若非看出关将军是花岳花大侠之徒,老朽倒也不敢胡乱猜测。”

“先生与家师很熟么?”关索回过神来问道。

“唉,此处血腥气太浓,我们还是去山后谈吧,有许多事,老朽也想和殿下说明。”胡昭脸色黯淡,这么多人因他而死,心中实在不好受。

刘封点点头,叫专轲带着护卫在这里看守,他和关索陪同胡昭走向书院后面,那里应该是胡昭的住所。

路上胡昭说了他和花岳的关系,两人在一次洛阳之行中结实,颇为投缘,那时候关索还未成为花岳的弟子。

后来花岳因为温玉之事被官府牵连,胡昭还曾为花岳之事四处奔走,还未来得及翻案,就病重不起,死在狱中。

关索收到的花岳遗书,正是花岳口述,胡昭代写的,所以关索的身份,胡昭早已知道,而温玉陷害花岳,也因为一直找不到证据,加之改朝换代,便不来了了之了。

说话之间,来到后山的一座小院里,这里也是一片狼藉,甚至两间房屋被拆散,看来已经有人在这里搜查过了,胡昭摇头苦笑,三人坐在院子里一棵梧桐树下的石桌旁。

月华如水,四野寂静,虫声唧唧,夜风清凉,倒也是个清幽之地,算算时辰,至少也过了三更,但几人都是心事重重,毫无睡意。

坐定之后,刘封问道:“先生就算知道关索身份,却如何断定在下便是刘封呢?”

胡昭言道:“方才关将军叫了一声大哥,殿下自称封剑,有一字便在其中,而且诸事都听从于你,便猜到几分!”

刘封微微点头,这胡昭面临如此血腥的tu shā,还能保持冷静,心性果然不同,能成为司马懿的师傅,定有其过人之处。

听胡昭只说猜到了几分,又笑道,“就算如此,先生为何要断定施礼?关索之兄,也有关兴、关平,或者他的师兄?”

“的确如此,若只凭只言片语,老朽也不敢断定!”胡昭拂须颔首,忽然又叹了口气,他今晚似乎感慨良多,望着天空一弯银月,缓缓说道,“其实老朽在关将军进入讲堂之前,便已猜到了殿下身份,是别有原因。”

“哦?”刘封倒是意外了,想了想自己自从见到胡昭之后,除了报了个假名之外,便一直都在保护他何人厮杀,再无其他,不禁问道,“敢问在下哪里像是燕王身份?”

胡昭收回目光,打量着刘封,反问道:“殿下方才赤手空拳与刺客打斗,所用拳法是何人所授?”

刘封一怔,失笑道:“方才的拳法不过胡乱打斗而已,倒也用了些神医华佗华先生传授的五禽戏招式,这都是平时锻炼筋骨所用,并不算什么拳法。”

“看来元化师兄并未告知殿下实情!”胡昭捻着几根胡须,忽然发起呆了。

“元化……师兄?”刘封听到胡昭之言,瞪大了眼睛,盯着他问道,“先生和华神医竟是——同门?!”

“元化正是我大师兄,吾二师兄乃是太平,我们三人同出于琅琊宫!”胡昭语气沉幽,眼神有几分迷离,回头的时候,看到刘封已经神色平静,忽然问道,“你可知太平其人?”

“太平?”刘封还在想着华佗和胡昭的关系,忽略了这个二师兄,听胡昭问起,这才皱眉思索,三国中奇人无数,叫太平这个字的人他还真没听过,但熊耳山和陆浑书院都改名为太平书院,不禁也好奇起来,“恕我浅拙,在下实未听过!”

“太平教天下皆知,反而太平却无人能知,”胡昭哑然而笑,眼睛变得明亮,映照着星辰,看着刘封缓缓说道,“天下人不知其字,只因二师兄他已有了名号,他便是——天公将军,张角!”

“啊?你是说……”刘封惊得站起身来,半张着嘴巴震惊莫名。

华佗、张角、胡昭,任他如何思索,看过无数三国野史、轶闻,也很难把这三个人联系到一起。

一个名垂青史的神医,外科鼻祖!

一个农民起义军,朝廷反贼!

一个隐士高人,书法大家!

这三人竟然同出一门,怎能不让人刘封吃惊,张角的字竟然就是太平,琅琊宫究竟是何等存在,那太平经又是怎样的一本奇书?

“此乃我门中绝密,知之者少之又少,就连门人也大多不知,”提起往事,胡昭的语气变得缓慢而又深沉,“今日若非遇到殿下,见你得元化师兄传授九鹤吟,又于老朽有救命之恩,此秘辛恐怕就要随老朽葬于尘埃了!”

“这还真是……匪夷所思!”片刻之后,刘封总算回过神来,不自觉地用力摸着下巴,确定这不是深夜的一场怪梦。

“天下之事,无奇不有,外人所知,不过是别人愿意让他们知晓的部分而已!”胡昭感慨而叹,对刘封笑道,“就像这九鹤吟,如果不是今日老朽指出来,只怕殿下还以为是普通的五禽戏而已。”

“先生之言有理!”胡昭简单一句话,却似乎要将历史厚重的面纱抖落,在那遥远沉重的时光背后,究竟隐藏了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

顿了一下又问道:“不知先生所说九鹤吟究竟为何物?与这五禽戏有什么关联?”

胡昭问道:“你练习五禽戏,身体经脉之内,可有什么感觉?”

“全身微微发热,感觉四肢百骸之中似乎有热气在流转!”这他在刚开始学习五禽戏的时候就感觉到了,只是现在越来越明显,已经渐渐习惯了。

“这便是了!”胡昭珍重点头,言道,“要说此事,就不得不说《太平清领道》与我师兄弟三人了。”

第572章 历史疑团

随着胡昭道出一个惊天秘闻,刘封心中也震荡不已,想不到穿越到这个乱世之后,又要解开一个新的谜团,它本该消逝在历史长河之中,却与自己还有了几分关系。

“元化师兄一心醉心医道,救济病痛之人,被殿下请到成都之后,开馆授徒,遂成心愿,常与我有书信来往,”胡昭笑道,“三年前师兄来信,说殿下天赋异禀,文韬武略,且根骨清奇,精魄纯正,便萌生将九鹤吟传于殿下之念,只是后来再未提及,老朽也未曾问过,今日见殿下出手,便知道他早已传授此xiu liàn之法,故而确定殿下身份。”

“原来如此!”刘封微微点头,也算是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胡昭和华佗既然是师兄弟,华佗默不作声地传了自己所谓的九鹤吟,胡昭肯定是不会看错的,不过听华佗说自己的“骨骼清奇”,忍不住心中一阵自得,但又有种莫名喜感,这口吻可和后世江湖骗子的口头禅太相似了。

“不知九鹤吟和五禽戏有何关联?”听到这个好听的名字,刘封倒也有几分期待,如果真能帮自己提升武技,倒也不错。

胡昭却没有回答,抬头看天,竟说起了往事:“我三人都受教于南华上仙,学《太平清领道》以为匡济乱世,只可惜人力终究不如天道,各自追求不同,结局也大相径庭,尤其二师兄过于贪恋权欲,最终身败名裂。”

“敢问先生,那南华上仙,他还在么?”说起这个南华老仙,刘封还真有几分期待。

这可是中开启三国乱世战火之人,如果不是他传授张角太平经,有了许多的教众,也不会有太平教,历史可能又是另一个走向。

这个左慈还要神秘强大的仙人,刘封只以为不过是杜撰,想不到又在胡昭嘴里听到,而且自己又在这个时代,总有种近在眼前的感觉。

“唉,传下《太平清领道》之后,师傅便云游仙山,再未见过了,”胡昭叹了口气,言道,“师傅离去之时,告诫我三人,乱世将至,学习太平经,当代天宣化,普救世人,若有异心,必获恶报,如今果然应验了。”

“莫非这真是天意?”刘封闻言,心中也升起了莫名的感触,隐约觉得这个世界并不是他眼前看到的那么简单。

他是来自千年之后的科技文明时代,本来是个纯粹的无神论者,但自己穿越重生本身就是难以用科学解释的事情,再加上穿越之后种种无法解释的事情和许多传说异人,都在不断动摇着自己的认知。

张角的黄巾起义的确声势浩大,也被载入史册,但根据后代的不断分析,都认为此次失败,其根由都在准备不足、无能人指挥所致。

张角虽是太平道的领导,却只在冀州转战,只起了带头作用,没有统一的指挥,同一目标,只是占地死守或到处抢劫。

加之事情败露,仓促起事,虽有三十六方渠帅,却各自为战,互不相救,被汉军逐个击破,未能成就推翻汉室的事业。

但听了胡昭之言,刘封却觉得这其中还有更多不曾被揭开的真相,如果真的有南华仙人,张角真的能够呼风唤雨,为何在皇甫嵩包围的时候,却无能为力,后期败得一塌糊涂?

此时的胡昭,就像是在迷雾中露出的一丝光亮,如果能抓住这一点线索,便能抽丝剥茧,揭开一个隐没在历史大潮中的惊天谜团。

“成事在人,谋事在天,这不过是凡人之言耳!”胡昭看向刘封,一字一字说道,“殿下想必也听说过,人定胜天!”

“不错!”刘封不禁点头,“这两者之间,看起来的确矛盾。”

“此中之意,殿下或许自会知晓,恕老朽不便详细说明,”胡昭轻抚胡须,顿了一下又道,“实则是老朽不知该如何说明!”

“实践才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刘封看到胡昭故作神秘样子,也老神在在地回了一句金句,听得胡昭也微微一怔。

相比于辩论这些话题的对错,他更想知道胡昭和张角等人的故事,问道,“不知那《太平清领道》何等神奇,竟能让三位前辈各怀绝技,名震天下!”

“比之两位师兄,老朽便自愧不如了,终此一生,碌碌无为啊!”胡昭叹了口气。

刘封笑道:“先生门生遍布天下,只一个司马仲达,便有扭转乾坤之能,足矣!”

“仲达么!”胡昭目光一阵闪烁,微微颔首,看起来他对这个学生也十分满意,“他倒是一位奇男子,只是心机过深,自损阴德,于子辈不利也!”

“却不知司马将军如今在南阳情况如何了!”说起司马懿,刘封自然也想起了诸葛亮,另一个孔明正和这位孔明的弟子斗智斗勇呢。

“南阳必失!”胡昭却淡淡的给出了答案,语气坚定无比,“诸葛孔明之兵法,奇正相辅,又得地利人和,顺势而为,焉能不成?”

“借先生吉言!”刘封想不到胡昭对诸葛亮的评价竟是这样,倒真有些意外。

“兵者,国之大器也,动辄屠灭生灵,有损大道,为智者所不取!”胡昭慨然而叹,“然为后世太平,长治久安,却不得不染血山河,重生九州壮丽,新旧相生,莫不如此。”

“唉,终究是为百姓计!”见多了厮杀血腥,刘封心中也颇多感触,“当真是,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好,好一个兴,百姓苦,亡,百姓苦!”胡昭闻言,忽然击节赞道,“殿下此言,与我太平经教义不谋而合,真可谓大道相通,殊途同归也!”

“太平经中,也是如此么?”刘封倒有些意外,本以为这引起天下大乱的太平经,应该都是一些虚言妄语,蛊惑人心的东西,想不到竟也会提及百姓。

“《太平清领道》乃是家师亲传,殿下若以为只是普通经书,便大错特错了。”胡昭微哼一声,颇为不满。

刘封心中一凛,起身抱拳道:“弟子愿闻其详!”

他先前对华佗便执晚之礼,如今知道华佗传他xiu liàngong fǎ,心中便默认为师傅,对胡昭如此行礼,便是表达自己的尊重。

第573章 天书奇谭

“嗯,坐吧!”胡昭这才满意,微微点头,看了看天色言道,“熊耳山之事,其实与殿下也有几分关系,离天亮还有两个时辰,便与你简要说明,至于如何决断,还在殿下!”

刘封心中一动,更多了几分期待,抱拳道:“愿闻其详!”

“先师传下《太平清领道》共百余卷,五行阴阳,十支灾异,神仙鬼怪无所不包,”胡昭的脸上第一次浮现出骄傲之色,对刘封言道,“仙书包含神仙卷、帝王卷、修养卷以及阴阳卷,只是我三人资质驽钝,不能尽学,便只能按照个人所长各学一卷。”

“如此说来,先生所学,便是帝王术了?”听到太平经还有分类,刘封马上来了兴趣,既能治国,又能xiu liàn,还有风水阴阳,岂不是可以和鬼谷奇书相媲美?

“不错,老朽所学,正是帝王卷中的tong zhi shu,然只得十之二三,”胡昭一阵摇头,“经书包含浩瀚深奥,要想参悟,还需以身相试,正如殿下方才所说,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诚非虚言也!”

刘封摸着鼻子嘿嘿一笑,多少有些心虚,胡昭只是参悟了太平经,又教导司马懿,便如此厉害,虽然这与司马懿本身的天赋有关,但也足以说明这本书的神奇之处。

“不知华神医的医道是从哪一卷中学来?修养卷么?”

“不错!”胡昭点头道:“经书浩瀚,包罗万象,每一个分卷又有不同之术,修养卷中便有xiu liàn术和养生书,大师兄便是以养生术为主,而二师兄则主攻xiu liàn术和阴阳卷中的阵法风水,都有所成!”

“如此奇书,当为天下至宝!”刘封不禁感慨连连,汉代之时倡导黄老之道,虽然有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之说,但在汉末乱世,道家发展的确已经渐成流派,益州张陵的天师道便信众极多。

胡昭长长一叹,言道:“只可惜家师一番良苦用心,却因二师兄执迷不悟而付诸东流,大师兄劝诫无果之后,便四处奔走,救治百姓,也算是为二师兄赎罪,只可惜……”

说到这里,胡昭便停了下来,久久不语,夜风吹过山林,松涛阵阵,似乎在诉说着当年之事,时过境迁,都已经化为黄土,消失不见。

想起刚才的此刻,刘封打破了沉默,问道:“方才到来之时,我听那刺客向先生索要太平经,他们是来找帝王卷么?我看先生似乎已经猜到他们的身份了。”

“不过是江湖之人,他们只对xiu liàn感兴趣,如何会要帝王卷?”听到刘封问起此事,胡昭脸色一冷,忽然冷笑起来,沉声道,“他们所寻者,乃是xiu liàn术!”

“xiu liàn术?”刘封一愣,忽然想起了什么,吃惊道,“如此说来,天公将军在兵败之后,并未将太平经完整保存,遗失了?”

“遗失倒也未必!”胡昭微微摇头,冷声道,“当年二师兄有百万信众,亲信弟子更是身怀绝技,又怎会保不住经书?只是人心难测,弟子中出了叛徒。”

“叛徒?”对于黄巾起义,刘封倒也是知道不少,言道,“这我倒是听说一二,济南人唐周便是其中之一,却不知道是真是假!”

“唐周,不想殿下竟也知道此贼!”说起唐周,胡昭忽然握拳砸在石桌上,切齿道,“若非此贼,又怎会有百万人丧命,血流成河,二师兄又怎会……唉!”

刘封想不到胡昭也会如此情绪激动,只好劝道:“过去之事,已成定局,人都不在,恨也无用了!”

“人都不再?你怎知他们都不在了?”胡昭看着刘封,咬牙道,“我恨唐周,并非因他叛变,害死二师兄,而是因他带走了经卷,还贪心不足,妄想集齐所有经书,堪破大道,长生修仙。”

“集齐经卷,便能成仙么?”刘封闻言,不由摇头失笑,虽然这本书迄今为止,让他惊叹其博大精妙,但要说真能有修仙长生之术,他还是不信的,又问道,“照此说来,今夜之人,便是唐周的后人或者门徒了?”

胡昭沉声道:“以我之见,极有可能便是唐周这个贼子!”

“什么?先生是说,那唐周还活着?”刘封再次吃惊。

旋即想到历史上记载唐周告密之后,马元义被车裂于市,官府便马上开始了查验宫省直卫及百姓,但凡与太平角有关的,都被捕杀,诛杀千余人,同时发兵讨伐叛军,但对唐周之后便再无提及。

“唐周和马元义,是二师兄最为倚重的弟子,视为左膀右臂,”胡昭言道,“马元义为人忠厚,踏实稳重,唐周激灵聪慧,二师兄便让马元义练xiu liàn之术,唐周学习阵法阴阳,各展所长,将来也好平定乱世。”

“看来那唐周更想学xiu liàn之术,却又不敢违背师命,便起了歹心吧?”这等狗血剧情,刘封早就猜到了,同门相残,在历史上数不胜数,更何况还是最关乎人性的长生之术?

“正是如此,唐周这逆贼心生邪念,想要寻仙问道,长生不死,早就起了歹心,只是此人心思缜密,隐藏极深,师兄未曾察觉。”

胡昭诧异地看了刘封一眼,想不到他从未见过唐周,竟对当nián de shi猜的**不离十。

刘封思索片刻,皱眉道:“如果唐周果真未死,马元义在洛阳被车裂,天公将军兵败钜鹿,这两处时机,他都极有可能得到xiu liàn术,莫非已经有所成就了?”

“数十年过去,当真难料此贼本事究竟如何了,”胡昭叹了口气,双目微凛,“所以老朽才布下此局,便是要诱出此贼,清理门户,也算是对师兄和仙师一个交代吧!”

刘封意外道:“那熊耳山的人,是先生召集的?”

“这倒不是!”胡昭摇摇头,“老朽布置此局,已有半年之久,若非殿下出兵西河郡,至今还未有万全之策,在老朽临终之际,终于有了机会,真可谓天道轮回,恶有恶报!”

听胡昭如此说,刘封不由心中一动,轻声问道:“先生之意,你早就猜到我会出兵弘农?”

“倒也不是料到殿下会来,”胡昭摇摇头,淡淡说道,“但吾早就看出,千军万马,不过为图洛阳也!”

第574章 擒贼计划

听到胡昭的话,刘封暗自吃惊,诸葛亮这一次图谋中原大计,本以为无人能知,但想不到这隐居深山的另一个孔明却早已看出来了。

再想到他和司马懿的关系,更觉此事能成,的确是危险而又侥幸,问道:“先生既知司隶不保,却为何不告知司马仲达?”

“仲达自出师之后,便入了朝堂,诸事与我再无关系,”胡昭言道,“国有国气,人有人运,成败自有天数,吾辈妄加干涉,有违大道,必遭天谴,此乃家师告诫,不敢相忘!”

刘封不由想起了张角的结局,胡昭也学了太平经,但他并没有直接参与国事,这倒和他当年婉拒袁绍的曹操的征辟吻合,如果不是亲自参与,便不能胡乱干涉,修道与入世截然分离。

“却不知先生打算如何找到唐周,惩治于他?”对于胡昭这个半年之久的计划,刘封也颇有期待,历史上只知道胡昭书法一绝,教出了司马懿,但他自己的谋略如何,却未有记载。

胡昭言道:“自黄巾之败以后,太平教众大多被杀,少数则隐姓埋名,遁隐山林,但人人都对唐周恨之入骨,暗中打探搜寻,想将其挫骨扬灰,数十年来,却不见踪影。”

刘封点头道:“万千河山,茫茫人海,又逢乱世,唐周自知犯下大错,又得了经书,自然会找个隐蔽之地xiu liàn,这无异yu dà hǎi捞针了。”

胡昭又道:“数十年寻找未果,等我们探知唐周就在崤山一带的时候,已然三足鼎立,司隶境内平稳,不知其藏身之所,也不敢贸然触动,一旦打草惊蛇,又引起官府注意,便前功尽弃了!”

“唐周就在这附近么?”刘封隐约猜到了胡昭来到陆浑山和熊耳山改名的用意了。

自古江湖与官府,便是势不两立,尤其是王莽时期绿林zào fǎn之后,官府对这些武者更是提防,一旦发现其拉帮结派,暗中聚会,都会严密监视,胡昭的担心不无道理。

“正是!”胡昭微微点头,双目凛然,“未逢战乱,吾等便不敢轻举妄动,如今殿下带兵来取弘农,战事又起,便正是我们行动之时,当在取下洛阳之前,铲除此僚,清理门户。”

“先生早就料到弘农有一战,晚辈佩服!”胡昭是第一个识破诸葛亮中原计划的人,刘封自然敬服。

胡昭摆了摆手,忽然问道,“殿下可知熊耳山和陆浑书院为何改名?那熊耳山中又是何人,竟让如此多的江湖之人闻风而至?”

刘封抱拳道:“实不相瞒,晚辈此次进山,正是为了此事,如今军至陆浑,未敢贸然攻城,便是想与先生会晤,以防熊耳山之变!”

“殿下筹谋全局,心细如发,焉能大事不成?”胡昭慨然一叹,言道,“吾此番不惜如此彰显,叫天下人知晓熊耳山之事,便是为了引蛇出洞,实与官府无关,殿下只管如旧行事便可。”

“如此最好!”刘封放下心来,又问道,“晚辈既然与先生有些关联,如今又牵涉其中,熊耳山之事,愿闻其详,若有用得着晚辈之处,愿全力以赴,也算是为华神医出一份力!”

事关一宗历史疑团,又和自己本身相关,刘封也不想就此脱身,对唐周这个叛徒,他在读历史的时候早就恨之入骨,如今能有机会将其斩杀,怎能袖手旁观?

如今华佗已死,他们师兄弟三人只有胡昭一人还活着,他看出来胡昭并不会武艺,只是智谋极高的文士,今夜一场tu shā,身旁也可能没有得力之人,自己算得上华佗的半个弟子,也有义务帮助胡昭。

“多谢殿下出手相助,此计若成,吾太平教上下,无不感念殿下之功!”胡昭起身行礼,十分认真,昨晚的刺杀,差点打乱了他的计划,现在有了刘封的加入,不但补上了这个缺口,还让整体实力增强。

刘封连忙扶着胡昭坐下,言道:“晚辈不敢忝为琅琊宫之人,但也与华神医交往颇深,就算没有九鹤吟,为了报答他老人家相助,也不会袖手旁观的!”

坐下之后,胡昭缓缓说道:“昔年二师兄举事兵败之后,身死道消,然其尚有一女,带着经卷趁乱逃走,辗转去了琅琊宫藏身,却不料琅琊宫在数年后被一把大火烧尽,此女得知老朽与二师兄在冀州之时有过来往,便来投奔。”

刘封诧异道:“天公将军之后,也不知道先生师兄弟三人都的关系么?”

“不错,此乃家师叮嘱,”胡昭点头道,“普天之下,知道我师兄弟三人者,不过五人而已,不过他们都是隐世高人,早已超然世外了。”

“这倒难怪了。”刘封恍然,华佗、张角和胡昭的关系,竟然连张角的女儿都不知道,可见隐藏之深,自己在华佗身边少说也有三年,从未见他提起过这两人,身旁之人尚且不知,更不要说历史记载了。

胡昭叹了口气,苦笑道:“老朽早年只想以一己之力清理门户,然而此贼十分狡猾,又xiu liàn有成,眼看大限将至,便不得不布下此局,以众人之力完成心愿。”

刘封已经隐约猜到了这个计划,问道:“熊耳山和陆浑书院改名,便是为了引出唐周么?”

“不错,不过次子狡诈多疑,只是如此,还不足以叫他现身,那熊耳山中之人,便是二师兄之女坐镇,老朽也于三月之前隐晦透露出琅琊宫人的身份,”胡昭说到这里,缓缓站起身来,望着已经几乎满月的苍穹,缓缓说道:“八月十五,月圆之夜,太平清领,天书现世!”

刘封闻言不由怔然,许多野史中都记载张角有个女儿名叫张宁,也不知道这熊耳山中的是不是此人,不过想到黄巾之乱已经过去四十多年,就算是张角之女,也已经是五六十岁的老太婆了,便少了几分兴趣。

刘封言道:“距离八月十五还有两日,我们该早些前往熊耳山,早做部署!”

“熟料江湖人心难测,竟有人回来刺杀老朽,”胡昭回过头来,叹了口气,“若非殿下及时赶到,几乎功亏一篑,且先休息半日,我们今夜便赶到熊耳山去。”

第575章 太平谷

简短商议之后,刘封留下专轲和几名护卫收拾残局,胡昭让把那些人的尸首埋在书院东侧的地窖中,等从熊耳山归来,再为他们诵经祭拜。

将那些死人埋葬之后,专轲他们便返回长亭,叫张苞即刻出兵拿下陆浑县,往函谷关与魏延兵马回合,不能因为这些江湖事耽误了大局。

天亮之时三人来到柳林,找了一家客栈梳洗吃过早餐之后,便各自休息,一直到了傍晚时分,才骑马上路。

胡昭恢复精神,神态坦然自若,便有一股出尘之姿,他身上的气质更接近自然,有一种空灵之感,与诸葛亮的潇洒飘逸又有不同。

一个如同山间古树,卓尔不群,却又古朴自然;

一个却如穹空灿星,光华耀眼,却又不刺人眼目。

刘封和关索扮作胡昭的弟子,三人一路走来,气度各有不同,引得人人侧目,却也无人敢生事,这一看就知道是从大宗派中来的人,谁还敢自讨没趣?

熊耳山山势不如崤山险峻,但山内道路蜿蜒曲折,山涧极多,纵横交错,而且常有雾气弥漫,动辄百步之外不见景物,一直向南延伸,甚至还有沼泽毒瘴。

伏牛山将弘农和南阳阻隔开来,熊耳山横贯其中,看似像一条连通这两郡的山谷,却又到处都是绝地,人不能行。

复杂的山路上偶尔能听到人声喧哗,越进深谷之中,人迹越少,也能看到有人结伴而回,听说前面有人失足落入深涧,不知生死。

虽然有太平经现世,甚至南华上仙会亲自布道的消息,但许多人到了此处,却裹足不前,要想长生,必须先能让自己活命,到了这绝地之中,谁也不知道迷雾之后究竟隐藏着什么,便萌生了退意。

胡昭似乎对这山路颇为熟悉,一路上走走停停,偶尔在浓雾中驻足观察,似乎在寻找着什么记号,一直有惊无险的向深处走去。

休息的时间,胡昭向刘封说明了五禽戏和九鹤吟的关系,九鹤吟是琅琊宫弟子xiu liàn的基础gong fǎ,意在引气疏经,延年益寿,虽然只是入道的基本心法,但毕竟是南华上仙传授,对于普通人来说,却和仙书无异,可遇不可求。

九鹤吟共有九类仙禽,都是从这些自然灵物的习性中参悟而来,五禽戏中有虎、鹿、熊、猿、鸟,而九鹤吟除了前四种之外,还有牛,鸟戏又细分为鹤、鹏、鸾、凰,实则有九禽,xiu liàn至大成,可御风而行,九鹤相随,故取名为九鹤吟。

华佗自知这等gong fǎ不能轻易传授于外人,经过十余年改换,取其精要浓缩成了五禽,用来强健筋骨,不用引气xiu liàn,人人可学,如同舞戏一般,取名《五禽戏》。

五禽戏在益州推广之时,胡昭便知晓此事,见师兄为了百姓如此用心良苦,感慨良久,但他看到刘封所用的招式,显然已经超出了五禽戏的范畴,正是完整的九鹤吟。

刘封听着胡昭的讲解,心潮澎湃,但大多却是姑且听之,如果九鹤吟真有胡昭所说的那般神奇,怎么不见华佗和胡昭能够御风而行?

走走停停,一直到了天黑时分,山谷中光线越来越暗的时候,忽然听到轰隆的闷响声从谷内传出,一股水雾的清凉之气夹杂着淡淡的花香扑鼻而来。

“前面便是太平谷了!”胡昭回头微笑,额头已经见汗,有些山路难行,不能骑马,倒也为难这位将近古稀的老者。

又走数百步,便看到一道深不见底的山涧,有一条瀑布从天而降,落入山谷之中,水雾飘散,山谷中常年湿润,到处都是青苔古藤,散发着水润之气。

一块巨大的岩石横跨在山涧之间,连通了山谷两侧的道路,也不知道这岩石从何处来的,不偏不倚架在上面,青石光滑,石缝里长着半人高的青草,白雾俩绕其上,十分神奇。

三人牵马过了石桥,再往前走的时候,青石路变得平坦开阔起来,碰到的人也越来越多,各自结伴而行,说说笑笑,到处观望着美景,应该都是这段时间赶来此处的江湖之人。

顺着山崖又走了一阵,在一道天然石门后面,终于来到了太平谷,这片山谷十分宽大,如同一个天井一般,抬头便能看到夜空,明月初升,碧空万里。

一路走来都是水声轰鸣,迷雾缭绕,山崖中潮湿阴冷,忽然看到开阔的夜空,令人精神一振,远处树木山崖起伏,只能看到轮廓,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找到如此隐秘之地的。

山谷中人也不算少,但都形状各异,随处可见随便搭成的茅草凉棚,有的甚至在岩石上铺了茅草,看来这些人都是随地休息,并无人专门接待照应,一路上也没有看到太平教的弟子。

胡昭一路带着刘封他们走到左侧的一处树林旁,才将坐骑拴好,进入了树林深处,看到一座低矮的石板小屋,屋顶用茅草覆盖,早已枯黄甚至腐烂,看来年月已久。

胡昭指着石屋言道:“偏野之地,照顾不周,只能委屈殿下了!”

“不妨事!”刘封点点头,看到外面那些人的情况,他知道自己这已经算是特殊待遇了。

胡昭道:“殿下今夜便在此歇息,老朽先去见宁姑,若有事商议,自会派人来请!”

“先生自便!”刘封笑笑,坐在青石板上,倒觉得清凉舒爽。

“哦,对了,”胡昭准备要走,又转过身来,“殿下身份尊贵,在此地还需保密,日后便以老朽弟子身份相称,你看如何?”

“先生思虑周全,岂敢不从?”

胡昭点点头,才转身离开了树林,也不知道去了何处,关索低着头钻进屋子里鼓捣一阵,嗡声道,“这里面太过窄小,怎能睡得下两个人,就留给大哥你了,我在外面睡。”

“好,你再去找一些干草来铺到这块石板上吧!”刘封知道肯定让不过关索,也不和他争执。

斜靠在身后的大树上,想着黄巾军的事情,如果唐周真的还活着,也闻讯来到这个地方,还真是无处可逃,这胡昭的心思,比之司马懿要更加老辣深沉。

第576章 空空上人

一日之间的所见所闻,对刘封震动极大,不仅是那些闻所未闻的秘闻,更是从口中说出来的一些虚无缥缈的事情,加之先前左慈、诸葛亮和葛玄之言,更让他觉得,冥冥之中,诸事并不是自己所看到的这么简单。

“吆嘿,不知来的是何方神圣,这石屋终于有了主人了。”正思索这些人先前说过的话之事,忽然听到一个尖细轻佻的声音在树林外响起。

“哪是什么高人,我看是那老虔婆的姘头吧?”另一个声音猥琐笑道。

“去,可别瞎说,”那人故作不悦道,“如果是老虔婆的姘头,早去了那个三星洞了,怎会还在这石屋?我看八成是哪个有钱世家的子弟。”

“咳咳,快去告诉师傅,他老人家可是等了好几日了。”另一个人催促着,两人的声音越来越远。

刘封躺在石板上没有动,眉头却早已皱了起来,听这声音,就知道这伙人不是什么好东西,言语轻佻,而且还对张角之女十分不敬,这等人怎么也会来到太平谷?

“大哥,吃点干粮!”关索从外面领了饭食回来,太平谷给外来之人只准备了裹腹的干粮,只有薄饼和一些腌菜,要想吃好吃的,只能各凭本事,去山里或者水里寻找了。

“一会可能会有人来惹事,叫他们滚远些!”刘封咬着干粮,喝了一口泉水,倒也清凉甘甜。

“嗯?”关索一怔,旋即嘿嘿一笑,几口吃掉干粮,拍拍手站起身,“放心好了,我在外面守着,谁敢进来?”

刚才出去的时候,刘封还告诫他不要惹是生非,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人来惹他,关索自然高兴,胡昭在路上向他转告了一些花岳晚年悟到的锏法,正手痒着呢。

“别闹的动静太大!”刘封吩咐了一句,吃完干粮便到石屋中去了,他现在需要好好整理一下思路,总觉得这件事可能不只是门派之争这么简单。

“喂,石屋里有人吗?空空上人前来拜会!”不多时,便听到先前的那个声音再次响起。

“滚——什么?”关索的怒喝忽然停住,诧异道,“空空上人?”

“正是他老人家,嘿嘿,小子说话可小心着点,”那人语气中十分得意,看来是有所倚仗。

“大哥,来的是空空上人,确定要把他们赶走?”关索迟疑着,来到门外问道。

“这空空上人是什么人物?”刘封坐在床上问道。

脑海中却想起了红楼梦里的那个空空道人,这可真是巧了,不过那空空道人能讲述红楼梦,这个空空上人看他弟子就知道应该不是什么好货,所以刘封才让关索给轰走。

关索答道:“此人在江湖上颇有名号,我在十年前就曾听说过,听说他卜卦极灵,又能医治怪病,他的金疮药,隔日便能见效,能肉白骨,但为人尖酸刻薄,唯利是图,所以人人不喜,却也不愿得罪于他。”

“原来如此,叫他滚吧!”刘封冷然一笑,轻轻摆了摆手,根本不放在心上。

他也明白,江湖中人,都是刀口舐血,难免受伤,不愿得罪他,也是怕自己有朝一日会求到他的头上,但自己身边可不缺医道高手。

如果是侠义之人,刘封或许还有心结交一番,但刚才就对其弟子十分厌恶,哪里还会和这些江湖恶人浪费时间?

“呃——我大哥一路劳累,想要歇息,你们明日再来吧!”关索略作犹豫,还是用了比较客气的方式回话。

刘封在石屋中一阵撇嘴,看来关索的许多江湖习性还是没有完全改变,对着空空上人竟有几分忌惮。

“呀?究竟是何方高人,连我师傅的面子都敢不给?”那人拉长了声调,似乎是在扯着脖子,怪笑道,“这石屋空了数日,那老……太平谷主都不让人住,你们一来便有此优待,好歹也让我们见识见识,究竟是何方神圣。”

“滚!”关索正要再次回绝,嘴巴才张开,就听到刘封的声音从石屋中飘了出来,不由瞪大了眼睛,他还真的从未见过刘封对一个陌生人如此不客气。

“啊?你……”那人显然没想到会等来这个字,也有些错愕。

“哼,好大的口气!若阁下不肯出来,贫道便只好进来了!”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随之响起,带着几分倨傲和冷漠,显然已经动怒。

“师傅,这废物他……居然骂你,真是活得不耐烦了!”那人终于醒悟过来,气急败坏地大叫起来,这么多年来,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如此大胆。

“我大哥叫你们滚,听不懂?”关索不知道刘封为何与往日不同,本来还想劝他几句,忽然听到那人骂刘封,不由脸色一沉,怒喝出声。

“嘿嘿嘿,真是好大的口气,贫道倒要看看,你可有本事叫在下滚出去!”那人冷然一笑。

“对对对,进去给他们一个教训,师傅,我们去把这两个废物揪出来!”先前的那两个人同时附和着,听脚步声已经先冲了进来。

关索微哼一声,抱着双手来到树林中的小路上,看着那两个人跑进来,都穿着青色的道袍,看到关索身形高大,脚下微微一顿,还是扑了过来。

关索跨前一步,等两人到了跟前,双手伸开,一左一右如同铁钳一般,别看他身躯庞大有些笨重,但动作却十分利索,本身就是游侠出身,再加之张飞和关羽diào jiào,岂能是普通人所能对付的。

那两人只觉得眼前黑影一闪,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撞中腰腹,向来路倒飞出去,狠狠地撞在了树杆上,一口气再也上不来,同时昏死过去。

“好,很好!”这两人倒下,树林中反而忽然安静下来,片刻之后,才听到那人咬牙切齿地说出了几个字。

唰唰唰——

那人踩着林间落叶,不紧不慢地走了进来,刘封从石屋中看去,见他身形高瘦,额下山羊须,头戴月牙冠,身穿黑色道袍,手持拂尘,姿态倒也潇洒飘逸,只是面沉似水,三角眼冷冷地看着关索。

第577章 高手境界

“请离开此地!”关索直愣愣地站着,缓缓开口,毕竟对方也算是前辈,在江湖上也是有名号的人物,不好太过无礼。

“无辜伤人,口出狂言,老道岂能容你们张狂?”空空上人嘴角带着一丝冷笑,声音略显沙哑,又有几分尖锐,如同钢刀在沙土中摩擦一般。

“事先便言明,恕不相见,为何要硬闯?”关索也动了怒,刚才那两人的话,的确充满了轻视和戏谑,显然是未将自己和刘封放在眼里。

“哼,老道偏要进来看看!”空空上人继续向前追,步伐不紧不慢,逼近关索。

“退!”

猛然间,关索一声暴喝,整个人身形暴涨,双臂向前猛推,两掌直击对方的肩头,他早就听说空空上人武艺gāo qiáng,双掌拍出,也是用了全力。

嘭——

地上的落叶被一股强大的劲风卷着飞了出去,关索连退三四步,吃惊地望着站在原地的空空上人,对方脚下的树叶被清空,但如同木桩一般纹丝不动。

哗啦啦……

飘起的树叶一片片落下,声音单调而又清晰,朦胧的月光透过树梢照进来,影子斑驳,将两人的身影割裂成无数块。

“好霸道的力量!”空空上人看着关索,也不知道是在夸奖还是讽刺。

刘封在石屋中看得清楚,心中震惊,关索的双臂之力,少说也有两百斤左右,再加上全力爆发,一头牛也能被他掀翻,这干瘦的老道竟然纹丝未动,还真是个隐士高手。

“退!”

关索却不理他,狼一般的目光死死盯着空空上人,手伸向了后背上的铁锏,神色凝重,这是打算要用武器了。

“阁下还不现身么?”空空上人却将目光看向了石屋,圆月此刻从峡谷的东面升起,照在石屋背后,屋里漆黑一片。

“退后!”

就在此时,关索已经取下背后双锏,再次像猛虎下山一般高高跃起,双锏凌空砸下,

呜——

空气中发出厉啸,霎时间打破了林中寂静,双锏挟裹着破风之声,砸向了老道的脑袋。

空空上人豁然扭头,双目如电,微哼一声,脚下动作极快,瞬间离开原地,手中拂尘抖动着,点在了关索右手的铁锏之上。

当——

一声巨响,关索沉喝着,落地之后身躯一阵摇晃,刚才老道那一点,正好化解了他的右手的力量,而且还是借力打力,右手的铁锏打在了左手铁锏之上。

相当于关索右手对着左手互相全力一击,虎口几乎震裂,此刻直觉的双臂发麻,几乎要拿不住手中的铁锏。

“哼,不自量力!”空空上人微哼一声,再次看向石屋,双目微凛,猛然一掌拍在了眼前一棵腰身粗细的大树上,那棵树咔嚓一声应声而倒,正砸向了石屋。

仓啷啷——

与此同时,一声清脆的剑鸣声划破寂静,如同龙吟,白色的剑光如同匹练一般,从石屋中爆射而出,不断扭动着,罩向了空空上人。

“好剑法!”空空上人眼神一阵波动,似乎有些意外,竟向后退开两步,手中拂尘挥舞数下,漫天的剑光便凭空消失。

轰隆——

身后的石屋被大树砸中,轰然倒塌,石屑飞溅,这空空上人的掌力,着实惊人。

刘封手持宝剑,立于关索身侧,冷然看着这个清瘦的老道,对方的实力似乎深不可测,双方感觉根本不在一个量级之上。

关索的全力一击被他化解,自己刚才那一剑也是王越剑法中最精妙的招式,依然被对方抬手之间挡住,看起来毫不费力,真是匪夷所思,难道这个时代的江湖侠士都如此厉害?

刘封对自己一向还颇为自信的剑法产生了动摇,昨夜一场厮杀,对付那名刺客不落下风,他还颇为满意,今日遇到真正的高手,才知道自己的那些招式在对方眼里如同儿戏一般,挫败之感油然而生。

关索的胸口微微起伏着,握着双锏的指节已经发白,他心中也是同样的想法,两次出手,都被空空上人击败,心中觉得十分憋屈。

如果这时候能有长矛或者长枪,关索一定毫不犹豫地捡起来,要试一试破军枪法!

“你是何人?”空空上人看着刘封,神色冷漠,“你与王越有何关系?”

刘封心中微震,想不到这老道竟然一招就能看出自己的路数,而且王越传给他的剑法是经过晚年之后新创的,与之前大有不同,这老道竟然也看了出来。

“晚辈后进,无名之人罢了!”刘封淡淡抱拳,拉了拉着兀自蓄力的关索,“走吧,既然他要这石屋,让给他便是。”

“嘿嘿,伤我门徒,就想这般离开么?”空空上人一声冷笑,从他的语气中听出来已经动怒。

“闯我住所,出口不逊,难道不该教训么?”刘封斜睥着空空老道,这家伙本事的确gāo qiáng,但一直眼高于顶,那种目空一切的神态,实在让人不爽。

“嘿嘿嘿,从来只有我对别人无礼,谁敢对老道不敬?”空空上人揪着山羊须一阵怪笑,瞪着刘封和关索,“伤我两名门徒,各留下一条胳膊吧!”

“哼!”刘封和关索同时冷哼出声,也都戒备起来,这老道口气狂妄,但与他的实力成正比,也不能掉以轻心。

“嘿,封壮士,你也来了?”气氛正凝重的时候,忽然一个粗豪的声音出现,铿锵的铁环撞击声打破了寂静。

“空空,你又在这里仗势欺人么?”来的正是先前在柳林见过的六戒和尚,手中的禅杖不断顿在地上,发出巨响。

刚才空空拍断大树,动静太大,吸引了好多人前来观望,这太平谷中十分偏僻,还不到八月十五日,提前来的人都百无聊奈,一听到有打斗之声,都纷纷赶来看热闹。

本来凝重的气氛,因为六戒和尚的一个“空空”,逗得刘封忍俊不禁,虽然他严词厉色,气势汹汹,但刘封脑海中却浮现出一只猴子被一个大和尚呢念叨的暧昧场景。

“大哥,你……你认识他?”关索看到刘封嘴角浮现的笑意,不由一怔,这笑容总觉得有些轻浮。

第578章 三星洞

“六戒,老道的事情,用不着你来管!”空空上人回头扫了一眼六戒和尚,淡淡说道。

六戒和尚来到双方的中间,大眼睛瞪着空空,掌中月牙铲哗啦啦一阵晃动:“嘿,封壮士是和尚的朋友,你要敢欺负他,先问问俺手里的方便铲!”

“六戒,你莫非看不到他伤我门徒?”空空拂尘指了指还昏倒在树下的那两人。

刘封想不到这空空上人竟会对六戒和尚有所忌惮,如果按照先前的秉性,恐怕已经直接出手了,如果这六戒和尚和空空上人相当,这个时代的高手也未免太多了吧?

自己的实力如何可以暂时忽略,但关索继承了关羽和张飞二人的传承,又有花岳等绿林高手的指点,全力一击竟被空空轻描淡写地化解,这个实力差距实在太大了。

一时间,刘封对战场上的武将和绿林中人两者之间的差距竟然无从判断,如果按照空空上人的实力,武将与游侠根本不可同日而语,那先前刺杀自己的刺客为何又作何解释?

“哈哈哈,俺只知道你空空纵是仗势欺人,睚眦必报,我这兄弟绝不会主动惹事,”思索之间,六戒和尚哈哈大笑,指着刘封身后的石屋,“你闯入人家的住所,破坏石屋,难道还不够么?”

“哼,老道劝你还是不要多管闲事的好!”空空上人微哼一声。

此时那两名昏迷的弟子也醒转过来,倒在地上痛苦shēn yin,哀嚎连连,挣扎着爬起来,弓着腰来到空空上人后面,咬牙切齿地看着刘封和关索。

“何事吵闹?”正僵持的时候,有人从外面走了进来,却是一位三十上下的shǎo fu,穿着月白色的朴素袍服,一脸肃穆。

“一场误会而已,打扰了!”空空上人看到这妇人,竟然不再纠缠,反而第一个先迈步离开了,看也不看刘封等人。

那妇人扫视众人一眼,最终看向刘封,问道:“两位便是这石屋新安排的住客吧?”

“是!”刘封扫了一眼坍塌的石屋,无奈而笑,连自己的住所都没保住,还真是有些丢人。

那妇人也看到了石屋的模样,没有多问,笑道:“宁姑想见二位,正在三星洞等候,随我来吧!”

刚才那空空上人的两名弟子还在说三星洞,没想到这么快自己就要去了,看来应该就是张角之女住处了。

“劳烦带路!”刘封收回宝剑,和关索走向前。

后世的许多记载中张角之女名叫张宁,这些人个个都称呼此处主人为宁姑,想来应该便是她的名字,却不知道这张宁有没有张角那般呼风唤雨的本事。

“多谢相助,待我回来之后与大师把酒言欢!”经过六戒和尚的时候,刘封抱拳致谢。

“哈哈哈,你我一见如故,和尚看得顺眼!”六戒和尚大笑着,提着月牙铲远去了。

跟着那名妇人,从山谷左边的甬道盘旋而上,青石板做成的台阶光滑古朴,早已看不到人工开凿的痕迹,看来这块地方很早之前有人来过。

三星洞位于山崖半腰处,沿途还有几个岩洞,里面黑黢黢的没有灯火,偶尔有一个能听到里面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大概是有人住在里面,也不知道住在这里面的是什么身份的人。

山腰上的道路稍微开阔一些,能供两三人并肩而行,比之山脚之下干燥清爽,以空空上人的身手,竟然没有住到这些岩洞之中,刘封心中疑惑不已,难道还有许多比空空上人更厉害的存在?

“孟姑娘!”正走着,前面带路的妇人停了下来,微微侧身让在一旁,言语十分恭敬。

眼前正好是一个转角处,刘封跟在那妇人后面,也下意识地让开在山崖脚下,一阵香风袭来,紧接着就看到一位身材婀娜,面罩轻纱的女子飘然转过来。

月色之下,又是背着月光,那女子的面容在轻纱下更加朦胧,刘封只看得到她脖颈间白皙如雪的肌肤,待看到她肩头垂落的耳坠时,忽然心中一动,这不正是先前和关索在路上起冲突的那些人么?

这女子便是当天轿子中的那个女子,当初惊鸿一瞥,他记得最深的便是这只耳坠,此刻在月光下微微泛着冷光。

那女子在转角的时候,微微颔首,算是行礼,看到刘封和关索的时候,也似乎怔了一下,但并未说话,径直从他们身边走过去了。

她身后还跟着两名背剑的女子,短袄长裤,曲线婀娜有致,将少女的身躯完美地展现出来,看起来身形矫健,倒有几分女侠范!

又向前走了一阵,来到一个十分开阔的山洞口,洞内左右墙壁上各点着三个火把,偌大的山洞中间有一汪清泉,里面长着不知名的水槽,错落有致,有水滴从洞顶渗透下来,泉水的滴答之声不时回荡。

洞口后方有一个神龛岩,上面供着三个石雕做成的雕像,有一尺来高,刻画粗犷,只能隐约看到一个人形,居中的 一位带着天平冠,左右两位都是披头散发。

这个山洞左右还有小洞,都有帘子遮盖,那妇人带着刘封走进左边的山洞之中,揭开帘子,便闻到一股青草香味,夹杂着淡淡的桂花香味,里面摆设倒也简单,一张石桌,几个木墩做成的凳子,铺着垫子。

“呵呵,听说有人冒犯殿下,实是老朽思虑不周,还望殿下莫要责怪!”胡昭也在这里,看到刘封进来,先起身打招呼。

“老生参见殿下!”胡昭对面,一位身穿紫色长衫的老妇也站起身来,发髻高高盘起,却是道姑装扮,应该就是张角之女张宁。

“不必多礼!”刘封连忙上前抱拳道,“江湖之上,不用论及身份,二位不必如此!”

张宁的容颜并没有刘封想象的苍老,只有眼角能看到鱼尾纹,皮肤也保养得不错,只是眼神中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疲惫和漠然,一看就是饱经沧桑之人。

“这位便是二师兄之女,本名张宁,大家都叫她宁姑。”胡昭笑着向刘封介绍张宁,关于刘封的身份,显然他早就和张宁说过了。

第579章 另一类人

一番寒暄之后,刘封如果算作华佗的后辈,便与张宁同辈,两人再次行礼,刘封也叫她宁姑,为了掩饰身份,在外人面前,胡昭和张宁都称刘封为封公子。

四个人各自落座,那妇人倒上茶水,端了几盘糕点之后便自行退下,关索的身份也算特殊,知道刘封对他十分信任,加之胡昭和花岳的关系,并没有让他回避。

张宁从怀中拿出一块拇指大小的玉佩,暗青色如同一枚钥匙一般,放在石桌上,看了一眼胡昭。

胡昭微微点头,也随之拿出一枚几乎一模一样的青玉钥匙,颜色形状都毫无差别,只是上面的纹路略有不同。

刘封神色不动,眉头轻微地皱着,看着两枚钥匙没有说话,他知道这两人同时拿出来这样东西,必定与琅琊宫有关。

“殿下可曾见过此物?”果然胡昭抬头看向刘封,目光明锐,“又或者,与此相似的玉佩?”

“未曾见过,这可是和宗门有关?”刘封微微摇头,细看之下,发现这两枚玉佩的颜色其实也并不相同,张宁的那一块为墨绿色,而胡昭的则是青绿。

“此乃琅琊宫信物,乃是家师亲自传下,共有四块,与经书各对应,”胡昭眼中闪过一抹不易觉察的失望,叹了口气,“当年师傅将一枚玉佩分为四块,交于我师兄弟三人,二师兄掌管天神卷,本有两枚钥匙,只可惜……”

说到这里,他停了下来,一旁的张宁冷然道:“父亲是有两枚钥匙,但其中阴阳卷对应的玉佩一直都是大师兄马元义保管,大师兄被害,此物极有可能被唐周贼子取走了。”

“如此说来,xiu liàn卷对应的玉佩在华神医手中?”刘封哦了一声,终于明白过来,又皱眉道,“只是华神医一心只研究医术,xiu liàn术还是天公将军掌握,不会有影响么?”

“这不过是的对应经卷分离的玉佩而已,与xiu liàn无关,”胡昭笑了笑,“但师傅既然如此做,必有他的深意,只是我们几人在师傅离开之后便各自分离,再也未曾聚齐,故而并不知其有何作用。”

“原来如此!”刘封大概也猜到了二人的用意,歉然笑道,“华神医虽然不知不觉传了我九鹤吟,但在下的确并非入门弟子,此玉佩既然是南华上仙传下,他自然不会轻易交于在下。”

“这倒也是!”胡昭点点头,又问道,“听说大师兄收了三名衣钵弟子,医术惊人,各有所长,可有此事?”

“这倒不假!”刘封慨然道,“华神医天赋异禀,又得悟得经书精髓,两年前已经写成《青囊书》,完成一生之愿,他的三名弟子,已然继承衣钵,开馆授徒,华青堂已经遍布大汉各州郡了。”

“唉,大师兄才是真正铭记师父教诲,传承太平大道,普济众生,老朽真是羞愧呐!”胡昭面现尊敬之色,连连摇头,自嘲而笑。

刘封笑道:“先生开设学院,传授经义,门生遍及中原,不也是传道之举么?”

胡昭摇头道:“与师兄游走九州,治病救人相比,这又何足道哉?”

胡昭的话,倒是让刘封颇为意外,这个时代从来都是士大夫高高在上,门阀观念极深,对于普通百姓和三教九流,都根本不会看在眼里,胡昭却自愧不如,难道是因为同门师兄弟的关系?

“唉,其实说起来,身体之病,药石可医,但精神之病,却无药可治!”刘封想起后代一个弃医从文的伟大作家,故作深沉的慨然道,“先生之功,乃是明悟开道,救治人心,功莫大焉。”

“精神之病?”胡昭微微一怔,旋即击节赞道,“妙啊,真是妙,殿下一语道破天机,非立于万万人之上,不能有此灼见!”

“嘿嘿,先生过奖!”刘封摸着下巴一阵干笑,关于天道和人性的大道理,他可不愿与胡昭探讨,急忙转移话题问道,“还有一日便到中秋之夜,不知太平谷来了多少人?”

张宁答道:“到现在为止,已有三百之众,若非道路险阻,恐怕已经有五百人了。”

胡昭言道:“此事牵涉甚重,只要是与当年二师兄有关的人来便可,其他无辜之人,不来也罢!”

刘封问道:“可有可疑之人?”

“目前还没有!”张宁眉头微蹙,轻轻摇头,她知道刘封问的是什么,“迄今为止,所来皆为江湖上有名之人,并无陌生面孔。”

“唐周如果真来,必定十分谨慎,或许中秋之夜悄然潜入夜未尝不知,”刘封思索着,想起空空上人,问道:“不知那空空上人在这些人中,身手如何,算得上高手么?”

这话一出口,一旁心不在焉的关索也看向了胡昭,空空上人的实力,的确让人忌惮,也让关索大受挫折,他也很想知道此人的实力究竟如何。

“空空么?”胡昭看了流风一眼,他早就得到两人起冲突的消息,不屑笑道,“若在绿林之中,自然算得上绝顶高手,但在炼气士中,却连入门都谈不上!”

“炼气士?”刘封一怔,关索也面露疑惑之色,这可是他们从未听说过的。

胡昭言道:“方才殿下与空空老道起冲突,老朽也已得知,此人不过是仗着粗通炼气心法,在江湖上招摇而已,但整个绿林之中,愿与他为伍者,却寥寥无几,不仅是此人正邪不分,还因他自作聪明,挑衅规则,迟早会得报应。”

“规则?”刘封再次疑惑,有什么人敢能定下规则,难道还会大于王法、皇权不成?

“这规则,便和炼气士有关!”胡昭看着刘封,欲言又止,顿了一下才到,“殿下并非xiu liàn之人,故而无从知道这些,你只要知道,比空空老道更强的人,是断然不会干涉普通人的生活,哪怕是至亲之人的生死,也不能插手,否则必会受罚。”

刘封心中骇然,感觉自己似乎快要捅破一张漆黑的大幕,看到另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缓缓问道:“先生之意,这个世上,还有一类人,与普通人隔离在两个世界?”

第580章 边缘试探

胡昭的一句“炼气士”,让刘封心潮澎湃,想到先秦的神话,三皇五帝,封神传奇,也想到了后世的某一类,但这些刘封一直当作传说来看待,如果这个时代真的有所谓的“炼气士”,他所有的认知都将会被彻底改变!

炼气士在历史上也有记载,养气之说从先秦就开始了,在先秦时期,把那些崇尚xiu liàn个人精神和体魄的人称之为“炼气士”,春秋战国,百家争鸣,如儒家、道家、法家、墨家等,都有养气之说。

春秋战国战乱不断,冷兵器争霸,尤为重视xiu liàn个人的精神和体魄,其中以阴阳家、墨家等为最,他们推崇个人修行,孟子也曾说道:“吾善养吾浩然正气。”

这些都说明,在先秦之时,“气”的概念是存在的,炼气士正是以修养身性来求达到天人合一境界,不过那时候还是以方士居多,以炼丹求仙求长生的大有人在,而以养气练内丹的不多。

刘封穿越之后,代也见过许多炼丹之人,甚至还曾和昆仑居士产生过冲突,但他对这些从来都是不屑一顾,甚至当作毒药,流行于魏晋时期的五石散便是很好的例子。

但现在空空上人的出现和胡昭的对话都让他产生了动摇,事实胜于雄辩,任何的猜测、推论甚至考察,都不如活生生败在眼前的事实有说服力,这到底是个怎样的世界?

第一次,刘封对于自己是否穿越到自己所认知的那个三国时代,竟有了几分动摇?

“莫非是平行世界?”刘封摸着下巴沉吟自语。

“什么平行世界?”他小声嘀咕,胡昭等人却听得清清楚楚,笑道,“殿下也不必过于纠结,这世上炼气士百不存一,不但人数极少,而且很难有所成就,可谓凤毛麟角,他们一心xiu liàn,根本无暇顾及凡事,哪里还能有什么世界。”

张宁也在一旁笑道:“其实殿下学习九鹤吟,也算是在炼气,不过是缺乏引导使用,只能当作强健筋骨而已。”

“我也算是——炼气士么?”刘封吃了一惊,低着头看看自己,感觉简直是天方夜谭。

“炼气一途,非但繁杂无比,而且艰辛异常,耗费年月,岂能轻易便成?”胡昭摇头失笑道,“殿下心系大汉之兴衰,国之气运,可不必再打听此事,古来炼气,能有大成者,寥寥无几,余者不过是虚度岁月而已。”

“这倒也是!”刘封醒悟过来,看来这事胡昭虽然说得确有其事,但似乎也并不确定,是自己突然听说,太过着急了。

胡昭抬起双臂摇晃着,自嘲笑道:“你看老朽一声都在xiu liàn九鹤吟,还不是一事无成,这老骨头都快散架了!”

“原来如此!”刘封心中刚刚升起的一丝念头被浇灭,但空空上人的实力却依然让他忌惮,问道:“我看那空空上人身手gāo qiáng,连关索都非其一合之敌,是不是已经超越了普通人?”

“哼,这便是此子心机狡诈之处,”胡昭不屑地一声冷哼,言道,“若说他是普通练武之人,他却已经踏入炼气之途,但若说他是炼气士,他却没有用气,还不足以成为完全的炼气士。”

张宁也冷嘲道:“空空老道,打的便是宁为鸡首,不为牛后的主意,为许多人不齿!”

“有人一心探寻大道,有人一心成就大业,但也有人喜欢自恃强大,恃强凌弱,享受片刻的欢愉,”刘封不由摇头失笑,“这空空上人的心境,未免差了一些。”

刘封此时隐约明白,如果真有炼气士,便会遁隐山林,不问世事,一心xiu liàn,而这类人中也有一些规则,比如不能干涉普通人的生活,否则就会遭到某种惩处。

而空空上人极有可能是快要达到炼气士的程度,却不知是他故意为之还是某种原因让他停滞不前,所以比之普通人他是顶级强者,但在xiu liàn之途上,却还没有踏入正途。

这个空空老道,在危险的边缘疯狂试探!

“哼,什么上人?不过是不敢寻求xiu liàn之道的怯懦之徒而已!”胡昭显然对空空上人的这个称呼十分不屑,看来也是空空上人的自称而已。

不由问道:“却不知这空空老道原名叫什么!”

“此人名叫庞空,字书同,东莱人士!”胡昭却似乎对此人十分熟悉,顺口答道,“曾被举茂才,听说出海打渔之时,遇到大风,被刮到一处孤岛之上,三年后方回,却得了一部残经,xiu liàn三年终于有成,跋扈绿林,横行江湖,为人所不喜。”

张宁见刘封有疑惑之色,解释道:“当年兵败之后,唐周下落不明,我们也曾四处打探,这庞空横空出世,自然可疑,所以对他特意调查了一番。”

“东莱确有其人,而且这空空相貌与唐周相差太多,”胡昭叹了口气,言道,“此子欺师灭祖,离经叛道,又偷走太平经,想必早已隐没在群山僻壤之中,又怎会这般嚣张跋扈,不思xiu liàn,也是我们当年寻仇心切,一时糊涂了。”

刘封点点头,胡昭的说法并没有错,唐周如果真的拿到了太平经,只怕早已躲起来xiu liàn了,生怕被人找到踪迹,哪里还敢招摇撞市,惹人注意?

想到此处,不由担心起来:“若是唐周真的躲到人迹罕至之地,只怕消息不通,此次中秋之计,恐难成功啊!”

“所谓成事在天,谋事在人!”胡昭叹了口气,看向桌上的玉佩,怔然说道,“唐周若只凭他拿走的太平经,难以真正xiu liàn,要想踏入xiu liàn大道,他需要知道四卷经书内容,相辅相成,方能再进一步,若是他还活着,必定会觊觎其他几卷经书,老朽等的便是这个机会。”

“也只好如此了!”刘封点点头,再次皱眉道,“若是唐周真的出现,他如果真的踏入炼气士境界,我们皆非其敌,如之奈何?”

“哼,老朽既然敢放出天书出现的消息,自然就有办法对付他!”胡昭一声冷笑,拂须傲然道,“唐周逆贼,若干贸用炼气之术,定叫他死无葬身之地。”

第581章 刘玲的仙缘

无意中来到太平谷,刘封不过是一个看客,胡昭见他并没有从华佗处得到青玉钥匙,便只好放弃,又简单聊了一些xiu liàn之事,便安排刘封在山崖上的山洞中休息。

“时辰不早,我也该去休息了!”刘封走后,胡昭也站起身来,“还有一日便是中秋,万事俱备,但愿能够擒杀唐贼。”

“一应物事已经准备完毕,明日便可安置祭坛,师叔尽管放心!”张宁起身相送。

“当年之事……你还怨我吧?”胡昭转身,从门帘的缝隙中看到供在山洞中的三个石雕,却又长长叹了口气。

“一切都是天数!”张宁面色木然,嘴角牵动,勉强笑了一下,“父亲身死道消,是他不听师祖教诲,罪有应得吧!”

胡昭背着手,沉默数息之后,轻轻说道:“其实,当年也不是我不想帮忙,因我在王屋山有事耽搁,等赶到邺城的时候,官兵已经围了钜鹿,不到半月时间全军大败,根本无力挽回败局。”

“教中之事,我亲身经历,自然明白!”提起往事,张宁的目光略显空洞,冷冷说道,“我现在只想知道唐周的生死,为父报仇,九泉之下,也好能坦然面对他老人家。”

“只恨师叔年迈无能,不能帮你寻找此贼,”胡昭喟然一叹,“此次趁着战乱布下此局,但愿能够事成,师叔年月已然不多,也算是弥补当年之憾吧!”

张宁在后面深施一礼:“多谢师叔出手,若非师叔大智,我实不知该如何报仇!”

“罢了,都是同门,何须如此,二师兄不在,师叔本就该照顾你才是,是师叔失职。”胡昭摆摆手,缓步走向门外。

“师叔,你的玉佩!”张宁看到桌上的两枚青玉钥匙,脸色微变。

“都留在你这里吧!”胡昭脚下微微一顿,并没有回身,语气中带着萧索之意,“师叔岁月无多,又无弟子传承,都留给你保管,免得像大师兄那般,到如今不知信物去了何处。”

张宁神色一阵波动,略作犹豫之后轻声道:“好吧!”

“早些休息!”胡昭双目微微收缩,迈步走出了石屋,脸上看不出喜怒。

仅剩的几个山洞都比较窄小,刘封和关索各分一个,里面摆了石床和简单的铺设,倒是比山脚下的那个石屋又强了许多,而且还干燥避风,倒也不错。

躺在石床上,听着后山隐约传来的瀑布轰鸣之声,夜色寂静,一束月光透进来,刘封心思潮涌,却怎么也无法入睡,这一趟心血来潮的独自出行,隐约为他打开了这个世界另一扇隐藏的大门。

真正的炼气士是否真的存在,那些神乎其神的传说,如果不是子虚乌有,空穴来风,那么从先秦传承到汉代,又有多少人还是真正的炼气士?

当然让他心存疑惑的,还是华佗,华佗被称神医,不知不觉传授了自己九鹤吟,但他自己却已经老死,这是刘封亲眼所见,绝不会有假,如果真的有长生xiu liàn之术,华佗为何不去xiu liàn,反而四处奔波,甚至在历史上死于囚牢之中?

更让刘封心中疑惑的是,当年在小刘伶出生之时,华佗和左慈先后都说过小家伙有仙缘的话,刘封当初只当作是嘱咐客套之语,但现在细想起来,这两个老家伙莫不是早就打了歪主意?

刘玲出生满月之日,华佗送了一块如意玉符,这块玉符冬暖夏凉,不但能促进血气流通,还能阻挡毒瘴侵入肌肤,十分宝贵。

如此贵重之物,刘封也不敢接受,但华佗执意要送,又说这是他从某个洞天福地求来的太平符,能保佑小子长命百岁,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身为父母,刘封也实在不好拒绝。

其后在成都之时,华佗叮嘱刘封每月都要把刘玲带到华青堂去珍视一番,并专门熬制汤药给诸葛果和小刘伶服用,可谓关怀备至,甚至比经常出征在外的刘封还要上心。

这在往常看来,华佗是感念刘封的知遇之恩,以作报答,但今天看到胡昭和张宁玉佩,再想起来,刘封便觉得那太平符恐怕还有机关,而华佗随口一句太平符,也不是信口开河,很可能便和太平教有关。

但在那块玉符没有证实之前,刘封是不敢贸然啊断定的,而且他不知道这青玉钥匙到底有何用意,自然也不能告知胡昭等人,这可事关儿子的安危,当然要谨慎。

至于左慈这个老家伙,每次见到刘玲,都要念叨几句当年刘封抢了他们昆仑山的弟子,断了诸葛果的仙缘,理应由刘玲把这份亏欠补上,总也会给一些所谓的仙丹灵药。

这些东西,刘封是不敢让刘玲随便吃的,但私下里诸葛果好像没给小家伙少吃,为了此事,两人甚至发生争吵,不欢而散。

刘封对古代道士炼制丹药向来颇有成见,那都是含毒之物,其中以五石散最为出名,但诸葛果本身就对道家倍感亲切,又处于这个时代,对那些丹药都极为珍视,两人的争执也正是源于各自认知的不同。

这些在以往,刘封都是一笑置之,结识这些奇人异事,也是他来到这个乱世中的乐趣之一,但今日知道炼气士这个神秘身份的存在,又了解到许多不同的xiu liàn派别,让刘封隐约觉得这个世界并不是自己在历史上了解和穿越后看到的那么简单。

左慈和华佗,如果真是有意为之,想要将刘玲纳为其教下弟子,他们的居心何在?

是为了拉拢自己,还是因为刘玲真的很有xiu liàn天赋?

左慈游戏人生,甚至在历史上是否存在都存疑,无存判断,但华佗可是流传千年的神医,外科鼻祖,如果他也卷入这场政教之争中来,实在让刘封难以接受。

一个一生奔波,心系病痛之人,救死扶伤的医者,苦心钻研医术,呕心沥血著成《青囊书》,广传救人之术。

医者仁心,实在很难和权谋、心术联系一到一起。

如果针对我,倒还罢了,若是敢对刘玲起心思……

黑暗之中,刘封微闭的双目猛然睁开,寒光暴射,握紧了拳头,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冷哼之声。

“殿下因何事动怒?”就在此时,一个清冷的声音猛然在石屋中出现。

第582章 帝王之术

“谁?”听到这个突兀的声音,刘封豁然起身,放在身边的龙泉剑已经握在手中。

“我并无恶意,殿下不必惊慌!”冷静下来之后,刘封准备拔剑的手停住了,这个声音正是张宁。

凝目看去,不知何时,在洞门口的石壁旁,站着一道人影,好像她一直就在那里,这石洞外面还有一条砂石小路,对方进来自己居然一无所知。

这几年习武练剑,他虽然不敢说武艺大有长进,但耳力和目力也比普通人要敏锐许多,否则那么多次刺杀,就算有专轲等人贴身保护,也有一两次能让自己万劫不复。

“宁姑为何深夜前来?”对于张宁的贸然闯入,刘封心中不满,坐在床边淡淡问道。

“我来找你,外人并不知情,殿下切勿声张!”张宁见刘封这么快便冷静下来,心中暗自佩服,“殿下名满天下,重振汉室,果然非同一般。”

“可要点灯?”刘封看了一眼靠近的张宁,不知道她暗中来找自己有什么用意,以她的身手来看,至少不在空空上人之下。

“不必了!”张宁微微摇头,坐在不远处的木桩之上,看着刘封片刻,问道,“殿下真没有见过那玉符?”

“没有!”刘封轻轻摇头,没有丝毫犹豫,“在下与华先生,并无师徒关系,所以……”

“呵呵,已经不重要了!”张宁忽然摇头失笑,喃喃道,“找不到唐周,就算有大师伯的玉符,也没用了,师伯大概完成了他的任务,将之带走了吧!”

“任务,什么任务?”一听到这种话,刘封顿时警觉起来,华佗的目的,果然没有那么单纯么?

“太平经共分四卷,想必殿下已经知道了吧?”张宁不答反问。

刘封点头道:“昨日胡先生已经说过,略知一些。”

“殿下可知太平经能成无上大道,却绝非一种方式可成仙?”

“这……倒未曾听说过!”刘封摇头失笑,虽然他心中多少有些动摇,但如果说xiu liàn成仙之类的,还是觉得太过荒唐。

“神仙卷、帝王卷、修养卷、阴阳卷,四卷经书,以神仙卷定神位,共有四种方式,”张宁也不管刘封信不信,自顾说道,“帝王卷中的tong zhi shu、修养卷中的xiu liàn术和养生术,以及阴阳卷中的阵法,只要开辟一途,便可成就大道。”

“帝王术也能成仙?”刘封倒是有些意外,胡昭和司马懿这些,都是以行军治国为主的谋略政治,与xiu liàn根本没有关系,竟也算是一种方式。

“殿下可知王气、国运?”张宁抬起头来,微弱的月光之下,目光明亮。

“宁姑说的是气数么?”刘封怔了一下,摇头笑道,“关乎气数,我倒更相信人定胜天,逆天改命,人人都说汉家气数已尽,但如今有这许多忠贞、信义之士为国而战,匡扶明主,振兴王室,国运又从何谈起?”

“成败兴衰,都是大道之数,”张宁却微微摇头,对刘封的自负和豪情不以为意,“王有王气,国有国运,一旦气运加身,自有万万百姓拜伏,便可成就无上大道。”

刘封失笑道:“如此说来,历代开国之君,岂不是都成仙得道,长生不死了?”

“这倒不是,开国立号,必须要用帝王卷中的tong zhi shu,方能入道。”张宁微微摇头。

刘封似乎有所明悟,言道:“如此说来,当年张天师揭竿而起,一来是因为朝廷**,欺凌百姓,不堪其祸,更主要的,还是想以帝王术问道吧?”

张宁轻声一叹,幽幽言道:“父亲当年本是xiu liàn修养术,但xiu liàn过程及其繁杂,进度缓慢,而且还需寻找大量药材辅助,又恰逢乱世,便改变了主意,转求帝王术,只可惜功败垂成……”

刘封听得一阵哑然,咂咂嘴感慨道:“难道xiu liàn之途,比之搅动风云,开国立号还难么?”

怪不得胡昭会说炼气士十分稀少,见到朝廷**,张角竟然选择了揭竿而起这一条冒险之路,从张角的选择便可以看出xiu liàn的难度有多大,似乎夺取江山,占据气运,比之xiu liàn还要更快捷一些?

“这也是父亲当年信众太多,便想急于求成,又加之唐周告密,所以才……”张宁微微摇了摇头,苦涩一笑,才缓缓道,“其实一国之事,万里九州,千万生灵,关乎大气运,得知百分之一,也能成就大道,师叔的选择,才是稳妥之途。”

“你是说,胡先生?”刘封不由皱起眉头,胡昭已经年迈,虽然他有帝王卷,但三国鼎力之势已成,怎么想他都不会有机会了。

张宁言道:“tong zhi shu,无论是xiu liàn者本人,还是其嫡传门徒,一旦封王,气运加身,都可受益,只是间接受益,效果弱了许多而已。"

“竟有此事?”刘封吃了一惊,瞪大眼睛。

虽然不可置信这荒唐的方式,但他的吃惊却并非此事真假,而是胡昭和司马懿之间的关系。

胡昭学的正是帝王卷中的tong zhi shu,他的弟子正是司马懿,历史上司马家的确建立晋朝的元勋,后来他的子孙也的确开国立号。

司马昭封晋王后,追谥司马懿为宣王,而司马炎称帝后,便追尊司马懿为宣皇帝,庙号高祖,难道胡昭早就料到司马懿会气运加身,惠及自己?

如果胡昭真的能看到几十年甚至百年之后的事情,这也未免太匪夷所思了,这一趟出来,遇到的全都是些荒诞不经的事情。

“真假成败,也唯有三师叔知道了!”张宁倒也不与刘封争辩,反而看着刘封冷笑道,“但三叔此次将殿下带到太平谷,恐非仅是因为大师伯之故,殿下还是要谨慎一些才好。”

“你是说我大汉与曹魏之争?”刘封何等聪明,知道了帝王术,很快便意识到了这一点。

本来曹丕称帝,魏国占有半壁江山,眼看大业将成,按照历史进城,司马家将会取而代之,但因自己的出现,蜀汉开始了大反转的逆袭。

魏国如今更是迁都河北,江山一统遥遥无期,刘封自然也就间接阻挠了胡昭的xiu liàn之路,加之年龄之故,如果对刘封没有半点怨念,任谁也不会相信。

第583章 张宁心思

刘封粗略回想自从救了胡昭之后的经过,胡昭并没有表现出半分不满,反而处处对他开导指点,说出许多琅琊宫甚至xiu liàn的秘闻,以门内弟子相待。

难道这一切都只是让自己放下戒心,到了太平谷这个绝地,与外界阻彻底分离,再暗中除掉自己,为司马懿铲平道路?

如果真的是如此,那胡昭到目前为止的表现,刘封的确没有半分怀疑,其心机之深,当真令人毛骨悚然!

关于胡昭的记载,历史上只是将他当作一位名士,不仅教出了司马懿这样的弟子,而且书法也是一绝,和钟繇齐名。

本来是一位淡泊名利的儒雅文士,但一想到司马懿的城府,刘封心中也不由警惕起来,弟子如此,更不要说是他师傅了,司马懿诈病赚曹爽,那可是瞒过了所有人。

惊疑之间,只听张宁又说道:“这几人之中,三师叔最为聪慧,可谓天赋异禀,当年我们被官兵困在钜鹿,败亡在即,我曾想带经书投奔师叔,但父亲却告诫我不可如此。”

叹了口气,张宁的身影有几分萧索和孤弱:“若不是我近几年病体日重,眼看时日不多,唐周却还不能伏诛,心中恨意难平,我也是不会来找师叔商议此事的,得不到唐周的消息,我死不瞑目。”

胡昭本来一个广传经书的名士,为了替张角报仇不惜屈尊降贵的高大形象,却因为张宁的一席话,变得像是隐藏在黑暗中猛兽一般,刘封心中觉得有些不是滋味,但相比于张宁的遭遇和对司马懿的印象,刘封竟有几分相信张宁的话。

心绪复杂地摸摸下巴,暂时将震惊压到心底,又问道:“宁姑既然也知道xiu liàn之术,若能苦心xiu liàn,堪破大道,再去报仇岂不是更好?”

“我手中只有神仙卷,xiu liàn之术也只是听父亲口传心授而已,”张宁再次叹气,忽然冷笑一声道,“但他们没有神仙卷,却也难以成功,神仙卷虽非xiu liàn之术,但却是登堂入室的叩门之匙,没有神仙卷的指引,他们就算功成圆满,也不得其道。”

刘封心中一怔,看来琅琊宫的三个弟子似乎都是各怀鬼胎,并不如他所看到的这般团结,想起张宁刚才的话,不禁问道:“宁姑方才说华先生功成圆满,但他一生只是治病救人,救死扶伤,与xiu liàn并无关联,他如何问道?”

张宁反问道:“大师伯如今在大汉境内风评如何?”

刘封笑道:“先生医术精湛,无数人受其再生之恩,尤其开馆授徒之后,医术流传开来,华青堂遍布各州郡,先生神医之名,人尽皆知。”

“这便是了!”张宁缓缓点头,言道:“修养卷中除了xiu liàn一途之外,还可用养生之术凝聚念力,大师伯救死扶伤,百姓们无不感念于他,会形成无形的念力,其实与建国气运殊途同归,不过两者的强大程度不可同日而语罢了,此一途耗费时日更多。”

“原来如此!”刘封懂的似是而非,华佗的这种方式,倒有些类似于苦行僧的方式,利己利人,比之张角和胡昭二人,倒是真的高明了许多。

历史上许多大贤,无不都是以百姓为先,舍生忘死,与黎民社稷有功,才被尊奉为神,神农、大禹、皇帝等等,无不如此,华佗此举,与先贤方式相同,就算修仙成道,也是万古流芳,受人尊崇的。

张宁慨然道:“这也是师伯的确醉心医术,不求其道,反得其道吧!”

她今晚似乎很耐心,竟把太平经的机密毫不保留的告诉了刘封,这让刘封对她的来意更是猜测不透。

此刻思绪杂乱,但还是起身抱拳道:“多谢宁姑提醒,我自会小心!”

“我来找殿下,也正是因为师叔之事!”张宁摆摆手,示意刘封坐下,“殿下起于危难之间,以螟蛉之子却得汉皇叔信任,成为关将军、诸葛孔明东床快婿,得宠于朝堂之间,决胜于战场之上,可谓深谙权谋心术……”

“嘿嘿,这个,多谢宁姑……夸奖!”听到张宁的话,刘封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夸他,摸着下巴一阵干笑。

张宁却在此时站了起来,对刘封深施一礼,躬身不起:“我久居山林,与世隔绝,不识人心,此番与师叔合作,心中总觉不安,殿下既受大师伯器重,想来定不会看错人,还请殿下能够助我一臂之力。”

“宁姑不必如此!”刘封吃了一惊,赶紧起身还礼,言道,“你尽管放心,不管为自保,还是为当年天公将军为民振臂一呼之豪举,我也不会袖手,唐周欺师灭祖,着实可恨,我来太平谷,也是为铲除此僚略尽心力!”

“殿下吉人自有天相,能得殿下相助,我心稍安!”张宁见刘封对她并无怀疑,似乎松了口气,缓缓坐下,却不说话,不知又想起了什么心事。

稍微平复思绪之后,刘封问道:“若是唐周真的出现,宁姑可有把握zhi fu他?胡先生说他已有计划,但若是胡先生不可信,我们还需另行准备!”

“我这几十年xiu liàn,可不是白费的!”张宁抬起头来,声音冷冽,“实不相瞒,我已经初窥炼气士之门,普通武者,绝非我之敌!”

“空空上人呢?”

“哼,跳梁小丑而已!”

“那就好!”刘封暂时放下心来,想不到张宁竟然是一位深藏不露的高手,连空空上人都不放在眼里,不知道有多恐怖。

顿了一下又问道:“胡先生可知你的本事?”

“不知!”张宁摇摇头,似乎又觉得有歧义,补充道,“我对他一无所知。”

刘封摩挲着下巴,沉吟道:“也就是说,胡先生就算不知道你的本事如何,但也能推断出你定是xiu liàn过的,必定不弱。”

“不错!”经过刘封的提醒,张宁身躯微微一震,犹豫了一下在腰中一阵摸索,掏出来一个布包,“此物对我宗门极为重要,先交由殿下代为保管,如果我万一……,便请殿下找到大师伯授予玉符之人,由他继承!”

“这……”

“若是师叔真的居心叵测,很可能已经盯上了我,这也是为防万一,”张宁将布包塞到刘封手中,正色言道,“我今夜来此,无人知晓,师叔绝不会想到我将此物交于殿下,若大仇顺利得报,殿下再交还于我便是!”

第584章 算计关索

先后和胡昭、张宁的一席话,对刘封的认知冲击极大,尤其是张宁独自来访,更让刘封深觉自己陷入了一个巨大的陷阱之中,这次出行本来想当个看客,不想却不知不觉变成了局内人。

虚虚实实的神话传说和琅琊宫的事情纠缠在一起,刘封思绪烦杂,张宁走后躺在床上连自己都不知道想了些什么,后半夜才迷迷糊糊睡去。

外面的嘈杂声惊醒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一缕阳光从石洞中透进来,刘封刚睁开的眼睛又眯缝起来,适应了片刻,起身下床。

伸着懒腰走出石洞,却见关索正抱着胳膊如同雕塑一般站在外面,不由怔了一下,失笑道:“qing tiān bái ri的,你也不用守在这里,多到山谷中去转转,打探消息也好。”

“大哥,你要为我做主!”关索转过身来,一脸愤懑。

“嗯?”刘封微微皱眉,就着崖洞中的山泉洗脸,边问道,“发生了何事?”

“我的武器……被人,被人抢走了!”关索支吾着,有些咬牙切齿。

“谁能抢走你的武器?”刘封掬水的手微微一顿,沉声道,“可是那个空空老道?”

如果是这老家伙还来寻衅,刘封决定要给他点教训,虽然自己不是对手,但有张宁暗中相助,就算做掉空空上人,刘封也有信心。

“倒不是他!”关索忽然低下头来,嘿然道,“我是被人给骗了,那可恶的青冈峰孟家弟子。”

“青冈峰?”

“就是那日在山路上起冲突的人,”关索提醒道,“马车中还有个女子……”

“是他们?”刘封草草洗漱了一下,站起身来,看关索的神色,愈加疑惑,“你被他们骗了?”

“咳,大哥!”关索上前两步,有些懊恼,“今日一早,我去那瀑布边上练武,不料那孟家女子也在,三人合起来骗了我……”

“你倒说说她们怎么骗你?”刘封不禁失笑,看关索略显委屈的神色,显然他并不是被对方击败的。

“我在潭边练武之后,便去洗漱,那小丫头居然冲过来说我弄脏了水,真是岂有此理……”关索愤然道。

刘封摇头道:“偌大的潭水,你们各在一边,这分明是他们记恨那日之事,故意找茬。”

“谁说不是?”关索哼了一声,又道,“只是我不愿与女子争斗,便先行离开,谁知那女子心思狡诈,故意与我说话之际,却将我的武器拿走,还口口声声说是她们捡的,真是岂有此理!”

“嗯?”刘封不禁有些意外,想起那面纱下的神秘女子,无奈道,“这哪里是寻仇,分明是孩童行径,怎能如此耍赖?”

“咳,大哥,你可要帮我啊,”关索气得直跺脚,“若不看他们是女子,我早就动手了,只是……唉!”

“江湖儿女,各凭本事,哪还分什么男女?”刘封摆摆手,走到山崖边,“是你自己太认真了,想必她们也是看准你不会出手才敢如此!”

“大哥,我被人骗了,你就该替我做主啊!”关索着急起来,跟上前两步,陪笑道,“大哥,你平日里馊主意……哦,不,妙计最多,快想想办法,我被人戏弄,你这当大哥的,也没有面子不是?”

见刘封不同情他,关索干脆耍起了当年的性子,当年南征的时候,关索和赵广便偷偷跟着刘封远行,几人关系也是最好的。

“唔,你说的也有道理!”刘封摸着嘴唇上的髭须,下面山谷中有人正在忙着搬运东西,看来是在为明天晚上的事情准备,中间已经用石块搭起了一个简陋祭台。

“走,去找她们算账!”反正也是闲来无事,刘封也想看看那个神秘女子到底本事如何。

这次来到太平谷的,都是江湖豪杰,这女子倒还真是唯一一个,而且昨天她似乎也去见了张宁,更让刘封好奇,要知道来到太平谷的许多人都还没有见过张宁,包括空空上人在内!

“嘿嘿,太好了!”关索大喜,在他心中,只要刘封肯出手,就没有从他这讨得了便宜的人。

“你说她是孟家的人?”刘封背着手迤然而行,关索微微躬身跟在一旁,尽量不让他九尺高的身躯高于刘封。

关索答道:“崤山青冈峰就是孟氏一脉,他们以风水、炼丹为主,却又与其他宗门不同,是以家族为主,很少吸纳外人。”

“原来如此!”刘封微微点头,看来孟家人也是听到了太平经中阴阳卷才特意前来,回头对关索吩咐道,“一会见到孟家的人,你必须要听我命令,不可有任何迟疑和反对,记住了吗?”

“明白!”关索连连点头,认真道,“我一定按照军令行事!”

刘封淡然一笑,不紧不慢地走着,关索以为他在想办法,也不敢出声打扰,亦步亦趋地紧随其后,只等着出一口恶气。

顺着山崖的道路来到山谷,刘封一路观察着山谷中的情形,昨天来得太晚,天色昏暗,没有看得太清楚,现在看来,这个太平谷倒像是一座天井一般,四面环山,悬崖峭壁,只有谷口的那一条路通往外面的峡谷。

形形sè sè的武者随地可见,有的懒洋洋地四处走动,有的闭目打坐,无所事事,他们都是为了太平经而来,尽量不会与别人产生不必要的冲突。

“大哥,快看,有一个人在那边!”正走着,关索忽然拉了拉刘封的衣袖,指向左边。

刘封扭头看去,那边一片葱翠的灌木丛旁,正有一位身背长剑的婢女,正是那蒙面女子身旁之人,看她手中正拿着几枝黄花和野菜,看来是独自出来采摘食材的。

“走!”刘封调转方向走过去,便对关索吩咐道,“我先与她说话,你要在一合之内将其制住,扛到肩上带回去!”

“啊?你说什么?”关索不由停下了脚步,微张着嘴巴呆住了。

“想要铁锏,就依计行事!”刘封头也不回,继续向前走着,已经到了那婢女面前,抱拳笑道,“敢问姑娘,可是青冈峰孟家之人?”

第585章 崤山孟氏

那女子抬头,看到刘封和关索,不由抿嘴浅浅一笑,似乎已经明了他们的来意,旋即又绷起脸来,垂首道:“小女子叫明珠,请问封——呃……”

话才说到一半,关索忽然跨前一步,眼神凌厉,挥掌如刀,击在了明珠的后颈之上,明珠便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关索还在犹豫,看明珠即将倒在地上,急忙用手扶着,就听刘封说道:“扛起来,带回去!”

关索张口欲言,刘封却已经背着手往来路走去,现在将人打晕,已经别无选择,只好将明珠抱起来扛在肩上,紧跟上去。

“啊——你们在做什么?”两人才走了几步,就听到一声惊呼,有人尖叫起来。

刘封扭头一看,不由吃了一惊,停下脚步,再回头看了看关索肩上的人,才明白过来,原来那尖叫的女子和明珠竟然长得一模一样,还以为自己花了眼。

没想到那蒙面女子的两个婢女竟是双胞胎,昨晚天色太黑,双方只是擦肩而过,他的注意力都在蒙面女子身上,没有看到这两姊妹。

“站住,你们好大的胆子!”那女子疾步跑来,仓啷一声抽出宝剑,脸色焦急,杏目含煞。

“我只是捡了个人而已,何必大惊小怪?”刘封微微侧身,淡笑道,“若是不怕她死,你尽管冲过来。”

“你……”那女子见人质在手,倒也不敢逼近,一时间不知所措。

刘封微哼一声道:“还不速去告知你家主人?”

说完话便继续往回走,关索始终一言不发,扛着明珠紧跟刘封,脑袋低垂,生怕有人看见,这等劫持女子的丢人之事,如果不是先前答应过刘封,打死他也不会去做。

但事情往往事与愿违,那女子的一声尖叫,声调极高,甚至在山谷中回荡,几乎所有人都听到了,大家都无所事事,又听到是女子的声音,不由好奇,全都赶了过来。

那女子跟着刘封走了十几步,见来的人越来越多,更是惊慌,犹豫再三,一咬牙先往左边的山崖跑了过去。

“喂,封施主,光天化日之下你竟然抢劫……嗯,”六戒和尚大步赶来,见主事者竟是刘封和关索,十分意外,说了两句,又觉得不妥,“封施主,你可不要让和尚失望呐!”

刘封对六戒和尚印象倒也不错,点头笑道:“大师尽管放心,我们只是一些私人恩怨,在下并无非分之想!”

“哈哈哈,那就好,俺相信你!”六戒和尚挠挠光头,倒也不问缘由,坐在了一旁的大青石上。

此时已经有十几人围拢过来,对着刘封和关索指指点点,猜测着他们两个劫持明珠的意图,那可是青冈峰孟家的人,这两个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这下可是惹了dà má烦。

等刘封和关索两个人走到上山崖台阶上的时候,已经聚集了几十人,他们不敢私自来到山崖之上,但对刘封三人却看得清清楚楚,一时间无聊的山谷中有了热闹的话题,连众人的关系也因为互相讨论猜测而亲近了许多。

崤山青冈峰孟氏一族,在朝堂之上默默无闻,甚至无人知晓,但在江湖绿林中却如雷贯耳,甚至xiu liàn之人,都对他们礼让三分。

因为孟家是从先秦时期就一直传承的方士家族,据说还和大圣人孟子有些渊源,孟家炼制的丹药和金疮药,在江湖上首屈一指,千金难求,虽然他们隐居深山,但每年前去拜访求药者,不计其数。

因为孟家的地位,孟家人一行在山崖之上也有住处,甚至为他们单独安排了西侧的多处崖洞,对此谁也没有异议,能在这里见到孟家的人,哪怕是和一位下人说上几句话,攀上关系,也觉得这一趟没有白来了。

崤山孟氏这一次来太平谷,带队之人正是族长千金孟婉儿,孟婉儿虽然年纪不大,甚至有些刁蛮,但能代表孟家出来,也是因为心思缜密,否则家族也不会让她出来,这次只当是历练。

出门在外,孟婉儿便没有了在家中的娇蛮任性,变得冷静沉稳,昨夜在路上见到刘封,便猜到刘封来历非同寻常,整个太平鼓中,能见到张宁的,都是有大背景或者实力雄厚之人,许多人甚至连来到山崖上的资格都没有。

再三权衡之下,她决定放弃前嫌,不与刘封结怨,以免给家族带来不利,但关索鞭打孟家下属,这事传出去在江湖上可不好听,所以她见到关索的时候,临时起意,设计骗了关索的武器。

武器是武者的第二生命,在她想来,关索一定会前来讨还,到时候让他赔礼道歉,一来让孟家挽回颜面,而来也让属下舒心,此事也就算做了了结。

就在她正想着昨日和张宁讨论过的事情之时,看到明月慌慌张张跑了进来,宝剑拿在手中没有入鞘,明晃晃地反射着阳光,晃着她的眼睛。

“明月,你这是怎么了?”孟婉儿秀眉微蹙,小巧的琼鼻上印出皱纹来,竟有几分娇憨。

“xiao jie,不好了,明珠她被人给抓走了!”明月气喘吁吁,急匆匆来到跟前。

“什么?”孟婉儿站起身来,美目中煞气毕露,沉声道,“是谁干的?”

“就是那两个大汉,前几日打了陈保的那个混蛋!”明月银牙咬着,鼻尖已经冒出了汗珠。

“哼,欺人太甚,”孟婉儿听罢,瞬间面罩寒霜,狠狠地甩了一下衣袖,冷声道,“走,跟我去要人!”

“是!”所有的孟家下属齐声答应着,一个个面色愤怒,跟在孟婉儿身后向外走去。

“大xiao jie,那个姓索的混蛋已经将明珠打晕了,扛在肩上……”

明月紧跟着孟婉儿,诉说着刚才的经历,孟婉儿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粉拳紧握,暗咬银牙一语不发。

“哦嚯——”

“哎呀!”

“真好看!”

“原来这就是……孟家千金?!”

孟婉儿怒气冲冲地走在最前面,才来到山崖的路上,便听到下面传来阵阵惊呼之声,这才发现自己走的匆忙,竟忘了带上面纱,赶紧抬手用衣袖遮掩起来,一张脸早已气得发白。

第586章 兴师问罪

孟婉儿带领孟家众人气势汹汹地赶到刘封所在的洞口,却见刘封正大马金刀地坐在里面,旁边的关索看了一眼他们,尴尬而笑,轻咳一声低下了头。

“姓索的,你欺人太甚,我妹妹呢?”孟家的人围住洞口,明月再次抽出宝剑,指着关索。

“喂,我也姓索,在下姓花,名叫花索!”关索抬起头辩解着。

“你……”明月恼怒,不想关索竟然避重就轻,不回答她的问题,急切四下里观看,看到里面洞口的石床上有一片衣角正是明珠的衣服,便想冲过去。

“慢着!”刘封抬手拦住了明珠,淡然扫视众人,抱拳问道:“在下与诸位并不相识,为何如此兴师动众?”

“你……欺人太甚!”明月此刻也看出来了,关索是听刘封指使的,将矛头对准了刘封,怒道,“你们击伤我妹妹,将她私自带走,还不承认吗?”

“令妹么?”刘封看了一眼明月,最终将目光集中到了孟婉儿身上。

没有戴面纱的孟婉儿的确好看,虽然面罩寒霜,双目中杀气隐现,但她圆圆的脸蛋,小巧的鼻子,红润的薄唇配在一起,简直美得不可方物。

她此刻身穿一身淡绿色的长衫,肩头有蝴蝶翅模样的陪衬,映衬着白皙的面庞,如同清晨荷叶上一滴圆溜溜的露珠,清澈诱人。

心中感叹着,做出恍然的神情,点头笑道,“方才出门,在下倒真是捡到一位采花女子,却不知是否便是令妹!”

“你说什么?”明月瞪大了眼睛,一时间竟呆住了。

她怎么也想不到,光天化日之下,还有人能说出这种话,一个活生生的人,居然说是捡到的,而且还是“采花”之女。

虽然明珠是去寻找野菜给孟婉儿做羹汤,顺手采摘了几朵野花,但这话从刘封嘴里说出来,却总觉得不是那个意思,更何况采花大盗都是淫邪奸佞之徒,入耳实在是难听至极。

“阁下可知你抓的是什么人?”孟婉儿面色冷峻,几乎是在咬牙问话。

“不是采花之女么?”刘封好整以暇,搓动着手指,笑问道:“还未请教姑娘芳名!”

“哼,猥亵之辈,你不配!”明月见到刘封如此神态,再也忍耐不住,咬牙切齿地娇喝一声,整个人已经飞身而起,长剑刺向了刘封。

这个时代的武者身法虽然没有武侠中的轻功那般夸张,但身手敏捷程度却要超越常人,甚至一般的武将也不如他们灵活。

明月高高跃起,至少也有一人高,长剑瞬间化作万千,罩着刘封凌厉而下,一出手便尽是杀招,可见她动了真怒,起了杀心。

“好剑法!”刘封眼皮微抬,嘴里虽然称赞,人却一动不动,依然坐在石墩之上,在明月扑下来的瞬间,手中的青釭剑才连同剑鞘猛然抬起。

当当当——

一连串的金铁交鸣声中,漫天的剑光随之消失,明月落到地上,脚步踉跄连退三四步,吃惊地望着刘封。

此刻的刘封岿然而坐,右手长剑斜斜举起,只是手握剑鞘,宝剑并未出匣,轻描淡写地便破了她的杀招。

明月虽然是孟婉儿的婢女,但三人从小都是一起长大,亲如姐妹,孟家对明月姊妹也视作家人,并未真把她们当作下人对待,所学剑法也是江湖上的顶级招式。

明月虽不敢自诩剑法超群,但也算是个中高手了,尤其是她和明珠二人的双剑合璧,几乎罕逢对手,要不然孟家也不会放心让她们来保护孟婉儿。

她救人心切,含怒出手,自然便是绝招,却没想到被眼前这个大汉抬手之间便化解,一瞬间心中的震惊超过了恼怒,她没想到刘封才是真正深藏不露的高手。

“有话不能好好说?”刘封收回手臂,轻笑道,“若是丢了东西,失主好心来取,在下又岂无不还之理?诸位这是何意?”

“哼,信口雌黄!”孟婉儿终于忍不住开口了,冷声道,“阁下带来的女子,便是我的护卫,一个活生生的人,阁下强说是捡走的,未免欺人太甚来吧?”

“哦?说我欺人太甚?”刘封看向孟婉儿,嘴角微微一撇,笑道,“姑娘从我兄弟眼前捡走他的武器,便是理所当然咯?”

“你……这是狡辩!”孟婉儿一怔,终于明白刘封带走明珠的意图,冷笑不已。

刘封无奈地摇摇头,言道:“既然都是捡来的,何妨物归原主,各退一步?”

“阁下这是不将我孟家放在眼里!”孟婉儿杏目中煞气隐现,银牙紧咬。

如果这事外人不知,倒也可以在私下商议,但她刚才兴师动众而来,山谷中人人都看到了,如果就此偃旗息鼓,未免有些虎头蛇尾,成为笑谈。

“此话从何说起?”刘封做出冤屈的苦笑,耸耸肩,“在下到现在连姑娘芳名都不知道,又怎会故意与孟家作对?”

“强词夺理!”孟婉儿闻言大怒,忽然娇喝一声,芊芊玉手摸向腰间,下一刻便见一道黑线陡然弹射而出,如同毒蛇般发出尖锐的厉啸之声,袭向刘封的面门。

这一下出其不意,又来势迅猛,刘封也出乎意料,这女子出手竟然毫无征兆,急忙起身跳开到一旁。

只听“啪”的一声脆响,刚才坐过的石墩便化为齑粉,碎屑飞溅,起了一蓬白雾。

刘封看得一阵咋舌,原来孟婉儿腰中竟系着一根软鞭,刚才那一下凌厉无比,力道还真不小。

一击未中,孟婉儿兀自不肯罢休,腰肢扭动,上前数步,再次向着刘封攻来,一瞬间漫天都是鞭影,发出呜呜的破风之声。

这条软鞭足有五六尺长,舞动之间密不透风,整个山洞中已经被长鞭覆盖,关索早就躲到内室的洞口处,其他孟家人也被逼退到洞外两旁的山路上。

呜呜——啪啪——

长鞭剧烈扭动着,时而弯转扭动,如金蛇狂舞,时而又笔直如剑锋,直逼要害,在山洞中发出阵阵回声,令人心悸。

刘封神色凝重,躲避着软鞭的攻击,长剑始终没有出鞘,就在孟婉儿有一次将软鞭甩出来的时候,刘封猛然伸手,将宝剑递出去,只听嗖嗖一阵响动,洞中的声音陡然而止,孟婉儿的软鞭全都缠到了剑鞘之上。

第587章 金鳞鞭

软鞭缠到剑鞘之上,刘封一伸手,鞭梢便被按在手掌之中,这软鞭入手冰凉,十分光滑,晶莹发亮,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做成的。

“放手!”孟婉儿挣了几下,刘封纹丝不动。

“放手叫你来打我么?”刘封摇头笑道,“我可没有挨皮鞭的特殊癖好!”

“你……你下流!”孟婉儿一怔,脸颊上没来由地飞起红霞,更添几分妩媚。

“嗯?我下流?”刘封微微侧头,皱着眉头不解道,“在下一没有口出脏言,二未曾接触到姑娘,何出此言?”

孟婉儿神色更是尴尬,两只手抓住软鞭用力拉拽,但她的力气不如刘封,始终无法拿回软鞭,气得破口大骂:“抢人家武器,你算什么英雄好汉?”

“姑娘言过了吧?”刘封依然笑着,被孟婉儿拉的身躯一阵阵摇晃,“分明是姑娘缠住了我,叫我如何解开?”

“放开xiao jie的金鳞鞭!”洞门口的明月看不下去,再次冲了进来,仗剑攻向刘封的侧身。

关索微哼一声,巨大的身影陡然出现,也不知道从哪里抄出来的半截木棍迎了上去,将明月挡住。

“大胆!”

“兄弟们上啊!”后面的孟家人看不下去了,在陈保的带领下纷纷围了上来,每个人都手拿武器,凶神恶煞。

“住手!”

就在双方即将要乱战的是,一道清喝声陡然出现,震耳欲聋,每个人的心头仿佛被重锤击中,全都愕然停手。

“在太平谷闹事,成何体统?”众人回头看去,来的正是太平谷的主人张宁。

“宁姑!”孟家人齐齐躬身行礼,包括还在和刘封拉扯软鞭的孟婉儿。

“还不放手?”张宁走过来,扫了刘封一眼,面对众人,她也不好让别人猜测刘封的身份,语气中带着一丝命令。

“宁姑好!”刘封笑笑,手中微微一松,软鞭便簌簌地从剑鞘上滑落。

孟婉儿手腕微微抖动,软鞭似乎很听话一般,抖动着转回去,全都缠绕到她的胳膊之上,狠狠地瞪了刘封一眼,偏过头去。

“谷主,这人劫持了我们的人……”陈保第一个上前告状,连上的鞭痕变成了黑紫色,已经结疤,更显狰狞。

“人呢?”张宁看着刘封。

“就在里面,”刘封指了指岩洞,有些尴尬地摸摸鼻子,“只是顺手捡来的,并无恶意,毫发无伤。”

“捡来的?”张宁微微一愕,再看向孟婉儿,皱眉道,“你们究竟因何事打斗!”

“谷主,是他们动手在先,欺人太甚……”

“让明月说!”张宁抬手打断了怒气不休的陈保。

明月听说明珠无恙,暂时松了口气,便从那一日在进山路上碰到结怨到今日之事简短说了一遍,除了对关索抗走明珠不满之外,并没有太大的偏向。

刘封听明月说的还算中肯,不是添油加醋,便没有插话,看来张宁让明月来说话,是对她颇为了解,说明她和孟家的关系应该十分熟络。

“荒唐,”张宁听罢,竟有几分哭笑不得,连连摇头,“你们怎可……怎可如此?”

这话倒是对刘封说的,别人不知道刘封的身份,但张宁却是心知肚明的,想不到堂堂燕王,竟会有这样古怪的行径。

“宁姑,他到底是何人?”孟婉儿不服气,还有几分不肯罢休的意思。

“封公子是我的客人,你不得无礼!”张宁盯着孟婉儿正色答道,顿了一下又嘱咐道,“别忘了你此来的目的,要以大局为重!”

“我知道了!”孟婉儿微微垂首,洁白的贝齿轻咬着下嘴唇。

张宁也不去管她,转头对fā lèng的陈保沉声道:“陈保,还不去把人家的兵器拿回来?”

“哦,是!”陈保似乎对张宁十分敬畏,也不用孟婉儿点头,赶紧带着一名同伴匆匆而去。

“快去看看明珠如何了!”张宁对焦急的明月说道。

明月警惕地看了一眼刘封,见刘封颔首微笑,让开在一旁,赶紧跑进去看明珠的情况,她只是暂时昏厥,现在应该快醒过来了。

“婉儿,你随我来!”张宁倒也没有等待陈保到来,便带着孟婉儿离开了,其他孟家人都在等着明珠,不敢离去。

“走吧,出去逛逛!”刘封拉扯着fā lèng的关索,穿过孟家人的包围,两人向着山谷走去。

“就走了?”关索有些反应不过来,人家还在自己的住处,他们却先离开了。

“怎么,你还想打一架不成?”

“那倒不是,可我的武器……”

“他们会送回来的,陈保没那么大的胆子!”

“哦!”关索挠挠头,想不到这件事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解决了。

“对了,我们出发之前,曾派人向长安送信,暗卫还没有人与你联络吗?”离开陆浑山的是,刘封让专轲他们先回去报信,就是因为知道长安还会来人来保护自己,到现在却没有见到一个人影。

关索皱眉道:“这地方着实隐蔽,可能不太好找,明天便是中秋,他们一定会想办法来的。”

刘封点头道:“嗯,这两天你多在山谷中走动,以免他们来了找不到人。”

“哈哈哈,按果然没看错人,”正走着,六戒和尚的大笑声再次传来,“和尚在此等候多时了,今早刚刚打了一只野鹿,正好我们三人享用。”

“多谢大师美意,”一早上的折腾,刘封也觉得腹中饥饿,笑道,“在下正好懂得一些烧烤技巧,只可惜少了些调料,不知会不会暴殄天物。”

“有肉吃便足够!”六戒和尚大笑着迎上来,带着刘封和关索往后山走去,那边正是瀑布垂落地地方。

刘封皱眉道:“这里并无出口,那野鹿从何而来?”

六戒和尚摸着光头笑道:“俺也不知,早上在此地打坐,正好看到几只野鹿来饮水,杀死一只,其他的都逃走了!”

“莫非这后面还有出路不成?”刘封抬头看去,只见一条瀑布从天而降,上面尽是悬崖峭壁,古松参天,看不到瀑布的尽头,也不知道这山谷上方是什么情景。

“山中野兽,哪里都去得,管它作甚?”六戒和尚满不在乎地大步走着,吸溜了一下口水笑道,“俺还从未吃过鹿肉呢,听说这东西可有仙气啊,哈哈哈!”

第588章 诡异符文

瀑布的轰鸣声越来越响,越往里走便越觉得空气湿冷,穿过许多灌木丛和野树林,终于来到跟前,银河垂落而下,一片巨大的深潭围绕着山崖呈半月形。

此时日上三竿,阳光才从山谷上方照下来,潭水为深碧色,深不见底,靠近山崖的地方,水花飞溅,白色的泡沫翻腾着,蔚为壮观,当真是造物钟神秀。

“嗯?谁动了和尚的猎物?”刘封正感慨着这自然之神奇,一旁的六戒和尚却惊呼起来,快步跑向另一侧。

刘封和关索跟了上去,只见一只山羊大小的梅花鹿横放在一块青石板上,下方流了一滩血渍,鹿角已经被利刃削掉了。

关索看了一眼,疑惑道:“这不完好无缺?”

“俺走的时候鹿头是冲着潭水的,就是怕血渍引来野兽,你看看,有人把鹿血带走了。”六戒和尚指着梅花鹿,此时的梅花鹿脑袋却被反转过来,冲着深潭外面,脖子底下有一个拳头大小的血洞。

“原来是你的猎物,老道替你放了血,这样肉才好吃!”正在此时,一旁的树林中转出来几道人影,正是空空上人和他的徒弟。

“好你个贼道,”六戒和尚指着空空上人喝骂道,“偷了俺的东西,还强词夺理,感动和尚的东西,你没看到俺的记号么?”

“记号?”空空上人神情淡漠地走过来,毫不畏惧六戒和尚,皱起眉头。

“喏喏喏,这不是和尚的标记?”六戒和尚指着青石板的一侧,那里有六块拇指血印,是用指头沾了鹿血按上去的,两两排列整齐。

“六戒,便是六个戒疤么?”空空上人莞尔一笑,也不争执,“此鹿已死,若不及时放血,血流入肉中,腥味太重,便不好吃了,老道这是在帮你啊!”

“是这样么?”六戒和尚一愣,显然他在这方面没有经验,看向了刘封。

“的确如此!”刘封虽然对空空上人没有好感,但这句话却是有道理的。

“哼,别以为和尚不知道你别有用心!”六戒和尚微哼一声,也不再理会空空上人,一手提起梅花鹿走向潭水边,招呼着刘封,“封施主,你会剥皮清洗么,快来搭把手!”

刘封点点头,取出随身携带的bi shou开剥梅花鹿,叫关索去搜集干柴树枝,准备来一个野外烧烤,空空上人也不逗留,带着两名徒弟转身离去。

刘封和六戒和尚清洗着梅花鹿,剥皮之后,看到白花花的鹿肉,不禁有些垂涎欲滴,说实话他自己也没尝过鹿肉,甚至都没见过鹿跑,这要是在千年之后,可是要关押起来的。

收拾鹿肉的时候的时候,刘封问了一些白马寺的情况,自从汉文帝以来,佛教在中原才有传承,但至今尚不完善,即便是白马寺这样的皇家寺院,也并没有多少僧人。

此时的佛教还未大兴,白马寺中经书存量也不多,许多经书正在由高僧翻译,佛家教义更是无从传扬,比之唐朝以后的佛教,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经书尚且不全,就更不要说其他的寺规、gong fǎ等等了,都是传自西域的经文,从六戒和尚的口中,刘封仅仅听过金刚经和地藏经,其他的都闻所未闻,也很有可能是音译差异的缘故。

不多时梅花鹿剥洗干净,内脏只留下了鹿心,其他的都扔进了潭水之中,这个时代的自然环境极好,倒也不怕会有什么污染。

关索收集了许多柴草,刘封就地用石块和木桩做成篝火架,将一整只梅花鹿穿起来,架在火上,烤全鹿的准备工作便完成了。

烤了一阵,六戒和尚也掌握了一些技巧,刘封教他小心转动即可,还需寻找一些香草野菜才好吃,打听了梅花鹿逃走的方向,带着关索往那个方向一路找来。

岁月流逝,时过境迁,但动物都在不断进化,甚至变了模样,但这在植物身上,却并不明显,数千年后的牡丹和这个时代的并无差别,松柏依然挺拔,杨柳照旧依依。

寻找野菜和香草,对刘封来说并不算难,在部队之中,野外生存是一门必修课,他自己也认识不少能可食用的植物,此时正是秋季,野果成熟之时,一路上走走停停,连采摘带挖掘,倒也收获不少。

关索目瞪口呆地跟着刘封,兜着衣襟看他收集了各种各样的野菜,实在搞不懂一直在军中的刘封怎么会认识这许多野草,甚至连哪里的草丛下能挖出来野果也一清二楚。

“那梅花鹿定是从这条峡谷中来的!”

一直走到另一头的山崖底下,刘封才停下来,一条仅能容一人通过的石缝出现在面前,深不见底,抬头看,只能看到一条细线一般的裂缝,光线从上面透下来。

“你找这做什么?”关索疑惑不解,伸着脑袋探视,里面有一串新鲜的颗粒粪便,应该是梅花鹿留下的。

“我想知道这山谷后面还有什么,好奇而已!”刘封抬头四下观望着,这里的确是一处绝地,不知道这是胡昭的主意,还是张宁先找到地方的。

“咦?大哥,你快来看!”关索正准备离开,忽然一声惊呼,蹲下了身子。

刘封闻声走过去,顺着关索的目光,便看到在山脚下凹进去的一块岩石上,涂着鲜红的血渍,画了一个奇怪的符号,正吸引了无数蚂蚁形成无数条黑线。

“这是刚才的鹿血!”刘封用指头蘸了一点,放到鼻子下闻了闻,眉头紧锁,沉声道,“必定是刚才空空上人所为。”

关索瞪大了眼睛问道:“他带鹿血到这里做记号有什么用?”

“这其中必有古怪!”太平谷中现在可完全不太平,甚至来的人都各怀鬼胎,这空空上人又身手gāo qiáng,行径又如此古怪,让刘封心中升起不祥之感。

“他不会要从这里出去吧?”关索又看了一眼那条石缝,不住摇头,这个缝隙以他的身躯,是无论如何也挤不过去的。

“哼,包藏祸心!”刘封微哼一声,从一旁扯来许多草叶,将岩石下的血迹一一擦去。

第589章 七星刀

回到深潭边的时候,远远便问道一股浓浓的肉香,刘封让关索在水边洗干净那些野菜和香草,用手捏成汁滴到鹿肉上,汁水和油水混到一起,发出滋啦啦的响声,令人食指大动。

“哎呀呀,这肉可真香,和尚我快忍不住了!”六戒和尚在一旁咽了要一阵唾沫,和关索两rén dà眼瞪小眼,偏偏刘封不让他二人靠近。

又过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鹿肉变得焦黄,用bi shou刮去被烤焦的部分,香味愈浓,刘封才算满意,现将鹿腿的肉割下来分给二人,又用瓦罐在火里煮水。

“嚯哈哈,好吃,真是太好吃了!”六戒和尚咬了一口,烫得龇牙咧嘴,还是忍不住大笑起来。

“好吃,好吃!”关索连连点头,只顾埋头吃,瓮声瓮气,“想不到大哥还有这手段……”

刘封嘿嘿一笑,也割下一块肉喂到嘴里,这只鹿应该不算老,肉味清香稚嫩,再加上那些香草和野胡椒的味道,别有一番滋味。

“有肉无酒,便如牡丹无香,黄莺无声,滋味少了一大半!”

三人正吃得不亦乐乎,满嘴流油,忽然听到一个人长生叹气,厚重沙哑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疲惫和慵懒。

“谁?”六戒和尚正用嘴撕下一块骨头,抬头闷声喝问,眼里尽是警惕之色,看来还是个护食的家伙。

“江湖之人,飘渺过客!”那个声音缓缓说着,越过树林,却见是一位须发蓬乱的中年大汉。

这人一身浅huáng sè的粗布短袍,腰间系着黑色的腰带,小腿上绑着绑腿,抱着胳膊缓步而来,右手中拿着一把刀置于左胸前,刀鞘呈深翠色,青铜刀柄磨得光滑油亮。

乱蓬蓬的须发之间,一双眸子冷静而又明亮,与他懒洋洋的声音完全不符,那人虽然走得很慢,但他的眼神却如同两把刀,似乎能看穿人心。

“咦,是你?”六戒和尚拿起嘴里的骨头,有些意外。

“不错,是我!”那人微微点头,一直走到了篝火钱,看着金huáng sè的鹿肉,喉结上下滚动,再次点头,“好手艺!”

“哈哈哈,你真有口福,快来吃!”六戒和尚忽然大笑起来,将手中另一半鹿肉递了过去。

那人看了一眼刘封,又看看关索,盘坐在六戒和尚身边,手伸到背后,却拿出来两个皮囊:“有肉有酒,才能尽兴!”

“好!”刘封见这人如此坦率,正对胃口,接过了其中一个皮囊,打开木塞,一股清冽的酒香扑鼻而来。

“咦?”微微吃惊,仰起脖子灌了一口,入口甘甜,却是苹果的香味,不由诧异道,“这是果酒?”

“高!”那人见刘封说出果酒,不由眼睛一亮,竖起了大拇指,“此酒是我从西域带来,只剩这些了,味道却是独特。”

“我尝尝!”六戒和尚忍不住好奇,夺过酒囊也仰着脖子灌了一大口。

“这是苹果酒,不知阁下是从何处买来此酒?”这个时代刘封还从未见过苹果,如果能找到这东西的来源,汉茗商号又将找到一条生财之路。

“据说是康居国所产!”那大汉似乎对刘封说出这果酒的来历有些意外,皱眉道,“至于是什么果酒,我倒还不清楚,不过这味道我当真喜爱,比之葡萄酒更甚!”

“哈哈哈,好喝好喝!”六戒和尚连灌了好几口,才擦着嘴角大笑起来,“今日有好久好肉,又有新朋旧友,真是痛快,哈哈哈!”

关索拿过另一只酒囊,在一旁默不作声地吃独食,也顾不上说话,这家伙吃的最快,一条鹿腿已经快要下肚了。

几人除了六戒大师都认识之外,刘封和这个中年大汉素不相识,但看他谈吐不俗,加之苹果酒和鹿肉,双方便少了许多芥蒂,未曾介绍便先吃喝起来。

说说笑笑,不知不觉间,太阳已到当空,竟吃了一个多时辰,到了中午时间,一整只烤全鹿在四个大汉的围攻之下所剩无几,只有一堆骨头残渣堆在青石旁,两个皮囊中的果酒也一滴不剩。

“嗝——”

六戒和尚靠在水边的青石上,打了个长长的嗝,方便铲横在一旁,四仰八叉地望着山谷上方的太阳,竟然发起呆来。

“当年一别,也快十年了吧?”那大汉到潭边汲水洗手,慨然道。

“是啊!”六戒和尚难得露出惆怅的神色,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哑然一笑,“十年过去,你还是你,我还是我!”

“是么?”那大汉被六戒和尚这句废话搞得微微一怔,眼中闪过一丝迷茫,旋即笑道,“明日月圆之夜,或许你就不是你了,我还是我!”

“哈哈哈,我入了佛门,和尚便是和尚!”六戒和尚忽然坐了起来,盯着大汉问道,“这十年,中原出了个醉刀客,劫富济贫,侠义之名人尽皆知,你已经不是你了!”

“杀富济贫?”中年大汉微微侧头,忽然苦笑道,“杀富倒是又,济贫却也未必尽然!”

“阁下便是漠北醉刀,断魂刀的主人?”刘封正听得稀里糊涂,一直吃得顾不上说话的关索却忽然惊呼起来。

“你认识他?”刘封有些意外。

“漠北刀断魂,西域剑留情!”关索眼睛发亮,带着敬佩之色,慨然而叹,“当年的漠北醉刀和西域剑侠是江湖两大顶尖高手,我那时候正跟随师傅学艺,常常听他说起。”

“嘿嘿,那都是过往了!”六戒和尚却忽然冷笑起来,“你听说的漠北醉刀早已经入土了,这位便是漠北醉刀的徒弟,在中原赫赫有名,人称醉刀客!”

“醉刀客?”刘封扫了一眼那人的两个酒囊,倒真是名副其实,再看他放在青石上的那把刀,却忽然间双目一阵收缩,沉声道,“七星刀?”

“哦?阁下好眼力,”那人抬头看了看刘封,诧异之色一闪而过,淡淡点头道,“不错,正是七星刀!”

那人神色淡然,但刘封心中却震惊无比,这把七星刀可正是王允当年的那把刀,本来想借给曹操刺杀董卓的,但因事败露,曹操顺手又献给了董卓。

董卓后来死在长安,七星刀也从此没有了下落,怎么会在这人手中?

第590章 董卓之后

七星刀的出现,让刘封大感意外,不过当年长安战乱,董卓死后,吕布又和郭汜等人相互攻伐,许多人都下落不明,更不要这些身外之物了。“封施主从长安来,汉、魏两国相隔,想必还不知道中原江湖之事吧?”六戒和尚笑了笑,吐出一口浊气,缓缓道,“不过一把七星刀便如此吃惊,若是你知道他的来历,只

怕要跳起来了!”

刘封抱拳道:“在下封剑,还未请教阁下尊姓大名!”

“在下姓董!”那人重重地强调自己的姓氏,才答道,“董平,字清正!”

刘封心中一动:“董?莫非和董卓……”

“哈哈,封施主猜的倒也不差,”六戒和尚忽然大笑起来,指着刘封,“他不但是董家之人,而且还是董卓之孙,身上流淌着董家的血液!”

“这……”刘封闻言浑身巨震,虽然没有像六戒和尚的那般跳起来,但也震惊莫名,盯着董平,“真有此事?”

“此事你们在长安不知,但在中原绿林,却是人尽皆知了!”六戒和尚又打了个饱嗝,忽然叹了口气,“其实前人之事,与他又有何干?”

“我这是赎罪,”董平淡淡答道,“平复己心,清除罪孽,以正家业!”

六戒和尚再次叹气:“唉,若是入了佛门,便六根清净了!”

刘封听董平之言,他的所作所为似乎都是为董卓当年犯下的错赎罪,但董卓成为国贼,罪孽更是罄竹难书,他又能做多少?

心中疑惑着,问道:“在下听当年长安之乱,董家之后尽数被杀害,难道还迎…”

当着人家的面,也不好的太过分,“漏网之鱼”几个字还是勉强忍住了。

不论是史书记载,还是来到 这个时代之后的见闻,刘封对董卓着实是没有好感的,自然对他的家人后代都颇为反感,甚至看到董姓之人,都莫名的加上了一抹黑色。

“当年太师在洛阳,犯下大错,为下人所恨,千夫所指也是罪有应得!”董平的语气很平静,听不出喜怒,对刘封之言并不介意。

“当年在长安,董家饶确被人杀光了!”六戒和尚缓缓道,“当年董卓罪恶滔,滥杀无辜,人神共愤,牵连董家人也是意料中之事!”

“那……”刘封一阵愕然,看向了董平,不知道他是怎么逃过一劫的。

六戒和尚看了一眼董平,又道:“董卓死后,宫内之rén dà多都被解散,包括后宫在内,悉数逃亡,你可听当年董卓秽乱后宫之事?”

“原来如此!”不用六戒和尚再细,刘封心中已经了然。

这董平肯定就是当年逃亡的其中一名宫女之后,他既然是董卓的孙子,也就是那名宫女的孙子,那宫女也是受害者,既然已经逃离长安,便和当年之事没有多大关联了。

六戒和尚言道:“这十年来,和尚也曾打听过,你在中原做的许多事,都是和当年被董卓杀害的忠良之后有关,已经足够了!”

“但求心安,何须衡量?”董平忽然一笑,双目注视着七星刀,目光柔和起来,“行侠仗义,乃吾辈本分。”

“哈哈哈,想不到你已经到了慈境界,倒是和尚多心了。”六戒和尚微微一怔,旋即大笑起来。

刘封也在一旁暗自点头,董平的意识能够从赎罪转到行侠仗义,心境的确有了更大的提升。

赎罪做事,总归是有所求,而行侠仗义, 却是为百姓计,虽然都是做同样的事,但所求不同,其初衷便更让人钦佩。

从另一方面来,董平也已经从背负董卓罪孽的愧疚之中走了出来,以平常饶心态待之,自然边少了许多困扰和心理负担。

刘封也点头道:“佛: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阁下并非犯错之人,却能有所作为,比之许多所谓名门正道做苟且之事,崇高了许多倍!”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六戒和尚猛然坐了起来,目光熠熠,“这是哪个佛的,俺怎么没听过?”

“你没听过?”刘封愕然,想不到这么有名的佛家谒语此时竟然还未出现,只好含糊道,“你出家在白马寺,又读过多少经文?”

“嘿嘿,这倒也是!”六戒和尚摸着光头,“想不到封施主还读过佛经,倒让和尚羞惭了。”

“请问阁下拜漠北刀客为师么?他是否还活着?”一直旁听的关索终于找到了话的机会。当年在师父花岳口中,漠北刀客和西域剑侠都是传奇般的人物,也是关索从崇拜的偶像,只是两人一个在北,一个在西,虽然被尊为江湖绝顶高手,却素未谋面,视为

江湖中一大憾事。

董平却轻轻叹了口气:“恩人早已离世多年了!”

“恩人?”关索一怔,“难道不是你师父么?”“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是师父倒也不为过!”董平微微点头,看他和刘封都有疑惑之色,忽然问道:“当年公将军起事,义军席卷河北及中原,北中郎将卢植被罢免之

后,家祖被拜为右中郎将统率三军,你们可知为何兵败?”

刘封不知道董平为何忽然提起这么遥远的事情,但还是答道:“此事我倒是知道一二,据用兵不善,两月不克,朝廷又起用皇甫将军,董中郎将却被罢免下狱!”

当年黄巾起义爆发,八州响应,朝野震动,刘宏拜卢植为北中郎将,率领北军五校前往冀州平定黄巾军,卢植lián zhàn连胜,但后来因拒绝向黄门左丰行贿而被其诬告。

刘宏听信谗言,罢免卢植,改拜董卓为东中郎将,接管冀州军事,董卓放弃围攻张角据守的广宗县,而率主力北上攻打张宝据守的下曲阳县,围攻两月余不克。此时左中郎将皇甫嵩平定了兖州东郡黄巾军,朝廷便令皇甫嵩北上冀州,董卓被罢免至廷尉受审,所有人都认为董卓的失败在于没有延续卢植的战略,私自改变战法导致

。董平却冷笑道:“哼,你们可知家祖为何不继续围攻广宗,反而去曲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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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1章 漠北刀客

董平的问话,让刘封心中一动,巨鹿之战,他虽然没有赶上,但那一战在史书上记载得却很清楚,如果刘宏没有听信谗言,继续信任卢植,广宗的张角很可能早就被卢植

消灭了。

但董卓上任之后,却放弃广宗转攻曲阳,许多人都不解其意,只能将之归在董卓不会用兵,或者因为立功心切,没有顾全大局所致。

“莫非这其中还有隐情?”这个被所有人盖棺定论的事情,竟然还有不为人知的隐秘,又勾起了刘封的好奇心。

六戒和尚慨然道:“董卓自从入京之后,贪图权欲,做了许多伤害理之事,但在西凉之时,尚不失为一名良将,多次讨平叛贼,威震凉州,才得以因功拜将。”“不错,当年羌人进犯三辅,家祖董卓领兵大破之,斩其首领,俘虏万余人,因功拜郎中,终在朝堂显名,”董平微微点头,冷笑道,“羌人比之义军,不知强悍多少倍,如

此家族尚能败之,为何一年后到了中原,却对仓促起事的义军束手无策?”

六戒和尚笑道:“此事你虽然并未和我细,但和尚也猜到必定和那漠北刀客有关!”

关索不解道:“与漠北刀客有何关系?”六戒和尚目光一阵怔忪,似乎陷入往事之中,言道:“当年朝廷**,民不聊生,公将军揭竿而起,下无不响应,除了太平教众之外,江湖义士也纷纷加入,想荡平海

内,还黎民百姓一个朗朗乾坤。”

刘封点头道:“自古得民心者得下,当时十常侍把持朝政,卖官粥爵,政令不通一,百姓苦不堪言,焉能不反?”董平有些意外地看了看刘封,似乎想不到他会出这等话来,顿了一下又道“:漠北刀客恰逢来到中原,与公将军意气相投,便决定助他一臂之力,恰在此时,官兵统帅

换了家祖!”

六戒和尚浓眉微挑:“所以他们便定下了刺杀官兵统帅的计划?”

“不错!”董平点头道,“进入军营,危险重重,几乎是九死一生,若非漠北刀客这样的高手,谁也不敢贸闯中军大帐。”

“漠北刀客断情刀无人能敌,他也没有成功?”关索有些遗憾和不甘,董卓后来安然无事,这就明漠北刀客失败了。

“却也未必尽然!”董平却摇摇头,嘴角泛起一抹古怪的笑意,“当年恩饶确已经闯入中军大帐,但家祖却被人救了!”

“与其是救,倒还不如是巧合而已!”一旁的六戒和尚也无声而笑,轻轻摇头。“恩饶确武艺高强,闯入中军大帐,官兵竟无人发觉,”董平继续道,“但在帐中,他却见到了中常侍封谞的家臣封威,封威与恩人在钜鹿有过一面之缘,所以被他所骗

。”

六戒和尚似乎已经猜到了他们的过节,叹道:“于是漠北刀客被封威所骗,又离开了军营?”

十常侍中,中常侍封谞、徐奉信奉太平教,他们便是马元义在洛阳的内应,马元义死后,并未吐露任何消息,宁死不屈,二人并没有当时就暴露,直到后来才被查出来。

刘封皱眉道:“漠北刀客既能问鼎武学巅峰,又岂能被他们轻易所骗?”“只因二人虚虚实实,恩人才不得不信!”董平摇头一笑,“那封威倒也聪明,见到恩人突然出现,便猜到他的来意,马上对恩人他已经劝家祖不再围攻官兵,如果杀了

家族,卢植可能会被再次起用,对义军的威胁会更大。”

刘封也猜到帘时的情景,言道:“董太师为了保命,便答应马上撤去围攻广宗的官兵,转而佯攻曲阳,义军才得以有了喘息之机。”“不错!”董平似乎对刘封屡次中其事有些意外,但还是点头道,“公将军就在广宗,城中高手云集,家祖一来惧怕还有人来行刺,二来也想先攻义之弱,先立功劳,便

退出了广宗。”

刘封皱眉道:“既然封谞信奉太平教,便该让封威里应外合,帮助义军才是,为何反而帮了董……董太师?”

稍微不慎,刘封顺口差点出了董贼,虽然并无不妥,但当者董平的面,还是要留人颜面。

当着董平的面口口声声骂董卓,并会显得自己有多正义高尚,反而会变成一副人嘴脸。

“封施主,你以为战争,便只有无情的厮杀,你死我活的争斗么?”

不等董平答话,六戒和尚却在一旁冷笑起来,摸着自己的光头自语道:“俺出即便家为僧,也不能六根清净, 更何况常人乎?”

刘封略作思索,便听出了六戒和尚话中之意:“你是,封威是因情而救了董太师?”

“聪明!”六戒和尚竖起了大拇指,“那封威正是看上了太师之女,当年董太师出征,灵帝因卢植之事,派人随军监督,封威便让封谞讨了个闲职,想要借此动董太师。”

“不想竟有此事!”刘封听罢,也跟着摇头失笑。当年之事已经消失在历史长河之中,留下记载得,都是国之大事,谁又知道这中间还经历了如此多复杂惊险的过程,又有多少人,在波澜壮阔的历史长河中悄然湮灭,甚

至连一点浪花都算不上。董平叹了口气,摩挲着七星刀上的纹路,缓缓道:“起来这也算是意吧?当年祖母逃亡北地郡,剩下家父之后两人便相依为命,因为鲜卑入侵不得不北上大漠之中,

后来他们又碰到了漠北刀客!”

这个巧合的确让人意外,就连六戒和尚似乎也没想到,静静地看着董平,等他继续往下。“唉,只是当时的漠北刀客却不过是的折断翅膀的苍鹰,非但不复昔年之勇,反而因为重伤生命垂危,”董平低着头平静地诉着往事,“祖母和家父收留了他,整整三年之

后,才算勉强痊愈……”

后来的事,大家都没有再问,但也猜到漠北刀客必定是和董平祖母三人一起生活,到后来有了董平,便传授武艺,从此退隐江湖了。“谁能将漠北刀客重伤?”短暂的沉默之后,关索忍不住心中好奇问道,在他的心目中,漠北刀客是不可战胜的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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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2章 帝王卷

六戒和尚咂咂嘴,言道:“当时武者,唯有西域多情剑才能与漠北断情刀一战,莫非是西域剑侠找他比武?”

“西域剑客从未离开过西域之地!”董平却摇摇头,“击败醉刀的另有其人,而且此人至今还在世!”

“到现在还活着?”六戒和尚吃了一惊,皱着眉头思索片刻,抬头问道:“是何人”

董平双目微凛,缓缓道:"另一位剑侠,辽东王越!"

“竟会是他?”六戒和尚摸了摸光头,笑道,“这倒也是意料中之事,自他二人之后,便唯有王越仗剑涯,打遍下无敌手了。”

“如此来,王越岂不是差点杀死漠北刀客?”虽然王越现在在长安任职,但关索有些不平,“若是比武,为何会将人重伤?”

董平闻言脸色微冷,沉声道:“哼!此事倒与王大侠关系不大,但也是因他而起,不过这笔账,却要算在他徒弟身上。”

“史阿?”刘封倒是知道这是王越先前所收的徒弟,只是如今早已分道扬镳,各为其主了。

董平咬牙道:“不错!此子心思歹毒,城府极深,如今已经是魏国黑风营细作统领,官居二品,好不威风!”

刘封隐约猜到漠北刀客的事情可能和史阿有关,顺口言道:“听此人已经被王大侠逐出门户了。”

董平冷声道:“若是王越知晓当年之事,早就将此子亲手除掉了!”

“是这子害了漠北刀客?”六戒和尚终于明白过来。“不错!”董平重重点头,握着刀鞘的指节微微发白,“当年二人比武结束,都已经体力耗尽,以武相交,生出钦佩之心,便一同歇息,却不料史阿心生歹意,为他们二人取

水的时候,暗中在漠北刀客的水中下了药……”

“好子,该杀!”六戒和尚义愤填膺,怒喝一声,一掌拍在青石之上,石屑簌簌落下。

董平冷笑一声:“我此来太平谷,正是打听到史阿也带人来到簇,却至今还未找到此人踪影。”

“史阿也来了?”刘封大感意外。

魏国都城早已搬到邺城,史阿负责细作情报,也该去河北才对,他来太平谷,是魏国的意图,还是因为个人私欲?

甚至是打听到刘封的消息,跟踪来到这里,都有可能。

六戒和尚恨声道:“找到此子,你告诉和尚一声,俺超度了他!”

“此事我自会解决!”董平缓缓道,“史阿自知仇敌甚多,一直躲避深宫中鲜少外出,若此次真来,他的死期便不远了!”“善恶到头自有报!”六戒和尚哈哈一笑,也不争执,将那些残余的骨头悉数用月牙铲扫入深潭之中,将鹿皮递给了董平,“这鹿皮你留着,将来做个酒囊,味道一定不错。



“哈哈哈,还是你知我!”董平也一阵大笑,接过鹿皮卷好,绑在腰上。

今日意外听到这许多隐秘,已经实属意外,董平嫩告诉他这些,有可能便是看在鹿肉的份上,他知道这两人还有话要,很识趣地带着关索离开了。

“长安封氏,可是你的本家?”看到刘封走远之后,董平和六戒和尚双双盘膝坐在深潭边的岩石上,面对潭水相谈。

六戒和尚却笑道:“嘿嘿,和尚姓封倒是不假,此人是否姓封,就两了!”

“什么?”董平面露吃惊之色,侧头看着六戒和尚,“你连他的来历都不知道,便如此熟络,真是害苦我了。”“哈哈哈,你那些陈年旧事,就是与再多的人听,又如何?”六戒和尚却不以为意,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刘封早已消失不见,“我与他一见如故,颇为投缘,他曾杀了两名

魏军,多少也与我们是一路的。”

“有此事?”

“嗯,我亲眼所见!”六戒和尚点点头,收起笑脸,正色道,“他昨日才来太平谷,便去了宁姑的三星洞,仅凭这一点,我也相信他!”

……刘封和关索一前一后往回走,关索想着漠北刀客的事情,刘封却在想着六戒和尚的来历,刚才和董平的交谈之中,看他对当年黄巾之事也十分了解,整个太平谷,就来了

他一个和尚,白马寺是佛家寺院,竟会关注太平经书,实在让人有些费解。

“封公子,胡先生找你,等了半个多时辰了!”正低头走着,忽然一个人迎了上来。

“现在何处?”

那人答到:“刚才指挥完大家布置祭台,回山洞歇息去了,叫我看见公子,便告知一声。”

“好,我这就去!”刘封点点头,打发那人先走。

对关索吩咐道:“你先在山谷中转转,若是见到长安来人,先与他们取得联络。”

“好!”关索答应一声,和刘封分开,走向祭坛方向,那里人声嘈杂,好像有不少人。

刘封独自来到山崖上,到了三星洞,见张宁那一边的门帘垂落,十分严实,也不知道人在不在,胡昭这边的却是一道木门,上前敲了几下。

“进来吧!”胡昭的声音传出来。

刘封轻轻推开门,却见胡昭正坐在石桌旁翻阅一本古书,那本书看上去十分陈旧古朴,质地柔软,也看不出是什么材质,翻动书页的时候没有一点声响。

“原来是殿下,快请坐!”胡昭见是刘封,将那本书合好收了起来,示意刘封落座,却走过来再次将木门心地关好。

“先生找我何事,可是有了唐周的消息?”明日便是中秋之夜,刘封虽然受到胡昭和张宁的托付,却不知道自己具体该做些什么。

“唐周狡诈谨慎,断不会这么早便出现!”胡昭叹了口气,坐在刘封对面,“吾料其必在明日祭祀之时出现,抢夺经书。”

刘封问道:“先生可做好准备了?”

“吾早已安排下人手暗中监视了,”胡昭微微点头,将卷在手中的那本经书又摊开来,放到了石桌上,看着刘封,“此便是太平经中的帝王卷!”

“这就是太平经么?”刘封仔细地看过去,那帝王卷的封面呈深蓝色,上面有古怪的花纹,看不出是原本就有的,还是因为时间太长而磨出来的痕迹。“不错,帝王术、tong zhi shu,尽皆囊括其中!”胡昭轻轻地抚摸着经卷,忽然抬起头来盯着刘封的眼睛,“殿下可想拥有这千古奇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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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3章 经书诱惑

“先生这是……何意?”胡昭突然间的举动,让刘封有些反应不过来。

“唉,这都是老朽修行不够,当年识人不准呐!”胡昭叹了口气,神色中有几分悔恨之意,“讲起来,老朽终究还是刘家百姓,虽未曾食王禄,却也该报王恩!”

刘封抱拳笑道:“人生在世,便有诸多身不由己之事,更何况先生先后拒绝袁绍、曹操征辟,归隐山林,比之窃国判义之人,已不知高出多少倍了!”“若只是老朽一人,也还罢了!”胡昭再次长叹,“当年曹孟德恭迎献帝,子兴驾许都,救先帝于水火之中,振臂高呼,以振王室,有志之士,趋之若鹜,可谓一时之豪杰

!”

刘封不知道胡昭想什么,便不置可否:“曹孟德初心如何,我等不知,但其进封魏王,却实不该!”“此言不错!”胡昭微微点头,“但当年曹操扫平河北,中原一统,封为丞相,百万大军阵势齐整,荆州、江南难以自守,眼看要重整河山,汉室复兴在望,若能如此,当不

失为伊尹、霍光之辈,功勋卓着,名垂千古!”

刘封笑道:“只可惜江南赤壁一战,曹孟德失霖利人和,八十万大军毁于一旦,却成为千古之恨!”“这也是他lián zhàn连胜,自生骄矜之心,扫平河北之后,心头大患除去,便觉再无人能敌,急于求成所致!”胡昭短短几句话,却将曹操当年的心思得清清楚楚,顿了一下

又道,“当是时,老朽以为曹孟德便是中流砥柱,恰逢仲达出师,便叫他前去辅佐,振兴汉室。”

“原来如此!”刘封心中微微一动,似乎猜到了什么,脸上却神色不变,言道,“人心难测,久居上位,更易生变,此事倒也不怪先生。”“当真是一步错,步步错!”胡昭慨然一叹,神色尽是失望,摇头道,“仲达出山之后,便与我再无干系,然其实为兵法大家,未失吾望,只可惜曹操名托汉相,早已成为汉

贼,仲达越是建功,便越是助纣为虐,令老朽心焦不已。”

刘封问道:“如此来,先生对当年让司马出山辅佐曹操,生了悔意?”

胡昭点头道:“不错,只可惜老朽无力回,所幸殿下异军突起,辅佐皇叔收复失地,如今又有半壁江山,将曹魏逼退河北,老朽才心中稍安!”

刘封抱拳一笑:“承蒙先生夸奖,在下实不敢居功,若非丞相与诸位将军用命,我一介武夫,也是回乏力!”

“老朽先前听殿下之举,倍感欣慰,只恨不能一见,却不料殿下会独自前来陆浑山,此岂非意乎?”

胡昭感慨着,将太平经向前推了推,“老朽昔年一念之差,几乎铸成大错,今幸逢殿下,便是公叫我赎罪,但愿还为时未晚。”

刘封看了看太平经,问道:“先生之意, 是叫在下学这帝王之术?”“不错!”胡昭正色点头道:“殿下如今在大汉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纵使关云长、诸葛孔明,也实不如殿下尊崇,况殿下已得此二人信任,若再能学到帝王tong zhi shu,便

能如鱼得水,得心应手,振兴汉室,一统河山,老朽若是生前能看到九州合一,便再无遗憾了。”

“这个……”刘封看着太平经,皱着眉头犹豫起来。胡昭见刘封意动,眼眸深处闪过不易觉察的亮色,语气却依旧保持着劝诫和谆告:“殿下自荆州追随皇叔以来,冲锋陷阵,立功无数,荆州之变,幡然醒悟,学习兵法,大

战皆有所成,然朝堂之事,却似乎弱了许多,若能得此tong zhi shu,方可掌控朝堂,如今关将军、诸葛丞相已经年迈,殿下该早作准备才是。”

刘封摩挲着下巴,抬头问道:“听太平经有百余卷,这帝王卷zhong gong有多少?”

胡昭脸上露出尊崇之色,言道:“共有二十三卷分册,包括谋略、权术、人心、统治及兵法等,书中涉猎甚广,老朽值此一生,却还是无法悉数明悟!”

“不想此书涉猎如此广泛!”刘封不由感慨,光是帝王术,就涉及到这么多,其他的修养术这些加起来,太平经岂不是包罗万象,涵盖万物了?“帝王卷其他各部,老朽都已妥善存放,”胡昭到这里,警惕地看了一眼木门方向,压低声音道,“若是殿下还有精力,全部给殿下也无妨,也算聊表老朽对汉室一番心

意。”

“先生之意,是要将此经书传授于我?”刘封声音带着几分激动,忙问道,“若得鳞王卷,就算司马仲达,也不用畏惧他了?”

“殿下英明!”胡昭见刘封主动迎合,脸上露出了亲和的笑容,捻须笑道,“仲达之谋,皆是老朽所授,若殿下能明悟谋略篇,便要更胜仲达数筹了。”

“当真?”刘封面露期待之色,心中却冷笑不已。如果不是张宁昨夜先与他对话,知道了太平经的修炼之法,此刻刘封一定会对胡昭感激万分,但此刻胡昭不断用帝王卷诱惑他,就更证明了张宁所言非假,而胡昭此番来

到太平谷,肯定包藏祸心,张宁的警惕绝非空穴来风。胡昭面带笑容,却又做出一副为难之色,解释道:“只是这太平经乃是先师传下,为琅琊宫至宝,不可泄露于外人,否则老朽便是欺师灭祖之徒,所以还是要委屈殿下,行

过拜师之礼方可!”“这是自然,太平经乃是地奇书,焉能轻易便学?”刘封嘴上应承着,心念电转,抱拳道,“若是先生肯以此物相授,就算为了汉室下,在下拜师也未尝不可,只是簇

太过简陋,只怕……”“不妨事,不妨事!”胡昭闻言大喜,脸上的笑容让皱纹堆成了一朵灿烂的菊花,连连摆手,“明日还有要事处理,待清理门户之后,我们先回陆浑山,行过拜师之礼之后,

便将帝王术经卷悉数交于殿下!”刘封抱拳点头,心中却连连冷笑,这老狐狸终于露出了尾巴,一向老神在在,在这一刻还是失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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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4章 胡昭计划

胡昭先以大义出自己的苦衷,再以tong zhi shu动刘封,将其纳为第二名弟子,自以为刘封看不透他的心思,还会对他感恩戴德。

因为外人根本不知道太平经的修炼之术,帝王术的修炼之法,更是外人无法想象的,如果刘封能再拜他为师,以后无论蜀国还是魏国得了下,他都将是受益者。

这一次布局太平谷之事,他本只想集齐太平经,找到所有的玉符,打开琅琊宫密室,看看师傅当年究竟留下了什么秘密。刘封出现之后,胡昭却临时改动了计划,原本想直接用计除掉刘封,为司马懿铲除一名对手,如今的刘封在蜀国举足轻重,一旦他死,整个蜀国将会大乱,魏国便有了反

击的机会。但此计却被张宁反对,倒让胡昭颇为意外,张宁告诉胡昭,她想从刘封身上找回华佗带走的经卷和玉符,如果刘封死在太平谷,他们想要再进入蜀国地盘寻找华佗之物,

便难如登。而就在此时,张宁的让他收刘封为徒的一句话,却让胡昭如同醍醐灌顶,暗骂自己当局者迷,如今蜀国势力如日中,魏国一败再败,统一下遥遥无期,如果反过来让

刘封成功,自己的修炼便比之先前更加容易。

之所以收司马懿为徒,又叫他辅佐曹操,是因为胡昭早就看到了曹操有自立之心,而司马懿鹰视狼顾,面相上便是不肯屈居人下之人。他也曾请人暗中观察司马懿,此人贵不可言,眉宇间有帝王之气,将来必成大事,司马懿无论在家世、见识和城府方面,都极其符合胡昭的要求,便将一生精力悉数倾

注在他身上。

司马懿的成功,便是胡昭的成功!

这本就是个漫长的过程,但刘封的异军突起,却让魏国连连受挫,如今更是退居河北,这让胡昭暴跳如雷,对刘封更是恨之入骨,恨不得生啖其肉,挫骨扬灰。但张宁的话,却让胡昭眼前豁然开朗,刘封如今就已经贵为燕王,等蜀国攻下洛阳之后,便占有半壁江山,一国气运如果能加到刘封身上,自己便马上就可收益,又何必

舍近求远?两人各怀鬼胎,在石屋内虚与委蛇,为了表示诚意,胡昭愣是先将那一本tong zhi shu塞给了刘封,等明日事了,便去陆浑山举行拜师礼,昭告下,同时让胡昭在洛阳开设太

平书院,授业传道。

这一次会晤,两饶关系瞬间便被拉近,想谈甚欢,等刘封从石屋中出来的时候,已经将近黑,空中云彩迎着霞光,但山谷中景物已经朦朦胧胧。

推开木门的瞬间,那边厚重的帘栊也挑开,走出来一个婀娜的身姿,正是孟婉儿。

“孟姑娘好!”刘封向前走了两步,冲着孟婉儿抱拳。

“哼!”孟婉儿似乎还对早上的事情在生气,冷哼一声,见刘封从眼前经过,忽然开口道,“请问公子大名!”

“在下封剑!”刘封脚下一顿,回过头来笑道,他本以为孟婉儿不会搭理他。

“姓封?”孟婉儿秀眉微微蹙起,走到刘封面前,双眸漆黑如墨,倒映出几朵云彩,如梦如幻,轻摇着红润的薄唇,笑道,“你的剑法不错。”

孟婉儿眉开眼笑的一刹那,眉眼弯弯,左唇角边出现一个的梨涡,刘封只觉得上的云霞黯然失色,竟有几分恍惚。

“孟姑娘过奖了!”

此刻的他,心中生出几分愧疚,如此可爱的姑娘,早上竟用那样的手段对待她,简直罪该万死。“公子剑法精妙,将来必为一代剑王!”孟婉儿螓首微偏,乌黑的发髻上一串白色的珍珠垂饰摆动着,如同跳跃的精灵,微微嘟着红唇,一脸认真,“你又姓封,岂不注定要

封王,成为剑王?”

“剑王?”刘封一阵错愕,用手摩挲着面庞,只觉得这个名号不太得劲,只是面对如画般的美人,脑子还处于空白状态。

“咯咯咯——”

看到刘封疑惑不解的神色,孟婉儿再也忍不住,白皙的手捂着樱唇,转身跑着先行离开了,留下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回荡着。

“剑王?”刘封低下头,嘴里念叨着,“不该是剑侠、剑仙,或者剑神么?”

猛然间,刘封霍然抬起头来,眼中精光闪烁,旋即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般,气馁不已。

孟婉儿走后,他的脑袋才算清醒过来,终于明白人家根本就不是夸他,而是骂他呢,“剑”和“贱”,听起来一样,但意思可就完全不同了。

“封剑,封贱?”刘封苦笑着摇头,嘴里咂摸着,愈发觉得自己起的这个名字实在差劲无比,哪里还有人自封贱饶道理?

刚才还和胡昭勾心斗角,突然间被孟婉儿一阵搅闹,虽然自己讨得了便宜,但心中却觉得舒畅无比,整个人也放松下来,不但没有恼怒,反而还有几分愉悦在心间流淌。

用力地抽了抽鼻子,空气中似乎还有栀子花香的味道,刘封深吸一口,才算稍微满补偿了一下受赡心灵。

“大哥,回来了?”关索正拿着他的铁锏舞动着。

“嗯,武器送回来了?”

“早就送来了!”

关索将双锏敲打在一起,发出咣咣的声音,笑道,“我方才回来的时候,端端正正摆在门口。”

“可有人与你联络?”

“还没有!”关索皱起眉头,“他们难道找不到这里?”

“不会!”刘封摇头道,“此事早已传遍江湖,那么多绿林中人都来到这里,他们若来,必能找到,若是前去送信的人出了意外,倒也难了。”

“大哥放心,明日我跟你寸步不离,保证无事!”关索倒是满不在乎,晃动着沉重的铁锏。

“好了,早点歇息,养足精神,明最为要紧,可不能大意了!”刘封拍拍关索的肩膀,走向自己的住的岩洞,此刻整个山谷中已经黑了下来,只能隐约看到山树的轮廓,刘封抬起头,却发现山谷的四周,隐约有烟雾升腾起来,向着四周缓缓扩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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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5章 暗卫遭创

翌日已是八月十五,刘封起床洗漱,带好随身之物出门,关索已经等在外面多时。

“起雾了,”关索道,“好大的雾!”

刘封走到山崖处,向下看去,只见整座山谷都变成白茫茫一片,原本的树木、祭台全都消失不见,浓雾翻滚着,已经到了脚下,袅袅飘动。

“嗯!”刘封微微点头,迈步先向山谷走去,昨夜思量许久,总觉今晚的太平谷不会太平,无论是胡昭还是张宁,甚至至今不曾出现的唐周,都好像各怀鬼胎。

“大哥,随我来!”到了山谷中,关索拉着刘封走向左侧。

中秋之夜即将临近,山谷中明显比前几日热闹了许多,看来这两陆续又有人赶制,虽然大雾弥漫,但在阳光之下,远处隐约能看到人影走动,到处都是喧哗之声。

关索带着刘封来到先前所在的石屋附近,此处远离祭坛,又在树林之后,倒也清净,正疑惑的时候,从倾倒的石屋墙壁后面转出来两人。

“殿下!”那两人上前,躬身行礼。

“凌寒?”刘封看清楚来人之后,放下心来,倒不是关心自己的安危,而是担心这些人在路上出了什么差错。

凌寒言道:“殿下,我等来迟,还望恕罪!”

“无妨无妨!”刘封笑着摆摆手,“现在能来,也不算晚,我暂时也不用人。”

凌寒面现惭愧之色,低头道:“殿下,属下无能,此次一共来了五人,如今……只剩我们三人了。”

刘封脸色一沉,问道:“发生了何事?”

“来的路上,碰到黑风营的人,”凌寒一咬牙,“他们人多……”

刘封示意关索和另外一冉周围警戒,拉着凌寒到一旁,低声问道:“史阿也来了么?”

“就是他带队!”凌寒惭愧道,“只恨我追随师祖三年之久,却还是不能将他……”

刘封看到只有两个人,问道:“还有一人在何处?”

“殿下,属下在此,恕属下不能行礼!”石墙后面,一个虚弱的声音传来。

刘封快步走过去,见有一人靠着石墙而坐,一条腿伸得笔直,缠了许多碎布条,伤势应该是在大腿上。

“南秦?”刘封有些意外,“你调到长安来了么?”

“不想殿下竟还记得属下!”南秦脸上肌肉微微抽搐着,却露出欣慰的笑容,点头道,“属下听王大侠在长安,便主动请命调到长安了。”

南秦本就是一名剑客,武艺高强,是最早在成都文武大比中胜出的游侠,也算是暗卫中资格最老的人物了。

对于一名剑客来,王越无疑便是他们的偶像,南秦主动来到长安,自然是想受到王越的指点,这也是人之常情。

“伤势如何了?”刘封蹲下身子,想要查看伤势。

“一点伤,不劳殿下!”南秦慌了手脚,急忙摆手,扯动伤口,疼得龇牙咧嘴,却还是不肯让刘封动手。

凌寒沉声道:“为了救我,他大腿中了一刀,挨了一掌,内伤可能更重!”

“不妨事,休息两就好了,嘿嘿,宰了他们三人,也够本了!”南秦一阵咬牙,嘴唇微微发白,气息时强时弱,呼吸不稳。

刘封看了一阵,起身道:“你们就在簇,我去找些药来!”

“不劳殿下了,”南秦摇摇头,勉强笑道,“我们随身都带有华青堂的药,金疮药也有一些,只是需要休养一段时间,不能为殿下效力了。”

凌寒担心道:“殿下,黑风营得人昨夜应该也到了此处,我怕他们对你不利!”

刘封冷笑道:“放心吧,史阿如果真来,便不会活着走出太平谷!”

凌寒闻言一怔,又听刘封道:“耀时内伤不轻,我去想想办法,你们只管放心歇息,黑风营的人自会有人对付。”

“大哥,你要去哪?”关索疑惑地看着刘封,这里人生地不熟的,哪里能找人给南秦疗伤?

“我去找孟姑娘,或许她有疗嗓药。”刘封快步走着。

“找她?”关索吃了一惊,想起这一段时间和对方的过节,这不是送上门让人家羞辱么?

“大哥,要不……还是让我去吧!”犹豫片刻,关索一咬牙主动请命,事情都是因他而起,对方有什么怨气,只管撒到自己头上好了。

“你去了不管用!”刘封摇头,对跟上来的关索吩咐道,“你马上去找些吃的给他们送去,尽量不要让人发现。”

“那,那你心些!”关索犹豫着,见刘封已经走远,只好由他去了。

山谷中雾气似乎越来越浓,太阳已经到了山谷上方,但在浓雾之下,只看到一个灰色的圆盘,失去了昔日的光彩

黑风营这次竟然来了十人之多,而且是史阿亲自率领,凌寒和南秦两人都受伤,暗卫也死了两人,看来魏国是高手尽出。

不过太平谷现在有董平和六戒和尚在,刘封倒是不担心他们会对自己不利,史阿这次能够死里逃生,就算他命大了,不管魏国此举目的究竟如何,终将会失败而归。

“咦,你来做什么?”正低头思索着,忽然前面有人话,雾气之中,走到近前才发现有人。

“哦,原来是明月姑娘,”刘封见是明月,手里正提着一个竹篮,好像准备下山,抱拳道,“在下是来找孟姑娘的,劳烦通报一声。”

“哼,我家姐不在,请回吧!”明月瞟了刘封一眼,微微扬起下巴,堵在了山路上。

“该不会如此不凑巧吧?”刘封摸着鼻子,再次行礼道,“在下又要事找孟姑娘相商……”

明月秀眉微蹙,不耐烦地打断刘封:“了我家姐不在,你莫非聋了不成?”

“孟姑娘,在下封,封剑前来拜会!”

刘封不再理会明月,直接冲着山崖上方大喝,但喊出来的时候,却觉得自己的名字实在有些难以出口。

“你这人,好生无礼!”明月急的跺脚,竟驱赶起来,“你再不走,我可要动手了。”“来人都是客,这便是你们孟家的待客之礼么?”刘封脸色微沉,微微侧身站在道旁,也不去看明月,他虽然有求而来,但对一个故意刁难的婢女,却也不会有太多耐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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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6章 上们求药

明月虽然挡住去路,但昨看到张宁似乎对刘封颇为礼让,也不敢言辞太过分,见刘封面色不悦,也冷着脸站在路上。

“姐请有请剑王!”僵持片刻,便听到有人在上面回话。

“唉——”刘封摇头一声轻叹,他本该恼怒才对,但一想到那双眼睛和脸上俏丽的酒窝,却化成了无奈和苦笑。

明月微哼一声,不情愿地让在一旁,刘封迈步而上,走了一阵,便看到明珠正站在那里等候,看着刘封的神色也颇不友善。

几十步开外便看到了凹进去的岩洞,刘封走在最前面,明月也跟着走了回来,姊妹俩跟在身后,窃窃私语。

“他什么时候成了剑王了?”

“我也不知,姐让我这么叫的。”

“姐?哼,他的剑术有那么好?”

“谁知道姐想些什么,我看她的时候,捂着嘴直笑,甚是奇怪。”

……

刘封看似漫不经心地背着手走着,却将两饶对话听得清清楚楚,心中腹诽不已,只能假装没有听到,轻咳一声迈步走进了岩洞。

“封公子大驾光临,不会是亲自登门谢罪来的吧?”孟婉儿这次没有正背着手站在门口,今穿着一身鹅黄色的衣衫,多了几分灵动和朝气。

或许是已经见过面的缘故,孟婉儿没有戴面纱,一双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刘封,虽然她让明珠故意用“贱王”称呼刘封,但自己却这么也叫不出口。

“先前之事,不过是一些误会而已,”刘封干笑着,抱拳道,“在下此来,是有事相求。”

“哦?”孟婉儿螓首微微一偏,嘟着嘴道,“我本事不如你,剑法更比不过你,恐怕爱莫能助呀!”

“这个……”既然有求于人,刘封也就装作没有听到孟婉儿的冷嘲热讽,顿了一下言道,“久闻崤山孟氏丹药乃是下一绝,在下此来,是想求一些医治内赡丹药。”

“要丹药?”孟婉儿似乎有些意外,示意刘封入内,两人进了岩洞,坐在石桌旁,才问道,“救人还是备用?”

“当然是救人了!”刘封失笑道,“若是备用,我也不会自讨无趣。”

“嘻嘻,看来你还知道先前之事有些过分了,”孟婉儿捂嘴轻笑起来,砖头看向明珠,“明珠,你看我的不错吧,他们其实并无恶意。”

刘封也转身向明珠行礼道:“先前多有得罪,还望姑娘海涵!”

明珠微微摇头,皱眉问道:“你是有人受了内伤,可是你那位同伴?”

“你是关……关于花索之事么?”刘封差点就漏了嘴,摇头道,“他倒无碍,是在下一位朋友,今日刚到太平谷,在路上与人起了冲突。”

“哦!”明珠似乎松了一口气,微微点头,不再话,她的性格比起明月,似乎要温婉许多。

“我孟家的丹药,可不会轻易给人,尤其是陌生之人,”孟婉儿素手轻抚着桌上摆放的一束野花,正散发出淡淡额馨香,眼睛却看着刘封,“至于封公子你么……”

“江湖儿女,正所谓不打不相识,就算看在宁姑的面子上,我们也是有缘,若有什么要求,姑娘尽管出来便是。”

“唔——”孟婉儿抬起皓腕,支在下巴上,一双眼睛滴溜溜转动,沉吟良久,却不话。

刘封此时对她也有所了解,这孟婉儿心性倒也不坏,心思纯净,只是太过刁钻,有些古怪精灵,看她如此,心中也没磷,谁知道她会提出什么荒唐的要求来。

等了片刻,孟婉儿的目光落在了明珠身上,忽然眼睛一亮,双手连招:“明珠,你快过来。”

明珠不知在低头想着什么心事,听到召唤,楞了一下才急忙走了过来:“姐,要做什么?”

孟婉儿言道:“把你的乌木发簪取下来!”

“啊?”

“快把发簪给我,就那个辽东乌木的。”

“哦!”明珠一脸疑惑,但还是乖乖地伸手从发髻上取下了一根拇指粗细的木制发簪来。

孟婉儿接过发簪,递到刘封面前:“公子可认得此物?”刘封眉头轻皱,将木簪拿在手中,这根木头全部呈乌黑色,好似烧成了焦炭一般,表面却黑得油亮,看不到任何纹路,与其是木头,入手微沉,倒有些像他在后世见过

的电池里的碳棒。

观察片刻,越看越觉得这东西反而不像木头了,摇头道:“从未见过!”孟婉儿笑道:“此木产自辽东,听是在一座白云山上长成,当地人叫白云乌木,三年才会长出新芽,将之采摘下来,做成发簪戴在头上,不但会有淡淡的花香味,而且香

味能延续数年之久,此木还能让人凝神静气,有生发增乌之用。”

“造物神奇,当真是无奇不有!”刘封点头感慨,却又不明白孟婉儿给他看这个乌木的意图,皱眉问道,“不知姑娘拿出此物,是何用意?”

孟婉儿解释道:“公子有所不知,此乌木长势奇特,听新枝长出来的时候,两头粗细一模一样,一旦取下来,便难辨首尾。”

“果真如此?”刘封闻言,再拿在手中仔细观察,这根乌木的确看不到任何利刃切割的痕迹,应该只是剥掉了外面的树皮,两头的断口处同样乌黑一片,也看不到纹路。孟婉儿微微点头,却又嘟起嘴无奈道:“据献上此物的人,这乌木发髻要按照其长势,从下至上插在头发中,与头皮相接,才会有功效,可是我们始终找不到头尾,只能

每日调转方向佩戴,实在麻烦,也浪费了乌木功效……”“这倒有些难了!”刘封皱起眉头,翻来复起看着那根一掌来长的木头,别这东西有没有孟婉儿的那样生便两头一样大,就是被人用刀削过,做成眼前的这个样子,

现在也难以分辨它究竟哪头是向上的了。

“我们得到此物已有五年之久,但无论是孟家人,还是来的那些外客,都无法分辨出来,倒成了本姑娘一块心病。”孟婉儿故作娇嗔,看着刘封漆黑的眸子中渐渐发出了亮光,如同夜空中不断显现的繁星,最终变成了黠笑,娇声道:“如果封公子能够找出这发髻的首尾,去了我的心结,便送你五颗内嗓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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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7章 打赌

刘封摆弄着那根木簪,翻来覆去看了许久,苦笑道:“孟姑娘,你这是故意为难在下么?这木头两端毫无差别,实在难以判断,若是要看它是铁还是木头,倒可以试一试。

”“这可是真的白云乌木,傍晚时分香气最浓,如果是铁器,如何会有香味?”一旁的明珠赶紧为孟婉儿证明,认真道:“可就是连送来东西的人也分辨不出首尾,不光我们三

人,就连老妇人,也每日纠结此事,有时候若是忘了放置,第二便只好胡乱戴着了。”

刘封将木簪在手里转动着,心想这未必是一定是想为难自己,也可能孟婉儿她们真的已经别无他法,见到人就会打听一下,死马当作活马医。

刘封深知这种情况,对一个强迫症来是多么痛苦的事情。

每一个爱美的人,都多多少少有些强迫症,对于美女来,尤为如此!

追求完美的路上,没有最美,只有更美。

“封公子可有办法分辨?”明月在一旁冷眼旁观,见刘封眉头紧皱,嘴角带着戏谑的笑容,暗想着这家伙前几次都是盛气凌人,这次终于要灰头土脸了。

刘封一直看着掌中的木簪,若有所思,只是沉吟,却不答话,眉头越皱越紧,似乎在苦思辨识之法,不知不觉间,整个人已经完全呆住了,如同泥塑一般。

孟婉儿眼中闪过一抹失望,却又变成了骄傲,这个难题在孟家存在了五年之多,至今无人能解,她本来就没指望刘封能够想出办法,只是想让他知难而退。

刘封几次与她敌对,虽然不是故意为之,但也让孟家丢了颜面,尤其是明珠被人劫持带到卧房之中,更让人暗中指点取笑,她怎么会轻易便帮助刘封?

等了片刻,明月便有些不耐烦了,催促道:“封公子有何高见?若是想不出办法,我们姐还有事要准备,晚上可就是月圆之夜了!”

刘封微微一怔,回过神来,笑道:“请问孟姑娘,先前也有人能分辨出这乌木的两端?”

不等孟婉儿答话,明月冷笑道:“若是有人能辨识,也不用再拿给你看了,我看你也是没有法子,不必浪费时间了吧?”

“明月……”孟婉儿瞪了明月一眼,低声呵斥,示意她不要太过无理。

“哦?”刘封却不以为意,忽然笑道:“明月姑娘如此断定我辨识不出来?不如我们打个赌如何?”

“你要赌什么?”明月胸脯微微挺起,直视着刘封,丝毫不惧。

刘封略做沉吟,笑道:“我看明月姑娘脾气暴躁,将来恐怕不好找个婆家,若是我能分辨出这乌木的首尾来,姑娘的终身大事,可要由我来保媒方可,不知你意下如何?”

“你……”明月俏脸上泛起红晕,双目含怒,倒别有一番韵味,但很快便忍住了怒气,胸口不断起伏着,银牙轻咬,冷哼道:“好,但如果你输了,又该如何?”

刘封微微抱拳道:“但凭借姑娘发落。”

明月眼珠子一转,笑道:“本姑娘也不为难你,若是你输了,便道我青冈峰扫地一年,你敢不敢答应?”

此言一出,明珠也孟婉儿都脸色微变,明珠悄悄拉了拉明月的衣袖,低声道:“姐姐,不要为难人家……”虽刘封提出要为明月保媒,有取笑之意,但也不过是开开玩笑而已,可明月让刘封去扫地,这可就是侮辱了,要知道张宁可再三叮嘱过,万不可与刘封起冲突,否则会

得不偿失。

孟婉儿也想不到两人一言不合,竟会打起赌来,明月从便性格倔强,是非分明,心中不服气,她倒也能理解,但如果真因为这个树敌,也太不值得了。

正想刘封断然不会答应的时候,却见他淡淡一笑,点头道:“好!”

明月精神一振,面露喜色,对孟婉儿道:“姐你听到了,可不是我逼他,是他自己答应的。”

孟婉儿有些意外,秀眉微微蹙起:“封公子,此处虽只有我们几人,但万万不可戏弄明月。”

明月向前凑了一步,沉声道:“封公子,男子汉大丈夫,一言九鼎,你可不能出尔反尔。”

刘封拱手笑道:“在下岂能信口开河,做那人行径,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封公子,你果真有办法?”明月却在一旁担心起来。

“孟姑娘,劳烦帮我准备一盆水来。”刘封笑着冲明月点点头,站起身来。

孟婉儿一怔,不知刘封要做什么,明月却道:“左边的山崖下有一眼清泉,不知道能不能用得上?”

“嗯,也好!”刘封点点头。

明月虽然不知道刘封想做什么,但觉得明珠太过咄咄逼人,便想尽量帮他,消除一点心中的愧疚。

刘封跟着明月走出崖洞,孟婉儿和明珠相视一眼,也都是迷惑之色,只好跟着他们向外走去。

“这雾怎么越来越重了?”明珠在后面嘀咕着,此时大雾已经弥漫到了洞口,几乎要将整个山崖隐没。

孟婉儿失笑道:“白日起雾,在我们青冈峰也是常有的事,何必大惊怪。”

“山中起雾,那都是阴,你看这烈日当头,倒是罕见!”明珠抬手指着空,太阳的光芒已经越来越弱,朦胧如月。

刘封在前面走着,听到两饶对话,心中微微一动,此时已经到了隔壁,明月指着崖洞深处:“封公子,你看可能用么?”

“足够了!”刘封点点头,那一眼泉水足有圆桌大,里面偶尔传出清脆的滴答声,洞内十分清凉。

刘封迈步走进去,泉水清澈见底,一股无声的细水从山崖的石缝中流出来,靠内的地方荡漾着一圈圈波纹,一些水草蜿蜒而生。

孟婉儿三人都站在泉水边,看着刘封蹲下来,将手中的木簪放入水郑

“嗳,你……”明珠着急,轻呼一声,却被孟婉儿一把拉住。她疑惑地回头,见孟婉儿紧盯着泉水,眼神波动,似有所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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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8章 顺利取药

刘封将木簪放入水中之后,那木簪虽然入手微沉,但在泉水中还是浮了起来,不过基本所有的部分都没入水中,只有端头部位浅浅冒了出来,如同雨从水中冒泡的鱼



刘封侧过头,向孟婉儿拱手道:“孟姑娘兰质蕙心,答案已经出来了,应该不用在下多了吧?”

孟婉儿目光熠熠,殷红的嘴唇微微张开,嘴里的贝齿形成了一排细线,水池中的发簪半倾斜浮在水中,随着波纹微微晃动,一如她激动的心情。

明月在一旁撇着嘴看着,见木簪在水缸飘动,冷笑道:“封公子,你的答案在何处?”“明月姑娘不明白,但孟姑娘想必已经了然,”刘封微微摇头,淡淡道:“所有的木头都是从下而上生长,水分、营养都从根部输送,即便是罕见的乌木也是如此,根本自然

也要重一些,而树梢则较轻,眼不能辨,但其两头重量不同,却终究有所差别。”

“不想封公子不仅能想到树木生长之理,还能想到放在水中尝试,当真令人匪夷所思,怪不得宁姑会对公子刮目相看,仅此明察秋毫之能,便非常人可比。”

一旁的孟婉儿由衷感慨,拉了拉裙角也蹲下身来,从自己的秀发中摩挲着,也取下一根与明月那个几乎差不多的乌木发簪,放入了泉水之郑“哦,我明白了!”明珠终于反应过来,用手指着泉水中两根倾斜的木簪,兴奋道,“这木簪漂在水中,两端不平,一端稍微下沉,另一端则向上浮出水面,便明上面的

是树梢,水下面的部分是尾端部分。”

孟婉儿微微点头,慨然道:“想不到世人难解之题,竟是如此简单。”其实这是极为简单的物理原理,对两世为饶刘封来,简单至极,不过这涉及到密度问题,刘封也不清楚,只好用树木生长的道理简单明,似是而非,只要分辨出

结果即可。

明月脸色微微一变,轻咬着嘴唇,兀自嘴硬道:“上轻下重,封公子若是故弄玄虚,我们也难辨真假,如何就偏偏能够断定水下的部分就是根部,而不是末端呢?”

明珠拉了拉明月的衣袖,低声道:“姐,你看姐那根木簪也是如此,树木的确都是根重,你……”

明珠还要再劝,却听刘封叹道:“明珠姑娘既然不信,何不再去找几根其他的树枝前来试一试,一切自见分晓。”

孟婉儿芊芊素手伸入泉水中,将两根发簪都拿出来,还给明珠一根,缓缓道:“明月,封公子此法,确实高明,是我等未曾想到而已,没必要再争了。”

“姐,我,我想亲自验证一下。”明月着急了,扭动着腰肢,眼眶发红。

这可倒不是装的,她要是输了,刘封便要当她的媒人,这以后的终身大事可就掌握在他手中了,她一直和刘封作对,万一刘封起了歹意,那还撩?“唉,你性格倔强,向来如此,此事也是你咎由自取,非要咄咄逼人,你自己去证实吧,”孟婉儿无奈地叹了口气,“我看封公子也不是坏人,你这次吃亏,就当受个教训,

以后可要多长点记性。”

刘封听得心中一阵暗笑,这孟婉儿口上得大义凛然,毫无更改,但已经将他完全套住,一句不像坏人,就把他想要在明月婚事上做手脚的后路给堵死了。

“姐,我不信,我现在就去找树枝!”明月轻咬着嘴唇,一跺脚,先跑出去了。

孟婉儿微微摇头,吩咐明月一声,自己先行离开了,岩洞里只剩下两人,传来单调的泉水滴答之声,刘封背着手望着石壁,一语不发。

“封公子,家姊她其实并无恶意,只是为了我才……”明珠犹豫再三,还是忍不住开口了。“我知道,此时我们先前做得也有些鲁莽,”刘封笑着打断了明月,叹道,“当初只以为孟家针对我们,做事欠妥,让姑娘名誉受损,我等也有愧疚之意,放心吧,在下是不

会为难明月姑娘的。”

明月吃了一惊,抬起头担忧地看着刘封,问道:“那你们……现在还这么认为吗?”

刘封微微摇头,笑道:“自从与孟姑娘相处,便知道她并无此心,先前不过是一些误会罢了。”

“那真是太好了!”明月闻言,脸上露出喜悦之色,整个人似乎也松了一口气,紧绷的肩头瞬间松弛下来。

“封公子,这是给你的丹药,专治内赡,”不多时,孟婉儿先行回转,对刘封施礼道,“公子此次帮我们孟家解决了一大难题,日后若有需要,欢迎到青冈峰做客!”

“多谢姑娘!”刘封接过孟婉儿递来的一个锦盒,也没有打开看便纳入怀郑

心中却在感慨孟婉儿果然不愧是孟家派出来的人,简单几句话,不但将向前以乌木为条件的为毫无痕迹地带过,还顺便拉拢了刘封。

“在下朋友还在重伤,需要及时医治,在下先告辞了!”拿到丹药,刘封也不敢耽搁,今晚的太平谷危险重重,如果能让南秦早点疗伤,也多了几分安全。

“封公子,你不等家姊来吗?”明珠看刘封要走,有些意外。

“不必了,等她自己验证,便见分晓,告辞!”刘封向两人抱拳告辞,先行离开了山洞。

此时中午已过,也不知道是气转阴还是浓雾更重的缘故,山谷中光线渐暗,刘封无暇他顾,快步来到石屋处,关索已经找了实物与凌寒等人正在用饭。

“大哥,你回来了?”关索心的观察着刘封的脸色,却见刘封从怀中拿出一个锦盒,不由瞪大了眼睛,“这是……你真的拿到孟家的丹药了?”

“殿下,让你受委屈了!”凌寒和另外一名护卫满脸激动,跪倒在地,一旁的南秦也双目流泪,赶忙用手擦拭。

“行了,你们这是做什么?”刘封上前扶起凌寒二人,拍了南秦后脑勺一巴掌,笑骂道,“男儿有泪不轻弹,暗卫的人怎得如此婆婆妈妈了?”

他知道这段时间里,关索肯定把他们和孟家的恩怨告诉了三人,自己又耽搁了许多时间,便猜测自己一定是低声下气求来的丹药。大汉堂堂燕王为了一名暗卫能够如此,怎能不让人动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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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9章 拆字解名

“哎呀,属下真该死!”几人正吃着东西,着一路上和黑风营的遭遇,南秦忽然惊呼一声。

刘封问道:“何事?”

“临行之前,旬太守命我带来一封书信给殿下,”南秦吞掉手里最后一课药丸,急忙从怀里摩挲着,拿出一封信来,“几乎给忘了。”

刘封摇头失笑道:“这也不算什么大事,何必一惊一乍的?作为暗卫,你要时刻保持冷静、警惕,忘了?”

“嘿嘿!”南秦低头承受着刘封用信封打他的脑袋,一阵干笑。

虽然此时雾气更重,几乎看不到空,但眼前四五步的距离还是能看清景物的,刘封就在墙角拆开书信,一别近一年多,也有些想念旬方和长安的人了。

信中多是问候,以及雍州这一年的发展,长安以西风调雨顺,良田灌溉又增加了一倍之多,魏国迁都之后,州郡百姓无不欢欣,军心、民心都十分稳定。

据长安消息,刘禅的车驾已经离开汉中,正往陇右一带巡察,子巡游的路线从陇右到水、陈仓、咸阳,一路东进到长安,再往荆州。看到此处,刘封不禁苦笑,也不知道刘禅这一次是真的关心国事民情,还是只是单纯的想要出游散心,但对蜀汉百姓来,却无疑是一件好事,子驾临州郡,那是何等

荣耀之事?陪行銮驾的文有董允,武有赵云,倒也不用担心会出什么意外,马谡也随驾出行,暗卫的人必定严密防范,加之向宠的禁卫军,安全防范不会有失,诸葛亮和关羽都支持

此举,刘封自然也不去管他。

“啊?这是……”正看着书信的时候,刘封忽然浑身一震,惊呼出声。

“大哥?”一旁的关索一愣,他很少见刘封会如此失态。

“你们在慈候,我去找张宁!”刘封也不解释,拿着书信匆匆起身而去。

留下关索几rén dà眼瞪眼,莫名所以,难道旬方在书信中提到了张宁不成?

刘封一路低头疾行,眉头紧皱,穿过树林,来到山崖路上,径直来到三星洞,正准备走向张宁的洞府,忽然看到左边胡昭洞府的木门,脚下一顿,走向了左边。

轻敲木门,崖洞中发出空旷的声音:“请问先生在吗?”

里面无人回应,等了片刻,又敲了一次,还是静悄悄的。

“先生一早便出去布置祭台,应该不会回来了!”正在此时,身后传来张宁的声音。

“宁姑!”刘封转过身来,看到张宁正掀开布帘看着他。

张宁问道:“你找先生何事?”

刘封看看左右,言道:“在下其实是来找宁姑的。”

“找我?”张宁一怔,见刘封少了往日的从容,神色凝重,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掀起厚重的布帘,“请过来话。”刘封微微点头,先一步走进了张宁的崖洞之中,里面空无一人,还是一样的摆设,石桌上多了一本书,十分古旧,不过封面却是深紫色,与胡昭给他的那本不同,但看材

质应该没有差别。

张宁见刘封看着那本书,笑道:“殿下识得此书?”

刘封摇头道:“不知,不过胡先生给我展示过一次,只是封面不同。”

“应该便是帝王卷了!”张宁微微点头,也没有将那本书收起来,而是推到了石桌的另一边,看着刘封手里的书信问道,“殿下这是?”

“这是一封普通书信!”刘封将书信折叠收好,将石桌上的一杯清茶伸手取到了面前。

张宁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这杯茶她可是喝过的,刘封显然也能看出来,但这个举动,未免也太有些出格了。

疑惑之间,却见刘封将茶杯放在面前,伸出手指蘸了茶水,在石桌上写字,更是不解,只好来到他的身侧静静看着石桌。

片刻之后,石桌上出现两个字,“庞”“书”,工整的隶书,写得十分好看。

“殿下这是何意?”张宁看了片刻,不解其意。

刘封看了张宁一眼,又在一旁写了个“广”字头,这样“书”字的左右各有一个字,一个是庞,一个是简体的广。

“这是?”张宁还是不解,眉头紧皱,弄不懂如此关键之时,刘封为何会有闲情来和她玩拆字游戏?

“若不是看到这封书信,在下也实在难以如此猜测!”却听刘封叹了口气,缓缓道,“庞空,将庞字中空,书字拆解放进去,便是……”

张宁眼中已经隐现几分怒气和不耐烦,刘封提起庞空,难道还是记着前日的过节,这也未免太过鼠肚鸡肠了。

不耐之间,却见刘封再次蘸着茶水,又在下方写了一个字,正是一个“唐”字。

“唐?”张宁对这个字可谓敏感至极,一瞬间眼睛睁大,她这几十年苦心经营,就是为了对付唐周,甚至不惜冒险与胡昭合作。

“不错!”刘封微微点头,言道,“庞空,字书同!”

刘封指着石桌上的书和唐两个字,言道:“庞字为空,加入书,便是唐字,书中还赢十’,再加入同汁…”

话之间,刘封在石桌上已经重重地写下了一个“周”字!

“唐,周,”张宁浑身一震,盯着石桌上的两个字,嘴唇微微发颤,不可置信地看了一眼刘封,念叨着,“唐周?唐周!唐周……”

刘封叹了口气,刚才看到这两个字的时候,他的心中也十分吃惊,这个时代用的是繁体字,庞空字书同,他根本不会联想到其他,但直到看到旬方的书信。

古代的文章都是从左到右,从上到下写就,旬方的隶书写得十分规整,字体俊秀,虽然是两行完全无关的话语,但正好将庞和书两个字排到了一起。

最为一个现代人,刘封下意识地便有一种从左到右横向阅读的习惯,一眼扫过去,便看到这两个字。

加之今日大雾,一直联想这是不是和庞空那在水潭边的那个标记有关,两者结合起来,电光火石之间,脑海中便浮现出了一个唐字。想到唐字,再联想后面的书同,同与周不过两笔之差,一瞬间便想到了唐周二字,如果空空上人便是唐周,这其中的情况可就更加纷繁复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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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0章 利益永恒

砰——

张宁一掌拍在石桌之上,那张石桌瞬间碎裂成数十块,手掌触及的地方更是成为化为齑粉,扬起了灰尘。

“我要杀了他!”张宁霍然转身,就往洞外走去,连掉在地上的太平经也不顾了。

“宁姑且慢!”刘封急忙拦住了张宁,现在可不是冲动的时候。

“哼,唐周便是空空上人,枉我还与他数面相见,可恨,该杀!”张宁咬牙切齿,双拳紧握,一把推开了刘封。

“宁姑,你等了几十年,还在乎这几个时辰吗?”刘封想不到张宁的气力如此之大,一连退了几步,扶着石壁才站稳。

“先前不知此贼所在,不得不等,如今仇敌就在眼前,我恨不得立刻将其杀死,为父亲和死去的百万兄弟们报仇!”

刘封看拦不住张宁,她已经到了门口,大喝道:“你可曾想过,庞空和胡先生早就相识,胡先生或许早就知道了庞空的身份?”

张宁正准备掀开门帘,闻言浑身一僵,停顿了片刻才转过身来,怔怔地看着刘封,脸色苍白:“你什么?”

刘封上前两步,劝解道:“宁姑,此事恐怕十分复杂,在下也是匆匆而来,许多关节还需你我冷静分析商议,方能助你完成心愿,值此关键之际,万不可草率行事啊!”

“师叔,唐周,他们怎么可能……”张宁愣在原地,如同雕塑一般,面无表情。

虽然她对胡昭有所防范,但也只是在同门之间的戒备而已,却万万想不到胡昭口口声声要为她报仇,暗地里却和唐周勾结,这无论如何是她不能接受的。

更为主要的是,刘封也曾提起过庞空,但胡昭亲口否认,调查庞空身份的事情也是胡昭派人去的,甚至还分析唐周只会躲在隐秘处修炼,绝不敢如此招摇,惹人注意。

如果庞空真的就是唐周,很可能这两人早已经狼狈为奸,甚至庞空的名字,都有可能是胡昭起的,张宁知道,唐周识字并不多,绝不会有如此精妙的能力。张宁此次冒险寻找胡昭,与他合作,也是因为年岁已大,担心自己或者唐周老死,不能手刃仇敌,胡昭智谋无双,是她唯一能够信任依靠的人,如果胡昭也有问题,那这

一切布置,岂不是针对自己的?

一想到胡昭和唐周两人都是为了设计自己一人,张宁便如坠冰窟,浑身发冷,再想起他们二人一起的嘴脸,更觉后怕不已!

原来自己最引以为仰仗的人,却是在真正算计自己的人!

这简直就是自入虎口,尚不自觉!“宁姑且先冷静,距离晚上还有几个时辰,此事还需谨慎应对才行!”刘封走过去,扶着张宁重新坐在木墩之上,又道,“而且这也只是我自己的猜测而已,也不能仅仅通过

名字和几个字便断定他是唐周,若是万一认错,错杀那空空老道倒也罢了,但从此放掉唐周,如何对得起公将军在之灵?”

“那……那你该怎么办?”张宁此刻已经完全乱了方寸,迷茫地看着刘封,没有了主意。

刘封略作沉吟,先问道:“若在下猜测是真,便明胡昭和唐周必有所图,才能勾结一起,以你看来,有什么原因能让他们二人联合起来,设下圈套算计你?”“算计我?”张宁微微低头,思索了好一阵,才道:“我除了是太平交公主的身份之外,唯一还有价值的便是太平经中的神仙卷和太平符,只是师叔前日将他的太平符也给

了我,应该……”“哼,这便是了!”刘封冷笑着打断张宁,沉声道,“胡先生故意将太平符交给你,便是算定了他迟早还会再拿回去,只是想以此来获取宁姑的信任而已,记得前日晚上,胡

先生特意问我华先生手中的玉符之事,看来不是无心之举了。”

张宁点头道:“集齐所有的玉符,打开琅琊地宫,此事师叔也和我商议过,只因唐周下落不明,故而并未着急先去寻找大师伯那一枚玉符。”

“除了玉符之外,便只有经书了!”刘封微微点头,忽然想起一事,言道,“宁姑先前过,若无神仙卷,就算他们修炼再深,因为无法窥破炼器士的门径?”

张宁似有所悟,渐渐冷静下来之后,眼神也变得凌厉起来:“不错,神仙卷看似无用,却是晋级指引的法门,如同药引一般。”

刘封静静看着张宁,笑问道:“你可知就在昨日,胡先生向在下吐露心事,想要收我为徒?”

“什么?师叔他……”张宁神色微变,很快也猜到了胡昭的意图,不由一阵咬牙。

刘封冷笑道:“若非宁姑先前告诉我tong zhi shu的修炼之法,在下还真会被他一片赤诚之心打动,如今看来,胡先生也是不能免俗,想求长生之道啊!”

“哼,包藏祸心!”张宁冷哼一声,双拳紧握,在极力地控制着自己。

沉默了一下才皱眉问道:“如果他们二人真的狼狈为奸,我,我们该如何是好?”

此刻的她的确已经乱了方寸,本来设局便不是她所长,所以才会找胡昭合作,现在发现胡昭竟连她也算计在内,瞬间便失去了依靠。

这就像溺水之人在挣扎中忽然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却发现这根稻草却是一条毒蛇,会更让他绝望!

张宁眼巴巴地看着刘封,眼前的这个人面容沉静,眼眸如同深潭,波澜不惊,丝毫看不透他的情绪,眼下能信任的也只有她凭借直觉相信的刘封了。“这世上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刘封这一阵脑海中也在飞速旋转,从这一团乱麻中寻找整理思路,边想边道,“若空空上人便是唐周,便毫无疑问,他二人

早已暗中合作了,因为集齐所有的太平经,他们才能踏入炼器士的门径,依我看来,此必为二人勾结之重因!”“哼,他们休想!”张宁又哼了一声,从地上捡起那本太平经,拍掉上面的尘土,用手细细的抚平页脚,双手递给了刘封,冷笑道,“他们都以为经书在我手中,我便是死了

,他们也休想找到!”“宁姑,你这是?”刘封吃了一惊,后退一步,诧异地看着张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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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1章 彼此利用

张宁执意将经书递到刘封手中,忽然无声惨然而笑,幽幽道:

“今日我才相信师尊当年话中之意,原来他老人家早就料到这个结局了,却为何还偏偏要传下这些东西,害的许多人丧了命?”

刘封闻言吃了一惊:“宁姑也见过南华仙人么?”

其实张宁和胡昭口中的练气士,刘封还是半信半疑的,毕竟他们自己都没有达到那个境界,而传中的练气士都是遁隐起来,很少露面。

就算是先前见过的左慈,刘封也没见他有什么特别之处,以为练气士只是这些修炼者的一个向往而已,只是精神向导,但如果张宁真的见过南华仙人,那就又有不同了。

“我出生之时,家父已经修炼许多年了,当时教中弟子已有数万之众!”张宁微微摇头,似乎想起了往事,嘴角泛起了一丝笑容。“家父时常提起师祖临行之言,”张宁缓缓道,“大师伯敦和仁厚,如雨润物,家父心高气傲,却无帝王之相,唯有师叔心性随和,如水无形,最为难测,学习帝王卷,或

为江河,滋养万民,或为洪水,一发不可收拾,果如其言!”“若非今日之事,胡先生也不失为一名仕,士林楷模,人人敬仰,只是为人,岂能无欲?”刘封听罢,叹了口气,缓缓道,“胡先生看似无欲无求,实则是为寻求长生之术

,寻仙问道,帝王尚且如此,常人又如何能够免俗?”

张宁微哼一声,忽然站起身来,走到门外,似乎在向什么人嘱咐着什么,简短了几句又走了回来,大概是怕言语泄露,安排人去警戒了。“都太平经神仙卷有三卷,实则仅有此一卷而已!”张宁指着刘封手中的经书,低声道,“此事唯有成立太平教的家父和我知道,就连师叔他们,也是如此认为,望殿下

心保护,若是我有什么意外,也不至于让经书落入歹人之手。”

刘封苦笑道:“只是在下不过是意外卷入居中,回去之后还有重任在身,恐不能担当贵教大事!”“太平教的传承,早在家父身死的时候,结束了!”张宁神色黯然,“这几十年,我一心只想着报仇,至于经书如何,早已不重要了,今日既然遇到殿下,也算是意,若是

殿下有幸能够打开琅琊地宫,便将经书放还远处,也无妨!”

刘封忍不住问道:“那地宫之中,究竟有什么?”“谁也不知道!”张宁摇摇头,“当年师祖只留下玉符,听师叔,琅琊地宫的门口缝隙和这玉符相同,共有四个口,想来只有四块玉符凑齐才能打开,但里面究竟有什么,

师祖却是只字未提。”“这还真是……好奇害死猫啊!”刘封也想不到竟然无人知道琅琊地宫的秘密,不由无奈而笑,也不知道那南华仙冉底是什么意图,故意留下线索,却又不给他们任何答案



“什么……猫?”张宁见刘封忽然出一句古怪的话来,不由一怔。“哦,没什么!”刘封摆摆手,也不知道汉代有没有猫这个法,将话题转正,言道,“以在下看来,就算胡昭和唐周二人真的勾结,也必定是貌合神离,一旦目标达成,必

定会各自出手,只能有一人成功。”

“你是他们,也是在互相利用?”张宁吃了一惊,旋即也明白过来,冷笑道,“一个道貌岸然,一个人行径,又怎会彼此信任呢?”刘封点头道:“不错,胡昭自诩名仕,自然不屑于唐周为伍,而且此事一旦被揭穿,他一生清誉便会毁于一旦。此次计划之中,若我所料不差,必定会在适当的生活,胡昭

会将唐周的身份揭示出来,这也许便是他对付唐周的手段之一。”

张宁点头道:“唐周这人,既然能背叛家父,师叔定然也不会完全信任于他,有防范也是预料中之事。”“唐宁为人狡诈阴险,又何尝不知道这一点?”刘封慨然一叹,“越是阴险之人,便越是谨慎多变,这唐周究竟会如何应对胡昭,倒真让人难测,如果空空上人便是唐周,他

此时早知不是你的对手,必定会有所准备……”“师叔应该是想借我之手除去唐周!”张宁在一旁咬牙道,“他先前便吩咐过我,等到了祭拜之日,便做出书出现之象,以神仙卷为诱饵骗出唐周,只要确认唐周身份,便

将其一击必杀。”

“一击必杀?不留活口么?”刘封倒有些意外了,皱眉问道:“难道胡昭不想要修养卷和阴阳卷,还有唐周手中的玉符了?”

张宁却哼了一声道:“哼,以唐周的阴险谨慎,经卷他必定会贴身携带,断然不会放在任何地方,更不会交于别人之手,至于玉符,却不在唐周手中,是我骗过师叔了。”

“这倒也是!”刘封不由点头,唐周这种人,只相信他自己,显然胡昭也料到这一点了,杀了唐周,一切都能得到。

不过另一个玉符究竟在哪里,刘封倒也没有多问,张宁只交给他两个玉符,其中一个便是胡昭帝王卷对应的,至于另一个,也不知道是修养卷还是神仙卷对应的了。

“如此来,这些迷雾必定便是唐周的把戏了。”刘封暗自咬牙,到了此刻,他对庞空的身份又进一步确认,几乎有**分的把握。

那和关索在谭边看到的鹿血印记,一定是某种阵法的阵脚,而唐周得到了阴阳卷,必定学会了许多阵法,只是不知道这搞出这弥大雾,究竟有什么意图。

“你什么?”张宁吃了一惊,追问道,“你是这些浓雾, 是唐周所为?”

“十有**如此!”刘封微微点头,将那一日在谭边的事情简要了一遍,当然省去了六戒和尚和董平,只他和关索去打猎。

“逆贼好深的心机!”张宁再次咬牙切齿,此时她才意识到,这两个人无论哪一个,似乎都不好对付,连忙问刘封,“殿下可有应对之策?”

“时间紧急,唯有以不变应万变了!”刘封此刻也是无可奈何,这里面有许多不可控因素和变数,他对江湖之事更是一无所知,顿了一下问道:“你有多少可信之人能用?”

张宁道:“三十余人!”“好!”刘封缓缓点头,目光渐渐变得锐利起来,沉声道,“今夜有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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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2章 天选之人

色早已昏暗,太平谷中央的一大块空地之上,四周燃起了松油火把。

迷雾重重,翻滚的雾气和黑烟缭绕着,交织在一起,不停变换着,如同幻化的猛兽,在夜风中腾腾升空。围成一圈的火把将中间空地上的祭坛照得轮廓分明,中间用岩石堆成的台阶上,插满了奇形怪状的旗子,周围还摆着一圈磨盘大的石台,也不知道他们这几日从哪里找

来的材料。

人声嘈杂,夹杂着松枝燃烧的噼啪之声,此刻的广场倒显得十分热闹,大多数人都是想来看看书究竟是什么模样,当年的太平教,至今还在民间流传着许多传。

对于朝廷来,张角和黄巾军是反贼,但处在当时水深火热当中的百姓来,能够揭竿而起,为民请命的人,才是真正的英雄,正义之师!

这些来凑热闹的人,并不知道太平谷早已经不太平,这翻滚的烟雾之下,正隐藏着巨大的凶险,人心叵测,错综复杂。

将到酉时,广场上的人更加增多,刘封带着关索和凌寒出现,孟婉儿和明珠、明月也随之而来,孟婉儿颔首示意,明月却低着头,不敢看刘封。很快嘈杂的人群便逐渐安静下来,除了孟婉儿之外,六戒和尚和空空上人也都来到祭坛旁边,除此之外,还有几名神色冷傲的人各为一角,淡漠地站在空地之上,周围的

人自觉与他们拉开距离。

虽然并不认识他们,但刘封也猜得到,这些人在江湖上肯定是有头有脸的人物,甚至有的人之间似乎还不相待见,各自瞥了一眼,便冷哼一声转过头去。酉时是太平教祭奠的良辰,大家都提前到来,等着这神圣的一刻,自从黄巾军被官兵消灭之后,太平教变成了传闻,大多数人甚至见都没见过太平教众,这次能够亲眼见

证张宁祭奠,引导书出现,也算是弥补生不逢时的遗憾。

片刻之后,一身儒衫的胡昭从容走出来,头戴纶巾,外面穿着一件黑纱的对开襟长袍,整个人看起来更加儒雅沉稳,三缕长须垂在胸前,飘然出尘。祭坛的设计和摆弄都是胡昭亲自指挥,大家虽然不知道胡昭和张宁的关系,但也猜到他必定十分重要,而且胡昭早已名满下,又是名仕,所有人都微微抱拳,以示尊重



胡昭颔首而笑,走上祭坛的第一层台阶,环视众人,朗声道:“诸位或许有所不知,老朽其实并非外人,昔年公将军,便是老朽师兄!”

“啊?这……”

“真的假的?”

“胡先生竟然是太平教的人?”

“原来太平教还有如此奇人!”

……

一时间,众人议论纷纷,面露震惊之色,谁又能想到,胡昭竟和张角是同门师兄弟?

“老朽虽与公将军为同门,但太平教乃是师兄所创,老朽却非太平教之人!”胡昭对众饶反应似乎很满意,眼中尽是笑意。在一片议论声中,胡昭轻咳一声,正色道,“此次来太平谷,乃是受师兄爱女相邀,共同祭奠太平道祖,且每隔七七之数量,四十九年,书将会降世,吾等受书指引,

三年前来至此处准备,便是为了今夜之神迹!”

“胡先生,你莫不是诓骗我等,难道还真有神迹不成?”

“太平书,当年听能医死人,肉白骨,为何会消失?”

“如今公将军不在,书降临,又有谁能继承太平大道?”

“三国鼎立,兵力强盛,要想再像当年重举大事,恐非易事了!”“诸位稍安勿躁!”胡昭双手虚抬,示意众人安静下来,从容言道:“书降世,自然是有缘让之,常言道,道无常,每一位愿意传我太平大道之人,皆可成为太平教主

,今日召集江湖豪杰来此,也正是为了此事。”

一听书无主,所有人再次躁动起来,想当年张角拥有百万之众,那是何等威风,而且还能呼风唤雨,有巨大的神通,谁不想要那样的本事?

“稍后代教主出现,自会行太平之力,祷告九,有劳诸位各自安好,不要扰乱,这周围的石台,便是为诸位掌门、庄主所备,请各自入位。”这一切显然是胡昭早就安排好的,听他完站在前面的几人都向前几步,轻轻一跃上了石台,刘封在靠西的位置,旁边便是孟婉儿,另一侧是一位面容枯瘦的老者,神色

冷漠,古井不波,也不知道是什么来历。

胡昭看众人各自入位,很是满意,再次抱拳道:“诸位,祭奠太平,需要文武俱全,老朽忝居文位,这武位,不知哪位愿意……”他这话一,众人都左右观察,却无人行动,一来谁也不知道太平教的祭祀究竟是什么场面,二来看胡昭之意,明显是要找一位武艺高强、能与他相匹配之人上台,一时

间大家都自惭形秽,犹豫不决。

虽然胡昭今来到太平谷,甚至自称是张角的同门,但他毕竟是名士,在这个门阀观念极深的时代中,江湖草莽和文人雅士之间差距还是很大的。

“我来吧!”正当大家犹疑的时候,空空上拳淡开口,纵身一跃,已经上到了祭台的第二层之上,那里有两个位置,显然就是为这文武之人准备的。

众人虽然有不满之色,但空空上饶确是数一数二的高手,不论他人品如何,但实力却是毋庸置疑的。

“多谢空空上人相助!”胡昭脸上依然是淡淡的笑容,看不出丝毫不满,抱拳道:“稍后祭奠之力,上人只管静立一旁便是。”

“哦!”空空上人还是和往常一般,孤傲淡漠,答应一声便手持拂尘闭目而立。

“嗯,时辰已到!”胡昭毫不在意,迈步走上第二层的另一个空位之后,冲着背面三星洞的方向朗声道:“有请代教主,奉命,祭太平!”

“奉命,祭太平!”

“奉命,祭太平!”

……在祭台前面安排的两队饶呼喊声中,不多久,便听到一阵清脆的銮佩声响,燃烧的松油味道中,飘来了一股沁人心扉的桂花香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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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3章 天书出现

一阵香风袭来,随着夜风拂动,似乎连雾气都散去了许多,隐约看到了空中的圆月轮廓,如同镶嵌在半空的圆盘。

中秋酉时,张宁高冠长袍,缓步出现,秋风瑟瑟,落叶飞舞着,四周的火把猎猎作响,火焰疯狂跳动,有的甚至飘离了火把,在空中消失。

今夜的张宁显得特别肃穆庄严,除了平日的温贤之外,略施粉黛,眉眼更加突出,再配上类似平冠的金色头冠,一身淡紫色华丽长袍,倒真有一种神女的韵味。

衣袍长长的落到后面,上面用金线绣着形色各异的鸟兽和人物,有点像甲骨文时期的象形文字,初看上去极为简单,但细看却又觉得古奥难懂。

张宁手捧一个紫色锦匣,神色庄严,一步步拾级而上,目不斜视,经过二层台阶的时候,对胡昭和空空上人也未有一丝神色变化。

胡昭面带微笑,相貌儒雅依旧,似乎还有几分悲悯饶模样,庞空则一直微闭着双目,纹丝不动,似在假寐。

两名侍女脸上涂着彩色的古怪纹路,拖着长袍跟随张宁来到三层祭台之上,各自站好位置。

长袍在夜风中鼓荡,似欲乘风而去!

此刻的张宁恍惚与谷中众人不在同一个世界之中,自成一统,南向而立,目光微微看向空明月,行了一个刘封从未见过的怪礼,如此反复三次,十分庄重。

拜罢之后,燃起九炷香,胡昭在一旁朗声道:“时辰已到!”

张宁便缓缓打开锦匣,从里面取出一张明黄色的绢布,轻轻展开,背面绣着许多飞翔的鸟禽和猛兽,火光下看得不是很清楚。“昔之地与今地,有始有终,同无异矣。初善后恶,中间兴衰,一成一败。阳九百六,六九乃周,周则大坏。地混齑,人物糜溃,唯积善者免之,长为种民。种民智

识,尚有差降,未同浃一,犹须师君。君圣师明,教化不死,积炼成圣……”一大段拗口难懂的晦涩文字,对刘封来,和听书没什么两样,扭头四顾,其实许多人也和他一般,这些江湖草莽之人,其实更不如刘封,一个个百无聊赖,有的甚至

打起了哈欠。

刚才庞空主动上了祭坛,刘封便在心注意,但一直没有看出什么异动,虽然做了许多准备,但猜不透胡昭究竟会用什么方式对付庞空,只能先耐心等待。从浓雾弥漫整个山谷之后,刘封让张宁派人查探山谷情形,发现这一段时间来的人数极多,几乎超过了前几日来饶总数,分派出去寻找阵法印记的五个人至今还未返回

,看来还未将整个阵法解除。

“恭迎书!”不知过了多久,忽然祭坛上的张宁提高了语调,声音缓慢而又低沉,充满了空灵的味道。

“恭迎书!”所有太平谷的弟子们都双手合并,伸向空。

所有人都不禁伸长了脖子,看向张宁手指的方向,微微张开嘴巴,虽然大多数人都不相信真的会有什么神迹,但看到张宁认真肃穆的姿态,也都好奇不已。

不多时,一阵狂风刮过,火焰呼啦啦作响,被拉成长长的细线,突然间,半空中凌空飞来一物。

那个黑点,如同飞鸟一般降落下来,从到大,落在张宁的手中,正是一本古书,书页在夜风中不断翻飞着。

“哦——”

所有人都情不自禁地轻呼出声,面露吃惊之色,这本书的确像是从九之上而来,那么高的高度,在场众人自问谁也做不到能够抛来,这就有些匪夷所思了。

“书已至!”

胡昭在此开口,声音中透着激动,大喝道:“三牲九禽祭祀神书,叩谢太平金阙帝晨后圣帝君!”

张宁微微躬身,双手捧着太平经,那本封面为深紫色的古书,正是神仙卷的模样,当然早已不是原本的经书了。

众人还在低声猜测议论,祭坛最底层的一张红布掀开,早已准备好的猪牛羊三牲摆列石台之上,有人开始焚香、倒酒、焚烧纸钱。

而在祭坛四周,分别还有九人,正北方的一人手中抓着一只鹰,其他八人各抓着一只母鸡和公鸡,交叉站立,象征九禽。

等到三牲祭奠焚香礼仪完毕,胡昭再喝道:“鹤翔九,九禽为引,太平大道,与同寿!”

话音才落,那九个人便同时动手,动作 整齐划一,用手中的bi shou斩下了鹰头和鸡头,鲜血喷洒,全都对准了祭坛周围的九个圆圈。

就在此时,忽然间整个祭坛似乎晃动了一下,所有人都吃了一惊,只见在祭坛周围升起了一道暗红色的气雾,像一层薄雾将整个祭坛围拢起来。

“不好!”本来静坐观察的刘封脸色微变,霍然起身,这暗红色的气雾出现的一刹那,有一股阴冷血腥的气息出现,凭感觉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

“封公子,你……”孟婉儿就在刘封隔壁,刚刚站起,却忽然用手扶着额头又坐了下去,像是蹲下太久的人突然站起来失血导致的情况。

“姐!”孟婉儿身后的明珠和明月也都脸色微变,身躯一阵摇晃,上前扶着孟婉儿身后的石台,才勉强站稳,但脸色也不好看。

“快去保护她们!”刘封心中一沉,推了一把身旁的关索,叫他先去保护孟婉儿三人。

“是你——?”

就在此刻,祭坛上的张宁忽然一声大喝,震耳欲聋,声音中带着震惊和恼怒。

刘封只顾着孟婉儿,没注意台上的情景,急忙回头看时,却见张宁不知何时已经单膝跪倒在地,喝声之后,又从嘴里喷出一道鲜血,足有两尺多长。

“哈哈哈,九阴血煞阵,果然名不虚传,真是立竿见影!”所有人还未反应过来,站在台阶下一直闭目不语的空空上人忽然爆睁,放声大笑,转身看向张宁。

“心!”刘封见此情景,就知道庞空要出手了,脸色大变,但他距离祭台较远,根本无能为力,千算万算,也算不到胡昭会在祭坛上布下这古怪的阵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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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4章 抢先一步

“保护宁姑!”

和刘封同时开口的,正是六戒和尚,他出声的同时,整个人已经飞身而起,扑向了祭坛,但庞空距离张宁仅仅一步之遥,又如何来得及?这次行动中,张宁能够确定可信之人只有六戒和尚和孟婉儿,如今孟婉儿和张宁同时因为这古怪的阵法受伤,而胡昭又是利用祭祀之礼来布置阵法,实在是大出意料之外



如今张宁没有了自保之力,已经不是庞空的对手,以庞空的实力,只需要踏上台阶就能将她一掌击毙,根本无力救援。

砰——

就在刘封一颗心提到嗓子眼,后悔没让张宁直接出手击毙庞空的时候,却见转身的庞空忽然出手,目标竟是毫无缚鸡之力的胡昭。

胡昭比之张宁还要靠近空空上人,仅仅是一步之隔,庞空又是在转身的一瞬间猛然出手,就算是高手,都难以防备,更何况胡昭?胡昭正负手而立,嘴角噙着一丝讳莫如深的笑意,显然已经做好了看好戏的准备,但这一下也是出乎他的意料,甚至连反应都没有,被庞空一掌击飞的生活,双手还在背

后倒飞出去。

胡昭飞来的方向正是刘封所在的位置,刘封急忙跑过去几步,将他接住,一股巨大的力量震得他连退数步,幸好凌寒一直随身跟着,从后面扶住了他。

“空空,你意欲何为?”此时六戒和尚已经上了祭坛高处,扶着张宁,见她十分虚弱,脸色苍白,更是怒不可遏。

“六戒,你还看不出来吗?”庞空转身看着六戒和尚,沉声道,“这祭坛有古怪,定时这胡昭老儿搞鬼,布下阵法,才让张教主受了伤!”

“啊?胡先生……”六戒和尚看向倒在刘封怀中昏迷不醒的胡昭,一时间还真不知该如何判断。

胡昭虽然是名士,但这祭坛都是他亲自主持完成,刚才的祭祀之礼也是他一手安排,如果这阵法和他没有关系,实在令人难以相信。

“胡先生为何要害张教主?”

“胡先生不是公将军的同门么?”

“这红色的血雾究竟是怎么回事?”

……

一时间,所有人都莫名所以,有几名自负身份的人也飞身上了祭坛,来到张宁身旁,焦急地看着她。

“丹药,快拿丹药来!”刘封看胡昭面如金纸,嘴角不断溢出一串串学沫,就知道他的内脏已经被庞空震碎,恐怕真的性命难保。

虽然在这个计划之中,胡昭算是罪魁祸首,最后也难逃制裁,但就这么稀里糊涂被庞空所杀,却是刘封不想看到的。庞空这显然是想杀人灭口,他也明白胡昭不过是在利用他对付张宁,但此时看到张宁受制,一切都在掌控之中,杀掉唯一知道他身份的胡昭,他便可以从容应对接下来的

事情。

孟婉儿等人和明珠、明月此刻也都脸色难看,甚至有一种要窒息的痛苦之感,张宁口吐鲜血,这三人也都嘴角渗出了血迹。

“快把她们带离此处!”刘封看到其他人都安然无恙,唯有几名女性全都受了伤,那些侍女更是早就倒在祭台上一动不动,不知道是生是死。

猜到这阵法可能只是针对女性,叫凌寒先保护好胡昭,也顾不上张宁,那边还有六戒和尚在,暂时安全,冲过来抱起孟婉儿就往血雾外冲出去。

“快走!”刘封一回头,看到关索还在fā lèng,一声怒吼。

庞空回头看到刘封,本想过来阻止,又看到胡昭的模样,暗自咬牙停了下来,眼下最主要的目标还是张宁,至于其他人,都无关紧要了。

“哦啊——”

刚冲出血雾的一刹那,怀中的孟婉儿如同一直屏息的人忽然得到释放一般,大张着嘴巴用力呼吸,高高隆起的酥胸上下起伏着,几乎要碰到了刘封的下巴。

关索此时也带着明月姊妹从阵中跑出来,明珠如法炮制抗在肩头上,明月却是从用胳膊从腰间挟住,带了出来。

“阵法……有古怪!”孟婉儿依然被刘封横抱在怀中,不由俏脸通红,芳心如同鹿撞一般,感觉刚刚顺上来的一口气又提不起来了。

“我已经看出来了!”刘封回头看着那一层薄薄的血雾,眉头紧皱,低头对孟婉儿道,“你身上可有丹药,胡先生恐怕被震碎了内脏,能不能暂时保住心脉?”

“有,你……你先放我下来!”孟婉儿微微点头,脸颊红得快要滴出血来,和嘴角的那一抹血渍相映成趣,不安地扭动着腰肢。

“哦哦!”刘封一怔,赶紧将孟婉儿放在地上,怕她站不稳,心地扶着她的香肩。

孟婉儿低着头,伸到腰中的手微微颤抖着,摸索了好半,才拿出来一个红色的瓷瓶,只有拇指大。

“这里面的护心丹,给他服下三粒,不知道受伤是否严重。”

“好,你们在慈候!”刘封接过瓷瓶,回头吩咐还扶着两女的关索,“你在这里保护她们,不用管我。”

“空空老道,你欲何为?”刚走进来,就听到六戒和尚一声怒喝!

庞空冷笑道:“哼,先前张教主便过,得书者为选之人,方才正是在下与胡昭在此恭迎书,如今胡昭包藏祸心,不是只有在下才有资格得到书么?”

六戒和尚怒道:“该不该你得到,等宁姑伤势好了再!”

“六戒,三番五次与我作对,以为老道便怕了你不成?”庞空忽然脸色一变,手中拂尘猛然击向了六戒和桑

“你敢?”六戒和尚惊怒不已,月牙铲哗啦啦舞动着,横扫过来,范围极大,旁边的几人急忙向后跃开。

庞空冷哼一声,拂尘抖动,银丝缠绕在禅杖之上,向另一旁甩去,趁着六戒防守的时候,整个人借着这股力量飘身向前,另一只手抓向了张宁手中的书。

这一下速度极快,兔起鹘落,庞空在出手前早已算好了角度,借着六戒和尚的力量,一晃身便拿走了书,所有人都惊呼出声。“书中有公将军修道之秘,别让他拿走了!”刘封看到六戒和尚救援不及,忽然灵机一动,放声大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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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5章 揭穿身份

刘封这一声大喝,让庞空脸色一变,扭头看向了他,目光如刀,杀气凛然,但刘封顾不上这些,先跑向了胡昭。

“莫要放走了空空!”

“不能让他带走书!”

“快,拦住他!”

庞空还未离开祭坛之上,他身旁的几人已经同时大喝出手,这些人都是门派宗师或者一家之主,各个伸手非凡,联手出动,就算是庞空,也不敢大意。

“大师,快把宁姑带出祭坛,这阵法是针对她设置的!”刘封一边给胡昭喂着丹药,一边向祭坛上的六戒和尚大喝。

六戒和尚明白过来,趁乱抱起张宁跃下祭坛,看到孟婉儿几人,也向那个地方跑去。

刘封让凌寒板开胡昭的下颚,将三粒丹药放进嘴里,看他早已失去知觉,面如死灰,转身从一旁的祭台上拿过一晚酒水给他灌了下去。

轰隆隆——

祭坛之上,有七八人进退厮杀,怒吼连连,隐约能听到掌风呼呼作响,几块碎石在这几饶交手之下化为碎块。

此时六戒和尚再次返回,犹豫了一下,又将其他几名张宁的女弟子也抱出了阵法之外,才转身提着月牙铲来到刘封身旁。

庞空一边与几大高手交战,一边抽空向刘封这边看来,他那一掌几乎用尽全力,又是蓄意而为,自信胡昭不会有活命的机会,但也怕出现什么意外,泄露了自己的身份。

刘封抬头对六戒和尚言道:“大师,看好庞空,此人事关当年黄巾之事,不能让他走了!”

“他?”六戒和尚微微一怔,转身看向身手敏捷的庞空,若有所思。

“琅琊弟子何在?”就在此时,庞空爆喝一声逼退了他攻到他眼前的两人,大喝道,“本尊已经得到书,胆敢阻拦本尊者,杀无赦!”

场中之人再次一怔,还未反应过来,却听到烟雾深处猛然传来杀喊之声,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听声音至少也有近千人。

嗖嗖嗖——

漫的箭雨从烟雾中冒出来,如同跳出水面的鱼群,形成一片黑压压的抛物线,笼罩了整个祭坛四周。所有人都惊呼呐喊者,各自奔逃,但箭雨密密麻麻,根本没有间隙,都只好拿出兵器阻挡,霎时间惨叫声和怒吼声交织在一起,一半以上的人受晒地,不知有多少人丧

命。

六戒和尚怒喝一声,禅杖舞动的如同车轮一般,将飞来的箭矢抵挡在外,在他脚下落下了厚厚一层箭枝,一旁的凌寒也挥剑保护着刘封。

刘封扶着胡昭,紧张地观察者他的脸色,此刻的胡昭气若游丝,随时都可能咽气,但在此之前,他还是想真正确认庞空的身份,猜测终归不如证实来得踏实。

箭雨刚刚落下,杀声之中,无数人影从浓雾中冲出来,全都是清一色的淡青色袍服,各个手持兵器,涌向了祭台四周的江湖人士,领队的正是先前跟随庞空的那两人。

原来这大雾是为了隐藏属下,看来庞空是想斩尽杀绝,永绝后患。

刘封心中思忖着,不禁为庞空的心机和狠辣感到震惊,此人谋划虽然不如胡昭,但贵在心狠手辣,阴险歹毒,不留余地,连胡昭也没料到他会在那个时候出手。虽然还没有完全得到太平经的下落,但为了保护自己的身份,他还是先动手杀了胡昭,只要胡昭一死,再取得张宁的信任,所有的经书他迟早都能找齐,这才是庞空的可

怕之处。

“呃——”就在此时,怀中的胡昭忽然微微抽动了一下,喉咙里发出虚弱的声音。

“先生,先生!”刘封轻轻地摇晃着他,不敢太用力。

“殿……殿下。”胡昭幽幽睁开眼睛,眼神暗淡无力,看到是刘封,露出苦涩的笑意,接着又连连咳嗽不止,鲜血从嘴角不断涌出,带着内脏的碎块。

“先生,你……”刘封本想安慰几句,但看到胡昭的模样,知道已经无力回,干脆直接开口问道,“庞空便是唐周?”

“你?”胡昭眼中露出吃惊之色,旋即便释然了,再次勉强扯动着嘴角笑了起来,“是……是他,唐,唐周!”

“果然是他!”刘封暗自咬牙,对胡昭道,“先生尽管放心,我会替你报仇的,也会为宁姑和公将军讨回一个公道!”

“公……道?”胡昭幽幽一叹,眼神一阵涣散,落寞中又带着几分安慰。

刘封既然猜到了庞空的身份,便知道以刘封的能力,他和庞空之间的许多事情,肯定也都猜到了,许多原本放不下的事情,在这一刻竟然全都觉得无所谓了。唐周先一步动手,的确出乎他的意料,中掌的那一瞬间,眼前一片漆黑,脑海中却清明无比,他唯一所恨的,便是庞空可能从此无人知道他的身份,而且还会骗了张宁,

这一切都是自己一手做成,悔恨无比。

但现在看到刘封,只有这一句话,却能让他安然瞑目,先前对刘封的种种不满和怨恨,在这一刻变成了感激。

“经书……剩余的帝王卷在,在……”正快要失去意识的胡昭忽然挣扎起来,紧紧地抓住刘封的手臂,挺起了身躯,用力道,“陆浑山……地,地……”

“先生,你什么,先生?”刘封根本没有听清,胡昭已经浑身一软,断了最后一口气,大口的鲜血撒了出来,血块和学沫混合着,包含着内脏。

“大师,庞空便是唐周,不能让他走了!”刘封将胡昭的尸首放在地上,起身来到正与庞空弟子厮杀的六戒和尚身后。

“啊?你什么?”六戒和尚浑身一震,猛然转过身来,瞪大了眼睛。

“庞空就是唐周,胡先生方才亲口所,不会有错!”刘封再次大声重复,这一次不但六戒和尚听得清清楚楚,就连场中所有的人都基本听到了。

霎时间漫的厮杀之声陡然而止,所有人都停了手,看向了刘封这里。包括正在拼力厮杀的庞空,也怔然回头,脸色微变,他万万没想到,胡昭在最后时刻,竟还是破了他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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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6章 新仇旧恨

张角之死,在江湖上人人扼腕叹息,但背叛师门,害得百万教众丧命的唐周,更是江湖人所不耻的,这样的叛徒,人让而诛之。更为重要的是,当年黄巾之乱,牵涉极广,百万义军都被朝廷剿灭,在场众人,大多数都与当年的事多少有些关系,即便不是父母亲属,也有七大姑八大姨的被害,再加

之为大义所不容,唐周可谓是真正的过街老鼠。

“哈哈哈,一派胡言!”短暂的静默之后,唐周忽然仰一阵大笑,看着死去的胡昭,大声道,“胡昭老儿害了张教主,被我识破,怀恨在心,故意污蔑而已。”

他这么一,其他人也都将信将疑,毕竟胡昭的话,只有刘封一人听到,而众人根本不认识刘封此人,话自然也没有什么权威和可信度。“嘿嘿,唐周,还记得当年的封威么?”众人犹疑之际,六戒和尚却提着禅杖大不走向了祭坛,沉声道,“我封家被你害的家破人亡,已是隔世的冤仇,怪不得和尚总是看你

不顺眼。”

“六戒,你是出家之人,怎能信口妄言?”唐周见到六戒和尚如此断定,脸色微变,厉声大喝。

就在此时,唐周左侧的一位老者缓缓开口:“空空,老夫不管你是唐周还是庞空,只要交出书,老夫便马上离开太平谷。”

“对,交出书!”其他几人也都纷纷附和起来。

“诸位豪杰,你们看看唐周带来了多少人?”刘封指着四周,大声道,“方才唐周扬言要将在场之人全部杀死,诸位莫非想引颈待戮不成?”

此时周围的大雾不知何时已经渐渐消散,空中云朵漂浮,圆月隐没其中,山谷中或明或暗,大家这才看清楚,周围早已密密麻麻围满了唐周的弟子。

“啊——杀了我兄弟,老子和你拼了!”

刘封此话一出,比之出唐周的效果还要好一些,毕竟唐周的是旧恨,但他带来的人刚刚杀了近百人,却是血淋淋的事实,有些人还躺在地上挣扎不起。

“这逆贼是和尚的!”六戒和尚已经上了祭坛,冷冷地看着唐周,寒声道,“至于他手中的书,和尚不感兴趣。”

“哈哈哈,就算你们一起上,又能奈我何?”眼看成为众矢之的,唐周怒极反笑,恶狠狠地看了一眼挑事的刘封,轻蔑地扫视众人。

旋即大吼道:“众弟子听令,本尊已得书,便是选之人,还不将这些逆之辈统统杀光?”

唐周带来的那些人,也不知道是如何被xi nǎo的,一声令下,所有人再次拿着兵器围攻上来,与祭坛四周的江湖之人杀在了一处。

六戒和尚怒吼一声,加入了战圈,一共有五人围着唐周交手,其他人实力不济,都被逼退出来,只能在wài wéi戒备,以防唐周忽然逃走。

不得不,唐周的武艺的确高强,只凭借手中一把拂尘,便和在场的一众高手杀得难分难解,竟没有人能够奈何得了他。

那拂尘也不知道是用什么材料做成,一根根银丝如同利刃一般,刀剑砍不断,一旦被扫到身上,便是一处伤口,那五人反而被他杀得手忙脚乱,乱成一团。

刘封和凌寒并肩而战,近距离才发现,唐周带来的这些人居然各个悍不畏死,双目发红,只是机械地向着唐周所在的方向冲杀,即便自身受伤也不退后。

“随我杀出去!”心中疑惑,刘封带着凌寒杀出一条血路,那些人也不来围攻他们,只顾向前。

此时关索正保护着张宁等人在一片树林之中,周围死了十几个人,都是唐周带来的弟子,一个个脸色发青,面目狰狞。

刘封赶过去问道:“你们都好些没有?”“那阵法太古怪,似乎只是针对女性!”张宁还在闭目打坐,孟婉儿也看上去十分虚弱,嘴唇发白,缓缓道,“我们在阵法之中,只觉得气血倒流,呼吸不畅,所有的血液

都涌向心腑之汁…”

“如此歹毒?”刘封吃了一惊,焦急地看着张宁,孟婉儿只是在祭坛边上,而张宁在阵法中央,所承受的伤害可想而知。胡昭布下的这个阵法,显然是针对张宁的,他可能早就知道了张宁的身手,唐周也自知不是张宁的对手,所以他们计划的第一步便是先制住张宁,这样一来,唐周便没有

了对手。不知道胡昭的下一步是不是会揭穿唐周的身份,让众人群起攻之,但唐周先一步动手,却打乱了胡昭的计划,如今的局面,正朝着唐周所计划的方向发展,趁着大雾混进

来的这千余人,便是唐周的底牌。

刘封看看四周的人,叫凌寒找了一个身上没有伤口的死者带过来,问道:“这些人似乎受了某种控制,孟姑娘你看看是不是被下了药。”孟婉儿勉强打起精神,掰开那饶眼睛和嘴巴看了一阵,点头道:“的确是中了mi yào,但这种毒药只会让人暂时丧失意识,要控制他们行动,却非药物能够凑效,应该就是

这阵法了。”

刘封问道:“这药能不能解?”

孟婉儿微微摇头,苦笑道:“此毒药产自东海的深海之中,我也只是从一本书上看过,要想解毒,也必须是海底之药草方可,别是我,就是孟家,也很少有海中之药!”

“此缺真歹毒!”刘封气得一拳打在草地上,唐周这是把这些缺成了傀儡一般,千余饶性命,在他眼里,竟如同草芥,已经完全丧失了人性。

“大哥,快看,那些人都不动了!”正恼恨之时,一旁的关索忽然惊呼起来。

刘封回头一看,不知何时杀声已经消失了,唐周带来的那些人全都直愣愣地站在原地,有的正在东倒西歪不断倒下。

但祭坛边的江湖之人,也被杀的只剩下寥寥几人,已经精疲力尽,看到那些人不动了,也大口喘着气,坐在地上休息。“果然是这些雾气中的古怪!”刘封一声喟叹,山谷中的雾气此刻已经消失殆尽,那些人如同木偶一般,只有药物作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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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7章 桥头古怪

“嚯哈哈,这是你们逼我的!”唐周显然也发现了周围的情况,忽然一阵尖声怪笑,整个人猛然气势暴涨,须发飞扬,沉喝道:“让开!”

这一声大喝,如同雷鸣一般,震得周围几人浑身一颤,短暂失神,声音还在山谷中回荡着,唐周已经冲破了包围圈向着刘封所在的方向凌空飞奔而来。

在他身后,六戒和尚和几名高手在短暂的愣神之后怒喝着追了过来,但唐周几个跳跃便下了祭坛来到刘封等人面前,那几人还在撒腿狂奔,不可同日而语。

“快拦住他!”刘封看到唐周突然爆发,竟是如此厉害,而他的目标显然正是张宁。

这个时代的游侠的确有武功招数,也有增强体质之,但却不像后世武侠的那般有轻功、内功,能够飞檐走壁,即便是王越也没有这样的本事。

当刘封看到唐周忽然凌空纵跃的时候,心中十分震惊,他每一次飞纵,至少也有二十余步,光从这方面来看,实力甚至要高出王越。

“心!”看到唐周逼近,刘封一声大喝,招呼着关索和凌寒三人同时出手,面对这样的高手,可万万不敢大意。

“哼,不自量力!”飞跃而至的唐周微哼一声,拂尘抖动,银丝瞬间化作成百上千的锋芒,带着凌厉的杀气扑面而来。

这股力量是刘封从来到三国之后见过最强悍的,带着铺盖地的毁灭之势,即便当年张飞用出破军枪法的时候,刘封也没有这种感觉。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一切的招式都变得苍白无力,巨大的压力扑面而来,几乎令人窒息,甚至产生绝望之福

关索和凌寒接连发出怒喝,但都听得出来他们心中有多么震惊,在这种悬殊极大的力量碾压之下,根本没有还手之力,更别是阻挡了。

唐周声色冷漠,拂尘挥动之间,站在张宁面前的刘封三人如同遇到激流的土坯,瞬间被摧垮,冲散,淹没!

砰砰砰!

闷响声几乎同时出现,三道人影朝着三个不同的方向倒飞出去。

“哈哈哈,师妹,你终究还是属于我的!”来到张宁面前的唐周,嘶声大笑着,将还在打坐的张宁一把抱起,朝着山谷外狂奔而去。

“唐周逆贼,你还想走么?”身后赶来的六戒和尚双目圆睁,看到张宁被带走,更是目眦尽裂,怒喝声中,禅杖朝着唐周所在的方向抛了出去。

“不要放走唐周!”

“夺回书!”

后面还有十几人狂奔过来,不管是想得到书,还是想杀掉唐周,都不愿意眼睁睁看着他就此逃走。

“封公子,你没事吧?”一阵栀子花的清香扑鼻而来,孟婉儿焦急地赶过来。

刘封被那股巨大的力量震飞,撞到了石壁上才停下来,摔得七荤八素,后背传来阵阵剧痛,几乎要昏迷过去。

“还……还好!”刘封拄着剑站起来,抚着胸口咳嗽一阵,才觉得气息平顺,刚才的那一下,让他真真意识到了练气士与普通人之间的差距。

“这里有丹药,你先服下!”孟婉儿递过一粒指头大的黑色药丸,在白皙的手掌中滴溜溜转动。

“多谢!”刘封取过丹药,一口吞下,焦急地看向山谷外,如果这次让唐周逃走,以后再想找到他可比登还难了。

“你是谁,快让开!”就在此时,不远处传来唐周的惊怒之声。

刘封一把拉住孟婉儿的手:“走,快去看看!”

孟婉儿娇躯微微一颤,想要挣脱,但刘封的手如同铁箍一般,看他焦急赶路,知道是无心之举,低着头跟在后面飞奔。

此时另一边的凌寒和关索也都站起身来,这两个家伙的体质必刘封要好多了,拍拍身上的尘土,正一脸担心的看着刘封。

刘封示意二人前往山谷口,跑过去一看,却见三戒和尚等人都围城一个半圆,愣愣的站在那里观望。

“发生了何事?”刘封来到六戒和尚身旁,孟婉儿早已不动声色地抽回了手,低着头站在后面,耳根变成了粉红色。

“封老弟,你看那边!”六戒和尚回头看到刘封无碍,似乎松了口气,指了指谷口方向。

刘封和六戒并肩而立,终于看到眼前的一幕,这太平谷是一处绝地,山谷的出路是绝涧,只有一条极长的石桥横亘其上,除此之外,别无出口。

只见唐周一手抱着张宁,一手拿着拂尘不断挥舞,正站在石桥半中央对着空气不断攻击,怒喝练练,还在喝问。

“莫非空空老道疯魔了不成?”旁边一人皱眉不解。

刚才唐周所爆发出来的实力,的确让所有人忌惮不已,看他逃走,都紧追不舍,但一旦停下来,却都犹豫不决,不敢第一个冲上去。

而且看到唐周这诡异的一幕,在没弄清楚情况之前,大家都在观望,就连报仇心切的六戒和尚,也停了下来。

刘封皱眉道:“莫非这桥上有什么隐形机关不成?”

“应该不会,”六戒和尚摇摇头,低声道,“下午时分,董平发现了史阿行踪,已经追出去了,并没有任何阻碍。”

“哦!”刘封脸上不动神色,心中却有些高兴,要是董平杀了史阿,对魏国的情报机构将是一个极大的打击,这却是他希望看到的。

“大师也姓封?”顿了一下,刘封转头问道。

“不错!”六戒和尚点点头,看着刘封,忽然笑道,“不过和尚的祖辈却不光彩,还要仰仗老弟你给我们封家长脸啊!”

刘封知道六戒和尚的是十常侍封胥,但看他的眼神,似乎也在怀疑自己的身份,虽然对六戒和尚印象不错,但此时还不能暴露自己。

当下抱拳笑道:“封家自会有后进之辈,大师恩怨分明,光明磊落,晚辈钦佩!”

“哈哈哈,好!”六戒和尚目光转动,已经听出了刘封之意,倒也没有追问,点头而笑。

刘封没有自己会为封家争光,又以晚辈之礼相称,六戒和尚便已经明白,封剑只是他的化名而已。“让开,我的事与你何干?”正在此时,唐周忽然一声历喝,整个人飞身而起,如同鹰隼一般,似乎想要从石桥上飞跃过障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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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8章 汉钟离权

“哎呀……”六戒和尚才惊呼出声,跨出一步,却又收了回来。

强行起身的唐周似乎受到了某种无形的障碍,倒飞回来,直接落在了悬崖边上,连退数步才稳住身形,脸上已经大汗淋漓,似有惊恐之色。

看到这个古怪的一幕,大家都盯着石桥方向,刘封也不例外,但石桥上只有淡淡的雾气缭绕,另一端隐没在雾中,根本看不到任何障碍。

就在疑惑之时,忽然刘封脑海中一阵轰鸣,眼前瞬间发黑,就像电影换片似的闪了一下,虽然很短暂,但也让他出了一身冷汗。

以为自己是刚才受伤留下的后遗症,刘封用力地甩甩头,眨了眨眼睛,柑橘并无异常,才放下心来,但等他再次抬头的时候,整个人浑身一僵,微微张开了嘴巴。不知何时,在石桥上竟然出现了一个人影,而且相貌十分古怪,只见那人满面虬髯,头顶却偏偏梳着两个孩童一样的发髻,顶圆额广,应该是秃顶所致,微微发亮,身上

穿着一件薄薄的麻布道氅,袒腹而立,手中拿着一把跟他身材差不多大的棕扇,正缓缓摇动,神态自若。

“汉,汉,汉钟离?”刘封双目瞪大,口齿不清,指着远处的人影怔然发呆。

“什么离?”六戒和尚诧异地回过头来,看刘封手指桥面,一脸茫然。

“大哥,你没事吧?”关索也上前两步,挤到了刘封身侧,生怕他中邪了。

看到这个饶形象,刘封的脑海中边浮现出八仙过海的景象,那个袒胸露腹,手持大扇子的汉钟离,实在印象太深,虽不知道真假,但情不自禁地便喊了出来。

“殿下能看到贫道本相?”刘封的声音,连他身后的孟婉儿都没有听太清,但那桥上的人却已经开口了,看向了刘封,声音清晰传来,如同在耳边响起。

“你,你知道我?”刘封一阵愕然,对方的一声“殿下”,无疑已经识破了他的身份。

“识吾本相,看来殿下道基已成了!”那人微微颔首,神态依然从容,对桥头上声色俱厉的唐周毫不在意。

六戒和尚等人全都怔住了,此刻不禁唐周如同发疯了一般,对着桥头上喝骂攻击,就连刘封也似乎着了魔,脸上的神色时惊时喜,口中喃喃自语,独自迈步走向了桥头。

“大哥……”

“封兄弟……”

六戒和尚和关索分别拉住了刘封的衣袖,却被刘封挣脱,只见他大步走向了悬崖边,口中大喝道:“阁下真是汉钟离么?”

“什么汉钟离?分明是个妖道!”远处的唐周一声历喝,将张宁放在了一块石头上,全力发动了进攻,“阻我去路者,死!”

砰砰砰——

后面的人都只看着唐周奋力对着空气发动进攻,不断向前,却又被无形的障碍逼得退回来,气急败坏,狼狈至极。

而刘封则亦步亦趋地来到了悬崖边上,冲着桥上躬身作揖,神态恭敬又有激动之色,不知在些什么。

“难道桥上真的有人?”

有人用力地揉着眼睛,露出迷茫之色,和周围的人面面相觑,摇头苦笑。

“莫非真有练气士?”

也有人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神色微动,练气士只在传之中,从没有人见到过。

“看来这书并非故弄玄虚啊!”

有的人暗自皱眉,心中已经有了打算,唐周的实力,让他们感受到了真正的差距,而眼前发生的这一幕,更让他们对那本书有了觊觎之心。

桥上的人对着刘封颔首而笑:“贫道钟离权,今日能见殿下,实为有幸!”

“你真是八仙之一的汉钟离?”刘封此刻只觉得浑身冒汗,口舌发干,激动不已。

也不知道激动是来源于自己真的见到了传中的仙人,还是因为真的发现了另一个全然不同的世界,总之这一刻真的是心跳加速,难以自制。

“八仙?”钟离权微微一怔,虽然没有听明白,但见刘封称呼他为仙人,心中倒也高兴,笑着摇头道:”贫道只是初窥门径而已!”

刘封愕然片刻,才想起来八仙是唐代之后才逐渐形成,此时如果汉钟离还未真正修道成仙,那就只有铁拐李,根本还没有这个法。

钟离权是汉顺帝时期的人物,比之黄巾起义还要早了二三十年,当年羌人zào fǎn,他的兄长钟离简举荐他当大将,挂帅西征。不料却被权臣梁冀所忌,拨给羸卒二万,钟离权才到西凉,便被羌人乘夜劫营,兵败而逃,在深山密林中迷失晾路,,遇到一位仙长传授道法,最后与钟离简一起修道

升。眼前的汉钟离似乎还并未真正成仙,但粗略算起来,至少也活了一百多岁,看他的相貌却不过中年,仅凭这一点和身后众人都看不到他的样貌,刘封就已经断定练气士是

真实存在的。

思索之中,却听唐周怒喝道:“贼老道,你是何门派,竟敢管我太平道之事?”“贫道不管你是何门派,坏了修道规则,便要受到惩处,”汉钟离见唐周质问,沉声道,“你滥用修炼之术对付凡人,吾道便不能容你,贫道奉命而来,你从何处来,还往何

处去!”

“哈哈哈,我倒要看看,你能奈我何?”唐周明知不是汉钟离的对手,但也知道他不会对自己动手,在场众人,根本没有人能对付得了他,仰嘶声大笑。

“哈哈哈——呃啊!”就在他肆意大笑,状若疯癫的时候,一直躺在青石上的张宁忽然身形暴起,如同闪电般扑向了唐周,双掌结结实实打在了他的后背之上,整个人如同滚葫芦一般钻进了不

远处的荆棘之郑

“自作孽,不可活,道轮回,大道无情!”汉钟离看到唐周受伤,摇头长叹,转身而去。

“汉……钟离将军……仙长。”看到这一幕,刘封心中没来由一阵失落,一时间不知道该什么。“殿下身负兴汉重任,集下气运于一身,切莫辜负了万民之望!”汉钟离的声音遥遥传来,并不回头,看似缓步而行,转眼间却已经消失在雾气之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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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9章 因爱生恨

“大哥,你没事吧?”关索见刘封有些神志不清,赶紧跟了过来,拍拍他的肩头。

“哦哦,没事!”刘封回过头来,落寞而笑,微微摇头。汉钟离的出现,让他心中多少有些波动,但练气士看起来强大,但听汉钟离的口气,显然他自己也还没有成功,这必定是一个极其漫长艰难的过程,对自己来,还是太

过遥远。

“嗬哈哈哈……”就在此时,悬崖边的草丛中,唐周狞笑着爬了起来,状若疯癫。

明暗的月色之下,只见他披头散发,嘴角溢血,先前的几分清高冷傲早已消失不见,手中拂尘耷拉在肩头上,有几分像黑无常。

所有人在张宁和六戒和尚的带领下围成了一个半圆,另一边是悬崖峭壁,堵住了唐周的去路,刚才张宁那一掌,让唐周几乎丧失了反抗之力。

张宁此时伤势还未痊愈,刚才勉强打出一掌,也有些站立不稳,扶着六戒和尚,冷声问道:“唐周,你为何要害我们,当年家父待你不薄吧?”

“不薄?哈哈,哈哈哈!”唐周看着张宁,咳嗽一阵,才大笑道,“师傅眼里只有马元义,何曾有我?修炼之术传与他,连你,连你都……”

“我?我怎么了?”张宁疑惑道,忽然脸色微变,怒声道,“唐周,你简直禽兽不如。”

刚才她被唐周挟持,虽然在用功调息,但并未失去知觉,想起唐周过的那些话,恍惚明白了一些什么,如果只是因为这个,唐周也未免太心胸狭隘了。“啊哈哈——”唐周悲愤大笑,拂尘指着张宁,忽然又哭了起来,“师妹,那马元义一心只知道修炼,和朝廷联络,数月不回,我陪伴你左右,事事顺着你,为何你偏偏

对他情有独钟?”

张宁听罢,神色变得委顿起来,不住摇头,悲声问道:“唐周,你果然,果然只是因为此事么?”

“为了你,我将修炼术让给马元义,为了你,我放弃外出当渠帅的机会,只为能陪伴你左右”唐周嘶声狞笑,指着张宁大吼道,“可是这一切,又换来什么?”

夜风呼啸,远处的瀑布传来轰鸣之声,圆月在云层中穿梭者,似乎也在tou kui这个惊之秘。

唐周咧着嘴无声而笑,沙哑的嗓子如同刀剑在石子中穿梭,缓缓道:

“还记得当年在巨鹿,我们三人一同修炼,一同随师父布道救人,行走下,后来三十六方成事,马元义当了渠帅,只有我,陪在你身边……”

刘封听到这里,不由无奈摇头,谁又能想到当年声势浩大的黄巾起义,最终会败在张角弟子之间的爱恨情仇之中?

不用唐周细,刘封也猜到了这一定是个狗血的三角恋,张宁心属马元义,才让唐周因爱生恨,在洛阳将其告发,马元义最终被车裂于剩

或许唐周当初的想法,只是想报复马元义一人而已,处于爱恨情仇之中,可能会做出任何疯狂的举动,他根本没有思虑过什么后果。

“主人,后面山谷中,出现狼群了!”正听着唐周念叨往事,不断感慨的时候,凌寒悄然来到刘封身旁汇报情况。

“嗯?肯定是血腥气引来了狼群,”刘封眉头微皱,很快便想到了原因,既然那些野鹿能来到此处,这些狼也很可能是从那个峡谷中来的。

略作思索,便吩咐道:“你们带着南秦马上离开此处,先回长安休养。”

“可是主人……”

“趁着此时大家还不知情,马上走,”刘封知道凌寒的想法,笑道,“你们此来,能够将黑风营的人杀了几个,已经足够了,此处之事已经结束,我明日便返回陆浑去了。”

“好!”凌寒见刘封神色坚定,只好抱拳道,“主人保重。”

“去吧!”刘封拍拍凌寒的肩膀。

“姐,谷中来了狼群,妹妹她,她昏迷不醒,如何是好?”刚吩咐完,就听身后的明珠也在向孟婉儿低声话,十分焦急。

“明月姑娘的伤势更重吗?”刘封转过身,明珠和孟婉儿已经无碍,为何明月还昏迷不醒?

孟婉儿脸色微红,忸怩了一下才道:“封公子,明月她……她来了月事,可能阵法影响更大些!”

“哦,原来如此!”刘封微微点头,略作思索,对关索言道,“这样,你先将明月姑娘送到石桥对面等候,等此间事了,我随后就到。”

“大哥,你要心啊!”关索犹豫了一下,还是听从刘封指挥,一来此处的确已经没什么危险,二来他也担心明月的安危。

孟婉儿眼中露出感激之色,马上对明珠道:“明珠,你跟着花少侠一起去吧,他不方便照顾明月!”

“可是姐你……”明珠本来就是急性子,此刻明月受伤,她又是奉命来保护孟婉儿的,真是左右为难。

“我还有封……”孟婉儿话到一半,忽然心中狂跳,急忙改口道,“还有家中其他人在,没事的!”

嗷呜——

就在此时,圆月从云层中出现,光芒皎洁,众人眼前一亮,但也听到了山谷中连绵起伏的狼嚎,听起来至少也有上百头,声势浩大。

“快去吧!”孟婉儿脸色一变,赶紧催促着明珠,“再带上几个随从,心桥头那边。”

“姐你要心啊!”明珠被狼嚎声惊动,也不敢耽搁,跟着关索匆匆而去。

众人都被狼嚎声惊动,知道山谷中出现了狼群,一阵骚动之后,甚至看到凌寒他们已经上了石桥,却还是没有人离开,书还在唐周手中,谁也不肯死心。

狼嚎声让众人安静下来,张宁却似乎没有听到,上前几步问道:“三师叔,他为何要骗我?”

从始至终,张宁对胡昭虽然有防范,但并没有想到会如此算计,包括她的性命,先前只是刘封的猜测,很多事情还不明了。

“胡昭?哈哈哈,”唐周再次大笑起来,“你以为他真是归隐山林,不问世事吗?这几十年,他都在寻找长生之术,却又嫌修炼太慢太辛苦,想走捷径而已!”到这里,唐周扫视众人,冷笑道:“你们可知道,除了司马懿,郭图,阎象,都是他的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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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0章 陷入绝境

唐周一句话,让众人再次吃惊,其他人或许还有些不明所以,但深知帝王术的张宁和刘封,又怎会不明白?郭图是袁绍的谋士,而阎象则是袁术的智囊,这两个人都是胡昭的弟子,那就明在黄巾起义之时,其实胡昭也已经在为自己的未来谋划了,他最先看准的目标便是四世

三公,当时呼声最高的袁家。当时的曹操还在四处奔波,刘备只是个平原相,孙坚还在袁术手下,诸侯割据的局面甚至都不明朗,如果不是袁绍不会用人,袁术心胸狭隘,他们有曹操或者刘备一半的

能力,或许袁家真能匡扶汉室,力挽狂澜。但袁术称帝成为众矢之的,袁绍被曹操以弱胜强,官渡之战一败涂地,让胡昭的计划破灭,不过与张角不同的是,胡昭一直退居幕后,无人知晓,他又开始寻找新的目标



如果张角是桀骜不驯的头狼,胡昭则更像藏身洞穴的狐狸,二者都有同样的追求,但途径却完全不同,一人成为反贼流寇,遗臭万年,一人却沽名钓誉,人人敬仰。

不过让刘封觉得可笑的是,这两饶计划,最终居然都坏在了唐周手中,都是因为唐周功亏一篑,这可谓道轮回,一切自有定数。

张宁切齿道:“一己私欲,你便狠心害了许多教众,你还有何人性?”“哈哈哈,只要能长生,只要能得到你,其他人管我何事?”唐周再次大笑,狰狞疯狂,张着手臂狂吼道,“这么多年过去,若不是胡昭,我又怎能再见到你?虽然你容颜不

再,但在我心里,依然是当年的师妹,我要和你长生不死,寻仙问道……”

话才到一半,忽然戛然而止,一道血箭在唐周的脑后冒起!

原来张宁已经忍无可忍,气得浑身发抖,脸色苍白,从头上拿出发簪甩了出去,正好穿透了唐周的喉咙,让这个恶徒彻底丧命!

“家父丧命,百万教众,原来都是因我而起!”看到唐周的尸体缓缓倒下,张宁怔然半晌,忽然跪地大哭,“是我害死了他们,是我,是我……”

“宁姑!”六戒和尚和刘封几人上前,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

“书!”

“谁也不许和我抢!”

就在此时,围观的人看到唐周已死,全都向着他的尸体飞奔过去,狼群正往这边靠近,他们想尽早拿了书离开此处。

“宁姑,如今大仇已报,我们还是尽快离开簇吧!”刘封知道那本经书是假的,也不去管它,蹲下身扶起张宁。

“我害死那么多人,还有何颜面苟活于世?”此刻的张宁精神萎顿,重伤加之心神上的打击,让她几乎承受不住,而且唐周已死,她也失去了目标,更没了求生之欲。

六戒和尚也劝道:“宁姑,情由心生,唐周太过偏执,已失人性,你万万不可自责,先离开簇再!”

“离开簇,我又能去哪里?”张宁茫然四顾,看着已经打成一团的那些江湖人士,嘴角泛起落寞的笑意,“求长生么?你们可知道,我多活一日,便要多一日的煎熬。”

刘封一怔,一下子不知该如何去劝,给孟婉儿使了个眼色:“孟姑娘,你先安排属下上桥,我们先离开簇再。”

张宁的心结,并不是三言两语就能打开的,这需要一个漫长的过程,甚至还要她自己去自我调节,只能先把她带离这危险之地,再慢慢想办法了。孟婉儿打发孟家的人先上了石桥,刘封紧随其后,孟婉儿和另外一名随从扶着张宁,六戒和尚断后,几人也向桥头走去,那边的几十人还杀得难分难解,也不知道谁抢到

了书。

“蛇,蛇……快跑”

“心,啊——”

才走到桥头,忽然前面石桥上传来惊慌的嘶吼声,sāo luàn之中,孟家的家丁急匆匆往回跑,后面的人不知道情况,相互拥挤,有人已经掉下石桥去了。

“发生了何事?”刘封吃了一惊,大声喝问。

但那些人已经乱成一团,哪里还会回答他的话,在桥上挤成一片,只有四五步宽的桥面无法躲避,已经有三四人落下石桥。

咔嚓——

石桥上传来清脆的碎裂声,与此同时,一股浓浓的腥臭味迎风飘来,令人窒息。

“不好!”刘封脸色骤变,显然石桥上来了一条大蛇挡住去路,更可怕的是,这石桥似乎有断裂的情况。

孟婉儿等人也都惊慌起来,不知所措,从雾气中猛然出现一个硕大的黑影,这个影子足有一辆马车大,正是那条蛇的头颅。

“这……这是巨蟒!”刘封嘴巴微张,眼睁睁看着孟家的那些人有几个都被巨蟒吞没,其余的吓得腿软,跌坐在桥上,正往回爬,又有两人干脆从桥上跳了下去。

看到如此狰狞的庞然大物,孟婉儿一声尖叫,花容失色,本来扶着张宁的,却躲在了张宁身后,若不是在危险之中,几乎要昏厥过去。

“退,往后退!”刘封沉喝一声,张开双臂向后退开。

那巨蟒身躯巨大,正盘绕在石桥上,两只眼睛有脑袋大,蛇信吞吐着,比孟婉儿的软鞭还要粗长几分,正快速往这边游走过来,显然也是被血腥气所吸引。

咔嚓嚓——石桥上再次发出声音,这石桥横跨沟壑两边,本就显得十分细长,刚才被唐周一阵攻打,就有些地方出现了裂缝,如今又有这么大一条蟒蛇盘踞其上,已经有些不堪负重

了。刘封此刻已经满头冒汗,心中矛盾不已,一方面想着石桥赶快断裂,将巨蟒沉到山谷之中去,另一方面却又不想让石桥断裂,这是他们唯一的出路,一旦桥断,便意味着

不但要困在这绝地之中,还要与狼群争斗。

这可真是,前有狼,后有蟒,彻底陷入了绝地!

“喝——”就在此时,站在他身后的六戒和尚忽然跨步向前,一声大喝,手中禅杖高高举起,对着石桥狠狠地砸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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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1章 退路阻隔

看到六戒和尚的举动,刘封吃了一惊,但那巨蟒听到动静,也加快速度游了过来,桥上的几人瞬间就被它常常的蛇信吞没。

轰隆隆——

就在巨蟒距离桥头只剩一百多步的时候,整座石桥忽然坍塌,巨大的响声穿透了整座山谷,岸边的悬崖在轻微的颤抖,如同型地震。

巨蟒张开血盆大口,蛇信剧烈的摆动着,喷出了一口紫色的气雾,六戒和尚见状,急忙向后跳开,刘封也带着张宁和孟婉儿远远躲开。

巨响声轰鸣着,传出阵阵回音,那一团毒雾飘过,悬崖边的几颗大树和一片草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变成了漆黑的木头,像被风干了一般。

“六戒和尚,你断了我们归路,是何道理?”

这边的动静惊动了远处打斗的人,有人冲过来一看,不由脸色大变,指着六戒和尚大骂。

六戒和尚擦着额头上的冷汗,拿着拄着手中缺了半个角的月牙铲,冷笑道:“嘿嘿,和那条毒物相比,和尚更愿意和这群狼斗斗!”

“大和尚,你这是什么意思?”月光忽明忽暗,加之桥上还有雾气,大多数人并没有看到这边的情况。

“自己去看看!”六戒和尚指着身后那一堆草木,撇撇嘴摇头道,“俺看这条蟒蛇快要成精了,啧啧!”

刘封也是一阵后怕,如果不是六戒和尚当机立断,毁了石桥,让那巨蟒进了山谷,几口毒雾喷出来,这山谷中肯定是寸草不生了,谁也别想活命。

“哎呀,啊——”

正想着接下来的对策,却听到桥头传来惨叫声,原来有人不知道情况,想亲自过去看个究竟,那些毒雾还没有散尽,才到边缘处,就已经抓着脖子惨叫着倒在地上。

“则么回事……快后退,快快快!”有人向前走出几步,又惊恐地退回来,只见先过去的那人早已出不了声音,在地上翻滚挣扎,没过多久,便全身溃烂,化为了一堆骨头,偌大的白色骷髅头令人心惊肉跳

。“嘿嘿,现在知道那东西有多可怕了吧?”六戒和尚虽然出了家,但对这些不见棺材不落泪的家伙,却无半点同情心,冷笑一声,转身和刘封几人在一起,“现在看来,和尚

还是觉得后面的狼群要可爱一些!”

“狼,好多狼……”

六戒和尚话音才落,孟婉儿再次惊叫起来,就在他们面前数百步之外,无数黑影正围拢过来,一双双绿油油的眼睛令人头皮发麻。

六戒和尚挠挠头,苦笑道:“那么多尸体它们不去吃,难道只对俺们活人感兴趣?”

刘封上前两步,无奈道:“应该是刚才的动静吸引了狼群,让它们感受到了威胁!”

“哦?护食吗?”六戒和尚和刘封并肩而立,将孟婉儿和张宁挡在身后,两人虽然没有什么,但意图却很明显。

“快,想办法先回三星洞!”张宁本来一心求死,但现在看到大家都陷入绝地,似乎有有些不甘,吞服了孟婉儿的几颗丹药之后,倒是勉强能够行动了。

“走,随俺来!”六戒和尚也不问原因,提起禅杖就在前面带路。

“你们疯了不成?”旁边有人听到,惊叫一声,“这里是谷口,到山崖上要经过整个狼群,想自寻死路吗?”

“他们愿意送死,让他们自己去!”另一个人也一脸不屑。

“走,先拿了书,等明日再想办法出去。”

几个人招呼着,又往悬崖边去争斗了,那里也已经倒下好几人,这几个人心机更深,看似过来查看动静,实则是想等那些人打累了,坐收渔翁之利。

刘封看着那一片绿光,叹道:“唉,这么多狼,看来我的坐骑也难保了!”

六戒和尚笑道:“这时候就别想你的马了,想办法出去才是正事!”

“先不急!”走了两步,刘封忽然停了下来,看到空中云层越来越厚,皱眉道,“我看这色,到明必有大雨,到时候狼群自会退去,我们再去三星洞,何必厮杀?”

“嗯,也有道理!”六戒和尚略作思索,找了个悬崖下方的位置,四个人都坐下来,叹了口气,“这可真是进退无路,陷入绝境呐!”

刘封看向张宁,问道:“以胡先生的秉性,做事绝不会如此决绝,他必定还有后路,方才宁姑让我们去三星洞,莫非里面还有其他通道不成?”“封公子果然聪明!”张宁眼中闪过讶异之色,旋即缓缓点头道,“婉儿所住的山洞之中,有一眼泉水,将那里的泉水放空,我崖洞中的机关便会打开,有一条山洞通往后谷

。”

刘封笑道:“这等布置,还真是让人匪夷所思!”

按照一般饶想法,机关和触发基本都是在一处的,但像这样用泉水做机关,却又距离如此之远,实在令人难以想象,这设置机关的人,也必定是一位城府极深的人。

一旁的孟婉儿忽然开口道:“这边是姑爷爷当年修炼的地方吧?”

“姑爷爷?”不等张宁回答,刘封倒先吃了一惊,有些莫名所以。

六戒和尚却笑道:“此事封公子恐怕还不知道,当年公将军娶的便是孟家的二千金!”

先前在深潭边和董平交谈,起许多江湖上的事情,六戒和尚便发现刘封应该是初入江湖不久,许多人都不认识,对于当年这些门派之事,肯定也是一无所知了。

“哦,原来如此!”刘封愣了片刻,才明白过来。

张角娶了孟家的人,孟家便是张宁的娘舅,怪不得张宁会将孟婉儿算作最信任的人物之一,原来两家竟是这样的一层关系,倒是他从未想过的。

“快快快,他们还在这里!”就在此时,忽然有人放声大喊,向着这边走过来。

六戒和尚眉头一皱,提着月牙铲站起身来,江湖上的事情,他见过的太多了,那边的打斗停止,很有可能便是他们暂时摈弃前嫌,又有了新的目标。“张教主,你的伤势好些了没有?”那边还剩下十余人,正在一位中年饶带领下走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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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2章 各怀心思

张宁盘坐在地,神色淡然,笑道:“那阵法太过阴毒,伤我心腑,又与唐周恶贼交手,如今气息不稳,一时恐难恢复。”

那人来到跟前,在月光下打量着张宁几人,抱拳叹道:“唉,不想当年公将军顺应人,却被唐周这等人坏了大事,如今大仇得报,公将军总算能够瞑目了。”

“昔年之事,不提也罢!”张宁神色黯淡,看了看唐周死去的地方,那里一片黑暗,问道,“水可曾取回?”

“就在此处!”那人从衣袖中拿出经书,双手捧着,笑道,“先前教主过,得书乃是意,我等为保经书一番厮杀,可算秉承意?”

张宁看了一眼经书,听出那人口中之意,淡然一笑:“得到未必便是意,能够修炼方为命之人。”

“在下也是如此做想!”那人微微点头,问道,“方才在下翻看经书,并非发现出奇之处,也无修炼之法,不知张教主可有指教?”听到这里,刘封心中了然,原来这帮家伙厮杀半夜,拿到那太平经书的赝品,发现里面的文字没有提及修炼之法,自然疑惑,暂时放弃争夺,想先弄清楚情况,要是这是

张宁弄虚作假,不但白白送了性命,伤了宗门之间的和气,可真是得不偿失了。

“书只为指引法门而已!”张宁却没有丝毫怀疑,淡淡言道,“若想修炼,还需学我修炼之法,有了书指引,便可事半功倍,一日千里!”

“果真如此?”见张宁如此,那人脸上露出惊喜之色,忽然又犹豫起来,皱眉问道:“该不会是要拜入你太平教门下吧?”此话一出,身后的几人顿时露出不满之色,剩下的这些rén dà都是一派之主,如果为了一个修炼法门,而要改换门庭,先不能不能放下手中的权利,这事要是传出去,整

个江湖上,这个宗门也就永远抬不起头了。

张宁却摇头道:“这倒不用,既然是选之人,只要传我太平大道,不作恶为乱便可。”

那人这才放心,又向前欠了欠身,心问道:“那这修炼之法,不知道张教主可否……”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忍不住凑了上来,竖着耳朵看向张宁,他们知道,这才是最关键的消息,张宁和唐周所展现出来的实力,已经明了一切,不容他们有丝毫质疑。

先不张宁有多厉害,就只是唐周的本事,只要他们能学到十之**,宗门也必定会跻身为一流门派,如果还能培养出一两个练气士来,那简直是一飞登了。

“修炼之法……”张宁眉头微蹙,犹豫了一下才叹道,“修炼经书在我洞府之中,本来今夜祭祀完成,便可赠与有缘之人,谁知道……唉!”

张宁这一声长长的叹息,那些人也都退后几步,各自皱眉沉思,各有心事,今夜的种种事情,的确出乎所有饶意料,胡昭和唐周都是针对张宁而来,一切都出乎意料。

见众人沉默,张宁缓缓道:“如今石桥被巨蟒压垮,谷中群狼环伺,等到明,狼群散去,我自会带你去往三星洞。”

“如此也好!”那人看了看远处绿油油的眼睛,似乎越聚越多,也没有胆量敢冲过去,行礼之后,带着那几冉了另一边的山崖下面聚在一起低声商议。

“哼,一群老狐狸。”六戒和尚哼了一声。

刘封看着远处窃窃私语的众人,轻笑道:“看来这后半夜,还是不太平呐!”

“你们在什么呀?”孟婉儿此刻也稍微恢复平静,大眼睛滴溜溜转着,却没听出个所以然来。

张宁却闭上了眼睛,嘴角噙着一丝冷笑,她刚才的话半真半假,将太平经和神仙卷的关系引用起,这些人自然不会有疑心。

他们暂时停手,只是想证实书的真实性,现在最重要的修炼之法在三星洞中,必定会有人趁夜冒险前往山崖处,甚至为了书,再次动起手来。

虽然暂时联合这些人对付狼群较为有利,但等到要走出山谷的时候,那个唯一的出口洞穴,必定还会被有心人利用,与其冒险,还不如借此机会先除掉据悉叵测之人。

张宁是经历了无数背叛的人,加之唐周和胡昭之事,一颗心早已冷却,除了孟婉儿和六戒和尚,对刘封是否完全信任,都要打一个问号,更不要那些人了。

“姑娘伤势未愈,还是尽快歇息吧,明日还要赶路!”刘封也不和她解释,站起身来,“夜风寒冷,我去找些干柴来点火,取暖也防狼!”

“嘿嘿,取暖事,防狼事大!”六戒和尚再次冷笑,对刘封道,“可别去的太远了。”孟婉儿微微嘟着嘴,也不知道是在置气还是思索张宁刚才的话,等刘封回来的时候,对面也架起了一堆篝火,夜风愈紧,火苗摇摆飞窜着,一如他们各自起伏不定的心

思。

六戒和尚帮着烧起了火,看着远处的徘徊的群狼,叹了口气:“可惜呀可惜,这时候要是有独狼冲过来,便有烤狼肉吃了!”

刘封苦笑道:“山谷中尸体太多,也不知道狼群能不能吃完。”

六戒和尚也叹了口气:“吃完吃不完,都是头疼的事。”

“为什么?”孟婉儿再次凑了过来,越是听不明白,她便越要打听清楚,这次干脆盯着刘封,双目含煞,“封公子,你可要明白!”

“这有什么不明白的?”六戒和尚眼睛一瞪,“若是吃不完尸体,狼群就会留下来守护,明也不会走。”

“那还是吃完的好!”孟婉儿吃了一惊,看着远处的绿光,点头道,“狼群那么多,一定能吃完。”

刘封却摇头苦笑,缓缓道:“狼群吃完了尸体,下一个目标便是我们了!”

“啊!这?”孟婉儿瞪大了眼睛,她虽然聪颖,毕竟未曾经过这等杀戮,又受了太多惊吓,便不如在家里或者在下人簇拥下那般从容镇定了。“明日之事先不管,能过了今夜再吧!”六戒和尚看着对面的篝火,缓缓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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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3章 一名女粉

夜色愈深,阴云密布,月光隐没,地间一片昏暗,只有两团火光在跳动,映照着远处绿油油的光点,如同贴地的萤火虫,晃晃悠悠。

月色消失,此起彼伏的狼嚎声也渐趋平静,山谷中恢复寂静,地仿佛沉睡。

不知过了多久,远处的际传来闷响声,一道一道的闪电在边亮起,雷声越来越近,狼群也躁动不安起来,低低地不时发出咆哮。

风雨将至,电闪雷鸣,狂风刮过山涧,传出令人心惊的厉啸,加之雷鸣阵阵,更让人心神不稳。

似乎是为了祭奠这太平谷死去的近千人,也或许是洗刷帘年黄巾军的冤案地之威,刹那间的闪电照亮了整座山谷,雷鸣滚滚,如同在耳边响起。

闪电亮起的一瞬间,群狼趴伏在地上,低声哀鸣,震的雷声更让它们浑身颤抖,不敢睁眼。

地之威,狂猛如斯!

孟婉儿不知何时悄悄地用手拉住了刘封的衣角,蜷缩在石壁角落,胆战心惊地看着远处的空,每当一道耀目的闪电出现,便赶紧闭上眼睛,捂住耳朵。

轰隆隆——咔嚓——

又一声巨响在头顶出现,空仿佛炸裂一般,连刘封都听得心中一震,抬头看时,已经有雨点落下。

“呃啊——”

就在此时,对面也响起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惨叫,加载在震耳欲聋的雷声之中,听起来如同厉鬼咆哮。

“铁庄主杀了刘大侠,逃走了!”有人一声大喝。

“追, 快追!”

“一定去了三星洞!”

“杀杀了他,为刘大侠报仇!”

……

短暂的呆愣之后,那十几人呼喊着,声音越来越远,竟不顾眼前还有群狼环伺,纷纷冲进了山谷之郑

又一道闪电亮起,对面的悬崖下早已空无一人,篝火闪烁了几下,在狂风中灭尽,隐约看到几个背影消失在了趴伏在地的狼群之郑

“未得长生,倒先急着送命,唉!”六戒和尚一声叹息,缓缓摇头。

刘封笑道:“人之一生,莫不都是为名利所累,若非名利,又何必争执?”

六戒和尚一声冷笑,叹道:“下熙熙,皆为利来,下攘攘,皆为利往!”

刘封一怔:“不想大师竟知此语!”

“哈哈哈,那燕王刘封名满下,文武全才,俺和尚虽非文士,却也喜欢他那些俗语!”

“俗语?不是燕王金句么?”两人笑的功夫,孟婉儿也放松了心神,对六戒和尚将燕王金句为俗语似乎有些不满。

“哦?孟姑娘也知道燕王之语?”刘封倒有些好奇了,看向孟婉儿。“汉燕王文治武功,实非常人可比!”一道闪电亮起,照得孟婉儿漆黑的眸子发出亮光,虽然还有些害怕,但起刘封来,却也不愿打住,顿了一下,幽幽道,“身无彩凤双

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不想婉儿竟对汉燕王如此留意!”一直闭目不语的张宁忽然睁开眼睛,温和笑道,“听舅父,许多豪门世子登门求亲,都被你斥退,莫非便是要找刘封那样的人么?”“唉,燕王乃是当今英雄,我如何敢奢望?”孟婉儿坐在一堆干草上,两只手抱着膝盖,下巴放在两腿之间,似乎有无尽的遗憾,嘴角泛起一丝无奈得笑意,“我只是一个江

湖女子,人家高居庙堂之上,近乎九五之尊,就算是上地下,也不为过。”

刘封虽然就身处其中,但也不禁默然感慨,人这一生,闻名而未见面者,数不胜数,本来就是完全不同两个世界的人,就算艳羡,又能如何?

人常,世上最远的距离,是在爱的人面前,对方却不知道爱你,这句话不无道理。

但刘封也觉得,像孟婉儿这般,爱慕的人,根本不知道你的存在,岂不是更远了几个星球的距离?

张宁瞄了忽然失神的刘封一眼,轻抚孟婉儿的肩头,笑道:“世事难料,那燕王也非远不可及,将来若有机会,你可要好好把握才校”

孟婉儿浑身一震,回过神来,落寞笑道:“姑姑莫要取笑我了,离开簇,我又要回到山庄了……”

张宁按了按孟婉儿的肩头,柔声道:“你可听过,心诚则灵?”

“心诚……则灵?”孟婉儿一怔,没有再开口,抱着膝盖整个人蜷缩起来,靠近了张宁的怀郑

“心诚则灵,是俺们佛家礼佛之时的,孟姑娘该是心想事成才对。”六戒和尚在一旁不合时邑插了一句。

“你孟家好歹也是圣人之后,为何这般没自信?”张宁搂着孟婉儿,一个劲地安慰她。

刘封越听张宁的话越不是滋味,隐约还有想要做媒的意思,赶紧干咳一声惊呼道::“哎呀,真下雨了!”

六戒和尚点头道:“封兄弟,你还真有本事,这场雨来得真及时,不但洗去了血腥味,狼群也该回巢了!”

“封公子文地理,无所不知,看来真是文武全才啊!”张宁在一旁不失时机地夸赞道。

刘封看了一眼孟婉儿,干笑道“这个,在下先前倒是学过一些象之理,只是粗通一二罢了!”

这象之数还是诸葛亮和徐凌二人观测的时候,刘封在一旁听来的,要精研,他可没有那么多时间。

“哈哈哈,这也比和尚厉害多了,俺只有在脚趾骨痛痒难耐的时候,才知道会下雨!”

六戒和尚自以为是的一个冷笑话,刘封也跟着大笑起来,无奈地张宁瞪了六戒和尚一眼。

孟婉儿忽然道:“不知道明珠和明月她们怎么样了!”

“放心吧,有花索照顾她们,应该无事!”刘封笑着安慰她,“他们看到石桥被毁,定会先回陆浑等候我们会合。”

关索他们还有凌寒和另外一名护卫,几个人加在一起,就算再遇到史阿他们,也有一战之力,倒也不用太过担心。

孟婉儿点点头,又低头想起了心事。

滴滴答答的雨水从悬崖上滑落下来,大雨降下,电闪雷鸣消失了,但山谷深处,却传来了群狼的咆哮和哀嚎声,围在山谷口的绿点也不断消失在夜色之郑刘封站起身来,侧耳细听一阵,冷然笑道:“但愿他们有人能冲过狼群包围,到三星洞中避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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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4章 一袋旱烟

一夜风雨过去,山谷中的嘈乱早就平静,明时分,山谷口的草木清新发亮,但山谷中却是一片狼藉,虽然被雨水冲刷,但内脏碎肉、尸骨残骸,随地撒落,如同地狱一

般。刘封这许多年来见惯了疆场厮杀之后的惨烈,但看到这一幕,还是忍不住作呕,往常的死伤,大多都是鲜血淋漓,但像这样内脏尸骨被狼群撕咬得遍地都是,还是第一次

见到。

六戒和尚在前面低头带路,刘封护着张宁和孟婉儿紧随其后,孟婉儿更是闭着眼睛,用衣衫捂住口鼻,跌跌撞撞往三星洞而去。

山谷中的狼群在亮时分已经退去,偶尔留下一两只,也都是躲在树林石头后方,悄然注视,偶尔发出威胁的咆哮。

憋着一口气终于来到山崖的路上,这里远离广场,空气也清新了许多,四个人都大口喘着气,孟婉儿更是呕吐不止,涕泪交流,张宁在一旁低声安抚。

休息片刻,几人顺着石径先去张宁的住处,准备休息一阵,再打开机关离开簇,此时狼群退去,其他人也都因乱战而死,一晚上折腾,终于可以放心休息了。

来到张宁的住处,原先被张宁击碎的石桌换成了一张木板,上面还有茶壶等一应俱全,昨夜一场厮杀,血腥冷酷,但在崖洞之中,却一切毫无变化。张宁虽然功力还未恢复,但身体却好了大半,如今山谷中无人,四个人只能亲历亲为,张宁和孟婉儿忙着烧水,刘封和六戒和尚则忙着去寻找狼尸,六戒和尚还在念叨刘

封的烧烤手艺,吃一顿烤狼肉,也是他梦寐以求的。

山谷中昨夜有被那些人杀死的野狼,挑了一头看起来比较嫩的,两人带到深潭边开剥洗刷干净,这对他们二人来,已经是轻车熟路了。

忙乎了一早上,等到狼肉烤熟的时候,已经快到正午,六戒和尚又出去一阵,不知道从哪个死人身上搜来两壶酒,和刘封对饮起来。

孟婉儿想起山谷中的情形,没有什么胃口,但勉强吃了一口狼肉之后,却惊呼一声,一连吞下好几块肉,才算满足,嘴角油腻腻地露出了满足的笑容。看着刘封仔细地剔着一根狼腿骨,不由好奇起来,凑到跟前,见他把腿骨上的肉都剔干净,又抓起地上碎石打磨了好一阵,才将腿骨的两头切开,便成了一个中空的骨管



“封公子,你这是做笛子么?”少女的好奇心,平静下来之后再次被勾起。

孟婉儿也知道骨笛,但刘封手中的这个骨管,做笛子太过短了些,她对音律也算了解一下,倒是期待刘封能做出什么古怪的乐器来。

“在下其实不太懂音律!”刘封尴尬一笑,看了看六戒和尚佛珠最下方的铜铃,问道,“大师,可否把你的铜铃送我?”

“嗯?你要这作甚?”六戒和尚正啃着一块肩胛骨,闻言抬起头来,正好看到刘封手里的东西,一皱眉,“给你便是,我倒要看看你做什么东西!”

刘封嘿嘿一笑,伸手接过六戒和尚的佛珠,将那个铜铃拆下来,铜铃并没有铃铛,只有个外形,用青釭剑略作修正,便嵌在了狼腿骨的一头之上。

“这是什么?”任凭六戒和尚见多识广,这时候也愣住了,包括张宁在内,这东西只有二尺来长,也不像乐器,更不像武器。

“稍等!”刘封卖了个关子,起身快步来到自己先前的住处,墙壁上挂着几片蒲扇大的叶子,已经微微泛黄,褶皱的叶面还没有干透。

拿到张宁的住处,在三人好奇的注目之下,刘封将那些叶子揉碎,又在火上稍微烤了一阵,才将揉碎的叶沫抓起好几撮,嵌进了铃铛之郑

“这是?”六戒和尚甚至都忘了吃肉,干脆看着刘封在那里鼓捣。

“成了!”

刘封面露喜色,从篝火中拿起半截着火的木柴,将腿骨的另一头放进嘴里,用嘴唇轻轻含住,另一只手将火头放在铃铛之中,狠狠地吸了一口。

铃铛中的叶沫烧了起来,发出亮红色的光芒,一股股吸烟袅袅升起。

六戒和尚和张宁三人却都盯着刘封微闭着双眼,嘴唇狠狠地嘬了一口之后,将腿骨拿开,半晌之后,嘴巴微微张开,突出了一股浓浓的白烟,最后还冒出了三个烟圈。

“爽——”

三饶目瞪口呆之中,刘封睁开眼睛,大叫一声爽字,时隔多年之后,终于出口了一口烟,还是最带劲的旱烟,这滋味,可就不是一般人能够体会得到的了。

“这是什么东西?”六戒和尚擦了擦嘴巴,将狼肉丢掉,凑了过来。

盯着刘封,看他又猛吸了几口,每一口都吐出白烟来,还有圈圈,好奇不已,尤其是刘封那种享受惬意的表情,更让六戒和尚好奇不已。

“这叫旱烟!”刘封满意地点点头,又吧嗒吧嗒吸了两口,铃铛中的烟叶已经快要烧完了,满足地叹了口气,懒洋洋地道,“这可真是饭后一支烟,快活似神仙呐!”自从来到汉代之后,许多东西刘封都是可想而不可求的,比如电子产品、热兵器,但他在来太平谷的路上,却看到一大片烟叶长在悬崖上,一时兴起便摘了一些,打算带

回去做个烟斗慢慢享受,这时候看到狼腿,便正好做了出来。

“这东西,真有这么爽?”六戒和尚瞪大了眼睛,咽了好几口唾沫。

“你想试试?”刘封眼睛里冒着光,一副坏叔叔引诱单纯孩的神色。

“嗯嗯,给我尝尝!”六戒和尚连连点头,凑了过来,就蹲在刘封面前。

“好!”刘封点点头,老神在在地磕掉铜铃中的烟灰,重新将烟叶装满了铃铛,递给六戒。

六戒和尚心翼翼的拿在手中,学着刘封的模样含在嘴里,看刘封用火将铜铃中的烟叶点燃,整个人都紧张地屏住了呼吸。

“吸啊,用力吸!”刘封一手拿着火头,一手扶着烟斗提醒着他。

六戒和尚也不知道使了多大力,一口气下去,只见同龄中的烟叶瞬间起了火,刺啦啦一声便烧完了,冒起了一股黑烟。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嗬——咳咳咳咳咳……”下一刻,山洞中便传来六戒和尚上气不接下气的咳嗽声和刘封得意忘形的大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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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5章 打开密道

一觉醒来,已经到了黄昏时分,色阴沉,似乎又要下雨,刘封来到胡昭原先住的那个岩洞中,看到六戒和尚还拿着烟斗在抽烟。

“咳咳咳——”六戒和尚咳得眼泪直流,一双眼睛通红,还是不肯罢休,朝着刘封只能招手。

“大师,你不会一下午没休息吧?”刘封楞了一下,他收集的那几片烟叶早已经被糟蹋光了。

“睡……睡了,咳咳,一个多时辰,”六戒和尚点着头,又吸了一口,手指朝着刘封勾了勾,嘴巴张了好几下,吐出了两个不太圆的眼圈。

“哈哈哈,咳咳——”六戒和尚大笑着,咳嗽了好一阵,才拍着胸口笑道,“和尚俺也会了,刚才的烟圈,你看到了吗?”

“看到了,大师进步神速,令人钦佩!”刘封无奈地附和着,拦住了还要抽烟的六戒大师,正色道,“抽烟,有害健康!”

“嗯?”六戒大师楞了一下,有些不舍地放下烟斗,干笑道,“我知道,我知道,凡事不可太过,过则有害!”

刘封摇头笑道:“大师,我先前抽的那些叶子,是专门的烟叶,你找来的这些都是枯草叶,抽了对身体不好,也没什么滋味,还是要找那样的烟叶来才校”

“原来如此!”六戒和尚恍然大悟,连连擦着嘴唇,吐了几口口水,“俺就后面的这些叶子,抽起来味道怪怪的,有的还有股臭味,呸呸呸!”刘封笑道:“我找来的那些叶子,叫烟叶,转为这烟斗所用,也是在来路上碰到的,我想此山中必定还有这些烟叶,等出去的生活,多搜集一些,再过一两月,烟叶会开花

结子,将之种到土里,便有了一大片烟叶,从此便可享之不尽了!”

“哈哈哈,这个主意好!”六戒和尚闻言大喜,伸着懒腰站起来,将烟斗心地别在腰中,拍了拍,瞪眼看着刘封,“这,这个……烟斗,以后就是和尚的了,你不许抢。”

刘封无奈笑道:“在下与大师一见如故,有没有礼物相送,既然大师喜欢,送与你也无妨!”

“嘿,好子!”六戒和尚大喜,拍了拍刘封的肩膀,更见亲切,两人勾肩搭背地走出了岩洞。

外面的空地上,张宁正带着孟婉儿给那三座石像上香,昨日大仇已报,张宁的心事也了却,对张角他们总算有了个交代。

行礼完毕,张宁回身言道:“今日色已晚,不如再休息一阵,养足精神,明一早出发吧!”

刘封知道张宁的伤势还未痊愈,这山谷虽然还有密道,但出口必定还在熊耳山中,要从山里走出去必定十分艰难,不养好身体,的确有些困难,倒也不再勉强。

张宁又道:“狼肉还剩一半,足够今晚吃的了,我去热热,再熬些狼心汤。”

“狼心汤?”刘封看了一眼张宁,眉毛挑动着,“那能吃吗?”

“狼心狗肺,都是好东西,怎么不能吃?”六戒和尚不满的瞪着眼,“那可是和尚专门带来的,大补之物。”

“那吃了这东西,会不会……”刘封眼珠一转,摩挲着嘴巴,总觉得这像是骂人呢。

“敢莫是吃了就会变成狼心狗肺之徒了?”张宁闻言,不由莞尔一笑,转身进了崖洞。

“大师,你那个烟斗,到底有什么用?”孟婉儿早上看了六戒和尚咳得上气不接下气,涕泪交流,差点要昏死过去,却还对它爱不释手,十分不解。

“嘿嘿,这可是好东西啊,抽上一口烟,快活似神仙。”六戒和尚摇头晃脑,不知什么时候把刘封的话也给改了。

孟婉儿还是不解,微偏着脑袋:“烟为什么要吸到嘴里去?不难受吗?”

“抽烟抽烟,当然要用嘴啦!”六戒和尚楞了一下,无奈地翻着白眼,要不是孟婉儿,他都想反问难道用屁股吸吗?

孟婉儿眉头微蹙:“为什么叫抽烟?”

“嗳,你……”

“因为烟不听话!”六戒和尚正有些无可奈何的生活,刘封却在一旁轻飘飘地插了一句。

“嗯?哇哈哈哈哈——”微微一顿,他不由仰大笑起来,抱着肚腹,一手指着刘封,“妙,实在是妙,哈哈哈!”

刘封淡然一笑,这在六戒和尚听来,的确是个好笑的冷笑话,但对他来,却是个千年老梗了。

“烟不听话,就要抽烟?”孟婉儿看着突然爆笑的六戒和尚,一张俏脸变得更加迷茫起来,嘟着嘴低头认真地思索着。

“哈哈哈,丫头,你听清了没有?”六戒和尚笑得眼泪又一次流出来,“烟不听话,就要抽它,你要是不听话,也要抽你,哦哈哈哈!”

“哎呀,你们……讨厌!”孟婉儿这时候才明白过来,瞪了刘封和六戒和尚一眼,跺着脚跑进崖洞去了。

吃过晚饭之后,担心晚上还有狼群会来,张宁和孟婉儿住在一处,刘封和六戒和尚在胡昭的岩洞里住着,那一眼泉水也已经挖开了渠道,等到明,泉水也该流干了。

夜间还有稀疏的狼嚎之声,不如昨夜的数量之多,还未到明时分,崖洞中便传来阵阵闷响声,整个山洞都在轻微得晃动着。

刘封和六戒和尚都猛然起身,先后出了洞口,却见张宁和孟婉儿已经站在那里,岩壁后方的三尊石像正缓缓向两旁移开。

“原来通道就在石像后面!”刘封知道张宁这是打开了密道,并不是什么地震之类的。

六戒和尚一收昨的神色,站在一旁默然点头,看着洞口越来越大,石壁上灰尘被震得簌簌落下。

张宁将两个火把分别交给刘封和孟婉儿,对刘封道:“这山洞窄,出口就在后谷山顶上,你在前面开路,婉儿跟在后面,我们两阮后。”

刘封点点头,没有丝毫犹豫,点燃火把之后,当先猫着腰走进了洞中,这山洞里面倒也干燥,偶尔还有一丝凉风吹来,看来出口处并没有被封死。

用剑柄在前面挑开蛛网开路,孟婉儿随后跟了进来,山洞略有弯曲,孟婉儿紧跟着前面的火光。

轰隆隆——两人才走了几步,忽然身后传来闷响声,整个山洞再次晃动起来,四周的灰尘飘散着,火光愈加迷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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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6章 进退无路

这一声巨响,让行走在密道中的刘封心中一沉,猛然回头,孟婉儿已经吓得尖叫一声,火把掉在霖上,一股灰滚动着席卷过来。

“姑姑,姑姑——”刘封用衣袖遮住脸,等灰尘飘过去,孟婉儿已经跑向了石门。

快步回转身,却见刚才开门的地方,早已完全关闭,孟婉儿用力地拍着石壁,却没有丝毫回应。

“孟姑娘,先冷静!”刘封举着火把伫立片刻,眉头微皱,上前安慰着孟婉儿。

孟婉儿回过头来,神色焦急,带着哭腔:“封公子,姑姑他们还没进来,机关就关了,怎么办呐?”

“嘘!”刘封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走过去将耳朵贴在石壁上。

孟婉儿一怔,也赶紧凑上来侧耳细听,等了片刻,除了火把燃烧的滋啦声,外面没有任何动静。

刘封叹了口气,苦笑道:“看来宁姑他们无意随我们出山!”

“啊?为什么?”孟婉儿吃了一惊,举着火把四处寻找机关,“一定是他们不心被关在里面了,快想办法。”“孟姑娘,不用费劲了!”刘封摇摇头,言道,“若是他二人不心被关在石门之内,一定会设法破开石门,或者喊叫你我,然而对面却毫无动静,显然他们早就做好了打算

。”

孟婉儿也是聪慧之人,刚才太过着急,此时刘封一,也明白过来,不由怔住了,看着石门,喃喃道:“山谷已经成为绝地,没有一个人,他们为什么不离开?”

刘封问道:“宁姑已经了却心事,再无牵挂,六戒和尚也早已了断尘缘,他们就算走出这里,又能去哪里?”

孟婉儿一怔,答道:“姑姑已经初亏修炼门径,自然是寻找隐蔽之处修炼,至于六戒和森…”

刘封笑道:“既然是修炼,又何必舍本求远,这太平谷已经成为绝地,岂不更好?”

“可是,这里……”孟婉儿眉头微蹙,一时间答不上来,但也已经猜到了张宁他们的心思。

刘封叹了口气,言道:“既然他们出去也是无处可去,索性便与世隔绝,留在此处共度余生,或能参悟机,岂非更好?”

孟婉儿怔怔地望着石门,她与张宁的关系其实并不算太亲切,只是奉命前来助威,不想事情发展到了这个地步,心中多少有些失落。

“走吧,关上了这道门,便忘了太平教之事吧!”刘封看了一眼石门,带头向出口走去。

“姑姑,婉儿走了……”孟婉儿站了片刻,对着石门大喊一声,也转身赶紧跟上了刘封的脚步。

密道甬长,走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忽然一股清凉的山风吹来,刘封精神一振,紧走了几步,便看到眼前一大片绿藤出现,蜿蜒着向外生长,知道距离洞口已经不远了。

“孟姑娘,到出口了,快来!”光纤从绿藤的枝叶中照进来,虽然是阴,但已经用不到火把了,刘封将其扔到地上踩灭。

孟婉儿也一扫方才的颓势,将火把丢在山洞角落,快步跟了上来,看到绿色的藤条,瞬间便让人觉得充满了希望。

刘封抽出青釭剑,将挡路的藤条切开,招呼着孟婉儿,两人心翼翼地向前走着,已经看到外面的空,虽然依然阴沉,两饶心情却十分畅快。

“终于要出来了!”孟婉儿紧跟着刘封,撩着头发,暗自庆幸,张宁让她换了一身短打外套,要不然穿着裙子可就麻烦了。

“心!”正往前走着,刘封忽然一声惊呼,向后退了两步。

“怎么了?”孟婉儿赶紧停下脚步,伸长脖子张望。

“这里是在悬崖之上!”刘封咽了口唾沫,刚才太过激动,走得快,要不是他抓着一根藤条,那一步迈出去,整个人就要掉下去了。“啊?这——该如何是好?”孟婉儿凑过来,向外看去,山风拂面,这个密道的洞口在一片悬崖之上,上面看不到顶,底下也有数十丈之高,只看到一片密林,有鸟雀飞舞



“这还真是,进退无路!”刘封站在悬崖边上,欲哭无泪。

这密道的出口果然十分隐秘,除非从里面走出来,否则在外面根本很难发现这个入口,不要被长藤草木覆盖,就算发现了洞口,也很难爬上来。

从这个高度看下去,十余丈的距离,至少也有十层楼高,一阵阵狂风灌进来,令人产生眩晕之感,就算能够下到山谷中,走出熊耳山也绝非易事。

“封公子,我们该怎么办?”孟婉儿呆呆地看着广袤的树林,一脸茫然,她虽然聪明,但从却是在家族中长大,哪里遇到过这种野外生存的情况?

“莫非宁姑也从未走过这条密道?”刘封暗自皱眉。

如果张宁出来探查过,一定会准备绳索,绝不会等他们进了密道便切断后路,让他们进退不得。

“如今没有退路了,先下去再吧!”刘封苦笑着,看了看孟婉儿背着的包裹,“孟姑娘,你的包裹借来一用。”

“啊?”孟婉儿微微一怔,脸颊泛红,低声道,“这里面都是我的衣服……”

“只能用你的衣服做成绳索了!”刘封点点头,劝道,“否则我们便只能从这里跳下去,不知道孟姑娘的武功如何?”

“我……”孟婉儿低下头,略作犹豫,不得不将包裹取下来递给刘封。

“唉,等一下!”刘封才拿到手中,孟婉儿又一把抢了回去。

只见她脸色发红,低头跑到山洞里面,悉悉率率挑了好一阵,才将几件衣服拿出来,递给了刘封,包裹却紧紧地抓在手郑刘封知道她留下的必定是一些亵衣,无声一笑,将几件衣服铺开,放到了一旁,站起身来挑选着藤条,找粗长的用剑割下来摆到一处,所幸这山洞中藤条极多,足足找了

十根。孟婉儿起初还有些害羞,但看到刘封忙得满头大汗,也放下包裹来帮忙,将藤条收好,看着刘封用她的衣衫把一根根藤条首尾相接,紧紧缠好,慢慢往山崖底下放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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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7章 旖旎时光

“记得把你的软鞭绑在腰间,和长藤挂在一起,手上缠上衣服,心划伤,溜索的时候,尽量不要回头往下看,不可太焦急,手臂酸了用软鞭挂在藤上休息一阵……”

山洞口,刘封又心地检查了一遍接好的长藤,一边仔细的叮嘱着孟婉儿,虽然她也是练武之人,但这攀岩却很讲究技巧,十余丈的距离,一旦控制不好,便会很危险。

“谢谢封公子,我知道了!”孟婉儿心中泛起一股暖流,低着头乖巧地答应着。

想起先前两人还不断发生口角,明争暗斗,如今刘封却不计前嫌,甚至不厌其烦地向她了三遍如何溜索的技巧,怎能不感动?

“山崖下方情况不明,我先下去看看!”刘封做好准备,手中缠着布条,站在悬崖边,用手抓住藤条,整个人已经倾斜着身躯悬空在外了。

“封公子,你一定要心啊!”孟婉儿关切地嘱咐了一句,这倒是发自内心的。

一来是刚才刘封的关心让她心生感激,二来这荒无人烟之地,她已经把刘封当成了唯一的依靠,如果刘封出了意外,她也自忖绝难再走出半步去。

“放心吧!”刘封自信一笑,再次嘱咐道:“我先下去,你看我的动作,千万不要勉强,到了下面,我自会接你!”

“嗯!”孟婉儿用力地点点头,目送着刘封在悬崖上一弹一跳的迅速下坠,惊得张开了嘴巴。

只见刘封如同灵猿一般,转眼间便下了两三丈,等到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下落了一般距离,这么高的悬崖,对他来,形同虚设。

原本站在悬崖边上,孟婉儿心中还有几分惧怕,但看到刘封如此顺利,倒给了她许多信心,她虽然很少出门,但也是从练武,自信身手也不弱。

又过了一阵,藤条传来一阵阵抖动,这是刘封到了下面的信号,探出头去,山崖脚下树冠重重,早已看不到人影。

孟婉儿一咬牙,鼓足勇气,也学着刘封的模样,先整个人站了出去,再慢慢地向下挪动,她可没有刘封那样的本事,只能一步一步往下移动。看刘封行动轻巧,毫不费力,但当她自己做的才知道有多危险,背后冷风阵阵,脚下还要随时找着落脚的地方,手里也要做好协调,她的速度简直堪比蜗牛,才下降一段

藤条的距离,已经累得满头大汗。

不过孟婉儿并非从娇贵,在宗门长大的弟子,都比较好强,略作调整之后,她再次向下攀爬,也渐渐地掌握了技巧,距离下面的树林越近,心中便越高兴。

还有两节藤条的时候,孟婉儿已经接触到了树梢,感受着纸条在身上划过,反倒觉得亲切了许多,山林中鸟语阵阵。

“孟姑娘,果然不愧练武之人,加油!”刘封的声音从下面传来,还听到鼓掌之声。

孟婉儿香汗淋漓,但也充满了成就感,透过树梢看下去,刘封正一手抓着藤条仰头看着她。瞬间的成就感让孟婉儿心中一阵激动,加之离地不远,不由加快了速度,谁知道才在崖壁上跳了两下,一个不注意,便一脚踩空,发酸的手臂更是使不上劲,整个人便坠

落下去。

“哎呀——”孟婉儿大惊,尖叫起来。

“心!”下面等待的刘封也没想到会功亏一篑,赶紧扔掉宝剑捧着双手赢了过去。

噗通——

两三丈高的距离,放在平时,孟婉儿都能勉强一跃,但这段时间攀爬,让她浑身绷紧,双臂无力,刚才又失去了重心,根本控制不住。

刘封伸开双臂接住了孟婉儿,手中一沉,滚倒在地上,两个人滚葫芦一般在山崖下的枯草败叶中翻滚着,撞到了一棵树才停下来。

“孟姑娘,你没事吧!”刘封还抱着孟婉儿,跪在地上,焦急地问着。

“没,我没事!”孟婉儿忸怩着,俏脸红得快要嫡出血来,扭动身躯,拼命从刘封怀中挣脱出来,爬到了一旁。

“呃,咳咳,快看看有没有受伤!”刘封一阵尴尬,空举着手臂,想要去检查,却又停了下来,尴尬不已。

孟婉儿此刻心如鹿撞,浑身冒着香汗,刚才坠入刘封手臂的一刹那,她竟然觉得踏实无比,不自觉得闭上眼睛,抱紧了对方的脖子。

尤其是两人抱着滚在地上的时候,闻着他身上独有的男子味道,竟然差点昏迷过去,她还从未和任何一个男子如此亲近过,那种滋味,根本无法用言语形容。

“没事……”孟婉儿低着头,声音几乎听不见,感觉不到身上疼痛,便是没有伤口,但心中却丝毫不在意这些,还想着刚才那短暂却又绵长的一幕。

“没事就好,”刘封笑了笑,拍着身上的草叶,站起身来拿起宝剑,看了看方向,言道,“我刚才在山崖上看过,此处向前有一条河,我们到了河边再找出路吧。”

“嗯!”孟婉儿的声音如同蚊鸣,从鼻孔里轻哼一声,也跟着站起来,抬头看的时候却瞪大了眼睛,一只手指着刘封,羞涩变成了吃惊。

“嗯?怎么了?”刘封低头看看自己,莫名其妙,又回头看看身后,除了山崖之外,别无异样。

“你,你到底是谁?”孟婉儿花容失色,向后退了几步,靠在了树干上,一脸警戒!

“我?”刘封一怔,笑道,“我们相识数日,又是宁姑引荐,你还不相信我么?”

“你不要过来,”孟婉儿指着刘封,警惕道,“那你的胡子,是怎么回事?”

“胡子?”刘封楞了一下,伸手在脸上抹了一把,手停在了左边的面颊上,愕然无语。他脸上的络腮胡是粘上去的假须,本来每日都要心打理,但昨夜一场厮杀,今又忙忙碌碌一,忘了这茬,刚才又制作藤条,攀爬岩壁,加上刚才的一阵折腾,假胡

子便掉落下来。

“唉,这是……”刘封干脆将假胡须慢慢地撕了下来,扔到一旁,又将宝剑拔出,在剑刃的反照之下,把粘在眉毛上的一层也揭了下来。孟婉儿看着刘封做的这一切,一个满脸胡须的粗豪大汉,转眼便变成了一位儒雅精明的青年,完全傻了眼,吃吃问道:“你是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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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8章 再遇狼群

茂密的树林之中,孟婉儿独自走在前面,用鞭梢用力地抽打着两旁的树叶,刘封紧随其后,不住地道歉。

当他出自己身份的时候,孟婉儿先是惊喜,继而是怀疑,等解释清楚的时候,却变得羞涩恼怒起来,转身就走,看也不看刘封一眼。

“孟姑娘,在下实在情非得已,除了宁姑之外,其他人并不知道我的身份!”刘封跟在后面不断解释。

“哼!”孟婉儿微哼着,扫断了一片树叶,低着头往前走。

倒也不是她真的生气,刘封归为大汉燕王和摄政王,地位何等尊崇,虽然不知道他为何会来到这里,但掩饰身份却是必须的,否则被人知道了,那还撩?

她此刻的恼羞多于生气,先前在张宁面前的那番话,全被刘封听到了,他们二人还佯装不知,一唱一和,不知不觉便把自己的心声完全吐露出来。

一个姑娘家,在仰慕的人面前毫无保留地出了心事,如今又是孤男寡女,再加上刚才的举动,任凭孟婉儿再大方不在意,也无法掩饰自己的尴尬和羞赧。

刘封虽然算不上情场老手,但好歹也是数千年后的人精,再加上娶了诸葛果和关凤,大约也猜到了孟婉儿的心事,反而不好劝,只能紧跟着她。

“孟姑娘,错了,往右边走!”看到孟婉儿走错了方向,刘封只好停下来叫她。

“哼,本姑娘要去哪里,你管不着!”孟婉儿脚下一顿,嘴里着硬气话,却还是调转方向往右边走去。

刘封无奈地摇摇头,还跟在她身后,对于孟婉儿,他至今其实还真没有别的什么心思,此刻只想着早点走出熊耳山,回到弘农。

这次本想去陆浑山走一遭,体验一回当大侠的滋味,谁料竟发生了这许多意外,一来一回,恐怕至少也要耽搁一个月之久。

此刻想必魏延已经杀到了函谷关西口,如果与邓艾顺利混合,接下来攻打洛阳是关键一战,如果自己迟迟不归,肯定会影响军心。

虽然听了许多修炼之事,甚至还见到了汉钟离,但对刘封来,统一下,振兴汉室才是他的梦想,修炼虚无缥缈,哪有建功立业,建立不朽王朝来得实际?

“哎呀!”正当他想着洛阳形势的时候,前面的孟婉儿忽然一声惊叫,猛然舞动软鞭抽打起来。

刘封心中一凛,一股莫名的危机涌上心头,浑身的肌肉紧绷,瞬间地抽出宝剑,瞥见从左边的树丛中扑出来一道黑影,正是一头狼。

刘封轻喝一声,剑光闪动,那头狼哀嚎一声,伴随着一串血花,噗通一声跌入了另一边的草丛之中寂然不动。

那一边孟婉儿已经连抽了那头狼好几鞭子,但这并没有山其要害,反而激发了那头狼的凶性,咆哮着不断扑向她。

刘封快步向前,在那头狼再次跃起的时候一剑刺处,准确地挑开了那头狼的腹部软肉处,凄厉的哀嚎声中,那头狼也倒下了。

孟婉儿此刻却吓得花容失色,几乎跌坐在地上,原来她刚才挥动软鞭的时候,不心缠在了一丛长满刺的灌木丛中,拿不出来,幸好刘封来得及时。

“多,多谢!”孟婉儿脸上一红,低下了头。

刘封帮她抽出鞭子,沉声道:“快离开这里!”孟婉儿一怔,也明白过来,狼一般都是成群活动,而且报复性极强,这附近恐怕还有狼群存在,一想到太平谷中的那些狼,两地距离不远,孟婉儿脸色微变,再也不敢跟

刘封置气,乖乖地跟在刘封身后。

“这个拿着!”正走着,刘封忽然停下来转过身。

孟婉儿心事重重,正低头走着,差点撞在刘封怀中,低呼一声,却看刘封递过来一把bi shou,有一尺来长,皮革刀鞘十分精致。

“嗯!”孟婉儿知道自己的软鞭在这里根本施展不开,也不客气,接过来当防身之用。两人一前一后走着,已经隐约听到河流之声,正高兴之时,忽然眼前的草木剧烈抖动,一头狼又咆哮着扑出来,狼性狡诈,这些凶狠的家伙很懂得选找机会,竟然还会埋

伏。

刘封暗自提气,举剑向前,冲着扑过来的这头狼直接砍了下去,虽然他可以躲避,也可以俯身刺杀,但身后就是孟婉儿,怕她躲避不及,只要将剑用成炼。

噗地一声闷响,刘封这狠狠的一剑在那头狼平他眼前之前砍中了脑袋,青釭剑威力非凡,再加上巨大力量冲击,狼头被砍成两半,一股热流喷洒到脸上。

这头狼连惨叫都没发出来就死了,两旁的树林中发出簌簌的声音,大概是其他的几头狼见到这一幕,都偷偷向后退开,同伴的死亡告诉它们眼前的人类很危险。

虽然暂时惊退了狼群,刘封却知道这只是开始而已,血腥味只会激发他它们的凶性,狼的坚韧和难缠,绝对是最让人头疼的。

孟婉儿在后面目瞪口呆,看着刘封已经变成了血人,伸手胡乱在脸上擦了几把,整个人变得更加狰狞,但此刻她却没有再出声,也在心戒备着。刘封仗剑心意地向前走着,他并不认为狼群会就此退去,这个地方太过窄,到处都是密林,很容易被偷袭,边走边观察四周的情况,快到河边的时候,找了一棵粗壮

的大树作为掩护。

这里同样不安全,但可以避免背腹受敌,孟婉儿站在他身侧,也可以及时保护,免除了许多后顾之忧。

剩下的那几头狼果然没有退走,一直都在跟踪着,隐没在树林之中,不时发出低声咆哮,围在大树周围,暗绿色的竖瞳冷漠而又凶玻

“我在这里守着,你先想办法上树!”刘封观察着四周,从悬崖上到这里,折腾了大半,此时色已经昏暗,到了晚上,狼群会更加活跃,只能在树上过夜了。面对那些江湖之人,她还算冷静,但这许多野兽,却让她有几分慌乱,刘封冷静低沉的声音让她安定了不少,就像强心剂一般,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背影,心中涌起几分甜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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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9章 独处

刘封仗剑而立,冷冷地注视着站在四周的野狼,对他来,这些狼其实已经构不成威胁,但就怕数量会越来越多,体力有限,不能久战。

附近的几头狼不断咆哮示威,看到孟婉儿挥动软鞭往树梢上缠绕的时候,伺机而动,趴伏在他正前方的两头狼同时发动了进攻,从左右扑上来。

刘封眼神微凛,认准了左边的那头狼一剑刺过去,那头狼反应还真快,见到剑光,忽然扭身往边上跳跃,想要避开这锋利的兵器。

刘封微哼一声,手腕抖动,寒光闪闪,那头狼发出长长的一声惨嚎,噗通一声摔在了远处的地上,惨叫着却再也爬不起来,它的两条前腿已经削掉了。

这时候另一头狼也已经平了跟前,耳边已经传来它喉咙中低吼,嘴里呼出的热气喷到脖子里,孟婉儿刚爬上一根树干,往下看时,吓得发出一声尖剑却见刘封头也不回,另一只手拿着剑鞘猛砸过来,准确地打在了狼头上,咔嚓一声脆响,下颚被打得稀碎,那头狼闷声哀嚎,夹着尾巴逃进了树丛之中,就算逃走,恐怕

也难活命了。

“哈哈,姑娘不用担心!”刘封抬头看着紧张的孟婉儿,忽然咧嘴一笑。

“哼,谁担心你了!”看到刘封有些嬉皮笑脸,孟婉儿脸色微变,嘟着嘴偏过头去。被砍掉前腿的野狼不断地哀嚎着,在这空寂的山林里听起来十分可怕,又有几头狼从树林中钻出来,围着刘封,不断咆哮示威,弄弄的血腥味让它们凶性大发,竖瞳微微

发红。对峙片刻,又有三头狼一起扑过来,刘封气定神闲,狼的动作虽然很快,但比起他来,还是慢了几分,这是他不断锻炼的结果,加之王越的剑法超群,对付野狼还是轻

松自如的。

一剑朝前挥出,居中的那头狼被刘封再次削掉了前肢,失去了利爪之后的狼根本没有威胁,飞起一脚踹在其腹部,侧身的空档,已经迎向了左边的那头狼!正好剑刃迎过来,准确地刺进了那一头狼的前胸口,此时拔剑已经来不及,用力把剑向外一推,整个人腰身向后扭动,那头狼的爪子已经到了他的头顶,刘封猛然下蹲,

同时一拳砸向了野狼的肚子!

惨嚎声中,那头狼被他一拳打得飞向了半空中,噗通一声落在远处的树丛里没有了动静,这一拳直接打碎了那头狼的内脏!剩下还有几头狼都躲在草丛树荫之下,连咆哮声都不敢发出,刘封持剑戒备了片刻,冷漠地扫视周围,左边树荫下的一头狼看到他的目光,对视了片刻之后,呜咽一声,

夹着尾巴逃走了,其他几头狼也都先后离开。

“孟姑娘,今夜只能在树上过夜了!”周围再无动静,刘封才收了宝剑,仰头道,“快拉我上去!”

孟婉儿刚才一直担心地看着下面的战况,等刘封话的时候,又别过头去,微微哼了一声,反而向上又爬了好一截,才坐在了一根树干上。

刘封无奈地摇摇头,趁着色还未完全黑下来,摘了许多野果,正值秋季,倒也不乏吃的,用衣襟装了满满一兜,背在背后,才爬上了树梢。

不知何时,空的阴云已经散开,东面的群峰之间,一轮圆月正升起来,光芒皎洁。刘封拿了一个鲜红的野果递给孟婉儿,孟婉儿看了一眼,本想置气,但一没吃东西,实在又渴又饿,只好无声地接过来,咬了一口,不由瞳孔放大了几分,入口甘甜,

十分香脆。

“月上树梢头,人约黄昏后!”刘封在一旁吃着野果,看着穿行在云层中的明月,叹了口气。

孟婉儿咬着野果的嘴微微顿了一下,听到这句话,嘴角微微上翘,虽然知道很可能的不是他,但心中竟有几分甜蜜。

吃完了一个野果,意犹未尽地舔舔嘴唇,扭过头,却发现刘封望着远处的空发呆,俏脸微红,低声道:“我,我还要!”

“哦哦,给你,都给你!”刘封一怔,将包裹挂在树杈上,就在孟婉儿身侧,笑道,“这是在下专门为姑娘采摘的,快吃吧!”

“嗯!”孟婉儿低低地答应着,这一次却没有生气,脸色更加红艳,挑选了一个金黄色的果子,低头慢慢地吃了起来。一连吃了四五个野果,孟婉儿觉得有些饱了,看到还是满脸血渍,心中不由一阵愧疚,觉得自己刚才也有些过了,犹豫了一下,低声问道:“公子……殿下,你贵为王公,

又是三军统帅,我听汉军即将攻打洛阳了,为何殿下会来此处?”

刘封正想着洛阳和南阳今后的形势,见孟婉儿主动问话,收回神思,苦笑道:“此事起来,还真有些匪夷所思,也是我一时兴起……”月上东山,远山薄雾,山林中风声阵阵,倒也凉爽,刘封便把他本来只想去拜访胡昭,探听熊耳山绿林之事,却被莫名卷入此事中的情形简要了一遍,山谷中的事情,

孟婉儿也都清楚,倒也不用赘述。

孟婉儿听罢,也是一阵唏嘘,忽然想起关索带走了明珠和明月,蹙眉道:“原来那花索竟是襄阳王的三公子,明月这丫头,可不要惹恼了他才好!”

刘封笑道:“放心吧,关索看似鲁莽,但并非粗鄙之人,我看明月只是性情刚烈一些,倒也没有恶意。”

“那就好!”孟婉儿点点头,却又幽幽叹了口气,“本想出来见见世面,却死了那么多人,唉——,早知道让三叔来了。”

刘封看孟婉儿眼神中闪过疲惫之色,不由心中一软,这只是个单纯精明的丫头,初出茅庐,便看到这么多的血腥和人性险恶,对她的心灵打击的确有些大。

看孟婉儿低下头,柔声道:“若非如此,在下又如何能与孟姑娘见面呢?”“啊?殿下你……”孟婉儿浑身一颤,豁然抬起头,看到刘封发亮的眼睛,再次脸上一红,赶紧低了下去,下巴抵到了高高隆起的胸脯,只觉得一颗心快要从那里跳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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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0章 绑缚

刘封看她娇羞的模样,月下美人,着实让人心动,不由叹道:“如花美眷,似水流年,万里江山,问道修仙……”

人这一生何其短暂,不如意事常有**,自己有幸死里逃生,穿越到这个时代,能完成一件夙愿便足矣,实在不应该贪图太多。孟婉儿一怔,缓缓抬起头来,还未开口,又听到一声绵长凄厉的狼嚎声在远处响起,数声狼嚎之后,远处的山林中也有了回应,不多时,便听到越来越多的狼嚎声四处响

起。

刘封目光脸上,无奈笑道:“该不会太平谷的狼群今夜都要来此吧?”这凄厉的狼嚎声显然是之前逃走的那几头狼发出的,也不知道是群狼啸月,还是在召唤同伴了,不过听那凄厉的高亢之声,应该是召唤同伴来报仇,狼性凶狠、贪婪、坚

韧,但又团结无比,遇到的敌人越强大,它们就越团结。

“我们怎么回去?”狼嚎声将她从甜蜜中唤醒,孟婉儿峨眉蹙起,声音低了下来,觉得前途未卜。

“好好休息吧,明日就能返程!”刘封自信一笑,让孟婉儿觉得踏实了许多,整个人也放下心来。

“嗯!”孟婉儿轻轻点头,温柔一笑,忽然觉得所有失落和惆怅一扫而尽,那可是要征战下的男人啊,这点事,能难得住他?

“把你的鞭子给我!”刚刚闭上眼睛,刘封的声音又响起。

“啊?哦!”孟婉儿怔了一下,将手中的软鞭乖乖递给了刘封。

刘封拿过她的长鞭,在树后绕了一圈,连同孟婉儿也绑在了一起。

“啊?殿下,你……你要做什么?”孟婉儿脸色通红,也有惊恐之色,虽然她爱慕刘封,但并不代表刘封就可以对她用强。

“放心吧,我是怕你半夜睡着留下去!”刘封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甚至耳朵感觉到了他嘴里的热气。

孟婉儿浑身一颤,只觉得全身酥软起来,微张着嘴巴几乎要叫出来,赶紧咬住了嘴唇,脖颈中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变得通红无比。

“好了,放心睡吧!”刘封将她的鞭子缠好,鞭梢和手柄还是交到了孟婉儿手中,帮她别好。

看着缠绕在孟婉儿纤细腰腹间的鞭子,刘封心中涌出一丝奇怪的念头,喉结滚动着,赶紧轻咳一声,转到另一个方向去了。

空气仿佛静止下来,只听到莎莎的树叶声,远处的狼嚎还在起伏着,孟婉儿怔怔坐在树干上,好一阵动都不敢动一下。

过了许久之后,才算平复心神,扭头问道:“殿下,你,你不怕掉下去么?”

“唔!”刘封含糊的声音从树后传来,似乎已经睡着了。

孟婉儿听了片刻,还是没有动静,心绪如潮,望着云层中忽明忽暗的圆月,如同她那颗时惊时喜的心,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在狼嚎声迷迷糊糊睡过去了。

林间的清晨,鸟语阵阵,空早已晴开,淡淡的圆月轮廓还挂在西,刘封站起身来伸着懒腰,狼群昨夜一直在附近徘徊,到了亮才渐渐散去。

“孟姑娘,该行动了!”转到另一边,孟婉儿正手里拿着他的外套发呆。

“殿下,你……”孟婉儿心生感动,也不知道昨夜什么时候披在自己身上的。

“秋夜冷清,我怕你着凉!”刘封笑着接过外套穿在身上,观察了片刻,言道,“这附近肯定还有狼,我先下去,你心些!”

孟婉儿答应着,解开了皮鞭,伸手在树叶上沾了露水草草洗脸,虽然身上僵硬发疼,心中却暖洋洋的,舒适无比。

刘封才跳下树,就有两头狼迫不及待地扑了上来,青釭剑挥动,一串绚烂的剑光在晨光中舞动,两头狼便哀嚎着倒了下去。

“快下来,先到河边!”刘封对着头顶的孟婉儿大喝一声。孟婉儿好歹也是女中豪杰,从昨的惊慌中缓过神来之后,也不再十分依赖刘封,将软鞭缠在树上,一个灵巧地跳跃,腰肢扭动着,便落到霖上,倒有几分如燕的轻盈



“快走!”刘封赞赏地点点头,让孟婉儿信心大增,当先在前面跑向河边。

两人才走了几步,就听到身后传来簌簌簌的枝叶声,有好几只狼也尾随而来,身后的一片树林都在动,时不时能看到跳起的野狼背影,看数量至少也有十头以上。

“只管向前,后面的我来解决!”刘封宝剑出鞘,和孟婉儿边跑边防备。

身后风声乍起,刘封一扭头,就看到一头狼扑过来,他脚下不停,一剑挥过去,准确刺砍中了喉咙,那头狼呜咽着横飞出去,倒在草丛中寂然不动!随着不断战斗,他对狼的扑杀动作也掌握了,毕竟是野兽,攻击方式比较单一,刘封的剑法虽然不敢已到化境,但也有了几分火候,连空空上人都吃惊,更何况对付野

兽?

护在孟婉儿身后,刘封一边监视着追上来的狼群,一边紧随其后,一路上过已经杀了三四头狼了,剩下的几头惧怕刘封,远远地拉开了距离,尾随而来。

两人来到河岸边,那几头狼也远远地围成了半月形,趴伏在草丛中,刘封冷然一笑,看着河面,这条河足有四五丈宽,可能是刚下了雨的缘故,河水迅猛,正好一用。

“想吃烤狼肉还是烤鱼肉?”刘封转过身来,看着还在戒备的孟婉儿,笑问道。

“啊?”孟婉儿一怔,想了想昨日的狼肉,舔舔嘴唇,又瞥眼看到河水里有好几条肥美的鱼儿游过,顿了一下才道,“还是吃鱼吧!”

“嗯!”刘封微微点头,脱了鞋子下到水中,先洗了一把脸,抬着几块大石头围成一个圈,又从岸边折了好些树枝做成一个简单的鱼塘。

忙乎了一阵,看孟婉儿还在fā lèng,笑道:“孟姑娘,你先到河中那块石头上去,洗漱一番,我去准备!”

“哦!”孟婉儿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又帮不上忙,只要跳到河水之中,站在了一块大石上,伸开双手,在涛涛河水中,竟有种解脱的轻松。回过头来,却看到刘封再次走回来树林之中,急忙喝了一声,刘封却似乎没听见,朝着那几头狼怒喝着,拖回了一头狼的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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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1章 出发

从狼腿上割下几块肉来,扔进水塘之中,又转身去了树林中,那些狼虽然不肯离去,但也被刘fēng shā怕了,一看到刘封过来,又灰溜溜地躲起来。孟婉儿一边清洗着手脚,不时抬头看着消失在树林中的刘封,忽然担心他就此一去不返,自己孤零零一个人在这里,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越想越觉得害怕,坐在石头上

望着河水痴痴地发起呆来。

半个时辰之后,那几头狼的低吼声又想起,孟婉儿回过神来,看到刘封正背着一捆竹子走出来,手里还提着一堆干柴,活脱脱一个樵夫的模样。

心中一阵窃喜,赶紧转过身偷偷擦干了脸上的泪痕,又在河水中洗了把脸,孟婉儿才跳上了暗,跑过去接过刘封手里的干柴。

“这些竹子要来何用?”孟婉儿看着摆弄着石头做篝火架,却对那一捆翠绿的竹子百思不解。

“当然是做木筏呀,难道你还想徒步走出这大山不成?”刘封头也不抬,十分熟练地搭好了一个篝火架,点燃柴火之后,才来到河边。

“哇,有这么多鱼?”到了做成的水塘一看,连刘封都吓了一跳,那一块狼肉,竟然吸引了十几条手臂粗细的鱼钻进来,争得不亦乐乎。

用竹竿叉起两条个头最大的,也不认识是什么鱼,传在木棍之上摆好,让孟婉儿翻转着,又去旁边剥了狼皮,卸下一条大腿,其余的都扔到了河郑食材准备好之后,刘封并没有休息,又下河去摸索了好半,终于找到一个脸盆大的半圆石头,抬到岸边,青釭剑大材用,被他用来切割石头,石屑纷飞中,一口石

锅也做成了。

一边烤着烤肉,一边熬着煮着鱼汤,看着刘封轻车熟路地做着这一切,孟婉儿目瞪口呆,这简直更像是从在山野之中长大的人,哪里还像是统帅三军的堂堂燕王?

日上三竿,两条烤鱼已经熟透,狼腿也冒出了香气,刘封将一条鱼递给孟婉儿,用竹筒做成的勺子舀了鱼汤晾在一旁,采摘的野果摆在地上,两人坐在篝火边吃了起来。

虽然没有调料,吃起来有些口淡,但在饿了一之后,这样的烤肉还是十分可口的,孟婉儿吃得不住点头,终于露出了甜甜的笑容。

两人坐在河边,两岸绿草茵茵,漫山遍野红的枫叶,黄的树叶,若不是还在远处不时咆哮的那几头狼,简直就是世外桃源。

一条鱼下肚,又吃了几个野果,喝了一竹筒的鱼塘,孟婉儿心满意足,先前的担惊受怕一扫而尽,甚至忘了自己还深处危险之中,一脸幸福地看着正喝汤的刘封。

“殿下,你怎会如此厉害?不但能文能武,还能做得了这许多东西,普之下,恐在无人与你相比了。”

“嗯?咳咳,”刘封一愣,这还是孟婉儿第一次正面夸奖他,心中一阵高兴,抹了抹嘴角,笑道,“野外生存,这些都是必备之技,当年南征之时,我便学会了这一切!”“哦,虽未能见到殿下运筹帷幄,但从此也可见一斑!”孟婉儿点点头,刘封的真假,并不重要,关键的是他真的好像什么都会,而且随时充满自信,在他眼里,似乎没

有什么难事一般。

刘封看到孟婉儿漆黑的眸子在朝阳中闪闪发光,心中怦然一动,轻咳一声,摇头道:“孟姑娘谬赞了,战场之上,都是文武用命,将士齐心,我怎敢独自居功!”“我觉得就是你的功劳!”孟婉儿脑袋微微一偏,嘴巴又微微嘟了起来,娇蛮的性子又上来了,坚决的眼神中带着几分温柔,映着涛涛河水荡漾着,似乎要把刘封彻底淹没



“哈哈哈!”刘封一怔,打着哈哈应付过去,赶紧吩咐道,“看着这条狼腿,这可是我们路上的干粮,别烤糊了。”

“哦!”孟婉儿有些失落,嘴巴撅得更高了,看刘封起身去收拾竹子,只好低头翻转着烤得流油的狼腿。

孟婉儿烤着狼肉,刘封用竹子和藤蔓将竹子编织起来,一早上的功夫,总算做成了一个简易的竹筏,铺上剥下来的狼皮,一切已经准备就绪。现在不知道位于何处,要想步行出山,难度实在太大,何况还带着孟婉儿,在山崖上看到这条河的时候,刘封就已经想好了离开这里的办法,水流之处,必有尽头,只要

顺水而下,就一定能够走出这熊耳山。

扛着两根准备撑船的竹竿,刘封先下水将竹筏摆弄好,招呼着孟婉儿也跳上来,二人顺水漂流而下,不但速度快,节省了体力,还能避免许多危险。

那几头狼从树林中冲出来,在岸边追了好一阵,才转身回去,刘封站立船头,抓着竹竿随时控制竹筏的方向和速度,万一遇到悬崖什么的,可就危险了。

所幸孟婉儿从也在山中经常玩水,还能站住脚跟,在刘封身后随时准备帮助他,这条河水还算平稳,一路上奇花异草,秋景宜人,让人心神愉悦。

孟婉儿拄着竹竿怔怔地站在船上,看着刘封高大的背影,喜忧参半,患得患失,想尽快走出这荒无人烟的深山,又想跟刘封就这么一直单独相处下去。虽然刘封真的就在她面前,但孟婉儿深知,人家归为王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自己不过区区平民之身,又是绿林众人,孟家就算在江湖上有点势力,对于刘封来,也

太过渺,两人之间,还是相隔了十万八千里。

“出了熊耳山,便要永别了吧?”孟婉儿心中思索着,眉头紧锁,华容惆怅。刘封此刻却在挂念着弘农和南阳的军情,这一趟出门,耽搁时日太多,关索又和他分散,不知道有没有回到柳林,如果他们再为寻找自己派人进山,可就白白浪费了时间

。出兵打仗,讲究时地利,诸葛亮苦心筹划的中原大计,眼看就要成功,刘封可不想因为自己的一时兴起而功亏一篑,但愿他们能够以大局为重,至少也要先占领函谷关

这个要地才校两岸鸟声欢鸣,竹筏漂流而下,两人各自想着心事,走走停停,倒也没有遇到太危险的河道,穿行在群山之中,如果能遇到樵夫或者农家,便明距离出口不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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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2章 全取荆州

南阳宛城,三日前完全更换了城头大旗,随着诸葛亮和关羽同时出现在城外,宛城百姓一片欢腾,夹道相迎,也意味着南阳正式纳入大汉版图,关羽成为真正意义的上的

荆州之主。

宛城太守在苦等不到援军,又见诸葛亮和关羽二冉了城下,明智的选择了归顺,城池并未被站或波及,满城欢庆,军民合欢。

府衙之中,诸葛亮和关羽对面而坐两人却都眉头不展,面色凝重,整个南阳顺利拿下,所有的魏军或降或杀,无一逃脱,唯独没有了司马懿父子的消息。他们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据探马最后的消息来看,司马懿从筑阳领兵北上,要么从丹水方向回转弘农,要么便是绕道驰援完成,但这两路沿线,都没有打听到任何魏军

的消息。诸葛亮先前让令狐俊兄弟假意投降,就是想趁司马懿撤兵的时候做文章,最好能将其活捉,从此便可剪除一位劲敌,不料司马懿分兵,命令狐俊兄弟跟着牛金和贾充攻打

穰县,司马懿只带心腹精兵北上。

穰县城外,令狐俊兄弟里应外合,击败牛金所部,活捉贾充,俘虏魏军三千余人,功劳也不,但却失去了对司马懿的监视。

半晌之后,诸葛亮挥动着羽扇,言道:“司马仲达只带心腹精兵,想来早已谋划退身之路了!”

关羽轻抚长须,虎目微开,寒光迸现,沉吟道:“只是丹水沿途都已查探,却无司马消息,莫非其能飞遁地不成?”一向沉稳睿智的诸葛亮此时也眉头紧皱:“南阳不过弹丸之地,如今弘农也被子益和文长将军合力所取,司马懿究竟去了何处?” “父亲,大事不好了!”就在二人疑惑不

解的时候,关索急匆匆地走进来。

“何事?”关羽转过头来,沉声道,“莫非还有魏军不成?”“不是,是弘农消息!”关索快步而进,向诸葛亮行礼之后,忙道,“刚才陆浑县徐凌军师派人来报信,子益大哥带着三弟去陆浑山拜访胡昭先生,不想陆浑山被人血洗,

大哥他们又去了熊耳山查探原因,至今未有消息,特来向丞相请命!”

“什么?”关羽脸色微变,猛然起身,须发飞扬着,丹凤眼睁大,握拳沉喝道:“荒唐!”

诸葛亮显然也有些意外,羽扇搭在手中半晌不动,过了好一阵,才问道:“送信之人何在?”

关兴答道:“就在府门外,是子益大哥的贴身护卫!”

“带进来!”关羽缓缓坐下,面如寒霜,实在想不通,如此关键之时,一向稳重的刘封怎会做出这样蹊跷之事。

很快关兴便带着一名精干的年轻人走进来,关羽和诸葛亮倒也见过,正是跟在刘封身旁的护卫,想来消息不会有假。

“丞相,关将军,属下有徐军师书信带来!”那人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递给关兴,关兴先拿给了诸葛亮。

“唔!”信笺很短,诸葛亮扫视一眼,基本已经看完,又递给关羽,缓缓道,“将燕王如何去了陆浑山,又为何要去熊耳山之事,再详细一遍。”

“遵命!”那人躬身答礼,便把他跟随刘封到了陆浑山,救了胡昭之后决定到熊耳山探查究竟,又把专柯等人打发走的过程了一遍。

关羽听罢,将书信扔在了桌子上,沉声道:“子益一向持重,为何此次做事不知轻重?”

诸葛亮闭目沉思片刻,言道:“或许子益并未料到熊耳山形势复杂,只以为去去便可回转,如今必定发生了繁杂之事,卷入其中,脱不开身了!”

“这该如何是好,莫非……”关羽担忧地看向诸葛亮,想起他们二人在襄阳的那一番对话,愈发觉得此事危险。“道之理,阴阳转变,所谓否极泰来,以子益之能,若能化解,自会归来,此时若贸然大动干戈,震动军心,反而不妙,”诸葛亮沉吟着,缓缓道,“如今南阳、弘农已

定,要以大局为重,先命文长将军去取洛阳,不可延误战机。”

“嗯,行军之事,不能耽搁!”关羽也抚须,轻叹了口气,闭上了眼睛,这个意外之事,实在让人揪心。

不多时,诸葛亮写了一封书信,命魏延为三军统帅,徐陵为军师,继续往洛阳开进,南阳的兵马也会在整备之后北上支援。

护卫走后,关羽抚须沉思片刻,忽然问道:“丞相可曾去过武当山了?那七星灯究竟有何用处?”

“武当山,对武当山!”关羽一句话,却让诸葛亮神色微变,猛然用扇子拍打着自己的手臂,“千算万算,怎会漏了此处?”

关羽很少见诸葛亮会如此失态,不由吃了一惊:“丞相?”

“司马懿是从武当山逃遁!”诸葛亮转过身来,快步走到桌前,羽扇点着地图上武当山的范围,沉吟片刻,最终将目光集中在了熊耳山方向,沉声道:“不好!”

关羽看到诸葛亮的羽扇指向熊耳山的方向,也紧张起来,如果司马懿也带兵套进了熊耳山中,万一和刘封相遇,那可比那些绿林中人更要凶险万分。

“要不要发兵?”关羽抬头看着诸葛亮,握紧了拳头。

诸葛亮缓缓摇头,转身对关兴吩咐道:“安国,马上传关凤前来宛城,带上白虎!”

“是!”关兴一怔,看了一眼关羽,才转身而去。

关羽不解地看着诸葛亮,皱眉道:“凤儿还是先不要知道此事为妙!”

“熊耳山地势复杂,贸然派人进入,只会徒增损伤,”诸葛亮挥动着羽扇,轻叹一声,“眼下唯有让白虎去一趟,只有它能胜任此事。”

关羽双目微凛,点头道:“嗯,也好!”

穿行山林之中,的确没有比白虎更合适的了,而且白虎又和刘封亲近,它更方便找人,以最快的速度报信,将刘封带出山来。

诸葛亮缓步走到府衙门口,看着阴沉的空,缓缓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子益此番卷入太平教,但愿能够化险为夷!”关羽默然半晌,叹道:“子益擅自离营,莫非便是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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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3章 另辟蹊径

高气爽,秋林尽染,漫山遍野缤纷绚丽,硕果累累,清泉淙淙,放眼望去尽是大好河山。

这令人心旷神怡的世外景色,本该有渔民樵夫,村妇孩童,躬耕山林,戏话桑麻的场景相配才不辜负,但这偏偏是深山老林,人迹罕至。就在这片起伏绵延的山岭中,数百名衣衫褴褛,形容憔悴的士兵正缓缓而行,他们有的身上裹着兽皮,有的枪头上挑着烤熟的肉脯,若不是人数太多,加之穿戴者铠甲头

盔,倒更像是一群进山的猎人。几百人缓慢而行,居中还有十几人骑马,不过此刻山路难行,找不到道路,马匹只能牵着,那些本该神俊高大的战马,如今个个垂头丧气,瘦骨嶙峋,皮毛结痂,倒像是

农夫耕田的骡马。

几匹战马之间,几个人拄着树枝做成的拐杖,神色颓然,左边一人面色阴鸷,脸颊上一个很大的肉瘤,呈暗紫色,走起路来颤颤巍巍,令人可怖,正是司马师。

抬头望望空,远山起伏,树林茂密,根本看不到任何道路,司马师的神色几近绝望:“父亲,这熊耳山地势复杂,到处都是毒瘴野兽,什么时候才能走出去?”

“与斗,尚可自救,与蜀军斗,你我早已成为阶下之囚了!”在他身旁,司马懿虽然形容憔悴,但眼神依旧沉稳。

“可是我们已经死了两千多人,只剩下这两百兵卒,损失是不是太大了?”司马昭这一路上吃尽苦头,此刻也是怨气满腹,还是第一次出口质问司马懿。

“哼,孺子之见!”司马懿去不以为忤,冷笑一声,反问道,“若是从南阳突围,有诸葛亮布局,关羽领兵,便不会损兵折将?你们有几分把握能够逃出生?”

……

司马昭和司马师相视一眼,俱都无言以对,关羽领兵截断了前往豫州的道路,诸葛亮又屯兵宛城,弘农失守,他们所能逃走的道路只有汉水。

但汉水直通江夏、赤壁,又是东吴境内,以司马懿的兵力,如何敢走水路,和蜀吴的水军在水上争锋,更是九死一生。

司马懿另辟蹊径,从武当山绕道熊耳山,一路上果然没有蜀军部署,少了一番厮杀,众将士都暗自庆幸,但当他们深入大山之后,却还是陷入了九死一生的险地。

伏牛山和熊耳山绵延数千里,道路不通,毒虫、瘴气随处可见,猛兽更是层出不群,有些地方甚至沼泽遍地,一不心,几十人便全都陷入其郑

一路上走走停停,许多人死于伤病之中,粮草也早早用完,为了不影响形成,伤残严重者被抛弃深山,自生自灭,全军上下士气低落,近乎绝望。

如今只剩下的两百多人,都是司马懿培养的亲信,所有心怀叵测的士兵,都被他分派到别处去寻找出路,留在军中只会多生事端。

遥望远处,司马懿下令道:“传令下去,我们已到熊耳山,再往前便是陆浑境内,只要找到河水,便可出山了!”

“是!”一名亲兵前去传令,一路上这样屡次鼓舞士气,最后的希望支撑着大家继续向前。

又过了一个多时辰,终于来到一片宽阔的树林之中,这里绿叶葱葱,果实累累,全军就地歇息,分出十冉前面探路。

有亲兵摘来野果,递上早上烤好的野兔,司马懿父子三人坐在一处用餐,每日都吃那些山珍野味,此时倒觉得这些野果十分香甜可口。

吃饱之后,司马懿命大家先睡一个时辰,再继续赶路,一路上都要不断开路,道路难行,最是消耗体力,虽然想要早些走出这荒山野岭,但他也明白欲速则不达的道理。

“报——报!”迷迷糊糊刚要睡着的时候,忽然有rén dà喝。

司马懿猛然从草地上坐起,看着飞奔而来的两个人,眼中发出了光芒。

“报将军,前面五里处发现一条大河,流向东北方向!”

“水势如何?”

“水势极大,足以搭载舟船!”

“好,传令全军,”司马懿站起身来,大声道,“即刻到河边修整准备。”

“是!”司马昭露出惊喜之色,赶紧带着几名亲兵亲自到树林中招呼士兵。

“父亲,快!”司马师搀扶着司马懿,当先跟着那两名士兵向前走,忽然觉得脚下也轻快了许多。走了一阵,果然隐约听到涛涛水声,只这声音便知道与先前他们见到的河绝不相同,这么大的水势,一定会通往山外,先他们也找到河,只可惜最终都汇入深潭沼泽

之中,成了死路。

“哈哈哈,终于可以出山了!”转过一片树林,便看到一条近十丈宽的大河,在阳光下波光粼粼,惊涛拍岸,司马师高胸几乎跳了起来。

“不负我!”司马懿也点头而笑,汹涌的河水,一如他们澎湃的心潮,一个多月来的压抑,终于得到释放。

身后的士兵们欢呼着,直接冲向了大河,有的人甚至跳入河水之中,尽情地泼水嬉闹,欢呼大喝,大河沿岸,几百人聚在一处,声势浩大,惊得林中群鸟飞散。

司马懿第一次纵容士兵们胡乱折腾,没有阻止,静静地看了半晌,才道:“叫他们先清洗一番,连夜赶制木筏,不出半月,我们便可走出此绝地!”

“父亲,我们也去洗漱一番,我带你到上游去!”司马师兄弟二人搀扶着司马懿,到了上游的一处平缓之地休息。

洗漱一番,清凉的河水让他们冷静下来,司马昭皱眉道:“却不知这河水流向何处,万一到了弘农境内,岂不同样危险?”

司马懿言道:“稍后将人马分为三部,第一部挑熟悉水性者二十人探路,若遇到悬崖难行处,也好防备,只要出了熊耳山,便弃船而行,从陆浑山绕道新城,进入豫州。”

司马师笑道:“父亲早年在陆浑山求学,地形熟悉,倒也不怕了!”

提起陆浑山,司马懿神色一阵怔忪,眼神变得柔和深邃起来,似乎想起帘年求学的情景,嘴角也泛起了一丝笑意。“父亲,快看,船,竹筏……”正心驰神往的时候,司马师忽然惊叫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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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4章 河中巧遇

司马懿猛然抬头看向河中,只见正有一艘竹筏顺水漂流而来,船上共有两人,当先一名男子披头散发,赤膊上身,正撑着竹竿驾舟而行,另外一名却是女子立在其后。

司马懿一阵激动,指着竹筏喊道:“此必是山中樵夫,必定熟悉道路,快拦住他们,可带我们出山!”

“喂——老丈,老丈,老,老……刘?刘,刘封?”

司马昭双手捧着放在嘴边,正放声大喊,那艘船来得极快,转眼间就到了河中间,等看清船上的饶时候,司马昭的声音突然变,变成了惊呼,“刘封……那是刘封?”

“刘封?”司马懿怔了一下,他和司马昭一样,本以为驾船的是山中老者,待看到是一位精壮年轻饶时候,也吃了一惊,甚至觉得此人有些面熟。

等司马昭愕然转头相问的时候,才猛然记起来,这熟悉的面孔竟然是先前有过一面之缘的刘封,不过那时候刘封以燕王的身份到弘农会盟,意气奋发,年轻潇洒。

如今船上的这人,却是个精壮大汉,嘴唇上留着一撇髭须,多了几分沉稳,再加上披头散发,到有几分世外高饶气度,乱发飞舞,一时还真没看出来。

司马昭之所以一眼就认出来,是因为他先前和司马师进入樊城的时候,正好在官衙中看到了一副刘封的画像,故而记忆深刻。

“快快快,不管是真是假,拦住他们!”楞了一下之后,司马懿起身大喝。

“喂,停船,停下!”司马师和司马昭都放声大喝。

那船上的两人也同时发现了岸边的人,面露吃惊之色,船头那人猛然撑了一下竹竿,竹筏便向着对岸靠拢过去,早已过了司马懿三饶面前。

“拦住他,此必是刘封!”看到船上人故意躲避,司马懿心中的猜测变成了断定,他清楚看到对方脸上的震惊和意外,大喝道,“传令下去,乱箭射杀,无论死活。”虽然他此刻也十分意外,刘封不在弘农,怎会莫名其妙出现在这荒山野岭,而且还孤身和一名女子,但宁可错杀,也绝不放过,如果真是刘封,将他在此处杀掉,这一趟

熊耳山之行,可是利大于弊了。喧闹的魏军也看到了上游司马懿父子的动静,同时大家对这突兀出现的竹筏也都很感兴趣,近一个月没见过活人,忽然看到一艘船出现,更何况还有一位女子,更是瞪大

了眼睛。

唯一的目标引起所有饶注意,但司马昭传令的时候,所有人都还在河中脱衣洗澡,身上本身也无多少弓箭,一个个慌了手脚。

军令传下,早上岸的先反应过来,直接拿起手中的长枪像投矛一样扔向了竹筏,其他士兵看到,干脆从河中捞起石块,向着竹筏砸了过去。

“快拿弓箭,抓住此人,无论死活,重重有赏!”司马昭气喘吁吁地冲过来,指着在河水中摇晃起伏的竹筏大喝。

一时间箭矢、长毛、石块,纷纷向着河水中砸下,还在下游的士兵也得到消息,一半人爬上岸边,忙着寻找弓箭和兵器,大声呵斥。从上游下来的竹筏正是刘封,一整日乘着竹筏顺流而下,遇到了两处悬崖,他带着孟婉儿心绕过,一路上倒也顺利,眼看山岭越来越,似乎要到了尽头,两人都是心

中暗喜。但让他意外的是,竹筏刚刚绕过一片弯曲的山坳,忽然就看到竟有许多人在河边泼水嬉闹,初时还心中一阵激动,以为一下子就冲进了闹市中,岸边可能是什么人在过节



但等他听到有人呼唤,抬头看的时候,吓得一个趔趄,差点掉下船头去,那三个人正站在岸边的一处浅滩上,分明是司马懿父子。刘封以为自己看错,揉了揉眼睛,确认无误,一时间还真有些反应不过来,自己明明在熊耳山中,司马懿父子怎会领兵在慈候,莫非司马懿还从胡昭那里学来未卜先知

的本事?

但不等他思考,对岸的魏军已经开始攻击,飞矛、石块如飞而至,幸好这两日驾着竹筏,技术娴熟了许多,刘封屏住气,急忙往另一边靠岸。竹筏顺水漂流,速度倒也极快,转眼间便冲过一半,但下游还有几十名魏军已经居高临下准备好,弓箭手蓄势待发,无数投矛如影而至,他和孟婉儿在船上如同靶子一般

,根本避无可避。

“孟姑娘,船上危险,随我跳河!”躲过了两支箭之后,刘封一声大喝,转身拉住了孟婉儿的手臂。

“殿下,我,我不会……”

孟婉儿惊慌失措,话还未完,一波箭雨已经到来,刘封不容她话,手中用力,拉着孟婉儿从竹筏上跳下,落入河水之郑

噗通!

水花四溅,两人躲到河水之中,箭雨也随后而至,射在竹筏和河面上,顺水漂流而下。

刘封拽着孟婉儿跳入河水中,忽然发觉孟婉儿紧紧抱住自己的胳膊,就意识到孟婉儿可能不会游泳,急忙奋力往河对岸游过去。

这条河面倒也宽广,只要再远离几丈,就能避开弓箭的射程,而且河水湍急,魏军想必也不敢轻易渡河,就怕他们也准备了船只追来,那可就麻烦了。

中秋的河水,已然有些刺骨,大雨刚过,浑水里夹杂着泥土草木的味道,这样的潜水可不同于游泳池,根本睁不开眼睛。

对于孟婉儿来,刘封是他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慌乱之中,不但死死抓住刘封的胳膊,还顺势缠了上来,双腿缠住了他的双腿。

刹那间,刘封的动作也受到影响,本想向上浮起,却一同坠到了河底,看似柔弱的女子,此时两只手却如同铁箍一般,抓得他胳膊生疼。孟婉儿把他四肢固定,成了一截木桩一样,任凭他再好的水性也无可奈何,急切间用全力抽出一条腿来,感觉半截裤腿已经撕破,鞋子也被脱落,一条腿一直胳膊奋力往上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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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5章 人工呼吸

女儿家虽然身子轻,孟婉儿更是身材苗条,浑身没有一点多余的肉,但在水中挣扎,对刘封来去,却和一块千斤巨石差不多,只觉得就挂在身上,向上漂浮两分,便

要下垂三分。

好不容易露出一点头,又正好迎来一个巨浪,更可怕的是,浪头上有一棵大树砸下来。

在刚才挣扎中,他两人已经被水下的暗流冲到了下游方向,抬头的功夫,看到魏军已经越来越远,正在对岸追下来寻找。无奈之下,刘封又急忙沉入水底,他是趁机换了一口气,但孟婉儿却还在水下,加上她水性太差,又是惊慌落水,毫无准备,已经支撑不住,从忽然松开的双手就知道大

事不妙。刘封暂时恢复自由,一只手夹住孟婉儿的腰肢,感觉另一侧水流暂缓,向着那个地方游过去,进入了一片长满水草的浅滩,悄悄来到岸边,在水草中观察半晌,魏军还未

发现,继续往下游追了过去。

暗自松了一口,抱着孟婉儿上了岸,在树林草木掩护之下离开大河,再次向着森林深处走去,这条河已经不再安全,还是先救人要紧。

刚才看似简单的过程,实则凶险无比,要不是他经常游泳,熟悉水性,又曾经在江中救过人,有了经验,若换了普通只会游泳的,早被孟婉儿彻底拉下水了。

在森林中狂奔一阵,不辨方向,穿过一大片灌木丛,本想喘口气休息一下,低头看到怀中脸色铁青、昏迷不醒的孟婉儿,不得不暂时停下来先救人。找了一块平坦的草地,将她平放好,按着腹部挤压出喝下去的河水,看着已经被河水湿透,雪肌半露的胸口,刘封犹豫片刻,还是一咬牙,一只手按在了两峰中间,另一

只手握成拳头轻轻捶打,又半蹲着按压好几次,接连使用了好几个急救措施,孟婉儿依然嘴唇青紫,毫无反应。

“非要人工呼吸才成么?”刘封怔然停手,舔了舔发干的嘴唇,看着那一张白皙的面庞。

落水的美人,更有一种别样的韵味,即便孟婉儿此刻的嘴唇成了青紫色,但依然饱满有人,巧的鼻子上有一滴水滴,显得更加诱人。

“唉,救人一命,胜造……”刘封自语着,忽然给了自己一嘴巴,“这是救人,哪需要许多理由?”下定决心个,刘封再次俯下身,抓着孟婉儿的面颊,轻轻地分开她的嘴唇,掰开牙关,居然发现自己的手在微微颤抖,不由暗骂一声,深吸一口气,对着她的嘴唇吹了进

去。

嘴唇冰凉,刘封心中升起的一丝旖旎念头瞬间消失,孟婉儿命悬一线,自己的确不该如此婆婆妈妈,更何况魏军很可能马上就会找来,实在耽搁不得。

按压了几下胸口之后,看孟婉儿依然没有反应,刘封只好继续重复动作,溺水的时间并不长,孟婉儿也只是憋了一口气,肯定有救,还不至于就此丧命。重复了三四次,就在他又一次一只手按压着胸口,另一只手捏开孟婉儿的牙关,,低下头准备送气的时候,忽然看到一双漆黑的眼眸出现,孟婉儿毫无征兆地睁开了眼睛



近在咫尺的距离,四只眼睛相望,空气瞬间凝固。

刘封的嘴唇微微撅起,已经贴在了孟婉儿的唇上,不知何时,她的嘴唇早已不是冰冷,而是有了温度,温暖柔软。

刹那间,刘封心头一震,还来不及做出反应,就看到孟婉儿眼神从迷茫中瞬间明悟过来,

“啊——”

“啪!”

尖锐的几乎能刺破耳膜的叫声和清脆的耳光声同时响起,划破了寂静的山岭,一群鸟雀盘旋而起,远处传来几声低沉的兽吼。

孟婉儿坐起来,双手环抱着胸口,惊惧地看着刘封,嘴唇剧烈地颤抖着,惊怒过后,眼眶中泪水如同泉涌,滚滚而落。

她爱慕刘封,甚至在见面相处之后,更有倾心之意,但并不代表刘封就可以趁机不轨,这样轻浮的动作,让她受了重大的打击,先前高大的形象轰然倒塌。刘封捂着半边脸,知道这个是一个女子正常的反应,但脸上火辣辣的疼痛还是让他倍感委屈,看她无声哭泣,却又心软起来,温言道:“孟姑娘,你方才溺水,呼吸不畅,

我是在救你……”

“哼!”孟婉儿一声轻哼,不由自主地抬手擦了擦自己的嘴唇,将头埋在双腿间,整个人缩成一团,嘤嘤嘤地哭了起来,好不伤心。“孟姑娘,你别误会!”刘封凑过去,想拍拍她的肩膀安慰一下,却又觉得不合适,手停在了半空中,叹了口气,坐在一旁,低声道:“孟姑娘,数日相处,你还不相信我的

为人么?”

听到这句话,孟婉儿的哭声瞬间了许多,抬起头来,一脸梨花带雨,我见犹怜,低声问道:“殿下,真的是为了救我么?”

“当然了,这叫人工呼吸,救命用的!”刘封知道孟婉儿误会他了,耐心解释道:“你方才溺水,我不帮你吹气,疏通你肺部阻塞,你就要被憋死过去,懂不懂?”

孟婉儿双目通红,却已经不哭了,听了刘封的话,再想起这两两去独相处,其实也有许多机会,但刘封都不越雷池一步,这也是她对刘封更加倾心的原因之一。

想了一阵,渐渐冷静下来,但对刘封的话还是将信将疑,再次问道:“你真的是在救人?”

“当然!”刘封连忙重重点头,为了让孟婉儿放心,言道,“这是华先生教我的救人之法,一时背过气的人,都可以如此相救。”

“华先生的么?”孟婉儿眉头微蹙,又渐渐舒展开来,脸颊上又起了红晕,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低下头去,“谢谢……殿下!”“呃,不用客气!”孟婉儿刚才那个舔嘴唇的动作,让刘封一阵恍惚,急忙干咳一声,言道,“孟姑娘可好些了?如果暂时无碍,我们向前再走一些吧,我怕那些魏军追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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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6章 美人如玉

“哎呀!”起那些士兵,孟婉儿才想起危险,急忙站起射来,衣服上的还有水珠落下,贴身的亵衣轮廓清晰可见更是脸红,低头道,“那我们快走吧!”

刘封撕下一片一脚,找来树皮做成一只草鞋,穿在脚上,孟婉儿才看清刘封不但浑身湿透,脚上也受了伤,半片碎步很快就被染红。“殿下,你……”看到刘封受伤,孟婉儿忽然心中一痛,想到他一定是抱着自己从河边来到此处,一路上没有穿鞋走在荒山野岭中,不知道有多痛苦,自己刚才还误会他,鼻

子一酸,又流下几行泪水。

“一点伤,不碍事!”刘封抬起头来,露齿一笑,起身抓起衣角绑好,“走吧,先找个安全之地。”孟婉儿心中五味杂陈,咬着嘴唇微微点头,跟在刘封身后向前走,看到他一只脚没有鞋子,裤腿一大半都被撕裂,走起路来像蒲扇一般摇摆着,有几分滑稽,却又莫名的

心酸。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树林中,只有碰撞草叶发出的莎莎声,孟婉儿心中愧意越甚,主动开口问道:“殿下,那些魏军怎么知道我们会从这里来?”

“唉,我也不知啊!”刘封刺客也正思索此事,叹了口气,“那带兵之人可是司马懿,他们究竟从何而来?”司马懿和诸葛亮在南阳厮杀,弘农早已经成了蜀汉的地盘,司马懿领兵出现在熊耳山,的确让刘封百思不得其解,但想起刚才的一幕,他们好像也是准备不足,要不然早

就在河面上拦截了。

“那是司马懿?”孟婉儿吃了一惊,“魏国当朝司马,河内温县司马八达之一的司马仲达?”

“不错!”刘封肯定地点点头,我与他父子有过一面之缘,绝不会认错。

孟婉儿言道:“听司马八达个个神采飞扬,我看那司马懿,怎么有些狼狈呢?”

“狼狈?”孟婉儿无心之语,却让刘封一怔,忽然明白过来,失笑道,“这还真是无巧不成书,看来那些魏军也是逃命的。”

“他们也在逃命?”孟婉儿更是一脸疑惑 。

刘封苦笑道:“如此看来,南阳想必已经被丞相和二叔联手拿下,司马懿无路可逃,也只好进入荒山之中,偏巧不巧,竟让我们碰上。”

孟婉儿虽然不懂军事,但还是心地看了看身后,问道:“那他们会不会追来?”“应该不会!”刘封边走边思索,言道,“那条河河水迅猛,他们要渡河也需要时间,更何况我们已经被冲到了下游,司马懿也急于逃命,此刻看到我在此处,想必也是一头

雾水,他们行踪败露,也想尽早离开此处。”

“那就好!”孟婉儿松了口气。

刘封看看色不早,叹了口气:“但那条河我们是不能去了,现在也不知道到了何处,先找个安全之处过夜,明日再想办法吧。”“嗯!”孟婉儿此刻消了气,又变得乖巧听话,这几时间,刘封的野外生存能力彻底征服了她,原先的刁蛮和任性早已消失,更何况她十分享受这种被刘封处处照鼓感

觉,只觉得心中踏实温暖,还有一丝甜蜜在流淌。此时还未到晚秋,气倒还暖和,两人一边走着,一边采摘野果,边走边吃,倒也不觉得饥渴,终于找到一处潭水,在山崖下用石头和倒下的树枝做了个简单的栖身之处

,点起篝火暂时安顿下来。

几片大大的芭蕉叶,将两人互相隔开,刘封让孟婉儿先歇息,脱下外套搭载架子上烤干,原来准备的狼肉早已掉在河中,今夜只能吃野果将就了。铺了些树叶野草,本来给孟婉儿铺的狼皮也没了,刘封左右看看,无奈之下,将烤干的两件外套一并给了她,自己铺着枯草和芭蕉叶躺在上面,有树枝挡着风,倒也不觉

得寒冷。

“殿下,殿下……”迷迷糊糊躺了一阵,隐约听到孟婉儿在给你呼唤。

“嗯?怎么了?”刘封睁开眼睛,夜空深沉,几点稀星,月亮已经残缺,但光辉明亮,山岭寂静,虫声唧唧。

“我……我想去洗澡!”孟婉儿略显忸怩的声音传来。

“哦?”刘封将双手宝在脑后,枕着胳膊,“不怕着凉么?”

“还好,我刚试过了,水不算凉!”

“那去吧,我不会tou kui!”

“哦……”孟婉儿似乎还想什么,但还是停住了,听到轻微的脚步声走向潭水边。

哗,哗——

一阵清脆的水波声,在寂静的夜晚十分清晰,刘封的心也跟着跳动起来,脑海中浮现出一个美丽的身影,还有白皙如雪的皮肤,嘴角泛起了一抹笑意。

哗啦啦——

似乎是孟婉儿在撩着水,虽然她刻意心,但水声还是清晰无比地传进了刘封的耳郑心中暗自感叹着,刘封看着远处的空,躺在草叶上翘起了二郎腿,忽然想起了诸葛果,还有远在荆州的关凤,尤其是关凤,荆州一别,竟快有一年未见,这个夫妻可真

是有些有名无实了。正想着,忽然一阵夜风吹来,拂动着芭蕉叶,露出了一条缝隙,刘封侧头看过去,只见银辉之下,水波连连,一个俏丽的背影正在潭水之中,只看到肩头以上,乌黑的长

发垂落下来,如同仙子一般。

哗啦啦——

孟婉儿撩着水,猛然甩头,长长的黑发在水潭中划过一道曼妙的圆弧,从水中甩起来,又落入水中,水花飞溅,如同珠玉飞舞。

刹那间,孟婉儿转过头来,白皙无暇的脸上带着莫名的陶醉,迷离的双眸在扭头的瞬间,抖动的芭蕉叶缝隙中,撞到了刘封的目光。

“咿呀!”孟婉儿一声惊呼,捂着嘴沉入水潭之中,只留下一圈圈涟漪。

没人回眸,让刘封心神一阵,听到她的惊呼,一下子坐了起来,想起她不会游泳,急忙喊道:“孟姑娘,你没事吧?”

“没,没事,你不要出来!”听到孟婉儿惊慌的声音响起,刘封又坐了下去。

因为刚才偶然间的对视,两人都心潮起伏,也不知道该如何话,山谷中暂时安静下来,只听到虫声唧唧,偶尔的风声吹动树叶,沙沙作响。“啊——救命啊!”就在刘封尴尬的时候,忽然孟婉儿一声惊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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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7章 各有忌惮

一把抓起身边的宝剑,刘封冲出了山崖来到岸边,大喝道:“谁!”

“殿下,那边有只老虎,快看!”孟婉儿全身沉在水中,只露出脑袋,惊慌地指着对面,向着刘封所在的方向心移动过来。

“不用怕!”听到只是野兽,刘封暂时放下心来,只要不是那些魏军,就好对付,抬手安慰着孟婉儿,“你就在水中待着,我来对付它!”

噗通——

他话音刚落,就见一个巨大的白色影子跳入潭水之中,水花高高飞溅而起,原来竟是一头白虎,从潭水中游了过来。

“啊——”孟婉儿看到白虎跳水追过来,吓得花容失色,急忙向刘封这里靠近,此刻也顾不上许多了,只是在水中走得太慢,好几次差点被跌倒。

刘封想不到这白虎竟然会下水,倒有些意外,抽出宝剑准备在岸上保护孟婉儿,忽然看到它脑袋上的一个斑点,不由心中一阵激动。

“烈风,你这个混蛋,还不滚上来?”忽然间,刘封用剑指着白虎大骂。

孟婉儿吃了一惊,半截身躯快要露出睡眠,听到刘封忽然开口,不由愣住了,抱着胸口望着身后。

“吼——”

那白虎低吼一声,似乎有些扫兴,但还是向一旁游过去,爬到了岸上,抖动着身躯,水珠在月光下洒落,煞是好看。

刘封松了口气,才对和惊魂未定的孟婉儿笑道:“孟姑娘不要怕,这是先前跟随我的那头白虎,不会伤害你!”

“这就是殿下南征时收服的那头白虎么?”孟婉儿看那白虎听刘封的话,已经信了**分。

刘封点头道:“嗯,正是,你放心洗吧,有它在,不会再有人赶来!”

“哎呀!”孟婉儿回过神来,低头看到自己半身已经快露出水面,双手捧着的高峰正在水波下晃荡,惊呼一身蹲了下去,整个脸也埋进了水面之郑

刘封咽了口唾沫,意犹未尽地看了一眼水面下晃荡的那一团白花花的影子,强制自己转过身,走向白虎。

“你这混蛋,刚来就玩这么一出,不知道我这几日在山中担惊受怕?”走到白虎跟前,刘封狠狠地在它硕大的脑袋上拍了一巴掌。

白虎喉咙里发出亲切的呼噜声,爪子在潭水边的沙地上写了连个字:帮你!

然后晃动着硕大的脑袋,做出一副委屈的神情来。“我何须你帮?”刘封笑骂着,抚摸着白虎脑袋,他们也是许久未见,荆州一别之后,白虎被关凤留在了襄阳,两个都是穿越之人,虽然遭遇各不相同,但每次见面,还是

倍感亲牵

“你这么到了这里?”亲热一阵,刘封才问道,“关凤他们都到南阳了吧?”

白虎点点头,抬起脖子,下面挂着一个黄色的油布包,刘封将之拆下来,里面是一封书信,在月色下打开来。

书信是诸葛亮亲笔写的,南阳的事情,只交代了一句:南阳已定!

后面许多话却是写司马懿已经进入熊耳山,叫他心行事,尽快返回弘农,不要因失大,耽误大局。

刘封看吧,叹了口气,诸葛亮在信中并没有半分责怪之词,但他也知道这一次心血来潮,鲁莽行事,本以为半月能回,却耽搁了这许久,的确太过孟浪。

“唉,是我太鲁莽了!”刘封摸摸白虎的脑袋,忽然低声道,“你可知道,这时代真有练气士,我见到了汉钟离……”

“吼——”

白虎听到这句话,猛然站起身来,发出了一声咆哮,抖动着耳朵,绕着刘封跑了一圈,又趴伏下来,尾巴拍打着刘封的后背,示意他赶紧。

“殿下,我洗好了,要……”刘封正要,孟婉儿又在潭水中话了。

“哦,好好!”刘封站起身来,带着白虎到了一旁的树林之中,靠着一棵大树坐下来,白虎蹲伏在一旁。

“此事来蹊跷,其实能不能修炼,我还未找到真凭实据……”刘封叹了一口气,将他在太平谷中见到的事情向白虎低声诉起来。

……

月上西山,司马懿父子三人在士兵的准备下渡过了河岸,派了一半人在对岸的树林中寻找一阵,一无所获。

“父亲,我们要不要继续搜查刘封?”司马师暗自咬牙,眼睁睁看着刘封从眼前逃脱,没有比这更让人可恨的了。

司马懿脸色阴沉,哼了一声:“哼,先不论那人是不是真的刘封,只怕在找到他之前,我们先要被蜀军发现了!”

司马昭点头道:“对,此人若真是刘封,他不在弘农,为何还有闲情来到这荒僻之地泛舟?我们被他认出来,若是其带兵前来,岂不危险?”

司马懿言道:“不管是真是假,先尽快离开簇!”

司马师刚才还想着追杀刘封,此刻听了二人之言,又犹豫起来:“既然刘封在此,河水下游,会不会有蜀军驻扎?”

司马懿略作思索,将先前的计划再次细化:“先派熟悉水性者在前探路,其余人再分为三队,首尾相接,隔开五百步左右!”

“是!”司马昭转身前去传令。

“父亲,刘封怎会出现在这里?”司马师还是疑惑不解,皱眉思索,“莫非是被那舟上女子勾引,跑来这五人之地苟合?”“混账!”司马懿心中正自烦闷,忽然听到司马师如此作想,不由开口怒骂,“那刘封志气极高,怎会如此不堪?他来此处,想必必有所图,若是诸葛亮早已料到我们会走熊

耳山,便危险了!”“啊?这……”司马师吃了一惊,下意识地私下观察,如今手中无兵,剩下的这些rén dà都劳累不堪,刚才为了追杀刘封,连兵器都扔进了河中,如果再遇到蜀军埋伏,还真是

插翅难逃了。

司马懿缓缓言道:“刘封逃入深山之中,行动不便,必不如我们水路来得快,如果能在亮之前走出熊耳山,或可逃出生。”

“父亲,快上船!”正在此时,司马昭走了过来。司马懿父子三人上了竹筏,有两名士兵操控木筏,魏军几乎来不及歇息,下河继续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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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8章 平安归来

一夜过去,刘封虽然得到了两件衣服为铺垫,但孟婉儿却搂着白虎睡觉去了,闻着孟婉儿衣衫上若有若无的香味,刘封心中五味杂陈。

“色虎!”刘封在心中恨恨的骂着,却又无可奈何,哪个女子又能对一头能像猫咪一样撒娇的白虎有抗拒力呢?

想到这里,刘封不禁感慨,烈风虽然穿越为白虎,但艳福却比自己多多了,三国中许多奇女子,都和他有了“肌肤之亲”,还颇受照顾,可谓是有失必有得。

等到明时分,两人一虎向着山外走去,孟婉儿又有了骑虎的特权,刘封则只能一脸沮丧地穿着草鞋跟在白虎身后,听着孟婉儿银铃般的笑声,更觉自己落魄。有了白虎带路,出山便方便了许多,知道司马懿也是在逃亡,倒也不必担心魏军回来追寻,又在山中走了半日,终于找到一个偏僻的村庄,这里只有不到三十户人家,

大多以猎户为主。刘封让白虎在山中等候,看着围上来的几十人,倒有些局促,刘封自己两人前往洛阳寻亲,遇到大雨山洪爆发,车马全都丢失,又迷了路,不但骗过这些人,还得了两

碗热乎乎的肉汤,淳朴的民风,让他这个来自文明世界的后世人汗颜不已。村里人又找了干净的衣服给他们换上,指了前往洛阳的道路,一直送出村头才告辞回去,刘封实在感激不过,身上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只好留下自己贴身的一块腰牌,

告知他们以后有冉洛阳如果遇到什么事,可以到花员外家找他帮忙。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刘封感慨着这句话,在民风淳朴的古代,亲自感受这些不求回报的百姓,才真正体会到这句话的真实含义,非如此,实在难以表达自己内心的感动和感激。

孟婉儿一路上摸着白虎的脑袋,像打开了话匣子一般,个不停,几乎要把身后的刘封给忘了,能听懂人言的白虎,让孟婉儿兴奋不已,骑着白虎在山中好一阵折腾。

一路上鸡飞狗跳,沿途的鸟兽都被惊得四处奔逃,刘封依照村饶指点顺着一条窄的山路一直往外走,山路依旧湿滑,不过已经比在树林中的好了许多。

虽路途不远,但整整走了三时间,刘封才来到原先走过的一条路上,这条路前往太平谷的时候走过,当下顺着原路返回,不一日终于到了柳林附近。

白虎留在了陆浑山境内,刘封带着孟婉儿来到柳林,这是在太平谷分离之时刘封过的会合地点,许多时间过去,也不知道关索他们还在不在此处。

“大哥,真是大哥?”正往先前那个煮茶的客栈走着,忽然一人惊呼出声,刘封扭头一看,正是关索。

相隔数日,再见面倍感亲切,刘封大笑道:“哈哈哈,老三,原来你还在此处!”

关索快步走上前,刘封和孟婉儿都穿着农夫的衣衫,刚才他并未确认,只是觉得身影像,才喊了一声,见到真是刘封,冲过来就是一个熊抱。

“大哥,你可让我担心死了,若是再不来,我正准备带人进山寻找呢!”

“好了好了,我这不安然无恙么!”刘封拍拍关索厚实的肩头,让他放下自己,问道,“你们在这里等了多久?”

“足足半月了!”关索抓着刘封的手臂不肯放松,“若不是丞相来信,我早就进山了,若是你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我也……”

“行了,这的什么话?”刘封给了关索一拳,打断了他的话。

关索眼眶一红,自责道:“你可知道,丞相和父王派我前来,就是专门保护你的,谁想会出了意外,我怎能安心?”

“我洪福齐,命大得很,不振兴汉室,老也舍不得我死不是?”刘封看着关索憔悴的面容和黑眼圈,知道这一段时间肯定也担心不已,打趣着让他放松心神。

“花、关将军,明珠她们在哪里?”孟婉儿看到两人相见,竟是如此亲热,心中感动,好不容易等他们完话,赶紧问起了明珠和明月。

“哎呀,原来是孟姑娘!”关索这才看清刘封身旁的孟婉儿,挠着头嘿嘿一笑,“她们就在客栈等候,走,快随我来!”关索带着刘封和孟婉儿来到一间客栈,除了明珠和明月之外,专柯和几名护卫都在这里等候,看到刘封,全都上前齐齐下跪,这一趟出行,可是让他们提心吊胆,自责不

已。

孟婉儿和明珠姊妹三人抱在一起失声痛哭,她们从都在孟家长大,备受呵护,人人尊敬,哪曾受过这等惊心动魄的事情,几近生离死别了。

行礼过后,刘封安慰众人,叫他们先去好好歇息,只留下关索和专柯二人打听消息,这一趟出去,先后竟然过了两个月之久,实在大出意外。

专柯从怀中掏出一个布包,先前刘封和胡昭离开陆浑山,让专柯他们处理后事,将那些死者埋在后院的地窖中,有一名护卫却从地窖中搜出这东西来。刘封打开一看,却是太平经的帝王卷,共有三本,想起胡昭死前只了一半的话,大概便是其他的经书在地窖之中,他原本想将地窖中埋了死人,更加保密,却不料被

人给先找了出来。收起帝王卷,关索又简要了最近两月弘农和函谷关的战事,魏延和张苞兵分两路,平定整个弘农郡,两部兵马都在函谷关会合,几日前传来的消息,魏延已经领大军往

函谷关东口开进。邓艾领三千精兵和收降的两千魏军守卫函谷关,夏侯楙竟然不急于求战,而是在函谷关以东三十里外,沿着洛水支流扎下营寨,十万精兵沿河据守,又向濮阳和陈留调集

兵马,不知是何用意。

南阳的局势已经彻底稳定,诸葛亮和关羽都在宛城安置兵马驻守,等兵力分派完毕,便可挥师北上,与长安兵马会合,逐鹿中原。幸好这次意外之行,对整个战局并无影响,刘封放下心来,叫关索他们好好休息一夜,明日便兼程赶往函谷关,夺取洛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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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9章 中原局势

已到晚秋时节,黄叶遍地,树枝秃桠,田野间的粮食收割完毕,先出几分空旷荒凉来,北雁南飞,划破长空,鸣声阵阵。和孟婉儿一行在柳林分别,虽有不舍,却也不得不各自做出选择,尤其是孟婉儿,知道迟早有这一,匆匆行礼之后,便和明月姐妹往崤山赶去,不敢让刘封看到她流泪

伤心的模样。从陆浑县北上,经过阳谷县,从新安进入函谷关,这是刘封第二次进入这座险关,这历来的兵家之地,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便拿了下来,又少损失了许多人名,这其中有一

大半功劳是邓艾的。

来到关下,魏延和邓艾等将都来迎接,刘封这一次意外失踪,可让所有人都吃了一惊,如果不是徐陵及时向诸葛亮请命,只怕还会导致军心不稳。

现在刘封来到军中,全军士气再次提升,连魏延都暗中松了一口气,虽然长安的兵力是他训练统领的,但刘封不在,总觉得缺零什么,连他自己都不上来。

直到看到诸葛亮的那封信,才隐然觉得,自己似乎从内心深处不愿意和诸葛亮共事,如果刘封真出了什么意外,攻打洛阳的这一路兵马自然会由诸葛亮来接手。

现在刘封来了,他身上一股无形的压力消散,整个人也轻松起来,这个奇怪的感觉连他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但偏偏又是如此,真是无从解释。

进入关内,刘封与众将寒暄一阵,又亲自到关头巡视,以此来稳定军心,鼓舞士气,在蜀军的心中,只要刘封在军中,似乎就没有打不聊胜仗。

巡视完毕,刘封才进入关内署衙之中,魏延先传令设宴,才让出了主帅的位置,军师依然是徐陵,各自齐聚一堂,都是相熟的老将,欢腾不已。

刘封以魏延为中军大将,张苞和关索为左右先锋,杜预为行军司马,邓艾为函谷关守将,其余将官暂时原职不变,等取下洛阳之后,再一起论功行赏。

除了这几人之外,还有句扶、令狐宇、高翔……杜睿、赵广、秦羽以及降将苏散董弼等人,加上杨嚣和崔钦,可谓人才济济,文武俱全。军中不能饮酒,加之刘封经常喝茶,都是品茶欢歌,这许多年来,刘封虽然不会抚琴弄曲,但流行歌却是一抓一大把,即便有些跑调也没人听得出来,干脆尽情发挥,在

蜀汉之地传唱颇为广泛。

热闹一番之后,留下魏延、邓艾、徐陵和杜预几人商议军情,张苞去训练兵马,其他人各司其职,都知道刘封一来,大战也马上不远了。喧闹之后,大厅中安静下来,刘封带着众人来到偏室,重新煮上一壶茶,摆着从西域来的瓜果,哈密瓜、葡萄、香蕉,还有许多自己叫不上名字的吃食,五颜六色,琳琅

满目。

抓了一把葡萄干,丢了两颗到嘴里,刘封问道:“大军入关已有五六日,为何迟迟不出兵?”

徐陵言道:“殿下,夏侯楙陈兵溧水,斩断浮桥,一月前已经阻断洛阳入关的道路,十万大兵沿途设下关卡,吾等刚得丞相将令,正议论出兵之事。”

刘封微微点头:“打算何时出兵?”听到问话,魏延先拍了一下大腿,大声道:“依我之见,明日就该先派先锋兵马出谷城,南扼伊阙关,北取孟津,稳住两翼,再领大军直取洛阳,以我军之锐,当势如破竹

……”

到这里他又摇头叹气,看了一眼徐陵:“只是徐军师要稳妥取胜,想等南阳稳定,等丞相派来援军,再两路取洛阳,只因夏侯楙在溧水布下十万精兵,故而犹豫未决。”

“哦?这可不像子琼的风格啊,”刘封有些意外地看着徐陵,笑道,“你一向用计,也喜欢险中求胜,为何这一次却如此谨慎?”

“殿下有所不知,”徐陵苦笑一声,“若是魏将军半月前来到函谷关,我自然会用魏将军之计,此刻只怕大军已到了洛阳城下,只是如今,局势却又有不同了!”

“有何变化?”刘封抓着葡萄干的手顿了一下,该不会是因为自己的缘故延误战机吧,那可就罪过大了。

“咳,还不是那该死的碧眼儿,”魏延又在一旁摇头叹气,狠狠地咬了一口哈密瓜,“你这孙权,为何不病死,竟又回光返照,进出朝堂了。”

“孙权病愈了?”刘封这次倒是吃了一惊,按照历史记载,孙权的确还有好几年可活,但都是卧病在床,疑心重重,导致东吴朝堂不稳,人心惶惶。“正是!”徐陵苦笑着点点头,“半月前,诸葛恪在下邳击败曹爽,孙宇也领兵全取扬州,如今魏军与东吴在彭城、沛对峙,孙权闻讯大喜,重病不治自愈,数日间不但能

下床行走,还能主持朝政,真可谓回光返照。”刘封一怔,也觉得这事有些匪夷所思,不过孙权一生留守江东,几十年守着父兄的基业,寸土未进,反而丢失了南郡、豫章和庐陵,少不了被人背后议论,因此才忧愤成

疾。

但这一次连下两州,踏足中原,可是真正的开疆扩土,完成了孙坚和孙策都未达到的壮举,孙权自然心情大好,意气风发也是意料中之事。

想到此处,刘封倒有些疑惑了:“孙权病情痊愈,东吴上下一心,必定士气如虹,有他们牵制中原魏军,于我军大大有利,为何子琼反而叹气?”徐陵苦笑道:“殿下有所不知,孙权虽然回光返照,重新理政,但tài zi dǎng和鲁王之争却正到了关键之时,双方势力牵涉极广,甚至连诸葛恪、孙宇都不能置身事外,东吴朝

堂上下乱成一锅粥,已经和曹魏罢兵言和,重新结好了。”“竟有此事?”刘封皱起了眉头,先前诸葛亮派诸葛乔趁着服丧的机会和东吴言和,如今东吴又和魏国罢兵,如此一来诸葛亮两路进取中原的计划就会落空,只剩下魏国和蜀汉之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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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0章 江东政变

此时才是东吴赤乌四年,距离孙权死亡还要近十年的时间,刘封记得历史上孙权就是在这次宫斗之后不久便病逝,这个进程提前的也太多了些吧?

难道因为自己改变了历史,孙权的命运也发生转变,从此要重振雄风,改变东吴局面?

心中思索着,问道:“如今东吴局势如何?”负责情报的句扶闻言答道:“东吴太子、鲁王之争,牵涉极广,不但四大家族都在其中,朝堂之上也各为一党,孙权大怒之下,罢黜太子孙和,赐死鲁王孙霸,许多人都受

牵连,如今还在彻查之中,东吴朝堂混乱,人心惶惶,孙权与魏国言和,归还泗水以西之地,也是无奈之举!”

刘封疑惑道:“孙权竟有如此雷霆手段,中原激战正酣,他为何不先稳固朝堂,再作打算?”

孙权可是和曹操、刘备鼎足三立的枭雄,绝非意气用事之人,经营江东数十年,如何能够不懂大局?

诸葛恪和孙宇在前线开疆扩土,就算孙权大病初愈,能够上朝理政,也应该先弹压住孙和和孙霸两党,等中原局势稳定之后再做处理。

而且此时自己领兵到了洛阳,诸葛恪和孙宇合兵一处,这二人对付曹爽,以刘封的判断,恐怕兖州和豫州至少有一半会落入东吴之手。

但孙权偏偏在这时候先生内乱,撤回兵力,还地求和,实在让他不解,莫非一场大病,孙权也变成昏聩之人了?

句扶从衣袖中拿出一封信递给刘封:“殿下,此处有一份从东吴来的密报,看过便知。”

刘封知道这是暗卫从东吴送来的情报,接过来展开一看,密密麻麻竟写了有三四张纸,可见江东的局势已经十分严峻了。

原来孙登英年早逝之后,孙和被立为太子,鲁王孙霸心中不服,于是暗中勾结大臣,陷害太子及其党羽。

太子和王储之争历朝历代并不少见,曹魏曹丕和曹植等人同样也是如此,但东吴的局势显然更加复杂,除脸羽之争,还牵涉了后宫之人。

孙和的母亲王夫人与孙权长女全公主早有矛盾,全公主害怕孙和即位后对自己不利,也参与陷害太子。孙权养病期间,曾派孙和到太庙祭祀,孙和就近去了一趟老丈人家,却被早有准备的全公主派人发现,便借机向孙权进谗,太子不遵法度,却往太子妃家谋划大事,又

曾看到王夫人在御花园赏花嬉笑。

孙权闻报大怒,每日都有全公主进谗言,终于将孙和软禁,王夫人也因此忧虑而死,但太子被软禁,伤及国本,导致许多大臣上书求情。

就在孙权病愈上朝的第三日,刚刚封赏完诸葛恪和孙宇,以骠骑将军朱据、尚书仆射屈晃为手的文武大臣,再次聚集到一处在太和殿前为太子求情。

这一次几乎所有tài zi dǎng的人全都参与,还包括一些中正之人,这些将吏头上抹泥,自缚到街之下,跪成一长排,。

孙权上朝见到如此情景,十分恼怒,来到大殿门口一看,从门口到广场之上,台阶上密密麻麻都是文武官员,这简直和逼宫没什么两样了。如此行径,不但是帝王之忌,也是孙权极其反感的,加之他年老之后,疑心更重,看到文武之首的朱据、屈晃都在,勃然大怒,叱责其无理取闹,叫这些文武大臣原地跪

了整整一。

三日之后,孙权再次上朝,议立孙亮为太子,却并未将鲁王孙霸算在其中,这一下更是炸开了锅,tài zi dǎng和鲁王党同时上书劝谏。

无难督陈正、五营督陈象上奏,引述晋献公杀申生、立奚齐,以致晋国大乱之事,而朱据、屈晃又再次跪在金銮殿下劝谏。满朝文武没有一人支持孙权,这让大病初愈的孙权大为震怒,自己的权威大为受挫,而且两党之人异口同声反对于他,本就多疑的孙权彻底震怒,心中还有一丝隐忧,这

些人似乎已经不将他放在眼里了。

金銮殿上,孙权当场下旨,将陈正、陈象满门抄斩,朱据、屈晃脱去袍服,杖打一百,即刻下令,将太子孙和罢黜,流放到故鄣,连同流放文武的多达十余人。这一次不过是杀鸡儆猴,谁料鲁王孙霸和全公主竟然不明事理,见孙和被罢黜,更加觊觎太子之位,又担心孙权会册立孙亮为太子,再次挑动党羽,欲借此谋取夺位,甚

至派人沿途刺杀流放的孙和。孙权闻报,惊怒不已,他早就听以全寄、杨竺为首的鲁王宾客大多邪僻不正,如此妄图,如同谋反,担心有朝一日孙霸会将矛头对象自己,干脆将孙霸赐死,全寄等被

诛杀,南鲁之争暂时被平息。

虽然孙和和孙霸都被处置,但孙权心中清楚,朝堂之中,依然暗流涌动,结党营私,疑心日重,攘外必先安内,如果朝臣不能为他所用,还何谈争霸中原?经此一事,孙权的猜忌之心更重,他想不到的是,将陆逊以远征夷洲的方式调离朝堂,本以为江东四大家族群龙无首,没想到还是叛国错节,江东大族的势力依然危机朝

堂,甚至在暗中操控,蛊惑人心。虽知道中原战事正紧,但孙权还是主动派人与曹魏言和,魏国正被蜀军杀得节节败退,焦头烂额,焉有不应之礼,双方一拍即合,曹魏在中原和河北重新布局,孙权则全

心治理朝堂,打算重新布置亲信,再图中原。

“南鲁督查院?”刘封看到最后出现的这个机构,不禁摇头失笑,“看来孙权对江东四大家族的容忍已经到了极限,为保他孙家的基业,要彻底清洗了。”徐陵点头道:“不错,江东大族门生遍及朝堂,又各自相互连接,控制诸多土地,早已成为隐患,如今孙和、孙霸除去,孙亮年幼,孙权年迈多病,为防万一,也要除此威

胁。”南鲁督查院是由孙权选拔禁卫军,亲自指挥组成的机构,名义上看似是继续调查太子鲁王之争的党羽,实则已经将矛头对准了江东的土着大姓,这个组织倒有些像明朝的锦衣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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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1章 东进洛阳

看罢书信,刘封默默地将其放到案几之上,眉头微皱,孙权此刻的心情肯定是暴躁而又痛苦的,本来一场奠定中原的大战,却被两党之争给活生生搅乱,新仇旧恨合在一

处,他所有的怒气都要撒到江东的那些大家族身上了。

东吴退兵,便意味着中原的局面暂时稳定,魏军很可能会派兵支援洛阳,全力与蜀军一战,这也是徐陵所顾忌的,兖州和豫州少也有三十万兵力,不容觑。

魏延看刘封也半晌不话,心中急躁起来,催问道:“子益,兵法云,兵贵神速,若等到荆州兵马赶到,魏军援军也到了,再取洛阳可就不容易了。”

刘封言道:“司马懿已回豫州,丞相还要部署南阳防线,援军到此,至少也要月余,取洛阳,我们的兵马足矣!”

“哈哈哈,我就知道子益不会给魏军喘息之机!”魏延闻言大喜,抚掌大笑道,“难道只凭俺长安兵马,便不能攻下洛阳城么?”

徐陵倒也不和魏延争执,笑道:“先前殿下不在军中,吾等须心行事,如今殿下归来,一切布置,当遵从殿下将令!”

徐陵的谨慎也是因为受到诸葛亮书信嘱托,虽然洛阳近在咫尺,但诸葛亮还是采取了两路进军的稳妥方式,不愿意节外生枝。

而且调度各路兵马,魏延在军中还没有绝对的领导力,一旦出了纰漏,便前功尽弃,他不得不从命,现在刘封平安归来,便没有了这些顾虑。

“嗯,夏侯楙屯兵溧水,修葺新城,看来也是想要拖住我们,等候援军,”刘封微微点头,问道,“溧水周围的地形,你们可熟悉?”

邓艾言道:“溧水从北到南,分洛水与洢水相交,阻断大军东进之路,魏军在北邙山筑下两座大寨,防守南北两路,中军就在北邙山要道之上,与洛阳相连,占尽地利。”

“各有多少兵马?”

句扶知道刘封的意思,抱拳道:“左右两城各有两万兵马,十五万中军在北邙山分成前中后三军,结营十余里,并无破绽。”

刘封铺开一张地图,上面已经标明了几处关键的地形和魏军驻扎之处,三路兵马形成掎角之势,无论哪一方受到攻击,中军都能及时增援。

看了片刻,笑道:“夏侯楙先前并不会用兵,不知其军师是何人?”

徐陵言道:“此人名叫傅玄,字休奕乃是名仕傅燮之后,曾举秀才,除郎中,为人清名正直,只听他颇通经文,至于军事方面,却不得而知了。”

句扶言道:“听夏侯楙自从西凉兵败之后,遍访名师,苦学三年,如今出师当此大任,如此布阵,也有可能便是他自己的章法。”

“出师么?”刘封摸着下巴淡然一笑,环视众人,“我倒要看看,这夏侯楙在三年之后,还有没有资格进入敬贤院!”

“哈哈哈……”刘封此言一出,倒引得大家一阵欢笑,想起当年夏侯楙在长安城们之下的豪言壮语,都感慨不已,军中都传言此次夏侯楙主动出任镇守洛阳,就是想证实当年长安之言,

与刘封再争高下。

欢笑一阵之后,刘封正色道:“事不宜迟,诸位各去准备,明日一早升帐,兵马开进溧水,与魏军一决雌雄!”

徐陵言道:“既然决意要出兵,还是要依照魏将军之计,先南取伊阙关,北占孟津、平阴,防止两翼被偷袭,如此方能全力一战。”

“嗯,这倒不可不防,”刘封看向魏延,问道,“文长叔叔既然早就有此想法,想必已经想好了领兵之人,不知该派何人前去合适?”

魏延见刘封这么快就采纳他的计策,心中大喜,马上言道:“孟津临河,有水寨需要布置,谢雄、龚起二人为荆州人士,经过水战,派他二人最为合适。”

刘封点点头,又问道:“那伊阙关呢?”

魏延笑道:“伊阙关听还有三千魏军把守,当派能攻善守之人,还是子益自行选定吧!”

刘封微微皱眉,思索道:“伊阙关在洢水与崤山交界处,想必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就让高翔将军去吧!”

徐陵点头道:“高翔将军性情沉稳,足以担当此任!”

刘封站起身来,缓缓道:“好,传令下去,谢雄、高翔,各领五千兵马,今夜连夜前往孟津、伊阙关,大军明日开拔溧水!”

“遵命!”魏延等人都齐声答应,眼看与魏军最关键的一战到来,每个人都目光发亮,充满了期待。

是年秋十月,刘封在函谷关用兵,长安十万兵马气势冲,趁胜东进,以张苞为先锋,引兵三万,前往溧水与魏军交战。

张苞领西凉铁骑一万,杜预领五千匈奴突骑兵和马步兵随后,二将来到溧水,只见魏军沿河立下营寨,此时即将入冬,水势减,对于进兵的威胁并不算大。

人马才到,张苞已经挺枪跃马,来到河道中唯一的石桥之上,指着对岸魏军大喝道:“篡位之贼,看我兵到此,还不出来受死?”溧水的魏军守将乃是牵弘和张明,那牵弘是魏将牵招次子,刚毅有乃父风,也曾带兵在幽州与乌丸交战,立下无数战功,这是他首次在中原领兵,也是意气奋发,雄心勃

勃。

这几日夏侯楙传令只许沿河死守,不得贸然出战,牵弘心中本就憋了一口气,早上闻报魏军前来,便在军中秣兵历马,听到张苞叫阵,一声不吭便杀了出来。

张苞自从来到弘农之后,休战近两月,手痒难耐,见有人打马而来,不禁大喜,催动汗血宝马,虎头枪在阳光下寒光闪闪,直冲向了牵弘。叮当一声响,牵弘手中的长枪嗡嗡颤栗着,几乎拿捏不住,心中震惊莫名,只是一次交手,便知道张苞力大,不可力敌,回马再战的时候,却是虚晃一枪,坐骑交错而过

,牵弘将长枪挂在腰间,却从背后掏出了长弓。久与乌丸人交战,牵弘的马技早已十分娴熟,又从俘虏的乌丸人中学会了骑射之术,这也是他的必杀技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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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2章 围困土山

杜预正在后面观战,见张苞背对着牵弘,心中大惊,急忙喝道:“张将军心!”

张苞转过头来,正好看到牵弘弯弓搭箭,脸色微变,猛然催动胯下宝马,向左前方抖动丝缰,同时紧紧伏在马背之上。

那匹马本来还耷拉着耳朵,似乎也感受到了危险,忽然间双耳扑棱棱竖立起来,长声嘶鸣着,四蹄张扬,从石桥上高高跃起,竟有两三丈之远,直接跳过了石桥。

嗖嗖嗖——

牵弘的三箭随后赶到,射在了刚才战马离开的地方,越过石桥,落到了河水之郑

“哼,卑鄙儿!”张苞纵马越过石桥,躲过箭矢,却是恼怒不已,再次打马冲上了桥头。

牵弘见张苞坐骑如此精良,不由一阵错愕,见张苞怒骂,冷笑道:“战场之上,生死相交,胜者为王,吾苦练骑射,难道便用不得么?”

“好,让俺来见识见识你的骑射!”张苞双目圆睁,胯下马如同离弦之箭,瞬间再到了桥面之上,马如龙腾,一手抓着虎头抢抡圆了横扫过去,发出呜呜的破空之声。

牵弘知道张苞力大,哪里会与他正面交手,退下桥头让在一旁,再次弯弓搭箭,准备对张苞下手。

就在此时,张苞另一只左臂却伸张开来,只见袖筒之下,有一个黑乎乎的管子,有两指粗细,还在疑惑的时候,却见从里面猛然间窜出来七袄寒光。牵弘虽然不明所以,但也知道这东西必定危险,急忙收了弓箭,也低伏在马背之上,向本阵逃去,他知道一旦失了先机,被张苞追过桥头,近距离便是弓箭手的噩梦,哪

里还敢逗留。

一阵细微的破风之声,几道寒光从身旁掠过,牵弘暗自心惊,想不到这东西力度竟然如此之大,而且数量还着实不少。

正吃惊的时候,忽然腚后传来一阵剧痛,不由浑身抽搐,还不等他喊出声,胯下马也似乎中招,悲鸣一声,撒开四蹄往前狂奔,差点将他甩下马背来。

“哈哈哈,叫你也尝尝俺连弩的滋味!”看到牵弘中了一箭,张苞哈哈大笑,但射伤了牵弘的坐骑,让他逃得更快,却是没有想到的,多少有些遗憾。张苞手臂上装的正是袖箭,这是马均和黄月英在对连弩不断改进之后,刘封想出来的东西,主要用来防身之用,尤其暗卫的人,人手配备,张苞本来不屑用,但被刘封强

制佩戴,不想这么快就用上场了。

如果不是牵弘用弓箭对付他,他也不屑使用袖箭,阵前厮杀,赢得光明磊落,才能鼓舞士气,一举冲阵,如果用了卑鄙手段,只会被人耻笑,张苞自然不会轻易使用。牵弘受伤虽然不重,但已经无心再战,加上坐骑受惊,无奈之下领兵退入山上的大寨子中,另一边观战的张明也退回土城之中,他知道牵弘的本事,见牵弘败退,哪里还

敢去自讨苦吃?

张苞退回河岸,感觉意犹未尽,任由杜预指挥兵马安营扎寨,只等着休息一阵,便围住土山攻打,等刘封中军到来的之前,先拿下溧水阵地再。

半个时辰之后,杜预带领亲兵回到大营,张苞见他面露欣喜之色,不禁疑惑,问道:“元凯出去一趟,为何如此高兴?”杜预笑道:“方才我带兵到溧水上下观察,那魏军所筑土城,虽然地势极高,易守难攻,但我料其山上必定缺水,他们必定要下山取水,若能阻断溧水上流,魏军饥渴,不

战自败矣!”

“哈哈哈,原先在函谷关,还道那夏侯楙善于用兵,如此看来,还和原先一般荒唐!”张苞闻言大笑,言道,“既然如此,有劳元凯分兵去掘土堰断水流,渴死魏军最好!”

杜凯却十分冷静,言道:“行军布阵,还在临机应变,夏侯楙虽然分兵,但筑成安寨,或许杜预魏将所为,我们不到溧水,也难发现此事,否则徐军师又何必犹疑再三?”“嗯,这倒也是,都交给你来安排吧!”张苞一向都是懒得动脑筋,只等着上阵杀敌,用兵布局之事,都有军师来操心,反正现在军中规定,超过五千以上的兵马,都必须

配备文武两名将领,互为补充。

杜预早就知道杜预的性情,倒也不和他计较,明情由之后,马上带着几名副将前去安排,先观察魏军是否会下山取水,再连夜阻断河水,发兵围住山脚,困死魏军。到了傍晚时分,军中埋锅造饭,探马来报,魏军果然都下山取水,用的正是溧水,装载之后,运上山去,一万多兵马驻扎在山上,每一次用水都只够一次之用,想来每日

便是如此。杜预心中大定,到了晚上半夜时分,派出一千人前往溧水上游,阻断河水,引流到其他山谷之中,如此一来不但断了魏军水源,河床干涸,兵马渡河也方便了许多,可谓

一举两得。到邻二日,魏军下山取水,却发现溧水干涸,全都慌了神,就在此时,蜀军已经纷纷过了河岸,张苞和杜预各领一军,四面围住土城攻打,又分兵在两城相隔之处把守

,一来防备魏军来救,二来也能断了洛阳粮道,将土山上的魏军彻底孤立。

张明、牵弘城中本就粮草不足,加之缺水,军心已然不稳,牵弘无奈之下,亲自引兵出城取水,在河床中抢了十几桶脏水,见到张苞追来,急忙退入城郑但这几桶水对于一万多兵马来,当真是杯水车薪,根本毫无用处,连吃早餐的水源都不够,牵弘无奈,知道张明城中亦无水,干脆邀他一起,二人并在一处,集合兵马

,准备以兵力优势与蜀军厮杀。

张明面现愁容:“方才已经探明,蜀军先锋乃是张苞,此人有万夫不当之勇,不亚于当年的张飞,你我非其对手,如今又困在山上,如何是好?”

牵弘冷笑道:“张苞纵然勇猛,却也没有三头六臂,如今你我都在高出,领兵下山,居高临下,便势如破竹,从四面冲开蜀军阵势,他张苞焉能四面救援?”张明闻言,才略有信心,抱拳道:“但凭牵将军指挥定夺,成败在此一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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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3章 慧眼识人

乐琳知道庞会文武俱全,他虽是勇将庞德之子,但自从庞德被关羽杀死之后,知道只凭勇武难以取胜,便拜师苦学兵法谋略,如今其勇虽不如乃父,谋略却远超庞德数十

倍。

听庞会如此,急忙问道:“蜀军围困溧水土城甚急,将军有何高见,快快讲来。”庞会微哼一声,言道:“吾料蜀兵此刻尽数渡河,围住土城攻打,溧水以西营寨定然空虚。将军可引兵径往南面锅盖山,绕过蜀军探马,抄在蜀军之后,尽毁其大营,蜀军

见对岸火起张苞、杜预必回救营寨,则溧水土城之围自解矣。”

乐琳大喜道:“此乃围魏救赵之计,将军此计甚善!”

“乐将军切莫着急!”庞会抬手拦住了准备下令的乐琳,,“此去若只是解围,还不能尽败蜀军,张苞若恼怒起来,直冲此处营寨,何人横档?既然出兵,何不一劳永逸?”

乐琳一怔,他手中有五万精兵,自然不怕张苞深入来杀,但直到庞会定然还有计谋,只好按捺住心中不满,虚心问道:“将军还有何计?”庞会嘴角泛起一丝冷笑,缓缓道:“蜀军从上游阻断溧水,此乃自掘坟墓尔,将军何不再派一支兵马,连夜去往上游,但见到岸上火起,便挖开河道,此时蜀军正在过河回

援,岂不是一举两得?”

“哈哈哈,妙计,果然妙计!”乐琳闻言抚掌大笑,“此次首战告捷,夏侯将军必有重赏,首功当属庞将军!”

“居功某倒不敢,”庞会脸上却无欣喜之色,忽然咬牙道:“关羽杀了吾父,与蜀军交战,只要能抓住关家的人,能交给在下处置便是!”

“呃,若真有关家之人,吾自会向将军请命!”乐琳一怔,想不到庞会还记恨着当年的仇恨,两国交锋,将军难免阵前忘,庞会的怨念未免也太深了一些。

庞会言道:“事不宜迟,请将军速速传令,今夜三更务必赶到蜀军营寨,可一战而定也!”

“溧水上游,末将熟悉,就让末将去吧!”一旁的牵弘马上请命,他首战受挫,也想戴罪立功。

乐琳犹豫道:“将军身上有伤,还是……”

牵弘忙道:“臂膀之伤,只是不能交战,末将领兵去挖开河道,无需与蜀军正面对敌,无妨!”

乐琳思索片刻,眼下也的确是用人之际,便点头同意,先传令升帐议事,令人送牵弘下去包扎伤口,暂做休息。

至傍晚,溧水岸边土山上的魏军再无动静,张苞分兵把守,招各将前来议事,魏军被困山上一日不吃不喝,按照张苞的想法,就应该趁他们疲惫,直接杀到山上去。

杜预却阻止了张苞,如此太过冒险,魏军被逼在绝境之中,最好是先消耗他们的士气,如果贸然上山,虽然也能取胜,但是徒增伤亡,这不符合刘封的战术指导。

刘封给所有的将领和军师都传达一个信号,无论是己军还是敌军,都要讲损失降到最低程度,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乱伤人命。

用刘封的话来,这下终究是汉家的下,百姓也都是汉家的子民,将来都是一家人,能争取劝降的,都要视如兄弟,加以优待!

听尹立牵弘杀出突围去了,杜预对张苞言道:“牵弘拼死杀出重围,必定是去求援,魏军前军尚有五万人,不可觑。”

“哼,就算来十万又如何?”张苞哼了一声,傲然道,“我亲自带兵去来路上拦截,元凯你尽管放心收服土山上的魏兵便是。”

杜预摇头道:“魏兵援军若来,定也料到我们有所准备,自不会从大路上来救,极有可能会绕道而校”

张苞一听傻了眼,挠着头咕哝道:“这北邙山偌大的山岭,叫我去哪里堵他?”杜预笑道:“你我领兵在溧水以东围攻土山,西面营寨空虚,魏军想必已然料到,他们必定绕道抄我后路,将军可引一军埋伏在大营之外,看到营中火起,再杀将出来,必

定大败来军。”

张苞一怔,瞪大眼睛问道:“何不就在岸边埋伏,堵住魏军,还要让他一座营寨,岂不浪费?”

他不动脑子并不代表便是笨蛋,半途埋伏也能击败魏军,就没必要连营寨都被烧掉。

杜预言道:“将军之言有理,然我再分一支兵马到溧水上游,看到营寨火起,却挖开阻塞的河道,断了魏军归路,岂不是尽败其军,叫他有来无回?”

“原来如此,还是元凯你的计谋决绝!”张苞闻言恍然大悟,冲着杜预竖了个大拇指。杜预思索片刻,又道:“魏军若来救援,料吾等看到营寨起火,必会去救,应该还有兵马从正路杀来,可再分兵埋伏与土山之后,见魏军来,将其放过,却反去抄他大营,

只可惜我军兵少,不能躲其营寨,可纵火烧纸,毁坏大营,殿下不日即到此处,魏军先锋被破,便可长驱直入,与夏侯楙正面相接了!”

“哈哈哈,原先在长安之时,子益便你有大才,今日一见,果然如此,我看元凯本事,不在徐陵之下,以后你就是俺的军师了!”张苞听罢杜预的分析,对他彻底认可,也对当年刘封的眼光更加佩服,如今军中许多将领,可都是刘封慧眼识人,提拔起来的,邓艾、旬方就不用了,其他的像杜预、

裴秀等后起之秀,也都个个不俗。“承蒙将军抬爱,振兴汉室,乃吾之愿耳!”想起先前在长安的经历,杜预也是感慨万千,当初他们一家人在弘农被曹家在朝堂打压,本以为再无出头之日,不想到了长安

之后,竟得刘封亲自接见,还为他盘桓半月之久,当真礼贤下士,令人感动。商议片刻,杜预将兵马分为三部,张苞趁夜过河去守营寨,再分一千兵到上游准备放水,杜预则继续围困土山,调度兵马埋伏魏军,到了后半夜,亲自引一军径往魏军前军大寨去烧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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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4章 各自算计

当夜子时,魏军大营中准备出征的士兵早已饱食准备完毕,乐琳亲自带领精兵往锅盖山而去,庞会和牵弘也各带本部兵马往溧水土山而来,庞会是营救土山上的张明军,

牵弘则去挖开河道。月明星稀,深秋夜风微凉,正适合行军,乐琳兵至锅盖山,派出探马打探来路,果然蜀军毫无防备,还在围困土山,前往洛阳的大路中也布置兵马,看来是防止自己救援



乐琳闻报,冷哼一声,传令三军马上行动,从锅盖山山脚渡过溧水,绕道来到蜀军大营,果然营中悄无声息,只有稀疏的几个火把在夜风中摇曳,看来并无多少兵马。

乐琳大喜,将兵马分作三路,冲入大营之中,各部士兵都带了干草硫磺,竞相在营中肆意放火,在秋风吹拂之下,一座大营瞬间便燃烧起来,火势冲。

乐琳正准备带兵追杀守军,挑翻一人之后却发现是个草人,顿时心中一沉,大喝道:“快撤快撤!”

就在此时,忽然蜀军营外人嘶马叫,魏军还在忙着放火,忽然无数箭矢从而降,还夹杂着许多火箭,射向了魏军身后的方向,将他们反而包围在火海之郑

乐琳惊怒不已,猜测定是有奸细泄露消息,连忙招呼身旁的士兵朝着东北方向冲出,只有那一面火势还未完全起来,来路之上已经是一片火海了。“哈哈哈,尔等儿之计,也想偷我大营么?吾已等候多时了!”刚到营门旁,就听外面一人放声大笑,月光之下,只见那人身形高大,宛若磐石一般,正是埋伏已久的张

苞。

在他身后,密密麻麻伫立着一队骑兵,铠甲兵器在银辉之下散发着幽幽冷光,西凉铁骑此时一声不吭,却带着一股沉重的肃杀之气。

乐琳慌忙到军前一看,这一幕让他的心也沉到了谷底,只觉得浑身发冷,知道形势紧急,大喝道:“儿郎们,蜀军营寨已破,立下大功,随我杀回去!”

虽然知道蜀军早有准备,自己已经中计,但此时此刻,他不得不硬着头皮鼓舞士气,怒喝声中,挺枪纵马,直取张苞。

张苞大笑一阵,纵马向前,在他身后,西凉铁骑自动结成阵势,冲向了慌乱的魏军,一场厮杀,在大营东北方向展开,后面冲出来的魏军都被堵在营门口。乐琳知道张苞的本事,不敢轻敌,凝神而战,却还是被张苞的力量震慑,他的枪法比之其父乐进又有改进,在招式上并不输张苞,但气力却不如张苞,十余合之后,便减

感不敌,只觉得两手沉重如山,手指微微发抖。

怒喝一声,乐琳猛然间拼出两败俱赡招式,逼得张苞不得不收抢回防,趁此间隙,乐琳打马冲入乱军之中,带领亲兵往溧水岸边冲来。

此时的魏军还不明情况,身后大火蔓延而来,浓烟阵阵,前面西凉铁骑来回冲突,如入无人之境,加之乐琳败走,魏军更是大乱,张苞随后挥兵掩杀,降者无数。

就在张苞和乐琳厮杀之时,溧水上游半夜赶到的牵弘也看到了火光,知道事情已成,终于松了一口气,只要这次击败蜀军,先前的失守之过也就不算什么了。正当他带领士兵来到河岸上的时候,却见对面也响起一阵叮当的声音,同时也出现了一群人,两队人隔河相望,全都愣住了,齐呆呆地互看着对方,将手中铁锹、铁镐举

在手中,谨慎戒备着。

“不去管他,马上挖开河道!”牵弘在短暂的吃惊之后,以为对方是来守住河道的,赶紧下令开挖。

魏军得令,看到对岸的人手中也没有弓箭,只是拿着铁锹等物,倒也没有威胁,纷纷跑到河岸上开始掘开原先埋在河道中的沙土石块。

与此同时,另一面的蜀军也似乎不甘落后,冲到了岸边开挖河道,双方本为敌人,但此刻的动作却整齐划一,全都埋头苦干,开挖沟渠。月光之下,只见两队人马不断地在各自的阵地上搬运石块,挖掘泥土,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溧水的河道便从两岸的位置挖开,只有河中央的一片土石,很快就被汹涌而下

的河水冲散淹没。

哗啦啦——

蓄积了两日之久的河水奔腾而下,在月光下宛如一条迎风张开的白纱,向着下游缓缓铺展开来。

“哼,蜀军想放水阻我兵马,却不知乐将军早已过河,真是自断手臂!”牵弘冷冷地看着对岸忙乎了一阵收队的蜀军,暗骂一声,带着人马往土山方向而去。

溧水西面的岸上,前来负责挖掘河道的正是崔钦,魏军的出现,让崔钦十分意外,本以为对方会全力阻止,却不料他们竟然帮着挖掘河道,干脆也不打扰他们。

直到魏军离开河岸,消失在月色之中,崔钦才放下心来,眉头微皱,抚须沉吟道:“魏军自断后路,真是奇怪,莫非此人便是刘子益派到魏营中的奸细不成?”一念及此,心中愈发震惊,刘封和曹宇在西河郡的“燕王”之战,曹宇三十万大军溃败而走,退兵途中又被流寇袭击,粮草尽毁不,士兵大半逃散,侵扰乡民,闹得人心

惶惶,百姓怨怼,魏国在并州的民心大失。魏军接连失败,多次都用疑兵之计,先是奇袭西河郡,后来又绕道河东夺取函谷关,便有传言军中早已被刘封安插了奸细,否则蜀军如何能够屡次孤军深入到魏国腹地



消息传出,朝野震动,自从迁都之始,便派人彻查朝堂和军部各营,但凡可疑之人都被抓来审问,闹得人心惶惶,军政两方鸡飞狗跳。

如今又看到此人堂而皇之的带着一千多人前来相助,崔钦心中震惊不已,如果刘封派的人在魏军中有这么大的势力,魏国岂非不战自败?

这还仅仅只是夏侯楙带领的先锋部曲而已,在其他各军中,这样的人究竟还有多少,根本不得而知!崔钦在自己庆幸听了杨嚣之言献城立功的同时,也在思索着要不要写信劝叔父崔林也早做准备,将来重振汉室,也好为崔家做点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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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5章 盘算落空

溧水岸边的大火,在夜风中十分刺目,照亮了一大片夜空,二三十里外都能看到,早就埋伏在北邙山中的庞会闻报,也马上带兵赶往土山。土山上张明和士兵们被围困一日一夜,没有吃喝,个个东倒西歪,委顿不堪,甚至已经出现了逃兵,要不是张明发现及时,当场斩杀数人,只怕此刻山上的魏军只剩下不

到十之一二。就在张明自己都觉得生还无望,准备第二日派人投降的时候,忽然亲兵跌跌撞撞来到跟前,指着西南方向神色焦急,山上的魏军全都喉咙发干,谁也不想话,见面都是

打着手势,谁也不想多费口舌。

张明起身来到山顶一处悬崖,看到远处火光冲,如同一条咆哮的火龙一般,隐约能看到人影晃动,显然是蜀军营寨遭到偷袭。

“快快快,赶快传令!”张明的嗓子几乎粘到了一起,但此刻却激动无比,声音干涩而尖锐地大喊,“援兵已到,召集全军,随我杀下山去!”

随着一道尖锐的号角声,土山上的魏兵都来集合,此时大多数人都看到了远处的大火,知道是援兵到来,眼看希望到来,都打起了精神。张明一马当先,冲到山脚之下,果然围守的蜀军都已经散去,心中大喜,急忙往东面而行,此时他的部曲其实没有丝毫战力,只凭着一股求生之欲而已,需要先返回大营

休整。

正走之时,忽然前方出现一彪人马,张明心中一沉,惊得差点从马背上跌落下来,赶紧指挥士兵准备抵挡,却见对面先来一名探马,月光下正是魏军的装扮。

那rén dà喝道:“庞将军领兵来救,前方是何处人马?”

张明一听,终于松了一口气,亲自上前,指着自己,又指指身后的士兵,此刻的他的确已经不出一句话来。

刚才太过激动,勉强了几句话,此刻嗓子干涩,咳嗽流血不止,哪里还能出半个字来。

那人回去报信,庞会马上上前来接,见果然是张明,言道:“山坳后面一里处便有一片潭水,将军速带人去休息,待吾杀败蜀军,再来与你会合!”

张明闻言双目放光,抱拳辞别庞会,带兵往东狂奔而去。

庞会见这些士兵一个个如同乞丐一般,不由暗自摇头,也知道他们一日一夜不曾吃喝,也的确不易,重整阵型之后,带兵冲向溧水东岸。

一路上他再三叮嘱副将如何从背后偷袭,此刻的蜀军想必正急于渡河去救火,如果上游河水来得及时,蜀军正在河中,自己再从背后杀到,岂不大获全胜?

心中想着一场痛打落水狗的厮杀场面,庞会嘴角噙着一抹残忍的冷笑,在夜风中打马狂奔,恨不得即刻就赶到溧水岸边。

“将军,这……”

但等庞会带兵来到溧水东岸的时候,却目瞪口呆,不出话来,这边岸上空无一人,只见河水汹涌,连半个蜀军的影子都没有看到。

对岸火势依然凶猛,人影幢幢,难分敌我,庞会只觉得满头雾水,疑惑不已,难道蜀军行动太快,在决堤之前便先过去了?

“啊——”

就在庞会兵马错愕之际,忽然身后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紧接着一片混乱,喊杀声从上下游出现,整个魏军的阵型瞬间就被冲散。

“退,快退兵!”

庞会在马上看到两路蜀军从溧水上下游冲杀过来,意识到大事不妙,急忙领兵撤退,留下的魏军大乱,被蜀军一阵冲杀,甚至还有迫不得已跳入河水中逃命者。

庞会狼狈撤退,不知蜀军如何识破他的计策,心中还在挂念着对岸的乐琳,如果蜀军识破他的计策,乐琳此刻被挡在对岸,没有退路,后果不堪设想。

身后的蜀军一阵追杀,庞会狼狈奔逃,所幸黑夜之中,他们也不敢追得太远,不多时便到了张明休息之处,却见牵弘也已经归来,正在一处休息。

“庞将军,这么快就回来了?”

“哈哈,此番杀败蜀军,出了一口恶气,将军立下首功,可喜可贺!”

牵弘和张明同时上前向庞会行礼,这一次反败为胜,他们的兵马死里逃生,全都是庞会的功劳,心中感激,奉承几句也是应该的。

“唉,吾计被人识破了!”庞会只觉得脸上火辣辣地,十分难受,低着头叹气道,“乐将军亲自领兵去了蜀军大营,恐怕也是……”

“啊?怎会如此?”牵弘大吃一惊,忽然惊呼起来,“对了,末将在上游挖掘河道的时候,正好也碰到蜀军与我一样,那河道是我们一同挖开的。”

“但愿乐将军能够侥幸逃回吧!”听到牵弘之言,庞会脸色更加阴沉,心中仅存的一丝侥幸也消失殆尽,蜀军也派人放水,看来是早有准备,将乐琳的退路给断了。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张明更是摸不着头脑,忍着嗓子疼痛问话。

庞会只觉得心灰意懒,烦乱无比,摆手道:“后面还有追兵,簇不是话之处,先回大营再吧!”

牵弘和张明相视一眼,都觉得诧异至极,不过无论如何,自己的人马总算被救了出来,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当下集合士兵跟在庞会部曲之后往东而校庞会此番算计失败,骑马走在归途之上,来的时候意气风发,此刻却是低头不语,虽然救了土山的士兵,但这次让乐琳孤军深入,被困在溧水以西,一得一失,算将起来

,真是得不偿失。

乐琳是一军主帅暂且不,他带走的一万兵马,可全都是精锐,如果蒙受损失,前军的战斗力将大打折扣。

就在魏军垂头丧气往回走的时候,经过一片山林,忽然听到一阵梆子响动,魏兵一片sāo luàn,还未反应过来,就从两旁射出无数箭雨,前排的士兵纷纷倒下,惨叫不绝。

庞会大吃一惊,急忙抬头看时,却见一标兵马出现,拦在了大路中央,两旁山上旌旗飘动,月光下如同鬼影森森。当先一员年轻的武将策马而立,睥睨的目光扫视惊慌的魏军,大笑道:“哈哈哈,尔等雕虫技,也敢来领兵,还不乖乖下马受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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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6章 短兵相接

在这里埋伏的正是张苞的副将王仁,也是西凉铁骑的统帅之一,自从跟着张苞离开西凉之后,在西河、河东一番历练,此次也终于有了独自领兵的机会,王仁也想早些杀

敌立功。见到魏军还要抵抗,王仁面色一沉,在一轮箭雨过后,马上带兵冲杀,他身后的骑兵都是与自己一起训练数年的, 阵型早已熟练,以王仁为箭头,形成锋矢阵,直冲向

混乱的魏军。

“御敌,不必害怕!”庞会连番受挫,此刻见到去路被堵,恼怒不已,大声呵斥着身后的士兵结阵厮杀。

轰——

骑兵如同钢铁洪流一般直冲而来,王仁一杆枪左挑右扫,胡乱奔逃的魏军被他刺死,冲开一条血路,铁骑奔腾,巨大的冲势根本无法抵挡。

庞会勉强带兵结阵,但骑兵已经冲到,无奈之下,赶紧让在道旁,准备等骑兵过去之后,尾随追杀。

骑兵虽然冲击力极强,但在这山路中想要掉头转回却不容易,失去冲击力的骑兵,威胁便了许多。

嗖嗖嗖——

魏军中的弓箭手才慌乱的射出稀稀拉拉的箭矢,对冲来的骑兵根本毫无威胁,但他们马上却面临着另一波更强劲的箭矢,如同蝗虫一般分射向道路两旁。又是一片惨叫在轰隆隆的马蹄声下传出,配备了连弩的骑兵就是步兵的噩梦,密集的箭矢根本无从躲避,加之谁也没有料到骑兵还能在冲杀中射箭,出其不意,顿时有近

一半裙地。“撤,马上随我走!”庞会见状,大吃一惊,经历两次交战,他的部曲已经士气不足,西凉铁骑的连弩比之流云骑的箭矢更加粗重,杀伤力太大了,只是一个照面,便看得

庞会心惊肉跳。

刚才要不是自己见机快,躲在大树之后,只怕已经身受重伤,沿着眼前树干上没入半寸多深的箭镞,庞会咽了一口唾沫,死战之心瞬间被瓦解。

魏军在骑兵冲过去之后,纷纷从树林中钻出来,跟着庞会奔逃,后面的王仁调转马头,重新整队,追着逃窜的魏军紧咬不放。

除了前方的骑兵跟随庞会越逃越远,后面的步兵已经脱节掉队,看到气势汹汹的西凉铁骑,彻底丧失斗志,纷纷跪地投降。

张明此刻也和许多士兵一同跪在地上,偷眼打量着监视他们的数百骑兵,心中懊悔不已,刚才自己的坐骑被杀死,无奈掉队,最终还是没有逃过被俘的下场。看着身边大多都是自己的部下,刚才骑兵冲杀,又死了许多人,早知如此,还不如昨日就去投降,带着数千兵马,好歹也有功劳,还能继续当个将领,以后再杀敌立功



这一下可好,在乱军中成了俘虏,不但无功,反而白白奔波一场,大好的前程就在自己的犹豫之中白白浪费了。

庞会带领残兵一阵狂奔,终于甩掉了身后的追兵,还未松一口气,忽然看到远处一片火光亮起,映照着半边空,在马上一阵摇晃,倒吸了一口冷气。

那火光的方向分明就是大营所在之处,如果蜀军在前半夜绕过北邙山,也去偷袭本部大营,损失可就太大了,没想到自己算计蜀军的时候,人家也是如此作想。

“将军,不好,前面也有蜀军,该如何是好?”副将见状,已经完全惊慌了。

“哼,先前探马来报,蜀军先锋部曲不过万人,此番沿途埋伏,四处分兵,如何能有许多兵力?”

到了此时,庞会反而冷静下来,默默观察一阵,大喝道:“吾料前方蜀军并不算多,都随我前往大营救火,如遇蜀军,将其消灭,也好戴罪立功!”

一路上被埋伏追杀,魏军也都是血性男儿,憋了一口气,此时听到庞会之言,个个愤怒呐喊,山野中霎时间杀声震。

庞会见士气可用,马上将所有部曲分作两路,从左右赶往本部大营,正奔驰之间,果然看到一部兵马正往回赶,两队兵马默不作声,直接冲杀过去。

魏军上下无人发一言,抿嘴沉脸闷声冲杀,所谓哀兵必胜,这一刻所散发出来的杀气,比之先前犹有过之。

三路兵马狭路相逢,蜀军领兵的正是杜预,他只带了一千兵来偷袭,指挥士兵四下放火之后,看到营中魏军果然数量不少,便马上撤退。

却想不到庞会能来得如此之快,在溧水和北邙山连设重重埋伏,本以为至少要杀到亮,在这里碰到魏军,真有些出乎意料。

眼看魏军从左右杀到,杜预当机立断,马上带兵调整方向,朝着左边一路兵的左翼冲过去,如果被这两路兵马夹在中间,可就危险了。

庞会一眼便看穿了杜预的意图,一晚上接连失利,好不容易遇到这股蜀军,怎能叫他轻易逃走,一咬牙,大喝道:“拦住他们,为死去的兄弟们报仇!”

这一声大喝,彻底激发了魏军的士气,每一个出征的都是热血男儿,无论蜀军还是魏军,都会因同伴的死亡而伤心愤怒,今夜的损失,刺痛着每一位魏军的心。

一阵阵怒吼声中,魏军四散分开,将杜预的兵马死命拦截,魏兵一个个赤红着双目,悍不畏死直冲而上。杜预只是想来放火,带的都是轻骑,此时与庞会的骑兵相遇,在马上一阵冲杀,有的人从马背上掉落下来,又合身扑向了奔驰的战马,就算被踩踏成肉泥,也要阻挡敌军

逃走。

随着魏军的纠缠,另一路兵马也围拢上来,将蜀军团团围住,坐骑失去了冲击之势,骑兵的威力大打折扣,双方都在马上近身而战,互有伤亡。

惨叫声和战马的嘶鸣不断起伏着,距离魏军大营二里地之外,数千饶厮杀尤为惨烈,报仇心切的魏军和被围困绝地的蜀军都生死互搏。半个时辰之后,数量占优的魏军优势愈加明显,即便是一换一的较量,蜀军也已经剩下寥寥无几,不到一百人,杜预的头盔不知何时掉落,披头散发,面沉似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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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7章 陷入包围

望着四周如同潮水般不断冲击的魏军,痛苦地闭上了眼睛,这一次失误,也是自己报了侥幸之心想原路就近返回,如果刚才从山路绕道,便不会让这一千人白白送死。

“尔等还不下马投降么?”庞会指挥兵马将一百多蜀军团团围住,同样脸色阴沉,虽然截住了一股蜀军,但这点胜根本不足以弥补先前的损失。

“再有反抗者,杀无赦!”庞会咬着牙,冷然下令。

他其实很想不问青红皂白就把这些蜀军剁成肉泥,但乐琳的退路被断,生死不明,他只能俘虏这些蜀军,如果乐琳被俘,也要用他们来交换。

“唉!”沉默半晌,杜预暗自叹了一口气,将手中的兵器扔掉,在地面上发出单调清脆叮当声。

铛啷啷——

很快所有的蜀军也都扔掉了兵器,纷纷下马,刘封在军中也再三交代过,如果事不可为,可暂时投降,尤其是领兵将帅,他自会派人与敌军交涉。

这样做也许会瓦解士兵的死战之心,但刘封自有他的衡量,通过局势判断、审问士兵,一切自当明了,尽力与苟且,倒要分得清楚。

“全都拿下,统统带走!”庞会冷冷扫了一眼杜预,也不知道这个领兵之人官职有多大,但也是聊胜于无。

派了一百人押送俘虏,庞会急于救火,赶紧带人赶往营寨,熊熊火光如同烧在他心上,焦灼难耐,远远便听到士兵的呼喊之声,都在忙着搬水救火。出兵之时,大营还留下五千兵马看守,等到了大营附近,却看到火势蔓延已有一半之多,庞会心中黯然叹息,看蜀军精心布置,层层设下埋伏,显然是早就识破了自己的

计策。

自己和乐琳一心想着偷袭蜀军,却不料反被人偷袭,一时间竟有种莫名的挫败感,此时东方发亮,色将明,唯有盼着乐琳能够平安归来。

分派士兵前去救火,庞会打马来到营门口,望着晨光下冒起缕缕黑烟的栅栏,庞会心中五味杂陈,双拳紧握,面色阴沉而又狰狞,眼神变幻不定。想自己日夜苦学本事,文武兼重,立志要在灭蜀之后尽杀关家人为父报仇,如今魏军却节节败退,蜀军日益强大,报仇之路越来越远,直恨得牙根发痒,发出咯吱吱的声

音,在夜色中十分渗人。先前屡次听曹宇兵败,庞会还暗骂曹宇不会用人,今日亲自领兵,才知道蜀军的强大,无论是谋略还是战力,都让他生出一种无力之感,蜀军的实力,似乎已经超过了

魏军。

“刘封!”半晌之后,庞会缓缓抬起头来,冰冷的眼神望向西方,从喉咙里低吼出两个字。

半圆的月亮即将坠下西山,晨风愈紧,吹动着庞会的披风,呼啦啦作响,似乎想极力掩饰他内心的恨意。

……此时的溧水西岸,一场厮杀还未停止,乐琳和张苞一场拼杀,不敢与之硬拼,想要逃走,打马冲到河岸边上,正好看到洪流直冲而下,去路被断,无奈只好沿着河岸逆水

而上。

听着身后的喊杀声和阵阵马蹄声,乐琳心中郁闷至极,这河水来得也太是时候了,如果稍微晚挖开一点点时间,自己便能逃回对岸去。但他想不到的是,如果只是牵弘一人带兵挖掘河道,或许此时才刚刚挖开,河水还未流下来,只是这次偏偏蜀军和魏军目标一致,挖开河道几乎不费吹灰之力,根本没有

耽搁多少时间便挖通了。

顺着溧水往北逃走,乐琳也不知道会去到何处,正奔逃之时,忽然前面又出现一路人马 ,乐琳心中大惊,难道蜀军早就料到自己会逃到这里,已有埋伏?

来的人正是崔钦,见到几百魏军奔逃过来,吃了一惊,他们身上都没带着兵器,急忙让开一旁,崔钦下令将手中的铁锹等物扔出去,狠狠地砸向魏军。

虽然杀伤力并不算大,但也有十几人纷纷掉落马下,乐琳暗道好险,但这一阵耽搁,身后的追兵已经愈近,尤其是当先一匹马,更是如飞而至。

张苞的汗血宝马此刻尽显优势,二里之内,已经将身后的士兵远远甩开,独自一人追到了魏军身后,只剩下不到百步。乐琳听到张苞的大喝,心中一颤,急忙回头看时,却发现他匹马单枪追来,不由心中暗喜,对身旁的亲兵吩咐道:“兄弟们,后面只有一人追来,快将他拦住,只要杀了张

苞,蜀军便不战自乱,可反败为胜。”能跟随乐琳冲杀出来的,个个都是百人将,听到乐琳之言,纷纷回头,见果然只有张苞一人,都面露喜色,此时后面的蜀军只看到人影,足以在他们赶到之前将张苞擒杀



“诸位听令,鹤翼阵,随我fǎn gong!”又往前狂奔数百步距离,远处的蜀军早已经看不到了,乐琳一声大喝,带马让开一旁,一百多魏军兵分两路。

哒哒哒——

此时张苞也如影而至,见到魏军分开两旁,似乎猜到了他们的意图,不惧反笑,汗血宝马四蹄翻飞,风驰电掣,瞬间越过魏军眼前,只留下一道残影。

战马在百步之外戛然而止,前蹄高高扬起,人立而起,踩得地上的草皮土屑纷纷飞扬,张苞近乎站立在马背之上,侧头斜睥着准备围攻他的魏军,纵声大笑。

看到这宝马冲过的情形,乐琳心中暗惊,又听到张苞狂笑,不由大怒,马上指挥亲兵打马向前,围攻过去。

“哈哈哈,来得好!”张苞此刻已经调转马头,双手紧握虎头抢,硕大的环眼在晨光下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河水涛涛,东方鱼肚白的空出现了一抹橙色,地仿佛在一刹那间变得明亮起来,晨风猛烈,吹动着岸边的野草,摇曳起伏,溧水河面上,波涛汹涌,浪花朵朵。就在这一瞬间,蔫头耷脑的汗血宝马也来了精神,甩掉了嘴角的唾沫,双耳扑棱棱直立起来,身躯绷成一条直线,如离渊龙腾,飞窜而出,轻盈飘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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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8章 新枪法

乐琳见张苞匹马反杀,恼怒不已,虽然张苞力大,但面对一百多人还如此狂妄,实在欺人太甚,即便力不如人,这一刻乐琳也不想有丝毫的退缩。

双目圆睁,怒喝一声,乐琳带领着亲兵们围攻而上,手中钢枪率先发难,抖出点点枪花,晨光下猩红的枪缨随着枪尖的舞动形成一道道曼妙的弧线。

轰——

战马飞跃而至,张苞如同神一般直冲而下,虎头抢在半空中划过一道半月弧,看起来平淡无奇,甚至有点缥缈之势,似乎挡不住乐琳的无数枪花。

当当当……

下一刻,密集的兵器碰撞声在河岸边响起,惊呼和惨嚎声改过了河流之声,无数兵器飞上了空,翻飞着掉在远处,几杆枪甚至飞入河水之郑

晨曦乍现,霞光普照在溧水两岸,远山铺上了一层明黄色,地在一眨眼的功夫被涂上了色彩。

“大漠孤烟!”

映着远处的朝霞,张苞傲然利于马上,虎头抢斜举向东方,似乎在迎接即将出现的朝阳,在他身旁,东倒西歪地倒下十几人。

乐琳从马背上跌落,半坐在地上,头盔掉落一旁,虎口崩裂,血流不止,胸口不断起伏着,眼神有几分呆滞。

从他这个角度看去,张苞的一人一骑的轮廓正好映在东山的万道霞光之中,从马腹下看去,溧水波光粼粼,一杆枪正矗立在河中央,正是自己的兵器。

“降者不杀!”张苞缓缓收回虎头抢,冷眼扫视着周围准备围攻上来,此刻却全都呆滞的魏兵,一声大喝。

当啷!

如雷般的喝声,加之他身上的肃杀之气,有人从惊愕中受了惊吓,手中兵器不自觉掉在地上,脸色发白。

张苞单手转动着虎头抢,望向东方,嘴角泛起一丝笑意,对刚才的这一招颇为满意。

这一招大漠孤烟是他自己领悟出来的,既不是马超的西凉枪法,也不是张飞的矛法,而是他在经过关羽指点之后结合数家之长练成的枪眨在西凉练兵的那一段时间,马瑶雪和乌珠郡主陪伴身旁,三人纵马大漠之中,终于见到炊烟袅袅,张苞忽有所悟,想起关羽以柔胜刚的指导,张苞终有所悟,这大半年才

将招式融合练熟。

取名便是当年从刘封的话中得来的,大漠孤烟直,张苞觉得很是切合他的枪眨

“张将军,张将军——”

正在此时,崔钦带着一千士兵当先赶到,看到张苞一人追击许多魏军,崔钦放心不下,虽然兵器不足,但还是赶紧跟了上来。

张苞大笑道:“哈哈,崔太守来得正好,将这些魏军都带回营去!”

崔钦见张苞以一人之力这么快就降服了一百多魏军,暗自咋舌,赶紧命士兵们上前取过魏兵的武器,牵走战马,押送俘虏回营。

张苞当先回到营中,此时色大亮,魏军无人指挥,纷纷投降,趁乱逃走者更是不计其数,营寨早已化为灰烬,偶尔还有火苗摇曳,黑烟升腾而起。

过了石桥,对岸王仁领兵等候,虽然走脱了庞会,但出兵埋伏,斩杀一千多人,俘虏三千余,可谓大获全胜。

张苞命人将俘虏押送到溧水以西,等候大军前来收编,重新整备精兵,又等了一阵,朝阳升起,却还不见杜预返回。

“军师前去袭营,为何至今不见回转?”吃着早饭,张苞有些按捺不住了,频频看着东面的山路。

王仁答道:“将军,属下已经派出斥候去查探了,北邙山个个要道都有人去!”

“嗯!”张苞点点头,看着明媚的阳光,心中却没来由的阴郁起来。

以杜预的性情,绝不至于会鲁莽行事,亮之前他本该就回,但至今不见人影,甚至也不派人前来报信,极有可能是出了意外。

不多时,探马先后来报,杜预在归途之中遇到庞会兵马,被围攻俘虏,关押在魏军大营之郑

“岂有此理!”张苞闻言,双目圆睁,拿着虎头抢站起身来大喝道,“儿郎们,随我上马,杀到魏营,救出元凯!”

“将军且慢!”尹立急忙拦住张苞,“魏军已经撤回大营,必有准备,不可贸然出兵。”

“哼,难道要让元凯活活受罪么?”张苞一把推开尹立,怒道,“我是主将,却让元凯冒险被俘,不救他回来,还有何颜面去见大哥?”

“将军,都是属下之过,非要去,就让属下前去,拼了这条命,也要救出军师!”

张苞扭头瞪着王仁,沉声道:“元凯被俘,与你何干?”

王仁垂首道:“都怪属下部署不周,没有截住魏军,如果昨夜将其尽数拦住,军师也不至于……”

张苞摆摆手道:“罢了,事已至此,随我去救人便是!”尹立再次上前,拦着张苞急劝道:“将军,万不可意气用事,军师既然被俘,想必暂无性命之忧,若贸然杀去,损失并不,万一魏军恼怒,因此杀了军师,岂不是适得其

反?”

张苞正准备上马,闻言停了下来,转头沉声道:“难道就眼睁睁看着军师在魏营受罪不成?”尹立言道:“将军,军师虽然被俘,但方才将军不也擒了魏将乐琳?那乐琳魏军先锋主将,我料他们比将军更加焦急,只要逃兵回到营寨,魏军得到消息,必会派人前来交

涉,正好两下交换,岂不更好?”

“嗯?”张苞一手扶着马背,一手摩挲着胡茬,思索片刻,终于冷静下来,“也好,既然如此,先将乐琳和一众魏军看押好,等候魏军消息。”

尹立松了一口气,他跟随张苞是马超的安排,马超知道张苞性情暴躁,容易冲动,让谨慎的尹立跟随领兵,就是以防他因为冲动犯下大错。尹立见张苞还神色焦急,劝道:“将军尽管放心,若是魏军不派人来,属下愿为使者前往魏营,只是乐琳身为主将,就该魏军先派人来,如此谈判方不吃亏,若让魏军知道

将军对军师在意,以此要挟,反而不妙。”“嗯,倒也有理!”张苞不甘的看了一眼远方,下令士兵重新在溧水以西安营,等候魏军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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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9章 走马换将

魏军大营中,庞会负手立于账外,阳光洒落身上,倒也温和,但庞会的脸却一片阴沉,不断有逃兵回来,却始终不见乐琳的消息。

“来人,将俘虏的蜀将带来!”一阵冷风刮过,庞会双目微微收缩,转身进了大帐。

不多时,有人便被带进了营帐,庞会抬头看了一眼,淡淡问道:“汝是何人?在军中但任何职?”

“杜预,区区前军司马而已!”

“前军司马?”庞会眉头微皱,杜预的身份比之乐琳,可是低了许多,正失望的时候,忽然心中一动,“杜预,你便是洛阳的‘杜武库’?”

杜预淡淡一笑,摇头道:“不过谬赞而已,实不敢当。”

庞会看他的神情,心中不悦,冷笑道:“哼,背主之人,还有何颜面领兵与我交战?”

“何为背主?”杜预眼皮微抬,看着庞会,“吾祖为汉臣,吾父为朝堂不容,早已发配赋闲在家,是非曲直,吾自有分辨!”

“哈哈哈,好一个自有分辨!”庞会阴声一阵大笑,言道,“武帝对令祖有知遇提携之恩,文帝对令堂更是不薄,如此忘恩负义之人,真是恬不知耻,实为可笑。”

杜预抬起头来,看着庞会,神色依然十分平静:“今为阶下之囚,身不由己,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将军又何必出言相辱,岂不闻士可杀不可辱?”

“杜预,你以为本将不敢杀你么?”庞会本想激怒杜预,却见他神色始终平淡,自己反而显得有些急躁,不禁恼羞成怒。

杜预微哼一声,微微侧过身,看也不看庞会一眼,此人眼神阴鸷,面庞窄,一看就是心胸狭隘,狠辣之人,不想与之多费唇舌。

“来人,带下去!”庞会见杜预不发一言,自讨无趣,铁青着脸将杜预赶走。

沉默片刻之后,庞会又命人将所有俘虏的士兵一一单独带进帐中审问,威逼利诱,想要策反一两人,在蜀军中安插奸细,最终却无功而返。

哗啦啦——

庞会的中军帐中传来一阵桌椅掀翻的声音,亲兵吃了一惊,以为出了什么意外,赶忙进去查看,却见庞会抽出宝剑,对着案几一阵狂砍,个个吓得缩着脖子又退了回来。

一直到中午时分,最后逃回来的士兵带来准确消息,乐琳连同亲兵都在溧水上游被俘,庞会倒也没有多少犹豫,马上派人前往蜀营去交涉。

派出使者之后,庞会又命人将牵弘叫来,牵弘经过一番治疗休息,身上的伤口包扎之后,倒也勉强能够领兵。

午时三刻,北邙山中部的一段山谷之中,蜀军和魏军各自列阵,这里山势陡峭,左边是一片断崖,想要布置伏兵是不可能的。

双方将换将的地方选在这里,一个时辰之前都派出探马在四周警戒,各带一千军前来交涉,虽然只是交换俘虏,双方还是十分谨慎。

张苞亲自领兵前来,谨慎的尹立随行,留王仁看守大营,刘封率领的大军一日之后也将赶到溧水,张苞也想在此之前救回杜预,至于乐琳是否重要,他根本不放在心上。

双方先将各自的一百多亲兵释放,回到各自阵营之后,杜预和乐琳都站到了两军阵前,虽然没有头盔,略显憔悴,但身体并未受伤,张苞和庞会看到,都放下心来。

随着一阵鼓响,乐琳和杜预各自迈步先前,这条山路中间是一片凹地,两人都走着下坡路,步伐轻快,倒也不慢。

很快杜预和乐琳都走到了凹地之处,他们两人先前在洛阳也曾有过交往,此时相见,心中却是五味杂陈,不知道该些什么才好。

乐琳望着杜预苦笑摇头,他已经隐约猜测这次兵败,定是杜预识破了庞会之计,重重布置必定也是杜预设计,杜武库的名号可不仅仅是奉承之词。

杜预对着乐琳微微颔首示意,乐进淡烈果敢,位列五子良将之一,与张辽、徐晃等齐名,深受全军敬畏,乐琳果毅有父风,也是值得尊敬的对手。

看到二人在阵前颔首示意,庞会脸色不渝,嘴角噙着一丝冷笑,看似不经意地抬手摸了摸头盔上的盔缨。

片刻之后,眼看乐琳和杜预擦肩而过,依然毫无动静,庞会脸色一沉,猛然转头狠狠地瞪了隐藏在士兵后面的牵弘,眼神凌厉。

牵弘浑身一震,虽然不甘愿,但军令不可违,只好一咬牙,在前一排士兵的掩护之下,抬起手臂,手中俨然拿着一张弓,三只箭矢已经上弦。

嗖——

一阵急促的破风之声响起,庞会的嘴角露出了残忍自得的笑意,乐琳料到杜预识破他的计策,庞会又怎会不知道?

留着这样一个劲敌放回去,庞会焉能安心,早在交换之前,庞会已经打定主意,等到乐琳安全归来,便射杀杜预,除此劲担

“快,就会乐将军!”就在牵弘出手的同时,庞会一声令下,左侧准备多时的三百骑兵轰然出动,迎着乐琳直冲过去。

“放肆!”

“卑鄙!”

与此同时,另一边山路上的张苞和尹立也看到了这一幕,但他们看到箭矢的时候已经晚了,三支箭呼啸而至,在阳光下扣人心弦。

百步距离,一箭射出,张苞等人在惊呼的时候已经到了杜预身后,此刻的杜预正背对着魏军,哪里能看得到身后的箭矢?

“心!”

就在张苞等人急的目眦尽裂,庞会自以为得计暗自得意之时,刚刚走到杜预身后的乐琳忽然一声大喝,转身扑向了杜预。

“啊?”

“这……”

乐琳的举动,让双方都傻了眼,眼看着乐琳乒杜预,两人都滚下山坡草丛中去,三支箭悉数落空,无力地落在了尘埃之郑

“乐琳,你混蛋!”庞会错愕地半张着嘴巴,连嘴角的一撮胡须揪下来都不自觉,乐琳的举动,大大出乎他的预料之外。

“杀,快去杀掉杜预,不许让他走脱!”短暂的愣神之后,庞会气急败坏的尖声大叫,挥舞着手臂冲着前面去接应乐琳的士兵大喊。“哈哈哈,好样的!”张苞看到这一幕,却是哈哈大笑,与此同时,已经催动汗血宝马飞跃而下,坐骑奔腾如龙,几乎是飞跃下了山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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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0章 反杀

“让开!”汗血宝马如飞奔腾而至,张苞炸雷般的声音从而降。

轰——

虎头枪在战马四蹄堪堪落下的时候,已经横扫出去,带着沉沉呜咽声,枪身留下一道淡淡的银色光影,扫向了最先冲来的魏军。

一阵阵惨叫声接连响起,最先冲到凹坡处的十几名魏兵被虎头枪扫中,根本毫无招架之力,纷纷从马背上跌落,如同割麦子一般,齐刷刷滚落到山坡底下去了。无人驾驭的战马被张苞的杀气惊动,四散奔逃,后面的魏军见状,无人敢近前,纷纷带转马头向着两旁绕开,一时间山坡上乱成一片,不等蜀军杀到,魏兵自己先撞到一

起,前后纠缠。

“背义之徒,哪里走!”看到乐琳和杜预都已经脱离危险,张苞也不去管二人,径直打马直冲取对面的庞会。

在他身后,三队西凉铁骑紧随而至,狂奔中的重骑兵借着陡坡的优势,速度很快提起来,整片山谷都在轻微地颤抖着,烟尘四起。

张苞一马当先,虎头枪摆动着,接连挑飞几名魏兵,将山路上清开一条通道,直冲向前,庞会的行径,真正激怒了张苞。

本来两军走马换将,都是约定好的,庞会却暗中命人放箭,实在太过卑鄙,要不是乐琳不知为何救了杜预,这一次杜预肯定在劫难逃,就算杀光所有的魏兵,又能如何?此刻的张苞真是又惊又怒,战马飞驰而过,长枪所能触及的魏兵几乎无一存活,有的被枪尖点中胸口,贯胸而死,有的甚至被一枪扫中脑袋,霎时间一蓬血光飞溅而起,

夹杂着白色的脑浆,令人惊心动魄。西凉铁骑一往直前,距离张苞尚落后了百步距离,但冲锋的气势却让所有的魏军骇然,冲到半山坡的士兵滚落马下,自相逃命,庞会身后的士兵已经开始出现骚动,阵脚

不稳。

“哼,张苞找死!”庞会脸色发白,虽然手指在微微颤抖,但还是强作镇定,大喝道:“放箭!”

魏军闻命,慌忙弯弓搭箭,无数箭雨密密麻麻射向了冲锋在最前面的张苞,所有的箭矢如同惊动的黄蜂一样,齐刷刷在空中汇成一片,如同一道黑雾笼罩在张苞的头顶。

张苞人在马背之上,微哼一声,虎头枪平举起来,,左右摆动,密不透风,在一阵密集的撞击声中,一人一马豁然冲出了箭雨,直逼到了魏军阵前。

“啊?”阵前的庞会大吃一惊,胯下马吓得人立而起,惊慌嘶鸣。

“死!”张苞双目圆睁,神色冷漠,虎头枪从斜刺里扫过来,打向了庞会的胸口。

张苞的人马速度极快,几乎是一个呼吸的时间便冲出了箭雨,大处庞会意料之外,等他此时想要退后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眼看硕大的枪头扫过来,庞会眼皮一阵狂跳,避无可避,慌乱间将大刀双手竖举,拼尽全力,想要挡住这凌厉的一枪。

当——

一声巨响,震耳欲聋,虎头枪撞在刀柄之上,庞会双臂一震,只觉得一股无可匹敌的力量涌来,震得双臂失去知觉,大刀随着那股巨大的力量被推回来。

砰——

刀身狠狠地砸在了他的肩头和胸口,刀柄的部分打在了战马肩胛的地方,发出一阵巨大的闷响,庞会连人带马被打倒。

庞会飞身落下山坡,战马倒地嘶鸣,挣扎不起,魏兵一阵大乱,原本骚动的阵型彻底散乱。

“保护庞将军,快撤!”还躲在士兵后面的牵弘看到这一幕,震惊不已,不想张苞竟然力大如斯,再想起前几日的交战,暗道侥幸。

大喝声中,牵弘连射三箭,带人冲下山坡去找庞会,这次要是连庞会也出了意外,前军可就无人统领,等蜀军大军赶至,便不战自败。

张苞躲过牵弘的箭矢,接连挑翻数名魏兵,见庞会调入深谷之中,也不好追杀,干脆带兵冲杀慌乱的魏军,只杀得无人指挥的一千魏军丢盔弃甲,四散而逃。

在西凉铁骑的围追堵截之下,俘虏了两百余人,山道上已经尸横遍野,鲜血满地,张苞这才稍稍解气,带兵返回。

山坡之上,杜预和乐琳并肩而立,一群士兵四面围住,他们虽然不敢对杜预下手,但对乐琳却是虎视眈眈。

张苞翻身下马,迈步上前,不悦道:“哼,魏军皆是无义之人,乐将军何不弃暗投明,与我共扶汉室?”

乐琳却叹了口气,摇头道:“吾受魏主三十厚恩,继承父业,焉能做出背主之事?”“愚钝!”张苞学着刘封的口气,以怒其不争的目光看了乐琳半晌,见他丝毫不为所动,也随之叹了口气,摆手道,“罢了,看在你是英雄之后,又救了元凯一命,俺也放你

一马!”

乐琳一怔,不想张苞做事如此恩怨分明,倒有些意外,顿了一下抱拳道:“多谢张将军!”

“嘿嘿,但也是仅此一次而已!”张苞嘿嘿一笑,揪着脸上的胡茬,“下次再见,俺不会手下留情,曹贼篡汉,逆行事,迟早败亡,希望你能早些看清形势!”

乐琳依然无语摇头,看了看张苞,又向杜预抱拳道:“告辞!”

“保重!”杜预倒也没有多余的话,昔年虽然同游洛阳城,但如今各为其主,什么都无济于事了。

“给他一匹马!”张苞扭头朝着远处正收集战马的亲兵吩咐道。

一名士兵马上牵过来一匹魏军的战马交到乐琳手中,乐琳苦笑一声,翻身上马,绝尘而去,他没有回头,但眼眸中却露出深思之色。

等乐琳走后,张苞才大笑着上前,拍拍杜凯的肩膀:“哈哈哈,元凯,以后可不能让你独自领兵,要是你出了什么意外,大哥非得扒了俺的皮!”

“战场之上,瞬息万变,还是我太过轻敌了!”杜预轻叹一声,想起在长安和旬方等人学习兵法时的种种,终于有所感悟。“无论如何,总算大获全胜,多亏了军师妙计,”张苞点点头,言道,“走,先回营寨,大哥中军明日也该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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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1章 再设奇兵

翌日一早,随着魏延率领的三万大军赶到,刘封的中军也在中午十分到了溧水,就着原先魏军土城的地势,在溧水两岸扎下营寨,三军将帅于北邙山中军议事。

张苞的先锋兵马大胜,魏军受挫,让蜀军气势更胜,不但魏延、令狐宇、赵广等将求战心切,就连为了保护刘封安稳了两的关索也按捺不住了,几次提出想要带兵。

中军帐中,诸将围着桌子坐成一圈,刘封居于上位,自从有了椅子和凳子之后,再也不用跪坐礼,刘封对于众人议事也就不再像原先那般排斥了。

环视众人,刘封笑道:“此番继业旗开得胜,立下头功,助我士气,依我之见,就该趁胜东进,先败了魏军先锋残兵,再与夏侯楙一战,便可直取洛阳了。”

“哈哈哈,我同意!”魏延大笑道,“左先锋立了功,接下来该轮到我右先锋出马了!”

张苞马上道:“还未与魏军先锋正面一战,这些不算!”

“这还不算?”魏延瞪大了眼睛,“我已经让了你一阵,这一阵你可不许抢,继业,你要懂得礼数,尊老爱幼!”

赵广在一旁见魏延竟然用年纪大来强攻,撇着嘴笑道:“嘿嘿,文长叔叔既然承认自己老了,接下来一阵还是让给我吧!”

魏延的红脸瞬间变成了紫色,怒道:“赵广,你子,可是要与某比试一场么?”

“不不不,我可不敢,”赵广缩着脖子,连连摆手,“我哪里是文长叔叔的对手?”

“哼,知道就好!”魏延撇着嘴微哼一声,那眼睛扫视其他众将,颇有威胁之意,整个军营中,能与他正面一战的,也只有张苞而已。

“好了好了,大家先不要争功,”刘封挥手示意众人安静下来,言道,“兵法云,骄兵必败,诸位务必要谨记在心,不但如此,还要晓喻全军,戒骄戒躁!”

“是!”刘封这句话,众人却都是认可的,都敛容答应。刘封微微点头,言道:“据探马来报,魏军在并州兵马已经重新整备,曹宇病重辞官,如今王昶为并州刺史,守卫太原郡诸地,以防备鲜卑为主,不会再有出兵之意,司马

懿返回豫州,必定主持中原大事,东吴退兵,我与魏军,必有一场大战!”

邓艾言道:“并州一战,曹魏折损近二十万兵马,伤及根本,如今河北正在征召士兵,练兵还需时日,只是中原兵力充足,还需心应对。”徐陵却笑道:“诸位莫忘了,曹爽与司马向来不和,先前在朝堂上便有争执,如今司马懿前往豫州,曹爽在兖州,若想稳定中原,此二人必有一人需调离,但他们纵有一人

在朝堂,必定也会牵制掣肘,待丞相稳定南阳,可两线进取中原。”

这方面的布置,刘封和徐陵、邓艾一路上已经商议过许多次,并写了书信叫白虎送到宛城去,同时正式封柳隐为河东太守,平定河东各郡县的同时,对河内加以防范。

刘封用手指点着地图,整个河南尹的版图尽收眼底,但大半部分都在洛阳以东,尤其是荥阳的虎牢关,更是重中之重,言道:

“中原兵马要想援助洛阳,必从虎牢关来,若是能绕过洛阳,拿下虎牢关,切断洛阳与中原的联系,不仅能绝后患,还能叫夏侯楙军心不稳,可谓一举两得。”“如能从崤山中穿行,前往虎牢关并非难事,”一直未话的杜预皱眉道,“只是崤山中地势难行,常年毒瘴笼罩,又遍布沼泽,到了秋冬尤为危险,若无熟悉路途之人带路

,也是九死一生。”

“熟悉路途之人?”刘封眉毛一挑,看向了关索。

关索心中一喜,却又苦着脸笑道:“大哥,你别看我,我虽然也来过洛阳,但对崤山境内,却是一无所知。”

刘封笑道:“我们与孟姑娘才分离几日,这么快就忘了?”

“你是青冈峰孟家?”关索一怔,拍着桌子站起来大声道,“哈哈,好,虎牢关就交给我了!”

众人都被关索一惊一乍的动作吓了一跳,一个个诧异地看着他,刘封简单一句话,就能解决虎牢关的问题?“稍安勿躁!”刘封拉着关索的手臂,示意他坐下,笑道,“从崤山去虎牢关,只能算作奇兵,我们已经偷袭魏军多次,想必他们也有防备,还要谨慎之人与你同去,我才放

心!”

“我和士载就够了!”关索指了指坐在他对面的邓艾,笑道,“屡次偷袭,都是士载一力完成,从子午谷到界休,从河东到函谷关,士载可是早有心得了!”

“哈哈哈……”

听关索如此,众人都忍不住大笑起来,起来还真是如此,每一次冒险奇袭,都是邓艾参与其中,自从西凉之战以后,邓艾已经成为了一支奇兵了,作用举足轻重。

刘封想想邓艾这几年的经历,也感慨不已,或许这就是赋,也是因为历史上邓艾偷渡阴平,刘封才偏向重用邓艾,而邓艾也没有让他失望。

如今的邓艾,虽然官职并不算高,但让全军敬服,所有人都知道,邓艾的每一次成功,便少了许多厮杀,很可能就是挽救了他们的性命。

而魏军对邓艾则是恨之入骨,除了对刘封的刺杀之外,邓艾也已经经历了不下十次的暗杀,是蜀军阵营中仅次于刘封,魏国黑风营想要除之而后快的人物。

邓艾倒是不骄不躁,抱拳道:“殿下差遣,吾自当全力完成!”

“嗯,很好!”刘封点点头,对众将言道,“邓艾所部,最擅长跋山涉水,行走绝地险境之中,此次洛阳之战结束,当领其部自立一营,取名‘独立营’,通告全军嘉奖!”

“多谢殿下!”邓艾闻言,起身躬身抱拳,神色激动,其他人也都面露羡慕之色。出兵打仗,立功升职、领赏封侯固然重要,但在这个时代,名声却更为人看中,尤其是军中之人,出身行伍,没有文化,更被文士轻视,刘封的这个举动,无疑是让邓艾及其部下名扬下,谁能不羡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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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2章 名将之后

“只要好好立功,我不会辜负每一位将士!”刘封看大家的神色,忽然心中一动,站起身来,轻扶桌案,缓缓言道:“等取了洛阳之后,吾当在南门广场之外,建立‘英雄纪

念碑’,为我大汉捐躯之人,无论官职大,尽皆刻名其上,供后人瞻仰!”

“殿下,这……”徐陵反应最快,一句话,得他怦然心动,如果能因此名垂青史,谁能不激动?

“妙,果然妙,哈哈哈!”魏延顿了一下,也明白过来,抚掌大笑道,“有次奖励,我大汉三军之众,当精忠报国,万死不辞!”“嘿嘿,除此之外,我还有许多方式激励三军,甚至掌控下舆论,”刘封嘿嘿一笑,缓缓坐下来,明亮的目光中透着狡黠,神秘言道,“平定洛阳之后,我要开设一家报馆

,杂志、报纸,都该派上用场了!”

“什么报?”赵广瞪大了眼睛,他和刘封相处最久,知道他脑子里稀奇古怪的东西最多,这从未听过的东西,勾起了他的好奇之心。

“掌控下舆论?”杜预却并不关心刘封的报馆是什么,一下子便抓住了重点,皱着眉头若有所思。

“一切都是将来之事,还是先讨论眼下洛阳之战吧!”刘封摆摆手,却不细,这东西只有做出来了他们才明白,几句话难以明。

汉代的造纸业虽然不算发达,但经过蔡伦改进造纸术之后,东汉又有佐伯改进了工艺, 他造出来的纸厚薄均匀,质地细密,色泽鲜明,人们称之为“左伯纸”。

刘封早在取下长安之后,便派冉中原寻找佐伯后人,将其家人全都接到到长安,在工坊内大批造纸,有了官方支持,左伯纸如今已经在蜀汉地域内大量使用。

由汉茗商号越魏、吴境内贩卖,甚至到了西域等地,都大受欢迎,而且是数十倍的价格,一年前已经逐渐成为商号的主要利润来源之一,仅次于茶叶、丝绸和蜀锦。见刘封没有继续下去的意思,徐陵很明智地转移了话题,剑眉微蹙,言道:“乐琳乃是名将乐进之后,此番为前军,初次带兵便失败,定然心有不甘,庞会又心胸狭隘,

睚眦必报,我料这二人必来劫营,不妨将计就计。”

“嗯,我正有此意!”刘封微微点头,提起庞会,不由双目微凛,此人可是为了报仇,残杀关羽后代的人,留下必定是个后患,要尽早除掉。

其实传言庞会在随军灭蜀后,找到关羽后代杀尽,令诸多后人唏嘘,这个法是存在争议的。樊城之战之后,关羽俘虏庞德,见他与自己本领不相上下,对庞德十分敬重,劝其归降,并且晓之以情,这对当时威震华夏、睥睨一时的关羽来,是极为不易的,要知

道此时的关羽连孙权都不看在眼里。

庞德在战败被俘之后,关羽以理劝降,其却辱骂关羽以及刘备,但关羽在遭到庞德的辱骂之后,亦然善待了其尸首,可谓仁义,不失大将之风,也是对对手的尊重。关羽虽然是斩杀庞德,但二人各为其主,均服从于国事,并无任何私仇。庞德可谓为国事而死,二人并无私仇,庞德降则收纳,拒则斩首,这是战争规则,关羽并无过失



庞会所为可谓极其凶残,且不论关羽并不能算作其仇人,就算关羽的的确确是杀父仇人,他本人早已归于尘土,杀其手无寸铁的后人也非英雄所为。不管庞会是否如历史上那般杀尽关家后人,但刘封知道这一次他是没有丝毫机会了,之所以决心要除掉此人,是因为他仇恨之心太重,从走马换将之时偷袭杜预便能看出

来,这样的反复人,是最大的不稳定因素,留之必有后患。

“大哥,我们什么时候去青冈峰?”关索已经迫不及待了。

刘封回过神来,笑道:“我写一封书信给孟婉儿,你和士载带领本部兵马连夜赶往陆浑山,先与孟家人联络之后再进山,不得泄露踪迹。”

“遵命!”关索和邓艾同时领命。

“传令三军,各部休息一日,今夜如何防备,就由徐军师和杜武库二人商议而行吧,各部兵马由文长将军调度。”

关索走后,刘封伸了个懒腰,也跟着离开了中军大帐,这一段时间,他已经开始享受当个甩手掌柜的惬意,这可是当年自己的梦想之一。

******

乐琳匹马返回营寨,沿途上又集合了近百名逃兵,到了大营,庞会还未回来,又派人前去寻找,独自在帐中忧闷不已。

虽然侥幸逃过一命,但乐琳并无半分喜悦,初次带兵,却遭此大败,回归本部之后,肯定会被其他人耻笑,此事在曹爽、曹宇乃至夏侯楙身上,都已经发生过无数次了。

随着武帝、文帝先后驾崩,老一辈的武将也已经凋零殆尽,作为名将之后,乐琳等饶压力更大,世人不但会拿他们与父辈相比,同辈之间也会互相评比。

夏侯楙在西凉兵败,沦为笑柄,曹宇在并州败于刘封,更是朝中上下人人指责,不久之后,曹爽也在徐州失利,魏国上下纷纷怀念老臣老将,都道青黄不接,虎父犬子。夏侯楙苦学三年,再次拜将领兵,乐琳从扬州战场调回来做了先锋都督,意气风发的同时,也有担忧,蜀军如今其实无俩,能征善战,要是赢了,或可一战成名,要是输

了,则沦为与曹爽等人一样,成为别饶茶资笑柄。

越害怕的,往往就越会发生!乐琳此刻的心绪,纷繁杂乱,甚至连军中之事,都不想理会,交给各部自行管理,早上庞会已经将此处消息报知夏侯楙,等大军前来接应,不知该如何应对那些人鄙夷的

目光。

“将军,庞将军回来了,身受重伤,非要见你!”就在乐琳心潮起伏,忧心忡忡的时候,亲兵掀开帐帘,前来复命。

乐琳深吸一口气,收起心事,起身道:“伤势如何,快带我去见他。”亲兵答道:“肩胛脱臼,已经接好,只是内脏震伤,恐怕要将养数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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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3章 仇心不死

乐琳快步来到庞会帐中,只见庞会正躺在床上,盔甲已经褪下,但身上依然还有血迹,肩膀上缠着绷带,听到他走进来,艰难地转过头。

“庞将军,你伤势如何?”乐琳看到庞会苍白的脸色,嘴角还有血迹,吃了一惊,赶紧上前问道。

“不……不要紧,还死不了,呵呵呵……咳咳——”

庞会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又连吐几口鲜血。

乐琳急的直搓手,有随军的医师赶忙上前治疗,送服汤药:“庞将军好好歇息,军中之事,我自由安排,马上送你回洛阳休养。”

“不,不……”庞会勉强抬起还能动的左臂,连忙道,“乐将军,某有一计,可破刘封大军,报仇雪恨,望将军听我一言。”

乐琳见庞会此时还想着军中之事,心中感动,上前两步抓住他的手,点头道:“将军有何妙计,尽管来。”“某先前计策被……咳咳,被杜预识破,乃是某情敌所致,”庞会脸色惨白,眼神有悔恨之色,断断续续道,“如今蜀军大胜,刘封兵到,以为你我兵败,无力再战,蜀军

今夜休整,定无防备,可去劫营,将功补过。”

“这……”乐琳闻言,虽然心动,但连番失败,已经对蜀军有了畏惧之心,犹豫道,“那刘封善于用兵,常偷袭敌手,只怕已有防备。”“将军岂不闻,骄兵必败乎?”庞会紧抓着乐琳的手,再劝道,“你我接连失败,蜀军定以为吾军军心涣散,无力再战,就算有防备,也只是例行公事,可将兵马分作两队,

虚实相接,定能取胜。”

“将军之意,莫非是?”乐琳听了庞会之计,再次意动。

蜀军新来,才要安营扎寨,十万兵马布置,总有疏忽之处,如果真能扳回一城,也好挽回颜面。庞会见乐琳有意,忙道:“将军可将兵马分作两步,三更时分先去偷营,蜀军纵有防备也无妨,只做惊扰之用,大军却暗伏于山中,到了五更即将明时分再去偷袭,此时

蜀军定然防备松懈,秋日晨风甚紧,此时放火,就算不能大胜,也可将功补过了。”

“嗯,将军之计,思虑周全,吾自当从之。”乐琳一咬牙,同意了庞会的计策,思来想去,这也是最稳妥的计策了,先佯攻,再偷袭,料想蜀军难以防备。

庞会欣然点头道:“你我功过成败,皆在此一举,将军务必心行事。”

乐琳拍拍庞会的手背,缓缓道:“我自会心,将军休息半日,今夜出兵,军中人少,先将你送回洛阳休养,待吾凯旋而归!”庞会神色眼神一阵黯然,这一次洛阳之战,他注定无法参与了,可恨张苞下手太狠,重伤自己,乐琳转身的时候,庞会眼中的无奈变成了阴鸷狠厉,仇恨的名单中除了关

家人和刘封,又多了一个张苞。

出了营帐,乐琳马上传令三军,重新整备编制,将受伤者集中到一起,连同庞会送往洛阳,其余各部人马合为一处,休息充足,只等半夜,前往北邙山劫寨。

*****

北邙山是洛阳在黄河东北的然屏障,自邙山之首白马山,往西到神尾山,总共三十三峰,经渑池、新安、洛阳到巩县六县,长三百余里。

失去函谷关险之后,魏军据北邙山在孟津和洛阳一带布下重兵,层层把守,想要阻挡蜀军,等候中原援军到来,然后反击夺取弘农。

乐琳所在的位置正是北邙山往孟津的要道金谷峰,夏侯楙大军则在永宁驻扎,此处北靠北邙山,南临洛水,此两处战略要地,从水陆两处切断了蜀军东进的路线。

乐琳奉命出征,自然之道金谷峰的重要性,而且事关身后千夫所指,他不得不再拼最后一次,如果再败,也不过如此,但若是取胜,或可一战成名。

因为先前他的对手不过是张苞,而这一次,却是刘封统领的大军,自从刘封出征一来,几乎战无不胜,哪一个武将,又不想击败这样的对手?迷迷糊糊休息一阵,终于将到子时,牵弘已经领兵出发,派人向他报信,乐琳也马上整队,将兵马分作两路,亲自带一路再往锅盖山中埋伏,派另一路则尾随牵弘,一旦

蜀军有所准备,也好随时接应。一轮银月斜挂西,夜色朦胧,牵弘趁着昏暗穿行在山谷之中,沿途有哨马悄悄查探,并无发现异常,不由心中暗喜,如果自己直接偷袭成功,不用乐琳再来,便可立下

大功。眼看蜀军营寨不远,牵弘暗伏于草丛之中,观察片刻之后,兵马分左右冲向营寨,就在他准备掀开鹿角之时,忽然营中火光亮起,左右也有火把出现,沉重的马蹄声从两

侧传来。

牵弘大惊,知道蜀军早有准备,马上带兵转头就逃,先前他面对的只是张苞一人,如今刘封中军到来,不知还有多少武将。

轰隆隆——

马蹄声奔腾而至,早有弓箭手从营中放箭,魏军堪堪转身,就被乱箭一阵射杀,纷纷惨叫倒地,牵弘心惊胆战,催马往来路狂奔。

正走之时,忽然前方一阵鼓响,杀出一队兵马来,原来蜀军在来路上已有埋伏,此时的牵弘根本毫无战心,慌乱中冲破突围,只顾自己逃命,连身后的士兵也顾不上。

蜀军尾随追杀,声音越来越近,牵弘浑身冒着冷汗,加之先前腿上受伤,也不敢弃嘛而逃,只能硬着头皮狂奔。

前来偷袭的魏军彻底大败,只有几百亲兵保护着牵弘,奋力杀出一条血路,保护牵弘夺路而走,快到一处山谷口,忽然前面马蹄声响起,夜色中一片黑压压一枝兵杀到。

牵弘心中一沉,不由扯动丝缰,渐渐勒住了坐骑,这座山谷左右并无通路,都是悬崖密林,前后都有敌军,当真是进退无路。

停下来之后,牵弘环顾左右,咬牙大喝道:“此军若是蜀军伏兵,我等休矣,今日宁战死,也不能屈服,但愿乐将军能为我等报仇!”“杀!”保护牵弘冲杀出来的百余人都是从幽州和塞外追随他的亲兵,个个悍不畏死,都露出决然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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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4章 百密一疏

此时后面也有追兵赶到,月光之下,当先一人气势逼人,纵马杀来,炸雷版的声音让牵弘一阵心惊,追来的正是张苞。

牵弘紧握兵器,牙关紧咬,准备拼死一搏,才要往前冲,等前面的士兵走进了,却发现是魏军装扮,拼死一搏的念头便随之消失。

当先之rén dà喊道:“牵将军,快退,乐将军叫我等前来接应!”

“快走!”牵弘认得此人正是乐琳的副将,心中喜不自禁,带兵向来路奔逃。

前来接应的魏军在山坳处已有准备,等蜀军冲来,乱箭齐发,借着山坡的优势,压制住了蜀军,牵弘已经领兵远远逃走。

“哈哈哈,牵弘,下次再让我碰上,保证叫你跪地投降!”张苞追杀一阵,深夜中也不敢贸然深入,收拾兵马撤回大营。

此时三更已过,蜀军营寨经过一番折腾,又渐渐安静下来,追敌的张苞最后回营,交割了兵马,来到帐中复命。

中军大帐只有徐陵和杜预二人,其他人都各去休息,这一次魏军来了三千余人,由于早有准备,营寨并未蒙受损失,反而得了五百多俘虏,一百匹战马。

“牵弘这厮,除了暗箭伤人,逃跑的本事也不,屡次都让他逃脱。”张苞抱怨着,一边将头盔摘下来,放在了案几之上,抓起桌上的一碗凉茶猛灌一口。

“牵弘?”正卷起地图的徐陵闻言抬起头来,“你只见到牵弘一人领兵么?”

“只他一人!”张苞咂咂嘴,肯定地点头,笑道,“这子,听到我的声音,便吓得抱头鼠窜,第一个先逃了,否则你们也抓不了这许多俘虏。”

“如此来,乐琳今晚并未现身?”徐陵微微皱眉,眼眸一阵收缩。

“乐琳那子,定是以看守大营为由,不敢再来了!”张苞叹了口气,忽然又道,“哎呀不好,如果乐琳还在大营,魏将军他们岂不是?”

“无妨!”徐陵抬手打断了张苞,剑眉蹙起,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打,沉吟道,“此一战是其反败为之机,乐琳比牵弘更想立功,为何偏偏不来?”

杜预在一旁问道:“将军方才追敌,遇到魏军接应,可知是何人领兵?”

“一名裨将而已!”张苞摆摆手,“还未来得及通名报姓,便逃走了,不认识。”

张苞这么一,显然接应牵弘的也不是乐琳,杜预回头看了一眼徐陵,两人目光相对,似乎已经从对方眼中看出了什么,忽然相视而笑。

“嗳?你们两个神色暧昧,有什么古怪?”张苞准备去休息,正要打招呼,抬头看到二人脸上心有灵犀的笑容,不由一阵恶寒。

“呃,咳咳……没事没事,”徐陵干咳一声,摆手打断了张苞,感慨道,“看来今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啊!”

杜预也点头笑道:“不错!”

“嗯?”张苞狐疑地打量着二人,圆鼓鼓的大眼睛转来转去,终于觉得自己有些多余了,匆忙抱拳道,“你二饶不眠夜,俺就不打扰了,告辞。”

“唉——继业……”徐陵一怔,才要明情况,张苞已经掀开帐帘急匆匆地走了。

“咳咳,劳烦元凯快起将他叫来,这……”徐陵一阵尴尬,赶紧打发杜预去将张苞唤回。

******

乐琳带领五千精兵藏于锅盖山中,亲自来到山崖高处的一棵古松下观察蜀军营寨,这里极其隐秘,又能将蜀军大营尽收眼底,就算在白,山下的人也难以发现他。

溧水东岸的营寨足有三四十座,连成一片,各自相接,互为阵势,几乎没有破绽,再加上牵弘原先在土山上留下的两座营寨,被蜀军布置成了望台,更是防备周全。

子时过后,他从山上看到牵弘领兵偷袭,蜀军早有准备,甚至连点火光都没来得及冒起,就被蜀军杀败,落荒而逃,山顶上隐约听到喊杀之声。

此时的蜀军已经回营歇息,营寨中原本通明的火把渐渐熄灭,最后变成一片黑暗,只有大营四周的箭楼上还有稀疏的火光摇曳着。已到深秋,夜凉如水,冷风吹过山岗,松涛阵阵,山野中愈加寂静,乐琳坐在古松的一根树杈上,时而望着山下的大营发呆,时而闭目养神,一直等到四更时分,才有亲

兵将他从树上接下来。

“可都曾准备好了?”乐琳活动着筋骨,往山坳中屯兵之处走去。

“全军饱食完毕,整装待发!”

“好!”乐琳双目微凛,快步走下了山岗。

半个时辰之后,锅盖山东南面的路上,出现了一队队兵马,此时弯钩般的银月已经坠落西山之下,色一片黑暗,只能依稀看到草木和远山的轮廓。

早已探好道路的士兵在前面带路,魏军五百人一队,前后分兵而行,不多时便到了山脚下的一处浅滩之郑

左边是粼粼的溧水,河水涛涛,掩盖了士兵行动的声响,乐琳抬头看着不远处蜀军大营的轮廓,在稀疏的火光之下,宛如趴伏沉睡的野兽,毫无戒备。东南风正紧,乐琳再次低声传令,叫每个士兵检查自己的行装,保证每个人都带了干柴、火把和引火之物,昨夜在锅盖山中,士兵们又搜集了许多干柴,后面的人每人背

着一捆。

召集三名副将再次心叮嘱一遍,乐琳挥手示意他们各带本部人马分散,以蜀军大营为目标,沿着溧水河岸,三人各带一千兵马呈扇形扑向了营寨。

剩余的两千精锐,都随乐琳上马,个个手持兵器,在夜风中神色冷峻,紧随士兵之后,只等火起,便趁乱冲杀进去。

面对十万蜀军,乐琳从未想过要以区区五千兵马便将其击败,他这次选了顺风口,只要能破坏蜀军的右翼便足矣。

随着一道火光悄然刺破夜空,乐琳的双目中也燃起了两团熊熊火焰,三队放火的士兵已经顺利得手,眼看蜀营三处火光冲而起,乐琳嘴角终于泛起了一丝冷笑。“儿郎们,杀敌立功便在此时,随我杀!”乐琳一声大喝,长枪斜举向,大喝声中,已经纵马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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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5章 自断后路

火光又一次映红了溧水河岸,不过这一次是在东岸,清晨时分,秋风正紧,营帐中大火本就蔓延极快,再加上魏军扔进去的干柴等物,更是熊熊火焰直飞向。

乐琳当先领兵杀入营中,连冲了数座营帐,却发现并无一人,账中空空如也,甚至连兵器床单都没有,完全是一座空营,心中已然不安。猜测蜀军可能是营帐扎下太多,刚才前去交战的蜀军没有退回簇,乐琳勉强安慰着自己,面沉似水,带着士兵们奔驰在空无一饶营帐之间,每跳开一座空帐,心头便

沉了几分。

不安之感愈发强烈,如此大的火势,蜀军早已发现,但整座大营依然没有任何动静,甚至连远处其他营寨也都静悄悄的,仿佛蜀军已经完全睡死,毫无所知。

“撤!”到了此时,乐琳如何还不知道蜀军早有了防备,一颗心已经沉到了谷底,低声大喝,准备撤退。

“将军,后方已经被火势覆盖,只能往前了!”身旁的亲兵也脸色难看,看了一眼身后蔓延的火海,暗自叫苦。

乐琳一惊,豁然回头,却见所有的士兵身后,一片火海正蔓延过来,他们所过之处,随着晨风吹动,火势飞窜过来不,还浓烟滚滚,一部分士兵在烟雾中若隐若现。

“怎会如此?”乐琳一阵失神,他从未想过,自己竟会无意中自断了后路。

亲兵看着远处黑沉沉的空和一片寂静的蜀军大营,咽了口唾沫:“唯有向前了。”

“传令下去,向东北方向撤出大营,退回锅盖山!”一股浓烟吹过,焦糊的味道惊醒了乐琳,此时可不是犹豫的时候。

随着士兵传令,前面的魏军调转方向,转向了右侧的东北方向,这一阵冲锋,毫无厮杀之声,只有大火烧着木柴的劈啪之声,反而让魏军心惊胆战,惶恐不安。

蜀军选择在溧水岸边扎营,都是平坦之处,临水并未靠山,从营寨往山脚,还有二里地的距离,这一片开阔之地都是草滩,毫无障碍。

魏军急匆匆从营中冲出来,却见大营外的空地之上,静默地矗立着无数早已严阵以待的蜀兵,仿佛来自地狱的幽灵,正冷漠地注视着他们。

“放箭!”迎接魏军的是一声粗豪的大喝。

嗖嗖嗖——

随着这一声令下,便听到无数箭雨的声音,黑暗之中看不清究竟有多少,但光这声音,就让人头皮发麻。

魏军不等指挥,纷纷转身就跑,前后的士兵相互拥挤踩踏,还在纷乱之中,箭矢已经从而降,霎时间惨叫声响彻地,打破了诡异的宁静。

“发生何事?”正打马奔来的乐琳听到动静,心中一沉,厉声大喝。

一名士兵急慌慌而来:“报将军,前面有蜀军弓箭手挡住去路,无法冲开!”

“随我来!”乐琳微微一顿,马上领兵往右方赶去。

才到了营寨边上,便听得又一阵箭雨声破空而至,黑夜之中难以防备,战马奔驰,此时已经停不下来,而且火势将近,别无退路,唯有先冲出去再。

低头冒着箭雨,几乎是凭借本能舞动长枪,乐琳打马而出,身后不是听到士兵的惨叫声和战马倒地的哀鸣,一片混乱,但他不敢回头,一口气冲入了草滩之郑

远处的山脚下有一片树林,只要冲到那片树林之中,便能进入深山,这几日他对锅盖山的地形颇为熟悉,自信能够带着士兵逃回本阵。

轰隆隆——

就在乐琳刚刚松了一口气,准备清点人数,整备人马的时候,一阵低沉的马蹄声让他心头狂跳,蜀军阵中的西凉铁骑,简直就是杀戮机器。

左前方的位置,正是刚刚蜀军放箭的地方,阻挡了营中冲杀出来的魏军之后,静候其后的骑兵,正如同幽灵一般,追杀着侥幸逃出来的魏兵。

“走!”乐琳一声断喝,打马便往山脚下跑去。

没有任何阵型,军心散乱,士气不振,他并不认为跟随他逃出来的士兵能与这股骑兵正面一战。

身后的士兵惨叫着,声音越来越远,乐琳心头滴血,却不能回头,在他背后,熊熊火光映照着半边空,人影幢幢,胡乱奔跑,都成了蜀军的刀下之魂。没想到二次偷袭,还是被蜀军识破,他们早就料到自己会从东南方向放火,只留下了一座空营,更可悲的是,太过急于立功,只顾着放火,却忘了给自己留下后路,此时

还困在营中的士兵,恐怕都是九死一生了。

身后传来稀疏的马蹄声,乐琳冲忙中回头看去,只有数百人而已,个个神色惶恐,惊魂未定,稀稀拉拉地隔了老远。

“哈哈哈,好你个乐琳,竟用此伎俩,叫我差点上当!”快到树林边的时候,忽然一声响亮的大笑声在林中传出。

“吁——”

乐琳心中狂震,猛提丝缰,胯下马人立而起,前蹄摆动嘶鸣着,尖锐而又惶急。

一阵嘈乱之中,身后的士兵也都纷纷停下来,聚到乐琳身后,惊恐地望着那一片树林。

再一次,晨曦破晓的一刹那,每个人脸上都露出绝望之色,有的人甚至兵器都掉到霖上,发出铿锵之声。

只见那一片原本他们视作希望的树林之中,无数旌旗飘动,一支骑兵和三队步兵走出树林,对他们形成了半包围态势。

马上一员大将,身如铁塔,一脸胡须,乐琳再熟悉不过,包括跟在他身后的一众亲兵,就在两日前,他们眼睁睁看着乐琳不到三十合便被击飞兵器,打落马下。

“乐将军,可要再与我一战?”张苞端坐马上,淡笑着看向乐琳,同样相似的情形,让人有种恍惚。

“你们如何识破吾计?”乐琳面如死灰,面对张苞,哪里还能提起半分战意来。

张苞大笑道:“这也要感谢乐将军才是,若是前半夜厮杀便遇到将军,或许便要叫你们得逞了!”

乐琳脸色微变,忽然醒悟过来,昨夜蜀军大概只见到牵弘,未见到自己,便猜测可能还有后招,做了防备。

“意啊!”乐琳一声长叹,看向东方的晨曦,缓缓闭上眼睛。“随我去见燕王吧!”张苞淡淡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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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6章 不明所以

中军帐内,乐琳跟随着张苞走进去的时候,对刘封也充满了期待,无数次地想象着,这个突然异军突起,战无不胜的汉燕王,究竟是什么模样。

但当他见到刘封的时候,还是微微错愕了一下,看着那个懒洋洋坐在帅位之上,身穿一身银色丝质长衫的人,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唇上一撇髭须,正向他颔首示意。

来到中军大帐,丝毫没有在军营中的肃杀之气,反而像是走进了书院一般,如果不是刘封坐在帅位上,乐琳无论如何,也无法把他和如今的汉燕王联系在一起。

“乐将军,请坐!”刘封微微点头,示意他坐在帐下的一条长凳上。乐琳看了一眼帐中的布置,这些桌椅和木凳,他在洛阳也曾见过,但颇受那些文士鄙夷,认为这是破坏礼度,败坏家风之物,拒不使用,但在普通百姓家中,却大受追捧

。张苞哼了一声,坐在一旁的凳子上,拿眼瞪着乐琳,乐琳扫视众人,帐zhong gong有五人,除了杜预之外,还有一名文士,神态自若,目光中透着睿智和精明,似乎能够看透人

心一般。

“上茶!”正猜测着这饶身份,那文士已经先开口了,抱拳道,“在下徐陵,曾在邺城见过将军一面,只是匆匆而别,并未相识。”

乐琳眉头微皱,无论如何也没有从记忆中找到徐陵的影子,这刘封的军师何时到过邺城,如果他是从邺城投奔蜀军,那魏军的损失可真是不。

“将军乃是将门之后,定是不愿归顺于我的吧?”亲兵倒茶的时候,刘封缓缓开口了。

乐琳哼了一声,再次打量着刘封,偏过头去,也不开口,刘封如此话,明显是在取笑于他。

哗啦啦——

单调的倒茶声在帐中回荡,乐琳等了片刻,发现并无人话,就连一路上骂骂咧咧的张苞,这时候也在闭目养神。

他看向杜预,杜预无奈一笑,冲着他微微摇头,也不知道是何意,想表达他不能相助,还是劝自己不要再回去?

再看徐陵,徐陵却是低着头在一副地图上用手指来回画着,眉头微蹙,也不知道又在筹划什么。

最后他不得不看向刘封,刘封正面带微笑看过来,两人目光相接,刘封端起茶杯,点头示意乐琳喝茶,也不开口。

乐琳一怔,再次扫视四周,都无人理会他,心中愈发不解,既然是败军之将,为何不审问关押,反而带到帐中一言不发,真是千古未有之事。

“哼,某虽为阶下之囚,却也不容诸位如此奚落,要杀要剐,给个痛快吧!”又等了片刻,乐琳再也忍耐不住,冷然开口。

“阶下之囚?”徐陵缓缓抬起头来,看着乐琳失笑道,“我等既未将将军囚禁,也未曾将将军绑缚台阶之下,殿下对将军以礼相待,如今平起平坐,此话从何起?”

“呃,你……”

“哈哈哈……”

乐琳一句话被噎得不知如何应对,闭着眼睛的张苞却忍不住大笑起来,看着乐琳带着几分戏谑。

“哼,休要欺人太甚!”乐琳在张苞的大笑中恼羞成怒,拍着桌子站了起来。

“你欲如何?”张苞瞪大了眼睛,虎视眈眈地盯着他。

刘封笑道:“乐将军稍安勿躁,一夜厮杀,已然劳累,何不喝茶暂作休息,养养精神?”

“某生死皆在殿下之手,何必如此惺惺作态?”乐琳直愣愣地站着,斜睥着刘封,似乎已经豁出去了,冷声道,“在下宁为刀下之鬼,也不愿屈膝投降!”

刘封转动着茶杯,依然不温不火,笑问道:“吾大汉敬贤院,不知将军可否感兴趣?”

乐琳脸色微变,再次冷哼一声,转过身去不看刘封,他如今正是建功立业之时,如果被软禁在敬贤院中,还真是生不如死。“将军若是不愿前往,吾自不会勉强!”只听刘封又缓缓道,“魏五子良将,皆为吾所敬者,令尊勇悍猛迅、胆烈果敢,多次有先登之功,为当世名将,就算看在乐老将军

的面子上,本王也绝不会为难与你。”

乐琳听得心中一震,想不到刘封对乐进的评价如此之高,听他言下之意,似乎并无强留自己的意思,不由更加疑惑。

“承蒙殿下夸赞家父,只是如此这般,却是何意?”乐琳指着桌案,不悦道。

“等人!”刘封淡淡道。

“等人?”

“不错!”

“何人?”

“稍后自知!”

乐琳见刘封不明,又不好追问,只好微哼一声,无奈坐下,来去,自己也是败兵之将,刘封能如此以礼相待,已属意外,倒也不好太过分了。

又等了一阵,张苞似乎失去耐性,借口练兵先离开了,剩下的三人也都不合乐琳话,帐中便显得沉闷起来,甚至连乐琳都有些不自在。

心中思绪万千,却又乱成一团麻,就在他连自己都不知道想些什么的时候,忽然听到帐外一阵嘈杂,许多脚步声传来。

“报!令狐将军前来复命!”

刘封闻报,站起身来言道:“进来!”

随着帐帘掀开,只见一位身形修长武将走了进来,在他身后,还跟着几名士兵,中间簇拥着一人,乐琳见到此人,脸色大变,惊得张开了嘴巴。

“殿下,魏将军已经顺利取下魏军营寨,末将抓回牵弘,前来复命!”带人来的正是令狐宇。

“嗯,赐座!”刘封依然云淡风轻,摆了摆手。

“乐将军,你……”

“牵将军,你怎么……”

乐琳和牵弘四目相望,都十分吃惊,牵弘想不到乐琳被俘,乐琳更想不到自己的营寨已经被蜀军占了,这一仗败得真是彻底。

“来人,为二位将军上茶!”刘封看着错愕的两人,向亲兵吩咐道。不多时,有人又端上茶来,刘封举杯笑道:“军中不能饮酒,只能以茶待之,二位将军将来必有大将之材,只是明珠暗投,既然不肯与我重振汉室,这杯茶,便算作临别之

礼!”乐琳和牵弘再次面露疑惑之色,刘封自始至终,连一句劝降的话都没有,就这么简单将他二人放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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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7章 回归营寨

乐琳和牵弘迷迷糊糊被送出蜀军大营,各带着一百多亲兵往永宁赶去,一路上二人并未话,都心事重重,猜不透刘封放走他们的缘故,也在思索着到了中军,该如何向

夏侯楙复命。

此时的蜀军前军已经由魏延亲自带兵占领了金谷峰,北邙山地形优势失去大半,最多十日时间,蜀军必将出邙山临洛水,进逼洛阳。

魏军大营中,兵马依旧在紧张操练之中,甚至沿着洛水东南岸,筑起了一道土墙,足有一丈多高,看来夏侯楙是决心要将蜀军挡在洛水以西了。

在营门外通报之后,二人便垂手站立等候,这一次出征,三万多兵马几乎全军覆没,车马钱粮也算是拱手送给了蜀军,二人都羞愧难当。不多时,亲兵前来传令,带着乐琳和牵弘前往中军大帐,辕门之外,卫兵整齐肃立,从辕门处隐约看到大帐之内文武俱在,站立两旁,头戴金盔的夏侯楙端坐帅位,面沉

似水。

“末将乐琳,前来复命!”进入帐中,乐琳和牵弘跪倒在地。

“复命?”夏侯楙一声冷哼,沉声道,“尔等有何军命回复本将?”

乐琳低着头一阵咬牙,前军战败的消息,夏侯楙自然早就知道了,如今在帐中故意如此为难,显然是要问罪,只好一语不发。

夏侯楙冷声道:“吾分你三万精兵,依山而守,反被蜀军多了营寨,只你二人回来,还有何颜面见我?”

乐琳兵败,必定要受到惩罚,在夏侯楙未定罪之前,帐中诸人都不敢开口求情,蜀军大军压境,又是刘封亲自领兵,每个饶心头都沉甸甸的。

“来人,将此二人推出去斩首,以正军法!”

一阵沉寂之后,夏侯楙一拍案几,抓起一支令箭沉声大喝。

“将军,不可!”

“将军开恩!”

“将军……”

听到斩首之令,不仅乐琳大吃一惊,其他文武也都着了慌,纷纷出列为乐琳求情,虽然兵败斩首,并不为过,尤其是三万精兵,可不是少数。但乐琳可是乐进之后,其父战功赫赫,乐琳与帐中许多饶交情也都不错,本以为夏侯楙看在乐琳的面子上,只会降职戴罪立功,但这个斩杀令,实在出乎所有饶意料



“将军,乐将军兵败,非领兵之过,亦非用计不善,实乃蜀军狡诈,识破其计,当从轻发落才是!”

在众饶一片苦告声中,军师傅玄也站了出来,为乐琳求情。

夏侯楙哼了一声,看向傅玄问道:“如此来,此战失利,非战之过?”

傅玄微微点头,言道:“乐将军分兵吞土山之上,以为掎角之势,据溧水阻挡蜀军,并无不妥之处,也曾派人前来禀告军情,此事将军早知!”

“嗯!”夏侯楙眉头微皱,却还是轻轻点头。

傅玄又道:“蜀军阻断水源,围困土山,实在出人意料,后乐将军分兵偷袭,少了蜀军大营,却不料被蜀军识破,反中其计,此只为蜀军中人,计高一筹。”

夏侯楙不悦道:“哼,若非乐琳贸然渡河去劫,急于立功,又焉能被俘?”

傅玄也不和他争执,继续道:“但经此一站,乐将军也俘虏蜀将杜预,走马换将也算扳回一城。”

夏侯楙点头道:“好,这且不论,但失守吾北邙地形,然蜀军长驱大进,直逼洛阳,若不斩首,三军将帅,人人退缩,如何守住洛阳?”

傅玄答道:“乐将军分兵偷袭蜀营,可谓妙计,若是常人,已然中计,又被蜀军识破,实在令人意外。”

夏侯楙沉吟片刻,看向乐琳问道:“汝二次偷袭蜀营,却兵败被俘,想必已经见过刘封,可知他是如何识破此计?”

乐琳叹了口气,当下便将自己亲自领兵的破绽出来,蜀军未见自己出现,才有了防备,布下陷阱,才导致全军覆没。

“哼,不想刘封竟狡诈如斯。”夏侯楙听罢,也不由一阵遗憾,如果将乐琳和牵弘互换过来,不定就有一场大胜了。傅玄轻叹一声:“刘封用兵,向来诡诈,其麾下亦不乏智谋之士,当需心谨慎,任何微之变,或会影响全局,乐将军已然尽力,奈何蜀军防备甚密,还望将军能够从轻

发落。”

“请将军从轻发落!”众将见夏侯楙已经松口,赶忙再次求情。坐在夏侯楙下首的一位文士也开口道:“蜀军挟胜而来,将军该鼓励三军,守卫京畿,未战便先战将,于军大为不利,可叫二位将军戴罪立功,待班师回朝,交由陛下惩处

,为时未晚。”

“嗯,陈功曹之言,也有道理!”夏侯楙摸着嘴唇上的髭须,乐琳的本事,他还是知道的,只是首战失利,他不得不如此决断,以振军心。

此人名叫陈佐,乃是名士陈谌之孙,陈群族子,陈家年轻一辈的佼佼者,这次随军出征,也为历练,夏侯楙和陈群关系甚密,对他的话,自然也多听了几分。

略作沉吟,夏侯楙言道:“既如此,就将乐琳官降三阶,以为长水校尉,暂在曹泰将军麾下听令!”

“多谢将军不杀之恩!”乐琳和牵弘暗自松了一口气,连忙谢罪。

“好了,起来吧!”夏侯楙摆摆手,言道,“你二人务必要戴罪立功,不要辜负陛下一片殷切之意!”

“遵命!”乐琳和牵弘起身,主动站到了曹泰身后。

“蜀军将至,不知诸位有何良策对敌?”

处理完乐琳的事情,夏侯楙的眉头再次拧成了疙瘩,虽然这次信心满满要和刘封较量,但乐琳的失败,却让他再次觉得压力山大,这个对手比之先前,似乎更难对付了。

“某愿为先锋,领兵在洛水以西阻挡蜀军!”话音才落,刚刚被赎回来的夏侯霸便先站了出来,屡次败在刘封和张苞手下,夏侯霸也是愤愤不已。

“不可!”军师傅玄言道,“蜀军接连取胜,蓄锐日久,到此耀武扬威,势不可当,非兵力撄锋可敌也!”夏侯霸不悦,大声道:“莫非要等蜀军逼至眼前,引颈受戮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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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8章 自以为计

夏侯霸请战,与他同列的曹泰、典满等期待杀敌立功的年轻武将都纷纷支持,虽然都蜀军强大,但这些将门之后,可都是个个不服气。

傅玄言道:“岂不闻水利万物而不争?眼下之局,唯有以守为攻,以不变应万变,只要将蜀军挡在洛水以西,避其锋芒,待援军赶制,便可全面fǎn gong。”

“整日在岸边挖土筑墙,这是要做缩头乌龟么?”曹泰作为曹仁之后,虽然其父以善守为名,但他却是个主攻派,愤然道,“若传出去,岂不被下人耻笑?”

面对几位五大三粗的武将,略显单薄瘦的傅玄却丝毫不为所动,依然云淡风轻,抱拳缓缓道:“自古以来,胜者为王,唯有败者,才会贻笑大方,昔汉高祖被困汉中,后暗度陈仓而得下,被下人笑者,乃是项羽耳!关羽进犯襄樊,忠侯保守樊城,待援而反胜

,孰人不念昔日曹将军之功?”

曹泰见傅玄提起当年曹仁镇守樊城之事,微哼一声不再话,当年关羽在襄阳威震华夏,曹仁何尝也不是凭借此战名扬下?

“诸位且先退下,容某三思!”见文武双方争执不下,夏侯楙一时也犹豫不决,只好先暂时罢议。

他急于与刘封一战,但更想最终取胜,曹宇战败,让夏侯楙更加谨慎,面对刘封,不敢有丝毫冒险,所以他对一向主张以不变应万变的傅玄颇为倚重,拜其为军师。刘封诡计多端,文武各有才干,无论是对敌还是破计,都让人防不胜防,而他与傅玄几次交谈,都觉得用其法应对刘封,才是稳妥之举,任凭你诡计多端,我不予理睬,

稳扎稳打,问题自然也就迎刃而解了。

众人散去之后,只留下陈佐一人,夏侯楙这才皱眉问道:“刘封无缘无故便放回乐琳、牵弘二将,这其中,会不会有诈?”

陈佐正记录着军中之事,闻言眼睛一转,问道:“将军之意,莫非是怀疑此二人已经……”“这倒也为未必!”夏侯楙微微摇头,“乐进将军乃是武帝股肱之臣,牵弘一家更是远在幽州,与蜀军并无瓜葛,吾虽不解刘封此举,却也不敢贸然断定,否则早就押送他们

往邺城去了。”陈佐略作思索,皱眉道:“昔日我军中将领被蜀军所俘,或被送到敬贤院软禁,任凭多少钱粮都不肯释放,或被暂时关押,只以前两交换,乐将军无恙自行而归,着实让人

费解。”“所以本将才心中不安呐!”夏侯楙叹了口气,脑海中浮现出当年刘封的模样,不屑地撇了撇嘴,“刘封此人,唯利是图,睚眦必报,绝不做任何吃亏之事,此次自行放了乐

琳、牵弘,必有所图,我们万不可掉以轻心。”

陈佐低声道:“知人知面不知心,昔日于文则深受太祖其中,评为五子良将,尚且投敌,更何况此二人乎?”

夏侯楙神色一凛,沉声道:“你是……”

陈佐言道:“虽不敢尽信,但也不得不防,将军可派人暗中监视,若是此二人于蜀军暗中还有来往,便需心应对。”

“嗯,倒也有理!”夏侯楙微微点头,抿着嘴唇思索对策。

正讨论之时,却见傅玄去而复返,进帐言道:“将军,荥阳太守王经领八千援军已经过了虎牢关,明日便能赶至军郑”

“好!”夏侯楙神色一松,终于有了几分喜色,“中原援军陆续前来,某不但要守住洛阳,还要将蜀军赶出河南,夺回弘农,方不负陛下一番信任!”

傅玄言道:“属下闻此消息,忽有所想,河南尹几处要地,不得不防。”

夏侯楙示意傅玄落座,言道:“军师有何御敌之策,尽管来便是。”

傅玄言道:“方才闻虎牢关,吾倒是想起一事,刘封用兵,向来擅用奇兵致胜,子午谷偷袭长安,从凉州奇袭西河郡,如今为取洛阳,早派兵占了函谷关……”

听到此处,夏侯楙不禁恼怒,沉声道:“哼,若不是刘封诡诈,先夺走函谷关,焉能叫他轻易便危及洛阳?”

傅玄点头道:“正是如此,我们才不得不防其故技重施,虎牢关乃是与中原交通要道,将军不可不防!”

“虎牢关?”夏侯楙正在懊悔,忽然听傅玄提起这里,不由怔住了,疑惑道,“蜀军尚在洛阳以西,他如何能绕道洛阳前往汜水关?”

虎牢关本名汜水关,建于汜水之上,是洛阳东边门户和重要关隘,因周穆王在此牢虎而得名,此关南连崤山,北濒黄河,山岭交错,自成险,为历代兵家必争之地。

傅玄言道:“正因如此,才要心防备,若是此关被蜀军所占,非但与中原断了联络,就连我们的退路,也不复存在了。”

“嗯,如此重要之地,倒是不得不防,”夏侯楙沉吟片刻,忽然抚掌笑道,“多亏军师提醒,倒让本将有了一条妙计,或可白蜀军。”

傅玄反倒一阵错愕,忙问道:“将军有何计策?”

夏侯楙自得一笑,背着手微微侧目看向帐外,此时阳光明媚,一如他豁然开朗的心情,看到傅玄和陈佐都等着他话,才暗自满足,轻咳一声言道:“崤山险峻,山岭交错,毒瘴猛兽极多,就是山中大雾,也容易让人迷路,而蜀军水军两年前便可与东吴正面交战,吾料其仗着水军优势,必会从孟津水路前往汜水,偷袭

虎牢关。”

傅玄闻言,微微蹙眉,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看夏侯楙的神色,却不好反驳于他,只能低头思索,陈佐则缓缓点头,显然觉得夏侯楙之言有理。“既然如此,何不将计就计?”夏侯楙见有人同意他的看法,更来了精神,凑到二人面前,低声道,“本将可派一支兵马埋伏于黄河与汜水交汇渡口之处,但见蜀军出现,趁

其登岸之际将之尽数斩杀,再派人向刘封报信,谎报虎牢关已被攻下,吾再领兵假意撤退,刘封必定引兵追杀,那时候,嘿嘿……”夏侯楙越声音越,到最后变成了阴笑,想着日后的胜利,脸上的皱纹堆成了秋日的菊花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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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9章 死守不出

重新编制了魏军兵马之后,刘封在函谷关、谷城、溧水沿岸都留下兵马,沿途都有重兵把守,领中军与魏延会合,来到洛水以西安营扎寨。

大帐之中,刘封召集众将议事,言道:“魏军沿河筑起土墙,看来是要以长久之计与我消耗,等候中原援兵,诸位有何计可破?”

徐陵摇头道:“如果夏侯楙决心死守,援军未到,恐怕不会轻易出兵,还是先叫兵马心防守,以待良机!”

“嗯,也只好如此了!”刘封微微点头,忽然想到一计,笑道,“句扶将军,吾分你三千兵马,到洛水上游三里处砍伐树木,制造舟船。”

“遵命!”句扶领命而去。

徐陵明白了刘封的意图,却摇头道:“洛水蜿蜒曲折,许多地方河水甚浅,不能行舟,恐夏侯楙不会上当。”

刘封却不置可否,笑道:“不管他信与不信,我先造船,总有用处,以备不时之需。”

张苞见大军会齐,却无仗可打,十分不满,上前道:“大哥,既然你和军师都没有良策,不如让我领兵去搦战,看看魏军是否来战。”

“也好,去吧!”刘封挥挥手,示意张苞前去,以张苞在西河、河东和这几的表现,恐怕没有人愿意出来迎战。

刘封又和徐陵、杜预等人商议安营之事,自有魏延监督巡逻,倒也省心,眼下强渡洛水显然不是明智之举,只有伺机等候机会了。

半个时辰之后,张苞果然悻悻而回,猛灌了几口凉茶,嗓子沙哑,还在嘟囔着魏军胆,如同女子一般,婆婆妈妈,忒不爽快。

刘封听到张苞的牢骚,忽然心中一动,马上叫人传令狐宇、赵广、秦武等将,叫他们每个一个时辰便到河岸去和魏军搦战,张苞在辕门处掠阵。

洛水上搭了五座浮桥,还有两座石桥,都有魏军重兵把守,高搭箭楼,远远便能监视到对岸,想要偷袭根本不可能。

第二日,张苞等人照例前去搦战,甚至隔河大骂,魏军似乎聋了一般,充耳不闻,去了两次,张苞等人也意兴阑珊,喊得有气无力了。中午时分,一名年轻的武将来到营中,此人二十多岁,留着短须,神色沉稳,隐然大将之风,但军营中许多士兵却不认得他,在亲兵的带领之下,那人径直到中军来见刘

封。

“在下于圭参见殿下!”进帐之后,那人向刘封抱拳行礼。

刘封看到来人,笑道:“原来是于将军,来得好快!”

此人正是原先被刘封从东吴手中救回的于禁之子于圭,于禁归汉之后,在成都为汉军练兵,安度晚年,三年前去世,于圭正好孝满,调任长安。

于圭抱拳道:“末将在长安听闻殿下之命,不敢耽搁,星夜赶来。”

刘封点头道:“嗯,来得正是时候,为时不晚,请坐!”于圭和刘封相处并不多,见刘封如此亲和,还是有些拘谨,屁股搭着凳子边勉强坐下,犹豫了一下还是道:“末将如今虽与曹魏无关,但先父自忖愧对曹家,命我不得与

曹军为敌,想必殿下也知道此事……”

一路之上他心中一直惴惴不安,刘封如今正在前线和魏军交战,将自己掉到前线,岂不是要与昔日旧友为敌?

于禁自从樊城一战,投降关羽之后,便自觉无颜再与旧友相见,更不要阵前厮杀,要是被人辱骂,岂不是自取其辱?

所以于禁入蜀之后,与刘封也曾约定过,只在成都练兵,绝不带兵出征,不管将来形势如何,他的后代也绝不和曹魏为敌,刘封都一一答应。

刘封点头笑道:“此事我在成都之事,便与与老将军约定好了,自然不会让你为难,将你传唤至前线,并非要你带兵打仗。”

于圭这才松了一口气,起身抱拳道:“多谢殿下体谅!”

刘封言道:“吾调你前来,封你为督粮官,押送弘农到营寨军粮,你看如何?”

“末将遵命!”只是运送兵粮,不与魏将碰面,于圭彻底放下心来,想到刘封这是叫他先立功,再领兵,心生感激。

“嗯,还有一事,”刘封顿了一下又道,“吾素质将军与乐进之子乐琳乃是总角之交,不知如今还有联络否?”

于圭一怔,不知道刘封意图何在,忙道:“自从家父入蜀之后,便与魏国之人,断了联系。”“你也不必紧张!”刘封上前拍拍于圭的肩膀,按着他坐了下来,笑道,“如今我大汉朝中,诸多魏将,皆是弃暗投明,大义之人,郭伯济如今已为西域都护使,想必将军也

已听,只要你心存汉室,匡扶大业,与魏国之人偶有联络,这都无妨,关键要心存正义,便如我臣子一般。”

“多谢殿下信任!”于圭鼻头一酸,想要再次站起来行礼,却被刘封给按住了,这么多年来,身为降将,又有谁知道他们心中的苦楚和担忧?

“你我同为炎黄之后,大汉子民,以后尽可忘记前事,建功立业,光耀门楣,将来拜将封侯,何尝不会受人追捧,道将军父子为大义而如此,岂不名垂青史?”于圭心中一震,郁积数年的沉闷也随着刘封一番安慰而渐渐消散,忽然觉得整个人轻松起来,暗自咬牙,连连点头,此时多无益,只有靠本事来报效刘封的知遇之恩了



忍了好半晌,才算稍稍平复心绪,正色道:“吾素怀忠义,欲尽心报国,惜未遇知己;今殿下肯委重任,叫末将建功立业,但又差遣,当万死不辞!”

刘封却忽然叹了口气,言道:“人生若能得一知己,足矣!前几日乐琳被俘,在中军帐中,不顾安危,竟还能问起将军之事,可见情谊之深也!”

“仲坚他,他还挂念于我?”于圭吃了一惊,抬头看着刘封。

刘封喟然叹道:“不错,当日帐中,正是因他再三问起将军之事,吾为其情义感动,又看在将军父子二饶情分上,便将其放归回营了。”“仲坚……”于圭一阵默然,暗自握住了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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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0章 河北甄氏

看于圭的神色,刘封再次拍着他的肩膀,言道:“如今你二人虽然各为其主,却不能因公废私,只要胸襟坦荡,行事磊落,又何必在乎外人之见?”

于圭似有所悟,眼神也渐渐明澈坚定起来。

刘封又道:“你可知丞相与陆逊、贾诩、徐庶都有书信来往,却为何无人猜忌他们?”

“这……”于圭就算再傻,此刻也听出了刘封的意思,眼睛再次湿润起来,士为知己者死,岂不就是这种感觉?

又问了一些长安的事情,刘封让于圭在营中停留三日,分出兵马便去弘农押送兵粮。

此时的洛水两岸,蜀军和魏军各自练兵,好似相安无事,但呼喊的声浪却是一阵高过一阵,不能正面交战,便以喊声来证明自己的强盛。

不过让魏军憋闷的是,每次早晚时分,蜀军营中都会唱起古怪的歌曲,听起来更强有力,还有一些奇奇怪怪的乐器伴奏,除了箫笛之外,其他的基本都从未见过。每当这个时候,所有的魏兵都傻了眼,到后来甚至还被蜀军的歌声吸引,支棱起耳朵仔细听着,甚至有入了迷的,还忍不住跟着节奏点着头,晃着脑袋,用脚板打着拍子

,一副陶醉模样。

******

前线短暂的平静让蜀军和魏军陷入了僵持局面,两军交战,无论胜负,都无形中影响着许多饶命运,有时候甚至直接阻碍一些饶利益。

此时的甄家,正陷入这样的困局之中,河北甄氏乃是有名的望族,尤其是甄宓进入宫室之后,更是水涨船高,成为河北第一大族。

但甄家入朝为官的却只有少数,世代以经商为主,如今的生意更是北到幽州塞外,西至西域大漠,南到江东交趾等地。

随着蜀汉重新开辟丝绸之路,打通西域商道之后,甄家的一半注意力也集中到西域方面,投入了诸多人力和财力。

这几年刚有成效,在整个西域的商队之中,除了汉茗商号,便是河北甄家的势力最大,双方商队倒也彼此和睦互相帮扶。

汉茗商号在中原的行动,多受甄家的帮扶,而甄家在长安以西的商队,也都基本畅通无阻,这是一种无形的默契。

但随着汉军奇袭河东,占据弘农之后,中原大战一触即发,从长安往中原的道路被阻断,两军交战,总不能再让商队随意通行了,函谷关以东,已经被汉军封堵。负责甄家西线商队的正是如今甄家家主甄尧的长子甄显,秋收之际,他带了许多粮油到西域贩卖,获利颇丰,不想这一趟出行,到了长安之后便听道路阻隔,无法顺利

返回河北了。

这下可急坏了甄显,按照原先的计划,他十一月必须要返回家中,这一月正是甄尧的六十寿辰,人生一甲子,如此关键的时候,他怎能错过?但偏偏函谷关洛阳这一路不通,无论绕道河东还是武关,都要多出近一月的行程,这要是耽误了,背上不孝的骂名倒还罢了,但事关自己今后继承家主的位子,甄显当真

是心急如焚。

甄显的祖父甄逸共有三子,长子甄豫早夭,次子甄俨举孝廉,辟为大将军掾,任曲梁长,已经入朝为官,家业便由三子甄尧打典操持。

甄尧共生四子甄显为长,还有甄擢、甄景 甄维,一共兄弟四人,各管理一条商路,兄弟们齐心协力,又暗中竞争,倒将甄家的生意做得风生水起,越来越大。但随着甄尧年纪增大,四子各自成家立业,便不如先前齐心,各自都有了算盘,谁能够继承家业,才是真正的成功者,甄显为长子,然优势巨大,但如果这次不能赶

去参加寿诞,便留下把柄,对于竞争家主之位大为不利。

在长安直流一日,甄显已经记得嘴角冒泡,百般无奈之下,他只好亲自去了府衙,拜访并不算熟悉的旧友荀方。

甄家和荀也是世交,但甄显对曾投到袁绍帐下的荀谌较为熟悉,而对投靠曹操的荀彧却只有数面之交,荀方虽是荀彧之后,但那时候荀方还未出生,算是素未谋面。

怀着几分忐忑,甄显来见荀方,道明来意,希望荀方能够给刘封写信,通融一番,能让他从函谷关通行,及时赶回邺城。

事关军机大事,就算荀方断定甄显来意是真,也不敢贸然决断,更不能自作主张,长安到洛阳,一个来回便是半月时间,甄显同样等不起。先不论两家世交旧情,就是甄显这两年来在西域商路的贡献,荀方都觉得不该让他为难,尤其是如果能帮助甄显坐上甄家家主之位,对于日后行事,必定也有好处,于公

于私,荀方都不能将甄显拒之门外。思虑再三,荀方给了甄显一个建议:出了潼关之后,从新丰港风陵渡走水路,可一路之下到官渡,再转去河北,一来绕开了洛阳战事,不至于干涉战局,也不会耽误行程

,走水路或许还要更快几日。甄显并不是没有考虑过水路,但两军交战,黄河两岸早已封锁,从潼关经过的商队都南下绕道武关去了,民船出现在水路上,一旦被发现,格杀勿论,而且短期之内,甄

显也找不到船只走水路。这方面,只有荀方能够为他行方便通融,事情紧急,荀方只能便宜行事,可让甄显带着商队之人乘汉军船只走水路,但从西域运来的一应财物却不能带走,只能暂时寄存

在长安,否则船上东西太多,难免要沿路盘查,太过麻烦。能得到荀方如此相助,甄显早已感激涕零,哪里还敢讨价还价,当下便留下两名家人,在长安的落脚之地看管财物,他带着荀方的文凭和信物,在两名亲兵的带领之下离

了潼关往新丰县赶去。

只要通过了新丰港上船,一路东下到了洛阳境内,便不用再担心了,甄家可是在皇宫、朝堂都有背景的人,到了魏国管辖之地,还是能吃得开的。荀方送走甄显之后,又写了一封信叫人连夜送给刘封,虽然他亲自盘问过甄显的一众随从,但这一次也是动用私权,必须要向刘封明情况,一旦黄河之上出现什么意外,他也好有个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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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1章 神秘大礼

刘封在洛水沿岸下寨,岸边甚至装配井阑和投石车,但对魏军的威胁并不大,张苞等人每日也去搦战,魏兵只是不出,斥候打探已有数队援军赶至。

徐陵来找刘封,言道:“魏军坚守不出,必定是想等候援军,消磨我军锐气,十余万大军粮草转运极为不便,久必有变,即将入冬,不可迁延太长时日了。”

“嗯,我本待等魏军生变,看来夏侯楙也打的这个主意,”刘封摩挲着下巴,忽然笑道,“不过我早有一计,可叫夏侯楙即刻出兵,看来是该出手了。”

徐陵一怔,看到刘封的坏笑,就知道他必定不是什么高明的计策,好奇道:“计将安出?”

刘封凑到徐陵耳边低语一阵,听得徐陵眉飞色舞,竟也忍不住捂嘴怪笑起来,梳着大拇指赞道:“嘿嘿,殿下此计,定叫夏侯楙暴跳如雷,如何还能按捺得住?”

刘封拍着徐陵的肩膀笑道:“快去准备。”

徐陵领命,转身出帐,正好碰到于圭前来拜见,侧身让开。

刘封等于圭见礼之后问道:“于将军明日便要出营去运粮,可都准备好了?”

“都已经安排妥当!”于圭点点头,从衣袖中拿出一封书信递给刘封,“此乃末将写给乐琳的书信,请殿下过目。”

“你这是何意?”刘封一怔,将于圭的手推回去,不悦道,“我既然信任将军,便不会怀疑你任何作为,先前便叫你平心行事,无需顾忌太多,怎得又如此畏畏缩缩?”

于圭低头道:“殿下信任,末将自然感激涕零,只是两军阵前,与敌将联络,多少有些不妥,所以才……”刘封抬手打断了于圭,正色道:“吾用兵,向来都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既然传将军前来,自当信任,令尊能与徐晃、张辽等名将齐名,吾料将军自也不差,切莫辜负了

于老将军一片期望才是。”

“遵命!”于圭心中再次震动,躬身行礼。刘封顿了一下道:“不过既然你拿了书信,我这里正好也有一物要送于夏侯将军,你可差人一并交给乐琳,劳烦他转交夏侯将军,省得我再差人前去,反被夏侯楙扣押。



“是!”于圭收起书信,抬头问道,“请问物品在何处?”

刘封淡淡一笑,言道:“稍等片刻,这可是一份大礼,徐军师很快便会带来。”

******

夏侯楙依傅玄之计,在洛水筑起土墙,蜀军几次进攻都被打退,再看援军源源不断赶至,心中暗喜,只要会齐三十万兵马,何惧刘封及一众蜀军?这几日严令各部不许私自出战,只是沿河心防守,至于蜀军在上游伐木造船,夏侯楙根本不以为意,船只在洛水之上基本毫无用处,想去黄河之中,他早已做好了防备



刚刚安稳了几日,正打探濮阳和陈留的援军行程之时,忽然乐琳进帐来见,在他身后,还跟着夏侯霸、曹泰等一众武将。

这几日大家都各自训练较劲,百无聊赖,忽然听蜀军派人送来礼物,还用锦盒装盛,看那盒子不,都好奇里面装的什么东西。乐琳看过于圭的问候书信之后,心中 感慨万千,但对夏侯楙的东西,却也不敢私自拆开,便将其带来中军大帐,路上正好碰到练兵结束的夏侯霸等人,都跟着来看个究竟



“刘封送我礼物?”夏侯楙眉头紧皱,端详着摆在案几之上的锦盒,疑惑不已,他和刘封两阵对敌,毫无情分,送什么礼物?

“将军,何不拆开来看个究竟?”曹泰见夏侯楙迟疑不决,有些等得不耐烦了。

夏侯楙总觉得这里面似乎有什么对自己不利的东西,今日一早起来便觉得眼皮直跳,对于刘封他一向心存芥蒂,肯定不会安什么好心。

“不会有什么害人之物吧?”夏侯楙坐的远远地,一脸戒备,生怕盖子揭开,会从里面跳出什么猛兽来。夏侯威见夏侯楙如川,不禁失笑,他们从一起长大,关系相熟,便上前抓住锦盒,言道:“若是不将锦盒拆开,传出去恐怕会被蜀军耻笑,子林兄若是担心有什么怪

物,就让我来替你打开,如何?”

“好,好,你要心呐,心!”夏侯楙连连点头,用手指着锦盒,站起身来又向后退了几步。

“哼!”夏侯威轻哼一声,手中微微用力,将锦盒的盖子缓缓打开。

众人都随着他的动作屏气凝神,心等候,却见夏侯威神色一变,“啪”地一声将盖子又合上了,所有人都被他的动作下了一个激灵。

“啊?里面究竟是何物?”

“是啊,为何又盖上盖子?”

“季权,你……你看到了什么?”夏侯楙下意识地衣袖掩着脸面,听到声音才看过来,却见夏侯威已经合上了盖子,怔怔站在那里,神情十分古怪。

“将军,你还是亲自看吧!”夏侯威回过神来,忽然叹了口气,低着头徒了一旁。

“啊?你,你为何不告诉于我?”夏侯楙一愣,更加警惕起来,哪里还敢上前去看。

“二弟,你究竟看到了什么东西?”夏侯霸就在夏侯威身旁,侧头低声问道。

“大哥,你不知道……”夏侯威靠近夏侯霸,用手挡住嘴巴,低低地了几句话。

“当真?”夏侯霸眼睛瞪大,面现愠怒之色,咬牙道,“欺人太甚!”

“季权,快,你看到何物?”夏侯楙在另一边急切追问。

“将军,还是亲自去看为好!”夏侯霸沉着脸向前一步,沉声道,“锦盒之中并非活物,也不会于你有任何伤害,只是……唉,还是你自己看吧!”

“你,你们两个……”夏侯楙气急败坏,但偏偏对夏侯霸兄弟却又无可奈何,指点了二人几下,还是走到了桌案前面,听没有什么危害,心中的畏惧倒变成好奇。“我倒要看看,这刘封……”夏侯楙着话,将锦盒转过去,抬手打开的瞬间,一脸懵懂,微张着嘴巴愕然道,“这,这是何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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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2章 激将之法

夏侯威的哭笑不得,夏侯霸的愤怒和夏侯楙的茫然,让其他几名魏将莫名所以,但这三人偏偏又不,一个个伸长了脑袋看去,只看见一角鹅黄色的布料,却看不出是何

物。夏侯威见夏侯楙竟然还不明其意,不由暗自叹息,和夏侯霸相视一眼,都有失望之色,当日在金殿之上,夏侯楙侃侃而谈,的几位老臣哑口无言,才被陛下信任,再拜

为大将留守洛阳。

本以为他会知耻而后勇,这一次众将齐心挡住蜀军,甚至将之击退,以此来提高士气,凝聚军心,安抚朝野,现在看来,似乎有些期望过高了。

一脸疑惑的夏侯楙伸手从锦盒里拿出了一封书信,将之拆开来看了片刻,忽然脸色大变,怒喝道:“好你个刘封,欺人太甚!”

其他几人被他的举动所惊,只见夏侯楙将书信揉成一团扔掉,猛然冲过去,抱起锦盒狠狠地砸在霖上。

咔嚓——

随着一声巨响,锦盒四分五裂,从里面掉出来一件鹅黄色的衣衫,衣领之上还绣着金线,一看便是女子穿的衣服,另外还有一顶巾帼滚落一旁。

几人看到此物,忽然心有所悟,这是刘封送给夏侯楙的东西,绝不会弄错,挑选女子衣服帽巾,显然是故意为之,那就是在取笑夏侯楙。

曹泰等人明悟过来之后,个个面现怒色,刘封此举,不单单只是笑话夏侯楙像个妇孺之辈,婆婆妈妈,恐怕也是笑话整个魏营诸将了。

“岂有此理,来人,升帐升帐!”夏侯楙气得胸膛不断起伏着,面色赤红,嘶声大吼。

夏侯霸等人都冷着脸快步赶往中军大帐,一来的确为刘封所辱,心中愤怒,另外也是即将开战,各自打起了精神。诸将之中,唯有乐琳脸色难看,这东西可是从他手里转交给夏侯楙的,要是追问起来,多少要担责,他怎么也想不到,于圭派人送来私信,却偏偏捎带这等东西,这不是

要让自己背黑锅吗?

夏侯楙怒气冲冲地走出去,外面大营中很快便鼓声震,尖锐急促的钟鸣声让整个营寨瞬间变得紧张起来,这是全军集合的紧急命令。

暗自摇头叹息,乐琳也准备赶往中军大帐,正好看到脚下的那团纸,好奇之下捡了起来,拆开一看,不由脸色微变。只见信上写道:“汉燕王、大将军刘封书拜上:三年一别,恍如昨日,将军在长安豪言壮语,犹在耳边,如雷轰鸣,今遇将军,本以为惊一战,却不料相持数日不敢出兵

,窃为将军不耻耳!

昔日夏侯元让征战下,拔睛啖目,世人所惊,将军今复拜为大将,统领中原之众守卫京畿,就该继承元让雄风,冲锋陷阵,以慰英魂也!

如今却不思披坚执锐,与某一决雌雄,反高壁深垒退缩其后,惧避刀箭不敢决战,慈缩手畏尾之举,与妇人又何异哉?

某今遣人送巾帼素衣至,将军如不出战,可再拜而受之,出营与吾观之,大丈夫不与女子争斗,吾自当退兵函谷关,可待曹芳再从容调兵遣将,以求正面一战也!

倘将军耻心未泯,犹有男子胸襟,自忖乃是名将之后,望能早与批回,依期赴敌,决出高下!”

乐琳看完,不由冷汗涔涔,急忙将书信又团好扔掉,暗道:于圭啊于圭,你这可是害苦了我了。刘封在书信中不但讥讽夏侯楙如同妇孺一般,甚至连夏侯惇都牵扯进来,夏侯楙本就因为有人拿他与父辈对比屡次恼羞成怒,这可是他心中的痛处,如同逆鳞一般,刘封

如此硬生生的给揭开来,那还撩?

关键是这东西通过他的手交给夏侯楙,如今夏侯楙怒气填膺,来不及追究此事,但冷静下来以后,定要追问,到时候又如何解释?

心中忐忑着,快步来到辕门外,就听到夏侯楙拍着桌子怒吼道:“刘封视我为妇人耶?是可忍,孰不可忍?”

“将军,刘封此乃激将之法,将军切莫中计!”傅玄还在苦苦相劝。

“哼,我等皆大国名将,安忍受蜀人如此之辱!即请出战,以决雌雄。”夏侯霸沉声大喝,显然也已经按捺不住了。

“末将请求出战!”

“末将愿为先锋!”

“宁可杀,不可辱!”

……

傅玄的声音很快就被一众武将的请命给埋没了,此刻众将不忿,怒气冲冲,群情激愤,早已不是他所能弹压得住的了。

“马上传令,叫刘封整兵,就在洛水沿岸,一决雌雄!”夏侯楙咬牙切齿地沉喝道,“再有敢阻挡出兵,乱吾军心者,斩!”

“是!”一众武将齐声领命,纷纷走出大帐,到各自的营寨去带兵。

“仲坚,怎得还在此处发怔,快随我去营中领兵!”曹泰来到帐外,见乐琳忧心忡忡,踟蹰不前,拉着他快步往军营走去。

大帐之内,夏侯楙在亲兵的帮助之下披挂盔甲,兀自怒气不止,咬牙切齿,匆匆穿戴完毕,抓起一旁的宝剑大步走了出去。

傅玄神色焦急,却又无可奈何,听得营中已经响起出征鼓声,不禁暗自摇头,叹了口气,自语道:“刘封的激将之法,显然已经凑效了,恐怕蜀军早已有了布置。”

“堂堂七尺男儿,热血之躯,又有谁能受此羞辱?”陈佐走过来,和傅玄并肩而立,缓缓道,“老庄之学,无为而治,墨家兵法,非攻为上,看来并不适合当下之局啊!”

傅玄微微一怔,低头看了看手中的令箭,眼眸深处闪过一丝黯淡,他专心经学,素怀大志,专心治国安民之策,看来这行军布阵之事,真是不太适合自己。

咚咚咚——

震的鼓声不仅在魏军营中响起,蜀军大营也在同时骚动起来,各部兵马同时调动,洛水两岸鼓角争鸣,震得洛水波纹阵阵,甚至还有鱼儿跃出水面。沉寂了五日之后,洛水岸边的两军会战终于打响,尘土飞扬,地为之变色,连太阳都似乎被两军的杀气所慑,光芒昏暗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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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3章 阵前约斗

蜀军大营中,张苞兴冲冲地冲进来,大笑道:“哈哈哈,成了成了,魏军终于发兵了!”

刘封和徐陵相识而笑,果然夏侯楙还和当年一样,虽然有所变化,但作为夏侯惇之子,还是经不住这一番奚落,明知是激将法却还是不得不上阵。

“嘿嘿,还是殿下高明,这等计策,我也想不出来。”徐陵在一旁阴阳怪气地叹道。

刘封却不以为意,笑道:“哼,你们不懂,这叫做阳谋,明知是计,他夏侯楙还不得不照我所言办事!”

一番笑之中,各将早已准备多时,三军兵马调动,在魏延的率领之下比魏军还要快一步出动了。

刘封带着张苞和徐玲等人也都走出辕门,一股浓浓的战场气息弥漫在洛水两岸,烟尘滚滚,鼓角争鸣,才有了肃杀之气。

“这才像是战场嘛,我喜欢,哈哈哈!”张苞微闭着眼睛,鼻子用力地吸了吸,一副陶醉模样。

刘封端坐马上,面对千军万马,一股豪情油然而生,用女装激怒夏侯楙,可不是他的注意,而是忽然想起诸葛亮六出祁山之时,诸葛亮便是用此计对付司马懿。

不过司马懿城府之深,远不是夏侯楙所能比的,而且司马懿能屈能伸,也非一般武将所具备的,他在心中提到了夏侯惇,就是要让夏侯楙没有退路。

就算夏侯楙能忍住羞辱,他也要顾及夏侯惇的名声,如果还人气吞声,恐怕夏侯惇的棺材板就要压不住了。

司马懿可以强忍怒气和颜悦色地问使者诸葛亮的饮食起居情况,夏侯楙却不能,所以礼物送走之后,蜀军已经开始准备结阵出战了,蓄势待发!

洛水西岸,距离邙山还有一段距离,这一片开阔之处,留着平川旷野,真是一片大好的战场,蜀军主动退后十里,让魏军从容过河来决战。

半个时辰之后,魏军集结完毕,五座桥上兵马齐出,果然声势浩大,杀气腾腾,粗略算来,夏侯楙这一次出动了至少五万兵马。

蜀军静穆而立,以弓箭射住阵角,静候魏军整队布置,三通鼓响之后,魏军阵中门旗开处,夏侯楙跨白龙马当先而出,众将随后紧跟,武将们大多倒也相熟。夏侯楙在马上面沉似水,看到刘封气定神闲,嘴角还带着和以往一样淡淡的笑容,更是怒不可遏,似乎忘了危险,独自打马上前两步, 大喝道:“刘封,可敢上前与本将

单独话?”

“有何不敢?”刘封淡然一笑,拍马上前,两人中间隔了两百多步的距离,抱拳笑道,“将军终于敢出来一战了么?”“刘封,休得猖狂!”夏侯楙咬着牙,用马鞭指着刘封,怒道,“吾主顺应意,继承大统,坐镇中原,宽慈仁厚,恐伤百姓,不忍用兵伐尔等叛逆,你不知偏安一隅,屡次

进犯,以致生灵涂炭,是何意也?”

刘封听了夏侯楙之言,似乎有意外之色,撇嘴不屑一笑,忽然叹了口气:“我道夏侯将军苦学三年,是学练兵布阵之术,如今看来,并非如此!”

夏侯楙一怔,怒道:“吾学孙子兵法三十有六,太祖兵法皆已通晓,此番奉命镇守洛阳,你我未曾一战,何以如此往下断论?”

刘封摇头笑道:“三年不见,我不见将军用兵如何,却变得巧舌如簧,这口舌之利,却是出乎我意料之外也!”

“你……”夏侯楙才明白过来,不禁恼怒,冷笑道,“吾主上法尧禅舜,相传三帝,此乃事实,你不过理屈词穷,不敢应答于我罢了!”“我不敢应答?”刘封一阵失笑,忽然脸色一整,缓缓道:“吾受父皇托孤之重,倾心竭力匡扶汉室,以讨下之,令尊及祖上皆为汉臣,世食汉禄,今不思报效,反而篡逆

,岂不自耻?迟早必为汉所灭。”

夏侯楙脸色一阵尴尬,强自大声道:“好你个刘封,竟不识数,强词夺理,谁人不知,汉家气数早尽,尔等不过是妄图私心,别有所图罢了!”

刘封摇摇头,言道:“我也不和你争执是非对错,所谓成王败寇,下归心,自有定论,让我见识见识将军三年所学如何吧!”

夏侯楙咬牙道:“某今日与你决一雌雄!你若能胜,某誓不为大将!你若败了,当早日退回关中,闭门思过,当年长安你放了本将,这次我也不加害于你。”

刘封见夏侯楙还未开战,便已经觉得自己取胜,也不知道他哪来的自信,当下抱拳笑道:“将军欲斗将?斗兵,还是斗阵法?”

夏侯楙一阵迟疑,看了一眼身后众将,言道:“容某回阵与诸将商议,若是红旗,便斗将,若是黄旗,则斗兵,若是黑旗,就来斗斗阵法!”

“好!”刘封缓缓点头,和夏侯楙各自打马回阵。

夏侯楙回归本阵,将诸将叫到跟前,了他与刘封的约定,问道:“诸位以为,该斗哪个?”

夏侯威看了一眼远处的蜀军,皱眉道:“刘封麾下有魏延、张苞,仅此二人,我阵中就难有刃,斗将不妥!”

他先前在河东几次和蜀军交战,与令狐宇数次交手不分胜负,自知更不是张苞的对手,连夏侯霸都稍弱于张苞,其他人就更不用了。

“那——斗兵?”夏侯楙迟疑道。

“斗兵,若是张苞领西凉铁骑,如何应对?”曹泰摇了摇头,“我军中能与之相匹者,唯有虎豹骑,其他各部,非两倍兵力以上,不可敌!”

夏侯楙脸色变得难看起来,扫视着众人问道:“那就只有都阵法了,诸位何人懂得阵法?”

他苦学三年兵法,都是行军打仗,阵法却没有时间去学,如果要斗阵法,只能再找人来。

“哼,将、兵、阵都斗不得,难道要某束手就擒么?”看到众将摇头,夏侯楙脸色更黑,压抑着声音从喉咙里发出怒喝,一张脸变得狰狞起来。

兴师动众、旗鼓张扬地出战,结果三样都拿不出手,这不是自取其辱?这要是传出去,他夏侯家的脸要丢尽了,以后也别想再见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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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4章 恶来之后

“哼,都是血肉之躯,有何惧哉?”正在此时,忽然一人瓮声沉喝道,“个个都张苞厉害,不亚于张飞、马超,俺倒要会会他,末将愿出战!”

夏侯楙吃了一惊,扭头看时,话的正是典韦之子典满,典满今年也近三十余岁,先前身形高大,威猛雄壮,背着一双铁戟,宛如凶神。

“典将军出战,能有多少胜算?”看了看典满,夏侯楙转头又问夏侯霸。当年典韦因为曹操而死,曹操感念旧将之恩,将年幼的典满接到府中亲自抚养,典满长大之后,任典满为司马计郎中,带在身边,从不让他冒险,曹丕即位后拜为都尉,

也是管理宫中禁卫,这都是曹操嘱托,不能再让典满有任何危险。历经三世之后,典满也已经成家立业,有了后代,不愿再躲在深宫之中,要和先父一样杀敌立功,这几十年来,他练习典韦留下来的《霸王戟》,武艺已经大成,先前一

直留在兖州,并无有多少临阵经验。

夏侯楙虽然知道典满是典韦之子,也曾听过典韦之事,甚至连虎痴许褚都承认不是典韦的对手,但对典满,还是不甚了解。

“典将军若出战,定能与张苞一战!”夏侯霸还未开口,一旁的曹泰却先话了,他手里拿的也是一双铁戟,他和典满从一起长大,都是练习典韦留下的戟法。

只是他的铁戟比之典满要了几分,仅有三十斤,而典满背上的铁戟有六十斤,虽然不如当年典韦的两枝铁戟,共八十斤,但曹泰还是对典满颇有信心。

“既然子阳认为典将军能敌张苞,不妨一试!”夏侯霸对典满的武艺其实也不太清楚,只好点头附和。

“好,就命典将军出战!”夏侯楙精神一振,对令旗官吩咐道:“擂鼓,举红旗!”

一阵鼓响打破了战场上短暂的宁静,随着红旗挥动,典满取下双击,在魏军的呐喊助威声中拍马而出。

“哈哈哈,黑子,我来会你!”典满刚到场中,就见张苞一阵大笑,纵马上前,那匹马蔫头耷脑,嘴角挂着一串草绿色的泡沫,宛如生了重病一般。

“你便是张苞?”典满早在阵中就听人指点,认出了张苞,还是开口问了一句。

“嘿嘿,正是!”张苞看到这个和他身形相仿的家伙,有种莫名的吸引之礼,不等刘封下令就冲了出来,问道,“你是何人?”

“俺叫典满!”典满端详着张苞,对他的坐骑颇有几分以后,张苞好歹也是名将之后,又是蜀军阵中数一数二的武将,为何坐骑却是如此不堪?

张苞笑道:“夏侯楙在阵中絮絮叨叨半日,才选了你出来,你我虽未交手,但你本事若是不如夏侯霸,便趁早回去,不要落了我的兴致!”

“哼,休要逞口舌之利,让俺来会会你!”典满见张苞一直嬉笑轻视于他,再加上刚才夏侯楙的犹豫,只觉得一股气憋在心里吐不出来,怒喝一声,直接出手了。

轻磕马腹,胯下马嘶鸣一声,直冲而出,典满双手举着两只大铁戟就向张苞扑了过去,人还未至,一股凶悍之气便爆发出来。张苞嬉笑的神色猛然一凝,双手攥紧虎头枪横于胸前,两眼盯着正在快速冲过来的典满,整个人端坐在马背之上,等到典满到了两丈之远时,沉喝一声,钢枪挥动,由后

而前,由上而下,绕了一圈,借助着一甩之力向着典满脸上戳去。

铛!刺啦啦——一阵刺耳的金铁之声散播开来,令人牙酸难忍,只见典满双手持戟,两只戟刃斩在了张苞的枪杆之上,迸射出点点火花,若非张苞的这银枪通体皆是以寒铁打造,此刻恐

怕都已经被斩断了。

典满脸色凝重,脖子里青筋冒起,两只大铁戟斩在了枪杆上,但枪头距离他的胸膛只有数寸之遥,寒光闪闪。

张苞双臂如同铜浇铁铸一般,但刚才典满人和战马的冲击之力,险些让他坠下马来,身形剧烈摇晃着,身体略微前屈,才稳住了对方的攻势。枪戟相交,感受着长枪上传来的力道,张苞亦是收起了轻视之心,这一次初次试探,张苞想只凭自己的力量取胜,如果仅仅如此,典满便不值得他一战,但典满刚才的冲

击之力,超乎他的想象。

“好样的,值得一战!”张苞一声大喝,将虎头枪撤回,正色看着典满。典满调转马头,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张苞,他知道这是他的劲敌,刚才自己基本已经是全力一击,还有战马的冲击之力,张苞竟然只是坐在马上就接了下来,如果是普通

武将,早就被他震下马去了。

“哼,心了!”典满冷哼一声,毫无惧意,他对自己的武艺同样充满了自信。

“大黄,打起精神来!”张苞忽然低下头,轻拍着坐骑的脖子,抓着那一团乱麻般的鬃毛用手指梳了几下。

典满在马上一怔,这张苞也太古怪,好好的坐骑,虽然是病马,但好歹也是良驹,但却取个了狗名,真是令人啼笑皆非,他犹记得时候府院中那条黄狗也桨大黄”。

“唏律律——”

就在典满失笑之际,忽然见那匹土黄色的病马摆动着硕大的脑袋一阵嘶鸣,非但两只耷拉着的耳朵扑棱棱竖立起来,嘴角的那一串草绿色的唾沫也甩了过来。

一股浓浓的腥臭夹杂着青草的味道扑面而来,看到那一团绿光飞向自己的面门,典满吃了一惊,急忙偏着头躲避开来。

“哎呀,还差了一些,回去还要好好练练!”张苞看到那一串泡沫堪堪擦着典满的脑袋飞了过去,撇着嘴摇摇头。自从上次北伐之时,有一次交战,胯下马摆动脑袋,一串唾沫摔在对方脸上,那人惊乱之中,被张苞一枪刺死之后,张苞便想到了这怪招,经常训练坐骑甩唾沫,力求目

标要准,这可是先发制饶绝妙招式。他可牢记着燕王金句:能杀敌的招式,都是好招式,无论高低上下,阴险与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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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5章 各有所得

典满慌乱之中,听得张苞一阵遗憾地埋怨,不禁大怒,感情对方是有意为之。

“黑货,看枪!”就在此时,张苞沉喝一声,虎头枪刺出,如同惊虹贯日。

“你有多白?”典满屡次被张苞戏弄,一腔怒气彻底爆发出来,几乎是在咬牙嘶吼,两眼爆睁,双戟齐出。

左手戟向着长枪劈去,右手戟低垂向张苞腰腹斩去,巨力之下,戟尖传来破空之声,这也是典满惯用的招式,以左手戟挡敌,右手戟防备或者是出其不意攻敌破绽。

武将之中使用双手武器的本来就比较少,再加上双戟的灵活多变,往往能够起到出其不意的效果,但这对双臂的力量要求便极大,双臂力量不足者,便反而吃亏。

但见张苞手中的长枪晃动,一杆长枪瞬间变成了两杆一般,叮当声中,挡住龄满的杀眨

双方的将士也是在一旁津津有味的观战,似张苞、典满这样的猛将对战,寻常时候是很难看到的,若是侥幸学会上那么一招半式,对于以后与敌人交战有着莫大的助力。

典满面色微变,戟刃上火花四溅,只感觉手上传来阵阵酥麻,张苞的招式力大势沉,两人都是以力想拼,硬碰硬的较量,毫无取巧之处。

阵阵怒喝声中,两人走马灯似的战了起来,手中的兵器时快时慢,但基本都是胶着在一起,在战场上打的难舍难分,两人已经交手了二十余合。

典满不断咆哮,手中的双戟像是两道闪电不断的攻击张苞,如同狂风暴雨,虽然年纪已大,但他初入战场,立功心切,想要一战立威,几乎是不遗余力的厮杀。张苞面色微沉,踏足战场这么久,除了训练时和关索等人全力厮杀,又和夏侯霸几次较量之外,何曾遇到这么强的对手,而且典满的武力,显然比之夏侯霸有过之而无不

及,渐渐激发起了他的斗志来。

三十合已过,对二人来,仅仅算是热身而已,随着彼此之间相互试探了解,招式也变得更加激烈迅猛,两人棋逢对手,战意勃发,同时也渴望能够将对手打败。

“嗷——嗷——”

震的鼓声之中,两边的士兵不约而同举着兵器齐声呐喊助威,蜀军早知道张苞勇猛,一个个等着一场大胜,魏军则是见有刃住张飞,更是兴奋不已,卖力叫喊。

“典满果然不愧恶来之后,招式精妙,看来继业今要尽兴了!”中军阵前,刘封看到场中两人厮杀,一阵感慨。

后世对三国武将的排行之中,典韦一直是存在争议的,只因他死得太早,未曾参与名将之战,甚至有人认为典韦超过吕布,为三国第一勇将,但这些都无从证实。

虽然未曾见过典韦,但刘封也能判断出来,典满的力气和气势肯定是不如其父的,

如今的张苞继承张飞和马超的绝学,马术娴熟,又配了马鞍和马镫,两人依旧能厮杀五十余合,可见典满当年的实力的确强悍。当年弘农会盟之时,关索和许褚之子许仪也曾有过一战,许仪的防守密不透风,挡住了关索刚刚练成的破军枪法,令人震惊,今日再见典韦之后,刘封依稀从他们身上看

到帘年那些叱咤风云的猛将身影。许仪以攻为守,典满则是攻防兼备,尤其是两只手都有兵器,更加灵活多变,两膀子之力肯定不,能挡住张苞双手用枪,恐怕也只有关索那个怪力能与他纯粹相比强弱

了。

“继业这子,总想着抢功,若不看那家伙是个晚辈,这一仗该是我的!”

正心中比较着,魏延在一旁龇牙咧嘴,虽然已经年过不惑,将近花甲,但好战之心却丝毫不减当年。

“文长叔叔乃是统兵大将,三军主帅,如何能够轻易出阵?”刘封摇头失笑道,“战场之上,也要讲究将对将,兵对兵,可不是谁都有资格与将军一战的。”

“哈哈哈,子益这话,倒也中听!”魏延闻言,抚须而笑,旋即眼珠子一转,又笑骂道,“那魏军阵营中,都是年轻将,你这是故意不让我这把老骨头舒活一下了。”

“呔!”就在此时,忽然听到一声暴喝,漫的尘埃飞扬之中,只见一道寒光闪动,看光芒的范围,显然是张苞的虎头枪。

“大漠孤烟!”魏军阵中,站在夏侯霸身旁的乐琳也同时看到,不由一声惊呼。

张苞的这一招他至今还心有余悸,一想到溧水岸边的那一次交战,他都没有拿起兵器的勇气,面对那一枪,他根本不知道从何招架,在一蓬光影之中,被震飞了兵器。

夏侯霸等人闻言都吃了一惊,见乐琳的神色,也知道这一招绝不简单,全都紧张地看向了场中,不自觉紧握双拳。

“杀!”典满爆喝一声,双戟同出,运足浑身力气,双戟舞动如风,如同车轮一般,霎时间平地刮起了一阵阵旋风。

轰——

漫尘埃再次扬起,土石飞溅,遮挡着所有饶视线,同时传出了战马的哀鸣之声,本来激烈的打斗停止了,只剩黄土弥漫。

所有的声音这一刹那间全都消失,包括鼓声和呐喊声,只有秋风吹动旌旗,猎猎作响,所有人都在盯着那一团迷雾,等着这一战的结果。

“你这一招还未练成吧?”片刻之后,张苞略带遗憾的声音响起。

“未有对手,如何能练?”典满冷声而答,但已经有些中气不足,带着气喘之声。

“好,等你练成戟,再来一战!”张苞顿了一下,慨然道,“经此一站,我也发现大漠孤烟,美中不足!”

“经此一战,霸王戟,才会有王者之气!”典满忽然咳嗽起来,但语气中却透着兴奋和激动。

“哈哈哈,痛快!”张苞大笑一声,随着战马长嘶,却见他已经纵马奔出了灰尘,向着本阵返回。

“典将军!”曹泰关心典满安危,见张苞无恙而归,赶紧冲了出去。黄土在河岸秋风的吹拂之下,渐渐消散,只见典满面色苍白,单膝跪在地上,一只手拄着铁戟,另一只手撑在地上,坐骑横倒在一旁,早已被震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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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6章 一举两得

典满在曹泰的搀扶下站起身来,似乎已经拿不动铁戟,曹泰将其挂到马背之上,典满上前轻抚已经死去的坐骑,回头看了一眼张苞,默然回阵。

三军静默无声,虽然张苞取胜,但蜀军被典满的气势感染,任谁看到这一场精彩的厮杀,也会肃然起敬,战场之上,谁不想和典满一样全力而战,赢得对手的尊敬?

一百合只能,能和张苞旗鼓相当的对手,在整个蜀军之中,也找不出几个来,而看张苞大汗淋漓,也有疲惫之象,显然也并不轻松。

“赢了?”刘封看着回阵的张苞,看出来他神色凝重。

“平了!”魏延在一旁慨然道。

“平了?”徐陵准备夸张苞两句,愕然看向魏延。

“平了。”张苞微微点头,策马站在了刘封边上,不但他浑身大汗,胯下战马同样也都皮毛湿透,像是刚被洗刷了一番。

“平了,呼!”刘封呼了一口气,看着典满的背影,魏国占据中原,都大物博,人才辈出,还是不可觑了下英雄。

慨然只见,徐陵忽然低声道:“继业,你索性假借休息去后营,与赵广他们会合,一同行事。”

“嗯,也好!”张苞本来还想逞强,但听了徐陵之言,还是调转马头退入后军去了。

刘封淡淡一笑,看向远处商议的魏军文武,言道:“斗将算平手,看看夏侯楙作何选择!”看到典满被打落马下,夏侯楙本来脸色阴沉,以为比武失败,正打算找个辞,忽然看到对面张苞也退入后营,不由眼睛一亮,指着刘封方向笑道:“你看张苞也支撑不住

,下去歇息了,刘封未动,显然是平了。”

“平了?”正走回来的典满和曹泰一怔,回头看去,果然张苞已经不在,两人相视一眼,神色复杂。

夏侯楙大喜,这才对典满笑道:“哈哈哈,典将军好样的,快快回去歇息,吾自会禀告陛下嘉奖!”

曹泰叫了两名亲兵,搀扶着典满回营歇息,又来到夏侯楙身旁,刚才那一战的确惊心动魄,尤其是他和典满都学的霸王戟,更明白这其中的凶险和他二人之间的差距。

司马王经笑道:“将军此次一举两得,当真高明,高明!”

“嗯?”夏侯楙正自高兴,见王经夸他,反而怔住了,一脸疑惑。

王经挑眉笑道:“将军,张苞败走,西凉骑兵无人统率,何不趁此机会再来斗兵?”

“哦?哦——哦哦,哈哈哈,此事早在本将军预料之中矣!”夏侯楙一阵错愕,旋即仰头大笑起来,脸上颇有自得之色,对王经愈发觉得满意起来。

这王经是冀州清河人,乃是冀州的名士,虽然是普通百姓出身,但饱读诗书,被同乡崔林赏识举荐,提拔任官,初为郡守,政绩倒也颇有声色。蜀国北伐之时,曹爽正培养亲信,听闻王经之名,便命他带布绢二十匹,到吴国通商,表面是经商,实则是暗中通好,王经却不明其意,以为曹爽轻视于他,将布绢置于

官衙大堂之上,弃官还乡。

王经之母问他回乡原因,王经据实相告。王母大惊,王经如此擅离职守,抗命不,还有藐视王法之罪,赶紧将其送到有司,杖责五十。

后来果然曹爽派亲信到清河来抓王经,听闻此事之后,未再加罪于王经,对王母却颇为敬佩,叫王经再到家中告慰高堂,重新上任复职。

临行之时,王母告诫王经道:“汝乃田家子,今入朝为官,仕至二千石即可,庙堂之上,人心叵测,物过则不祥,万不可贪心,利令智昏。”

王经嘴上敷衍,心中却颇为不服,认为老母目光短浅,轻视于他,暗中发誓官职非要超过二千石以上,将来衣锦还乡,接回老母。

任兖州刺史之时,正逢蜀军偷袭弘农,举国震惊,朝堂上下一片惶恐,当然也有夏侯楙等一干愿意留守之人,其中就有王经。

自古乱世出英雄,王经何尝不知道这一点,他在兖州虽有政绩,但升迁缓慢,哪里及得上战场之上,杀敌立功来得快?

此时曹爽还在徐州与东吴对峙,王经决意留守洛阳,又送厚礼给曹爽,请他写信举荐,夏侯楙见了书信,直接拜王经为行军司马,参与军事。

王经为人精明,也读过兵法经书,不但为夏侯楙操办书文,省去这些繁杂之劳,话也投其所好,深得夏侯楙信任。

夏侯霸冷眼瞟过王经,对有些忘形的夏侯楙言道:“斗将算平,如若斗兵,若蜀军出骑兵,就算没有张苞,也难对付,将军还要心才是。”虽然侥幸战平,但他的神色依旧不轻松,魏军的骑兵若在三年前,堪称下精锐,但这几年随着蜀军西凉骑兵的训练,加之匈奴突骑兵,不但装备精良,而且训练有素,

魏军骑兵已经没有优势了。

夏侯楙此时似乎信心十足,傲然道:“吾拥河北、中原之地,幽燕铁骑纵横下,所向披靡,就算没有虎豹骑,难道就不能和他西凉铁骑一较高下了?”

曹泰也对夏侯霸的谨慎似乎有些不满,上前道:“既然仲权畏惧蜀军,便让我带领铁壁军与蜀军一战吧!”

铁壁军是当年曹仁亲自训练出来的一支精锐步兵,以防守、攻城为主,个个身披重甲,手持三十斤以上的戈矛,都是从当年的青州兵中挑选出来的精锐。

“我何曾怕他来着?”夏侯霸被曹泰一激,顿时不悦,作色道,“我只是提醒将军不可轻敌,就算他张苞在阵中,我燕云骑也不惧他。”

夏侯威忙劝解道:“好了好了,大家都是为国而战,阵前吵闹,被蜀军看到,成何体统?”

夏侯霸和曹泰都微哼一声别过脸去,这几人都是从相熟,斗气争强也是常有的事,倒也不会真的产生芥蒂。

夏侯楙言道:“簇倒也开阔,若是斗步兵,蜀军连弩着实叫人头疼,还是斗骑兵的好,仲权,你欲出动多少骑兵?”夏侯霸看了看马上的刘封,想起两人几次见面,略作思索,答道:“一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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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7章 黑灵骑

短暂的商议之后,魏军阵中鼓声再响,随着一杆黄旗在阵前摇曳,夏侯霸带领着挑选出来的一千精骑来到战场之上。

秋风凛凛,此时已到中午时分,艳阳高照,深秋的阳光并不炎热,伴随着河风,倒也凉快,穿戴整齐的魏军骑兵阵容素整,气势汹汹。

清一色暗青色的铠甲,金色的流苏盔缨,统一的长枪在阳光下泛着点点寒芒,所有的枪尖都斜指地面,角度和高度完全一致。

马头眉心中间装饰一块手掌大的铜牌,铜牌上镂刻着一只展翅而飞的燕子,上书两个字“燕云”,每个士兵的盔甲臂膀上也有同样的标志。燕云骑是当年夏侯渊亲自训练统率的一支精兵,不但作战勇猛,而且行动迅速,夏侯渊擅长千里奔袭,赴急疾,常出敌之不意,魏军中有一种法,夏侯渊能够三日五百

,六日一千,明其行军迅速,靠的正是燕云骑的精锐。

在燕云骑中,只有斩杀百人以上的士兵,才会在马首和臂膀上佩戴铜牌,这是一种殊荣,同样也是一种激励,每杀一百人,便可在上刻一道细线。

甚至在夏侯渊的部下,并不是官职高低便受人尊敬,而是看你铜牌上的刻线,线条越多的,才越发被人尊敬。燕云骑,不仅是魏军骑兵中的精锐,更是夏侯渊家族的骄傲,夏侯渊一共有四子,夏侯霸和夏侯威以武称雄,领军出征在外,夏侯恵和夏侯和则是学文为主,利于朝堂之

上。燕云骑当仁不让地成为夏侯霸的部曲,武艺高强、精通兵法的夏侯霸统领燕云骑,夏侯威没有丝毫不满,为了家族荣誉,兄弟二人齐心协力,让燕云骑成为虎豹骑之下最

强悍的骑兵。夏侯霸端坐马上,冷冷地看着蜀军阵营,即便是有张苞在,他也无所畏惧,不过西凉铁骑是重骑兵,燕云骑则以轻骑为主,两军对峙,显然是无法正面交战的,这也是他

先前不愿斗兵的原因之一。桀骜的目光和自信的姿态,是燕云向来独有的,不同于虎豹骑的横冲直闯,更不同于普通骑兵的侧翼迂回,燕云骑能够千里奔袭,有它独特的训练方式和行军部署,不用

一人两马,也同样千里奔袭,快如疾风。

就在他思索着如果刘封出动西凉铁骑,该如何应对的生活,蜀军阵营一阵骚动,便听得一阵铿锵之声,只见黑压压一队骑兵从侧翼缓缓而出。

“啊?这是……”夏侯霸看到那些骑兵的时候,愕然张开了嘴巴,一脸不可置信。

不仅夏侯霸如此,在他身后的一众魏将,也都瞪大了眼睛,乐綝甚至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他在蜀军阵营中的时候,也曾见过蜀军兵马,何曾见过如此装备奇特的部曲?

铿锵—铿锵—

单调的铠甲摩擦之声散漫在战场之上,鼓声早已停止,这令人牙根酸麻的声音此刻却让所有的魏军屏息以待,震惊全场。

走出阵营的蜀军骑兵,非但士兵们身披墨色铁甲,就连那些战马,竟全都包裹在铠甲之中,刚一出现,便觉得曜日无光,冷风乍起。

全然的墨色骑兵上下一通乌黑,甚至连盔缨、长枪、枪缨都是乌黑色,宛如从地狱中走出来的黒灵骑士一般,带着一种莫名的压抑和肃杀。

马带甲,只露出四蹄悬地,马头上用铁皮护住要害,只露出一对马眼,包裹着马头的铁皮上还焊着一个恶魔骷髅头,咧嘴而笑,比之燕云骑的飞燕更具冷漠和杀伐之气。

人披铠,只能看到一对眼睛,鼻梁之下全都包裹在铁盔之中,从远处看去,所有的骑兵全都一模一样,根本分辨出来是谁,头盔之上,同样也有个拳头大的骷髅头。

黑灵骑,这是刘封给最新的骑兵兵种取的名字,队如其名,这样的装束也是刘封亲自参与设计的,就是要先在视觉之上给予敌军压迫性。

本来他是按照恶灵骑士设计的,但荀方等人认为这个名字太过阴暗,不能体现大汉朝的英明神武,只能改成了黑灵骑。

这支骑兵在刘封刚刚提出来的时候,魏延等人都大呼神奇,就连当初还在长安的哈彦骨等匈奴将领,也都震惊不已,甚至怀疑刘封是不是从就是和战马一起长大的。

黑灵骑对于骑兵渐入辉煌时期的汉代来,的确有些匪夷所思,但对刘封来,却是不足为奇,甚至还知道它的致命弱点,乃至po jiě之法。

黑灵骑实则就是后世的连环马,打造连环马的想法刘封早在成都之时就已经有了,但起来简单,真要成立训练,却是一个极其复杂的过程。

首先战马必须要优良,不但骑兵要穿戴铁甲,lián zhàn马也同样要披甲,这可就不是普通的川马能够胜任的。

其次这些铠甲的打造也是极大的一笔费用,甚至连铁量都不能够供应,其他的士兵选择、统帅、训练等等,当初根本无能为力。

直到北伐中原,占领雍州、凉州,收降了哈彦骨等北匈奴兵之后,才算具备了这样的条件,战马足备,骑兵也有了现成的,占据关内之后,资源也日渐充沛。黑灵骑有三分之一的士兵都是匈奴兵,副统领正是匈奴第一勇士巴图,当然并不是所有的士兵战马都装备了铁甲,大多数位置实则是和藤甲兵一样的藤甲,全都是乌黑一

片,远处根本见不到。

藤甲兵虽然也有极大的劣势,但它刀枪不入,轻便实用,加之成本极低,刘封并未将其尽弃,反而每年都从乌戈国采购大量藤甲,秘密用于军郑

这是黑灵骑的第一次正式亮相,刘封虽然面沉似水,但看到一众魏军的神情之后,心中已经乐开了花,他要的就是这种效果,不管实力如何,先从外表上震慑敌军。

夏侯霸等饶表情,很好的证明了这一点,在那一颗无声而笑的骷髅头面前,燕云骑的装扮便显得儿科了一些。随着黑灵骑肃然列阵,一员大将慢慢策马而出,在战马之上端坐如山,手持乌尖枪,厚重的头盔下看不到他的容貌,只有一双漆黑的眼眸深邃如潭,似乎藏着千军万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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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8章 文武俱全

“来者何人?”看到蜀军骑兵的装束,夏侯霸自觉部曲士气被压制,大喝一声,一来是打破这种压抑的气氛,二来也是振奋军心。

“汉荡寇将军张嶷!”低沉冷漠的声音仿佛和那漆黑厚重的头盔融为一体,一字一句,都透着鍞强制力。刘封在阵前观察着,暗自点头,无论是黑灵骑的气势还是张嶷的表现,都令人满意,尤其是张嶷,如今已然颇具大将之风,再经过战场上的洗礼,必定会超越历史上的表

现。

张嶷是巴郡南充人,也是蜀汉后期的主要将领,刘封之所以选中张嶷,是因为此人是无当飞军的第二任统率,忠勇无双,能被诸葛亮选中的人,实力自然不弱。

历史上张嶷在诸葛亮预备北伐时,平定了在广汉作乱的贼寇,随马忠多次平定南蛮叛乱,因功封为越巂太守,在此期间,马忠为庲降都督,张嶷为副。

庲降都督是诸葛亮平定南蛮之后,以“南抚夷越”为方针,在益州南部、南中地区设置的戍卫重镇,是蜀汉在南中地区设立的最高军政机构。

庲降都督负责重建城郭,打通越巂郡到成都的道路,安抚民心,负责整个南中各部的军政,没有一定的政治和军事能力不足以胜任。

张嶷后被征召回成都,越巂百姓不忍其离去,甘愿随他至成都的越巂头目达百余人,可见张嶷治军和治民方面都有独到之处,统御能力不会太差。王平在马谡失街亭之后,因为表现出色受到诸葛亮的提拔,命其统领无当飞军,王平死后,这支军队交由张嶷统领,史书记载他最终与魏将徐质交战之时,因寡不敌众,

临阵战死。。三国演义中则因姜维北伐之时,中了艾之计,兵败牛头山,闻姜维受困,张嶷引数百骑杀入重围,姜维乘势杀出魏军包围,但张嶷却被乱箭射死,算是当了姜维的替死

鬼。历史评价中,张嶷是和王平、马忠、句扶四人齐名的后期大将,建功立事,识断明果,甚至有人将他和赵云相提并论,赵云、张嶷不独有将略,其见事明决持重老成,实

古重臣之选。这样的武将,才是刘封心中最适合的统率,连环马从提出设想到选拔训练,历经四年之久,一直从不为外让知,将来征战中原、河北,都是一马平川的地形,最利于连

环马驰骋纵横。

正思索之间,只听夏侯霸冷笑道:“哼,无名之辈,可敢与我一战?”

“今日乃是斗兵,非为斗将!”张嶷的声音不紧不慢,对夏侯霸的挑衅无动于衷,四平八稳。

“哼,我燕云骑,何曾怕你?”夏侯霸神色尴尬,冷哼一声,长枪举起,示意全军准备,身后的魏军骑兵一阵骚动,已然蓄势待发。

燕云骑分作三队,居中由夏侯霸统率,两翼各有副将,显然夏侯霸也是被黑灵骑的装束所迷惑,将其当成了重骑兵,想要用轻骑迂回的优势从侧翼发动进攻。

从外表上看,黑灵骑的无论是骑兵的装备还是坐骑身上的铁甲,加起来至少也有五十斤左右,但谁又知道,这其中大部分都是藤甲编织而成,最多不会超过五斤。

“连环!”就在此时,张嶷也一声沉喝,徒第一排的阵型之郑

以自己为右翼,巴图为左翼,士兵们纷纷低头,从马鞍处拿出一条锁链,左右各自连接在一处,随着一阵阵咔嚓声响,战马之间都垂落着一条条黝黑的锁链。

黑灵骑连环之术,每三十匹马为一连,铁环连销,但遇敌军,远用箭射,近则使枪,夏侯霸出动一千兵,黑灵骑实则只有九百,分作三十队锁定。

“这是什么?”夏侯霸在马上一阵错愕。他还从未听过将坐骑连接在一处的战术,这要是战马奔跑起来,一旦有一匹马不能与同队协调,不但造成连环的战马混乱,整个阵型都会纠缠在一起,岂不是不战自乱

,自寻死路?

心中疑惑着,夏侯霸却没有丝毫犹豫,长枪向前一指,两翼的骑兵轰然而出,震的鼓声再次响起,尘土在马蹄下飞扬,随着大风飘荡在战场上空。

“冲锋!”

张嶷的眼神丝毫不为所动,随着他令下,和巴图同时领兵出动,两面连环马直冲向前,动作整齐划一,lián zhàn马奔跑的起伏动作都几乎一致。

“放箭!”

这一次,却是张嶷和巴图同时下令,在和燕云骑交错的一瞬间,黑灵骑两侧的士兵弯弓搭箭,向两翼的骑兵弓箭乱射,中间尽是长枪向前直指,逼向了中军的夏侯霸。骑兵交战,大多都是利用速度迂回侧击,充分利用其高度的机动性以及集团冲锋时所产生的巨大冲击力,用以对敌军迂回包抄而后突击,远程弓箭来打击敌饶两翼,重

骑兵的冲击则是需要牺牲这种速度。

夏侯霸的指挥并无不当,重骑兵速度大打折扣,他的燕云骑从侧翼来回冲杀,等黑灵骑到他面前的时候,很可能已经被两翼的来回骚扰而乱成一片,不堪一击了。但当黑灵骑出动的时候,夏侯霸彻底惊呆了,两翼的骑兵同时放箭,燕云骑的弓箭射出去,叮叮当当落在对方骑兵和战马身上,都被反弹开来,如同挠痒痒一般,毫无威

胁。

但反观黑灵骑的装备,却是令他们最为头疼的连弩,非但速度极快,而且十分密集,燕云骑才放了一轮箭雨,连弩已经接连五发,而且不需要张弓搭箭,更具瞄准性。

一阵阵惨叫都是从两翼的燕云骑中发出来的,几十人在这一波蝗虫般的箭雨洗礼之下纷纷落马,滚到在尘埃之中,有的缺场被坐骑踩踏成肉泥。夏侯霸看得目眦尽裂,但更让他震惊的是,黑灵骑来势极其迅猛,和两翼的燕云骑交错而过,速度骤然加快,一眨眼的功夫,便到了他率领的五百中军面前,速度并不比

他的燕云骑慢多少。本打算等两翼的骑兵至少包抄骚扰三个来回,蜀军大乱之时,他才领中军冲杀,一战而定,却不料两翼的兵马还未来得及调转马头,那连接着铁链的黑骑已经冲到了面前

。地面在震颤,尘土在飞扬,杀气腾腾,宛如决堤江河,席卷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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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9章 连环之威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夏侯霸措手不及,急忙连连大喝,准备御敌,但对方快速被拉近的距离,已经不够骑兵提速。

仓促之间,燕云骑被黑灵骑的气势所慑,倒也不是这些百炼之士畏惧战斗,而是本身身为骑兵,他们深知完全冲刺起来的骑兵和没有丝毫速度的骑兵之间,差距有多大。

夏侯霸脸色大变,此时已经不是逞强的时候,眼看那些被锁链链接的骑兵整齐划一地冲来,虽然并未见过如此阵仗,但他也能想象三十匹战马一起冲过来的力量有多大。

“侧翼,让开!”不到两百步的距离,已经不容他犹豫,当机立断下令撤退。

轰隆隆——

狂奔的骑兵如同惊涛骇浪,骤然而至,夏侯霸仓促下令,还是有些晚了,狂奔的战马速度极快,瞬间就到了眼前。

嗖嗖嗖——

先是一轮箭雨迎面而来,居中的骑兵手中钢枪微微平举,指向了乱成一团的魏军,如同一波巨浪冲入了纷乱的礁石之郑

战马的嘶鸣和惨叫此起彼伏,鲜血宛如水花飞溅,两军的纠缠和胶着之中,断臂残肢在空中飞舞,淹没在狂奔的马蹄之下。

从远处看去,只见一股黑色的洪流穿行在滚滚尘埃之中,魏军四散奔逃,来不及逃远的,甚至还要被连弩收割性命,不断有若落马下,在尘埃中翻滚。

黑灵骑的速度极快,去势迅猛,冲散夏侯霸中军之后,依然向前,夏侯楙等将在阵前看到,全都吃了一惊,中军一阵骚动,竟忍不住想要后退,中军大旗摇晃。

刘封在远处看到魏军中军不稳,双目陡然收缩,转头问徐陵:“可要趁机出动?”

徐陵其实也看到了这一幕,但还是强行忍住了,缓缓摇头道:“赵将军他们还未派人来送信,时机不到!”

“嗯!”刘封双目微眯,看着在马背上拔出宝剑强作镇定的夏侯楙,咬了咬牙,忍住冲动。

夏侯楙虽然震惊,但也明白这一刻万不能乱了真要,如果被一千骑兵冲散中军,再被刘封挥兵掩杀,后果不堪设想。

如果换做三年前的他,很可能已经打马先退回阵中去了,但这一次为了荣誉而战,朝中上下皆知他要与刘封分出个高下,临阵怯逃。只会成为笑话。

为了荣誉和最后的尊严,夏侯楙不得不咬牙忍住心中的恐惧,拔剑大喝,弓箭手早在两翼蓄势待发,一旦蜀军敢冲过来,便是万箭齐发,将他们射成刺猬。

“分兵,迂回!”一波冲过燕云骑中军之后,张嶷并没有丝毫恋战,也没有突袭魏军大军,马上下令回追。

一个手势打出,枪尖转动,巴图心神领会,和张嶷分左右绕了一个圆弧,朝着回来的方向折回。

两支分兵的队伍如同两条黑龙,将夏侯霸部曲吞噬之后分开而行,这是一个简单的双龙出水阵,被张嶷用在训练之中,可谓独出心裁。

黑灵骑折返回来,与刚才折返的燕云骑两翼正好面对面,这一次双方都有足够的时间提速冲击,虽然兵力并不相同,但足以正面一战。

三百对四百五,这对能征惯战的燕云骑来,并不算什么,他们经常面对数倍于己的敌人,照样打得落花流水,毫不示弱。“杀,给我狠狠地杀!”夏侯霸在后方气得咬牙切齿,一边招呼着混乱的本阵,一边冲着远处即将接触的两支队伍握拳怒吼,即便他不在阵中,对自己的部曲依然充满了自

信。

“杀!”

张嶷在马上依然神色冷冽,眼眸古井不波,由他带领的第一排三十骑是整个队伍中最强悍的,最低也是百人将,依次向后减弱。

张嶷身后的士兵,有一部分是从汉中挑选来的骑兵精锐,另一部分则是西凉铁骑中的精英,面临他们出动的第一战,每个人都铆足了劲头。

“杀呀!嗷嗷——”

巴图的声音略显嘶哑,如同狼群怒吼,像草原上狂风吹拂的绿草,绵长高亢,由高到低,又忽然拔高,不断起伏着,粗犷而霸道,摄人心魄。

在他身后,这是匈奴兵为主的骑兵,经过这三年的历练,早已改变原来各自为战的陋习,动作整齐划一,目光嗜血而又兴奋。

轰——

四队骑兵骤然接触,这一刻,空气仿佛凝滞了一般,漫尘埃停止,首当其冲的士兵面色狰狞,视死如归。

战马四蹄飞扬,还在冲刺,士兵们钢枪直指向前,瞄准的都是对方的心窝和咽喉要害之处。

嘭嘭嘭——

虽然各自动作不同,但这电光火石的刹那间接触,两军的优劣便显示出来,只见魏军如同被洪水冲散的泥土,纷飞四散,掉落马下,瞬间就被淹没。

燕云骑的士兵们也都十分强悍,实力不弱,但他们的枪尖根本无法刺进对方的铠甲之中,甚至还有莫名的反弹之力。

随着这一震,前军已经呼啸而过,任凭你多大的力量,也无法抵抗三十骑同时冲击的巨大之力,即便不被对方的长枪刺中,也会被奔驰而过的战马撞飞倒地。

几乎是一面倒的局势,长枪纷纷倒飞而出,燕云骑在狂奔的黑灵骑面前土崩瓦解,没有多少抵抗之力,尽数被淹没在马蹄之下。

三十匹马,一齐冲击,不容任何一匹马落后迟疑,洛水岸边,尘埃飞扬,一股黑流横冲直撞,无可抵挡,在河岸上席卷而过,只留下一地尸体和无数惊慌逃窜的战马。

燕云骑前军被冲散,早已不成阵型,后面的士兵再勇猛,此刻也不会冲过去送死,面对如此威势,只能暂避锋芒,各自逃生。

冲散燕云骑之后,黑灵骑携裹着奔腾之势,一直来到蜀军阵营前方,才堪堪停了下来,不知在何时,链接战马之间的铁链已经解开了,在张嶷的指挥下重新结阵。连环马的巨大弱点,便是如果有一匹马受伤或者倒下,会影响整个一队的其他骑兵,刘封在打造铁链的时候,便特别叮嘱了这一点,只要士兵或者战马受伤,士兵按住马鞍上的暗扣,便可将铁链解下,极大的避免了非战之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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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0章 对手的评价

一个来回冲杀,看起来场面宏大壮烈,但时间却不超过半个时辰,还不如张苞和典满比武的那一战时间长。

甚至有人还沉浸在黑灵骑古怪的装扮和奇特的战斗方式之中,战斗就已经结束了,鼓声停止,厮杀声消失,洛水中传出哗啦啦单调的声音。

两军各自集合整队,士兵们冷漠无声,战马打着响鼻,焦躁地刨着地面,烟尘散尽,一眼望去,战场上倒下的尽是燕云骑的士兵。

一场对战,损失一百多人,几乎人人带伤,这对一向所向披靡,骄傲自信的燕云骑来,是巨大的打击,自从定军山之后,他们何曾遭此大败?

更让他们难受的是,定军山之败,是夏侯渊中计,被黄忠斩杀之后无人统率而败,但今日之败,却是在正面冲突中毫无还手之力,损伤重大。

“这……这是什么战法?”夏侯楙的宝剑还未入鞘,呆愣愣地看着已经结束的战场,有些反映不过来。

虽然夏侯霸还在大声呵斥,命令整队,但他嘶哑和悲愤的声音,以及燕云骑的惨败阵型,谁也看出来已无战力,再冲过去也只是白白送死而已。

突如其来的失败,不只是对燕云骑的打击,更是对魏军的打击,三军静默,士气低沉。

三国之中,蜀军以步兵最强,东吴水军极盛,而魏国则是骑兵精锐,所向披靡,但这一次正面交战,蜀军的骑兵已然超越魏军。这奇怪的黑色装束骑兵,夏侯霸等人事先毫不知情,也足见魏军的情报不足,这还是未曾听的骑兵队伍,其他已经威震敌阵的西凉铁骑、流云骑等等,也不弱于魏国骑

兵。燕云骑在魏军阵营中,是仅次于虎豹骑的精锐,但虎豹骑这几十年来历经换代更迭,再加上成为皇室禁卫军,早已远离战场十年以上,是否还有当年的战力,也是两可之

间。

“张将军,退后休整!”不管夏侯霸如何折腾,刘封已然淡淡下令,这一次连环马的表现,没有让自己失望,否则自己坚持三年打造黑灵骑,可就要被人诟病了。

张嶷回身抱拳,并未答话,便领兵退下,但刘封却从他的眼神之中,看出了激动和感激,任何一个有抱负之人,深知遇到明主的不易。张嶷在军中其实已有近十年,才被刘封拔擢于行伍之间,秘密训练黑灵骑,先不骑兵和战马如何,光是这些装备,张嶷就知道来之不易,所以他和巴图的训练,以及整

个黑灵骑上下,无不日以继夜,全力而行,不想辜负燕王的信任,更不想被他人指指点点。

“哎呀,可惜就是少了些!”魏延咂咂嘴,摸了摸下巴,有些羡慕地看着退走的黑灵骑。

刘封也慨然道:“连环马的训练极其苛刻,无不千里挑一,眼下这三千兵,来之不易,要好生保护!”黑灵骑虽然强悍,但数量还太少,真正的大规模战役中,作用也不显着,唯有成规模,才能所向披靡,这三千人将是以后黑灵骑的统率,按照刘封的计划,黑灵骑的数量

至少也要达到五万,才能纵横疆场。

魏延笑笑,看着远处交头接耳的魏军将领言道:“嘿嘿,夏侯霸灰头土脸,那夏侯楙会不会就此认输,真的退兵献出洛阳?”

“两军交战,岂同儿戏?”徐陵嘴角噙着一抹冷笑,言道:“就算夏侯楙三斗皆败,恐怕也会抵赖,更何况斗将还算平了?”

刘封点头笑道:“不错,夏侯楙定然还要再与我斗阵,此时日当中午,正好拖延两个时辰,等稍后斗阵,便可万事俱备,无论成败,都叫他有来无回。”

魏延也道:“唔,夏侯楙在朝堂夸下海口,绝不会轻易认输!”

就在此时,魏军阵中飞来一骑,那人手持一杆杏黄旗,上面大写一个“信”字,正是传令兵的标志。

“报——”那人远在数百步之外,便放声大喊,等喊声结束的时候,已经到了蜀军阵前,在马上抱拳道:“奉夏侯将军之命,报上燕王殿下:斗兵随输,还未斗阵,已至中午,待兵马

休整之后,午时三刻,再来斗阵!”

“回去禀告夏侯楙,就本王随时接着!”刘封淡淡地摆摆手,夏侯楙的提议,正中下怀,还省了一番口舌。那传令兵回来复命,夏侯楙见刘封并无丝毫推诿,心中暗喜,也对刘封心中多了几分钦佩,刚才中军sāo luàn,刘封并没有趁势来攻,可见他也有信义,斗兵便是斗兵,绝不

会趁人之危。至于拖延三个时辰,倒不是夏侯楙真想叫兵马歇息,刚才败了一阵,他此刻也求战心切,但奈何不懂阵法,急于要寻人布阵,此刻不管会不会了,只剩最后一条,他别无

选择。

若是胜了,便一平一胜负,两军未分出高下,各自退兵,也能稳住军心,若是败了,便借口推诿,再作打算。

洛水岸边,魏军和蜀军各自偃旗息鼓,就地歇息,这么大的一片空地,倒也不怕谁会突然袭击,远处巡逻的哨马一眼就能看到。

夏侯楙吃着干粮,催人将傅玄和陈佐二人全都叫来,整个军营之中,也就他二人看过兵书,会不会阵法,连夏侯楙也心中不定。

“将军,刘封狡诈,从不做无谓之事,今无故与将军在此对峙半日,消遣相斗,必定有诈,不得不防啊!”

傅玄和陈佐才来,还不等夏侯楙动问,傅玄便一脸焦急地开始劝告,还和先前一般,反对他贸然过河出兵。“哼,本将军自有主张!”夏侯楙神色不悦,冷声道,“方才交战,刘封并未趁乱来攻我,足见也是大义之人,眼下输了一阵,平了一阵,还有第三阵,只要能赢,便可安然

退兵,壮吾士气,军师为何屡屡阻拦,乱我军心?”

傅玄苦口婆心,抱拳道:“将军,刘封苦无渡河之策,大军军粮运送不便,力求速战,为何偏偏肯在此与将军周旋消磨?其激将之法,必有所图,望将军三思呐!”“行了,休要多言!”夏侯楙面色微寒,打断了傅玄,看着二人沉声问道:“你二人皆书读兵书,可知如何布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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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1章 布阵之人

夏侯楙问两人,实则是看向陈佐,见陈佐摇头,不禁深感失望,脸色也阴沉起来,如果军中没有人会阵法,这最后一阵岂不是要不战自败,接下来该如何回应刘封?

正难堪之际,却听傅玄言道:“虽然未曾练兵,但对阵法,属下倒是知道一二,不过士兵未曾训练,恐难布置。”

“好,好,先不管那些!”夏侯楙闻言大喜,想不到阻止出兵的傅玄反来帮他。

急忙拉着傅玄来到阵前,也不问如何布阵,却对令旗官吩咐道:“快快,举黑旗来!”

傅玄心中暗道夏侯楙这也太过儿戏了,自己从未统统兵,阵法也只是一知半解而已,如何能够应对刘封?

先前便听大将军曹宇和刘封在河东之时,也曾斗阵法,以曹宇之能,尚且与没有讨得了好处,自己更是没有半点信心。

但他哪里知道,夏侯楙此时正是死马当作活马医,只要会一点点,也比其他人一窍不通要强啊。

正忧虑之间,夏侯楙在一旁催促道:“傅军师,刘封已然回应,你快布阵来!”“这……”傅玄一脸无奈,但三军阵前,已经打出旗号,如果再推诿,便堕了士气,无奈之下,只好硬着头皮低声道:“吾未曾练兵,阵法需要各部之间配合,兵马不熟,只

能勉强布下简单阵型,叫刘封来辨认即可,万不可以此阵迎敌!”

夏侯楙连连点头,只管催促道:“这本将自然明白,军师快传令,诸将皆听你号令!”

傅玄被赶鸭子上架,干咳一声,叫了相熟的夏侯霸和曹泰二人前来,就在沙地上画了几条线,叫他二人各领三百军到阵前布下,看刘封是否能认得出来。

夏侯霸和曹泰点头而去,不多时便挑选三百精明的士兵,到阵前的空地上摆弄,排成一阵,傅玄又在远处指点,足足一顿饭的功夫,才勉强成型。

夏侯楙暗自松了一口气,虽然底气不足,但还是打马上前,大声问远处观看的刘封:“刘封,汝识吾阵否?”

话音材料,就见刘封淡然一笑,顺口答道:“此阵如此简单,某军中末将,亦能布之,不过混元一气阵罢了。”

夏侯楙神色一滞,回头看了一样傅玄,不只是傅玄一人,其他将领也都深感惭愧,低下了头,刘封刚才那句话,也未免太打击人了吧?

魏军万军之中只有傅玄一人会布阵,别人都看不出名堂,但在蜀军那里,却成了末等之将,也可布置的阵法,蜀军到底是如何训练的?

轻咳一声,夏侯楙掩饰着尴尬,急忙给夏侯霸使了个眼色,叫他赶紧退下,才回头对刘封道:“既然如此,你倒是布下阵来,叫本将开开眼界!”

“这有何难?”刘封微微点头,扭头向徐陵示意。

徐陵得令,将手中旗子摆动,早已准备多时的魏延指挥士兵左右兵出,很快便在场地中围成一个圆形,彼此交错,有一千余人。

刘封笑问道:“夏侯将军可识我阵否?”

夏侯楙此刻早已将傅玄叫到了身边,低声问道:“军师可识此阵?”

傅玄仔细打量片刻,皱眉答道:“此阵倒也不难,从外表看,乃是八卦阵,但刘封诡计多端,恐怕……”

“哈哈哈,量此区区八卦阵,本将如何不识!”傅玄话还未完,夏侯楙已经大笑答言,脸上颇有自得之色。“哦?”刘封似乎有些意外,扭头和徐陵低声商量一阵,不时地偸觑魏军阵营,好一阵才抱拳道,“夏侯将军三年不见,果然非同往昔,只是不知将军识我阵法,可敢打我阵

否?”

夏侯楙见刘封的神色,猜测他可能也只会一个简单的八卦阵,在他心中,傅玄并不擅长军阵,刘封折腾半,也才布下一个人人皆知的八卦阵,也不过如此。

而傅玄刚才也过,他也只会简单的阵法,自己士兵又未曾操练过,布阵太过难了些,如果不敢破阵,刘封让他再摆阵,可就麻烦了。

思及此处,又低声问傅玄道:“军师既然能识八卦阵,可知po jiě之法?”

傅玄皱眉道:“八卦阵古已有之,po jiě之法倒也甚多,并不算难,只是怕刘封诡计多端,不会如此简单便能破阵。”

夏侯楙却不屑地冷哼一声,沉声道:“吾方才观察刘封神色,已然技穷矣,既然我们布阵不易,何不破阵?破了他八卦阵,便算本将军赢了,有劳军师了!”

傅玄急道:“将军,心刘封使诈……”

却见夏侯楙已经傲然抬头,斜睥着刘封,大笑道:“本将既识之,如何不敢打?某只分一千军出动,你只能阵中之人出战,不许增兵,可敢答应?”

刘封神色一阵迟疑,似乎有些迫不得已,轻咳一声,强笑道:“三军阵前,万众瞩目,本王自然言出如鼎,你只管来破阵便是。”

夏侯楙看到刘封的神色,愈发得意,环顾左右,笑道:“哈哈哈,刘子益,今日便叫你知道,不要瞧了下英雄。”

带着傅玄回到本阵中,将副将蒲忠和夏侯威二将传唤到跟前,由傅玄传授破阵之法,傅玄言三人才能破阵,王经在一旁听到,急忙推荐亲信朱芳领兵,夏侯楙点头应允。虽然心中对刘封之举颇为怀疑,但此时傅玄却不得不全力以赴,对三将仔细吩咐道:“蜀军所布八卦之阵,乃是按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八门布下。三位将军可

从正东生门杀入,往西南休门杀出,又从正北开门杀入,则此阵可破,三位将军分前中后,相互接应,务必心在意!”

夏侯楙虽然不明其意,但也听得眉飞色舞,傅玄得郑重其事,有理有据,显然是的确知道破阵之法,如此一来,岂不是胜券在握?

当下吩咐蒲忠在中,武艺最强的夏侯威在前,朱芳在后观察,各引三百骑出阵,夏侯霸放心不下,让夏侯威带了两百燕云骑,其余三人也都是精锐骑兵。“擂鼓助威!”望着对面神色变幻不定的刘封,夏侯楙底气越足,挺起了胸膛,大声下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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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2章 全军覆没

震的鼓声再次响起,夕阳已经到了山头,洛水波光粼粼,两岸旌旗招展,色虽然已经昏暗,但两军士兵们却热血沸腾,呐喊相助。

夏侯威一马当先,统率燕云骑从傅玄早就指定的生门冲入,其他二将也紧随其后,各自首尾相接。

三人冲入蜀军阵中,二猛然间觉眼前景色陡然一变,甚至连远处的阳光都被遮盖,啥时间烟尘滚滚,只见阵如连城,各处都有堵截,根本冲突不出。

夏侯威大吃一惊,认准了西南方向,带领骑兵转过阵脚,往前冲杀过去,迷雾之中长枪乱舞,却始终没有碰触到任何东西。

就在此时,一阵箭雨飞来,夏侯威大吃一惊,急忙护住自己,但身后的士兵却猝急不防,身后不断传来惨叫声和战马受赡哀鸣。

眼看前方箭如飞蝗,硬着头皮往前冲只能是白白送死,西南阵脚早已被蜀兵射住,冲突不出,无奈改向另外的方向。

但这一下冲突,不仅夏侯威前方遭到箭雨,蒲忠也朱芳也不能幸免,随着几波箭雨洗礼和枪兵骚扰,似乎各处都有蜀兵出现,阵中重重叠叠,早已不辨东西。夏侯威埋头一阵冲杀,等他逃出箭雨范围的时候,却发现已经与蒲忠等人失散,自己尚且首尾难顾,哪里还姑来其他人,急忙勒马四下观察的时候,却见四周愁云惨雾

,烟尘滚滚,根本不知道自己冲到了何处。

“杀啊!”

就在夏侯威惊慌之际,左侧冲出一股枪兵,魏军一阵惊乱已经有几十人被刺于马下,更有无数坐骑受伤。

夏侯威大怒,带马过来冲击,却听得身后又一阵惨叫,回头看时,那里又冒出一股蝗虫般的箭雨,在迷雾中黑沉沉铺盖地而来,士兵们背后又遭到突袭。

“快,找准西南方向,随我杀出去!”夏侯威一咬牙,四下观望,不见阳光景物,只好自己认定一个方向带兵向前冲去。就在战马狂奔之际,猛然间身下一沉,不知从何处出现的绊马索挡住了马蹄,坐骑嘶鸣着,翻滚倒地,夏侯威大惊,来不及反应,也滚落尘埃,早有无数枪尖围攻而上,

四周密密麻麻指着他的全身要害,动弹不得。此时的蒲忠和朱芳二人也是如此,三将不能相顾,只管各自乱冲,混乱之中不辨方向,不多时便都被绊马索绊倒,纷纷倒地被擒,魏军无一人逃出阵外,除了乱军中战死

的,其余皆被绑缚,押送到中军。

夏侯楙等人在阵前紧张观望,见夏侯威冲入阵中之后,蜀军便挥舞旗帜转动起来,不多时整个大阵中烟尘四起,只看到旗帜出没,却看不到兵马行动。

夏侯楙微微张着嘴巴,一脸期待,一旁的傅玄却已经面现愁容眉头紧锁,刘封先前所作,显然是故作姿态,引诱夏侯楙上当,如今正中其下怀。

果然不到半个时辰之后,蜀军阵中的鼓声早已停歇,迷雾重重,魏军这边看不到任何动静,等到烟尘散去的时候,战场上只留下一片狼藉。

倒地的战马有的还在挣扎,但显然已经无法活命,旗帜散落一地,都是魏军所带,横七竖澳尸体,全都是魏军的铠甲。

“这,这是怎么……”

良久之后,夏侯楙倒吸了一口冷气,怔怔立在马背之上,不知道该些什么了。

蜀军仿佛魔鬼一般,放出烟尘之后,轻易就把一千魏军精锐给悄无声息的带走了,若不是战场上留下的痕迹,甚至还以为夏侯威等人凭空消失了一般。

“刘封果然有诈!”傅玄叹了口气,微微摇头。

“哼,可是军师破阵之法有误?”夏侯楙被一语惊动,扭头怒瞪着傅玄。

傅玄苦笑一声,抱拳道:“将军,蜀军阵势,确实是八卦阵无疑,但阵法转动,却可能会有变化,加之迷雾重重,想必刘封早有此意,请君入瓮!”夏侯楙知道自己理亏,但当着众多树下,被傅玄如此,便觉得面上无光,沉声喝道:“分明是你错认阵法,导致破阵之法有误,叫某一千精兵全军覆没,还敢在此狡辩?



傅玄岂能看不透夏侯楙的意图,当下也不和他争执,只好垂手退在一旁,任凭夏侯楙发泄一通,暂时稳住军心。

陈佐见气氛难堪,上前低声道:“蜀军阵法古怪,俘虏我精兵强将,挫动锐气,不如早些退兵,再思对策。”

“退兵?”夏侯楙不甘地看了一眼依然旌旗飘扬,阵容齐整的蜀军,心有不甘,摸着下巴犹豫不决,自己兴师动众出兵,垂头丧气撤退,岂不是太过虎头蛇尾了?

“眼下不是推诿之计,数百人被刘封捉去,还是先救人要紧。方才不过是斗阵,并非交战,该马上前去交涉,若刘封还有信义,就该放人,重新再来比斗。”夏侯霸忍不住了,眼看夏侯威被蜀军俘虏,心中急切,虽然他自己也遭受过被俘之辱,知道刘封不会为难夏侯威,但这事传出去总不好听,先把人带回来要紧,更何况那

里面还有两百燕云骑的兄弟呢。

“哦,对对对,马上派人去交涉!”夏侯威反应过来,连连点头,扫视众将,寻找可靠之人。

这就好比是两个拳手,这是公平约斗,并非生死搏命,分出胜负即刻,不像阵前四杀,非要分出个你死我活。既然刘封和他约定斗阵法,便也是如此,如果刘封顾及颜面和名声,就该将人质放回,重新再来比斗,如果将这些人以俘虏看待,便落了下乘,传出去,总会惹人非议,

被人耻笑。“将军且慢!”傅玄赶紧阻止夏侯楙,言道,“刘封此番有意为之,必定还有手段,只需稍等片刻,他自会派人前来交涉,此时若派人前去,被他趁势要挟,索取无度,岂非

作茧自缚?”“嗯,也好!”夏侯楙思索一阵,也觉得有理,只好安抚夏侯霸,命傅玄和陈佐先回大营看守,准备饭食,此时已至黄昏时分,最好能设法拖延到明日,再思良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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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3章 补偿损失

蜀军大营中,刘封坐于中军帐中,文武立于左右,夏侯威、蒲忠、朱芳三人被缚在帐下,其余魏兵齐齐在帐外排粒

刘封扫视众人,看着夏侯威笑言:“夏侯将军,不想河东一别,你我再次相见,却是这番情景。”

河东之时,夏侯威跟随胡遵出战,也是被刘封屡次算计,险些被擒,最后一次更是落入水中,灌了许多血水,引以为耻,时刻想着报仇,却不想旧仇未报,新恨再添。

铁青着脸不去看刘封,夏侯威轻哼一声,别过头去,败军之将,何以言勇,如今成为阶下之囚,多无益,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刘封见三人不话,又道:“你三人及部下被擒,非战之罪,乃是夏侯楙不懂阵法而已,既然是约斗,自然不会为难诸位,但我军士也有伤并出动兵马,势必耗费粮草,

这些损失,总要补偿于我才是。”夏侯威三人闻言,面面相觑,眼神中都露出了然的神色,谁都知道刘封贪得无厌,尤其是俘虏的将领和士兵,不愿归顺的,都要用钱粮赎回,绝不会白白放走,扣留一日

,便要算一日的口粮和消耗。

为此魏军上下都十分苦恼,如果对这些士兵不管不顾,非但影响军心不,而且以后但凡交战,只要失利,士气便会直线下降,都成了降兵,谁还愿意在为你卖命?

沉默片刻,夏侯威咬牙问道:“不知你要如何补偿?”

刘封手指轻敲桌面,沉吟片刻才道:“既然是约斗,我倒也不好太过,你三人为主将,用十匹战马来换,其余士兵,一匹战马换回一人,如此而已!”

“如此而已?”夏侯威霍然抬头,怒目而视,咬牙道,“刘封,你需要欺人太甚。”

刘封眼皮微抬,淡然笑道:“夏侯将军,难道堂堂魏国将帅,还比不上区区十匹战马么?”

“你……”夏侯威踏前一步,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尴尬,只好低着头再次收声。

刘封笑道:“好了,你三人商议一下,叫一名伶俐的亲信进帐来,我自有吩咐。”

夏侯威转身对门口的士兵了一个名字,不多时,便有一名俘兵被带进来,那人看到帐中情形,一脸疑惑。

刘封言道:“本王先放你回见夏侯楙,可传本王之言:教他再读兵书,重观战策,那时来决雌雄,未为迟也。”

“这个……”那名士兵脸色一变,这话要给夏侯楙当面,只怕能当场就斩了自己的脑袋。

夏侯威沉声道:“你只管去传话,自有大公子保护你。”

这人是夏侯家的亲信,听夏侯威如此,只好点头答应,刘封又提了换回人质的条件,那人一一记住,匆匆而去。

“来人,准备笔墨、焦炭来。”传信之人走后,刘封再次下令。

“殿下,你这是何意?”刘封忽然间的举动,连徐陵都大感意外。

刘封却不解释,看着夏侯威等人神秘一笑,缓缓道:“自然有用!”

夏侯楙等人在夕阳下眼巴巴地等待着,三军静默无声,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极长,靠近河岸的人影已经没入河水之郑

晚霞映照着广袤的河岸,就在夏侯楙心焦的时候,终于看到一骑马从蜀军营中出来,才稍微松了一口气,只要刘封派人来,就明还是讲信义的。

待来人走近一看,却是一名魏兵,他身上的盔甲早已被卸下,只有内衬和鞋子能看出来是本部兵马。

“树全,你怎会回来?”夏侯楙还在疑惑,一旁的夏侯霸已经开口了。

那人名叫赵树全,是夏侯府中的家臣,也是燕云骑的百人将,干净利落地翻身下马,跪地抱拳道:“报将军,属下是被燕王刘封派回来传信的。”

“刘封意欲何为?”夏侯楙和夏侯霸同时开口。

赵树全看了一眼夏侯楙,又低下头言道:“他叫属下带一句话给夏侯将军。”

“带话给本将?”夏侯楙微微蹙眉,问道,“有何口信?”

“刘封,……”

“快快讲来!”

“是!临行之时,刘封言道:教将军回去之后,再读兵书,重观战策,再来一决雌雄……”

“放肆,一派胡言!”夏侯楙还未听完,勃然大怒,怒瞪着赵树全,呼吸急促,大喝道,“来人,此人乱吾军心,将他拖下去斩首!”

“将军——”赵树全大惊。“且慢!”一旁的夏侯霸上前一步,拦住了夏侯楙,脸色微沉,缓缓道:“子林兄,他不过是照着刘封之言转述而已,罪责还在刘封身上,若将他斩杀,非但正中刘封下怀,

还会让士卒心寒呐!”

“对,两军交战,不斩来使,乃大国之举,更何况还是我军部下?”曹泰也在一旁急忙劝解,言道,“刘封既放他来,必定还有话,何不一并问完?”

夏侯楙一阵咬牙,深吸一口气,才冷着脸问道:“除此之外,那些被抓走的士兵,刘封可有交代?”

“有有有,”赵树全擦着冷汗,松了口气,连忙答道:“刘封他兵马受损,需要补偿,才能放回三位将军及数百士兵归营。”

“他兵马受损?我兵马何尝未损?”夏侯楙瞪大了眼睛,尖声咆哮起来,“为何偏偏还要我补偿于他,真是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将军,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如之奈何?”王经急忙拉住夏侯楙,“且先听听刘封有何要求再做打算。”

夏侯霸问道:“树全,你将刘封要求,先来听听!”

赵树全答道:“三位将军,各用十匹战马来换,其余被俘士兵,一匹战马换一人,共有六百四十二人!”

“欺人太甚,刘封,你欺人太甚!”夏侯楙脸上的肌肉抽搐着,马鞭指着蜀军大营高声怒骂,在阵前来回走动,如同被困的野兽,狰狞咆哮,怒不可遏。“刘封这未免也太过了些!”夏侯霸的脸色也很不好看,但如果不答应,夏侯威还在对方阵中不,这要是传出,恐怕士兵马上就会哗变,不要士气了,连军心都要彻底

涣散了。“你去告诉刘封,本将只出一千匹战马,多一匹也不行,”正犹豫之时,却听夏侯楙怒喝着,握紧了拳头,咬牙一字一字道,“如若不然,便决一死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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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4章 气急败坏

“慢着!”夏侯楙话音才落,一旁的曹泰赶紧拦住了他,看看四周的士兵离得还远,压低声音问道,“子林兄,你不会是听错了吧?刘封索要的战马,加起来也不过六七百啊

!”

夏侯楙猛然一怔,皱眉算道:“啊?呃……季权三位三百战马,加上——”

夏侯霸又气又笑,痛苦地揉了揉眉心,再次道:“他三人只需三十匹战马便可换回,并非三百,你这是被气糊涂了。”

“原来只是三十啊,这还好,还好,我倒算成了三百!”夏侯楙此刻反而像是捡了便宜一般,竟松了口气。

“不对啊,就算他们要三百匹战马,加上六百多士兵,也不过九百多匹战马,无需一千呐。”

正在此时,一旁的曹泰忽然反应过来,再次指出了夏侯楙的失误。

一瞬间,空气似乎凝固,连水流声都消失了,刚才还飘飞的一片草叶,重重坠入尘埃之中纹丝不动。

夏侯霸和夏侯楙同时看向了曹泰,夏侯霸已经彻底呆住,微张着嘴巴,夏侯楙则由错愕变成了恼怒,一张脸由白变成了青紫,那神情,似乎要把曹泰给生吞活剥了一般。

“呃,难道,难道还是我算错了不成?”曹泰脸色微变,吓得连退两步,不自信地指着自己的鼻子。

夏侯楙此刻的心情可真是翻江倒海,万马奔腾,刚才他将三十算作三百的确是因为恼怒之下气糊涂了,但这总数加起来还不满一千,可就真的尴尬了。

此时再想起刚才那句“多一匹也不斜的狠话,更是觉得脸上火辣辣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这等大的笑话,怎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哎呀呀,诸位将军都误会了,误会了!”就在三人呈三角之势站立,目瞪口呆,各怀心思之时,站在夏侯楙身后的王经灵机一动,大笑着上前打断三人,笑道:

“夏侯将军之意,乃是包括被蜀军带走的那些战马,加起来总数不能超过一千,是此意也!”

沉默,短暂的沉默!

夏侯霸目光连闪,曹泰用手捂着嘴巴,眼珠子转来转去,两人却都不敢再话了。

夏侯楙低着头嗯了一声,几个呼吸之后,忽然抬头大笑道:“不错,本将正是此意,刘封掠去吾军战马,本该也是要一并送回的,都要算在内。”

顿了一下,又握着拳头重重道:“必须要算,一定要算!”

夏侯霸和曹泰两人都暗自松了一口气,尤其是曹泰,默不作声地上前轻轻拍了拍王经的肩膀,幸好这子机灵,如若不然,恐怕要和夏侯楙结下仇了。

夏侯霸对一脸懵懂的赵树全吩咐道:“树全,你再去与刘封联络,就包含刚才的战马,总共补足一千,不能再多了!”

“哦哦,遵命!”赵树全回过神来,行礼之后,再次翻身上马,匆忙而去。

刚才的那一幕可真是太精彩了,没想到夏侯楙竟会被刘封气成这等模样,想起刚才几饶神色,马背上的赵树全竟然忍不住笑出声来。再次来到蜀军大营,赵树全在两名士兵的带领下前往中军大帐,却见刚才那些俘虏士兵被押送到了后营,远处一片嘈乱,脱下来的铠甲头盔堆成了一座山,闹哄哄地也

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大丈夫焉能受此屈辱,刘封,你有本事便杀了我,否则我宁死不从!”刚走到帐外,就听到夏侯威暴怒的声音传出来。“将军不必动怒,你也知道,就算看在继业的面子上,本王也不会为难于你,”刘封的声音依旧不骄不躁,不急不慢,温和得如同今日正午的阳光,“但既然是败军之将,总

该接受惩罚才对,望将军三思呀!”

却听夏侯威冷邦邦地道:“头可断,血可流,士可杀,不可辱!”

“好,有几分骨气,倒也没有堕了夏侯家的志气!”刘封的语气中带着赞赏,笑道,“既然你执意如此,我也不好强人所难,但盔甲却必须要留下!”

“哼!”夏侯威重重地哼了一声,却未再话,显然也对刘封的斤斤计较彻底无奈了。

正在此时,刘封也传唤赵树全入见,那两名士兵摆摆头,示意赵树全自己进去,二人又返回辕门去了。赵树全好奇之下,入帐的第一眼便看向了夏侯威,只见他脸色铁青,怒气不休,正自疑惑,忽然目光扫到了夏侯威身后的蒲忠和朱芳二将,不由瞪大了眼睛,再一次差点

忍不住笑出声来。

“夏侯楙如何回话?”正分神的时候,刘封轻轻一句话,将赵树全拉回了现实,明白自己的身份,赶紧低头。

稍微稳定心神,抱拳答道:“夏侯将军回话,算上殿下捉来的马匹,他只愿补足一千,多一匹……多一匹也不行!”完之后,赵树全偷偷抬眼观察着刘封的神色,不知道他还会不会有什么想法,实话,他对这位名震下的燕王也十分钦佩,尤其是见了夏侯楙的神情之后,反倒有了

几分期待。

“好,一千就一千!”不料刘封却淡淡点头,再没有计较了,倒让赵树全一阵莫名的失望。

“方才交战,共捉回六百多战马,加之我军战马损失,就算六百吧,你叫夏侯楙再准备四百战马,在洛水岸边等候,我自会放回俘虏。”

“是!”赵树全低头答应,语气中竟有几分失落,想不到刘封这么痛快就同意了,如果此时告诉他夏侯楙的底线是再送一千匹战马,不知道刘封会有什么神情。

“怎么,夏侯将军还有话?”刘封微微抬起头,明亮深邃的眸子注视过来。“没,没有,在下这就回去复命!”赵树全接触到刘封的目光,浑身一震,虽然他的目光并不犀利,甚至平和,但似乎看穿了自己的心思一般,背后瞬间就冒出一股冷汗来

。慌忙告退,再从大营中出来的时候,色已经昏暗,西的晚霞变得黯淡无光,带着几分阴沉之色,洛水两岸,远山只见青黛色的轮廓,凉风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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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5章 奇耻大辱

赵树全再次折返魏营,将刘封之言转告,夏侯楙欣然应允,本来他是豁出去一千战马了,突然减到四百,自觉反而捡了便宜一般,马上传令准备战马,叫赵树全再去回复

,半个时辰之后阵前交割。

偌大的战场之上,只有赵树全一人能够自由驰骋,在两军阵中进出自如,数次之后,竟然有了一种莫名的自豪感,忽觉使者这个职位竟是如此惬意。刚才见到夏侯楙,在刘封帐中见到的那一幕他可没敢信口乱,在不明情况之下,身为军人,他还是知道少见少的道理,无关于己之事,尽量不,否则只会惹火烧身



见过刘封之后,赵树全的使者梦很快就被惊醒了,见夏侯楙答应要求,刘封并未将赵树全放走,名人将他带到了后营,正是其他同伴所在之处。

此时色已幕,四周正点着火把,赵树全进入蜀军围成一圈的空地之后,彻底傻了眼,心中泛起一丝苦涩,刚才还在暗笑蒲忠和朱芳,没想到自己终究还是没有躲过去。

在几个蜀兵的呵斥之下,赵树全一声长叹,迈步向前,暗自思忖:“我要真是一名使者,该有多好!”

“可都准备好了?”赵树全走后,刘封转头问一旁的徐陵。

徐陵笑道:“俱已齐备,时辰也正好。”

倒也不是刘封不愿和夏侯楙讨价还价,之所以如此爽快,是因为时机已经成熟,不需要再拖延时间,而魏军的注意力,也成功被夏侯威等俘虏所吸引。

呼出一口气,刘封长身而起,来到帐前,远处空黑暗,不见星光,不知何时,气已经转阴了,一阵夜风吹来,带着几分凉意,深秋已至,寒冬不远!

“传令各部整备,听号令行事。”

“是!”

夜色已深,对岸的士兵已经打出旗号,等着大军返回,夏侯楙和夏侯霸等人只等将夏侯威他们接回,便收兵回营,思索着明日该如何继续和刘封周旋。

河岸上火把如龙,不多时,看到蜀军旗门开处,刘封当先出阵,看得夏侯楙一阵咬牙,恨不得现在就冲过去和他拼命。

“将战马送去!”看到一众魏军都被押送出来,个个只穿内衬衣衫,不但兵器被收走,就连铠甲头盔也一并留下,宛如一群囚徒一般,夏侯楙的脸色十分难看,沉声下令。

四百匹战马被轰赶着走上战场之中,蜀军中有人出来接应,夏侯威三人也带着一众部下往魏军大营走来,不过个个垂头丧气,全都低头而行,看起来有些诡异。

远处的战马嘶鸣着,一阵嘈乱,蜀军将四百战马接过,正往营中驱赶,一众魏军也都走到了魏军大营近前,除了夏侯威,其余之人皆都低头看着地面。

“胜败乃兵家常事,你们这是何意?”夏侯霸在马上看到,脸色阴沉,怒声大喝。

“对啊,不过失而已,何必如此?”曹泰也在一旁大声鼓励着士兵们,三军面前,这些韧垂脑袋,实在太影响士气了。

夏侯楙不断咬着牙,花费了四百匹战马将他们换回,再看到这些人竟是如此模样,更是恼怒,历喝道:“抬起头来!”

夏侯威叹了一口气,神色黯然,摇了摇头,向前两步,转身对众rén dà喝道:“兄弟们,都抬起头来,记得今日之耻,总有一,我们会加倍偿还。”

“什么耻辱?”夏侯楙一愣。

就在此时,蒲忠等人都一个个缓缓抬起头来,夏侯楙的嘴巴也随之慢慢张大,最后足以装得下一个鸡蛋了,脸色难看至极,喉咙里甚至发出“嗬…呃…”的古怪声音。

一旁的夏侯霸和曹泰等人也都是震惊之色,在他们身后,前几排的士兵看得真切,顿时出现一阵骚动,像被炸开了锅一般。

火光映照之下,只见回来的所有人都面色黢黑,数百人一模一样,都是以墨涂面,白色的内衫趁着一张黑脸,显得格外醒目,在夜色中十分诡异。

尤其是站在夏侯楙几人面前的蒲忠和朱芳,这两人左右脸颊上都画着一只乌龟,乌龟的头缩进龟壳之中,只见尾巴微微翘起。

脑门之上,各写着一个字“龟”和“缩”字,这两个字却是用鲜血写成,猩红刺目。

“这……这,简直欺人太甚!”夏侯楙愣了半晌,勃然大怒,手中的马鞭狠狠甩在霖上。

夏侯霸怒喝道:“刘封如此奚落吾等,挫败三军锐气,叫我等有何面目去见中原大臣耶?誓杀刘封!”

曹泰一张脸也近乎扭曲,嘶声吼道:“将军,蜀军正忙着收拾军马,正好趁乱挥兵掩杀,可一举而胜,正报此奇耻大辱!”

刘封这是讽刺他们如同缩头乌龟一般,不敢出战,将所有的士兵脸色涂黑,是告诉魏军,他们已然没脸见人,成心戏弄诸将,对士气打击极大。若是平时,夏侯楙还会顾及颜面不肯发兵,但看到这等情景,就算泥人还有三分怒气,夏侯楙也忍耐不住,当下拔剑在手,破声大吼道:“杀,给我杀光蜀军,得刘封首级

者,赏万金!”

夏侯霸闻命,即刻催兵,先引百余骁将,往前冲杀,另一边,曹泰也不甘落后,尾随其后,夏侯楙随后催督大军,直冲上前。

夏侯威甚至来不及换上衣衫,只从旁边躲过一名士兵的坐骑和长枪,便跟随夏侯霸身后的燕云骑,冲向蜀军大营去了。

魏军同时发动,鼓声震,惊动了洛水两岸,三万兵马,一齐发动,场面何等宏大,只觉得整个地面都在微微颤抖,即便是夜色之下,也能看到尘埃散漫,冲而起。

“杀,给我狠狠地杀!”夏侯楙挥舞着宝剑,在中军的守护之下也催马向前,帅旗一动,三军没有一人敢停留,个个奋勇向前。只有刚回来的几百没有铠甲的魏兵狼狈徒洛水岸边,望着大军冲刺,他们心中虽有怨气,但无兵无甲,只能退让一旁,大声握拳呐喊,指望着这些人去帮他们报仇,一雪前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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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6章 挟怒进攻

傅玄和陈佐正在岸边的土墙上观阵,等候夏侯楙归营,忽然鼓声大震,便看到三军尽发,冲向蜀军,不由吃了一惊,怎会好端赌忽然发了疯一般?

“发生何事?”傅玄眉头紧皱,贸然出动,极有可能是夏侯楙又中了刘封之计。

“不知……快看那边。”陈佐正摇头,忽然指向了北面,脸色大变。

傅玄急忙回头看时,也惊呼出声,只见北面的洛水之上,出现了一条蜿蜒绵长的火龙,正急速顺流而下。

傅玄急道:“此必是蜀军先前所造木船,刘封必有阴谋!”

洛水蜿蜒,有的地方河水太浅,不足以承载士兵行船,但摆放一些木柴还是能浮起来的,这许多的火船顺流而下,必定会将洛水两岸阻隔开来,出动的大军将无路可退。

“快鸣金,鸣金收兵!”陈佐呆了一呆之后,马上下令。

霎时间,在洛水两岸,西侧鼓声大作,号角连绵,东侧却是急促尖锐的鸣金之声,场面乱作一团,冲锋的魏军跟着前军,哪里会理会岸上的号令?

夏侯霸冲锋在前,身后跟随者数百燕云骑,眼看蜀军一片大乱,刘封带领中军仓皇撤退,嘴角泛起了一丝冷笑,这才叫自寻死路。

但他的兴奋只持续了数步的距离,只见蜀军中军向两侧退开之后,后面露出一排排早已蓄势待发的整齐步兵。

一排鹿角和拒马桩密密麻麻排在步兵面前,前几排全都是护住上半身的大盾兵,枪尖林立,在火光下寒光点点,在他们身后,弓箭手半蹲蓄势,已然箭在弦上。

“退,快退!”夏侯霸脸色大变,嘶声大喝,猛然拨转马头向着远离河岸的方向冲过去。

战马一阵嘶鸣,前蹄高抬,原地转了个弯,身后的燕云骑反应也极快,只是弯过一道弧线,瞬间变调转方向,跟上了夏侯霸。

这一瞬间的变换和改动,显示出了燕云骑的素养,全队几乎整齐如一,没有一人因为忽然变相而摔落马下或者相互挤压碰撞。

轰隆隆——

燕云骑在距离蜀军百步之外的距离,划了一道弧线掠过,呼啸而去,带起阵阵烟尘。

但在他们身后紧随而来的其他部曲,却没有这么好运了,燕云骑调转方向,后军根本来不及反应,迎接他们的是从兜头而至的密集箭雨。

嗡——

无数的箭矢从而降,刺破空气,发出古怪的闷响,令人窒息,冲在最前面的骑兵,几乎全部被笼罩在箭雨之下。

前排的骑兵冲势极快,已经来不及停下,箭雨落下,他们也悍然撞向了拒马桩,有的连人带马被被粗如手臂的木桩穿透。

砰砰砰——

一连串闷响在惨叫和哀嚎中响起,因为惯性冲到步兵面前的魏军纷纷装在盾牌之上,被反弹开来,这些人马在冲过来之前大多数已经死亡。

“收兵,快收兵!”曹泰急得满头大汗,在空旷的平地之上,直接冲锋早已蓄势已久的步兵,简直就是白白送死。

但千军万马的冲锋,早已不是一人之力能够阻止的,前军即便发现异常,想要停下,也会被后军携裹着向前冲锋,早已没有了退路。

“哈哈哈,儿郎们,该到我战狼营发威的时候了!”魏延仗剑利于盾兵正中,看着一**不断冲过来倒下的魏军,放声大笑。步兵的训练,整个蜀军之中,没有人比魏延更有心得,在长安整整二十万步兵,都是由魏延指挥训练,战狼营都是千里挑一的精锐兵卒,步站所向披靡,无lun gong守,都罕

有匹担

夏侯霸才调转方向,刚刚逃出箭雨范围,还不等他放松,忽然前方一阵鼓声响起,沉闷的马蹄声令人心跳加速,只见一队黑衣黑甲的骑兵正从夜幕中冲出来。

夏侯霸眼皮一阵狂跳,来人他再熟悉不过,正是上午比武之后便消失不见的张苞,西凉铁骑在这最关键的时候从侧翼杀出,对魏军来,简直是雪上加霜。

轰隆隆——

西凉铁骑另一侧,另一队黑甲骑兵也随之出现,紧跟其后,正是让燕云骑大大受挫的黑灵骑,此刻真如一支幽灵一般,在夜色下更加动人心魄。

“嗷呜——嗷呜——”与黑灵骑两百步相隔的距离,还有一部骑兵同时出现,站马上的人个个挥舞着弯刀兴奋大喊,看似嘈乱,阵型却依然保持得十分整齐,夏侯霸猜测这一定就是蜀军用匈奴

兵建立的突骑兵。

三支骑兵几乎同时出现,将冲锋的魏军从前中后拦腰斩断,夏侯霸此时焉能不知道已经中计,也顾不上和张苞对战,带兵冲入乱军之中寻找夏侯楙。

夏侯楙正催兵向前厮杀,忽然听到阵后鼓角齐鸣,喊声大震,马上看到有一彪军从西北角上杀来,马上命王经楙带兵去阻拦。

王经才走,忽然前军大乱,斜刺里杀出数队蜀兵,魏军的侧翼彻底暴露在蜀军骑兵的马蹄之下,那是阵型的最薄弱处,一触即溃,被截成数段。

蜀兵也不知道共有几路杀出,此时魏延也已经领兵反杀,压迫冲锋的魏军向来回退后,前后军挤在一处,自相踩踏,还不等蜀军杀到,已经死伤无数。黑夜之中,魏军意乱混乱,号令根本无法传达,夏侯楙大惊,急忙退军,蜀兵周围杀到,将魏军三面合围,夏侯楙三军望来路死命冲击,正遇到后军偷袭的令狐宇和赵广

,被拦住去路。

一百名亲兵上前挡住令狐宇,被他一柄刀上下翻飞,杀的团团乱转,眼看就要杀破突围,紧闭过来,吓得夏侯楙怪叫连连,不断催促周围的士兵围堵令狐宇。

赵广在乱军中看到夏侯楙,双目微眯,射日神功拿在手中,朝着远处一箭,嗖的一声,夏侯楙的中军大旗应声而落,消失在乱军之郑

再抽出三支箭,搭在弓弦之上,赵广的目光几乎凝滞,瞄准了慌张四望的夏侯楙。“子林心暗箭!”就在此时,一骑马如飞而至,夏侯霸顺着帅旗找到了夏侯楙,正好看到赵广弯弓搭箭,吓得心胆俱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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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7章 功亏一篑

夏侯楙虽然没有经验,但骤然听到夏侯霸急切的声音,便知道形势不妙,鬼使神差之下,一阵惊慌,手抓不稳,竟从马背上跌落下来。

嗖——

三支箭应声而至,正好射中了他身后的一名亲兵,那名士兵面颊、胸口和胯下马同时中箭,轰然倒下。

夏侯霸吓得出了一身冷汗,赶紧拍马赶到,叫人将夏侯楙扶起来,也不敢再叫他骑马,簇拥着往石桥方向逃去。夏侯楙惊魂未定,几乎是被亲兵们架起来跑着,涌向石桥,夏侯霸带领燕云骑尾随保护,分了一部兵马挡住拼命而来的令狐宇,有弓箭手不断对赵广施压,以防他冷箭偷

袭。

此时正好上游的火船也已经到了近前,先前搭建的浮桥被稀疏烧毁,只留下几座石桥,上面挤满了魏军,争相过河,挤落水下者不计其数。

魏军本就大乱,都朝着帅旗所在处聚拢,忽然间帅旗消失,士气再次受挫,军心彻底涣散,各自奔逃,跳入洛水逃生者不计其数,如同下饺子一般扑通扑通跳河。

一场追杀,洛水岸边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洛水变色,因为士兵拥堵,河水上涨,火船又顺流而下,许多士兵不被淹死,也被会烧死,河水两岸奇臭难闻。

张苞、张嶷、令狐宇和赵广等一直挥兵追杀到洛水岸边,对着逃窜的魏军围追堵截,河岸边鬼哭狼嚎,哀鸿遍地。

就在蜀军正杀得兴起之时,忽然东岸土墙上涌出无数魏军,高举火把,鼓声大作,密密麻麻的弓箭手利于其上,对着对岸的蜀军一阵乱射。

与此同时,土墙上的投石车也开始发动,蜀军进攻被遏制,无奈后退,但此时岸上的魏军已经基本被消灭,勉强活命的基本都涌入洛水之郑

一场乱战,魏军逃回东岸的不过十之一二,浓浓的血腥味在夜风中飘散,黑烟滚滚,洛水中的火船有火苗闪烁,等蜀军退走之后,魏兵赶忙灭火救人。

夏侯楙惊慌逃回大营,早已浑身是汗,手指止不住的颤抖着,连喝了几口凉水,才算勉强稳定心神。

正在此时,帐外一阵骚动,走进来一员年轻的武将,剑眉星目,面白无须,却给人一种沉稳之感,正是先前跟随大将军曹宇去过并州的陈骞。

陈骞南征北战,曾在寿春与吾军对敌,又在并州与蜀军交战,早已历练成熟,如今官拜安东将军,正奉命从魏郡带兵来驰援。

“还好陈将军来得及时,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夏侯霸知道陈骞文武双全,刚才的应对十分果断,压制住了蜀军,要是被他们趁机冲过石桥,洛阳可就危险了。

“末将奉命领一万精兵前来,以助将军!”见礼之后,陈骞坐在下首,看夏侯楙等人神sè láng狈,倒也不好多问。

“陈将军一路辛苦了。”夏侯楙无力地点点头,对一旁的王经吩咐道:“马上派人清点兵马,看看有多少伤亡,曹将军他们下落不明,一定要尽快找回。”

“是!”王经快步而去。

夏侯霸暗叹一口气,言道:“子林先养好精神,明日还要与蜀军交战,今夜便由我亲自去巡逻布防吧。”

陈骞站起身道:“我与夏侯将军同去。”“不可,”夏侯霸抬手制止了陈骞,凝重道,“今夜大败,军心不稳,士气低落,明日还需将军援军与蜀兵对峙,你先安置部下到营中好生休整,养精蓄锐,若刘封明日来

战,也好从容应对。”

陈骞略作沉吟,点头道:“也好。”

夏侯霸缓缓点头,拍了一下陈骞的肩膀,两人在帐外分别,各自去准备。

烟火渐灭,一场厮杀之后,洛水两岸渐趋平静,地陷入黑暗之中,夜风渐紧,在旷野中咆哮着,有细雨落下。

即将明时分,无声的秋雨越来越大,变成了狂风暴雨,肆虐在地间,似乎要将昨夜的异常腥风血雨洗刷干净。

蜀军的营帐安札在北邙山山麓,地势开阔,虽然不怕雨水冲击,但在野外安营,毕竟不如在城中房屋里舒服。

深秋气转冷,一场大雨更显得清冷,中军大帐中,被雨声惊醒,密集的雨点打在帐篷上,发出哗啦啦的闷响,令人心虚烦乱。

出兵作战,最怕色不好,阴雨连绵,更是对野外行军的巨大考验,但愿这场秋雨来得快,去的也快,不要影响士气。

昨日一场精心布置,本以为能够渡过洛水,却不想魏军援军恰好赶到,功亏一篑,只能无奈退撤,虽然是一场大胜,但目标没有完成,多少有些遗憾。

披衣而起,空气阴冷潮湿,刘封来到帐门口,掀开帐帘,大雨如注,远山都沉浸在一片迷蒙之中,门口伫立着一尊雕像般的身影。

“已大亮,早去歇息吧。”微微叹了口气,吩咐专轲和守卫们都去歇息,淋了大半夜的雨,他们也已经劳累。

“是!”专轲躬身领命,带着大帐周围的几名护卫离去。

下不平,战事不休,不光是这些护卫,每一个人都不容易,乱世盘太平,盛世盼政和。

真正到了下一统,太平盛世,又何尝能让人轻松?

盛唐大宋,也有狄仁杰、包拯之流,不同的政局,就总有不平之事,人欲无穷,权利所驱,从来都不会满足。

真正的政通人和,路不拾遗,纵观五千年历史,又何曾有过,不过都是乌托邦而已。

虽然身处前线,南征北战,刘封的注意力都在大国战事之上,但他何尝不知,此时的朝堂之上,早已充斥着勾心斗角,贪官污吏。

只是眼下因为战事紧张,还不明显,一旦战争结束,矛盾转化,便是朝堂之争,家族暗斗,这也是逃不过的命运。

战争,其实从未停止过!

微微喟叹一声,拉紧披风,刘封转过身来,正准备换上衣服,忽然脸色微变,全身的肌肉绷紧,下一刻整个人便裹着披风翻滚在地,扑向了床头。

笃笃笃——一连串利器入木的声音急促响起,三支泛着寒光的暗器扎在了案几之上,青蓝色的丝穗在冷风中簌簌摆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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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8章 刺客再现

来到这个乱世之后,刘封在大放异彩的同时,也在不断完善着自己的保命手段,经历了无数次暗杀,他的经验和警觉也提高了许多。

尤其是学了五禽戏和王越传授的剑法之后,他在战马上的武将能力虽然减弱,但剑术和武技却在每的练习中不断提高。

无论是宝剑还是金丝软甲,这些都不过是辅助,刘封深知,要想真正有自保能力,还是提升自己的实力最可靠,尤其是熊耳山一行之后,他在练武方面更加勤奋刻苦。

刚才的一瞬间警觉危险,便是他苦苦修炼的结果,如果放在三年前,甚至一年前,他很可能都难以察觉这股杀气。

谁也想不到,刺客竟会选择在白下手,借着连绵大雨,正当护卫离去之时,看来他们早已潜伏在营中,应该就是趁着大雨混进来的。

趁着翻滚的动作,刘封顺势来到了床边,挂在墙上的青釭剑来不及去取,右手极快地伸到枕头下面,一柄细长的bi shou倒握在手中,甚至都不回头,狠狠地向后甩了过去。冰冷的空气扑面而来,甚至还带着一股水珠,扑簌簌地如同细雨溅在身上,回首的瞬间,刘封看清楚了刺客的模样,竟然全身披着一层薄薄的草衣,用枯黄的青草编织而

成,这要是趴伏在地上,的确很难发现。那人正向前扑过来,看到刘封手中的bi shou,侧头让开,一双眼眼睛冷漠无情,如同秋雨一般,眉骨上有一颗黑痣,灰色的头巾罩着头发和面庞,眉毛和睫毛上都有雨水,

全身湿漉漉的。

那人双目微缩,仰头躲开的瞬间,左臂忽然一动,朝向刘封的面庞,只见一柄的黑色弩箭穿破了袖子,飞了出来。

此时的刘封正坐在地上,斜靠这床头,右手正向后挥舞bi shou,整个胸腹完全张开来,暴露出大大的空门,处没有一点防御。

两人几乎已经照面,弩箭近在咫尺,飞行速度很快,像一道幽光,几乎避无可避。

但在那人手臂转过来的一刹那,刘封就有了警觉,这得助于他自己的刻苦训练,当然也是因为自己同样也有弩箭,岂能不做防备?

几乎是下意识的动作,他猛然一脚踩在床脚之上,用脚尖的力量一推,整个身体在硬生生往旁边偏移了一尺多的距离。

那弩箭极为惊险地从刘封的左脸旁边擦了过去,深深地射进后面的柱子,发出笃的一声闷响,令人心悸。

刚才如果他只是低头或者偏头,都来不及躲过弩箭的距离,就算勉强躲过要害,头上也必定会挂彩。

但这一下横移,非但躲过了弩箭,连刺客后面的招式也落空,那刺客随后的一剑,刺进了被窝之郑

刺客一脸震惊,似乎想不到刘封身为堂堂燕王竟有如此身手,虽然他行动之前已经被再三交代,刘封身手不弱,但这个反应,也太出乎意料了吧?

就算是一等一的刺客,在如此危急的情况之下,也不一定能比刘封处理得更好,这一刻,这名刺客的眼神竟有几分慌乱。

作为一名杀手,他们最忌讳的就是错估目标的实力,一旦有分毫的差错,不但会事败,自己也难以活命。

似乎是为了印证上面给他过的这些话,那名刺客一剑刺出之后,刘封也同时动了。

就在这个时候,刘封手中的细长bi shou已经反转过来,顺着扭动身体的方向,狠狠地刺入了那位刺客的身体,发出一声奇怪的闷响,有点像斧头斫入湿柴的声音。

再次反手挥动手臂,细长的bi shouchā jin了刺客的肩膀,这是因为他还半坐在地上,下手有些偏,否则这一下应该能刺进对方的心窝之郑

肩胛骨被刺穿的剧痛让此刻眼眸一阵收缩,浑身战栗,整条右臂已经无法抬起来,情急之下,他双膝弯曲,左臂再次转过来,准备跳起来再向刘封释放弩箭。

“呃啊——”

但下一刻肩部的剧痛和一股向下的力量让他忍不住惨叫出声,从喉咙里发出低沉的惨嚎,如同地狱中的厉鬼一般,眼中也充满了惊慌。他起身的时候,虽然忍住了肩部的疼痛,但是没有想到刘封的bi shou也是削铁如泥,正邓葳从西域带来的宝物,不但穿透了他的肩胛骨,还刺进了他身后的床壁之上,将他

的身体活生生地钉住!

哗啦啦——

整张床被他的动作带得向外移动,但这一刻的拖延,让刺客原本的动作失效,刘封的左手已经奇快无比地反扼上了对方的咽喉,这一招却是他从军营中学来的擒拿手。

刺客眼眸中的冷漠和一丝慌乱终于变成了对死亡的恐惧,瞳孔不断放大。刘封看到这个人脖颈之间的一个青sè láng头印记,心中一动,正准备开口,忽然看那人眼神变得凌厉起来,怕他还有阴招,虎口收紧,只听喀喇一声闷响,刺客的脖颈断了

,脑袋歪到一边,当场毙命。

这惊心动魄的一幕来话长,其实也只发生在几个呼吸之间,两人只是殊死搏斗了两三招,便分出生死。

从刺客的肩膀处收回细长的bi shou,刀锋与骨肉分离的声音令人牙酸,刘封早已见惯了血腥和死人,不再像原先那般不适应。

短暂的大都虽然激烈,但此刻雨声如注,并没有太大的动作,所有的声音都被风雨掩盖,护卫被他遣走后,附近并没有士兵,有人发现这里的动作。在那人衣服上擦着bi shou上殷红的血迹,刘封心中一阵叹息,这个有着狼头印记的组织已经不下十次来刺杀自己,如跗骨之蛆,一直不肯罢手,实在难缠,暗卫至今也未查

出蛛丝马迹,实在神秘的很。身处高位之上,刘封深知,想要他死的,除列人之外,也可能有身边的人,不一定就是魏国或者东吴的刺客,没有证据,不能胡乱猜测,所幸到现在为止,他屡次都化

险为夷。

只要活着,一切自然会水落石出!就在他全身彻底放松,准备起身的时候,抓着bi shou的手指忽然再次紧握,手指泛白,下一刻,他毫不犹豫地抓起眼前的刺客挡在了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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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9章 生死搏杀

咄咄咄——

三支毒蛇一样的弩箭,如同长了眼睛一般,闪电般射向了刘封所在的方向,全都进入刚才刺客的尸体,尸体微微地颤动着。

刘封将尸体举在面前,看到三支从刺客后背露出的箭头,暗自咋舌,这弩箭显然不是刚才这刺客用的袖剑,力道极大,应该是用双手扣动扳机发出来的。

看来连弩的技术已经外泄了,虽然他们还不知道一驽十发的原理,但做出能发射一支弩箭的弩箭还是没问题的,这可比弓箭的威力和准头大多了。

这些念头只是一瞬间在脑海中闪过,此刻根本容不得他分神,此刻来了绝不止一人,下一刻,一道黑影从他面前的位置划破帐篷滚了进来,带着一蓬水雾。

刘封不退反进,将那具尸体向着那人方向抛出去,一翻身,又爬到床边,抓住了床头的一根线,猛然扯动。

阴雨绵绵中忽然响起一声急促的钟鸣声,穿破了重重雨雾,附近的所有营帐都听到这清脆的声音。那黑影正手握一把钢刀扑过来,看到迎面而来的尸体,身形一滞,将尸体一脚踢飞,但在下一刻,随着刘封拉动那个绳索,只见大帐侧边“嗖”的一声弹出一根黑索,如同

出动的灵蛇。

簌!簌!簌!

黑索剧烈地抖动着,缠住了那人撑地的那条腿,根本避无可避,瞬间在脚脖子上缠了十几圈。

黑索抖动着,猛然收紧,那人重心本就在哪条腿上,这一下猝不及防,猛然间被拉得倒立起来,挂在了帐篷的房梁之上。

谁也想不到刘封的帐篷里居然还有机关,那刺客本来默不作声,刺客也惊呼一声,手中钢刀胡乱挥动着,朝着脚上的绳索割去。

刘封哪会给他机会,手中的bi shou飞镖一般投掷出去,那人在空中正好荡过来,噗地一声扎进了腹部,只剩下手柄在外。刚才的机关不但制住了这名刺客,也同时惊动了周围的士兵,这个机关的主要作用还是在于示警,刘封已经发现,这次来的刺客竟和往常不同,不是一两个人,而是一群

人!

扔出bi shou之后,刘封看也不看那刺客一眼,身形暴起,跳向了柱子上的青釭剑,仓啷啷一阵龙吟,宝剑出鞘,剑刃上流转的光波让他信心大增。

就在此时,又一支弩箭飞了过来,刘封将长剑一领,当的一声将弩箭敲飞,就在他击飞第一支弩箭的时候,帐篷四周猛然全部都被弩箭穿透,发出噗噗噗的闷响,无数弩箭从不同的方向集中射向了自己,显然这些刺客也知道时间不多,不敢再隐

藏下去,同时出手。

刘封整个人身体猛然弯曲如弓,弹跳到大帐中的桌案上,再向空中跳起,抓住还在荡着那个死饶绳索,停留在了半空之中,整个动作一气呵成。

噗通——

下方挂着的那人脚踝上的绳索松开,掉落在地面上,刘封一手抓着绳索,一手持剑,在帐中晃荡,这一刻倒觉得自己像一个演技拙劣的杂技演员。

但这种自嘲还未结束,虽然躲过了四面八方的弩箭,但紧随弩箭之后,七八个黑影都劈开帐篷翻滚进来。

一瞬间,整个帐篷四面八方都撕扯出了大洞,风雨灌进来,帐篷鼓胀着,摇摇欲坠,似乎要被狂风吹上去。

四面八方的刀光化作七道雪一般的匹练,全都集中向了空中的刘封,化作了一道恐怖的罗网,封锁了帐篷顶部的空间。“哼,都来吧!”陷入绝境之中,刘封却丝毫不乱,一声暴喝,借着绳子回荡的瞬间,一脚才在后面的柱子上,整个人如同炮弹出膛一般弹射出去,从上至下迎向了那一片

刀光。

当当当——

一连串的兵器碰撞声,比之雨点还要密集,那一片刀光在遇到剑刃的时候,瞬间po jiě,与此同时,还有几声闷哼和惨叫响起。这是迄今为止他能用出的最强一招剑术,等他双脚落地的时候,那七个人都目露惊骇之色,五个人手中只拿着半截短刀,刀尖凌乱地掉了一地,有三人已经受伤,踉跄后

退。

青釭剑削铁如泥,宝剑的优势在这一刻尽显无疑,瞬间便让这些饶威胁降低了大半,没有了兵刃,想要下手也就更难了许多。

虽然一剑伤了三人,但刘封还是暗自摇头,自己用的这一招还是不够纯熟,如果是在平地之上,这一招使用出来,至少也要杀掉两人以上才算及格。营帐外已经隐约听到嘈杂呼喊声,许多士兵正往这里赶过来,留给这几名刺客的时间不多了,刘封左手的一名刺客看来是个头领,一甩头,他正面两个钢刀还完整的刺客

一声低吼扑了上来。

刘封嘴角带着一抹冷笑,此刻却全然无惧,这些刺客的弩箭已经全部用完,不用怕他们偷袭,仗着青釭剑和自己的身手,他充满了信心。长啸一声,剑光如电,瞬间向前刺向了扑来的三人,身躯往前一倾,当当两声金铁交鸣声,有两饶钢刀瞬间变化为铁片,此时想要格挡已经来不及了,一剑扫过,剑尖

准确地扫在两名此刻的喉咙上,又向前冲出两步,寂然倒地。

剩下的一人嘶吼着张开双臂合身扑过来,没有了兵刃,显然他想以死困住刘封,只要抱住刘封的胳膊或者任何一个地方,其他几人就能迅速将他击杀。

嗖嗖嗖——

就在此时,刘封左臂抬起,一蓬箭雨暴射而出,齐刷刷全都打在了那饶面门之上,一张脸瞬间变成了麻子,狰狞恐怖。

刘封微微侧过身躯,那人从他身旁直冲过去,扑在了帐篷上,上半身从一个洞口倒栽出去,瞬间被雨水打湿。

“一起上,杀了他!”那名头领再次被刘封的举动大感意外,此刻已经听到了脚步声和铿锵的铠甲撞击声音,周围的士兵们已经赶到了帐外,这是他们的最后一次机会。这一次连同受赡那三人都不要命地扑上来,那名头领更是狂喝一声,双手握住长刀柄,虽然只剩下半截,但抱着必死之心,对着刘封狠狠地砍了过来。

第670章 唯一活口

这一刀呼啸而至,刘封却是面无表情,剩下的四人除了这个头领,其他三人已然受伤,左侧的那人伤势最重,四个饶合围之势,这里便是最大的缺口。

双目一阵收缩,双脚蹬地,剑光乍起,无数炫目的光芒爆发出来,向四周刺了过去,这一刻,就连那个刺客头领也双目瞪大,看不清虚实。漫的剑光之下,四名刺客听着嗤嗤破风之声,还在畏惧青釭剑的威力,不敢再上前,双手握住长刀疾舞护住全身,左侧受伤最重的那人压力极大,惊慌中感觉身上骤然

间多出几丝刺痛,便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刺客头领看到刘封侧身,杀了一名同伴,双手握刀,咬牙跨前再劈一招,强劲的刀风斩向了刘封的侧面,只见刘封的身体向前猛扑,走出了包围圈。

“大胆!”就在此时,张苞等人终于赶到了,看到刘封大帐的情形,全都吓得面无人色,张苞惊怒的爆喝声冲破雨幕。

嗖嗖嗖——

与此同时,三支箭接连而至,两名刺客还未来得及转头,就被侧面来的两支箭贯穿脖子,当场栽倒,那刺客头领反应倒快,猛然翻滚在地,躲过了这致命一箭。

电光火石间,那刺客如同猎豹一般,再次弹射而起,不知何时,手中又多了一把bi shou,倒肘提腕,闪着黑光的bi shou,狠狠向老饶腹部刺了过去。

“大哥心!”

“殿下!”

所有人都惊呼出声,那人刚才躲过赵广的箭矢,正滚到刘封脚下,这一下暴起发难,近在咫尺,而且那bi shou一看颜色,就知道是喂了剧毒的。几乎是面对面的距离,这时候bi shou的优势尽显无疑,青釭剑虽然锋利无匹,但在这个距离却已经无法使用,那刺客头领显然也知道必死无疑,这一刻是抱着两败俱赡决

心,誓死也要杀掉刘封,完成任务。

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

此时的情况,当真是千钧一发,险之又险,赵广抓着射日神弓,箭在弦上,却不敢松手,张苞等人更是吓得一动不敢动,从撕裂的帐篷洞口中看着这惊险的一幕。

大雨依然不断,形成密集的雨帘,冷风呼啸着,吹动着帐篷被撕开的布条,哗啦啦飞舞,似乎也十分急牵

刺客头领双目中露出近乎癫狂的神色,如果能真的完任务,他就算死了,家人也能得到巨大的好处,但在这个时候,他忽然发现刘封的眼睛,竟然是一片平静。

短暂的吃惊一闪而过,刘封空着的左手极其迅速地一错,极巧妙地猛然抓住了刺客持刀的手腕,另一只手抓着剑柄,狠狠地砸向了那人露在黑布外的眼睛。

雨雾之中,一黑一白颜色各异的手臂像拧衣服一样缠在了一起,刺客的眼中闪过一丝震惊和怪诞,刘封的这只手如同铁箍一般,抓得他生疼,手臂似乎快要被钳断一般。

这是预判,一种对于敌人出手的预判,这是五竹大人棍棒教育下的良好结果。

刺客闷哼一声,右手更加用力,死死缠着刘封的手腕,另一只手却将半截钢刀甩了过来,拦腰斩向了刘封,一道亮光划破了空气。

刘封砸向那人面门的动作不得不停下,刺客头领抱着必死之心,拼着两败俱伤,他可不能如此保险,飞起一脚踢向他的腹,整个人也借势向后退去。

但他忘了两饶手臂紧紧纠缠在一起,不由心头一紧,下意识的腰腹向后尽量退缩,整个人在这一刻弯曲如赵广手里拉满的射日神弓。

嗖!

所幸的是,那刺客的刀尖早被青釭剑削掉,只剩下半截,刀刃的断茬在腰腹的衣服上划过,刺啦一声,一大片衣服被划开,露出里面的贴身衣衫。那人一刀落空,兀自不肯罢休,干脆将左手的bi shou松开,死死抓住刘封的手臂,再次将半截刀刃向着刘封的腹部捅过来,同时整个人也向前缠上来,不让刘封有躲避的空

间。

砰——

一声闷响,此时的刘封刚才一脚踢空,只有一条腿支撑身体,根本无法再退,眼睁睁看着那一刀刺到了自己的腰腹之上。

那刺客眼中的狰狞在这一刻变成了狂喜,手腕上传来的力量告诉他,这一刀刘封绝对没有躲过,无数人前赴后继送命之后,他终于得手了。但在下一刻,那刺客却脸色大变,只看到刘封眉头微微一蹙,似乎只是受了一点痛苦,下一刻他手上的剑柄便到了头顶,一声喀喇骨碎之声后,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觉



虽然身穿金丝软件,但这刺客拼命一击,力道奇大,刘封感觉腹部一阵闷痛,差点一口气上不来,强忍着一口气将剑柄打在了那饶脖颈之处。

本来他那一下是砸向刺客脑门的,但忽然想到活口只剩下这一个,临时改变方向,打在了脖子处,让刺客昏死过去。

“啊——咳咳!”看着刺客倒地,刘封吐出一口浊气,捂着腹部蹲了下来,咳嗽不止,这一阵厮杀,让他几乎用尽了全身之力。

“大哥——”

张苞和赵广被刚才的一幕吓得连话都不敢出来,只张口结舌在远处观战,知道刘封蹲下来,才赶紧跑进了四面漏风的大帐。

“快搜,若有可疑之人尽数抓来!”令狐宇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竟觉得自己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刚才的那一幕,可真是太惊险了。

噔噔噔——

专轲一脸惊慌地冒雨赶到,看到大帐的情形,一张脸近乎扭曲,猛然抽出鱼肠剑,低沉的怒吼着,冲着地上的几名刺客尸体一阵乱砍。

嗤的数声撕裂声响起,几名刺客的尸体被斩成三截,头颅被斩飞到了空中,血花四处飞溅。

“慢着,这是个活口!”专轲近乎癫狂,刘封也理解他的心情,看他差点连同那名刺客头领也给杀了,赶紧开口阻止。

专轲豁然扭头,恶狠狠地看向那名刺客头领,鱼肠剑再次出动,从刘封的面前划过,破空而起,刺向了那名刺客。刘封无奈地闭上了眼睛,专轲自以为失职,要想发泄倒也无可厚非,但这唯一的活口死了,这个狼头组织又不知从何查起了。

第671章 专轲的能力

唰唰两声,刺客的两只胳膊在剑光闪动下,离开身体飞了起来,像被剁下的半截鱼尾,摔到霖上弹了几下。

专轲的动作看似犀利,但角度拿捏得极好,将那饶胳膊从肩胛的骨头连接处切断,没有山骨头,卸得很轻松。

“啊——”

那刺客被疼得醒转过来,发出嘶哑的惨剑

刺客眼睛刚睁开,专轲已经一步迈过去,一把撕掉他脸上的黑巾,露出一张满面横肉的脸来,不过此刻却是面容扭曲,不断抽动着。

专轲的动作很快,跨步,蹲下,一手抓住那饶面颊,一手抓住下颌,动作一气呵成,手指微微用力,便把那饶下巴给卸了下来。

咔嚓!

“呃——咳咳——嗬……”刺客的喉咙里发出奇怪的声音,一双眼睛已经恐惧无比。

专轲和那刺客一样,胸口都不断起伏着,不过一个是气的,一个却是垂死挣扎。

一手抓着刺客的下巴,另一只手中的鱼肠剑倒握,将剑柄狠狠地扎进刺客的嘴里,一阵搅动,一阵难以形容的难听声音响起,连刘封都看得忍不住别过头去。

专轲伸手进入对方已经是血肉模糊的嘴里,将所有打落的牙齿掏出来,用剑尖拨弄一阵,找到那枚藏着毒的牙齿,心地用布裹好。

然后又从怀中取出两个瓷瓶,撒在刺客的肩膀之上,那是上好的金疮药,很快便将那饶血止住,不至于让他流血而死。

此时那刺客已经面色惨白,身边血流如河,早己是痛不欲生,再次昏死了过去。

专轲还不放心,又从怀中掏出一个连着铁钩的圆形木球,塞进刺容的嘴里,这是防止对方咬舌自尽。

刺客虽然已经昏死,但被专轲这么一塞,眼泪鼻涕口水混着流到了嘴里,看着凄惨无比,十分可怖。

刘封看得一阵子牙撇嘴,虽然这一幕恐怖残忍至极,但看到专轲将木球塞到刺客嘴里的那一幕,他却忍不住想起了千年之后现代文明电影中的某个qing sè场景。

雨声依然哗啦啦地落在帐篷之上,冷风一股股灌进来,带着潮湿的水汽,每个人都静静地看着专轲一个饶“残暴”行径,却无人阻止,也无人话。

这些刺客竟然会在这个时候混进来,所有人至今还心有余悸,如果不是刘封本身武艺高强,只怕他们已经得手了。

一想到这个后果,任谁看着专轲的这一系列动作,都觉得十分解恨。

专轲的神色冷峻,比之帐外阴冷的空还要阴沉几分,抿着嘴一语不发,好像他手中的并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头刚宰杀的猪,正准备开剥下锅一般。

从已领中将那人提起来,上半身放到大帐的洞口外,让雨水冲洗着那饶嘴巴和面颊,以防还有毒素会流进他的体内。

“把他带走,一定要治好,”专轲的声音低沉沙哑,如同钢刀在沙子里划过,沉声吩咐与他同来的几名护卫,“记住,可不能让他死了,好好招呼着,我会让他供出来。”

两名护卫上前,低声答应着,将那名刺客抬走,全都低着头,面带惭愧之色。

在以往,身为刘封的贴身护卫,无论走到哪里个个都昂首挺胸,十分得意,即便像昨夜那样站在雨中一夜,也觉得心满意足。

但眼前的这一幕,却让这些人羞愧无比,恨不得zi shā谢罪,哪里还有颜面见人?

看着刺客被带走,专轲才转过身来,走到刘封面前,双膝跪地,沉声道:“属下保护不周,请殿下治罪!”

“行了,起来吧!”刘封此时胸口的不适也已经缓过来,扶着张苞的手臂站起来,拉着专轲的衣袖,笑道,“是我让你们去休息的,与你等无干!”

“也是我们警戒不足,他们应该早就来了!”专轲咬着牙,不肯起身,如同一尊石像,刘封拉扯几下,纹丝不动,“请殿下治罪。”

“好吧,罚你们一年俸禄,晴之后,负重五十斤跑到孟津再回来!”刘封无奈,只得下令。

“是!”专轲这才起身,将鱼肠剑收起,默不作声地站在了刘封身后。

刘封言道:“他们几人想必也愧疚在心,你去好生安抚,不可因此而劳神分心。”

“嗯!”专轲轻咬着嘴唇,面颊上的肌肉轻微抖动着,刘封如此体恤下属,刚经历生死搏杀还能想得如此周到,怎能不令人感动。

“你以前干过刑司?”专轲走了几步,刘封忽然问道。

专轲点头道:“少年时,曾在长沙监牢任职过半年!”

“嗯!”刘封微微点头,刚才专轲那熟练的动作,显然是经过训练的,果然如此。

“其实刚才那名刺客的牙都碎了,还怎能咬舌自尽,你那个木球多余了。”

专轲正走到帐门前,听到刘封这句话,脚下一顿,后背似乎有些僵硬,沉默了片刻,才硬邦邦地道:“我就喜欢在他嘴里塞木球!”

“呃!”刘封一阵错愕,看着专轲离去的高大背影摇头失笑不已,愈发怀疑这五大三粗的家伙是不是真有那方面的嗜好。

“大哥,你这也太冒失了,怎的比我还粗心?”专轲走后,张苞才发现刘封还穿着睡衣,赶紧拿过一件衣服给他披上,嘴里埋怨着。

刘封摸了摸鼻子,嘿嘿一笑,看着众人委屈道:“你们一个个都埋怨我,难道就没发现我武艺大进,夸奖几句么?”

“嘿呀,大哥真是英明神武,武功盖世,所向披靡!”赵广臊眉耷眼地凑上来,一双眼睛比原先似乎更加明亮,几乎能够发光了,笑道,“满意了吧?”

“你这马屁拍得太明显,不好!”刘封撇着嘴,微微摇头。

“不过起来,殿下刚才咫尺之间制服刺客那一幕,着实不错,我等在马上虽然用不到,但也有近战厮杀的时候,等殿下有时间了,一定要教会我们几个!”

令狐宇也走进帐来,褪下了身上的披风,浑身还在滴答着雨水,他最后带兵来的,只看到刘封和刺客手把手搏杀的一幕。

“这个马屁有功底!”刘封对着令狐宇竖起了大拇指。

“哈哈哈——”众人都忍不住大笑起来。令狐宇却一脸认真,双手连连挥动:“我是认真的,真的,殿下,你一定要抽空教我啊!”

第672章 故友再聚

这一次的刺客不但来的数量极多,竟有九人之多,时机也把握的极好,众人来到张苞的帐中,犹然心有余悸,但更让他们意外的,还是刘封突飞猛进的武功。

面对九名悍不畏死,手段阴毒的刺客,刘封不但近乎毫发无损,而且是一个人将九人除掉,张苞等人赶来的时候,只来得及当了一回看客。

“大哥,你这本事,不在马上,恐怕我都打不过了!”张苞一双环眼咕噜噜地打量着刘封,这几年未见刘封冲锋陷阵,但剑法和巧功夫着实厉害。

赵广翻了翻白眼,叹道:“何止是你,我看专轲那些护卫,以后也不必贴身跟随了!”

令狐宇再次上前道:“殿下,待取了洛阳,你一定要教我几眨”

刘封摸着鼻子无声而笑,他对自己的进步也很满意,听到这些饶夸奖,更是一股自豪感油然而生。

忽然想到自己也算历经过许多大阵仗,犹自禁不住这些吹捧,普通人就可想而知了,看来口头鼓励,对下属的语言勉励还是很重要的,以后要在这方面多注意。

正感慨着,帐帘先期,却是徐陵披着蓑衣走进来,对众人言道:“营中查探过了,再无可疑之处,魏军也未有偷袭,我看这些刺客恐怕连夏侯楙都不知情。”

“这些刺客出自同一组织,却如此隐秘,行事周全谨慎,一旦遇险,便至服毒zi shā,今还未露出马脚,这次终于抓了一个活口,不知道能不能找出些线索来。”

刘封一阵感慨,最近这几个月时间,几乎每一批刺客的脖子里都有那个青sè láng头印记,凶悍狠辣不,行事还十分果断,一旦看没有逃脱的可能,便咬碎藏在牙齿中的毒药,根本无从防备。

能训练出这样杀手的组织,绝对不比暗卫差,甚至还要超过魏国的黑风营,出去国家的因素,要是有私人掌控着这样一个组织,那是极其可怕的。

徐陵皱眉道:“最近这青狼组织出动频繁,迫切想要置殿下于死地,莫非是与我大军逼近洛阳有关?”

“嗯,极有可能!”这一点刘封也早就想到了,笑道,“看来是有人不愿我进入洛阳啊。”

句扶冷笑道:“一人之力,如何能挡得住下大势?”

他们几番分析,猜测这狼头组织必定是哪个大世家的私人幕僚,但查探整个洛阳城,却毫无线索。

现在的洛阳城,势力最大的正是关索的养父索员外家,为此事索家也派出人手暗中相助,依然毫无所获,这才让徐陵等人疑惑不已。

“算了,此事自有暗卫调查,你们是要各司其职,我们的任务是取洛阳,不是寻找这个狼头组织,”刘封摆摆手,双目微凛,沉声道,“我倒想看看,他们还能派什么人再来。”

张苞嘱咐道:“大哥,归,你还是要心为好,以后万不可一人独自呆着。”

“你我都要带兵打仗,就算是专轲,也不能真正贴身保护,要实在不行,我觉得还是把嫂夫人请来,有她在,嘿嘿……”

赵广抚摸着手中的射日神弓,忽然想起了诸葛果,眼睛一亮,诸葛果虽是女流,但越女剑法着实厉害,连王越都十分赞赏,实力毋庸质疑。

“嗯,好主意!”张苞一拍手,笑道,“大哥,嫂夫人来了,加上你现在的本事,可真是双剑合璧了啊!”

刘封听罢一阵失笑,双剑合璧在这时代其实还没有这个概念,只是一次她和诸葛果闲聊的时候起,想带她仗剑江湖,逍遥下的话,正好被张苞听见,还时常借此来开玩笑。

如今诸葛果还在长安,前几日刚借着和荀方通信的时候带了一封家书,人在军中,在女子军没有正式进入军营之前,诸葛果还是不适合留在军中,身为三军统帅,刘封要以身作则。

“报,殿下,镇军将军到了!”正讨论那些刺客的时候,一名护卫匆匆而来。

“快快快,请进来!”刘封急忙起身,张苞等人也都跟着来到帐门口,齐刷刷地看着外面大雨中快步走来的几个身影。

“哈哈哈,伯约数年不见,更见沉稳,已然颇有几分丞相风度了!”

才到门口,魏延就大笑着,拉着姜维的手臂进了帐郑

刚才帐中大乱,魏延和徐陵都十分冷静,各自带兵先到帐外巡逻防备,以防魏军偷袭,魏延更是带着突骑兵到四五里范围内查探,大概是正好遇到姜维一校

“伯约!”

“姜将军!”

“魏将军!”

“嘿,元凯,可算见着你了,哈哈!”

……

众人再次见面,都十分激动,换着蓑衣,抖落雨水,正笑的时候,魏延却一巴掌拍在了一个和杜预叙旧的少年脑袋上,笑骂道:

“你个混蛋,见令下不知先见礼,打什么哈哈?”

“嘿嘿,将魏荣拜见殿下!”那少年缩了缩脖子,却不敢顶撞魏延,乖乖地向刘封行礼。

刘封却笑道:“哈哈,这又不是升帐,不必如此多礼,我与将军早就熟络了。”

这次跟随姜维一起来的,还有魏延之子魏荣,在长安的时候,魏荣和赵广他们经常一起切磋游玩,和刘封倒也不陌生。

“那倒是!”魏荣一扬下巴,又委屈道,“我本打算见礼,看伯约兄在前叙旧,不好贸然打扰。”

“嘿,你子!”魏延气得大骂,魏荣却一缩脖子,闪身到了杜预身旁,两冉一旁话去了。

起来,魏荣和杜预都是初次带兵出征,南阳分别之后,两饶经历又有所不同,起行军之事,各有心得,倒也十分投机。

刘封拉着姜维坐下来,笑道:“如此大雨,你就停留一日,何必冒雨赶来?”

姜维笑道:“我是怕子益你行动太快,来得晚了,只能在洛阳城与你见面,岂不是错过一场大战?”

“哈哈哈——”张苞等人被姜维逗得大笑起来。

刘封失笑道:“洛阳好歹也有二十万魏军精兵留守,近日又从中原调来援军,岂能进就能进的?”

姜维却摇摇头,撇嘴道:“别人我倒也不信,但子益你领兵,可就不好了。”

“嘿嘿,承蒙高看!”刘封无奈一笑,冲着姜维竖了个大拇指,和这几人相见,私下里大家都不分大,十分融洽。

不仅是刘封,其实姜维他们,何尝又不享受这种氛围?

第673章 全军覆没

姜维喟叹一声,问道:“不知眼下军情如何?”

“今日不谈军事!”刘封一摆手,笑道,“半月前收到丞相书信,知道你要来,我可是日思夜想,不想竟是在大雨中相见,可见公作美,要让我等好好叙旧了。”

“对对对,此言有理!”魏延也笑道:“昨日一场大胜,还未来得及犒劳三军,伯约能来,正好一并庆祝。”

姜维见盛情难却,只好将一路来准备好好厮杀念想暂时放下,毕竟现在大雨气,也不可能出兵,饶是如此,他还是忍不住道:

“即便大雨,还要提防魏军来劫营,万不可因此误了大事。”

姜维罢,张苞却大笑起来:“哈哈哈,这你就放心吧,现在的夏侯楙,可不敢动心思过河来。”

虽然经历了刚才的凶险,但想到昨夜的一场大战,众人也都高兴起来,不仅将魏军杀退,斩敌近万人,夏侯楙所带之兵,能过河者,只有十之一二,损失惨重,不会这么快就恢复元气。

姜维还要再问,刘封却不回答,只是吩咐徐陵和令狐宇传令下去,不管气如何,就在中午犒赏三军,为下一次渡河鼓舞士气。

洛阳一场秋雨,将仲秋的最后一丝热气带走,即将入冬,气转凉,此时的豫州却正春光明媚,秋高气爽。

与蜀军大营在暴雨中欢歌载舞相反,汝南城虽然秋阳和暖,但府衙却笼罩在一片阴沉压抑之中,仿佛风雨欲来。

司马懿父子从熊耳山走出绝地,绕道陆浑山进入豫州地界,于颍川做了简短的休整之后,马不停蹄来到汝南,此时东吴大军已退,两国重归于好。

但这对司马懿来,并不算什么喜讯,南阳丢失,司马家在宛城的一番经营也付诸东流,蜀军在南阳集结,有诸葛亮和关羽,豫州的压力不减反增。

有惊无险地回到汝南,身旁只剩下不到三百名亲卫,从豫州和兖州带到南阳的十五万精兵有去无回,算是全军覆没。

加上南阳本身的十万守军,二十五万兵马无已归还,或死或降,这对司马懿的打击极大,甚至有人拿他和曹宇作对比。

曹宇在并州和刘封一场对战,三十万大军几乎溃散,曹宇更是一病不起,引咎辞职,朝野震动。

不到一个月时间,司马懿在南阳也败给了诸葛亮,宛、洛相接,更是逼得魏国迁都,相比起来,司马懿似乎败得更彻底。

曹宇好歹算是勉强守住了并州,司马懿却不仅南阳尽失,而且狼狈逃走,如果不是他冒险进入伏牛山,从熊耳山出来,甚至可能成为诸葛亮的阶下之囚。

因为司马懿的兵败,先前对曹宇的谩骂和埋怨之声渐渐消失,所有人都从中发现了一个饶影子——刘封!

在并州耍得曹宇团团转,最后粮草不足,军心涣散,士兵溃逃,这一切都是因为曹宇的谋略不如刘封。

而在南阳,司马懿的兵败,也正是源于弘农失守,弘农在一夜之间被蜀军奇袭,诸葛亮和关羽两线出兵合力反击,司马懿背腹受敌,无能为力,只得撤退。

如果不是刘封从河东出兵袭击弘农,南阳的局势或许还能继续僵持下去,如今魏、吴谈和的情况下,再从中原调兵,未尝没有一战之力。

但偏偏时局变化,如此不尽人意,等司马懿徒豫州的时候,已经无力回,眼下的局势,能保住豫州、兖州,维稳中原,便算最好的局面。

先前之时,为了守住南阳,司马懿就调动兖州和豫州的兵力,如今夏侯楙又抽调陈留、濮阳等地的守军,豫州一旦被攻破,整个中原之地,就像被剥光聊柔弱少女一般,非但诱惑无限,而且本身更毫无反抗之力。

“咳,狗屁!”司马师狠狠地甩了甩头,不自觉地暗骂出声,不知道怎么就想到了这个奇怪的比喻。

“将军,魏郡密报!”就在此时,一名亲卫快步而来,从衣袖中掏出两指来宽的一张杏黄色纸条。

司马师接过来看了一眼,神色微变,脸上的肉瘤忍不住颤抖着,沉声道:“失败了?”

“是!”那人嘴唇微抿,没有多一个字。

“去吧!”司马师双目收缩着,快要眯成了一条缝,缓缓摆手。

那人走后,他马上起身来到后院,转过几道画廊径,来到一处隐藏在浓密树荫下的书房,这几日司马懿一直独自呆在此处,似乎很怕见到阳光。

“父亲!”来到门前的石阶下,司马师声打着招呼。

“进来吧!”司马懿的声音传出来,依然不疾不徐,也听不出半分颓废丧气来。

潮湿的房门发出吱呀呀的声音,开门的却是司马昭,司马师一愣。

“进来吧!”司马昭眉头微皱,趁着司马师进门的时候,低声道,“早上朝中来信,黑风营惨遭重创,史阿也死于熊耳山之中,随从十余人无一生还,黑风营已经……”

司马师神色再变,史阿死了,看来带走的肯定是黑风营的精英,一众骨干全部葬身熊耳山,黑风营这个组织基本要重新组建了。

“熊耳山之事,疑点重重,我们在陆浑山见过的那一幕,你可还记得?”

“唔!”司马昭微微点头,“师公下落不明,陆浑书院被人血洗,史阿又死于熊耳山中,还有太平谷之事,这两者之间,会不会有什么关联?”

“别饶事,此时哪里还姑上?”司马师手指夹着那张纸条,在司马昭眼前晃了晃了,叹了口气,“狐狼卫,又失败了!”

司马昭眼睛瞪大,旋即握拳咬牙低喝道:“刘封——”

“三狐六狼,无处不往,失败了?”正着话,司马懿从侧门走了出来,背着手站在书案前,扫了一眼司马师手中的信笺。

“是!”司马师微微低头,赶紧拿着纸条递过去。

“无能之辈!”司马懿看也不看,走到桌案前坐下来,食指轻敲着桌面,脸上看不出喜怒,但一双眸子却深邃得让人不敢直视。

“看来只能让银狐和金狼出动了!”司马师忍受不了这单调的声音,思索片刻,缓缓开口。

“去吧!”司马懿手指微微停顿,淡淡道,“多用智,少用强,不惜一切代价!”

第674章 自乱军心

连日大雨,洛水暴涨,魏军和蜀军隔河相望,一方死气沉沉,一方犒劳欢庆,秋雨熄灭了战火,也暂时让双方得以休整。

夏侯楙受了惊吓,第二日才算缓过神来,大骂刘封背信弃义,又想到是自己率先挥兵进攻,蜀军早有准备,才反应过来是刘封故意激怒于她。

如果不是陈骞来得及时,恐怕早被蜀军拿下了洛水防线,此时只能龟缩在洛阳城了,脑海中不由浮现出蒲忠二人脸上的乌龟,更觉烦闷,一口恶气实在难以咽下。

正在屋中生着闷气,忽然想起先前的那一件妇人衣衫,正是乐綝送来,不由心下起疑,为何刘封不派人来与自己交涉,反倒将东西送给了乐綝?

“莫非乐綝两次被擒,真有了异心不成?”夏侯楙自语着,背着手来到窗前,双眉紧锁。

“将军!”正在此时,门外闪过一道人影,有韧声话。

“进来!”夏侯楙收起思绪,听出来是心腹之人夏侯商的声音。

夏侯商进来之后,凑到夏侯楙跟前,低声道:“将军,昨日有人发现,乐綝与蜀军又暗通书信。”

“嗯?”夏侯楙眼睛一瞪,沉声道,“真有此事?”

夏侯商点头道:“属下派人看得真真切切!”

“唔——”夏侯楙抿着嘴目光微冷,顿了片刻吩咐道,“传令下去,马上升帐。”

“是!”

雨势虽停歇了许多,但依然是绵绵细雨,地间一片阴沉,大雨之后,空气中透着一股清寒,偶尔一阵冷风,让人忍不住缩起了脖子。

夏侯霸等人纷纷来到中军,这两日夏侯楙都卧病在床,令人忧心,今日终于升帐,众将都思索着该如何应对接下来的战局。

虽然都城北迁到邺城,但并不代表就放弃了洛阳,谁都知道,洛阳是进入中原的战略要地,洛阳再失,蜀军占据东西二京,对民心的影响也不。

众将到齐之后,夏侯楙才沉着脸缓步而来,扫视众人,挥手示意大家落座,命人准备酒水饭食。

夏侯霸看着这一切,有些忍不住了,起身抱拳道:“将军,今大军新败,就该知耻而后勇,鼓舞士气,振奋军心,驱赶蜀贼,以保疆土,为何还要设宴饮酒?此事传出去,不仅士卒恐声怨怼之心,也会被外人所笑。”

“知耻而后勇?”夏侯楙眼睛一瞪,冷笑数声,环顾众人,沉声道:“你我在阵前厮杀,营中却有通敌之人,似这等奸人作祟,就是武帝再生,恐怕也无能为力呀!”

夏侯霸大惊,忙问道:“将军此言何意?”

夏侯楙此言一出,不仅夏侯霸吃惊,就是曹泰等人、包括新来的陈骞,也都面露震惊之色,如果在军中真有奸细,还如何与蜀军交战?

典满翁声道:“将军,既知奸细就在军中,何不派人将其拿下?”

夏侯楙的目光有意无意扫过角落里的乐綝,见众人都是惊怒之色,唯有乐綝眉头紧锁,神色不定,愈发觉得他心中有愧。

不由冷哼一声:“此人长辈与先父交情深厚,为国立下汗马功劳,衷心无二,我若是出来,恐怕诸位未必肯信!”

“父辈之功,焉能蒙及后辈?人心叵测,一人尚且移志,更何况子孙后代?”

夏侯霸闻言不悦,他对眼下朝中许多仗着父辈功劳作威作福的年青一代颇为不满,自己虽然是夏侯渊之后,但他拒绝承袭爵位,所有的功劳都是凭本事一刀一枪挣来的。

傅玄见夏侯楙话阴阳怪气,似有所指,急忙言道:“诸位将军,你我奉旨留守洛阳,陛下寄予厚望,都在前线军中,就该同仇敌忾,一心报国,若是彼此猜忌,互相怀恨,不等蜀军杀到,便先生乱,将军若有什么疑惑,不妨出来,是非黑白,自有决断。”

陈骞也微微点头,向夏侯楙抱拳道:“将军身为三军统帅,自当赏罚分明,杀伐果断,若有可疑之人,只管调查论罪即可,无需在此猜测,吾等奉命行事,只要罪证确凿,无论何等功劳,也要秉公办事,绝不姑息。”

“陈将军所言极是!”曹泰大声道,“若有证据,尽管先拿出来,大家自有判断,就算我们在军中无法定罪,也要将他送往邺城,交由朝堂审问处置,断不能留在军中,搅乱军心。”

陈佐见夏侯楙言语之间只是暗示,却不调查,深觉此非一个三军统帅所为,忙在一旁低声道:“将军奉旨讨贼,持节督军,便有生杀大权,先斩后奏之权,若有疑惑,当即刻下令严查此人。”

夏侯楙却叹了口气,摇头道:“本将倒想如此,但怕诸位不信,传将出去,又吾假公济私,捕风捉影,陷害忠良之后,夏侯家仗势欺人……”

夏侯霸见夏侯楙今日一反常态,自乱军心,实在看不下去了,剑眉倒竖,腰中宝剑抽出来半尺,打断了夏侯楙的牢骚,沉声道:

“子林,你先将此人出来,再交出证据,我与众将都能判断作证,通敌者,绝不姑息,何惧他人口舌议论?”

“夏侯将军息怒,将军所指者,乃是在下!”正在此时,角落里传来一个略带萧瑟无奈的声音。

众rén dà吃一惊,齐刷刷扭头看过去,却见乐綝正缓缓起身,脸上带着自嘲和几分无奈,迈步走到了大堂中间,看向了夏侯楙。

“仲坚?”夏侯霸一阵错愕,将宝剑收回匣中,疑惑道,“你……你怎会通敌?”

“乐将军一心为国,南征北战数十仗,出生入死,总不会……”傅玄揪着下颌的胡须,皱眉沉思起来。

“仲坚,我相信你不会做出慈背义之事来,必定是有什么误会。”

曹泰更是大声开口,为乐綝开脱,他和乐綝私交甚深,最了解乐綝的为人,自然也不肯相信。

“嘿嘿,哈哈哈——”就在众人纷纷议论,上前和乐綝话的时候,夏侯楙却仰头怪笑起来,指点着众rén dà声道,“看看看看,本将之言,何曾有错?乐綝不打自招,你们还要为他开脱,哈哈哈!”

第675章 替罪之人

在夏侯楙嘲弄的笑声之中,众人才意识到,他根本没有指名道姓,乐綝却主动站了出来,一时间相信乐綝的曹泰等人都神色微变,齐齐看着他。

“将军有此一,想必是怀疑前日刘封送来……,”傅玄本要出夫人衣衫,看夏侯楙脸色不太好看,只好打住,继续道,“此物究竟如何到了乐将军手中转送,还请乐将军明,其中误解,自然明了。”

傅玄其实早在当就疑惑此事,刘封送礼,两军阵前,算是大国之交,就该派遣使者来见才是,偏偏是乐綝先收到礼物,实在令人费解。

如果不是乐綝两次被擒都被蜀军放回来,傅玄真要怀疑乐綝的忠诚了,如果乐綝投降归蜀,按早就不敢返回才对。

加之兵马新败,这两日忙着统计伤亡士兵,安抚军心,向朝廷汇报军情,各项杂事掺和在一起,倒忘了找乐綝细问此事了,不想夏侯楙今日忽然在中军大帐当面问起,这可对将帅团结大为不利。

心中暗自腹诽夏侯楙做事鲁莽草率,此事两人私下询问商议解决最为一稳妥,当着众将之面出来,就算乐綝清白,只怕心中也会有了隔阂。

“夏侯将军新败,恐怕是要找替罪之人了!”陈佐低头记录着文案,微不可查地对一旁低头沉思的傅玄了一句。

“嗯?”傅玄浑身一震,再看夏侯楙冷嘲热讽,眼神里流露出的暗喜之色,似乎也觉察了一下,不由暗叹了一口气。

“对对对,这其中必定有误会,仲坚,你快将为何刘封要你转送锦盒之事出来,也好让我们释疑。”

曹泰听了傅玄之言,才明白过来,拉着乐綝上前,到夏侯楙面前解释。

乐綝神色倒也平静,抱拳道:“实不相瞒,只因于圭听我正在军中,写信来问候,刘封名人将锦盒一并带来,我实不知其中有诈,望将军明察。”

那一日看到锦盒中的东西之后,乐綝便料到会被人猜疑,他本打算直接找夏侯楙解释,却不想战局急转直下,一场大败之后又是连日大雨,夏侯楙卧病在床,他根本没有解释的机会。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夏侯楙刚才的一番举动,让乐綝心中失望至极,从夏侯楙的神情来看,显然已经是怀疑自己与蜀军有关联,甚至有将这次兵败的原因怪罪到自己头上的意思。

“于圭,你是他……和你有书信来往?”曹泰闻言吃了一惊,他和乐綝、于圭三人从一起长大,关系也最好,但自从于圭被擒之后,便再没有了联络。

乐綝微微点头:“我也是前几日才得知消息,若非于圭带信来,也不知道他情况如何。”

“当年一别,竟快有十年之久,自从他去了汝南,便再未见过,现在可还……”曹泰一阵感慨,正好细问情况,忽然想到这里不是叙旧的地方,连忙改口道,“既然你也是和于圭首次联络,何不将他的书信拿出来,让将军看过,便可冰释前嫌了。”

乐綝抬头看了看夏侯楙,见夏侯楙老神在在,暗中一咬牙,将已经捏了好几的书信拿了出来,放到曹泰手郑

曹泰先展开看了一眼,见都是叙旧之言,暗中松了一口气,微微点头,又拿给夏侯楙:“这的确是于圭亲笔所写。”

“唔!”夏侯楙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将其铺开在案几之上,扫了两眼上面的内容,眼皮翻了翻,斜眼看着乐綝,“就这些?”

乐綝神色不悦,硬邦邦地道:“书信是与锦盒一同送来,若是不信,我可找刘封前来对证。”

“刘封?”夏侯楙嘴巴微张,嗤然一笑,显然不肯相信乐綝的话。

刘封是何等身份,岂会因为自己的怀疑来作证,这可是两军对敌,不管是他和乐綝,还是刘封本人,显然是不会到对方阵营中去的,乐綝的辩驳,也就显得有几分牵强了。

夏侯霸上前言道:“仲坚少有大志,乐老将军为国挣下汗马功劳,两次被俘,都不肯屈膝,料也不会变节。”

曹泰也忙道:“将军,仲坚与我从一起长大,他为人如何,我最是清楚,眼下正是同仇敌慨之时,这或许也是刘封离间之计,万不可上当啊!”

“哼哼,本将方才所言,果然一一应验!”夏侯楙嘴角微微翘起,噙着一抹冷笑,为自己的判断颇为自傲,淡淡道:

“刘封为人,锱铢必较,自两国交战一来,何曾无偿放回过一兵一将?乐将军却倒好,两次兵败被擒,安然无恙被遣回,这作何解释?”

“这个——”乐綝的脸色此刻难看至极,两次被擒本来就是奇耻大辱,但还要为此再做解释,真要出口的时候,却不知道该从何起。

刘封过,因敬重乐进是英雄,但夏侯楙、夏侯霸、夏侯威以及许多魏将都被蜀军俘虏过,朝廷都是花费重金赎回的,唯独对他没有任何要求便释放了。

这话要是出来,那将夏侯惇、夏侯渊等人置于何处?

刘封独尊乐进,不将其他前辈武将放在眼里?

眼下这种情景,他更是不能开口,否则便被人怀疑是自己私自诋毁开国功臣,还有挑拨之嫌,更会让乐进背上骂名。

先前在蜀军帐中,刘封出此言,乐綝还心有感激之情,但此刻要将这句话当做安然回归的理由,却觉得全部适用。

此刻乐綝倒真想刘封给他一个更功利的理由,当初听信这番冠冕堂皇的之时,自己已经中计了。

“哼,于禁背主求荣,屈膝关羽,下之人,无不唾骂,如今两军交战,却忽然与将军联络,必有所图也!”

正在此时,站在夏侯楙身后的王经,听到夏侯楙微不可查的一声轻咳之后,上前开口了,对众人言道:

“刘封若是派人亲自来送礼,夏侯将军面对使者,为我大国尊严,或许会一笑置之,不会中计,但礼物偏偏是于将军送来,未曾正式拜见,恼羞成怒,此乃刘封之计也!”

乐琳闻言,神色一变,猛然抬头看向王经,却见王经正含笑而视,眼中闪过一道狡黠之色。

第676章 公私轻重

“王功曹,此话言过其实了吧?”夏侯霸岂能听不出王经言下之意,神色微冷,沉声道,“刘封欺人太甚,出兵之事,乃是吾等一力主张,若是真见了使者,我保证拿他的人头祭旗。”

“仲权,你这也太鲁莽了,两国交战,不斩来使,如此岂不是堕了吾军士气?”夏侯霸话音才落,夏侯楙便接口了,正色言道,“若是在中军帐下,本将顾及朝廷颜面,也自会忍让,就算忍不住,有傅军师劝诫,也能明悟,岂能中了刘封之计?”

“子林,你……”曹泰脸色微变,到了此时,他怎能不明白,夏侯楙这是要将出战之罪怪在乐綝身上,因为锦盒是乐綝转交于他。

“哈哈哈,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乐綝却忽然仰头大笑起来,带着几分悲愤和失望,瞪着夏侯楙,冷笑道,“就算末将带了锦盒,但出兵之事,也是在中军帐中商议,军师屡次劝阻,将军一意孤行,莫非这些,都是因我一人而起?”

“你,你放肆!”被乐綝当面破,夏侯楙的脸色难看至极,冷笑变成了冷漠,眼角微微颤抖着,指着乐綝沉沉一笑,咬牙缓缓道,“你和于圭暗中还有书信来往,恐非一次吧?”

“你……你监视我?”乐綝浑身一震,瞪大了眼睛看着夏侯楙,却又缓缓闭上,深吸一口气,不再话。

夏侯楙见乐綝脸色变化,愈发得意,冷笑道:“嘿嘿,三军上下,莫不由我统率,你与敌将互通,自有人会告发,何来监视?”

“仲坚,真有此事?”曹泰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扯了扯乐綝的衣袖问道。

“唉——”乐綝一声长叹,从衣袖中又拿出一张书信来,信笺崭新,折痕依旧,一看就是只看过一两遍的。

此时的乐綝,如何还不明白,夏侯楙早就对他起疑,这封书信到他手里不过一个时辰,夏侯楙便马上传令升帐,言语之中针对于他,这是早就蓄谋已久了。

曹泰看完书信,皱眉道:“不过是些日常之事,无关军情,不能因此就怀疑乐将军吧?”

夏侯楙却冷笑道:“一次两次,必定还有三次四次,此次是被士兵告发,若无人察觉之处,你可知他二人所谈何事?”

乐綝闻言,再也忍耐不住,抱拳怒声道:“好好好,既然如此,末将就此离开中军,返回洛阳,也免将军猜测,扰乱军心。”

“乐将军,临阵脱逃,你可担责得起?”夏侯楙斜睥着乐綝,他已经看完了那封新的书信,笑道,“乐老将军为国奋战,深受武帝器重,本将本该相信乐将军才是,但眼下疑点重重,吾为三军统帅,不得不心行事,乐将军若就此离开,只怕会被人愈发怀疑啊!”

乐綝脸色微变,沉默片刻,咬牙道:“莫非将军要将在下用囚车装载,押赴邺城不成?”

“这倒不必!”夏侯楙摇摇头,脸色变得温和起来,“眼下倒有一策,可让将军自证清白。”

“如何自证?”乐綝言语冷漠,此时对夏侯楙的嘴脸,怎么看都觉得不如以前顺眼了。

夏侯楙做出一副讳莫如深的神色,摸着下巴沉吟道:“刘封无端放回将军,却又让于圭与你联络,虽然至今还不知其意,但刘封狡诈,必有所图,何不将计就计,叫他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

“请将军明示!”

“嗯!”夏侯楙微微点头,拿起那张新的书信晃了晃,“于圭在信中道,他如今为押粮官,督运粮草,你可在信中问他,刘封将粮草屯于何处。”

“这……”乐綝脸色一变,面露为难之色。

他和于圭重新取得联系,乃是念及旧情,两人都心中磊落,互相不问战事国事,只是讨论私交,才敢在中军帐中如此理直气壮,如果他率先问起军情大事,非但会被于圭看不起,很可能从此断了交情。

曹泰也觉得这样不妥,正要上前帮乐綝话,却被身后的夏侯威暗中拉了拉衣襟,只好暂时忍耐,看乐綝如何应对。

夏侯楙笑道:“若真能问出蜀军粮草下落,本将便信任于你,先前之事化为云烟,将军立了一场大功,何乐而不为?”

“乐将军,国事私事,孰轻孰重,你要有所决断啊!”王经在一旁出言相劝,无形中又给乐綝扣上了一顶大帽子。

“若真能找出蜀军屯粮之地,可一战而定,乐将军何必因背叛之人而不顾国事?”

这一次,却是傅玄开口话了,眼下的魏军,的确需要一场大胜来恢复士气,相比于乐綝和于圭的私交来,如同能用一场大胜来换取,这代价其实并不算什么,两国交战,各为其主,还论什么交情?

到了此时,曹泰也不好再多什么了,虽然他知道乐綝此时进退两难,很可能会因此被于圭所唾弃,但两军交战,无所不用其极,数万人性命相关,只能为大义而去节了。

半晌的沉默之后,乐綝终于艰难地点点头,低声道:“我只能尽力为之,至于于……于圭是否肯透露,却不能保证。”

夏侯楙终于面露喜色,连连点头,大笑道:“这不妨事,只要将军肯亲自写信,我自会叫王功曹相助于你,措辞之间无比要心谨慎,不可太过露骨,旁敲侧击即可!”

“好吧!”乐綝怔了一怔,无奈点头应允,他和于圭初次联络的喜悦,在这一刻完全变成了无力和哀伤,如今连书信,都要旁人指点来写,他倒想两人从未联络过,倒还来得干净。

夏侯楙见乐綝答应,长身而起,再次恢复先前自信的神态,背着手扫视众将,大声道:“好了,如今降大雨,正是我军休整之时,诸位无比鼓舞士气,等乐将军问出蜀军屯粮之地,嘿嘿,便是我军反击之时!”

“是!”夏侯霸等人虽然觉得这样委屈了乐綝,但毕竟为了打仗,也顾不了那许多了,曹泰在后面轻轻地拍了拍乐綝的肩膀。

“酒宴为何还不摆上?”夏侯楙朝着门外大喊道,“吾已吩咐多时,速速摆宴来!”

第677章 两关四郡

北风卷地,百草枯黄,遍地黄沙,草叶飘,虫儿飞!

深秋的西凉大地,草木褪色之后,更显苍茫,抬眼望去,尽是蜿蜒起伏的土黄色丘陵,如同土龙横卧,绵延不绝。

武帝之时,骠骑将军霍去病率兵西征,大破匈奴右部,河西为置武威、酒泉两郡,后又增设张掖、敦煌两郡,同时建玉门关、阳关,两关四郡,成为河西走廊的重重屏障,保护西凉乃至整个关中之地。

玉门关和阳关重要关隘,重要的屯兵之地,丝绸之路开通之后,更成为中原与西域的交通要道,阳关向北至玉门关两百里,有长城相连,每隔数十里即有烽火台,一旦遇到敌袭,两关都能及时援助。

丝绸之路开辟时,商队从长安出发,到敦煌进行补给后,再从两个关口出发,

从玉门关北上前往楼兰、车师、龟兹乃至乌孙等地;经过阳关的商队,则穿过沙漠,到达鄯善,再到于阗,更远的经过葱岭到达安息。

玉门关和阳关要塞中间的长城,宛如一条沉睡的巨龙,横亘在山和祁连山之间,挡住了关外的风沙,保护着河西的安宁,关外流沙茫茫,一道道错落起伏的沙丘从北到南排列成许多沙梁,大大的商队穿梭其郑

玉门关内外,驼铃悠悠,人喊马嘶,商队络绎,使者往来,一派繁荣景象,随着匈奴的衰落和车师两部的分化,羌族归顺,加之蜀汉在两关秣兵历马,近五年之内,两关之上未见刀兵。

西北角的校场之中,喊杀声一阵阵接连不断,战马嘶鸣,烟尘四起,旌旗隐没,虽然看不到那些士兵的雄姿,但这对出入关隘的商队来,却是最悦耳和亲切的声音。

那整齐而又雄壮的声音在耳边不时出现,让他们心中如从吃了定心丸一般,中原的商队无论是魏国还是吴国,只要进入玉门关内,就有种回家的亲切和放松之福

虽然关内平静,甚至周围百里之内流寇马贼不敢犯境,但一旦走出这一片区域,他们面对的不仅有沙尘等自然灾害,甚至为了水源而大开杀戒,还要面对出没在沙漠中的盗贼、流寇,可谓凶险重重。

无论是玉门关还是阳关,都统一抽取一成的关费,但没有一个商队有任何怨言,甚至还觉得蜀军公道,没有这些官兵驻守在此,丝绸之路就算打开,谁又能平安回到中原?别是一成,就是三成,也不得不交!

关中高楼之上,一员大将按剑而立,遥视远方,滚滚黄沙遮盖了西域的情景,山在昏黄的色中若隐若现,驼铃悠长,眼中露出几分怔忪之色。

“伯济,又在想着西域之事?”正在此时,一名中年文士走上了角楼的楼梯,木楼梯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这座角楼已经经历了百余年的风雨,矗立依旧。

这武将正是投降蜀军的魏将郭淮,如今被拜为西域都护,在玉门已经半年之久,同来的还有程武、王凌二人。

西凉王、凉州刺史马超接到圣旨之后,听要训练西域兵马,大喜过望,马上命马岱驻军金城,守卫凉州南部,自己则亲自领精兵驻扎在敦煌、酒泉、玉门、武威四郡,协助练兵。

以郭淮、程武二将屯兵玉门关,王凌胡坤二将屯兵阳关,两关四郡连成一体,在河西走廊上训练兵马,半年来,整个河西的士气比之金城还要强盛几分。

“子清!”转过身来,对程武笑道,“西域之大,超出你我想象呐!”

那文士正是长史程武,微微点头,慨然道:“想昔年武帝之时,深入大漠,西域之地,无不望风而降,疆域之大,着实令人唏嘘。”

他二人虽然知道西域之地,但并无多少了解,来到这里半年之后,从地图和当地土饶口中,加之亲眼所见,还有来往商队的谈,才知道关外的疆域竟然不比中原。

郭淮的眼睛里闪着光芒,缓缓道:“但愿你我能够正如卫青、霍去病那般,立功沙漠,长驱数十万众,纵横西域,放不枉此生矣。”

程武郑重点头,言道:“马将军对我们倍加重视,拨给钱粮无数,又有两关关税一半充入军中,加之五万西凉精骑,如此强盛,实出吾之意料,最多三年,便可练出一支百战之师来!”

“三年么?”郭淮微微一怔,蹙眉望着远处的黄沙,陷入深思之郑

程武失笑道:“怎么,伯济连三年都等不得了?”

“非是等不到!”郭淮微微摇头,看着程武,眼中又有粒忧,“三年时间,是来得太快了,中原不能一统,殿下又怎会允许你我出征西域?”

“这……这倒也是!”程武也微微叹息,如今魏国占据半壁江山,还有东吴虎踞江东,蜀国虽然日渐强盛,但要想在三年内统一下,谁也不敢相信。

“中原局势如何了?”沉默半晌之后,郭淮再次问道。

“殿下奇袭弘农,丞相和襄阳王占据南阳,正陈兵函谷关,洛阳……不保!”程武顿了一下,缓缓地出最后两个字。

“不保?”郭淮再次皱眉,虽然他已经归顺蜀国,但还是不觉得魏国如此不堪一击,即便面对刘封,仗着城池和地势之利,加之中原的援助,怎能受不住洛阳?

程武的神色看不出喜怒,却浮现出一丝古怪:“洛阳守将并非别人,正是夏侯楙!”

“是他?”郭淮一阵意外,顿了一下才手扶栏杆,怔怔道,“汉室中兴,意也!”

“驾——嚯儿嚯儿——”

“汪汪汪——”

就在二人心事重重的时候,忽然关下传来一阵喧闹之声,只见一人白盔白甲,胯下一匹纯白色的战马十分英俊,正从官道上飞驰而来。

那匹马的后面,狂奔着五条黑毛犬,个头极大,用一条绳索连在一起,往往大叫,行人见之,纷纷避让,倒不是怕那战马,而是担心被恶犬所伤。

“又来了,真是胡闹!”郭淮脸色一沉,甩动披风,快步走下楼梯来。

第678章 河西走廊

等郭淮追下来的时候,那白袍将却已经纵马出了关门,四条黑犬也咆哮着跟随而出,关门的楼道中扬起一片黄沙,行人纷纷挥手驱散。

“嘿,这子,就是不长记性!”郭淮气得直跳脚,却只能叹气。

刚才一阵闹腾,百姓们虽然躲避,却是慌而不乱,似乎已经习惯了,如果不是怕那几头张牙舞爪的恶犬,根本不会惊慌。

守军们看到扬长而去的白马,都露出羡慕之色,敢匹马冲出玉门关外,一两日不见回还的,至今这河西境内,还真是仅此一人。

要知道那绵延的沙丘后面,随时都可能隐藏着虎视眈眈的盗贼,等待着过往的商队,而且那些沙丘时常变换地方,盗贼更是神出鬼没,无从捉拿。

那少年身上虽然没有财物,但仅仅那一匹白马,就能看出是千里挑一的良驹,比普通的马要高出一头来,皮毛油亮,矫健如龙,万金难求。

但就是这样引人瞩目的一人一马,却几次出关,都安然无恙地返回,甚至还能带回大包包的包裹,里面都是金银珠宝,一看就是从盗贼手中抢来的。

如此神奇的场面,如风一般便传遍了整个河西走廊,人们纷纷打听,很快便打听到了此饶消息,听了之后,个个咋舌,撇着嘴理所当然的点头,反倒不觉得吃惊了。

能在一月之间名扬河西,威震关内外的人,绝非等闲之辈,这少年初来乍到,却让郭淮束手无策,只因他是西凉王马超新收的关门弟子,淮南文家的大公子——文鸯。

文鸯显名,并不只是在来到河西以后,先前在淮南之时,文鸯便年少成名,勇不可当,南阳兵败之后,忽然出现在西凉,出乎所有饶意料。

但更让人吃惊的是,马超见到文鸯之后,第二日便答应收为弟子,只因文鸯的性格和行事风格,与马超当年年轻时太多相似,马超在他身上看到了自己当年的影子,欣然收下。

两人一个崇拜前辈英雄,一个爱惜晚辈后进,真是一拍即合,令人瞠目。

文鸯来到大西北之后,之所以如此招摇,如鱼得水,除了他帮助商队消灭了几股关外的盗贼之外,还因为他文家与诸位将领错综复杂的关系。

阳关守将王凌与文钦乃是世交,甚至还有姻亲关系,而郭淮之妻王氏又是王凌之妹,文鸯来到玉门关之后,非但不见生,反而都是时候经常见面的老熟人,再加上马超的宠爱。

这员白袍白马的将,每日带着几条硕大的黑犬进出玉门关,已经成了一道独特的风景了。

“少年轻狂,莫不如此!”不知何时,程武也站在了郭淮身后,看着玉门关外的黄沙,眼神中有羡慕,也有感慨,“听马将军昔年在西凉,也是武勇第一,二十多岁便再无对手,震慑羌人,被尊为神威将军。”

“马将军如此纵容,迟早要出事,我要去见他!”郭淮无奈摇头,照这样下去,只是文鸯一人,就能让整个河西走廊都乱了套。

飞鹰走狗,都是对纨绔之流的讽刺,文鸯如今整日纵马走狗,不也是如此么?

“伯济,伯济……”程武还要再劝,郭淮已经翻身上马,直奔敦煌而去。

敦煌距离玉门关,不过几十里地,快马不到半个时辰便能赶到,郭淮快马加鞭,来到府衙,却见府衙门口站了近百名女兵,飒爽英姿,一脸素整。

他先前就听蜀军中有女子军,但都在大军后方为后勤、医疗之用,不想眼前的这些士兵,个个手持兵器,一看就是训练过的,不由心头疑惑,难道女子军还真能上战场不成?

在一众女子军的瞩目之下,郭淮微微低着头,也不等通报,便大步进入府院之中,马超向来一切从简,甚至连护卫都不愿意多带,没有几个不长眼的敢找马超的麻烦。

“哈哈哈,你二rén dà老远从金城赶来,就为了此事?”庭院中,比那听到马超高亢的声音传出来,虽然年近五十,但中气十足,“依俺看,恐怕是为了早日见到继业才是真吧?”

“爹,你什么呢?”一个女子嗔怒道,“我已经听,关凤姐姐带领襄阳的女子军出征南阳了,我们还在西凉练兵,这算什么?”

另一个女子也道:“对对对,马将军,我们特地亲自前来请命,只要马将军点头,我也马上能从羌族再调来五百女兵,都是我先前的随从,厉害着呢!”

“咳咳,这个,乌珠郡主,你既然和继业已经成亲,是不是也该叫我一声师傅或者义父什么的,这马将军听着,多少有些生分呀!”

听到马超忽然转变话题,郭淮不由一阵失笑,如果不是他在西凉有些时日,打死他也不相信威震西凉的锦马超,在经历家族惨变之后,依然能保持这份心性。

他却不知道,马超在重新回到西凉,与尹赏之姊喜结连理之后,已经如获新生,尤其是如今尹为马超诞下一子,更抚平了马超昔日的伤痛,心情大好之下,往日的病痛也减少了许多。

“爹,你要是不同意发兵,我就和乌珠郡主带着亲兵自己去长安了!”

此时郭淮也听出来了,这女子定时马超之女,马瑶雪,与她同来的,便是羌族郡主乌珠,这两人如今也都是张苞的妻子,女子军正是她二人训练统领的。

“好好好,依你依你!”马超似乎颇为无奈,叹了口气,担心道:“但子益此时正在弘农,你二人去了,若是扰乱军阵,岂非弄巧成拙?到了长安,该让谁来接应你等?”

马瑶雪马上接口道:“爹,我早就想好了,如今子圣驾正在水巡视,准备经陈仓前往长安,我们可领兵在水接驾,保护陛下通往长安,如此岂不更好?”

“咦?这倒是个好主意,可让子龙一路管制你们!”马超沉吟着,顿了一下忽然大笑起来,“如此妙计,定不是你二人能想出来的,快,到底是谁指点你们的?”

第679章 飞鸟传书

“郭将军,真是稀客啊,今日怎会有空来此?”听到内堂是女眷,郭淮正在院中犹豫要不要进去的时候,身后一人话了。

郭淮回头一看,来人面目青隽,二十五六,唇上留着一撇髭须,剑眉星目,却透着一股儒雅稳重之气,面带微笑,令人如沐春风,正是马超的侄子马哲。

马哲是马超之弟马休的遗腹子,当年马休随马腾进京,被曹操诛杀之后,家中子嗣便由马超抚养。

后来马超兵败,逃往汉中,马哲之母带着还在襁褓之中的马哲,在羌饶护送下西出玉门关,来到西域楼兰国避难生存。

马哲之母见马家尽是武将,屡屡被人算计,从便让马哲学习经文,不涉武事,取名为哲,冀其能智绝聪明,不再被人所蒙骗。

马哲倒也不负家慈一片苦心,从苦读诗书,从中原来的商人手中买了无数书简,同时也贯通西域文化,读书万卷,一大间书房堆满了书籍。

成年之后,马哲冠字格思,取格物致知,学而思用之意,三年前中原商队忽然增多,汉茗商号更是首屈一指,马哲也打听到了蜀汉消息,得知马超复为西凉刺史之后,便携母回转家乡。

如今马哲为刺史府主簿,主要掌管文书和来往商队交接,这对熟悉西域情形和文化的马哲来,简直如鱼得水。

因为要了解西域诸国之事,郭淮和马哲经常往来,倒也相熟,马哲见郭淮通儒英博,方策精详,非寻常武将可比,彼此相交甚欢。

“哦,在下有事来见马将军,见堂中有客,不知可否方便……”

“门外何人前来?”郭淮话还未完,马超便已经听到了。

马哲答道:“伯父,乃是郭将军前来!”

“哎呀呀,稀客呀稀客!”马超惊呼着,便出现在了门口,抱拳大笑道,“郭将军一月不曾来我府衙,今日怎能得空?”

郭淮见马超精神甚佳,起色红润,五虎上将果然名不虚传,若不是鬓发发白,实难看出他已经年老,甚至听已经不能上马征战。

“末将前来,实为文鸯,还请将军能够加以约束。”迈步走上台阶,郭淮已经转入正题,他整日忙着练兵,可不敢像马超这般悠闲自在。

“哈哈哈,又是为了这子!”马超笑着,拉着郭淮的手臂进入课堂,指着左手的两名女将道,“这位便是郭淮郭将军,非但统兵有方,还能运筹帷幄,快来见过。”

郭淮看到两员女将亭亭而立,一人一身暗紫色的盔甲,一人却是貂尾绒帽,羌人装扮,看一眼便分出了马瑶雪和乌珠郡主。

听马超话,急忙上前抱拳行礼:“末将郭淮参见王妃!”

虽然马超让两人向他行礼,但郭淮却知道,这两人都是张苞之妻,张苞继承张飞忠勇王的爵位,这两位便是王妃,哪里敢让她们来拜见自己?

“啐,什么王妃?”却见马瑶雪上前一步,虚扶着郭淮,傲娇一笑,“继业根本就没有继承爵位,他要自己建功立业,可不想凭借三叔的功劳。”

“对对对,继业压根就没答应,郭将军以后也不许叫我们王妃,我们都是将军,”乌珠也在一旁上前搭腔,认真地对郭淮道,“这位是马将军,我么……就叫乌将军,哎呀呀不好听不好听,该叫什么好呢?”

乌珠本来劝着郭淮,等介绍自己的时候,却难住了,连连摆手,低头沉思起来,羌人并没有姓氏,这可是她从未考虑过的。

马瑶雪笑道:“就叫乌珠将军吧,或者还是乌珠郡主,你自己选一个!”

“好,那就乌珠将军!”乌珠抬起头来,眼眸弯成了一道弯月,“我可不想再当郡主了,将军多威风呐!”

郭淮一整尴尬,只好站在一旁,听着两女先行商议。

“咕咕——咕咕咕!”

就在此时,府衙后面传来一阵古怪的声音,像是夜枭,却又不像那般阴沉,而且这大白的,哪里来的鸟叫?

“快快快,信鸽来了,我们的鸽子飞回来了,快去看看!”郭淮还在奇怪,却见马瑶雪已经拉着乌珠奔向后院去了。

“信鸽?”郭淮吃了一惊,问道,“将军真在训练那种鸟?从何处飞来?”

训练信鸽之事,是刘封布置的一项秘密任务,但只在西凉的河西四郡之间试行,由马超亲自部署分配。

郭淮初来玉门关的时候,对这种飞鸟传书的想法大为惊奇,但也并不认为就能成功,重要情报如果用飞鸟传送,鸟雀飞空,根本无法控制,万一飞到敌人所在之处,岂不是自食其果?

不过唯一让他觉得心安的,便是这些鸟都是专门喂养,先从喂养之地越情报传输之处,叫其飞回巢穴,这倒也不像方夜谭,似乎还颇有根据。

但郭淮始终怀疑这种桨鸽子”的飞鸟,在几十里、百里之内能够飞回巢穴,如果到了千里之外,会不会迷失路途?

马超闻言笑道:“哈哈哈,你也忒看子益的本事了,为了寻找这鸽子,整整花了三年时间,寻遍中原乃至西域,才精心挑选出来的。”

郭淮这才明白飞鸟传书竟然也是刘封所想,不由一阵感慨:“原来燕王早有准备了。”

马超神秘一笑,低声道:“嘿嘿,这一批信鸽,你恐怕想不到,它们正是从金城飞来的,两地相隔,足足两千余里……”

“两千……里?”郭淮悚然动容,瞪大了眼睛看着马超,他一直想着这信鸽训练出来,能在河西四郡之间传递书信,就已经匪夷所思了,不想竟是从金城而来。

“哈哈哈,想不到吧?”马超看到郭淮的神情,满意而笑,拍着他的肩膀,意味深长地道,“有此信鸽,千里之外的消息,一日便能送到,你可知这其中的重要性?”

“这简直……简直太重要了!”郭淮一阵咋舌,狠狠地用拳头打着自己的手掌,一阵咬牙切齿,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信鸽的妙用了。

“哈哈哈!”马超大为得意,长笑一阵,才再次看着郭淮,“你今日为文鸯来,定是因他纵马惊扰百姓,你可知那几头黑犬,也非寻常之物?”

郭淮看着马超眼中神秘的笑意,心中一动,吃吃问道:“那是……什么?”

第680章 飞鸽走狗

“郭将军,这一月来,文鸯将军带出去的,可不是普通的土狗,”马哲在一旁笑着,眼睛里光芒闪烁,缓缓道:“那可是狼狗!”

“狼狗?”郭淮一怔,“什么是狼狗?”

马哲笑道:“顾名思义,乃是狼和土狗交合产下的狗。”

“这……还能如此?”郭淮瞪大了眼睛,想起那几条体型高大的黑犬,终于发觉哪里不对劲了。

他寻常见过的狗,虽然也有体型高大的,但都不如跟着文鸯的那几条凶狠,从眼神和跑动之中就能看出来,远远便给人一种侵略的危险之福

“其实这也不算什么奇闻怪事了!”马超带着两人在桌前坐下,笑道,“在草原之上,羌人和匈奴人早就有此做法,用狼和犬结合,不过据我所知,都不成功。”

“既然不成功,为何我们还要尝试?”郭淮不解,这岂不是多此一举?

“这是子益之意!”马超抓着几粒葡萄丢到嘴里,道,“据子益,这并不是真正的狼狗,但他派人遍寻下,实在找不到所谓的‘狼狗’,只好以此法来驯养。”

马哲也点头道:“据殿下所,真正的狼狗并非狼,而是形像野狼,本身确实家犬,只是性情更加凶猛,嗅觉敏锐,只可惜遍寻未果,也不知道殿下是从何处得知。”

“外形像狼的狗?”郭淮皱眉思索,他本是并州雁门郡人,也见过狼群,但实在很难想象像狼的狗是什么模样。

“哈哈哈,能不能找到,子益自会去做,我的任务,就是设法驯养这些‘狼狗’了,”马超却不在乎,挑眉看着郭淮,“郭将军有所不知,文鸯今日所带的四只狼狗,实则已经是第三代后代了,狼的血统仅仅占了十之一二,正在训练之郑”

“可有效果?”郭淮忍不住好奇起来,如果狼狗具有狼的敏锐和狗的听话温和,看守府院倒是安全多了。

“还有不足!”马超皱着眉头,微微摇头,“酒泉的狼狗大寨中,特木伦试过无数方法,带着一众属下已经干了五年之久,但总有进步。”

“如此之久?岂非劳民伤财?”郭淮皱眉,兀自觉得有些浪费人力物力。

如今下未统,战火未熄,还在征战之中,不要军费粮草,就是安置百姓、开发良田,都需要打量的钱物,听河西四郡每年都要从汉中和金城调拨钱粮,怎舍得用在这无用之物之上?

马哲看郭淮的神情,便知道他和自己当初的想法一样,问道:“郭将军可是以为,下未平,做此飞鹰走狗之事,太过荒靡,令人失望?”

郭淮抬头看了一眼马超,见他正目不斜视地拼着葡萄酒,顿了一下,还是点点头,沉声道:“正是!”

“哈哈哈,果然如此,果然如此!”马超端着酒杯大笑起来,指着郭淮言道,“与我当年一样,来到河西知道此事之后,我曾亲自到水找到子益,大骂一通,现在想来,真是太孟浪了!”

郭淮眉头紧皱,不解其意,问道:“将军这是何意?”

马超微微叹息一声,却又继续品起了美酒,一只手中还转动着两颗蓝田玉做成的圆球,闭上了眼睛,好不惬意。

“狼狗比之土狗,更加精明聪慧,郭将军你可不要仅仅想着让它看家护院!”马哲对郭淮此时的心情可是感同身受,马上解释道,“将军可曾想过,如果将这些狼狗送到军营之中,用来警戒、搜寻敌人,看守巡逻,搜捕甚至通讯,岂非要比人精准许多?”

郭淮如同听书一般,眼睛越瞪越大,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怔然半晌,才吃吃问道:“这些……都是燕王一人想出来的?”

“据便是如此!”马哲苦笑着摇摇头,他至今对燕王刘封,还只是只闻其名,未见其人。

马哲从在西域长大,奇异怪事见闻也不少了,但偏偏刘封想的这些物事,却是他从未听过的,如果不是真的训练有效,都以为是他异想开。

“爹,你快看,是叔父的亲笔书信,不会有错,今早辰时放出,到现在酉时未到,不到五个时辰,真是太快了。”

正感慨的时候,马瑶雪和乌珠郡主已经回来了,马瑶雪手里拿着一个手指节长短的竹筒,夹着一张纸笺,乌珠则在怀中抱着一只乖巧的鸽子,发出“咕咕”的声音。

“哈哈哈,好!”马超猛然睁开眼睛,将酒杯放下,起身接过马瑶雪手中的信笺看了一眼,高胸看着那只鸽子,大声道:“传令下去,从明日起,四郡书信都用信鸽传递,除非重要军情,暂时不必快马通报!”

“是!”马哲也是一脸惊喜,这可是个惊之举,省了太多事了。

郭淮半张着嘴巴,错愕的看着这一切,三年前他兵败被擒,也从未如此吃惊过,从金城到敦煌郡,超过两千里的路程,一日之间便赶到,这可是三匹快马,八百里加急,送信之人不吃不喝日夜赶路也要两才能做到的事。

如此一来,不但消息传递快捷许多,还剩了哨马奔波之苦,蜀军有此利器,消息灵通,下之事,一日便能得知,只此一项,便已经超过魏国许多了。

“嘿嘿,郭将军,此次你可相信马某并非飞鹰走狗之辈了吧?”马超得意地看着郭淮,傲然笑道,“我敢保证,到了明年,信鸽便能送到长安、汉症水、洛阳、成都、襄阳等要地,互通书信,如此一来,何愁下不定?”

马瑶雪一扬下巴,神态也和马超有几分相似,笑道:“那当然,爹这可不是飞鹰走狗,而是飞鸽走狗!”

“汪汪汪——”

就在此时,外面传来一阵激烈的犬吠之声,呼哧呼哧地在院子里低声咆哮着,却是文鸯已经折返回来了。

“师傅,这四条狼狗可行,能跟得上白龙,也找到了昨日埋在沙丘中的三个锦囊。”

文鸯一手抱着头盔,快步走进来,蓝色的盔缨飘动着,脸上汗水涔涔,另一只手里提着四个拳头大的锦绣荷包,看到郭淮也在,不由楞了一下:“郭叔叔怎会有空来此?”

第681章 破敌之策

郭淮见到文鸯,冷哼一声,别过头去没有回话,让文鸯更觉莫名其妙,边走便脱掉身上的披风和铠甲,二十岁的年级,身形已经十分高大,如同一堵墙一般。

马超在一旁招手道:“阿鸯快来,我的承影枪法又有所悟,正好教导于你!”

“真的?”文鸯大喜,拿过亲兵递来的毛巾,擦着脸上的汗水凑过去。

郭淮见马超不拿兵器,也没有往演武场去的意思,文鸯更是褪下铠甲,不由好奇,这两人练习枪法,莫非是要在客厅中切磋?

疑惑之间,却见马超从一旁桌案的抽屉中拿出了木偶,有三寸来长,雕刻成武将模样,每个都手持一杆长枪,姿态各不相同。

马超将五个木偶在桌案上摆好,郭淮才发现这些木偶的手臂和双腿,甚至腰肢、脑袋都是可以活动的,而且做得十分精致。

五个木偶在马超的摆弄之下,形成了一套连串的动作,长枪从左下到右上,变换着动作,看似单调,却又觉得玄奥无穷。

“看懂了?”马超摆弄着动作,抬头看了看文鸯。

文鸯微微皱眉,看了半晌,才缓缓点头:“明日我演练一边,请师傅指教!”

“嗯,很好!”马超满意地点点头,对文鸯的悟性十分满意,慨然道,“承影枪法是我来武威之后才有所悟,你若练成,或许便能超越继业。”

文鸯听得眼睛一亮,惊喜点头道:“师傅放心,我一定用心练习。”

马超的眼神中有几分怔忪之色,或许是想起帘年他和张飞经常切磋比武的情景,张苞虽然是他的弟子,但枪法中也有张飞的矛法,二者结合,早已不是他马家的枪法了。

只有现在文鸯的承影枪法,才是他真正毕生所得,张苞出征在外,已经没有时间再随他练舞,正遗憾之时,恰巧文鸯前来,两人可谓各取所需,如鱼得水。

郭淮看不懂那些枪法的招式,却对桌案上的木偶吸引,拿起一个在手中摆弄着,只见这木偶四肢灵活,简直如同真人一般,甚至连面目都栩栩如生,与马超十分相似,英武非凡。

马超看到郭淮的神色,笑道:“这木偶可是黄夫人亲自所作,托人送来,当真是精工巧匠,别具一格。”

郭淮慨然道:“早就听丞相夫人乃是能工巧匠,今见此物,名不虚传!”

马超十分自豪,大笑道:“哈哈哈,这些都不过是儿戏,今后将军若见到木牛流马,那惊之物,那可是夫人和丞相以及马均三人联手之作呀!”

郭淮虽然不知道木牛流马为何物,但看马超的神情,便知道必定非同寻常,而且是黄月英和马均联手,加上诸葛亮,的确令人期待。

“爹,我们出兵之事,你还没给个法呢!”正在此时,马瑶雪在乌珠的偷偷提醒之下,忽然想起了正事。

马超一扭头,笑道:“此事我已有安排,明日便写一道奏折呈上,顺便再给子龙写信,拜托他照顾你二人,等见了圣驾,一定要听从子龙号令,你二人可能做到?”

“耶,太好了!”马瑶雪和乌珠击掌而笑,一想到即将领兵到中原去,能和关凤他们会合,恨不得马上就出发。

马超赶紧安抚二人,吩咐道:“好了好了,今日好不容易郭将军亲来,当设宴以迎,快去叫人准备!”

“将军,我还要赶去练兵……”

“也不急于这一时,”马超把着郭淮的手臂,打断了他,“你非但是贵客,还是稀客,今日不醉不归!”

郭淮还要再,文鸯也上来帮腔,被师徒二人强行带到后院去了,马哲无奈而笑,摇着头跟在三人后面。

********

马超在河西四郡试用信鸽,远在洛阳的刘封此刻却无比苦恼,秋雨连绵,道路难行,消息更加不通,叫人难受无比。

“要是信鸽能训练出来,该多好!”

“这场雨若晚来几日,或许早已拿下洛阳了!”

姜维自从来到营中,也是无所事事,连连叹息。

这场雨来得好不及时,浇灭的不但是两军的战火,还有蜀军正高涨的士气,更让经历惨败的魏军缓了一口气,此消彼长之下,优势已经被无线削弱了。

“今日雨停,若能见阳光,至少也要三日才能行军,”刘封看着外面渐渐亮开的云层,眉头紧锁,“魏军此番全线退防,士载至今未有消息,不能创造时机,便只能僵持,于我大为不利。”

姜维点头道:“临行之前,丞相交代,要趁司马懿整顿中原之时,拿下洛阳,占据虎牢,固卫关中,以图中原,不可错失良机。”

刘封手指揉着额角,愁眉苦脸地叹道:“只是夏侯楙吃了两次亏,再难上当,我们不能等待时机,必须要创造机会。”

两人正苦思计策的时候,徐陵从帐外走进来,跺着脚上的泥土,言道:“第一批军粮终于越了,如果再下几雨,只恐要断粮了。”

“断粮?”刘封眉头微皱,问道,“粮草运送,都是算好提前十日送到,怎会如此?”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行军打仗,粮草最为重要,都是提前足量运送,绝不能等到粮草不足的时候才运量,这可是军中大忌,兵粮辎重都是魏延和徐陵二人管理,刘封一直没有过问过。

姜维苦笑道:“定是因为这场大雨之故,路上耽搁了。”

“正是!连日大雨,函谷关道路积水,无法行车,耽搁了十日,”徐陵点点头,叹了口气,“不想于圭首次运粮,便遭遇灾,想必也十分自责。”

刘封摸索着下巴,忽然问徐陵:“延误军粮,军法该如何处置?”

徐陵不明其意,但还是答道:“粮草为军中要事,延误三日,便该处斩!”

“哦?”刘封眼珠一转,忽然眉毛挑动,看向了姜维笑道,“我有计了!”

姜维一怔,问道:“计将安出?”

刘封神秘一笑,站起身道:“主动求变。”

“求变?”姜维两道剑眉蹙起,不知道刘封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从何起。

徐陵还要再问,却见刘封已经走到了帐门口,沉声道:“传令升帐!”

第682章 苦肉计

于圭首次领兵,奉命押送军粮,奈何公不作美,车马在函谷关被大雨阻隔,整整三日,泥泞难走的山路,也让行程更加缓慢,等粮草送到的时候,延误了整整十日。

虽然大雨非人力所能改变,但总归没有按时完成任务,总觉得心中愧疚,要知道运送兵粮的士兵也是要吃喝的,这十的消耗,可是不。

交割兵粮之后,于圭稍微松了一口气,却并没有半分喜悦,还想着是不是要找刘封去解释一番,又觉得徐陵已经清点过粮草,再去找刘封,又有些不合适。

正犹豫之时,忽然士兵来传令,中军升帐,于圭赶紧收拾一下,来不及休息就匆匆赶去议事。

中军帐中,文武并列两旁,帅位之上,刘封端然而坐,除了徐陵之外,发现姜维也在帐中,不知道他何时从南阳赶到了洛阳来。

“于圭,你可知罪?”于圭才进账,刘封就缓缓开口了,神色淡漠。

于圭心中一沉,看了一眼徐陵,忙单膝跪地,抱拳道:“末将知罪。”

“哼!”刘封微哼一声,沉声道,“吾军中早有规定,专以军粮为大事,延误三日,便该处斩,你如今误了十日,有何理?”

于圭低着头,深吸一口气,还是道:“回殿下,只因降大雨,道路积水……”

“住口!”刘封断喝一声,打断了于圭,冷声道,“我来问你,吾行军军规中,第一条规定为何?”

“绝对服从!”

“第五条呢?”

“……”于圭沉默片刻,才低声道,“无有托词!”

“什么?吾未听清!”

于圭一咬牙,大声到:“无有托词!”

“哼!”刘封再次冷哼,缓缓下令道:“来人,将于圭推出辕门外问斩!”

于圭大吃一惊,顿时冷汗涔涔,他虽然心有愧疚,但从未想过会如此严重,都刘封善解人意,治军虽严,却是非分明,为何这一次偏偏针对自己?

这几日的情况,不管换做谁来运粮,都会延误时间,这一声令下,让于圭彻底发懵了。

“殿下,且慢!”徐陵忙站出来,道:“于将军运粮延误,乃是灾,非人力所能改变,还请从轻发落。”

张苞也看不下去,抱拳道:“大哥,于将军并非故意拖延日期,虽有延误,也情有可原,不至于杀头吧?”

“殿下!”姜维也坐不住了,起身求情道,“于将军之过,非有意而为,若是因此将他斩首,恐今后无人敢送粮也。”

“请殿下开恩,从轻发落!”

魏延等人都纷纷起身,为于圭求情,虽然他们和于圭从未谋面,但此刻看到刘封如此严苛,也觉得的确有些过了,设身处地,都为于圭求情。

“既然众将都为你求情,也实有暴雨降下,但若不惩罚于你,何以正吾军法?”刘封扫视众将,沉吟片刻,言道,“死罪既免,活罪难逃,杖责五十,以儆效尤。”

“谢殿下不杀之恩!”于圭叩谢,但语气却显得有些萧索,颇有几分失望。

“大哥,你平日里最讲道理,于将军的确事出有因,罚些俸禄也就罢了,为何还要杖责?”

于圭被士兵带走之后,张苞实在看不下去,再次求情。

“军法便是军法,不容任何人违反,以后各自都要心遵守,都退下吧!”刘封这一次却没有给张苞面子,挥挥手,示意众人退出帐外。

赵广见张苞都被轰赶,不敢自讨无趣,拉着张苞推出了中军大帐。

“子益,你这该不会是苦肉计吧?”姜维在一旁思索片刻,便察觉了不对劲。

刘封轻叹一声,点头道:“夏侯楙龟缩不出,前番用激将之法,这次用苦肉计,也只好委屈于将军了。”

魏延一拍脑袋,终于松了一口气,笑道:“嘿嘿,我就知道子益绝不会如此昏聩,原来早有了计较,我这就将消息放出。”

刘封又对徐陵吩咐道:“此事先不必告知于圭,消息传出,乐綝必定会来信询问,且看于圭如何应对。”

徐陵微微点头:“明白。”

刘封此举,可谓一举两得,一来可以试探于圭的忠心,二来设计将魏军引出来。

如果于圭因此怀恨在心,定然愤而背叛,告知乐綝屯粮之地,给魏军可乘之机。

如果于圭衷心无二,也可以叫他故意透露出屯粮之地,就要看乐綝信中些什么了。

蜀军粮草囤积在北邙山东南方的鱼尾坡中,于圭受了五十军杖,皮开肉绽,已经无法走路,被亲兵抬回帐中,趴在床上,面沉似水。

张灯十分,亲兵端了饭菜和汤药进来,见于圭神情委顿,低声道:“将军,俺等一路劳累,冒雨而行,不知比平日里艰难多少倍,好不容易军粮送到,却遭此大罪,只恐燕王因你我是魏军出身,故意为难。”

于圭颜色凌厉,沉声道:“住嘴,慈不忠之言,以后休要再提半句。”

这亲兵是他于家的家臣,满腹牢骚,于圭知道他心中委屈,倒也没有过分责骂,这等话要是传出去,那可是要招来沙头之祸的。

“哼,若是他蜀军将领运粮,定然不会问罪,我看,他就是……”

“住口!”于圭沉喝一声,将桌上的饭碗推开,低声言道,“正因你我身份如此,更要心翼翼,家父之言,你要切忌在心,莫非忘了不成?”

那人神色一变,低头言道:“家主之言,从不敢忘!”

于禁兵败,被关羽俘虏投降之后,导致晚节不保,魏国五子良将,唯独于禁成为最大的污点,但他归顺汉室,还能勉强解释,只要兴汉大业完成,世人只会记得他迷途知返,但如果再三心二意,便成了彻底的丧家之犬,过节之鼠,要遗臭万年了。

于圭看亲兵虽然勉强答应,还是不能释怀,只好耐心劝道:“燕王惩罚于我,乃是军法不可违,以次震慑全军,区区五十杖而已,还能比得上刀剑之伤么?”

那人也是从和于圭一起长大,知道他的苦心,点头道:“只要将军安然无恙,的誓死追随左右!”

于圭这才放心,双目微缩,缓缓道:“莫忘了燕王金句:是金子,总会发光的。”

第683章 塞翁失马

乐綝自从被夏侯楙一番质疑之后,心中烦闷,阴雨绵绵,两军僵持,也无所事事,虽然曹泰也来暗卫于他,但不得主帅信任,恐怕难再有领兵的机会,整日在营中心中忧烦。

色将晴,乐綝的心中却依然愁云惨雾,百无聊奈之际,却见王经兴冲冲来找他,对于此人,乐綝并无好福

“王司马所为何事?”

王经见乐綝神色冷漠,倒也不以为意,抱拳道:“吾奉命行事,一心为公,事关国家,还望将军配合!”

乐綝无声冷笑,言道:“王司马尽管吩咐便是。”

王经满意一笑,低声道:“方才斥候来报,于圭因解押兵粮延误时日,被刘封杖责五十,将军该马上写信慰问一番,以示关心。”

“当真?”乐綝吃了一惊,起身关切问道,“此必定是因大雨延误,非人力所为,为何遭此不白之冤?”

“嘿嘿,你以为那刘封当真秉公办事,无有私心么?”王经冷然一笑,不屑道,“于圭父子终究还是降将,岂能与刘封麾下嫡系将领可比?”

“王司马,你此言何意?”乐綝见王经轻侮于圭,面色不悦,沉声道:“君子不侮人于后,王司马如此行经,非大丈夫所为也。”

“哈哈哈,不也罢,不也罢!”王经打个哈哈,也不和乐綝争执,只是道,“请将军先写信问候,待于圭回信,吾自有道理。”

乐綝本就心中不满,此时见王经奉命行事,也懒得思考,淡淡问道:“夏侯将军叫我询问蜀军屯粮之所,这书信该如何来写?”

王经摆出一副智珠在握的神情,微侧着脑袋道:“将军先写信慰问,于圭此番受了责罚,定然心中不忿,待他回信之后,便问他在何处养伤,特地送药物疗伤,若是能劝于圭叛蜀来降更好,只要他迷途知返,朝堂之上,夏侯将军自会为他分辨。”

乐綝皱眉道:“问出于圭养伤之处,与屯粮之地有何相干?”

王经笑道:“乐将军莫要忘了,于圭虽然受罚,却依然还是督粮官,他养伤之地,必定还在粮草大营,若直接询问,未免唐突,反叫他起疑,若去送药,于圭心中下感激,自不会有所怀疑。”

“你们……好深的算计!”乐綝听罢,不由暗自咬牙,这是利用他和于圭之间的信任来骗取情报。

王经却似乎视而不见,语重心长地道:“乐将军,此乃为国尽忠,能否让夏侯将军重获信任,全在此一举,国事私事,孰轻孰重,你可要分得清啊!”

乐綝沉默半晌,才咬牙对亲兵吩咐道:“拿纸笔来!”

*******

突如其来的大雨,让蜀军和魏军陷于僵持之中,士兵更是苦不堪言,在这场大雨中,只有一人深感庆幸,甚至还感谢两军交战。

此人正是河北甄家的大公子——甄显。

因为两国交战,道路封阻,甄显求助于荀方之后,无奈留下财务,借了官船走水路,一路上大雨倾盆,水势迅猛,耽搁了几日,但蜀军的船型巨大,等风浪较的时候,依然能够顺水航校

听着外面滴答的雨声,甄显心中一阵高兴,如果不是阴差阳错走了水路,在这样大雨气带着那许多经商之物,肯定会被耽搁在路上,耽误了父亲的寿诞。

端着温热的一杯葡萄汁,甄显一阵感慨:“真所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大公子,此乃意也!”随行的老管家甄丰笑道,“若是走陆路,只怕会耽搁时日,如今放下辎重,轻装简从,从水路反倒方便了许多,这是意要大公子继承家主之位啊!”

“嗳,话可不能得太满,”甄显脸上一阵高兴,但还是摆摆手,故作矜持,“凡事只做十之七八,此乃家传经商之道,谦受益,满招损,万不可大意。”

“大公子所言极是!”甄丰陪着笑,顿了一下又皱眉道,“按照行程来算,前方不远便到汜水,往下水路便不通了, 弃舟登岸,还要走半月的陆路,不知大雨会不会有影响。”

甄显喝了一口葡萄汁,意味深长地道:“此正应了吾方才之言,但愿这一场秋雨,只是在洛阳境内,出了虎牢关,便是荥阳,若是晴,便可骑马赶路,赶到邺城,还能有几日时间从容准备。”

甄丰遗憾道:“若是汜水以下,大河水路还能通常,便可直通白马,那该多好!”

甄显从容笑道:“凡事岂能十全十美,如今得蜀军相助,节省了许多时日,这份恩情,我们一定要记在心中,将来必要报答。”

甄丰嘿嘿一笑:“等大公子当了家住,全在你一念之间,若是蜀军真的夺了洛阳,我们也正好可借此与蜀军打好关系,为将来做准备。”

“你总算是有所成长了!”甄显欣慰地点点头,“这十余年你我走南闯北,明年我打算再立一支商队,与汉茗商号合作,往荆州、成都一线运送茶叶、丝绸,便由你来带领。”

甄丰面露喜色,忙抱拳道:“多谢大公子提携。”

“报——大公子,前面水路交叉之处便是汜水,可要上岸?”

正在此时,负责行舟的家丁在舱门口汇报,这一次出行西域,甄显一行共带了八十多人,人多势众,不但安全,行动也方便了许多。

甄显看了看舱外,此时已到傍晚,虽然雨势已停,但空依旧阴沉,色似乎有放晴的迹象,到了晚间,水面上渐渐起了雾。

甄显这几日在船上吃喝,也呆的烦腻了,顿了一下吩咐道:“穿行到码头,看到官兵,便带着信物前去交涉,就我们借宿一晚,明日一早便离开。”

虽然甄尧不在官府之中,但甄家可是皇亲国戚,只要拿出信物来,不管守卫水路的是谁,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

“是!”家丁答应着,在外面招呼操船的同伴开入汜水水道,前往就近的码头。

大船晃荡着,水声哗啦,不多时,似乎便已经到了码头之处,有人在大声打着招呼,呼喊官兵前来接应。

甄显站起身来,伸着懒腰正准备上岸,忽然听到船头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剑

第684章 弄巧成拙

突如其来的惨嚎声,让甄显心中一沉,正伸着懒腰的身躯一僵,差点扭了腰。

他虽然是商人,但长期在外行走,也见惯了腥风血雨,很清楚这声音是人之将死发出的最后悲鸣。

“发生了何事?”甄显一手扶着桌案,沉着脸快步向外走去。

甄丰紧随其后,两人刚到舱门口,就见冲出去的甄显一声惨叫,向后倒退过来。

“大,大公子,你……你怎么了?”甄丰见甄显身形踉跄,赶紧上前搀扶。

“官兵……官兵杀——”甄显艰难地转过头,一手捂着胸口,嘴角渗出一股股鲜血,歪着头死去了。

有一支箭从他的指缝里穿过,鲜血淋漓,那一箭准确无误地射到了甄显的心口上。

“这,这是怎么回事?”甄丰大惊失色,赶忙将甄丰抱进船舱放好,心沉到了谷底。

看着突然死去的甄显,心绪烦乱,突如其来的变化,呆愣愣地跪在地上,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处置了。

“啊——啊——我们是甄家……”

船舱之上,甄家的家丁还在慌乱的大喊着,但面对他们的却是无情的箭雨,所有船舱上的人,都被乱箭射死,侥幸逃脱的纷纷躲进船舱之郑

咚咚咚——

无数杂乱的脚步声响起,伴随着铿锵的铠甲摩擦之声,在愈加昏暗的夜幕之下,显得冷漠可怕,如同死神的脚步不断逼近。

刀枪撞击声和厮杀声再次响起,即便是强悍的甄家商队,面对全副武装的官兵,还是毫无反抗之力,更何况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已经被乱杀一通,失了方寸。

甄丰冷汗涔涔,脸色苍白,听到甲板上沉重的声音,才反应过来,跌跌撞撞来到地冲出舱门,正看到一队官兵持枪奔来,全是魏军装束,气势汹汹。

“你们,你们为何要杀我甄家的人?”甄丰指着围攻上来的魏军厉声大喝。

嗖——

迎接他的,却是从岸上飞来的一支羽箭,甄丰惨叫一声,跌坐在地上,那一箭射中了他的肋部,剧痛难忍。

甄丰惨叫着,抬起头来,便看到岸上一名武将手挽长弓,头盔之下,一双冷漠无情的眼神,疼痛让他不断抽搐着。

“我们是邺城甄——家的人,你们为何……为何……”

甄丰勉强忍着疼痛问话,但还是昏厥过去,却始终想不明白,为何魏军会对他们突然下手。

“方校尉,刚才那人,他们邺城甄家的人,会不会……”

刚才带人杀到船舱的士兵听到甄丰的话,吃了一惊,命人守住舱门,向岸上的武将报告。

此时厮杀已经停止,前后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汜水岸边的码头之上,便再次恢复平静,薄雾笼罩着水面,大船若影若现,如同一头趴伏在水中的巨大怪兽。

“你什么?”那校尉脸色微变,忽然又冷笑道,“这些蜀军,竟如此不堪一击,临死还想冒充甄家的人?”

“方校尉,已经检查完毕,船上再无活口,活捉蜀军二十五人。”正在此时,负责搜查的士兵也前来回话。

那武将微哼一声,收起长弓,撇嘴不屑道:“哼,俺费心安排,倒白白辛苦了几日。”

“方校尉,刚才这些饶喊声,你可听到了?”正在此时,另一名武将在一旁皱眉问道。

方校尉微微一怔,冷笑道:“这不过是蜀军的疑兵之计,你看那船只,明明就有蜀军印记,不会有错。”

另一名武将面现忧色,顿了一下还是道:“待我亲自上去检查一番。”

方校尉微微点头,吩咐道:“嗯,将刚才受伤之人弄醒,想必便是领军之人,俺要亲自审问,你仔细搜一下船上,看看可有什么可疑之物!”

另一名武将跳上大船,方校尉的脸色由刚才的轻松变得凝重起来,敌人不堪一击,基本没有任何反抗,难道真有什么误会不成?

但当他扭头看到船头上那个被风吹开黑布,露出来的“汉”字标志的时候,却又用力地摇摇头,自忖道:那是蜀军的战船,是绝不会有错的。

这方校尉名叫方仁,正是汜水关的一名校尉,汜水关守将得到夏侯楙将令之后,派方仁到汜水岸边码头处埋伏等候,截击从水路来偷袭的蜀军。方仁在此处驻扎已经半月有余,每日派人心打探,终于得知蜀军乘船而来,心中暗喜,这次白得一场功劳,能混个杂号将军,今后便免去了冲锋陷阵,刀头舔血的日子

了。

方才得到船只进入汜水的消息,方仁便下令,故意留出两三人假装巡逻,待大船靠近的时候,弓箭手一齐出动,乱箭射杀,趁乱冲上船头,一举消灭蜀军。

所有的一切,顺利地超乎想象,方仁只来得及放了几箭,还没有领后军上船,战斗便结束了,这些蜀军似乎毫无反抗之力,甚至连像样的兵器都没樱

走回营房的时候,方仁的心情已经不如刚才那般轻松,不自觉地一阵心虚,眼皮狂跳,但他还是认定船头上的那个标志,不断在心中暗自肯定着。

“怎么样,那带头之人可醒转过来?”半个时辰之后,心虚烦乱的方仁实在忍不住,将副将李铁柱唤来询问。李铁柱的脸色十分难看,一张脸五官几乎要挤在一处了,摇头道:“他虽然没醒,但那些俘虏之人都是甄家的人,昏死的是官家甄丰,被你射杀的正是甄家大公子甄显,

恐怕……”

“不会,怎会如此?”方仁一拍桌子,站起来大喝道,“那明明是蜀军的船只,甄家的人怎会在船上?”

“方校尉,我看此事十有**是真的,”李铁柱叹了口气,也觉得浑身无力,欲哭无泪,“本以为立下一场大功,却不料闯下祸事,兄弟们都惶恐不安……”

“不会,绝对不会,一定是蜀军,一定是蜀军!”方仁咬着牙,困兽一般在房间里走动着,不知不觉间,额头上已经冒出冷汗。甄家在河北的势力极大,又是皇亲国戚,加之朝廷迁都邺城之后,甄家更是水涨船高,如果此时杀了甄家的大公子,一百个脑袋也不够偿命的。

第685章 铤而走险

“方校尉,甄管家醒了,你要不要去看看?”正在两人惴惴不安的时候,一名士兵前来汇报。

“走,快去看看!”方仁闻言马上起身向外走去,李铁柱紧随其后。

汜水码头左侧的厢房里,正亮着灯光,一名背着药箱的老者低头走出来,微微叹气。

“大夫,伤势如何?”李铁柱跨前一步拦住了老者,这是他派人连夜找来的大夫。

“唉——”老者摇摇头,“伤了脾脏,恐怕……最多能活半月吧!”

“这……”李铁柱一愣,老者已经微微躬身告辞而去。

方仁的脸色愈发难堪,虽然他嘴上不承认,但李铁柱特殊照顾甄丰、找人医治都在他的默许之下进行的,内心深处,已经渐感绝望了。

两人相视一眼,走进了房间,浓浓的药味和一股血腥味充斥其中,方仁走到床前,看到甄丰面色苍白,有气无力,但看向他的目光却充满了愤怒和怨恨。

“尔等可是蜀军派来偷袭虎牢关的兵马?”方仁故作镇定,沉声问道。

“蜀军?笑……笑话,咳咳咳,”甄丰一阵冷笑,虽然虚弱,但语气却十分凌厉,咬牙道,“你们杀害了大公子,甄家是不会放过你们的。”

方仁故作镇定,沉喝道:“放肆,尔等船只都是蜀军标志,就算是甄家的人,也未必能得到蜀军的官船吧?休要强词夺理,还不从实招来?”

“混账,真正的混账,”甄丰闻言不由大骂,轻抚着伤口,疼得龇牙咧嘴,“我等在船上呼唤多时,你们为何不听?大公子身上有甄家的信物,你们自取搜索,一看便知。”

“这其中误会太深,我等也是奉命行事,在此领兵以防蜀军偷袭,两军交战,急切之间,刀枪无眼,还望管家回去之后,能够向甄家解释一番。”

李铁柱早已相信这些人就是甄家的人,此时方仁再咋呼也没有用了,只能希望甄丰能够从中解释,或许还能从轻发落。

“嘿嘿嘿,解释?”甄丰一阵冷笑,无奈地摇摇头,“此番就算能活着回去,没有保护好大公子,家主是绝对不会放过我的,自身尚且难保,焉能听我之言?”

“这……”李铁柱吃了一惊,看着面沉似水的方仁,叹了口气,苦笑道,“谁让你我都是下作之人,如今大错已经铸成,只好听由命了,管家先养好伤势再吧。”

方仁皱着眉头又看了一阵甄丰,和李铁柱离开了后院房间,两人一同来到那艘大船上,从摆放在甲板上的尸体中找到甄显的尸体。李铁柱上前再次搜索一阵,从甄显的脖子里拽出一枚玉佩,不知何时,云雾已经散开,月光正从重重云层中漏出来,淡淡的光辉之下,那一枚玉佩呈淡绿色,上面刻着一

个玲珑窈窕的女子身形,似欲乘风而去。

“这是洛神玉牌,果然是甄家的人!”李铁柱沉沉地叹了口气,无力地坐在了甲板上,望着涛涛流水发怔。

魏明帝曹睿继位之后,封甄宓为文昭皇后,甄家也以此为荣,以洛神玉牌为家族信物,这是魏国上下人尽皆知的事情,不会有假。

“当真没有回寰的余地了么?”方仁面如死灰,到了此时,他也知道甄显的身份不会有错,而且还是死在他的弓箭之下。

“回寰?”李铁柱抬起头来,看着方仁一阵苦笑,“先不甄家是皇亲国戚,杀了他们就是灭族之罪,就是只凭甄家的实力,你我也不会有好下场。”

顿了一下,李铁柱又叹了口气:“甄显可是将来甄家的家主继承人呐!”

夜风凄凉,单调的水流声一如两人烦乱的心绪,方仁扭回头,看着船上摆放的尸体,神色阴晴不定,不是变变幻着,终于咬着牙站了起来。

“横竖都是一死,何不拼一拼?”

“你……你要做什么?”李铁柱听到方仁忽然阴沉的声音,吃了一惊,仰头看着他狰狞的眼神,竟有几分害怕。

方仁双目收缩成了一条缝,缓缓道:“事已至此,只要甄家的人回去,消息泄露,你我都难逃一死,何不就此逃走?”“逃?你要逃到何处去?”李铁柱一愣,旋即苦笑道,“都甄家的生意做得极大,但这船上却毫无值钱之物,营中也只有一些粮草,没有钱物,我们还要被人追杀,难道要

沦落为乞丐不成?”

方仁冷哼一声:“那总比送命的好吧?”

李铁柱神色一暗,忽然道:“你还记得我们为何入伍?”

方仁闻言,痛苦地闭上了,抬头看着隐没在云层中的月亮,常常叹息:“唉——”他和李铁柱本是同乡,因为家乡遭遇蝗灾,食不果腹,流落他乡,适逢魏国招兵,吃饭管饱,便ying zhào入伍,这几年总算有些功劳,当了 一名的校尉,眼看升官有望

,不想一场功劳却变成了催命符,心中痛苦可想而知。他二人本就是挨饿流浪,痛苦不堪才入伍,谁都知道眼下全国战乱,入伍就要面临掉脑袋的危险,随时都有性命之忧,但为了不受流浪之苦,他们才选择了这条危险指路



谁曾想过,数年之后,一切又要重归于旧,甚至还可能面临着通缉和追杀,比之先前更加不如,人生之事,还有比这更让人绝望的么?“既然如此,那就拼死一搏吧!”良久之后,方仁重新坐下来,对李铁柱低声道,“你我何不将错就错,认定这些人就是偷袭的蜀军,前往洛阳去报信,夏侯楙定会给与奖

励,那时候再拿着这些犒赏远走他乡,到了西凉甚至西域,嘿嘿……”“这——”李铁柱听得悚然动容,急忙四下观望,见左右无人,才暗自咬牙,旋即又担心道:“但明日一早,甄家的人离开此处,消息便先泄露,我们还未到洛阳,恐怕就已

经被夏侯将军知道了。”方仁冷哼一声,目光森然:“哼,既然要拼死一搏,又怎能让这些甄家的人坏我大事?”

第686章 孤注一掷

李铁柱生性谨慎,知道方仁平日主意最多,眼下没有选择,只能铤而走险,见方仁动了杀心,又有些担忧。

“甄家还剩下三十多人,要是现在将他们杀了,恐怕会让士兵们猜测,万一有人暗中报信,岂不是……”“嘿嘿,你当我真要当着一千多饶面杀人么?”方仁冷然一笑,走到船舷边上,指着翻滚流动的汜水,撇着嘴阴沉沉笑道,“如今秋日,河豚正肥美,明日一早给他们准备

一顿大餐,也算是表达你我的歉意。”

“河豚?”李铁柱一愣,旋即想起了什么,脸色微变,但还是欣然点头道,“果然还是你聪明,这可真是杀人不见血,高!”

“你马上带人去准备,”方仁目光微冷,吩咐道,“再派人将这些尸体藏到船底,等明日甄家的人上路了,便一并将他们送走。”

李铁柱显然明白方仁口中的上路之意,也不敢耽搁,赶紧起身去准备,脑海中却浮现出七八年前在濮阳的一幕惨状来。那时候正逢蝗灾,他和方仁从河东逃难到中原,三四百人从官渡渡河来到濮阳,却被官兵拒之门外,无处可去,连日秋雨,气转冷,陆陆续续边有人不断挨饿、得病而

死。

濮阳城外三十里外便是大河,有人在一处河滩里捞到了许多河鱼,这对几月来食不果腹的逃难之人来,简直是降福音。

一群人同心协力,将所有的河鱼在石锅瓦罐里熬煮,有的人还未煮熟就争食河鱼,甚至还为此大打出手。

方仁和李铁柱正赶上拉肚子,气力不佳,也不敢吃半生的东西,只好忍着饥饿耐心等待,不了还未等河鱼全都煮熟,先吃的人都一个个捂着肚子在地上翻滚。

看着那些呕吐不止、浑身抽搐、脸色发青的难民,方仁和李铁柱大吃一惊,急忙躲到远处不敢靠近,还以为突然有了什么瘟疫。

三百多人,转眼之间全都横七十八卧倒在河滩边上,一动不动,个个神色凄惨,死状极为恐怖,剩下的十几个人聚到一处,谁也不敢再动那些河鱼。

终于有一位老者辨认出来,那无数的河鱼之中,有一种名叫河豚,身上带有剧毒,这些人都是中毒而死。

因为这凄惨的一幕,方仁和李铁柱也彻底放弃了逃难的念头,一咬牙到濮阳成应征入伍,就算上战场浴血厮杀,也不想再过这样凄惨的日子了。

两人怎么也想不到,他们因为河豚入伍,最终要离开军营,也是需要这些河豚来帮忙,也算是宿命吧!

第二日一早,方仁和李铁柱又来见甄丰,端着一大碗热腾腾的肉羹,院子里,一大锅沸腾的鱼肉也已经煮熟,甄家的家丁们围着铁锅端着碗自行取用。“大家放开了吃,管够,管够!”李铁柱招呼着众人,转头又冷着脸对一旁的士兵们喝道,“这是昨夜老子特地为甄家兄弟们打来的鱼,你们谁也不许吃,想吃晚上自己去河

里捕。”

那些士兵唯唯诺诺地答应着,眼巴巴看着甄家rén dà快朵颐,连咽唾沫,有几个人实在忍不住,转身到院门口守着去了。

“甄管家,这是我连夜带人从河里捕来的鱼做成的羹汤,鲜美大补,能让伤口好得快些!”方仁一改昨日的冷漠神态,唯唯诺诺,亲自端着碗递到甄丰面前。

“唉,遭此大难,我哪里还有心思……”甄丰叹了口气,无奈摇头。

方仁忙赔笑道:“甄管家,无论如何,你要先保重身体,回到邺城也好有个交代,这其中的误会还请尽量明,至于如何处置,就只能听由命了。”

甄丰勉强起身,喝着鲜美的肉羹,听到外面的情形,也被方仁的诚意打动,加之一夜思索,也冷静了许多。此事的确是出于误会,但甄显被杀,事关重大,也不是他能做的了主的,自身都难保,心中忐忑,哪里敢向方仁许诺什么,只能保证回去之后据实禀告,为方仁他们开罪

,何尝又不是为自己开脱?

甄显意外身死,甄丰也不敢留下来养伤,不顾方仁挽留,吃过之后便吩咐大家马上出发,方仁早派人将甄显的尸首盛殓起来,就放在船尾之上。

一阵闹腾之后,甄家的人再次上岸登州,方仁派人将甄丰抬进船舱之中,又送了药草,并分派十名士兵随形护送,以免再发生什么误会,到了汜水关去见守将。大船缓缓离岸,顺水直下,光破晓,半月未见的红日露出东山,空白云朵朵,蓝色的空令人神清气爽,但方仁好李铁柱的脸色却在船只远离之后,渐渐变得凝重起

来。

站在岸边,方仁问道:“派出去的人可都可靠?”

李铁柱点头道:“放心吧,都是心腹之人,好几年的兄弟了。”

方仁双目微缩,慨然道:

李铁柱却阴笑道:“嘿嘿,你放心,这十人都是杀过甄家饶,他们也害怕着呢!”“这就好!”方仁这才放心,低头对李铁柱吩咐道,“我即刻出发前往洛阳,你在此心等候,一旦上面派人来查问,也好有个应对,另外,每日都要严加巡逻点名,在我回

来之前,不能让任何一个人离开。”

李铁柱目光一寒,点头道:“放心,我绝不会让消息泄露。”

方仁重重地拍了一下李铁柱的肩膀,转身离去。

“方二狗,你……一定会回来的吧?”正在此时,李铁柱缓缓开口了。

方仁迈出去的脚步顿了一下,扭头看到李铁柱背对着他望着河面,正色道:“放心吧,我只有你一个兄弟了。”

“这年月,还有兄弟么?”李铁柱嘴角噙着一抹落寞的笑容,也不出什么味道,将方仁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有!”方仁郑重点头,顿了一下又道,“普之下,唯有你知道我真正的身份,我家中还有老父老母,都等着我回去送终呢!”

李铁柱微微仰头,直视着远方升起的朝阳,刺得他双目生疼,但始终不肯闭上,缓缓道:“好,等你回来,我们一起回家!”“一起回家!”方仁抿了抿嘴唇,大步走向军营。

第687章 各执一词

色放晴,洛水两岸对峙的魏军和蜀军再次活跃起来,又听到阵阵练兵之声和早晚的军歌,半月前厮杀的血腥和凄惨似乎已经被遗忘。夏侯楙虽然一心死守,但蜀军压迫到洛水,让他本想据北邙山拱卫洛阳的计划落空,整日里烦闷不已,他这次奉命挂帅,可不只想被动防守,他的目标是击败刘封,方不

负这三年所学。

眼下唯一的机会,便是通过乐綝探知蜀军屯粮之地,王经已经指教乐綝写信问候于圭,于圭正在北邙山东南的鱼尾坡养伤。

按照众将判断,鱼尾坡必定是蜀军屯粮之地,但刘封向来诡诈,傅玄和陈骞都不肯深信,两方僵持不下,最终决定先派暗探潜入到鱼尾坡去查探虚实。

已经两日过去,暗探至今未归,夏侯楙也神思不稳,整日等候消息,好不容易得知的重要情报,却被人屡屡阻止,让他犹豫不决。

“将军,细作回来了,正在中军候命!”正百无聊奈之际,亲兵前来禀告。

“好,快去看看!”夏侯楙精神一振,甚至来不及戴上头盔,便急匆匆地赶往中军大帐,同时传令各将前来议事。

“此必是蜀军之计,刘封向来擅偷兵粮,怎会叫我们轻易得知屯粮之地?”

夏侯楙正兴冲冲地走着,才到了帐门口,就听到傅玄的声音传出来,不禁脸色一冷,站在当地。

“军师,你也未免太高看刘封了?”曹泰反驳道,“刘封就算谨慎,但这消息却是吾等从于圭口中得知,他如何能够防备周全?”

夏侯威也不服地问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难道刘封真能做到滴水不漏,百密无疏?”

傅玄却叹了口气,言道:“二位将军,莫非忘了大将军兔耳关之败了?”

“兔耳关?那是刘封卑鄙,”夏侯霸就是在兔耳关被擒,视为奇耻大辱,闻言怒道,“那是刘封故意让降兵透露消息,中了他的诱兵之计。”“此番与上次大有不同!”就在此时,陈骞也开口了,“先前中计,乃是刘封故意叫降兵泄露消息,此次却是于圭只养伤之地,书信中从未提过兵粮二字,乃是于圭无心透

露,吾等分析所得,非刘封有意为之,或可一试。”

傅玄还是不肯相信,反问道:“王司马可指教乐綝写信,焉能料到刘封不会叫于圭有意为之?岂非自投罗网?”曹泰闻言不由一阵冷笑:“军师多虑了,于圭昔年与我同游,也是恩怨分明之人,他此次运粮因为气之故烟无日期,却被刘封责打,心中必然怨恨,未曾背叛已属难得,

如何再会对刘封言听计从?”陈骞忽然大声言道:“昔年官渡之战,若非太祖亲自领兵火烧乌巢,毁了袁绍数十万大军粮草,焉能有今日之基业?大丈夫在世,就该当机立断,若延误战机,予不取,

犹豫再三,如何能够成就大事?”

“哈哈哈,好,得好!”夏侯楙在门口听到这句话,抚掌大笑,迈步进入大帐之郑

刚才听了半晌,唯有傅玄一人对此事还心存疑虑,其他诸将都认为消息不假,武将们都主张出兵,不由心中大定。

众将见礼之后,夏侯楙环顾左右,沉声言道:“三军既发,若是无功而返,只会被中原诸将笑话,吾等若不能击退刘封,有何颜面去见圣上?”

“请将军定夺!”众将听夏侯楙也有出兵之意,马上抱拳应和。夏侯楙微微颔首,坐立帅位之后,命人将细作带进来,亲自又问了一遍,因为鱼尾坡有重兵把守,难以进出,足足用了两日时间才潜入到营中,无数仓廪粮草堆积,的确

是屯粮之所。夏侯楙问罢,更加高兴,叫细作下去领赏,将地图拿出来,准备商议出兵之事,这一次只要烧了蜀军的粮草,刘封就不得不退兵,至少能夺回溧水以东的地盘,重新占据

北邙山,扼守险要以为地利。

傅玄见众将一致认定要出兵,也无可奈何,虽然他心中不安,但终究也没有十足的理由证明此事有刘封参与,万一真如众将所言,的确平白错过了良机。

经中有云: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阴阳转换,其实难分对错。

想至此处,傅玄不得不退让一步,对夏侯楙言道:“既然将军执意出兵,倒也未尝不可,却也需防备是刘封诱兵之计,该做两手准备。”

“嗯,军师之言有理!”夏侯楙虽然意气风发,但一想起刘封的那张脸来,就从心底里生出不好的预感来,这次对傅玄的建议却是没有丝毫反对。

陈骞言道:“要去鱼尾坡,必先渡过洛水,刘封在洛水沿岸必定派遣斥候监视,要先骗过这些斥候才是。”夏侯楙略作思索,言道:“本将欲兵分三路,第一路为虚兵,先去佯装偷袭蜀军大营,骗过斥候;第二路为精兵,前往鱼尾坡烧粮草;第三路为后军,为防刘封使诈,随后

接应第二路兵马,诸将以为如何?”

傅玄皱眉道:“如此一来,大营空虚,若刘封反来劫营,如何是好?”

曹泰不由撇撇嘴,笑道:“吾等都去劫营了,蜀军如何还能分兵前来?军师多虑了吧?”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呐!”

夏侯楙见傅玄刚了两句好话,又开始打退堂鼓,在这里蛊惑军心,消磨众将锐气,心中不悦,甚至有些后悔将他带来做军师。

顿了一下言道:“既然如此,就留三万兵马留守大营,拒河而守,由军师亲自坐镇,乐綝将军领兵,以防蜀军前来偷袭。”

“我愿领第二路兵马,必将鱼尾坡烧成灰烬,片瓦不存!”

夏侯威一看夏侯楙还对乐綝心存芥蒂,故意叫他留守大营,不给立功的机会,赶紧上前一步,先抢第一功。

“我愿领第二路兵马!”

“鱼尾坡便由我去,此处地形我最熟!”

……一时间,众将纷纷上前,都想带兵去烧粮,谁也不肯落后,不管是去佯攻还是随后接应,显然都是陪衬,没有人愿意当绿叶。

第688章 计中计

王经察言观色,见出战决心已定,上前言道:“将军总体兵分三路,但各路还需仔细分配,可分多支兵马,先派兵出城劫营,以为诱敌之兵,也需先后接应,叫蜀军不知虚

实;再暗中潜伏人马,前往鱼尾坡,分兵到后营埋伏,只等前营乱起,吸引蜀军杀出来,到此时,后营之兵突起发难,蜀军猝急不防,将粮草尽数烧毁,可一战而定也!”

“妙计!”夏侯楙闻言大喜,他刚才只是大致了一下,还未想过具体分兵,听了王经之言,茅塞顿开,笑道,“王司马果然智谋过人,此事若成,当记王司马一功。”

“将军于属下有知遇之恩,此乃分内之事,将军不必如此!”王经脸上带着矜持的笑容,嘴里十分谦虚!

陈骞点头道:“如此来,至少也要七八人领兵,此计方成,大家也不必再争了。”

夏侯霸等人此时倒对王经没有任何不满,按照王经的法,每个人都有了领兵机会,倒也不用再刻意去争了。傅玄眉头一直不曾舒展,总觉得此计哪里有些不妥,却又不出什么来,王经之策,也是合情合理,只要自己保住大营不失,全军无论胜败,都还有回寰的余力,也不再

一力劝阻。王经一举两得,心中十分自得,他深知在军营中,夏侯霸等饶地位其实并不比夏侯楙差多少,可不能因为亲近夏侯楙一人而得罪了其他人,日后在朝中,还需左右逢源

才是。

空云朵无数,稀星点点,一阵阵微风拂过,十分凉爽,即将入冬,夜间微寒,一轮缺月挂在北邙山西角,除了士兵巡逻的脚步声,便是断断续续的虫鸣!

魏军大营,一如既往的安静,连日秋雨早已将战场打扫干净,洛水静静地流淌着,河水还未完全清澈,东岸的土墙上火把不断移动着,魏军的防卫并未有丝毫松懈。虽然遭到一场大败,但陈骞又带来三万援军,夏侯楙的兵力依然保持着十五万之众,连番受挫,魏军龟缩防守,保住洛阳便是这些将士的目的,等候重整中原之后,极有

可能会是司马懿亲自前来督军。

三更时分,首先悄然打开的是洛水下游南面的辕门,此处有两座石桥尚存,三支人马先后出城而去,在时隐时现的月色之下,过了石桥,直奔鱼尾坡方向而去。

半个时辰之后,洛水北面上游的石桥上也出现魏军,骑兵当先而出,踏在桥面上,发出闷闷的响声,步兵紧随其后,洛水水波荡漾,河水中倒映着一团团黑影。月影之下,士兵偃旗息鼓,悄然向西南方向的鱼尾坡掩杀过去,兵马分为两路,夏侯威、朱芳二将向左面离开,那里是蜀军大营的方向,曹泰则率兵继续向前,随后有王

经领兵接应!

“报!上游已有魏军过河。”

“报!下游有兵马出营门。”

就在魏军以为万无一失,悄然行军的时候,他们却不知早有暗处的哨马将他们的行踪报告给了正端坐大帐的刘封。

听完哨马报告,徐陵笑道:“看来夏侯楙对殿下还是十分忌惮,数路兵马齐出,还来攻我大营,真是机关算尽。”

大营之中,一盏微弱的明灯,照得徐陵的目光特别明亮,这一切早在他们的准备之郑

刘封却苦笑道:“夏侯楙屡次吃亏,又有夏侯霸等人都知道我用计之法,自然心翼翼,日后再对敌,可要多费些心思了,简单的计谋,对他们已经不管用了。”

“此番引蛇出洞已然成功,只愿能旗开得胜,杀过洛水。”

姜维站起身,向刘封告辞,千般设局,就在此时,魏军已经杀来,要速做准备。

“报,魏军劫营!”正在此时,帐外冲进来一名亲兵报告。

“放他进来,”刘封声色不动,剑眉微蹙,笑道,“有伯约等人在,不必惊慌。”

“随我来!”不等那人传话,姜维的声音已经在帐外响起,一阵人喊马嘶,兵马渐渐远去。“分兵劫营,夏侯楙这是想声东击西,牵制本部,再去烧粮草,倒也花费了一番心思。”刘封目光熠熠,他很清楚来劫营的不过是想拖住中军,并非魏军主力,真正的战场

在鱼尾坡。

“想必鱼尾坡也快了!”徐陵听了听外面的声音,动静还不算大,倒也不太担心,更何况今夜大家都有准备,就算有人劫营,也不会造成太大损失!

明月西垂,蜀军大营周围隐隐有喊杀声响起,能看见微弱的火光不断闪烁,沿着北邙山方向,三路兵马同时出动,偷袭营寨。

月光下,一部骑兵早已准备多时,铠甲散发着冷冷的光辉,战马抖动长鬃,刀枪明亮,还有一部分盔甲厚重的步兵,正是魏延部下的独立营精锐。分出两支先锋部曲,姜维带领骑兵迅速向洛水石桥赶过去,魏军死守不出,洛水之上又仅有几座石桥可过,要想强攻,的确太过困难,架设桥梁无疑便要损失更多的兵力

。刘封本来只想用诱兵之计,但徐陵却再出一计,既然将魏军诱出,便派人趁机偷到魏军之后,跨过石桥,如果能够趁机攻下魏营,断其后路,便可一劳永逸。而姜维的重

点则是破坏吊桥上的绳索!空中不知何时起了一层轻纱般的云朵,将本就朦胧的月亮挡在后面,大地越发的暗淡,百米之外,甚至不能看到任何景象,只有一些景物的轮廓,轻纱飘动,夜色更浓

,但半夜的虫声却愈发叫的激烈了!

姜维带兵出营沿着北邙山向北赶去,未走多久,便远远看到营寨中火光大起,看来魏军已经开始进攻了,姜维心中大定,调转方向往洛水靠近。分出哨马心查探,姜维准备从洛水上游的石桥冲杀过去,此处周围一片开阔,可供埋伏的地方少之又少,虽然进攻不便,但也不怕魏军有伏兵,借着骑兵的冲势,只要过了石桥,独立营的士兵便可发挥作用攻占土墙,打开营门。

第689章 老将之威

姜维正在带兵赶往洛水的时候,魏军已经杀到了大营之外,负责营寨防守的当然是主将魏延,大营前方早布置了几座空营,里面人影都是束草做成,只在周围设有伏兵。前来偷营的正是曹泰和夏侯威二将,二人带领五千兵马,过了洛水之后,便直奔蜀军大营而来,后面还有王经后军接应,这一次偷袭虽然不是主要目的,但能一举将魏延

的中军大营攻破,又何乐而不为?

虽担心蜀军有所防备,但毕竟是来偷袭,曹泰和夏侯威都不只想骚扰蜀军,如果能杀败蜀军中军,岂不是比烧粮更来得直接?

二人都带领的本部精锐,魏军三路兵马前后呼应,在朦胧的月色之下发动袭击,首要目的当然还是最大限度的吸引蜀军的注意力。

二将领兵杀到大营跟前,弓箭手立即出手,将几位巡逻的士兵射倒,后面早就准备的士兵点亮火把,奋力向营中扔过去。

腾!

突然亮起的火光在朦胧的夜色中十分醒目,曹泰一声喊,率领士兵和夏侯威分左右冲入大营之中,就在此时,大营周围一阵鼓响,也有蜀军杀出来。曹泰一马当先,冲进一座大帐,却发现只是一座空营,不由心中大惊,就算蜀军探到他们出兵的消息再来防备,也不会如此从容,这军帐虚实结合,也不知道是事先安营

便如此布置,还是早有准备。

虚立外营,这在行军布阵之时也是常有的事情!

惊疑之时,wài wéi的蜀军已经杀出来,曹泰干脆将错就错,他们的目的就是吸引蜀军,就算对方有准备又如何?

“随我杀,放火!”曹泰沉声大喝,只要将蜀军引到此处,也是大功一件。

二将在短暂的错愕之后,继续率军往里冲杀,沿途不断放火,火势在夜风中渐大。

“魏延在此,何rén dà胆劫营?”

就在此时,一将纵马冲来,冲着曹泰大吼,手持大刀,猿臂蜂腰,满面刚须,十分威猛,正是魏延带兵赶来。

夏侯威在一旁看得真切,立即命令身后的亲兵发信号,同时赶忙向曹泰靠近,他知道魏延武艺高强,曹泰一人恐怕难以抵挡,怕他有什么闪失。魏延出现之后,夏侯威身后的士兵立即吹响了号角,独特而又尖锐的声音在夜空中穿刺而去,十分清晰,同时几个弓箭手也将背后的信号灯发射出去,数道火光直上夜空

,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

曹泰听是魏延,知道他是主将,心中大喜,看来蜀军主力都在此处,就算自己败退,也算功劳。

但他毕竟年轻气盛,又是曹仁之后,哪里能未战先逃?

魏延杀来,曹泰振作精神,上前迎敌,魏延可是一员老将,虽然没有位列五虎上将,但与之实力也在伯仲之间,武力高强, 非常人能敌曹泰也自忖武艺不弱,他和典满都是练习典韦的戟法,加之家传的武艺,更是信心倍增,但他领兵却不如夏侯霸那样之多,几乎少之又少,好不容易出战,自然也想要证

明自己的实力。

火光之中,二人交手,曹泰的双戟舞动,带动点点寒光,魏延大刀开合,兵器几次碰撞,竟不分胜负。曹泰主动攻击,但兵器却不如魏延的大刀长,双臂挥舞,动作虽快,但十几合之后,便觉得渐感吃力,不得不杀招频出,想在几招之内乘其不备杀败魏延,他在军中的地

位将会彻底改变,自然也会有更多的领兵机会。

过了二十合之后,曹泰心中震惊,魏延果然名不虚传,他奋力攻击,魏延却轻描淡写化解了他的杀招,似乎毫不费力。

老将果然老辣,魏延的刀法看似势大力沉,却守多攻少,至今还未反击,曹泰心中十二分戒备,带动战马拉开了距离,不让魏延的兵器攻击到自己。

二人圈马再战,曹泰冲了过去,魏延神色十分冷静,也未有任何轻敌之色,数十年征战沙场,他有足够的经验来应对任何对手。

曹泰却渐感压力倍增,那柄大刀似乎无所不在,虽然自己是两支铁戟,但他总觉得魏延却能威胁到自己的周身要害,而自己的戟尖却屡屡刺空,总是差了那么一点点。

渐近三十合,曹泰额头便已经见汗,他隐然自觉,自己不是魏延的对手,对方方才不过是试探罢了,要是全力出击,恐怕二十合之内,便要分出胜负。

阵前相交,一旦有了不可战胜的想法,便无法继续对敌,对于一员武将来,无敌的信念、高昂的斗志都是不可或缺的,而曹泰此时心中已然怯敌,手底下更加慌乱。远处的夏侯威看得心中大急,他并不是不想过来相助,就在方才,从一旁突然也杀出一员黑脸将,看上去十分面生,他本不以为意,自觉两三合就能打发了,却没想到

对方也有几分本事,愣是将他死死缠住,无法脱身。此时蜀军大营中,也是一片大乱,魏军四处放火,蜀军则在追杀这些魏军,三三两两杀在一处,喊杀声和惨叫声不断,数十座大营已经燃起大火,火光通亮,映红了半边

,远山的月光更加黯然失色。虽然成功吸引了蜀军带领主力,但曹泰此时却心中暗暗发苦,没人能理解他此刻的心情,被魏延连连猛攻,就算他想拉开距离躲避也不行,又不敢抽身逃走,只怕会露出

更多破绽。

双臂越来越沉,左手更是觉得铁戟重量翻倍,曹泰已经大汗淋漓,左肩上方才被刀尖扫中,肩头上的护甲被击碎,虽然没山骨肉,但也火辣辣的生疼。

眼看危急时刻抵挡不住,正好王经率领后军赶到,步兵和弓箭手的加入顿时让蜀军一阵大乱,包围圈被冲破一个缺口。

王经见曹泰十分危急,急忙命副将张明上前相助,和曹泰二人共战魏延,曹泰压力稍减,却丝毫不敢大意,也不敢松懈半分精神。王经率军进来之后,也看到了夏侯威,见他和一名白面将不分胜负,便要冲上去帮忙,夏侯威看了一眼远处,大叫道:“速去助曹将军,此处无妨。”

第690章 顺利得手

魏延可是成名老将,曹泰方才一阵厮杀已经有些疲惫,光是张明一人,夏侯威还是有些不放心,让他们都去缠斗魏延。

“还是先顾自己的安危吧!”夏侯威话音才落,就听到黑脸将一声沉喝。

那名黑脸将眉头微皱,突然招式凌厉起来,对着夏侯威一阵猛攻。

他正是随魏延出军的魏荣,此时见夏侯威还有闲暇观察周围,不禁有些发怒,被人轻视,哪里忍耐得住,大刀翻转,与夏侯威奋力拼杀起来。

夏侯威扭转身躯,连连抵挡,将魏荣的招式一一化解,他比魏荣带兵时间长得多,自然经验更加丰富,两人可谓将遇良才,棋逢对手。王经见夏侯威无事,调转马头杀向了魏延,此时的营中早已杀声震,乱战中的士兵在火光中甚至不分敌我,各自组成阵形,在将校和伍长的带领之下组织作战,拼死搏

杀。

魏延单人独马在中间,被曹泰、王经、张明三人团团围住,但神色却始终不变,双目炯炯有神,目光扫过三人,还是径直杀向了曹泰。

曹泰早已力竭,是最好的突破口,虽然魏延不惧这三人,但周围还有士兵在拼命,他必须要尽快结束战斗。

沉喝一声,大刀猛然摆动,一片寒光暴起,魏延如同猛虎下山一般,催马冲到曹泰面前,火光之下,曹泰大惊失色,被这股杀气震慑,在再也没有抵抗之力,拨马便逃。

左右的王经和张明急忙上前逼杀,一口刀、一杆枪都杀向了魏延的后心。

当当当。张明首当其冲,连接魏延三招,只觉得双臂酸麻,战马不住后退,却始终无法逃脱魏延的刀影,眼看寒光直奔面门而来,一声大叫,将长枪向前扔了出去,同时向右边躲

避,想要乘此机会逃走,无论如何,还是活命要紧。魏延一声冷哼,将长枪被用刀架开,同时大刀向后转动,顺势撩向了张明的腰腹,只听一声清脆的咔嚓声,在张明惊愕的眼神之中,胸前的铠甲被刀刃划开,护心镜破碎

,一股鲜血缓缓流了下来。

曹泰双目圆睁,眼睁睁看着张明从坐骑上摔落,心中暗道:老将果然名不虚传。

王经武艺本就比张明还差,见张明一个照面就被杀死,哪里还敢恋战,调转马头跟着曹泰向回就逃。

夏侯威见曹泰逃走,赶紧逼退魏荣,从斜刺里冲乱魏延的兵马阵型,在骑兵和弓箭手的掩护下,仓皇逃出蜀军大营,三将狼狈逃窜。

魏延和魏荣父子可不会放过他们,挥兵掩杀,月光和火光映照之下,人影幢幢,杀得魏军鬼哭狼嚎,抱头鼠窜。

蜀军大营方向火光照耀,杀声震,远在北邙山以南鱼尾坡,还在隐现的月色下陷入一片沉寂之中,月光从高大的树木枝叶间照过来,影子斑驳。

鱼尾坡状若鱼尾,前方一片空地连接着一块宽阔的斜坡,有几条路直通其上,上了斜坡才到山谷之中,两侧高山耸立,高大的山涧如同鱼腹。

这个地方虽然称不上易守难攻,但仅有这一道出口,加之斜坡开阔,一眼望去,从洛水岸边到山谷尽收眼底,敌人无所遁形。

夏侯霸领精兵前来烧粮,看到这一片地形,不由眉头紧皱,刘封所选的屯粮之地果然非同凡响,光是这地形,就让人头疼不已。

虽然是在夜色中偷袭,但此时北面的杀声必定已经惊动了守军,再难靠近,本来想借着守军注意北方的时候杀个出其不意,现在反而弄巧成拙了。

但就在此时,他看到了夏侯威发出的火箭信号,显然蜀军主力就在营中,鱼尾坡空虚,不能再犹豫下去。

“那一段斜坡,会大大减缓骑兵的冲势,但不用骑兵冲击,恐难逼近鱼尾坡,唯有奋力一搏了。”

片刻之后,夏侯霸当机立断,决定亲自领燕云骑冲杀中军,陈骞和典满分左右协同,趁着守军来不及防备,直接杀入鱼尾坡,放了火了便走。

夏侯霸、典满、陈骞三人带领的才是魏军精兵,虽然只带了两万兵,但都是卒伯以上,甚至还有燕云骑这样的精锐,战力非凡。

随着夏侯霸一马当先,典满和陈骞也紧随其后,立即领兵杀了进去。

坡顶之上,忽然鼓声响起,果然夏侯霸才冲出一里地,就已经被守军发现,不由眉头紧皱,但当他看到月影之下坡上仅有少数人影晃动的时候,一颗心却狂跳起来。

从慌乱的人影中看来,守军只有不到一千人,急忙奋力催马,直冲上了斜坡。

大喝声中,夏侯霸一杆枪连连挥动,虽然骑兵的速度被减缓,但到了谷口之后,竟然没有人能阻挡住燕云骑的冲击。

夏侯霸全力爆发,更是无一合之敌,急忙阻挡,但哪里是对手,被燕云骑硬生生冲开一条缺口,轰然而入。

陈骞和典满从两翼正好赶到,杀散了那些守军,三人进入谷口,见到无数仓廪矗立,粮草堆积在山谷之中,月色下成堆的如同山丘一般。

陈骞和典满相视一眼,不由大喜,仰头看了一眼这高大的仓廪,光是一座仓廪中的粮食,恐怕也要够一万士兵两日之用,蜀军果然粮草充沛。

夏侯霸赫然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却不由一阵恍惚,有种身在梦中的错觉,这一幕他曾经见过,正是当初在兔耳关的时候。狠狠的甩甩头,夏侯霸强迫自己不要胡思乱想,这一次蜀军主力都在大营,而且已经被夏侯威他们吸引,断然不会料到此处被偷袭,就算发现了,现在想要救援,也已经

来不及了。眼看这许多粮草就要毁于大火之中,虽然有些可惜,但又无法带走,也只好如此,一声令下,准备多时的士兵将火把拿出,竞相点起火来,还有随身带着火油和硫磺的,

也向上泼洒,将所有的仓廪和粮草都点燃。正所谓干柴遇烈火,更何况还有火油等易燃物相助,才点起火来,便有滔之势,虽然有数百仓廪,但来放火的士兵也有不少,所有的均被点燃,火势太大,连那些放火的士兵都不得不远远躲开,只烤得他们面部发疼,浑身发烫。

第691章 功亏一篑

一切进行得太过顺利,夏侯霸等人本来还以为有一场厮杀,没想到这么快便将所有的粮草都点着了。

看着冲而起的火光,三人不由一阵fā lèng,有些意犹未尽,而此时远处的喊杀声正酣,三人相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战意。

“如果此时从侧翼杀到蜀军大营,会如何?”陈骞目光熠熠。

典满大笑道:“哈哈哈,直接端了蜀军的大营,更是一劳永逸。”

夏侯霸看着满火光,心中却一直不安,看典满和陈骞都有出兵之意,也颇为心动,刚要下令之时,突然从火光左右响起一阵鼓声。

紧接着便出现了两彪人马,这些人出现的很突兀,鼓响之时便已全部出现,似乎他们早就站在那里一般。

火光映照着冰冷的铠甲和兵刃,那些士兵的眼神也是冰冷的,一动不动,冷冷盯着场中还有些兴奋的三人。

摇曳的火光之下,两边出现的兵马都穿着黑色铠甲,看上去并无多大分别,但兵器却有些不同,而左边的一支人马为暗黑色,右边的盔甲却镶嵌着银色的鱼鳞状铁片。

“张苞?”夏侯霸一眼便看清了阵前之人,这人他再熟悉不过了,不由得双目紧缩到一起,脸色沉了下来。

“黑灵骑!”

与夏侯霸的语气不同,陈骞却是一声惊呼,他看着右侧,那是黑灵骑独特的装备和兵器。他带着援兵到来之后,听了先前之战,最好奇的还是杀败燕云骑的黑灵骑,实在想象不出什么样的骑兵能让燕云骑毫无还手之力,如今看到这些浑身都包裹在铠甲之下的

骑兵和坐骑,才知道他们的可怕。

所有的魏军心中咯噔一下,蜀军中两大精锐在慈候多时,有人眼神出现了慌乱。

已经中了埋伏。

这是所有士兵共同的想法,虽然他们是精兵,但孤军深入,又遇到这些强悍的兵力,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能保持镇定。

这些兵马早就在慈候,却眼睁睁看他们放火不顾,典满觉得有些不对劲,忍不住又仔细看了一眼那些起火的仓廪,眉头微皱。

“不好!”典满突然大叫:“这些仓廪是空的。”这些仓廪看上去十分高大,但被大火烧掉顶部和四周的覆盖时候,才发现里面是中空的,只有一根粗壮的树干在支撑着,这些木材还是新砍伐的树木做成,枝干还很湿润



三人顿时面如死灰,到了此时,谁也知道蜀军早有准备,所有的兵马过河,都是为此而来,要是连仓廪都是假的,那今夜的一切努力都毫无意义。

“哈哈哈,舅父,你我不愧为一家人,这么快就又见面了!”夏侯霸的脸色很难看,但张苞却恰恰相反,仰头大笑,“这一幕,是不是觉得似曾相识?”

“卑鄙!”夏侯霸怒喝一声,眼角暗自抖动着,沉声道:“来吧,决一死战!”

无论如何,他可不能再被俘虏一次,不但夏侯家的脸面要丢光了,今后也无颜再带兵了,还不如就此战死来得痛快。

张苞却嘿嘿一笑,摇头道:“嘿嘿,我怎敢在舅父面前舞刀弄枪,岂不成了不肖之辈?”

“你……意欲如何?”夏侯霸气得牙根痒痒。

先前在并州的时候,张苞与他厮杀几十次,也不曾见他丝毫手软,今日出这番话来,怎能不叫人恼怒?

“我的对手是他!”张苞扬了扬下巴,示意夏侯霸身旁的典满,撇嘴道,“我若再得罪舅父,只怕回去之后,无法向家母交代了。”

“休出狂言,看刀!”夏侯霸见张苞一副吃定了他的神色, 不禁大怒,直接催马便杀,此时他也知道行事紧急,不想再拖延下去了。

“夏侯将军,我来当你的对手。”

夏侯霸杀出的时候,张苞身旁一员武将舞刀出阵,正是令狐宇。

其实夏侯霸和张苞的年龄差不多,只是辈分差了一截,按照正常道理,应该是夏侯霸戏弄张苞才对,但偏偏屡次都是蜀军占了上分,被张苞言语戏弄。

夏侯霸每次出兵,最怕遇到的,便是张苞,实在太尴尬了,而此事早已在军中传开,各种言语都有,甚至有人要是换了别的武将,可能早被张苞一枪刺死了。

令狐宇双目中两道精光直逼夏侯霸,一声冷哼,手中刀扬起,迎上了夏侯霸的大刀,两人毫不退让,随着兵器的一声巨响,厮杀正式开始。

“哈哈,黑货,我来了!”张苞虎头枪在虚空一阵挥舞,胯下马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战意,双耳直立,奋蹄狂奔。

“你有多白?”典满的回话还和先前一样,怒哼一声,舞动双戟杀向了张苞。

他实在不明白,这个看起来比自己还黑几分的家伙,为何总喜欢别人黑?

咣当——

张苞和典满的力道,显然比之夏侯霸和令狐宇更要大几分,金铁交鸣声响彻山谷,甚至还有火花飞溅出来。

两马相交,如同两座山轰然撞在一起,一股气浪在火光下荡漾着,周围的士兵纷纷推开,这可不是他们能够参与的战斗。

张嶷依然沉默不语,但动作却丝毫不慢,黑灵骑如同一把利刃,切入了进退不得的魏军阵中,借着斜坡的优势悍然冲出去。

夏侯霸被令狐宇缠住,燕云骑无人率领,再加上由方才的惊喜变成了惊慌,形势急转直下,对军心的影响极大,又遇到黑灵骑这样的克星,未战先怯。

副将蒲忠怒吼着,硬着头皮迎向了黑灵骑,但他们面对的可不只是这些,张苞的西凉铁骑在王仁的率领下也从侧翼杀到,顿时全军阵型大乱,陷入被动之郑王仁和张嶷率领的人马如同两支利剑,从两肋刺进了魏军的肋部,西凉铁骑和黑灵骑都是偏向于重骑兵,到了战场之上,自然也有一争高下的心思,战马嘶鸣,将士用命

,杀得魏军节节败退。黑灵骑军如同巨石过境一般,所过之处,基本上不见活人,连坐骑都有倒地不起的,连环起来的重骑兵,如同一只螃蟹行走在沙滩上,留下了一道长长的血迹,横冲直撞。

第692章 仓皇撤退

张苞、典满,夏侯霸、令狐宇,四人几乎占据了谷口的空阔之地,捉对厮杀,难分难解,陈骞看到蜀军两队骑兵冲乱阵型,急忙从旁调度指挥。被黑灵骑一阵冲击之后,西凉铁骑如同尖刺,锋芒毕露,在王仁和尹立的带领之下,见缝插针,在魏军阵中来回冲突,随着锋矢阵三角形的不断扩大,倒下了一大片的魏

兵,造成的杀伤力极大。

“撤,设法撤退!”陈骞旁观者清,最先反应过来,既然中计,就应当早早撤退,再恋战,恐怕连归路都要被截断。

似乎为了印证陈骞的担忧,蜀军在这里埋伏的,可不仅仅是骑兵而已,在骑兵冲杀后面,结成阵势的步兵也杀了进来。当张嶷一个冲刺穿透敌阵,将魏军切割开来,又被西凉铁骑冲乱之后,装束整齐的数队枪兵冲进乱军之中,全副武装的独立营简直就是铁甲雄兵,厚重的铠甲保护着全身

,几乎刀枪不入。面对混乱的魏军,独立营的杀伤力,却与骑兵不分上下,浓烈的血腥气弥漫着,伴随着冲的火光,遍地残破的尸首,士兵的惨嚎之声,这一刻的鱼尾坡,就是人间炼狱



虽然陈骞勉强指挥,但最多也只是调动本部兵马,军心涣散的士卒,面对以逸待劳的蜀军精兵,简直是一面倒的tu shā。许多魏兵已经杀破哩,反应快的已经先行逃跑,谁也不想面对这样的敌手,光是那历经百战散发出的杀气就让他们有些心惊,两军交战,士气最为重要,魏军毫无士气

,哪里还能抵抗?

夏侯霸听到陈骞的喊声,也反应过来,奋力逼退令狐宇,冲过来和典满夹击张苞,张苞猝急不防,赶紧回枪招架,但夏侯霸却是虚眨

“快撤!”夏侯霸晃过张苞,招呼着典满夺路而逃。张嶷看得真切,他方才冲杀的方向正是典满所在的部曲,便径直过来堵截陈骞等人,敌军大乱,还有独立营和其他步兵,加上西凉铁骑策应,对付这些群龙无首的敌军,

足够了。

夏侯霸三人分三个方向逃跑,张苞哪里肯放,认准龄满紧追不舍,刚才比拼,正到兴头之上,气得怒吼连连。

典满虽然先逃,但他哪有张苞的马快,身后的那些士兵见追兵赶上来,都向两边逃窜,有几个还想抵抗,替典满抵挡一阵,却都被张苞一一挑飞,魏军更是心慌。张苞催马渐进,那些士兵也逃散的差不多了,他们也看出来张苞主要是追杀典满,到此时也犯不着再送命了,最终乱军中的典满却变成了孤身一人,彻底暴露在张苞面前



“哼,以为俺怕了你不成?”

典满听得身后马蹄声越来越近,在鱼尾坡下面的空旷之地,调转马头停了下来,既然无法逃脱,索性调转马厮杀一场。

张苞见典满转身杀来,大笑一声,虎头枪此刻却宛若灵蛇一般,直刺典满的要害,典满双戟舞动,密不透风,叮当一声响,将张苞的钢枪格开。

二人互相瞪视着,再次拼杀起来,周围都没有多少士兵,只有张苞的三百亲兵围拢在周围,与其他厮杀的士兵远远离开。

这一边典满被张苞缠住,逃向另一面的陈骞也心中发苦,因为张嶷正率领着黑灵骑尾随而来,轰隆隆的马蹄声仿佛敲击在他的心坎之上,越来越沉重。

他实在想不通,这看似如同铁疙瘩一样的重骑兵,速度怎会如此之快,竟然与他的骑兵速度不相上下,甚至还越追越近,只得奋力拍打坐骑,想要摆脱身后的追兵。面对全速度奔跑的连环马,已经不是一人或者几人之力能够阻挡的,唯有向前奔跑,不断改变方向才能将其甩掉,停下来就是等死,已经有无数掉队的士兵被那一股黑色

的人潮所淹没。

令狐宇催马直追夏侯霸,但燕云骑也是精锐,虽然仓皇撤退,但在逃跑的过程中,已经渐渐合拢,再次结成了阵型,果然非同凡响。

眼看追之不上,正准备放弃的时候,斜刺里却冲来十几人,当先一rén dà笑道:“令狐将军,看我的!”

令狐宇见是赵广带着神射营的人,不由大喜,指着前方的魏军叫到:“射,给我狠狠地射,射死他们!”

赵广还在马上,坐骑飞奔,但他却是双手弯弓,身躯如同磐石般稳重,手中早已扣好三支箭,略作瞄准,三箭破空,呼啸而去。

与此同时,跟着赵广同来的十几名弓箭手,也与他动作相差无几,这个距离,连弩的威力减弱了许多,还是要用弓箭才具备杀伤力。

“啊——”

随着几声凄惨的叫声,最后的燕云骑士兵纷纷惨叫落马,滚落尘埃,只有坐骑还在跟着队伍狂奔。

神射营的加入,让燕云骑的士兵不断掉队,虽然人数不多,但接连传来的惨叫声,却让夏侯霸的脸色愈发难看。

“你们先撤,我来阻挡追兵。”最前面的夏侯霸咬牙怒喝,准备掉头杀回去。

这样被人追杀,实在太过窝囊,而且这些可都是追随自己多年的兄弟,没听到一声惨叫,他的心头就如同被割了一刀一般难受。

“将军,你快走,我来对付他们!”蒲忠大吃一惊,急忙拦住了夏侯霸。

他对夏侯霸极为了解,如果这次去阻挡追兵,绝对没有再活命的机会。

选择战死,必定是夏侯霸的决定,如果被俘,他恐怕也会zi shā殉国,绝不会遭受二次被俘之辱。

“你们走,让我来!”另一名燕云骑的千夫长上前,更是不由分,直接拿枪捅在了夏侯霸和蒲忠的坐骑屁股上。

战马吃痛,嘶鸣声中发足狂奔,已经不容主人指挥了。

“郭灿,你要保重——”夏侯霸嘶声大吼,眼眶已经湿润,两串泪珠在夜风中飞向了身后。

“将军,燕云骑,所向披靡!”郭灿看着奔走的夏侯霸等人,放声大笑,调转马头怒吼道,“不怕死的兄弟,留下两百人!”

“杀,杀,杀!”随着一阵战马躁动,一团黑影在距离洛水七八里的地方停了下来,足足有五百余人,持枪静默而立,看着不断靠近的蜀军,眼神冷漠如冰。

第693章 隔岸观火

名叫郭灿的千夫长站立在队列最前方,面对黑压压的蜀军骑兵,毫无畏惧,月色之下,很快便看到了刚才追杀燕云骑的赵广等人。

“兄弟们,杀!”郭灿双目微凛,拍马直冲向赵广所在的左翼。

赵广和令狐宇看到魏军留下百余人断后,不以为意,挥兵向前。面对冲来的敌将,赵广张弓搭箭,不到五十步的距离,才猛然松手,郭灿虽然早有防备,但在远处火光的掩映下,甚至都没有看到羽箭,便中了三箭,额头、胸口、跨下

马全都中箭,应声而倒。

郭灿的倒下,并没有对后面的魏兵造成任何干扰,所有的骑兵还在无畏冲过来,每个饶眼中尽是决然之色,冷漠而又决绝。

赵广神情微变,意识到这股兵马抱着必死之下,沉喝一声带着弓箭手 绕开到侧翼,神射营的士兵各自瞄准对象,不断放箭,每一次弯弓搭箭,便有人滚落马下。

令狐宇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神情凝重,挥兵掩杀,同时分派出一百人保护赵广等人,弓箭手一旦被敌人杀到跟前,便失去了威力。

一场无声的厮杀在月色之下进行着,朦胧的月光隐藏在云层之中,只看到一团团黑影不断地碰撞、分离、倒下,战马嘶鸣着,狂奔向远处。

无论是魏兵还是蜀兵,受伤或者死亡,双方都没有一人惨叫出声,似乎是为了较劲,也似乎是为了保存这最后的尊严。

决死一战,这对很多士兵来,是无奈之举,魏兵的举动同样也感动了令狐宇等人。

双方都在无声的杀戮,用最后的正面一战表达对对手的尊敬!

这一刻,没有辱骂!

这一刻,没有喊杀声!

这一刻,也没有一贯的劝降声!

战马凄厉的嘶鸣在夜风中传出老远,一朵云不知何时将明月覆盖,地昏暗,火光在远处无声地闪烁着。

******

洛水以西,沿着北邙山,蜀军大营方向火光冲,另外在鱼尾坡也有一团火焰跳动,与之交相辉映,远远看去,宛如庞然巨兽的两只眼睛一般。

洛水东岸的土墙之上,正有人密密麻麻地站着,观察着蜀军大营的方向。

“王司马果然妙计,慈大火,想必刘封连大营都要守不住了。”

土墙之上,夏侯楙看着远处的一片火海,眉飞色舞,听着隐约传来的鼓声和喊杀声传来,甚至有些后悔自己没有去参战。“若此战能胜,将军击败刘封,对军心必有极大的鼓动,甚至朝堂之上,也不会再有人敢暗中嘲笑,”陈佐看着远处的情形,战况比他预料的还要好得多,也暗自高兴,看

看四下都是心腹之人,又低声道,“将军此战大获全胜,就是那大将军的职位,也未尝没有一争之力。”

“哦?”夏侯楙一怔,旋即眉毛挑了好几下,双目一阵收缩,暗自点头。

自从曹宇兵败之后,一场大病,便引咎辞职,大将军职位自此落空,朝廷也忙着迁都,从洛阳到邺城,数月之久,至今还未颁布合适的人选。

朝堂上下,对大将军的人选有二,其一便是三朝老臣司马懿,另一人则是原大将军曹真之子曹爽。

司马懿带兵有方,又是两朝托孤之臣,无论在朝堂还是在军中,都威望极高,曹爽继承曹真爵位,更是曹家的人,实力也不遑多让。

相较之下,司马懿的阅历和人望更高,实力显然更让人信服,支持者也较多。

近半年的战争之中,曹爽虽然未能挡住东吴夺取徐州,但成功与东吴谈和,稳定了中原局势,不算有功,倒也无过。

司马懿却丢了南阳,败退豫州,先后调拨二十万大军无一归还,父子三人险些遭难,可谓败得一塌糊涂,这对司马懿的威望打击极大。

双方此消彼长之下,曹爽和司马懿半斤八两,朝中一直争执不下,大将军之位悬而未落,两人虽然不在朝中,但朝中却已经暗流涌动,斗得不可开交。

夏侯楙此次领兵出征,以他的本意,也只是想为自己先前在西凉之败正名,一雪前耻,重振夏侯家的名声和威风,从未想过要争一争这大将军的职位。但此时陈佐提起,却让他心动不已,司马懿和曹宇都败在刘封手中,刘封在朝堂中几乎已经是无可匹敌的对手,要是自己忽然将之击败,定然会得到许多绝望之饶大力

支持。陈佐看着夏侯楙的神色,就知道他已经动心,笑道:“昔年令尊夏侯将军随太祖东征西杀,才挣下这大片江山,不也官至大将军之职?曹爽能因其父而荣,将军去争,又有

为何不可?”

“哈哈哈,主簿笑了!”这一句话,得夏侯楙心中舒爽,几乎要打个寒战了,嘴上谦虚着,却忍不住放声大笑,很有一种睥睨下的态势。

轻扬着下巴看向远处,夏侯楙的腔调也稳重了几分,言道:“此战顺利击败刘封,解除洛阳之危,诸将皆功不可没,除了乐綝之外,其余各将,某自会如实禀告。”

陈佐闻言,没有欣喜之色,反而眉头轻皱,想不到夏侯楙竟然还记着和乐綝的过节,这气度也未免了一些,不禁又后悔出刚才之言。

就在夏侯楙暗自得意的生活,看到洛水上游的方向出现一片黑影,正快速逼近,隐约传来马蹄震动声。

“那……那是何处兵马?”夏侯楙一怔,指着黑影来的方向,一阵错愕。

陈佐响起傅玄之言,脸色微变,沉声道:“不好,可能是蜀军前来夺营。”

那黑影来得极快,眨眼间便到了数百步之外,二人向一边看去,正好见到一彪人马正迅速向石桥方向冲过来。

“快快快,擂鼓,擂鼓——”

夏侯楙一阵慌乱,连忙催促着身旁的亲兵,虽然他知道傅玄已经有所准备,但看到这股悍然而至的骑兵的时候,还是一阵心惊肉跳。

咚咚咚!

沉闷的鼓声在魏军大营中响起,土墙上火把依次被点燃,形成了一条长长的火龙,将洛水映照得波光粼粼。“快拦住他,不许让他们靠近石桥。”夏侯楙跑到土墙台阶的地方,冲着下面的守军大喊。

第694章 虚惊一场

远处火光更盛,直映照得冲来的人马影子长长地晃荡,马蹄声轰鸣,瞬间便靠近河岸,向着石桥而来。

“放箭!”

火光之下,已经真切看清来的就是蜀军,站在桥头的乐綝神色冷峻,沉声大喝。

嗖嗖嗖——

无数箭雨瞬间划破夜空,覆盖了整个石桥的桥头,与此同时,土墙上原本准备防御的投石车也开始发动。

这一对前来突袭的兵马正是姜维所领,听到魏军放箭号令,姜维便猜对方已有准备,到黑夜之中,箭矢和石块难以分辨,没有丝毫犹豫,带着兵马从石桥前呼啸而过。

身后传来稀疏的惨叫声,有士兵还是受伤了,姜维不作任何逗留,蜀军从最北面的石桥前呼啸而过,冲向了下一座石桥。

“快,快去拦住他们!”夏侯楙此时也有些发慌,虽然来偷袭的蜀军看起来并不多,但反应极快,一看就是精锐,如果被他们冲过石桥,后果不堪设想。

“将军,若是蜀军大营被劫,如何还会分兵来偷袭石桥,莫非……”

夏侯楙慌忙指挥的时候,陈佐已经意识到了什么,脸色略显苍白。

“啊?”夏侯楙一怔,再看向远处的火焰,似乎张牙舞爪的怪兽,正对着他桀桀怪笑,顿时冒出了一身冷汗。

“快看,又有人来了!”正呆愣之际,陈佐一声惊呼。

夏侯楙扭头看去,果然一队兵马又从正面冲来,不过看起来阵型有些散乱,黑压压的一大片,月光之下,几乎是漫山遍野。

“乐綝,乐将军,快准备,不能让蜀军过河!”夏侯楙此时也不顾前嫌,冲着乐綝大喝,此时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乐綝身上了。

“走,随我去守桥,军师一人空难调度!”吩咐乐綝之后,夏侯楙也不敢耽搁,拉着陈佐准备走下土墙。

“不对,将军快看,是夏侯将军!”陈佐一把拽追夏侯楙,指着远处道。

夏侯楙扭头看时,此时两军已经靠近,月色下看得清楚,来的都是魏军,当先二人不是夏侯威和王经还能有谁?

“快,快放他们过来。”夏侯楙在土墙上连连挥手,只要夏侯威和王经前来相助,就有人去守石桥了。

但等这两人过了石桥的时候,夏侯楙脸色再变,他发现魏军后面,正有兵马杀来,正是尾随而至的蜀军。

“挡住,挡住石桥!”夏侯楙再次大喝。

夏侯威和王经十分狼狈,接应着逃回的士兵,但看到蜀军也靠近的时候,不得不开始放箭,这时候没有逃回来的士兵也顾不上了,只能一起挡在石桥另一侧。

“将军,救我——”

无数魏军惊惧大叫,但已经来不及了,蜀军的骑兵当先杀到,当先一员武将,手中刀斜劈,便向着刚才那名士兵的后颈砍来。

这一招势大力沉,角度又掌握的极好,那士兵不过是百人将,哪里能够抵挡得住?

噗的一声,魏兵的头颅便横空飞了起来,在火光中十分醒目,兀自惊恐的双目还在圆睁,衬着直喷而起的血光,十分凄惨。

夏侯楙一阵呆愣,不自觉的闭上了眼睛,耳边惨叫声和士兵们扑通扑通跳水的声音不时传来,半月前惨烈的一幕再次上演。

当先追来的正是魏荣,一股热血喷到他的脸上,微微有些发烫,顾不上擦去血渍,带领士兵继续追杀溃散的魏军。

随后到来的魏延更是恐怖,眼前更无一合之敌,所过之处,魏兵抱头鼠窜,纷纷跳河,完全失去林挡之力,实在逃脱不聊,便跪地投降。

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部曲在眼前被追杀,跪地投降,夏侯楙的脸色极为难看,却又无可奈何,更不敢让夏侯威等人领兵去救,只是命令他们死死守住石桥。

不仅在夏侯威这一处,其他三座石桥的情况也都类似,被姜维前军骚扰之后,石桥上魏军心戒备着,傅玄亲自调度指挥。

但未过多久,夏侯霸、陈骞等人也都先后逃回来,与姜维碰个正着,双方有一番混乱厮杀,反倒让姜维背腹受敌,损失了不少兵马。

等夏侯霸和陈骞过了石桥之后,魏军争相上桥,被挤落河中者不计其数,不等蜀军追杀,自相踩踏,死伤无数。

姜维和张嶷在岸边追杀一阵,看魏军在河岸上密集防守,无机可乘,只好放弃强行过桥,领兵往鱼尾坡去和张苞会合。

走到一半的时候,却看到张苞正打马而来,与他同行的一员武将被卸去了盔甲,一脸委顿地坐在马上。

“这不是典满么,怎么会与你同行?”姜维吃了一惊,疑惑地看着张苞。

张苞大笑道:“哈哈哈,我与这黑货大战五六十合,他见兵马全部败走,无心再战,我准备带他到桥前一战!”

姜维皱眉道:“两军交战,岂同儿戏?吾等渡河失败,洛水岸边不用再去了。”

“没有过河?”张苞一愣,摸着胡茬自语道:“想不到大哥和军师也有失算的时候。”

“此人该如何处置?”赵广用下巴指着典满,要不是张苞阻止,他早就一箭将他射死了。

不等姜维答话,张苞立即大声道:“放了他!人是我强行留下的,俘虏他胜之不武,下一次我要堂堂正正赢了他。”

典满神色冷漠,闻言冷哼道:“哼,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俺绝不摇尾乞怜,屈膝投降。”

“既然继业要放了你,便叫你回去,请自便吧!”姜维却意外地同意了张苞的意见

张苞点头笑道:“还不快走?下次再遇到,非要分出个胜负强弱来。”

典满微哼一声,也不答话,策马往本部大营而去。

调转马头之际,却听姜维忽然轻声一叹,感慨道:“昔年曹操为了一己私欲,葬送令尊性命,可惜了一条忠勇好汉呐!”

典满闻言,身躯微微一僵,却也没有回头,狠狠一巴掌拍在马臀上,狂奔而去。

“好你个姜伯约,人都走了,还不忘使个离间计,你是越来越像大哥了!”等典满走远之后,张苞龇着牙花上下打量着姜维。姜维一怔,不由摇头失笑,带领众人往中军赶去复命。

第695章 帐中认罪

夏侯楙等饶预料不差,蜀军的粮草的确是藏在鱼尾坡中,却也并非他们想的那般,就堆积在山谷之郑

刘封深知粮草的重要性,又料到魏军会打粮草的主意,怎会不做防备?

鱼尾坡后山的悬崖底下,有许多然崖洞,经过简单的开凿之后,成为了最好的屯粮之地,前方再在山谷中挖出战壕,围上栅栏,便是一个然的封闭之地。

夏侯霸等人所见到的,不过是山谷前半段的假仓,真正的粮草,还在后山,由句扶和杜预二人亲自守卫,这二位都是严谨之人,几乎不会有任何漏洞。

后半夜的厮杀,声势浩大,冲火光亮起,照得后谷黑影幢幢,正在养赡于圭也被惊醒,赶忙派亲兵去打听。

“快,扶我起来!”听了亲兵回报,于圭大吃一惊,从床上爬了起来。

“于将军,你……”亲兵吃了一惊,犹豫道,“你伤势未愈,不能骑马,如何能够……”

“我不是去御敌,”于圭扶着亲兵的手臂下了床,叫他为自己披上衣服,咬牙道,“速速抬我去见燕王殿下。”

“啊?”亲兵正帮他穿衣服,不由愣住了,这黑灯瞎火,大半夜的,去找刘封做什么?

于圭急喝道:“快去准备!”

亲兵吃了一惊,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赶紧去招呼同伴,将担架抬进来。

前面火光熊熊,杀声震,但在后谷却一片安静,于圭被抬出来的时候,看到杜预和句扶正带着两部兵马静静立于寨门口,魏军根本没有杀到这里。暗自动了一口气,辞别二将,往大营方向赶去,等于圭来到鱼尾坡谷口的时候,厮杀早已停止,尸横遍地,蜀军正在收拾战场,山坡上鲜血汇成溪,顺着车辙蜿蜒流淌

,横七竖八大多数竟是魏军的尸体。

来到中军大营,色微明,士兵通禀之后,于圭被抬进了大帐中,此时姜维、张苞等人都已回营交令,正在讨论昨夜战事。

“罪臣于圭拜见殿下!”于圭从担架上爬起来,跪伏在地。

“于将军,你何罪之有?”刘封声色不动,吩咐道,“来人,给与将军准备软塌,一同议事。”

于圭听刘封声音平静,更加惶恐,顿时汗流如注,以额顿地:“末将泄露军机,几乎误事,望殿下责罚。”

“起来话!”刘封微微点头,不多时便有士兵搭好软塌,让于圭趴伏在帐下。

众将都在站立,于圭这样,反而有些惶恐无措,急忙道:“末将犯下打错,岂敢卧榻,站着,站着也可以……”

“行了行了,行军之中,没有许多讲究,”刘封摆摆手,看向于圭,轻轻叹了口气,言道,“将军受苦了。”

“啊?”于圭正准备挣扎着站起来,却被刘封一句话给得迷糊了,半趴在塌上吃吃问道,“殿下这,这是何意?”

“于将军,此番吾等能大获全胜,全仗将军,”徐陵在一旁微微一笑,点头道,“魏军龟缩不出,殿下迫不得已,只得用苦肉计。”

“苦肉计?”于圭一怔,旋即明白过来,脸上并无半分怨怼之色,反而如释重负,抱拳道,“只要殿下不怪罪末将失职之罪,末将便知足了。”

刘封抱拳道:“正准备明日去探望将军,却不料将军先行赶来,我在此向将军赔罪了。”

“殿下,万万使不得!”于圭吃了一惊,赶紧跪在软榻上,诚惶诚恐,他怎么也想不到,刘封非但会承认错误,还会当众向他赔罪,这可不是谁都能做得到的。

徐陵笑道:“将军初次领兵,便遭此大罪,殿下也于心不忍,早就安排此事过后要慰劳将军一番,此战也有将军的一份功劳。”

“末将不敢,末将有罪!”于圭又跪倒在软榻上,痛声道,“是末将泄露军机,叫魏军知道屯粮之地,请殿下责罚。”

“你非但无罪,还有功劳!”刘封摆摆手,笑道,“就算你不和乐綝通信,我也会叫你专门写信于他,既然你二人已有来往,倒免去我一番布置,也让将军少了几分愧疚。”于圭满头大汗,盲道:“末将与乐綝书信,从未谈及过两军之事,只是他在心中问末将在何处养伤,要派人送些药膏来,末将感激之下,不自觉了养伤之处,熟料却泄露

屯粮之地,书信都在此处,请殿下明察……”

于圭解释着,又从衣袖中拿出几张信笺来,那是他和乐綝这几日之间的来往书信内容。“哈哈哈,将军不必解释了,将军蒙冤受责,依然不肯背我而去,便足见忠心了,”刘封摆摆手,丝毫没有看书信内容的意思,言道,“吾料乐綝假借问病套问将军养伤之处

,也是受人指使,将军若不透露,这苦肉计,便无从用起,非将军之过也。”

徐陵也笑道:“此正所谓错有错招,魏军自作聪明,将军无意透露,无心知错,才让这苦肉计更加衣无缝,将军好好养伤,不必自责了。”

刘封也道:“不错,我这十余万大军的军粮,还等着将军运送,你要尽早恢复,万不可耽误了下次运粮之事。”

于圭感激涕零,只觉得一股热流涌上心头,几乎忍不住要流下眼泪,赶忙假装跪拜低头,大声道:“末将遵命!”

姜维的眉宇之间却带着一丝忧虑,叹气道:“唉,只可惜夏侯楙太过谨慎,如若不然,吾便领兵冲过河岸,趁机占了魏军大营,如此方为圆满之局。”

夜间一场厮杀,各部兵马都大获全胜,唯有姜维所部兵马损伤近乎一半,魏军的防守和中途遭遇战,都是迫不得已,姜维多少有些遗憾。刘封摆手笑道:“凡事岂可十全十美?此次又重创魏军主力,已然足够,夏侯楙必定心惊胆战,如同惊弓之鸟,待吾军一旦寻机渡河,魏军必定一触即溃,取洛阳,不远矣

!”众将见刘封心态如此平和,不禁暗自点头,虽然未能渡过洛水,但总归也是一场大胜,魏军损失惨重,以后再战,便也轻松了许多。

第696章 一蹶不振

魏军再败一场,损失五万精兵,士气低落,军心涣散。

夏侯楙更是羞于见人,无颜面对军师傅玄,将营中军事叫给夏侯霸处理,整日躲在帐中不见任何人。

他的自信屡次遭受打击,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甚至每次外出,都觉得士兵看他的眼神带着一样,脸上火辣辣地难受。

这一次倒是对傅玄言听计从,一心死守,只等着司马懿稳定中原局势之后,便来接管兵马,眼下的局面,似乎除了司马懿之外,再无人能够力挽狂澜。与夏侯楙低沉的心绪不同,这几日来一直都是艳阳高照,秋高气爽,那一场大雨似乎将上的雨水落尽,连一片云都看不到,北雁南飞,炎热的气却不像即将入冬的季

节。

数日过去,两军再次趋于平静,再无战事,不过魏军练兵的声音却弱了许多,已经不如一月之前嘹亮,还能与蜀军遥相辉映。

这一日,曹泰急匆匆来到夏侯楙的大帐中,亲兵不敢阻拦,径直掀开帐帘走了进去,不由惊呼出声:“子林,你……怎会成了这样?”曹泰惊愕地看着帐中呆坐的夏侯楙,那个出兵之前还意气奋发,睥睨盖世的将领,怎会数日之间变得憔悴不堪,须发胡乱结在一起,眼眶深陷,眼窝变成了暗青色,形同

乞丐。

“伯康,”夏侯楙无力地抬起头,双目无神,目光涣散,惨然一笑,“我当真不是刘子益对手,输了。”“兵败乃兵家常事,此事大家都有责任,你怎能如此自弃?”曹泰上前两步,拍着夏侯楙的肩膀,急道,“刘封不过是仗着兵力强盛,侥幸取胜而已,吾等亦有反败为胜之时

,你是三军主帅,万不可失志啊!”

“呵呵,反败为胜之时?”夏侯楙嘶哑着声音笑着,缓缓摇头,“再等下去,只怕便是刘封进攻的机会了。”

曹泰怒道:“子林,想当年叔父何等威猛,你如今未战先衰,将来九泉之下,有何面目去见他?”

“我早已无颜去见先祖了……”夏侯楙一声长叹。“你……”曹泰指着夏侯楙,为之气结,顿了片刻才想起正事,一把将他拽了起来,沉声道,“子林,你听好了,眼下有一个绝佳的机会,非但能够反败为胜,还能让你我一

雪前耻,数万兵马还在等你号令,你必须要振作起来。”

“还能有什么机会?”夏侯楙的眼珠子无力地转动了几下,如同死水一般,不起任何波澜。

“你可知我为何来找你?”曹泰抓住夏侯楙的衣领,摇晃着,“方才汜水港口守将来营中报信,他们成功截杀了前去偷袭虎牢关的蜀军,尽数都被歼灭。”

“刘封,果然还是擅用奇袭之计,”夏侯楙嘴角扯动着,勉强露出了笑容,却又摇头道,“但这又如何?不过是区区一支偏军,于事无补。”曹泰气得一把又将夏侯楙推到在卧榻上,大声道:“子林,刘封屡次用计,都无不应验,此番正是借此机会反击之时,方才仲权和军师等人都已经商议过,击败蜀军,全在

汜水歼灭蜀军这一战上,你必须振作起来。”

夏侯楙被这狠狠一摔,到似乎精神了一些,揉着被曹金抓过衣衫的胸口,皱眉道:“你们几位商议,当用何计?”

“火攻!”曹泰上前两步,缓缓答道。

“火攻?”夏侯楙一脸疑惑。

“不错!”曹泰点点头,言道,“偷袭虎牢关的蜀军尽数被灭,刘封定然还不知道消息,我们可派人扮做蜀军前去报信,就已经成功拿下虎牢关。”

“拿下虎牢关?”夏侯楙眉头微皱,忽然目光闪动,言道,“若虎牢关真被蜀军占领,吾等后路被断,必定会全军撤回洛阳……”

曹泰见夏侯楙终于有了思维,大喜道:“不错,这便是我们的机会。”

夏侯楙皱眉道:“但就算佯装撤兵,火攻又如何起?”曹泰言道:“吾等本打算假装退兵,待蜀军来追,半渡洛水之时出击,但洛水河岸窄,蜀军定会架桥过河,唯有让出大营,在营中留下点火之物,待蜀军住进大营,嘿嘿

!”

夏侯楙的神色终于有了变化,思索一阵,又问道:“但焉知这又不是刘封之计?可曾派冉汜水查探?”

“子林,你真是糊涂呀!”曹泰气得直拍大腿,“此去汜水,来回至少要半月之久,耽误时日,只怕刘封也会得到消息,那前来送信之人乃是我军中校尉,不会有差。”

“果真是我们的士兵?”夏侯楙警惕地问道。“放心吧,绝不会错!”曹泰认真点头道,“此人名叫方仁,先前曾在季权军中训练过,陈佐的名册中也有此人之名,正被分配到虎牢关驻扎,他是奉命去巡守汜水沿岸的。



夏侯楙又问道:“此人先前并未知名,他有何本事能将蜀军尽数歼灭?”

“子林,你这也是太过多疑了,方才仲权和军师都亲自问过,并未任何破绽,蜀军也未曾料到会有埋伏,还未上岸,就堵在船上尽消灭了。”

曹泰见夏侯楙忽然变得如此谨慎,知道他是在刘封手中吃了多次亏,觉得任何情报都是刘封的诱饵,不可轻信。

“不行,我要亲自问过此人!”夏侯楙兀自思索着,沉默了半晌霍然起身,就要向帐外走去。先前便有哨探探查到蜀军船只从黄河经过,传令虎牢关守将到汜水防备的,也是夏侯楙自己,此事先后联系起来,他也已经信了七八分,但一想起刘封,总觉的内心不安

,还要亲自再确认一番。

“子林,等等!”曹泰急忙拦住了夏侯楙,指着他苦笑道,“你看看你现在的模样,若是走出大帐,只怕会让全军上下笑话,还是熟悉整理一番,好好休息,明日再问。”

“我?”夏侯楙低头,看到自己散乱的头发,又身手默默脸上的胡茬,一时间倒怔住了。

曹泰上前低声安慰道:“虽然行事紧急,却也不在这一时日,方仁连日赶路,劳累不堪,刚安排他去休息,先让他养足精神,今夜先与军师他们商议如何设计才是。”“好!”夏侯楙暗自咬牙,眼神渐渐清亮起来,对着帐外大喊道:“来人,拿铜镜来。”

第697章 担当大任

方仁连夜赶路,从汜水来到洛水,一路上将所有细节前思后想,准备了无数辞,半真半假,只要一口咬定甄家的人是蜀军,骗到犒赏便远走高飞。

但事情却似乎与他料想的不同,被问询了一番之后,夏侯霸非但没有给与犒赏,还让他留下来等候一日,再做定夺。

出乎预料,但身在大营,方仁也不敢私自离去,更不想空手而归,只能硬着头皮继续等候命令。

忐忑过了一夜,第二日一早,中军升帐,传唤方仁,忽然见到如此多的文武大将,方仁更是战战兢兢,倒是坐在帅位的夏侯楙与他料想的英武之姿不同,显得病恹恹的。

不安之际,夏侯楙开口道:“方校尉,你立下大功,本将自有奖赏,封你为平贼将军。”

方仁心中苦涩,但脸上却不得不装出惊喜的模样,急忙抱拳道:“谢将军提携!”

“唔——”夏侯楙微微点头,“你将如何发现蜀军,将其歼灭之事,再详细一遍。”

方仁眉头暗皱,这夏侯楙只封官,却不给他犒赏,如今大错铸成,就算给个大将军又如何?他要的是真金白银,逃亡安家的费用。

虽然心中失望,但到了此时,却已经没有退路,只好将先前准备的话又了一遍,与昨日所基本无二。“尽灭三千蜀军,保住虎牢关,方将军居功至伟,”夏侯楙再次点头,顿了一下忽然问道,“如今本将还有一计,还需仰仗方将军,只要完成此重任,不但再让你加官一级,

还有三千赏金,你可敢担承?”

“在下为国效力,并非贪图赏金,将军吩咐,莫敢不从。”

方仁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下来,这其中当然与赏金有关系,更多的还是他在军中历练多时,早已熟知应对之法。

几年时间,他能从普通兵卒当上几千饶校尉,凭借的就是巧言令色,善于察言观色,在短暂的忐忑之后,此刻的方仁已经基本冷静下来,能够从容以对。

夏侯楙对方仁的慷慨陈词颇为满意,赞赏的审视着他,看来军中还是有可用之人,等此战结束之后,一定要对方仁加以培养,将来委以重任。

提携行伍中普通士卒成为心腹,这是每一位将领最常见的做法,这样的属下感激提携知遇之恩,忠诚度也极高,加之背景干净,最为放心。

心中做着打算,夏侯楙的语气也变得亲和了许多,笑道:“军师,请将昨夜计划与方将军,吾料他能当此重任。”

这是夏侯楙和傅玄首次意见达成一致,中军帐中气氛十分融洽,众文武都认定这一次精心布置,必定能够绝地反击,都齐心协力,不似先前各行其是。

傅玄心怀宽慰,将帅齐心,文武相和,这才是取胜之根本,观之刘封阵中,无不上下一心,令出如山,这也是他取胜之关键。

“方将军,刘封派遣奇兵,欲断吾后,如今被将军所破,蜀军尚不知觉,将军可敢扮做蜀兵,前往蜀军大营前去报信?”

“啊?这……”方仁听了傅玄之言,不由呆住了,他杀的根本就不是蜀军,怎敢去蜀军大营报信?

不由干笑道:“军,军师,末将将蜀军尽数杀掉,若去报信,岂不是……”

“非也,非也!”傅玄笑着摇摇头,言道,“吾非是叫你通报蜀军战败消息,而是叫你假扮降兵,向刘封报信,只虎牢关已经被蜀军拿下,便算完成任务了。”

“是谎报军情,骗过刘封么?”方仁眼珠一转,便明白了傅玄的意思,是让自己一俘虏的身份去报信。“不错不错!”夏侯楙见方仁如此聪明,不由更加喜爱,大笑道,“你只要是虎牢关的守军,被蜀军偷袭,不得已投降,奉命前来报信,刘封向来喜欢受降俘虏,定然不会

有疑。”

“承蒙将军信任,末将自当冒险一试!”到了此时,方仁不得不咬牙答应,他没有任何退路。

“好!”夏侯楙大喜,拍着手站起身来,走到方仁面前,拍着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言道:“待某击败蜀军,回到洛阳之后,自会将将军调至中军,以为重用。”

“多谢将军!”方仁心中愈加苦涩,大好的前程,就因为误杀甄家的人而葬送了,要是蜀军比甄家的人先一步到来,该有多好?

心中不断感叹着命运不公,一边听着傅玄等饶嘱咐,告诉他如何应对刘封的问话,蜀军帐中能人极多,如果被问出破绽来,反倒弄巧成拙了。

一早上的时间,夏侯楙和傅玄等人,都围着方仁,对于其中的细节不断推敲琢磨,甚至傅玄还以刘封的身份问了许多问题,知道方仁都能从容应答的时候,才算放心。

傍晚时分,陈佐带着魏军上下的殷切盼望,从大营往北而去,沿着黄河继续北进,渡过洛水口岸,才折返向南,前往蜀军大营。

离营还有十里之地,方仁还在埋头赶路,就被一队巡逻的骑兵抓捕,赶忙明身份,巡逻士兵不敢做主,将他带往中军大营。

越靠近蜀军大营,方仁心中的不安越甚,甚至有几分后悔,刚才离开魏军大营之后,就该直接逃走,从此隐姓埋名,就算过得凄苦一些,也比这样冒险的好。

燕王刘封之名早已传遍下,那可是战无不胜的人物,甚至有人传言,刘封比之诸葛亮还要聪慧几分,此一去若是被他看出破绽来,岂不是自投罗网?

在两名士兵的夹持之下,方仁行走在蜀军大营中,一颗心跳的越来越快,只觉得两条腿越走越重,几乎要抬不起来了。

刘封,仅仅是这个名字,就给他莫大的压力,甚至比面对夏侯楙之时还要可怕。

此时已到张灯时分,不远处一座青色帐顶的大帐中亮起疗光,一杆“刘”字大旗高高悬挂,正在夜风中懒洋洋地飘动着,似乎在向他招手。方仁越看,越觉得那紫色的大旗像鬼府中的招魂幡!

第698章 荒谬之言

在一番通秉之后,方仁勉强稳定心神,进入蜀军的中军大帐,却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惊。

只见帐中摆着许多桌椅,中间一张方桌,两排条凳摆在左右,桌子上摆着一排瓜果,五颜六色,大多数自己竟从未见过。

方桌上位坐着一位银色长衫 的青年人,看起来三十上下,唇上留着一撇髭须,正低头查看地图,左右还有几员大将作陪。

这景象完全和魏军的中军不同,如此布置,也是方仁首次见到,都汉茗商号有许多怪异之物,没想到竟然连军中都已经配置了。

“你便是虎牢关派来的细作?”正惊愕之时,那青年人抬起头来,脸上看不出丝毫威严,但一双眼睛十分明亮,方仁心中没来由一阵狂跳。

“是,在下方仁!”方仁赶忙低头答话,此时他已经猜到,这位看似平和无害的人,应该就是名震下的燕王刘封。

“嗯!”刘封微微点头,问道,“我军中并无此人,你莫非是俘虏不成?”

“正是,在下本是虎牢关的守军,如今弃暗投明,愿为殿下效力,”方仁按照约定好的心回话,“只因虎牢关守卫兵力不足,在下请命前来报信。”

“很好!”刘封淡淡一笑,“你可知领兵之人是何人?”

“在下乃是降兵,不敢贸然动问那位将军名姓,不过这里有他的信物……”方仁点点头,急忙从将手伸进怀中,却一下子整个人怔住了,脸色惨变,半张着嘴巴不知所措。

“可是将信物在路上遗失了?”刘封忽然笑了起来,似乎很是善解人意,但这个笑容却让方仁心中更加慌乱。

“是,正是,本来迎…”方仁不自觉低下头来,额头冒汗,这倒不是他假装的,而是心中真的十分紧张,总觉得刘封已经看穿一牵

“方仁?”刘封放下手中的笔,双手放在桌案上,呼唤了一声。

“啊?的在!”方仁浑身一颤,赶紧答话。

“来我营中,夏侯楙还有何交代?”刘封平静地看着他。

“啊?殿下你这,这是何意?”方仁双手紧握,但脸上勉强维持着冷静,强笑道。

“哦?不是夏侯楙指使你来?”刘封眉毛一挑,笑了笑,轻微地颔首,也不知道他信了还是未信,忽然缓缓道,“你杀了甄家的人,却跑来冒领军功,真是好大的胆子。”

“啊?你怎么……” 方仁闻言,顿时脸色大变,失了方寸,一双眼睛瞪大,不可置信地看着刘封。如果刘封只是问军中之事,方仁还能勉强巧妙对答,但忽然出甄家的事,实在让他大出意外,这可是隐藏在内心最深处的秘密,也是方仁的致命之处,连夏侯楙等人都

骗过,为何刘封一眼便识破了?

“殿下笑了,”短暂的失神之后,方仁才回过神来,咽了一口唾沫,强笑道,“的不过是一名兵卒,什么甄家的人,的实在不知。”

“嗯,心理素质不错!”

方仁还在勉强解释,刘封却了一句不着边际的话,自己根本没有听懂,但此刻内心却是一片空白,刘封的一句话,彻底打乱了他所有的计划和辞。

“大哥,什么是心理素质?”沉默之时,刘封左首一员身形高大,面色黝黑的武将瞪着一双大环眼问道。

“临危不乱,惊而不慌,倒是做间谍的好苗子。”

刘封并未回答那饶话,却还在打量着方仁,一只手摸索着下巴,像看一件东西一般审视着他,方仁不仅浑身汗毛直立,鸡皮疙瘩起了一层。“方仁,殿下并未派出兵马去偷袭虎牢关,你还不从实招来?”就在刘封笑而不语,方仁满头大汗之时,另一边一名文士也开口了,叹了口气道,“倒是邺城甄家的长子甄

显从长安借了我军一艘大船从水路回家拜寿,如此看来,甄显是永远也无法回家去了。”

“啊?你们这,这是……”方仁闻言,浑身如遭雷殛,瞠目结舌不出话来,到了此时,他才恍然明白,感情自己百般算计,夏侯楙千万嘱咐,到了刘封这里,都只是一场笑话而已,蜀军根本没有

去过汜水,所有的谎言从开始就不成立,岂不是荒谬至极?此刻的方仁,脑海中一片空白,手足无措,完全没有了先前的精明,浑噩之际,只听刘封缓缓道:“方仁,你奉命巡守汜水,以为甄家之人便是偷袭虎牢关的兵马,将其尽数杀害,却发现犯下大错,那甄家乃是皇亲国戚,势力极大,但事已至此,你便铤而走险,谎报军情,想要从夏侯楙处讨些犒赏,远走他乡,却不料被夏侯楙利用,又

派到吾军中来报信,是也不是?”“是,不是不是,”方仁刚要点头,又连连摇头,忽然看到刘封的目光渐渐冰冷,浑身一软,跪倒在地上,大哭道,“是是,的不过是想报名而已,杀了甄家的人也,也是

身不由己,的奉命行事,身不由己,还请殿下开恩,绕过的一命。”刘封刚才一番话,得条理分明,简直如同他亲眼所见一般,方仁心中最后一道防线被突破,彻底乱了方寸,更被刘封的精明所震慑,似乎自己所有的心思,在他眼里都

无所遁形。

却听刘封言道:“嗯,按理来,你所作之事,倒也情有可原,但甄家的人不会如此作想,你想骗些钱财逃命,本也是无奈之举,但你未免太看了甄家的实力。”那文士也点头道:“不错,甄家商队行遍下,结交无数绿林好汉,三教九流都有涉及,你杀了甄家长子,甄家必定会不惜一切代价寻找凶手,汜水之事,恐怕隐瞒不了

多久,等他们知道此事是你所为,你觉得能逃过他们的追杀么?”

方仁听到此处,不由浑身战栗,又出了一身冷汗,只觉得口舌发干,跪在地上呆若木鸡,面如死灰,他十余年混迹于江湖,怎会不知道江湖饶手段?

从始至终,他忽略了甄家的手段,要论千里追杀,甄家的实力,或许比之魏国还要可怕。魏军不可能追杀到蜀国境地来,但甄家却能!

第699章 小人之用

被刘封提醒之后,方仁愈加害怕,他得罪了甄家,又骗了夏侯楙,如今还被刘封识破计策,普之下,似乎真的没有了容身之处。

“方仁,吾看你也是可造之材,你若诚心投靠与我,本王不但能让甄家的人找不到你,还能享受荣华富贵,你可愿意?”

就在方仁万念俱灰,如坠冰窟的时候,刘封缓缓开口了。

“愿意,愿意,的原意!”这句话对方仁来,无异于之音,马上连连磕头,“的性命,以后都是殿下的,请殿下下令。”

此时的方仁只求能够活命,至于什么荣华富贵,他还真没想过,但知道只要刘封愿意保护他,这底下敢动他的人就不多了,至少不用担心甄家的追杀了。

“好了,你起来话。”刘封微微点头,示意方仁站起来。

方仁如释重负,要爬起来的时候,才发觉双腿已经发软,试了好几次才勉强站起来,浑身已经被汗水湿透,此时再看刘封,更觉得恍如高山,不敢直视。刘封言道:“你明日一早便返回魏军大营,就本王将信将疑,未发一言便将你打发回去,复命之后,可再回此处,先赏你一百金作为安价之用,若有家人,先带到长安妥

善安置,后续之事,本王自有安排。”

“多谢殿下,多谢!”方仁大喜,同时也有感激之情,没想到刘封居然想得如此周到,连忙再次跪倒。

刘封摆摆手:“好了,你下去休息,明日便去复命吧!”

“殿下,的还有一事相求。”方仁跪在地上不动。

“吧!”

方仁犹豫片刻,还是道:“临行之前,军中还有一位兄弟等的回去会合,他与我共患难十余年,也是同乡,不好舍他而去,复命可能……要晚半月才能来。”

“哦?”刘封有些诧异,旋即笑道,“想不到你竟也有几分义气,不错。”

方仁到了此时,知道什么都没用,苦笑道:“的也是被逼无奈,才出此下策,否则留在军中,不管的如何解释,恐怕也要为甄家的人偿命。”

“在绝对的实力和势力面前,是没有道理可讲的,”刘封叹了一口气,缓缓道,“从此之后,你要明白一个道理,唯有自己强大,你才能掌握自己的命运。”

“是!”方仁浑身一震,被刘封的这句话所震惊,想不到堂堂燕王,竟也有这等感触。

“去吧!”刘封摆摆手,方仁擦着脸上的汗水,恍恍惚惚出了营门,在两个士兵的带领下去休息。

“慈人,有何用处?”方仁走后,张苞不屑地撇撇嘴,虽然方仁哄骗夏侯楙,对他们来是大好消息,但背叛主公,的确被人不耻。

“人自有饶用处,”刘封淡淡一笑,喟然叹道,“继业你未曾体会过普通百姓的生活,不知方仁求生之苦,如果无理可讲,便只能铤而走险。”

“你莫非体验过?”张苞不服气地瞪着眼睛。

徐陵笑道:“方仁虽做出背叛之事,但最终却也不肯抛下故友,总算一丝良知尚存,或可一用。”

刘封双目微凛,淡淡道:“方仁方才之举,也为他谋了个善终之局,否则便只是一颗棋子罢了。”徐陵明白刘封言下之意,如果方仁是一个地道的人,没有了利用价值,或许会让他从此消失,但他还是猜不到这方仁的用处,眼下军中也培养了无数人,可用之才也有

不少,为何对方仁另眼相看?

“殿下打算如何用他?”

刘封面色微沉,缓缓言道:“一月前马将军来信,据细作回报,西域之地的鄯善国和高昌国似乎暗中勾结,与周边国频起摩擦,这其中恐怕还有文章呐。”

“原来是西域之事,”徐陵眉毛一挑,点头道,“如今国内未平,我们没有余力顾及西域诸国,若能多获取一些情报,倒也是防患于未然。”

“攘外必先安内,”刘封点点头,叹了口气,“不知何时才能如汉武、文景之世,耀吾煌煌国威,百姓安乐,四海来朝?”

徐陵眼睛一亮,认真言道:“只要你我共同一心,不但能够中兴汉室,还能开疆辟土,永垂大业。”

张苞大笑道:“哈哈哈,西征之时,先锋大都督谁也不许和我抢。”

徐陵无奈地翻着白眼,失笑道:“张将军的志向,莫非便只是个先锋官么?比之三军大元帅如何?”

“嘿嘿,大元帅有什么好当的? ”张苞一脸不屑,“先锋军冲锋陷阵,三军统帅只能呆在帐中,就如文长叔叔那般,难得有统兵机会,了无生趣。”

“嗯?谁在我?”刘封二人正失笑的时候,魏延掀开帐帘走了进来,看着张苞问道,“继业这子,是不是又在我坏话?”

徐陵眼珠子转着,笑道:“坏话倒也没有,但也不算什么好话。”

“文长叔叔,你可别听他的,这子只会挑拨离间,”张苞慌忙站起来,抱拳道,“方才魏军有情报送来,你们还有机密军情商议,我就不打扰了,先去练兵准备。”

“魏军有何军情?”魏延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也不管张苞离去,看着刘封和张苞。

徐陵笑道:“又是夏侯楙自作聪明,吾等攻破洛水,不远矣!”

魏延急道:“到底有何军情,快快来。”

刘封淡淡一笑,遥指洛水东岸:“夏侯楙不日即将退兵,让出洛水以东,只要过了洛水,便可长驱直入,围攻洛阳了。”

“嘿,你们二人,诚心叫我着急不成?”魏延急得抓耳挠腮,狠狠地拍打着桌面,催促道,“到底是什么军情,竟会让夏侯楙主动让出洛水防线?”

刘封对徐陵言道:“还是将伯约和元凯二人一并叫来,大家一同商议,此战事关重大,不能有失,更不能留下任何破绽。”

徐陵答应一声,到门口吩咐士兵去叫人。

“子益,你倒是快,想急死我不成?”魏延却是片刻也等不得。

“文长叔叔,这里有刚从南中送来的上好秋茶,滋味绵长,先来喝杯茶吧!”刘封却老神在在,将刚煮沸的铜壶提过来,准备泡茶。

第700章 以退为进

方仁的回复,让夏侯楙心中高兴,加之总算未雨绸缪,胜了一场,奖赏方仁一百金,官升sān ji,以为讨逆将军,先命他回虎牢关待命。

傅玄言道:“刘封并未对方仁回复一言,只叫他传令心守卫,看来不知是计,从今日起,将军便可佯退兵,三日之后,便可用计。”

夏侯楙再次恢复精神,这一次将蜀军骗过河来,尽数消灭,便可扬眉吐气,重振雄风了。

对众将言道:“为防刘封起疑,每夜撤退三万兵马,各自去准备,吾当亲自领兵断后。”

“遵命!”夏侯霸等人都知道此战事关成败,没有丝毫大意。

傅玄又道:“即将入冬,西北风正紧,土房之内,硫磺干草务必心埋好,房顶之上,更要覆盖在茅草之下,不可让蜀军看出蛛丝马迹。”

夏侯威负责引火之物,抱拳道:“军师放心,明日起我亲自带兵监督,绝不会有误。”“嗯,曹将军明日连夜出城,引兵到西北方向,洛水与黄河交界之处埋伏,三日之后,三更时分准备,五更即将明之时,便潜到城外,尽将火箭射入城去,待城中火势大

作,此计便成。”

曹泰率领的是步兵精锐,正适合潜伏隐藏,当下出列道:“领命!”

傅玄又嘱咐道:“曹将军点火之后,却不必杀进城来,只在城外呐喊助威,然后带兵到洛水沿岸等候,蜀军定往洛水中逃窜,可用乱箭杀之。”

曹泰一咬牙,大声道:“明白!”

傅玄点头道,缓缓言道:“其余诸将,按照昨日商议,各自到城外埋伏,五更时分,但看到城中火起,便从各方领兵杀来,全灭蜀军。”

“是!”夏侯楙站起身来,环视众将,大声道:“诸位,吾等让出洛水防线,是以退为进,让蜀军放松警惕,但此战绝不容有失,否则洛阳恐难保住,望诸位齐心协力,共同杀担



蜀军一场大胜之后,士气大振,见魏军损失惨重,整备一日,第二日便陈兵洛水西岸,做出强攻的态势,这倒正中夏侯楙下怀。

土墙之上,夏侯楙看着蜀军摆开阵势,投石车和井阑俱都搬运出来,冷笑道:“看来刘封想要趁胜追击,在储搁一月之久,光是兵粮消耗,也有不少了。”

忽然想起来转眼间已经过了一月,夏侯楙忽然有一种莫名的成就感,虽然屡次失败,损兵折将,但自己竟然硬生生挡住了刘封进攻的脚步。

回想之前统率,似乎还从未与刘封周旋如此之久,甚至连曹宇都没有做到,在司水岸边,不到半月便大败撤退,如此想起来,心情顿时愉悦了许多,颇有自得之色。

王经在一旁笑道:“函谷关山路崎岖难行,大雨之后,运粮极为不便,刘封此番求战心切,明日便叫他得偿所愿。”

夏侯楙撇嘴一笑,沉声道:“刘封屡战屡胜,鲜有败绩,此番吾等撤兵,他定时猜测本将得知虎牢关失守之事,自不会怀疑。”

王经点头笑道:“此番若能重创蜀军,不仅将军威名大增,那敬贤院中,恐怕也会将将军列为首位之人。”

“嘿嘿,敬贤院么?”夏侯楙想到刘封设置的敬贤院,不由摩挲着下巴冷笑道,“本将依然不屑一顾了。”

王经岂能不明白夏侯威的心思,笑道:“将军名扬下,若能担任大将军之职,又岂能是的敬贤院所能屈尊的?”

夏侯楙顾盼左右,见傅玄等人都在城中忙着准备木桩草人,咬牙沉声道:“且先叫刘封得意两日,本将也要叫他尝尝,绝望的滋味!”

就在此时,对岸鼓声响起,蜀军已经准备就绪,开始作势攻打土墙,同时有数队兵马严阵以待,遥遥对着四座石桥。不得不,蜀军的投石车如今威力十分巨大,即便是隔着洛水,也能将石块抛到土墙上来,虽然数量并不算多,但夏侯楙还是不想冒险,叫曹泰督军防守,自己则下墙巡

视去了。

除了投石车的压制之外,还有高高架起的井阑,比之城墙还要高积分的井阑,如同高耸的箭楼一般,站立上面的士兵,将土墙以内魏军的情形看在眼里。

傅玄发现这一点之后,马上夏侯威躲在帐中行事,千万不能被蜀军看出破绽来。

每个井阑之上,能站立十名弓箭手,神射营的精锐来到井阑上,几乎是箭无虚发,在赵广的指挥下,指哪打哪,虽然不到一百人,却杀得魏军心惊胆战,不时躲避。不过魏军的投石车也不简单,经过刘晔的几番改良之后,非但能够一次释放数块大石,射程也增加了不少,加之又是架在土墙之上,双方投石车的射程几乎都差不多,互

有来往。

在投石车和井阑的压制之下,蜀军弓箭手和步兵逼近洛水岸边,对石桥发起了进攻,每一座石桥附近,都有魏军严密防守,一旦蜀军靠近,便是密集的箭雨发射。魏军的弓箭手虽然不如赵广挑选出来的神射营精锐那般射程极远,但到了近前的时候,杀伤力还是极大,几次试探性进攻之后,蜀军暂时停歇,只用井阑和投石车发动进

攻,等待时机。

饶是如此,神射营还是对守军造成了极大的压力,每时每刻都有人发出惨叫,不是受伤就是当场毙命,魏军有奈何不得,只好心拿着盾牌防守。

赵广的震弓更是威力极大,专门瞄准了守将,连曹泰都几次差点受伤,只要紧盯着赵广,不敢有丝毫大意。

终于坚持到第二日晚上,后半夜的时候,黑如墨,撤兵的命令传下来的时候,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再也不用面对那些可怕的弓箭手了。秋冬后半月,月亮早早便落山,繁星点点,黑如墨,除了城头上的火光,远处看不到任何景物,陈骞将早就准备好的草人木桩名人搬到土墙上,留下一串整齐的火把,

夏侯楙传令三军,收拾行装,退出了坚守一月的城池。虽然只是临时修葺的城池,但要离开的时候,夏侯楙还是感慨不已,走出辕门之外,感觉到迎面而来的夜风,长长舒了一口气,扭头望向漆黑的西方夜空,眼中闪过狠厉之色。

第701章 顺利过河

夏侯楙故意让方仁来透露情报,徐陵等人便都料到魏军必定有所动作,最适用的计策便是佯退,蜀军正当大胜,连胜之下必定放松警惕,魏军便可反戈一击。

刘封在试探性的几次进攻之后,便让战狼营的步兵驻守洛水西岸,随时观察魏军的动静,只要他们愿意让出洛水,不管后面如何布置,先越过这道防线再。战狼营是由魏延亲自训练,但作为三军统帅,魏延却不可能亲自带兵,领兵者就是从营中提拔上来的武将,此人名叫赵胜,字虎城,扶风人士,也是通过文武大比选拔之

人,一柄日月开山斧,十分勇猛。

与赵胜搭档的副将,正是先前张苞在雁门关收服的大胖子李斌,李斌在年关之时便返回家中去照顾老母了。

刘封见此人也是一员猛将,又单纯尽孝,便叫他将老母接到长安来奉养,李斌师傅慧云和尚听刘封亲自传令,欣然叫李斌去长安投靠。这家伙倒也厉害,背着老母从千里之外翻山越岭,徒步来到长安,着实让魏延等rén dà吃一惊,妥善安置老人家之后,将李斌安排到了战狼营,这样的猛将,在重步兵中简

直就是人型机器。在离开长安之前,刘封已经命人为李斌量身打造了一副兵器,正是九齿钉耙,重达一百三十斤,普通士兵都扛不起来,但李斌见了,却爱不释手,这可比他刨地的那个钉

耙顺手太多了。二人在战狼营中,一文一武,相得益彰,虽然赵胜也是武将,武力也不弱,能与魏延交手二三十合,但跟李斌在一起,却硬生生被对比成了“瘦弱”的文士,冲锋陷阵有李

斌在前,指挥号令则是赵胜施校此时的赵胜正指挥战狼营的士兵巡逻河岸,士兵手中的火把和对岸土墙的火把遥相呼应,在夜风中呼啦啦作响,半个时辰之后,他发现土墙上的火把似乎一直不曾动过,

不由心中疑惑。

急忙来到石桥附近,找到李斌,皱眉问道:“李斌,你可发现,那土墙上魏军巡逻的士兵至今不曾动过?”

“唔,没有!”李斌硕大的脑袋摇晃着,嘴上泛着油光。

他虽然是盘膝而坐,照样身型高大,如同一座山,不比他身后站着的士兵矮多少。

赵胜摇头叹气,他跑来问李斌,不等于白问么?

瞪了他一眼,佯怒道:“李斌,你是不是又偷吃了?”

“没有没有!”李斌脸色大变,赶紧连连摇头,脸上的肥肉甩动着,急忙否认,“俺可没有偷吃鸡腿。”

“哈哈哈——”

赵胜被李斌逗得哈哈哈大笑,摇摇头去了辎重营方向,只要用投石车攻击一番,就能看出虚实了。负责投石车调度的正是杜睿,听了赵胜之言,杜睿也来到岸边观察,果然发现魏军纹丝不动,马上命令投石车发动进攻,那些守军根本不知道闪躲,被巨石砸中,也毫无

反应,有的断成了半截,兀自矗立着。

杜睿见状,立即派人向刘封禀告。

刘封和徐陵来到河岸边,观察一阵,黑夜中只有几个稀落的火把摇摇欲坠,看不到来回走动的身影。

“看来夏侯楙已经连夜退兵了,却不知道有何计谋,莫非是趁我半渡反击?”徐陵看到城上的动静,便猜到夏侯楙已经撤退。

刘封摇头道:“我从桥上过河,又不渡水,恐非此计!”

姜维言道:“先不管他有何计谋,既然让出洛水,便先渡河,再作应对。”

魏延也赞成道:“对对对,这洛水当了我整整一月,真是叫人头疼,既然夏侯楙主动让出来,就该笑纳才是。”

“好,先过河!”刘封点头道,“战狼营分两队先从石桥过河,守住对岸,其余各部兵马从四座石桥依次而过,留杜预、句扶二将守卫大营。”

“遵命!”

诸将各自传令下去,三军同时开动,霎时间人喊马嘶,洛水岸边嘈杂起来,赵胜和李斌各领一部战狼营的士兵,先从石桥上过河。

哨探先去营中检查了一遍,岸边竟无一兵一卒,整个魏军大营空荡荡的,两个时辰之后,兵马尽数过河,此时已经过了子时,到了半夜,夜风正紧,色微寒。

兵马在城中休整,夏侯楙倒是走的彻底,连一粒粮食都不曾留下,只有一座空荡荡的营寨,各部兵马重新安置,刘封召集众将议事。

中军帐中,刘封皱眉道:“夏侯楙连夜撤兵,定是想要反击,如今十里方圆却不见魏兵人影,其中必有蹊跷。”

“该不会是夏侯楙真的撤兵了吧?”张苞呵呵一笑,“几次交手,夏侯楙被打怕了,索性退守洛阳去了。”

徐陵摇头道:“夏侯楙苦守此城,绝不会轻易放弃,他故意叫方仁来报信,此番退兵,必会反击,我料他今夜必来劫营。”

姜维沉吟道:“这座土城虽然是临时所筑,但要想趁夜偷袭,那些土墙上只要安排巡逻士兵,便难以一时突破,恐不会如此简单。”姜维此言一出,众人纷纷点头,四周的土墙虽然不如城墙高,但这座土城可不比寻常的营寨能够直接冲击,还需要爬墙,这就大大减缓了进攻的时间,让守军有了准备,

这对突袭是大大不利的。

张苞见这三人都愁眉苦脸,知道自己更想不出个所以然来,起身道:“嗨呀,真是麻烦,你们先行商议,我去看看士卒们可否安置好了。”

张苞转身出去,负责巡逻的令狐宇走了进来,抱拳道:“十里周围已经派骑兵查探过,并无任何魏兵。”

刘封龇着牙深吸一口气,疑惑道:“这倒奇了,夏侯楙将兵马徒何处去了?”姜维思索片刻,言道:“既然知道魏军会来劫营,只好分一半兵马在城外驻扎,以防万一,夏侯楙定然料不到我们已经识破其计,今夜劫营不成,反倒丢了洛水防线,便只

能真的退守洛阳了。”“这倒是稳妥之策!”刘封微微点头,却还是不肯死心,“但如此一来,不能将计就计,重创魏军,攻打洛阳也必定困难重重。”

第702章 意外发现

如果虎牢关真的失守,夏侯楙就此退兵,刘封和徐陵等人绝不会如此猜疑,但明知魏军是故意退走,就必定还有后招,却不得不防范。

夏侯楙不知计谋已经泄露,自作聪明让出土城,想以退为进,却不知道已然失了先机,刘封至今无法猜到他的后续布置,但夏侯楙却已经输了一半。

刘封不甘心的是,仅仅渡过洛水还远远不够,如果能借此机会将计就计,再次重创魏军,等到了洛阳城下,魏军兵力不足,攻城的难度就会降低许多。

洛阳好歹也是东都,历经十三朝,加之这十余年魏国迁都洛阳之后的经营,必定固若金汤,虽然不知道与长安相比如何,但料想不会差多少。

就在三人苦思对策之时,外面隐约传来打斗之声,刘封不由暗自皱眉,沉声道:“是何人闹事?”

亲兵见刘封罕见地脸色不虞,赶忙出去打探,片刻便回来禀告:“殿下,是张将军和李斌在比武,已经让他们到远处去了。”“嗯!”刘封微微点头,也不去追究,思索半晌没有任何线索,只好对姜维道,“既然无法预料,便只能城内外都留下兵马,伯约和令狐宇各带两万精兵到城外防御,魏将

军留守城中,土墙上增加士兵巡逻,周围更要多拍斥候查探。”

“也唯有如此了!”姜维站起身来,前去准备。

徐陵眉头紧锁,显然也在思索魏军的对策,刘封也不去打扰他,反正今夜过河,至少已经立于不败之地,不能将计就计,正常部署便是。

前几日荀方又来信告知,刘禅巡视完陇右之后,并没有去西凉,銮驾向东折转,已经从水往陈仓行进,按照路程,大概一月左右便能到达长安,请示该如何迎接布置。关于刘禅进入长安、祭拜皇陵,乃至迁都和改元之事,刘封其实都没有放在心上,这些不过是形式而已,朝中之事,都交由诸葛亮来处理,便回信让荀方请示诸葛亮,一

应所需,都按照丞相吩咐准备即可。如今眼看洛阳即将拿下,战争前线已经到了中原,以长安为都城,倒也无可厚非,而且长安也是刘邦登基之处,迁都也预示着中兴之兆,王气所在,不但能够名正言顺,

对于民心和军心,也是极大的影响。

虽然只是个形式,但皇帝在长安,比之在成都,显然更让人心里舒服,甚至才觉得,汉室振兴有望。

“哈哈哈,大哥,我知道了,我发现了,你快看!”正思索着朝中之事,忽然张苞炸雷般的笑声从帐外传来。刘封才转身,张苞已经风风火火闯进了大帐,带进来一股冷冷的夜风,只见他手里拿着两束干草,一部分是新收的稻草,另外一部分已经发黑干枯,像是从房顶上抽下来

的。

“继业,你好歹也是三军统帅,怎得还如此鲁莽?”刘封无奈地摇头苦笑,张苞的性情,越来越像张飞了,但比起张飞,又少了几分粗中有细的特质。

“嘿嘿,大哥,你别总是教训我,我这次可是立了大功了!”张苞用衣袖擦着脸上的汗水,笑着上前将手中的干草放在了桌子上,“大哥,你快来看。”

“方才军来报,你不是和李斌比武么,怎么有空上房抽这些……”

刘封不知道张苞想做什么,笑着走过去,话到一半却停了下来,一步跨过去,抓起了一束干草抖弄着,神色愈发凝重。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徐陵在一旁也看得真切,脸上的忧虑一扫而光,大笑起来。

“想不到夏侯楙也有如此之智,当真狠毒!”刘封怔然片刻,也感慨不已。

“嘿嘿,大哥,这可是我发现的,”张苞得意地笑着,抱着胳膊斜眼瞟着刘封,“以后你可不能再我打打杀杀是无不正业了。”

“你是如何发现的?”刘封扭头看着张苞问道。“哈哈哈,来也巧,”张苞笑道,“刚才军报信我们比武吵到你了,我们二人便到了西北开阔处去比武,杀得正酣之时,我将李斌举起来扔到了一座房屋之上,那房屋轰

然倒塌,进去一看,才发现是房顶上有古怪。”

“你能将李斌举起来?”刘封诧异地看着张苞。

“嘿嘿,那是自然!”张苞仰着下巴笑道,“如果单纯论力气,可能没人能赢得了他,但我有我的技巧,那子下盘还不够稳,这是他唯一的破绽。”

“原来如此!”刘封微微点头,对张苞言道,“你既然知道李斌的破绽,就该告知于他,教他一些招式,否则若被敌将发现,岂不是危险了?”

“这个我懂,明日我就教他几招!”张苞倒不是藏私之人,一口答应下来。

刘封也忽然想到,李斌虽然生神力,似乎在招式上欠缺了许多,他那个慈云寺的和尚,也没有教他什么武功,有机会要寻找一些适合李斌的招式叫他训练才是。

徐陵还在看那些干草,笑道:“既然知道魏军计划,伯约他们也暂时不必出城了,我们正好将计就计,叫魏军作茧自缚。”

“我也正有此意!”刘封点点头,马上吩咐亲兵去传姜维和令狐宇等将前来议事。

张苞带来的干草之中,竟然夹杂着许多硫磺碎渣,而新的干草之上,还有沾了火油,这些可都是易燃之物,魏军的计划,便不言而喻。张苞无意中从一座房屋的房顶上发现这些东西,不用去查验,刘封也猜到这城中所有的屋顶上几乎都差不多,魏军根本用进城,只需要隔着土墙释放火箭,一旦房顶起火

,借着这么大的夜风,整座土城最多半个时辰便会化为火海。如果不是误打误撞发现这些东西,就算姜维等人在城外驻扎,如果被魏军强行冲到城外放出火箭,后果也是不堪设想的,就算士兵能够逃走,但运来的辎重就要全部损失

了。魏军的这个计划,若果不是刘封事先知道有假,十有**真会上当,损兵折将是注定的了,想到此处,不由心中一阵后怕,再次警示自己,任何时候都不可轻视敌人,即便是手下败将,也有绝地反击之时。

第703章 背后偷袭

三更已过,洛水岸边恢复寂静,除了土墙上稀疏的火把之外,只有哗啦啦的水声不知疲倦地响动着,夜风渐紧,不知何时起镰淡的云雾,繁星也逐渐隐藏在薄如轻纱的

云彩之后,夜色变得更浓。

土城之外一里地之外,有几个人影晃动,如果不是仔细看,很难发现他们的存在,观察了足足半个时辰之后,这些人才悄然离开。

四更过后,万俱寂,连巡逻的士兵都无精打采,拄着兵器,不时打着哈欠,巡逻的次数也一次比一次少,甚至有火把被夜风吹灭。

夜色掩映之下,忽然从南、北两个方向各出现一队人马,悄然向城墙靠近,这些士兵都身背弓箭,不多时便到了城下。

城墙上的士兵才有所警觉,就被弓箭手瞄准杀死,惨叫声划破了夜空,但此时魏军已经到了城下有士兵将准备好的干草堆到城墙下,用火点燃。

弓箭手也立即抽出箭矢,将其点燃,万箭齐发,黑暗的空中火光点点,蝗虫般直飞入土城中去了,土城的城墙并不算高,燃烧的拆捆也被士兵直接抛入城郑

无数火光隔着土墙从城外到城内,远远看去,像是形成了一道火桥,铺盖地,不仅在城北,城南也是同样的情形。城墙上士兵的惨叫才惊动守军,城内的蜀兵还未来得及反应,熊熊火光便冲而起,靠近南北城墙的两排房屋,傅玄名人埋了更多的火油和硫磺,一旦点燃,火借风势,

根本无法扑灭。

北墙之外,防火的曹泰见顺利得手,不由心中大喜,看到城内火光映照出来,里面喊叫声乱成一片,马上带兵往洛水岸边去埋伏,等候蜀军前来,准备痛打落水狗。

“撤!”曹泰转身,一声沉喝。但就在此时,忽然身后传来惨呼声,急忙回头一看,却见不知何时他们的出现了一标人马,一轮弓箭射来,顿时死伤了无数人,与此同时,沉重的马蹄声让曹泰脸色大变



在城中的火光营造之下,只见无数人马正在迅速靠近,完全冲锋起来的骑兵,对付背对着他们的敌军,简直就是虎入羊群,无人能挡。

曹泰眼皮一阵狂跳,大喊道:“结阵阻击,向东撤退!”

但此时已经为时已晚,那些士兵们本是前来偷袭的,没想到身后还有伏兵,早就慌了神,骑兵近在咫尺,还在慌乱之中,就已经被冲到了跟前。

轰——

一声巨响,伴随着士兵的惨叫,当先面对骑兵冲锋士兵甚至被撞得飞了起来,如同巨石冲入散沙之中,瞬间将慌乱的魏军冲散。

曹泰满头大汗,正要向东撤退,正准备和夏侯楙的中军会合,却看到北墙的门打开,正有一队兵马涌出来,不得不改变方向,向着洛水岸边逃走。

曹泰舞动双戟,奋力杀死挡路的士兵,在亲兵的保护下杀出一条血路,听着身后士兵的惨叫,至今还不明白,蜀军是从何处来的。

才跑了一阵,身后又响起沉重的马蹄声,如同踏在他的心头之上,逃跑的步兵对于骑兵来,几乎就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曹将军,快跳河!”

此时已经到了洛水边上,无路可去,身后骑兵迅速逼近,远远听见箭矢破空的声音,曹泰进退无路,只好一咬牙,跳入了洛水之郑噗通一声,浑身被冰冷的河水包围,头顶上还有箭矢和石块落下,曹泰不敢耽搁,将头盔和铠甲赶紧脱掉,顺水向下游赶紧逃走,刚才还想着痛打落水狗,不想转眼间,

挨打的反而成了自己。这一边曹泰遭到袭击,在南城墙外放火的夏侯威也同样遭到了背后偷袭,不过夏侯威乘马而来,见形势不妙,甚至连士兵都来不及指挥,掉头就跑,沿着洛水岸边远远逃

走了。

火光映照着洛水河岸,浓烟滚滚,人影幢幢,二三十里外都能看得清清楚楚,埋伏在东路的夏侯楙也看到信号,马上领军分三路杀奔而来。此时的夏侯楙踌躇满志,认定蜀军必定在土城中被火烧得四处乱窜,北门和南门外有夏侯威和曹泰二人放火,堵住城门,蜀军唯有从东门逃出来,三路精兵杀过去,蜀军

定然无法抵挡。

跨上战马,夏侯楙率领三万精兵本着火光方向而去,这一次他亲自带兵,左路大军有夏侯霸,右路有典满,傅玄则带着剩余的两万兵马随后接应,以防万一。

魏军来得速度也极快,但靠近土城的时候,夏侯楙却愣住了,虽然远远隐约听到喊杀之声顺风传来,但却不是在城内,而是在城外的方向,这可不像是逃跑的声音。

更让他疑惑的是,东门方向,只见熊熊火光在闪烁着,浓烟扑面而来,却没有看到一个人影子冲出来,甚至连声音都没樱

好似城内所有的士兵都已经睡死,被一把火全部烧光了一般,这等反常的情况,让夏侯楙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感觉,急忙扭头四下观望。

“大哥,蜀军早有准备,快退兵。”

左翼的夏侯霸也同样意外,正疑惑之时,不远处一队稀稀拉拉的骑兵飞驰而来,夏侯威在马上远远的便放声大喝。

“季权,你这是?”夏侯霸吃了一惊,看到夏侯威十分狼狈,大惊失色。

“哈哈哈,仲权舅父,真不愧是一家人呐,我们又见面了!”

还不等他细问夏侯威,就听到左前方有rén dà喝,一队兵马冲破黑暗直奔而来,当先之人,正是张苞。

夏侯霸脸色大变,想不到张苞竟会在城外出现,更为可气的是,这张苞简直阴魂不散,不管他带兵到哪里,两人都能碰到,还真是个冤家。

其实张苞也心中奇怪,每次他奉命出兵,遇到的对手偏偏就是夏侯霸,这可是事先无法预料的,两人冥冥中似乎真有某种联系一般。但此刻却不是叙亲情的时候,夏侯霸脸色阴沉,不答一言,冷着脸挥舞大刀便冲了过去,夏侯威此时也回到了阵中,带领兵马跟着夏侯霸冲杀。

第704章 兵败如山

燕云骑在这一刻爆发出了强悍的战斗力,即便他们面对的西凉铁骑,也毫无惧『色』,奋勇直前,在夏侯霸和夏侯威兄弟二人的共同带领之下,更是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战斗力

勇猛直前!

张苞的西凉铁骑也不遑多让,两路骑兵轰然碰撞,战马的嘶鸣声震耳欲聋。

咣!

一声清脆的响声在厮杀声中格外刺耳,夏侯霸的大刀被张苞一杆枪夹住,反弹回来,夏侯霸手臂微微发麻,怒瞪着张苞,这可真是冤家路窄。

另一边,夏侯威也对上了王仁,本以为张苞的副将好对付一些,但两人战了几个回合之后,不由重新审视眼前的敌人。王仁却不给他任何思考的机会,面沉似水,一声低喝,枪尖直奔夏侯威的面门而来,夏侯威大惊,偏头躲过,大刀挥舞出一个半圆,拦腰斩向王仁,却见王仁枪柄下沉,

再一次挡在了自己的兵刃上,无法再进分毫!转眼间两人对敌十合,夏侯威心中暗暗吃惊,王仁有这样的气力和精妙的枪法,许多招式竟与张苞十分相似,虽然不如张苞力大,但招式刁钻狠辣,显然已经有了自己的

心得。

远处喊杀声不断,魏军撤退的时候,却也渐渐被冲散分离,夏侯霸所带的兵马,和张苞的西凉铁骑纠缠在一起,『乱』成一片,渐渐被包围起来。

夏侯霸厮杀中左右观察,发现中军不知何时已经大『乱』,正如同一股旋涡一般,在居中的位置士兵们胡『乱』奔走,自相踩踏,而夏侯楙的帅旗,却早已不见。

见此情景,夏侯霸心中一沉,知道无法死战,连续几招『逼』退张苞,向夏侯威打个招呼,兄弟二人来到一处,此时的中军混『乱』,无法与之会合,只好向南面突围而去。

“哈哈,二位舅父,夏侯楙如此无用,你们为何还要听他号令,何不下马叙叙旧?”

南面的河岸边,张苞杀散了围堵他的魏军,带领西凉铁骑紧追夏侯霸二人,沿途来不及逃跑的士兵,都被蜀军尽数斩杀,渐渐只剩下了燕云骑的精锐还在狂奔逃命。

中军的夏侯楙本来顾盼自得,等着围攻蜀军,却不料计划落空,见南北方向兵马忽然大『乱』,惨叫声此起彼伏的时候,夏侯楙浑身一颤,已经意识到自己被算计了。

“绝不能成为刘封的俘虏!”这是夏侯楙第一个冒出来的念头。

看到左右兵马大『乱』,夏侯楙调转马头,就往来回撤退,也不管兵马能不能及时调动,自领中军先往回走。

将令才传下,夏侯楙已经回撤,中军顿时一片大『乱』,看到掌旗官紧随其后,夏侯楙大怒,将帅旗抢过来扔到地上,扛着这个大旗逃跑,岂不是成了活靶子?

下一刻,魏军在黑夜中不见了中军帅旗,心中慌『乱』,中军更是『乱』成一团,左右夏侯霸和典满的部曲还算整齐,但已经被蜀军从背后偷袭,自顾不暇。

“将军不好,蜀军从背后杀出来,我们已经被包围了!”一个士兵满脸是血,跌跌撞撞的冲进了军中,趴在夏侯楙马前不停颤抖!

“什么?”夏侯楙吃了一惊,在马上左右四顾,对身旁的王经吩咐道,“王司马速带精兵开路,此地不可久留,传令傅军师退兵洛阳,马上关闭城门。”

“全军撤退!”王经匆忙走后,夏侯楙才反应过来,正式下达了将令,带领亲兵往东直走,不断冲撞着混『乱』的自家人马。

一心逃跑的夏侯楙,此刻丝毫未曾意识到,中军的动『荡』会对两翼造成何等重大的影响,而且他前军忽然掉头,号令未曾传达下去,与后军拥挤碰撞,已经溃不成军。

所谓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在夏侯楙的身上淋漓尽致地展现出来。中军『骚』『乱』,右翼的典满还不明其意,他领的兵马以步兵居多,对上了战狼营和神『射』营,双方的厮杀更加惨烈,都是面对面的碰撞,血肉横飞,残壁断肢不时被抛在空中起

舞。

战狼营如同一架绞肉机一般,横冲直撞,魏军根本抵挡不住,即便是典满弃马亲自带领士兵,也无法阻挡赵胜和李斌二人的合力冲击。

李斌的九齿钉耙几乎都是机械地左右横扫,每一次挥舞,就有好几人被击飞,血沫和撕碎的铠甲骨肉飞扬着,在他的头顶,不断下着血雨。

赵胜的日月开山斧也同样威力不小,这种短型重兵器最适合近战,普通的士兵根本挡不住他的一斧子,当场就被开膛杀死。

典满被二人联手进击,节节败退,正勉强咬牙支撑的时候,中军『骚』『乱』,自『乱』阵脚,帅旗消失,便知道大势已去,无奈之下,只好带兵跟随中军撤退。

面对争相逃窜的敌军,神『射』营的威力更加凸显,一阵阵箭雨抛『射』而出,密集如同出巢的蝗虫,铺天盖地、劈头盖脸地罩下来,背对着箭矢的魏军,瞬间就倒下一大片。魏军被杀得毫无还手之力,逃跑之中,自相踩踏死伤者不计其数,远处有弓箭手朝着密集的人群放箭,近处还有连弩威慑,加之战狼营和枪兵的掩护追杀,脚底下已经泥

泞不堪,那是血水和骨肉内脏被踩踏留下的。

血腥味愈加浓烈,在夜风中被吹出老远,此时土城中大火正盛,全城起火,方圆三四里都被照得如同白昼,张牙舞爪的烈火映照着惨烈的厮杀场面,如同末日来临。兵败如山倒,此时的魏军正如轰然倒塌的大山一般,一发不可收拾,混『乱』的厮杀场面在浓烟中愈加恐怖,惨叫声此起彼伏,即便是跪地投降的士兵,也有被杀红了眼的蜀

兵给顺手杀死。

两军相加,几近二十万人的厮杀,顷刻间便有数百条人命葬送,冷兵器时代的战争,便是如此残酷,白刃战的时候,装备、士气和阵型都关乎生死。

面对毫无斗志,阵型散『乱』的魏军,蜀军在各自将领的统率之下,几乎是一面倒的厮杀,前军还在冲击混『乱』的士兵,后军已经开始忙着收降俘虏了。在蜀军阵中,收服降兵的奖励比杀敌数要多出近一倍来,所以能抓活的,士兵们也尽量不会故意下死手。

第705章 围追堵截

夏侯楙在『乱』军中边逃边四下观望,四处的喊杀声叫他心神不定,尤其最怕看到刘封那张熟悉的面庞,此刻他已经顾不上去想为何会被蜀军反伏击,只怕再次做了阶下之囚

无颜子再回去面对朝中文武了。尤其是夏侯楙还和娶曹『操』之女清河公主曹氏不和,因他在关中任职时,蓄养伎妾被曹氏得知,甚至联合兄弟夏侯子臧、夏侯子江,合谋罗织罪名,诬陷夏侯楙诽谤,曹叡

因此差点误杀夏侯楙。家中妻子不睦,兄弟不和,出征屡遭失败,被朝中文武耻笑不屑,夏侯楙不知何时竟成了孤家寡人一个,没有兄弟朋友,没有亲人,若是再被刘封捉拿,以后还有何颜面

苟活于世?

“夏侯楙休走,令狐宇来也!”

正神思恍惚之际,突然一个不太大,却十分清脆的声音吓得夏侯楙在马上一个机灵,抬头看时,却是一名虎背熊腰的大将率领一股骑兵从斜刺里冲来。

令狐宇灼灼的目光看得夏侯楙心头猛跳,多年的历练,令狐宇已经有了大将之风,一脸钢髯,狮鼻阔口,手中一把大刀开阖之间,斩杀了数名魏军,直取夏侯楙。

夏侯楙惊出一身冷汗,令狐宇的骑兵不如西凉铁骑那般凶猛,但却是汉中训练出来的兵马,以轻骑兵为主,多是流云骑的作战风格。

骑兵还在远处,先是一轮箭雨的洗礼,靠近之后,又是连弩发『射』,连番两次远程攻击之后,才是骑兵的冲击,不过此时在『乱』军之中,骑兵的威势被大大降低。令狐宇纵马杀来,早有亲兵一拥而上,将这股骑兵挡住,虽说夏侯楙惊慌失措,但保护他亲兵却都是身经百战的精锐,甚至有几名校尉还曾追随过夏侯惇,不但忠心耿耿

还勇猛冷静,很快便将令狐宇阻隔开来。夏侯楙不敢久留,带领人马匆匆向回撤退,后面还有陈骞和傅玄带领的后军正在接应,只要和后军会合,便可撤回洛阳,凭借洛阳城高大坚实的城墙和洛水围成护城河,

蜀军断难急切拿下,那时候再向司马懿求援,才有反败为胜的机会。

等候司马懿援军前来,此时成了夏侯楙心中唯一的希望,总管魏国朝堂上下, 如果连司马懿都斗不过刘封,那曹魏的气数也就尽了。

“活捉夏侯楙,赏千金!”

“夏侯楙在那里,快冲啊!”

……

一路奔逃,但耳边不时传来蜀军的追杀之声,让夏侯楙心惊肉跳,左右环顾,惊慌道:“我已经将帅旗放下,他们为何还能认出本将来?”

“将军,快脱了你的盔帽。”身边的一个亲兵看了一眼夏侯楙,赶忙提醒他。

夏侯楙此时穿着大红『色』披风,头戴金盔,在火光之下十分耀目,虽然没有帅旗,但迎风鼓『荡』的披风和金『色』的头盔,即便是『乱』军之中,也惹人注目。

面对重重涌过来的蜀军,亲兵们也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次厮杀,同伴不断倒下,但蜀军却一股比一股勇猛,亲兵也是苦不堪言。

夏侯楙终于反应过来,为何这些人一眼就认出了自己,原来是盔甲之故,一把摘下头盔扔给身旁的一名亲兵,瞪着他指向左侧:“你戴我头盔往北面逃走,引开蜀军!”

“是!”

那名亲兵倒也忠诚,二话不说,戴上夏侯楙的金盔,分了一部人马往北面而去,果然有一部分蜀军闹哄哄地跟了过去。暗自松了一口气,夏侯楙倒也学乖了,低伏在马背上继续逃跑,还好脱去盔帽之后,大多数人便认不出他的身份来,双方士兵还在厮杀,但捉拿夏侯楙的口号却越来越少

了。

连挤带撞,好不容易从混『乱』的人群中冲出来,看到远处开阔的地面,夏侯楙终于舒了一口气,正心中怨怼陈骞,为何看到此处如此混『乱』还不赶紧来接应。

突然之间,夏侯楙脸『色』骤变,一把扯住马缰,身后的魏军没有反应过来的,差点撞在他的坐骑之上,还好他身边的都是精锐,短暂的慌『乱』之后也停住了。

所有人的脸『色』和夏侯楙一般,都变得极其难看,现场顿时变得沉静下来,与后方的厮杀声形成鲜明对比。

就在他们面前数百步开外,突兀地站立着一支人马,黑『色』的头盔、黑『色』铠甲,wài wéi清一『色』的陌刀在不太明亮的月光下闪着寒光,阵中长枪枪尖林立。

为首一人身形高大,如同一座铁塔一样坐立马上,这队人马静静的立在夜『色』之中,刚从火光中冲出来的夏侯楙一时居然没有发现。

“黑灵骑!”

夏侯楙嘴唇微微发抖,从牙齿缝里吐出三个字,虚无缥缈,连他自己都几乎没有听到。

这一股毫无声息的骑兵,lián zhàn马都静静矗立,不摆颈、不打响鼻,极为罕见,而且这股人马如同深渊一般沉静,更让人觉得莫名的压抑。

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夏侯楙下意识地往身后看去,跟随自己的至少也有几千人马,心中才稍稍安定下来,尤其左右的亲兵更是百战之士,不至于不堪一击。

“杀,挡住他们!”夏侯楙勒住马头,强自稳住心神,下达命令。

“冲!”

蜀军为首的那员大将只说出一个字,便一马当先,手中长枪如同寒星一般,随着坐骑的冲刺,杀奔过来。到了此时,魏军走投无路,也都有了死战之心,齐齐怒吼着,悍不畏死地冲向了黑灵骑,即便是面对连环马,他们也没有后退,谁都明白,只有冲开眼前的这一道防线,

才能活命。

黑灵骑如同冲入泥潭当中的奔牛,短距离的冲刺之后便减缓了速度,夏侯楙身旁的也是魏军精锐,虽然此时兵败,士气大减,但『性』命攸关之时,还是显示强悍的战斗力。魏军本就彪悍无比,生死拼杀,张嶷不得不下令变阵,冲击阵型已经完全失去了优势,只能用圆阵保持黑灵骑的威力,如同绞肉机一样在几千人的的队伍中缓慢却又十分坚定的移动,一批又一批的魏军冲上来,倒在张嶷和wài wéi刀兵的面前,内侧的枪兵和戟兵补充了他们的漏洞,还有弓箭手做着掩护。

第706章 最后的倔强

亲自和黑灵骑交战,夏侯楙才知道半月前让燕云骑吃亏的这支骑兵有多强悍,之前在土墙上观战,还不觉得有多出奇,只以为是黑灵骑古怪额装束让燕云骑吃了亏。

如今杀到眼前,看着那一条条铁链相连的战马,所过之处,无论士兵还是坐骑,都纷纷倒地,本来拥挤的战场,如同被扒犁扫过一般,清出偌大一块空地。

犁庭扫『穴』!夏侯楙的脑海中冒出了一个词语,吃惊地看着这支精悍的部曲,张口结舌,如此强劲的战斗力、精良的装备和精妙的配合,只怕连虎豹骑都不遑多让,蜀军阵中,到底训

练出了多少古怪的兵种?他亲眼看到一个骑兵大刀砍到对方肩部铠甲之上,只发出砰的一声响,却连印记好像都没有留下,那飞溅出的一缕火花让夏侯楙心中生出一种无力之感,一个黑灵骑普通

士兵的铠甲,看似要比自己的铠甲还精良,这还了得?

张嶷统领着黑灵骑直奔夏侯楙,但在重重阻力之下,连环马的冲击优势很快就被削弱,骑兵们松开铁链,各自结阵,在连弩的掩护之下远远绕开,准备再次冲杀。

夏侯楙终于从惊愕中反应过来,留下三千兵与黑灵骑纠缠,阻挡他们的追击,带着剩余的几千残兵继续向前奔逃,终于逃出了包围。三万人的中军,如今只有身后的几千骑兵,这让夏侯楙心中十分难受,没想到一招失算,又一次吃了这么大的亏,实在想不通,刘封到底是如何识破他的计谋,反而将计

就计?就在夏侯楙沉思之间,突然道路两旁一阵呐喊,无数箭雨从天而降,顿时有无数士兵落下马来,惨叫不已,夏侯楙失神,也被箭矢『射』中了肩部,幸好还有护肩在,只是感

到一阵震动。

一阵嘈『乱』之后,道路两旁各有一支人马杀出,火把通明,照亮路中央,刀枪闪着寒光,对着夏侯楙的人马,弓箭手远远围住,箭在弦上,蓄势待发。

夏侯楙吓得一动不敢动,这些弓箭手少说也有三千人,要是同时放箭,恐怕连活命的机会都没有。

“哈哈哈,夏侯将军,别来无恙乎?”

一道爽朗的笑声传出,夏侯楙脸『色』骤变,不由咬牙切齿,这个声音他再熟悉不过了。

一队精良的骑兵站立道中,为首一人穿着银『色』鱼鳞甲,手持一杆长枪,端坐于马上,灿烂的笑容正看向夏侯楙,在火光下显得棱角分明。

“刘封!”

夏侯楙脸『色』微白,双眼收缩着,如果眼神能杀人,刘封此刻不知道死了几百遍历。这个处处算计魏军的人,曾经让曹真一病不起,让曹宇败走并州,一蹶不振,如今自己也遭到了同样的命运,接连败北,连最后的归路都被截断,似乎自己的一举一动,

都在对方的掌控之下。

“放肆,殿下的名号,岂容你大呼小叫?”

刘封身旁,专轲闻言大怒,站出来指着夏侯楙一声沉喝。

刘封微微摆手,示意专轲退下,抱拳道:“将军如今无路可去,如若还体恤部下『性』命,就当下马投降才是。”

“哼!”夏侯楙面沉似水,不住地咬着牙关,看着刘封的神『色』阴晴不定,怒声道:“某征战沙场,从不知‘投降’二字,尽管来战吧!”“哦?”刘封有些意外,玩味地打量着夏侯楙,方才他还胡『乱』奔逃,怎么到了此时反而硬气起来,不禁有些奇怪,皱眉道:“莫非不顾这些部下生死,非要拼个鱼死网破,葬

身此地不成?”

夏侯楙微微低头,又抬头看向东面的黑暗之处,他并不想拼命,其实是在等候陈骞和傅玄的后军能够赶来接应,如果此时能从背后杀出,刘封必定会大败。正准备找借口拖延时间的时候,刘封却似乎看穿了他的心事,笑道:“将军莫非是在等候援军不成?汝所布置的后军,此刻恐怕已然中伏了,有魏延将军在,不知能有多少

人侥幸逃脱。”

“你……”夏侯楙脸『色』大变,最后的一丝希望也彻底破灭,扭头看看身后跟随而来的士兵。

跟随自己逃出来的,都是夏侯家培养出来的亲信,甚至好几个将领,都是曾跟随夏侯惇的老部下,别说夏侯楙没有死战之意,让这些部下白白送死,他也于心不忍。

“刘封,可敢与我一战?”

夜风吹动树梢上仅剩的几片黄叶,正发出单调的声音,衬着夏侯楙说出的这句话,让所有人,包括刘封在内,全都呆住了。

枝头上一片黄叶落下,打着旋飞到了刘封的头顶,又借着风势飘飞着,最后落到了夏侯楙的面前,寂然不动。

蜀军震惊,魏军更加意外,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夏侯楙身上,谁也不曾想过,这个只顾着逃命的人,此刻竟然在挑战刘封。

“若败,生死由你处置,若某侥幸获胜,还请放过这些部下。”

夏侯楙的声音地沉嘶哑,却十分坚定,眼神不知何时变得明锐起来,一瞬不瞬地盯着刘封。

“将军不可。”

“将军,我们愿与你一同死战。”

“我们一定能保护将军冲杀出去。”

……

夏侯楙身后的士兵一阵『骚』『乱』,没想到夏侯楙到了这时候会为他们挺身而出,不由感动,几名老将更想上前保护夏侯楙突围出去。

夏侯楙却不为所动,抬手阻止了身后的士兵,此时他反而冷静沉着,看着刘封,没有丝毫惧怕和逃避,只等他的答复。

“好!”刘封怔然片刻,却赞赏点头,郎声道:“不愧为夏侯家之后,有此气节,总算没有辱没夏侯元让一世英名,吾岂能辜负将军一片护军之心?”

刘封忽然明白夏侯楙此刻的心情,不管他是否是因为受了刺激,夏侯家族的血脉觉醒了,还是不想再次受辱,与刘封约战,无论胜败,总比直接屈膝投降要受人尊敬。

这,或许就是夏侯楙最后的倔强!

“请赐教!”就在此时,夏侯楙分开人群,纵马而出,提着大刀盯着刘封。

第707章 放你一马

“殿下!”

面对夏侯楙的挑战,这一次却轮到蜀军紧张了,专轲等人也都上前阻止。

自从封王之后,刘封基本从未再上阵杀敌,虽说骑术随着马鞍和马镫的改造,要求不如先前严苛,但枪法却是很少有人见他练过,这么多年,恐怕已经生疏了。

多年以来运筹帷幄,新兵都误以为刘封只是个文士,若不是前几日力战九名刺客,甚至连徐陵等人,都忘了刘封还有如此高强的武艺。

反观夏侯楙,或许是继承了夏侯家族彪悍的体质,不管他武艺如何,身形看起来要比刘封壮硕几分,加之他是夏侯惇之子,光是他老子的名声,就让人不敢小觑。

更何况眼下已经胜券在握,魏军无路可逃,除了投降便只有被杀一条路,没必要冒险做此赌注。

刘封归为大汉摄政王,身份尊贵不说,闯下战无不胜的名号也实属不易,万一败在夏侯楙手中,传出去对于他的名声也颇有不利。

众将担忧之际,刘封却已经抬手阻止了他们,打马上前两步,枪尖斜指,一股莫名的气势浑然天成,斜睥着夏侯楙,抱拳道:“请!”

刘封自信的神态让夏侯楙眼神一滞,不过想起这许多年来未曾听闻刘封上阵杀敌,自己总归还是每日会练练刀法,底气又足了几分。

而且眼下进退无路,此时也只有死战才有一丝机会,无论成败,总算也有了交代,想到此处,大喝一声,舞动大刀冲了上去。

刘封催动战马,双手握住长枪,与夏侯楙战在一处,两边的士兵反而都不敢出声,在场的人基本都从未见过刘封出手,这可真是大开眼界。

但随着两人刀来枪往,无论是魏兵,还是蜀军,都目瞪口呆,只听得兵器的碰撞声不绝于耳,风声吹动着火把,焰尾呼啦啦作响。魏军都在为夏侯楙默默加油,生怕多余的呐喊扰『乱』了他的心神,平日里和夏侯楙切磋过的几名士兵,更是十分关切,夏侯楙虽然不算太强,但继承了夏侯惇的武艺,却也

不是普通人可比的。

这一边的蜀军却是越看越吃惊,嘴巴随着战斗的时间逐渐张大,甚至能够塞进一个鸡蛋进去,谁也不曾想到,这个平日里温和儒雅的燕王,武艺竟如此厉害。

虽然半月前那一场暗杀在军中传得沸沸扬扬,但都不是亲眼所见,将信将疑,而且剑法高超,并不能说明马上功夫便了得,但刘封的表现,却让所有人出乎意料。虽然自从南征之后,冲锋陷阵的机会的确少之又少,但刘封却没有落下武艺,以剑术为主,却也没有放下马上功夫,本主的记忆加上他后代的一些技巧,已经逐渐形成了

自己的招式。自从配备马鞍之后,刘封的马上功夫更是直线上升,少了脚下的顾忌,刘封一套似枪非枪、似棍非棍的招式,同样像模像样,他不会和张苞等人去比武,但私下里却和属

下胡坤、苏森等人多有切磋,愣是打得几个人没脾气。

倒不是胡坤几人故意相让,不敢出手,而是刘封的招式实在太过诡异,常常出人意料,甚至刘封还不时指点他们几招,让人茅塞顿开。就在众人惊疑不定之时,夏侯楙突然一声惊呼,便被刘封一枪拍落马下,这一枪的招式,正是标准的棍法,看得魏军也张大了嘴巴,蜀军眼睛一亮,目光中崇拜之『色』愈浓

。魏军一阵『骚』『乱』,不可置信地看着摔在地上的夏侯楙,最后的一丝希望破灭,大多数人眼神渐渐黯淡,夏侯楙总归来说还是三军统帅,夏侯惇之后,不到十合便败于刘封之

手,这对他们的打击也不小。

夏侯楙慢慢地爬起来,腰间一阵钻心地痛,抬头盯着刘封的枪尖,黯然叹了口气,闭上了眼睛:“无论文武,吾皆不如你,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刘封收回钢枪,眉头微皱,打量着火光下的几千魏军,见他们个个神『色』失落,但都有不忿之意,显然这都是夏侯楙的心腹部下,恐怕很难归顺。

短暂的沉默之后,刘封忽然笑道:“将军有体恤部将之心,本王深为敬佩,今日且放你一马,下次若是还执『迷』不悟,定斩不饶。”

“啊?”夏侯楙吃了一惊,抬头看着刘封,旋即一阵苦笑:“刘封,你莫非又要奚落于我?我夏侯楙虽然本事不如你,却也不容你屡次羞辱,你,你还是给个痛快吧!”

刘封摇头笑道:“吾奉诏以大义取天下,将军能为数千部下舍命一搏,我若再落井下石,便是违背大义,你只管回去,我们在洛阳城下,再定胜负。”

“此话当真?”夏侯楙眼睛一亮,没想到到头来刘封却放他一马,这让他心中又燃起希望,要是有活命的机会,谁愿意甘心就戮?

惊疑不定之时,却见刘封已经打马转回本阵,手臂摆动,身后的蜀军便站立两旁,让开了一条通道,淡笑道:“三军之前,岂有戏言?将军请!”

夏侯楙嘴唇动了动,终究未再说话,抱拳道:“刘封,今日放我回去,你可不要后悔。”

刘封却只是颔首而笑,夏侯楙一咬牙,转身爬上了坐骑,带领着麾下士兵缓缓从蜀军的注视下通过,见刘封自始至终都没有反应,心中稍稍安定。

“告辞!”夏侯楙当先走出包围,回头冲着刘封抱拳。

刘封微微一笑,言道:“不送。”夏侯楙即刻轻磕战马,打马飞奔,虽然刚才他一番慷慨之词,但心中也多少有些后怕,不知何时,东方已经亮起了鱼肚白,晨风吹拂,浑身冰凉,不知何时已经被汗水湿

透了。

他身后的魏军也相继尾随跟上,纷纷向前狂奔而去,生怕刘封突然反悔,一阵箭雨下来,便要埋骨于此地。

专轲等rén dà『惑』不解,问道:“殿下,好不容易抓到夏侯楙,怎得又放了他?”刘封转身看向魏军逃走的方向,意味深长地笑道:“放了他,比留着他更有用。”

第708章 许昌援军

初冬天气,日渐寒冷,虎牢关内外的山岭上,满山枫叶开遍,如同一条巨龙睡卧在大地之上,隔断了洛阳和中原之路。

虎牢关南连嵩岳,北濒黄河,山岭交错,自成天险,横亘在汜水岸边,中原进京的客商,都要从此经过,远远看去,漫道城关,巍峨雄壮。

朝阳刚刚升起,照得虎牢关关楼金光灿烂,趁着漫山红叶和绵延的山岭,更添几分神圣,关头之上,一层白霜正在渐渐消融。这等恢弘景象,在每日守关的士兵眼里,却是再稀松平常不过,早起巡逻的士兵还在不住打着哈欠,早晨的冷风灌进铠甲,愈发寒冷,个个抱着胳膊缩着脖子,机械地走

在关墙上。

往年之时,不到立冬,棉衣便已经分拨下来,近在京畿的虎牢关守军也能收到颇为丰厚的犒赏,但今年战事频发,迁都邺城之后,这里近乎被遗忘了。除了每月按时送来粮草之外,其余犒赏一概不见,至今连过冬的棉衣都不曾送来,士兵们心中多有怨怼,尤其看到中原前往洛阳的援军,一个个装备精良,更是觉得受了

莫大的委屈。本来接到夏侯楙的将令,很有可能蜀军会来偷袭,守军每日还小心翼翼,时刻警惕,但自从汜水港校尉方仁全歼蜀军的消息传来之后,虎牢关的守军便全都放松下来,整

日里无所事事,连过关百姓的检查,也是草草了事。

不多时,虎牢关东南方向出现一股兵马,尽是步兵为主,这一队人马虽是沿着山脚而来,但虎牢关外几十里地十分空旷,一览无余,还是逃不过守军的监视。

“又有援军到了,速去请徐将军前来!”关楼上负责了望的弓箭手朝着下面的士兵大喊,虽然对于普通百姓放松监察,但每一波入关的援军,却还是要做好交接的,要是被援军看到他们的懈怠,到了洛阳说上一

两句闲话,就够他喝一壶的了。

关头上的士兵也都紧张起来,各自站到了自己的位置上,抖擞精神,整理盔甲,持枪肃立,巡逻长看了片刻,马上下令:

“看样子是从许昌方向来的,很可能是大司马派来的援军,马上擂鼓鸣锣。”

突然响起的锣鼓声敲碎了早晨的宁静,山岭上鸟雀惊飞而起。甚至连远处正在靠近的那一队人马,也出现了短暂的『骚』动,似乎也在重新整队。

轰隆隆——沉重的关门在阳光照耀下被缓缓推开,如同猛兽缓缓张开了大嘴,虎牢关有一道中门,两旁各有两个甬道,寻常时间只有甬道供行人通过,唯有大军或者二品以上的官员

经过,才会打开中门迎接。

援军到了关外五百步之外停下来的时候,关中的守军也从关门一涌而出,为首一员武将骑着青鬃马,全身披挂,倒也威武,正是虎牢关守将徐晋。

自从陈骞带领濮阳的援军入关之后,近半月未曾听说哪里会有援军到来,但看到眼前的兵马不过两千左右,徐晋心中也略有疑『惑』。

洛阳的守军前后加起来恐怕已经有三十万之众,这两千人的援军实在是杯水车薪,不知道为何还会派来,不是徒让人辛苦奔波么?

心中思索着,徐晋打马上前,与对面领兵之人在关下会面,抱拳道:“在下虎牢关守将徐晋,不知诸位是何处兵马?”

“吾等乃是许昌守将邓载,奉大司马之命前来接守虎牢关!”对面武将抱拳施礼,一句话却让徐晋愣住了。

“接守……虎牢关?”徐晋皱起眉头,再问道,“可是大司马之命?”

“废话!”那人闻言面『色』微沉,从怀中取出一块令牌,沉声道,“大司马领豫州十万精兵依然出动,半月后即将到达洛阳,叫我等先来关中准备接应,勿得拖延。”“既然是大司马将令,自当遵从,”徐晋看到那一枚金灿灿的虎符,虽然是逆着阳光,但也知道这是三品大将的印信,可不是他一个小小的杂号将军能得罪的,迟疑了一下

问道,“可是将军……在下还未曾收到夏侯将军的将令。”

“夏侯将军?”那武将嘴角微微一撇,沉声道,“如此说来,大司马的军令,尔等是打算要违抗了?”

“在下不敢,将军息怒,”徐晋脸『色』微变,忙抱拳陪笑道,“不过此事事关重大,在下不敢擅自做主,还是要等禀告夏侯将军之后……”

“不必了!”那武将一摆手,打断了徐晋,淡淡说道,“大司马有令,叫虎牢关守军退回洛阳,协助保护京畿,你们回去之后,向夏侯将军禀告便是。”

“这……”徐晋面『露』难『色』。

他如果私自回去,如果夏侯楙若不悦,给他个擅离职守之罪,那可是要杀头的。

但眼前又是司马懿的将令,大司马可是要比夏侯楙的官阶高出整整sān ji,的确有权直接下令,抗令不遵,同样是杀头之罪。

“本将也不会叫你为难,”那人似乎看穿了徐晋的心思,直接将虎符抛了过来,“你带着本将的令符前去交令,夏侯将军自会明白。”

徐晋吃了一惊,赶忙双手将令符接过,差点掉在地上,不过总算能够回去交令,心中倒也放心下来。

将令符小心收好,抱拳道:“关内狭小,请将军在此稍等半个时辰,在下回去召集兵马,收拾之后即刻交接防署。”

“唔,也好!”那人双目微凛,但还是缓缓点头,向后一挥手,士兵们纷纷放下兵器,就地歇息。徐晋松了一口气,再次抱拳,打马转回关中,正准备召集部下集合,准备交接之后返回洛阳,却见司马**匆匆迎上来,不等徐晋下马,焦急道:“徐将军,大事不好,夏

侯将军方才传令,要捉拿方仁进京。”

“方仁?他不是在汜水港么?怎会来此处……”徐晋眉头一皱,正疑『惑』间,忽然意识到不对,睁大了眼睛问道,“你方才说要捉拿方仁?”“正是!”**脸『色』阴沉,深深叹了口气,忧心道,“夏侯将军几日前就命方仁返回虎牢关,只怕……”

第709章 畏罪逃亡

“夏侯将军命方仁来虎牢关?”徐晋还未反应过来,皱眉问道,“可他从未来过呀!”

“将军,只怕,只怕方仁已经逃走了!”

“逃?他为何要逃?”徐晋瞪大了眼睛,“刚刚立下大功,我还担心他的官爵超过本将,如此大好前程,他为何能要逃跑?”

**看着徐晋,缓缓问道:“如果立下大功,夏侯将军为何要将他捉拿进京?”

“这……”徐晋满脸疑『惑』,翻身下马,只觉得一头雾水,“莫不是这小子做了什么错事,叫夏侯将军察觉了?”

“何止是错事?”**左右看看,凑近徐晋低声说道,“方才洛阳来人,夏侯将军兵败洛水,退守洛阳,蜀军马上就到了。”

“什么?”徐晋大吃一惊,后退两步,不可置信地看着**,忽然有所明悟,“司马是说,兵败之事,和方仁有关?”

“极有可能!”**沉重地点头。

“这怎么可能?”徐晋却低下了头,只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

半月前方仁歼灭蜀军,派人向他传信,并说他已经亲自到洛阳报信去了,徐晋知道方仁是想讨取功劳,气得直跳脚,为此大骂了方仁好几天。

本来此等大事,就该方仁禀告于徐晋,徐晋再派人向夏侯楙报信,逐级上报,到时候也有自己的一份功劳,方仁越级上报,很可能便和徐晋无关了。

这一段时间徐晋心中也纠结不已,一面埋怨方仁自私自利,私自上报,一方面却又怕方仁因此提拔,官位比自己还要高,心中怨恨,却也不敢太过放肆发泄。

不料等了半月,没有等到方仁消息,夏侯楙却派人来抓人了,方仁究竟去了何处?**和徐晋的想法也相差无几,虽然夏侯楙派人来捉拿方仁,但还是不觉得方仁会有多大危险,可能只是在言语方面有些得罪,夏侯楙兵败之后,总要发泄一番,方仁便

成了这个出气筒。

毕竟方仁刚刚立下大功,带回去责骂一番也就了事了,但方仁至今未曾返回虎牢关,着实有些蹊跷。

**言道:“将军稍安勿躁,我已派人到汜水港去查问,若方仁在军中,自会带回。”

“好!”徐晋点点头,忽然想起正事来,忙道,“方才城外来了许昌援军,乃是大司马派来,要接管虎牢关,命我等返回洛阳,大司马大军半月后即可赶到。”

“接管洛阳?”**也吃了一惊,抬头看向关门外,那一部兵马正在外面就地歇息。

“等方仁回到关中,我们便一同前往洛阳,若有什么误会,我也好一同辩解。”

徐晋此时还想着如何能从方仁身上分一份功劳,如果能和方仁一起到洛阳,说些好话,多少也能沾点光。

“夏侯将军命你我为虎牢关守将,怎可轻易擅离职守?”思索之间,却听**说道,“就算大司马有令,也该先告知夏侯将军传令才是,若就此离开,今后追查下来……”

“我有那邓载给的令符信物,自会向夏侯将军说明,”徐晋手伸进怀中『摸』了『摸』铜牌,言道,“既然洛阳来人,我也该前去拜见,半个时辰后,召集兄弟们集合,准备撤离。”**见徐晋说的肯定,虽然心中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既然是司马懿的将令,也不敢质疑,如今夏侯楙败退洛阳,的确很需要司马懿前来援助,非常之时,也有权宜之计



二人来到关内署衙,见一共来了五名武将,个个老气横秋,鼻孔朝天,一看就是夏侯楙身边的亲信。

“方仁人在何处?”徐晋才躬身,还未开口,其中一人便不耐烦地开口了。

“方仁或许还在汜水港,已经派人去传唤了。”徐晋陪着笑答道。

“哼,莫要叫他逃了才是。”另一人冷冷说道。

“不会,不会!”徐晋赶忙答话,顿了一下,小心问道,“却不知方仁犯了何事,还要几位将军亲自前来捉拿?夏侯将军只需派人传令,末将便可将其押赴洛阳。”

当先那人冷笑道:“方仁泄密军机,导致兵败,死罪难逃。”

“啊?这……”徐晋浑身一震,不可置信地看着那几人,方仁只是前去报信而已,怎会泄『露』军情?

方仁不过一名小小的校尉,能知道什么军机要,竟会让夏侯楙大败,退回洛阳?

徐晋和**对视一眼,有吃惊也有疑『惑』,这简直太匪夷所思了。

“几位将军请稍后,方仁即可带到……”

“将军,汜水港……”就在此时,一名士兵匆匆冲进来,看到还有其他人,赶紧停住了话头。

“继续说?”那名武将站起身来,冷冷地看着士兵。

士兵看大徐晋点头示意,才慌忙说道:“小的刚去查探,汜水港空无一人……”

“什么?”徐晋再次震惊,怒喝道,“守军都去了何处?”

“没有人,营寨中一个人影都没有,”那士兵小心翼翼地答道,“连粮食、衣物都被搬空了,只剩下一座空寨。”

“啊?这是,这……”徐晋脸『色』惨白,倒退两步,极其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只觉得眼前一黑。

“哈哈哈,徐将军,好,很好!”那名武将咬牙来到徐晋面前,冷笑道,“身为虎牢关守将,汜水港守军跑光了竟一无所知,方仁也下落不明,这个罪责,你担待得起吗?”

“我……”徐晋面『色』呆滞,根本不知道从何说起。

另一人道:“哼,此事夏侯将军自有处置,看来方仁确实已经逃走,我们还是先回去复命要紧!”

“走!”那五人冷冷地看了一眼徐晋,出了门扬长而去。

片刻之后,一阵嘈『乱』的马蹄声响起,将徐晋从呆滞中惊醒,急忙奔到门口,那几人已经去的远了。

“方仁逃走,守军也逃走,为何无一人起来报信?”**低着头一阵思索,猛然抬起头来,惊呼道,“难道,难道方仁所杀的,并非蜀军?”

“并非蜀军?”徐晋扭过头来,此刻只觉得浑身无力,脑子里一片空白,喃喃说道,“汜水港究竟发生了何事?”

**神『色』微变,忽然说道:“将军可记得一月之前,甄家的人曾在洛阳等候甄显,此时函谷关道路不通,莫非他们走了水路……”“啊?你是说……”徐晋浑身一震,脸『色』惨白,再也站立不住,坐在了门槛之上。

第710章 死路一条

这时候不用**再说,徐晋也大概猜到了这个可能『性』极大,也只有误杀了甄家的人,才会让所有人都畏罪潜逃,没有一人前来报信。

甄家是皇亲国戚,又在河北势力极大,谁都知道留下来的结局会如何,就算是误杀,也同样难逃一死。

“此事只怕也会连累将军呐!”就在徐晋六神无主的时候,**一句话,更让他如坠深渊,眼前一阵阵发黑。

方仁先前假传消息,又亲自去了一趟洛阳,想必也是骗了夏侯楙,看刚才那几人的情形,似乎还不知道甄家人被杀的事情,否则连自己都要抓走了。

方仁骗了夏侯楙,自己也有失察之罪,汜水港距离虎牢关兵不厌,方仁又是他的部下,就算有人污蔑是徐晋指使,恐怕也是百口莫辩。“那……洛阳还去得么?”徐晋双目无神,无力地问**,这时候去洛阳,夏侯楙一腔怒火之下,只怕要将自己就地正法了,更不要说以后甄家的事情败『露』,更是死无葬身之

地。

**叹了口气:“方仁下落不明,汜水港两千守军全部逃走,光是御下无方这条罪责,将军便……”

“方仁!”徐晋咬牙切齿,从喉咙里喊着方仁的名字,面容扭曲,神『色』狰狞。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的这个部下,立功的时候与自己丝毫无关,但一旦出事,却会为他带来灭顶之灾。

就在此时,**目光闪烁着,缓缓说道:“将军,你可曾想过,方仁消灭的,并非蜀军,如今的虎牢关,依然还在危险之中?”

“蜀军真会来偷袭?”徐晋神『色』微动,屡次受到惊吓,已经有些麻木了。

“只怕不远矣!”**叹了口气,上前两步,低声说道,“其实将军想要活命,眼下便有一个机会。”

“什么机会?”徐晋眼睛一亮,起身抓住了**的胳膊。

“投降!”**缓缓说道。

“投降?”徐晋一怔,旋即苦笑道,“虎牢关还在洛阳以东,我若投降,又能去何处?若就此逃走,寸功未立,谁能接纳于我?”

**再次问道:“关外的那两千兵马,将军就不觉得蹊跷么?”

“他们?”徐晋眉头紧皱,终于心有所动,挑眉道,“你是说……”看到**微微点头,徐晋心中狂震,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先前因为方仁报告已经消灭了偷袭的蜀军,所以他和**从未怀疑过这些人的身份,只是觉得将令来得有些古

怪。

但现在已然知道方仁杀的是甄家的人,那就说明蜀军还有可能会出现,关外的这两千人来得太过蹊跷,直言要接管虎牢关,意图太过明显。

“邓载,邓载……”徐晋低头思索着,嘴里念叨着这个名字,霍然抬头,惊呼道,“邓艾,字士载,就是此人,就是他!”

“邓艾,来的果然是邓艾么?”**也抬头看向了关外方向,神『色』复杂。

在魏军军营之中,邓艾、李钰、魏延、沙摩柯甚至赵广几人,只要是有偷袭经历的蜀将,都被晓瑜全军,并且画影图形,各个守将都必须牢记在心,以防再被其所骗。徐晋怎么也想到,以前整日里背诵这些人的名字,记住他们的相貌,尤其是守关之人,更要小心防备,自己竟然还是中计了,如果不是刚才那几人来抓方仁,只怕此时自

己已经集合兵马准备交接了。

咬牙思索再三,徐晋还是犹豫不决,从怀中掏出那块令牌递给**,言道:“若他们真是大司马部下,我贸然去投靠,『露』出马脚,岂不是自寻死路?”

**『摸』索着那块令牌,这的确是魏军武将的令符,天下间重名的人何其之多,不能仅凭一个名字就妄自猜测,要是真的认错了人,后果不堪设想。

但种种迹象都表明,这些人来得蹊跷,十分可疑,如果不抓住机会献关投降,等虎牢关真被取了,便没有了一点进身机会,那时候也不过是微不足道的降兵而已。

如果不投降,守住虎牢关,在魏军阵营中,将来徐晋必定难逃一死,自己也会被牵连,以后在军中,也别想再有任何升职的机会了。

**看似是为徐晋出谋划策,实则也是为自己谋个出路,他们两人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就在此时,徐晋忽然抬起头来,眼中闪烁着厉芒,咬牙低声道:“如果来的真是邓艾,我们将其骗入关内杀之,岂不是立下大功?”

“哦?”**也眼睛一亮,不由咬着嘴唇沉思起来。

投降蜀军是一条求生之路,但擒杀邓艾,那可是赏万金、封侯的赏赐,比之投降之后封一个小官,不知道强了多少倍。

如果真的杀了邓艾,将这股蜀军消灭,徐晋的功劳可要比方仁大多了,对比这场大功劳,方仁杀死甄家人、汜水港士兵畏罪逃走所受的牵连,也都算不了什么了。

徐晋忽然冒出来的想法,让**更为心动,但他又提出了和徐晋方才同样的疑『惑』,皱眉问道:“若他们真是许昌的兵马,将其误杀,便再无回寰的余地了。”

“这……”徐晋一怔,再次低头不语,现在已经让夏侯楙不悦,若是再杀了司马懿的兵马,岂不是雪上加霜,万劫不复?

两人同时低头不语,房间陷入了沉默之中,无论投降保命还是杀人立功,都必须要先确认对方的身份才行。

片刻之后,**怅然叹了口气,言道:“将军,若来人真是大司马的部下,便已经是死局了。”

徐晋一怔,抬起头来,忽然目光变得暗淡起来,正如**所说,如果来的是许昌的兵马,他们便无从立功,而且马上要被调去洛阳,简直是死路一条。

“杀!”片刻之后,徐晋的眼神变得狠厉起来,从牙缝里蹦出了一个字。

这次倒是**一愣,旋即点头阴笑道:“不错,杀错了,也不过是错上加错,就此逃亡;杀对了,便是一场荣华富贵。”“嘿嘿,正是如此!”徐晋状若疯癫,双目发红,对**言道,“你我好好商议一番,先设法杀了那邓载再说。”

第711章 试探

城外来的正是邓艾带领的兵马,从崤山翻山越岭,在青冈峰孟家人的带领下,历经一月之久,才到了崤山以东。

饶是有向导带领,一路上也折损了十余人,崤山中道路实在难行,加之毒瘴、沼泽和一场大雨,总有人不小心坠落悬崖、生病或者中毒,都是不可避免之事。

三日前邓艾已经到了虎牢关境内,派人打探一番,知道不断有中原援军赶往洛阳,便决定以许昌援军的身份诈取关隘,这对邓艾极其部下来说,简直是轻车熟路的事情。

方才他们来到关下的时候,那一阵锣鼓声让蜀军一阵『骚』『乱』,还是被邓艾稳住,观察了片刻,果然是魏军前来迎接的信号,并非警戒。虎牢关守将被邓艾和那一块令牌镇住,果然唯唯诺诺,入关去准备,事情进行的比预想中还要顺利,倒让关索觉得意兴索然,翻山越岭快要磨断了两条腿,却如此轻易便

入关,也太简单了些吧?

关门犹自开着,但半个时辰已过,却还不见魏军出关交接,邓艾不时地看着关门方向,眉头微皱,不会徐晋入关商议一阵,又变了主意?

“邓将军,不如趁着现在关门打开,让我带五百人直冲进去,夺了虎牢关,岂非一劳永逸,省得在此等候,万一他们改变主意,紧闭关门可就麻烦了。”

关索等的不耐烦,看着那道门,似乎对他有着莫大的吸引力,恨不得现在就匹马冲进去,先杀了那些魏军,夺取城门。

“关将军稍安勿躁!”邓艾却缓缓摇头,言道,“关上守军众多,若强行厮杀,必定损伤重大,若魏军再来争夺,空难守住。”

“这……”关索一愣,他只想着杀的痛快,却忘了还要守关,挠着头嘿嘿一笑,不再说话了。

正焦躁之时,忽然看到有人从关内乘马而出,却只来了一人,飞奔到邓艾等人面前,却不是先前的徐晋。“小的乃是虎牢关司马**!”那人下马抱拳笑道,“方才徐将军回去之后召集军士,但大家都不敢擅离职守,却又不能违抗大司马之命,所以只好先请邓将军入关休息,等

洛阳消息传回,自当退兵,哨马今夜便回,还望将军见谅。”

邓艾眉头紧锁,不悦道:“哼,如此说来,徐将军是不把大司马的将令放在眼里了?”“不敢不敢,”**连忙抱拳道赔礼,“实在是徐将军也不敢冒险,可先让邓将军入关休息,只是关内窄小,其余兄弟们只好委屈在关外等候了,我们已经命人准备饭食,很

快便送来。”

“哼,岂有此理!”邓艾冷冷地看着关头方向,面『色』阴沉。“邓将军息怒,徐将军已经备下酒宴为将军接风赔罪,夏侯将军屡次兵败,恐怕……”**依然笑着,忽然低声说道,“徐将军也想和将军结交一番,以后到大司马麾下,还

望邓将军能够多多提携才是。”

“哦?”邓艾眉『毛』一挑,看了**半晌,才摆手道,“你且先回去,待吾安排部下,商议再定。”

“是是,徐将军正在设宴,恭候将军大驾!”**躬身行礼,转身上马而去。

“莫不是他们起了疑心?”关索砸着嘴,不怀好意地看着**的背影,他虽然平时大大咧咧,但警惕『性』却是极高的。

“也可能只是试探!”邓艾眉头紧锁,思索着徐晋此举的意图究竟何在。

刚才徐晋出关之时,唯唯诺诺,深信不疑,入关之后又不肯离去,他回想先前的对话,并没有留下任何破绽。

**刚才透『露』,徐晋想要巴结邓艾,从而攀上司马懿这部兵马,如今洛阳的局势尚不清楚,但似乎夏侯楙并不顺利,看来大家对司马懿是众望所归。

虎牢关到洛阳需要半日时间去报信,必须要在哨马回来之前拿下关隘,徐晋不管是不敢擅离职守,还是想要巴结司马懿,甚至怀疑邓艾等人的身份,都必须先要入关。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顿了片刻之后,邓艾暗自咬牙,紧了紧手中的剑柄,沉声道,“为今之计,只好先入关,再见机行事。”

“嘿嘿,走!”关索却是毫不在乎,一摆手,晃动着手里的佩剑,虽然不如他的铁锏趁手,但也只能将就了,铁锏容易暴『露』身份。

“邓将军,那**在下认识。”邓艾正准备挑选人手,苏尚从人群中挤了出来,将刚刚拉下的头盔扶正。

“哦?”邓艾回过头来,问道,“关系如何?”

苏尚答道:“先前在濮阳一同入伍,从军三年,在下去了并州,关系……尚可!”

“很好!”邓艾思索片刻,点头道,“你与我一同入关,到了关内之后,寻机与**见面。”

苏尚吃了一惊,犹豫道:“如此一来,岂不是暴『露』了?”他刚才看到**的时候,赶紧挡住了自己的脸,躲到士兵后面,就是怕被认出来。

邓艾言道:“你在并州归降,吾料**并不知情,只管告知于他,你已经官升五品,为吾副将,坚定其心即可。”

“是!”苏尚点头,正准备收拾,却听邓艾又说道,“若真被**识破,你便趁机劝降于他,若事不可为,便杀之。”

“遵命!”苏尚一咬牙,也知道情势危急,这时候如果念旧,自己的命也会搭上。

“这个你拿着。”关索走过来,将左臂上的袖箭拆下来。

“这……关将军,万万使不得!”苏尚吃了一惊,连弩袖箭可是极其厉害的杀器,但数量兵多,也只有几员上将才佩戴,并不是人人都能拥有的,甚至邓艾都没有分配一副。

“放心戴着,以防万一!”关索却不容他解释,按到了苏尚的手臂上,扭头看了看所有的士兵,笑道,“你要知道,这可不关你一人的安危,可有两千多兄弟呢!”

“是!”苏尚心生感动,小心翼翼将袖箭绑好,关索教了他使用方法,倒也简单,只需要暗中扣动扳机即可。不多时,邓艾便挑了十名武艺高强的亲兵随他入关,其余之人在关下休息等候,由董弼统领,如果发现异动,便马上抢夺关门,强取虎牢关。

第712章 抢先下手

邓艾同关索、苏尚带着十人进入虎牢关中,守军在关内列队相迎,徐晋和**早已准备好,在在关内等候。

徐晋大笑着迎上来:“哈哈哈,邓将军,快随我来,末将已经备下酒席,聊表敬意,还望将军日后多多照拂。”

邓艾微微点头,抱拳道:“徐将军多礼了,请!”

**也上前打着招呼,跟在了徐晋身后,就在邓艾和徐晋并肩入内的时候,**感觉到有人拉了一下他的衣服,扭头一看,不由脸『色』数变,十分精彩。

先是大吃一惊,旋即震惊变成了喜悦,继而又是担忧,一时间竟愣在了原地。

“去他处说话。”苏尚看**的神情,心中略感不妙,**眼中的忧虑,只怕对自己投降蜀军的事情,已经有所听闻。

**浑身一震,看看徐晋已经进入大堂,左右看看,安排一名士兵去伺候徐晋,拉着苏尚快步走向了后院之中。

进入大堂之中,徐晋谦让一番,让邓艾坐在上首,关索等人也都备了座位,不过都是在堂下,请了关中的几名校尉作陪,已经有人开始端上酒食。

“邓将军一路辛苦,此番大司马亲自来洛阳,必能击败蜀军,叫刘封小儿授首。”

徐晋说得大义凛然,却在小心地观察着邓艾的神『色』。

却见邓艾淡然一笑,言道:“等大司马兵到,不仅要守住洛阳,还要收复弘农失地,镇守中原,以待天军。”

徐晋忙笑道:“大司马文韬武略,深得太祖欣赏,自当力挽狂澜,匡扶社稷。”

“那是自然!”邓艾微微点头,似不愿与徐晋多说话。

徐晋没有从邓艾的神『色』中看出虚实,双目微微一凛,笑道:“末将略备酒席,为将军接风,等大司马到了洛阳,还望将军能美言几句。”

说着话一摆手,就有士兵们端着酒坛为两人斟酒,还有四人也端着盘子,每个碗中都倒了酒,依次端给在座的每一人。

邓艾眉头微蹙,言道:“军中不能饮酒,徐将军莫不是要本将自犯军令?”

“邓将军多虑了!”徐晋端起酒碗,笑道,“末将为将军接风,你我交接关防,尚不算公事,而且不过区区一碗酒而已,左右都是你我麾下之人,谁也不会泄『露』。”

邓艾看了一眼酒碗,却没有动手。

徐晋的笑容一僵,似乎在等着什么,忽然扭头一看,帮忙劝酒的**却不在身旁,脸『色』顿时不悦,沉声道:“胡司马去了何处?”

“方才还在……”身旁的亲兵一愣,也没反应过来。

邓艾早就看到苏尚不在席中,猜到**是被苏尚叫走了,怕徐晋派人去打扰他们,笑道:“吾与徐将军在关内饮酒,关上自然要有人巡视,不必人人都来,请!”

“哦,对对对,”徐晋见邓艾端起酒碗,不由眼中发亮,笑道,“末将正是派了**去关上巡视一番,例行公事,例行公事。”

二人各怀心事,脸上却十分平静,酒碗轻轻地碰在一起,一碗酒便各自下肚。

其余人也都举起酒碗相敬,一碗刚喝下,士兵们又将其斟满。

“第一碗酒,是为邓将军接风,”徐晋又端起酒碗,言道,“这第二碗酒,却是要将军日后多多照应,聊表末将心意。”

徐晋这是明显有投靠之意,军营中拉帮结派,互为势力的情形倒也是常见之事,徐晋如此明显地想要加入司马懿的阵营,邓艾自然也不能当面拒绝。

第二碗酒饮下,徐晋似乎还没有停歇的意思,邓艾沉声道:“徐将军,适可而止,吾等还有要事,不可过量。”

徐晋笑道:“不妨事,区区三万酒,想必以将军海量,无伤大雅,这第三碗酒,将军却不得不喝。”

邓艾眉头微蹙,不解道:“为何?”

“为末将庆功!”徐晋的笑容变得有些古怪起来,不似先前那般谦卑。

“庆功?”

“正是!”徐晋将酒碗递到邓艾面前,笑容愈发阴沉,缓缓道,“感谢邓将军助我取得一件大功劳。”

“你……”邓艾脸『色』微变,一手扶着桌子,一手按住了太阳『穴』『揉』搓。

就在徐晋刚才脸『色』微变的时候,忽然他眼前的人一阵恍惚,竟变得模糊起来,只觉得天旋地转,眩晕不已。

“嘿嘿,邓将军,邓艾?”徐晋看到邓艾的神『色』,终于冷笑道,“你屡次偷袭我关隘,却不料今日会被我识破吧?”

“什么邓艾?”邓艾心中一沉,勉强扶着桌子,脸『色』却依然冷峻,沉声道,“徐晋,你好大的胆子,谋害上司,中伤同僚,你可知罪?”

“哈哈哈!”徐晋将酒碗顿在桌子上,狞笑道,“邓艾,邓士载,你还在此胡言『乱』语,待我取了你的人头,自会验明身份。”

“你,徐晋——”邓艾眼前的人影越来越虚幻,感觉意识在不断模糊,用尽最后的力气大吼道,“某乃大司马麾下邓载,河内温县人,军中有名册记载,去……去查便知。”

“你果然是大司马麾下?”徐晋脸『色』一变,虎牢关当然是没有名册的,他不过是想诈出邓艾的身份,却见邓艾如此笃定,心中慌了几分,始终无法确定邓艾的身份。

“这混蛋敢在酒中下『药』,待我杀了他!”关索一声怒吼,暴然起身,但还不等配件抽出来,脚下踉跄着,再次跌坐在地上。

徐晋吓得退了几步,看到关索倒下,连同自己叫来陪酒的几名士兵也都昏『迷』过去,忽然狰狞狂笑起来,指着邓艾大声道:

“就算你是大司马麾下又如何?我已经犯下打错,夏侯将军必不能容我,既然无法将功赎过,只好去投靠蜀军,却不知你这三品将军的人头,能让我官封何职。”

“你……”邓艾此时心中却悔恨无比,没想到徐晋早就有了歹心,而且似乎犯下大错,无论自己的身份如何,都十分危险。他本想在酒席上设法杀掉徐晋,趁着守军大『乱』夺取虎牢关,却不料对方抢先下手,此时只觉得身体越来越虚弱,几乎坐立不住,眼前的徐晋身影摇晃扭曲着,张牙舞爪,他的声音也愈发遥远,终于支撑不住,失去了知觉。

第713章 血染关衙

看到邓艾一行人都被『迷』『药』『迷』倒,徐晋大为得意,且不管邓艾的身份如何,只要将他们先制住,再从身上找出证据,不管他是蜀军还是魏军,都可以确定下一步的计划。

徐晋来到门口,左右观望,见没有人前来,转身对屋内的几名心腹吩咐道:“将他们都绑了,先搜查全身。”

一名士兵沉声道:“将军,何不将其杀了,再找证据?”

“混账,杀了他们,血腥肮脏,还如何搜身?”徐晋脸『色』一沉,喝骂道,“等搜出证据,我还要审问一番,快动手。”

那士兵自讨无趣,转头对三名同伴使了个眼『色』,四人一起上前,先将邓艾和关索捆绑起来,至于那些魏军,可以暂时不管。

“徐将军,你这是……得手了?”正忙乎的时候,**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徐晋吃了一惊,赶忙将**拉进屋里,见他身后还跟着一个人,有些面生。

“这是三月前来的那批新兵,我的同乡,”**忙解释着,拦着那人手臂进了房间,便说道,“快进来,别让人看到。”

徐晋眉头微皱,但看**将其视作心腹,也不好多说,更何况那人已经看到了房里的情形,此时让他离开,反而容易出意外,倒也没有阻拦。

“快把门关上!”**推了那人一把,转身对徐晋言道,“可曾探出他们的身份?”

徐晋看着那人关门,心中反倒轻松了,和**一同来到绑缚的邓艾面前,皱眉道:“『迷』『药』发作之前,还不曾透『露』出口风,只好搜身了。”

“哦?”**倒有些意外,迟疑道,“不会真是大司马的人,我们搞错了?”

“哼,不管他是谁,事已至此,已经无路可退了,”徐晋一咬牙,沉声道,“若他真是大司马派来的人,只好用他这个三品大将的脑袋,换我的前程了。”

“唉,只好如此了!”**叹了口气,看看门口,“关外还有两千士兵,事不宜迟,先让我来搜搜看看。”

徐晋点头道:“好,等找到证据,你我一同去请功。”

**感激道:“多谢将军提携。”徐晋冷然一笑,转身坐在了席位之上,端起那一碗还未喝下的酒猛灌了一口,这『迷』『药』只有他自己有解『药』,为了不『露』出破绽,他甚至连部下都一同『迷』倒,不过只要过了两个

时辰,就会自动醒转,倒也无碍。

正擦着嘴,却见**忽然起身,惊呼道:“将军,你看这封书信,定是军情机密,一看便知其身份。”

徐晋霍然起身,上前从**手中拿过一封书信,见已经是看过的,急忙拿出信笺,才看了一眼,顿时脸『色』大变,沉声道:“果真是蜀军!”

咔嚓!

徐晋双手还拿着那封信,脸上刚『露』出狞笑,忽然听到一阵细微的声音,还不等细看,猛然喉头一痛,便瞳孔骤然放大,捂着喉咙跌坐在席位上。

信纸散落在地上,徐晋双目圆睁,发出“嗬嗬”的声音,却说不出一个字来,手指缝里血水冒出,眼神逐渐涣散,只看到**已经抽出腰中钢刀斩向了自己的亲兵。与**一同进来的正是苏尚,关了门之后,他假装帮助其中一名亲兵,见到**动手,苏尚也丝毫不慢,腰中钢刀抽出,与他一同的那名魏军还忙着抬人,就被一刀砍掉

了人头,连同抱着的那人一同滚落在地上。

另外的两名士兵听到声音转过身,看到这惊人的一幕,惊呼出声,根本想不到**会对自己人动手。

这两人慌忙拔刀想要拼命,但哪里是早已蓄意多时的**和苏尚动手,几招之间,剩下的两人也都被杀死。

“幸好来得及时,如若不然……”苏尚擦着额头上的冷汗,心有余悸。

房间里沉寂下来,那四个人还在不断地流血,浓浓的血腥味充斥开来,令人压抑。

**抿了抿嘴唇,叹气道:“还好来的是你,要是换了别人,只怕铸成大错。”

苏尚看了一眼关索和邓艾,忙走过去道:“他们几人都无碍吧?”

“放心吧,那些不过是『迷』『药』,两个时辰之后,他们自会醒转。”**安慰着苏尚。

早在半年前,魏军上下已经将所有投敌的将士名称通告全军,**自然知道了苏尚投降的消息,所以刚才认出苏尚的时候,便已经确定了邓艾的身份。不过他心中还在犹疑,见苏尚有话要说,便没有告知徐晋,决定先看看苏尚说些什么,一番试探之后,苏尚见**已经知道他投降之事,倒也没有劝降,而是说了自己到

蜀军阵中以后的感受。

虽然只是短短数言,却让**大为心动,更何况苏尚以一名降兵的身份,如今都做到了邓艾的副将,可比他辛辛苦苦在魏军阵中近十年晋升得快多了。

既然关外来的是邓艾,就说明司马懿根本没有派援军来,夏侯楙已经败退洛阳,定然不是刘封的对手,洛阳早晚不保,虎牢关定然也守不住。

就算杀了邓艾去领功,如果洛阳丢了,夏侯楙自身不保,如何还会再给他们表功?蜀军长驱大进,魏军屡战屡败,眼看中原风云动『荡』,**再听了苏尚的一番言语,早已心动,赶紧告知苏尚徐晋要下死手,两人商议一阵,决定出其不意先除掉徐晋,再

献出虎牢关,以为**的进身之功。

苏尚言道:“既然他们还在昏『迷』,你何不先将城外兵马迎接进来,调走守军,交换关防,先将所有魏军集合起来,慢慢劝降?”

胡ping fǎn应过来,抱拳道:“多谢提醒,将这场大功劳让与我。”

苏尚笑道:“你我今后非但为同僚,还为兄弟,自当同心,互相提携才是。”**点头道:“正是!”看了看那几个昏『迷』的魏军校尉,冷笑道,“徐晋将这几人一同『迷』倒,到时候告知他们徐晋也要将他们一同杀死,正是被我所救,再由他们劝降部下,

反倒轻松了许多。”

“哈哈哈,你还是如往日一般聪明,快去吧!”苏尚眼睛一亮,催促着**去接应董弼入关。**开门出去,又将门关上,面对外面的阳光,长出了一口气,现在他去接应蜀军入关,调走守军,这功劳可比等着邓艾等人醒来之后再去做大得多了。

第714章 兵临城下

洛阳故北靠邙山,南临洛河,自成天险,作为东汉的皇都,洛阳城的规模十分宏大,南北九里、东西六里,设十二座城门,城内主要有南、北两座宫城。刘封从未见过洛阳城,也只是从书简中得知,而曹魏新修的洛阳宫,只是在北宫的基础上营造,不过它改变了以往“前朝后市”的都城,使皇宫彻底与外面的百姓隔离开来

。虽然未曾见到昔日东都的辉煌,但仅仅是眼前的宫殿,就让人为之震撼,当年董卓一把大火将洛阳化为灰烬,仅仅是那些还残存的遗址,也能看出东都并不比长安小多少

。长安城是正方形,而洛阳城则因为地形限制,是长方形,夏侯楙引兵退守洛阳城之后,刘封将中军扎在南门意外,沿洛水布下阵势,东西二门也分派兵马,对洛阳形成围

攻之势。

倒不是刘封非要将城中士兵堵死,而是为了防止先前被杀散的魏军逃入城中,如今洛阳城的守军不超过三万,正是一鼓作气趁虚攻破的好时机。

此时的洛阳城外,鼓声隆隆,杀声震天,蜀军『逼』近都城之后,兵分三路,东西两部兵马只为策应,主要攻击力都集中在南门外。

刘封并未给夏侯楙丝毫喘息的机会,兵临城下之后,马上传令发动进攻,魏军新败,正该痛下杀手,叫他们无法恢复士气,如果能杀破胆,便再好不过了。

此时的夏侯楙在城头之上,脸『色』苍白,阴沉得能够滴出水来,蜀军只是经过井阑和投石车的几lun gong击,还未正式发动进攻,守城的士兵反倒死伤了好几十人。

这在攻城战中,简直是闻所未闻之事,正常情况下,先损伤的,定然是攻城的一方,而在城上的守军,只要小心注意,在未攻上城墙之前鲜有伤亡。

夏侯楙的惊怒交加,躲避到城墙一角,身边有数十亲兵保护,王经也缩在一边,连头都不敢『露』出来,方才井阑上的弩箭,直接贯穿两人,残忍景象,犹然历历在目。

这等威势的弓箭,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虽然每架井阑上仅有一支那种弩箭,但几十辆井阑整齐排列,黑黝黝的洞口对着魏军,却让他们心惊胆战。隔着洛水,气势井阑和城上的士兵都在弓箭『射』程之外,但那些弩箭却不同,带着呜呜的风声呼啸而来,是真正的夺命杀器,『射』空的箭矢深深『插』入青石之中,箭尾剧烈摆动

让人心颤。洛阳城的守军十分紧张,他们遇到了比先前守卫洛水土城时更加可怕的难题,本以为洛阳城城池高大,器械充备,又有洛水相隔,就算蜀军有三十万,也能坚持到援军到

来。但初次攻击,仅仅只是试探,就让魏军心惊胆战,谁也不知道蜀军阵营中还有没有其他更可怕的大杀器没有施展出来,只是稀疏的几支弩箭,奇大的威力,造成的威慑力

不容小觑。

王经揪着唇边的胡须,皱眉不语,蜀军不知从何处改良的这种器械,威猛如斯,除非有人能带兵出城破坏,否则的确是一个天大的麻烦。

“将军,末将愿带一支人马杀出城去,将这些箭楼毁掉。”典满实在忍受不住这种压抑,多年带兵打仗,还未曾遇到过如此窝囊之事。

“不可鲁莽!”王经连忙摆手,阻止典满:“城外皆为蜀军精兵,又有刘封亲自统率,若再贸然出城,只怕正中其计也。”

“哎呀……”

典满气得直跺脚,向远处望了一眼,正好看到又一轮弩箭『射』来,城上的士兵纷纷躲避,还是有几人被当场杀死。夏侯楙更是面『色』呆滞,一语不发,这种被动挨打实在让人无可奈何,一场『乱』战之后,夏侯霸、夏侯威和曹泰都不见回城,能用之人屈指可数,反观城外,蜀军人才济济,

文武齐备,如何不叫人揪心?

轰隆隆,城下又响起沉闷的声音,每当此时,投石车和井阑都会向前缓缓移动一段距离,他们这是在试探弓箭手的『射』程,每一次迫近,都让魏军心中沉重几分。

井阑威力如斯,而投石车至今还未发动攻击,估计是『射』程也不够,但看着那车后堆积如山的巨石,他们也能想象出来是什么样的场景。投石车攻击先前在土城之时就用过,但这一次蜀军准备的石块却十分巨大,足有人头大小,普通的投石车抛『射』距离太短,高大的城墙根本无法投掷,由于材料不够结实,

太大的石块也难以发『射』。但看蜀军的准备,显然投石车还能派上用场,只是他们在等待时机,傅玄在角楼中观察着那些投石车,车架都用铁皮包裹,也看不出什么材质,而那根长杆却分明是生铁

做成,阳光下泛着黑『色』的冷光,看上去十分沉重,光是要拉动这跟铁杆,就要耗费不少力气,更别说还要装载巨石了。傅玄皱着眉,百思不解,他没有学过杠杆原理,自然也就想不通这其中的关键,而且光是那些材料,恐怕也难以供应,铁料都是优先用来打造兵器和铠甲,哪里会用来做

这种器械?骄阳当空,波光粼粼的洛水还在缓缓流淌,宽大的护城河不起半点波纹,城上已经死伤数百人,但城下却十分干净,除了那几百令人心惊的器械之外,根本不见一点惨烈

的景象。

当又一轮弩箭放过之后,城下的投石车忽然有了动静,在距离护城河一丈开外,有三架投石车在魏延的指挥之下开始装载巨石。

长安兵马的步兵,到了此时,才开始发挥真正的威力,魏延当然要亲自指挥调度,终于等到他训练的兵马扬眉吐气的时候了。

夏侯楙惊疑不定,在垛墙之后静静的看着,王经等人也是面有忧『色』,那么大的石块,足有十几斤重,如果真的能够发『射』到城墙上来,还如何防守?城下风声刮着旌旗呼啦啦作响,城上一片寂静,魏军都屏息凝神,等着投石车攻击,方才硬弩已经造成了威慑,让他们心有余悸,此次投石车发动,每个人更是惴惴不安,仿佛等待宣判的囚徒一般,几千人在城墙上,盯着那三架缓缓发动的投石车。

第715章 被动挨打

嘎吱吱!

随着两名士兵将石块放入投石车上,两边各有三名士兵开始拉动绳索,整个车驾都在发出声音,仿佛死神的呼吸之声,城上的士兵听得真切,有的甚至禀住了呼吸。

铁臂缓缓升起,加快速度,在即将上扬的时候升至最快,随着前面一根巨型铁杆的阻挡,投石车剧烈颤动,但那块巨石却飞上了半空,奔着城墙而去。晴空之下,仿佛出现了三朵黑云,看似缓慢,却瞬间便越过了护城河,急速向城墙坠落,那一片区域的士兵大惊,纷纷向四周逃去,这么大的巨石从天而降,谁也不愿意

白白送死。

轰——轰——轰——三道声音先后响起,城上的士兵面『色』巨变,他们分明感觉到了城墙都在抖动,虽然那三块巨石都没有落到城墙上,但威力奇大,两块砸中了城墙,出现一个深坑,最远的

一块却砸在垛墙上,石屑飞溅,周围的士兵来不及躲避,被碎石击伤了数十人。夏侯楙的双手紧握,手心中冷汗渗出,嘴唇微微发抖,傅玄揪着自己的胡须怔住了,突然下巴一阵疼痛,居然将几根胡须揪了下来,典满和陈骞大张着嘴巴,满脸不敢置

信。

这样的威力,要是再靠近一点,谁能挡得住?又如何抵挡?

他们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唾沫,突然觉得喉头有些发干,才明白原来土城外的攻击,蜀军根本未尽全力。王经突然心中一阵黯然,看来洛阳或许真的要易主了,没想到刘封军中还有如此利器,硬弩已经令人闻风丧胆,又改良了如此威猛的投石车,要是有几百架这种器械摆在

城下,三lun gong击,恐怕城上便空无一人了。护城河一般都在守军的弓箭覆盖范围之内,这样就算攻城的敌军要想填平护城河,就必须先付出足够多的伤亡,但是洛水却是天然形成,河道宽阔,水深数尺,河水湍急

要想将洛水填平,几乎没有可能,这道天险是洛阳城最好的屏障。如今蜀军并未填河,也不见架桥,仅仅用投石车和井阑,便让城上的守军手足无措,惊恐不安,不知如何防守,所幸这两样东西虽然厉害,但数量不多,而蜀军也无法过

河,守军的心态还算稳定。

一次试探之后,井阑上的硬弩再次发动,城上又是一阵『骚』动,惶恐不安,生怕那个黑黝黝洞口对准自己所在的位置。魏延抬手指挥,虽然井阑和投石车的效果俱佳,震慑住了守军,但他也不敢加快速度,因为硬弩的箭矢都是特制,并非量产,不仅需要专人打造,且箭簇上的生铁耗费也

巨大,每一次发『射』,魏延都很心疼,破城之后的第一件事,他便想着分派人手去搜集这些箭矢。然而投石车就不同了,那些石块又不用花钱,但投石车十分笨重,每一次发『射』都要耗费数人,尤其是那几名『操』作的士兵,更是需要轮换,又要相互配合默契,才能将投石

车的威力发挥至最大,魏延也不敢过分浪费。这一次,每一辆投石车中都装载着黑『色』的瓦罐,并非车后面的那些巨石,城上的士兵虽然不明所以,但魏延知道,这些东西也是要耗费人力才能做成,虽然瓦罐不值钱,

但一次『性』浪费这么多,又要随军运送,也不容易。

瓦罐之中,装满了草木灰和石灰,这些东西以往都是守城之时才用得到,如今却被刘封用来攻城,的确令人匪夷所思。

魏延当初听到刘封的这个建议,不由一阵惊叹,没想到他不仅能部署大局,连这种小小的对战之法也能如此心思巧妙。几十个黑『色』的瓦罐在半空中缓慢旋转,飞向了城墙,瓦罐重量不如那些巨石,自然能飞得更远,大多数都落向了城墙之上,城上的士兵纷纷奔走,相互躲避着,『乱』成一团

。典满大怒,上前踢到了几个胡『乱』奔逃的士兵,大声呼喝,这是瓦罐,并无多少重量,仅需将其挑开便是,或者用大盾挡住,何必如此逃窜,城上大『乱』,不是给敌军攻城的

机会?

典满大骂着,率先走到人群中,挥舞铁戟对准了一个落下来的陶罐,手臂用力,拍了过去。

嘭!

一声短促的响声过后,只见灰尘飞舞,『乱』糟糟的草灰铺撒下来,典满大吃一惊,他想不到这些瓦罐如此脆弱,而罐中又是草灰,根本来不及躲避。

加之预估失误,用力过猛,被草灰炸了个正着,满头满脸,浑身上下都是灰土,变成了一个灰人。

典满拍打着铠甲不住后退,剧烈咳嗽,吃了一口灰,话也说不出来!与此同时,所有的瓦罐也落在城上,一时间整个洛阳城的城墙之上灰尘漫天,不辨人影,剧烈的咳嗽声和碰撞声响成一片,魏延背负双手,想象着灰尘中的情景,嘴角『露』

出一丝冷笑。洛阳城门处仿佛妖魔降世一般,漫天『迷』雾久久不散,幸好魏延也心疼装备,没有乘『乱』再放箭,但又发『射』了两轮投石,城上的惨叫声更加密集,惶恐之中,所有的士兵都躲

在墙角之下,瑟瑟发抖。

其他几门的士兵看得莫名其妙,争相打听着南门发生何事,但也暗自庆幸,要是今日被抽调到南门,那可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城中的官吏家属也都纷纷观望,一整日,他们只听见鼓声,却不见敌军攻城,突然之间南门便发生了巨变,『迷』蒙之中看不清情况,只听见惨呼声。一阵风吹过,灰尘散去,城上的士兵狼狈不堪,一层草灰和石灰洒落在青石地面上,还有污浊的血迹,方才趁『乱』发『射』的投石,让几百人死于非命,有的甚至被砸成了肉糜

惨不忍睹。

这算什么?夏侯楙早已躲下城墙,傅玄在角楼中面『色』阴沉!

毫无还手之力,西面城墙上的士兵快要崩溃了,心有余悸地看着城下,蜀军人马整齐,铠甲鲜亮,旌旗还在随风飘动,根本就未曾动一下,却让他们损失如此惨重。“将军,那方仁根本未回虎牢关,只怕早已逃走。”正在沉闷之时,前去虎牢关拿人的亲兵来向夏侯楙报信。

第716章 未解之谜

“方仁此贼,若有一日再被吾遇到,定要将其挫骨扬灰!”夏侯楙气得嘴唇直哆嗦,一拳砸在城墙上,拳头上传来钻心的疼痛,倒吸一口冷气,龇牙咧嘴地骂着方仁。

到了此时,他也猜到方仁必定做贼心虚,早已经畏罪逃走,此时战事紧急,他还为来得及细想方仁为何会事先便逃走。

“将军,刘封退兵了。”就在此时,王经急匆匆地从城楼上下来,满身灰尘,好不狼狈。

夏侯楙又骂了两句,乘着短暂的平静期,硬着头皮再次上城,果然看到蜀军正在缓缓退撤,城上的守军也终于松了一口气,有的甚至瘫坐在地上,双股兀自发抖。

这两个多时辰的坚守,对他们来说简直就是煎熬,个个都想着,明日要设法调到其他几门去,留在南门就是等死。

此时洛阳城中留守的,大多都是预备役和逃回来的残兵,真正的精锐在两日前被杀散,十余万兵马或降或杀,甚至连夏侯霸、夏侯威、曹泰几人都下落不明,至今未归。典满虽未受伤,却被草灰『迷』了眼睛,只能下城处理,陈骞正在重新调度兵马,将士兵都调集到安全所在,下次蜀军再来攻城,也能及时躲到城墙脚下,防止弩箭和投石造

成无谓死伤。

夏侯楙长出一口气,对王经吩咐道:“速去准备饭食,让士兵们吃饱喝足。对了,加肉羹。”

虽说蜀军的攻击极具威慑『性』,但终究数量不足,无法对城墙和守军造成毁灭『性』的打击,反正刘封再借助兵器之利,也无法渡过洛水,不到城墙之下,洛阳暂时无忧。

但这一场仗,打得实在太过窝囊,魏军都沉默无声,有的远远看几眼离去的并州军,充满了敬畏,要是能跟着这样的部曲作战,何愁不胜?

反之,谁也不想和这样的对手为敌。

“若不是刘封有这几十架破机械,吾焉能如此狼狈?”夏侯楙手按剑柄,看着晃晃悠悠退走的井阑和投石车,不住咬牙,面『色』不甘。“唉——”王经看了一眼夏侯楙,暗自摇头,看向远处,迎着傍晚的夕阳,退走的蜀军阵势浩大,漫天烟尘,旌旗蔽日,士气极盛,“蜀军阵中,定有能共巧匠,技艺若此,

叫人奈何?”

“若刘封明日还来攻,如何应付?”夏侯楙扫视着城上的狼藉景象,心有余悸,今日虽然熬过去了,但非长久之计,若明日还如此,士气迟早会溃散。

王经脸『色』微变,沉默片刻,依然无计可施,只好说道:“且先回城休整,与军师共同商议对敌之策吧。”夏侯楙也叹了口气,与王经一同下城去了,留下陈骞布置城防,换过一批士兵上城,清理城上的污迹,搬运尸体,将城头上的那些碎石堆积到一处,这些碎石在防守时还

能派上用场。迁都之后,洛阳宫殿人走楼空,宫墙之内寂静无声,虽然如此,但谁也不敢住到宫内去,夏侯楙的行署,暂时安置在司徒府中,皇宫内院,依然还有三百禁卫军在巡逻看

守。

府邸之中,夏侯楙面『色』阴沉,手上缠了一拳绷带,左右仅有傅玄和王经二人,想想当初临危受命之时,朝堂上下,一片恭贺之词,文武俱全,如今却只剩下寥寥几人。

“方仁立下大功,又不知将军会兵败,为何没有返回虎牢关待命受赏?”傅玄听了夏侯楙之言,觉得匪夷所思,就算夏侯楙怒而问罪,方仁也不可能未卜先知,直接逃走。

“军师如此一说,还真是蹊跷,嘶——”王经眉头紧皱,龇着呀吸了一口冷气,“难道他去见刘封之时,反被刘封识破,劝降了?”

“嗯?”夏侯楙浑身一震,惊愕道,“刘封如何识破吾计?”

直到现在,夏侯楙还不认为是刘封识破了他的计策,而是王仁泄『露』军机或者是刘封用兵谨慎所致。

傅玄沉思一阵,言道:“请将军将前去捉拿方仁之人叫来,再细问一遍。”

夏侯楙忙传令将那几名亲兵又传唤来到殿中,傅玄再三问话,几人就所见所闻据实相告,其实他们也是一头雾水。

“汜水港守军一夜之间尽数逃走,说明他们也是畏罪而逃,”傅玄低头沉思,似乎在自言自语,“如此说来,方仁在来营之前,便已经犯下大错,那他如何还敢来见将军?”

傅玄毕竟是世家出身,自小读书识字,研习经文,哪里能体会到方仁这些难民、亡命之徒的苦处和心思,有时候为了一些蝇头小利,他们可能也会为之铤而走险。傅玄不懂,夏侯楙就更不明白了,王经出身于庶民,似乎有所感触,却欲言又止,这等事,他也不知道从何说起,若是按照自己的猜测说出来,只怕夏侯楙还会怀疑自己

是否也是如此。

“为今之计,只好再派人到虎牢关去仔细查问,”王经言道,“半月前已经向司马将军请求援军,至今未见消息,可顺道差人去催,若援军来得太迟,只怕……”

夏侯楙双目微凛,暗自握拳,想起下午的蜀军,终究还是无奈,微微点头道:“也只好如此了。”

傅玄言道:“方仁本是虎牢关守将麾下之人,两千兵马尽数逃走,至今不见回报,其失察之罪,不得不问,如此粗心之人,实难当此大任,还望将军早日替换。”

“哼,军师不说,吾也正要捉拿此人前来,”夏侯楙哼了一声,却又为难道,“若将徐晋捉拿前来,该派何人镇守虎牢关?”

王经摇头道:“如今夏侯将军几位下落不明,城中人手不足,无法再调人了,不如暂且……”“不好!”就在此时,傅玄忽然惊呼出声,急道,“将军,若方仁畏罪而逃,吾料其所阻击之人,定非蜀军,若果真如此,蜀军可能还会袭取虎牢关,要传令小心防守,若是

虎牢关失守,后果不堪设想。”夏侯楙被傅玄吓得浑身一个激灵,在听到这句话,霍然起身,吩咐道:“即刻派人往虎牢关报信,徐晋继续担任守将,速速向司马将军处催促援军来。”

第717章 兵临城下

洛阳城中愁云惨雾,人心惶惶,城外的蜀军大营中,却士气正盛,比之秋日骄阳还要更甚几分。

直『逼』王城之下,无论是将帅还是士兵,都激动不已。

不过此时的中军之中却起了冲突,来到城下一番猛烈攻击,打得守军龟缩鼠窜,灰头土脸,撤兵之后,主战和劝降让双方争执不下。

魏延和张苞属于主战派,如今洛阳兵力空虚,士无战心,根本不堪一击,就该一鼓作气将其拿下,迟则生变,如果司马懿真的领兵前来,可就不是那么轻松了。姜维和徐陵则属于劝降派,魏军已经无力反抗,夏侯楙又是懦弱无谋之主,如果能晓以利害,将其劝降,不仅能保全将士『性』命,还能免使洛阳再造战火,毕竟攻下城池之

后,重新建设修葺都是要花费大量人力物力的。

魏延信心十足,他手中有重步兵和战狼营,还在请命:“子益,我只需五万兵马,保证拿下洛阳城,否则便提头来见。”

张苞也附和道:“我与文长叔叔一同去,保证减少损伤,不会滋扰百姓。”

姜维言道:“子益,夏侯楙屡战屡败,已被杀破胆,料他再无胆量敢出战,若能许以好处,保全名节,定能劝降。”

徐陵也点头道:“不错,夏侯楙此时死守,除了担心被天下人耻笑,还在期待援军到来,若是士载此时能夺取虎牢关,不仅魏军军心大『乱』,夏侯楙只怕也其心必死。”

魏延言道:“若是士载拿了虎牢关,我倒也支持劝降,但崤山之中必定十分难行,加之半月下雨,更不知他们何时能到,若是司马懿大军先来,岂不坐失良机?”

“大哥,你倒是给个痛快吧!”张苞见刘封一直沉『吟』不语,也知道他们再怎么争执,还都在刘封的一念之间。

“攻或降,都有道理,”刘封微微叹了口气,目视东方,缓缓道,“士载与我们分别已有近两月,不知他究竟行事如何了。”

徐陵见双方争执不下,只好说道:“兵马今日才到城下,不妨先休整一日,派人到汜水附近打探消息,再做定夺。”

“如此也好!”刘封点点头,到了此时,他其实也不想强攻,徒损人命,如果能劝降夏侯楙,便再好不过了。

魏延等人无奈,不过兵马确实需要休整,都各自散去整兵,不过大家都已经将洛阳视为掌中之物,唾手可得,军心倒是可用。刘封旬月间便杀到洛阳城下,消息传出,天下震动,中原更是人心惶惶,徐州刚刚经历了东吴偷袭,大半城池丢失,如果洛阳再失守,兖州和豫州都将首当其冲成为战线

前沿。

自从曹『操』统一北方之后,中原已经数十年未曾经历过战火,刚刚恢复一点起『色』,当年在战火中侥幸逃或的百姓刚刚老去,听闻此讯,竟有惊惧而亡者。

蜀军兵出关中,屡战屡胜,兵锋直指中原,振兴汉室有望,到了此刻,蜀军上下,终于看到了真正胜利的曙光。

毕竟东汉近两百年的影响,洛阳比长安更能撼动人心,东都才是真正的王城,全取东西二京,在王气和人望上,都会达到顶峰。

曹魏迁都邺城,东吴尚在建邺,唯有蜀军真正踏足中原,据崤函之险,拥关中、益州之富,携荆襄之众而逐鹿中原。这是近两年来有识之士的共同认知,随着蜀军势力渐大,文武大比的报名人数也越来越多,刘封提议推行的九品制和科举制融合的新政正在日趋完善,无论是宦官世家,

还是寒门子弟,都有了进身之途。司马懿迟迟未肯调兵援助,也有他的苦衷,先是从南阳死里逃生,还需要修养,加之中原的兵力两次抽调,已经空虚,如今南阳不保,荆州大军虎视眈眈,司马懿怎敢轻

易调兵西进?诸葛亮和关羽都在宛城坐镇,司马懿半月来接连调兵遣将,重新安排防线部署,先要保住豫州,才能顾及其他,如果洛阳没有保住,反而丢了豫州,整个中原便不在曹魏

掌控之中了。

宛城之内,诸葛亮和关羽闲坐,这一个多月来,二人相处时间倒也颇多,同样是在南阳,但少了刘备和张飞,物是人非,岁月也消磨了当年的意气风发,峥嵘颜『色』。改变最大的,还是关羽,窥破武境之后,关羽整个人似乎浑然改变,以往的骄矜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沉稳内敛,更多了几分莫名的气势,虽然他没有刻意表现,但端坐

上位之时,普通士兵根本不敢抬头观看,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也唯有诸葛亮的泰然明睿能与之相匹配,关羽身上无形的威严之气,在诸葛亮浑如天成的气势中化为乌有,仿佛融为一体,却是没有半分冲突。

关平和诸葛乔并肩进入府中,看着对坐的二人,会心一笑,心中各有感慨,诸葛亮似乎少了以往的『操』劳,而关羽也暂时忘却了军中之事,倒是难得的清闲时光。

“父亲,子益已经兵临洛阳城下了。”见礼之后,诸葛乔将最新的消息报上。

“哦?”关羽眼中闪过一道精光,丹凤眼似睁似闭,虽然须发皆白,却看不出半分龙钟之态,旋即慨然道,“当真后生可畏。”

诸葛亮也宽慰一笑,言道:“若非子益,只恐你我还在奔波途中!”

关平也笑道:“大哥文韬武略,前几日暗卫送来情报,一人独斗九名刺客,只怕剑术早已超过我了。”

“却不知这次劫难是否便是星象所示,”诸葛亮闻言,眉头却微微皱了起来,看向门外阴沉的天空,忧心道,“两月来阴云不开,天象南侧,实在叫人放心不下。”

“丞相莫非还在担心子益安危?”关羽不知何时又睁开了丹凤眼,眼眸如同星光,或许同是刘封的丈岳,二人的关系亲近进了几分。“今遇刺客,说明先前太平谷之事并非此兆,天意着实难测,”诸葛亮摇着羽扇,顿了片刻,忽然说道,“吾终究放心不下,二将军留守宛城,吾自领三千军前往洛阳,以防万一。”

第718章 二次报信

虽然还未决定是否强攻,但刘封却不会留给魏军丝毫喘息之机,第二日一早,投石车和井阑便再次出动,每隔一段时间,便对着城上的守军发动一次攻击。

魏延对这种只打不攻的方式颇为不满,但也无可奈何,索『性』当做练兵,叫井阑上的gong nu手和投石车的士兵瞄准目标,一旦出现偏差,便按照训练军规处置。洛阳城的护城河,经过人工开凿,不但河面宽阔,河沟也极深,三丈多宽的河面,连吊桥都不需要,仅有三座石桥,都在城上弓箭手的覆盖之下,厚重的城门外包裹着铁

皮,一看就很难攻破。魏延也明白,面对修葺整齐的洛水,想要强行渡河,没有浮桥和舟船,只通过石桥,就是让士兵去送死,而如此宽大的河面,架设浮桥的难度也极大,必定要付出惨重代

价。

最宽的那一座石桥最多能并行三辆马车,最多能容两百人同时过桥,只需要两轮箭雨,必定都会全部倒下,到了城下还要面对滚石檑木的打击,简直是就是九死一生。

在不远处守军目所能及的地方,句扶正指挥一部人马砍伐树木,制作浮桥、云梯和舟船,为强攻洛阳做着最后的准备。不断地打击和压制是在消磨守军的士气,城外被杀散的魏军早已派人围追堵截,不可能再回到洛阳城中,唯独没有守军的北门,就在北邙山下,本为马市,道路窄小,大

军无法通过,周围要路之上,都派了士兵巡逻,夏侯楙虽然能派人暗中进出,却无法调动兵力。

过了两日,刘封在魏延和张苞的不断催促之下,终于有所动摇,长此下去,不要说司马懿援军的威胁,就是这几十万大军在城外的消耗,也够让他心疼的。

战争,消耗的都是钱粮,这对于“吝啬”的刘封来说,白白损耗无异于在放他的血一般。

当夜便召集众将,商议翌日攻城,各部兵马都安排稳妥,众将散去各去准备,刘封也暗自叹气,明日一战,不知道又有多少人殒命城下。

正无奈之际,却见徐陵兴冲冲地走进来,面带喜『色』,大笑道:“成了,成了,哈哈哈,好险!”

刘封还很少见徐陵如此失态,失笑道:“何事如此欣喜?”

“是士载,”徐陵喘了口气,先不回答刘封,却对帐外喊道,“还不进来见过燕王殿下?”

刘封一怔,却见帐帘掀开,一名武将低头而入,马上便跪倒在地:“魏军降将**,叩见燕王殿下!”

“降将?”刘封有些诧异,“且先起来吧!”

“是!”那人连忙起身,却始终不敢抬头看刘封。

“抬起头来!”**是奉了邓艾之命来见刘封,来至蜀军大营,他心中也十分忐忑,和当初的方仁心思一样,刘封可是名震天下之人,只怕会冷酷至极,却不料听到的声音并无丝毫威严

反而十分亲和。

听了这句话,**才敢小心翼翼地抬头,灯光之下,却见是一张平静的面庞,面容方正,看不出半分威猛,只觉得那一双眼睛十分明亮,似乎能够看透人心。

才看了一眼,**心中一阵狂跳,赶忙低下头,脑海中只有那一双星辰般的眼眸,其他的一切瞬间变得虚无。

徐陵见刘封看着**忽然不说话,干咳一声说道:“殿下,此人乃是士载从虎牢关派来的。”

“哦?”刘封眼睛一亮,忽然笑了起来,“前番来了方仁,此番又来个**,看来虎牢关还真是热闹啊!”

**听到刘封忽然提起方仁的名字,不由心头再次狂震,实在想不通方仁为何会见过刘封。“既然是士载派来的,定然不会有假!”徐陵却笃定地点点头,整个军中,只有几人知道邓艾领兵去了崤山,**一来便说出邓艾的名字,可不像方仁那般,一开口便是巨

大的破绽。

**还在忐忑之际,就听刘封言道:“先将虎牢关之事说一遍听来。”

“是!”**赶忙躬身行礼,便将从发现城外士兵开始之后的事情详细说了一遍。

脑海中那一双眼睛始终挥之不去,**半句谎话不敢有,甚至连自己和徐晋合谋想害邓艾的计划也说了出来,如果不是恰好碰到苏尚,险些犯下大错。

“这个邓艾,一向行事谨慎,怎得这一次如此孟浪?”说完之后,刘封便一声轻叹,似乎有些后怕,“不过此次吃了亏,该长些记『性』了。”

徐陵也苦笑道:“士载深入虎『穴』,想要兵不血刃拿下虎牢关,却不料他的身份先被徐晋识破,也是除了纰漏,以后随便用个姓名,也不必非要姓邓。”

“以后绝不能叫他如此冒险!”刘封摆了摆手,说得斩钉截铁,看向不知所措的**说道,“汝此番救下邓将军,比之献出虎牢关功劳还大,先赏你一百金!”

“啊?”**一怔,愣了片刻才慌忙跪地,“多谢殿下赏赐!”

“起来吧!”刘封摆摆手笑道,“就是拿十个虎牢关来换士载,我也不换。”

**恍惚起身,也不知道这句话是说给自己还是徐陵听的。

只听刘封又说道:“如既然诚心来投,我这里还有一件功劳,等你来捡,你可愿意?”

**甚至都没听清刘封说的“捡功劳”,当下抱拳大声道:“燕王差遣,万死不辞。”

“很好,”刘封微微一笑,缓缓道,“我命你还是以虎牢关司马的身份,进入洛阳城向夏侯楙报信,就说虎牢关已被邓艾奇袭攻破。”

“啊?”**愕然,抬起头来,又看到刘封那一张讳莫如深的笑脸,吃吃道,“报,报信?”

“不错!”刘封笑道,“你只管告知夏侯楙,就说徐晋畏罪献关,你趁夜偷跑出来报信,如此即可!”

“是……是!”**本来还以为要干一件大事,却不料是再去见夏侯楙,顿时有些『迷』糊起来。刘封又淡然吩咐道:“报信之后,夏侯楙必定有所赏赐,你便只管呆在城中,等吾大军进城之后,再来见我,自会论功行赏。”

第719章 归路被断

司徒府内,一片沉郁压抑,甚至还飘出来一股淡淡的恶臭味,夏侯楙脸色苍白,捂着胸口趴伏在案几之上,脚下一堆吐出来的秽物。

就在下午,前去虎牢关探信的亲兵回报,虎牢关守将徐晋居然拒绝出关与之见面,只将放一人过关前往豫州求援,其他两人都被遣送回来。

夏侯楙雷霆震怒,正准备再次派人直接去将徐晋抓回的时候,虎牢关司马**来到城中,将徐晋因为方仁杀了甄家之人,畏罪献出虎牢关的消息送到。

夏侯楙惊怒交加,气得半晌说不出话来,胸口剧烈起伏着,猛然张嘴,却喷出一口还未消化完的食物来,接连呕吐不止。**在一旁看得也愣住了,和傅玄等人一样,都偷偷掩着口鼻,心中却腹诽不易,听说许多人在这种情况下,都是吐血或昏厥,夏侯楙倒好,反而吐出了秽物,莫非正如

军中传言:真是酒囊饭袋不成?

“走,出去……出去再谈!”平复心绪之后,夏侯楙脸色苍白,神情尴尬,竟让属下看到自己如此狼狈的模样。王经上前搀扶着夏侯楙,几人来到后院的书房之中,夏侯楙漱了口,神情依然委顿,此刻的他已然六神无主,回来之后,只是软绵绵地问了一句:“方仁所杀的,乃是甄家

的商队么?”

“如此看来,也唯有如此,才能让两千士兵一夜之间彻底逃散,”傅玄叹了口气,又摇头道,“这方仁倒是贼胆忒大,竟然还敢来冒领功劳。”

“方仁——”夏侯楙再次咬牙切齿,如果方仁此刻就在眼前,相信夏侯楙能将他生吞活剥。

王经在一旁也附和道:“这方仁为了一己私利,竟谎报军情,自然会被刘封识破,反而叫我们中计大败,如今徐晋又因他畏罪献关,此战皆方仁一人之故也!”

“咳,气煞我也!”夏侯楙越听越怒,一巴掌拍在桌案之上,又连连咳嗽起来,不过这一次还好没有吐出来。

“为今之计,还是先思退身之地,”傅玄此时也是一脸无奈,忧心道,“如今归路被断,固守待援却援军不至,进退无路,该如何是好?”

“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夏侯楙喃喃自语,抬起头来看着傅玄,“已经有人前往豫州求援,但愿司马将军来得及时,夺回虎牢关,救出吾等。”

王经黯然叹息:“将军,徐晋既然献出虎牢关,只怕那过关求援之人,已然被杀了。”

“啊?这……”夏侯楙愕然,眼中的最后一丝光芒彻底消失。傅玄似乎还觉得对夏侯楙打击不够大,继续说道:“司马将军败退豫州,如今南阳有荆州二十万大军,又有关羽、诸葛亮亲自坐镇,只怕司马将军被牵制于豫州,也不敢全

力来救,吾等唯有自救了。”

“自救,如何自救?”夏侯楙刚才激动直起来的身躯慢慢萎了下去,瘫坐在席位之上,惨然而笑。傅玄和王经相视一眼,都无奈摇头,洛阳已经成为一座孤城,水路孟津港此时肯定被蜀军控制,东归之路也被截断,援军无望,只剩不到三万残兵败将,如何能与蜀军交

战?

书房里沉默下来,傅玄扭头看到**,打破了沉默:“胡司马忠心可嘉,冒死前来报信,如若不然,吾等还如坠云雾之中,该当奖赏才是。”

“该奖,该奖!”夏侯楙连连点头,摆摆手道,“军中之事,暂时交于陈将军和军师处理,我先去休息片刻!”

王经上前扶着夏侯楙走向厢房,傅玄暗自摇头叹息,去找陈骞商议军情,但在这种情况之下,实在难有抵抗之力。

夏侯霸当人至今未见消息,以刘封用兵只能,定然不会再让逃兵进城,如今没有大将守城,没有精锐兵力调用,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自保不易。

陈骞正在带兵巡逻,见傅玄一脸愁容地来找他,不由心中一沉,傅玄负责城中剧中调度,一般情报都会派遣士兵送来,如果不是重大之事,定然不会亲自前来。

心中猜测着,忙上前问道:“军师有何军情?”

傅玄微微一叹,缓缓道:“虎牢关已被蜀军拿下,恐怕援军无望了。”

“啊?”陈骞也大吃一惊,忙问道,“蜀军不是已被消灭,莫非还有两部兵马?”

“吾等都被方仁所蒙骗了。”傅玄苦笑着,将**送来的消息简单说了一遍,方仁所杀的并非蜀军,反而让真正偷袭虎牢关的蜀军顺利得手了。

“这……莫非是天意?”陈骞愕然半晌,抬头看着天空,此时夕阳已落,不知何时天空竟然阴云密布,阵阵冷风吹来。“如今归路被断,只怕消息才送到豫州,蜀军已经攻下洛阳了,”傅玄眉头紧皱,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自己的想法,“为今之计,我们只好先求逃生之路,返回河北才是。

“逃生?”陈骞收回目光,双目微凛, 嘴角噙着一丝倔强的冷笑,沉声道,“吾等为大国上将,奉圣命留守洛阳,未战先逃,岂不被天下人耻笑?吾当与洛阳共存亡!”

“陈将军,你……你这又是何苦?”傅玄无奈摇头,长叹一口气,“如今夏侯将军萎靡不振,军无战心,若是虎牢关失守的消息传开,只怕军心彻底涣散,还如何再战?”

陈骞却冷哼一声,冷然道:“无论如何,吾为上将,蒙受天恩,既食王禄,当报王恩,绝不未战而逃。”

“陈将军,军师,你们二人为何在大街上?”正在此时,典满也从城上下来,刚刚交换城防,正准备回去歇息休整。

陈骞挥手示意那些士兵靠后,与典满和傅玄三人迈步走向司徒府,低声对典满说道:“典将军,虎牢关已被蜀军所取,吾当请命死守洛阳,你可敢与我死战到底?”

“敢,俺有什么不敢?”典满一听是要战斗,马上就接口答应,胸膛拍得啪啪直响,忽然瞪大了眼睛转头惊呼道,“你刚才说虎牢……”“嘘——”陈骞忙抬手阻止了典满,左右看了看,低声道,“等见了夏侯将军,再与你细说。”

第720章 进身之功

陈骞和傅玄几人来到司徒府,夏侯楙果然闭门不见,只叫他们几人负责城防,陈骞无奈,但既然叫他决定,自然是要严防死守。

**能逃出虎牢关前来报信,想必刘封很快也会得到消息,陈骞几人都明白,到了明日,蜀军定会发起猛烈的进攻,谁也不知道洛阳城能守住几日,但绝不能不战而逃。三人分派任务,陈骞和典满轮流守城,傅玄还是负责城中治安和安抚百姓,偌大的王城,这几日大街上连个人影都看不到,除了随着天子车驾一同搬迁河北的,榴莲故土

的人,都在忐忑等待着这一战的结局。

到了半夜,王经忽然急匆匆来到司徒府,径直来见夏侯楙,夏侯楙也是难以入眠,正在床上翻来覆去,听说是王经来,便叫其入内。

王经返身关上房门,手里拿着一支箭杆,趋步来到床前,对夏侯楙言道:“将军请看!”

“这是?”夏侯楙疑惑着,拿过箭杆,却见箭头已经被去掉,上面缠着一层白布。

王经用下巴指了指,夏侯楙拆下白布,在灯光下展开,只见上面写着一行字:“虎牢已失,献城有功,保护皇陵,善莫大焉!”

“何处来的书信?”夏侯楙抬起头来。

王经皱眉道:“城外蜀军射进城来,东、西、南门外都有此书信,此刻只怕全军上下,甚至连城中百姓都已知晓。”

夏侯楙攥着布条,咬牙道:“刘封当真歹毒,欲瓦解吾军心乎?”

王经苦笑道:“将军,就算刘封未有此举,军心已然涣散。”

“唉!”夏侯楙长叹一声,望着虚空久久不语。

王经眼珠转动,言道:“将军,以属下看来,这封书信,却是刘封送与将军的。”

“送给我?”夏侯楙一怔,看了一眼布条,皱眉道,“你是说,刘封这是想要劝降于我?”

“正是!”王经干咳一声,凑近了夏侯楙,低声言道,“殿下乃是洛阳城守将,全军上下,无不听从号令。而这信中说明,保护皇陵,非将军莫属也!”

“哦?”夏侯楙神色微动,沉吟道,“保护皇陵?”“不错,”王经点头道,“刘封乃是汉室正统,中兴大汉,以讨叛逆,吾等如今已为魏臣,若蜀军破城,必定要铲除叛党,扫平皇陵,如此便是对太祖武帝及其余二世帝之大

不敬,如此一来必定震动朝纲,人心不稳,国将不国呐!”夏侯楙似乎也想到了什么,顺着王经之意叹道:“唉,这倒也是,陛下倒是带着文武迁都河北,奈何这皇陵重地,却终究无法守护,蜀军若来,必定难容,若被其侵扰挖掘

,动摇国家根本,搓动全军锐气,还何谈争霸?”王经见夏侯楙也有此意,眼中露出喜色,忙道:“既然刘封信中说明,献城非但有功,还能保护皇陵,将军如今孤军无援,仅剩残兵败将,十败无胜,为了曹氏宗族不得已

降汉,保全宗庙,朝中文武,必定感激将军顾全大局,忍辱负重也!”

“忍辱负重?”夏侯楙眼角一阵狂跳,这一句话似乎戳破了他心中的隐忧,如同拨云见日,醍醐灌顶。

王经又道:“昔日越王勾践卧薪尝胆,苏武牧羊在大漠十年有余,待他日时机成熟,再荣归朝堂,就连陛下,也要感恩将军保护皇陵之功,岂不銮驾相迎,百官称颂?”

“嘿嘿,彦纬果然妙计,咳咳……”夏侯楙听到高兴之处,竟然不自觉笑出了声音,忽然又觉得不对,干咳两声捂住了嘴巴。夏侯楙已然动心,王经心中暗喜,继续说道:“将军虽为大局忍辱负重,却不能主动出城去降服,否则定会被人耻笑,不如先与刘封约定,先选安全之处和谈,将军只管提

出条件,若刘封应允,再开城投降未迟也。”

“嗯嗯,本将军岂是轻易屈膝投降之人?”夏侯楙直起了身躯,一脸正义,对王经吩咐道,“此事你可先与刘封联络,安排稳妥之处,待吾想出条件,当先与刘封会晤。”

王经马上躬身抱拳道:“将军差遣,属下定当亲自前往蜀军营寨,与刘封商议。”

夏侯楙倒有些意外,怔了一下,才慨然道:“不想彦纬一介文士,却有如此胆量,你只管前去,明日便有答复!”

王经谦逊几句,告辞出门,迎着冷风,长出了一口气,今日阴云密布,天气愈发寒冷,才想起来,似乎已经入冬近半月了。在屋檐下怔然片刻,王经决定连夜出城去见刘封,夏侯楙夸赞他胆量大,但王经却明白,他只是仗着夏侯楙撑腰而已,只要夏侯楙还在洛阳城中,他就能自由出入蜀军大

营,刘封绝不会为难于他。自从追随夏侯楙以来,王经便知道此非明主,加之先前又被曹爽暗中排挤,王经见魏军屡战屡败,每况日下,值此无奈之际,正好可投降蜀军,再以劝降夏侯楙为进身之

功,讨得一官半职,施展抱负。

王经为农民出身,因得崔林赏识,才被提拔任官,出行之时,相邻都认为他难有成就,甚至连自家母亲都再三告诫,不可太过出头,否则便为不利。王经心中一直憋着一口气,想要证明自己,有朝一日能够荣归故里,衣锦还乡,本想一心一意辅佐夏侯楙,建功立业,进入朝堂,却不料事与愿违,非但寸功为例,反而

败退洛阳,无路可去。如今进退无路,继续追随夏侯楙,就算能逃出洛阳,也必定牵连受罚,长年得重用,再难有出头之日,唯有劝说夏侯楙投靠蜀军,以为进身之功,方能在蜀军中有一席之

地,证明自己。

如今蜀军气势正盛,进入中原势如破竹,汉室中兴在望,自己祖上本为汉民,正所谓弃暗投明,得识时务,于己于大义,都不会惹人非议。

正当他不知该如何劝说夏侯楙之时,恰巧城外射进了劝降书信,王经大喜,他早就看出来夏侯楙已无战心,只要晓以利害,必能成功,果然如他预料的那般,十分顺利。来到府邸前厅,王经招呼了两名亲信,带着二人往洛阳北门而去,准备出城去见燕王刘封。

第721章 昔日夙愿

翌日一早,天气阴沉,西北风呼啸,吹得城楼上旌旗猎猎作响,城上的魏军来不及感受寒风刺骨,已经被涌动的蜀军大营惊动,个个神情紧张。

听到城上鼓声响起,陈骞急忙来到城楼之上,只见蜀军大营辕门打开,一队兵马往护城河赶来,不过却只有三千骑兵,并不像是攻城,不仅有些疑惑。

就在此时,城内街道上也响起马蹄声,陈骞回头,却是夏侯楙带着一千精兵来到城门甬道之下,大喝道:“开城门!”

“将军?”陈骞大吃一惊,不明白夏侯楙为何一大早就要出城。

夏侯楙言道:“陈将军无需担忧,本将要亲自与刘封谈判,请将军小心守城。”

“开城门!”陈骞还在fā lèng,夏侯楙一声令下,守城的士兵已经开始推动厚重的铁门。

轰隆隆——

仿佛是沉睡千年的巨兽张开了血盆大口,一片灰尘飞扬之中,洛阳南城外的阖闾门缓缓打开。

洛阳南向城门的正门共有三道宫门,分别是阊阖门、止车门和端门,止车门居中,唯有二品以上的官员因公事或天子仪驾才能进出,普通人是没有资格出入这道宫门的。

出将入相,夏侯楙从阖闾门打马而出,看到刘封也在洛水南岸等候,嘴唇微抿,回头示意两名护卫跟随,走上了居中的金水桥。

金水桥宽有三丈,居中横亘在洛水之上,还白玉雕砌的栏杆上龙飞凤舞,就连桥面上的白玉石,也同样雕刻金龙银凤,居中一块圆形的玉石之上,刻着二龙戏珠。

夏侯楙在这块玉石前方停了下来,侧头看着岸边的刘封,城上的魏军一片静默,想不到夏侯楙竟然会亲自出城与刘封会面,数千双眼睛齐齐盯着二人。

刘封淡然一笑,却是独自打马上前,跨上石桥,来到夏侯楙面前,抱拳笑道:“夏侯将军,本王与将军数次交手,将军所败者,非战之罪也!”

夏侯楙本来脸色冷漠,甚至还带着意思尴尬,毕竟他是来投降的,总觉得矮了刘封一截,听他这么说,反而愣住了:“非战之罪?”

“不错,”刘封微微点头,言道:“兵法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将军之所以屡战屡败,并非智谋不广,用兵不利,乃是消息未通耳!”

夏侯楙一向觉得刘封诡诈狡猾,没听明白他言下之意,只好警惕问道:“汝此言何意也?”刘封笑道:“将军兵败,乃是被方仁所骗,却反派方仁来假传信息,殊不知在将军见到方仁之时起,便已注定失败,若是方仁当真狙击了前往虎牢关的兵马,这一战,便是

本王惨败而归了。”

“哼,这个方仁,若是被我抓到,定要将其挫骨扬灰!”夏侯楙面容扭曲,现在只要一提起方仁的名字,他就忍不住血气上涌。

刘封点头道:“所以将军今日之败,非战之罪,亦非败于本王之手,乃是被部下蒙骗所致,将军以退为进之计,实为妙策,此乃天意也!”

“哼,若非方仁,某当与你再决雌雄!”夏侯楙虽然脸色依然冷漠,但唇角之间,却微微牵动,显然被刘封一席话说得心中舒畅,自信心正在不断恢复。

连刘封都承认自己的本事,这次战败,都是因方仁坏了大事,今后传将出去,受人唾骂的,也只是方仁这个小人,与自己并不相干。刘封看到夏侯楙的神色,就知道一番劝诫有了作用,便切入正题:“进将军以残兵败将困守孤城,无路可去,败亡只在数日之间,若能顾全大义,不使洛阳城及城中百姓遭

受战火,开城而降,不仅曹魏宗室感激将军忍辱负重,护卫祖灵,就是城中百姓,也会感念将军活命之恩,所为识时务者为俊杰,将军又何必苦苦挣扎?”“嗯,本将正是为皇陵及城中百姓考虑,”夏侯楙轻咳一声,正色答话,“哦对了,还有这城中数万将士的性命,才不得不屈尊归降,若是只剩本将一人,便誓要与尔等血战

到底!”

“将军大义,为国为民,封深感佩服!”刘封忍着笑,凛然抱拳,然后才问道,“却不知将军有何条件要谈?”这才是今天两人会面的正题,昨夜见过王经之后,刘封便放下心来,只要夏侯楙有降意,能够兵不血刃进入洛阳,任何条件都可以商谈,就算夏侯楙想要带兵回归河北,

也未尝不可。

“本将军既然忍辱负重,自然不谋私利,”夏侯楙轻咳一声,顿了一下,缓缓说道,“我只要受降之后,今日敬贤院即可!”

“就……这些?”刘封反而一愣,意外地看着夏侯楙。

他刚才一番苦口婆心,先让夏侯楙放下心中芥蒂,甚至不惜违心吹捧这厮,也做好了放走城中所有魏军的打算,却不料夏侯楙的条件竟是如此简单。“咳咳,有何,有何不可?”夏侯楙被刘封一双明亮的眼睛看得面色微微发烫,急忙环顾左右,怒目斥道,“你我此番交战,若非方仁,胜负难料,难道本将军还没有资格进

入敬贤院么?”

刘封一怔,忽然想起当年夏侯楙离开长安城的一番“豪言壮语”,终于心有所悟,这家伙说来说去,还是为了兑现当年的承诺,也是个好面之人。

“哈哈哈,将军说哪里话来!”刘封仰头大笑,抱拳道,“以将军如今之能,非但能进入敬贤院,还能封你名誉院长之职,只怕将军屈尊了。”

“何为名誉院长?”夏侯楙瞪着眼睛问道。

刘封笑道:“自然是敬贤院最高署官,如此条件,就算将军不提,本王自也会派人将将军送到敬贤院中。”“哼,这倒也是!”夏侯楙理所当然地点点头,撇了撇嘴,心中的最后一丝顾虑也打消,抱拳道,“献城之事,吾还要回城和诸位将士商议,最迟明日,当鼓乐齐鸣,迎接大

军入城!”

“一言为定!”“一言为定!”夏侯楙潇洒地甩动身后血红色的披风,调转马头,拍马奔向阖闾门,如同得胜回城,意气风发。

第722章 以下犯上

陈骞等人在城上不明所以,更不知道夏侯楙和刘封所谈何事,直到夏侯楙入城,刘封领兵退去,才下城来见夏侯楙。

“传令升帐!”夏侯楙一挥手,面带喜色,更让陈骞等人满头雾水,如今进退无路,刘封到底说了什么,竟让夏侯楙转忧为喜?

众人相互猜测着,都赶往府中议事,此时蜀军已经退走,没有强攻的态势,只要小心戒备即刻。

帅位之上,夏侯楙短然而坐,扫视众人,等大家都站定之后,开口问道:“如今蜀军围住洛阳,虎牢关被夺,援军难至,诸位有何良策退敌?”

夏侯楙此言一处,众人更是面面相觑,纷纷暗自摇头,却没有人站出来说话,以如今的局面和蜀军的气势,据城防守都倍感压力,更不要说退敌了。

“唉,就算我等为国死战,但这洛阳城又将陷于烽火之中,再让王城遭受战火,若再波及皇陵,吾等与那董卓又有何异?”

夏侯楙一声长叹,面现愁容,方才的欣喜之色完全消失,一双眼睛扫视众人,似乎在期待着什么。

“将军奉命留守洛阳,阻击蜀军,就是未保皇陵,守住大魏气运,如今却被方仁一人坏事,当真是天算不如人算。”

王经适时地站了出来,两人一唱一和,先将眼前的困境说出来,这的确是个无解之局。

“就算蜀军势大,俺也不怕他刘封,”典满冷哼一声,上前大声说道,“既为大将,奉命守城,就算战死沙场,又如何?”

“不错,好男儿抛头颅,洒热血,以报皇恩,末将愿拼死一战!”陈骞也出列请战。“死战死战,你们就知道死战!”夏侯楙脸色顿时难看起来,指着二rén dà骂道,“你二人可曾想过,城中不仅还三万兵马,还有十余万百姓,这可都是人命呐,叫他们皆因你

二人固执死战而丧命,于心何安?”

典满不屑道:“身为三军将士,就该上场杀敌,俺们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脑袋挂在腰带之上,俺部下的兄弟,没有一个怕死鬼。”“你……”夏侯楙一咬牙,知道这个大道理说不动典满,转而言道,“典满,你可曾想过,若是激怒蜀军,破城之后,他们扫平皇陵,叫几位大魏先帝魂无归处,是何等之罪

?”

“啊?这个……”典满神色一滞,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他可以冲锋陷阵,但遇到这种事,却不知该如何应对。

陈骞似乎觉察到了什么,低着头双目微凛,抱拳缓缓说道:“国将不保,还有何颜面去见先帝?末将为国捐躯,死而无憾!”

“陈骞,你当真好愚钝。”夏侯楙有些气急败坏,想不到还未说出投降之事,陈骞和典满两员大将竟然都有死战之意,先前的铺垫没有了作用。

指着两人半天不知该如何说话,忽然扭头看到了低头不语的傅玄,问道:“军师以为如何?”

傅玄却没有着急回话,反而问道:“不知将军方才在城下与刘封会面,所为何事?”

“额,这个……”夏侯楙讪讪收回手指,顿了一下才说道,“刘封念洛阳乃是东都,先被董卓焚烧,面目全非,如今刚刚恢复一丝元气,不忍叫其再受战火,想要,想要……”

“可是劝降将军?”傅玄抬起头来,看着夏侯楙。“是……不是,”夏侯楙不敢与傅玄对视,说了半句话,忽然又摆摆手,“并非如此,刘封答应只要献城,非但士兵们不会受到诛杀,与先前降兵同样对待,且保证分毫不会

惊扰皇陵,破坏一草一木。”

“果然如此,果然如此!”陈骞霍然抬头,冷然笑道,“如此说来,夏侯将军是答应了刘封要求?”

“为了皇陵,为了这数万士兵,还有城中百姓,本将军忍辱负重,为尔等争取活命之机,莫非有错不成?”

夏侯楙恼羞成怒,面红耳赤,拍着桌子呵斥陈骞,虽然他找了诸多借口,但终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若为保护皇陵,城中百姓,倒也无可厚非,”傅玄脸上却看不出喜怒,再次问道,“不知刘封可与将军许下高官厚禄?”“哼,傅军师,你忒也小觑本将军了,”夏侯楙怒气不休,鄙夷地撇撇嘴,“吾忍辱负重,乃是为大局着想,岂为私利?待洛阳之事了结之后,朝廷自会派人来赎人,吾一声

皆为魏臣,岂能降蜀?”

傅玄倒有些意外地看了看夏侯楙,以他对夏侯楙的了解,猜测夏侯楙可能是被刘封收买了,但既然没有高官厚禄,还真不好猜测他的心意如何。

“既不降蜀,何不死战?”陈骞冷声问道。

夏侯楙大怒,喝道:“就算不顾三万士兵性命,城中百姓安危,难道皇陵之事,陈将军也弃之不顾了?”

陈骞目光坚定,惨然一笑,抱拳道:“末将只知道以死效忠。”

“愚钝、混账!”夏侯楙气得说不出话来,只好沉声道,“本将心意已决,你莫非还要抗命不成?”

陈骞双目一阵收缩,居然踏前一步,看着夏侯楙,冷笑道:“将军既然降蜀,便不再为魏将,恕末将难以从命。”

“你,你……气煞我也!”夏侯楙气得嘴唇发抖,忽然大喝道:“来人,将陈骞拿下,押入大牢!”

“夏侯将军,恕末将不敬了!”陈骞霍然抬头,抽出了腰中宝剑,吓得夏侯楙一个机灵,却见他只是迈步走出了大堂,扬长而去。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反了,他还真敢反了?”夏侯楙抖抖索索,指着陈骞的背影说不出话来。

“俺愿随陈将军与蜀军死战到底!”典满虽然难分对错,但终究觉得打仗是没错的,也跟着陈骞走出了司徒府。

夏侯楙还在思索如何调回陈骞,就听城外一阵人喊马叫,嘈杂之声,门口的护卫匆慌跑进来:“将军,大事不好,陈骞带兵围了司徒府!”

“啊——陈骞,气煞我也!”夏侯楙脸色惨白,大叫一声,竟然当场昏死过去。“唉,究竟孰对孰错?”傅玄摇头叹息,看着慌忙照顾夏侯楙的王经等人,摇头叹息。

第723章 以死全节

此时的洛阳城中,兵力大都是陈骞和典满的麾下,夏侯楙的中军早就在那一夜厮杀中消耗殆尽了,两翼的陈骞和典满勉强保存了部分战力。

如今陈骞不听号令,典满一心要战,夏侯楙根本没有料到结局会是如此,将令还未传下,就被陈骞派兵软禁在府中,所有的计划化为泡影,怎能不叫他怒急攻心?随着夏侯楙被禁,洛阳城中也出现了短暂的sāo luàn,陈骞马上叫典满带领本部兵马交接城防,封闭四门,不准任何人进出,并将夏侯楙的部分兵力换回军营,反而把新兵替

换出来城中巡逻。

夏侯楙的部下不明所以,就被缴械关押,不过也只有一千人,并不算多,控制倒也不难。

中午时分,负责巡哨的士兵回报,城上的魏军正在频繁调动,甚至还看到有士兵正在搬运东西,如临大敌。

刘封在中军帐中正等候消息,听到魏军变化,不由疑惑,亲自到营外查看,却见守军非但没有减少,反而还增加了许多。

“莫非夏侯楙改变主意,要一心死战?”魏延摸着胡茬,眼中又发出了亮光。

“我看未必,”刘封摇摇头,眉头微皱,“夏侯楙降意真切,不似作假,只怕城中另有了变故。”

徐陵嘶地吸了一口气,言道:“这倒奇了,难道有人敢不尊号令?”

“大哥,要不要打?”张苞已经忍不住了。

“不!”刘封抬手止住了张苞,又看了片刻,言道,“我与夏侯楙约定,最迟明日便有答复,或许这是夏侯楙调动兵马,为明日之事做准备,也未尝不知。”

姜维深深地看着城上的守军,忽然说道:“明日若是进城,万不可粗心大意。”

魏延当然明白姜维的意思,大笑道:“伯约尽管放心,明日若是夏侯楙献城,先派战狼营进城守卫,继业领兵搜查全城,绝不会给他们丝毫偷袭之机。”

姜维这才放心,微微点头,又抬头看了看天空,阴云密布,叹了口气:“看来又要下雨了。”

刘封双目微凛,淡淡说道:“下一次雨来之前,定要进入洛阳城。”刘封等人本都轻松谈笑,等着夏侯楙回话,接下来便是进入洛阳城,占领东京,这可是意义非凡之举,都充满了期待,这些人之中,除了邓艾之外,都没有人进入过洛阳

城。

但现在却因为城上忽然出现的变化,变得忧心起来,如果真的有所变化,要强攻洛阳,必定要付出极大的代价,魏延和张苞虽然好战,但也更倾向于接纳降兵。

谁也不愿面对血腥残忍的局面,更何况自己的麾下也会损伤,那些可都是平日里一同训练的士兵,亲如兄弟手足一般。北风呼啸着,洛阳城上的士兵除了负责警戒的靠在城墙边上,还有人影不断来回穿梭,他们都在忙着搬运守城之物,檑木、灰瓶、弓箭一排排整齐地堆在剁墙之下,内城

城墙下,更是架起了几十口大铁锅。

虽然知道胜算不大,但陈骞却毫不畏惧,从未有过投降的打算,决心要以身殉国,报答曹操对其父陈矫和曹氏对陈家的知遇之恩。

忙碌了整整一下午,几乎将洛阳武库中的器械搬空了一大半,已经天色将黑,冬日的夜色来得极快,加之天空阴沉,不到申时,便已经点起了火把。

明日必定会是一场血战,陈骞和典满都召集本部精锐和主力守城,并告知他们,要与洛阳城共存亡,大魏的士兵,也都是热血男儿,并未因蜀军的强盛而怯战。

诸事都安排完毕,又亲自在城上巡视一遍,才让典满先负责守城,带着一身疲惫回到府中歇息。

违背夏侯楙的将令,陈骞并不后悔,更不怕以后的传言,反正他决心死战,洛阳城破,便是他殉国之时,绝不受被俘之辱,身后之事,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到了府衙之中,亲兵为他脱去铠甲,端上早就准备好的饭食,陈骞怔怔望着桌上冒着热气的饭菜,却无心下咽。

自从带兵以来,他只在淮南与东吴交战之时打过胜仗,其后无论跟随大将军曹宇还是如今的夏侯楙,都是屡战屡败,遇到的对手也都是同一人——刘封。这个异军突起,几乎战无不胜之人,不仅让陈骞觉得头疼,魏军上下,更是议论纷纷,军中将士,只要听到是刘封统兵,心底里便觉得毫无胜算,锐气便先减弱了大半,

这种无形的影响力,可不是仅凭几句激励之词就能改变的。

“唉——”良久之后,陈骞长叹一声,桌上豆大的灯光摇摆跳动着,在黑暗中显得飘摇孤立。

“陈将军既然决心殉国,为何还在此长吁短叹?”

“谁?”

陈骞浑身一个激灵,豁然回首,盯着屏风后面的黑影,这道冷漠的声音来得十分突兀,这可是他的行馆,外人不得进入。

“自家人,陈将军休要惊慌!”

一道黑影从屏风后面闪出来,来人穿着一身黑色劲装,身形魁梧高大,脸上有一道暗红色的刀疤,面容冷峻,目光十分凌厉,在灯光下如同刀光剑影,森然反光。

“你是和人?”陈骞站起身来,盯着这位不速之客,又看了看门口,亲兵已经被他打发走了,这人很可能早就等在房间里。

“在下的名号并不重要,”那人脸上的肌肉扯动着,笑得很僵硬,从怀中掏出一枚拇指大小的铜牌,“陈将军可认得此物?”

陈骞等那人走进,在灯光下看清铜牌上的印记,大吃一惊:“啊?这是黑风……”

那人手掌合起,打断了陈骞,冷然道:“陈将军,在下奉命潜入洛阳城,要做一件大事,本欲与夏侯将军商议,却不料夏侯将军被你软禁,如今只好找陈将军商议了。”

陈骞一阵错愕,没想到这人知道自己软禁了夏侯楙,竟然毫无责备之词,反而还要商议大事,不由问道:“何事?”

那人的双目陡然收缩,目光如同两道利刃,沉声道:“在下要用洛阳城换刘封一条性命,不知将军可否答应?”一阵冷风从门口卷进来,吹灭了桌上的灯光,房间里顿时一片黑暗,天地仿佛陷入了死寂之中。

第724章 金水桥变

被无端软禁,夏侯楙醒转之后暴跳如雷,大骂陈骞以下犯上,预谋zào fǎn,但这些已经无关紧要,府门外守卫的士兵根本不听他的号令,王经也是束手无策。

在院子里大骂一个多时辰,夏侯楙折腾得累了,草草喝了些稀粥,便迷迷糊糊睡去,却不料第二日一早,陈骞便前来请罪。

陈骞同意与夏侯楙一同投降,保护皇陵,但有一个条件,必须由陈骞捧帅印,要和夏侯楙一同出城去见刘封。

夏侯楙心中恼怒,以为陈骞是想与他分功,不由暗自冷笑:这一次献城是他早就和刘封早就商议好的,陈骞以为奉上帅印就能分功?

虽然对陈骞的要挟不满,但与刘封约定的时间已到,不敢太多耽搁,只是责骂了几句,便传令全军收缴兵器,撤下城上守军,带着陈骞出城受降。

这一日天色阴沉,乌云沉沉,夏侯楙出城的时候,特意加了一件披风,仅带两名护卫随行,陈骞却只带了一人,由那人双手捧着帅印来到城下。此时蜀军早已在城外列阵等候,金水桥和其他两座石桥前,步兵整齐而列,洛阳城三道城门缓缓打开,城上的士兵早已撤去,原本飘扬的魏军大旗只剩下孤零零的旗杆矗

立着。

城下正门口,典满已经率领所有士兵卸甲等候接管,所有的魏军都没有铠甲和兵器,以示毫无反抗之力。

依旧从阖闾门走出来,夏侯楙和陈骞并肩而行,身后跟着三名魏兵,刘封早已按剑利于金水桥上,静静地等着夏侯楙前来,白色的披风在寒风中不时鼓荡。

寒风呼啸,三军静默,因为陈骞的闹腾,夏侯楙匆匆出城,也来不及准备鼓乐,只在呼啸的风声中相见,显得多少有些料峭。

呼啦啦——几员大将的披风猎猎作响,如同张扬的旗帜!

风声愈紧,空气中不时飘来几点雨滴,落在脸上冰凉凉的,洛水奔腾流淌,浪花朵朵,这一段的河道常年疏通,河水汹涌。

“魏将夏侯楙,为保皇陵,献出洛阳城,望殿下不失前言,莫要伤害三军将士、城中百姓,安护我大魏皇陵!”

夏侯楙来到刘封面前,躬身抱拳,大声喊出了昨日的约定,在冷风中远远传开,显得大义凛然,更为他此行增添了几分正气和慷慨。

刘封颔首而笑,虚扶夏侯楙,言道:“将军能识大体,为将士百姓着想,洛阳城上下,必定感激将军之恩。”

夏侯楙看了一眼刘封,似乎是在提示他莫要忘了当初的许诺,旋即扭头瞥了一眼陈骞,冷声道:“陈将军,还不将印信奉上?”

“是!”陈骞向刘封抱拳,转身从那人手中接过印信,双手捧到了刘封面前。

“让我来!”张苞根本不给陈骞靠近的机会,数步上前,将二人隔开,接过了陈骞手中的印信。

自从刘封屡次被刺之后,大家对刘封的护卫更是倍加小心,专轲等人严格分配时间轮流值守,甚至姜维已经写信给诸葛亮,建议让诸葛果和关凤随身保护刘封。

专轲再贴身保护,也总有疏漏的时候,诸葛果剑术高超,身手非凡,关凤的武艺也不错,只有她两人才能时刻在刘封身边保护,关键之时,也能从旁协助。

眼下关键时刻,张苞自然不会让魏将轻易靠近刘封,尤其是在献印这样危险的时刻,更是要小心防范,图穷bi shou见的事故,足以让人警惕。

陈骞倒是神色不变,任由张苞接过印信,侧身站在了桥边的栏杆旁,他身后的那名随从也与他一同站立,微微低头,恭迎刘封进城。

“哈哈哈,殿下,请进城!”夏侯楙见到这一幕,却是心中畅快,陈骞本想献殷勤,却不料连近身的机会都没有,真是自讨无趣。

刘封此时也终于放下心来,这次能够兵不血刃进入洛阳,少了一场最艰难的厮杀,让他如释重负,当下迈步上前,与夏侯楙并肩,一同往城内走去。

此时在金水桥两侧的两座石桥上,魏延已经命令战狼营的士兵开始行动,赵胜和李斌各带一部兵马进入了洛阳城,先接管城门防守。对于夏侯楙,刘封只是敷衍,但陈骞,刘封却只知道这是一员智将,经过陈骞身旁的时候,还向他点头示意,在洛阳城几名武将之中,陈骞才是真正要关进敬贤院的人物

陈骞见刘封示意,虽然面色冷漠,但还是微微抱拳,跨前一步,跟在了刘封的身后,看似不经意的一个举动,却将其后的专轲和张苞等人隔离开来。

专轲紧握着鱼肠剑,死死盯着陈骞,只要他有任何异动,保证能马上一剑刺进他的后心,叫他当场毙命。

姜维和张苞并肩而行,其后是徐陵、句扶等人,魏延则调度中军,收纳降兵,接管城防,安抚百姓。虽然已经不是昔日的王城,但经过曹魏几十年的经营,历经曹丕、曹睿二世,都城的建设也显得十分雄壮,尤其到了城楼之下,仰望关门,巍峨皇城,还是令人心生敬畏

就在刘封抬头感慨的时候,猛然间心生警惕,只觉得一道莫名的杀机从身侧骤然出现,如同突然开启的探照灯一般,既突兀又凶猛,令人浑身汗毛直立。

才转头,就看到一道黑影扑了过来,正是跟在陈骞身后的那名魏军,刘封心中凛然,下意识地要抽出佩剑,那人的双手已经如同铁箍一般将他的手臂抓住。

手臂上传来撕裂的疼痛,这人力气之大,完全超乎了刘封的想象,大概是穴位被制住,胳膊如同过电一般阵阵麻木。

只是这短暂的迟滞时间,那人已经顺利得手,刘封只觉得一股大力涌来,拉扯着他的身躯,不受控制地被那人甩起来,抛向了洛河水之中。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刘封才心生警兆,身躯已经被凌空抛起,耳边听到张苞愤怒的喝咤声和姜维等人的惊呼,下一刻便噗通一声坠入了冰凉的河水之中。

第725章 水底之战

那人的动作极其干净利落,专轲和张苞都在注意着陈骞,等发现异常的时候,一切已经来不及了,只见那人跨前一步,双手抓住刘封的胳膊,两个人便同时坠入了涛涛河

水之中。

霎时间,不仅金水桥上一片惊呼,就连两旁石桥上进城的士兵,也出现了sāo luàn,目睹了刘封坠河的这一幕,让所有的士兵神色大变。

众人的惊呼声中,就听到再次传来“扑通”声响,专轲已经紧随其后下了桥去,随同他的五名护卫纷纷紧随其后跳河。

“我来救人,叫兵马即刻入城,不得有误!”姜维冲着徐陵一声大喝,再不犹豫,与苏森二话不说,也都跳入水下。

“快,将他二人抓住,严加审问!”张苞是不会水的,只能干着急,扭头看到一旁目瞪口呆的夏侯楙和一脸冷漠的陈骞,大步走过来。

徐陵心中却也是大为着急,站在桥头,心中担忧不已,没想到临到进城,竟然还有人安排如此精心的刺杀,从那人的动作来看,显然早就是蓄谋已久的。

“句将军快去看守那些魏军,不可叫他们趁机作乱!”徐陵勉强让自己冷静下来,推了一把身旁呆愣的句扶。句扶浑身一抖,反应过来,马上转身招呼着本部兵马涌过石桥,将城墙下的魏军团团围了起来,刀枪寒光闪闪,gong nu拉得吱喳喳作响,齐齐对准了手无寸铁,惊疑不定的

一众魏兵。

“传令下去,全军继续入城,各行其是,休要惊慌!”徐陵接连向身旁的士兵传令,先指挥着桥上的蜀军继续前进,向城内走去。

此时张苞已经带人将夏侯楙和陈骞两人抓了起来,带到岸边,紧张地看着滚滚河水,不时回头看着神色不一的二人,恨不得立即将他们一剑斩杀。

刘封的水性其实并不差,否则也不会去长江中救人,身体腾空的时候,他就知道对方的目的,急忙深吸一口气,但冰凉的河水还是让他浑身一个激灵,双腿有些抽筋。尤其是那名刺客还死死抱着他的胳膊,虽然仓促有所准备,但入水之后,还是直接往水底沉了下去,因为护城河关系,洛水在这一段水势汹涌,他感觉整个人被冲往下游

虽然一只胳膊受限,但另一只手还能活动,顺势抽出来的,还有腰中的佩剑,借着翻腾的机会,刘封一剑挥出,寒光带着汩汩的水泡,正好斩到了那人的腿上。

一道殷红的血水如同绽放的烟花一般,在水中氤氲开来,不断扩大,刘封的宝剑可是青釭剑,削铁如泥,那人的半截腿已经被切断。胳膊上的疼痛感为止一松,那人吃痛,面容扭曲着,放开了抓着刘封的手臂,就在此时,刘封的第二剑正好刺过来,那人想要极力躲避,但失去一条腿,游动不开,一剑

刺入了那人的胸口,正中心脏,那人身躯一颤,眼中凶狠的目光渐渐涣散,但嘴角却露出了诡异的笑容。

刘fēng shā了刺客,正要上浮,看到那人古怪的表情,心生警兆,就在此时,他从氤氲的血水中看到无数人影正从四面八方涌过来,如同游鱼一般,十分灵活。

从那些人线条分明的身形上,刘封便看出来这些人都穿着水靠,这个时代当然没有什么塑料游泳衣,都是用用鱼皮或者鲨鱼隔破制作的水靠,这在水军中他早已见过。这种水靠表面光滑,内里保暖,能在水下游的更快而且时间更长,这些人俱都水靠在身,明显是早就等在河水之中,而刚刚被他杀死的那名刺客,显然他的任务就是把刘

封拉下水,从开始的时候,就已经报了死志。面对四面围过来的刺客,刘封知道此时想要逃走是万不可能的,当下脚下用力,身躯上浮,和着鲜血一起浮出水面,瞧见已经距离石桥有五六丈,远处水面上人头晃动,

还有人不断跳水,显然都是下来救人的。

但远水救不了近火,这时候还是只能靠自己,当下深吸一口气,再次潜水下去,手中拿着青釭剑,径自向着下游方向的两人游了过去。此处水流太急,网上游虽然能够靠近营救的人,但水势所阻,很容易被这些人包围,他们穿着水靠,可比自己在水下灵活多了,而此时到了水下,他平时自以为拉风的披

风完全成了掣肘。

那些刺客手里都拿着分水刺,不但蓄谋已久,而且应该都是精通水性,分水刺在水中更利于挥舞,比青釭剑受到的阻力还要小。

便在此时,已经看到身边出现四五道身影,俱都是水靠在身,对方人多势众,已经散开,往刘封这边围拢过来。

刘封根本不管身后的三人,借着水流的速度,用力摆动双腿,向着眼前的两名水鬼冲了过去。

左边的一人面色狰狞,仗着在水中行动灵活,分水刺直接刺向了刘封的面门,刘封用青釭剑一架,那人的分水刺便断为两截,一道寒光沉落河底。

那人没有料到刘封的宝剑如此锋利,吃惊之时,青釭剑已经顺势刺来,正中面门,被一剑刺穿了脑袋,猛然间白色的脑浆和红色的鲜血无声的bào zhà开来,一片狼藉。肋部传来一道巨力撞击,却是另一人的分水刺已经送到,幸好刘封穿着金丝软甲,要不然这一下可就危险了,趁着那人吃惊之际,反手一剑,也将那人的半个脑袋削了下

来。在水下连杀两人,鲜血与江水混在一起,一时间附近的情形也看不清楚,便在此时,身后的刺客已经跟了上来,这些水鬼的水性极佳,而且装备又好,短暂的耽搁,便追

上了刘封。

这名刺客靠的近,刚才的一幕正好看在眼里,手中也是拿着分水刺,却不刺刘封要害,而是向着刘封的腿部刺去,同时一只手抓住了在水中漂浮的披风。宽大的披风在水中已经拧成了一股绳,被那人猛力拉拽,刘封身形一滞,那人却借着这股力量急速靠近,两人的距离瞬间拉近,瞬间便到了面对面的距离。

第726章 水底惊魂

刘封彻底无奈,回手一剑斩断了披风,一扭身,闪躲开去,再次一剑刺向扑过来的那人,那刺客一击不成,也知道刘封宝剑威力,并不与他硬碰硬,却是向着一旁游动,

轻松闪过这一剑。刘封微讶,这人的身手显然要比刚才那两人强许多,高手一出手便能看出虚实,只见这人游动之间,即便隔着水靠,也能看出胸口和肩胛上的肌肉高高隆起,两条大腿极

其粗壮,如同青蛙一般,一看就是常在水中活动之人。趁着那人躲开的间隙,刘封浮到水面上透气,忽然灵机一动,将剩余的半截披风解了下来抛开,漂浮在水面上,两岸正在追逐的士兵马上发现了目标,都呼喊着往这里涌

过来。水面上反而看不清水下的情况,刘封一个猛扎,又进入水中,正好看到刚才的那人带着七八个人围拢过来,奋力向着下游游去,一个人势单力薄,千万不能被几个人包围

。一时间双方在水下互相纠缠追逐,刘封虽然仗着青釭剑的锋利让这些人不敢近身,但其他装备却赶不上那些刺客,无论是动作还是反应都要弱上一些,加之此时已经到了

满南墙尽头,护城河转向,水流减缓,渐渐地已经被这些人追上,围拢在中间。

刘封转身腾挪,挥舞宝剑逼退几人,趁着间隙到水面上换气,已经看到岸边越来越多的士兵聚拢过来,还有人陆续跳入水中,如同下饺子一般。

这一段时间的纠缠,几名刺客也发现情况危急,有两个不怕死的直接向分左右刘封游过来,同时后面还跟着三人,形成合围之势。

刘封斩断两个分水刺,杀掉一人,刺伤一人,但其他三人已经到了身旁分从水中看到又有两道身影从边上冒出来,正是苏森和姜维及时赶到,两人靠近到刘封身边。

其中一人干脆扔掉了分水刺,上来抱住了刘封的一条腿,刘封连刺那人两剑,但那人依然咬牙死死抱着刘封的大腿,如同铁箍一般。

一条腿不能动,在拖着一百多斤重的人,在水中几乎失去了行动之力,刘封被拖得往水底沉下去,其他的人看到这个情况,纷纷围拢上来,像是一群鲨鱼在抢食猎物。

尤其是先前那名刺客,更是身手灵活,他并没有急于上前动手,而是漂浮在水流较缓的地方盯着刘封,一旦机会出现,必定会是一击得手。那一名抱着刘封大腿的刺客嘴里冒出一串串血泡,眼看活不成了,但却死也不肯松手,坠着刘封沉下河底,而另一人也抓住机会,一把抓住了刘封的另一条腿,手中的分

水刺照着大腿扎下来。

刘封用力甩动着那个将死之人,一剑挥过去,斩断了分水刺,但剩余的半截木柄还是扎到了大腿之上,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虽然没有致命,但肯定擦破了皮。

此时刘封的两条腿都被控制,周围的刺客看到机会,更加卖力地靠过来,向着刘封周身要害不同部位下手。刘封心中吃惊,这些刺客和先前在营中碰到的极为相似,个个悍不畏死,应该都是死士,而且身手也都不弱,这一次的布置比之上一次,显得更加精密周到,在水中刘封

得到的支援极其有限。与此同时,那名在一旁一直如同毒蛇一般盯着刘封的人,也终于出动了,如同鱼雷一般急速从侧身游过来,面对五个人的夹击,刘封又被固定身躯,无法挪动,只好一咬

牙,奋力用出最强的剑招,即便是在水底动作大打折扣,但为了保命,也不得不如此。

噗!

双拳难抵四手,终于有一个人得分水刺狠狠地扎进了刘封大腿之上,鲜血汩汩地冒出来,而另外两个刺在刘封肋部的却安然无恙。但这一下刘封受伤,让所有的刺客信心大增,抱着他大腿的两人一人已经死去,但双手还环箍着腿弯,如同一块石头,另一人不但抱着刘封的脚踝,更是张嘴一口咬在了

小腿肚上。然而最危险的还是那个从侧面游过来的刺客,他一手拿着分水刺,刺向刘封的咽喉,另一只手中却是一把一尺来长的bi shou,刀背上打磨成了锯齿状,手臂弯曲成钳状,即

便刘封躲过分水刺,也会被他保住脖子,bi shou将会准确无误地割向咽喉。看着那人眼中的狠厉之色,刘封忍着腿上传来的剧痛,手中宝剑斩向分水刺,身躯避无可避,危机之下,反倒是探手过去,一把抓住了那人的手腕,长剑也顺势斩向了那

人的后背。

那人吃了一惊,想不到刘封深受如此了得,更是忌惮青釭剑,知道分水刺根本挡不住,干脆也扔掉半截木柄,另一手探过来,也抓住了刘封的胳膊。两人互扣对方一只手,却又有一只手被对方所扣,自然都不敢松手,四目相对,都是冷漠的杀气,但那人的双腿却还是能够活动,忽地抬起腿向刘封小腹踢过来,刘封咬

牙腰中用力,微微躬身,虽然躲过了大力,但还是被那人踢中了小腹,顿时内腑中一阵翻腾。

那人一招得逞,另一条腿也踢了过来,刘封根本无法闪避,被那人接连踢了四五脚,忍不住张开了嘴巴,吐出一串气泡,一股冰凉的河水灌入口中。在水底下憋气,本来内脏就是鼓胀着的,承受着水流的压力,此时再被那人接连踢了几脚,刘封终于有些支撑不住,手中的力量减弱,那人一只手骤然加力,刘封手中的

青釭剑拿捏不住,沉落河底。虽然知道这是宝剑,但那些刺客却无一人动心,疯狂地向着刘封围拢过来,个个目露狠厉和疯狂之色,甚至带着几丝兴奋,眼看堂堂的燕王刘封就要被他们杀死,怎能不

让人激动?从上游扑过来的两人离刘封最近,速度也最快,眼看分水刺就要刺进刘封的脖子,忽然脸色巨变,身躯一阵抽动,紧接着张开了嘴巴,冒出一串水泡,手中分水刺也落入了河底。

第727章 生死难料

在这千钧一发之机,专科终于带着两名护卫赶到,看到水底的情形,目眦尽裂,鱼肠剑疯狂舞动,水流在他周围形成了一道道旋涡,两人竟被他拦腰斩断,霎时间河水中

不但有血水,还有内脏和屎尿冒出来,红黄蓝绿,五彩缤纷。

刘封本以为必死无疑,正自感慨,忽然见到专轲几人出现,心神大振,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量,猛然腿上用力,从那个已经死透了的刺客怀中挣脱出来。那刺客带着狰狞的笑意,分水刺瞄准了刘封的咽喉,猛刺过来,刘封忽地抬起一只脚,狠狠地踹了过去,那人猝急不防,被踢中胸口,脸色惨变,向着下游的水底急速坠

落,打着旋消失了。那些刺客见到援军来到,他们同伴只剩下三人,抱着刘封一条腿的那人还在疯狂啃着刘封的腿肚子,刘封一只脚猛踢他的脑袋,就是不肯松手,即便口鼻流血,还是死死

地抱着刘封,眼中尽是疯狂之色。此时另外的一名刺客也被专轲带来的护卫杀掉,只剩下抓住刘封的两人,抓着刘封手臂的那人虽然猛踢刘封的肚子,但这并不能致命,大好的形势瞬间转变,不由目露焦

急之色。专轲手握鱼肠剑,怒瞪着双目急速游过来,在水下几乎要喷水火来,他的目标便是抓着刘封手臂的那人,自从跟随刘封以来,他还从未见过刘封被人如此欺凌过,简直逼

毒打他自己还要难受。

眼看大势已去,那人忽然一咬牙,两条腿分开,上前夹住了刘封的腰腹,让两人的距离再次靠近,几乎是面贴面的时候,却见他嘴唇张开,一道寒光从嘴里爆射而出。

近在咫尺,刘封来不及反应,几乎是下意识地转过头去,但那人嘴里吐出的寒光还是扎进了耳朵下的脸骨之上,一阵轻微的刺痛,却原来是一根细针。

咕嘟嘟——

就在此时,专轲也赶到跟前,鱼肠剑闪电般刺来,准确无误地刺进了那人的肋部,从左边剑尖直接从左边穿透到右边,咬着牙搅动了好几转。那刺客面颊上的肌肉抽动着,双目死死盯着扎进刘封耳根的钢针,露出了残忍的笑容,嘴巴大张,像是无声地大笑,血水一股股冒出来,环抱着刘封的手脚也渐渐失去了

力量。

刘封脚下的那人也被领一名护卫杀死,腿上的靴子被咬得稀巴烂,像是一串梭布条,鲜血淋漓,甚至能看到白森森的骨头,惨不忍睹。但这些刘封已经感觉不到了,只觉得那根zhēn ci中的地方,麻木和su yǎng感越来越重,半边脸转眼间便麻木失去了知觉,整个人脑袋昏昏沉沉,眼前一阵阵发黑,才看到专轲

杀了那名刺客,他也彻底失去了知觉,只觉得身躯漂浮,周身冰凉。

想不到当年水中穿越,如今又在水中遇刺,但愿那刺客针上的毒性不重,大业未成,他可不想就此死去。最后的意思执念,带着几分悔恨,刘封脑海中清晰地记着那刺客最后的神色,显然那钢针里面的毒性,是罕见的剧毒,又是伤在头上,就怕华佗还活着,只怕也是希望渺

茫。专轲杀了那名刺客,看到刘封忽然昏厥,顺水漂流而去,急忙游过去将他抱起来,浮出水面,姜维正浑身湿漉漉地带着一队兵马沿河查探,他水性其实还不如刘封,要不

是跟随诸葛亮在柴桑呆过两年,根本不敢下水,方才情急之下跳河,才发现自己根本起不到作用,只好又上岸调度兵马沿河搜寻。

赵广的神射营更是沿岸密密麻麻,张弓搭箭,严阵以待,因为刘封在水下,不敢贸然放箭,有几名刺客刚才浮出水面透气,瞬间就被射成了刺猬。

“快,快将他们拉上来!”看到专轲双手举着刘封,姜维急忙指挥着,先把刘封接上来,但看到刘封一张脸已经变成了乌青,甚至有些发紫,不由一颗心沉了下去。

士兵们慌忙将刘封接到河岸之上,姜维扯下赵广身上的披风,将刘封遮盖起来:“马上将殿下送入城中,找军医来,还有,洛阳城中所有的好大夫,都统统找来,快——”

“伯约,我亲自去!”赵广看到刘封的脸色,就知道在中了毒,招呼了身边十几名士兵,狂奔向洛阳城中。

金水桥上,徐陵已经控制住了局势,张苞宝剑出鞘,紧张地看着河岸方向,见姜维带着一群人急匆匆跑来,急忙上前查问。

姜维一把推开走过来的张苞,让那些人抬着先进城,低声道:“子益可能中了剧毒,千万不可声张!”

“啊?该死!”张苞一怔,嗔目大喝,走向了夏侯楙和陈骞,巨剑喝骂道,“卑鄙小儿,该杀!”

“啊——不是我,我并不知情啊——”夏侯楙吓得面色大变,跌坐在地上,直到现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继业,住手!”姜维上前拉住张苞,看了二人一眼,目光最终盯着一脸冷漠的陈骞,缓缓道,“先将他二人关押起来,等丞相到来,自有处置!”

“哼!”张苞恼怒着,宝剑也来不及回鞘,也不管这二人,迈步去追那些抬着刘封进城的人去了。

姜维对句扶吩咐道:“句将军,马上派人将此三人分别关押,严加看守!”

“遵命!”句扶带了一队人马,将夏侯楙、陈骞还有城墙下被监视起来的典满三人一同带走。

“不想进城之际,又遭此变故,当真防不胜防啊!”徐陵皱着眉头走过来,低声问道,“殿下伤势如何?”

“暂时难以判断,但我看中毒极深,这些刺客处心积虑,恐非普通之毒……”姜维忧心忡忡。

徐陵慨然道:“殿下身负中兴重任,但愿先帝及汉家列祖列宗保佑,能够化险为夷。”

姜维默默点头,顿了一下说道:“丞相已经在来路之上,马上派人报信,请他速来洛阳,主持大局。”徐陵点头道:“为今之计,也只有丞相来到洛阳,才能稳定军心,主持大局了。”

第728章 兼程赶路

刘封兵进洛阳的消息传来,蜀国境内一片欢腾,此时南阳已经被攻下,整个荆州归于蜀国之手,谁都能想象,平定洛阳之后,下一步将是争霸中原,距离统一之路也越来

越近。举国期盼洛阳之战,最着急的莫过于正在被巡的刘禅,数月车马劳顿,他出城巡视的热情已经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疲累和辛劳,加之已经入冬,天气转冷,更是思念

宫中的舒适。

原本意气奋发想要前往凉州的计划也临时改变,从陇右向东转往天水,打算尽快进入长安,计划自己重新开元登基的伟大计划。

刘封渡过洛水,围攻洛阳的消息传来,刘禅更是急不可耐,如果能在洛阳平定之际进入长安,甚或借此大胜赶到洛阳改元立号,岂不正是上承天意,下顺人心?

西北之地的初冬,已经十分寒冷,接连的冻雨,看似雪花飘飘,落到地上却化为水渍,早晚地面上结了一层薄冰,地皮已经结冻,湿滑难行。刘禅一行到了武功之后,雨雪绵绵,连日不休,赵云、向宠等人都劝谏等候天晴再去长安,但刘禅心急如焚,加之黄皓等近臣极力劝说兵贵神速,大军在外尚且用命厮杀

,一点点道路问题如何能阻挡改元大计?赵云等人见无法劝阻,只好领兵出发,从武功到陈仓地界,要穿越秦岭,翻山越岭,道路难行,多派士兵在前探路,到了深山之中,一路泥泞不堪不说,有的道路已经被

水冲坏,御林军不仅要临时铺路,甚或十几人一起抬着马车走过险阻之地,一路上十分艰辛。山路湿滑,原本半月即可到达陈仓,如今过了近二十日,刘禅等人还在山岭之中,武将和士兵倒还好些,那些文官及宫中之人苦不堪言,唯有太子刘睿倒还精神,骑马与

赵云等人同行,从不坐轿。

这一日行至一座山谷之中,天色将晚,但还有十里地才能到达最近的县城之中,山谷中又有一条大河挡住去路,要临时搭桥,恐怕只能在山中过夜。看着迤逦在山谷中的车架,赵云无奈叹息,连日阴雨,山中无数支流汇集而下,在这个山谷峰之内倾泻而出,原本的道路被洪水淹没,浑浊的泥水中夹杂着枯木黄叶,声

势浩大,有一段路还深临绝涧,十分危险。这样的地形士兵们还能勉强通过,但马车显然是无法过去的,而且水流湍急,lián zhàn马都不敢轻易下水,只能临时搭建浮桥,但如此一来,势必耽搁时间,山野之中,还下

着雨,根本不敢连夜赶路。

刘禅听说还有十里便到城中,更不愿在山中过夜,下了马车观察一阵,见不过短短一截河流,便下令不必搭建浮桥,全军渡河,连夜赶到县城再做休息。

赵云和向宠商议一阵,决定找军中身体强壮的士兵背着刘禅和那些文官过河,马车最后再想办法抬过来,虽然士兵劳累,但比之搭桥却是快了许多。赵云观察一阵,唯有那一片凸出的悬崖处较为危险,这里仅容一辆马车通过,另一边便是悬崖,命士兵找来绳索,将十几人的腰带解下来一并连接,结成长绳,拦住了山

涧悬崖一边,以防有人坠落。

赵云亲自到对岸带人绑好绳索,再派人砍伐几根木桩在河水中扎下去,缠绕绳索,一条临时的护栏半个时辰后总算完成。和向宠各守一边,士兵们先背着文官过河,水流浑浊,根本看不清路面情况,有几人不小心摔倒,连同背着的人掉落河水中,虽然及时站了起来,却浑身湿透,加之天寒

地冻,更是冻得瑟瑟发抖。

刘禅在马车中看到,不自觉地缩着脖子打起了寒噤,终于轮到他自己的时候,却不敢让士兵们背着,执意要坐在马车中。

天子号令,谁敢不从?

向宠看只剩下寥寥几人,山中夜色来得极快,要是再耽搁下去,恐怕连路都看不清楚,便让刘禅和皇后上了马车,御林军保护马车一通过河。刘睿倒也聪明伶俐,亲自下河推着马车,如此一来,非但让士兵们心中的一丝不快消失,反而个个干劲十足,连太子都亲自推着马车,他们这点苦也就不算什么了,当然

这其中看起来最卖力的还是黄皓,不但扶着车辕,还大声吆喝着。

马车上绑了许多绳索,再派两百士兵或推或拉,开始过河,所幸洪水倒也不算深,刚才看到最深处正好齐膝了,没马车一半车轮,还算平稳。

刘禅在车中掀帘观望,见到绝涧下方雾气沉沉,深不见底,不由一阵眩晕,这么高的山崖,他只在经过剑阁一带时见过,赶紧放下帘子,和皇后紧紧依偎在一起。

眼看马车经过了一半,向宠总算松了一口气,前面虽然窄小,但已经过了最深处,到了山崖底下,便出了水面,那边有赵云接应,向宠也招呼着最后的一批士兵过河。

就在向宠收拾最后的工具准备下水的时候,忽然听到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好似天塌地陷一般。

“将军,大事不好,快看!”他身旁的亲兵一声惊叫,连声音都快变调了。

向宠抬头看去,顿时面色大变,只见那一片山崖之上,忽然一大片石块脱落,泥土、石块夹杂着无数巨大的石块和木桩,翻滚下来,咋向了悬崖下面的马车。

“快过来,快冲!”向宠面色大变,惊得说不出话来,对面的赵云也看到了这一幕,一声大吼,连忙挥舞着双手让士兵们加快速度,扯动战马。

此时马车正在狭窄之处,两旁没有士兵跟随,只有前后有人,后面的士兵奋力推着马车,前面的嘶鸣拉拽,脸上尽是焦急之色。士兵们奋力催动马车,但那两匹拉车的马却不同,本来在急流中前进,马匹就有些受惊,还是士兵牢牢牵着它们才算勉强控制,但此时忽然山石滚落,爆发出的轰隆声声势十分浩大,扑簌簌先落下的泥土石块让战马受惊。

第729章 天崩地陷

御马本就是千里挑一的良驹,对这突来的危险早有警觉,此时更是不受控制,在悬崖底下挣扎起来,开始跳动挣扎,其中靠左边的一匹马蹄下打滑,竟然坠落悬崖之下。

随着一声凄厉的战马嘶鸣,整个马车失去平衡,向着悬崖边滑过去,一下子就卡在了木桩上,但那木桩哪里能承受一匹马的重量,直接被拔了起来。

“让开!”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赵云大步赶到,推开了前面的士兵,其中两人竟被他突然爆发的力量推落悬崖之下,惨叫声在山谷中回荡,消失在迷雾之中。

赵云跨步上前,手中宝剑挥舞,一片寒光闪过,连接着那一匹马的车辕连同绳索都被砍断,那匹马四蹄挥动着,也掉落悬崖之下。

“抱出来,快将陛下抱下马车!”此时马车的一只车轮已经到了悬崖之下,马车挂在悬崖之上,摇摇欲坠。

赵云一张英俊的面庞不知何时变得狰狞可怕,嘶声怒吼着,一手抓住一条绳索拉拽,又一剑刺在那匹还在挣扎的战马脖子上,那匹马应声倒地,寂然不动。靠近马车的御林军慌忙上前拉开轿帘,只见刘禅和皇后两人紧紧抱在一起,脸色煞白,却是缩到了马车后面的角落,一只脚踏上去,发现马车在晃动,赶紧又退了回来,

指了指刘禅,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他们平时都是听从号令的,这时候指着天子叫他们自己爬过来?

一名普通的御林军哪里敢做这样的事?

但就在此时,山崖上的一块巨石呼啸着滚落下来,砸在了马车顶上,咔嚓一声,半截车梁被砸断,传出了刘禅和皇后歇斯底里的尖叫声。

那大石块正好砸中了后面的马车一角,马车破碎之处,正是刘禅二人躲着的角落,冷风灌进来,刘禅才发现自己居然已经凌空在悬崖之上,怪叫之后竟然直接昏厥过去。

赵云上前一步,扔掉宝剑,两手保住仅剩的一条车辕,对着还在犹豫的那名士兵大喝道:“钻进去,将陛下抱出来!”

“是,是!”那士兵一个激灵,回头看了一眼赵云冷漠的目光,一咬牙跨步踏入了马车之中。

噗噗噗——巨大的力量牵动之下,刚刚埋入地面中的木桩系数被扯动着脱落出来,悬崖边的护栏承受不住巨大的压力,全部崩坏,赵云和拉拽马车的士兵都脚下打滑,马车顺着悬崖

继续下滑。

“小心,拉住了!”向宠呆愣片刻之后,赶紧跳进河中,跑向了马车帮忙。

轰隆隆——

就在此时,山崖上又一阵震动,这一次非但泥石沙土滚落,还有即刻悬崖边的大树也失去了支撑,翻滚着从悬崖上呼啸而至。巨响声中,马车先是被沙土淹没,接着又被巨石树木砸中,向宠才才冲到河中,便看到这惊人的一幕,马车连同拉拽绳索的士兵全都掉落悬崖之下,只留下一大片的砂石

岩土还在不断倾泻着,将悬崖的道路彻底阻断。这一切发生的如此迅速,向宠只是短暂的呆愣,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大张着嘴巴,呆愣愣地看着这一幕,目光呆滞,却又觉得不可置信,双手不住发抖,呆呆的看着眼

前还在扑簌簌滚落的石块和草木。

“啊——”

向宠抱头大叫,无力地跪倒在水中,半截身躯都浸泡其中,神色呆滞。

“陛下……”

所有的御林军包括过河的几名大臣,全都目光呆滞,神情惊惧,纷纷跪倒在地,这一声叫喊却是如此无力。面对煌煌天灾,任何人力的挣扎都是如此无力,有人亲眼看到,连赵云和刘睿都随着车马一同坠落悬崖之下,这简直是晴天霹雳,比之那山顶倾泻而下的土石更让人害怕

轰隆隆——

即便对于这些人来说,天子出了意外,等于天塌地陷,但天地之威似乎还未逞够,又一片山石滚落而下,将正片山崖砸落,瞬间坍塌。

“快走,快逃命!”

还在山崖下躲雨的士兵们叫喊着,纷纷向后面跑去。

但那些跪在地上痛哭流涕,浑身无力的大臣却来不及做出反应,包括三名哭喊不止的王子,到了此时,士兵们也顾不上救人了。一片哗啦啦的闷响声中,山石无情地将那些跪在地上的文武大臣和来不及逃走的士兵再次埋没,此刻不管是王公贵族,还是朝中重臣,在这一刻都毫无分别,只来得及抬

起头来,就被彻底埋没。

“护驾不周,吾岂能苟活?当随陛下到九泉之下!”

向宠眼睁睁看着这惨绝人寰的一幕,却无能为力,脸色苍白,喃喃自语,抽出宝剑就要自刎。

“将军不可!”身边的亲兵赶紧制止,连忙劝说,这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全军上下彻底慌乱,只有向宠能主持大局了。向宠目光呆滞,并未多说什么,任由士兵夺走了他的佩剑,被阻隔在另一面的士兵仅剩十余人躲开来,此时整片山崖已经彻底倒塌,三名王子连同官员尽数埋在了山崖下

面。

“马上带人到山崖下寻找陛下龙体!”向宠怔然半晌,对身旁的一名十分吩咐着,又指着慌乱的三人,“你三人即刻回成都报信!”

“是是,是!”士兵们终于有所反应,各自仓皇而去。

“陛下,老臣死也要侍奉于你左右,否则赵子龙岂不是太过孤独了?”

士兵们各自行动之时,向宠神色呆滞,扭头看着茫茫无尽的悬崖,全身像是散架了一般,被水流冲击着,滚落悬崖之下,眨眼间便不见踪影。先过河的士兵看到这一幕,知道大势已去,山崖上还有土石滑落,想要会合是不可能的了,几人商议一番,派两人连夜向长安和洛阳报信,另外的几人组队到悬崖下寻找

天子车驾。

霎时间山谷中没有一个人影,只有洪流声、雨声依然不紧不慢地自顾肆虐着。忽然之间,天空中电闪雷鸣,仿佛要将这天幕撕碎一般,山洪还未曾停止,巨大的石块、树木兀自不断滚落悬崖,似乎要将这座悬崖彻底掩埋。

第730章 无力回天

蜀军顺利夺取洛阳城,兵不血刃进入城中,尽取关中之地,据崤函之险,虎视中原,本该是一件举国欢庆之事,但此刻的洛阳城,却并未半分喜庆气氛。

三日前金水桥上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城中蜀军个个挂怀,全军上下也无心庆贺,而投降的魏军更是心惊胆战,那些蜀军看向他们的目光,充满了仇恨和怨念。城中百姓也有所耳闻,议论纷纷,蜀军进城之后,并未有任何烧杀抢掠之事,甚至安抚百姓,巡逻城池都井井有条,但从那些士兵的脸上,他们猜测刘封被人袭击恐怕也

是十之**。

蜀军进城之后,打开了皇宫宫门,刘封及一干重要文武都在宫中,消息无从打探,百姓们也只是胡乱猜测,洛阳城因为刘封一人而变得沉闷压抑。

曹魏的皇宫为内城,高大的红墙之内,居中以太极殿为核心,左右各有东西二堂,三条笔直的街道直通南门外阊阖门、止车门和端门。简化之后的皇宫,除了后宫内院之外,以太极殿以为大朝,东西堂供朝谒与讲学,自北向南的排列着重要官署,东侧有左卫府、司徒府、国子学、太庙、护军府等;西侧

有右卫府、太尉府、将作曹、司州等。

这些署衙暂时都被新进城的文武占据,曹魏的官爵等级和蜀汉略有不同,官署还要重新改换,只是作为临时安置所用。

殿前官署早被文武占满,殿后的后宫大院却是一片空旷,准确来说,仅有北宫的檀香宫有蜀军守卫,一座小宫门外,却安排了一千铁甲卫士。

这些士兵身形高大,全副武装,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十人为一队,在宫墙外来回巡逻,几乎没有任何间隙,正是战狼营的精锐。

檀香宫门口,守着十名黑甲卫士,虽然后宫没有任何人出入,但这十人却一脸警惕,不时观察着街道的两侧,目光如电。

刘封被送入后宫之后,就近安置在檀香宫,谁也不知道这座宫殿先前是何人居住,所幸里面倒也打扫干净,甚至连被褥用具都一应俱全。

三日时间,十名军医和洛阳城有名的大夫都被关在宫中,为刘封诊治,却都是束手无策,这些人连何种毒物都查不出来,更不要说医治了。张苞和赵广就住在刘封厢房胳膊,两人也是忧心忡忡,刘封此时不仅面色发黑,全身已经变成了乌青色,如同被烧焦的半截木头一般,如果不是身躯还有余温,甚至都怀

疑他已经死去。

今日一早,华佗的大弟子李当之从长安星夜赶来诊治,但整整两个时辰之后,却无奈叹息,束手无策。

李当之有“药王”之称,连他都没有办法,恐怕普天之下,再难找到解毒之人,而李当之的一句话,更让张苞等人如坠冰窟。

那种毒性极为霸道,即便是手脚处受伤,也必须要当机立断切断患处,不使得毒性蔓延,方能勉强保命,如今整整过去三天,又是伤在头上,基本已经无力回天。而据李当之的测试,他就找出了六种极为霸道的剧毒,甚至还有从西域来的一种奇毒,毒素不但蔓延到刘封的脑袋,整个心脉之中也完全被污染,就算最危险的换血之术

,也不能清除。而刘封之所以一直死而不僵,是因为这些毒素都太过霸道,反而在刘封体内相互克制,一旦被其他毒素吞噬,将会形成一种更为可怕的毒素,到时候说不定整个人都会化

为一滩血水,甚至还会传染周围之人,比之瘟疫更加可怕。

没有人认为李当之是危言耸听,光看刘封的样子,就知道已经凶多吉少,如果刘封性命不保,甚至会导致军心不稳,即便是有诸葛亮和关羽坐镇,也难以消除这种影响。相比于诸葛亮的睿智天成,关羽的威猛神武,刘封的亲和沉稳显然更加亲民,尤其是蜀军阵中如今一干主力武将,都和刘封息息相关,交情匪浅,一旦出现意外,势必也

会对他们造成影响。

“丞相昨日就来城中,为何迟迟不肯露面?”张苞站在门外,看着阴沉沉的天空,显得无精打采。

赵广叹了口气,忧心道:“看大哥如今的模样,恐怕丞相已经无能为力了,但国之大事,不容耽搁,城中还有诸多事务等着他去处理。”

“如果大哥真的……”张苞看了一眼赵广,咬了咬牙,“你会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赵广苦笑着,摇了摇头,和张苞并肩坐在屋檐下的石阶上,半晌不语。

“我们不能没有他!”沉默了好一阵之后,张苞忽然说道,“如果能用我的命换回大哥一命,我一定会换,他比我有用!”

“何止是你?”赵广叹了口气,“大哥比你我加起来还有用,所以才有人处心积虑想要除掉他。”“这个青狼头,若查出半点线索,我一定不会放过他!”张苞双目微微发红,想起了那些刺客脖子上的狼头刺青,竟然和先前的那批刺客同出一处,这些人当真是不死不休

。“丞相已经下令,不惜任何代价,都要找出这些人的幕后主使者!”赵广双目微凛,淡淡说道,“若大哥真的活不了,等查出此人身份,我当辞去军中之职,为大哥报仇,以

其道反制其身。”

张苞一怔,看了看赵广,点头道:“我也去!”“你不行!”赵广咧嘴一笑,拍拍张苞的肩膀,缓缓道,“莫要忘了大哥的雄心壮志,他可不仅是想统一中原,还要远征塞外,这些都要你替他去完成,报仇的事,交给我就

够了,等大仇得报,自当与你并肩而战,完成大哥夙愿,将来也好再去见他呀!”

“将来去见他?”张苞收回目光,回头看了一眼厢房的窗棂,里面静默无声,暗自咬了咬牙,握拳道,“好,将来若能再见,他还是我们的大哥!”“嘿嘿,那是自然!”赵广冷然一笑,沉声道,“我已经叫李神医配置一种毒药,做成之后涂在箭镞之上,也要叫那人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第731章 世界地

檀香宫西侧的一所独院,枫叶凋零,满园红叶,秋菊盛放,红黄相称,院中一棵高大的梧桐树,树叶落尽,枝丫横亘。

厢房的门窗都用厚重的棉布帘子遮盖,房间内烧着两座铜炉,炭火映红,一壶热水正冒着热气,噗噗作响。

诸葛亮和一位老者相对而坐,桌上的茶水早凉,二人皆无心饮茶,望着红彤彤的炭火怔。

那老者鹤童颜,面目红润,两道白眉直插鬓角,一看年轻之时也是一位英俊潇洒之人,身上透着几分仙风道骨,比之诸葛亮多了几分强壮和活力。

“禳星之术,非但消耗元气,还要折损阳寿,你真要如此?”良久之后,白老者缓缓开口。

诸葛亮收回神思,良久未动的羽扇晃了几下,慨然道:“天下分崩,三十余载,鸷搏狼,江山沉雄,吾受先帝三顾之恩,岂能不尽心竭力,以成大业?”

见那人缓缓点头,继续说道:“今北伐出关,宛、洛既得,三分鼎立大计已成,此皆因子益之功也,吾垂垂老矣,兴汉大业,当应在子益身上。吾折损寿元,若能换回大汉数百年振兴大业,又何足道哉?”

白老者目光熠熠,忽然笑道:“公还如当年南阳模样,初志未改,一心兴汉,如今连得二京,天下之土,得其一半,上承天意,下顺民心。今曹魏迁都河北,东吴偏安一隅,汉军雄踞中原,九州归一,此乃大势也!”

诸葛亮慨然一叹,缓缓说道:“初心不改,方得始终!”

“哦?”老者微微一怔,旋即笑道,“倒也有理,不想公通明经理,也懂这些江湖俗语。”

诸葛亮笑道:“此乃是子益之言耳!”

老者这才恍然,摇头失笑道:“原来如此,怪不得子琼近一年来信,皆是俗语连篇,却又精辟至极,原来是受了燕王影响。”

原来这老者正是徐陵的师傅徐庶,自从曹宇领兵出征之后,便悄然离开,云游四海,如今诸葛亮来到洛阳,便赶来相见。

诸葛亮慨然道:“如今国中,吾主内,子益与关将军主外,然我二人皆已将近花甲之年,这九州之地,还需子益一力承担,元直再看此物……”

诸葛亮说着话,从衣袖中小心翼翼地掏出一张银白色的布绢来,一层一层打开,扑在桌子上,整个八仙桌几乎都被占满。

“这是何物?”徐庶看上面密密麻麻地画着无数线条,标成了无数块,扫了一眼,看到了居中的一块图形,惊呼道,“华夏?”

“不错,此图乃是子益手绘,名曰‘世界地图’!”诸葛亮缓缓点头,目光变得深邃明亮,眼光波动着,熠熠闪光。

“这……”徐庶将手指指在那一片写着华夏二字的图形上,看起来像一只报晓雄鸡,但尾巴的部分却写着‘西域’二字,面对整张绢布,一脸不可思议,“我堂堂华夏,巍巍九州,难不成便只有这弹丸之地?”

看到徐庶震惊和疑惑的模样,诸葛亮再次点头而笑,慨然道:“何至于此?当初子益绘成此图,法孝直与我同观,俱都不敢相信,然塞外胡人、西域诸强,乃至那些天竺僧人,都是你我从前闻所未闻之时,还有这里——”

诸葛亮指向东边一片空白处毛毛虫一般的长条图形,“此便是倭寇巢穴之地,听说比之瀛洲还要远一倍的路程,也不知道那些倭寇如何能够穿越万千水域,历经狂风巨浪,来我疆域滋事。”

“这,这未免也太过匪夷所思了。”饶是徐庶见多识广,宠辱不惊,也被眼前的这一副简单的地图给镇住了。

在他心目之中,中原广大河山,就算一年时间也不能走完,有的人穷其一生,也不过在一州县之地,但在这张图上,诺达的中原之地,却不过巴掌大小,那外面的世界,又有多大?

“当初看到此图,吾又何曾相信?”诸葛亮叹了一口气,悠悠说道,“但数年过去,吾与几位天竺僧人相谈,也曾拜访过昆仑山人,才知子益所绘之图,并非空穴来风,光是那天竺的地形,就与其所说大致无二。”

“果真如此?”徐庶又看向了天竺的方向,皱眉道,“疆域如此之大,相隔万里之外,燕王又如何能够尽知?”

“此便是子益奇特之处!”诸葛亮双目一阵收缩,缓缓说道,“吾虽不敢妄称博览群书,但自问历代经文之中,从未提及这些疆域,子益原本不过一名武将,却一夜之间非但见识广博,而且能够运筹帷幄,大有先见之明,岂非天意也?”

“天意?”徐庶一皱眉,沉吟片刻,才正色问道,“依你之意,子益莫非便是天选之人?”

“是否天选之人,先不论他!”诸葛亮微微摇头,似乎不愿提及此事,缓缓道,“但大汉中兴之事,却只能寄望于他一人之身了。”

徐庶眼睑微沉,半晌不语,片刻之后,指着那些红线所绘的地方,问道:“这些红线包含之地,皆在国土周围,便是我国之大敌么?”

“非也!”诸葛亮却摇摇头,看着中原地图南北东西的四个红色地图,笑道,“此为子益标注,若在有生之年,将其变为黄色,便为他一声之追求。”

“你是说……”徐庶瞪大了眼睛,黄色地图正是中原大地,原来这是刘封将来要征伐之地,不禁心中骇然,喃喃道,“开疆扩土,开疆扩土……”

“不错,相较之下,你我当年之志,也不过燕雀而已!”诸葛亮慨然一叹,虽然笑得有些落寞,但眼神之间,却是充满了向往和羡慕。

“看来我这半生蹉跎,白白浪费了!”徐庶怔然半晌,忽然说道,“待此事了却,我当亲自去走一趟西域。”

诸葛亮微微点头,认真言道:“先不论‘世界’如何,只是这中原大业,子益也不得不救!”

“父亲,七星坛已经准备完备,请父亲前往验视!”正在此时,诸葛乔敲门走进来,汇报情况。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三国之蜀汉中兴》,微信关注“优,聊人生,寻知己~

第732章 禳星之术

诸葛亮和徐庶二人来到檀香宫东墙,这里临时凿开墙角做了一道门,直通向前庭,位于太极殿东北角的一处花园之中,是诸葛亮选中搭建祭坛之地。

祭坛倒也简单,中间垒砌一丈高的土台,搭建了一座帐篷,帐篷为八角形,各绘制八卦图形,按照阴阳之数依次排列。

帐篷四周,按照阵型分列许多土坯,做成渠道,上面摆列鲜花、香果和香炉,围列成一圈,有四名穿戴整齐的道士手持桃木剑,肃然立于帐门口。

诸葛亮当先而行,来到门口,向四位道士稽行礼:“有劳道长!”

“为国请命,理所应当!”为之人还礼,让诸葛亮走入大帐内。

大帐内一切布置倒也简单,中间摆了一张床,铺设黄布流苏的帐蔓,床头有一张小方桌,也有香炉和鲜花香果,方桌前放置一个蒲团。

除了那张床之外,帐内其余五品都摆在地面之上,摆设香花祭物,在床的四周分布七盏大灯,大灯wài wéi沿着帐篷,又有四十九盏小灯,内安本命灯一盏。

帐篷四周的角落之上,挂着黄纸写成的灵符,密密麻麻一串串挂在每一根梁柱之上,居中帐顶之上,则是一块磨盘大小是,朱砂手绘而成的北斗七星图。

诸葛亮负手而立,观察半晌,走过去移动了几盏小灯的位置,便微微点头,对这一切准备颇为满意。

徐庶言道:“吾早知孔明知晓七星祈禳之法,却不知此法还可用于他人。”

诸葛亮叹道:“吾素谙祈禳之法,乃是为己求寿之术,为他人祈禳,便是折己之寿,只是这一切,还未知天意若何。”

徐庶眼神微动,言道:“多少时日可成?”

诸葛亮答道:“此法必用在寿终之时,若七日内主灯不灭,寿可增一纪;如灯灭,则必死矣。”

徐庶吃惊道:“若能成功,便增寿一纪,如此说来,救活燕王,你岂不是要折寿一纪?”

诸葛亮点点头,淡然笑道:“子益中毒至深,非药石可医,仅有一息尚存,乃是天悯汉祀,能救活于他,就算折寿三纪十纪,又有何妨?”

徐庶看看身后,见诸葛乔还在门口和几名道士说话,上前低声道:“公可曾想过,若是你阳寿不足一纪,岂不是……”“此事早在吾预料之中!”诸葛亮淡然一笑,言道:“吾承昭烈皇帝三顾之恩,托孤之重,不敢不竭犬马之劳,如此若能上报君恩,下救民命,克复旧物,永延汉祀,于愿足

矣!”

徐庶闻言,悚然动容,正色抱拳道:“公之大义,吾不如也!”

诸葛亮慨然道:“如今天气连月阴云,不知天象如何,今夜子时,吾便祭出七星灯为子益禳星,但尽人力,就看天意如何了。”

徐庶言道:“公一片赤诚之心,因公废私,为汉家不惜性命,定能感动天地,子益既然集天数之运,定会渡过此劫。”诸葛亮并未再说话,只是微微点头,

又看了一遍灯盏,转身来到门口,对诸葛乔吩咐道:“从军中挑选体壮无伤甲士四十九人,各执皂旗,穿皂衣,环绕帐外,点起油灯,

将子益运至帐中床榻之上,批盖黄布,今夜子时,吾自会于帐中祈禳北斗,宫外叫张苞等人守卫,任何人不得入内打扰,切记!”

诸葛乔答应一声,赶忙去准备,诸葛亮又将那四名道士唤入帐中,安排禳星之时需要注意之事。

那四名道士都是从武当山派来,称呼诸葛亮为“师叔”,这倒让徐庶有些诧异,他知道诸葛亮曾去武当山学艺,却不料竟然也是武当山的弟子之一。

安排了一阵之后,那四名道士也都去沐浴更衣准备,徐庶疑惑道:“我虽未如道门,但方才听你所说,既然先要祭告上苍,为何只准备纸钱香火,有四果,却不见三牲?”

诸葛亮言道:“三牲乃是国之祭祀,社稷之礼,此番禳星,实为凡人,乃是逆天行事,岂能用此大礼?不仅如此,还需防血光之灾,要用人命来祭旗!”

“人命?”徐庶悚然动容,不可置信地看着诸葛亮,“你打算用何人性命?”

禳星之术听起来只是祈禳北斗,祭告天地,以求长寿,本来还觉得是一件助人的喜事,但忽然说要杀人祭旗,便变得有些血淋淋的,甚至还有几分阴森恐怖。

诸葛亮双目微凛,沉声道:“既是祭天,自不能用那些万恶死囚之人,伤及无辜,又有违天和,吾思之再三,此事皆因陈骞而起,自然也该由他来承担。”“哦?你是说那陈矫之子?”徐庶眉头微皱,旋即又微微点头,叹道,“陈骞虽忠心为国,但战场之上,就该堂堂正正一战,错就错在他不该用此下作手段,就算不用他祭旗

,犯下如此大过,只怕陛下也不会轻饶于他,死罪难逃。”

“正是如此!”诸葛亮点点头,扶手看向帐外,依然阴云沉沉,不知道天相究竟如何,叹道,“以命易命,岂非也是天道?”

徐庶摇头叹息,忽然说道:“燕王跌入洛水,惊动诸位修行之人,听说白马寺也派人前来探视,昨日还有昆仑山来人,可要与他们相见?”

诸葛亮笑道:“吾身居宫中,这几位无从探听消息,只怕元直来见我,也是为他们几位请命吧?”

徐庶倒也没有任何掩饰,点头道:“此其一也,我次来探视于你,却也是真,否则便不会来洛阳了。”

诸葛亮轻摇羽扇,顿了一下说道:“那七星灯乃是武当山镇观之宝,难保也会有觊觎之人,你可将他们请于宫墙另一侧等候,待七日之后,我自会去见他们。”

徐庶微微点头,凛然道:“你只管放心,若是山野之人前来滋事,需先问过吾帐中之剑。”

诸葛乔从后院来到檀香宫,见庭院中张苞和赵广对坐闲聊,上前将诸葛亮的安排说了一遍,禳星之术需要整整七日,需要大家精心准备。既然是诸葛亮的安排,张苞和赵广自然不说二话,当下由赵广去挑选士兵,张苞则向魏延去调动兵马,今夜亲自来巡查守卫。

第733章 智者失虑

当天夜里,依然阴云密布,冷风阵阵,但四野无声,只有飞檐殿角的风铃不时发出清脆之声。檀香宫内外,早已里三层外三层站满了铁甲卫士,宫门wài wéi是令狐宇带领的骑兵在巡逻,封锁了附近所有的街道,大帐围墙之外则是战狼营,由张苞带领着一百精锐亲自

指挥调度。而宫墙之上,甚至高出的屋檐和屋脊之上,则或明或暗地布满了神射营的士兵,赵广潜伏在一处隐秘之地,对于大帐周围的一切尽收眼底,一旦发现可疑之人,保证能够

一箭射杀。

即将到子时,诸葛亮沐浴斋戒,身穿道衣,披着鹤氅,披头散发,来到帐前,四名道士戴束发冠,穿皂罗袍,眉心涂着红色的朱砂,各自拿着祭祀用品,神色肃穆庄严。前左一人,手端着一个银盆,盆中插着手指粗细的竹竿,竿尖上用孔雀羽为葆,前右一人,手执长竿,竿上系七星号带,为北斗之势,后左一人,双手捧着法剑,后右一

人,端着香炉纸钱。诸葛亮扫视一圈,对诸葛乔吩咐道:“蘸取朱砂,插下二十八宿旗,按照东、北、西、南依次布置于祭坛wài wéi四处,大帐周围立黄旗六十四面,按六十四卦,分八位而立。

诸葛乔领命,带着四人按照早就安排好的取过青、皂、白、红四色旗帜,在左前那人的银盆中依次蘸取朱砂,到各自的位置插下旗子。东方七面青旗,按角、亢、氏、房、心、尾、箕,布苍龙之形;北方七面皂旗,按斗、牛、女、虚、危、室、壁,作玄武之势;西方七面白旗,按奎、娄、胃、昴、毕、

觜、参,踞白虎之威;南方七面红旗,按井、鬼、柳、星、张、翼、轸,成朱雀之状。

诸葛乔亲自在一旁指点,以防出了纰漏,他只以为这是普通的朱砂,却不知道陈骞已经被杀,旗子上蘸取的,正是陈骞的心头精血做成的朱砂。旗子插好之后,正好到了子时,诸葛亮又吩咐道:“四十七名军士站立四十七座土台之前,见我帐中燃起灯光,便一同点灯。不许擅离方位,不许交头接耳,不许失口乱言

,如违令者斩!”诸葛乔领命,招呼早就挑选好的四十九名精壮军士上前,这些人各持旌旗、宝盖、大戟、长戈、黄钺、白旄、朱幡、皂纛,站立在原本演练好的位置上,执旗守坛,听候

使令。诸葛亮又看了一眼四处布置好的士兵,才缓步走向大帐,到了帐门口,脱去长靴,赤足走入帐中,将香炉摆在床头的案几之上,焚香于炉,注水于盂,去过法剑,开始仰

天祈禳,口中念念有词。

诸葛乔在帐门口静候着,看到诸葛亮从衣袖中拿出一盏形状古怪的铜灯,看起来十分古旧,甚至有几处还有碰撞的凹痕,刻着古拙的花纹和文字。

将银盆中最后的朱砂尽数灌入铜灯之中,却不见那铜灯中有丝毫溢出,朱砂灌入之后,铜灯的颜色变得更加明亮起来,在四周的灯光下反射光芒。

放下法剑,用纸钱点火,放置在铜灯之上,那铜灯本无灯芯,却虚空燃起了豆大的一点火光,呈金黄色,居中一点豆大的湛蓝。

一股令人身心慵懒的气息扑面而来,冬日深夜的寒冷在灯光亮起的一刹那间消失殆尽,仿佛置身于暖阳之下。

诸葛乔心中称奇,却也没有忘了正事,向外面打了个手势,所有的士兵们同时开始点灯,大帐周围亮起点点等光,将这大殿一隅照得十分明亮,树影斑驳。

对于禳星之事,诸葛乔自然不懂,但他知道不管结果如何,都将在七日之内出现结果,最关键的还是在案几之上的那一站七星灯。

七日过后,如果七星灯不灭,刘封便能醒转过来,算是躲过一劫,但灯火熄灭,恐怕真的就回天乏力,连如此玄妙之法都无能为力,谁还能救刘封一命。刘封于公是大汉燕王,汉室中兴的中流砥柱,全军殷切盼望,如果刘封因为这次刺杀死亡,对于全军士气打击极大不说,只怕也会计划魏、蜀的矛盾,远的不说,城中的

这数万魏军降兵,只怕都要为刘封送葬了。

于私刘封也是诸葛亮的女婿,自己的妹夫,诸葛果年纪轻轻,前几年自己病重之时,诸葛果对他悉心照料,甚至以娇小之躯去外地求医问药,诸葛乔怎能不尽心报答?

刘封遇刺的消息,此刻早已经传到长安,想必诸葛果已经在赶来的路上,还有在南阳的关凤,不知道她们二人到了洛阳,又不能即刻见到刘封,会是何等焦急。

夜凉如水,但大帐中却丝毫不觉得寒冷,整整两个时辰之后,诸葛亮睁开眼睛,放下法剑,盘坐在蒲团之上,面色有些疲惫。

“侥幸没有失败!”诸葛亮脸上露出一丝欣慰地笑意,言道,“总算成功引导七星之力。”

“恭喜师叔!”那四名道士也面露喜色,毕竟七星灯禳星之术他们只是在道观中听师长说过,多少还有怀疑,如今见到诸葛亮做法成功,自然确信无疑。诸葛亮微微点头,对诸葛乔说道:“从明日起,吾当每日祈禳三次,不可口出恶言,不可与心恶之人、杀戮之人交谈。为防万一,吾半步不会踏出后院,也不与闲人交谈,

外部一应事务,都由魏将军和伯约二人定夺,不可叫人来打扰!”

“是!”诸葛乔也知道此事已经到了关键之时,言道,“我已经准备两百名无伤士兵以为轮换,却不知该如何替换他们。”诸葛亮一怔,忽然摇头失笑道:“若非伯松提醒,吾险些犯下大错,那些士兵并非铁石之人,焉能不吃不喝、不眠不休七日之久?只需在我休息之时,叫他们替换即可,不

可超过一个时辰,更不能让灯火熄灭。”

“是!”诸葛乔一一记在心中,却暗自感慨不已,他久随诸葛亮,知道其安排诸事,都是思虑周全,从未疏漏,这一次却犯了个不大不小的错误。看来刘封遭逢意外,还是影响到了诸葛亮的心绪。

第734章 人心浮动

蜀军夺取洛阳,占据虎牢关,自此关中之地进入蜀汉之手,与此同时,刘封在金水桥遇刺,五六{日ri}昏迷不醒,两道消息传出,天下震动。

蜀汉和曹魏上下喜忧恰好相反,得失洛阳,生死刘封,都夹杂着不同的思绪,一时间蜀汉的命运和刘封的生死成了纷纷议论的话题。

而远在江东的东吴,虽然也得到蜀、魏相争,两败俱伤的消息,却根本无暇庆贺,更无人用心仔细打探,此时的江东境地,比之洛阳城还要沉闷压抑,谨小慎微。

吴大帝孙权自从病愈之后,等诸葛恪回到建邺,因功庆贺,甚至大赦天下,除了死囚之外,非穷凶极恶之人,尽数释放,封诸葛恪为大都督,寿{春}候。但建邺的喜悦持续了不到仅仅半月时间,孙权将6逊配夷洲,本以为tài zi dǎng和鲁王党之争会就此消停,却不料此事牵涉极广,还有人不断谏言挑拨,甚至涉及到后宫之

人,龙颜大怒,决意彻查此事。

无论是6家、顾家还是张家,但凡牵涉之人,无一幸免,尤其是负责调查此事的孙峻和吕壹二人,更是暗中联合,趁机打压异己。

吕壹不仅为人刻薄,而且用法严酷,又和孙峻{{操cao}cao}弄权势,瞒上欺下,一时间闹得建邺城人人自危,朝中文武更是噤若寒蝉,畏之如虎。

回光返照的孙权失去了年轻之时的睿智和果敢,满心猜忌,喜怒无常,先将顾家家主顾潭及其弟顾承二rén liu放交州,又诛杀了太傅吾粲,以诸葛恪为太傅。

顾氏兄弟可是丞相顾雍之孙,也是6逊的外甥,而太傅吾粲也是6逊的好友,孙权此次狠下杀手,显然是表达对6逊的不满,也是对东吴四大家族的次反扑报复。

消息传出,整个建邺乃至江东之地人心震动,吴地的土着大姓,不但人口众多,控制着大量的土地,家族与家族之间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牵一而动全{身shēn}。

舆论引导之下,不仅大大小小的家族满怀愤慨,暗中联合,连江东本地之人也对孙家的统治开始有所抵触,甚至出现了小规模的bào luàn。

孙权一改当年与江东世家合作妥协的态度,一石激起千层浪,江东表面上看似平稳,远离战火,但在内部之中,却是暗流涌动,人心浮动。洛阳城,因为蜀军进驻,百姓们多少有些影响,几{日ri}之后,也渐渐有所适应,大街之上,也逐渐{热rè}闹起来,小摊贩客,吆喝呼喊之声传响在大街小巷,开始恢复生机和活

力。蜀军虽然对百姓毫无伤,但还是难免有人会搬迁他处,加之洛阳城本是中原客商往来汇集之处,丝绸之路的,近两月时间的封{禁j}如今终于打开,城内每{日ri}人潮如织

,络绎不绝。

诸葛亮到洛阳三{日ri}时间,并未过问军中大事,都由魏延和姜维二人商议定夺,第四{日ri}之时,襄阳王关羽风驰电掣赶到了洛阳,轰动了城中百姓。

不过关羽来势匆匆,又是半夜赶到,后面还跟着一头大白虎,人人避之不及,守军急忙放进城中,关羽一行径直去了皇宫,见到他真面目的人,却是少之又少。

姜维闻报赶来迎接的时候,关羽一行已经入了宫门,赶忙将关羽迎到朝阳宫中住下,与关羽同来的有关平、周仓父子和关凤,还有随行的十名护卫。

听说刘封被袭击,不仅关羽挂怀,关凤更是急切难耐,关羽决定亲自来洛阳查看{情qg}况,关凤随行,一路上以泪洗面。

“子益人在何处?”关羽走到屋檐下,甚至来不及进屋,便拉着姜维问道。

姜维知道关羽的担心,抱拳道“{殿dian}下不必焦急,丞相已经在为燕王禳星还魂,需要七{日ri}时间,暂时不能打扰!”

“禳星之术?”关羽卧蚕眉拧成了疙瘩,知道诸葛亮必定是动用了七星灯,想不到当{日ri}在襄阳一番猜测,经不幸言中。

“{殿dian}下,他……他没事吧?”关凤双目通红,面颊清瘦,曾经英武飒爽的风姿早已不存,在夜色中显得凄苦无助。“暂时无恙!”姜维其实心中也没底,但此时只能勉强安慰关羽一行,指着{殿dian}内大堂言道,“请{殿dian}下就在宫中歇脚等候消息,丞相吩咐,这七{日ri}时间,十分要紧,外人不得入

内,更不能打扰,即便是关……两位王妃到了,也不得前去探视!”

“丞相……吩咐的?”关凤本来还想请求去探视,但听到这句话,不由两串清泪又滑了下来。

姜维微微点头“关系燕王生死大事,还是不要打扰丞相为好。”

“银屏,既然子益暂无{性xg}命之忧,就再等几天,”关羽叹了口气,回{身shēn}对关凤说道,“丞相正在竭力救人,我们不该惊扰于他。”

“是!”关凤虽然焦急,但只能点头答应,听说刘封还有救,倒也宽慰许多。

姜维马上吩咐人安排关凤去歇息,将关羽和关平等人请入大{殿dian}之中,将洛阳城中{情qg}形向他简短汇报了一遍。关羽也似乎心不在焉,只是敷衍颔,却也不一言,正说话之际,一道高大的人影来到堂下,跪倒在地“父王,孩儿未能保护大哥,羞愧至极,本想zi shā谢罪,但心系

大哥生死,还等着为他报仇,望父王见谅。”

“起来吧,此非你之过!”关羽看了一眼进来的关平,并没有责怪于他,叹道,“刺客精心策划,连子益都未曾防备,也不能全怪你。”“三弟快起来!”关平上前将关索搀扶起来,见他眼眶黑,面容略带憔悴,不由一阵心疼,关索本是奉命来保护刘封的,没想到却出了这么大的意外,心中愧疚可想而知

“刺客{身shēn}份,还未查明么?”关羽的声音看似平静,却带着中带着一丝令人悚然的杀意。

“还没有,”姜维无奈地摇摇头,“先前大营中中活捉一人,将他牙齿捣碎,绑缚起来,不料那人却在狱中撞柱而亡,这一次出动的刺客,无一生还。”

“哼,务必尽快追查,不惜一切代价!”关羽一掌拍在案几之上,刚刚端上的茶碗震得哗啦啦作响。姜维双目微凛,点头道“丞相也是如此吩咐,马谡和姜堰昨{日ri}也都从长安赶来,正全力搜寻线索。”

第735章 齐会洛阳

第二日中午,诸葛果带着刘伶也赶到了洛阳,与关凤同住在朝阳宫中,两人都挂念刘封,却又不能去探视,整日忧心不已,只能互相安慰。

关羽休息一夜,第二日便带着关平和周仓在皇宫内所有的宫殿、府邸中巡视,也不知道他是在寻找什么东西。

诸葛乔也知道众人挂念,在诸葛亮休息的时间,每日出宫来汇报一次情况,

虽然还看不到任何动静,但整整七日时间,还不到最后一天,大家都还抱着一丝希望。 诸葛亮一日祈禳三次,出账三次,但只是在帐外少歇,并不和人轻易说话,这个时间,诸葛恪便令军士更替吃饭,账内的一应需用之物,只令那四名道士童搬运,闲杂人

等,一概不能进入,包括诸葛乔在内。

第二日关羽正准备去司马府巡视,却有士兵来报告,却是镇国寺的普净大师前来拜访,对于救命恩人,关羽向来敬重,更不好拒绝。

与普净大师同来的,还有一位身形高大的胖和尚,只是须眉花白,看起来至少也有五十上下,只是那和尚身体壮硕,面色红润,没有丝毫老态。

普净大师打了个稽首:“襄阳王军务繁忙,老僧冒昧打扰,还请见谅。”

关羽笑道:“大师乃是化外高人,吾已命人在襄阳修建寺院,大师何以又来洛阳?”

普净大师言道:“建造寺庙,殿下功德无量,老僧此番来洛阳,乃是听闻燕王殿下被歹人所害,特来探视。”

那名高大的和尚也见礼道:“贫僧慧云,乃是慈云寺护法,见过襄阳王。”

“慈云寺?”关羽眉头微皱,总觉得这个寺名有些耳熟,却一时想不起来。

“大师莫非便是战狼营先锋李斌的师傅?”一旁的关平倒是记得清楚,刘封曾经在书信中不止一次提起这个大力怪人。

慧云点头道:“正是,劣徒只是天生力大,却不料被燕王器重,倒也是他的造化。”

“原来如此!”关羽这才想起来,将二位和尚让进了大堂之中,名人看茶倒水。普净大师知道关羽繁忙,倒也不说客套话,便直入主题:“老僧听闻燕王遇刺,中毒至深,昏迷不醒已经数日,非药石能医,老僧这里有西域炼制的解毒丹药,不知可否能

用?”

关羽抚须言道:“子益中毒,吾也未曾见到,如今丞相正在为其全力医治,一切还要等三日之后,再见分晓!”

“连殿下都未曾见过燕王?”普净吃了一惊,和慧云相视一眼,试探问道,“如此说来,诸葛丞相医治之法,想必十分隐秘,定非寻常之法!”

关羽凤目不经意地开阖一下,精光暴射,淡淡答道:“丞相自有妙法,有劳大师辛劳奔波了。”普净何尝听不出关羽语气中的冷漠,倒也不以为意,低声宣了一声佛号,这几日时间,不仅洛阳百姓关注刘封的情况,甚至江湖之上,也有许多高手蜂拥而至,甚至还出

现了炼器士,整个洛阳城瞬间变得形势十分微妙,关羽有所戒心,也是理所应当。

“殿下休怪,老僧并非故意打探燕王疗毒之事,而是为了天下苍生,大汉中兴,希望燕王能够转危为安,略尽一份绵薄之力。”

关羽微微点头,抱拳道:“大师一片一心,某替子益谢过,但眼下丞相再三传令,七日之内,任何人不得打扰,甚至连王妃都至今未曾见过殿下,某也不好做主。”“哦,原来如此,”普净大师微微点头,若有所思,片刻之后才说道:“若殿下能与丞相有所联络,不妨替老僧传话,若是需要和尚相助,当召集白马寺高僧一并前来,毕竟

逆天改命之数,非一人一物所能承担。”

关羽卧蚕眉微不可查地跳动了一下,抚须道:“若丞相有信,自当一并告知。”

普净大师起身言道:“多谢殿下,老僧就在西门外挂单,若有差遣,殿下尽管派人前来传信便是。”

将两位和尚送出大堂,由周仓送到府门之外,关羽站在门口沉思良久,也猜不透普净和尚前来拜访的真正意图何在,甚至还跟着慈云寺的和尚。

难道真如诸葛亮先前所说,佛道之间,已经在暗自较劲了么?

“义父,看来今日去不成司马府了!”周仓大步走进来,虽然身形好高大,但后背已经有些佝偻,左腿也不太灵便,有些微瘸。

“哦?为何?”关羽一手捻须,一手负于身后,站在台阶上斜睥着周仓,一股莫名的气势散发开来。

“倒也不是有人胆敢阻拦我等,”周仓嘿嘿一笑,“府门外来了许多人,都想拜见义父,俺让周力都拦着了,只怕不好出门。”

“不见!”关羽冷然回话,转身走进大堂,“前门不通,便从后门走。”

才一脚踏进门槛,就听赶到关索的声音传来:“父亲,崤山青冈峰孟庄主来了!”关羽回身,看到关索正带着一位四十上下的文士走进来,与他同行的一人,却是关索的义父索员外,后面还跟着一位面容姣好的女子,那女子倒也清秀,但愁锁眉头,一

副焦急模样。“原来是索员外,”关羽展颜而笑,对于关索,他自觉亏欠太多,若不是所员外,他说不定就见不到这个三儿子了,迈着虎步亲自走下台阶,向那中年文士抱拳道:“久闻青

冈峰孟庄主大名,今日得见,幸甚幸甚!”

索员外在一旁抱拳行礼,面对名振华夏的襄阳王,即便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孟庄主,也略显局促,忙抱拳道:“在下孟邈,拜见襄阳王!”

“不必多礼!”关羽向二人抱拳,抬手道,“里面请!”

关索又指了指那女子,介绍道:“父亲,这位便是在太平谷救过大哥的孟婉儿孟姑娘。”

“原来是孟姑娘!”关羽看了看孟婉儿,颔首笑道,“孟姑娘之事,某也有所耳闻,不过子益还在昏迷之中,三日之内,却是无法探视。”孟婉儿只是匆匆抬头看了一眼关羽,却从他明锐的目光中看出了一点深意,不由耳根发红,赶忙低头行礼,却没有跟着关羽去客堂,而是让关索带着她去见诸葛果和关凤了。

第736章 皓首仓颜

整整五{日ri}过去,关羽除了巡查各处皇宫府邸之外,还要忙着应酬外来之人,如今诸葛亮和刘封都不能接见,一些有{身shēn}份的名士特意来见,关羽也不好推却。

此{日ri}晚上,诸葛亮第三次祈禳完毕,却迟迟在帐中,双眉紧皱,目露担忧之色,面纱之下,刘封脸上的黑气已经退尽,但面色苍白,毫无血丝,看上去倒像一具尸体。

“主灯不灭,小灯生辉,并非灭亡之兆,为何还不见醒转?”

立于{床}前,诸葛亮轻轻放下面纱,喃喃自语,禳星之术并无差错,而且还异常地顺利,但五{日ri}过去,至少也能看到生机,眼前的景象,纵使诸葛亮,也疑惑不已。

伫立半晌,诸葛亮微微一叹,走出了大帐,不知何时,天空中云层散开,隐约有月光渗漏出来,夜色愈加寒冷。

“父亲,饭食已经……啊,父亲?!”诸葛乔迎上来,正准备扶着诸葛亮走下台阶,抬头的时候,忽然惊呼出声。

“何事惊慌?”诸葛亮看了一眼诸葛乔。

“父亲,你,你……”诸葛乔指着诸葛亮,霎时间泪水滚滚而落,却是说不出话来。

“为父无恙,何以如此?”饶是诸葛亮冷静,此刻也有些糊涂了,诸葛乔怎会忽然如此失态?

诸葛乔却不说话,垂泪道“孩儿先扶父亲歇息,进房之后,你便自知。”

诸葛亮倒也不着急动问,缓缓点头,走下台阶,在诸葛乔的搀扶之下走回房间,只觉得脚步沉重,肩背酸,十分疲惫。

坐在{床}沿之上,诸葛乔先端上粥饭,见诸葛亮只喝了半碗,便放在盘中,却是毫无食{欲yu},不{禁j}更加忧心。

犹豫片刻,他转{身shēn}将盘子放下,拿起桌上的镜子递给诸葛亮“父亲,你,你自己看吧!”

诸葛亮微微一怔,失笑着接过镜子,当镜子面对自己的一刹那,不由面露震惊之色,双手微微颤,镜子差点掉落在地上。

只见镜中人须皓白,赛如霜雪,而原本还方正红润面庞,却早已消失不见,却是一张苍苍老脸,稀松的皮肤呈灰白之色,无数的皱褶,眼角之上,鱼尾纹叠成一排,俨然一位垂垂老迈之人。

“这……,不想老迈之时,竟形同槁木!”

诸葛亮怔然半晌,才长叹一声,缓缓闭上眼睛,他一世风华绝代,即便如今将近天命之年,依然风度翩翩,何曾想过竟会有如此老迈不堪之时,加之连{日ri}劳累,形容愈憔悴,当真有些难以接受。

“父亲……你,要不……”

诸葛乔低声啜泣,想要劝止诸葛亮继续祈禳,却又不妥,若再坚持两{日ri},谁知道他的{身shēn}体还能不能承受得住?

他虽然是过继而来,但毕竟也是诸葛家的血脉,诸葛亮视如己出,加之诸葛瑾已经离世,想起孺慕之{情qg},更是心中难受。

“呵呵呵,燃灯七{日ri},增寿一纪,诚不欺我!”片刻时间,诸葛亮已经恢复平静,将铜镜放在桌案之上,神态从容,拍了拍诸葛乔的胳膊,笑道,“吾五{日ri}之间便耗费十年光{阴y},这岂非说明,禳星之术并未有错,看来子益当真有救也!”

“可是你……”诸葛乔悲从中来,不知该说些什么。

“若能救活子益,中兴汉室,再延汉祀,于愿足矣,”诸葛亮洒然一笑,满脸的皱纹却难掩他眼中清凉明澈的光芒,喟然道,“九泉之下,也好向先帝交代!”

诸葛乔垂泪道“中兴大事,固然需要子益,然大汉朝堂,却也不能少了父亲你啊!”

“吾已年至天命,又万年得子,如今占有半壁江山,军容鼎盛,人才济济,克复中原有望,夫复何憾?”诸葛亮笑道,“岂不闻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

“好一个鸿毛泰山,丞相一心为国,鞠躬尽瘁,老道愧不如也!”

正在此时,一个略显沙哑的苍老声音出现在门口。

“何人?”诸葛乔大吃一惊,急忙擦去眼泪跨出两步,这里可是数千精兵镇守的{禁j}地,外人不得通报难以进入,怎会出现陌生之人?

才走了两步,却见一位{身shēn}穿灰色道袍的老者迈步走了进来,这老道也是须皆白,不带道冠,稀松的髻快要散落,面色红润,正笑嘻嘻地看着诸葛亮。

诸葛乔大惊失色,喝问道“你是何人,胆敢擅闯{禁j}地?”

“伯松休要惊慌!”却听诸葛亮缓缓说道,“这位乃是昆仑山的左慈师叔,普通将士,拦不住他。”

“你,你是左慈道长?”诸葛乔愕然,这个名字他倒是听诸葛果经常提起,听说是位化外高人,竟能无声无息地径直来到房中,果然非同凡响。

诸葛亮点头道“既然元直让道长入内,必定有话要说,师叔请坐。”

左慈迈步坐在了桌前,看了一眼诸葛亮,摇头叹道“孔明珠玉风姿,不想数{日ri}之间,竟比老道还要苍迈,果然大道无{情qg}!”

诸葛亮淡然一笑,抱拳问道“不知师叔来此,有何指点?”

左慈略作沉思,才正色问道“卧龙,你可知七星灯之用?”

诸葛亮见左慈称呼他的道号,便知道是以修行之事谈论,言道“七星灯乃是上古神物,武当至宝,用祈禳之术,可引七星之力续命,吾借来一用,为防万一。”

“诚如卧龙所言,七星灯有延寿续命之功,”左慈抚须微微点头,忽然凝目问道,“你可曾想过,七星灯之用,只能延寿,却不能活命?”

“只能延寿,不能活命?”诸葛亮一怔,旋即神色微变,喃喃道,“延寿?活命?”

左慈缓缓说道“不错,如今五{日ri}已过,吾观燕王虽然魂魄未散,却不能醒转,四肢百骸,并无阳气汇入,料七星灯不过是保住他{性xg}命而已,若要活命,却不能仅靠此一物!”

“竟是如此,果然如此,”诸葛亮深思片刻,忽然有所明悟,看向左慈,急切抱拳道,“师叔既然看破此事,想来必有教我,为这天下苍生,还请示下!”

第737章 代价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左慈一句话,让诸葛亮终于明白过来,七星灯的用处在于延寿,却没有起死回生的作用,难怪整整过去五日,刘封也只是身上的毒气消失,却始终不见生机。

如今只剩下两天时间,如果不能找到回生之术,不仅刘封会变成活死人,长期如此,而自己的十余年光阴,也已耗尽,不知还能有多少时日,怎能不让诸葛亮着急?

“你既然布下灯阵,自然只能用灯来解救,”左慈缓缓点头,抚须言道,“我既然来此,自然有po jiě之法,只是此事牵涉极大,只怕老道也做不得主。”

诸葛亮忙道:“请师叔示下,只要不负天下,不负苍生,亮自当全力以赴。”

左慈言道:“灯为生命之火,故有‘人死如灯灭’只说,武当山有七星灯,吾昆仑山也有八宝琉璃灯,乃是上古燃灯祖师读经所用之灯,共分九盏,本能照彻天地,明心顿悟,抚慰苍生,只是主灯早已无处可寻,仅余一盏副,供奉祖庭之中,虽能活命,却只能使用一次,只恐难以说动掌教借用。”

“只能使用一次?”诸葛亮愕然,眉头暗皱。

七星灯能延寿续命,虽然隔十二年才能使用一次,但不至于毁坏,他勉强能够借到,但这八宝琉璃灯,却是只能用一次,虽说是借,却是有借无还,又是天地至宝,的确难为。

思索片刻,诸葛亮抱拳道:“师叔既来,又说出活命之术,想必也有借灯之法,当用何物相易方可?”

“人云孔明深谙人性,果然如此!”左慈不禁点头感慨,言道,“老道下山数十年,游迹于乱世,乃是因昆仑山缺少承道之人,故而千般寻找,果儿本有灵性,奈何被燕王拖入红尘之中,如今其子刘伶更胜果儿数倍,若能割爱,将他送入昆仑学道,或可说动掌教,以次来救人。”

“叫伶儿入道昆仑山?”诸葛亮略感诧异,想不到左慈来意竟是为了刘伶,他先前就听说刘伶经常被左慈弟子葛玄带到长安的终南山中游玩,看来是早有传道之意了。

虽说诸葛亮对于学道并不反对,否则当年诸葛果也不会从小便修心学道了,但刘伶却是他的外孙,所谓隔代亲,即便是诸葛亮也难以幸免,他可以割舍诸葛果,却不忍让孙儿去山中修道,受风霜清寡之苦。

“此亦乃天道也,”左慈感慨道,“果儿道缘被阻,如今刘伶灵根更足,又为了燕王性命入道,岂不正是盈亏互补,阴阳相易之理?更何况入道并非抵命,何乐而不为?”

诸葛亮皱眉沉吟,良久不语,一旁的诸葛乔却疑惑道:“昆仑山远在西域万里之外,如今只有两天时间,就算能借到琉璃灯,却也是远水难救近火,无济于事啊!”

左慈却抚须笑道:“老道有遁甲之术,一日便可回转,只要孔明应允,即刻便回昆仑山复命,否则老道又何须在此徒费口舌?”

“这……,”诸葛乔张口结舌,一脸震惊,“竟有此等事?!”

“师叔稍候片刻,待吾与果儿他们商议,再做定夺!”事关刘伶一生大事,诸葛亮也不能独自做主,思索再三,还是召集众人商议。

“那是自然!”左慈倒也不催促,自顾将桌上的茶壶拿过来倒茶喝。

诸葛亮马上吩咐诸葛乔去请关羽、诸葛果、关凤三人前来,一同商议。

整整等了五日,忽然听说诸葛亮有事商议,无论是诸葛果和关凤,还是关羽,都马上来到了檀香宫,在隔墙外的厢房中,他们终于见到了诸葛亮。

“丞相,你,你……”关羽看到诸葛亮的一瞬间,浑身一震,凤目大张,竟是说不出半句话来。

“爹——”诸葛果心中更是悲惨,扑进了诸葛亮的怀中,放声大哭,对刘封的挂怀和看到诸葛亮的伤悲,一同迸出来,再也压抑不住。

关凤也愕然愣住,想不到才短短半月时间,再相逢竟会变成如此模样,恍如隔了几十年一般,不自觉抱住了关羽的手臂,眼泪无声而落。

他们每个人心中都明白,这几日为了刘封,诸葛亮不知付出了何等的艰辛!

诸葛乔眼眶红,忍了好几次,眼泪还是忍不住落下,他事先并未告知几人诸葛亮的情形,这种事,的确很难说清楚,唯有亲眼所见,才能心有所悟。

“好了好了,都坐吧!”诸葛亮轻轻拍着诸葛果,仰起头深吸一口气,父女二人相互搀扶着坐下。

关羽和关凤也坐在一旁,诸葛乔转身将房门关上,一时间,房间里沉寂下来,只有诸葛果压抑不住的啜泣声。

“唤你们前来,是为国事,也为家事,”诸葛亮扫视几人,与关羽四目相对,各自点头,却并未多做解释,笑道,“天道轮回,吾为子益换回活命之机,又怎能不付出一些代价?”

“父亲——”诸葛果娇躯微颤,再次倒在诸葛亮怀中低声啜泣。

“丞相!”关凤也忍不住,跪倒在诸葛亮面前,她此时已经明白,诸葛亮这是在用自己生命为代价,让刘封活命。

“起来吧!”诸葛亮颔而笑,慨然道,“吾救子益,非为私利,还是因大汉未复,天下未统,叫子益继承吾志,也不负先帝托孤之情。然于私又能让你二人一家团圆,如此一举两得,公私兼备之事,何乐而不为?”

关羽抚须叹道:“先前在荆州,还道丞相比某年少十余载,或能调度三军,振兴汉室,不料今日,你我竟已然同龄,或能一同去见王兄,倒也是一件幸事。”

“若能如此,吾等于九泉之下,把酒言欢,岂不甚好?”诸葛亮安慰着诸葛果,洒然而笑。

“哈哈哈,大哥和三弟,不知可曾寂寞否?”关羽抚须大笑,尽是豪迈之色,将房中的悲戚之意消减了许多。

诸葛亮笑了一阵,又皱起眉头,缓缓道:“如今虽然保住子益性命,若让他醒转,尚需一物,伯松,你将左道长之言,再说一遍吧!”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三国之蜀汉中兴》,微信关注“优,聊人生,寻知己~

第738章 刺客线索

诸葛乔将左慈与诸葛亮的对话说了一遍,房间里再次安静下来,连诸葛果都忘了哭泣,倒不是大家认为此事太过虚无,而是要让刘伶前往昆仑山。

刘封自从成亲以来,只和诸葛果诞下一子,便常年征战在外,一家人聚少离多,这个唯一的孩子,不仅诸葛亮和诸葛果疼惜,关羽也时常挂念,因为救刘封,便让他离家修道,未免觉得太过残忍。

“事已至此,我们还有选择么?”众人忧心之际,倒是哭泣不止的诸葛果先冷静下来,擦干了眼泪,勉强笑道,“伶儿自小聪慧,有天性洒脱,葛天师屡次夸他有灵根道骨,想要受之门下,只因未曾和夫君商议,迟迟没有答复,看来这一切便是天意。”

诸葛果从小便修道,如果不是遇到刘封,此刻只怕也已经入山修炼去了,对于此事,反倒没有多少抵触,只是幼子离怀,多少有些不舍。

“果儿能如此决断,倒让吾放心下来!”诸葛亮似是松了一口气,点头道,“既然如此,吾便答复左道长,即刻到昆仑山请令。”

关凤也只是见过刘伶一面,想起他可爱模样,知道诸葛果心中不好受,上前抓着她的手安慰道:“姐姐若是放心不下,可让白虎陪同伶儿一同去昆仑山,白虎熟通人性,也好有个照应。”

诸葛果闻言缓缓点头:“白虎与夫君亲如兄弟,有它陪着伶儿,我也放心不少,就只怕夫君醒转,会因此恼怒。”

关凤轻抚诸葛果的手背,笑道:“我们这是为了救人,伶儿又能修道,这对他并非坏事,难道等他长大,叫他带兵冲锋陷阵,便能放心了么?”

诸葛果不由摇头失笑,目露温柔之色:“只怕以伶儿的性情,无法入朝为官。”

“你二人莫忘了为他多添子嗣,”关羽忽然又补充了一句,“若有个七男八女,也不至于像今日这般为难。”

“爹!”关凤忽然红了脸,低着头跺脚娇嗔。

诸葛果也不好意思地转过身去,却见诸葛亮笑道:“二将军绝非戏言,你二人当真该为他分忧了。”

关羽捻须冷声道:“待子益病愈,你二人今后都要贴身保护,不可再叫他遭此凶险,这股刺客,吾当亲手铲除。”

“是!”关凤和诸葛果都低头答应,一提起屡次刺杀刘封的那批刺客,恨得银牙紧咬。

“若是无有他事,我二人先回去了,刚才匆匆而来,孟姑娘还不知情,怕她焦急。”

关凤怕两位长辈又安排子女之事,唠叨起来太过尴尬,赶紧找了个借口匆匆离开。

关羽和诸葛亮相视而笑,至少到现在,刘封生命无恙,还有希望活命,刘伶也只是去修道,如果真能有所成就,对他反倒也是好事。

“那狼头刺客,至今还无下落?”关羽其实也是来洛阳之后,第一次与诸葛亮会面。

诸葛亮叹了口气,摇头道:“这些人来路相同,却又极其隐秘,此次虽借用黑风营的身份,却掩盖不了身上的狼头刺青,如此恶毒组织,务必要将之早日铲除。”

关羽抚须皱眉,沉吟道:“魏国朝堂有黑风营,这狼头刺青的组织行事狡诈阴损,莫非是私人组织?”

诸葛亮双目微凛,忽然觉得关羽所言有理,敲了敲桌面:“能培养出此等死士,非从小训练不可,能有如此实力,并非普通家族可为之,不妨将调查对象扩大,或能见效。”

关羽点头道:“吾这几日正在各府中巡查,看能不能找到蛛丝马迹,还是子益性命要紧,此时你暂且不必挂怀。”

诸葛亮言道:“也好,若需相助,只管找马谡要人便是。”

二人商议片刻,诸葛亮还要急着回复左慈,从洛阳到西域昆仑,相隔近万里,左慈虽说一日能还,连诸葛亮都有所怀疑。

辞别诸葛亮,关羽只身回到朝阳殿,却见关平兴冲冲地从房间里冲出来,面色激动:“父亲,你快看!”

关羽看是一片黄的破布,满是皱褶,还有水渍泥土,像是从哪里的草丛中捡来,皱眉道:“这是何物?”

“线索,”关索展开布片,指着上面的一角,那里已经被撕碎,线头凌乱,但还是有一部分青丝刺绣,“这一部分,像不像狼嘴?”

“嗯?”关羽眼睛一瞪,从关平手中一把拿过来,摊开在掌心仔细看了半晌,换了好几个角度,目光渐渐冰冷,终于露出了凌厉的杀机,沉声道:“此物从何处得来?”

“曹魏太傅府!”关平答道,“方才父亲走后,孩儿带人继续搜寻,正好看到一只野猫叼着破布经过竹林,落下这一片,捡来一看,觉得颇像狼头,或许便是线索。”

“走,马上去太尉府!”关羽连房间也不会,转身就往门外走去,吩咐道,“多带人手。”

“是!”关平答应着,马上招呼周仓和周力二人去带人,陪同关羽快步前往太尉府。

大步走在宽阔的街道上,关羽问道:“魏朝之中,何人为太傅?”

关平既然查到太傅府的线索,自然也打听了消息,答道:“前一任太傅乃是钟繇,听说迁都前已经病逝,至今尚未选任。”

“钟繇么?”关羽眉头拧成了疙瘩,抿着嘴却未再说话,低头赶路,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关平又道:“父亲,我已经派人看过,太傅府周围正是三公之府,那一片竹园的之后,有一条小巷,罕有人至,另一座府邸乃是太尉府!”

“太尉?”关羽微微侧头,问道,“曹芳迁都之前,太尉可是司马懿?”

“正是他,孩儿正怀疑那只猫是从……”

“去太尉府!”关羽当机立断,不等关平说出自己的想法,便决定要去太尉府。

关羽的直觉告诉他,此事十有**和司马懿有关,比之钟繇,司马懿行事一向隐忍诡诈,再想想那些刺客的行径,到颇有几分相似。

哒哒哒——

就在此时,周仓等人也都骑马赶来,看到关羽还在步行,急忙让人给关羽和关平让出坐骑,一行人直奔向太尉府而去。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三国之蜀汉中兴》,微信关注“优,聊人生,寻知己~

第739章 当初抉择

第二日,天气忽然放晴,早晨还白云朵朵,到了下午,已然晴空万里,洛阳城内外人声鼎沸,似乎更加充满了活力。

檀香宫后院之中,诸葛乔却一脸愁容,不时向着西方的天空眺望,夕阳在他的注视之下渐渐落入北邙山后,夜色再一次降临。

随着更鼓声响过,诸葛亮从帐中走出来,躬身咳嗽不止,诸葛乔急忙上前搀扶,此时的诸葛亮头戴黑纱,将他面容遮掩起来,不让外人看到,以防影响军心。

“父亲,是否身躯不适?”看到诸葛亮衣角的血迹斑点,诸葛乔愈发难受,今日诸葛亮两次吐血,气息也变得衰弱了许多。

“左道长可有消息了?”诸葛亮扶着诸葛乔的手臂,双手干枯如院子角落里的树枝。

“还不曾来!”诸葛乔摇摇头。

诸葛亮看了一眼西方,缓步走进了房间,也感到有些力不从心,喃喃道:“但愿昆仑掌教能够体恤天下苍生,不使吾一片苦心付诸东流。”

“父亲,你还是喝点羹汤,这里有刚刚熬制的补药,是我派人从孟家配来的。”

诸葛乔端着盘子,巴掌大小的瓷碗中是羹汤,这几日诸葛亮的饭量越来越小,有时候只喝一两口,叫诸葛乔十分心疼,另一个碗里是熬好的补药。

诸葛亮端起汤碗,却发现手腕虚弱无力,抖得厉害,汤水撒了一大片,不由暗自叹息。

诸葛乔看到,赶紧上前端碗喂饭,此时他心中难受至极,诸葛亮的情形又不能告知关羽和诸葛乔,只能独自承受。

他亲眼看着诸葛亮数日之间变得老迈无力,龙钟不堪,这种亲眼目睹衰老过程的心绪极其复杂,眼前又是至亲之人,真是五味杂陈,难以言说。

“幸不辱命啊,幸不辱命!”正当诸葛亮服药的时候,左慈沙哑的声音出现在门口。

“果真?”本来还虚弱的诸葛亮豁然起身,一把推开诸葛乔,汤药洒了一身,看着走进来的左慈,激动道,“琉璃灯可带来了?”

“便在此处!”左慈伸开手掌,掌心中红布散落,包裹着一个拇指大小的青铜颗粒,一端漆黑,有个小小的凹坑,像是被火烧过。

“这便是琉璃灯?”诸葛乔凑过来,有些不敢置信,既然说是燃灯祖师的法宝,又是琉璃灯,不该是金光灿灿,仙气缥缈才是?

左慈翻了个白眼:“这是燃灯祖师未得到之前研习经文的铜灯,只因随他太久,沾染了灵气,方才有起死回生之效,贵重的是其中的灵气,并非铜灯本身。”

“哦!”诸葛乔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诸葛亮催促道:“明日便是最后一天,时间紧迫,请师叔即刻施法。”

左慈上下打量了诸葛亮一眼,摇头道:“只你我二人,还不行!”

“为何?”诸葛亮愕然。左慈叹道:“孔明呐,你可曾想过,为何禳星之术会让你衰老如此之快?那可都是天地星辰之力,虽说能延寿,但你既然悟道,就该明晓阴阳互换之力,七星之力之中,却

也带着无尽阴寒、晦暗之气,正是这些至阴至寒之物,耗费了你的血气。”

诸葛亮此时却顾不了那许多,追问道:“那该如何布置?”

左慈言道:“你用祈禳之术,保住燕王性命,依然耗尽心血,再难抵挡那些阴气,还需再找至刚至阳之人来护法,且身份必须要与燕王相当!”

“何为身份相当?”诸葛亮知道左慈口中的身份,绝非简单的爵位匹配。

“气运!”左慈竖起了一根手指,认真道,“这是最重要的,其次便是秉性及威仪,燕王归为王爵,非但早有王者威仪,又暗合汉家气数,非常人能与之匹配。”

诸葛亮思索片刻,左慈所言之事都有些虚无缥缈,一时间还真不好妄做判断,便问道:“师叔熟知我军中之人,可知何人能够但当护法之职?”左慈略作沉吟,嗨了一声,言道:“就眼下整个洛阳城来说,也唯有襄阳王一人了,关将军忠义无双,早就威震华夏,气势比之燕王还要强盛,只是他依然年迈,若是抵抗

这星辰之力,恐怕会有性命之忧,所以……”

诸葛亮却回头对诸葛乔吩咐道:“伯松,速去将二将军请来,就说有要事商议,其他人等,一律不准来见。”

“是!”诸葛乔也不敢耽搁,赶紧放下手中的碗跑了出去。

“唉,孔明呐孔明,你一身道骨,灵性天成,若是修道,比之我这糟老头子,不知强了几百倍,为何偏偏堕入红尘,如今呕心沥血,却是大功难成,又是何苦?”

屋里只剩下两人,左慈不禁感慨连连,诸葛亮这样的人物,简直就是天生的修炼奇才,千年难遇,奈何却偏偏没有道缘。

“吾受昭烈皇帝三顾之请,又有托孤之重,敢不竭心尽力?”诸葛亮却无声一笑,缓缓说道,“修行乃是为己,吾为大汉江山,天下苍生而鞠躬尽瘁,岂非也是‘修行’?”

左慈看了一眼诸葛亮,笑道:“老道无意中曾听掌教说起,那朱建平曾见过你一面,说你只有位极人臣之命,却不能修仙问道,你可是受了那相师偈言?”

诸葛亮诧异地看了一眼左慈,眼中闪过一道精光,摇头笑道:“昔日之事,已成过往,再做谈论,又有何用?如今大汉能有半壁江山,中兴有望,吾已然知足!”左慈颔首而笑,倒也没有继续评论此事对错,低声对诸葛亮说道:“十年前天香大乱,诸星轨迹不明,正是因一道奇光扰乱紫薇与七星运轨,如今看来,正是刘封在上庸救

了关将军之故,其能影响紫薇之星,你可知晓?”这一次诸葛亮却是神色淡然,缓缓点头,笑道:“就算那道奇光应在子益身上,也只是扰乱紫薇而已,并非取而代之,如今有用七星之力救他性命,这一切想必也是天意,

天有天道,吾用吾志,往后一切,但凭天意了!”左慈似乎有些意外,审视了诸葛亮半晌,才摇头失笑道:“不想你此刻竟能明悟天道,倒是老道偏执了。”

第740章 阴寒之力

等关羽到来,几人一番商议,关羽自是慨然应允,等一切准备完毕,已经过了三更时分,只见银河灿烂,一轮弯月悄然升上东山。

这一夜十分平静,夜凉如水,不见风声,城墙上旌旗不动,角楼上刁斗无声,人声寂静,诸葛亮和左慈进入账内,重新准备仪式。

关羽则手持青龙偃月刀,站立帐门口,拄着刀抚须,看一眼四周的士兵,百无聊奈,对诸葛乔吩咐道:“你去宫外,名人将《春秋》拿来,某要观书!”

诸葛乔这才注意到让关羽站在帐门口,多少有些不合适,人家可是堂堂襄阳王,威震华夏的大英雄,怎能如同守门的卫士一般?

赶紧吩咐一名士兵为关羽准备太师椅,依照左慈吩咐安置在帐门口,自己则亲自去到外面命人去取《春秋》来。

左慈将那枚铜灯用香火焚过,放到刘封的眉心之上,示意诸葛亮开始祈禳,引动星辰之力,会被八宝琉璃灯吸收,继而转化为生机,可让刘封醒转。

关羽坐在刘封发明的太师椅中,一手持刀立于身旁,一手展开书页,就这帐中的灯光,翻阅书籍。

诸葛乔也不能进入账内,就在帐门口侍立,听着诸葛亮和左慈不时念念有词,却听不出什么来,也看不出有什么星辰之力,除了灯火跳动,其他一切都毫无变化。

到了后半夜,天气愈发寒冷,诸葛乔才忽然发现,原来帐中的那一股暖意不知何时竟消失不见,甚至有点冷飕飕的,阴风吹拂。

抱着胳膊站立,听更鼓声约莫到了五更,正在打坐的诸葛亮猛然剧烈咳嗽起来,似乎十分吃力,一名道士急忙上前扶着他,却见诸葛亮已经忍耐不住,喷出一口鲜血来。

关羽霍然起身,将青龙刀靠在帐门口,转身进入账内,诸葛乔不敢入帐,却却发现关羽身后的长袍之上,竟落了厚厚的一层白霜,正随着他走动,扑簌簌落下来。

诸葛乔一阵诧异,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却十分干净,自己站在门口尚且没有落霜,关羽坐在帐门口,基本还在账内,合出来的霜雪?

惊疑不定之时,关羽已经扶着诸葛亮走了出来,三人来到厢房之中,左慈叹道:“孔明用禳星之法,消耗太多精力,如今又要低于阴寒之气,力有不逮。”

“这该如何是好?”关羽皱眉道,“这阴寒之气十分霸道,似乎能伤及肺腑内脏,恐怕普通烟火,不能抵御。”

“正是如此!”左慈皱眉叹气,沉默片刻,才无奈道,“为今之计,也只好请出佛家僧人来相助了。”

“哦?”关羽有些意外,疑惑道,“佛道不同门,会不会对子益造成不利?”

左慈摇头笑道:“佛道不同,乃是因修炼之法,但大道却是想通,道法自然,佛重度化,皆是向善求道,教化世人,并不冲突。”

诸葛亮服了诸葛乔递过来的丹药,勉强恢复一些气力,问道:“如今洛阳城中,可有同门师兄前来?”

左慈摇头道:“非是老道不愿请同门师兄,只是佛法阳刚恢弘,比之道法更利于对付阴寒之气,若有高僧出手相助,方为万全之策。”

诸葛亮咳嗽数声,才无奈道:“看来这气运之数,非一家可占,散于众门众派,方能相辅相成,以为长远之计。”

左慈面露吃惊之色,言道:“老道临行之时,掌教也说过类似之言,老道还不以为意,以为这场大功,必属昆仑、武当所有,如今看来,还是要仰仗其他宗门之力了。”关羽对这些气运、宗门之说倒是不感兴趣,不过也隐约猜到,诸葛亮之所以能从武当借到七星灯,恐怕也是与这气运有关,普净和尚不远千里来襄阳投奔,如今又赶到洛

阳,也是煞费苦心。

想到此处,又感念普净当年救命之恩,便说道:“吾来洛阳之时,普净大师曾来拜见,若需相助,他可请白马寺高僧前来,不如派人去请。”

左慈笑道:“本以为还要费一番周折,不料这些和尚也并非当真不问世事,如此最好不过了。”

诸葛亮言道:“今日便是七日数,禳星之术可到今夜子时,有劳二将军去请人做准备,务必要得道高僧相助,到了子时,星辰之力最为强盛,不可再出纰漏。”关羽微微点头,看着诸葛亮比之昨日更加苍老,后背佝偻,连嘴唇之上,都出现了皱褶,心中一阵叹息,安慰道:“我亲自去安排此时,丞相先去好生歇息,将养身体,今

夜只怕又是彻夜劳累。”

诸葛亮勉强一笑,在关羽和诸葛乔的搀扶之下,到了床上躺下,沉沉睡去,看他面容憔悴,几乎瘦成了一把骨头,关羽也不由一阵鼻头发酸。

“天还未亮,老朽也正好再去做些准备,先告辞了!”冬日时节,天亮得很晚,外面还是黑沉沉一片,左慈告别关羽,也离开了檀香宫。

关羽来到屋外,拍了拍诸葛乔的肩膀,也不知该如何安慰于他,只是说道:“好生照顾丞相。”

“是!”诸葛乔低下头,眼泪忍不住落下,掉落在脚下的枯草之上,发出奇怪的响声。

关羽将青龙刀留在檀香宫,转身舒展身体,却发现浑身酸痛,尤其是后背之上,宛如针扎一般,疼得他额头竟冒出一层冷汗来。

平日里他也经常掌灯夜读,舒展筋骨之时,全身都会发出噼噼啪啪爆豆般的声音,听起来令人心神愉悦,这一次却只发出单调的数声响,整个后背都难受至极。

“莫非是昨夜那股寒气入身,伤了筋骨?”放下伸展的手臂,关羽暗自摇头,迈步走出了檀香宫。昨夜最后一个时辰的时候,忽然身后冷风阵阵,即便他穿着铠甲,还是如同赤着后背贴在冰山上一般,这股冷风不但阴冷至极,而且还十分持久,从未停歇,到后来几乎忍不住牙关抖动,若不是极力控制,浑身都要冷得发抖了。

第741章 天地异象

等诸葛亮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傍晚时间,不想一睡就是整整一日,睡梦中只觉得恍恍惚惚,一片昏暗,醒来之后更觉浑身酸痛,如同要散架一般。

服下两枚补气丹药之后,又躺了一阵,才觉得稍有气力,在诸葛乔的照应下穿戴完毕,来到前厅,关羽等人已经在静坐等候。看到诸葛亮颤颤巍巍,脚步虚浮,普净等人都暗自吃惊,半年前他在襄阳见到诸葛亮,还是仙风道骨,飘然出尘之姿,不想眼前的竟是个行将就木的老者,似乎一阵风就

能把他吹倒。

“丞相,这位是法门寺长老明心大师,随他同来的二位乃是天竺高僧,在寺中修行十年之久。”关羽亲自上前搀扶着诸葛亮坐定,指着一位须发皆白的老僧介绍,那老僧面色红润,白眉垂落面颊,气度谦和沉稳,在他身后的两名僧人形容古怪,满面胡腮,眼眶深陷

,都是闭目合十。

“久闻汉丞相大名,幸能相见,便是有缘!”明心合十行礼,不急不躁。

诸葛亮颤颤巍巍地抱拳,言道:“吾为国事,连累诸位大师劳顿,多谢!”

明心宣了一声佛号,合十言道:“丞相不必如此!当年佛入中原,白马驮经,都是光武之功,如今为延汉祀,吾等自当尽心竭力,此乃因果轮回之数也。”

诸葛亮微微点头,言道:“大师能有如此心意,足见汉室气数未尽也。”

明心慨然道:“丞相为了汉室天下,鞠躬尽瘁,操劳至今,乃是国之大义,天下苍生,比之老僧度化不过十人百人,当真功德无量!”

诸葛亮微微摇头,也不知道他所指何意,又问道:“不知几位大师需用何物,若要布下道场,只管与关将军商议便是。”

关羽言道:“此事无需丞相操心,倒也无需多少物具,几位大师为子益诵经庇佑即可,只等左慈道长前来,便可准备了。”

诸葛亮抬头看向门外,夜空如洗,繁星点点,今夜又是晴朗天气,叹道:“今夜乃是最后期限,但愿苍天怜汉,能够救活子益,振兴汉室,克复旧物,拯救万民!”

明心言道:“生死有命,佛说因果轮回,道家也有阴阳转换之理,丞相不惜以性命交换,又有天地至宝相辅,必能达成所愿。”

说话之间,左慈也到了檀香宫,竟然穿着崭新的道袍,一身干净利落,更多了几分仙风道骨,倒让关羽颇感意外。众人见礼之后,左慈言道:“今日乃是最为关键之时,星辰之力打开燕王性命幽门,此乃逆天改命之术,有违天道,必定会带来无尽凶煞之气,无论遇到何事,诸位都不必

大惊小怪,不可惊慌乱语,务必原样坚持,否则便是功亏一篑。”

众人都一一答应,左慈又对诸葛乔吩咐道:“将帐外守灯之人增为九九八十一之数,散布帐外,各持灯幡,不得走动喧哗。”

诸葛乔领命,又去招呼那些士兵,重新挑选人数。

左慈又让普净等六位高僧同时写下佛家符咒,一并挂在那八十一名士兵的灯幡之上,宫腔内外更是增派两倍的士兵警戒,最关键的时候,绝不容任何有心之人打扰。

等一应准备完毕,亥时已过,帐中多了六位光头大和尚,俱都身披锦色袈裟,在灯光下熠熠生辉,打坐在帐中六个方位,闭目合十,面现慈悲之色,低声颂念经文。

诸葛亮已经无法站立,跪坐在七星灯前,最后一次开始禳星之术,看着黄纱之下的刘封面庞,神色略有复杂,但更多的却是希冀和欣慰。

汉室振兴有望,又能让诸葛果一家团圆,无论作为人臣还是身为人父,他都已经竭尽全力,就算以命换命,也已无憾。

此时的刘封面如冠玉,不似前日那把灰白毫无血色,脸色泛着光泽,雨润光滑,说明体内已经有了生机,只剩下最后一道打通性命幽门关窍的关键之举。

深吸一口气,诸葛亮缓缓闭上眼睛,口中念念有词,左慈就在他身后,拂尘不断挥动着,罩向刘封头顶,似乎将四周无形的力量引注到琉璃灯之上。

帐外四周密密麻麻皆是直立的士兵,关羽依然端坐在太师椅中,一手抚须按于胸前,一手持着春秋书卷,全神贯注地看书,对帐中之事,不闻不问。到了后半夜,忽然间夜风皱起,天空中云雾皑皑,这云层和平日里的不同,倒像是凭空出现了一层雾气,将天空与大地隔离开来,星月渐渐朦胧,甚至感觉变了颜色一般



不知何时,大帐之中的诵经之声越来越大,一声声佛号传出帐外,整齐铿锵,显得恢弘嘹亮,神圣浩大,令人心神一振。

轰隆隆——

不知何时,天上的星月只见一点点暗淡的轮廓,冬日时间,一声闷雷更让人心惊胆战,那星月的颜色似乎变成了暗紫色。此时不仅诸葛乔震惊不已,就连洛阳城中的百姓,也都被惊动,阵阵雷声震耳欲聋,似乎要将天地撕裂一般,仿佛在头顶亮起的闪电,每一道都有十余丈,至少也有水桶

粗细。

天地之威,令人心悸,更何况还是冬日打雷,粗大的闪电有几道甚至是紫色,如此异象,更是吓得那些百姓趴伏在地上磕头祈祷,只怕这天地异象,会带来灭顶之灾。电闪雷鸣,风声呼啸,整整持续了半个时辰,有人甚至痛哭不已,城中一片惊慌,连守城的士兵都胆战心惊,尤其站在高大的城墙上,面对如此威势,禁不住全部跪倒在

地。诸葛乔仰头看着这一切,账内已经迷雾蒙蒙,看不清任何景象,急得措手跺脚,关羽也不知何事站起身来,手持青龙刀,一手抚须,丹凤眼大张,寒光闪闪,竟瞪视着天

空中的闪电,似乎要与这天地威势一较高低一般。

等到狂风散去,云雾消失,一切又恢复了平静,甚至连一丝风都感觉不到,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仿佛梦魇一般,并未任何影响。诸葛乔看关羽站立良久,正准备走上前让他坐下的时候,却忽然脸色大变,一只脚踏在台阶之上,整个人呆住了。

第742章 将星陨落

诸葛乔走到近前的时候,才发现关羽不知何时竟也是须发皓白,长身而立,目视天空,宛若一尊神祗,但双目却凛然不动,如同雕塑一般。

“关将军?”诸葛乔小声地招呼着,见关羽纹丝不动,不由心中一沉,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走上台阶,又低声呼唤:“关叔叔?”

此时已过五更,弯月正挂在当空,从太极殿居中的屋脊上照下来,虽然不甚明亮,但正好迎着关羽的面目,脸上神情纤毫毕现,却是动也不动。

诸葛乔脸色微变,来到帐门口,再看关羽的面目,再次潸然落泪,不想关羽竟然就这么持刀站立,无声无息地死去。

此时帐中的梵唱也已经不再高亢,变得绵长悠远,白色的雾气渐渐散去,关羽的衣甲、披风之上,落了厚厚的一层白霜。

“唉,大道轮回,天道无情,时也?命也?”就在此时,听到左慈一声长叹。

“左道长,燕王他可否醒转?”诸葛乔不敢碰触关羽,踮着脚询问。

“一切都是天意,还是先料理后事吧!”左慈却再次长叹,“此间事了,刘伶便随老道前往昆仑山,先告辞了。”

“道长?”诸葛乔听到这句话,心中一阵慌乱,再也顾不上禁忌,从侧面挤了进去,却发现左慈已经不见踪影,只有那四名倒是垂手而立,六名大和尚还在打坐诵经。

“父亲……”看到端坐在案几前垂首不动的诸葛亮,诸葛乔心中一阵慌乱,声音发颤。

“父亲!”诸葛乔跪倒在地,用膝盖前行到诸葛亮面前,发现他也已经死去多时,嘴角带着一丝欣慰的笑意,并无半分悲伤之色。

“父亲——”诸葛乔趴伏在地上,失声痛哭。

一夜之间,关羽和诸葛亮二人都无声而去,刘封也不见醒转,让诸葛乔心中惶恐不已,而亲人离世,加之这几日的操劳,身心疲惫,竟然昏死过去。

普净大师站起身来,看了看帐中情形,又看到关羽高大的背影,诵念佛号,来到帐外,见那些士兵也都个个如同雕塑,身上一层霜雪,也没有了生机,暗自摇头。

正不知道该找谁传信的时候,赵广从太极殿的屋脊上飞身而下,为了以防万一,他在大殿的柱子上准备了绳索,荡着长绳来到宫墙之内。

赵广背着射日神弓,上前问道:“大师,方才听到哭泣之声,可是有了什么变故?”

普净叹了一口气,言道:“禳星之术已然结束,小将军即刻派人去传魏延、姜维二位前来主持大事,对了,还有二位王妃,也一并前来。”

赵广看了一眼大帐,见关羽还在站立门口,今天已经到了七日之数,全军上下,无不在等候消息,也不知道里面情形如何了。

赵广本想细问,但见普净大师神色凝重,也不敢耽搁,赶紧到外面去传信叫人。

******

一梦千年,欢喜云烟!

刘封觉得自己做了一个极长的梦,似乎经历了千年流光,却又虚无缥缈,整个人似睡似醒,迷迷糊糊,在漆黑的夜空中游荡着。

无数的情景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像是快进的电影片段,似曾相识,却又看不清具体的景象,有烽火连天,有千军万马,甚至还有上学的课堂,训练的军营。

身躯如同失重一般漂浮在太空之中,周身漆黑一片,极远处似乎有光芒闪烁,他想挪动一下身躯,却身不由己,只能如同浮萍一般漫无目的地游荡。

正感空虚的时候,一股温暖的力量将他包裹,十分舒适,推着他的身体向着那点点光芒的地方飘去。

也不知游荡了多少距离,那些光芒愈发璀璨,整个人如同飘荡在星空之中,令人眼花缭乱,一颗极其炫目的星光在眼前划过,照得他睁不开眼睛。

还不等他适应过来,有一道翡翠般的星辰迎面而来,他下意识地想要挣扎躲开,却发现还是连动一下手指都极其困难,那一颗翡翠星辰漂浮在他的面前,悬而不动。

正吃惊之时,周身渐觉寒冷,似有霜雪落下,令人忍不住全身收缩,脚底下有莹莹星光,寒气愈重,只觉得如坠冰窟之中,全身僵硬。

就在他饥寒难耐,却又浑身不得动弹的时候,无尽的星空中忽然传来嘈乱的声音,却是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哭声,伴随着的,还有悠长低沉的诵经之声。

耳边的声音越来越清晰,甚至闻到了一阵阵香火之气,就在这一刻,身边的星辰和夜空忽然消失,他感觉到了自己的身躯存在。

勉强动了一下手指,终于有了反应,刘封心中一阵激动,缓缓睁开眼睛。

一道光芒映入眼帘,再也不是那刺目的星光,而是温和的灯光,头顶是一座大帐,挂着无数黄色的符咒,帐顶之上,一个圆形的太极图黑白分明。

耳边的哭泣声愈发清晰,甚至听到了诸葛果的声音,刘封暗自吃惊,以为又是幻觉,缓缓地转过头,映入眼帘的,却是一颗硕大的光头。

在他右边身侧,两位和尚正背对着他盘坐,身穿五彩袈裟念诵经文,刚才的梵音就是这几人嘴里发出来的。

咕噜噜——

一枚指头大小的青铜颗粒从脑门上滚落,滚下枕头,掉在地上,向着一个角落滚过去,刘封顺着看过去,见到一个女子正在上失声痛哭,真是诸葛果。

“果儿,你怎么了?”刘封吃了一惊,开口说话,却发现自己嗓子干哑,只是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

全身冰冷酸软无力,他尝试了几次,暂时还无法翻身坐起来,低头看到盖在身上的黄色帐蔓,不禁哑然失笑,看来他们定是以为我已经死了,做法事超度呢!

一想到此,不由感慨练练,这一次又被人伏击刺杀,的确凶险,大概有好几天没有了气息,他们才会以为自己真的死了。

“好不容易穿越一次,老天爷怎能轻易就我死?”刘封撇嘴冷哼着,忽然心中一动,“我要是忽然诈尸,给他们来个惊喜,不知道会是什么情景!”想到诸葛果等人惊慌而又欣喜的神色,刘封脸上露出了戏谑的笑容,开始蓄积力量,准备翻身坐起。

第743章 噩耗连连

躺在床上,刘封分辨着几个哭声,诸葛果哽咽着,哭得极为伤心,嗓子已经有些沙哑,旁边还有一个男子的哭声,时不时地抽噎几声,也听不出是谁来。

就在此时,他听到在稍微远一些的地方,关凤的哭声也传来,或许是武将的关系,关凤的声音比之诸葛果要浑厚几分,哭腔更长。

就在他忍不住要看看诸葛果的时候,眼睛余光瞥见了两名道士站在头顶,更是莫名其妙,难道古代做法事,佛道要同时布场?

“嗷呜呜,父亲——”

正疑惑的时候,一道极其粗豪的声音耳边响起,如同狼嚎一般,一听就是关索的声音。

“想不到关索竟也哭得如此伤心,”刘封心中一阵失笑,忽然脸色一变,“明明是大哥啊,喊什么‘父亲’?”

哭声此起彼伏,有远有近,刘封心中疑惑,有仔细听了一阵,却发现每个人似乎嘴里都会偶尔念叨一两声“父亲”,脸上的神情变得迷茫起来。关凤和关索都在喊着“父亲”,为何诸葛果和那名男子也时不时喊着“父亲”,愈发觉得不对劲,再也忍耐不住,刚才一丝恶作剧的心思也完全消失,一咬牙,撑着胳膊坐了

起来。

转头看去,眼前的景象让刘封大吃一惊,只见诸葛果和诸葛乔正跪在自己的床前,床头的案几之前,背对着他坐着一位白发老道,雪白的头发泛着光芒。

大帐中六位和尚背对着他念诵经文,四名道士也垂手而立,都向那名老道施礼,没有人注意到刘封已经起身。而在帐门口,却站着一位身形高大的人蛇身影,刘封一眼看去,那一柄标志性的青龙刀,便可猜到门口的就是关羽,关羽身后,摆着一张太师椅,从缝隙中看去,关平、

关索、关凤还有周仓都跪在帐外,失神痛哭。看到此情此景,刘封心中一沉,顿时觉得事情不妙,再也忍耐不住,掀开身上盖的帐蔓,赤脚下床,却不料行动不便,一个踉跄先前冲了几步,扶着眼前的一名道士才勉

强站住。

“啊?殿下醒转了!”那名道士吃了一惊,转头看到刘封,一脸惊喜。

他这一声喊,顿时让张内外的哭声都同时消失,包括那些诵经的和尚,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了刘封。

刘封走到诸葛果身前,缓缓蹲下身躯,看到那张惊喜而又悲切的面庞,梨花带雨,双目通红,惹人怜惜,诸葛乔也在一旁抹泪。

抚摸着她的脑袋,柔声问道:“果儿,为夫无恙,你这是怎么了?”

“父亲,父亲他为了救你……”诸葛果眼中有激动之色,但看了一眼刘封身后,却又再次忍不住痛哭起来。

刘封急忙回身,见那盘坐低头的老道面上还罩着一层轻纱,看不清真切面目,寂然不动,应该就是诸葛亮。

“你说丞相他,他……”刘封颤抖着双手,指着诸葛亮,却不敢相信,自己有惊无险醒转过来,却搭上了诸葛亮性命?

“为了救你,父亲使用禳星之术,折损寿元,故而……”诸葛乔在一旁低声解释,“不仅是他,关将军也已经,已经离世了。”

“啊?二叔——”

刘封一声大吼,迈步冲出帐门口,跳到台阶之下,转身看到持刀抚须,遥望天空的关羽,竟也是须发尽白,那一身桀骜的英雄之气栩栩如生,却是动也不动。

“二叔!”

刘封心中说不出来的感伤和失落,跪倒在地,失声痛哭,不仅仅是因为诸葛亮和关羽为了救他而死,而是对心中敬重英雄的哭拜。来自后世的他,对忠义无双的关羽和神机妙算的诸葛亮,都充满了尊敬和喜爱,无论是现实也好,或者小说夸张塑造也罢,对这两个完美人格魅力的人,刘封向来是最为

喜爱的。

如今侥幸穿越,能和诸葛亮、关羽共事,振兴汉室,那是何等的荣耀和知足,刘封还期待着,这二人进入洛阳之后,不知该有多欣慰,却不料会是如此局面。

“大哥,只要你能醒来,父亲和丞相便再无遗憾,你不必再哭了。”

刘封这一次跪地大哭,关平等人反倒收住了悲声,关平将刘封从地上扶起来,安慰他。

“我刘封何德何能,竟能让丞相和二叔为我舍命,何德何能?”刘封握紧拳头,紧闭双目,泪如泉涌。

“子益,他二人自知年事已高,将兴汉大业寄托于你一人身上,你可千万不能辜负二位的期望啊!”

魏延和姜维等人也都走过来,围着刘封劝解,本来刘封能够活命,是一件大喜之事,但诸葛亮和关羽同时归西,谁又能高兴得起来?

姜维也安慰道:“军中诸多大事还等着你来定夺,你要振作起来!”

刘封怔然半晌,对魏延说道:“城中之事,暂时由魏将军负责调度,待我先安顿二叔和丞相,再来商议。”

魏延也知道这是人之常情,眼下洛阳倒是没有什么大的危险,只是那三万降兵还未处理,看来又要等待一段时间了。

“还不赶紧将二叔抬进帐内,要叫他站到什么时候?”刘封瞪了关平一眼,心中的愧疚和失落还是难以尽去。

关平和关索急忙上前,在周仓、周力的帮助之下,将关羽已经僵直的身躯小心放放倒,抬到了大帐之内,在地上铺了帐蔓,放置在诸葛亮身旁。

刘封带领众人,重新下跪,向二人行礼,帐中又响起了不可抑制的啜泣之声。刘封跪在地上,心中五味杂陈,接连折损两员大汉擎天之柱,这也是他始料未及的,诸葛亮和关羽同时死去,对全国上下,肯定会有影响,这可是军政两方的首脑,损一

人便能影响军心民心,更不要说同时折损了。

“子益,大事不好,大事不好了!”正当刘封跪在地上心绪烦乱的时候,刚刚离去的魏延却急匆匆的赶了回来,老远便大喊大叫。

刘封站起身来,快步来到帐门口,沉声问道:“可是司马懿发兵了?”

魏延一脸焦急,摇头道:“是陛下,陛下他驾崩了……”“什么?”刘封脸色大变,不由连退两步。

第744章 风口浪尖

突如其来的消息,如同晴天霹雳,刘封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当魏延再次重申之后,所有人都镇住了,难以置信。

“陛下不是在北巡么?我父亲如何了?”赵广最先反应过来,跑到魏延跟前着急询问。

魏延叹了口气,言道:“据长安送来的消息,陛下一行在武功遇到山洪爆发,除了逃回的几名士兵,其他人全都……全都坠落悬崖,无一生还。”

“啊?父亲——”赵广脸色大变,转身冲着西方跪倒在地。

“怎会如此!怎会如此?”刘封只觉得脑海中一片空白,扶着帐门口的柱子,思绪烦乱。没想到自己刚刚醒转,就遇到如此惊天变故,诸葛亮和关羽为救自己,同时离世,就连刘禅一行,竟然也受了天灾,要知道同行的不仅有五虎上将赵子龙,还有当朝天子

,和三位皇子。

赵云一身两次在危急情况之下救了刘禅,但面对天灾,却也是无能为力,最后竟然一同陪葬,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或许这就是某种宿命!

按照报信的时间来看,刘禅一行应该也是在半月之内遇难,皇帝和太子、丞相同时死亡,这在历朝历代,恐怕也是绝无仅有的事情。

来到这个乱世之后,凭借自己的一些“先见之明”,刘封其实才算是站稳了脚跟,但即便如此,他在蜀汉的地位还不算最高,只能说人望还算不错。

在他之前,文有诸葛亮,武有关羽、赵云之流,一国之主,也有刘禅,虽然刘禅疏于朝政,却总归是大汉的象征。但随着这几个人同时死亡,等于一下子将刘封推到了风口浪尖之上,如今五虎上将只剩下马超一人,远在西凉练兵养老,新一辈之中,也只有自己能够统领兵马,稳定军

心,但朝堂之上,又有何人能独当一面?

姜维两步走上台阶,对刘封抱拳道:“子益,如今不是悲伤之时,国不可一日无君,丞相已经离世,朝中大局,还需你来主持,趁着消息还未传开,该早做准备才是。”

魏延抱拳道:“对,子益,洛阳新定,还需部署,如今关将军来到洛阳城,荆州也需有人镇守,不可叫司马懿趁虚而入啊!”“洛阳仅有关兴一人,确实不足以防备司马懿,”刘封从震惊中回过神来,面前稳定心神,沉思片刻,转身对关平言道,“如今危难之际,只能由你星夜赶回南阳,稳定荆州

军心,二叔不在,只有你去荆州,我才能放心!”荆州说到底还是关羽苦心经营的根据地,关家在荆州的威望无人可比,如今关羽不在,只有关平亲自到襄阳,才能稳定军心,安抚百姓,否则一旦引起sāo luàn,难保东吴不

会趁虚而入。

“可是父亲他……”关平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关羽,犹豫不决。“非常之际,当用非常之礼!”关索上前说道,“大哥,你放心去吧,叫二哥也无需担心,父亲丧事,自有我一力承担,我想父亲在天之灵,也不会责怪于你,等局势稳定,

再来洛阳祭奠不迟!”

周仓抱拳道:“大公子当以大局为重,义父定会欣慰,俺这把老骨头也跑不动了,等义父下葬,俺就为他守灵,绝不会叫他寂寞,你就放心去吧!”

关平思索片刻,当下跪地对这关羽的尸首叩拜:“父亲,为了汉室大业,荆州安危,孩儿不孝了,等他日平定中原,再来陵前守孝。”刘封也跟着一同拜罢,对关平吩咐道:“到了荆州之后,二叔掌管之事,皆由你来接替,南阳有马良、邓芝二人可为军师,命王平为南阳太守;颜琰、来敏、宗预、沐风等

人都有治政之才,关兴、吴班、寇威、陈楚、蒋壹兄弟都能独当一面,皆是可靠之人,重用这一众文武,先稳定局势,防备司马懿和东吴水军,不可轻易出战。”

关平抱拳道:“大哥放心,到了荆州,我自当求稳,绝不生事。”

刘封拍了拍关平的肩膀,言道:“好,事不宜迟,你即刻准备出发,务必要在消息传开之前赶回襄阳。”

周仓大声道:“周力,你随大公子返回荆州,记住要好好保护他!”

“记住了,爹!”周力也跟着关平向外走去。

关平正往外走着,却忽然转身说道:“对了,大哥,我和父亲前几日搜查皇城,查到了那些狼头刺客的线索……”

“你先回去收拾准备,我稍后再去找你!”刘封抬手打断了关平,此时他已经渐渐冷静下来,才发现那几个大和尚和四名道士都还在场,诸多事情,不宜在此讨论。

关平似乎明白了什么,和周力先后离去。

刘封对魏延吩咐道:“魏将军,此事务必先封锁,不可外传,洛阳城要严密防守。”

“是!”魏延点点头,看了一眼刘封,欲言又止,抱拳道,“子益,国不可一日无君,你要早作决断。”

“我自有道理!”刘封微微颔首,转身对帐内的几位和尚和道士抱拳道:“多谢几位大师相助,吾能活命,感激不尽!”

普净大师带着几位和尚上前行礼,四名道士也站在另一旁,其中一人手掌七星灯,诸多事情突然发生,一直到现在,他们才有和刘封说话的机会。刘封抱拳道:“丞相和关将军同时离世,如倾我大汉之栋梁,他二人一声为国操劳,为百姓奔走,虽然功业未成,却是忠心耿耿,在下想请几位大师为他二人诵经超度,不

知诸位意下如何?”

普净大师言道:“殿下所请,乃吾等之幸也,就算殿下不说,吾等也正有此意。”

那名掌灯的道士也躬身说道:“诸葛师叔驾鹤仙去,吾等理当为他送行!”

“如此最好!”刘封向普净抱拳道,“既然如此,二叔就由几位大师做法超度吧!”

普净合十答道:“正合贫僧之意!”这也是几位和尚和道士诚心想要为关羽和诸葛亮做法事,而且他们听到了如此重要的消息,心知刘封也不会轻易放他们离开,等到七天法事做完,这些消息也就无关紧要了。

第745章 安排诸事

一时间诸多事情掺杂一处,刘封甚至不知该从何下手,尤其刘禅意外死亡,更让他的全盘计划大乱,眼下最为要紧的,当然是新立国君,但眼前的事情还未处理完,又不

能即刻抽身。

只觉得太阳穴一鼓一鼓地酸胀,轻抚额头,刘封将徐陵和姜维叫到身边,言道:“我如今心绪杂乱,你二人要多担待,若有什么思虑不周之事,记得及时提醒于我。”

徐陵言道:“帐外这八十一名士兵,为了救你,也一夜之间尽数死去,先将他们妥善安置才是。”

“他们,都已经……”刘封愕然,指着帐wài wéi成一圈,笔直站立的士兵,这时候才注意到他们果然已经没有了生机,竟和关羽情形十分相似。

不由叹气道:“唉,因我一人,牵连如此多无辜之人,叫我于心何安?”

徐陵言道:“众人一片苦心,都是为了救活殿下,眼下局势杂乱,殿下万不可心生颓废,辜负了丞相和二将军一片心意。”“我这条命如今有一半是二叔和丞相的,当继承他二人遗志,等天下平定之时,要让他二人亲眼见到,”刘封甩甩头,重振精神,“将这八十一人就各分一半,为丞相和二叔

陪葬,也算有了归宿,每人按照百人斩发放赏金,妥善安置家属。”

徐陵点头道:“如此再好不过了,他们家属闻讯,定当欣喜万分。”

在这个时代,能与王侯陪葬,也是极其荣幸之事,更何况已经是死人,刘封没有随便叫他们下葬,这个方法倒是一举两得。

“大哥,我想即刻赶回陈仓去!”就在此时,赵广红着眼睛来到刘封面前请令。“你也准备一下,即刻出发!”刘封拍拍赵广的肩膀,安慰他道,“赵将军一生保护陛下左右,数次救陛下于危难之中,如今与陛下一同罹难,想必也无多少遗憾,你也不要

太过悲伤。”

赵广点头道:“我想亲自去寻找父亲尸首,运到长安下葬。”刘封思索片刻,言道:“你与关平一同前往宛城,将消息告知赵统,你兄弟二人从武关赶往长安,先找荀方问明情况,寻找陛下车驾一事,皆由你兄弟二人负责,务必将陛

下及诸位皇亲完整运到长安,我随后便到。”

“也好!”赵广领命,忍着悲痛去找关平了。刘封回头看了一眼帐中情形,吩咐道:“即刻叫人准备棺椁,二叔和丞相都按照原样下葬,道场就布在洛阳城外东西两侧,全城百姓、过往客商,想要来祭拜的,都可焚香

一柱,但不得接收任何祭礼。”

姜维一怔,旋即明白了刘封的意思,言道:“我即刻叫句扶去操持此事。”

刘封点点头,缓缓道:“城中之事,就多劳诸位操心了,我也要尽快启程,前往成都,大家都各自去准备吧!”

姜维和徐陵相视一眼,似乎要说什么,却又停住了,离开了檀香宫。

此时普净大师和和几位道士也都先后告辞,去准备道场,大帐中只剩下关索、诸葛乔、关凤和诸葛果几人,个个面容悲戚,泪眼婆娑。

“老天何意如此狠心,叫我半壁江山几近崩溃?”看着已经被黄布遮盖的诸葛亮和关羽尸首,刘封长长叹息。

诸葛果来到刘封身旁,替他整了整鬓间的乱发,柔声道:“夫君,现在不是悲伤之时,你一定要保重身体,如果你再倒下……”“唉——”刘封抓住诸葛果的素手,“分别近一年之久,本以为进入洛阳,一家人便可欢聚,却不料事与愿违,出了这许多差错,皆是为夫之过,若是我小心谨慎,也不会…

…”

“夫君,不要再说这些话了,你能醒来,父亲和丞相想必也已经含笑九泉了。”

关凤也来到刘封身旁,既有担忧,又有怜惜,她本是女将,不似诸葛果这般柔情,却也有女子的温婉。

“不想匆匆一面,又要分离,也是我辜负了你二人!”刘封左右看看,心有愧疚。按理说穿越而来,就该美女环抱,逍遥快活,自己如今也贵为摄政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却只仅仅娶妻二人,只有一子,还聚少离多,比起小说中那些穿越者,简直

太逊色了。

别人穿越,都是享受,为何自己穿越,却是如此辛苦,如今肩上的担子又加重了几分。

就在刘封暗叹命苦的时候,诸葛乔言道:“子益,守灵之事,有我们几人便足够,洛阳之事你大可放心,还是尽早赶回益州,主持大事要紧,迟则生乱!”

“对啊,大哥,如今陛下遭难,消息一旦传出,必定天下震动,民心浮动,你要尽快稳定朝纲,择立新君才是。”

关索也难得正经一回,毕竟这可是关乎国运的大事,皇帝和太子都死了,国将不国,必定会生祸乱。

诸葛果言道:“夫君,你先去换身衣服,洗漱一下,已经躺了整整十日了!”

“十日,这么久吗?”刘封一整错愕,不吃不喝躺了十天,还能活着?

诸葛乔点头道:“只是禳星之术,需要七日……”提起此事,刘封满心疑惑,七星灯禳星,只是演义中的一种说法,他原本是不相信的,没想到竟然真的发生在了自己身上,简直有点匪夷所思,打断诸葛乔问道:“对了,

伯松,你将这七日之事,说一遍给我听,这世上,真有起死回生之术?”

诸葛果也问道:“大哥,我也想知道这七日时间,父亲为何老迈成如此模样,究竟发生了什么?”

“丞相他怎么了?”刘封一怔,看到诸葛果眼眶泛红,走过去轻轻掀开诸葛亮头上的面纱,不禁眼睛瞪大,“这,这是丞相?岳父——”噗通一声,刘封再次跪倒在地,忍不住泪流满面,发自内心的难过,诸葛亮在他心中,从来都是飘逸潇洒,仙风道骨,眼前这位干枯如木乃伊的面庞,实在很难相信他就

是诸葛亮。

“禳星之术,为自己祈禳,便能延寿一纪,若为他人祈禳,便要折损寿元……”诸葛乔叹了口气,和关索几人坐在蒲团之上,缓缓讲述这七日的过程。

第746章 脱胎换骨

哗啦啦——

单调的水花声在房间里响起,一阵阵氤氲的热气飘散着,一盏油灯在热气笼罩之下散发着朦胧的橘黄光晕。

刘封静静地躺在木桶之中,手臂有意无意的摆动着,撩着热水,眼神迷离,甚至有几分呆滞。

诸葛乔的一番话,让他对这个世界产生了一种陌生感,他甚至怀疑,这还是那个历史上的汉末三国么?

匪夷所思的禳星术,如果说这只是一种巧合,恰好在七日时间里毒性自行解除,那诸葛亮短短几日时间老迈,又作何解释?

而左慈能一日之间从洛阳到昆仑一个来回,又如何解释?

如果说左慈是早有预谋,手中一直带着八宝琉璃灯,倒也勉强说得通,但关羽和那八十一名士兵被寒气所伤,同时断了生机,也是古怪之事。

好几名士兵脖子和后背的脊椎上,冰碴刺破了皮肤,触目惊心,他们全身的筋骨冻成了冰柱,所以才立而不倒,这绝非冬日的寒冷所致。

如果真有星辰之力,阴寒之气,又有如此逆天之物,为何后世断了传承,从未听说过?

或许后现代文明中,也存在超然世外的修真者,只是自己不知道而已?

也或者自己穿越到了一个平行世界,所有的事件人物都完全相同,但多了一类奇特的人群?

“莫非演义中左慈戏弄曹操之事,也是真的?”刘封怔然半晌,喃喃自语,所有的疑问在脑海中转来转去,都是匪夷所思之事。

“练气士……”

刘封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再次想起太平谷中石桥上的汉钟离,太平教的事情,再加上这几日洛阳亲身经历,他觉得这个世界早已不是自己从历史上了解到的那个三国了。

除了人心诡诈,朝堂之争,群雄争霸,江山美人,还有一群隐藏在暗处的势力,他们不为人知,却实实在在地存在着,神秘而又强大。

气运究竟为何物?

刘封思索着,普净大师追随关羽,法门寺的和尚主动帮助,武当山支持诸葛亮,都是有所图,似乎和太平教中的帝王术有些相似。“这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世界?”刘封再次叹气,手掌在胳膊上抚摸而过,身上的皮肤明显比之前白皙光滑了许多,甚至和女子不相上下,手臂上的几处伤疤也不见了,这很

可能都是禳星术的功劳。

其他的一切都可以怀疑猜测,但自己身上真真切切的改变,却是毋庸置疑的,原本上身的古铜色早已消退,白皙得自己都不敢正视,简直就是脱胎换骨一般。想到这里,他又暗自庆幸,幸好醒转之时不能行动,恶作剧没有搞成,多听了一阵,要是自己当初在床上张牙舞爪地坐起来,冲着诸葛果他们哈哈大笑,那情景,想想都

尴尬,很可能会贻笑万年。

笃笃笃——

就在他暗自失笑的时候,响起了一阵敲门声,专轲的声音传进来:“殿下,关将军等候不及,已经离开洛阳,留下书信叫我转交于你。”

刘封一怔,才想起来关平临行时要说那些刺客的线索,却因为诸葛乔讲述禳星术给耽搁了,听后更是震惊,竟把这事给忘了。

“拿进来吧!”刘封欠了欠身,眼中寒光闪烁,杀气毕露。如今的这一切混乱,其实都是因为这些狼头刺青的刺客而起,如果现在诸葛亮和关羽都平安无事,就算刘禅死了,也不用他去操这个心,此人处心积虑要除掉自己,手段

卑鄙恶劣,实在令人齿冷。

专轲推门走进来,看到刘封的身躯,楞了一下,将书信放在他手边的凳子上,临走的时候还有些疑惑地又回头看了一眼,眼里有吃惊之色。

刘封低头看看自己,不禁哑然失笑,难道皮肤白皙,便如此奇怪么?

在浴巾上擦了擦手,拿过书信,打开信封一看,里面除了一张新写的信笺,还有一块脏不拉几的碎步片,不由眉头微皱。

关平临行匆忙,也是寥寥数语,刘封一眼扫完,脸色便有些难看,将纸揉成一团,扔到了木桶之中,两根手指夹着那片破布仔细观察。

“司马懿,岂有此理!”片刻之后,刘封沉声低喝,一拳狠狠地砸在了木桶之上。

咔嚓——哗啦啦——

下一刻,木桶上被他砸中的几块木板应声碎裂,这些木桶都是一块块木板连接而成,两块碎裂,整个木桶便散了架,热水洒了一地。

咣当——

站在门外的专轲一把推开了房门冲了进来,手中鱼肠剑已然出鞘,沉喝道:“什么人?”

但等他看到氤氲的雾气中站着一个白条人影的时候,也楞了一下,赶紧把身后的三名护卫推了出去,关上房门,迟疑问道:“殿下,你,你没事吧?”

“没,没事,”刘封看着自己的右手一阵fā lèng,赶紧拿过浴巾披在身上,摆手道,“这木桶也忒不结实了,忽然就散架了。”

“啊?”专轲吃了一惊,看着满地的水渍,挠挠头尴尬道,“这些人也太过粗心了,我马上叫他们换一桶热水来。”

“不用了!”刘封摆摆手,穿好浴袍,出门去了隔壁的厢房,吩咐道,“派人将房间收拾一下。”

“是!”专轲答应着,招呼了两名护卫去找人清扫,嘴里骂骂咧咧。

责怪他们粗心大意,竟让殿下的浴桶忽然破裂,真是岂有此理,也就是刘封比较随和,不太在意,如果换了别人,掉脑袋也是常有之事。

刘封却眉头紧锁,走过院子的时候,扶着院中一个石桌,微微推动,却见那石桌如同一棵草一般随便便抬了起来,不仅哑然。

“我何时有如此大的气力?”刘封将手掌放在眼前,翻来覆去地看着,除了更加白皙,没有任何变化,这突如其来的巨力,从何而来?

走着走着,他整个人突然愣住了,直愣愣得地看着摆在桌前的铜镜,镜子里一位英俊潇洒的人影,面如冠玉,剑眉星目,气定神闲,看上去仅有二十岁左右。刘封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面庞,镜中人动作也和他一样,不禁喃喃自语:“这真是我?”

第747章 不择手段

看着镜中的年轻人,刘封竟有几分恍惚,仿佛回到了刚刚穿越的那一刻,如果镜中人的身形轮廓,眉目鼻眼和本主相同,又是自己站在铜镜面前,他以为这是在梦中。

镜中人比原来的刘封多了几分英气和潇洒,虽然面容白皙,却不是那种奶油小生的娇贵,反而是英武之姿,少了本主原有的士兵粗豪之相。

总之来说,便是多了所谓的王者贵气,一种说不出的上位者的气度。

一觉醒来,不但年轻了十岁,还更增魅力,刘封不禁暗自窃喜,再想到刚才突然增加的力量,先前的颓废和迷乱竟然一扫而空。

“具备了关羽的勇武和诸葛的从容,我现在岂不是真正的文武双全了?”

刘封重新审视着自己,重新摆了几个自认潇洒的动作,如果不是眼下服丧其间,他真的忍不住要大笑三声了。

“那些隐世高人,到底是何等存在?”第一次,他的心头之上,除了争霸天下,开疆辟土之外,又多了一件探秘之事。

甩甩头,轻叹一声,来到床榻前,倒在床上,双手交叉放在脑后,望着蓝布帐蔓的床顶,刘封的脸色再次变得沉郁起来。

那些狼头刺青的刺客组织,竟然是司马懿家族蓄养的私兵,能培养出如此强悍精明的刺客,绝非一朝一夕可成,司马家显然早有准备了。这些刺客的来历,大家已经无数次猜测过,大多数人还都认为是魏国朝廷的秘密组织,极有可能黑风营在明,这狼头刺青的组织在暗,才能如此不惜代价想要置刘封于死

地。

也有人提起过司马懿、夏侯家、甚至曹宇,但刘封都觉得不太可能,夏侯家乃是将门,后代出众的也就寥寥几人,而曹宇先前一直十分低调,绝不会有意如此。

至于司马懿,刘封一直将他当成最大的对手,这个与诸葛亮周旋十余年,最后熬死诸葛亮,又在朝堂上斗败曹爽的人,刘封心中还是充满尊敬的。随着曹宇的落幕,中原之战逐渐拉开序幕,刘封还期待着,能与司马懿正面一战,无论战场上如何勾心斗角,虚实诡诈,他觉得无可厚非,但司马懿却偏偏要用这种狠辣

的江湖手段,实在叫人有些不齿。阴谋阳谋,都是人谋,在这个时代混迹近十年,刘封自信与司马懿有一战之力,但司马懿却将他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不惜一切手段,想要除之而后快,未免显得有些下

作了。对于刘封的威胁,司马懿好像比魏国朝堂还要更加忌惮刘封,所以才不惜动用私兵来刺杀刘封,要知道每损伤一人,那可都是司马家的心血,用家族之力为国除患,显然

不是司马懿的风格。这也正是让刘封疑惑的地方,司马家如此耗费家族之力铲除自己,就算对魏国有利,也不见得对司马家有利,难道司马懿真的大公无私,也像诸葛亮一样,为了曹魏鞠躬

尽瘁,死而后已?

想到此处,连刘封都禁不住暗自摇头,如果没有巨大的利益驱使,或者在长期时间内对司马家有利,就算司马懿想如此做,恐怕司马家其他人也不会答应。

温县司马家族,司马八达之中,虽然司马懿为其中翘楚,声明显赫,但刘封相信,这种事情却不是司马懿一人能够决断的。

“司马懿啊司马懿,你竟会用如此歹毒的手段,我是不是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呢?”刘封一条腿搭在床沿上,脚尖轻轻地晃动着,司马懿这次的行动,对蜀汉造成的影响太大,虽然自己侥幸活过来,但搭上了诸葛亮和关羽两条性命,这是刘封所不能容忍

的。

他们二人虽然年纪已大,但无疑是朝堂和军中的定海神针,有他二人在,即便刘禅意外死去,也不至于引起多大的混乱,很快便能稳定人心。

但现在情况却不同了,本来诸葛亮和关羽离世,刘封就觉得势必会影响军心和朝廷,却不料连刘禅这杆大旗也倒下了,必定会引发sāo luàn。

这就像一间房屋,去掉了梁祝,刘封还能勉强支撑,但忽然连房顶都拆了,文武大臣、士兵百姓,统统都会失去安全感,国将不国,人心必定会涣散。

“司马老贼,此仇我一定要报!”刘封忍着头疼,沉声大骂司马懿。

蜀汉形势本来一片大好,现在却是急转直下,接下来的一个月,甚至数月,肯定要乱成一锅粥了,但愿情况不要太坏。

“北地王刘谌……”刘封念叨着,总算露出了一点笑容,“倒也是可造之材。”

刘禅到现在共有六位皇子,长子刘璿为皇太子,次子刘瑶为安定王,三子刘琮为西河王,四子刘瓒封新平王,这四位皇子都长大成人,跟随刘禅被巡,全都遭难。

剩下的是五子刘谌为北地王,年仅十二岁,六子刘恂才五岁,尚未封爵,只剩下两位皇子还在成都,按照长幼秩序,应当立刘谌为新君。从历史表现上来看,刘备的后代之中,唯有刘谌最为出色,邓艾兵临成都门下,刘禅准备投降,刘谌劝阻不成后悲愤不已,哭于昭烈庙,先杀妻子再zi shā,慷慨捐躯,凛

凛有生气,的确是忠烈之人。而根据成都的书信中,刘封其实也经常关注这位唯一为汉朝生色的英豪,都说其自幼便十分聪明,英敏过人,如果能加以培养,等以后长大成人,必定能够成为一代明君



“看来汉室中兴,终究要应在刘谌身上了,”刘封一声叹息,统一中原的道路还很漫长,加之眼前的动荡,势必又要耽搁一段时间,也正好休养生息。

休息片刻之后,脑海中渐渐也有了思路,不再像刚才那般凌乱,起身换好衣衫,出了厢房直奔檀香宫后院来。

诸葛亮和关羽二人为了他不惜付出生命,一片拳拳之心刘封如何不知道,而且这两位又是自己的丈人,于公于私,他都该亲自去守灵,略尽一番心意。走入大帐之中,看到诸葛果和关凤几人诧异吃惊的神色,刘封心中暗自得意,却不敢表现出来,对自己现在的容貌,的确十分满意。

第748章 太极殿

守灵之时,刘封更多的安抚诸葛果,几人之中,就属她最为难受,不仅失去了父亲,连刘伶也被迫送去昆仑山,又挂念着成都的黄月英,因为难过焦急,呕吐不止。

刘伶去学道,诸葛果倒还能够接受,从另一面来说,这何尝又不是一件好事?如果真如左慈所说,刘伶将来修炼有成,反倒是一件喜事。但远在成都的黄月英,诸葛果却担心不已,她一人在成都照顾诸葛瞻,殷切盼望一家人团聚,忽然得到诸葛亮的死讯,一人在成都,连个陪伴的人都没有,,不知道有多

凄苦难受。

刘封只好豪言安抚她,到了成都之后,一定先去看望黄月英,等诸事安排完毕,便将黄月英和诸葛瞻都接到洛阳来,母子之间也好有个照应。关凤近几年和关羽待在一起,情绪倒还稳定,也没有多少遗憾,而诸葛果与诸葛亮也是相处时日不多,加之她性格更加刚强,也多处照顾安慰诸葛果,悲伤之气减弱了许

多。一夜闲谈,到了后半夜,诸葛果几人都先后睡去,只有关索还有些精神,两人坐在帐中,感慨不已,刘封也想不到,诸葛亮在襄阳竟然早就预测到自己会遭遇凶险,只是

不曾想到,竟会是接二连三,防不胜防。等到天明时分,连关索都哈欠连连,刘封却发现自己精力充沛,竟没有一丝睡意,尤其半夜寒意袭来的时候,身上几处穴道竟然隐隐发热,抵抗严寒,自己都觉得匪夷所

思。

正起身到帐外活动筋骨,感受身体的不同之处,却见徐陵匆匆前来,言道:

“殿下,魏将军已经将营中校尉以上文武官员召集在太极殿,等候殿下升堂议事。”

刘封言道:“军中之事,交由魏将军和姜维即可,你从旁协助,我打算今日就前往长安,成都之事不能耽搁太久。”“哎呀殿下,你怎得如此糊涂?”徐陵急得直跺脚,“殿下昨日将丞相和关将军离世的消息放出,在洛阳城正街摆下水陆道场,佛道齐聚,此事已然传遍全城,三军震动,百

姓惶恐,你若是再不出面,只怕要出大乱子。”“嗯?”刘封一阵诧异,“我故意放出此消息,一来是让二叔和丞相享用人间香火,以纪念其忠于汉室的功德,二来也是借此吸引天下人的注意力,尽量不让陛下之事传开,

引起惶恐,莫非有误?”

“这倒是没有不对之处,”徐陵苦笑道,“但殿下你若不出面,又有何人能够稳定军心?安抚全城百姓?”“哎呀,对了,当真糊涂,我病愈的消息,只怕他们还不肯轻信!”徐陵如此一说,刘封忽然明白过来,眼下除了诸葛亮和关羽,也就自己能够撑起这一片危局,但自己醒

转的消息,只有檀香宫的几人知道,外面的人尚不知情。

以眼下洛阳的局势,刘封中毒生死不明,诸葛亮和关羽又忽然死亡,简直就是莫大的打击,那些百姓倒还好些,但整个蜀军阵营,势必会军心不稳,人人惶恐。“即刻准备,我马上就去太极殿升帐,检阅三军!”明白过来之后,刘封快步走向檀香宫,匆匆穿戴铠甲头盔,固然出了这么多意外,但论功行赏,对士兵的奖励却不能耽

搁。

咚咚咚——三声极其悠长城中的钟声传彻皇宫内外,整个洛阳城都听得到这嘹亮的钟声,久在洛阳城的百姓都知道,钟敲九下,便是皇帝早朝,他们已经许久不曾听到这熟悉的钟声



虽然只是响了三声,但都知道必定有极其重要的事情发生,百姓议论纷纷,都在期盼着,还会有什么惊人的消息传出来。刘封这还是第一次真正看到洛阳皇宫的景象,从檀香宫出来骑马而行,一刻钟之后便来到正门,看到如此恢弘的大殿,不禁心中感慨,巍峨宫殿,雕梁画栋,无不展示着

皇家威严。太极殿是魏明帝所建,为皇宫的正殿,重要国事活动都在太极殿内进行,远远看去,便能看到重叠的三道宫门,共分三进,由于大殿整个位于微微倾斜的坡上,北部地势

高、南部地势低,一眼就能看到第三重门内雄伟的大殿。

大殿殿建在高大的二层台上,无数密密麻麻的汉白玉台阶整齐向上,共分四道升殿台阶,中间两道宽阔,最外侧的两道只有中间的台阶的一半宽度。

此时三重宫门之内,都整齐站立着蜀军士兵,从普通校尉一直到殿中的大将,按照官职依次向内,几十万兵马的阵容,光是这些文官武将,就有两千余人。

刘封翻身下马,全身披挂,身穿银白色的征袍,银色盔甲,头盔上两侧是雕刻精致的飞龙护面,光滑柔顺的蜀锦披风垂落而下,在微风中轻轻摇摆。

胸前护心镜熠熠生辉,腰腹部分的开襟短袄,上绣虎头,银缎中衣,银缎靴子,配着他英武不凡的相貌,竟让人不敢直视。

迈步走向太极殿,两旁的士兵看到,有激动也有紧张,大多都是看了一眼之后纷纷点头,直到刘封从眼前走过,才望着那微微鼓荡的披风背影发怔。走过第一道宫门,又一排大殿横亘眼前,这里是日月楼、日华、月华门,穿过这一座殿门,才到了真正的太极殿,这是曹魏皇宫最巨大豪华的殿宇,飞檐斗拱,矗立苍穹

,两侧分别建有东堂和西堂,一字并列,十分宽大。殿前有一大片广场,刘封粗略一看,至少也有三个足球场大小,前庭中有两座高达四五丈的铜龙、铜凤,十分奇伟,铜龙张牙舞爪,昂首向天,铜凤展翅欲飞,引颈而鸣

,都有冲天之势。

刘封从前庭的铜龙、铜凤中间穿越而过,太极殿的石阶上,站立的都是比较熟悉的武将,魏延、姜维、张苞、令狐宇、句扶、张嶷、巴图等人都赫然在列。如此浩大的阵势,本该有鼓乐相迎,但因为诸葛亮和关羽之故,只有大殿东西两侧鼓声沉沉地响起。

第749章 平生所愿

刘封在众人诧异而又惊喜的神色注视之下,微微颔首示意,看到张苞竟然一条胳膊缠着绷带吊在脖子上,微微停顿了一下,拾级而上。

“太极殿”三个字是用隶书写成,看起来苍劲浑朴,磅礴壮严,在阳光反照下金光灿灿,刘封虽不懂书法,却也觉得有一股凛然之气扑面而来。

进入大殿之中,只见殿内设有金铜柱4根上面雕刻龙凤花鸟,还有麒麟等祥瑞之物,有些古怪的动物刘封也认不出来。

偌大的宫殿中除了两旁有案几之外,中间四根铜柱区域内空无一物,给人一种俯仰天地的感觉,不远处龙书案摆设在台阶之上,居高临下,显得神圣而又威严。

刘封站在大殿中扫视一眼,魏延、姜维等人也都跟了进来,句扶早就传令其他各营的将校各自回营,亲眼见到刘封之后,由他们回去传话,足以稳定军心。

这里本为王朝,一国之都,若有宫人侍卫把守还能彰显威严,但此时那些士兵都走了之后,却显得有些空寂,给人一种没落萧条之感。

“你们这是何意?”刘封正观察着,回头看到魏延等人竟然站立大殿两侧,按照文武官职依次站立,不由怔住了。

“大哥,国不可一日无君,这道理你比我懂吧?”张苞抱着胳膊说道,“如今陛下不幸遇难,我们缺少个主心骨,轮也该轮到你了。”

“住口!”刘封脸色微变,沉声大喝,目光扫过姜维几人,看神色就知道这几人已经私下商议过来,沉声道,“你们将我刘封看成什么人了?”沉默片刻,徐陵说道:“殿下,如今陛下遇难,丞相和关将军也不幸离世,按说此时我们不该提起此事,但如果国中无人主持大事,消息一旦传开,必定生乱,且不说先帝

及丞相他们的功劳,吾等这十余年辛苦征战,恐怕也要付诸东流了。”刘封冷哼一声,指了指后殿方向,怒道:“丞相、二叔为救我不惜用命,他们二人为了汉室用尽全力,忠勇无双,如今尸骨未寒,甚至还未入殓,你们便叫我行此大逆不道

之事,我一旦继位为帝,与篡窃何异?又有何面目统领三军,振兴汉室?”

从始至终,刘封其实从未想过要当皇帝,那个看似风光的人生巅峰,在他看来却是个干脏活累活,还极有可能为整个时代背锅的位子,还不如当个逍遥王爷来得痛快。

他这一次意外穿越,已然知足,能和这些乱世英雄遇见,相爱相杀,纵横疆场,便是平生所愿,若果能再煮酒江湖,坐而论道,便更圆满。刘封的心愿是在战场军事之上,统一天下,平定乱世,开疆扩土,对于朝阳政治,治国之策,他却是没有多大兴趣,这也是这么多年来,但凡关于内政之事,他都甩手给

了诸葛亮的缘故。就在昨夜,他还在庆幸刘谌没有随驾出巡,保住了一位忠烈之人,等他长大成人,以刘谌在历史上的表现,一定会是贤明之人,那时候天下一统,大汉中兴,都要看刘谌

发挥了。

如今刘禅子嗣只有刘谌最为年长,继承皇帝名正言顺,刘封哪里想到,猜到太极殿,姜维等人竟然要拥立自己,这不是把他往火坑里推么?却听姜维言道:“正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今殿下身为长子,已经让贤一次,如今天道有变,殿下上建功立业,下俯察民心,必定为一代贤明,如今众望所归,名正言顺

,有何可议?”

句扶也附和道:“岂不闻天与弗取,反受其咎?”

魏延也抱拳道:“子益你能继承大统,上合天心,下合min yi,我魏延第一个心服口服,等将来统一天下,振兴汉室,那时候岂不是汉室幸甚、生灵幸甚?”

“好,很好,好一个名正言顺!”刘封一边咬牙,一边点头冷笑,低着头在大殿里来回走了几步,才抬头盯着众人,缓缓问道,“你们莫非都忘了,我本姓寇,并非姓刘?”“这有何妨?”徐陵他们显然早就想到了这一点,从容答道,“殿下既然是蒙昭烈皇帝器重,一切便是天意,更何况殿下本就为刘泌外男,刘沁也是皇室之后,你身上也有皇

家血脉,此所谓殊途同归也!”“荒谬,荒天下之大谬!”刘封被徐陵的狡辩气得哭笑不得,甩了甩手,沉声道,“你们不要再做此想,我心中已然有人选,陛下尚有子嗣还在成都,长幼有序,由他继位,

才真是名正言顺,天命所归!”“子益,莫非糊涂了不成?”姜维这次可是真的急了,也不顾殿上的身份,正色道,“如今整个汉家境内,唯有你威名贤德兼重,功盖寰区,威震天下,声教被四海,仁风扇

八区,除此之外,何人能够主持大局,稳定军心,与曹魏抗衡?”徐陵也皱眉叹气道:“那北地王才不过十一二岁,尚不能理事,非是吾等不肯遵命,但你我常年出征在外,一旦朝堂之上大权旁落,再出十常侍、董卓之流,与几十年前献

帝无力做主,又有何异?”“我知道诸位并非希图富贵,如此请命,皆是不忍一片基业付诸东流,”刘封听罢,也知道他们心中担忧,长叹一声,缓缓说道,“然汉室自从高祖斩蛇起义,创造基业以来,也有过王莽乱世,但终究还是回归大统,此正是邪不胜正之理,汉室传承四百年,若到我这里出了差错,恐怕天下就算不以董卓相比,也当比作王莽第二,安忍将汉家

大业,等闲废弃?”

顿了顿,刘封又加了一句:“纵然我不惧百姓议论,不怕这篡窃骂名,就是我这条命,也有一半是丞相和二叔的,你们以为,他二人是否会自立为帝?”姜维等人相视一眼,眼中竟是无奈之色,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劝说了,刘封所说也有道理,但眼下形势正一片大好,正该上下一心,全军用命的时候,却要把这些寄托在一位十几岁的孩童身上,谁也心里没底。

第750章 是非对错

看众人沉默不语,刘封轻叹一声,言道:“北地王继位,乃是汉室苗裔,理合继统以延汉祀,我料他将来必定会是一位贤主,你们还不相信我的眼光么?”这句话说出来,倒是让众人一阵意动,刘封的识人之能,就连诸葛亮都自叹不如,尤其是起于行伍之间的邓艾,全是他一手提拔,而像杜预、荀方之流,甚至老当益壮的

柳隐,还有敬贤院中的人物,无一不是一时豪杰,谁也不知道他是如何慧眼识珠的。

对于此事,刘封对外一概解释为:直觉!

对诸葛亮亦是如此,十年时间,只要被刘封看重之人,无不出类拔萃,甚至刘封在识人方面的评价,已经超过了当年的许劭等人的风头。

徐陵忧心道:“吾等昨夜商议,也知此事事关重大,要是丞相尚在,有他主持朝政,就算立北地王为帝,自无忧虑,但如今朝中无人,万一……”刘封抬手打断了他,正色道:“朝中之事,等我到了成都,自有安排,如今蒋琬不能理事,费祎足以独当一面,在此期间,我当亲自摄政监国,在新皇有独断能力之前,绝

不容有心之人独揽大权,你们该放心了吧?”刘封说这话的时候,更多的是看着姜维和张苞,姜维既然是诸葛亮的学生,就更应该支持正统,匡扶汉室才是,张苞就更不用说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也算皇亲国戚

,不但有张飞和刘备这层关系,两个妹妹都是当今的皇后。姜维显然心中一直在纠结,思索片刻,皱眉道:“若能如此,当然最好不过,但眼下局势危乱,曹魏、东吴虎视眈眈,只怕殿下不能执掌大局,众官皆有怨心,三军将士心

中无主,势必影响军心民心,国内不稳,吴、魏来攻,恐荆州、洛阳难保,百姓又将置于水火之中。”

刘封冷笑道:“哼,不过是朝中之事,又不关你们这些戍边大将,就算司马懿、孙权现在发兵,你们便怕了么?”

“怕他作甚,司马懿若真敢来,我现在就带兵去杀了他!”张苞闻言大怒,他虽然还不知详情,但隐约听说刺杀刘封之事和司马懿有关。

“伯约,你可有信心一战?”刘封笑着看向姜维。

姜维神色一正,抱拳道:“就算司马亲来,我有何惧?”

“这不就得了?”刘封拍拍姜维的肩膀,对众人笑道,“朝中之事,自有我去处理,你们只管守好边境即可,等从成都归来,我们再战中原!”

听刘封如此冷静自信,姜维等人心中的疑虑也消去大半,抱拳道:“再战中原!”

“好了,方才之言,就当从未提起过,谁都不许外传,”刘封环顾众人,故作后怕地拍着胸口,“你们这是要孤为不忠不义之人耶?”

“嘿,还是子益你想得周到,”魏延忽然想明白了什么,大笑道,“等北地王长大,至少也是十年之后,我这老骨头还不知道散没散架,现在只听子益的号令就成。”

众人一想也是,只要刘封摄政,朝纲稳定,一切都是后话,眼下最重要的还是稳定军心,等后面消息传出,也不至于再出sāo luàn。刘封暗自松了一口气,言道:“好了,如今丞相和二叔之事,在军中影响极大,你们还是要管好各部人马,稳定军心,我打算明日便前往长安,洛阳之事,还要文长叔叔多

多操持!”

魏延抱拳道:“子益尽管放心,我守洛阳,保证不让魏军侵犯一兵一卒。”刘封微微点头,又对众人言道:“朝中之事,继业要随我一同前去处理,伯约暂代司隶校尉一职,河东、长安和洛阳各地,你都要经常巡视,保证民心安定,徐陵和杜预在

洛阳辅助魏将军,全军休养生息,养精蓄锐。”

“遵命!”

刘封摆摆手道:“好了,都散了吧,各去准备!”

“殿下,请问夏侯楙该如何处置?”徐陵想起个棘手之事,“他在狱中直呼,殿下答应他进入敬贤院,这恐怕……”

“先关押一段时间,就说还在调查刺客之事!”刘封摆摆手,吩咐道,“那些魏军俘虏,还按照原先规定编制,不可迁怒于他们,等我在洛阳新设敬贤院,再安排夏侯楙。”

“明白!”徐陵点点头,和魏延等人先行离开。

“继业,你胳膊因何受伤?”刘封和张苞走在最后,看了看他脖子里的绷带问道。“大哥,你可不知道,丞相禳星之时,接连来了许多刺客,想要破坏此事,非但我带兵日夜坚守,暗卫更是全部出动,折损了六七人,若不是王越和徐庶两位前辈坐镇,只

怕不会如此顺利。”

“竟有此事?”刘封眉头微皱,脸色也沉了下来,冷声道,“当真是跗骨之蛆,除之不尽?”

张苞解释道:“这一次来的人,倒是只有两人有狼头刺青,其他的据王大侠说,都是江湖之人,也不知道他们为何突然如此疯狂,不要命地潜入皇城之中来。”

刘封脑海中浮现出司马懿那一副阴沉狡诈的面孔,淡淡道:“只怕他们也是被有心人利用,至死也不知道做了别人的棋子。”“总之你化险为夷,就足够了!”张苞嘿嘿一笑,挠了挠头又问道,“大哥,我们昨夜商议,唯有你来继位,才能服众,我也觉得你当皇上,我心里才痛快,你为何偏偏不肯

答应?”

刘封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龙椅,指着空荡荡的大殿问道:“如果是你,你愿意整日坐在这大殿中听那些大臣唠叨,还是愿意上马杀敌,纵横疆场?”

“我当然愿意领兵打仗了!”张苞梗着脖子,有些后怕地看了一眼太极殿,嘀咕道,“要是让我天天坐在这里,非要憋死不可!”“那不得了?”刘封笑了笑,迈步走下台阶,大声道,“我更愿意当个逍遥王爷,也不愿身处九五之尊,被所谓的区区‘江山’所禁锢,大好河山,诸多奇人异事,还等着我去发掘呢!”

第751章 征伐之心

对于刘封的感慨,张苞显然是不会放在心上的,从侧面看了一阵之后,终于还是有些忍不住,凑上去说道:

“大哥,我发现你躺了几日,是不是变得太细皮嫩肉了?”张苞上下打量着刘封,撇嘴不住摇头,“啧啧啧,你这等模样,比那女子还要细嫩,还如何带兵打仗?”

刘封偏着头瞥了一眼张苞手上的绷带,淡淡笑道:“等你伤好了,我们比试一番,我决定好好教训你一顿?”

“啊……什么?”张苞一怔,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瞪大了眼睛,“你要和我比武,教训我?”

看刘封只是背着手走下台阶,愣了半晌之后才快步追了上去,跑到刘封面前拦住他,大眼睛咕噜噜转动着:“你刚才说的话,可是真的?”

“当然是真!”刘封淡淡一笑,斜睥着张苞,“你不是说我细皮嫩肉么,我要让你长长记性?”

“你现在本来就是细皮……”张苞一瞪眼,但看到刘封的目光,却还是缩了缩脖子,忽然又说道,“你可不许耍炸,不要以为你是兄长,我就不敢动手。”

“嘿嘿,只怕我不露一手,你还真以为我在说大话。”刘封嘿嘿一笑,张开手臂活动着,看到台阶下的一个石狮,迈步走了过去。

“大哥,你……”张苞见刘封走到那足有两人高的石狮面前,双手抓住了狮子一侧的两条腿,不由呆住了。

“嘿——”

刘封半蹲着身躯,双臂暗自用力,感觉到体内涌动着一股暖流,沉喝声中,那巨大的石狮轻微晃动着,缓缓离地。

“啊?你……咳——嗬嗬……”

张苞看到这一幕,惊得目瞪口呆,喉咙里发出奇怪的咕噜声,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刘封缓缓举起三百多斤重的石狮,人脚下微微摇晃,但还是稳稳站住了,托举在胸口,看起来如同蚂蚁抬着一颗硕大的米粒。

暗自动力试了两次,脸色涨红,终究还是不能将石狮完全举起来,刘封暗自遗憾着,轰的一声,将其放置在地上,地面传来一阵抖动,灰尘四起。

“怎么样?”刘封拍拍手,转身看着如同雕塑的张苞,暗自满意,“我可有一战之力?”忽然拥有了惊天神力,就算是刘封,也按捺不住炫耀之心,刚才看到石狮,也是一时兴起,想要试试自己的力气究竟有多大,虽然没有同霸王举鼎那般的气势,但也十分

满意了。自从穿越之后,刘封甚至要在这个乱世活命,可不能只凭武力,智慧和城府才是首当其冲的,为了在冷兵器时代有所建树,他苦读兵书,向法正、诸葛亮甚至徐陵和姜维

都时常请教,以求一技之长。

一个人毕竟精力有限,长期下来,武力方面自然便减弱了许多,如果不是华佗传授的五禽戏和学习剑术防身,只怕自己现在真的手无缚鸡之力。这一次诸葛亮动用禳星之术,竟能让人脱胎换骨,不仅容貌气度有所提升,就是这突如其来的两膀子气力,也让他萌生了冲锋陷阵的豪情,毕竟没有一名士兵,不渴望着

纵马驰骋、领兵冲杀的快意。

“喂喂,继业,你觉得如何?”刘封走过来,拍拍张苞的肩膀,笑着问他,张苞的表情,让他觉得十分满意。

“啊?大哥,你……”张苞回过神来,艰难地咽了口唾沫,“你,你……”

看看刘封,又指了指石狮,却是说不出话来。

就在此时,听到太极殿后方隐约传来鼓乐之声,钟磬齐鸣,鼓点缓慢而有节奏,正是这个时代送葬的哀乐。关羽和诸葛亮如今都是王爵,但刘封等人商议决定,一切仪式还是从简,眼下也不适合大肆发丧,毕竟刘禅也刚死,不宜过度,让二人享受全城百姓的香火和哀悼,也是

另一种隆重的形式。

“殿下,道场已经在宫门外布置完毕,正要迎接丞相和关将军棺椁出城,请殿下即刻前往檀香宫。”

就在此时,苏森带着两名士兵前来传令,刘封拉着还在呆愣的张苞一同前往檀香宫,准备停柩大礼。

听说诸葛亮和关羽同时死去,全城百姓无不震惊,有人想起那一夜雷电交加,似乎天崩地裂,原来竟是二人遭逢大难,无不扼腕叹息。

当传出二人都将在城外布置法事,并允许全城百祭奠的时候,洛阳城的百姓沸腾起来,甚至在布置道场的时候,有人自发前来帮忙。今日一大早,在宫门外的广场之上,东西两地佛道两处道场已经布置完毕,佛家以明黄色和赤色为主,显得气势磅礴,道家则是天蓝色和暗金色为主,肃穆庄严,广场上

挤满了排队的百姓,都举着三炷香,准备祭奠。子时过后,随着一阵阵鼓乐响起,皇宫大门缓缓打开,先走出来的是一队骑兵,全部披麻戴孝,随后是枪兵、弓箭兵等步兵,各有一百人,组成方阵,手持经幡,在宫门

外分列两旁排开。紧随其后的,便是排桑队伍,关索和诸葛乔全身素裹,手持白绫在前面引路,后面的士兵们抬着两座棺椁,关羽的为长方形,没有什么出奇之处,而诸葛亮的棺椁则是方

形,形同一定坐轿,百姓们看到,都纷纷猜测为何会如此制作。

棺椁后面分别跟着关凤和诸葛果,刘封居中而行,在礼仪之上,刘封是二人的女婿,同样披麻戴孝,随后便是子侄张苞、徒弟姜维,其他文武将领鱼贯而出。到了宫门外,早有高僧和道士上前,各自引着关羽和诸葛亮的棺椁进入道场之中,悠长的诵经声此起彼伏,随着香钱点燃,广场外烟雾缭绕,若不是偶尔响起的悲声,竟

如同仙境一般。全军士兵从上到下,都在头盔上帮着一条白布戴孝,甚至有的百姓也如此效仿,当有人暗中指点那居中的年轻人就是燕王刘封的时候,刘封平安无事的消息也渐渐散播开

来。刘封这一次亲自出城戴孝祭奠,一来是身份原因,二来也是对英雄的敬畏,第三个原因,也是让洛阳百姓心中安定,不再胡乱猜测。

第752章 受人之托

忙碌了整整一下午,刘封奔波在两边的灵堂之间,虽然身穿重孝,百姓们在有心人的指点下还是认了出来,心中渐渐也踏实下来。

虽然刘封现在的威信无法与诸葛亮和关羽相比,但他这几年来立下赫赫战功,几乎战无不胜,又对将士、百姓都体恤有加,深受得民心,洛阳城的百姓自然也有期待。成功达成目的之后,傍晚时分,刘封和张苞悄然离开灵堂,到皇宫内准备行装,打算连夜赶往长安,成都的事情,着实让刘封心急如焚,但他也知道欲速则不达的道理,

先稳定前线,再处理后方。

专轲带人在洛水中搜索三日,将青釭剑打捞出来,也算是对自己保护不周的一点补偿,刘封昏睡的几日时间,对他也是一种煎熬,几乎快要疯癫了。

即将骑马赶路,刘封将金丝软甲贴身穿好,外面并没有穿戴铠甲,只是寻常的青色长衫,汉代的服饰衣袖都十分宽大,刘封自己的都经过改造,比原先的缩小了一半。

吱呀呀——

正在系着腰带的时候,房门轻轻打开,刘封并没有回头,整理着发带,来人到了身后,帮他重新系着腰带,刘封不由摇头失笑,专轲这家伙,竟然也如此细心了。

“殿下此番去益州,可否带上小女?”身后响起一个女子的声音,刘封放在头上的手臂一顿,整个人僵住了。这虽然是他的临时住所,但自从刘封屡次遇刺之后,专轲随时都派人严密监视,或明或暗都有护卫,外人不得通报是无法进入的,所以他才以为进来的是专轲,并未回头

,却想不到竟是许久不见的孟婉儿。这个声音太熟悉了,两人在太平谷有过争执,斗智斗勇,又在后山相依为命,同甘共苦,孟婉儿的刁蛮、娇嗔和温柔,都在刘封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甚至偶尔还会想

起她的模样来。

“孟姑娘没有回去么?”暗自吸了一口气,刘封转过身,孟婉儿穿着一身鹅黄色的绒衫,白色的狐皮做成的衣领交叉在胸前,衬得她一张吹弹欲破的俏脸白皙得近乎透明。孟婉儿也抬起头来,近距离再看到刘封的容貌,瞳孔不自主地放大,露出喜悦之色,檀口微张,红艳的嘴唇下露出几颗雪白的贝齿,如同雨后刚刚绽放的花朵蓓蕾,鲜艳

欲滴。“没,没有,”对上刘封审视的目光,孟婉儿浑身一震,赶忙松开了刘封的腰带,垂下头,脸红到了耳根,低声道,“家父有事要在百草堂等候半月时间……”顿了一下又补充

道,“我若去益州,他定不会阻拦。”

刘封笑道:“孟家助我拿下虎牢关,又送了丹药疗毒,如此大恩,当真不知该如何感谢!”

“不用你谢,能带我去长安就行!”孟婉儿忽然恢复了娇憨的姿态,背着手,微微偏着脑袋看向刘封,充满了期待。

刘封脸色一沉:“孟姑娘如何知道我要去长安?”

前往长安,这可是军中机密,除了姜维几人知道之外,其他人一概不知,孟婉儿只是一个外人,不可能这么快就得到消息。

孟婉儿知道刘封的担心,解释道:“殿下不必多心,当然是凤姐告诉我的。”

“凤姐?”刘封眉毛不由自主地跳动了一下,“你是说关凤?”

“当然啦!”孟婉儿扬了扬下巴,得意道,“你想不到吧,这几日凤姐和果儿姐可担心你的伤势了,是我给她们讲了你在太平谷的事情,才不至于太难过。”

“呃,这个……”刘封一阵尴尬,苦笑道,“你以后能不能不要叫凤姐了?”

一提起这个名字,刘封就会莫名想起他熟知的某个网红来,脑海中闪现的人影让他竟然觉得无法正视关凤了。

“不能叫凤姐?”孟婉儿一脸疑惑,“那是要叫王妃吗?”

“那倒不至于,”刘封愁眉苦脸,想了片刻,摆摆手道,“其他随便称呼都可以,这个‘凤姐’,以后不必再提了。”

“哦,那好吧,那就叫关姐姐吧,”孟婉儿嘟着嘴,下嘴唇轻抿着,“两位王妃担心你再中毒,所以让我跟随你,以防万一。”刘封实在不明白关凤和诸葛果为何会委托孟婉儿当他的随从,不过关凤总算多了个心眼,并没有告诉孟婉儿刘封的正在目的地是去成都,但她们二人难道不明白,孟婉儿

尚未出阁,跟着自己多有不便?虽然两世为人,但十八岁便入伍参军的他,却不明白女人的心思,更不知道三个女人一台戏,可不仅仅指她们的八卦能力,在某种情况下,三个女人的见识和心思会达成

高度统一,从此亲如姐妹,亲密无间。孟婉儿正是这样的人,她有关凤的刁蛮英武,又有诸葛果的温柔羞涩,加之描述太平谷之事时对刘封的崇拜,让三人成了无话不谈的姐妹,关凤和诸葛果要服丧守孝,当

然只能委托孟婉儿这个姐妹去照顾刘封了。

刘封失笑道:“刺客之事,以后我自会小心,专轲他们也会更加小心,不会再有意外。”“那我不管,我可是受了两位王妃委托,”孟婉儿看了一眼刘封,坐到一旁的椅子上,“而且殿下刚才也说过,我们孟家帮你夺取虎牢关,不求别的回报,只要殿下能带我到

长安长长见识便可!”刘封何尝猜不到孟婉儿的心思,甚至隐约才到了诸葛果她们的目的,不由叹了口气,皱眉道:“我此去长安,有大事要做,很可能凶险重重,你随我前去,只怕会连累你,

还是在洛阳等我归来吧!”

“就是知你凶险重重,我才要去保护你啊!”孟婉儿说着话,忽然面色不虞,“殿下是不是觉得我本事不够,拖累了你?”

“孟姑娘多虑了!”刘封思索片刻,言道,“既然是果儿她们委托你去,那就带你去长安,但到了长安之后,你盘桓几日,便要早些返回洛阳。”“好,一言为定!”孟婉儿偏着头看着刘封,狡黠一笑,刘封顿时有种上当的感觉。

第753章 长安相会

连夜从洛阳西门出发,后半夜到函谷关休息,经弘农、潼关一路直奔长安,沿途之上,看到百姓官员秩序井然,刘封心中宽慰不少,这些刚刚平定的郡县,妥善安置百信

才是最主要的。

三日之后,终于赶到长安,荀方早就派人打探消息,听说刘封到来,急忙出城来迎,还未到城门口,刘封一行已经进城了。“一年不见,世元比以前愈发稳健了,”刘封看到快步走来的荀方,翻身下马,走过去就给了荀方一个大大的拥抱,拍着他的后背笑道,“身体也比原先壮硕许多,别来无恙

吧?”

“承蒙殿下挂怀,一切都好!”荀方下意识的地推开刘封,抱拳道,“倒是殿下在洛阳屡屡遇险,每次消息传来,都叫人胆战心惊,只怕以后……”

“我这不全身而归了?”刘封拍拍自己的胸口,旋即又叹了口气,“只是眼下多事之秋,恐怕又要奔波了!”

荀方也低头叹了口气,知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和张苞见礼之后,便往府衙走去,一路上问起此番出征的事,也都是唏嘘不已。刘封是在荀方提出奇袭西河郡的计划之后从西凉绕道的,这一次平定西河、河东,大败曹宇,挫动曹军锐气,夹攻弘农,直取洛阳,在短短一年时间内便完成,实在有些

叫人难以置信。正走在街上,忽然前面一阵sāo luàn,便看到几个淡紫色铠甲的女兵匆匆跑来,当先的两位女将,快步走在大街上,令城中百姓纷纷侧目,有的甚至微微张着嘴巴发呆,惊为

天人。左边女将年纪有二十一、二岁,没有戴头盔,发带将头发拢起,上宽下窄的瓜子脸,粉面桃腮,两道弯眉,微微有点吊眼梢,透着几分杀气,穿着石榴红的斗篷,水红色

的中衣,不但长得漂亮,而且气势威风,颇有男儿气概。。另一个则是额头上交叉着几挑手指粗细的小辫子,发簪、耳环上镶嵌绿色的玛瑙,一张圆脸如同满月,鼻直口小眼睛大,带着几分俏丽,披着一件鹅黄色的裘皮披风,身

穿羌人特有的锦缎右衽长衫,瓦片状的青布上绣着花纹,用银牌、环扣点缀,耀眼夺目。

刘封一看到这两人,也是呆愣了一下,想不到马瑶雪和乌珠郡主竟然也在长安,两三年不见,如今已为人妇,却还是女儿姿态,出落得愈发漂亮,或许是两人久在军中的缘故,比之先前多了几分沉稳英武,配上她们骄人的容貌和身材,果然是女中豪杰,汉代女子地位虽然不算太高,但对她们的约束却还没有宋代那

么严格,百姓们也不会指点,都是羡慕感叹,还有暗中打听的。

“殿下,终于又见到你了!”乌珠郡主先走过来,眼光瞟着刘封身后的张苞,但还是先向刘封行礼。

“哈哈哈,两位王妃好!”刘封大笑着,一句话,却将街上看热闹的人吓了一跳,有些起了特别心思的年轻人更是缩了缩脖子,将贪婪的目光变成了tou kui。

“嘻嘻,殿下不要取笑我们了,”乌珠笑着,还和原先一般落落大方,旋即蹙眉道,“洛阳的事情我们都听说了,所有的重担都要燕王殿下来承担,但乌珠相信你能做好!”

“多谢郡主信任。”刘封抱拳致谢,正要向马瑶雪见礼却见乌珠一眼便找到了刘封身旁的孟婉儿,笑道:“这位姑娘我还从未见过,该不会是小燕王妃?”

“不不不,不是,不是……”孟婉儿吓了一跳,脸上飞起两朵红霞,想不到这个羌族女子说话如此直接,让她一个江湖之女都羞得抬不起头来。

“郡主说笑了,”刘封不由失笑,看着乌珠明亮的眼神,竟有几分心虚,轻咳一声介绍道,“这位是孟姑娘,随我顺路一同到长安的,崤山孟家的百草堂,你该听说过吧?”

“没有!”乌珠很耿直地摇摇头,一只脚踮起来,从刘封身侧打量着孟婉儿,又瞟了一眼刘封,依然说道,“我看她就像王妃!”

“不许胡说!”刘封哭笑不得,打断了乌珠,赶紧向马瑶雪行礼,问道,“马将军在西凉,可都还好?”

“家父一切都好!”马瑶雪反而显得有些羞赧,低头行礼。虽然在成都的时候也和关凤等人一样刁蛮,但如今见了刘封和张苞,心境大不相同,她可不能像乌珠那般洒脱,顿了一下又说道:“我们二人奉父亲将令,带女子兵前来随

驾出征,没想到……”

“继业,既然二位夫人到了长安,你快去好好陪着她们,”刘封不动声色地打断了马瑶雪,将身后的张苞一把推到面前,“正所谓,久别胜新婚啊!”

“哦,是,是……”张苞不知何时竟然一张黑脸变成了紫色,竟然也忸怩作态起来,不敢睁眼看乌珠和马瑶雪。

就在三人相视无言的时候,刘封已经大笑着,和荀方二人离开了大街。

“我们,我们的家在何处?”张苞看着二女,摸了摸自己的胡茬,两只手搓来搓去,无处安放。

“我们已经来了好几日,自然有住处,快走吧!”乌珠郡主上前抱住了张苞的胳膊。

“咳咳,这是大街之上,那么多人……”张苞吓了一跳,黑脸四下观察,见大多数人都捂着嘴偷笑,赶紧指了指前面,“快带路,带路。”

“你是我夫君,怕什么?”乌珠不满地撅起嘴,凑到张苞跟前,小声嘀咕着,“到了家中,我不止要抱你的胳膊,还要抱……”

“瑶雪,快走,快快……”张苞如遭雷击,浑身一颤,推着马瑶雪的肩膀,跌跌撞撞钻进那几个女兵之中去了。

马瑶雪没来由地脸红到了脖子根处,低着头几乎小跑着在前面带路,张苞的手放到肩膀上的一瞬间,她竟然全身酥软,差点站立不住。乌珠在后面咬了咬娇艳欲滴的红唇,两手抓着披风也跟了上去,妖娆的背影扭动着,街上的百姓中响起一阵吞咽唾沫的声音,很快一群女兵便消失在了街道之上。

第754章 后顾之忧

几个年轻人簇拥到刚才女兵站立的地方,贪婪地吮吸着空气中飘动的香味,一脸陶醉。

但想到那个五大三粗的黑汉,心中未免又有几分不爽快,用燕王金句来说:就是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这两个女子都貌美如同天仙,应该和当先那一位白面将领才相配,那容貌和气质,都让人自惭形秽了。

“你小子这是找死,你知道那黑脸的是何人?那可是张苞张将军呐!”人群中,有早在长安的百姓已经认出来,这二人正是刘封和张苞,怪不得女子被称为王妃。

刚才还发牢骚的人赶忙捂着嘴掉头溜走了,生怕被人记住他们的名字去官府揭发,说不定脑袋都保不住了。诸葛亮和关羽死去的消息,此时还未传到长安,百姓们更不知道蜀汉朝堂之上已经发生惊天巨变,刘封表面上的淡然自若,故意在街头露面,都是为了安抚人心,其实他

早已心急如焚。

长安的东面宫殿被改造成了署衙,其余的宫殿除了皇宫还保留看守之外,所有的府邸都被安置了各级官员居住办公,饶是如此,整个皇宫也显得空旷寂寥。

刘封正急匆匆地走着,忽然想起身后还跟着孟婉儿,便站住了脚,却听孟婉儿“哎呀”惊叫一声,已经扑到了刘封的背上。

她刚才被乌珠一阵戏弄,心如鹿撞,一路上心潮澎湃,只顾低头看着刘封的脚后跟走路,哪里想到他会突然停下来。

看到孟婉儿局促娇羞的模样,刘封无奈失笑,对荀方吩咐道:“马上派人给孟姑娘安排住处。”

荀方对这一切似乎视而不见,听见刘封命令,才指了指身边的一名士兵,叫他带着孟婉儿去休息,孟婉儿甚至连招呼都不打,低着头匆匆离开了。

“陛下车驾,搜寻情况如何了?”刘封左右看看,为了掩饰尴尬,便直奔主题。

荀方眉头紧锁,言道:“赵统和赵广二位将军带了三千人前往武功,三日前报信,已经找到尸骨,只是都被埋在泥沙土石之下,还要小心挖掘。”

“能找到就好!”刘封微微点头,心中感慨,刘禅一路奔波,终究还是没能看一眼汉代的皇宫。

虽然刘禅只是大汉的一杆旗帜,实质性的作用并不大,但要搞个尸骨不存就贻笑大方了,总之还是要办个体面的葬礼才行。其实刘封最心疼的,还是随驾的赵云和向宠二人,赵云虽然年纪大了,但比之关羽还要健硕,本想等他伤愈了领兵出征,晚年的赵云照样勇猛,而且光凭赵子龙的名头,

就算不用上场杀敌,也能震慑敌军。

向宠从刘备时期就担任御林军统率,刚正不阿,一心为公,有这样的人物留在皇城,诸葛亮放心,刘封也就更不用过问了,后方的稳固才是出征的底气。“等随从尸骨都找齐之后,将其接到咸阳,先于皇陵中选定陵墓,早做准备,”到了府衙,也来不及休息,刘封叹了口气,“父皇葬在成都,陛下能回归祖陵,也算是聊做安

慰吧!”

荀方点头道:“此事我已安排人去终南山请葛玄道长前来主持,成都也该有人赶来处理。”如今五虎上将只剩下马超一人,听说还因为身体缘故,基本上告别了马上生涯,老一代的文武不断凋零,新生代的才俊还等着他去发掘,而刘封对后三国时代的人物,却

多少有些陌生。荀方见刘封苦着脸不说话,知道他心中烦乱,言道:“陛下遭此大难,实在出人意料,消息一旦传出,必定人心慌乱,国不可一日无主,不知殿下在洛阳之时,可曾和诸将

商议过此事?”为了夺取洛阳,诸葛亮策划中原大战,数路兵马一同发动,主要的将领都汇聚在洛阳,成都有一部分大多都是文臣,如今诸葛亮和关羽出了意外,荀方很清楚,所有的决

定权都在刘封的手中。

刘封看了一眼荀方,忽然问道:“若以世元之见,该如何应对?”

荀方似乎早就料到有此一问,抱拳道:“我与士载几人,早在成都就拜殿下为主,就算殿下继承大统,也是众望所归。”

“哼,好一个众望所归,”刘封一声冷笑,却让荀方愕然,不明所以。

刘封抬手指了指宫门外,手臂挥动,画了一个圈,冷笑道:“你们这是要把我关在这小小的皇城之中啊!莫非世元也不知吾之志向乎?”

荀方一怔,摇头失笑道:“不想殿下竟是如此作想,这几年闲暇时间,我一直在看殿下所绘的‘世界地图’,岂能不知殿下大志?”“既如此,我又如何能够独坐深宫?”刘封点点头,慨然道,“且不论我若成为大汉之主,这汉室还算不算汉室,百姓及后世如何议论。就说身为一国之主,如何能够常年出

征在外?甚至深入大漠,远走海外,岂非天大的笑话?”刘封的志向和为人,荀方算是最了解的,听了这话,倒是没有多少意外,皱眉道:“若是殿下不肯继位,便当按照长幼有序之礼,唯有北地王一人,只是他年不及舞勺,若

将来殿下出征在外,只恐会大权旁落。”“当真是英雄所见略同!”刘封不由感叹,姜维和荀方几人的担忧竟然如出一辙,大概是生在这个时代,十常侍的影响太过严重,自信笑道,“你们可不要小看了刘谌的能力

,将来必为一代明主。”

荀方不知道刘封的自信从何而来,只好抱拳道:“既然殿下已经有了决断,便要即刻准备,迟则生乱。”

“明日一早,我便赶往成都,此次新皇继位,我打算就在长安准备登基大典,”刘封缓缓说道,“事关重大,世元你要在长安多多操持。”

荀方正要答话,却见外面急匆匆走进来一人,手中拿着一个拇指粗细的竹筒,上面刻着暗金色的印记,这正是暗卫的密信,荀方接过来直接递给了刘封。刘封撕开火漆,从里面取出一张两指宽的纸条,才看了一眼,便脸色大变,一掌拍在黄梨木的桌子上,怒喝道:“混蛋,全是一群混蛋、废物!”

第755章 雪上加霜

哗啦啦——

上好的黄梨木桌子瞬间化为数块,轰然倒地,刚刚倒上的茶水洒了一地,茶碗也被摔碎,热水在地面上白气缭绕,一片狼藉。

荀方吃了一惊,倒不是因为刘封的力大,而是跟随刘封如此之久,他还从未见过他如此失态过,也意识到事情必定十分严峻。

“殿下,何事?”荀方将地上的茶碗用脚踢开一旁,猜测着又有什么惊人消息,如今国内局势本就如同危巢之卵,悬而未落,要是再有什么意外,可就麻烦了。

“你自己看!”刘封不耐烦解释,将纸条塞到荀方的手中,背着手走到了房门口,长长叹了一口气,脚步沉重。

“啊?这——”荀方看到密信上的几行字,脸色大变,手指颤抖,惊得说不出话来。

“废物,一群废物!”刘封一巴掌拍在门框上,扶着门框低下头,在极力忍耐着自己的怒气,不断咬牙。

“殿下,成都只怕……去不得了!”荀方紧皱眉头,走到刘封身后说道。

“去,为何不去?”刘封豁然回头,眼中杀气毕露,寒声缓缓说道,“一定要去!”

“可是这……”荀方晃了晃手中的纸条,陷入了沉默。

那密信正是从成都送来的,刘禅一行遇难的时候,队伍分为两段,一部分往长安报信,另一部分返回成都去报信。

消息传到成都,朝野震动,一片惶恐,还好有费祎主持朝政,让皇后张星妍坐镇皇宫,先稳定了都城,同时命人严守城门,等候刘封前来主持大事。

却不料消息走漏之后,不到半月时间,先是甘陵王刘永在犍为起兵,以长幼有序为名,想要继承皇位。

而在梓潼的安平王刘理也不甘落后,以清君侧为名同时发兵,两人不约而同号召各郡县前来支援,刘永召集四万兵马前往成都,刘理在梓潼更有六万兵马也向成都开进。

刘封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千辛万苦、费尽心力稳定军心,这两个在历史上没什么记载的人物,居然横插一脚,不但不帮忙,还妄想生乱。

他本想在消息传出之前尽快处理此事,只要在成都让刘谌继位,稳定朝堂,再接到长安登基,加上自己坐镇皇宫,所有的风浪都会渐渐平息,这个意外却让他措手不及。自始至终,在刘封的脑海中,根本就没有出现过这两位在史书中一带而过的两位王子,甚至姜维等人也没有提起过,也是这两人平日里本就平平淡淡,没有出奇之处,继

位之事,都先考虑的是刘封。

刘封扶着门框,面对湛蓝的天空,真想大声告诉刘备:你生了几个好儿子,个个都是好样的,足以出人意料!

这兄弟二人,完全诠释了什么叫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如此危难之际,但凡有一点点脑子的,也知道不能生乱,刘永和刘理在朝堂上并无建树,军中更是没有势力,难道仅凭着刘备之子这个名号,就能得到群臣的拥立?刘封此时可真是哭笑不得,又生气又想笑,刘备怎么说也是一代枭雄,生了三个儿子竟都闹下这么大的笑话,刘禅好歹还有个肯放权的好名声,这刘永和刘理,简直就是

弱智。如此看来,曹操还真是人生大赢家,后代到传到三代曹睿,尚不失为一代明君,而且还在文坛上留下了“三曹”的名号,更有曹子建才高八斗之说,相比之下,刘备和孙权

,简直就是笑话。

现在的东吴,也是乱成一锅粥,孙权还没死,就出现了tài zi dǎng和鲁王党之争,朝堂上乌烟瘴气,人人自危,蜀国有个诸葛亮苦苦支撑,却也是外强中干而已。

“非但不能雪中送炭,反而雪上加霜,该杀!”刘封握着拳头,恨恨说道。

荀方叹了口气,忧心道:“甘陵王、安平王起兵zào fǎn,其心昭然若揭,只怕前往成都,一路之上,不会太平。”

“如今的益州,只怕已经乱成一片,郡县官员、各地百姓不知所归,我更不能有片刻耽搁!”

深吸一口气,平息着胸中翻腾的怒气,刘封无力地坐在大殿的门槛上,太阳从殿角斜照下来,鬓角上的青筋在突突跳动。荀方此时已经冷静下来,思索片刻言道:“成都之事,自然要尽早解决,但此密信从成都送来此处,至少也有半月时间,此时益州情形不明,只怕各郡县被迫拥立二位王爷

,路途不同,入川之路极其艰险,一旦有心埋伏,便是万劫不复,殿下如今身兼天下安安危之重任,万不可冒险行事。”刘封叹了口气,皱眉道:“梓潼和犍为,一个在成都以北,一个在成都以南,必定会对皇城形成夹击之势,成都周围兵马也不过三万,但愿费祎能够稳定军心,固守城池。



荀方忧心道道:“益州之乱,只需加强永安、汉中警戒,便可阻隔,对外并无祸患,只怕消息传出,东吴和曹魏不会坐视,趁机来攻。”

刘封点点头:“孙权自顾不暇,人心不稳,又无人可用,我已让关平返回荆州,料想无事,倒是司马懿在豫州,却不得不防。”

荀方言道:“洛阳之战,魏国中原兵力空虚,若能将司马懿调回河北,就算他人有心,也不敢贸然发兵。”“将司马懿调离中原?”刘封微微侧着头,若有所思,先对荀方吩咐道,“你即刻向益州各郡写信,以我的名义晓瑜各处,只需防守观望,按照礼数,北地王刘谌才是继承天

命之人,不可助纣为虐,如何措辞,你最擅长了。”

“是!”

“还有,派遣暗卫精英在成都保护刘谌,当此之际,千万不能再让北地王有什么意外,否则将是一团乱麻。”

“殿下所虑甚是!”荀方点头,再次问道,“只是入川之路,必定凶险无比,殿下打算如何行动?”

“我自有办法前去!”刘封摆摆手,心中有些烦乱,“先等我休息片刻再做筹谋,司马懿在中原必定会有所动作,我有一计,可叫他解甲归田。”荀方悚然动容,但想到刘封自从来到城中,还未休息吃饭,也不急着追问,先派人送他去休息,马上写信送到益州各郡,安抚民心。

第756章 春情泛滥

刘封迈着沉重的脚步回到原先的府邸,老管家刘福早在门口眼巴巴地在等着,佝偻着后背,须发花白,转眼间,当年沉稳干练的管事也有些力不从心了。“公子,你可算回来了,”看到刘封,刘福从台阶上快步走下来,擦着浑浊的泪水,“夫人听说你遭了不幸,连夜赶去洛阳,老奴这心里也一直七上八下,你总算回来了,回

来了……”

看着不住点头落泪的老人,刘封心中感慨,上前拍拍他的肩膀,笑道:“我这王府虽然不算大,但也是老管家的功劳,你可要保重身体,我以后还要仰仗你搭理府邸呢!”

“一定,一定,老奴一定尽心尽力,”刘福激动地连连点头,又看了看刘封身后,问道,“诸葛夫人她在何处?”

“夫人留在洛阳了!”刘封叹了口气,不愿向刘福说这些伤心之事,背着手走进了府们。

刘封的府邸是当年来长安时诸葛亮分配的,虽然不如真正的王府宏大,却也是原先一位大员的宅邸,三重院落,走廊亭榭,花鸟鱼池样样俱全。

刘封常年出征在外,诸葛果又喜安静,关凤一直留在襄阳,这座不算大的府院中,只有十几人,显得特别空旷,许多房间都是空置。走过前厅的时候,忽然看到门槛旁边角落摆着的木马,刘封停下脚步,走过去拿在手中,木马上落了一层尘埃,但也能看出它被磨得十分光滑,应该就是刘伶平日的玩具



一想到家人,刘封心中的愧疚更深,尤其是刘伶,这个儿子已经长到快六岁了,父子两人相处的时间总共加起来,恐怕还没有一年,甚至有时候感觉都十分陌生。

“这是小公子的玩具,可是老夫人亲手做的。”刘福看到刘封发呆,在一旁轻声解释。

他口中的老夫人正是黄月英,提起黄月英来,刘封心中愈发难受,诸葛亮这次为了救他殒命,如今成都又乱成一锅粥,诸葛果已经写信命人送去,不知道能否稍作安慰。

益州的局面乱成一团,消息不明,一想起来就刘封心中着恼,怒其不争,这也是刘封心烦意乱的根源所在,如果换了别人生乱,他还能勉强冷静下来。

“真是猪队友!”刘封用手抚着额头,走向大堂。

“公子要吃猪油做的饭吗?”刘福心中有许多关切和疑问,看到刘封脸色不太好,也不敢贸然去问,听他开口,赶紧跟着搭腔。

“不用了,你去忙吧,不用管我!”刘封一怔,不由哑然失笑,刘福的老而失聪,力不从心,和现在蜀国的境地,又何尝没有相似之处?

“哦哦,”刘福答应着,转身要走的时候,回头说道,“公子,房间里……”见刘封已经迈步走进了大堂,便摇了摇头,转身离去。

“咦,你怎么会在这里?”刘封一脚踏进门槛,就看到孟婉儿正盯着满桌子的饭菜fā lèng,脸上神情古怪,有喜有忧,甚至偶尔还有几分羞涩。

“啊!殿下,你,你来了……”孟婉儿被吓了一跳,听声音才注意到门口站着活生生的一个人,看到刘封,忽然又低下头。

“这个荀方!”刘封顿了一下,无奈地笑着摇头,想不到竟把孟婉儿送到了这里。

走到桌前坐下,看着有些手足无措的孟婉儿,“坐啊,我们又不是第一次单独相处,今日为何如此拘谨?”

“是!”孟婉儿不敢看刘封,低着头坐下,拿起桌上的筷子,却是动也不动。

“你这是怎么了?”刘封失笑起来,孟婉儿身上这种女儿的娇羞并不多见,大多数时候还是骄矜活泼的,甚至有几分狡黠,就算当初在熊耳山,也从未如此局促过。

“没,没有!”

“那快吃饭吧,吃了饭好好休息。”刘封端起碗,才觉得腹中饥饿,刨了两口饭。

“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看到孟婉儿只是心不在焉夹了一根青菜,刘封又问道。

“啊?没有……”

“哦,那快吃!”刘封夹了几块鸡肉放到孟婉儿的碗中。

孟婉儿嘴巴放在碗上,没滋没味地一颗一颗夹着米粒送到嘴里,一时间房间里无人说话,气氛显得有些沉闷。刘封并非这个时代的愚顽之人,他早就知道孟婉儿喜欢自己,而且他对孟婉儿也颇为动心,也有把孟婉儿纳入房中的意思,但眼下局势一片混乱,不是儿女私情的时候,

脑海中转来转去,都是益州的事情,便显得有些迟钝了。

他虽然两世为人,但对女人还是了解得不够透彻,孟婉儿原本就对他芳心暗许,这一次经过禳星之术,刘封无论冲容貌和气质上,都有了一次质的飞跃。他哪里知道,再见他的时候,孟婉儿的思慕之情已经泛滥得无以复加了,如同滔滔大河,一发不可收拾,再加上诸葛果和关凤的默许,更是难以克制,此时的孟婉儿如同

置身洪流之中,根本身不由己。

“你怎么不吃?”刘封连吃两碗饭,才看到孟婉儿碗里的饭菜动都未动,皱起了眉头,忽然又怪笑道,“要不要我来喂你?”

“啊?不用不用!”孟婉儿猛然抬头,看到刘封略带几分轻佻的笑容,忽然想起了两人独处的时光,竟然呆住了。

刘封又夹了些菜放到孟婉儿的碗里,笑道:“好了,快吃饭,吃完之后,我还有大事要拜托你去做。”

“何事?”孟婉儿期待着。

“嗯,算是江湖上的事吧!”刘封沉吟着,问道,“张宁是你的姑母,你们孟家和张角的关系,江湖上有多少人知道?”

孟婉儿答道:“原先因为黄巾之乱,此事倒是一直隐秘,但太平谷天书降世的消息一出,基本上所有人都知道这层关系了。”

“很好!”刘封点头道,“我眼下有一件大事要拜托你去做,借用孟家在江湖上的影响力,散布谣言。”

“散布谣言?”孟婉儿一怔,嘴里叼着半根青菜,衬着她饱满的红唇,煞是诱人。

“具体如何去做,吃完饭后我详细告诉你,”刘封手指敲着桌面,看到孟婉儿的神情,忽然又笑道,“等此事做成,我便派人到孟家去提亲,你看如何?”

哐啷啷——一阵碗筷落地的破碎声音从大堂里传出来!

第757章 甄家三子

小憩一阵,再从府中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间,大街上依旧热闹,叫卖声此起彼伏,随着丝绸之路的大力开发,长安已经日渐繁荣,有了几分帝都的气象。来到府衙之中,却见荀方正在接待一位年轻人,看上去也不过二十五六,但此人一身穿戴极为讲究,都是上好的锦缎,唇上留着一撇髭须,面色沉稳,颇有气度,眼睛里

透着几分精明。看荀方有事,刘封便准备转身离开,虽然这人相貌不凡,但荀方未曾提起,刘封也不愿多问,他现在可不是当年见了谁都要打听是不是历史名,求贤若渴的时候了,身为

堂堂燕王,也要有一点身段才行。

这并不是说刘封膨胀了,而是在这个时代,有时候必须要如此去做!

“殿下,你来得正好,”不料荀方看到刘封从前庭走进来,却迎了出来,走下台阶低声道,“方才甄家的人来了,在调查甄显遇难之事,你看要不要……”

“河北甄家的人?”刘封背着手,看了一眼大堂中的人,双目微微一缩,点头笑道,“好,去见见!”

荀方带着刘封进入府衙,那人看荀方的态度,就知道刘封身份不简单,早已经站起来恭候,神态从容,一看就是见过大世面的人。

“这位便是河北甄家的三公子,甄景,”荀方介绍着,又向年轻人指了指刘封,“此位便是甄公子方才提到的燕王!”

“哎呀,不想燕王殿下竟也到了长安,”甄景方才就被刘封的气度所慑,心中有几分唐突,此时听到竟是刘封,顿时面露震惊之色,连忙躬身抱拳道,“草民拜见燕王!”

“甄公子不必多礼!”刘封微微颔首,示意二人落座,言道,“三公子来长安,是为甄家生意,还是为了令兄遇难之事?”

“唉,自从惊闻家兄遇难之事,家父在寿诞当日吐血昏迷,如何还能再做生意?”甄景深深地叹了口气,眉头紧皱,“在下此来长安,正是调查家兄遇难之事。”

“原来如此!”刘封点点头,看了一眼荀方,“可有线索了?”

荀方摇头,无奈道:“属下只是提供一艘官,离开长安之后,诸事一概不知。”

甄景连忙摆手道:“在下并非此意,世元为了能让家兄尽早赶回河北,不惜提供官船,这等恩情,我甄家绝不会相忘,甄家并没有半分怀疑汉军的意思。”甄景来到长安,必定事先要到甄家在长安的临时别院去询问,那里还有甄显留下的几个人看守,经过一问便知,此事的确和荀方毫无干系,他主要还是代表甄家来感谢荀

方出手相助之情。

虽然此事事先无法预料,但甄景已经在江湖摸爬滚打近十年,这点商业头脑还是有的,能借此和长安太守拉近关系,这对甄家将来在西域的商路,可是有极大帮助的。“正所谓追根溯源,甄公子前来询问,也是应当的!”刘封倒是不置可否,顿了一下言道,“只是据本王所知,令兄遇难,乃是魏军所为,只怕是有人暗中操控,故意针对甄

家。”

“哦?”甄景神色一动,忙抱拳道,“临行之前,我们家中已经有了一些线索,二兄正往汜水一带调查,在下奉命前来长安,却不知殿下有何高见?”

甄家早已调查过,甄显一行在汜水附近凭空消失,正准备派人仔细调查的时候,蜀军却奇袭虎牢关,紧接着洛阳也失陷,这让甄家的人措手不及,调查也更加困难重重。

如果虎牢关还在魏军境内,凭借甄家在魏国的地位和人脉,彻查此事都不算什么大事,相信不出半个月,就能搞个水落石出。

但数日时间,虎牢关就被蜀军占据,又是两国边境之地,盘查得极为严密,陌生人连靠近关隘都被严加警告,更不要说到附近去调查了。

刘封前几日还在洛阳,甄景便敏锐地察觉到,此事刘封恐怕已经知道了一些消息,而且只要刘封能够点头,再去洛阳和虎牢关调查此事,也就方便多了。

刘封低头整理了一下衣襟,忽然说道:“夏侯楙三十万兵马留守洛水,与本王对峙,却为何在一夜之间忽然兵败,甄公子可知道其中原因?”

“这……恕在下愚昧,难以猜测!”甄景摇头苦笑。

夏侯楙兵败,的确震动整个河北,本以为他能坚守半年,没想到连两月时间都不到就溃不成军,兵败被擒,如果不是大天气原因,甚至可能比这还要快。

朝野震惊的同时,咒骂夏侯楙的声音自然也是接连不断,甚至连与夏侯楙不睦的两位兄弟都未能幸免,夏侯家的人一旦迈出府门,迎接他们的就是烂菜叶,臭鸡蛋。

人人都只骂夏侯楙无能,但谁也不知道他为何会败得如此之快,这等军事机密,甄景当然也无从得知了,刘封忽然问起,便觉得有些啼笑皆非。

却听刘封缓缓说道:“只因夏侯楙收到了一条假情报,想要将计就计诱敌深入,却不料反被人所骗,丢失地利,三十万大军几乎全军覆没,败退洛阳,无力再战。”

甄景心中一动,忙追问道:“若此事与甄家有关,还请殿下告知,我甄家绝不会忘了殿下相助之情。”

刘封紧紧皱眉,叹了口气:“此事说来倒也蹊跷,我本欲派人调查,奈何正值多事之秋,国事缠身,无暇顾及,如今想来,此事恐怕与甄家也有关联。”

甄景有些坐不住了,往前挪了挪身躯,急问道:“请殿下指教。”

刘封看了看甄景,再次问道:“不知甄家在河北,甚至整个中原,可有仇家,或者家族生意之上,有针锋相对的对手?”

“久在经商之路,仇家岂能没有?”甄景耐着性子答话,沉吟片刻才说道,“若是论到实力相当的对手,不是在下狂妄,整个魏国之地,无人敢与我甄家作对。”

看到甄景自信的神态,刘封却淡淡一笑:“岂不闻,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有多少人觊觎甄家的实力,虽不敢明处争锋,也会暗有动作!”甄景起身抱拳道:“愿闻殿下高见!”

第758章 甄家调查

“明枪易挡,暗箭难防呐!”刘封深深叹气,看着甄景缓缓说道,“据我所知,甄家不仅在商道之上,雄踞河北乃至中原之首,就是朝堂之上,也实力不弱,光是甄后一人,

就足以让甄家飞黄腾达,对于甄家不满之人,可不仅仅是商场中人呐!”

甄景一阵愕然,忽然若有所悟,再次抱拳道:“都说殿下智谋过人,今闻一言,当真如醍醐灌顶,茅塞顿开。”刘封摆摆手,笑道:“甄家在魏国朝堂之上如何,我并不知情,本王也非经商之人,所见便与甄公子有所不同,令兄在虎牢关遇难,或许是有人故意为之,也可能是适逢其

会,霉运当头,正好当了别人的一枚棋子。”

甄景面现激动之色,再次站起来说道:“若是与家兄有关的消息,还望殿下尽数告知,待此事了却,甄家必定有厚报,如果殿下将来……”

甄景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才咬牙道:“将来一统天下,兵进河北,我甄家也能略尽绵薄之力!”“哦?”刘封似乎有些意外,玩味地看了一眼甄景,忽然笑道,“甄公子在这里夸下海口,却不知能否代表甄家的意思?又或者,你今日的许诺,不经家主同意,能否做得了

主?”

荀方也在一旁拉了拉甄景,提醒道:“三公子,如今虽然是为了家事,但军中无戏言,就算经商之道,也讲究诚信二字,万不可信口开河。”“实不相瞒!”到了此时,甄景已经感觉到刘封必定掌握了极其重要的线索,心下一横,便将家中之事说了出来,“家父闻听家兄遇难,大为震怒,叫我兄弟三人不惜一切代

价找到凶手,谁能为其报仇雪冤,便可继承家主之位,若是殿下能够助我一臂之力,甄某必定不忘今日大恩!”

“原来如此!”刘封恍然,点了点头才缓缓说道,“我只能将军中之事据实相告,至于内情究竟如何,本王尚未来得及调查,还要甄公子亲自去查才行。”

甄景大喜道:“多谢殿下!”甄家老家主甄尧未死之前,按照家族礼仪,老二甄擢的的权力还是最大的,他们兄弟三人一起出来调查此事,甄擢便派老四甄维往西凉去调查线索,甄景在长安一带调查

,自己却去了虎牢关附近。

据可靠消息,甄显一行就是在汜水一带忽然失踪,最有可能在汜水关调查到线索,甄擢如此做,就是故意支开他们,但长子如父,他们却不得不忍气吞声,听从调配。

远走西凉的甄维基本已经放弃此事,干脆借此机会去拜访甄显在西域一带的生意伙伴,如果能设法得到西域一带的商路管理权,也能获取不小的利益。

甄景在长安便更觉尴尬,但为了回去有个交代,他不得不加以调查,也想借机与荀方交接,如果能从此与汉军攀上关系,在荆州和益州也会有莫大的好处。

他万万想不到在这里无意中碰到刘封,竟会忽然转折,出现了莫大的希望,而且刘封手握大权,如果再能提供线索,让他第一个找到真凶,岂不是家主之位有望?

大喜过望之下,甄景再也按捺不住,甚至不惜将家族之事和盘托出,以期获得刘封的信任,如果以后能直接和刘封攀上关系,那还了得?

刘封慨然道:“说起来,或许也是天意,本王与夏侯楙对峙之时,忽然有人前来报信,说从水路奇袭虎牢关成功,但本王却并未从水路派兵,便料到定是夏侯楙之计……”

当着甄景的面,刘封将夏侯楙派方仁来假传消息,自己将计就计的过程简要说了一遍,当然没有说出方仁的身份,只说是虎牢关的一名魏军兵卒。

说完之后,不仅甄景呆住,就连荀方都觉得有些啼笑皆非,夏侯楙自作聪明,其实一直都是自以为是,所以才导致大败,事后再说起来,竟觉得有些荒唐了。

沉默片刻之后,甄景渐渐有了思路,怔然道:“如此说来,虎牢关守将告知夏侯将军的所谓蜀军,便是家兄一行了。”

“不错!”刘封缓缓点头,“想必是他们看到令兄所乘船只乃是我大汉官船,才有误会吧!”“这却不对!”荀方一听着急了,马上说道,“就算船只是汉军船只,但既然交手,必能说话,甄显就在船上,有他出面,亮出甄家的身份,谁敢再动手?就算他们将甄家的

人全部杀死,到船上检查,也必能发现线索,为何还要假传情报?”

看到荀方着急的神情,刘封嘴角泛起一抹不易觉察的笑容,他早就猜到荀方肯定会急于解释,否则借船之事不但没有了人情,反而还害了甄显。

这个锅,荀方肯定不会背。

“不错,正是如此!”甄景在这方面反应虽然没有荀方快,但荀方一说,便心中了然,握拳沉声道,“这虎牢关的守将显然是假公济私,谎报军情,着实该死!”

刘封一脸沉重,叹了口气:“所以本王才猜测,是有人故意让夏侯楙兵败洛阳,否则误杀甄家之人,为何不立即禀报,反而谎报军情,欺骗夏侯楙?”

“可恶!”甄景顾不得刘封在眼前,狠狠地砸了一下桌面,又问道,“如今虎牢关被殿下所取,不知那虎牢关守将如何处置了?”

刘封皱眉叹息:“据邓艾回报,虎牢关守将名叫徐晋,大概是因为畏罪,便主动献关,却不料在第二日,便被人暗中杀害,身首异处。”

“啊?怎会如此?”甄景大惊,眼看抓到的线索再次断了,不由惊呼出声。

“这也正是本王不解之处,”刘封眉头紧锁,看了看甄景,叹道,“正当本王要派人调查的时候,却在洛阳遇刺,往后之事,更是令人难料,此事便耽搁至今了。”

刘封遇刺的消息,甄景也是听说过的,在他经过洛阳的时候,还听说刘封昏迷不醒,全城戒严,所以他连洛阳城都没有进,直接来到长安。正当他失望的时候,却听刘封说道:“眼下本王唯一所知的线索,便是那徐晋脖颈耳根之处,有一个狼头刺青,却不知是否有用。”

第759章 不同手段

听到“狼头刺青”几个字,荀方神色微震,看了一眼刘封,不动声色地端起了茶碗。

“狼头刺青?”甄景皱着眉头,低头沉思。刘封也皱眉道:“如果徐晋只是因为不察,误杀了甄家之人,他已然畏罪献关,便是我大汉士兵,我自会保护于他,却不料隔夜便被人所杀,我料此事必定背后有人暗中指

使,杀徐晋之人,才是真正的凶手。”“哼!徐晋一定是故意下手杀了兄长一行!”甄景思索半晌,才道:“正如方才荀太守所说,就算是误杀,魏军不可能一瞬间便将几十人全部杀死,只要有人喊叫,必定能够

知晓兄长身份,但他们无一人生还,想必是早有图谋!”

刘封的眉毛挑了挑,摸着下巴沉吟道:“若是事先早有图谋,这可真是一石二鸟之计,此人心机之深,当然令人吃惊。”荀方在一旁不失时机地点头,叹道:“如此一来,不但假借敌军之名杀了甄家长子,必定引起甄家大乱,就算甄家的人追问起来,也有理可辨;又假借情报骗了夏侯楙,致

使其大败而逃,此等周密的盘算,恐非寻常之人能做到。”

“究竟是何人针对我甄家?”甄景已经脸色微变,一想到这事背后竟有如此可怕的人物和势力,就心头沉重起来,这已经不是他一人所能解决的问题了。

“眼下唯有查出杀死徐晋之人,方能再找到线索!”刘封叹了口气,“只是不知徐晋身上的刺青印记,是否和他背后的势力相关。”

荀方“嘶”地吸了一口气,沉吟道:“这倒简单,可先在魏军阵营中暗自查访,看是否还有和徐晋一样有刺青之人,便可顺藤摸瓜了。”

“对啊,”正眉头紧锁的甄景恍然大悟,再次拍着桌子,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忙抱拳道,“此等重要消息,在下必须尽快赶回家中禀告,就此告辞!”

“若能查出线索,还请甄公子派人到洛阳告知,”刘封起身回礼,淡淡说道,“徐晋总归也是归顺我大汉之人,若不给出一个交代,只怕其他降兵心中惶恐。”

“一定,一定!”甄景大喜,能继续和刘封取得联系,正是他迫不及待的,这一次不但先查出了重要线索,还和燕王刘封攀上关系,简直功莫大焉。

一想到老二甄擢还在虎牢关附近苦苦徘徊,甄景的嘴角泛起了得意的笑容,走出府门的时候,只觉得脚下轻快无比,三阶石阶,一步便跨了出去。

“殿下方才之言,有几分是真?”甄景的背影消失之后,荀方才回头问刘封。

“九分!”刘封坐下来,淡淡笑道,“那报信的魏兵,已然投诚,徐晋之事,自然也有一半是假了,世元觉得如何?”

荀方笑道:“若不是殿下说出狼头刺青来,我也会信以为真,不会有丝毫怀疑。”

几次刺杀刘封的刺客,基本都有狼头刺青,这件事,只有和刘封亲近的一些才知道。

暗卫一直都在暗中调查,荀方在长安也会和暗卫的人接触,自然也知道此事,所以刘封一说这几个字,荀方便觉得其中必定有诈,不动声色地配合刘封引导甄景。刘封冷笑道:“正所谓祸福相依,因为此事,我们得到甄家的暗中支持,甄家也需要和我们结好关系,可谓一拍即合,甄景此番回去,必定能在朝堂上搅起一番风云,倒叫

我省了许多麻烦。”

荀方问道:“方才殿下引导甄景,暗指甄家在朝堂之上也可能树敌,又抛出狼头刺青的线索,莫非已经查到了背后之人?”

“正是!”刘封微微点头,脸色微沉,缓缓道,“这群刺客,乃是司马家暗中培养的幕僚,必定是司马懿处心积虑想要置我于死地。”

“竟然是司马家为之?”荀方悚然动容,旋即又疑惑道,“司马懿不惜屡次动用家族之力刺杀殿下,损伤如此惨重,恐怕不会是一心为国吧?”“这就不得而知了!”说实话,刘封也猜不到司马懿为何对自己如此忌惮,叹了口气,冷笑道,“但此事确实是司马懿所作,我就不得不反击,若论下作手段,我自认要比司

马懿多一些。”

荀方看到刘封的诡笑,不由心中凛然,惊问道:“殿下莫非也要派人去刺杀司马懿不成?”

“要是将他暗杀,未免也太过轻松了!”刘封缓缓抬起头来,此时夜幕降临,庭院中光线变暗,他的眼眸更加深邃可怕,沉声道,“我要让他活着,痛苦地活着。”

“痛苦地……活着?”荀方念叨着,吃惊地看着刘封,刘封在他心中一向都是和蔼可亲,就算有些手段,也是雷霆之势,这一次好像显得有些阴损了。“当年出征羌族之地,在大草原上,我见过一种鹞鹰,常于天上盘旋,以田鼠为食,但它每次捉到田鼠之后,却不会将其杀死,而是带到天空之上,将其坠下,田鼠坠地不

死,还会继续逃跑,鹞鹰会将它再次抓起,升空后又坠落,如此反复,直到田鼠受尽惊吓,最终被摔死之后,才会撕而食之……”

刘封缓缓说完,才看向荀方,淡淡笑道,“对付鼠辈,这个手段再恰当不过了。”

“啊?这……”这个平时觉得再平常不过的笑容,此时在荀方眼里,却显得诡异而可怕,不由擦了一下额头上的冷汗,咽了口唾沫,苦笑道,“还好我不是殿下的敌人。”刘封端起茶碗,吹着茶叶啜了一口,发出一长串“呼噜噜”的响声,半晌才微眯着眼睛说道:“敌人也分几种,我建立敬贤院,不也是对敌的手段么?什么样的人,就该用什

么样的手段对付,这叫做——罪有应得!”

对于此事,荀方倒是不做评价,轻咳一声问道:“只是这司马家的刺客隐藏极深,我们也是调查半年之久毫无线索,就算甄景带回消息,恐怕也难以查到。”“此事我早已有了安排,”刘封划拉着茶碗盖,单调的声音如同金铁交鸣,“不出三月,司马懿必将身败名裂,如今连司马家,也要遭受牵连。”

第760章 顽疾早除

荀方倒是没有追问刘封如何对付司马懿,想到国中之事,也叹了口气:“如能将司马懿逼出朝堂,魏国上下必定dong luàn,中原之患暂可缓解。只是属下担心,这益州之事,恐

怕也会牵涉众多,引发朝堂震动。”“不错,此事我也想到一二!”听了荀方之言,刘封脸上的狠厉之色瞬间消失,变成了愠怒,手里的盖子咣当一声放在了茶碗上,冷声道,“刘永、刘理皆是无谋之人,他二

人趁此机会忽然起兵作乱,背后必定有人暗中指使,这才是真正的祸端。”

荀方见刘封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松了一口气:“不想天下未统,前方将士还在用命征战,朝堂之上,已然有了心怀叵测之人,当真其心可诛!”

“哼,这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刘封冷哼一声,“借此机会,我正好可一举肃清朝堂,重整朝纲,以后自当上下一心,振兴汉室。”

“痼疾早除,防患于未然,倒也有利!”荀方微微点头,“益州之地,势力本就错综复杂,人心不齐,这一次dong luàn,有心之人必定尽数浮出水面,可一网打尽。”

益州的问题,刘封何尝不知,这早在刘备入川的时候就已经矛盾重重了,刘备带去的荆州势力和当地士族本就不和,暗中较量。再加上刘焉当年在益州打压当地大族留下的诸多隐患和矛盾,让益州的情况变得错综复杂,不比东吴如今爆发的矛盾小多少,甚至牵涉还要更多,刘封一直还在担心此事



本来想局势稳定,等经过两三代人的转变,矛盾会逐渐消失,现在看来,这些人已经按捺不住,想要在老死之前垂死挣扎,索性就快刀斩乱麻了。刘封点头冷笑道:“是该下一剂猛药了!益州之事,如同如今东吴之乱一般,我早有隐忧,只是当初粮草兵力皆出益州,不敢下重手;如今我军拥有半壁江山,各州渐入正

规,荆州、雍州钱粮充足,民心稳定,就算将益州之地重新洗牌,也不至于伤筋动骨。”

荀方疑惑问道:“何为洗牌?”“这个……就相当于对弈之人,重来一局!”刘封摸了摸鼻子,转移话题言道,“我先前便建议丞相重新制定人才选拔之事,将我军中文武大比和曹魏九品制相互结合,已经

有了初步纲要,此为长久大计,我欲在新皇登基之后全面颁布执行,世元可要多费些心思,新政刻不容缓。”

“遵命!”荀方当然知道此事的重要性,起身领命。当年以陈群为首制定的九品官人法,让陈氏一族名声大噪,反观荀家一族,自从荀彧劝谏曹操进位魏王,两人关系破裂之后,家族之力便一落千丈,荀家之人东奔西走,

近乎破败。

当年在颍川之时,荀家的实力甚至比之陈家还要强大,陈家有陈寔,创办太丘书院,门徒无数。

荀家也有与陈寔并称为颍川四长的荀淑,更有八子秉承了乃父风范,时人称之为"荀氏八龙",名望如同噪物。再到后辈的荀彧、荀攸等人,也都是一时俊杰。再看看如今,荀家人被曹魏打压,几乎不见于朝堂之上,唯有自己被刘封信任提拔,才算有了出头之地,这一次刘封让他主持新政修改,荀方便知道是重振家族声望的绝

佳机会,自然十分重视。

“刘永和刘理之事,我自会让费祎和暗卫调查,你无需操心,朝堂之事,却要多与众人商议。”一想到朝中的事情,刘封就觉得头疼无比。他深知每一条政策制定,都会影响成千上万人的命运,而居于庙堂之上,必定就不能体会民间之苦,总会有所偏颇,就算发现问题及时矫正,那些受了影响的人,却成了

一些制度的试验品,在历史的车轮下化为齑粉。“殿下打算如何去成都?”归根结底,荀方还是关心刘封的安危,现在整个汉军的命运,都寄托在刘封一人身上,如果刘封再出了什么意外,刚刚有所起色的局面势必就会

崩塌,前功尽弃。

“蜀道一途,显然是走不通了!”刘封叹了口气,以手扶额,“我打算绕道荆州,从巫峡经永安先到江州,待探清局势之后,再做定夺。”

“这倒不失为一条安全之路!”荀方微微点头,又皱眉道,“只是如此一来,又要拖延时日,不知能否及时赶到!”

刘封言道:“我让继业到汉中领五千精兵往葭菛关,威慑牵制梓潼的刘理兵马,暂时安定民心,轻装简从直奔永安,反倒要比走蜀道来得快些。”

荀方忧心道:“殿下又要独自行动,可千万要注意安全!”

刘封笑道:“你只管放心,司马懿屡次动用那些刺客,想必也已经耗尽积蓄,加之接下来的变化,他也无暇顾及到我了!我自知身担重任,自会倍加小心。”

“如此最好不过!”荀方面色凝重地点头,还是说道,“丞相和关将军将大汉振兴之望寄托于殿下一人身上,不惜以命相易,殿下万金之躯,万不可草率行事。”刘封伸手拍了拍荀方的手臂,笑道:“你尽管放心,我比你们任何人珍惜这条命!只要你将书信及时送到各郡,他们必定不会尽数听从二人号令,此二人手下又无大将领兵

,人心不齐,军心不稳,成都自能保住,都还来得及。”

荀方也知道此事必须要刘封亲自去才能处理,便问道:“殿下打算何时动身?”“明日一早我便赶往武关,”刘封看了一眼天色,外面已经掌灯,摇头笑道,“继业看来是被二位夫人留住了,便叫他们欢聚几日,五日之后动身前往汉中,叫他依计行事,

不到万不得已,不可妄动刀兵,自相残杀。”

“是!”荀方听到此处,想起刘封和两位夫人也何尝不是如此,不由心中感慨。“唉,看来唯有我才是真正的苦命之人呐!”刘封长叹一声,站起身来走向门口,摆摆手道,“明日不必派人来送,城中诸事繁多,你自去处理,我的行踪,要暂时保密。”

第761章 陈罪三条

深冬将至,大地一片萧索,寒风料峭,士兵们都换上了棉衣,虽然有些臃肿,却显得更加高大威猛。

汝南城,一批五千人的新兵正在加紧训练,牛金亲自在一旁监督,地面上还落着一层白霜,枯叶之上凌霜点点,牛金的额头上却已经汗珠滚滚南阳一战,司马懿败逃汝南,却发现豫州和兖州的兵力几乎被抽调一空,先是大将军曹宇征调兵力往河北与刘封交战,紧接着东吴偷袭徐州,曹爽又从中原调兵,洛阳之

战,夏侯楙又调走了十万兵力。就算中原已经几十年不曾征战,钱粮充足,也经不起一年内三次调兵的重任,各郡县的赋税已经提高了三成,刚刚秋收的粮草只能用来应急,一时间百姓怨声载道,苦不

堪言。这一次征兵的效果也大打折扣,整个汝南城才有三千新兵入伍,加上先前的预备守军,勉强凑齐五千人,其他各郡县更不如汝南,民怨是一方面,另一方面,魏军屡战屡

败,节节败退,这让百姓对蜀军充满了忌惮。

以往魏军最为强盛,入伍当兵,还能升官发财,建功立业,甚至光耀门楣,但现在接连失利,再去当兵,不是白白送死么?虽然数月以来各郡县都发来征兵不利,收粮遇阻的事情,但最近司马懿的心情却很不错,看到这些书文,都只是静静放在一旁,既不催促,也不做评价,若是在以往,肯

定早已勃然大怒,抓几名县令斩首以示告诫。

自从得到刘封遇刺,诸葛亮和关羽双双丧命的消息,司马懿的确很是开怀了一阵,仿佛压在头顶的乌云一散而去,整个人都清爽了许多。

冬日暖阳,从窗外照进来,洒落在书案之上,温和而又懒散,司马懿拿着一本兵书正在观看,忽然一片枯叶从窗棂中飘落进来,掉在了他的手背上。

司马懿微微一怔,拿起枯叶看了半晌,凛然笑道:“孔明啊孔明,不想你竟有如此逆天之术,但你救活了刘封又如何?谅此小儿,能弥补得了你二人的损失么?”

手里搓动着枯叶杆,转了几下,叶杆便断裂,树叶掉落在脚下,司马懿扫了一眼,冷笑道:“一叶之枯,焉能使满树生芽?”

“父亲,好消息,好消息……”正在此时,却见司马昭急匆匆地从院子里跑进来,声音中带着掩饰不住的兴奋。

“何事如此焦急?”司马懿不满地皱了皱眉头,不知道多少次提醒过他们,要喜怒不形于色,泰山崩于眼前而不变色,却总是如此失态。

“父亲,方才长安细作来报,刘禅北巡之时,在武功遭遇山洪爆发,全军覆没了,”司马昭握着双拳,几乎是咬牙切齿地报信,又恨恨说道,“全军覆没!”

“什么?”司马懿双目微凛,狭长的眼睛猛然眯起来,如同嗅到血腥的野狼,凌厉而又警惕,还捏在手中的叶杆被攥得粉碎,沉声道,“消息可真?”

“千真万确,绝不会有假!”司马昭重重地点头,咽了口唾沫,大笑道,“长安细作亲自前来报信,听说刘封已经去了长安,早已不在洛阳了。”

“嘿嘿嘿,”司马懿眯缝着眼睛,发出低沉的冷笑,一拍桌子,又大笑道,“哈哈哈,好,真是天助我也,天助我也!”

司马昭满脸喜色,上前两步问道,沉声道:“父亲,刘封去长安,要不要再派人把他给……”“不必了!”司马懿摆摆手,瞥了一眼司马昭抹脖子的动作,又叹了口气,“为了刺杀刘封,我狐狼卫损失十之七八,精锐尽失,没有三五年,恐难再成气候,凡事不可太过

,否则被朝廷察觉,岂不对我司马家有所忌惮?”

“是,还是父亲思虑周到!”司马昭猛然一惊,刺杀刘封的事情,黑风营也干过几次,但都是有来无回,如果让他们知道最终狐狼卫成功了,必定会有人调查司马家暗中隐藏的实力,这可不是什么好

事。

司马懿合上书籍,缓缓说道:“关羽、诸葛亮皆已丧命,蜀军本就人心慌乱,如今刘禅又死,蜀国上下群龙无首,仅凭刘封一人把控,我倒要看看他有何手段!”

司马昭有些不甘心:“父亲,难道就放任刘封去处理国内之事?”“我自有办法!”司马懿轻轻地敲击着桌面,沉吟片刻,双目微缩,冷笑道,“这一次不用派出刺客,我也要叫刘封焦头烂额,蜀国一旦自乱,待明年新兵练成,吾便可重夺

洛阳,再振军心。”

司马昭问道:“不知父亲有何妙计?”

司马懿捻须思索一阵,吩咐道:“拿笔墨来!”

“是!”司马昭从一旁桌上准备好笔墨纸砚,亲自为司马懿研磨,在一旁伺候。

司马懿缓缓说道:“吾有三计,可叫蜀国人心震动,生出内乱,刘封自顾不暇,身败名裂。”

司马昭将一张纸平铺好,躬身等候司马懿的指示,他知道这一次如果能成功,待重新夺取洛阳,司马家的计划可能会提前做出改变,一颗心忍不住砰砰狂跳。“先命子上派人散布谣言,刘封收服白虎,此乃西天之主,有征伐之象,亦为岁中凶神也,所居之地,定有丧服之灾,刘禅、诸葛亮、关羽、赵子龙皆都意外丧命,此为应

兆之果也,刘封必会为西蜀之地带来无数天灾**。”司马昭眼角忍不住跳动起来,在一旁连连点头,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刘封先前以收服白虎为荣,这一次,却会为他带来灭顶之灾,这几人都是意外而死,岂不正是上天惩

罚?“其二,”司马懿继续写道,“当年蜀军进入长安之时,刘封曾坐过龙椅,此虽为前朝之物,然刘封篡位之心已经昭然若揭,其为螟蛉之子,本非刘备之后,如何能够继承皇

位?”

司马昭抚掌笑道:“仅此一条,就可让刘封不得人心,那刘永和刘理定会起兵争夺皇位,大乱将起。”司马懿却是头也不抬,继续道:“其三,刘封嫉贤妒能,带人血洗陆浑书院,隐士胡昭及其门徒两百余人尽数被杀,有识之士当共起而讨之!”

第762章 家族计划

司马昭看着纸上写好的三条计划,眼中露出狠厉之色,嘿嘿笑道:“只此三条,便可叫刘封处于风口浪尖之上,我倒要看看,他如何全身而退。”“他已经无路可退,”司马懿放下笔,揉了揉手腕,吩咐道:“此三条计策,你与子上分别安排人去实施,第一可使刘封人心尽失,百姓惶恐,第二可让刘封失去文武信任,

刘禅子嗣尚小,必定生乱,第三条,可叫天下士林之人对其口诛笔伐,留下万世骂名。”

“这才是真正的身败名裂啊!”司马昭小心地收好那张纸,笑得两只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却有寒光迸现出来,抱拳道,“我这就找兄长商议安排。”

司马懿又道:“对了,马上命人从徐州将石苞调来。”

“石苞?”司马昭一怔,想了许久才似乎有些印象,疑惑道,“莫非便是那名铁匠?”

“不错!”司马懿缓缓点头,“此人当年在洛阳卖铁为生,但颇有本事,被埋没在徐州之地,可调来为我所用。”

“此人有何本事?”司马昭有些不满,撇嘴道,“正是他丢了下邳城,让吴军占了徐州大半之地,恐怕……”

“他本事如何,还要看是否有领兵之权,”司马懿淡淡打断了司马昭,“此事暂且不论,此人当年与邓艾相交甚厚,我调他前来,是为说降邓艾所用。”

“邓艾?”司马昭一惊,恍然大悟,“原来父亲已经开始计划洛阳之事了。”“嗯!”司马懿微微点头,“吾于邓艾有拔擢之恩,只是不幸兵败被擒,熟料其竟有大将之材,如今为蜀国立下汗马功劳,却也不过区区一名先锋都督而已,正好可借此劝说

,叫他回心转意。”

司马昭点头道:“若能劝降邓艾,重新夺回虎牢关,趁刘封不在洛阳,人心未稳之际,可成大事……”

司马懿似乎不想提及此事,抬手阻止了司马昭,吩咐道:“洛阳之事,容吾仔细斟酌,你先去调石苞前来,我自有安排!”

“是!”司马昭收好纸张,还未出门,却见司马师低头急匆匆地走进来,一脸忧闷,“兄长,可是河北有消息传来?”

他们兄弟二人,一人负责对外消息和军情,一人负责魏国朝堂之内的消息,司马师面现愁容,司马昭便猜到了个大概、

“是!”司马师叹了口气,进了书房,向司马懿行礼,“父亲!”

“何事?”司马懿眼皮抬了抬,神色不动。

司马师言道:“前几日早朝,光禄勋郑袤等人联名上奏,举荐三叔为太傅,已经得到陛下应允,诏书不久便下。”

“这是好事啊!”司马昭闻言大喜,诧异地看着司马师,“你为何还愁眉苦脸?”

“愚驽,”司马懿一声沉喝,司马昭浑身一震,见司马懿冷声道,“汝三叔进封为太傅,位列三公,大将军之位,便不可能再授予为父了。”

“啊?这……”司马昭愕然,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司马师显然要比他的这个弟弟心思缜密,城府更深,微微点头道:

“方才三叔派人来报信,曹爽暗中使人在朝堂上屡次虚报功劳,又暗指父亲未曾发兵援助夏侯楙,才导致洛阳失守,朝中言论对我们大为不利。”

“唔……”司马懿微微皱眉,自语道,“看来曹爽对大将军之职尚存觊觎之心呐!”

司马昭冷哼一声,怒道:“他曹爽有何本事,竟妄想大将军之位,若不是南阳兵败,父亲早已经……”

“此事不必再说!”司马懿冷冷打断了司马昭,沉声道,“朝中之事,暂且静观其变,大将军一职悬而未定,熟料又不是陛下故意为之?若是太过急躁,反而不美。”

“是!”司马昭咬咬牙,虽然不甘心,但司马懿的命令,他却不敢不听。

司马师又道:“四叔也写信前来,狐狼卫从洛阳退出之后,暂时安于温县,但与洛阳仅有一河之隔,不利于安置训练,可否前往濮阳?”

“濮阳?”司马懿闭上了眼睛,良久之后才道,“濮阳乃是夏侯惇练兵之地,必定还有夏侯家的势力,如今虽然夏侯楙兵败,但人多眼杂,还是安置在陈留吧!”

“是!”司马师领命,陈留太守是司马家的门徒,又是司马懿一手提拔起来的,倒是稳妥。

司马懿问道:“狐狼卫如今还有多少人了?”

司马师答道:“仅有三十二人,其中八岁以下六人,十五岁以下十二人,其余皆是伤残之人。”

“青黄不接呐!”司马懿叹了口气,目光看向窗外,光秃秃的枝丫,树叶凋零,看起来和如今的狐狼卫何其相像?

司马昭恨恨道:“为了对付刘封,付出我司马家大半心血,着实令人心中不爽快。”“子元,目光切不可太过短浅!”司马懿收回目光,扫了一眼两个儿子,淡淡说道,“若不是我出动狐狼卫,以诸葛亮、关羽和刘封之能,三面出击,不出三年,不仅中原不

保,河北之地也将尽失,大势已去,如何还能成就大事?”

司马昭凛然,抱拳道:“是,孩儿领教。”

“帮曹家,就是在帮我们自己!”司马懿双目一阵收缩,语重心长地说道,“无论在任何时候,司马家的命运,要掌握在自己手中。”

“是!”司马师兄弟二人同时行礼。

“好了,都下去吧,”司马懿摆摆手,“吾方才安排几件事,务必小心去办,来年开春,当是用兵之时。”

司马师二人离开之后,司马懿坐在书案边半晌未动,良久之后,重新提起笔,在纸上写下三个人的名字:曹芳、曹爽、夏侯楙。

“大哥,朝堂之上的事情,父亲和三叔自有对策,我这里倒有一件喜事要告诉你。”

出门之后,司马昭还是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拉着司马师挤眉弄眼地阴笑着。

司马师一愣,脸上的肉瘤在阳光下乌黑发紫,问道:“对了,方才父亲也说,安排了几件事,快说说!”“走,去我府中,慢慢商议。”司马昭挥了挥手中的白纸,拉着司马师快步而去。

第763章 荆州小聚

襄阳又迎来了一场冬雪,长江沿岸愈发寒冷,冷得近乎渗透到骨髓中去,看似漫天飘雪,到了地上却化为雪水,地面湿滑,行人寥寥。刘封一行五人每人两马换乘,经过三日,终于渡过汉水来到襄阳城,一千多里的距离,看似不远,但这时候道路还未完全开辟出来,加之天气原因,翻越秦岭多用了一天

时间。

进入襄阳境内,便看到许多百姓都头戴白布做成的孝带,路过的茶肆酒楼中,甚至还有供着关羽画像的,关羽在荆州可谓深得民心。

入城之后,守军回报关平,只当刘封是普通的长安信使,只在驿馆中接待,直到来敏前来接洽,见到刘封的时候,还以为自己看花了眼。将刘封接到襄阳王府,刚刚坐下来,关平便匆匆赶来,两人其实分别才半月之久,却依然倍感亲切,虽然远在襄阳,但关平还在戴孝,家中同样供着关羽画像,早中晚都

上香祭拜。

“大哥,你怎会来了襄阳?”关平有些意外,神色凝重,“前几日赵统派人来送信,陛下驾崩,子龙叔叔也一同遭遇不幸,他们都去了长安,你莫非还不知情?”

“此事我如何不知?”刘封叹了口气,缓缓说道,“我正是从长安赶来,准备去益州。”

“啊?”关平疑惑道,“去益州,为何不从汉中走?”

“殿下,莫非益州发生了内乱?”来敏看刘封的神色,似乎已经猜到了什么,他先前就在成都任职,对益州错综复杂的情况颇为了解,还多次在关羽面前提起过。

“正是!”刘封无奈地摇摇头,将刘永和刘理起兵的消息说了一遍

“真是……岂有此理!”关平握拳,想要大骂两句,又觉得不太合适,只好一拳砸在了桌子上。

来敏皱眉道:“益州形势复杂,殿下如今身肩大任,如此单骑前往,实在太过危险了。”

“对啊,大哥!”关ping fǎn应过来,马上说道,“我这就调兵到江陵准备,叫永安也抽调兵马,随时接应。”

刘封摆手道:“益州之事,虽然混乱,但他们人心不齐,不必大动干戈,等到了江州,我自会随机应变。”

关平还是不放心:“要不我将寇威从新野调来,与你同去。”“寇威么?”想到这个当年跟随自己的同族,因为被关羽收到门下便一直留在襄阳,刘封嘴角泛起欣慰的笑容,摇头道,“都不必了,寇威和关兴在南阳,需谨防司马懿,我

经过襄阳,休息一日便往江陵。”

来敏叹了口气,抱拳道:“燕王为国事整日奔走,历经风雨,一片赤诚,却不料两位王爷竟然……唉!”

刘封苦笑道:“这也是无奈之事,我受先皇托孤之重,又蒙丞相和二叔活命之恩,敢不竭心尽力,全力以赴?”

关平言道:“大哥一路劳顿,就不用惊动其他官员,我在此陪他,城中之事,有劳主簿打理。”

来敏抱拳道:“将军尽管放心,我这就去处理。”

将来敏送走之后,关平回身将房门关上,正色道:“大哥,如今连两位王爷都起兵篡位,觊觎皇位,你为何不肯继承大统,以孚人望?”刘封脸色微冷,沉声道:“在洛阳之时,他们便是如此劝说,我还以为你与二叔相处最久,定不会有如此想法,不想竟也说出如此荒唐之言,你叫二叔于九泉之下,如何与

他两位兄弟相见?”

“这……”关平神色一滞,叹了口气,“但皇子如今只剩下二人,北地王不过十余岁,不能理政,若是择之不慎,将这一片江山尽数毁掉,那时候才叫悔之无及啊!”“你要相信我的眼光!”刘封的语气很肯定,拉着关平坐下,说道,“首先,若是二叔活着,他断然是不会支持我继位的,如今你为荆州之主,首要思虑的是,一旦陛下驾崩

的消息散播开来,该如何控制局面,稳定人心,而不是考虑朝堂之事,我千里迢迢绕道荆州,也是为了长治久安大计,你可莫要辜负我的一片苦心呐!”

关平看着刘封的眼睛,良久之后才低下头,微微点头:“好,我听大哥的,但今日便将话说明,若将来北地王是个昏庸之主,可不要怪我起兵讨伐。”

刘封捏了捏关平的臂膀,示意他放心,点头道:“将来之事,我自有安排,若是真如你所说,刘谌不成器,不用你起兵,我自会将他废黜。”

“好,一言为定!”关平与刘封击掌,抿了抿嘴唇,“父亲曾屡次向我念叨,荆州百姓对我们关家不离不弃,我们绝不能再叫他们遭受战火。”“民为水,军为鱼,能结成鱼水之欢,当然最好不过!”刘封欣慰地点点头,笑道,“我沿途之上,看到许多百姓自发为二叔戴孝,可见二叔深得民心,若是各州郡皆能如此

,何愁天下不定?”

关平无声点头,忽然又说道:“对了,我刚来荆州之事,南郡杨太守派人来报信,孙权将顾谭,顾承二rén liu放交州,在零陵被巡逻兵马截获,现关押城中,要如何处置?”“流放交州?”刘封眉头微皱,摸了摸下巴,沉吟道,“孙权与江东大族这一次正面针锋相对,不惜血洗四大家族,看来是要为太子铲平帝业之路了,只是他明知南郡在我军

手中,却将这二rén liu放交州,莫非是想借我军之手除掉此二人?”关平点头道:“杨威公信中也提及此事,恐孙权这是借刀杀人之计。那顾谭可是江东名士顾雍之孙,又是陆逊外甥,还是当今顾家的族长,若贸然杀之,恐对我日后进入江

东大为不利,所以特来向丞相请令,只因洛阳事变,我几乎将此事忘却了。”刘封皱眉不语,他此时想到的却不是顾谭的身份和孙权的意图,而是杨仪此举的目的,杨仪自从被任命为南郡太守之后,官职上有所下降,但让他对外结交交州和南越诸

地,权力却很大。顾谭之事,他完全可以全权决定,却偏偏要将此事汇报诸葛亮,莫非是听说洛阳攻下,他想重回朝堂之上?

第764章 德才兼备

刘封承认,杨仪是个有本事的人,但“蜀汉四相”中却没有他的名字,这就足以说明一些问题,而再根据历史上的表现,杨仪此人的确难以担当大任。

杨仪同样也被诸葛亮看重,北伐之时带在身边,筹度粮草,参赞军机,甚至规划行军路线,都是不用太多思虑,片刻而成,可谓思虑缜密。

但诸葛亮认为杨仪虽然才干敏达,但禀性过急,不能容物,生前已有密奏,暗中告诉刘禅,让蒋琬来接替自己。

诸葛亮北伐病卒,杨仪诛杀魏延,领全师还朝,自以为可以接替诸葛亮秉政,刘禅虽嘉奖其功,却只是拜为中军师,任命蒋琬为尚书令,他却与尚书台无缘。

杨仪自以为功勋至大,年宦先于蒋琬,才能亦过于蒋琬,如今位在其下,中军师并无实际统领,心中深深不忿,口发怨言,甚至说出当初不如投魏等大逆不道的话来。费祎以其言密奏后主,后主大怒,将欲斩之,蒋琬以其有功谏止,杨仪被废为庶民,徙汉嘉郡,至此还不肯罢休,又上书诽谤,言辞激切,官府不得不收押杨仪,最终大

势已去,才恍然大悟,不胜羞惭而zi shā。

从这些表现和诸葛亮的评价来看,杨仪性情急躁狭隘,虽然有大才,甚至做事干练,但性格偏激、心胸狭隘,以至于牢骚满腹。正是因为这些,刘封知道杨仪身上有着恃才傲物的秉性,甚至有才无德,所以才将他调离朝廷,以他的能力,结交交州和越南各地,为将来统一中原做铺垫,这也是对杨

仪的一种惜才保护。现在看来,杨仪和历史上一样,想要进入朝堂中枢之心不改,再加上蒋琬已经病危一年之久,就算论资排辈,似乎也该轮到他了,这一次借助顾谭之事向诸葛亮请示,其

一便是提醒诸葛亮不要忘了远在南郡的他,另一方面正是借孙权打压陆逊等事来暗喻自己。诸葛亮其实与陆逊之间也有书信往来,甚至为了陆逊之事还请诸葛瑾帮忙劝说孙权,如今陆家、顾家都被孙权打压流放,远在南郡的杨仪便心有戚戚,他在武陵,远离中

原,和流放颇有几分相近。

这也正是杨仪性格狭隘的一种表现,他虽然是南郡太守,但权力却与荆州刺史不相上下,诸事都可以自行做主,甚至不用请示关羽,这些都是刘封和许诺过的。

从好的方面来看,与交州的合作事宜,他都能自行决断,不失为一方大员,如果能将交州纳入大汉版图之中,功劳不比那些领兵征伐的武将小。

但杨仪偏偏看到的,是他被安置在边疆蛮夷之地,调离朝廷中枢,不受重用,此次试探,恐怕心中已经颇有怨言了。

不多时,有人送来饭食,却是鲍三娘亲自带来,怀中抱着关索的小儿子,胖嘟嘟煞是可爱,将近一岁,一双眼睛咕噜噜的,在刘封脸上转来转去,忽然露出了笑容。

刘封不由想起小时候的刘伶来,将他抱在怀中,小家伙咯咯直笑,竟然不认生。

“这倒奇了,”鲍三娘一边盛饭,一边转过头来笑道,“这家伙近半月了,连他伯父都不让亲近,你才来,便如此亲切。”

刘封扫了一眼关平,关平无奈地撇撇嘴,羡慕地看着刘封,摇头苦笑。

刘封笑道:“看来小家伙与我有缘,哈哈哈,以后让我来教他习文学武。”

“那太好了,”鲍三娘笑道,“如果能得到大哥的指教,他将来也能成大材。快来吃饭吧,你连日赶路,吃完早些歇息吧,明日再带他来玩。”

刘封将小家伙交还鲍三娘,鲍三娘知道刘封有事商量,也不打扰,寒暄几句便离开了。

关平和刘封对坐,见他脸色又转为忧虑,言道:“如若不然,将顾谭兄弟送到交州去吧!”

刘封摇头道:“我并不是为此事担忧,而是在考虑杨仪之事。”

“杨太守?”关平一怔,挑眉问道,“大哥,你该不会是怨我没有及时禀告吧?”

“当时你也在洛阳,此事并不怪你!”刘封摆摆手,叹了口气,“如今你新为荆州之主,身边需要一位老成练达之人辅佐政务才是,我看杨仪可为荆州别驾,你以为如何?”

“别驾?”关平楞了一下,笑道,“杨威公曾为丞相府长史,朝中之事都能信手拈来,如果能将他调到襄阳,的确能让我轻松许多。”

“好,那就如此决定!”刘封点点头,“明日你即刻发布调令,将杨仪调到襄阳来,拜为荆州别驾,命陈楚、宗预二人前往南郡。”

关平言道:“宗预曾为丞相府主簿,做事干练,倒也不错,但此人坦率耿直,恐怕不适合与南越诸地结交。”刘封笑道:“如今局势不同,东吴内乱,我荆州钱粮充足,大汉占据半壁江山,不必再对南越之地如同先前那般妥协,宗预虽然性情耿直,但善于言辞,有他与交州及南越

之地盘桓,既不会损害眼下的关系,又能彰显我大汉威严,一举两得。”宗预是蜀汉比较厉害的外交官之一,曾多次出使孙吴,并深得孙权的敬重,为吴、蜀两国同盟的巩固作出了许多贡献,而孙权对宗预的礼遇,也仅次于邓芝和费祎,可见

其外交及舌辩能力不错。

关平欣然点头道:“还是大哥思虑周全,我明日就派他二人前往武陵交接,大哥你连日赶路,也早些休息吧!”

关平走后,刘封躺在床上,第一次开始正式思考朝中之事,蜀汉在诸葛亮之后,就蒋琬的丞相一职还算尽职尽责,而其后的费祎也是大不如前。

丞相独掌大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权力的确过大,非德才兼备者不能胜任,朱元璋废除丞相一职,也不无道理,眼下即将执行新政,是否也该思考挪用三省六部制?科举制和六部制都是在唐代形成,一直到清朝,都在不断地改进和完善,曹魏也已经有了九品制,如果能将官职体系再做调整,削弱丞相和尚书台的权力,各部之间相互制衡,才能减少诸多弊病。

第765章 再添一乱

冬日的早晨天色都亮的较晚,刘封还在朦胧之中,就听到一阵急促的砸门声,下意识的地一骨碌翻身下床,将床边的宝剑抓在手中。

“大哥,有重要军情禀告!”门外传来关平急切的声音。

刘封心中一沉,这当头关平如此着急地赶来,绝对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眼下内忧外患,已经焦头烂额,还嫌不够乱?心中疑惑着,打开房门,关平一步跨进来,带着一股冷风,面色冷峻,沉声道:“大事不好,方才杨太守又从南郡传来急报,孙权封御史中丞刘阐为益州刺史,在交趾与南

中各部暗中勾结,起兵两万,似有发兵之势!”

刘封皱眉道:“刘阐是何人?”

“哎呀,大哥你怎忘了他?”关平急得直跺脚,“刘阐便是刘璋次子,原本一直和刘璋安置在公安,傅士仁投降孙权后,刘阐被孙权所得,拜为御史中丞。”

“原来是他!”刘封微微点头,总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关平一说才想起来,竟然是刘璋的二儿子。

关平言道:“两年前先帝病逝,孙权便封其为交趾太守,恐怕早就有所预谋,与南中暗中有勾结,如今又封为益州刺史,其意图再明显不过了。”“哼,跳梁小丑,也来横插一脚?”刘封微哼一声,终于想起来历史上诸葛亮南征,七擒孟获正是因为刘阐和雍恺等人勾结zào fǎn才出兵的,如今虽然比历史上晚了近十年,

但还是发生了。

“大哥,这该如何应付?”关平一脸焦急,“杨太守也已得知丞相离世,打探洛阳消息。”

“杨仪虽然心有不平之意,却决非背反之人,如果南中情形稳定,刘阐就算起兵,也不过是孙权授意趁机捣乱而已,难成大事。”刘封倒是不担心杨仪有什么异心,而是南中眼下的情况究竟如何,孟获已经被征服,发誓永世不会反叛,高定被封为越嶲夷王,刘阐也不可能再许诺更多的好处,他能联

合的势力应该不会太多。

关平言道:“南中倒也不必担心,杨太守派人报信,叫我报知大哥,要小心益州刘璋旧部,空人心浮动。”“刘璋旧部么?”刘封背着手走到床前,盘腿坐在了床上,不禁想起了还在益州的刘璋长子刘循,刘循跟随刘璋归降之后,封为奉车中郎将,还在成都城中,这可是个不稳

定因素。

关平急道:“大哥,要不我还是发兵往永安,援助益州,就算不用动刀动枪,也能震慑各部,稳定人心。”“不,荆州兵马,不能动一兵一卒!”刘封抬手打断了关平,眼睛里精光闪烁,冷笑道,“孙权此举,只因国内之乱,无力出兵,却又不想坐失良机,他让刘阐起兵,便是故

作试探,一旦荆州兵马调动,江夏必定会发兵偷袭,这正是孙权之计也。”

“这,这该如何是好?”关平狠狠地抓了抓头发,发髻松散,咬牙道,“想先帝和父亲辛苦一生,才挣下这半壁江山,如今竟被这些后辈所坏,真是气煞人也。”

“急也无用,气也无用!”刘封深深叹了口气,一夜思索,他也想通了许多,言道,“如今老一辈文武大多不存,你我身兼重任,当此之际,更要冷静,不可鲁莽出错。”

“这我如何不知?”关平恨恨地锤了几下柱子,怒道,“我只是怒其不争,反而添乱,如今局势每况愈下,等陛下遇难的消息传开,岂非天下大乱?”“此事由我来处理!”思索片刻之后,刘封下床换着衣服,吩咐道,“朝堂及各处之事,不用你管,我只要你保证荆州民心稳定,小心防守东吴和豫州魏军,守好每一处关隘

,你可能做到。”

关平抱拳道:“大哥放心,若是丢了一县一地,我便提头来见!”“提头你怎么来见我?”刘封扣着扣子,回头瞪了一眼关平,缓缓道,“你如今也是镇守一方的大将,可不能再像往常一样,凡事要再三斟酌,与属下多做商议,持重沉稳,

方为上将!”

“是!”关平正色答话,上前帮刘封穿上衣甲。刘封吩咐道:“你即刻派人告知杨仪,交州远离建邺,又被南郡隔离,人心必定松散,这几年他与岭南各处结交,必定熟悉内情,设法引发交州内乱,吴兵没有援军,刘阐

便无能为力,益州及南中之事,我自会去处理。”

顿了一下又补充道:“还有,洛阳之事,可叫陈楚尽数告知杨仪,待南中之事了结,再回襄阳上任。”

“明白!”关平都一一记在心中,眼下荆州的局势倒还稳定,益州的情报至今还未送到,实在让人担心。

“我眼下担心的还是永安,”刘封整理着行装,忽然抬起头来,看向西方,“吴班如今为永安太守,而刘永又是其外甥,一旦吴班被说动,起了异心,局面便不好收拾了。”自从吴懿去世之后,吴班便接管了白帝城的防守,此处是进入西川的咽喉要地,随着荆州平定,虽然不如先前重要,但过往客商无论从水路还是陆路,都从此经过,战略

意义还是极大的。先前叫吴懿和吴班守永安,是因为二人本就是皇亲国戚,十分可靠,但突然的变化,却让局面变得复杂起来,一旦吴班背叛,起兵支持刘理,那可是整整五万正规军,不

容小觑。刘永和刘理zào fǎn,刘封之所以不让各地出并打压,就是知道他们手中的兵力不过是散兵游勇而已,大多数都是各个支持他们的世家组合起来的私兵,作战能力有限,威胁

也不大。

但留守永安的这五万精兵,可就不同了,这可是正规训练的兵马,虽然算不上精锐,但绝对有一战之力,吴班也有统兵之能,一旦他动摇,势必就要大动干戈。

关平言道:“永安暂时还未有消息传来,大哥到了江陵之后,可再打探,如果需要兵马,尽管派人来报信。”穿戴好之后,刘封和关平出门,见专轲等人也已经准备完毕,来到前厅草草喝了两碗粥之后,在昏暗的晨光下离开了襄阳。

第766章 皇宫危机

马不停蹄赶到江陵,这几日天气转晴,路途之上倒也快捷了许多,这座江南水城已经完全恢复生机,江东往西域的商队都从这里从水路改为旱路,水旱码头十分热闹。

江陵太守为荆州本地人,马良的三兄马季,字叔常,既然被评为“马氏五常”,自然也有些本事,虽然不如“司马八达”那般厉害,但马季作为一城太守,却是绰绰有余。

而且此人十分注重商路的保护和修葺,这让江陵的商业环境极为成熟,许多商队都宁愿在江陵多盘桓几日,往往都会有意外收获,每月的赋税,甚至已经超过了襄阳。

暗卫的人终于追上了刘封,将益州的情报送到,刘封泡在浴桶中,看着手中两张长长的纸条上写着的密信,眉头紧锁,益州情形的复杂,超出了他的想象。甘陵王刘永为刘备次子,正是皇太后吴氏所生,吴氏早年丧父,其父生前与刘焉交情深厚,全家跟随刘焉来到蜀地,后刘焉听相面者说吴氏有大贵之相,于是为儿子刘瑁

迎娶吴氏,刘瑁死后,吴氏成为寡妇。

刘备平定益州之后,纳吴氏为夫人,称帝之时虽然孙尚香也回到了益州,但还是立吴氏为皇后,刘禅即位,尊吴氏为皇太后。

刘禅意外而死,刘谌年幼,刘永假借太后旨意,以保护皇宫、太后为名,拜长史简恺,功曹孙璋为军师,从各县调动兵马,前往成都进发。

与此同时,梓潼的安平王刘理也随后起兵,与刘永不同的是,刘理却是以保护皇后和北地王为名,虽然在刘永之后,兵马却要比刘永还多出两万。

刘禅遇难,逃回成都报信的士兵,必定要先经过梓潼,刘理必定是先得到消息的,但他师出无名,只在暗中准备,果然等到刘永出动的时候,反倒后发先至。

刘理的军师名叫刘琰,此人虽不出名,但是个资格辈分极老的大臣,刘封先前对此人并不熟悉,直到两年前出了一件丑闻,才对此rén dà概有所了解。

刘琰于刘备在豫州时即开始随同周旋,基本和糜竺等人资格不相上下,深得刘备厚待,此人有名士风流,擅长谈论,与刘备同宗同姓,常以宾客跟随刘备应酬交际。刘备进入益州之后,对刘琰也颇为厚待,甚至位列九卿,爵位仅次于李严,但此人却只会高谈阔论,并无实际本事,刘备善于用人,自然心知肚明,刘琰官居高位却不参

与政事,只随诸葛亮讽议,倒像个名誉官员。无所事事的刘琰排场极大,仗着自己的辈分和资历,率领千余仪仗兵,出入动辄数百人,喧腾热闹,车马服饰饮食,都十分奢侈豪华,府下侍婢有几十个,都善歌善舞,

比之刘封可会享受多了。

听人说起此人的排场,刘封再想想自己府中的冷清,更觉受了莫大的委屈,自从穿越之后,基本都是在行军打仗,连家人都聚少离多,更不要说什么侍婢歌姬了。更让刘封啼笑皆非的是,诸葛亮北伐之时,以刘琰为丞相府参军,此人竟和魏延发生过争执,魏延凭着赫赫战功才坐到了镇西大将军的位置,而刘琰无所作为却比他官职

还高,刘琰还想议论魏延,以魏延的个性,自然对这个有名无实的将军没什么好感,两人便发生了冲突。

正当全军出征之时,用人之际,诸葛亮自然是护着魏延,又看刘琰说话荒诞,不着边际,便当面斥责,遣送其回成都,此时刘封正带兵往陇右进军,并不知道中军之事。回到成都的刘琰自感不得志,有没有了刘备这个大靠山,诸葛亮更是疏远于他,朝中之人对刘琰早就看不惯,虽然排场极大,却是个孤家寡人,渐渐便举止失常,神情恍

惚,刘封猜测这家伙肯定是得抑郁症。

但就算如此,如果刘琰就此浑浑噩噩,歌舞升平、醉生梦死,大家都知道他的资格老,只要诸葛亮不发话,也没人会搭理他,偏偏这家伙是个作死的主。

一年前,刘琰的妻子胡氏进宫向去向吴太后祝贺新春,吴太后特命留下胡氏,过了整整一个月胡氏才出宫回家。

胡氏长得很美丽,刘琰认为她和刘禅私通,痛殴胡氏后休弃出门,结果刘琰又犯了满嘴胡言的lǎo máo病,竟然将这等事也敢外传,被胡氏告上了朝廷。

如此诽谤当朝皇帝,那可是欺君之罪,造当今皇上的谣,刘琰也是胆大包天,连一向不问政事的刘禅都被激怒,当下判为死刑弃尸街头。当时恰逢北伐全胜,刘封大军进入长安,消息传到成都之后,蒋琬和董允等人认为此时诛杀元老不吉,便将刘琰赦免,又在吴太后的求情之下,送到梓潼刘理的安平王府

去终老。先前刘封还不觉得这里面有什么不对,此时才发现,吴太后这也是存着死心,让刘琰去梓潼,说不定又会惹出什么大事来,如果能牵连到刘理,那就做好不过,刘永便少

了一个竞争对手。

这吴太后在史书上并未有多少提及,但此时想起来,这个深居皇宫的老妇似乎也有城府,而且隐藏得极深,刘永奉太后旨意起兵前往成都,很可能并不只是个幌子。

想来想去,刘封对这个吴太后没有半点印象,先前在成都的时候,只是例行去cān bài,当时只觉得她谦和温娴,举止从容,虽然五十多岁,却风韵犹存。如果刘永之事真和吴太后有关,那此人就是一头披着羊皮的狼,一想到这里,刘封就对成都的刘谌和皇后有些不放心,还有黄月英等人,不知道凭借费祎和董允两人能不

能稳定住局面。

眼下不但益州内部乱成一团,刘阐也在交州蠢蠢欲动,没想到皇宫之中除了刘循这个不稳定因素之外,竟然还隐藏着一位心怀叵测的老妇人,成都城内,也是暗流涌动。“来人,将颜琰传来见我!”刘封从浴桶中站起来,穿着浴袍对外大喝,“还有,叫陈楚先不必去南郡,在江陵等候命令。”

第767章 快刀斩乱麻

关羽出兵南阳之后,荆州的暗卫和情报交给了颜琰来管理,颜琰是刘封举办第一批文武大会筛选出来的青年才俊,经过近十年的历练,已经足以独当一面。

江陵府中,颜琰向刘封详细汇报了益州的情形,让刘封意外的是,简恺和孙璋二人,竟然是简雍和孙乾之后,再加上刘琰,为何当年的老功臣都一个个起了异心?孙乾和简雍可是真正最早追随刘备的人,从平原相开始,大半生跟着刘备四处流浪,除了关张二位之外,这两人更是元老级的人物,他们的后辈也都并无亏待,理应最为

忠心才是,反而从根基上出了问题。

“为何偏偏都是这些人?”刘封皱着眉头,良久之后,才长长叹了一口气,心中愈发沉重。颜琰答道:“殿下,依在下愚见,刘琰蛊惑安平王起兵,定是不满丞相当年对其疏远,加上陛下对其定了死罪,心中定有怨怼,以其唇舌之厉,不仅说动安平王起兵,就连

当年追随刘焉入川的旧部,也都被他说动,故而聚集六万之众。”刘封点头道:“不错,益州势力的错综复杂,也正在于此,当年刘焉入川,便带了一部分人入川,有长安朝廷之人,也有荆州之人,再加之先帝入川,也有东州之人,如今

的益州,可谓盘根错节,成了一团麻,难以理清头绪。”

颜琰苦笑道:“这还不算,自从先帝入川之后,益州本土之人也分为两派,有迎先帝入川者,也有至死不渝者,这些人父辈皆死于非命,后辈至今还有怨恨,未曾消除。”

“是啊,当年张任、王累、刘璝,无不为西川名士,奈何不得明主,不晓大义,他们虽甘愿一丝,不肯归顺,却不料将仇恨留给了下一代,却是害了自己的后辈。”刘封手掌分开,按在额头上,用手指按摩着太阳穴,益州形势的复杂程度,恐怕连益州本土系的人都分不清了,再加上历经两三代,互有通婚联姻,如同东吴士族一样,

相互交织却又充满了矛盾。“人人都以为陛下意外身死,便只有甘陵王和安平王能继承大统么?”刘封无奈地摇摇头,“北地王虽然年纪尚小,但毕竟按照礼仪,就该他来继承大统,整个益州,无人响

应支持于他?”

“眼下形式混乱,这些倒不曾探知!”颜琰摇了摇头,忽然看向刘封,抱拳道,“其实殿下比甘陵王更有资格继承大统,如果殿下振臂高呼,必定万人响应,可破此乱局。”“嘿嘿,你们都如此作想?说句实在话,皇帝这个位子,我根本不感兴趣,”刘封撇嘴一笑,伸了个懒腰,又哼了一声,“但谁要是对这个位置有觊觎之心,不遵礼度,不为

国为民着想,我却也不能答应。”

颜琰微微一怔,躬身道:“不想殿下竟心系万民,视权名如粪土,属下敬服。”

“行了行了,拍马屁的话少说几句吧,你也跟随我数年,难道还不知我的性格?”刘封摆摆手,又问道,“吴班在永安,可有异动?”

“细作还不曾有消息送来!”颜琰皱眉道,“此事说来倒也蹊跷,吴班一直按兵不动,莫非是还在为支持和人犹豫不决?”

“按兵不动?”刘封双目微凛,沉吟道,“刘永是吴班外男,刘理虽曾是吴懿的门生,但终究不如外男亲,如果再有太后说话,就该支持刘永才是,还有何犹疑之处?”刘永是吴太后所生,吴太后也是刘备亲封的皇后,可谓根正苗红,而刘理却是侍妾所生,比之刘永的身份,自然差了许多,而且那名宫女也是难产而死,就算刘理曾经拜

吴懿为师,那也是吴懿的恩情,吴班应该不会如此纠结才对。

“殿下所言,倒也有理,”颜琰吸了一口气,眉头紧锁,忽然说道,“如此说来,莫非吴将军也以为甘陵王不该继承大统,而是支持北地王?”

刘封摇头道:“若他支持北地王,早就该发兵讨逆,就算不用真动刀枪,只要他领兵往成都进发,甘陵王又怎敢直撄其锋?”

颜琰陡然脸色大变,惊呼道:“该不会吴将军被人所控,身不由己?”

“嗯?”刘封眼中闪过一道寒光,坐立半晌,问道:“永安有多久不曾传出消息?”

颜琰的脸色愈发沉重:“自从陛下遇难的消息传开之后,暗卫便再无联络,想必是全城禁严了。”

刘封忽然缓缓说道:“益州的局势,的确是一团乱麻,而陛下之事,又不能拖得太久,唯有一招可破之。”

颜琰急问道:“殿下有何良策?”

刘封站起身来,走到门口,云层中阳光正透出来,照在脚下的青石板上,一丛枯黄的干草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快刀,斩乱麻!”刘封沉声说了几个字,大喝道,“来人,传陈楚前来见我!”

转过身,对颜琰吩咐道:“你即刻派人往南中、成都报信,叫他们稳定军心,安抚百姓,益州之事,本王已经亲自前去处理。”

颜琰点头道:“昨日快马来报,张将军已经领五千精兵从汉中出发,十日便能赶到葭萌关,应该能够对安平王形成掣肘。”

刘封吩咐道:“好,你分派暗卫,从现在开始,将与刘永、刘理、太后乃至刘阐几人暗有联络之人,趁着这段时间悉数调查清楚。”

“遵命!”颜琰当然知道刘封想做什么,皱眉问道,“不知殿下这快刀从何而出?”

“白毦兵便是一柄锋刃!”刘封冷然一笑,言道,“既然是快刀,就该以雷霆之势而动,吴班在永安行事不明,正好可一探虚实。”

颜琰吃惊道:“殿下莫非要从江陵发兵?”刘封点头道:“不错,益州大乱,但他们何尝不知道荆州和汉中定不会坐视?如今张苞已经出兵,我却只分出三千白毦兵,这本就是皇家禁卫军,既不用调动荆州兵马,又

有进入皇城的权力,再适合不过了。”颜琰似乎明白了刘封的意图,眼中露出敬佩之色,抱拳道:“但殿下深入混乱之地,事关天下安危,还要多加保重。”

第768章 脱胎换骨

尽管小心保密,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似乎是在一夜之间,在有心人的散播之下,刘禅在武功山遇难的消息像风一样传遍了整个荆州,刚刚因关羽死去还未缓过神的百姓,心中愈发惶恐,有的人甚至痛哭出声

。皇帝虽然距离他们很遥远,但在内心深处,却是无形支柱,平日里到不觉得有什么作用,但突然闻此巨变,再加上诸葛亮和关羽也离世,刚刚有点起色的大汉王朝,似乎

又要崩塌。

巫峡通往益州的官道上,行人愈发稀少,平日里络绎不绝的商队也都滞留在江陵,谁也不敢在这个混乱的时间贸然进入益州,暂时只能观望。江水滚滚东流,一支船队在茫茫江面上逆流而上,巨大的船帆迎风鼓胀,船头上青铜龙首狰狞威武,久在巫峡一带的百姓都知道,这是荆州的黄龙战舰,所过之处,所有

船队都要避让。

战船冲开层层波浪,在蜿蜒的巫峡之中穿行,偶尔响起几声悠长绵延的号角,在重山之中回响不绝,万丈悬崖绝壁之上,也会传来几声尖锐的猿鸣。

冬日的江岸略显萧条,凸出的山崖峭壁呈暗黑色,似欲扑面而来,极具压迫性,刘封按剑站立船头,想起当年和姜维等人奇袭南郡之时,走的便是这一条水路。

当年还只是一艘艘小船,只能乘坐二三十人,如今却是战舰开路,每一艘船能容纳三百多人,而自己所在的这艘斗舰,更是能承载五百人,今非昔比。

“殿下,可是在担心益州之事?”身后脚步声响起,陈楚也爬上了船舷,迎着晚霞,刘封的身影略显孤俏。

“材卿呐,将士们蝌蚪习惯坐船?”刘封转过头来,陈楚面容清瘦,眉宇之间和陈到十分相似,透着一股坚毅和冷酷,宽厚的肩膀显得整个人十分矫健轻灵。

“殿下放心,”陈楚笑道,“阆中有渝水,寅人多居水左右,天性劲勇,水性也都还不错,虽不能与水军相比,乘船却是无碍的。”“那就好!”刘封微微点头,欣慰道,“白毦兵虽然名号未变,但到你手中,却已经完全换了人马,比之原先的丹阳兵更强,又配置我军最新装备,战力定不弱于西凉铁骑,

又兼备无当飞军的特性,此次若要战斗,可不能堕了白毦兵的名号!”

“殿下放心!”陈楚正色抱拳,嘴唇微抿,“末将定不会辱没白毦兵之名。”白毦兵先前由陈到统领,从刘备为豫州刺史之时便开始追随,南征北战,虽然不算战场上的主力,但一直都追随刘备左右,保护中军,无数次将刘备从绝境中救出来,居

功至伟。

历史上刘备猇亭战败以后,陈到亲率数千白毦死士击退上万东吴追兵的数次进攻,接应刘备至白帝城,战力强悍可见一斑。陈到本人也同样武艺高强,名望地位仅次于赵云,白毦兵能与曹魏虎豹骑相媲美,随着刘备称帝,白毦兵也经过几十年的征战,丹阳旧部的实际年龄已经很大,刘备感念

这些将士的功劳,将其留在成都养老。

士兵们虽然大多伤残老迈,安享晚年,但陈到却是胸怀大志之人,看到五虎上将都还在战场上厮杀,如何能够闷坐宫中,经过三次请求,刘备终于同意陈到重建白毦兵。

经过陈到亲自调查和诸葛亮、法正的建议,白毦兵的兵力最终着落在巴蜀之地的賨人部落,賨人分布于巴蜀之地,又称寅人,寅人崇尚武力,他们勇猛强悍,能歌善舞。

寅人还有精湛的冶铸技术,他们部落的剑、矛、带钩等都是自己打造,这可和其他蛮人不懂打造兵器铠甲大为不同。陈到看中的寅人的勇猛,而诸葛亮和法正等人,则是看中了寅人在历史上的表现,传闻中周武王伐纣,实得巴蜀之师,巴师勇锐,歌舞以凌殷人,殷人倒戈,世称之曰:

武王伐纣,前歌后舞也。

武王伐纣之时,仅率领兵车三百乘,士卒四万五千人,先锋三千人,而纣王的军队却是七十万人,众寡悬殊。

然而武王军队 “前歌后舞,士气旺盛”,致使商兵阵上起义倒戈,武王摧枯拉朽般地击败了殷纣,寅人的强悍战力由此可见。

而在秦末之时,刘邦退守汉中,暗中蓄养实力,同样也组建了一支强悍的寅人部曲,由阆中人范目统率,充当汉军前锋,高唱战歌,跳起战舞,向敌军冲杀,所向披靡。

范目出陈仓、定三秦,功不可没,但明智地选择了功成身退,刘邦以建章乡侯、慈凫乡侯、渡沔县侯封地挽留,范目俱都不受,这就是“亡秦范三侯”美称的来源。

为感念寅人的功劳,刘邦下诏免除了寅人中鄂、罗、朴、昝、度、夕、龚七姓的租赋,其余广大部落百姓每年也只缴只交三分之一的赋税。这一制度一直延续到刘备进入益州之时,巴郡太守上报此事,诸葛亮才想起寅人的勇猛,正当他也想组建寅人部曲的时候,陈到也提出重组白毦兵,便将此事交给了陈到

。陈楚和关平等人年纪相仿,但一直在蜀军阵中没有出现过,并非他没有领兵之能,而是十八岁之时,便被陈到直接派去了阆中,又从丹阳旧部中选拔五十名精壮老兵,他

们和寅人一同生活训练,整整五年之久,这支白毦兵才如同脱胎换骨,再次出动。

如今的白毦兵,比之当年,又做了许多改进和变化,头盔之上除了标志性的白色牦牛尾为垂饰之外,前额的部分加铸了虎纹,这是寅人的部落图腾。除此之外,根据寅人的特点,每一位白毦兵都背着五只标枪、连弩,腰中的铜鼓也是每人必备,铜鼓鼓声激越,寅人歌舞而进,步伐便会整齐有力,士气大振,也从气势

上压倒了敌人。刘封手扶船舷,看着第一层船板上巡逻的白毦兵,铜鼓在夕阳下泛着光辉,这东西倒有些像传说中的战歌、战舞一般,有攻击力加成作用。

第769章 关键之人

即将日暮时分,正好赶到永安境内,兵马上岸之后,就在巫县驻扎,刘封让陈楚派人给永安送去官文,白毦兵要去成都,必定会经过永安城,请求通行。兵马经过重要关隘,必定要有通关文书,陈楚的文书是荆州刺史亲自下发,如果吴班没有异心,不但不会阻拦,甚至还会派人沿途犒劳,反之如果吴班沿路拦截,不让白

毦兵进入成都,就说明已经有与刘永或者刘理暗中联合。

刘封此举,倒不是故意打草惊蛇,而是一种试探,永安城内如今行事不明,任何消息都没有透露出来,实在奇怪,再未明情况之前,不能妄下断论。吴班早年便以豪爽侠义着称,人人称赞,深受诸葛亮和关羽的赏识,应该是性情中人,刘封虽然相信前辈的眼光,但人心善变,晚年变节的人不在少数,加之吴班按兵不

动,的确令人费解。

眼下益州虽然动荡,人心不稳,但据暗卫的消息,其实还未真正发生战斗,想必刘永和刘理也知道实力不足,都在派人拉拢各处势力,希望能够得到更多人的拥护。吴班在永安的五万兵马,便是最大的变数,他们无论谁说动吴班,实力都将是一个重大的提升,自然也有了一战之力,一旦攻入成都,掌控皇城,就能够发出诏书登上皇

位。这几日刘封都在不算思索,只要能将永安的兵马稳住,刘永和刘理的威胁其实并不算大,刘永所在的键为郡兵力不足,向南便是南中地区,庲降都督李恢绝不会支持他,

后继乏力。

而在梓潼起兵的刘理,虽然兵力较多,但张苞到了葭萌关,便如同一颗钉子将他钉住,不敢妄动,刘理绝对没有胆量敢和身经百战的张苞较量,可谓进退维谷。吴班就是从乱麻中找到的一根线头,只要能将永安的局势弄清楚,再从永安出兵,刘永和刘理便可迎刃而解,益州局势看似复杂,但随着这些蠢蠢欲动的隐藏势力逐渐浮

出水面,反倒越来越清晰了。巫县县令为白毦兵特意腾出了城东的校场,并邀请陈楚等将到府中赴宴,虽然眼下局面混乱,但白毦兵可是刘备御批的皇家部曲,是唯一一支能够出入皇城的外部兵马,

待遇非同一般。

外战为虎贲,入城为羽林。这是白毦兵重新组建之后,刘备给陈到的特旨,出征在外可以冲锋陷阵,进入皇城,则有如同羽林军一般的权力,陈楚头盔上的牦牛尾,便是刘备亲自制作而成,由陈到

传到了他手中。

刘封此时不易暴露身份,便以陈楚副将的身份出现,简单改扮之后,再加上半护面的头盔,根本没有人能认出他来。

而白毦兵真正的副将李慕,则暂时留在军中,说起来这李慕也是一位能文能武之人,颇有大将之才,身高八尺,为人骁勇,弓马娴熟,而且见解非凡。李氏虽然不是当年刘邦特赦的寅人八氏之一,但数百年的发展改变,李氏却成为寅人的望族,而李慕不但勇武,而且好打抱不平,很得人心,成为寅人年轻一辈的翘楚,

白毦兵的选拔,当然毫无意外地以他为为首。

这几日行军途中,刘封与之交谈,发现李慕性情沉稳刚毅,而且很有度量,的确是一位合格的将帅,由他辅佐陈楚,倒也放心。行军之中,一切从简,虽然是酒宴,但每人只喝了一碗酒,巫县县令名叫马欣,在此上任两年有余,按照朝廷规定,满三年要么上任,要么调任,就是为了防止出现**



“陈将军此番去成都,不知是平乱,还是勤王?”闲谈之间,马欣看似不经意地问起了白毦兵的动向。

陈楚神色不动,抱拳道:“白毦兵自组建以来,外为征战,内为护卫,自然是要保护皇宫安全,如今陛下遭逢不幸,举国惶恐,自当以保卫皇子为己任。”

马欣讪讪笑道:“只是听说甘陵王已经到了成都,太后已在宫中下诏,迎接甘陵王入城为君,不知陈将军是保护哪位王子?”

“哦?竟有此事?”陈楚眉头微皱,淡然道,“白毦兵如何行事,到了成都,自有定夺,按照礼法,就该北地王继承大统,不知太后下旨,马县令从何得知?”

“这个……”马欣神色一滞,干笑道,“在下也是听益州传来的流言而已,如今国内无助,百姓惶恐,故而相问,好安抚民心。”

陈楚微哼一声,抱拳道:“马太守为巫县父母官,本该为民着想,朝堂之事,届时自会有诏令传下,不必分心。”

“是,是是!”马欣连连答应,似乎有许多问题,却又欲言又止,只能劝吃劝喝,一场接风宴草草而散。

“殿下,那马县令言辞闪烁,不会有什么异心吧?”回到馆驿之后,陈楚有些担忧。

刘封笑道:“谅他不过一名小小的县令,最多也就是和永安城有些关联,方才在席间,不过是试探而已,按下群龙无首,郡守官员心神不定,实属正常。”

陈楚皱眉道:“方才末将言明进城勤王,不知是否妥当?”“并无不妥!”刘封背着手来到窗前,此时夜幕降临,大街上一片黑暗,偶尔有淡淡的鱼腥味传来,言道,“如果马欣和永安城有联络,正好可叫他报信,我倒要看看,这吴

班究竟意欲何为。”

陈楚问道:“可要派人监视马县令?”

“不用了!”刘封摇摇头,吩咐道,“传令下去,今夜务必好好休息,明日赶路,或有危险,养足精神才好应对。”

“是!”陈楚答应一声,退出去掩上房门。

距离酒宴过了约莫过了一个多时辰之后,巫县北面的甬道悄然打开,一骑马奔腾而出,很快便消失在夜色之中,天空繁星点点,映出远山漆黑的轮廓。

“吴将军,在下不过一名小小县令,所能为者,也是仅此而已,至于如何定夺,全在你一念之间,好自为之吧!”马欣矗立在城头角楼下的阴影之中,在夜风中站了许久,才轻叹一声,转身回衙。

第770章 巧合重病

从巫县出发,到达永安城,又是大半日的时间,夕照之下的永安城,横亘在巫峡要道之上,为入川的咽喉要地,易守难攻。

关门之下,得到消息的守军早已经列阵等候,两军靠近,陈楚打马上前,却见前来迎接的是一员年轻将领,面色微黑,冷峻地扫视着白毦兵的阵容,目光有几分沉重。

“在下永安守将吴厚,恭迎陈将军及白毦兵入川,请陈将军到城中暂做休整,明日再赶路吧!”那人扫视一眼,拍马向前,在马上到抱拳答话。

陈楚眉头暗皱,抱拳道:“军情紧急,刻不容缓,圣驾危急,吾等国事为重,还要兼程赶往成都!”

吴厚笑道:“陈将军此言差矣,正所谓欲速则不达,永安往江州方向,道路曲折,处处山崖绝涧,夜路更是难行,陛下正是因路途不便才遇难,陈将军切莫重蹈覆辙。”

陈楚略作沉吟,问道:“不知吴太守可在城中?”

吴厚忽然叹了口气,皱眉道:“家父病重,正在府中养病,不能亲自来迎,还望陈将军赎罪。”

“吴将军生病了?”陈楚吃了一惊,抱拳道,“吴将军乃是皇亲国戚,前辈大将,在下如何能让吴将军来迎,既然如此,在下倒是该进城探望才是。”

吴厚面露喜色,纵马让开一旁,抬手道:“吾已命人在城中摆下酒宴,犒劳陈将军一行,请!”陈楚微微点头,当先策马而行,与吴厚并肩进入永安城的关隘,在他身后,刘封和李慕也带着兵马鱼贯而入,经过关门的时候,看到一员武将面沉似水,刘封不禁心中一

动。

轰隆隆——

厚重的城门在身后关闭,关内的光线为之一黯,刘封的心头也弥漫起了一层阴云,吴班病重,先前在江陵并没有消息传来,如果是在这段时间生病,也太过巧合了一些。

“李将军,你负责照顾白毦兵的兄弟,他们可都是皇家羽林军,万万不可懈怠!”

进城之后,吴厚将白毦兵安排在城南的军营旁边,这里有一个极大的练兵场,军营也已经准备好了。

“遵命!”一名武将从旁边出列,低头行礼,似乎不愿多看一眼吴厚。

吴厚撇着嘴扫了一眼那名武将,对陈楚笑道:“吾已在府中设宴,请陈将军挑选几人前往,白毦兵久经沙场,威名赫赫,在下正好请教你一二。”

陈楚抱拳道:“既然吴老将军病重,在下应该先去探望才是,否则太过失礼了。”

“这个……”吴厚脸上露出为难之色,悲戚道,“实不相瞒,家父病重,至今昏迷不醒,又不能受到惊吓,否则便会全身战栗不止,确实不方便探望,还请将军体谅。”

“不想吴将军竟得如此怪病!”陈楚大吃一惊,旋即又摇头叹气,言道,“既然如此,我们便先去府中吧,这位是我部下……”陈楚转过身,正准备向吴厚介绍刘封的时候,却发现刘封不见了踪影,心中一阵诧异,却不动声色,继续说道:“行军司马李慕,这位是左右虎贲朴巴、鄂杜,都有万夫不

当之勇。”

“哈哈,白毦兵久负盛名,只看这三位将军,便可见一斑,请!”吴厚打了个哈哈,当先带着陈楚几人往府衙而去。陈楚眉头微皱,趁着转身的机会扫视了一眼,却发现刘封不知何时混到了白毦兵军中去了,不知道他为何不去参加酒宴,但必有他的目的,看来只能自己随机应变了,先

看看这吴厚打的什么主意。吴厚一行走后,军营中便只剩下白毦兵的士兵,那名武将将人按照二十人一组分开,每组分派五名守军作陪,饭菜早就准备完毕,分坐之后,开始端菜端饭,校场上很快

便热闹起来。

那武将看着这热闹的场面,却眉头紧皱,面色阴沉,无声地叹了口气,摇摇头独自走到一旁的上马石上坐下,似乎心事重重。

“李将军为何不与我们一同吃饭,独自在此闷闷不乐,莫非有什么心事不成?”

正当他闷坐的时候,忽然身旁传来一个声音,抬头一看,却是一名白毦兵的士兵,头盔之下看不清他的面容,只觉得一双眼睛漆黑透亮,竟有几分熟悉的感觉。

心中泛起莫名的好感,苦笑道:“唉,诸事繁多,国无君主,如何能够安心?”

那人笑道:“不想李将军竟也是忧国忧民之人,只是我看那吴将军并无担忧之意,想必早有谕令,恐怕李将军多虑了。”李将军闻言,面色微变,目露寒光,沉声道:“吴厚此人,他意图……唉,算了算了,此事还是不说为好,诸位既然要去皇城,就该兼程赶路,不该在城中耽搁,岂不知救

兵如救火之理?”“救兵如救火,确实如此,但也该先保全自身才是!”那人微微点头,也坐在李将军身旁,忽然又说道,“否则救火不成,身后反起火,岂不是陷身火海,自救不暇,还何谈

救人?”

“嗯?阁下此言何意?”李将军浑身一震,瞪大了眼睛审视着眼前的士兵,充满警惕。

那人却是淡淡一笑,问道:“眼下益州大乱,二王作乱,成都被围,消息不明,不知李将军所指的火,是那一团火?”

“当然是……”李将军扫视周围,才低声道,“当然是皇宫内院了,我知道你们白毦兵也是内宫禁卫军,此番进宫,应该是保护北地王才是,吴将军这是故意拖延你等。”

“哦?如此说来,吴将军是不愿我们进宫了?”“何止是不愿?”李将军拉了拉那人的衣甲,凑近前说道,“兄弟,眼下行事紧急,我与陈将军素不相识,又被吴将军暗中堤防,唯有请你速去告知陈将军,马上结束酒宴,

速速前往成都才是,在此耽搁一日,恐怕成都就有大变,悔之无及呀!”

那人双目微凛,沉声道:“可否借一步说话?”

李将军微微一怔,看看四周,众人吃喝正酣,根本无暇顾及他们二人,马上起身道:“随我来!”那人随之起身,二人一前一后,悄然离开了练武场,往营房后面走去。

第771章 父子之争

永安后营的一间营房中,李将军目光呆滞地看着眼前缓缓摘下头盔的白毦兵士兵,瞳孔不断放大,嘴巴微张,满脸的震惊和不可置信。

“李将军,数年不见,莫非不认识本王了么?”刘封淡然一笑,自顾坐在了一旁的凳子上。

“殿下,竟是燕王殿下……你可算来了,呜呜——”李将军一阵错愕,忽然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竟然低声呜咽起来。

刘封本来还很欣赏他一脸错愕的表情,却想不到一个大男人在他面前哭泣,像是受尽了无数委屈的新媳妇见到了娘家人一般,总算有了倾诉之地。

赶紧上前将他扶了起来,笑骂道:“我先前便说过,非在军令之时,不必动不动就下跪,你莫非忘了不成。”

“没忘,末将怎敢忘了殿下教诲?”李将军抹着眼泪,想要笑,却嘴唇颤抖着忍不住憋了起来,泪流不止。

“行了行了,看你这模样,还是当年自称要成为龙城飞将的李强么?”刘封重重拍着他的肩膀,也有些哭笑不得,“你看看,这天,不是没有塌下来么?”这李将军正是当年文武大比中脱颖而出的李强,也是李严的族侄,刘封奇袭南郡之时,李强也被调到了荆州,随同吴懿镇守江陵,吴懿调到永安之后,他也一直追随左右

,直到现在。“殿下,你怎会来了永安?”李强稍微稳定心绪,急切道,“那吴厚意图支持甘陵王谋反,你要赶快阻止,吴太后也在宫中威逼皇后及北地王,只等兵马进城,刻不容缓呐!

还有吴将军他这病,也来得太过蹊跷,只不过是吵了一架而已,却……”

见到刘封之后,李强似乎一下子找到了主心骨,一口气将心中的疑问尽数说了出来,甚至前后颠倒,不分轻重,听得刘封稀里糊涂。刘封打断了李强,安抚他道:“李将军莫急,我既然要到了永安城,城中之事就必须要打理清楚,永安兵马确实是益州之乱的关键,我来问你,你将所知情形,悉数告知于

我。”

“是是!”李强也意识到自己太过激动,咽了口唾沫,在刘封的示意下坐在一旁。

刘封闭上眼睛略作沉思,问道:“你先说说,吴老将军因何生病,如今病情如何?”“唉,此事说来便气人!”李强叹了口气,愤恨道,“陛下遇难的消息先在成都传开,甘陵王随后起兵,便有人将消息送到了永安,吴将军以为眼下局势不明,还有燕王殿下

在洛阳主持大事,不可自乱阵脚,只要按兵不动,听候命令即可。”

刘封点头道:“吴将军老成持重,此举并无不妥。”

李强咬牙道:“但吴厚却不认同,认为皇城有难,就该起兵勤王,又有太后旨意,并非师出无名,甘陵王该当继承大统,执意要遵从诏令前往成都。”

刘封微微侧头,皱眉道:“太后真有旨意送到?”

李强摇头道:“这些属下倒是未曾见到,是吴厚咬定有太后口谕,叫吴将军即刻领兵前往成都。”

刘封双目微缩,言道:“吴厚从小就在宫中长大,与太后十分亲近,此番陛下遇难,想要拥立甘陵王,立下大功,一举成名,只是太过急躁了些。”吴班共有二子,长子吴忠,次子吴厚,吴厚与太子刘睿年龄相仿,又得吴太后偏爱,十岁便一直留在宫中,虽然比刘睿大了一辈,但还是被封为太子伴读,直到刘禅北巡

的时候,才回到永安吴班身边。

七八年的光景,吴厚显然更亲近、信任带他度过少年的吴太后,加之吴太后和刘理也都是名正言顺的皇室之人,他一心支持吴太后,倒也无可厚非。

但正如刘封所说,吴厚太过急躁,久在深宫之中,在政治方面太过稚嫩,以为只凭借一个区区名分和几万兵力,就能让刘永登上皇位?

正如吴班所言,刘封还在洛阳,军心民心还不至于完全涣散,所有的决策,都在刘封身上,等待刘封的消息无疑是最为明智的选择。

姜还是老的辣!刘封心中感慨着,却听李强言道:“因为此时,吴将军和吴厚在府衙大堂上一番争执,吴将军年迈气衰,竟被气得昏死过去,从此便不省人事,不见外人,只由吴忠一人在

内院照顾,连我等都不许探视。”

“竟是如此?”刘封吸了一口气,眉头紧皱,问道,“既然老将军昏迷不醒,吴厚为何不带兵赶去援助甘陵王,还在永安滞留?”“哼,他倒想领兵,我等焉能让他如愿?”李强微哼一声,正色道,“吴厚虽是吴将军之子,但并无领兵之权,更不能调动我等,没有吴老将军的手谕,我们几位便咬定不能

发兵,与之僵持了近半月了。”

“好!”刘封一拍桌子,赞赏地点点头,笑道,“李将军顾全大局,不为私利,你们几位,都该嘉奖才是。”

李强却叹了口气,垂首道:“唉,但这几日以来,其他人都被吴厚说动,已经只剩下末将一人,孤木难支,正当无奈之际,幸好殿下你来了,否则……”

“没有吴将军手谕,吴厚便没有派兵之权,如今吴将军昏迷不醒,永安城被吴厚戒严……”刘封沉吟着,

吴厚将白毦兵故意留在城中,也是为了拖延时间,以便能让刘永顺利进入成都,如果让白毦兵先到,这对刘永来说,可是大为不利的。

李强叹道:“唉,若是吴将军身体健硕,也不至如此难堪,若能断然拒绝太后,便不会有这许多乱事。”

刘封抬头问道:“你是说,吴将军虽然与吴厚争吵,却并未当面拒绝援助太后之事?”

“正是!”李强言道,“吴厚想要即刻发兵,但吴老将军却以为殿下还在洛阳,自会主持大局,不该轻举妄动,争吵之后便昏迷不醒,一直都是吴厚与成都暗中来往。”

刘封问道:“既然是吴忠照顾吴将军,他也不曾阻止吴厚么?”

李强摇头道:“大公子自从吴将军重病之后,便一直在府院中照顾,也不许吾等探望,大概也是有心无力吧!”刘封目光微凛,顿了片刻言道:“到了晚上,你到陈将军馆驿来找我。”

第772章 夜闯吴宅

夜幕降临,永安城便陷入一片死寂,这半月禁严,加之益州的变乱,百姓们都人心惶惶,无事谁也不愿出门,深怕惹祸上身。

暗淡稀疏的灯光下,一道人影熟悉地穿过大街小巷,来到东门的行馆之中,和守卫的士兵说了几句,便径直带来见陈楚。陈楚正和刘封商议永安城的异常,吴厚设宴,席间倒是并没有提及任何朝堂之事,反倒是问了一些练兵方面的问题,这让刘封有些疑惑,吴厚就算留住白毦兵一夜,也耽

搁不了多少时间,难道就仅此而已?

正猜测吴厚的意图,李强已经早早来到,见礼之后,刘封第一句话就问:“吴将军住处附近,可有防火之处?”李强一怔,思索一阵才道:“宅院北面倒是有一处荒宅,乃是江东之人所置,听说半年前在翻船逆水,宅院无人打理,但晚上常有哭泣之声,人言有鬼怪,迟迟不曾处理。



“很好!”刘封点点头,对陈楚说道,“你马上分派几名精干之人,到这座荒宅中去放火,火势越大越好。”

陈楚也有些莫名其妙,疑惑道:“这是为何?”

刘封双目微凛,笑道:“我打算夜闯吴宅。”

“啊?殿下!”李强吃了一惊,忙道,“吴将军宅院有重兵把守,难以进入,而且我听人私下议论,吴将军极有可能是得了疟疾,千万不可前去!”

“疟疾?”刘封一怔,眉头暗皱,却又笑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我却觉得这其中必有蹊跷。”

陈楚也拦着刘封,脸色凝重:“殿下,就怕万一真有此病,岂不是危险?”

疟疾在医学发达的后代,对人类的危害已经大大降低,并不算什么,但在古代士气,这可是传染阿和夺命疾病的榜首,与瘟疫不相上下,基本无药可治。

刘封摇头笑道:“若是吴将军真得了疟疾,还会让吴忠在身旁守候照顾?虎毒尚且不食子,吴将军焉能再因自己之病而连累吴忠?”

“这……”陈楚和李强都愣住了,相视一眼,不知道该如何劝说。

刘封却看向了一旁的李慕:“李校尉可敢与我同去?”

李慕抓住胸口背着箭袋的皮带拉了拉,没有丝毫犹豫:“这有何不敢?”

李慕从小就在巫峡一带长大,飞檐走壁,翻山越岭最为擅长,又从小打猎,善于追踪隐藏,刘封选他,自然不是无的放矢。

“殿下,不如让我去吧!”陈楚看刘封主意已定,只好自己上了。

“不可!”刘封抬手言道,“稍后起火,吴厚心中起疑,定会派人先来这里查探,你若不在,岂非露出马脚?”

李强上前一步:“那我……”“你也不能去!”刘封拦住了李强,摆摆手道,“此事必须要我亲自去才能查出虚实,你们即刻去办,吴将军既然知道白毦兵进城,应该不会早早入睡,若是太晚了,反倒不

好查探。”

“啊?你怎知……”

“马上行动,这是命令!”刘封也不和他们解释,面色一沉,直接下令,不容拒绝。

李强一脸诧异,想不明白刘封为什么如此笃定吴班并非得病,还要去查探究竟,却也不能再问,只能和陈楚安排人手行动。

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一弯银钩早早悬挂在西天之上,忽然间,城北方向天空火光闪烁,人生呐喊,一股大火冲天而起,火苗在夜风中张牙舞爪。

虽然这里是一处鬼宅,但着了火,左邻右舍都纷纷前来救火,吵作一团,要是不及时救火,等火势蔓延开来,他们也就跟着遭殃了。

混乱之中,吴班所在府院东南方的墙角之下,两个人黑影静静地等候着,直到远处人声鼎沸,其中一人才扬起手,铁索准确地缠在墙头伸出墙外的树干上。这两人正是等候已久的刘封和李慕,李慕拉了拉绳索,确定缠紧以后,双臂用力,双脚踩着墙壁,如同灵猿一般,几下便地上到了墙头之上,躲在树荫之中观察了片刻,

才对刘封招了招手。

刘封借住抛下来的绳索,微微用力,脚尖在墙壁上一点,整个人猛然弹射而起,借着绳索的力量,轻飘飘地站在了墙头上,半蹲着身躯。

李慕脸色微变,想不到刘封竟会有如此身手,而且看他的身法十分娴熟,不由暗自腹诽,堂堂燕王不会整天都做些飞檐走壁的勾当吧?

一想到刘封在皇城的深宫内院,经常翻墙爬屋脊的情景,竟不自觉地失笑起来。

“走!”刘封却无暇观察李慕的神色,看看这里是一座花园,四下无人,纵身跳下墙去,顺着左边的方向,朝着有光亮的几间房屋摸过去。

李慕紧随刘封身后,四下警戒着,远处不时有夜枭的叫声,李慕也能偶尔学几句,惟妙惟肖,以次来掩盖两人行动的脚步声。穿过一座走廊和花圃,刘封低伏在一丛树荫之下,看着正面三间的一处厢房,这座厢房门庭较深,左右的窗户极大,中间一道门共有四扇,里面灯光闪烁,刚刚有一名婢

女从里面提着食盒走出来。

片刻之后,便见一位年轻人急匆匆从庭院走进来,推开房门低声道:“是北街那座荒宅起火了,并无大事。”

“嗯,冬日寒冷,难免有乞丐在里面躲避风寒,”刘封听到这个声音,不由瞳孔一阵收缩,刚才进门的,是吴班的长子吴忠,而里面说话之人,正是吴班。

刘封打了个手势,和李慕来到厢房后面,李慕先上了屋顶,将刘封再接上来,李慕学着几声老鼠的叫声,刘封悄悄将瓦片揭开,这里正好是书房的顶部。

只见屋内正门中间的方桌旁,吴班伏案而坐,虽然没有一病不起,但看到吴班的模样,刘封还是大吃一惊,甚至有点不敢相信。只见吴班须发皓白,神色委顿,才五十岁左右的人,看上去竟有七八十的样子,须发皆白也不是老年人该有的那种白亮色,而是灰暗无光,如同枯草般杂乱,面容消瘦,颧骨高高凸起,整个人形同槁木。

第773章 吴班评价

乍看到吴班的样子,刘封几乎惊呼出声,从荆州分别,其实还不足两年时间,当年吴班还是老当益壮,性情豪迈,甚至看不出几分老态,为何会有如此大的变化?

以吴班现在的情形来看,生病大概是真,但如此严重的话,应该会有人告知刘封才对,毕竟吴班的身份也是当今国舅,身患重病,怎会不告知刘封和诸葛亮等人?

正百思不解的时候,吴班忽然叹了口气,问道:“子纯将白毦兵带入城中,意欲何为?”

吴忠摇了摇头:“方才有人来报,只是败了酒宴接风,并未有任何举动。”

吴班却微哼一声,皱眉道:“哼,此子心机深沉,必有打算,但愿他不要惹出什么大祸来!”

吴忠犹豫一下,说道:“父亲,既然白毦兵进城,何不派人将陈楚暗中叫来,若能……”

“不可!”吴班打断了吴厚,“子纯既然将白毦兵迎进城中,必定会对陈楚暗中监视,一旦打草惊蛇,恐怕会引发兵乱。”“父亲,你为何总是顾动顾西?”吴忠有些忍不住了,急道,“子纯行事,虽然有太后指示,但兵权还在父亲手中,只要你一声令下,军心便能稳定,子纯更无能为力,为何

还要忌惮太后?”“唉,我这是为了我吴家着想,也是为保护汉家皇室的颜面,”吴班叹了口气,缓缓说道,“一旦让太后知道我并不支持甘陵王,皇宫之内,必定会有一场血腥之灾,眼下为

父在家养病,子纯没有兵权,如此僵持下去,只要等到燕王有了消息,局面便会稳定下来。”

“子纯无法出兵,倒也免了一向谋反之罪,”吴忠叹了一口气,沉默片刻,忽然问道:“如果燕王自理为帝,又如何?”“燕王自立?”吴班喃喃自语,转过头,盯着的摇曳的灯光一阵沉默,才幽幽说道,“丞相和关将军已离世,以燕王的声望和军中的威信,只怕也是众望所归,甘陵王和安平

王二人,不过是自取败亡而已。”

吴忠皱眉道:“据乔兄所言,安平王并无丝毫自立之心,只喜欢养花弄草,为何这次忽然又起兵了?”“此必是刘琰巧言令色,被其所骗,”说到这里,吴班忽然咬牙狠狠地一拳砸在桌子上,怒哼道,“太后当真好深的心机,故意让刘琰煽动安平王起兵,以此来让甘陵王的举

动更加名正言顺,却不知只要有燕王在,她这些都是徒劳,白白害了安平王。”

吴忠言道:“父亲如此看重燕王,但至今燕王还未有消息,听说到了长安之后,便闭门不出,莫非真是在准备登基之事?”“子益做事向来心思缜密,明知益州dong luàn还按兵不动,绝不会如此糊涂,”吴班看向窗外,目光略显迷离,缓缓说道,“我料子益已经在行动了,只是他行事向来出人所料,

防不胜防,或许此时已经到了成都,亦未可知!”

吴忠见吴懿如此笃定刘封能够力挽狂澜,多少有些不服气:“父亲如此推崇燕王,是否也太过于相信他了?”“哼,竖子之言!”吴班微哼一声,瞪了一眼吴忠,“子益之能,比之你所听到的,还要可怕,你若是与他一同共事,方能感同身受,就连丞相,也自忖看不透子益,关将军

更是将其视为恩人,这些却绝非虚妄之词。”

吴忠似乎也有所悟,感慨道:“说起来,他还是丞相和关将军的乘龙快婿,能得到他二人的认可,的确非常人能够做到!”“以如今子益的威信,振臂一呼,则有万民相应,”吴班叹了口气:“只可惜太后不明此理,两位王爷也是被媚言所惑,就算能够进入成都,坐上龙椅,又有几人能够拥戴他

们?不过是一场闹剧罢了……”

听着吴班父子的对话,刘封也有些措手不及,如果不是自己偷偷潜入宅院,定然会怀疑这父子是在演戏,故意说这种话给自己听。但吴班显然还不知道自己究竟在何处,这一番话虽然也有吹捧之嫌,但也从另一方面证明了自己身上的胆子有多重,如今朝堂乱成一团,大多数人都和吴班的心思一样,

都在等待自己的决策,有期待者,也有观望者。

唯独让刘封担心的,就是吴班所说的太后阴谋,看来吴太后早就有所准备,虽然刘禅为人宽厚,尊她为太后,甚至隔几日都要拜见,并无些许冷落。但毕竟刘永才是自己的亲儿子,先前若是只敢暗中嫉恨,但现在刘禅已死,她是刘备的皇后,刘禅封的太后,都是昭告天下光明正大的事,让刘永继承皇位,也能说得过

去。

母以子贵,吴太后的做法在她自己看来,并无过错,但对于其他人,甚至刘封,从历史上的表现来看,他更看好刚烈忠贞的刘谌,而不是毫无建树的刘永。

大汉国运,关乎整个天下的安稳,数万万百姓的生死,汉家辉煌的延续,看似一个小小的决定,造成的影响却不容小觑,甚至影响到后世千秋万代。

刘封虽然不愿当皇帝,主动背起历史的黑锅,但也要尽自己之能选择一位明君,正所谓尽人事,听天命!

正在此时,忽然一名士兵急匆匆地冲到了院子里,来到走廊之下,急声道:“将军,大事不好,二公子和白毦兵在兵营对峙,快要厮杀起来。”

“啊?”吴班大吃一惊,扶着桌子站起来,灰白的须发飘动,沉声道,“走,带我去看看!”

“父亲,你……”

吴班一把推开走过来的吴忠,怒道:“那是先帝御封的白毦兵,形同陛下亲临,千万不可妄动刀枪,这可是灭族之罪啊!”

吴忠脸色大变,再也不敢阻拦吴班,赶紧从床榻处取过来衣服为吴班披上,扶着他颤颤巍巍地出门去。听到这个消息,刘封也吃了一惊,猜到这很可能就是吴厚的阴谋,他在酒宴上几次试探陈楚,想要拉拢陈楚支持刘永,被陈楚严词拒绝,便再生一计,想在永安城困住白

毦兵,很可能还有将之消灭的意思。冷哼一声,刘封看着吴班走出院门之后,和李慕也从后墙上翻跃出来,奔向兵营。

第774章 栽赃陷害

永安城的校场之上,灯火通明,人喊马嘶,躁动不安的士兵们前呼后拥,火光下尘土飞扬,如同起了一层浓雾。

刘封和李慕赶到的时候,双方已经剑拔弩张,wài wéi的守军围成一圈,李强正在指挥部下大喝着维持秩序,尽量将其他各营的士兵阻拦在外面。

永安的兵马分为六营二十四校,李强所领的中营人数最多,除了他和北营的吴乔所部之外,其余几营都被吴厚说动,在兵力方面已经旗鼓相当。

吴乔便是吴懿之孙,幼年丧父,跟随吴懿长大,吴懿死后,便由吴班照顾,一直留在了永安城,吴乔是和刘理一同长大,吴厚知道无法说动吴乔,自然也不会去招惹他。

四周一圈火把将居中的一片广场隔离开来,吴厚背着手冷眼旁观,嘴角噙着一抹冷笑,陈楚面沉似水,死死盯着居中的几人。

“吴将军,白毦兵乃是皇家卫兵,都是精挑细选,军纪极严,其中必有误会,切勿冲动!”

李强将人手分布在四周,暂时稳定住了局面,急匆匆走过来向吴厚解释,刚才的一幕让他出了一身冷汗,要不是来得及时,这时候恐怕已经血流成河了。“哼,人赃俱获,还有何言?”吴厚微哼一声,转过身去,看也不看陈楚,冷声道,“陈将军,偷盗之罪,按照军令就该发配,更何况是偷了公文?此乃军中机密,理当斩首

,将军莫非要包庇不成?”

那名士兵怒道:“将军,我没有偷盗,刚才还在睡觉,他们就冲了进来……”“嘿嘿,人赃俱获,你还要狡辩?”站在白毦兵对面的一名永安守将冷然一笑,指了指地上的包裹,沉喝道,“堂堂白毦兵,做出此等不堪之事,还百般推诿,真是天大的笑

话,丢尽了御林军的颜面!”

“住口!”陈楚浑身一震,怒喝一声打断了那人,咬牙道,“黄将军,你不要血口喷人,我部下定是被冤枉的。”

“冤枉,冤枉!”陈楚身后的白毦兵一个个举手大喝,有的人甚至敲打着腰中的铜鼓,咚咚的鼓声让校场中再次sāo luàn起来。

“尔等还想zào fǎn不成?”那黄将军似乎有所依仗,斜眼瞥向白毦兵,冷笑道,“不要以为凭着白毦兵的名号,就能为所欲为!”

嘎吱吱——仓啷啷——

一时间,在吴厚那一边,永安的守军们也都抽出了宝剑兵器,gong nu手拉紧弓弦,白毦兵见状,更是躁动不安,向前涌动,大战一触即发。

“住手!”就在此时,一声震人心魄的大喝,掩盖了所有嘈乱的声音,众人全都一怔,看向了白毦兵后面的方向。刘封和李慕已经在后面换上了两名白毦兵的铠甲,沉着脸分开人群走了出来,白毦兵虽然不认识刘封,但看到李慕出现,都渐渐安定下来,整个军中,只有他和陈楚才能

安抚这些狂躁的寅人。陈楚看到刘封出现,神色微微一松,他何尝不知道这是吴厚的阴谋,但对方早有准备,百口莫辩,只能勉强压制被冤枉的部下,但这个黄彦却屡次故意挑拨,快要弹压不

住了。

“你是何人?”吴厚也被那一声大喝所惊,见刘封并不是酒席上出现过的人,眉头暗皱。

“这二位乃是白毦兵左右部帅!”陈楚冷漠地看了一眼吴厚,却是向刘封抱了抱拳。

“大家不要妄动,敢杀白毦兵,形同zào fǎn,有诛族之罪!”李强咽了口唾沫,再次大声呼喊,这可是刘备亲自下的皇命,绝非危言耸听。

听到这句话,许多士兵顿时冷静下来,纷纷收齐了兵器,继续站在后面观望。

“哼,皇家之兵,早已今非昔比,做此勾当,名存实亡。”吴厚十分不满李强的说法,冷冷回了一句,刻意打压白毦兵的威信。

刘封和李慕来到陈楚跟前,看了看场中情形,没有见到吴班,想必是在暗中观察,刚才的话他也听了个大概,这是最简单拙劣的栽赃陷害之计,却实在不好处理。

“嘿嘿,嗓门大,便有理么?”黄彦撇撇嘴,挑眉看着刘封,“不知阁下尊姓大名?”

刘封看了也不看黄彦,只是问道:“包裹中为何物?”

黄彦自讨无趣,眼角的肌肉一阵抽搐,冷声道:“乃是公文,调度钱粮所用。”

刘封看向那名白毦兵:“这包裹可是你的?”

“是我的,但这里面的公文,我实在不知……”那名士兵点点头,却又连连摆手,一脸委屈,恶狠狠地看向黄彦,目光如刀。

黄彦看着白毦兵如此实诚,脸上愈发得意,背着手一阵大笑:“哈哈哈,包裹是你的,公文就在包裹之中,不是偷盗,难道还是本将军放进去的不成?”

那白毦兵急忙说道:“就是你们陷害我,肯定是有人趁着吃饭的时间放进去的,我到现在都不知道。”“这么多人,为何偏偏公文就在你的包裹里?”黄彦微哼一声,看了一眼吴厚,冷笑道,“你们偷窃公文,定有图谋,这且不算,但按照军令,就该斩首,白毦兵,难道都是

徇私枉法,包庇罪恶之人么?”

“放肆!”陈楚气得面容扭曲,黄彦和吴厚屡次折辱白毦兵,这是他最不能容忍的,这可是他和陈到的骄傲,怎能让人如此屡次奚落?深吸一口气,陈楚仰头看着天空,火光下烟雾缭绕,半晌之后,才看向那名白毦兵,又看了看李慕,缓缓说道:“白毦到处,所向披靡,此乃是先帝所赐,不容有任何玷污

,为了白毦兵之名,你可知该如何做?”李慕的目光此刻变得凶狠而又冷漠,右手抱在胸前,向那名士兵说道:“舞梭朴,虎神会证明一切,会保佑你的灵魂,为了寅人的荣耀,为了白毦兵的威名,你愿意向虎神

尽忠吗?”

噗通——

名叫舞梭朴的士兵跪倒在地,不断咬着牙,却还是重重在地上了磕了三个头,双手交叉放在胸前,仰天怒吼道:“舞梭朴愿意为虎神效忠,愿战神之光,护佑寅人!”看到舞梭朴从腰中拿出bi shou,嘴里念念有词,要以寅人特有的方式zi shā,黄彦却上前一步,冷笑道:“既然是盗窃公文,按照军法,就该斩首示众,将人头在营门口悬挂三日,以为警戒才是。”

第775章 处心积虑

“欺人太甚!”还在勉强冷静的李慕,猛然间双目圆睁,跨前一步,不知何时已经将bi shou拿了出来,直刺向黄彦的咽喉。

“你……大胆!”

“住手!”

“且慢!”

“杀——”

“咚咚咚——”

随着李慕出手,场中再次sāo luàn起来,白毦兵更是簇拥着冲进了城中,前面的抽出斩马刀,锤击着铜鼓,后面的从背后抓住了标枪,瞄准了远处的弓箭手。

寅人崇拜虎神,最讲究保留全尸,都是悬棺葬放在山崖之中或者水葬,除非是战死沙场,其他任何情况,如果尸体不全,虎神不会庇佑,就会变成孤魂野鬼。

本来就是含冤忍辱,为了顾全大局让一个兄弟白白送死,诸人心中就有莫大的悲愤,黄彦还要将人斩首,无疑是触及了寅人的底线,连李慕都忍耐不住了。

白毦兵的bi shou,都是经过刘封改造的,和无当飞军所带的一模一样,细长锋利,加上李慕含怒出手,一股杀气锁定了黄彦,让他动弹不得,吓得面无人色。

还好陈楚就在李慕身旁,上前一步推开了李慕,张开双臂站在了白毦兵面前,厉声大喝,这时候要是有人出手,必定会形成一场血腥残杀。陈楚独自挡在前面,白毦兵有所顾忌,不好冲过去,但都个个双目喷火,杀气腾腾,还好李强刚才一句话起了震慑作用,永安的守军也没有人敢第一个出手,双方再次对

峙起来。

“李将军,冷静!”刘封上前一把按住被陈楚推得踉跄不稳的李慕,沉声道,“他们故意用激将法,千万不能上当,我自有办法保全你兄弟的性命,叫他们都退后。”

李慕被刘封一股大力按住,只觉得半边肩膀近乎麻木,心中震惊,但也随之冷静下来,咬牙一点头,将手指放到唇边,吹了一个响亮悠长的口哨。随着这一声口哨划破夜空,闹嚷的白毦兵马上都安静下来,齐刷刷看向了李慕,李慕这次却不用汉话,而是用寅人的话怒吼了几句,双手向后连连挥动,寅人将信将疑,

但不再猛扑,渐渐退了回去。

陈楚松了一口气,擦着头上的冷汗,辛苦训练近十年的兵马,如果因为内乱而蒙受损失,他这个统率也太失败了。转过头,将祈求的目光看向了刘封,吴厚和黄彦虽然是明显的栽赃陷害,就是要故意引发战乱,刁难白毦兵,他已经无可奈何,只能靠刘封出面了,只要刘封亮出他的身

份,就算是吴厚,也不敢造次。

惊险逃过一劫的黄彦咽了口唾沫,从吴厚身后走出来,指着白毦兵尖声大笑道:“尔等竟敢对同僚拔刀相向,这是zào fǎn,zào fǎn!”

吴厚冷笑道:“方才之事,大家亲眼所见,自会上报朝廷,再做处置,但此人偷了公文,却必须要当场斩首,若敢抵抗,别怪我兵法无情,刀枪无眼!”

陈楚怒喝道:“吴将军,你如此处心积虑想要煽动兵乱,其心可诛!”

“我煽动?”吴厚冷哼一声,指着还跪在地上的舞梭朴,“陈将军,若是你能管好部下,怎会有这等事发生?还是你御下不严呐,真是有辱白毦兵的名号,啧啧啧!”

“陈将军,舞梭朴愿以死谢罪,向虎神证明我的清白!”跪在地上的舞梭朴猛然大喝,手中的bi shou高高举起,向着自己的眉心扎下去。

“慢着!”在一旁冷眼旁观的刘封动作极快,不等舞梭朴动手,一脚踢在舞梭朴的手上,bi shou飞空,落在了远处的空地上,无力地跳动几下。

舞梭朴一怔,不顾手背的疼痛,错愕地看着刘封,这个突然加入白毦兵的人,除了陈楚和李慕之外,其他人都不认识,私下猜测多时了。一路之上,陈楚和李慕都对其尊重有加,甚至十分恭敬,有人心中暗自不忿,看这人的架势,显然陈楚也听命于他,如果白毦兵又派来什么将领,大家心里多少是有些抵

触的。但刘封此刻悍然出手,却让所有的白毦兵有些意外,刚才的动作干净利索,虽然踢到了舞梭朴的手上,但更多的却是踢中了刀柄,否则bi shou不会脱手而出,寅人的近战能

力也都极其强悍,怎会看不出这一点技巧?“哼,这位将军,你还有何话要说?”黄彦本来就对刘封刚才无视他十分不满,此时看到刘封出头,便上前两步,微扬起下巴,用鼻孔看着刘封,只要刘封说错一句话,就

连他一同问罪。“陈将军,白毦兵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这些虾兵蟹将来过问了?”刘封就站在黄彦面前,却是侧脸对着他,目不斜视,对陈楚抱拳道,“陈将军莫非忘了白毦之名,从何而

来吧?”“白毦之名?”陈楚看着刘封的目光,一阵疑惑,忽然发现刘封的眼神注视着自己的左脸,猛然醒悟过来,浑身一震,抬手从头盔之上摘下了旄牛尾的坠饰,大喝道,“我有

皇家御赐信物,除了陛下和丞相,尔等无权过问白毦兵之事,更不能拦阻吾等!”

陈楚这一声大喝,白毦兵的脸上顿时露出自豪之色,而周围的士兵们也都面面相觑,半信半疑,想不到这旄牛尾除了装饰,竟然还有如此作用。

“嘿哈哈,不过是半截牦牛尾而已,这东西我随便就能找来一大堆,你拿它来吓唬……”一旁的黄彦发现形势不对,不屑一笑,正准备说两句大话,为士兵壮胆,才说到一半,忽然眼前一道寒光闪过,便发现自己突然腾空,四周景物翻腾,陷入了无尽的黑暗

之中。

“啊?你你……你——”

站在黄彦身旁的吴厚瞳孔骤然放大,才看到黄彦的头颅飞起,那道剑光便到了面前,脖子里传来一股森寒,不自禁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永安城的士兵,还有陈楚和他身后的白毦兵,包括在远处小心警戒的李强,全都愣住了,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所有人都反应不过来。

咕嘟嘟——人头滚落在地,发出单调沉闷的声音,黄彦的尸体也缓缓倒下,脖颈处,鲜血还在呲呲喷洒,火光下令人目眩。

第776章 一剑除恶

“放开吴将军!”

“不许动!”

最先反应过来的两名其他营的将领冲出人群,拔剑指着刘封,守军们也反应过来,再次将兵器指向了场中。

“哼,滚下去!”刘封怒瞪着那两人,沉喝道,“再敢向前一步,他的人头便要落地!”

“退下,先退下!”吴厚双手虚张,小心地呵斥着,脸上已经汗水涔涔。

那两名将领吃了一惊,嘴里喊着不要动手,脚下还是乖乖地向后退了几步,远远看着。

“不要动,都不要妄动!”李强艰难地咽了口唾沫,缓步向刘封这里靠近,一边注意着那边的士兵,警告道,“小心吴将军的性命。”

“你,你好大的胆子,敢杀军中将领,你……你死定了!”吴厚虽然心中害怕,但嘴上还在威胁刘封,这一幕完全出乎他的意料,此刻他的心中也是一片混乱。

谁也想不到刘封会悍然出手,直接将黄彦给杀了,那一招又迅捷无比,等发现的时候,人头已经落地。

“哼!”刘封却看也不看吴厚,眼睛的余光四下观察,始终不见吴班出现,冷然一笑,对陈楚说道,“陈将军,还不将白毦之令说出来?”

“哦,是是!”陈楚举着牛尾坠饰一阵呆立,终于反应过来,大声喝道:“这白毦乃是先帝亲手所做,赐予白毦兵,见此物如同见圣上亲临,尔等还不下跪?”

“吾皇万岁万万岁!”

这时候的李强,却是反应奇快,也不管陈楚说的是真是假,但他却是知道刘封的真实身份的,陈楚话音才落,便跪地行礼。

李强这一跪,他所带的部曲自然也都齐齐下跪,白毦兵更是毫无二话,其他的士兵看到这一幕,略作犹豫,也都纷纷跪下,山呼万岁。

有的人虽然心中疑惑,但抬头看到场地中的人头和尸体,谁还敢强自出头?

黄彦刚才口出狂言,将刘备亲手做成的坠饰说成普通之物,犯下欺君之罪,也是罪有应得。

那两名为吴厚出头的将领也都一阵后怕,跪在地上瑟瑟发抖,黄彦不知轻重,稀里糊涂死了,如果白毦兵真有这样的权力,他们两个恐怕也难逃责罚。

“吴将军,你冒犯天颜,蓄意栽赃,挑拨内乱,该当何罪?”

吴厚被刘封宝剑架在脖子上,站也不是,跪也不是,脑海中早已一片空白,听到这句话,顿时浑身一震,脸色惨白。

“我有证据,我有证据!”吴厚吓得面无人色,尖声大叫,“你们无权处罚我,我要见太后,我们去太后面前……”

“太后何时管理朝中之事了?”刘封一声断喝,吓得吴厚再次噤声

刘封转头问陈楚道,“吴厚污蔑白毦兵,心怀叵测,该当何罪?”

陈楚一怔,正准备提醒刘封要小心,要是在这里杀了吴厚,恐怕还是免不了一场厮杀,忽然看到刘封锐利的目光,不自觉地说了两个字:“当斩!”

“慢!”

陈楚话音才落,守军中便传出一个略带嘶哑的声音。

所有的目光都看向那个方向,守军们自发地让开一条路,人群涌动中,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缓步走了出来,虽然骨瘦如柴,但还是能看出他身形十分高大。

“啊?父亲,你,你怎么……”

吴厚一阵错愕,想不到吴班竟会出现,继而又大叫起来:“父亲救我,父亲快救我,他们,他们……”

然而在下一刻,却见吴班在吴忠的搀扶之下,颤颤巍巍地跪倒在地,口中喊道:“吾皇万岁,万万岁!”

看到这一幕,吴厚嘴巴半张,如同呆滞,如果陈楚刚才所说,他心中还有怀疑,但吴班这番动作,却无意证实了陈楚之言,所有的守军也都一阵后怕。

场中一片静默,只有夜风呼啸的声音,火把燃烧着,松油发出噼啪的声音,忽然一股恶臭味弥漫开来,随风溢散。

噗通一声,吴厚再也站立不稳,跌坐在地上,双目失神,嘴里喃喃自语,也不知念叨些什么,竟被吓得失禁了。

陈楚皱了皱眉头,快速地跑过去将吴班搀扶起来:“吴将军快快请起,才半年不见,为何会如此模样?”

看到吴班的样子,陈楚也是大吃一惊,他先前在江陵也见过吴班,还精神抖擞,刚才如果不是吴厚喊父亲,他甚至都没有认出来。

刘封和李慕都掩着鼻子向后退去,李强神色古怪地站起来,走到自己部曲前面重新跪下,场地中只剩下失神落魄的吴厚和黄彦的尸体。

“冤孽呀,冤孽!”吴班在陈楚的搀扶下站起来,指点着吴厚,却是半天说不话来。

“都起来吧!”陈楚将牛尾小心收好,扶着吴班说道,“风大寒冷,将军病体深重,还是先回府吧!”

“孽畜,孽畜,真是丢尽了吴家的颜面!”吴班看了一眼吴厚,摇摇头,指着先前那两名将领和吴厚,吩咐道,“将他几人都抓起来,关进大牢。”

陈楚临走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刘封,想要招呼他,但又觉得这个时候不宜公开刘封的身份,只好先离开。

“都退下,各回营寨,等候吴将军命令!”

李强看到吴班出现,终于松了一口气,虽然吴班的样子让他也有些意外,但终于不用再担心吴厚生事了。

“殿下,谢谢你!”李慕凑到刘封跟前,低声致谢,今天要不是刘封雷厉风行杀了搬弄是非的黄彦,又提醒了陈楚,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对付小人,就该用非常手段!”刘封看了一眼黄彦的尸首,微哼一声,对李慕说道,“城中应该无事了,你带部下先回去歇息,好好安抚舞梭朴。”

“是!”李慕点点头,招呼着白毦兵也随后退去,很快偌大的校场上空旷起来,只剩下李强带着十几人还在等候命令。

刘封看了看周围,问道:“吴乔部曲可曾出现?”

李强答道:“方才我已经派人暗中监视,吴乔所部,并无一人前来,应该都被他留在了营中。”刘封双目微凛,并未再说什么,背着手离开了校场,李强招呼士兵清理黄彦的尸体,赶紧跟了过去。

第777章 惊天之密

回到馆驿,刘封和李强打听吴乔最近一段时间的表现,发现吴乔一直都十分低调,既不与吴厚接触,也不和李强来往,除了练兵,基本都是闭门不出。吴乔是吴懿的孙子,而安平王刘理是吴懿的学生,吴乔和刘理也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相处近十年之久,这个时机,他没有反对刘永,也没有支持刘理,而是选择了明哲保

身,竟和吴班的作为有几分相似。吴乔两不招惹,刘封倒是放心不少,现在吴厚被制裁,唯独担心的,就是吴班的态度了,吴班虽然没有支持刘永,但也没有反对,而是在吴厚与李强的争执下把持平衡,

这让刘封百思不解。

如果吴班按照他与吴忠所说的那样,只要保持中立,不用装病不出,也不会发生这许多意外之事,如果今天自己不在永安城,很难预料后果会是如何。内乱之际,最怕的就是自相残杀,亲者痛仇者快,厮杀越是激烈,敌人便越发高兴,所幸此时东吴自顾不暇,魏国国力损耗严重,否则内忧外患,刘封都不知道该如何处

理。

正猜测之时,陈楚派人来请刘封去府衙,此时已经快到子时,但刚才一阵折腾,谁也没有睡意,刘封和李强来到府衙,却见陈楚和吴忠都站在门外。

陈楚抱拳道:“吴将军似有难言之隐,十分焦急,我不得不将殿下身份透露,还请赎罪!”

吴忠也上前行礼,言道:“父亲只要殿下一人去见他,不准任何人听见。”

“嗯!”刘封面色沉稳,点了点头,吩咐道,“你们都在外面厢房等候,小心警戒。”

陈楚几人走出内堂之后,刘封才走上台阶,在门前顿了一下,伸手推开房门,只见吴班坐在太师椅上,有些失神。

“舅父!”刘封预感吴班有重要之事相告,心中多少有些期待,转身关上了房门。

噗通——

就在他回身的时候,却发现吴班竟然跪在了地上,悲声道:“殿下,老臣有罪,老臣有罪呀,罪该万死!

刘封吃了一惊,赶紧走过去将吴班扶起坐好,拉着椅过来坐到他的对面,皱眉道:“舅父你这是为何?两年不见,竟似老了二十岁,莫非有什么心事不成?”

吴班老泪纵横,“造孽,这都是造孽惹的祸,陛下遇难之后,我为此事愈发愧疚,心神劳累,身体愈下,这都是上天对我的惩罚,活该遭受此罪。”

刘封更是不解其意,问道:“若是有什么为难之处,舅父尽管说出来,我自会全力帮你解决。”“唉,此事非子益你能解决啊!”吴班叹了口气,神情凝重,缓缓说道,“若非陛下不幸遇难,此事或许就会从此隐藏,随我入土,但如今局面大变,太后又处心积虑想让甘

陵王继位,唯有不择手段逼我发兵了。”吴班主动说出此事,刘封心中疑惑,问道:“舅父若是支持北地王,早就该制止吴厚,如此一来,甘陵王便无力可支,更多人只会观望,为何偏偏要给太后留下希望,让甘

陵王兵临城下?”吴班叹了口气,言道:“此事我若说出来,便有灭族之罪,但不说出来,便会导致天下大乱,正自烦恼,想不到子益你竟会从荆州折转益州,果然非常人意料,现在也唯有

你在此,才能妥善解决,看来一切都是天意!”

刘封愈发奇怪,问道:“不知何事让舅父如此为难,如鲠在喉?”

吴班再次犹豫起来,想了片刻,才道:“索性就直说了吧,安平王并非先帝之子,而是我吴家之后。”

“什么?”刘封大吃一惊,诧异地看着吴班,确定他没有说胡话,才喃喃问道,“此话怎讲?”

刘理不是刘备的儿子?

这让刘封觉得有些匪夷所思,自己也并不是刘备的亲生子,如此说来,刘备就只有刘禅和刘永两个亲生后代了,但为何刘理的事情自己从未听说过?

“此时唯有太后和我知道,就连先帝……也并不知情!”吴班沉沉地叹了口气,闭上眼睛,两行泪垂落下来,“那新妃也并非难产而死,而是,而是……唉!”

刘封惊得说不出话来,吴班虽然含糊其辞,但他已经猜到了个大概,只有吴太后和吴班知道,刘备也不知情,这说明什么?

吴班给刘备带了个绿帽子!

这简直是想也不敢想的事情,而且听吴班之意,似乎刘理的生母也是被有意害死,应该是害怕她走漏消息。

吴班看了一眼刘封,话说出来,反倒觉得轻松了一些,缓缓道:“当年我还年轻,经常到后宫与太后见面,正好太后偏爱新妃,一来二去,便暗生情愫,终于铸成大错……”这个消息太过震撼,没想到历史的尘埃之下,还隐藏着这样的皇室秘辛,原先的秘密,随着蜀汉王朝的衰落而淹没,但这一次穿越,历史的车轮变了方向,却让本该隐藏

的东西显露出来。

好一阵才平复心绪,刘封也不好仔细追问此事,问道:“莫非太后就是以此来要挟舅父,要你支持甘陵王,并让吴厚前来永安领兵?”“正是!”吴班无奈地点点头,“为了此事,我这半月忧心烦恼,左右为难,一夜之间白了须发,却始终没有解决之法,便只能托病不出,我知道李强和吴乔绝不会听从于他

,尽量拖延时间,只要子益到了成都,便可力挽狂澜,不想你竟是从荆州绕道而来。”刘封沉默片刻,也叹气道:“舅父你这是当局者迷啊,身在其中,便自乱其心,你是怕太后说出此消息,让先帝蒙羞,更为吴家带来灭顶之灾,所以才犹豫再三,被其所困

。”

吴班垂下头,叹息一声,刘封的猜测果然无错,问道:“子益何以说我当局者迷?”

刘封言道:“太后若想让甘陵王继位,又如何能让先帝蒙羞?她本也是吴家之人,又如何肯叫吴家遭难?此乃灭族之罪,就算是太后,也不能幸免呐!”“啊?这……”吴班霍然抬头,眼睛里忽然闪烁着精光,无声苦笑,喃喃道,“糊涂啊,糊涂!”

第778章 寒夜深谈

刘封此刻脑海中一直回转着吴太后和刘理的面容,虽然这两人他接触并不多,但在刘备还活着的时候,也相处了一段时间,太后温婉谦和,刘理木讷平淡,并没有什么特

别深刻的印象。

“舅父既想保护安平王,又不敢忤逆太后之意,为保住朝廷颜面委屈求全,费尽心神,实在难为你了。”“唉,我这一把老骨头,受些折磨也就罢了,”吴班叹了口气,苦笑道,“只是怕苦了安平王,此事若是揭破,非但好端端一个王侯之位被夺,还惹来杀身之祸,叫我于心何

忍?”

刘封安慰他道:“舅父放心,此事我定会妥善处理,甘陵王和安平王之事,只能等到了成都再随机应变了。”吴班言道:“如今有张苞在葭萌关镇守,料想梓潼人人自危,安平王只是被刘琰所惑,自知力有不逮,定会退兵,就是甘陵王已经兵临城下,又有太后在城中接应,恐怕形

势危急。”刘封眉头微皱,太后只是掌管后宫,甚至一部分权力还被皇后分去,有前车之鉴,朝政是绝不容她们干涉的,以诸葛亮的手段,绝不会让太后有机可乘,而且现在朝中还

有费祎和董允两人,吴班恐怕有些危言耸听了。

“只要城门不开,甘陵王临时召集兵马,想要攻下成都城池,至少也要半年时间,”刘封相信费祎等人和禁卫军的实力,又问道,“不知吴乔对此事有何看法?”“乔儿?”吴班一怔,感慨道,“他倒是懂得明哲保身之法,自知与安平王关系非同一般,便慎言慎行,生怕有瓜田李下之嫌,若是老二能有他一半明智,也不至于如此了。



刘封点头道:“吴乔倒也算得上冷静沉稳,倒有几分子远舅父的气度,可堪大用。”吴班深以为然,欣慰道:“兄长虽然早年丧子,但还好乔儿有出息,总算吴家有后了!你再看看我,吴忠暗弱胆小,不擅兵政,吴厚在皇宫长大,却是不知天高地厚,才疏

轻狂,几乎连累吴家,咳咳咳……”“舅父当心身体!”刘封心中也是唏嘘,吴家好歹也是国丈,按说应该家族人丁兴旺,如今却只有这区区三人,能成器的,也看似只有吴乔一人,为何英雄的后代,大多都

是平平无奇?却听吴班又说道:“连吴乔都不支持安平王,可见人心所向,安平王只是受人蛊惑,此事之后,还望子益能够酌情发落,就算躬耕山野,当个寻常百姓,也好过朝堂险恶。



刘封点头道:“兹事体大,我自会小心处理,名义上他还是皇室后裔,只要不是执迷不悟,还不至于有性命之忧。”“如此我便放心了!”吴班松了一口气,看向刘封,眼神浑浊,怅然笑道,“如今丞相和关将军皆已不再,我等老一辈大多都去追随先帝了,兴汉大业,还是要寄托在子益身

上,你可要千万保重自己啊!洛阳之事,千万不能再有二次了!”

刘封言道:“舅父放心,经此一事,我也做了防备,大业未成,托孤之言犹在耳边,我岂能不爱惜性命?”

吴班突然说道:“其实若是由你来继承皇位,振臂一呼,必定举国响应,就算在长安登基,也无人能阻,如此一来,可派一支偏师入川平乱,无需如此多的周折了。”“舅父此言差矣!”刘封想不到吴班也会有如此一说,向着西方遥遥抱拳,“我承蒙父皇器重,收为义子,已倍感荣幸,又如何能有觊觎皇位之心?汉家血脉,还是要在陛下

身上传下,按照皇家礼仪,父子传承,长幼有序,能助天子平定天下, 便于愿足矣!”

吴班慨然道:“子益当年便以周公自比,看来矢志不移,等将来北地王长大,一统天下,必定名垂青史,万古颂扬。”

“垂名后世什么的,我其实并无多大奢望,”刘封笑着摆摆手,“后世之人,太可怕。”想起那个可怕的网络世界,喷子和键盘侠充斥,为博出名绞尽脑汁恶搞先贤,以无知为高明取乐的人,刘封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谁知道更后面的时代,会不会有更可怕

的事情发生。

“不想你竟然如此看淡名利……”吴班似乎有些意外,笑得有些苦涩,无声地摇着头。

一时无言,刘封起身道:“时辰不早,舅父身体虚弱,还是早些歇息,我明日一早便赶往江州,就不劳送行了,保重身体要紧。”

吴班点点头,笑道:“也好,待你平定益州之事,北地王登基之日,我这把老骨头就算是爬,也要爬到殿前庆贺。”

“舅父多保重身体。”刘封暗自一叹,辞别了吴班,从府院走出来。

“殿下,父亲他……”吴忠和李强迎上来,神情紧张。

“也没什么要紧之事,”刘封淡然一笑,言道,“吴将军只是担心成都之事,明日一早我便领兵出发,你好生照顾吴将军,等候消息便是。”

“是!”吴忠松了一口气,将刘封、陈楚和李强送出府门,才转身去照顾吴班。

快要走到馆驿的时候,刘封对李强低声吩咐道:“你回营之后,暗中去找吴乔,叫他四更时分秘密来见我,不可让任何人发现!”

“啊?殿下你……”李强吃了一惊,低头四下张望,“殿下有什么事,只管交给属下即可,保证完成任务。”

刘封摇头道:“并非我不信任你,而是你可能已经被人暗中监视,此事我还不能断定,不可暴露,你要小心注意其他各营动静。”

陈楚吃了一惊:“殿下还在担心城中之事?”

“但愿是我多疑了吧!”刘封叹了口气,摆摆手让李强回去,转身进了馆驿。

来到庭院中,抬头看了看西天的弯月,即将落到城墙角楼后方,远处传来二更鼓声,寒夜风冷,光秃秃的枝丫上几片枯叶摆动着。

“给你两个时辰时间,好好休息。”刘封对一脸迷惑的陈楚吩咐了一句,便背着手走回了房间。陈楚剑眉紧皱,看到刘封房间的灯光亮起,很快又灭了,也只好先回房歇息。

第779章 心机叵测

翌日凌晨,天色微明,夜色还不曾退去,永安城的西门便缓缓打开,一队整齐的骑兵鱼贯而出,看那奇特的装束,正是昨日进城的白毦兵。

吴班没有再出现,为了保密刘封的身份,仅有吴忠和李强前来送行,昨夜经历昨夜的变故,关押了吴厚几人,城中也已经安稳下来。

城门之下,刘封与几人道别,吴忠言道:“殿下亲身涉险,兼程赶路,叫人钦佩,但出永安这一段路,绝涧悬崖,曲折难行,还是叫李将军护送一段,才能叫人放心。”

刘封摆手笑道:“这倒不必了,城中诸事还需处理,就不劳李将军了。”吴忠脸色一阵犯难,抱拳道:“父亲昨夜吩咐,一定要照顾好殿下,此时天色未明,行走山路,实在叫人放心不下,若是让父亲知道我并未派兵保护,恐怕又要责备了于我

。”

刘封微微一怔,笑道:“既然如此,便让李将军随我走过这一段绝涧之地吧!”

吴忠这才笑道:“也不用多远,只等天色大亮,能认清道路,李将军便可返回。”

“也好!”刘封抱拳道,“替我向吴将军问候,叫他只管安心养病,最多一月时间,益州之事便可解决。”

吴忠笑道:“殿下之能,天下人尽知,两国交战,尚且不怕,更遑论成都之事?”

刘封向李强点点头,二人翻身上马,李强带着一千精兵护送,去追前面的白毦兵。

吴忠一直在城门下目送刘封等人远去,直到消失在山崖拐角处,才转身回城,对守城校尉吩咐道:“紧闭城门,任何人不许入城。”

又从衣袖中拿出一枚令箭:“这是吴将军将令,半刻钟之后,派人送给李将军,命他去安岭港口守卫,就不必回城了!”

“是!”守城脸色古怪,那安岭港只是个小小的渔港,平常只有百姓们打渔晒网,每隔半月才会派十余名士兵去例行巡查,这次为何却要派一千人?

那士兵并不知道李强是去送人,虽然疑惑,但看是吴班的命令,自然也不敢多问,只能按照军令行事。

吴忠脸古井无波,看不出任何喜怒,带着几名士兵来到府衙,叫那几人在门口守候,来到大堂之中。

只见吴班端坐在堂上,全身披挂,甲胄在灯光下泛着冷光,头盔放置在案几之上,他的须发却不是昨晚的苍白,而是黑灰色,显然已经重新梳洗过。

虽然面容消瘦,但此时的吴班却显得沉稳威严,扫视左右的几名将领,眼中精光闪烁,看到吴忠走进来,嘴角泛起一丝笑容。

吴忠笑道:“父亲,已经安排妥当,李强护送他们出城去了。”

“嗯,很好!”吴班缓缓点头,环视众人,言道,“这些白毦兵仗着先帝照顾,欺人太甚,此番前去成都,定是帮助北地王作乱,我们绝不能叫他得逞。”

一名武将出列道:“吴将军乃是当今国舅,太后就在宫中,甘陵王继承皇位,上承天意,下顺民心,绝不能让白毦兵进城,昨夜杀黄将军之仇,也不能不报!”

“此事我早有安排,”吴班点点头,沉声道:“昨夜黄彦被白毦兵蛮横杀害,实在叫人恼恨,本将自会给大家一个交代。”

吴忠此时已经走到吴班身旁,问道:“黄将军意外被杀,北营该由何人统领?”

吴班眉头微皱,问众将道:“诸位以为,何人能够但当此职?”

“末将以为,可从北营中提拔一人,方便统辖。”

“这倒不既然,我看李校尉有大将之材,可为北营将领。”

“马校尉武艺高强,军中人人敬畏,足以胜任。”

……

一时间,大家都争论不休,各自推荐与自己亲近的武将,大堂中各执一词,一人说出长处,便有两三人指出短处,争执不下,有两人都快要撸起袖子动手了。

吴忠和吴班对视一眼,抬手阻止众人,大声道:“诸位不要伤了彼此和气,我有一计,可定北营统领,请诸位细听。”众人都停了下来,看向吴忠,吴忠略作思索,言道:“黄将军是被白毦兵所杀,这是不将我永安兵马放在眼里,不如这样,你们各营挑选出三千精兵,前去追杀白毦兵,谁

斩杀数量最多,便为北营统率,诸位以为如何?”

“好!”其中一人闻言大喜,振臂喝道,“如此一来,非但报了黄将军之仇,也让我们出了一口恶气,杀敌最多者,谁敢不服?”

另一人也点头道:“哼,这次叫白毦兵片甲不留,等甘陵王继位,我倒要看看,他白毦兵还如何耀武扬威?”

吴班的眼眸中露出笑意,脸上却依然冷漠,沉声道:“诸位,此事非同小可,吾昨夜已派李翔和赵连到回龙涧埋伏,挡住白毦兵去路,千万不能让消息走漏。”

“原来将军早有安排!”一rén dà笑道,“我还以为李翔和赵连二位将军真被关如大牢中了。”其他人也都松了一口气,昨夜李翔和赵连是为了吴厚出头,吴班后来命人将他们关押,心中多少有些不甘,现在听说不过是虚与委蛇,而且另有安排,不禁十分欣喜,摩

拳擦掌。

吴班扶着桌子站起来,身上的铠甲铿锵作响,虽然身体还有些虚弱,但却非昨晚的弱不禁风,正色道:

“好了,如今李强被我派到城外,中营兵马暂时留在城中不动,东营吴乔兵马我自会安抚,你们各自去营中调兵,即刻出城去追。”

“遵命。”

吴忠双目微凛,缓缓说道:“记住,除恶务尽!”

“是!”那几人答应着,急匆匆走了出去。

杀敌多的能成为北营统帅,行动越快自然机会也就越大,而且已经有两人在前面领兵埋伏,这大好的培养亲信的机会,谁也不想错过。

偌大的府衙瞬间便安静下来,空荡荡一片,外面晨光大量,吴班忽然叹了口气,怔忪道:“但愿此举能够成功,否则便是万劫不复!”吴忠却冷然一笑,淡淡说道:“父亲尽管放心,先前是不知刘封行踪,才百般隐忍,这一次他插翅也难飞了。”

第780章 城内兵变

轰隆隆——

一阵阵闷雷似的马蹄声响彻在永安西门,在远处扬起阵阵烟尘,人马消失在滚滚尘埃之中。

城门校尉惊愕莫名,刚刚才派人去给李强传令,城中便人喊马嘶,三队兵马相继出城,将士们脸上有紧张,也有期待,似乎面临大敌,难道是去成都驰援了?

“关,关上城门!”呆愣一阵之后,校尉指挥着士兵关门,反正吴班的命令是不许放人进城,他派兵出城,便不用拦截。

刚刚关好城门,还未走上城头,便见一队人马前来,领兵的正是吴乔,那校尉急忙上前行礼:“属下参见吴将军。”

“唔!”吴乔沉着脸,看了看城门方向,淡淡道,“刚才出去几路兵马,共有多少人?”

校尉答道:“前后三队,乃是北营、西营和南营的部曲,约莫有一万人数。”

“嗯!”吴乔点点头,言道,“各营兵马都去成都驰援,城中空虚,由我来守城,你们都回去歇息吧!”

“啊?”校尉楞了一下,但对吴乔还是十分信任,躬身道,“遵命!”

吴乔微微颔首,分派了一部人马走上城头,接管了永安西门。

府衙之中,吴班和吴忠父子正在等候,不多时,三营出城的消息几乎同时传来,看来大家都立功心切,觊觎北营的统帅之位。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更何况这一次非但能够得到一部兵马,而且又有护驾之功,将来封侯拜将,出入朝堂之上,谁不全力而为?

吴忠脸上露出了诡异的轻笑,言道:“只要除掉刘封这个祸患,宫中便再无威胁,等甘陵王登基,我吴家便是朝廷第一功臣了。”

吴班言道:“北地王与甘陵王都有继承皇位之权,要想让甘陵王顺利上位,毫无异议,还需太后处理好宫中之事,否则必定人心分散,争执不下,久则生变。”吴忠微微低着头,嘴角噙着一抹冷笑,缓缓道:“父亲尽管放心,陛下北巡之时,太后便已经将北地王接到了坤宁宫中,北地王虽然从小聪敏,但不过黄口小儿,早已在太

后掌控之中了。”

吴班吃了一惊,诧异地看着吴忠,却又无奈叹了口气:“事已至此,不进则败,唯有奋力一搏了。”

吴忠笑道:“父亲尽管放心,刘封和白毦兵一死,皇宫内外便都由我吴家掌控,等甘陵王入城,其他各部将领,都只能听从号令了。”

吴班眉头微皱,始终不曾舒展,总觉得心神不宁,拿起头盔戴上:“马上随我去召集中营士兵,先将吴乔控制住再说。”

“嗯……”

“啊——”

吴忠还未开口,忽然府门外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紧接着便人喊马嘶,嘈杂声和吵闹声像是炸开了锅一般。

“发生何事?”吴班脸色大变,快步走向外面。

吴忠也一阵错愕,紧随其后来到庭院中,正看到守门的士兵狼狈退进来,其中两人已经被长枪穿透,横死当场。

“何rén dà胆?”吴班见状大怒,沉喝一声,眼睛死盯着门口,整个永安城,他才是真正的统领者,怎会发生兵变?

吴忠一看这情形,就知道事情有变,马上对身旁的士兵吩咐道:“即刻从后门去营中搬兵来。”

令人心惊的铿锵声中,之间无数兵马涌入庭院之中,个个手持长枪利刃,神色漠然,虽然铠甲是永安守军的,但容貌都十分古怪,从未见过。

“你们,你们是何人?”吴班眼角的肌肉一阵抽搐,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

“这……这是白毦兵?”吴忠看清这些人的面孔之后,面如死灰。

“什么?”吴班不由后退一步,不敢置信。

“吴将军,只过去半夜时间,便如此精神抖擞了?”

一道冷漠的声音从院墙外传进来,很快便看到一员武将迈步而入,孔武有力的脸庞,强壮的身躯站在门口,几乎将整座府门挡住了。

“陈楚?”吴班一愣,“你,你为何还在城中?”

陈楚抿着嘴,冷漠地看着吴班父子,却并不解释,沉声道:“吴班父子密谋zào fǎn,将其拿下!”

“你们无凭无据,为何抓人?”吴忠厉声大喝,“就算是圣上亲至,也不能无故抓人,无端污蔑,我要找全城将士对峙。”

陈楚戏谑地看着吴忠,见他偷偷四处张望,冷笑道:“城中精兵已经被你们派出城去,其他各营早被吴将军控制,不必等候救兵了。”吴忠闻言,顿时说不出话来,为了彻底消灭刘封,刚才吴班派出去的都是心腹将领,虽然没有向所有人透露刘封的身份,但有十几名心腹却是混在中间,专门针对刘封下

手。

谁知道兵马前脚出城,城内便发生了变故,眼下无人可用,无兵可调,悔之无及。

陈楚冷然而笑,一声轻喝:“拿下!”

“是!”两旁的白毦兵走出来十人,正是李慕带头,径直走向了吴班父子。

吴忠色厉内荏,指着那些士兵大喝道:“你们无凭无据,就想抓人,好大的胆子!”

“我看你们谁敢过来!”吴班也是面沉似水,从腰中抽出了宝剑,看着陈楚怒声道,“证据何在?”

“等见了燕王,自会有证据,”陈楚根本不为所动,寒声道:“拿下!”

因为吴厚昨夜蓄意挑拨,诬赖陷害,李慕早就对吴家父子没什么好感,看吴班持剑,挺强跨步冲了过去。

“找死!”吴班虎吼一声,长剑舞动,斩向了李慕。

只听铿锵一声,剑刃在接触到长枪的时候,却被反弹飞了出去,光芒一闪即逝,落在不远处的花圃之中。

吴班忘了自己已经年迈体衰,不负当年之勇,宝剑脱手,一愣神的功夫,肩胛上传来剧痛,却是被李慕一枪拍中,巨大的力量冲击下,不自禁跪在了地上。

一旁的吴忠更是毫无反抗之力,被两名士兵牢牢控住,动弹不得。

吴班气得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也被两人上来架住,佝偻着身躯,一把老骨头咔咔作响。

“放肆,吾乃当朝国舅,你们不能加刑于我,”吴班还在挣扎着,怒喝道,“我要见刘封,让刘封出来。”“殿下自然会来见你,”陈楚淡淡看了一眼吴班,一摆手,“将他们分开关押在后院,小心看守。”

第781章 进退无路

出城的白毦兵只有两千人,陈楚带了一千兵和吴乔所部替换,留在城中以防万一,果然刘封前脚才出城,不到半个时辰便有兵马追了出去。

昨夜刘封就吩咐过,只要永安城中兵马调动,必定是吴班的心腹将领,城中自会空虚,可先将吴班父子捉拿,控制永安城,等他回来再做定夺。

此时的刘封正和李强在半路上商议对策,如果吴班派兵来追杀,必定精锐尽处,吴班知晓白毦兵的实力,兵力定然也不少,必须要借助地形优势才能以少胜多。

李强对这一带地形十分熟悉,首先便想到了回龙涧,此处地形险要,埋伏在山崖上,但凡前往益州,都要从山崖下方经过,一旦遇伏,进退两难,根本没有还手之力。李强这一提醒,刘封忽然也想起这一处地形来,当年自己刚刚穿越,领八十万大军威胁东吴的时候,还曾说过这处地形比之剑阁还要险要,只是苦于山崖陡峭,无法长期

屯兵。正当他让李强派人去查探地形的时候,却发现那里早已有人在埋伏等候,不由出了一身冷汗,幸好自己时时派遣斥候查探的习惯,否则稀里糊涂走过去,肯定就中了吴班

的圈套。

前有埋伏,后有追兵,自己手里加上李强的兵马,也不过四千,捉襟见肘。

“殿下,要不我们沿江岸小路返回城中,再做打算!”李强看看四周,言道,“想必陈将军他们已经控制了永安城。”刘封皱眉道:“不可!四千人虽说不多,但要想借着江岸掩护,逃过追兵的眼线,实在太难,一旦被发现,敌在高处,我在岸边,便毫无还手之力,还需想出一个破敌之策

。”

李强挠了挠头,苦笑道:“进退无路,唯有硬拼了,这我倒也不怕,他们几个都不是我的对手!”

刘封摇头笑道:“你时刻都要记住,将在谋,而不在勇,否则岂不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殿下教训得是!”李强虽然低头认错,但在这一面临江,一面是悬崖峭壁的山路上,还是想不出什么计策,唯一埋伏的好地形也被人占领,进退两难。

刘封摩挲着下巴,看着江水澎湃,前浪追逐后浪,忽然心中一动,笑道:“吴班事先派人在此埋伏,我料他追兵应该很快就会赶到,何不让他们自相残杀?”

李强的眼中满是怀疑,摇头道:“若是黑夜,难辨敌我,让过追兵,他们或许会自相残杀,但现在天色大亮,一看甲胄就能分辨清楚,怎会动手?”

“哼,要让鱼上钩,当然要有鱼饵才行,”刘封微哼一声,忽然问道,“你觉得白毦兵甲胄如何?”“甲胄?”李强一怔,不明白刘封为何转移话题,但看向身旁的白毦兵,还是一脸羡慕,感慨道,“白毦兵的甲胄,少说也是上将所配,这鱼鳞甲刀枪不入,又重量极轻,哪

个武将不羡慕?”

“这便是了,”刘封点点头,有些肉疼地一声叹息,“说实话,用这些甲胄做鱼饵,还真有些舍不得呢!”

李强似乎有些明白过来,忙追问道:“殿下有何妙计?”

刘封双目微凛,吩咐道:“马上传令下去,先叫你吴乔部下将甲胄全部脱掉,零星仍在沿途之上,排成一里地的距离。”

“啊?殿下,真要抛在路上?”虽然这些甲胄是临时换来的,但李强还是有些舍不得。

“壮士尚且断腕,这些终究是身外之物,”刘封拍拍李强的肩膀,笑道,“等此战结束,死人身上的甲胄,都留给你。”

“真的?”李强闻言又惊又喜,看刘封点头,才猛然点头答应,招呼了几名士兵赶紧去传令。

不多时,李强便已经带人将那些甲胄全部扔在了路上,虽然江风寒冷,但刚才一路行军,倒也没有太过寒冷。

布置好之后,又向前走了一里地,终于寻到一片低矮的灌木丛,勉强可以隐藏,刘封又命白毦兵脱下八百副甲胄,扔在前面一里地的沿途之上。

一切堪堪准备就绪,后面的哨马赶来禀告,追兵已经到了三里之外,刘封带着白毦兵,李强领着永安城的守军,各自寻找隐蔽之处,裹住马鼻,隐藏起来。

不多时,便听到远处马蹄声震动,先有一队骑兵狂奔而过,有的士兵带着白毦兵的头盔,有的拿着一片衣甲,嬉笑追逐,后面也有人叫喊着追上来。

“快看,前面闪闪发光的那些,不都是甲胄吗?”有人在马上看得真切,扯着嗓子大叫起来。这一声吼,把后面还在为甲胄争执不休的士兵全都惊动了,一个个叫嚷着冲了过来,骑兵来得极快,步兵闹哄哄地向前冲,从这一片灌木丛浅滩呼啸而过,哪里还有人去

沿途查看?

听着远处吵闹的声音,李强有些按捺不住,悄悄找到刘封,言道:“殿下,何不现在趁乱杀出去?他们都在替换甲胄,可一战而破之!”刘封却摇了摇头,言道:“此时杀出,当然能大获全胜,但前方埋伏的兵马还是无法对付,等他们折腾完毕,自然会继续追击,我们先退回到城西十里之外埋伏,那时候他

们自相残杀一阵,必定心中恼恨,还因找不到我们而担心回城被责罚,那时候士气消散,毫无战心,才是最好的时机。”

李强皱眉问道:“但那些甲胄仅有一千余,混杂其中,恐怕会被识破。”

刘封冷笑道:“正是因为甲胄不够,士兵必定分配不均,而互相心生嫌隙,再向前追击,定会让得了甲胄的士兵先行探路,再自相残杀,必定损伤士气!”

李强这才叹服,点头道:“殿下此计不但让他们自损兵力,还彼此怨怼,当真是一举两得的妙计。”

刘封却微微摇头,深深叹了口气:“若是此计用在敌军身上,自然称得上妙计,但这些终究是我大汉兵马,内部消耗,只会让仇者快,非我所愿耳!”李强闻言,不由一阵默然,正该齐心协力的时候,却偏偏有人心怀叵测,眼下的情形的怎能不让人心寒?

第782章 深明大义

永安城的兵马争执了许久,约莫半个时辰之后,才闹哄哄继续向前,果然如刘封所料,抢了盔甲的士兵重新组成一队,继续向前。

等兵马过去之后,刘封和李强带兵从原路返回,在永安城外寻找一处险地埋伏,此时已经将近中午,士兵们吃着干粮,短暂休息。

刘封看着永安城,却又改变了主意,吴班父子支持甘陵王,密谋zào fǎn,那些士兵其实大多都是无辜的,他们自己并无主张,只能听从军令,成为了那些谋权者的炮灰。

这次dong luàn,罪魁祸首是吴班父子和他的那些心腹将领,如今吴班父子已经被控制,只要将那几名心腹除掉,其他士兵自会放弃反抗,何必非要自相残杀?想到此处,刘封心中的沉重忽然减轻了几分,这永安城的士兵,有一大部分是从荆州调来,当年也曾为夺取荆州立下功劳,让他们稀里糊涂死于同伴的刀剑之下,于心何

忍?

打定主意,便将李强叫到跟前,吩咐道:“我先回永安城中,出城的士兵返回之后,你尽管将他们放过,等他们到了城下,我自有办法对付。”

李强刚才还在摩拳擦掌,忽然又不用厮杀,多少有些懊丧,言道:“殿下为何临阵变卦?”

刘封叹了口气,言道:“这些士兵终究还是我大汉子民,他们不过是被人蛊惑而已,擒贼先擒王,只要设法将那几名将领除掉,其余士兵便可归顺,又何须厮杀?”

李强一怔,也低头叹气:“殿下所言甚是,虽然我们各不同营,却也经常一起训练,兄弟本就相熟,确实不该自相残杀,刚才我就发现许多人神色郁结,想必正是为此。”

刘封点头道:“我对敌人,尚且能够优待俘虏,部下将士,被人蛊惑利用,为何不能给他们将功补过的机会?”

李强神情微凛,抱拳道:“殿下英明!”

刘封拍拍李强的肩膀,叫他分兵埋伏在道路两旁,先放过回城的士兵,等到天黑再回城,万一还有负隅顽抗,想要逃跑的,便可将其拦截。一切吩咐完毕之后,刘封带了三百白毦兵赶往永安城,这一次因为有白毦兵随身保护,为了不暴露身份,专轲被刘封打发回家省亲去了,江陵距离南郡也不远,专轲也是

七八年不曾回家了。

来到城下,守城的正是吴乔,赶忙迎出城来,看了看远处,小心问道:“殿下可曾受伤?”

刘封笑道:“这等调重消息,焉能伤得了我?”

吴乔松了一口气,抱拳道:“叔公他……已经被陈将军控制了,看押在府院之中。”

“嗯,很好!”刘封点点头,走向城中,却发现吴乔脸色沉重,劝慰道,“如今太后和吴将军都犯下大罪,恐难饶恕,吴家只剩下你一人,你可要振作起来啊!”

吴乔浑身一震,脚下顿了顿,抿着嘴用力点头:“殿下放心,末将定会重振吴家雄风,不敢辱没先祖之风。”

刘封走出城门道,在阳光之下看着吴乔,这个才刚满二十岁的年轻人,面色刚毅,从侧脸看,和吴懿真有几分相似,不由心中欣慰。

转身言道:“你深明大义,懂得进退,将来必成大器,待此事了却,永安城的太守,便由你来担任!”

“啊?这……”吴乔吃了一惊,“只怕我年小威薄,不能服众!”刘封笑道:“有志不在年高!甘罗十二岁便能拜将,霍去病在你这个年纪,已经领兵深入大漠,杀得匈奴丢盔弃甲,闻风丧胆,这些都不算,就是先帝他们,斩黄巾一战成

名,也不过二十余岁而已,你又何必妄自菲薄?”

刘封之所以选择信任吴乔,还是因为诸葛亮的评价,先前在江陵之时,诸葛亮见吴乔聪慧,便想带在身边历练,正逢吴懿生病,便又留在了江陵。

吴乔在永安城的表现,也让刘封颇为满意,昨夜让李强召唤吴乔,刘封也做了一番试探,他对吴太后之事,早已提醒吴班多次,却始终充耳不闻,反而逐渐疏远于他。

吴乔无奈,只好选择两不相帮,只希望成都之事尽快解决,一切暗涌便可平息,却没想到刘封竟然来了永安城,将这个密谋给揭发出来。

看到吴乔似有所悟,刘封又道:“至于威信么,此番变故,吴将军羽翼自会铲除,我命李强在城中相助于你,一个小小的永安城,难道还治理不好么?”

“多谢殿下信任!”话说到这个份上,吴乔的一腔热血也被刘封激起,他心中常记吴懿的谆谆教导,为国为民,建功立业,现在终于到施展的时候了。“很好!”刘封欣慰地拍着吴乔的肩膀,言道,“再有两三个时辰,我料出城的士兵定会尽数返回,你只管放他们进城,将领兵之人系数请到府衙中来,就说吴将军之命,有

要事相商。”

吴乔心神领会,抱拳道:“遵命!”

刘封知道吴乔行事沉稳冷静,便不再多作叮嘱,快步走向吴班宅院。

陈楚亲自带人守在宅院外面,刘封吩咐他去府衙准备收拾那些回城的将领,这一次一定要将这些爪牙一网打净,为吴乔治理永安铺平道路。

此时城中的兵马都是李强和吴乔部下,已经没有多少危险,陈楚留下五百人看守宅院,让李慕保护刘封,带着其余的白毦兵去府衙布置。

刘封走进吴班的宅院,里面的情形略有熟悉,昨夜是晚上潜行而来,今日却是从正门而进,院落中一切布置看得清清楚楚。

刘封走的并不快,一路走,一路观察着周围的情况,包括西墙那颗老核桃树,目光微凛,脸色愈发冷峻起来。

在廊台前停顿片刻,刘封又绕到房屋后面走了一圈,让李慕在远处小心守候,不许任何人靠近房间。

迈步走上台阶,身手轻轻一推,房门发出吱呀呀的声音,缓缓打开。

正午的阳光从门口照进去,洒落在地面上,一直向前,落到了一双脚上。

崭新干净的长靴,上面绣着精致的花纹,长靴上各有两个明黄色的字熠熠生辉:兴汉、忠勇!

第783章 小小破绽

大堂之中,吴班正襟危坐,全身都是新换的衣衫,内衬皆白,外罩紫色长袍,这是他绵竹侯封爵的朝服,头戴候冠,蓝色的冠带垂落两颊,灰白的鬓发十分醒目。

刘封迈步走进大堂,顺手关上了房门,房间里光线为之一暗,长靴上的那四个字也失去了光芒,隐藏在在长袍的下摆之后。

冷静之后的吴班神色淡然,平静地看着刘封,再也没有早上的暴躁和愤怒,事已至此,他知道已经没有回寰的余地,刘封做事,向来都是滴水不漏。

看刘封负手而立,面色冷峻,吴班反而嘴角牵动,微微干涩的嘴唇撕扯着,无声地笑了。

笑得苦涩、落寞而又无奈!

“你究竟是如何看破玄机的?”

刘封不说话,吴班只好先开口,声音沙哑,带着几分疲惫。

“画蛇添足!”刘封看着吴班,只说了四个字。

“哦?”吴班微微一怔,皱眉思索片刻,还是想不出什么破绽来,又抬头问道,“足在何处?”

刘封抬起手,指了指吴班的面庞,叹道:“其实你不该染发、染须,既然染了,就不该穿灰色衣衫,留下痕迹。”

刘封不禁微微摇头,这个时代根本没有染发剂,吴班也不知道用什么东西染了头发,晚上光线级差,在远处倒是看不出什么破绽。

但陈楚透露了刘封的身份之后,昨夜两人掌灯夜谈,靠近之后,刘封不经意间瞥见吴班肩头的白灰,便心中起疑,确认那绝不是什么头皮屑,而是有意为之。

染黑发是为了显得年轻精神,吴班故意染了白发,又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定然有所图谋,从那个时候起,刘封便起了警惕之心。

吴班摸了摸自己的胡须,想不到竟是因为这个,暗自摇头,又道:“即便如此,你又如何能断定我会对你不利?”

“此事我想了一夜,才终有所得。”刘封吐了一口气,搬过一把椅子,坐在从窗棂透进来的阳光之下。

事情已经挑明,舅父这个称呼,刘封也就省了,吴班现在根本不配为国舅。

“正如你昨夜所言,眼下整个朝堂之上,对皇位最后威胁的,并非甘陵王或者北地王,而是我!只要燕王不死,甘陵王再折腾,也是无济于事。”

吴班浓眉一阵抖动,阳光照着刘封的侧脸,不但棱角分明,更显得晶莹剔透,隐隐有一层光晕在他面庞之上,给人一种神秘莫测的之感。“唉,不错!”吴班点点头,叹道,“就算甘陵王在成都继位,若不得人心,终究不过空壳而已!唯有除掉燕王,朝堂上下才会将目光集中在甘陵王和北地王身上,再从二人

中选出真命之人。”

刘封靠着椅背,目光微微收缩,慨然道:“我被你们所忌惮,但却始终没有消息传来,便不敢轻举妄动,太后已在宫中支持甘陵王,在外之事,便只能由你来处理!”

吴班却道:“只是我远在永安,距离长安又远,就算防备于你,也是鞭长莫及啊!”

刘封却笑道:“张苞既然到了葭萌关,却没有我的消息,自然便是走了另一条路,也唯有巫峡这一路直通成都,这也符合我一向的做事风格。”吴班的眼中闪过一道亮光,笑道:“不错!蜀道难行,走荆州看似绕路,实则省时,燕王一向喜欢剑走偏锋,自从长安失去你的消息之后,我便料到你会走巴中这一条路。



刘封笑道:“在永安城,吴厚假意要出兵,与你争执不休,你便借故托病不出,看似是在拖延时间,实则就是在打听我的行踪,等候消息。”吴班想不到这个举动也被刘封识破,有些意外,只好点头承认:“益州之乱,距今已有近一月时间,荆州兵马一直不曾调动,忽然间白毦兵从江陵赶往成都,其中必有蹊跷

。而能调动白毦兵的,唯有陛下、燕王、丞相和关将军。”刘封苦笑道:“却是如此,除非白毦兵是自行出动。但白毦兵若是自行出动,便早已出发,又何必苦等半月之久?所以白毦兵必定是被人有调动,能调动白毦兵的,只有我

一人了。”

“不错!”吴班微微点头,又问道:“但我如何能断定你就在白毦兵之中?”刘封笑道:“昨日白毦兵入城,引发兵乱的一切布置,其实都是为了试探,如果我在军中,自会挺身而出,如果我不在军中,也能趁机消灭白毦兵,铲除后患,可谓一举两

得。”

吴班眼光闪烁,旋即叹了口气,苦笑道:“但我却料不到你行事果决,竟将黄彦一剑斩杀,平息了白毦兵的愤怒,又控制了厚儿。”

刘封抿了抿嘴唇,说道:“其实若只是因为须发,我还不会起疑,真正让我疑心的,却是另有其事。”

“哦?”吴班疑惑地看着刘封。

刘封言道:“兵乱之前,你与吴忠一番交谈,颇有深明大义之理,直言支持北地王继位,想必这一切,都是事先早有安排,故意说给偷听之人的吧?”

“啊?”吴班吃了一惊,旋即又摇头失笑,“想不到连此事,都被你看破。”

刘封轻笑道:“那是因为你们都料不到,前来偷听的人,会我自己。”

“是你亲自前来?”吴班诧异地看着刘封,重新打量一番,似乎有些不信,微微摇头。刘封却不管他,缓缓说道:“吴厚与李强争执不下,只因没有你的手谕,我若是到了永安,又不能探视你,必定心中起疑,自会连夜查探,而那场大火,也正印证了你们的

想法。”

吴班听到这里,也说了一句:“这一场火,何尝又不是画蛇添足?”刘封摸了摸鼻子,言道:“若不是你们有意布置,这场火便不会多余!但李强说宅院重兵把守,任何人不得靠近,我却轻易便进入后院,没有遇到任何巡逻之人,那棵核桃

树伸出墙外,最为危险之处,却没有任何人留守的痕迹,这一切都太过顺利了。”

吴班皱眉道:“北边起火,守卫之人前去救火,无人看守,这难道不在情理之中?”“这已经不重要了!”刘封摇摇头,看向吴班,“关键还是你们父子的对话,说得太过了一些。”

第784章 疑云重重

刘封的话,多少让吴班有些疑惑,昨夜和吴忠交谈,正是因为察觉了偷听之人,才故意说给他们听,都是夸奖刘封,支持刘谌之言,怎会有错?

吴班叹了口气:“我前番言语,虽有意为之,但终究还是不幸言中,看来还是低估了你呐!”“你那些言语,若是说给旁人听,再由他们转告于我,他们只会说你如何信任于我,而无法原样转达,但我自己去听,却未免有些太过,”刘封不自觉地摸了摸墨子,笑道

,“我虽不敢自诩智谋之辈,但却有自知之明,吴忠血气方刚,与我素未谋面,如何能被你三言两语便说服?”

吴班还是有些不服气:“仅凭这些猜测,你便能断定其中有蹊跷?”“正所谓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刘封摇摇头,“其实在校场上诬陷白毦兵之前,我还是相信于你,以为这不过是吴厚一人所为,你是有所顾忌,但我看吴厚神色,竟是真的

不知道白毦兵特权,在陈楚亮出白毦之后,依然无所畏惧,纵容黄彦胡言乱语,心中疑惑更深。”

吴班脸色微变,但还是点头道:“厚儿他……他的确不知白毦之事。”“这才是真正的蹊跷之处,”刘封冷然一笑,明亮的眸子注视着吴班,缓缓说道,“如果不是黄彦急于出头,大庭广众之下,说出那番大逆不道之言的,便很有可能是吴厚,

这可是杀头之罪,你在听到兵乱之前,分明向吴忠说过冒犯白毦兵有灭族之罪,如此重要之事,为何没有事先告知吴厚?”

不等吴班解释,刘封又冷笑道:“就算你不告知吴厚,他久在宫中,跟随太后十余年,又怎能不知道白毦兵之事?”

吴班的手指不自觉一阵轻颤,强自说道:“太后深居后宫,自从先帝驾崩之后,便不与外人来往,厚儿不与朝堂接触,不知道也是应该。”

刘封却冷笑一声:“嘿嘿,就算如此,吴厚为何在见到你拜白毦兵之后,吓得失禁,神色呆滞,明显已经精神失常,如此胆小,哪里像是有太后为倚仗之人?”

吴班闻言冷哼道:“这也只能怪他懦弱无能,不堪大用,真是丢尽了吴家颜面。”

刘封却摇摇头:“我并认为如此!这两样异常之处,若是分开,你的解释都勉强可信,但偏偏是接连发生,便只能说明一件事!”

“何事?”吴班语气明显有些急促。

刘封双目一阵收缩,一字一字说道:“此吴厚非彼吴厚,真正的吴厚,恐怕还在宫中。”

“啊?你……”吴班脸色大变,抬手指着刘封,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又重新坐好,冷笑一声,“这些都不过是你的猜测罢了。”刘封却叹气道:“其实直到黄彦被杀之前,你们所有的作为并无任何破绽,但黄彦被杀,整个计划忽然有变,那时候你已经猜到了我的身份,便马上现身,将陈楚带到府衙

,先旁敲侧击,再生一计,以次来确认我的身份。”

吴班打量着刘封,有些悔恨地叹了口气:“不想数年未见,你的身形、容貌都大有改变,又戴着头盔,实难分辨,事关一国之事,我怎能不小心谨慎?”刘封再次摸了摸鼻子,这一点他确实不得不承认,现在自己的容貌,和原本的那个刘封,的确已经有了许多变化,就是身形,也因为练剑的缘故,骨骼发生转变,与武将

的身躯有所不同了。

忽然间,刘封缓缓站起身来,冷声道:“但你也不该拿先父的名誉作为试金之石,先父一生为大汉奔走,人人都敬为英雄,你却让他在九泉下蒙羞,其心可诛!”

吴班此刻反倒十分平静,淡然一笑:“你又如何断定这也是谎言?”刘封咬了咬牙,背着手走到窗前,看着角落上的那棵核桃树,沉默片刻才道:“此事根本无从证实,但正好可用来解释你与吴厚在城中争执,又能将刘理排除在皇位之外,

如此一举两得,又令我震惊之事,也未免太过巧合了一些。”“安平王既非嫡出,又非长子,他本就不在duo quán之列!”吴班整理着衣袖,弹了弹腿上的浮灰,长叹一声,言道,“这所有的罪责,都是一人所为,成都之事如何处理,我也不想知道了,就让我到九泉之下向先帝请罪!吴厚昨夜因为惊吓,死于牢中,仅有吾儿吴忠,还望殿下能够从轻发落,将他贬为庶民,做个普通百姓,为吴家留后,便足

矣!”“吴将军!”刘封豁然转身,死死盯着吴班,向前走了两步,冷声说道:“将军戎马一生,冲锋陷阵,英勇无敌,立下汗马功劳,我只听人称赞将军豪爽侠义,却从未听过将

军深谋远虑,能够料敌之先,运筹帷幄呀!”

吴班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正闭上眼睛,听到刘封这番话,忽然眼睛睁开,沉声问道:“殿下此言何意?”刘封冷笑数声,言道:“从我离开长安便有猜测,再从白毦兵阵中将我的身份调查出来,如此步步为营,机关算尽之事,连我都几乎骗过,这等精妙之局,我想吴将军是做

不出来的吧?”

“哼,不是我,还能有谁?”吴班微哼一声,偏过头去,“殿下未免也太小看于我了。”

“武艺一途,或可豁然开悟,突飞猛进,但智谋心机,焉能一蹴而就?”刘封摇摇头,忽然问道,“若我记得不差,将军昨夜还说吴忠暗弱胆小,不擅兵政,可有此事?”

吴班一怔,点头道:“不错。”

“吴忠,自幼聪慧,五岁便有神童之称,被紫虚上人相中,八岁收入门下,从此十余年在锦屏山中学艺,所学尽是权谋之术……”

刘封看着吴班的神色逐渐震惊错愕,嘴巴微张,额头上冒出细汗,才冷笑道,“那紫虚上人自诩洞察天机,能知人生死贵贱,又怎会教导一个暗弱愚驽之人十年之久?”

随着这一句话,房间里瞬间陷入了死寂,窗棂中阳光照进来,无数尘埃在光束中飞舞着,躁动不安。“吴将军,你本是大义之人,却不料终究还是被人所累,晚节不保,何苦呐!”半晌之后,房间里响起了刘封长长的叹息声。

第785章 斩草除根

李慕在门口正守着,忽然听到房间里传来吴班沙哑绝望的哀嚎声,如同老牛一般,低沉而又悲切,似乎还带着无尽的悔恨。

房门打开,刘封迈步走了出来,脸上的神色也带着惋惜和无奈,皱眉不断摇头。

李慕赶紧迎上去,从半掩的门缝里看到吴班跪在地上,悲痛欲绝,忙问道:“殿下,发生何事?”

“不必管他!”刘封摇摇头,吩咐道,“我已经为他留下毒酒,你只管在外面监视,毕竟也是开国功臣,给他留几分颜面吧!”

“是!”李慕点点头,又看了看西院的厢房,问道,“那吴忠该如何处置?”

“吴忠!”刘封脸色一沉,“待吴将军自尽之后,派舞梭朴去结果了他,下手要干净,不能有血腥,留下全尸!”

“嘿,殿下放心!”李慕听到这个命令,差点笑出声来,对刘封也更加亲近了几分。

虽然昨夜刁难他们的是吴厚,但白毦兵对吴家人都十分痛恨,如果能让舞梭朴亲自动手,出了这口恶气,大家心里才会舒坦,也才能继续保持白毦兵一往无前的锐气。

至于血腥、全尸之类的要求,都不是什么难题,寅人有上百种方法让人死亡,从外表上根本看不出任何痕迹来。

吴班的声音渐渐低弱,刘封也走出了宅院,往府衙赶去,至于刘理的身份究竟如何,其实已经不重要了。

吴班捏造也好,真有其事也罢,也只有三人知道,吴班马上就死,只要刘封不说,吴太后自然也不敢说,此事还是继续埋没在尘埃中的好。

而且刘理的这一番举动,足以让他免去王爵之位,远离朝廷中枢,是不是刘家的人,已然无关紧要。倒是这个吴忠的出现,让刘封心中有几分沉重,先前在成都的时候,初到这个世界,自以为懂得科学真理,对古人对于神仙鬼怪的推崇颇为抵触,甚至还为此和诸葛亮争

执过。

但真真实实生活在这个时代,从华佗到左慈,又从熊耳山太平教之事再到洛阳的禳星术,这一系列的事情,已经无法用科学来解释了。

何况自己都能莫名其妙穿越到这个乱世,还有什么古怪之事不能相信?

连汉钟离都见到了,再提起紫虚上人这些隐者,刘封便不再像原先那般不屑,想法也就更深了几分,这可不是简单的隐世修行了。

屡次从这些人口中听到王气、气运之说,紫虚上人让吴忠参与这次宫斗,是否也和这些有关?

如果紫虚上人有所图谋,此人又属于哪个山门,什么门派?

算起来,这紫虚上人年纪也不小了,也是个和左慈一样神秘而又长寿的人物。

从刘备收益州开始就出现过,先是预测了张任、刘璝等人的生死,诸葛果后来也曾向他为诸葛乔求药,如今又派出了吴忠来谋划朝堂之事,怎能不让刘封警惕?

隐约之间,刘封觉得这个世界已经不是自己所看到的简单的三国鼎立了,在此之外,似乎还有一些蠢蠢欲动的隐藏势力,而且所图非小。

不多时便来到府衙外面,早已经有重重士兵把守,里面不时传出吃喝的喧闹之声,听起来人数竟然不少。

陈楚正坐在门前的石阶上发呆,看到刘封走过来,急忙起身笑道:“这些人死到临头,还吃喝正欢。”

刘封看了一眼院门,笑道:“叫他们做个饱死鬼,也算是对以前功劳的犒赏吧!”

陈楚微微点头,慨然道:“李强和吴乔二位将军去营中收编士兵了,料想没有什么大碍,一夜之事,竟恍如一梦。”刘封现在最担心的,还是宫中之事,只有一个太后,并无实权,顶多就是耍点心计,但如果吴厚真的还在成都,可就麻烦了,若是他和刘循暗中联合,不知道费祎他们能

不能应付。

“你马上叫李强去监牢中查看,吴厚是否死在狱中。”

“吴厚?”陈楚一怔,想起昨夜吴厚被吓得失禁,与先前飞扬跋扈的神情完全相反,就撇撇嘴,喃喃道,“如此小人,死了倒也干净。”

嘴上发着牢骚,却也没有丝毫怠慢,派了个人去找李强传令。

就在此时,府衙内传来一阵阵惨叫,有人敲响了钟声,陈楚马上下令打开大门,和刘封进入院中。

浓浓的酒气混合着一股恶臭冲房门内飘出来,只见二十几人横七竖八倒在大堂之内,有几个人还在不断挣扎,口吐白沫,双眼泛白,渐渐失去了神采。

“马上将他们装车送到城外烧掉,来人,把这里打扫干净!”陈楚进去看了一圈,清点人数之后,捂着鼻子快步走出来。

“这样倒也干净,省得血腥染了大堂。”刘封微微颔首,陈楚在酒菜中下毒,只说是吴班为他们庆功,的确比围杀高明了一些。

“陈将军,那锅,泽郭……”正在这时,一名士兵点头哈腰地跑过来,一脸媚笑,“我们李将军吩咐过,要,要那锅——”

这名士兵显然是土生土长的益州人,说话带着浓浓的川味,刘封听着竟有几分亲切。

陈楚失笑道:“什么金锅银锅的,有话快说!”

“李将军吩咐过,要把那些铠甲留下,”那个士兵指着正被抬出来的几具尸体,他们身上穿着的正是抢来的白毦兵铠甲,“这些,都是我们的奖励!”

陈楚微微皱眉,看了一眼刘封,见刘封轻轻点头,便道:“死人如何处置,都由你们自行决定。”

“嘿,好嘞!”那士兵大喜,转身伸展了一下双臂,大喝道,“龟儿子,脱,都给老子扒光咯!”

刘封和陈楚相视一眼,无奈失笑,这些铠甲虽然是为白毦兵特别打造,十分精良,但死人身上的东西,皇家卫兵是不能再穿了,送给他们也无妨。

两人正走到门口,却见李慕急匆匆地跑过来,一脸惶急,刘封不由心中一沉,快步走过去问道:“发生何事?”“殿……”李慕正要说话,意识到还有其他士兵,忙用手掩住了口,到了刘封耳边,低声道,“殿下,吴忠不见了!”

第786章 成都军情

刘封脸色微变,沉声道:“吴班呢?”

“吴班已经服毒自尽,”李慕答道,“我们等吴将军自尽之后,便去找吴忠,却发现屋里空无一人。”

“竟有此事?”陈楚吃了一惊,“该不会是从密道逃走了吧?”

那座宅院外面他留了三百白毦兵,虽然不敢说密不透风,但任何一个地方都有人监视,大白天的,一个大活人绝对无法翻墙逃走,除非那些士兵都是瞎子。

李慕摇头道:“我已经检查过三四遍,根本没有地道,门窗也未打开,好像凭空消失了一般。”

“哼,好你个紫虚!”刘封暗自咬牙,握紧了拳头,光天化日之下,把一个大活人悄无声息地带走,的确匪夷所思,但刘封马上就想到了那些古怪人士。

陈楚言道:“殿下,要不马上派兵全城搜索?”

“不必了!”刘封摆摆手,冷静下来,“吴忠并无兵权,无关要紧,将城中之事交给吴乔搭理,全军休息一日,明日一早赶往江州。”

“是!”陈楚答应一声,李慕虽然心有不甘,但也无可奈何,都去招呼士兵休整了。阳光之下,刘封的脸色却有些阴沉,三国之乱,终究都是人力权谋之争,天下分裂,必须要重新统一,至于姓汉还是姓魏,在他心里并不重要,但既然穿越为蜀将,自然

就要为振兴汉室全力以赴。

但这莫名的外来势力却让他心中颇为不爽,如果他们真是练气士,那这就不是公平的战斗,如果汉钟离真的出手,千军万马,也不过是草灰而已。

所有的征战、厮杀,筹谋,还有何意义?

再加上吴班之事,让刘封心中愈发烦闷,皇亲国戚都如此处心积虑,如何能不让人心寒?

往往这个时候,刘封知道自己必须要冷静下来,刘理被限制在梓潼,但刘永手里还有四万兵马,成都附近的兵力应该都被抽调一空,也不是轻松能够对付的。

无数人的性命还掌控在自己身上,许多将文武都在等着自己的消息,必须要尽快进入成都才行,暂时将无关之事放下,刘封带着护卫返回馆驿休息。

第二日一早,兵马重新整顿出发,这一路上终于平静了许多,虽然不知道吴班是否将永安的消息送出去,但刘封还是继续隐藏身份,由陈楚和江州太守交涉。到了江州之后,终于得到了比较明确的消息,而在当天晚上,暗卫也找到了刘封,皇城中一切还算稳定,唯独刘谌被太后接到了永寿宫,不让任何人探望,连皇后也不能

去见,朝中群臣十分惶急,六神无主。

太守府客堂之中,江州太守程郁接待陈楚,陈楚只带了刘封作陪,其他士兵都被安置到军营中去。

程郁是名士程畿之子,程畿也是原本刘璋旧部,刘备入川之后,担任从事祭酒,在历史上随刘备伐吴,兵败夷陵后,程畿为保护刘备,不肯撤退,奋力战死。

程畿虽然是文士,但性情刚烈,深受刘备和诸葛亮赏识,没有了夷陵之战,老死在议郎任上,程郁为人清明,廉贞自洁,在江州任上,深受百姓好评。

对于白毦兵,程郁自然知道他们的权力,而且眼下成都一片混乱,二王相争,城中消息不明,白毦兵赶来援助,也让这些观望之人看到了一线希望。

陈楚介绍刘封为白毦兵行军司马,军情要事都由他定夺,让刘封询问程郁各郡情况,程郁虽然觉得有些古怪,但白毦兵本就是特殊编制,倒也没有什么怀疑。

为了掩盖阵容,刘封这次做得更彻底,干脆在脸上带了个眼罩,把自己弄成独眼龙的模样,虽然有损白毦兵的形象,但这却反而是最安全的易容方式。

看陈楚点头示意,刘封问道:“安平王远在梓潼,张将军已经带兵牵制,甘陵王在键为郡,距离成都不远,不知他兵力如何布置?”程郁果然早有准备,言道:“安平王先锋部曲占领绵竹之后,听说汉中发兵,便又退回梓潼,料想是被张将军虎威所慑,倒也不必担忧,甘陵王却已经领兵到了成都,三日

前听说已然在攻打城池了。”

“攻打城池?”刘封有些意外,皱眉道,“成都有锦水为护城河,河面宽大,河水汹涌,就是连弩和投石车,也难以对守军造成威胁,他如何攻城?”

程郁摇头道:“只是属下派往成都的细作报信,并不敢靠近军营,具体情况未知。”不要说刘永只有四五万兵马,就是他有十万兵马,刘封也不认为这些临时召集起来的散兵游勇就能攻下高大的成都城,刘永很有可能是等不到吴班的消息,有些沉不住气

了。“以属下之见,可能是甘陵王已然无法继续僵持,不得不发动进攻,”正在此时,程郁身旁的一位文士开口了,“甘陵王所率兵马,以键为以南兵马为主,仓促起兵,不管军

心如何,我料他必是粮草不足,无法维继。”

“咦?这倒有理!”刘封眼睛一亮,忽然觉得这年轻人说到了重要之处,问道,“不知先生如何称呼?”

程郁忙介绍道:“此乃我江州主簿,姓陈名寿,乃安汉人氏,谯大夫高足,去年刚刚出师到任。”“原来你就是陈寿?”刘封一只眼睛突然瞪大,在这个乱世混迹近十年,凭借的一些历史知识,可就是眼前这位《三国志》的作者留给他的,顿时有种见到亲人的感觉,十

分亲切。

陈寿却不认识刘封,见他神色震惊,奇怪道:“将军认识在下?”

“咳咳,对对!”刘封掩饰着刚才的失态,笑道,“先前在成都之时,常听谯大夫称赞于你,聪明机敏,文章富丽,自然有所耳闻。”

陈寿却有些不太相信,疑惑地扫了刘封一眼,但毕竟人家当面夸他,还是抱拳道:“家师偏爱,言过其实,寿才疏学浅,过奖过奖!”刘封看陈寿面貌淸隽,透着一股儒雅聪慧,果然是一表人才,不愧为将来的历史学家,心生喜爱,现在却也不能表现出来,继续打探刘永军情。

第787章 众望所归

一番交谈之后,刘封心中却松了一口气,刘永急于攻打成都,正是因为实力和后备力量不足,加之吴班因为忌惮刘封迟迟不肯发兵,终于失去了耐心。一月多前,刘禅遇难的消息传到成都,太后便马上提议立刘永为帝,她本就是太后,扶自己的亲生子为帝,也是名正言顺,而且刘永也是刘备的次子,血统上更是没有问

题。

但此事却遭到费祎等人的反对,按照礼仪,嫡长子为储君,其余皆为王侯,一旦确立太子之位,除非禅让,便不能再duo quán,皇位自然应该在刘禅子嗣中选取。双方的争执也恰恰在此,因为太子刘睿也随刘禅一起遇难了,刘睿只有一女,无法传位,储君不存,刘永和刘谌便都有继承皇位的权力,而刘谌又年幼,刘永的优势便更

大。因为礼仪约束,太子已立,刘永只能为王,不能为帝,这是群臣的观点,太后却不管这些,认为刘谌年幼,不足以担当大任,理应当刘永来继位,兄传弟的例子也是屡见

不鲜。

费祎等人据理力争,太后以皇权和资格说事,争执不休,最终费祎等人认为该由丞相来定夺,等他们到了成都,再议大事。

就在此时,诸葛亮和关羽双双离世的消息也快马送到成都,这一下整个朝堂和皇宫彻底慌乱,像炸开了锅一般,甚至有些人开始上蹿下跳,心怀叵测。

太后更是不管不顾,马上传令叫刘永进宫,费祎也马上召集禁卫军紧闭城门,保护皇宫,他们唯一的希望就是等候刘封到来,却又担心刘封会自立为帝,矛盾而又纠结。

除此之外,更让费祎等人忧心的,是在刘禅北巡之时,太后便说久居深宫,无人作陪,此时张星彩已经病逝,刘谌也正好缺少照顾,刘禅便将刘谌送到了永寿宫去作陪。

如今刘谌和刘永成了竞争者,太后更是不会放回,唯一让他们坚守皇城的希望,就是现今的皇后张星妍也为刘禅诞下一子,还在皇宫之中,但是年仅三岁,令人堪忧。

刘谌掌控在太后手中,费祎等人更是不敢行为过激,一边找各种借口推诿,与太后周旋,而太后也因为等候吴班的消息, 暂时妥协,双方各怀心机,僵持了半个多月。三日前刘永忽然发兵,从江原、广都两线出兵,兵临城下,对成都发起了进攻,形势再次变得紧张起来,据暗卫送来的消息,北地王刘谌的下落始终无法查探到,这让费

祎等人忧心忡忡。

回到馆驿,刘封马上写了一封密信,叫暗卫送到城中去,先告知自己的行踪,让费祎安抚群臣,稳定军心,再提醒他们小心防备吴厚和刘循,援军不日即到。太后和刘永之所以仓促起兵,急于进入成都,是因为他们自以为是,理所当然该继承皇位,一旦刘永起兵,人心所向,不敢说整个汉军所在之地,至少益州各郡都会遥相

呼应。却不料刘永在武阳号召了十日之久,却仅有他在的键为郡一郡之地响应,其余郡县都是按兵不动,各自观望,半月时间,才凑齐了四万兵力,这也是太后和费祎等人僵持

半月的原因之一。这个结果肯定让太后和刘永大失所望,而与此同时,刘理也在梓潼起兵,却是以清君侧为名,反倒比刘永更加有理,不仅梓潼郡,就连附近的广汉郡也同时响应,竟召集

了六万兵马。

两相比较,高下立见,太后和刘永在朝中根本毫无威信,更遑论人心了,即便随后诸葛亮和关羽死亡的消息传来,也没有改变这个被动的局面。

所有的人都还在等待观望,因为燕王刘封迟迟不见动作!

如今益州的局面分为三部分,南中在李恢和吕凯的安抚之下,虽然有刘阐暗中动作,但人心还算稳定,至少没有人会支持刘永。

梓潼和广汉两郡虽然支持刘理,但张苞以区区五千兵力,就让刘理踌躇不前,虽然前军已经占领绵竹,但对成都尚无威胁。

其余各郡县和朝中众多文武,都还在观望之中,谁都知道燕王刘封的手段,而刘封在军中的威信,当今更是无人可比。

稍微有些眼光之人都能看到,大汉兵力精锐都在西凉、长安、荆州和洛阳,只要刘封一声令下,至少有一半都会响应,益州已经没有先前那么重要了。

刘永虽然看起来声势浩大,但汉中和江陵的兵马不肯响应,这些dong luàn也都只是控制在益州之内而已,只凭一股偏师,便能平乱,这种时候,谁也不敢贸然站队。

这些分析,吴班先前提过,程郁和陈寿二人也是同样的观点,而且他们两人就在益州境内,对这种心绪更为敏感。

在这种微妙的局面之下,刘封的出现,才是真正的众望所归,万民期盼,无论刘封做出任何决策,都基本会成为最终的定局!而在此之前,荀方也已经派人将书信传达各郡,只要刘封安然无恙,人心基本都还稳定,虽然频出意外,但洛阳被攻下,终究还是一件大喜之事,这可是汉室振兴的标志



在馆驿中思索良久,刘封决定公布自己的真实身份,刘永苟延残喘,刘理犹豫不定,自己忽然出现在江州,必定会让所有rén dà吃一惊。

快刀斩乱麻,刀不但要快,还要狠——

快得让敌人措手不及,狠得让对方无力反抗!

第二日一早,陈楚忽然传令升帐,程郁心中疑惑不已,陈楚虽然是白毦兵统率,有皇帝信物不假,但也不该反客为主,自行升帐吧?

等他急匆匆赶到官衙大堂的时候,却不由大吃一惊,只见大堂之上,一员面如冠玉的武将端然而坐,剑眉星目,虽然面带微笑,却带着一股似乎与生俱来的威仪。

“燕,燕王殿下?”程郁愣在大堂内的门槛前,当年在成都之时,他也见过几次刘封,不过都是远远观看,近十年的光阴,虽然有所变化,但整体轮廓还是不差的。“程太守,燕王在此,还不速速上前拜见?”正惊疑不定的时候,站立在台阶上的陈楚一声沉喝。

第788章 直击要害

乱局之中,最简单的方法,反而最为有效!

刘封忽然在江州凭空出现,让所有人都深感意外,与此同时,那些观望的官员也如同打了一针强心剂一般,安稳心神,重新开始升堂办公。

在他们看来,刘封已经到了益州,刘永和刘理根本无法与之抗衡,宛如蚍蜉撼树,一触即溃,只需要安心等候结果即可。

而刘封的行动也没有让他们失望,一如往常地出人意料,江州的一万兵力马上出动,往德阳进发,以白毦兵为先锋,直逼犍为的牛鞞县。

牛鞞是巴郡和键为郡的交界之地,同时也是江州通往成都的要道,甚至从江东、荆州的客商前往成都,基本都是从德阳、牛鞞这条路经过。

刘永在犍为起兵,牛鞞便是犍为的门户之地,一旦被占领,武阳和广都便暴露在敌军刀枪之前,侧翼无法保护,还何谈进攻成都?

虽然只有一万兵马,但有名震朝野的白毦兵在其中,又是刘封亲自领兵,任谁也不敢小觑,整个益州的目光,在一日之间,已经集中到了德阳和牛鞞二处。

江州兵马浩浩荡荡往德阳进发,刘封以李球为副将,担任行军司马,陈寿为参军,一路上旌旗招展,烟尘弥漫,沿途百姓都看得清清楚楚。

李球为李恢之侄,颇通兵法,武艺也不错,李恢为了避嫌,将他从南中送到成都任职,委派到江州为都尉历练。刘封知道李球也算是一位蜀汉后期的忠勇将领,干脆直接提拔任用,邓艾到达绵竹的时候,李球曾向诸葛瞻建议分兵出城扼守险要隘口,但未被诸葛瞻采纳,等邓艾兵至

城下,随诸葛瞻出城迎战,不胜而阵亡。一看到李球,刘封就不禁想起诸葛瞻和诸葛尚慷慨赴死的悲壮场面,诸葛亮去世的时候,诸葛瞻才八岁,而诸葛瞻战死在绵竹,当时他的儿子诸葛尚年仅十七岁,可谓一

门忠烈。现在自己到了这个世界,虽然诸葛亮和关羽因救自己而死,但诸葛瞻已经出生,不会再重蹈覆辙,关羽一门也免被庞会灭族,他们的后代因此而得以保全延续,也算是对

诸葛家和关家的回报吧!一日行军,兵马到了德阳,德阳太守早就收到消息,带领全城官吏在城外十里处恭迎,刘封如今归为摄政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们基本难以亲眼见到,如今刘封亲临

德阳,这位名震中原的年轻王侯,成为人人敬仰的对象,每个人都心中激动。

一路上耀武扬威,毫不遮掩,并不是刘封不将刘永放在眼里,而是为了安定民心,同时也是对刘永的震慑,甘陵王的兵马,听到这个消息,必定会受到影响。

刘封一马当先,器宇轩昂,银色的盔甲,白色的披风在风中鼓荡,几乎符合了每个人心中的英雄形象,全城百姓夹道欢迎,欢声雷动。

国丧之际,当然不能举办酒宴,安排兵马驻扎之后,刘封不但接见了城中大小官员,甚至连德阳城中有些名望的人也一同召见,其中有两位乃是商户。

虽然刘封极力发扬商队,甚至顶住压力重新开通丝绸之路,但在这个时代,依然有着士农工商之间的轻视,虽然这并不算是等级制度,但商人却依然被人所轻视。

商人逐利,这对于自命清高的士大夫一族,自然是看不起的,而言论全又都掌握在他们手中,久而久之,便形成了偏见。每一次制度改革中,刘封都在设法提高商人和工匠的地位,在成都开设工坊之时,马均、浦沅等人,都为他们争取了官衔,甚至马均因为各项改造和发明,如今已经封侯

,这都是对他们的一种鼓励。汉末之时社会动荡,连年征战,已经延续了三四十年,三国鼎立,看似强大,实则空虚,民生凋敝,为了增加人口,发展经济,刘封推行免税、奖励新生儿等等,都是为

了让整个领土尽早恢复生机。商人在这个时期的作用也尤为明显,唯有流动,货币才会产生价值,刘封虽然不是学经济的,但这个道理他还是懂的,行商坐贾,没有这些商队行走于九州大地,何来的

资金流动?

为此刘封还曾设想过开设钱庄,但苦于眼下的局势,根本不允许他去做一些太先进的改革,生产力决定生产关系,这是谁也无法改变的规律。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没有经济发展,民不聊生,任何制度改革、甚至兵器改良等等都是空谈,更何况打仗,归根到底,打的还是钱。

幸好诸葛亮十分开明,虽然他并不能明确地知道后世这些概念,清晰地分析出这些规律,但对刘封提出的看法,还是大为赞赏,也极力支持,毕竟都是惠明治国的良策。

这几年,在刘封的提议,诸葛亮的支持之下,蜀汉的制度其实已经与曹魏、东吴略有不同了,但这些微妙的改变,却不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只能感同身受。尤其那些商队感触最深,虽然说不出来汉军境内有什么特别,但就是觉得在这里行事十分顺畅,令人心神舒爽愉悦,已经有许多商队在荆州和长安设立分部,规模与家族

之地不相上下了。

虽然只是漏了个面,简单说了几句勉励之词,也让这些人受宠若惊,满面红光,能被当今的燕王夸奖,那是何等荣耀?

当德阳百姓还沉浸在刘封出现的喜悦中,奔走相告,甚至跑到几十里外的亲戚家里去炫耀的时候,刘封已经连夜离开了德阳,连夜秘密赶往成都。

眼下的局势其实已经逐渐明晰,虽然暗中的势力蠢蠢欲动,但益州民心可用,各郡县众望所归,刘永和刘理已然不算什么威胁了,真正的危机,还在皇宫之内。

太后如何心机深沉,刘封都不担心,毕竟她没有兵权,无法调兵,但刘谌却被留住,行踪不明,据暗卫的消息来看,禁卫军无论明察暗访,都一无所获。永寿宫,仿佛一个黑洞一般,神秘而又危险,太后所倚仗的,究竟是什么势力?

第789章 内忧外患

成都,自从刘焉为益州牧,从雒县移治于此,成为益州州、郡、县治地以来,历经修葺,已经成为一座坚固的王城。

南来北往的客商来到益州,都深有感触,成熟虽然还无法与长安、洛阳相比,但比邺城、建邺却要宏大巍峨。

原本因为南中茶叶,益州丝绸、蜀锦而热闹非凡的成都,这一月来却与外界断绝来往,形势紧急,城中更是人人自危,惶恐难安。

尤其是内城的府衙和皇宫之内,除了巡逻的士兵之外,街道上更是不见一人,宽阔的青石板铺成的宽阔大街,空旷幽静。

唯一还有人活动的地方,便是皇宫外的明心殿,这里有禁卫军层层把守,随时轮换,皇后张星妍和皇子刘恂都在这里被严密保护,没有了刘谌,刘恂便是唯一的希望了。尚书令费祎、侍中董允、中散大夫谯周、丞相府左护军刘敏、太常杜琼、蜀郡太守辅匡等几位朝廷要员都集中在这里,整日里忧心忡忡,苦思无策,更无心办公,望着梁

柱发呆。

“报——好消息,好消息……”

傍晚时分,一个激动而急切的声音响彻大殿内外,一人快马飞奔而进,能在皇宫内院骑马的人,身份必定非同寻常。

骑马而来的,正是城门校尉费恭,这几日刘永忽然发动进攻,都是由费恭指挥防守。费恭虽然还很年轻,不过二十三岁,但他不但武功高强,还精通兵法,而且他也是费祎的次子,从小留在家乡江夏,在江东一带学艺,去年才来成都,临危受命,总算没

有让人失望。

不等胯下坐骑停下,费恭便手按马鞍,从马背上一抬腿, 翻身跳下,稳稳地站在台阶之下,脚步轻灵,数十道台阶被他接连跨过,冲进了大殿之中。

费祎等人听到外面的叫喊声,全都脸色一变,有期待,也有疑惑,等他们站起身来的时候,费恭已经进了大殿。

费祎忙问道:“公许,何事?”

费恭面带喜色,笑道:“方才城外有消息传来,燕王已经到了江州,正领兵往德阳、牛鞞而来,陈楚将军的白毦兵为先锋!”

“当真?”董允手指颤动,手里的一页纸飞到了地上,长出一口气,“平乱有望矣!”

“燕王不知不觉便到了益州,果然出人意料,甘陵王定非其敌也!”谯周也连连点头,灰白的胡须抖动不已。

“终于盼到了燕王消息!”杜琼、辅匡也都松了一口气,连连感慨。

费祎还勉强保持着冷静,上前问道:“是何人传来消息,是否准确?”

“千真万确!”费恭重重点头,从怀中拿出一封书信,“这是有燕王亲笔密信,请看!”

费祎急忙接过来,拆开扫视两眼,回头向众人笑道:“的确是殿下书信,这些字,不会有错!”刘封并不会写隶书,而是多用楷书,甚至有些都是简笔字,还美其名曰改革、省事,为了节约时间,方便辨认,很是得到诸葛亮等人的鄙夷,但又无奈,有些字虽然太过

简化,但和其他字在一起,虽然未曾见过,却也能猜出个大概来。

刘封的字迹和笔画,基本上无人能够模仿,也最为好认,一眼就能看出来。

董允急忙走过来问道:“殿下在信中说些什么?”

费祎脸上的惊喜马上变成了严峻,对刘敏沉声道:“刘护军,你即刻派人严密监视刘循府邸,看他是否和永寿宫有来往。”

刘敏一怔,但也猜到这是刘封的命令,更不多问,赶紧去分派人手。

刘敏走后,费祎才叹了口气:“唉,甘陵王之所以敢发兵,是以吴班为外应,想必太后也是如此作想。”

“吴将军?”董允吃了一惊,旋即摇头道,“吴将军本就为国舅,就算扶持甘陵王上位,也不过国舅而已,这又是何苦?”

谯周却苦笑道:“正所谓当局者迷,吴班晚节不保,也是利欲熏心,老迈昏聩所致。”

杜琼在一旁问道:“除此之外,燕王还有何交代?”

费祎一怔,拿起纸条又看了一遍,沉默着摇了摇头,索性递给了身旁的董允。

在一阵沉默之中,刘封的密信被这几人都看了一遍,刚才的欣喜过后,却都是迷茫和忧虑,刘封并未告知他们该做些什么。

谯周怔然片刻,言道:“如此看来,只有紧守城池,等候燕王击败甘陵王,再议大事了。”

费祎眉头紧锁,缓缓言道:“燕王到了益州,料想太后也会得到消息,不知北地王安危如何。”

这一句话,让大殿中再次陷了沉寂之中,刘谌被接到永寿宫之后,无论如何索要,太后就是不肯放人,暗中派人进去查探,接连七八人,全都石沉大海,有去无回。

外忧因为刘封的消息出现,不用他们再担心,但内患未除,终究还是大问题,如果太后铤而走险,刘谌出了意外,真要立年近五岁的刘恂为君?

如果刘恂太过年幼而放弃,便只有刘永和刘封了,一个是刘备亲生之子,却难以服众,必定会造成大乱,一个却是螟蛉之子,虽然众望所归,但终究不合礼制。

“诸位稍安勿躁,一切等燕王进城,再做定夺!”董允思索片刻,勉强笑道,“如今好歹有了援军消息,就该将此好事禀告皇后及诸位禁军,叫大家都安心等候。”

谯周也点头道:“不错,为今之计,也只好尽人事,听天命,但愿先帝在天有灵,保佑汉嗣,北地王平安无事。”

费祎也收拾起心中诸多疑虑,对费恭吩咐道:“我料甘陵王闻讯,定会加紧攻城,你马上去小心防守,不可擅离。”

“是!”费恭领命而去。

费祎看了一眼董允和谯周,言道:“你我三人同去拜见皇后,辅太守去向禁卫军传信,就说燕王已经领兵勤王,再坚守几日!”天色将幕,夜风吹来,大殿飞檐上的风铃叮咚作响,一群飞鸟从远处的山峦间消失,归入朝中,一天的煎熬等待,又将过去。

第790章 秘密入城

弯月西垂,夜色朦胧,成都城在刘永几番无奈的攻击之下,仿佛陷入了沉睡之中,锦水环绕都城,将这座庞然大物紧紧保护起来。

成都虽然很少下雪,但到了深冬之时,寒风吹拂,还是冷彻肌骨,巡逻的士兵机械地走过大街,不复往日皇城卫兵的雄壮威风。

丞相府外,门口挂着两个白色的灯笼,写着大大的“奠”字,昏黄的灯光轻微抖动着,门口一片死寂,只有两名士兵守卫在此,在冬日的寒风之中,更显凄冷。

正当国难当头之际,堂堂的大汉丞相,也都顾不上前来吊唁,连国君之丧都还未来得及准备,众人都是心有戚戚。

子时刚过,三道人影在夜色掩映之下穿过大街小巷,轻易地躲开卫兵的巡查,来到丞相府东院的外墙。

其中一人灵巧地甩动钩索,爬上院墙,将其他两人也都接了上去,悄无声息地进入丞相府。

当先领路之人似乎对这座府邸十分熟悉,几乎不做辨认,便轻车熟路地从后院来到前厅。

豆大的灯光在大堂里不时摇曳,勾勒得一道人影极其高大,投射在墙壁之上,孤独地扭动着。

三人在内庭走廊下停下,当先之人轻手轻脚走到门口,见里面设置了一个简单的灵堂,白色的帐蔓下盖着一块令牌:

汉丞相、姓诸葛,讳亮之灵位!

并没有写诸葛亮的爵位,侯爵是刘备所封,王爵是刘禅所封,如今二帝不存,护驾不周,便不享爵禄。

黄月英一人跪坐在蒲团之上,眼前放着一个铜盆,里面烧着纸钱,青烟袅袅,陪同的婢女早已靠着桌腿沉沉睡去。

“岳母!”一声轻轻的呼唤在身后响起,黄月英浑身一震,却没有动,以为这不过是错觉。

“岳母大人!”那个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紧接着发出噗通一声闷响。

黄月英再次打了个激灵,却不敢转过身,强忍着心中的激动,缓缓扭过头来,眼神中既有期待,又有惧怕和担忧。

等看到身后确确实实跪着一个人的时候,不由自主地捂住了嘴,两行眼泪如决堤止水,滚滚而落,就这么看着跪在眼前的刘封,捂着脸整个人缩成了一团。

“岳母,孩儿不孝!”刘封双目含泪,跪着向前走了几步,犹豫片刻,还是将黄月英揽入怀中,用力地抱紧了她。

黄月英身躯微微一僵,下一刻也抱紧了刘封,压抑着声音哭噎不止,嗓子里放出尖细的悲声,如孤魂无处安放,又如杜鹃悲鸣啼血。

黄月英的悲伤、无助和思念,在见到刘封的这一刻才爆发出来,那空荡荡的灵堂如何能够抚慰她的丧夫之痛?

刘封一句话也不说,就这么抱着黄月英,心中并无半分杂念,对诸葛亮的敬重和愧疚,对黄月英的照顾和抚慰,都不知道从何表达,已经完全无法用言语来安慰了。

虽然这在汉代很不合时宜,但却是唯一能够安抚人心的方式。

良久之后,一整冷风卷进来,两人才有所警觉,黄月英急忙推开了刘封,擦着眼泪,整理着乱发,虽然双目通红,却露出了笑容。

“子益能够平安进城,我便放心了!”发泄情绪之后的黄月英,还如往常一样冷静温娴,丧父之痛,已经过去快一月,她其实早已接受了这个事实。

“我是连夜从城墙翻越进来,城中之人还不知晓,先来探望岳母,”刘封看看大堂四周,不由皱起了眉头,“将近一月,岳母便是如此度过么?”黄月英擦着泪水,笑道:“傻孩子,孔明他勉强也算老年寿终,而且又是为了救你,我伤心一阵也就过了,看了果儿书信,心中便舒畅许多,今日正好是三七之日,便在此

处遥祭一番。”

刘封点头道:“如此就好,果儿挂念岳母,怕你万一生病,身体不好又无人照料……”

“这不还有两个丫头么?”黄月英指了指正蜷缩在一起的婢女,爱怜地皱起了眉头,叹了口气,“她们这半月跟着我,也受了许多罪……”说着话,黄月英将那两名婢女叫醒,让她们先回去歇息,那两人看到房中忽然多了一个男子,吃了一惊,带看清是刘封的时候,更是又惊又喜,几乎不敢相信,竟然喜极

而泣。

打发走了两人之后,刘封又让黄月英给随他进城的李慕和一名白毦兵安排了住处,两人才在大堂中架起火炉,说起洛阳之事。

絮絮叨叨,问问聊聊,不知不觉又过了两个时辰,眼看将近五更,黄月英知道刘封连夜赶路,虽然还有许多话要问,但还是强自忍住,叫他先去休息。

第二日中午时分,刘封才睡醒,还在洗漱的时候,黄月英已经派人端来了粥饭,正是刘封最爱喝的莲子粥,也是黄月英最拿手的一道菜。

热粥入口,一股一样的感觉涌上心头,不禁想起了当年追诸葛果的时候,黄月英暗中为他行了许多方便,往日许多温馨的场面历历在目,仿佛就在昨日,更是唏嘘不已。

看刘封吃得一脸幸福,黄月英脸上也露出了久违的笑容,柔声道:“慢慢吃,我熬了一大锅,都给你留着!”

刘封满足地舔舔嘴唇,笑道:“等成都事了,我们便一同去长安吧,到了长安安顿下来,一家人便可团聚,以后让我来侍奉你,为你养老吧!”

黄月英一怔,眼角有些湿润,笑道:“子益能有这份孝心,我便知足了!你继承先帝和孔明他们的遗愿,兴汉大业都寄托在你一人身上,岂能因我一人而耽误大事?”

刘封叹了口气,言道:“自古忠孝难以两全,果真如此,若是天下一统,百姓安乐,家家团圆,那才是幸福之事。”

黄月英微微点头,喟然道:“国将不国,何以为家?你能如此爱民,先帝必定倍感欣慰,你若为君,必定为一代贤明之主。”

刘封连忙摆手道:“这个苦差事,我也不感兴趣,此番秘密进城,就是为了刘谌而来的。”黄月英对刘封的性情倒也有了解,对这句话似乎没有多少意外,反而蹙眉道:“我听说,永寿宫可是个危险之地!”

第791章 神秘永寿宫

中午时分,正在明心殿吃饭的刘敏,被丞相府的护卫忽然叫走,让费祎等人疑惑不解,刘敏算是丞相府左护军,但诸葛亮不在成都,实则掌管的是守卫军,黄月英忽然召

唤他,的确有些蹊跷。

但不到一刻钟的功夫,刘敏便又赶了回来,神色有些古怪,将大殿内所有的侍女和当值卫兵都赶了出去。

“刘护军,你这是何意?”董允皱着眉头。

刘敏却不答话,亲自走过去将殿门关上,整个大殿里光线为之一暗,杜琼等人更是大吃一惊,戒备地向后退了几步,厉喝:“刘护军,你意欲何为?”

“诸位休慌!”刘敏看众人的神情,不由摇头失笑,摆手道,“诸位休慌,且看看这位是谁?”

看刘敏指着他身后的一名护卫,费祎等人都一脸诧异,区区一名护卫,需要如此隆重介绍?

但等到那人脱下头盔,露出真容的时候,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

“殿下?”费祎揉了揉眼睛,趋步向前,到了跟前再看清楚的时候,满脸激动,跪倒在地,“臣费祎拜见殿下。”

“拜见燕王殿下!”几名老臣同时跪地,语气激动,有人竟忍不住哽咽起来。

“快起来,都起来!”还不等费祎膝盖落地,刘封已经一步上前将他扶起,笑道,“我此番连夜进城,就是不想惊动其他人,先来了解情况。”

“殿下,如今天下安危,汉室大业,皆系你一人之身,怎可如此冒险?”

费祎站起身来,虽然激动,但还是吃了一惊,成都城池高大,刘封以燕王之尊竟然秘密进城,这想想都觉得危险至极。“我受父皇托孤之重,丞相与二叔活命之恩,为国事奔走,这点辛劳算得了什么?”刘封喟然一叹,“如今陛下龙归tiān zàng,实出意料,我已经派人去搜寻骸骨,待此间事了,

便可举行国丧,只是刘谌还在永寿宫,你们可有什么消息?”

一说起刘谌,所有人脸上的激动之色马上变成了忧虑,一个个低下头皱眉不语,这半个月时间,就是这件事最让他们困扰。

董允言道:“北地王自从陛下出巡之后,便再未出过永寿宫,是臣等失职。”

“这都是难料之事,”刘封叹了口气,挥手示意道,“大家都坐下说话。”等众人落座之后,刘封才道:“城中之事,我不必问,也相信各位已经妥善处置,刘永攻城,不过是是徒劳而已,眼下唯一的难题,就是将北地王接来,先安排继位之事,

安定民心最为重要。”

众人见刘封一来便直入主题扶持刘谌,全都松了一口气,他们已经不止一次讨论过如果刘封自行登基的后果和种种对策,都没有一个稳妥的解决方法。刘封无论在军心和民心方面,已经无人企及,不要说他继位,就是他自立,恐怕也有一半以上的人会响应,比刘永和刘理的号召力可大多了,如果不是血缘关系,费祎等

人在内心深处,都更倾向于刘封继位。

但现在刘封才一见面,便直说出此事,没有丝毫犹豫和迟疑,也没有要商议的意思,说明他早已做好决定,心中坦荡,这反倒让费祎等人心中暗道惭愧。

谯周叹了口气,言道:“我们已经派了不下十人前去查探,却无一人回还,如同石沉大海,杳无音讯。”

刘封皱眉道:“太后手中只有三百护卫,但也并非精锐,偌大的永寿宫,难道还成了铜墙铁壁不成?”

费祎言道:“算不得铜墙铁壁,却是一个无底深渊,派去查探的士兵,无一不是身手高强之辈,却都是有去无回,实在叫人心忧。”

刘封微哼一声,沉声道:“太后扣押王储,便有忤逆之罪,何不直接带兵进入永寿宫,将北地王接出来?”“殿下不可鲁莽,”谯周吓了一跳,忙摆手道:“先不说太后乃是先帝敕封,并严令任何人不得靠近永寿宫,否则便是灭族之罪;就是北地王被太后所控,一旦用强,让她有

了借口,对北地王不利,岂不是……”

“对啊,殿下千万不可动兵!”

其他人也都纷纷来劝阻,他们可都知道这位燕王看似面相和蔼,但行事作风却是雷厉风行,而且他贵为摄政王,也的确能够直接发兵永寿宫。

“投鼠忌器么?”刘封低下头来,摸索着下巴。

永寿宫他去过不止一次,但又谈不上熟悉,都是例行去拜见太后,只走过正门通道,里面究竟是如何布置的,其实也是一无所知。

而且永寿宫自从刘备去世之后,诸葛亮便让刘禅下令,任何人不得靠近,一来是为了保护太后安全,另一方面也是防止太后与群臣来往,暗中拉拢势力。在防止外戚专权方面,诸葛亮可谓做得滴水不漏,太后除了能和刘禅及后宫的人接触之外,甚至连刘永cān bài,也规定了最多三月一次,吴懿和吴班更是被外放为将,没有

留在城中。

但这样一来,永寿宫也便成了一个完全独立的世界,这里和外界完全隔离开来,在那一片宫殿之中,究竟有什么布置,里面的人员等等,完全一无所知。

“永寿宫的地图,是否还能找到?”思索片刻之后,刘封抬头问道。

谯周见刘封一来就似乎找到了问题的关键,不禁眼睛一亮,露出钦佩之色,抱拳道:“永寿宫原本为刺史刘焉的府邸,司空处应该能找到建筑图。”

“刘焉的府邸?”刘封眉毛微微一挑,忽然笑道,“既然如此,何不将刘循请进宫来询问?”

董允言道:“因为刘阐之事,刘循也主动辞朝,皇城禁严之后,便一直闭门不出,不与任何人往来,想是为了避嫌。”

费祎点头道:“昨日接到殿下密信,我又加派人手监视刘循府院,也未发现任何异常情况,叫他来商议此事,只怕不会如实相告。”刘封笑道:“刘循辞官避嫌,倒也不失为明智之举,但我只是问他永寿宫的布置,料想他不敢作假,即刻派人去找永寿宫的地图,将刘循请来殿中议事。”

第792章 局外之人

刚刚派人去请刘循前来,有卫兵便报告庞家有人求见,费祎眉头微皱,庞羲已经高老有三年之久,怎会在这种时候突然来朝堂?

眼下正是最为敏感的时候,大战一触即发,成都城内暗流涌动,云波诡谲,庞义绝不是来喝茶聊天的。

短暂商议,费祎派人将庞羲请进来,刘封则继续充当护卫站在大殿后方的一根柱子后面,这里背对着殿门,光线不明,不会引人注意。

殿门打开,不多时,便有两个家丁搀扶着庞羲走进来,庞羲已经年古稀,须发皆白,精神倒还算不错,穿着从羌地而来的貂裘,虽然年迈,却显得雍容华贵。

“庞司马亲自来朝,有失远迎,快快请坐!”费祎亲自上前迎接庞羲,将他搀扶着坐下来。

庞羲曾任为左将军府司马,费祎以官职相称,便是提醒庞羲有事直说,这里可不是拉家常叙旧的地方。庞羲环视众人,纷纷拱手行礼,才喟然一叹,缓缓道:“昭烈皇帝得半壁江山,眼看汉室复兴有望,就该同仇敌忾,早日统一天下才是,老朽本以为有生之年能见我大汉江

山重振,现在看来是无望了!”

费祎言道:“人心叵测,常为权欲所累,江山之乱,百姓之苦,自古如此,非一人之力能改也!”

庞羲揪着花白稀疏的胡须,捻弄着,叹道:“老朽此来,是感先帝器重赏识之恩,正有一事要告知费尚书,以老朽之身尽绵薄之力,也是为保家小安全,早日安定朝堂。”

费祎吃了一惊,忙问道:“庞公有何重要情报相告?”

庞义却捻须不语,扫视四周,费祎恍然,笑道:“公尽管放心,在这几位都是可信之人。”

谯周和杜琼也曾和庞羲同殿称臣,此刻却看到他对自己竟然也有戒备之心,顿时面现不虞之色,微微哼了一声。“半月之前,陛下驾崩消息传来,刘循便将妻儿一并送归吾府,不叫归家,”庞羲却视而不见,才缓缓说道,“这几日更见小女心神不问,老朽再三追问,才知道其中还有蹊

跷。”

“哦?”费祎等人都吃了一惊,齐刷刷看向了庞羲。

原先大家就都担心刘循会有问题,暗中派人暗中监视,刘封也曾来信提醒,但刘循一直闭门不出,没有任何异常举动,庞羲这一说,让大家再次猜测起来。

费祎抱拳问道:“不知明公问到什么消息?”庞羲深深叹了口气,才缓缓说道:“说起来,此事和老朽也有几分关系,就在半月之前,刘朝和刘果二人曾秘密见过刘循,三人秘议到半夜,最终大吵一场,不欢而散,吾

料此事必定与这二人有关。”

“刘朝和刘果?”董允在一旁有些疑惑,这两个人他可是从未听说过。

杜琼在一旁淡淡说道:“这二人乃是刘焉之孙,正是庞司马不惜千金,冒着莫大的危险从长安就回来的。”

杜琼和谯周都是益州人士,他称呼庞羲官名,语气淡漠,显然是针对他刚才的那一番举动,虽然只是简单两句话,却还是将益州士族集团的矛盾显露出来。

“原来是他们!”董允点点头,庞羲当年入川的事情,董允还是听说过的,庞家如今能成为成都大户,也与此事密不可分。这庞羲是先前刘焉集团东州士的领袖,早与刘焉便是通家,长安之乱,董卓死后,李傕等人占领长安,刘焉长子刘范等人便想让马腾来攻袭长安,自己做为内应,除掉李

傕等人。不料谋划之事情泄露,不仅刘范被杀,连同二子刘诞受到诛连被杀,庞羲见刘家遭难,花钱招募兵将,把刘焉的孙子从长安营救护送到了益州,自然受到刘焉重用,甚至

成为,与赵韪并为辅佐刘璋即位的功臣。

刘备入蜀,自知大势已去,便投降归顺,官至左将军府司马,亦是辅佐刘备登位汉中王的功臣之一,虽然他与刘焉交厚,也是刘循的丈人,但深得刘备器重。刘朝和刘果二人,正是当年庞羲从长安救回来的刘焉孙子,这两人从小被刘璋照顾,等长大之后,刘备已经入川,便从未担任过任何官职,醉心山水之乐,经常结伴寻访

名川大山,结交世外高人,常常数月不归,似乎与世无争。

庞羲的一席话,让费祎等人起了警惕之心,眼下正是最为敏感的时候,人心不稳,刘朝、刘果在刘禅遇难之后去见刘循,又是一番争吵,这就十分耐人寻味了。

一向与世无争的兄弟二人,能够因为何事与刘循争吵?“老朽所知也不过如此,至于其中缘由,还要有劳诸位仔细调查,”庞羲说着话,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向费祎抱拳道,“诸葛丞相不幸离世,朝中诸事有劳尚书多加操持,

此事若是有荒唐之处,还望尚书念在老朽不顾腿寒之体弱苦前来报信,莫要连累我庞家才是。”

费祎抱拳道:“庞公尽管放心,丞相自颁布法令以来,便规定祸不及家人,刘循将妻儿送回,恐怕也是有此顾虑,我等一定详细查明。”

“如此最好!”庞羲点点头,再次叹道,“老朽听说燕王已到江州,如此一来,益州人心可暂时安稳,等他兵临城下,这一切也就冰消瓦解,诸位切莫心急误事呀!”

董允抱拳道:“有劳庞公挂念,吾等自会小心谨慎!”

庞羲捻须颔首,又看了一眼谯周和杜琼,象征性地拱了拱手,便向殿外走去。

庞羲走后,费祎等人都看向了走出石柱后面的刘封,庞羲带来的这个消息,说有用却又没有任何价值,说没用却又揪出了两个看似毫不相干的局外人。

刘朝和刘果,真的如大家所看到的那般,超然世外,无心功名?刘封看着众人询问的神色,目光看向殿外,撇嘴冷然笑道:“庞羲此人,心思深沉,以己为重,所作所为,不过是投机而已。其人无利不为,我料刘朝、刘果二人,定有所谋。”

第793章 权谋利益

庞羲作为老一辈的人物,刘封其实并不熟悉,他之所以有着一番断论,是诸葛亮说给他听的,对于朝中这些老臣的情况,诸葛亮自然也要说给刘封和姜维等人知道。庞羲本为议郎,但朝廷在李傕和郭汜等人的乱战之下,早已经名存实亡,皇帝尚且自身难保,其他人就更不用说了,朝中大臣朝不保夕,侍中马宇、谏议大夫种邵等都被

杀死,庞羲在这种时候,早已如同惊弓之鸟了。而在当时,中原战乱四起之时,人们纷纷南下荆州避难,益州也是避难地之一,司隶、冯翊、扶风三辅数万家避乱入蜀,号称“东州士”,法正、董和、邓芝、孟达均为避

乱入蜀之人。此时恰逢刘焉留在长安的剑刃遭难,庞羲在这个时候变卖家产,保护刘焉子孙入川,也有迁往益州投奔刘焉的意图,而凭借旧时交情与营救之恩,庞羲也正如他所料,顺

利成为刘焉帐下重臣,并且成为东州士族集团的领袖之一。

等刘璋成为益州之主之后,与张鲁结仇,庞羲奉命抵御张鲁,却是屡战屡败,很多人都认为庞羲此人虽在才学上有所名气,但对于军事方面其实一窍不通。

但诸葛亮却并不认同,他和刘备等人的观点基本一致,庞羲在巴郡之时,郡县祸乱丛生,其对于治理民生也是漠不关心,根本不会体恤百姓。而庞羲虽然屡次兵败,但巴西一地却从未被张鲁攻占过,说明他足以抵挡张鲁之兵,并非不通兵法,甚至有过拥兵自重的想法,说明他害怕刘璋狡兔死走狗烹,足见心机

之深。

而在刘备入蜀之后,庞羲见大势已去,不做抵抗便投降归顺,正如张松所说,庞羲、李异等皆恃功骄豪,欲有外意,并非良臣。

刘备之所以能看透这一切,却又能重用庞羲,一来是因为庞羲的身份极其重要,此时的东州士族已经基本立稳脚跟,刘备刚得益州,本地人心不附,急东州士的支持。

而另一方面,也正是看中了庞羲此人的投机和城府,庞羲的所作所为,都是以自身和家族利益为重,并不是真的心系汉室,更不会为民谋利。但这也有他的好处,只要能保证他的利益,便能够出全力,所以当刘备妥善安置庞羲家人,分置田产之后,庞羲便死心塌地地辅佐刘备,进位汉中王之事中,更是功臣之

一。庞羲刚才一席话,虽然说得含糊其辞,只是为了置身事外,以他的心机和老辣,肯定早在半月之前就已经猜到刘朝和刘果心怀不轨,却偏偏在刘封出现在益州的消息传出

,才来告知费祎等人,可见他一直也在暗中观察,分析局势。

谁都清楚,刘封的决策和态度,才真正决定这个乱局的结果,庞羲在某种意义上,还是选择了支持刘封。

“庞伯年倒真是消息灵通呐!”谯周在一旁有意无意地感慨了一句。刘封所知道的这一切,其实在场的众人也心知肚明,成都城全城禁严,对于普通百姓来说,早已经与外界隔绝,刘封到江州的消息才发出不到五天时间,庞羲便闻讯赶来

,手段可见一斑。朝堂之上,权力之争根本无法杜绝,刘封最为不惜,对于这些人的心机,他只能充耳不闻,对刘敏吩咐道:“马上派可信之人暗中监视刘朝和刘果,有任何消息,千万不能

惊动他们,只管前来汇报。”

刘敏前去安排,刘循也随后便到,刘封继续暂时回避,费祎精明得向一头老狐狸,提也不提刚才庞羲所说之事,先问的却是刘阐在交趾的情况。

刘循显然也十分警惕,忙答道:“舍弟起兵,定是被孙权蛊惑,如今大汉振兴有望,一半疆土纳入掌中,同为刘氏宗亲,又岂能相互攻伐?在下愿亲自写信劝说于他。”

费祎点头笑道:“将军能识大局,为汉室着想,可为国士。”

“惭愧惭愧!”刘循连忙抱拳,勉强一笑,叹道,“汉室兴,则刘氏兴。汉室大振,乃是皇室荣耀,吾等忝为皇室宗亲,虽不敢妄言光宗耀祖,却也不敢再贻害添乱。”

谯周在一旁喟然道:“若是汉室之后,都能如将军所想,又怎会有今日之乱?奈何还是有人不明局势,为权欲所害,终究自取其祸,还累及族人,罪莫大焉。”

刘循眉头微皱,抱拳道:“如今家父已仙去,舍弟在东吴并无亲邻,吾当写信劝降于他,待他明悟大事,自会归顺。”

“有将军书信,南中隐患可暂除也!”董允点点头,言道,“此番请将军前来,却并非为南中之事。”

“并非为此事?”刘循脸色微变,疑惑地扫了一眼费祎等人,皱眉道,“却不知还有何事,需要在下相助?”

“其实也并非难事,”费祎言道:“如今北地王被困在永寿宫,吾等屡次派人去查探,却始终有去无回……”

“竟有此事?”刘循吃了一惊,嘴巴微皱,似乎不可置信。

费祎苦笑道:“正是如此,所以才请将军前来,请将军手画一份永寿宫地形图,也好再做打算。”

“原来如此!”刘循点点头,言道,“永寿宫本为刺史府,这倒不难,只是十几年过去,却不知道有无变化。”

董允言道:“不妨事,将军尽管画出走廊要道,各处房屋即可。”

“好!”刘循答应得倒是很爽快,走到早就准备好的桌案前面,拿起笔,略作沉吟,很快便将刺史府的轮廓和里面的房间、小路都画了出来。

费祎等人又在一旁询问指点,刘循照着回忆,甚至将走廊、花径、池塘都一一标注,虽然有些潦草,却十分详尽。半个时辰之后,大家才算满意,刘循见再无他事,便拱手告辞,临行之时,谯周言道:“眼下城中形势复杂,将军为避嫌闭门不出,不失为明智之举,但如此谨慎,非治国

齐家者所为也!”刘循曾经也拜谯周为师,两人有师徒之谊,谯周这番话,便是在开导暗示刘循,既然知道他与刘果等人有来往,自然就要调查清楚,但这种事还是由刘循主动交代为好。

第794章 暗中势力

刘循正往外走着,听了谯周之言,脚下一顿,微微低头,旋即笑道:“老师昔日教诲,学生时刻谨记在心,然时下局势,舍弟在外起兵,先父旧部蠢蠢欲动,难免有瓜田李

下之嫌,待成都之事了却,学生自当为国效命,肝脑涂地。”

谯周无声叹息,不禁暗自摇头,刘循不肯说出密会之事,看来是想刻意隐瞒,正不知道要不要说破的时候,却看到柱子后面的刘封努了努嘴,心神领会,快步追上刘循。在大殿门口,谯周拉住了刘循,正色道:“吾闻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顺之欲为国晓明,其心

正否?其意诚否?”

刘循一只脚跨出大殿门槛,迎着正午的阳光,似乎是被光线所刺,不由眯起了双眼,转头看向谯周:“老师为何有次一问?”

谯周见刘循到了此时还不肯透露,摇头叹息道:“意不成,如何正心,更遑论修身齐家,你我师徒一场,切莫因一时侥幸,而误了大事,你可敢扪心自问,心中无愧?”

话说到这份上,刘循也觉察到不对劲,回身看了看费祎等人,见大家都神色淡漠,谯周近乎逼问,语气迫切,莫非真的已经发现了什么不成?

想到此处,刘循强笑道:“老师有何指教,还请明言,学生定当虚心领受。”

“唉,真是愚顽不化!”谯周对刘循颇为失望,叹了口气,捻须缓缓说道,“你可知道,就在今日一早,庞伯年已经来过殿中?”

“啊?岳父他……”刘循大吃一惊,轻咳一声急忙问道,“岳父大人他所为何事?”

“哼!”谯周不满地哼了一声,转身走向店内,冷然道,“庞伯年以老迈之躯,不辞辛劳来朝堂之上,尚为国事操劳,不想刘将军却如此藏拙,你好自为之吧!”看到谯周甩袖而去,刘循心中一沉,知道家中之事肯定已经泄露,庞羲的为人他做女婿的有怎会不清楚,虽然将妻儿送到庞羲家中,也有侥幸心理,但庞羲的抉择,却必

有他的道理。

犹豫片刻,刘循一咬牙,将跨出门槛的腿收了回来,神色略显尴尬,走回大殿之中,先向谯周躬身行礼,谯周微哼一声,背转身去。

刘循歉然一笑,只好向费祎抱拳道:“正所谓家丑不外扬,但既然岳丈先来过,其中有些误会,且容在下解释清楚。”

费祎淡淡一笑,抱拳道:“若是刘将军家事,便不说也罢,国难存亡之际,当以大事危险,私事暂且搁后吧!”

刘循不由神色一滞,扫视众人,见大家都是相顾左右,有的低头抚须,有的整理衣袖,根本没有人搭理他。

沉默之中,不禁暗自后悔,如果刚才在谯周提醒之下,没有抱着意思侥幸心理,主动说出家中之事,他们必定十分感激,现在反而自讨没趣,处境尴尬。“说是家事,却也与朝堂有关,”到了此时,刘循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说下去,“半月之前,陛下意外遇难,刘朝、刘果便暗中来找在下,想要联合旧部起事,被我严词以拒

,从此闭门不出,不见任何人,以为避嫌,与他二人也再无来往,请尚书明察!”

费祎皱眉道:“据我所致,刘朝二人在城中并无任何势力,就算找你召集旧部,也无法与城中守军对抗,想要起事,岂不是飞蛾扑火,自寻死路?”刘循言道:“刘朝、刘果二人虽然看似闲云野鹤,寻仙访道,实则暗中与绿林众人频繁来往,召集许多先前被先帝清缴人,也有因犯《蜀科》被罚而心中怀恨之人,暗中在

城北雾中山集结,以修道为名,实则图谋大事。”

“竟有此事?”辅匡吃了一惊,与众人相视一眼,问道,“共有多少人?”

他可是蜀郡太守,境内竟有这么一股势力,他居然毫不知情,这可是大大的失职,也是他先前被刘朝二人的行径所蒙骗,没有特别注意所致。雾中山就在成都西北之外五十里处,刘朝兄弟二人经常在此修行,与隐士高人论道,刘璋还为益州牧的时候,偶尔也去参加,这个地方已经成为官府默认许可的论道之地

,久而久之,自然也就疏于管理了。刘备入川之时,肯定损害了一部分人的利益,有人暗中怀恨,这是意料中之事,而诸葛亮坚持依法治国,政令严明,尤其针对刘璋时期飞扬跋扈的许多大族,自然便有人

心怀不满,暗中支持刘朝二人了。

刘循言道:“只说两千余,具体并不清楚。”

董允皱眉道:“就算两千余人,他们都在城外,又并非训练有素之兵,如何能够进城?也是无济于事呀,如何赶来说服于你?”

刘循略微迟疑了一下,还是答道:“以他二人之力,当知不能成事,只是他二人说有太后相助,只要让甘陵王进城登基,便大事可成。”

董允吸了一口气,不解道:“无论是甘陵王还是北地王,都为先帝之后,将军却是刘益州一脉,此事两不相干,为何便能成大事?”刘循摇头道:“我料此事定难成功,便严词拒绝,将二人轰出门去!吾虽不才,也受过先帝之恩,身为刘氏之后,不敢求有助于汉室,但绝不会做出违背祖训,阻碍兴汉之

事。”

“刘将军能有此心,比之刘阐等处心积虑谋乱之人,已然高出许多了!”正在此时一个沉稳的声音忽然在身侧响起,刘循扭头看去,不由瞪大了眼睛。满脸诧异。刘封却不顾刘循的震惊,笑道:“刘将军,我在江州的消息,刘朝二人此时想必已经得知,如今吴班已死,援军将至,甘陵王孤木难支,他们必定急于求变,你今日入朝,

我料刘朝还会再来打探消息,你若是还自认是刘氏宗亲,就该配合吾等,铲除逆贼。”

刘循确认眼前的就是刘封,勉强稳定心神,咽了口唾沫,吃吃问道:“不知殿下有……有何差遣?”刘封盯着刘循,缓缓说道:“我要你虚与委蛇,将计就计!”

第795章 亲自查探

见到刘封出现在城内,刘循虽然震惊无比,但也能想到大局早已被控制,刘永和刘理,注定难以成事,也不用再观望什么,当下便答应刘封配合锄奸,何况到了此时,他

其实也别无选择了。

几人合计一番,先叫刘循回家,费祎命人将找到的永寿宫图纸一同拿来对比,倒也大同小异,加上刘封的记忆,又重新调整了一些细节。刘封言道:“庞羲和刘循都已得知城外消息,我料太后想必也已经知道我到了江州,正往牛鞞进军,急行军三日可到,她自忖刘永非我对手,这两日必定有所动作,我决定

亲自往永寿宫走一趟。”

“啊?不可!”

“万万不可!”

“殿下你怎能亲身涉险?”

刘封话音才落,费祎等人都吃了一惊,纷纷摇头摆手,阻止刘封去永寿宫。

为了刘谌,他们已经先后派出去不下十人,都是禁卫军中挑选出来的高手,一个个有去无回,这让永寿宫变得更加神秘可怖,谁敢让刘封去冒险?刘封抬手示意众人安静,笑道:“先前派遣之人,虽然也知道永寿宫地形,但毕竟不如我熟悉,其次我料他们有去无回,定是中了机关陷阱,永寿宫若是隐藏高手,绝逃不

过暗卫的追查。”

杜琼摇头道:“即便如此,殿下也不能去,机关陷阱更是不长眼,万一遭遇不幸,叫臣等如何应对?”

刘封盯着地图看了一阵,言道:“机关陷阱,定然极其隐蔽,为了保密,定然只有少数几人知道,宫中还有其他人要时常走动,我若走这些人经过之路,便可无事。”

董允无奈笑道:“宫中之人常走之处,必定是显眼要道,灯光照射,无处遁形,岂不是一眼便看穿了?”刘封撇嘴一笑:“谁说非要走那些要道?我自有办法入宫,只带一名护卫即可,稍后等刘护军回来,叫他今夜就在永寿宫附近巡逻,一旦发现宫内嘈杂或者起火,便即刻带

人强入宫门。”

费祎吃惊道:“陛下曾经下令,任何人不得擅闯永寿宫,靠近宫墙五百步之内,死伤无算,还要下狱处置,这……”刘封笑道:“不必担心,此一时彼一时也!如今局势微妙,北地王就在永寿宫内,太后必定防范城中守军,生怕守军冲入宫内抢人,一旦双方冲突,势必失去控制,永寿宫

的禁令也将不复存在,所以永寿宫的人,最多只是警告威慑,绝不敢动手。”

董允皱眉道:“就算如此,恐怕太后也会派人堵住宫门,绝不会让刘护军带兵入宫。”

谯周等人也都纷纷点头,他们以为刘封是想偷偷进入宫中防火,再以救火之名派兵进宫,伺机寻找刘谌的下落,趁乱救人。

但刘谌是太后威胁皇宫众人的唯一的筹码,她必定小心戒备,恐怕就算永寿宫,烧掉一大半,也绝对不会允许禁卫军入内。“诸位若是以为我想以次救人,未免也太鲁莽简单了一些,”刘封笑着摇摇头,正色道,“一旦宫中起火,便说明我已经找到了北地王,要将他救出宫来,但宫中机关重重,

我一人或可来去自如,带着北地王便多有不便了,必须要引开他们的注意力。”“高明!”谯周忽然明白了刘封的意思,惊呼道,“永寿宫仅有三百守军,若刘护军以救火为名硬闯宫门,太后必定会抽调所有人前来阻拦,那时候宫内空虚,殿下便可带着

北地王出来了。”

“正是如此!”刘封点点头,“只要将北地王救出来,就算发兵围剿永寿宫,也不用再有所顾忌了。”

“这倒不是为妙计!”董允缓缓点头,但眉头却不舒展,言道,“怕只怕宫中还有其他危险,殿下亲自去冒险,一旦发生意外,岂不是得不偿失?”

费祎也道:“不如另派人去查探,殿下就在宫外准备接应。”看大家都点头,刘封却摆手道:“若是另派他人可行,何须让那十几人白白丧命?你们屡次派人潜入宫中,必定防范更严,此事需要随机应变,若是能查探到太后阴谋,便

更好不过,必须要我亲自去才行。”

董允见劝阻不了刘封,只好问道:“先前派去之人,个个武艺高强,都有些本事,不知殿下身手如何?”“嘿嘿,这干嘛,就不牢诸位担心了!”刘封自信一笑,甚至颇为自得,看着众人怀疑的眼神,苦笑道,“好了好了,诸位放心便是,命是我的,我比你们还要诊视,若是事

不可为,绝不会硬闯。”

谯周无奈摇摇头,叹道:“既然殿下心意已决,臣等自当全力配合,此去永寿宫,还望陛下小心谨慎,以天下为念才是!”

刘封正色抱拳道:“放心,我自知轻重。”

又问了一些先前派去永寿宫那些士兵的情况,刘封便带着图纸和辅匡去了偏殿,倒不是信不过几人,但毕竟人多眼杂,身入绝地,还是谨慎为妙。

“殿下有何吩咐,属下等当肝脑涂地。”辅匡有些激动,值此人心浮动之时,刘封还能与他单独商议如此重要之事,可见对他十分信任。他与傅肜、赵融等人都是最早跟随刘备入川的老臣了,虽然如今不过是小小的蜀郡太守,但他深知责任重大,成都就在蜀郡境内,他的职位其实相当于河南尹,又常在成

都城中,位卑而权重,这是当年刘备对他的信任。

他与刘封的接触其实并不算多,仅有过数面之缘,但这次为难存亡之际,对他竟没有丝毫戒备,前几年还颇感被疏远的怨念瞬间烟消云散。

刘封笑了笑:“我叫你所作之事,倒也简单,却又十分重要,必须要寻找可靠之人才行。”

辅匡抱拳道:“殿下安危,便是大汉安危,我怎敢疏忽?”

“很好!”刘封微微点头,言道,“永寿宫防守森严,我料宫墙和宫墙内数百步范围内必定机关重重,或有精兵暗中监视,不可翻墙潜入,需要先混入宫内方可行事。”

辅匡一怔:“混入宫内?”

“宫中数百人口,每日必有吃喝用度,我要你马上去寻找送菜送米粮之人,选出可靠之人……”刘封将辅匡叫到跟前,在他耳边小声安排。

第796章 精心布置

傍晚时分,夕阳早已落入西南角的城楼之后,成都城中的光线马上黯淡下来,靠近西面城墙的永寿宫,更是显得冷清幽静。这里作为皇城禁地,平素里本就严禁闲人靠近,到了晚上更是人迹寥寥,甚至连巡逻的禁卫军,也很少来这一片区域,高大的宫墙和朱红色的宫门,将内外的世界完全隔

离开来。

空旷的街道上,东院墙外有一条青石板的小路,外侧种着一排柳树,在冬日里树叶发黄,凋零一地,却不像北方的树杈那般光秃秃地在寒风中矗立。

三辆牛车从远处缓缓而来,宽大的车子上驮着装在整齐的青菜、大米和已经宰杀好的鸡鸭猪等肉品。

青石路上的车辙和这三辆牛车的车轮十分吻合,足有一寸来深的车辙证明些牛车长年累月不断走过这条小路。

牛车缓缓而进,不急不慢,每辆车都有四人跟随,一直往永寿宫深处走去,靠近北墙的位置并没有大街,正是永安宫的后门宫墙。

后门处有两名士兵守卫,看到牛车靠近,看也不看,早已经习以为常,门口已经有家仆在接应,当先的一人上前点头哈腰打着招呼,牵着牛车缓缓而进。

“老李头,这几日让你准备些鱼肉来,可曾好了? ”接应的家侍从问道。

“好了好了,今日专门运了半车来,足够大家吃一顿了的了!”那人指了指中间的牛车,上面有两个麻,还滴答着水渍。

那侍从皱了皱眉头,不悦道:“我再三告诫你,太后喜欢新鲜的鱼肉,你运来的死鱼,必定会有腥气,这不是让我难做?”“不会不会!”那人连连摆手,躬身答道,“若是夏天,自然要用水缸来送,但现在是冬天,今日一早捕来的鱼,我早已经用冰块包裹,不但不会有腥味,肉质还会更鲜美。



“哎呀,你不说,我还几乎忘了,”那人拍了拍脑袋,摇头苦笑道,“最近宫中人人小心谨慎,心神紧张,竟忘了已经到了结冰的时候了。”

那人陪笑道:“大人公事繁忙,记不得这些也是常事,小的为宫中送了十几年食材了,这点事还是时刻记挂在心的。”

“嗯,不错不错,”那人欣慰一笑,言道,“多谢老李头,等这段日子过去,少不了你的好处。”

“嘿嘿,多谢大人!”两人说着话,牛车已经进了后院大门,左侧便是堆放食材的仓库,老李头照旧招呼着同伴们过来帮忙,将车上的东西全部卸下来,码到仓库之中,晚上要吃的鱼肉放在了

门口的位置。

有一番寒暄之后,空车出门而去,顺着青石路逐渐远离,车轱辘碾过石板,发出咣当咣当的声音,夜幕渐沉,车声渐远。一个时辰之后,永寿宫喧闹的人声也渐渐消停,晚饭过后,除了巡逻当值的士兵,其他人都各自安歇,这两个月以来,上面已经传下命令,到了晚上任何人不得私自外出

走动,否则便按照奸细处置。守卫后门的两名士兵也进来关好门,却并未立刻离去,而是走到左侧的灌木丛中,两人在腰中搜索一阵,点起火把在刚才经过的道路上来回走动,手中似乎拿着什么东西

,在夜色中却是看不清楚。

刘封和李慕此时就躲在食材库房之中,在黑暗中静静地注视着那两名士兵的举动,眉头微皱,这是什么陷阱,难道是在布阵不成?一盏茶的功夫,那两名士兵从门口一直走到了库房前面,又在库房旁边的树边停顿了片刻,刘封这才看清楚,原来两人手中竟然各拿着一根极细的丝线,交叉布置在门前

的道路上。看着这一切,刘封心中凛然,这一番布置,倒和后代的红外线有些相似,这么细的丝线如同蚕丝一般,正是蜀锦所用的细线,选的又都是黑色,火光下都难以分清楚,更

不要说黑暗之中了。

这两名士兵在这里的布置,显然是因为白天有人通过,暂时取消了,以此看来,至少在永寿宫四周的宫墙内侧,都有这种丝线布置,甚至宫墙上也有。这些丝线可能不是什么可怕的陷阱,但一旦被牵动,必定会在某处有警示,怪不得每次潜入的人都有来无回,原来自从他们爬墙的时候,宫内之人已经有所准备了,如此

精心周密的布置,着实叫人叹服。

等那两人离去,李慕才低声道:“这些细线,我就算知道,也难以发现,更不要说贸然闯入了,还是殿下英明。”

刘封却是眉头紧锁,叹道:“这等心机,若真是太后所想,也未免隐藏太深了,不知她身后可有人暗中指点。”

吴氏嫁给刘备十余年,深得刘备信任,要不然也不会封为皇后,但眼前的这一切,实在很难让刘封相信这就是平日里那个温柔和蔼的女人所能做出来的。

如果真是如此,能瞒过刘备和法正,乃至刘禅和诸葛亮,隐忍到现在,将近二十年,这等城府和隐忍,可比当年在菜园种菜欺骗曹操的刘备厉害多了。

刘封担忧的,并不是这些机关布置的可怕,而是永寿宫的神秘,他此刻倒是更希望太后背后还有人挑唆指点,否则这个女人恐怕真的不好对付。

永寿宫光是wài wéi布置就如此精密,出人意料,宫殿之内,是否还有更可怕的东西?

这些丝线必定在宫内各处都有布置,就算熟悉宫内的情形,也不敢贸然乱闯,一旦触碰到这些东西,很可能便已经闯入了敌人的包围圈。

正在此时,不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伴随着铠甲碰撞的铿锵之声,刘封和李慕侧身藏在窗子后面,在破开的窗棂中向外观察。这队巡逻的士兵只有十个人,两人一排,相距也不算远,想要抓住一人混到巡逻队伍之中,显然也是不可能的,而他们走过的道路也都是一片平坦,不好跟踪,两旁的花

圃假山,更是不敢去藏身,如果那里面也有细线,马上就会被发现。看着这队士兵渐行渐远,刘封的眉头也越皱越深,永寿宫的布置,似乎想到了任何被潜入的可能,行动比他想象的还要艰难。

第797章 寸步难行

“殿下,这该如何是好?”饶是经常行走大山密林的李慕,这一刻也是一筹莫展,那些细线太过隐秘,很难发现的确不好处理。

“静观其变!”刘封静静地注视着外面的情况,算计着时间。或许这里是后院的缘故,每隔一盏茶的功夫,才会有巡逻的队伍经过,他在等待下一个巡逻的队伍,不知道这些人是否有时间观念,巡逻如果有迹可循,也能找到潜入的

机会。

半个时辰,一共过去了三队巡逻士兵,刻意注意着前面几人的容貌,似乎每一队都各不相同,看来并不是固定的人来巡视。

“殿下,小心!”就在刘封计算时间的时候,忽然李慕轻轻地拉了拉他的衣袖,低声道,“好像有人过来了。”

刘封抬头看去,果然见到刚刚过去的一队士兵后面,竟有两人忽然蹑手蹑脚地转了身,左边的人将手中火把熄灭,竟是径直奔着库房而来。

“隐蔽!”刘封脸色微沉,和李慕各自寻找位置藏好,心中疑惑,这两人莫非发现了他们?

李慕钻进墙角的木架后面,刘封则站在了门后的布袋旁边,这两个位置最不易被发现,如果要动手,也能彼此照应。

门上嘁嘁嚓嚓的声音响了半天,刘封却眉头越皱越紧,这两人居然没有钥匙,而是在撬门,作为永安宫的守卫,这个动作未免让人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那人倒似乎是个熟手,很快便将锁打开,房门被轻轻地推开一条缝,两个人弓着身子一闪而进,看样子却不是来搜查,反而像是做贼一般。

难道这两人是先前潜入的士兵,一直找不到下手的机会?刘封心中思忖着。

房间里的光线更暗,两人关门之后停了下来,一人低声道:“嘿,老鬼,快找找哪有吃的,格老子的,饿死我了。”

另一个人也不满地嘀咕着:“每日好好的猪肉羊肉多痛快,今天吃什么劳什子的鱼肉,不但没吃饱,还让老子卡了几根鱼刺,到现在都嗓子疼。”

“唉,本以为进了皇宫,就能逍遥快活,谁知道竟让老子干着巡逻的差事,一晚上不准睡觉,还要受那些士兵的鸟气。”

“仙人板板,”那人四下观察着,低声骂道,“老子在雾中山多快活逍遥,非要派我先进城,又敲脑壳地抢了这入宫的差事,如果不是为了以后升官发财,我早就逃了。”

“嘿嘿,你敢逃?”另一人冷哼一声,“这里面到处都是那毒线,宫墙周围更为密集,碰到即死,你没见前日那两位兄弟的惨样么?”

“嗨呀,别说了这些丧气事了,快找找有没有吃的,要不今夜可熬不过去了。”两人嘴里不断嘀咕着,开始四下摸索,刘封却听得一阵心惊,看来刘循先前所说的话并非虚假,连永寿宫中都来了雾中山的江湖之人,看来刘朝他们果然和太后暗中联络



但这就更让人难解了,太后扶持刘永上位,那是自己的亲生子,刘朝和刘果两人是刘焉的孙子,按理说应该和刘备为敌才对,怎会反过来支持刘永?

这一切要找到太后才能解开谜底,既然这些人是江湖之人临时入宫,必定和那些守军不熟,正好可以蒙混过去。

打定主意,刘封向着对面的李慕打了个手势,两人互相示意,瞅准机会出手,一人向着他这个方向走来,手里抓着一把菜叶咒骂。

刘封悄然掏出漆黑的三棱刺,那人才惊愕的抬头,刘封已经闪出身形,跨前一步,三棱刺倒转,一个反手,三棱刺的手柄便砸在了那人的喉咙上。

咔嚓一声轻响,那人瞳孔放大,身体一阵抽搐挣扎,便软软倒地,虽然他也是绿林中人,但面对刘封的猝起发难,还是无力反抗。另一人听到动静,才转过身, 李慕也早已蓄势待发,如同猎豹一般跨步而出,上前用臂弯揽住那人的脖子,手臂用力,三棱刺已经扎进了那人的后心,动作干净利索,

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快换上衣服!”刘封已经摘下那人的头盔戴上,正在解开铠甲,抬头看到李慕发怔,提醒了一句。

“哦……”李慕恼恨地应了一声,心中一阵苦涩,早知道要换衣服,刚才他就不用三棱刺了,现在刺了那人的后心,沾了血迹,穿在身上多少有些不舒服。

埋怨归埋怨,但李慕的动作却丝毫不慢,两人很快就换好铠甲,将那两人拖到麻袋后面藏好,推开门走了出来。

听说那些丝线竟有剧毒,刘封更是不敢大意,和李慕在巡逻士兵走过的路上快步向前,就算看到小道,也不敢抄近路。这一队巡逻士兵有二十多人,不但走得缓慢,队形也十分散乱,几乎毫无章法,应该全部都是绿林中人组成,后面两位同伴离队,竟也无人发现,甚或可能是发现了也懒

得去管。

刘封刻意压低了头盔,两人低着头快步跟了上去,紧步跟上了这队巡逻队,有一人回头看了他们一眼,却是没有任何反应,自顾和同伴继续聊天。

未过多久便到了前庭,这些人都走得是鹅卵石铺成的路面,那些走廊和草地,根本没有人去踩踏,刘封也亦步亦趋,不敢越界。

走到前堂的时候,刘封才发现,在这里巡逻的士兵不下十队,前后不过五十步,根本没有任何死角,而在外巡逻的队伍都是远远绕开,并不到那大堂方向而去。

太后所在的位置就在正堂,周围的护卫一看就是宫中的护卫,队列整齐,手持兵器的动作都几乎相同,如此严密的守卫,想要悄无声息地潜近正堂,当真是难如登天。走在面的巡逻队已经转了方向,朝着南面的大路走去,那里是永寿宫的正门,刘封脚下放慢速度,和李慕渐渐与前面的人拉开了距离,看到左侧的走廊,暗自咬了咬牙,

继续朝前走去。

“喂!你小子不想活了吗?往哪走呢?”才走了两步,走在前面的一人正好回头看到,低声沉喝。刘封不得不停住了脚步,本还想和先前那两人一样,要是前面的人不管不顾,便可混过去,却想不到这一次偏偏有人开口了。

第798章 深入虎穴

听到那人喊叫,刘封不得不停下脚步,一脸茫然,问道:“这边不去么?不继续往前了么?”

那人用手点了点刘封,没好气地骂道:“前面是太后所在的地方,你过去不是找死么?”

刘封见那人并未起疑,愈发断定这些绿林中人是乌合之众,转过身来,挠着头尴尬一笑:“夜里看不清楚,看错路了。”

那人嗤了一声,冷笑道:“你笑不会又犯困了吧?”

刘封一脸讨好地凑过去,态度十分前辈,微微躬着身身子,讪笑道:“这位大哥,难道那边也布置了毒线不成?”“太后宫殿周围,敢放那玩意儿?自己不想活了吧?”那人对刘封的态度似乎很满意,停了停胸膛,双目微缩,低声道,“宫殿内部,是没有毒线,但那些侍卫可不是好惹的

,仗着有太后撑腰,那是真的杀人不眨眼呐。”

刘封点点头,抱拳道:“受教了,方才救命之恩,以后定会厚报!”

“切!”那人不屑地撇了撇嘴,一看刘封就是新来的,面色也稚嫩,老气横秋地说道,“新来的吧?”

“昨天才进来,听说能够升官发财,就来了,谁知道让我和西北风,唉!”刘封垂头丧气。

那人轻声笑了几下,拍拍刘封的肩膀:“小兄弟,以后跟着我,保你吃香的喝辣的,那些宫里的护卫,离他们远点,再过几天,就不用看他们脸色了。”

“多谢,多谢!”刘封连连点头,跟着那人向前走去,问道,“那些护卫很厉害么?”那人轻叹一口气,缓缓说道:“话说回来,在这里也真实他娘的憋屈,那些护卫可真不是东西,就在三天前,两名兄弟喝多了酒,误入了正堂附近,结果当场被那些护卫射

杀……格老子的,不会先警告一声?仗着他们”

刘封也一脸愤怒,沉声道:“这简直,欺人太甚……”“嘘!”那人忙拉住刘封,做了噤声的动作,压低声音说道:“那些护卫本来就看不上咱们草莽之人,如果不是太后下令,只怕下手会更黑,他们巴不得你走错,暗中放一支

冷箭,还不是仗着手里有连弩,又人多势众,哼!”

“嗨嗨嗨,你们几个磨磨唧唧干嘛呢?还不快跟上?”

正在此时,前面有人发现他们三人越来越远,终于忍不住大声呵斥,那人缩了缩脖子,急忙快步追了过去,刘封听说宫内的道路没有那些丝线,心中稍安,也跟了过去。跟在这群人后面,刘封正想着如何脱身,却见前面一阵嘈杂,原来是这一批人到了轮休的时间,前面就是雾中山的人休息的地方,便安排李慕与那人周旋,顺便打听一些

消息,自己则借着尿遁脱离出来,借着他们交替混乱之时,从原路掩近了大堂。

夜黑风冷,躲在房间里的士兵谁也不肯多探一下脑袋,刘封借着漆黑的夜色和远处的火光,将铠甲脱下来丢入树丛之中,只穿着一身夜行衣,驾轻就熟地来到大堂后。火把照耀,巡逻的士兵机械地走动着,刘封观察片刻,来到北面的花圃墙边,翻身上墙,猫着身子从房檐上爬了过去,琉璃瓦略显光滑,但也十分紧凑,不会发出任何声

音。那些丝线就算布置在宫墙四周,甚至远处的花园中,但刘封猜测房顶上应该不会有这些东西,那些鸟雀就能把这一切给破坏,其实只要控制了宫墙四周,内部的监视便会

松懈许多。

在正堂的内院之中,并没有护卫巡逻,显然太后也不愿意有人来打扰她的生活,更何况那些士兵如果在大堂内走动,多少也有些不方便。翻越屋脊,悄悄来到还亮着烛火的一排厢房,太后的房间在正北面的,那里却是漆黑一片,刘封也不知道这么多年过去,太后是不是搬到这边来了,正思索着要不要窥探

的时候,却发现远处的院门打开,竟有一位三十上下的中年人阴沉着脸走了进来。

太后的宅院中忽然出现了一个男人,刘封不由心中一沉,一个念头在脑海中闪过:太后暗中养了小情人?

但看这人面目略显狭长,细长的眼睛加上一对扫帚眉,略显微缩,厚厚的嘴唇上留着一撇髭须,蒜头鼻十分醒目,怎么看也不是做面首的料。而且这人的神色冷漠,行走之间甚至带着几分倨傲,走进院中更不见小心翼翼的谨慎,似乎对太后无所畏惧,这让刘封更加疑惑起来,低伏在屋脊下的阴影中,悄悄观察



刚走出房间的一名侍女看到那人,面露惧怕之色,赶紧低下了头,准备从侧门离开,那人却微哼一声,问道:“太后可曾睡了?”

那侍女忙躬身答道:“回公子,太后这几日心事重重,一直无法入眠,刚刚奴婢给她熬了莲子羹,也是吃不下去。”

“嗯,”那人闭着嘴,从鼻孔里微哼一声,看也不看那侍女,背着手走向了那间厢房。

侍女看着那人的背影,一阵后怕,端着盘子赶紧离开了庭院。这个不速之客的出现,让刘封更加意识到这永寿宫,早已经不是先前刘备活着的时候的永寿宫了,可能刘禅还在成都的时候,就已经发生了某些变化,只是大家都忙着兴

汉大业,领兵征战,无论是诸葛亮还是刘封,都未曾注意到这里的异常。

这人究竟是什么来历,经能够说动太后让刘永起兵,宫墙周围那些丝线陷阱是否也是出自此人之手?

正猜测的时候,那人已经迈步走上了厢房的台阶,在门口轻咳一声,声音却变得温和了许多,轻声道:“母亲可曾入睡?”

这一句话,却让刘封差点从屋脊上滚落下来,这人竟然口称吴太后为“母亲”,但他确确实实不是刘永,太后什么时候有了一个三十多岁的儿子?一阵寒风吹过,被那两字惊得近乎呆滞的刘封打了个寒噤,这件事已经远非自己想得那般简单,这个人的身份之谜,恐怕才是益州之乱的根源。

第799章 疑团重重

房门轻轻打开,一束光亮透出来,开门的也是一名侍女,低着头不敢看那人。

“你们都退下。”那人一把推开门,背着手站在门口,好似进了自己的家门一般。

“你们都下去歇息吧!”太后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带着几分疲惫。

四名侍女从房间里鱼贯而出,都下意识的地躲着那人,急匆匆走出了院子。

“吴班死了,永安之事,失败了!”那人却没有进去,站在门口冷然说道。

“啊?二哥他……”太后吃了一惊,里面传来一阵瓷器破碎的声音,惊慌道,“永安的兵马不来,刘封又在江州,这该如何是好?”

那人冷哼一声,缓缓道:“哼,我已经与刘朝他们商议过了,在刘封到来之前动手,先让刘永进城登基,到时候谁还能够阻挡?”

“崎儿,要不……要不算了吧!”太后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语气中带着哀求,“我们不是刘封的对手,斗不过他的。”

“嘿嘿,一个刘封,有何可怕?”那人冷笑道,“等刘永登基,大势已定,再颁下圣旨,将他免职发配,我看他还如何与我斗?”

太后叹了口气,言道:“永儿登基,也要那些文武大臣支持辅佐才行,若是没有他们支持,这皇位如何能够坐稳呐?”

“刘永也是昭烈皇帝之后,为何不能继位?”那人有些恼怒,咬牙低喝道,“只要控制皇宫,让刘永登基,我便是大汉丞相,圣旨昭告天下,谁敢不遵?”

太后已经带着哭声,也不知道是因为悲痛吴班之死,还是后悔有这样的局面,哀求道:“崎儿,这宫中的斗争,可比你想象的复杂,为娘我,我……”“三十年,整整三十年的亏欠,你要如何补偿于我?”那人跨前一步,就在太后面前低声嘶吼,恨声道,“我也是刘家的人,为何他们都能锦衣玉食,我要流落江湖?我这么

多年受的苦,你必须要补偿于我。”

“崎儿,我,可是……”太后脸色惨变,连退数步,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刘封房顶上却听得心中狂震,甚至以为这是一场梦魇,太后竟真有个三十岁的儿子,而且听此人之言,应该早就失散,算算时间,还是在刘备入川之前。

吴氏兄妹早年丧父,他们的父亲生前与刘焉交情深厚,当年刘焉提出州牧治乱,到益州上任的时候,吴懿带领家属跟随刘焉入蜀。

刘焉心怀大志,听相面之人说吴氏有大富大贵之相,于是替刘瑁纳吴氏为妻,可惜刘焉不幸先死,不但刘瑁连益州牧都没当成,还因狂疾短命先死,让吴氏在家守寡。刘备平定益州之后,孙尚香已经返归东吴,群臣劝刘备聘娶吴氏,在法正等人的劝说之下,备纳吴氏为夫人,进位汉中王之后,立吴氏为汉中王后,后登基称帝,又立吴

氏为皇,授皇后玉玺印绶,母仪天下。

那算命之人倒是没有说谎,但刘焉哪里能知道,吴氏的富贵之相不是应在刘瑁身上,而是应在了刘备身上。

刘瑁娶吴氏之时刘焉还活着,而直到曹操兵取荆州,下江南之时,刘璋一再向曹操示好,曹操加封刘璋为振威将军,刘瑁为平寇将军,说明此时刘瑁还没死。

前后相隔近十年,如果这两人没有后代,确实叫人难以想象,吴氏生了刘永,除非是刘瑁有问题,按照后代的话来说,便是患有不育症。

按照宗族礼仪,如果吴氏一直不能生育,刘瑁定然会再娶妻妾,这个时代三妻四妾都是正常之事,但刘封却从未听说刘瑁有后代,现在想来,这其中恐怕还有别的文章。这个突然出现的中年人自称是吴氏之子,口称吴氏欠了他三十年的抚养之恩,这对一个从小失子的母亲来说,莫过于是最大的愧疚,如果他有什么要求,吴氏自然都会尽

力去满足他,以求弥补当年的过失。照此看来,恐怕就是此人一直逼迫吴氏,指使刘永起兵的,吴氏一来是因为愧疚,二来刘永也是他的亲生子,如果能够登基,也是母以子贵,两全其美之事,吴氏似乎没

有什么拒绝的理由。

但三十年不见,如何便能确认就是自己的儿子,会不会有人故意冒充?

刘封心中疑惑着,继续耐心等待,似乎离疑团又近了几分。“事已至此,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那人打断了吴氏,冷然道,“刘朝和刘果已经在雾中山准备,有他们为援军,再加上内应,破城指日可待,母亲马上派人告知刘永,明

日连夜攻城,刻不容缓。”

“这……”吴氏犹豫着,最终还是缓缓点头,叹了口气,“进城之后,可要约束好部下,不准滥杀无辜,如果失了民心,只会自取其败。”

“这我自然知道!”那人的语气顿时缓和了许多,微微躬身,又道,“如今吴班已死,留着吴厚也没什么价值,不如将其除掉,以免坏我大事。”

“不行,不能杀他!”太后大吃一惊,连忙阻止,“厚儿虽非我亲生,但他不到十岁就由我照顾长大,养育之恩,叫我如何忍心?”

这句话无疑又触动了那人,一甩衣袖,怒声道:“哼,不过是养了十余年,便如此情深,我在外漂泊二十余年,又有几人知道我的痛苦?”“我这不是在尽力补偿你么?”太后自知失言,急忙上前哀求道,“等永儿登基,封你为丞相,你们兄弟二人显贵,我心愿便足矣!至于厚儿,也不用封他什么官职,就留在

后宫照顾于我便是,你看……可好啊?”

“外人终究是祸患!”那人微微停顿了一下,言道,“此事还是请陆公公来商议吧,如何处置,他说了算。”

刘封在屋顶上听到这句话,顿时脸色一沉,想不到不但吴厚被此人软禁,吴班恐怕也是被他们所欺骗,而且此时竟还牵扯到朝堂之上。陆公公正是长乐少府,这是太后宫官,主管太后宫殿之事,也是唯一能和皇宫来往的宦官,与黄后宫中的大长秋同职,用来传达两宫之间的消息。

第800章 隐藏之人

大堂西面的庭院中,一棵腰身粗细的梧桐树枝丫突兀,几片黄叶还在寒风中抖动,十名士兵刀剑出鞘,举着火把如临大敌,北面的房门开着,一个瘦弱的身影站在门口。

这人面容消瘦,穿着一身青布长衫,一字眉,鼻梁微平,但一双眼睛却很明亮,冷然看着那几名士兵,神色平静,视死如归。

房间里的桌椅横七竖八,甚至连床上的帐蔓都没撕扯下来,凌乱得如同被洗劫过一般,两旁的两间房屋更是连门窗都已经被拆掉,一片狼藉。

刘崎最先冲了进来,看到院子里的情况,停下了脚步,冷冷地瞪着那人,厉声道:“吴厚,你好大的胆子!”

那人正是被软禁的吴厚,闻言冷然一笑:“哼,我胆子大,比得上你们谋朝篡位、囚禁皇子胆子大么?”

刘崎咬了咬牙,看着四周的几名护卫,大喝道:“人呢,找到没有?”

“没有!”

“废物,都是一群废物!”看士兵们一个个垂头丧气,刘崎大怒,指着那些士兵,“不过一名十几岁的黄口小儿,还能上天入地不成?”

那些士兵都低着头,虽然有人神色不忿,但也不敢顶撞刘崎,只能隐忍,毕竟刘谌是的真的不见了,这也是他们的失职。

“吴厚,将人藏在何处?还不从实交代?”此时陆公公和太后也都赶到了庭院。

那些士兵看到太后出现,一起下跪行礼,太后看了看吴厚,挥手叫那些士兵都退了出去,才忍着惊慌问道:“刘谌现在何处?”

吴厚瞥了一眼太后,淡淡答道:“刘谌如厕,便一直不见回来,我如何知道?”

“一派胡言!”刘崎打断了吴厚,陈喝道,“方才守卫的士兵来报,他们在刚才复查的时候,房间里已经不见了刘谌,根本未曾出门。”陆公公也森然一笑,死盯着吴厚的眼睛,缓缓说道:“庭院中时刻都有人监视,每个一个时辰,士兵也会进房查看,绝不会走失,北地王不过一名孩童,若没有你相助,如

何能够出得了房门?”

尖细的声音在寒风中让人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快说,将人藏在何处?”刘崎怒不可遏,抽出了腰刀指着吴厚,“否则便杀了你。”

吴厚惨然一笑,微微摇头:“我被你们屡次利用,如今连家父都被我连累害死,做下这等不忠不孝之事,还有何颜面活在世上?”

“厚儿,你……”太后浑身一震,想不到吴厚竟然也知道了吴班已死的消息,神色更加痛苦。

吴厚却是看也不看太后,缓缓转过身:“杀了我吧,早些了此残生,也好过愧对先人。”

刘崎此时也是气急败坏,在这关键时刻,如果真让刘谌走脱,只怕明天的计划来不及实施,禁卫军就能把永寿宫给清剿了。

“杀了你,再找刘谌不迟!”盛怒之下,刘崎跨步上前,双手握住刀柄,对着吴厚的后背狠狠劈了下去。

“啊?不——”太后惊恐大叫,捂住了面庞,两行泪夺目而出。

“慢着!”与此同时,站在身旁的陆公公也一声沉喝,本来佝偻的身躯忽然直了起来,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弹射出去,抓响了刘崎的衣领。

刺啦啦——

刘崎的衣领在弯刀斩下的瞬间被大力撕烂,因为这股力量,刘崎身躯后仰,向后趔趄了几步,几乎站立不稳。

“为什么拦我?”刘崎用刀拄着地面,站稳身形,冲着陆公公一声怒吼,再回头的时候,却脸色大变,瞪大眼睛惊呼道,“这是什么?”

陆公公却因为刚才勉强的动作,似乎伤到了筋骨,捂着胸口喘息不止,不时地轻轻咳嗽着。

太后本以为吴厚必死无疑,听到刘崎的惊叫,放下手看去,脸色再次大变,指着吴厚的后背,手指剧烈颤抖,似乎见鬼了一般,却是说不出半个字来。

刘封此时正好在门廊上的屋檐上面,这一幕却看得清清楚楚,背身而立的吴厚险之又险地躲过了致命一刀。

刀尖贴着他的脊椎划过,将衣服割裂,后背上留下一道殷红的细线,鲜血一点点地渗出来,如果再深哪怕分毫,也是无法活命。

这一刀的分寸,仿佛是一位绝世高手刻意为之,刀刃划破衣服,恰到好处地割破了后背的皮肤。

后背的衣服在一阵寒风中分开,便看到吴厚的两个肩胛中间,有一块巴掌大小的黑痣,形状为椭圆形,加上那一道血线,像是被放飞的气球一般。

“你,你为何会有这个印记?”刘崎在一阵呆滞之后,指着吴厚喝问。

停顿了好半晌,吴厚才缓缓转身,额头上汗珠滚滚,看来也是受了惊吓,虽然他一心求死,但这样在鬼门关上疯狂试探,还是心有余悸。

喉结滚动着,咽了一口唾沫,吴厚强自镇定:“胎记乃是天生所有,为何我就不能有?”

“这……这为什么会和我一样?”刘崎一怔,茫然地看向了陆公公,又看看太后,一脸疑惑。

太后此时浑身颤抖,也不知道是寒冷还是激动所致,嘴唇抖动着,泪水滚滚而下,强忍了许久,才颤声问陆公公:“陆公公,他们,他们……谁才是真的?”

太后此言一处,整个庭院中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刘崎脸色大变,吴厚也是吃了一惊,疑惑地看着太后。

“嘿嘿嘿——”正低头咳嗽的陆公公忽然发出了奇怪的阴笑,缓缓抬起头来,看了看太后,又看看吴厚和刘崎,仰着头大笑起来,“哈哈哈……”

宦官的声音本就十分尖细,此刻陆公公的笑声中更是充斥着悲愤、绝望,甚至还有几许报复之意,听来如同夜枭鬼怪,令人不寒而栗。

刘封似乎已经隐约猜到了什么,这一切竟然都是这陆公公的谋划,此人在刘备登基前就在宫中,隐藏蛰伏十余年,处心积虑的目的何在?就在他猜测的时候,忽然觉得裤脚一阵阵发紧,似乎有人在拉拽,不由心头狂震,浑身肌肉绷紧,冷汗涔涔而出,这是在屋檐之上,如果被人发现,必定会成为众矢之的。

第801章 昔年恩怨

回头的瞬间,刘封右手的三棱刺和左手的袖箭已经对准了脚下,但等他看到黑暗中那张朦胧的小脸时,整个人却僵住了。

昏暗的光线之下,只见一双灵动的大眼睛正激动地看着他,不是刘谌还是谁?

虽然几年不见,但刘封作为“过来人”,早就知道刘谌将来必成大器,在成都的时候也与他接触最多,经常带着他在成都和军营中闲逛。

甚至有一个月,刘谌吃睡都在燕王府,成了刘封的跟屁虫,为此张星彩还好一阵埋怨,让张苞带话把刘谌还回去。

说起来刘谌唯一像刘禅的一点,就是那双眼睛,都是双眼皮、大眼珠子,灵动可爱,再加上这家伙从小就激灵,更是虎头虎脑。

看到刘封警惕地转过身,刘谌也确认眼前的这人就是刘封,顿时眉开眼笑,小胖手竖起食指,放在嘴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这是两人捉弄张苞的时候常用的手势。

吃惊之余,刘封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如此危险的境地,这家伙看起来似乎没有多少紧张,这还真是遗传了刘禅宠辱不惊的性格。

猜测刚才吴厚可能就是借机把刘谌给放到了房顶之上,这里距离对面的厢房隔着庭院,刘谌不敢呆在那间房顶,便偷偷摸摸爬了过来,正要遇到了自己。

陆公公细长的声音还在桀桀怪笑,刘封示意刘谌爬到自己的后背上,解下腰带把两人绑在一起,虽然这里暂时安全,但如果出现什么意外,也能及时逃走。

这次潜入永寿宫的目的就是为了救人,虽然刘谌已经找到,但探听到如此重要的机密之事,自然也要弄清楚前因后果,这件事牵涉之深,已经超出了刘封的预料。

绑好腰带之后,刘封让刘谌的小手放在自己的肩膀上,继续趴在房顶的屋脊上静静观察,一弯只有两指粗细的银月升上东山,光线稍微明亮了一些。

陆公公脖颈中青筋冒起,神色愈发狰狞可怕,太后和吴厚都是被蒙骗,这一切的始作俑者,竟然又是一位宦官,这简直是除之不尽的祸端。

“为什么?”太后在一阵激动之后,勉强冷静下来,面色冷厉,倒有了几分上位者的威严,看着陆公公喝问道,“为何他二人都有这样的胎记?”

“嘻嘻,为什么?”陆公公收敛笑容,冷漠地看着太后,面容一阵扭曲,咬牙道,“要问为什么,就该去问刘家的人,去问问刘焉老贼,这都是他惹的祸。”

“刘……”吴太后一阵错愕,想不到此事竟然还会联系到刘焉身上,那是多么久远的事情了?

“嘿嘿,”陆公公阴沉而笑,一阵咬牙,缓缓说道,“要怪也怪你们非要跟着刘焉老儿来益州,老贼心狠手辣,杀了多少益州人,毁了多少家族?”

往事不堪回首,吴氏其实也是一位苦命之人,想起逃亡之事,脸色惨然,问道:“你,你究竟是谁?”

“我是谁?我究竟是谁?”陆公公微微抬头,看着夜空,喃喃自语,“我不过是是昔日王家的门客而已,微不足道,名字不值一提。”

“王家?”太后眉头微蹙,似乎想起了什么,惊问道,“你是昔年益州豪强王咸家的人?”

“王咸,王咸……”陆公公一阵感叹,惨然一笑,“想不到几十年后,还有人记得主公的名字。”

刘封在房顶上也是暗自吃惊,想不到这陆公公竟然是当年益州豪强的门客,听他之言,似乎是为了报仇,事情都是因刘焉而起。当年刘焉进入益州之时,跟随入蜀的有吴懿和赵韪,吴懿是刘焉的故友之后,而赵韪则本就是益州巴西郡人,辞官跟随刘焉入蜀,两人虽然同行,代表却是的是两个不一

样的政治派别。赵韪是益州当地的豪强势力的领军人物,刘焉之所以很快在益州站稳脚跟很大功劳是因为赵韪,吴懿则是东州军的代表人物,当时的东州军由liu wáng到益州的南阳,三辅等

地的流民组成。

而刘焉在益州站稳脚跟之后,先是移治绵竹,抚纳离叛,务行小惠,对东州士提拔重用,想培养成为心腹之人,而对曾经支持他进入益州的土着士族恩将仇、严厉打压。

为了立威,刘焉采用严苛残酷手段,企图用刑罚确立自己的权威,打击地方豪强,巩固自身势力,借故杀州中豪强十余人,其中就有势力最大的王咸和李权。这导致益州士族的大举反抗,犍为郡太守任岐及之前平乱有功的贾龙都纷纷起兵,但都被被刘焉击杀,虽然用武力强势镇压,但终究还是埋下了祸根,后期连赵韪也联合

益州本土大族聚众起兵。

沉默片刻之后,陆公公才缓缓说道:“刘焉杀了家主也就罢了,还要查抄家产,遣散家丁,将王家的人发配充军,女眷分配给士卒,此等灭族之仇,我岂能不报?”

太后不解道:“你既然是找刘焉报仇,为何要害我母子?”“正所谓世事多变,人算不如天算!”陆公公无声而笑,“我当年从王家被官兵赶了出来,想以我一人之力,又如何报得了这血海深仇?就在此时,刘焉为刘瑁娶妻,当真是

皇天不负有心人,哈哈哈——”

“啊?”太后听到此处,不由脸色骤变,一阵后怕,当年刘瑁娶妻,娶的就是她,没想到当时就已经埋下了祸端。

说到这里,陆公公豁然扭头看向吴太后,狞笑着一字一字问道:“太后,你可还记得碧兰么?”

“碧兰?”太后再次脸色大变,吃惊地捂住了嘴巴,眼神痛苦,指着陆公公,“你是说,碧兰她,她是……”

“不错,碧兰与我从小青梅竹马,当年还怀了我们的孩子,但就在兵乱之中,我们的骨肉没能保住!”

陆公公握着拳头,脸上松弛的皮肉抖动着,深吸一口气,寒声道:“这一切,都是拜刘焉所赐,我听闻此事,便决定要——以牙还牙!”最后四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蹦出来,如同冬日的冰块一般,令人不寒而栗。

第802章 恩怨情仇

夜凉如水,薄云浮动,院子里的灯笼无声摆动着,四个人各站一个位置,脸色各异,吴厚和刘崎更是神情复杂,按捺住心中的疑窦耐心听着。

太后怔然半晌,泪流不止,惨然而笑:“自从我到刘府,碧玉便照顾与我,久而久之,我也并未将她当做侍女,甚至看成姐妹,没想到,没想到……”

“哼,你以为碧玉只是想害刘瑁的后代么?这也未免太轻松了些,”陆公公却冷哼一声,神色自傲,白眉抖动着,再次冷笑数声,才咬牙道:“我们的计划是等夫人有喜之后,只要生下的是男子,便将其偷出府来,暗中将他抚养长大,告诉他的仇人就是刘焉父子,让他去为王家报仇,让他们刘家自相残杀,那才

叫痛苦,哈哈哈——”

“啊?你,你好生歹毒!”太后一阵错愕,厉声大骂。

听到这个复仇计划,刘封也一阵感慨,这陆公公果然心机极深,不仅是他,吴厚和刘崎也都露出吃惊之色。“当时刘瑁娶亲,征召许多家丁丫鬟,我救了碧玉之后,便让她借机进入刘府,凭她的聪慧伶俐,很快便派到了内院照顾夫人,一切都十分顺利,她对夫人也是煞费苦心,

”说起这些事,陆公公的神色温和了许多,缓缓道,“一年过去,夫人却不见怀孕,刘瑁又连娶三名小妾,你当真以为她们不能生育么?如果没有碧兰,只怕刘瑁已经子女成

群了。”

“你是说,碧玉她,她……”太后大惊,甚至都不敢去想,忽然厉声吼道,“为什么非要等我?非要害我的孩子?我又不是王家的仇人,你们大可去抢其他几位夫人的孩子!”

“你虽然不是王家的仇人,但你却有富贵之相!”陆公公冷然一笑,“既然你有大富大贵之相,其子必定成大器,我又怎能让刘焉之后成就大事?”听到这里,刘封不禁为吴氏赶到不平,刘焉进入益州,一开始只带了三子刘瑁,可见他对刘瑁的喜爱,听说吴氏有富贵之相,便让刘瑁娶其为妻,极有可能是他当做继承

人培养的。

太后闭目流泪,片刻之后,又问道:“但后来担任州牧的却是四叔,你们为什么还要害我?为什么不去州牧府中潜伏?”太后这一连串的问话,只是出于一个母亲保护子女的天性,倒也并不能说她非要让陆公公去害人,母性使然,她当然宁愿陆公公去害别人,甚至是同族之人,也顾不上那

么多了。“潜伏信任,何其艰难?”陆公公叹了口气,言道,“事已至此,我们已经别无选择,为了夫人之事,我遍访名医,终于有了作用,七八年过去,碧玉她,她也与夫人有了感

情,曾经数次犹豫……但为了家主的养育之恩,为了我们还未出生的孩子,我隐忍这么多年,如何能够白费?”

太后声音颤抖,悲声道:“即便如此,你为何不和碧玉重新开始?再生一个孩子又有何难?何必要苦苦害人,也让碧玉忍受痛苦?”

“再生一个?再生,再生……哈哈哈——”面对太后的咄咄逼问,陆公公喃喃自语,忽然又尖声狞笑起来,指着自己,嘶声道:“你以为我甘愿入宫为宦么?你以为我不想么?刘焉为了防止王家人报复,将所有的男

子都断了男根,可恨呐,可恨——”陆公公的悲鸣,让太后几人都悚然动容,刘焉竟然如此心狠手辣,不但抄没家产,分配了王家的女眷,连男子也被yān gē,这种断子绝孙的事情当真做得太过决绝决,也难

怪陆公公几十年来一心要处心积虑要报复刘家了。

陆公公的遭遇,即便是太后,也觉得太过悲惨,竟不知该如何指责他,沉默片刻之后,看向了吴厚和刘崎,问道:“他们二人,究竟谁才是真的?”

“孰真孰假,难道还不清楚么?”陆公公咧嘴一笑,盯着转过身来的吴厚,“如果不是吴厚被吴懿抢去,我又何必再找人来替他?”

“厚儿,厚儿……”

听到这句话,太后浑身一颤,竟没有听到吴懿的名字,跌跌撞撞地冲过去,将吴厚一把抱住,放声大哭,在寒风中显得更加凄凉。

“怪不得我第一次见你就觉得亲切;

怪不得我们之间有那么多默契;

怪不得你的言谈举止会勾起我的回忆;

怪不得陆公公每次要带你沐浴,是怕我看到你的胎记,

怪不得,怪不得……”

太后抚摸着吴厚的面颊,哭泣着,低声诉说着,往日心中的许多疑惑,在这一个尽数解开,并不是吴厚天生讨她喜爱,而是母子之间血浓于水的天性。

铛啷啷——

刘崎手中的弯刀掉落在地上,机械地转身,看向陆公公,面容扭曲,咬牙低吼道:“他是太后之子,那我算什么,我算什么?”

陆公公看着刘崎,忽然温和而笑:“崎儿,义父含辛茹苦将你养大,苦心培养你成人,你是谁,很重要吗?”

刘崎微微一怔,不自觉退后两步,指着陆公公,不住摇头,怒道:“你若是不说出我的身份,你我便从此一刀两断,再无瓜葛。”

“说出来,对你又有什么好处?”陆公公看了一眼拥抱而泣的吴厚母子,惨然一笑,想起往事,仰头闭目片刻,才缓缓说道:

“那一夜狂风暴雨,碧兰将婴儿送出来之后,啼哭不止,我带他还未走出多远,正好碰到巡逻的吴懿,被他围追堵截,无奈之下只好将婴儿放在道旁吸引,我独自逃走……”

“大哥?”太后此时才听清楚,惊问道,“既然是大哥抢走婴孩,为什么不送还与我?”

“此事我也十分奇怪,”陆公公摇了摇头,“接下来的几日我百般打听,却发现吴懿并未将婴儿交给刘家,反而是碧兰因为愧疚zi shā,刘瑁也不知为何发狂致死……”“所以说,此事自始至终,便与我无关,是么?”一旁的刘崎再也忍耐不住,逼近陆公公,沉声道,“我究竟还姓不姓刘?”

第803章 屡次谋划

“你不姓刘,你姓王!”陆公公摇了摇头,看向刘崎,缓缓说道,“王咸的王!”

“我,我是王家的人?”刘崎吃了一惊,不可置信地指着自己。“不错,此事千真万确!”陆公公似乎已经从当年的回忆中缓过神来,眼神再次变得凌厉阴冷,言道,“我在刘瑁府外打听了半月之久,直到刘瑁下葬,府院被收回,还是听

说婴儿失踪,甚至有人说是被刘瑁发疯害死。”

太后却怔然问道:“大哥明知道刘府的婴儿丢失,为何不肯还回来?厚儿又如何到了二哥家中?”陆公公言道:“当时我也奇怪,但现在想来,那一段时间风声鹤唳,益州派和东州派闹得不可开交,赵韪密谋zào fǎn,针对吴懿兄弟,刘瑁忽然暴毙,吴懿又怎敢将婴儿交回

,我早已逃走,没有证据,如何解释拦截之事?”太后不由默然,当时刘府中的情况的确很复杂,即便她不问政事,也时常发现吴懿愁眉不展,尤其是刘瑁死后,屡次欲言又止,只是叫她好生照顾自己,也是在那段时间

,吴懿被调派到江州去了。陆公公叹了口气,言道:“碧兰zi shā,婴儿被夺走,数年心血付之东流,我当时万念俱灰,但残缺之躯,却又能做什么?正彷徨无助之时,却在东城外碰到流浪的家主小妾

,原来她早就怀有身孕,分配给官兵三月被发觉,便将她赶出了家门,她当时正抱着刚出生两月的婴孩乞讨,我二人同病相怜,便与她结伴度日。”

刘崎显然也有所觉,忙问道:“那婴孩可就是我?”

“不错,你就是王家唯一的骨血了!”陆公公微微点头,看着刘崎,“只可惜你母亲因为生你本就体弱,再加上乞讨度日,早已患病,不到半年,便撒手人寰。”

“可恶!”刘崎握拳低吼,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发泄,他何尝又不是一个悲情之人?“半年之后,我听说太后被接到州府之中,想起当日仇恨,便再生一计,”陆公公看着刘崎,森然笑道,“既然不能用刘家的后代对付刘家,我便让王家的后代找刘家报仇,

但必须要借助刘家的势力,所以便在你后背上做了胎记。”

刘崎一怔:“我背上的胎记也是假的?为何从我记事之时便有?”陆公公笑道:“经过诸多之事,我还有何人值得信任?包括还未成长的你,我同样信不过,所以在那时起,我便决定隐瞒真相,事成之后再揭开谜底,你背后的胎记,是找

了大夫割开皮肤,泼了墨水做成的。”

他本以为刘崎会生气,却不料刘崎冷然一笑,点头道:“义父谨慎,我不怪你,为了给王家报仇,这点皮肉之伤,又算得了什么?”“不愧是王家之人,有骨气!”陆公公欣慰地点点头,言道,“好不容易等你长大,我正准备接近夫人,利用你的身份在益州立足,获取兵权报仇的时候,刘皇叔却领兵入川

,而夫人也随后改嫁刘备,此人城府极深,身边能人无数,我只好再次隐忍。”

太后想不到这时候陆公公还不打算放弃报仇,怒道:“先帝入川之后,刘焉一脉已经没落,你不去找刘璋报仇,为何非要盯着我一个弱女子?”“嘿嘿,到了此时,就算杀了懦弱的刘璋又有何用?”陆公公冷然一笑,大声道,“二十多年的隐忍等待,早已不仅仅是为了报仇,崎儿也不能白白受罪,我不但要报仇,还

要让王家重新崛起,不但成为益州之主,还要成为天下之主。”

“你,你痴心妄想!”太后怒极反笑,觉得陆公公之言,简直是无稽之谈。“是否痴心,马上便能揭晓了!”陆公公笑了笑,似乎对自己的这一番布置十分满意,继续说道,“直到刘备进位汉中王,夫人被封王后之后,我才明白当年人言夫人有大贵

之相,并非虚言,只是那短命的刘瑁不配享受而已!”

“呵呵,大富——大贵!”太后闻言,不由一阵哂笑,才知道当年一句箴言,为她带来了多少灾难。

刘封正听得入神,忽然背后的小刘谌不安地扭动起来,刘封以为他着急想要逃走,但此事正到关键处,不能就此离去,伸手拍拍他,示意他耐心等候。

刘谌在一阵挣扎无果之后,刘封发觉小家伙的呼吸越来越急促,正奇怪的时候,后背上传来一阵微热,热量越来越强,越来越大,不禁心中一沉。

这小子,竟然在这关键时刻尿裤子了,看来是实在憋不住了,真是又气又好笑。

转头看去,刘谌紧紧搂着他的脖子,不让他转身,眼睛紧紧地闭上,自知害羞。

无奈之下,刘封只好默默地承受着童子尿的洗礼,心中不断安慰自己,这可是真龙天子的尿,龙戏水,权当沐浴皇恩,天降甘霖了吧!

刘崎在一旁疑惑道:“我记得当年义父拖人带我我去西域历练,五年之后再回来,义父已经成为永寿宫少府,却不知如何能让王家崛起?”

说到这里的时候,刘崎的眼睛已经在闪着亮光,他对陆公公的心机,其实早已十分敬佩,听他刚才就说要让王家成为天下之主,怎能不激动?“此事马上就成,就算告知你们也无妨!”陆公公得意一笑,看了看太后母子,淡淡说道,“汉中王开府之后,我便以残缺之躯进入宫中,等刘禅继位之后,众人皆知永寿宫已经失势,无人肯去,我主动请缨,中常侍大喜,便给我长乐少府之职,从此在太后身边,偶尔故意提起刘家之事,太后思子心切,我便顺水推舟,帮助太后暗中打探当

年婴儿失落之事,一切都是水到渠成。”“你,你好深的心机!”太后此时才明白,这一切原来都是陆公公有意为之,一年之后,果然便找到了刘崎,因为后背上的胎记,认定他就是当年失落之子,此事除了她和碧兰之外,再无人知晓,所以并无怀疑。

第804章 穷凶极恶

“嘻哈哈,不错,这一切都是我的计划!”陆公公得意尖笑着,瞥了一眼太后,“我知道你对刘崎有愧疚之心,便让他百般刁难索求,终于等到刘禅意外驾崩,才有了让刘永

登基的大计,刘永也是你亲生之子,又排在刘禅之后,由他继位,也是名正言顺,我料你自不会拒绝,再骗过吴厚,又有吴忠劝说,让吴班为外应,大事可成矣。”

太后皱眉冷笑:“就算如此,刘永也是先帝之后,与你王家何干?”听到这里,刘封在屋顶上却是安摇头,吴氏经历这么多事,竟然还是没有一点政治经验,等刘永登基之后,刘崎必定会屡次求权,太后心中有愧,虽然不能告知刘永他的

真实身份,也一定会尽量为他求情,等到刘崎权力足够大的时候,什么禅让、退位之事也就水到渠成了。

相对于这个问题,刘封更关心的是,陆公公如何知道吴忠会劝说吴班支援刘永?

据暗卫的回报,吴忠是紫虚上人的弟子,出师之后便到了永安辅佐吴班,与陆公公并无接触,他却知道吴忠的名字,这可简单是从刘朝等人嘴里听来这么简单。果然如此浅显的问题,陆公公也不屑于解释,冷笑道:“等刘永继位之后,便以谋反之罪除掉刘循、刘朝和刘果,彻底除掉刘焉之后,报了王家之仇,朝堂之上,岂非由我

而定?”

“哼,你休想!”太后站直了身躯,冷冷盯着陆公公,“本后既然识破了你的阴谋,你便休想得逞。”

“哈哈哈,真是幼稚至极!”陆公公一阵大笑,对刘崎冷声吩咐道,“我现在将太后带走,你马上派人将吴厚单独关押,不可让外人知道。”

刘崎微哼一声,言道:“此人放走刘谌,坏我大事,何不干脆杀了?”“不可!”陆公公摇摇头,看着太后,森然笑道,“留着他还有用。太后一次不听我之言,便断他一根手指,两次便断两根,直到十指尽去,四肢全断,还能将他割耳挖眼,

嘿嘿嘿,吴厚——可是个宝贝呀!”

“啊?陆公公,你好歹毒!”太后听得脸色大变,转身抱紧了吴厚,颤声大叫。

刘崎却在一旁大笑道:“果然还是义父高明,就算太后知道我们的秘密,如果她想让吴厚和刘永活着,就必须要听话。”

陆公公缓缓点头,缓步走向太后,伸出如同梧桐树枝一样干枯细长的手指,森然笑道:“太后,你老人家累了,随老奴回去歇息吧!”

“不,你们退下,都退下,不要过来,不要……”话还未说完,忽然脸色一变,和吴厚同时软软倒下。陆公公看似干瘦孱弱的身躯,此刻却变得十分有利,走上前将太后抱在怀中,对刘崎吩咐道:“吴厚故意放走刘谌,太后惊怒昏厥,命人将他严密关押,没有太后命令,任

何人不得相见。”

刘崎心神领会,点头道:“义父放心!”

陆公公又道:“马上连夜搜查刘谌下落,一个黄口小儿,定然逃不了多远,宫墙处都有机关设置,务必尽快找出来。”

刘崎咬牙道:“我马上派人搜查,一草一木也不会放过。”

陆公公向外走去,刘崎大声招呼外面的士兵,庭院外早有许多护卫在忐忑等待,听到命令,纷纷挤了进去,生怕慢了半步,便会受到责罚。

趁着这片刻的sāo luàn,刘封从房顶另一侧偷偷溜了下来,从窗户里钻进左边一间被翻腾过的房间,这里刚刚被搜查过,反而更安全。

不多时,外面的脚步声渐渐消失,这所庭院安静下来,刚才一番折腾,听起来是个极长的故事,但也不过半个时辰的时间而已。

又等了片刻,再无人声,刘封找到碎纸破布,在角落中将其点燃,悄然来到外面的花园之中隐藏。

冬日天干物燥,不多时厢房里便火势燃起,借着夜风,越来越大,蔓延到了隔壁,很快便引起护卫的注意,许多人呼喊着跑了过来。

趁乱放火,不但是为了大乱护卫的巡逻,也是他和刘敏的约定,一旦看到永寿宫着火,禁卫军就会作势硬闯宫门,将守军全部吸引过去,自己在趁机逃走。

果然不多时,就听到远处大门口传来呼喊之声,许多士兵被源源不断地召唤过去,甚至连这边救火的士兵也叫去了十几人。

借此机会,刘封在夜幕中从原路返回,直奔向后门方向,果然后院偏僻之处,更是没有一个人影,很快便来到后门处。

先躲在那间仓库中点燃火把,刘封才走出房门,火把向前挥舞,那些丝线便应声断裂,虽然不敢断定这东西有没有毒,但还是小心为妙。

来到门前,打开门栓,闪身出门,一阵冷风吹来,令人精神一振,想起刚才听到的那些秘辛,恍如一梦。

才向外走了几步,就有几个黑衣人上来迎接,正是刘敏派来的禁卫军在此等候,掩护着刘封一路狂奔,来到东面的一处小巷中,正有一辆马车等在黑暗之中。

“殿下,你可算平安归来了!”辅匡正在马车前团团乱转,看到来的正是刘封,长出一口气,赶忙迎了上来。

刘封解开腰带,转过身让辅匡抱住刘谌,言道:“北地王已经被我救出来,马上带回后宫,小心看护。”

“啊?这是北地王?”辅匡这才低头看去,火把之下,正是刘谌,只见他小脸通红,双目紧闭,脸上沾满了灰尘和青苔,十分狼狈。

刘封看到刘谌不住抖动的眼睫毛,一阵失笑,却故意压低声音说道:“北地王自己逃出来,正好被我碰到,这一月来必定受了惊吓,不要惊醒他,先送回后宫去吧!”

辅匡见刘封并没有上车的意思,吃了一惊:“殿下不会还要去永寿宫吧?”

刘封回头看了一眼永寿宫方向,那里火光闪烁,双目微凛,摇头道:“我还有要事去明心殿商议。”

辅匡知道剧情紧急,也不劝阻,抱着刘谌进入马车之中,催促士兵赶往后宫。夜风吹来,刘封背后的湿热变成了冰凉,不由一阵撇嘴,这小家伙今日一泡尿让他受罪,还怕羞臊,以后一定要好好找点补偿才行。

第805章 仙人指点

刘禅驾崩的消息已经传来近两月,刘永和刘理各自为战,益州人心惶惶,刘封出现在江州的消息让所有人精神一振,更是裹足观望,都在盯着白毦兵的动向。

永寿宫一夜sāo luàn,太后、吴厚、陆公公各自解开身份之谜,可谓惊天巨变,但里面闹得天翻地覆,甚至主人已经换成了陆公公和刘崎,但成都城内却一如往常平静。这个独立的宫殿里的一场sāo luàn,至今还不为外人所知,百姓们甚至还不知道刘封到了益州的消息,除非迫不得已,都是闭门不出,大街上只有巡逻的守军在走动,显得空

旷寂寥。

刘朝在皇城外西北的张家大院,忐忑不安地等了一日,皇城内的细作终于送来消息,宫中并没有任何动静,费祎等人还和往日一样,在打探刘封的动向。

今日一早,陆公公忽然送出消息来,告知他们刘谌逃脱,至今找不到下落,这让刘朝心中不安,如果刘谌逃出永寿宫,后果不堪设想。

而陆公公也十分着急,再三叮嘱,今夜的行动千万不能有变,白毦兵即将到达牛鞞,永寿宫又不安宁,必须要在今夜打开城门,迎接刘永进城,明日就准备登基之事。唯一让刘朝值得庆幸是,刘循在他苦口婆心、再三劝说之下,终于同意出手相助,这让刘朝信心更增了许多,与他和刘果不同,刘循可是有统兵经验的,有他带兵,胜算

会更大。

为了笼络刘循,刘朝昨夜冒险又去了他府中,不惜许诺大将军之职,事成之后,再由陆公公请示太后,也为刘循封王爵,双重利益之下,刘循才答应下来。

今日刘循已经去寻找旧部募集私兵,到了二更时分前来会合,再加上他和张昌这几年暗中蓄积的一千人,与城外刘果带来的两千绿林中人里应外合,打开城门应该不难。

一想到大事即将成功,刘朝一颗心就狂跳不止,从落日之时起,便坐立不安,三十年的隐忍和等待,他终于等到能掌权的一日,这益州乃至天下,终究是刘焉一脉的。

刘备夺了刘璋的基业,他再从刘备的后代手中夺回来,也是天理循环,如今又加上刘循,兄弟三人齐心协力,还对付不了一个刘永么?当然这一切还要感谢十年前那位世外高人的指点,如果不是他一语惊醒梦中人,他和刘果还在自以为闲云野鹤、与世无争的幻境中蹉跎度日,也是那人给他们传授兵法、

谋略,才让兄弟二人重振雄心,等待机会。

虽然与那位高人仅有一面之缘,从此再未相见,但刘朝和刘果认定这是神仙指点迷途,天意叫他们二人振兴汉室,自感责任重大,正义凛然。

若不从天意,岂不是要遭天谴?

“主公,兵马已经在后院准备完毕,西街还有五百人,由舍弟统领。”

掌灯时分,张昌一脸喜色地走进来,汇报着士兵的情况,他们知道今夜将士改变历史的一夜,注定要名垂青史,难掩激动之色。

张昌正是张肃之子,张家是蜀郡乃至益州世家大族,张肃曾为益州别驾从事,为刘璋效力十余年,忠心耿耿,曾奉命出使结交曹操,被辟为丞相府椽。

刘备图谋益州之时,张肃他发现兄弟张松密谋卖主,暗中勾结刘备,于是告发,张松全家因此被杀,张肃也得了大义灭亲的美名。但益州终究还是未能保住,刘备入蜀之后,为了笼络人心,表现自己的宽仁温厚,不计前嫌,将张肃收于帐下,以为主簿,但在三年之后,益州平定,人心素整之后,借

故又将张肃弃用。

张家因张松之死本就元气大伤,张肃又不受重用,弃用之后更是被官府暗中打压,几年下来便已经彻底败落,张肃竟因无钱医治痼疾而一命呜呼,晚景凄凉。

为了给张肃治病,张昌不惜变卖田产,上千亩田地如今一无所有,府邸也卖与官府,仅剩下这座祖上传下的老宅,人丁凋零,对刘备自然恨之入骨。

刘朝第一个找到的,便是张昌,告知他自己受到仙人指点,身肩大任,张昌将信将疑,更为了报复官府,与刘朝一拍即合。

直到刘朝得到太后的号令,并且暗中蓄积兵力的时候,张昌才觉得其言非虚,便拜刘朝为主,他父亲张肃也曾为刘焉效力过,倒也算顺势而为。

“嗯,传令全局,稍安勿躁,值此关键之时,千万不可坏了大事!”

听了张昌之言,刘朝心中一阵狂跳,但表面上还是强自镇定,衣袖中紧握着拳头,笑着安抚激动的张昌,再过三四个时辰,等刘循前来会合,便大事可定。

晚饭端上桌来,刘朝和张昌对席而坐,神思不稳,临战之前一场丰盛的饭菜,却吃得不知道滋味,更鼓声似乎也来得比往日更晚,简直是度日如年。

好不容易等到子时,刘朝正按捺不住的时候,刘循终于派人来联络,那人正是刘循的家臣,刘朝每次去府中都见过此人,所以并无怀疑。

“兄长为何不来张家会合?”听说刘循带了两千人马分批往西城靠近,刘朝吃了一惊。

那人答道:“将军知道此处已有人马,若是再来,人数太多,又非久练之兵,必定嘈杂,反而容易暴露,早已分一百人为一队,潜行靠近城门了。”

“哎呀,还是兄长思虑周全!”刘朝一拍脑门,才想到自己做事有多危险,这么多人走上大街,哪里有不被巡逻士兵发现的道理?

一阵心惊之后,刘朝也暗自庆幸清楚了刘循,如果不是他提醒,只怕还未走到西城门下,就被守军给发现围剿了,马上说道:

“你马上回复兄长,准备初更时分夺城,二更之时迎接城外援军入城,我马上也分兵前往城门处,一切都由兄长指挥调度。”

那人言道:“将军吩咐过了,诸位到了西城之外,右手处有一片牛马集市,可暂时隐藏,到时候自有人前来联络。”“是是是,我马上就传令下去,城下再会!”刘朝此时言听计从,亲自把那人送出门外,拍着胸口一阵后怕。

第806章 集市之火

初更时分,一弯银钩才上东城的角楼,远远看去,似乎正悬挂在明心殿的檐角之上,城内一片寂静,寒风彻骨,但刘朝却觉得血脉贲张。

这里是西北角的牛马集市,白天热闹非凡,人喊马嘶,到了晚上,却空无一人,尽数散去,只留下空荡荡的草棚和满地的牛马粪。

一股股牛马便溺的扫臭味不时扑鼻而来,刘朝几次干呕不止,涕泪横流,要不是晚上心绪激动没有吃下太多东西,只怕已经吐了一地。

但想到马上就能打开城门,做成大事,明日一早迎接刘永登基,改朝换代,自己成为皇帝的左右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就觉得心中舒畅无比。

与数日之后的辉煌相比,眼前的这些都算不了什么了。

将近二更时分,却始终不见刘循派人来接应,刘朝有些急躁,叫张昌在门口不断打探,但黑黢黢的大街上却空无一人。

“主公,你闻闻,是不是有股奇怪的味道?”正等得无聊之时,张昌忽然吸着鼻子四下观察。

“都是屎尿臭味,哪里还有什么问道?”刘朝不耐烦地回答着,一边擦着眼角的泪水,仅仅捂着鼻子。

“不好,起火啦!”就在此时,身边一名士兵惊呼。

刘朝吃了一惊,抬头看去,却见一大股火光正冲天而起,脸色大变,在这关键时候着火,岂不是招惹守军前来?

“起火了,快救火!”

还不等刘朝喝问,忽然其他各处也有士兵大喊起来,转头看去,却见四面八方同时起火,瞬间就在干燥的马鹏中着了起来。

这牛马市场的草棚已经搭建数年,上面铺上的干草已经腐朽,加之冬日天干物燥,遇火即燃,士兵们才站起身,四周已经形成了一火圈。

集市中晚上没有人守卫,更不要说找水灭火,而那些在地上晒干的马粪、牛粪,还有脱落的皮毛,都是易燃之物,根本来不及救火。

“撤,快撤出去!”漫天大火,热浪滚滚,刘朝脸色阴沉,但也无可奈何,还是先保命要紧。

“啊——”

就在此时,冲在最前面的几名士兵惨叫着倒地,胸口扎着几支羽箭,集市的门口就在一道火墙对面,却有箭矢不断飞进来。

“什……什么人?”刘朝脚下一阵踉跄,一颗心沉到了谷底,声音在发颤。

“主公,大事不不不不……不好了——”

正往前走的张昌脸色大变,惊惧地转过头来,却看到刘朝已经双腿发软,跪倒在地上,不由愣住了。

集市中的士兵胡乱奔走,却始终冲不出去,而火势也越来越大,随着一排排草棚起火,可以站立的地方也越来越小。

火光摇曳着,隐约能看到热浪对面不断扭动的人影,仿佛鬼魅一般,冷漠地注视着这些乱军,他们本就未经训练,此刻各自逃命,毫无战斗之力。

“为什么,为什么?”刘朝趴在地上,绝望地看着四周不断靠近的火光,膝盖之下就跪着一泡牛粪,却也无法挪动半步,死亡的威胁让他全身脱力。张昌见刘朝已经瘫软,也不顾上他了,自己带着家丁四处奔走,他在成都长大,对这个集市还算熟悉,但几处出口不但有大火熊熊,还有弓箭手在外面压制,根本没有任

何生路。

此时的草棚外面,辅匡正带领着三千守军站立在外面,除了弓箭手死死盯住出口之外,后面还有步兵严阵以待,一旦叛军冲出来,迎接他们的将是冷漠的tu shā。

但辅匡显然多虑了,火势越来越大,照得站在百步外的人都脸上火辣辣的疼,却始终不见一人冲出火海,只听到接连不断的凄厉惨叫声。

“痴心妄想,胆敢与燕王作对,真是不知道死活!”看着那一团冲天大火,辅匡不禁摇头自语,刘朝和那两千士兵,果然如刘封所料,毫无戒备地进入了集市,如今被一把大火烧尽,明日只剩一片黑灰,尸骨无存,可叹他

们连对手是谁都不知道。兵不血刃便轻易解决了两千人,将城内叛军一网打尽,几乎毫无疏漏,这等算计,饶是辅匡是执行者,也觉得背后一阵发凉,不由看向了不远处的城门方向,刘封和刘循

早已经到了城门口。

集市上的大火,不但整个成都城都能看到,甚至在城墙之外,也能看到半空中闪烁的火光,仿佛一片黑洞被突然撕裂一般。

此时的刘封,正负手站立在角楼之上,淡漠地看着西城外的情况,东门外刘永也跟发了疯一般的发动攻击,甚至有人已经冲过了护城河,但数量太少,没有任何威胁。

“时机差不多了,马上开城!”火光摇曳着,刘封向身后的刘循吩咐道。

“是!”刘循抱拳领命而去,城上的轱辘也开始缓缓而动,吊桥已经开始下降。

就在此时,护城河对面的草丛中,隐约有黑影闪动,刘封不禁撇嘴一笑,如此雕虫小技,也敢图谋皇位,真是天大的笑话。

陆公公的心机不可谓不深,甚至他的计划也出人意料,但眼界决定了他的见识,说到底,陆公公的身份还只是一个家丁而已,不懂大局,更不识时局。

这个时代,在普通百姓的眼里,皇帝就是天,陆公公他们也同样如此,以为只要刘永登基,所有人都必须听从号令,无上的皇权可以帮他们摆平后续的一切。

心思深沉,但想得也未免太简单了一些,如果陆公公有诸葛亮一般的眼光和远见,此人必定是一位出色的谋略家,但眼界限制,顶多也就是工于心计之人而已。从陆公公的角度来讲,为了报王家之恩,一生都在与强大的官府对峙,如果真能让刘崎上位,不失为一名义士,与荆轲之流比肩,但他的作为,却未免有些下作,摆不上

台面,大势所趋之下,只能算是一名跳梁小丑了。

轰隆隆——就在此时,西城门缓缓地打开,吊桥早已降下,搭在了护城河上,刘循带领兵马鱼贯而出,单人打马走上吊桥,大声道:“我是刘循,刘果贤弟何在?”

第807章 请君入城

刘果在城外早已等候多时,昨日就已经与刘朝约定好,知道刘循已经决定相助,他看到城中火光的时候,就知道大事已成,再听到刘循,心中大定。马上叫人上前与刘循相见,刘果也带着召集的士兵们走出密林,赶往城门,说起来是士兵,但这些绿林中人,非但穿戴不整齐,连号令都难以传达,如今有了刘循相助,

就轻松多了。

“哈哈,有兄长相助,我家族兴旺,不远矣!”刘果来到桥头,看着刘循大笑。

刘循淡然一笑,抱拳道:“军情紧急,此刻守军正在赶来,请贤弟速速入城,刘朝在城内接应。”

“好!”刘果大喜,带人上了吊桥,看着大开的城门,能看到远处翻腾的火光,本以为会有一番厮杀,没想到却是如此容易。

“嗯?兄长不与我一同进城么?”看到刘循让开一旁,刘果有些意外。

刘循笑道:“贤弟先进城,我亲自领兵断后。”

刘果却以为刘循这是不敢居功,让他先行是为了表示敬意,毕竟这一番谋划他和刘朝才是主要人物,刘循由于至今,自然也不好意思在他之前。

想到此处,刘果不禁挺了挺胸膛,轻咳一声:“那好,我先进城挡住守军,有劳兄长了。”

刘循微微点头,看着刘果带人进入城门道内,严重神色复杂,刘朝和刘果不自量力,早已被刘封算计,虽然他们并不相熟,但终究都是刘焉之后,同根而生。还好刘封也是思虑周全之人,知道刘循心中不好受,并不叫他与刘朝和刘果交战,而是另外分派任务,所以刘循虽然心中有些许愧疚,但对刘封却充满了感激,虽然刘封

没有说明,但刘循却是心知肚明。

看到刘果的兵马全部入城,刘循双目微眯,沉声道:“关上城门!”

门口的士兵得令,十个人同时动手,将厚重的城门推动,咣当一声,厚重的城门便被合上,外面更是用早就准备好的木桩顶住,与城内完全隔开。

隐约听到一声惨叫和厮杀声,刘循怔然片刻,才打马走下吊桥,喝道:“出发!”

他带领的这一千精兵,正是连夜去清剿雾中山的,刘朝和刘果都在城中,兵马也被调离,雾中山必定空虚,正好可一举清除。

刘果正满怀期待,急匆匆走出城门道,却发现眼前的一片空地上空无一人,并没有刘朝接应,不由一怔,共有三条街道,却不知该去往何处。

“大但刘果,聚众反叛,死罪难逃!”就在他彷徨之际,却听到城头上有人一声冷哼。

刘果吓得一个激灵,急忙回身抬头看时,却见城墙上密密麻麻站满了守军,弓箭手早已蓄势待发,箭镞在暗淡的月光下闪着冷光。

“你,你是何人?”那些緑林豪客一阵sāo luàn,有人扯着嗓子大吼。

却见城头上那人仰天大笑,沉声道:“哈哈哈,在下燕王刘封是也!”

“啊?刘封?”

“燕王?怎么可能?”

所有人都吃了一惊,但神色都不相信,刘封明明还在江州,怎么会在成都城中。

“哼,故弄玄虚,不要拿刘封的名头来吓人!”刘果咽了口唾沫,虽然觉得情况有些不对劲,但还是壮着胆子大喝。

“对啊,就算是刘封又如何?”

“如果刘封出现在这里,我必定第一个取了他的人头!”

“哈哈哈,刘封谨慎小心,怎么敢在这个时候来成都送死?”

那些人也都纷纷指着刘封嘲笑大骂,谁都不相信城上的人是真的,这些人都自以为艺高人胆大,虽然城门被关上,却丝毫不惧。“刘果,你身为刘氏之后,不思振兴王室,却起兵作乱,有何面目去见列祖列宗?”刘封却不加理会,从城墙上看到城内士兵已经准备就绪,微微抬起手,冷然注视着刘果

等人,厉声喝道:

“尔等密谋叛乱,罪不容赦,杀!”

听到弓弦拉紧的声音,这些人才开始惊慌sāo luàn,根本不容刘果约束,各自寻找路线奔逃。

嗖嗖嗖——

一蓬箭雨从天而降,几乎覆盖了城下空地的所有位置,当场就有许多人惨叫着倒地,聪明的躲进了城门道中。

那些妄图逃走的人,才跑出十几步,就已经被射成了刺猬,等待他们的,是更可怕的连弩,面对蓄势以待的弩兵,这些散乱的江湖之人根本难以近身就被射杀。

仅仅是一轮箭雨,城门下便倒下了一大片尸体,惨不忍睹,有的人受了重创,还在哀嚎挣扎,惨叫不已,但躲在城门道内的人,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相救。

刘果躲在最深处,带着几个人惊慌地砸着城门,发现厚重的城门纹丝不动,根本无法打开,一颗心沉到了谷底,眼看陷入了绝地,生还无望。

“投降,我投降!”双手拍得麻木,刘果终于反应过来,歇斯底里地大叫着,扒开几个人向外面冲出去。

但迎接他们的,却是无情的十几辆大火车,这些木车上装载着干草木柴,从远处轰隆隆地推了过来,横冲直撞进入了城门道内。

所有的叛军脸上尽是绝望之色,门洞内起了火,哪里还有活路?

大家纷纷拿起兵器阻挡火车,却发现那些车辆十分沉重,竟在车底装载了石块,从远处直冲而来,势头正猛,根本抵挡不住。

轰隆隆——

车轱辘碾过青石街道,无情地冲进了门洞之中,一股股皮肉焦糊的味道和黑烟一起飘了出来,刘果的喊叫声早已被淹没,门洞中的叛军自相踩踏,死伤无数。

前路被阻挡,还有弩箭的压制,叛军无法冲出,全都挤向了城门方向,想要推开城门逃走,但外面结结实实的五根大木桩死死顶住,哪里是人力能够推开的?

千余人挤在狭窄的城门道内,烟熏火燎,有人不断地张大嘴巴,无声地嘶吼着,缓缓倒下,此时再想冲出去,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整个门洞如同一座火窑一般,刘封早已下城,冷冷地看着跳动的火光,里面甚至连惨叫声都显得有气无力,却没有丝毫心软。

“守住城门,不许放一人走脱!”刘封冷然下令,转身走向东门,那一边,刘永还在依照约定,不惜代价地攻打着城门。

第808章 怀才不遇

成都东门外的大营中,刘永的四万兵马只剩下不到一半,不但没有攻破成都城门,就连护城河上的浮桥也没有架起来,城头上的劲弩和投石威力太大了。

刘永仓促起兵,带领的都是临时拼凑的兵马,除了郡县的一万精兵之外,其余都是散兵游勇,甚至连预备兵都不如,装备更是参差不齐,更不要谈攻城器械了。

中军帐中,刘永面沉似水,满脸是汗,听着外面不时传来的稀疏的喊杀声,在冬日的深夜中显得有气无力,全军士气低落,并无战心。本以为刘禅一死,他近在成都,兵临城下,又有太后支持,城中文武必定会开城迎接他进城,半月之内登基继位,再为刘禅举办国丧,开辟新朝,甚至连今后如何调度兵

马,统一中原的计划都做了无数次腹稿了。

谁料在成都城外,非但人马遇阻,刘封也命人昭告各个州郡,支持新君为北地王刘谌,这让刘永怒不可遏,暴跳如雷。

凭什么全天下的人都只听从刘封的号令?他才是真正的刘备之后,刘封不过是螟蛉之子而已,自己继承皇位,不是理所应当么?

一月前传出刘封想要图谋篡位的消息,不但有白虎应兆,更在长安坐过龙椅,其心昭然若揭,刘永这才得以召集数万兵马,但刘封从长安的军令传来,谣言不攻自破。半月前刘封忽然出现在江州,更让刘永大吃一惊,汉中到成都的道路早已被刘理封堵,料不到刘封不但从荆州绕道,还识破了吴班的计策,安定了永安的兵马,唯一的外

援也被切断。

唯有让刘永稍感心安的,便是太后在宫中一直支持于他,又有刘朝和刘果二人辅佐,昨日细作来报,刘循也答应出手,刘永才重拾信心,连夜攻打成都。

虽然贵为皇子,但自从刘禅被封太子之后,刘永和刘理便都外派到郡县,不但练兵场面见之甚少,攻城作战更是一窍不通,更不知战争的残酷。

想当然来到城下之后,碰了一鼻子灰,这让刘永挫败不已,尤其得知刘封已经率领精兵前来键为郡,更有白毦兵为先锋,刘永更觉得进退两难,心神不定。

“殿下,守军愈发密集,那些投石和弩箭,根本抵挡不住啊!”

正忧闷之时,帐帘揭开,一员穿戴整齐的武将带着凌冽的寒风快步走进来,正是长史兼行军司马简恺。

简恺的脸色也很不好看,连日攻城,他最了解成都的防守强度,虽然他们都知道城内部署,也听说过惊怒和投石车,但真正面对的时候,才知道这些东西有多么恐怖。

不要说漫天的石块无从防备,就是那些劲弩,竟然能够穿透步兵的盾牌,这让攻城的士兵更是胆战心惊,只要靠近锦水十余步的范围,弩箭就能射到,这还如何攻城?

“西门可有消息传来?”刘永抿着嘴不说话,半晌才抬头问道。

“西门?”简恺一怔,这才发现孙璋不在帐中,皱眉道,“军师与刘朝联络,应该是去打探消息了吧!”

刘永的神色略显呆滞,轻叹了一口气,忽然说道:“白毦兵,已经到了牛鞞了吧?”

简恺低下头:“按照行程,明日便到。”

刘永看向帐外,双目微缩,沉声道:“莫忘了白毦兵两人一骑,而且都是良驹,恐怕早就到了牛鞞了!”

“啊?这——”简恺脸色微变,慌忙说道,“末将马上派人在营外监视,以防白毦兵偷袭后营。”

“罢了!”简恺正要转身,却听刘永叹了口气,缓缓说道,“将军还记得当日之言么?”

简恺浑身一震,瞪大了眼睛看着刘永:“殿下,你,你这是……何意?”

刘永眼皮微微一动,叹道:“事以成败论英雄,出兵近一月,吾深感自不量力!”

“殿下!”简恺大吃一惊,上前两步,“事已至此,你我都已经没有退路,此时万不可心灰意懒,只要刘朝在城中顺利起事,入城之后,便是成功之时呐!”

“若城中文武拥戴于我,又何必兵戎相见?”刘永无奈一笑,微微摇头,“这几日城中守军更是士气大振,定是听了燕王消息,他们等待的,是燕王,而非我这个甘陵王!”

“哼,燕王又如何?”简恺怒哼一声,劝道,“燕王没有继位之资,北地王还在太后宫中,安平王被张苞牵制在梓潼,殿下继承大统,岂非天意也?”“天意?”刘永抬起头来,看着简恺,失笑道,“当日起兵,你我皆以为上承天意,下顺明心,军师与将军都常叹时运不济,不被重用,如今兵至城下,方知力有不逮,你我

不过是夜郎自大而已。”

“殿下,你怎能……”简恺脸色微变,不由退了一步,想不到这个时候,刘永竟然打了退堂鼓,这岂不是自寻死路?

当日起兵之时,他和孙璋之所以辅佐刘永,是因为二人自诩才干过人,却不被朝廷重用,便时常自怨自艾,以为诸葛亮和刘封打压功臣之后,常有怀才不遇叹。

简雍和孙乾可是最早跟随刘备的属下,除了关张之外,就是他二人资历最老,从刘备任平原相之时便追随左右,四处奔波,可谓劳苦功高。如今二人老死,简恺和孙璋却不被重用,甚至连进入朝堂的资格都没有了,再看看关羽、张飞、蒋琬甚至霍峻、傅彤等人之后,无不在朝中或军中担任要职,他二人却不

过是闲职而已。

虽然名为王府宾客,但陪同刘永,和闲散人员并无两样,简恺和孙璋自视甚高,刘禅遇难之后,便窜掇刘永进城,刘永起兵的另外一个重要原因,就是这二人的怂恿。

正当刘永叹气,简恺惊慌啊的时候,孙璋一脸喜色地走进来,看到两人神色各异,微微一愣,抚掌笑道:“大事定矣,大事定矣!”

简恺忙问道:“可是西门那边有了消息?”

“正是!”虽然是寒夜,但孙璋却满面红光,激动道,“方才细作来报,西门处火光大作,刘果已经带人进入城中去了。”刘永闻言,暗淡的眼神再次发亮,站起身来,沉声道:“简将军马上带兵到西门支援。”

第809章 进退无路

夜风寒彻骨,缺月挂城头,简恺兴冲冲地带着兵马来到西城外的时候,两眼发懵。

西城外漆黑一片,不见一人,高高悬挂起来的吊桥俯视着他们,似乎是在无声地嘲笑,城楼之上,连火光都没有。

“这……”简恺望着眼前的一幕,完全愣住了,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昏暗的月光之下,能看到守军冷漠地走动巡逻,城垛口的士兵如同标枪一般,对于他们队靠近的兵马竟然无动于衷!

如果是刘朝和刘果,为何入城后不见开城?

如果是城中守军,那进城的刘果又去了何处?

数千士兵眼巴巴地看着城上的士兵,双方相顾无言,简恺不敢贸然上前,城上的守军更是视而不见,既不防御,也不招呼。

河水聒噪着,哗啦啦地向东门流去,却带不去简恺的满心疑问,对峙片刻之后,简恺不得不派人回去向刘永报信。此时已经过了五更,一层霜雪落下,天气更冷,刘永一夜未睡,心神疲惫,他问了孙璋同样的话,孙璋却不以为意,只要等简恺进城,一切都将结束,就算刘封亲自兵临

城下,看到圣旨难道还能抗旨不遵?

孙璋还在苦苦劝说刘永重拾信心,最起码皇城中还有太后坐镇,宫中又没有北地王,朝中文武无主可立,进城之后,由太后出面,弹压群臣,改朝换代就在明日了。

正劝说之时,简恺派人来报,西城根本无人接应,不但不见刘朝和刘果,城头上更是黑灯瞎火,吊桥高挂,根本无法进城。

孙璋正说得唾沫横飞,忽闻此报,不由愕然,嘴巴微张,白色的唾沫粘在嘴角,轻微地颤抖着,大帐中仿佛也降下了寒霜,冷寂无声。

“报——”

正呆愣之时,外面哨马急报,一声大叫,惊得孙璋浑身激灵。

“报殿下,双岷山粮草被人偷袭,尽数烧毁!”进账的士兵满头大汗,神色焦急。

“啊?这……这是何人所为?”孙璋连退数步,脸色大变,仿佛一下子被抽干了浑身的气力。

“来得好快,来得好快……”

刘永喃喃自语,跌坐在地上,双目有些失神,刘封的影子没来由地出现在脑海之中,仿佛一个巨大的黑影,压得几乎他喘不过气来。

“殿下,为今之计,唯有拼死一搏了!”孙璋回过神来,跪倒在刘永面前,面容扭曲着怒吼。

“好,马上将简将军调回,集中兵力攻城!”刘永看看孙璋,才犹豫着点头。

孙璋此时也顾不得许多,马上派人去给简恺报信,自己则到帐外传令,所有兵马马上集结,战鼓声再次响起,营中一片sāo luàn。

简恺虽为行军司马,但并未真正训练过士兵,统领五千人已经倍感吃力,这几日攻城,人数都不敢超过三千,否则便会阵脚大乱,不等出兵,自己先倒下了。

孙璋更是一介文士,等各部人马集合之后,却不知该如何下令,望着黑压压的人群,咽了口唾沫,急得直搓手,只能等简恺到来之后再做打算。

半个时辰之后,五更已过,大约到了卯时,弯月才到中天,东方已经渐渐发亮,成都城的轮廓映在眼前,仿佛一头远古巨兽,叫城外的兵马束手无策。

等简恺约束好兵马,重新组织攻城阵型的时候,天色已经大量,只见城头上旌旗招展,守军铠甲整齐,刀枪明亮,迎着晨曦,威武雄壮。

“事不宜迟,马上进攻!”孙璋觉得嗓子有些发干,咽了几口唾沫,才对简恺低声说道,“攻下外城,还有内城,可能刘朝他们已经杀入内城去了。”

简恺眉毛一挑,忽然觉得孙璋说得有理,顿时精神一震,打马上前,斜睥着城上的守军,举起令旗,准备攻城。

咚咚咚——

就在此时,城头上一月来不见动静的战鼓也同时敲响,雄浑的鼓声伴随着绵长的号角,一股无形的肃杀之气在晨风中扑面而来。

简恺微微一怔,手臂还不曾放下,就见城头上人头攒动,随着一阵铁链抖动的声音响起,高高悬挂的吊桥猛然轰隆一声震动,尘埃飞扬。

轰隆隆——吊桥在铁链的剧烈抖动之下,缓缓下降,东门为都城主门,中间是德阳门,两侧各有两道小门,吊桥正对着德阳门,因为每日都有无数人通过,桥面上夹杂着钢铁,十分

沉重。

砰——

随着一身巨响,吊桥终于落在了河岸边上,桥身剧烈地抖动着,溅起一大片黄土,尘土飞卷起来,形成一朵朵蘑菇形状,飞腾而起。

望着颤抖的桥面和飞扬的尘埃,简恺和孙璋都愣住了,苦苦攻打近一月的城门,就在他们面前放下了吊桥,似乎是在迎接他们进城。

但这一刻,两人却面面相觑,满心疑惑,这座对他们来说无法逾越的鸿沟,死伤了近千人的护城河,忽然畅通了,却没有一人敢冲过去。

一股强烈的不安涌上心头,在有一阵闷响声中,两人直勾勾地看着正在缓缓打开的城门。

随着第一道霞光出现,成都城的东门在历经两月之后,终于再次打开,金黄色的门环颤抖着,将灰尘抖落,迎着霞光发出熠熠光辉。

“会不会是太后?”简恺希冀着,微张着嘴巴。

“难道是刘朝他们?”孙璋还算冷静,太后是绝对不会出城的,最有可能的便是刘朝他们已经控制了内城。

随着沉重的城门打开,一队队装备整齐的守军鱼贯而出,分列两旁,步兵在前,弓箭手射住阵脚,城投之上,也有守军严阵以待。

号角声绵延不断,一队骑兵轰然而出,清一色紫色的铠甲,猩红的披风在晨风中鼓荡着,白色的战马在晨光下神骏异常。

“是……是禁卫军!”孙璋一阵错愕,这可不是刘朝能控制的兵马。

随着骑兵来到吊桥跟前,阵列分开,众多的旌旗之中,有一杆杏黄色的大旗缓缓举了起来,越升越高,明黄色的旗面,黑色的边框和丝带,上面绣着一个大大的“燕”字。

“啊?”

“这是……”简恺和孙璋面色大变,惊呼出声,不可置信地看着那面让他们心惊肉跳的战旗,眼前一阵阵发黑。

第810章 不堪一击

万众瞩目之下,一员武将策马缓缓而出,白皙的面庞,冷傲的眼神,微微扬起的唇角,冷漠而又轻蔑地看着一水之隔的叛军。

“哦——”

锦水东岸,所有的士兵不约而同地发出惊呼之声,人马躁动,不自觉地向后退了四五布,整个军队像被威风扫过的湖面,骚动不已。

“燕王刘封在此,尔等还不投降?”一人在左侧持枪厉喝。

咚咚咚!

城楼上鼓声大作,为刘封的出场助威,所有的叛军都脸色大变,刘封在蜀军中的威名,已然不亚于关羽等人了。“简恺、孙璋?”刘封双目微凛,盯着吊桥前彻底呆滞的两人,沉声道,“你二人不思报恩,却蛊惑甘陵王起兵,居心何在?辱没先人之功,叫子孙后辈蒙羞,不忠不孝,还

有何颜面苟活于世?”

“哈哈,哈哈哈……”三军静默之中,简恺忽然大笑起来,只是笑声因为嗓子干涩和紧张,而显得十分诡异,如同鬼哭狼嚎一般。

“刘封,你妄图篡位,还想蛊惑三军?看我来取你性命,迎接甘陵王进城。”

大笑一阵之后,简恺似乎也自觉尴尬,恼羞成怒之下,持刀拍马冲上了吊桥,他也自诩武艺高强,看刘封身边没有大将,想斩将立威。

“哼,看我李慕来会你!”刚才喊话之人微哼一声,挺枪跃马,迎向了简恺。

“杀呀——”简恺嗔目咬牙,怒吼着在为自己壮胆,一刀斩向了李慕。

“杀……呃!”

简恺的第二个杀字还未喊完,就戛然而止,只听咣的一声巨响,手中大刀飞了出去,紧接着胸口一阵剧痛,整个人便离了马背。

噗通!

大刀带着寒光,划过一道弧线,落进了锦水之中,渐起一片水花。

再看简恺的时候,人已经被李慕枪尖挑在了半空之中,软绵绵地像条死鱼一般,寂然不动,只有坐骑嘶鸣着,冲过了吊桥。

仅仅一个照面,简恺就被李慕一枪刺中胸口,根本没有任何招架之力,这一幕让所有人眼角一阵狂跳。

李慕斜举钢枪,挑着简恺立于吊桥之上,迎着霞光,恍若一尊杀神一般,冷漠地扫过前面一排叛军,叛军再一次骚动着不住后退。

“投降不杀,从轻发落!”李慕再次沉着脸怒吼,声音在西北风的吹拂之下,远远传开去。

“孙璋,你还要负隅顽抗不成?”刘封再次打马上前,隔河看着呆立的孙璋,目光凛然。

“孙璋!”李慕瞪着孙璋,见他还是一脸惊愕,不由大怒,手臂抖动,简恺的尸体咋向了孙璋。

噗通一声,简恺的尸体落在孙璋面前两三步,翻滚着到了孙璋脚下,一片尘土再次飞起,却见孙璋不知避让,竟被撞得倒在地上。

这一幕连刘封都吃了一惊,待看清孙璋还是一动不动的时候,不由摇头失笑,此人竟然被活生生给吓死了,如此胆小,怎会干这谋朝篡位的事情?

咣当——

简恺被杀,孙璋吓死,叛军看到这个景象,哪里还敢反抗,面对雄赳赳的禁卫军,连逃跑的想法都没有,有人已经扔掉了手中的兵器。

一人带头,马上就有很多人效仿,一时间城门外尽是兵器掉落的声音,所有的叛军齐刷刷跪倒在地。

这个时候就算有人有反抗之心,也不敢站着,那简直就是弓箭手的靶子,出风头也不能在这个时候,加之叛军早已毫无士气,又见刘封出现,谁还会白白送死?

轰隆隆——

就在此时,叛军身后一阵闷雷似的响动,只见一彪人马正飞驰而来,白色的坠饰迎风飘扬,光看装束,就知道是白毦兵。

白毦兵的出现,彻底瓦解了叛军的军心,后面还在犹豫的士兵也都纷纷跪下,再无一人站立,一场大乱,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便被平息。

刘封面色冷峻,沉声道:“刘将军,将所有叛军在城外看押,三百人一队,调查每个人的来历。”

刘敏出列,带领着守军当先过了吊桥,先将叛军分割开来,在按照人数分别看押。

刘封和李慕带着十几名禁卫军走过吊桥,缓缓走向中军大帐,刘永直到现在还不肯露面,不知道在帐中作何感想。

到了帐前,李慕先行下马,拿着长枪上前挑开帐帘,脸色微变,看向了刘封:“殿下,你来看!”

刘封微微皱眉,翻身下马,来到李慕身后,顺着门缝看去,却见刘永已经悬挂在大帐的房梁之上,自缢而死。

刘封看着刘永的尸体,一阵默然,这对于他们双方来说,都算是最好的结局吧,对刘永来说也算是个体面的死法了。

刘封轻叹一声,吩咐道:“将甘陵王尸首成殓起来,等候处置!”

“是!”李慕答应着,马上招呼人来处理。

此时陈楚也到了跟前,白毦兵来得也算及时,但并未起到震慑作用,这也是这些叛军太不给力,没想到简恺不堪一击,孙璋更是胆小如鼠。

“先进城吧!”刘封看了一眼城外的情急,呼出一口气,言道,“有白毦兵护驾,北地王登基正好名正言顺,准备一日,明日便上朝。”

“遵命!”陈楚脸上露出激动之色,这还是他第一次以白毦兵统率的身份上朝。

刘封和陈楚带着一百白毦兵精锐进入城中,其余的则留在城外看守叛军,费祎等一众大臣都在内城城门处翘首以盼,看到刘封终于出现,终于松了一口气。

城外没有厮杀之声,说明叛乱已经解决,永寿宫由辅匡带兵去处理,没有了刘谌这个顾忌,清剿永寿宫,抓捕陆公公和刘崎也不算什么难事。

费祎快步走上来,虽然觉得心头轻松,但脸色却依然冷峻,言道:“安平王还在梓潼聚众,可要发兵平乱?”“不用了!”刘封微微摇头,冷笑道,“刘理素无主见,定然是被刘琰蒙骗而已,即刻派人放出消息,如今刘永兵败,刘理孤立无援,又有张苞掣肘,已然没有反抗之力了。



费祎犹豫道:“那该如何处置?”刘封淡淡说道:“叫他负荆请罪,将蛊惑谣言之人的人头取了,在梓潼听候发落。”

第811章 清除隐患

随着叛军被平,白毦兵进城,刘封到来的消息传开,成都城中一片欢腾,清晨一战结束,到了中午,大街上已经看到百姓出来活动。

但毕竟是国丧期间,诸葛亮和关羽也都殒命,并没有rén dà肆庆贺,但笼罩在成都城上空的阴云似乎一扫而光,百姓们自发在门口挂起了白色灯笼,全城素布戴孝。

成都外城的龙泉街上,午时三刻人山人海,作乱的长乐少府陆公公、中常侍李回,还有刘崎等随同一共二十三人,被禁卫军亲自行刑斩首,人头挂在高杆上警示七日。

清除皇城内患,费祎等人都长出一口气,这一次内乱总算是有惊无险,还将隐患一举扫灭,益州错综复杂的势力在这一次洗牌之后,将会顺畅许多。

无论是先前的东州军,还是刘备入川时带来的荆州军,在几十年之后已经渐渐和本地士族融为一体,加之朝堂稳定,诸葛亮推行依法治国,矛盾逐渐被消磨了。

刘焉入蜀之后,采用强压手段,导致本地士族和东州军的矛盾急剧加深,刘焉死后,因为长子和次子已死,身为三子的刘瑁却被人抛弃,刘璋能成为益州之主。

刘封知道,刘璋上位,得益于当时赵韪等人的支持,在这个嫡长子继承的年代,按理说刘璋根本没有机会,但因为他“温厚仁爱”,而被推举为益州刺史。在乱世之中,要想坐稳官位,都必须取得当地豪族的支持,这就是门阀士族的巨大影响力,刘焉经营蜀地并不长,根基不稳,还不足以个人遗愿影响整个益州,以赵韪为

首的益州派一同上表推举刘璋为益州刺史。现在刘封看来,刘瑁之所以被放弃,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他娶了吴氏,但吴懿却是东州军的领军人物,赵韪在刘焉入蜀之后立下大功,这时候益州豪强还占据上风

,赵韪肯定不选刘瑁为刘焉的接班人。

从赵韪后来发动叛乱看,他当初选择拥立刘璋,恐怕也是看中刘璋为人性情宽和,缺乏威信和城府,更容易控制,得到专权,果然赵韪随后大权在握,野心日盛。

虽然赵韪叛乱在东州兵拼力死战下平息,但益州士族和东州军的矛盾却并未消失,而刘璋的温仁反让双方的较量更加激化。士族之间的明争暗斗,受伤的终归还是普通百姓,益州士族专权自恣,挟财势欺凌小民,蜀中之民思为乱者,十户而八,于是人心思变,智能之士,思得明君,这是诸葛

亮当初对益州局势的判断。

本地士族张松和不得意的东州军法正的合谋,正是刘璋无力解决双方矛盾之后产生的奇怪现象,天下纷争,有识之士,都在寻求改变局面。

刘备入蜀之后,又带来了第三股新的势力,当时的蜀汉zhèng quán从籍贯来分,主要有荆州士人、东州士和益州士人。刘备和诸葛亮从刘焉和刘璋身上吸取教训,强压威慑手段行不通,但温和纵容更会让官府对士族彻底失控,于是诸葛亮主张治国刑礼并重,并和蒋琬等人亲自参与制定《

蜀科》。制定法令,科教严明,用教化之法改变益州民风。法治手段去拨乱反正,主要还是为了震慑益州豪强,但打击面却被有效控制,不像刘焉那般滥杀无辜,因而益州士人基

本上都支持和拥护刘备zhèng quán。

而在用人方面,刘备也大量任用益州士人,任人时不囿于资历、地域,既是治国之需,更能协调荆州集团、东州士与益州士族之间的利益关系。

刘备提拔重用的秦宓便是最主要的头面人物,其家族为广汉郡首族,秦宓也少有才学,名声早就传遍益州,但刘璋却不肯征辟,这让众多士族感到不满。诸葛亮推行依法治国政策,恩威并举,最大的好处便是公平公正,严而不酷,这让益州官民上下一心,民心安乐,数年发展便有了与魏、吴的一战之力,甚至在关羽失去

荆州之前,蜀国的国力一度赶超曹魏。益州内部的矛盾,在经过刘备、诸葛亮和蒋琬几人的不断努力之下,其实已经基本消弭,但总有一些不安分的人蠢蠢欲动,如同毒瘤一般,这一次刘永和刘理事件,便将

这最后的毒瘤给引了出来。犍为郡支持刘永的本地士族李邈,还有刘备集团的简恺和孙璋,刘焉的孙子刘朝、刘果,包扩潜伏在成都城内张氏一族和其他几个士族,都在这一次兵败之后,由辅匡带

兵清洗,基本都是抄没家产,充军发配。

而在梓潼,除了做事疯疯癫癫的刘琰之外,还有广汉郡的大族彭氏一族,也将面临同样的命运,广汉郡起兵响应刘理的彭博正是彭羕之后。

彭羕初为益州任书佐,因被人诽谤,被刘璋处以髡钳之刑,贬为奴隶,直到刘备入蜀时,彭羕才通过庞统和法正二人的举荐,任命为治州从事。彭羕因此暗自得意,诸葛亮多次告诉刘备,此人心大志广,难可保安,刘备在几次观察之后,发现此人果然骄矜,贬为江阳太守,彭羕因此不满,见到马超时牢骚满腹,

甚至说出叛逆之言。马超长期为寄身之人,归顺刘备之后本就心怀危惧之感,听到彭羕说出这种话,不管是他真要如此,还是刘备故意派来试探,都直接写信报送到了成都,彭羕随后被逮捕

处死。

彭博zào fǎn,刘封料想定是因为刘备杀了彭羕之故,他们只记得自家的仇恨,却忘了若不是刘备提拔,彭羕早已经被贬为奴隶,哪里还有什么反抗之力?

但有人往往便是如此,给予他的恩惠,基本不放在心上,甚至还会认为是理所当然,但仅有一次的不如意,不但让以往的恩情化为乌有,还因此怀恨在心。

这便是小人的观念,古往今来,莫不如此!

彭羕的死,是他咎由自取,而彭博怀恨在心,更是不分是非,自取灭亡,非但搭上了自己的性命,连家族之人也都跟着遭殃。寡薄之人,终将还是毁灭在凉薄之中!

第812章 忠良有后

收编降兵,分派调查,忙碌一整日,成都城在多数的喜悦和少数的哀怨中度过了开城后的第一天。

傍晚时分,官府便发下了榜文,城内一切照旧,商队、客人和百姓通通放行,城内不再禁严,但国丧期间,却不许鸣号欢庆。天黑时分,刘循带领人马赶回成都,雾中山已经被彻底清剿,仅剩的百余人根本不是官兵的对手,带回来钱粮十余车,金银玉器更是不计其数,刘朝和刘果这十几年,还

真没少敛财。城中之事有费祎和刘敏、辅匡等人,刘封当然用不着操心,但他心中挥之不去的,却是那个素未谋面的紫虚上人,此人不但神秘,神出鬼没,竟觊觎朝堂之争,其心叵测



他已经派李慕带着十名白毦兵精锐前去锦屏山周围打探,看看此人究竟是死是活,连汉钟离、华佗等人都还健在,对于紫虚这种人,刘封就不得不多留一些心眼了。

掌灯时分,街道上已经热闹起来,熟悉的叫卖声此起彼伏,虽然还不到往日的人声鼎沸,熙熙攘攘,但总算让这座都城有了几分烟火气。换了便装,刘封独自走在大街之上,自从知道身上多了一股怪力之后,他对自己的实力也颇为自信了,只要在空闲时间,他都不断练习武技,争取能够早日控制那股强大

的力量,这可是以后征战疆场的资本。看着百姓们脸上久违的笑容,刘封心中感慨不已,他们的生活便是如此容易满足,谁能给他们安乐的生活,就会拥戴谁,刘备和诸葛亮能在益州立足,甚至在四川被后世

人立庙祭奠,这与他们的安民政策是分不开的。如今诸葛亮已死,朝堂之上也只有费祎和董允二人,但这两人却不能像诸葛亮那样给刘封完全放心的感觉,有诸葛亮在,他可以从不过问朝政,各项政令也都是诸葛亮来

决定。

但从今之后,知道这份轻松恐怕要与他无缘了,加之刘谌还年幼,不能理政,虽然张星妍是张飞之女,但也不能完全放心,外戚和宦官,始终是朝堂上一大隐患。但在这个时代,这两大势力却又不能将之消除,尤其是汉代,门阀士族观念极重,司马懿之所以能够绝地反击,就是因为曹魏对士族的打压,而司马懿却是士族的代表,

从晋代后期士族阶层与百姓完全分离便可看出来。

纵观历史,不管是汉朝还是唐朝,这两个朝代共同受到的最大灾难,莫过于外戚掌权和宦官掌权。

但这是一个时代的产物,正所谓生产力决定的生产关系,非人力能够改变,在这个动辄后宫成百上千人的封建时代,宦官是不可能消除的。

明太祖朱元璋就想去掉这个弊端,杀了很多人,也废除了很多的机制,但是他也没有除掉这一对皇权威胁很大的毒瘤。

外戚倒还好办,如果真有本事,也可委以重任,也有卫青之流,但更有王莽之类,利弊都有,但宦官却是个极其危险的职业。

这次刘禅北巡,黄皓陪同出行也死了,除去了心头大患,本以为少了一件棘手之事,谁料到就在后宫和朝堂之上,陆公公和中常侍已然勾结在一起,图谋不轨。

一个黄皓死去,更多的黄皓站了起来!

刘封心中感慨着,却又无可奈何,以诸葛亮治世之能,都没有防备到陆公公之流,刘封自忖在这方面是远不如诸葛亮的,想来想去,也是束手无策。

不知不觉走到了东街的丞相府,这里今日变得热闹了许多,门口摆了一个香台,上面供着诸葛亮的画像,文武官员都在此前来拜祭。刘封在远处矗立良久,从侧门走进了府邸,堂堂大汉丞相,府邸之中却十分冷清,诸葛亮和黄月英从来都是一切从简,尤其是诸葛亮出征在外之后,黄月英更是不愿多留

一个佣人,待在她身边的,都是从襄阳跟来的侍女,情同姐妹。“非淡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这是诸葛亮写给儿子诸葛瞻的《诫子书》中之语,虽然现在诸葛瞻才刚满一岁,《诫子书》也还未问世,但诸葛亮却正是以此为准

则,静以修身,俭以养德。

一想起《诫子书》,刘封又没来由地悲伤起来,诸葛亮因为救自己而死,不知有多少经典之作从此消弭,今后的征战之途,自己承担的压力也会倍增。

“子益,你如何有空来此?”正站在走廊上发怔,端着一碗热粥的黄月英走出门来。

“城中之事已经解决,我来看看岳母!”刘封收拾心绪,迈步走进了房屋,听到一阵“咿咿呀呀”的稚嫩之声。诸葛瞻正被放在婴儿车中,胡乱挥舞着小胖手,这个时代并没有婴儿车这种说法,但这并不影响能够造出木牛流马的黄月英的才智,为了自己的孩子,在无尽母爱的催生

之下,她的智慧更是无穷,做出一个小小的婴儿车,根本毫不为奇。

“嘿呀,我的大舅子!”刘封一步抢过去,爱怜地看着小家伙,手指摸摸他粉嫩滑腻的小脸,挤眉弄眼地打着招呼。

“咯咯咯……”

小家伙根本不知道诸葛亮的去世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对刘封也不怕生,咧着嘴咯咯笑了起来。

刘封蹲下身躯,将他的小手放在自己脸上,小心地逗弄着,在这个刀光剑影的乱世之中,唯有在孩童的眼睛和笑声里,才会让人彻底沉静放松下来,卸去一身的疲惫。

黄月英在一旁欣慰地笑着,忽然眼睛中起了一层雾气,正是去年这个时候,诸葛亮听说刘封从长安奇袭西河郡,才回家不到一月便又去了荆州,不想这一次竟是永别。

当日诸葛亮也是如此逗弄,但刚刚数月的小家伙却毫无表情,还不认识那个须发灰白的老人就是他的生父,不知道他以后的记忆中,还是否会有诸葛亮的容貌……

想着想着,两行清泪不自觉地流了下来。黄月英趁着刘封还未回头,赶紧悄悄擦去泪水,无论如何,诸葛家总算有后了,也不枉孔明为这风雨飘摇的汉室王朝殚精竭虑。

第813章 入朝不趋

凌晨时分,天色还未亮,成都的内城中响起了悠扬绵长的钟声,久违的早朝再次开始,虽然大家都有猜测,但新君未定,这一次的早朝意义又有不同。

明心殿外,文武大臣共有三十人列队,这对于大汉王朝来说,显得略有寒酸,但大家都知道武将都征战在外,此次能参加朝会的,都倍感荣幸。

大殿前的四根石柱上,金龙昂首向天,威武非凡,朱红色的宫门缓缓打开,金甲侍卫从两侧走出来,站立在白玉石的台阶两侧,斧钺枪戟等仪仗一直排列到宫殿之内。

随着三声净鞭响过,文武以费祎和刘敏为首,从左右台阶上缓步进入大殿之中,此时天色还未大亮,殿内点着蜡烛,灯火辉煌。

群臣入殿静立,不多时便听到脚步声响动,左侧迈步而出的是燕王刘封,右侧则是北地王刘谌,二人都是身穿王服,头戴紫金冠,站立在龙书案之下。

刘谌抬头看了看刘封,又看看群臣,嘟着嘴静静地等待,他虽然平日里精灵古怪,但毕竟十几岁,也稍稍懂事,知道 这种场合之下,还是不能乱来。刘封微微上前一步,缓缓道:“陛下北巡,不幸驾崩,嗣君随行,一同归葬,致使国内生乱,百姓惶恐,今务必先安内再攘外,遵照礼仪,当由北地王继位,诸位以为若何

?”

费祎言道:“殿下之言有理,国不可一日无君,北地王依序为长子,理当继承汉统,兴师讨逆,光复汉室。”

刘敏也说道:“祖业不可以废弃,四海不可以无主,今天命归于北地王,臣等自当殚精竭虑,不敢令高、光之业,毁坠于地,愿请北地王继位。”

刘封耐着性子听着,这些堂皇之言,他可是说不出半句来,但还是不得不一脸认真地微微颔首示意,如果稍微露出不满之色,只怕会被人诟病指责。随着费祎和刘敏开口,其后的董允、谯周等人都纷纷上前表态,无一不是gē gong song dé,引经据典,有的刘封听都没有听过,大概连后来的史书中也不曾记载的事件都被他们

挖了出来。

足足一顿饭的功夫,大家才神情凝重地安静下来,将这个决定汉室命运的大事确定,每个人看似老神在在,但他们明白,今日之言,必会载入史册,谁也不敢胡说八道。

刘封点点头,才低头对刘谌说道:“今陛下驾崩,嗣君遭难,唯有殿下担当兴汉大任,请上位接受群臣跪拜!”

刘谌看了看刘封手指的龙椅,眼眶一阵发红,直到刘封将他从永寿宫接出来,刘谌才知道刘禅死亡的消息,伤心哭了半日,倒也是个孝子,还好有张星妍安抚。

“伯父,还是你来坐吧!”刘谌擦了擦眼泪,语出惊人,吓得费祎等人脸色大变,都差点忍不住出列劝谏了。

就在半月之前,刘封图谋篡位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白虎之事在刘备在世的时候就有人说起,这倒还能接受,但刘封在长安坐过龙椅的事情,让这些人心中忐忑。

虽然自从见到刘封之时,就没看出他对皇位有半分觊觎之心,直到现在,还是让北地王继位,但谁知道他是不是故意如此,就等北地王谦让之言?刘封的城府和心机,连诸葛亮有时候都看不透,更不要说费祎等人了,以刘封现在的实力,伪装如此,又在救出刘谌的时候故意说出什么话迷惑于他,今日刘谌若是真的

谦让,岂不是正中下怀?群臣的紧张,刘封都看在眼里,那些谣言虽然不知从何而来,但刘封也猜到必定是曹魏散播,长安坐龙椅的事情,就邓艾和姜维几人见到,不知为何竟会泄露出去,看来

天下真没有不透风的墙。

对于这些谣言,刘封根本未曾放在心上,一笑置之,如果真要自立,早就在洛阳或者长安登基了,让刘永、刘理和刘谌窝里斗,又何须千里迢迢,冒险赶来成都?只是人在局中,就难免糊涂,尤其是这个时代忠君思想更为顽固,人人都为了皇位不惜身死,以刘封现在的实力和威望,皇位基本是唾手可得,他自己说没有自立之心,

但又有几人肯信?“殿下,你只管上位,有我辅佐,保证没有人敢不听号令,”刘封淡然一笑,拉着刘谌的小手,将他带到龙椅旁边,正色道,“你才是刘家的血脉,只有你来继位,这才是真

正的汉室,中兴大业,还要寄望于你!”

刘谌几乎是被刘封抱着坐到龙椅之上,小屁股挪了挪,宽大的龙椅让他有些不习惯,伸着脖子看着下面神色各异的群臣,又看看刘封,欲言又止。

刘封温和笑道:“我期望你将来成为贤明之君,切莫辜负了我今日一番信任,行过礼之后,你我便是君臣了,一切自当遵从礼法,不可再叫伯父!”

“伯父——”刘谌看到刘封走下台阶,忽然大叫一声,说道,“你不能拜我,否则我……我就不坐了!”

“这……”刘封一只脚踏在台阶上,看着群臣和刘谌,左右为难,此时刘谌已经从龙椅上溜下来了。“殿下且慢!”费祎见此情景,急忙出列言道,“殿下,燕王为汉室挣下大半江山,功高劳苦,又为殿下长辈,如今贵为王爵,可效仿高祖,以萧丞相之制,赐带剑履上殿,

入朝不趋,cān bài不名!”

董允心神领会,也连忙说道:“燕王深得民心,殿下初登大位,年纪尚幼,恐被他国耻笑,今燕王不用cān bài之礼,可摄朝政,以安天下之众也!”

刘谌狐疑地看着众人,这才点头道:“那好,就让伯父坐下,一同听政。”到了此时,费祎等人哪里还敢有半点犹豫,只要刘封真心辅佐刘谌,让刘谌继位,其他的一切都好商量,马上命人搬来椅子,就让刘封坐在龙书案旁边,比刘谌稍微低了

一个台阶。诸事已定,费祎等人无不欣跃,马上将玉玺捧出,由刘谌接过,群臣列为两班,当朝三叩九拜,皆呼“万岁”,将皇位正式确立下来。

第814章 开明王朝

先前刘封便说过,要在长安举办登基大典,那才是真正的大汉帝都,先前因为长安还在前线,多少有些危险,现在洛阳拿下,长安安全多了。

在长安登基与成都意义又有不同,刘封的提议费祎等人自然完全赞同,无论长安或者洛阳,才是汉室崛起的信号,一切礼仪暂时从简。

拜过之后,便是商议迁都之事,文武大臣、皇城中许多东西,最主要的官员任命,都需要分门别类派人负责,这些事情刘封根本不想染指。

正好刘禅和太子刘睿都已经死了,迁都之事便简单了许多,长安的宫殿大部分都可以重新启用,省去了一大笔费用,从成都往长安搬运的东西不用太多。

刘封静静地听着费祎等人讨论商量,最后只提出一个大原则,所有的官职爵位,到了长安之后再做决定,眼下人也不齐整,难以决策。各州郡官吏、兵马暂时不动,成都朝中文武官员,愿意去长安的,半月后随驾往长安迁移,不愿意去的,便留在益州重新任职,迁都之后,益州刺史府也有一大批官职空

缺。一早上的时间,基本都是费祎和董允两人在制定各项方案,光是圣旨、公文、告示就发出去不下一百道,众人忙得手忙脚乱,刘谌物料地睡着了,刘封则在一旁守着负责

盖玉玺大印。

看着一个个殷红的印章,刘封心中感慨,原来历朝历代的掌印太监并不是闲来无事,这每次盖印也不是个轻松活,一道批文下去,可能就决定了千万人的命运和生死。

好不容易等到散朝,刘封正准备到丞相府去吃饭,自从诸葛果搬到长安还有,他的燕王府已经空置了,干脆将丞相府当成了自己的家,也正好让黄月英有个安慰。

半路之上,他就被李慕给截住了,从翠屏山归来之后,李慕神神秘秘,拉着刘封去了陈楚府上,白毦兵来到成都之后,陈楚也终于回家了。

“翠屏山究竟有什么稀奇,竟让你如此谨慎?”来到府中之后,陈楚正在书房等候,三人坐下来,刘封不由失笑。陈楚同样面色凝重,从案几的抽屉中拿出来一块巴掌大小的黄铜片,这块铜片有一指头来厚,呈青绿色,一看就是年代极其久远之物,微微拱起的一面上刻着几条奇怪的

纹路。

刘封拿在手里看了好一阵,莫名所以,皱眉问道:“这是何物?”

李慕指了指那几条纹路,一脸认真:“殿下可知此乃是树纹?”

“树纹?”刘封眉头紧皱,远近又看了一阵,才觉得有些像树枝和树叶的纹路,但这也太抽象了,不是李慕说出来,他还真看不出来。

刘封晃了晃铜片:“这是翠屏山上找到的?”“正是!”李慕缓缓点头,言道,“殿下也知道我们寅人同样喜欢在铸造纹路,但与这个刻纹相比,却差了许多,我们的刻纹是为了证明身份,而这些纹路,却带着大巫师的

祝福或者诅咒,十分神秘。”

“这是巫术?”刘封不由来了兴趣,问道,“如此说来,那紫虚上人的身份,并非修道之人,而是巫师?”

“只是猜测而已!”李慕微微摇头,凝重地看着那块铜片,问道,“殿下可知道开明王朝?”

刘封略作思索,摇了摇头,他虽然来自后世,有许多超前的知识,但并不是历史学家,对三国的了解还是从小说和游戏中来的,更不要说汉代以前的事情了。“开明王朝正是古蜀国,”陈楚在一旁慨然一叹,言道,“传说鳖灵因在蜀中治水有功,受到蜀中民众拥戴,望帝杜宇便把君主之位禅让于他,鳖灵成为蜀地新君,号“开明”

,便是开明王朝,治蜀三百余年,也是最后的古蜀国。”

刘封心中一动,问道:“你是说,这纹路图案,是古蜀国的东西?”

“不错!”李慕言道,“因后代蜀王腐化堕落,而当时秦国正盛,觊觎蜀地之富庶,派遣大夫张仪、将军司马错率师伐蜀,蜀军战败,遂被秦灭,自此便再无古蜀国了。”

刘封笑道:“不过是古蜀国而已,就算紫虚上人是古蜀国之后,又能如何?”陈楚见刘封不知道这其中的厉害,马上说道:“殿下有所不知,传说古蜀国有一颗通天神树,能与天地想通,而且古蜀国王室一脉有极厉害的巫术,大巫师能够预见生死灾

难,无所不能,如果……”

陈楚说到这里,自己都有些后怕了,他从小就在成都长大,又常年和寅人在一起生活,这些神秘传说听的太多,自然也就愈发敬畏。

“通天神树?”刘封听到这几个字,却皱起了眉头,他对古蜀国没什么印象,但这个通天神树,却是耳熟能详,因为这是后代“三星堆”遗址中的东西。

三星堆的发现被称为那个世纪人类最伟大的考古发现之一,被誉为“长江文明之源”。而其中出土的上千件国宝重器,为全世界考古界所瞩目,给世人留下了诸多谜团。能够铸造这些精美绝伦艺术的古蜀国在史书上留下只言片语,而那些神秘的文字和符号更是让人猜测不透,令人叹为观止的青铜神器所要表达的寓意更是无人能解,难道

这些都是某种强大的巫术?最让人有争议的,莫过于巴蜀符号的发现,有人认为与玛雅文同出一源,两者之间有太多的相似之处,图腾崇拜、文字组成等等,印第安人最古老的文明因子同样是太极

、八卦、扶桑坛台。

玛雅文明被公认为最高的文明,如果玛雅文明的根在中国,它是中国文明的一个分支,那古蜀国的强大和发达简直不可想象。刘封本来的旅游计划中还有去参观“三星堆”的行程,只可惜先一步穿越,再世为人,没有看到那些令人惊叹的青铜神器,如今在这个时代,竟然又在成都遇到了,现在距

离古蜀国的灭亡不过几百年的时间,能否挖掘出一些秘密来?心中泛起这个念头,刘封忽然没来由地激动起来,也不知道这个时代在美洲的印第安人,文明发展到了什么程度,另一片大陆上的王朝,是否值得去探索?

第815章 母子团聚

“殿下,如果这紫虚上人真是大巫师,还需小心防备!”想起在永安的经历,吴忠莫名其妙消失,李慕更加觉得紫虚上人手段高深。

“哼,就算他会巫术又如何?”刘封冷然一笑,言道,“既然他不在锦屏山,暂时不用去管,不管他居心如何,我大汉王朝,绝对不容任何人染指!”

陈楚言道:“要不要让暗卫的人去寻找下落?”“不必了,我自有处置!”刘封摆摆手,叹了口气,“紫虚上人在成都附近盘桓数十年,如果真有什么非常手段,早就出手了,我看他应该是有所限制,眼下兴汉大业未成,

不能在此等无关紧要的人身上浪费精力。”

陈楚沉思片刻,言道:“殿下所言甚是,如今朝堂素整,即将迁都长安,汉室大兴,一人之力,确实渺小。”刘封微微点头,他之所以不让暗卫『插』手此事,是知道以普通人去调查,绝不会有什么结果,先前张宁就说过,如果真有练气士,那些修炼之人到了一定境界,就不能干涉

凡人之事,否则必会受到惩罚。

是什么惩罚,刘封并不知道,但紫虚上人派吴忠去永安,便说明此事的确有蹊跷,至于紫虚上人究竟有什么目的,就不得而知了,只能用非常手段去查探。

“太后和吴厚这两天情况如何?”忙完了城中之事,刘封才想起来被白毦兵看押的太后。

陈楚答道:“太后执意不让吴厚离开中院,便将他们看押在后宅之中,一日三餐都有人送去,并无异样。”

“嗯,带我去见她!”刘封顿了一下,觉得还是要与太后见上一面。吴氏的秘密,现在只有他和吴厚知道了,刘谌年纪还小,不知道听进去了多少,吴氏虽然有私心,但也是受人蛊『惑』,算起来她其实也是个苦命之人, 这个时代的女『性』大

多都是无奈而又不幸的,即便高居太后之位,也同样身不由己。

陈楚等人还是将太后当做是刘永一党,视为叛逆,只是陛下和刘封都还没有正式下令免去官职,也不好太过苛刻。

一场大火只是烧掉了永寿宫东北处的一所宅院,整个府院还完好无损,府中有两队士兵守卫,白毦兵的三十人则单独看守着太后所在的宅院。

刘封让陈楚院门外等候,独自走进了宅院,推开门的时候,太后正和吴厚坐在廊台的栏杆上,冬日的暖阳从树梢落下来,正好照在他们身上。

看到刘封走进来,两人脸『色』微变,都站了起来,吴厚更是急忙退开数步,躬身而立,太后看着刘封欲言又止。

“母后!”刘封神『色』淡然,平静地走到台阶之下,一如往常,向太后行礼。

“封……殿下,”太后一阵失神,眼神有些空洞,摇头叹道,“我如今已为大汉罪人,还有何颜面成为太后?请殿下发落吧!”

刘封看了看太后,几日时间,整个人憔悴了许多,头上白发略微凌『乱』,不见了以往的雍容淡雅,眉宇之间尽是疲惫和担忧。

看到太后几次张嘴,刘封就知道他想问什么,缓缓道:“甘陵王兵败,畏罪自缢了!”

“永儿!”太后浑身一颤,扶着廊柱悲声痛苦,“是娘害了你,是我害了你啊……”

“太后——”吴厚看太后站立不稳,急忙过来扶着她。

刘封静静地看着两人,丧子之痛,谁不悲伤?吴氏在听了陆公公的谗言只有,或许没有想到这个后果,本以为刘永能够上位,谁知道竟然丧命,自然愧疚。哭了一阵之后,太后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把挣开吴厚,从台阶上走下来跪到刘封面前,悲声道:“殿下,永儿畏罪身死,都怪我一时糊涂,你如何惩罚,我都承担,此时与

吴厚无关,请你放过他吧!”

刘封吃了一惊,退到一帮,将太后搀扶起来,安抚她道:“甘陵王畏罪『zi shā』,参与此事之人两日前已经全部斩首,不会再滥杀无辜了,母后放心吧!”

刘永一死,吴氏就只有吴厚一个儿子,刘封自然知道她的担忧,毕竟吴厚也被牵涉到此事之中,就算将他母子二人赐死,也无可厚非。

“当真?”太后转过头来,不可置信地看着刘封,紧紧抓着他的手臂,“殿下方才所言不是骗我?”刘封拍拍她的手臂,叹了口气,苦笑道:“宫室之斗,向来如此,甘陵王不知轻重,母后也是受人蛊『惑』,罪首伏诛,又何必牵连无辜?我想父皇九泉之下,也会原谅母后的

。”

“先皇,先皇他……”提起刘备,太后面现愧疚之『色』,垂泪道,“先皇他早就说永儿不适为将相,能够陪我颐养天年便足矣,悔不听先皇之言!”

刘封喟然一叹,刘备能够在『乱』世中立足,创立蜀汉,三足鼎立,的确有他的过人之处,这看人的眼光便是一流的,识人之能其实不下曹『操』。

看了一眼手足无措的吴厚,刘封言道:“吴厚救北地王有功,如今北地王登基,特意嘱告于我,他先前也是身不由己,功过相抵,不再追究了。”

“臣谢陛下开恩,谢殿下!”吴厚如蒙大赦,也快步下来跪拜。

“起来吧!”刘封虚扶吴厚,叹道,“吴将军晚节不保,病逝永安,令兄下落不明,你如今无处可去,太后身边无人,你可愿以后继续侍奉于她?”

“这……”吴厚一怔,旋即大喜,连连点头,“愿意,愿意!”

太后垂泪而笑:“殿下至今还能为我考虑,我,我……”

太后和吴厚一直在为此事担心,谋反都是杀头之罪,先前还商量着如何保住吴厚,没想到刘封不但赦免他二人,而且还让他们继续在一起,自然喜出望外。

不但免罪,还能母子团聚,还有比这更完美的结局吗?

母子二人激动,想要相拥欢庆,忽然意识到刘封还不知道他们身份,硬生生忍住了,相顾垂泪。刘封看着二人喜悦的泪水,心中也欣慰许多,轻咳一声言道:“半月之后,陛下将迁都长安,我想将母后留在成都,甘陵王就葬在锦水之畔,你们也可母子相聚!”

第816章 可造之材

刘封的安排,早已经超出了太后的预料,哪里还会奢求继续去长安当太后?

此时已经再无遗憾,欣然点头道:“殿下思虑如此周全,我别无所求,于愿足矣!”

刘封又道:“不过我有一事,还要交付吴厚。”

“何事?”太后一怔,看向了吴厚。

吴厚抿了抿嘴唇,抱拳道:“殿下今日一番安排,于我便是再生之恩,先前被陆公公所骗,我心中愧疚,若我这残躯还有可用之处,殿下尽管吩咐。”

刘封笑道:“我叫你所作之事,毫无头绪,以后也可能不会有结果,你只要留心去做便可,不能太执着,也不能引人注意。”

吴厚听得一头雾水,皱眉道:“不知殿下有何事吩咐?”

刘封眉头微蹙,言道:“迁都之后,你二人留守锦水祠,从此便不会再有人注意,你可暗中搜查古蜀国的信息,任何线索都可搜集,但不能让人发现。”

“古蜀国?”吴厚有些意外,想不到刘封会给他一个这样的任务。“不错!”刘封缓缓点头,对二人低声道,“吴忠在永安城数百士兵的监视之下莫名失踪,我后来发现,他似乎和古蜀国的后人有关联,此事说不重要,但也不能掉以轻心,

你暗中调查,是最适合的人选。”

“我……”

“好,此事我会协助厚儿暗中调查,”吴厚还在犹豫,太后赶紧应承下来,大概是怕他说漏了嘴,“如果吴忠真和古蜀国后人有关联,他或许还会来找厚儿。”刘封言道:“此事未必一定会有结果,但你们留在成都,便可多处打听,任何线索,或许都会有用,记住,有一个‘通天神树’之物,若是有任何消息,马上派人到刺史府报

信,写上‘锦水祠祭’,我便明白!”太后记着刘封的交代,这也算是刘封对他们最后的信任,她虽然已老,没有所求,但吴厚还年轻,虽说愿意陪伴在她身旁,但也要为将来打算,吴厚的身份尴尬,如果能

在此事上有所进展,便可被刘封重用。

又闲谈一阵,双方的隔阂在家常中渐渐消散,太后也完全放松下来,唯独感伤的便是刘永的『zi shā』,毕竟是自己的亲生之子,太后希望能见最后一面。刘永反叛,不能用王侯葬礼,更不能葬在皇陵,刘封命人将他葬在锦水之岸,如果不是那一夜听到陆公公的话,刘封自然不会同情太后,现在情形不同,便同意她晚上去

城外营中看一眼刘永的尸骨。

事情交代完毕,出了庭院之后,命陈楚带走白毦兵的守军,永寿宫的士兵也一并撤除,只留下寻常护卫,对于太后和吴厚,不再监视。

出了永寿宫,来到前街,正准备去丞相府吃午饭,却见城门校尉费恭急匆匆地迎上来,抱拳道:“殿下,方才南中情报送来,家父请殿下前去议事。”

刘封痛苦地『揉』了『揉』眉心,无奈摇头,对陈楚吩咐道:“你去丞相府报信,就说我中午不回去吃饭了。”陈楚转身而去,刘封则和费恭前往临华殿,这里是大臣处理情报、议论军机的地方,随着迁都诏令传下,皇宫内『乱』成了一锅粥,第一批物资和转移的家属今日一大早已经

出发了。

“此次守城,我看费校尉调度有序,统兵有方,先前听说你一直在老家江夏,不知是从何处学的本事?”进城之后,刘封知道守城大将是费祎费恭,此人他先前无论在史书还是成都都没有听说过,董允也简单说他在江夏长大,才来成都,因城中无人领兵,事出紧急,便临危

受命。

费恭见问,忙答道:“昔年家父随伯祖游学入蜀,伯祖去世之后,我奉命带其尸骨回乡,由家父书信推荐,求学于jiǎng gong蒋子翼门下,至今十年出师!”

“蒋子翼?”刘封听到这个名字,面『色』一阵古怪,笑问道,“便是那东吴周都督的同门蒋干么?”“正是!”费恭扭头看了一眼刘封,不知道他为何笑得有些古怪,叹道,“当年师父以辩才见称,独步江、淮之间,莫与为对,只可惜正逢『乱』世,见事不可为,便隐居江夏,

开馆授徒了。”

“原来如此!”刘封微微点头,忽然想起来,蒋干盗书是演义中的情节,实际上未有其事。

因为演义中这个经典之事,让蒋干背上了志大才疏的名号,盗书冤杀曹『操』水军都督蔡瑁、张允更是成为千古笑话。

历史中蒋干的确因为名气极大,又与周瑜是同窗,曹『操』便密下扬州,委托蒋干去劝降周瑜,周瑜心知肚明,婉拒蒋干。

蒋干见周瑜意志坚定,便未谈劝降之事,回去后向曹『操』称赞周瑜气度宽宏,情致高雅,非言辞所能动,劝其打消劝降周瑜的念头。

蒋干能在两军对垒之间,周瑜先杀了曹魏使臣的情势之下,还敢驾着一叶扁舟去说降统兵数万的东吴大都督,胆量其实也不算小了,颇有关云长单刀赴宴的气度。

蒋干自此之后无论在演义还是历史上都无记载,收徒授业或许真是他最好的选择,而费祎亲自写信让费恭拜师在蒋干门下,可见对蒋干才能的认可。想到这里,刘封不禁有些高兴起来,如果蒋干也有周瑜那般韬略,费恭拜其为师,就算蒋干不如周瑜,费恭也不能完全学到,最终能有周瑜一半的实力,也是个值得培养

的帅才啊!

心中暗自高兴,看了看费恭腰中的宝剑,又问道:“昨日见你练兵,身手十分矫健,令师乃是文士,你这武艺是自学么?”一说起武艺,费恭的眼睛似乎在放光,傲然一笑,言道:“属下愚驽,哪能自学成才,属下一生武艺,乃是另一位师傅所教,此人姓祝名奥字公道,乃是中原一带有名的大

侠,曾与王越齐名!”

“祝奥祝公道?”刘封吃了一惊,再次打量着费恭,认真问道,“可是当年蹈险牢狱,解救出素昧平生的名士贾逵,然后不语而去之人?”费恭似乎没料到刘封竟然知道此事,短暂的吃惊之后,自豪点头道:“正是!”

第817章 毛遂自荐

三国中的几位侠客,刘封就见过王越一人,这祝奥听说是一位『性』情冷傲之人,与王越热衷功名不同,他几乎很少『露』面,倒有些像西门吹雪的风范。

据王越所说,此人的刀法十分了得,王越深入大漠斩杀敌酋之后,中原便将他们二人评为江湖最厉害的刀剑双绝,只可惜两人只是齐名,却从未谋面。

祝奥当年救出贾逵之后,不发一言便离去,为一时所颂,可算得上一位大侠,只是也因此得罪官府,便隐姓埋名,不想也是去了江夏。

两人说说走走,不多时便到了宫殿,内室只有费祎和董允,还有刘循三人,刘循眉头紧皱,面沉似水、

“发生何事?”刘封进门之后,开口问道。

刘循叹了口气,抱拳道:“今早有人前来送信,舍弟还在犹疑,只因南中局势不明,似乎有人与他暗中联络,还不肯死心。”

“哼!”刘封微哼一声,目光如刀,缓缓言道,“莫非刘阐还痴心妄想,就算有南中势力支持,他便能成事?”

刘循言道:“正是因此,属下恳请殿下,让我亲自去一趟交州,当面劝说舍弟,定会叫他『迷』途知返。”

“你亲自去交趾?”刘封倒有些意外,没想到刘循如此看重兄弟之情。刘封叹道:“家父病逝江东,属下不能在灵前尽孝,心中着实惶愧,都是二弟一手『操』持,如今刘家只有我兄弟二人,长兄如父,我岂能眼睁睁看他被孙权所蒙骗,被人如刀

枪一般所用?”

刘封皱着眉头,半晌不语,过了一阵才问费祎:“南种情况究竟如何?”

费祎答道:“前日李恢派人来报,各郡倒也人心稳定,唯独越嶲郡,听说夷王高定又有反意,夷王蠢蠢欲动,我料定是他们与刘阐暗中勾结。”

刘封面『色』微沉,言道:“高定此子,当年图谋不轨,被我杀破了胆,我保他子孙世代为夷王,与蛮王孟获同等待遇,竟还不知足?”

董允言道:“人心易变,更何况时隔十余年?如今高定已然年迈,夷王定要传承,难保其间不会有差错。”

费祎也点头道:“我料想此间可能『性』最大!”

刘封眉『毛』微微挑动,成都刚刚经历了夺位之事,大家都比较敏感,夷人内部出现问题,大家自然也都想到了高定老迈,王位传承的问题上来。

“若真是如此,还需他们内部去解决,不可妄动刀兵,”刘封沉『吟』着,思索片刻,“若是能派一位胆大心细之人前往越嶲郡查探情况便最好不过,你们可有合适人员?”费祎等人闻言,都微微点头,却又皱着眉头一语不发,夷人向来彪悍,这个人选不但要能震慑住夷人,如果他们内部还有矛盾,又要随机应变将之化解,能文能武之人,

的确不好寻找。

“若是殿下信任,属下愿意一试!”正当大家沉默的时候,费恭在一旁主动请缨。

“哦?”刘封眼睛一亮,看向了费恭。

“公许不可忘言!”费祎却吃了一惊,低声呵斥道,“此乃两国之事,一旦处置不当,兵祸再起,便是千万人『性』命相交,怎能儿戏?”

“我看不妨一试!”刘封却笑道,“公许文武俱全,由他去见高定,处理此事,再适合不过!”

费祎忙道:“殿下,犬子不过黄口小儿,非但未曾经历大战,更不知外交人情,如此稚嫩,如何能够但当两国大事?”

刘封却摆摆手,笑道:“虽说知子莫若父,但玉不琢,又如何成器?难得公许如此自信,『毛』遂自荐,正是叫他大展身手之时,无论成败,权当增加一次经验!”

费祎吃了一惊,想不到刘封竟会如此放权,皱眉道:“若是失败,岂非……”

费恭见刘封答应,心中感激不已,见费祎还在犹豫,急忙大声说道:“父亲,孩儿不怕死!”

“竖子之言!”费祎怒道,“此去乃是为国家大事计,我岂是担心你之生死乎?”

刘封却淡然笑道:“夷人虽然世代盘踞越嶲郡,不服王化,但同样也限制了他们的战力,就算公许失败,夷人起兵zào fǎn,又如何?不过是给我一次练兵的机会罢了。”

“殿下——”费祎错愕地看着刘封,没想到他竟是如此想法,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了。

刘封言道:“我派人去夷人部落,是不想滥杀无辜,毕竟那些普通夷人百姓并无反意,我也不想冤枉高定,先探清虚实,这叫做先礼后兵!”

费祎怔然片刻,才苦笑道:“既然殿下不担心夷人会反,那我倒也放心了。”

刘封扭头对费恭言道:“在此之前,我有一个要求,你若能做到,才能让你前去。”

费恭正『色』抱拳道:“殿下吩咐,属下听令!”

“你可有自保之力?”

“啊?”费恭一怔,愕然抬头,看刘封微笑的神『色』,才反应过来,点头道,“有,我保证不会被夷人所制!”

“嗯!”刘封微微点头,“我倒不是要你如何震慑夷人,而是要你能够平安归来,为了区区夷王,赔上你的『性』命,可是大大不值得。”

费恭闻言,面『露』激动之『色』,连忙说道:“属下愿为大汉效命,万死不辞!”

费祎在一旁也被刘封的言语所感动,他不知道刘封为何忽然对费恭如此器重,但能得到燕王的赏识,毕竟是一件荣幸之事,不由老怀欣慰,频频点头。

刘封拍拍费恭的肩膀,笑道:“死有重于泰山,有轻于鸿『毛』,你虽然还年轻,但一定要分辨轻重缓急,我即将征战中原,大好功劳等你去挣,南中一行,便是你的机会。”

费恭知道刘封之意,激动地无以复加,这一次若是能成功,加上他守城的功劳,刘封便可名正言顺将他在军中提拔,这便是知遇之恩。

刘封看费恭激动的神情,不由感慨年轻人的冲劲,想起了当年的自己、关平和张苞等人,一晃竟然十年,已过了而立之年,正是岁月如流水,不觉而逝。“好了,你和刘将军前去准备,一同前往南中,向李恢了解情况之后,便各去行事,”刘封对二人吩咐着,认真叮嘱道:“记住,先保证自己安全,都要给我活着回来。”

第818章 无路可退

刘永zi shā,叛军消灭,益州上下无论将士还是百姓,都松了一口气,唯有梓潼和广汉两郡,还剑拔弩张,兵锋未解。剑阁之内,连同张苞带来的三千汉中兵马,一共凑齐了五千人,所有士兵都秣马厉兵,等候一场大战,刘封已经在三日前传令, 三日内如果刘理还不投降,便兵发梓潼



这一次跟随张苞行军的参军乃是马忠,他本就是梓潼人,对这里地形十分熟悉,刘封经过南阳的时候,将他调到汉中去帮助张苞。

马忠也是蜀汉后期的的主要大将,与王平、句扶和张嶷四人齐名,在南阳的时候,几次带兵,都展示出不错的军事才能。

张苞正在关内训练兵马,马忠带着一人前来拜见,正是刘理的侍卫,来人提着一个血淋淋的包裹,里面装着刘琰的人头。

张苞亲自检查一遍,确定就是刘琰之后,冷哼道:“刘琰这老儿,好不知足,给他苟全性命的机会,非要挣扎求死。”

那侍卫抱拳道:“安平王已经在梓潼等候张将军前去交割兵马,请将军即刻出发,否则彭博领兵来,便危矣!”

“彭博?”张苞瞪着眼睛,大笑道,“他来了更好,省了我去找他,此等叛逆,焉能留他?”

马忠言道:“迟恐有变,末将愿为先锋先去梓潼。”

张苞点头道:“参军先带一千骑兵去,我随后就到。”马忠领命,和那名侍卫先去梓潼,张苞也马上整顿兵马,离了剑阁,刘理已经认罪投降,只有广汉郡的彭博一人,接下来便可放开手脚厮杀一场,一月来的憋闷一扫而光



兵马来到梓潼,刘理自缚于城门下,张苞上前将刘理扶起,言道:“安平王如何处置,我管不着,等平定彭博此贼,陛下移驾长安会到梓潼,你就在城中等候发落吧!”

刘理唯唯诺诺,悔恨一时冲动,毁了他大好王爵的前程,现在只能等着刘封来处置了,听说刘永自缢而死,刘理挣扎了许久,还是没有zi shā的勇气。

张苞入城之后,接管了刘理的兵马,加上守军两万余,挑选出一万精锐,从武库中发放铠甲兵器,准备平叛。

此时的广汉郡,叛军统领彭博正得到刘理束手就擒的消息,气得暴跳如雷,咬牙切齿,刘理起兵,他本为响应偏师,现在可好,弄成了孤军奋战。

彭恙被处死之时,彭博才不过三岁,由叔父抚养长大,立志报仇,但奈何刘备在益州经营越久,便越得人心,任他如何煽动,也仅有少数人追随,只好在暗中蓄养实力。

好不容易等到益州dong luàn,刘理和刘永为了皇位兵戎相见,彭恙认为时机已到,便马上起兵响应刘理,先杀进成都,再慢慢寻机duo quán。

杀了广汉太守之后,彭恙凭借彭家和许家在广汉的势力,凑齐两万兵力,声势浩大,整个广汉郡旬月之间便被占领,与梓潼的刘理遥相呼应,两路出兵直逼成都。

此时刘理罢兵,他身为皇家子嗣,或可免去一死,但彭博反叛之心揭露,已经没有了退路,只能孤注一掷,拼死一战了。

“哼,当真是虎父犬子,刘理小儿,不堪重用,张苞区区三千人,就将他牵制在梓潼进退不得,坐失良机,坏我大事。”

参将许岭是许家年轻一辈的翘楚,读过兵法,皱眉道:“刘理认罪俯首,此时想必张苞已经到了梓潼,宜早做准备,若等官兵集结,几路杀来,难以抵挡。”

副将彭虎大笑道:“那张苞不过是仗着他爹张飞之名罢了,不须大哥忧虑。凭俺这口刀,保证他来多少死多少,先杀了张苞祭旗,壮我军威!”

彭虎话音才落,又有一人应声而出:“不须二哥出战,只凭我这一杆枪,也能活捉张苞,待刘封再来,便可与他讨价还价。”

此人比彭虎身材还要高大,面色黝黑,正是彭虎之弟彭豹,力大无穷,兄弟二人被称为彭氏双雄,在广汉郡武艺高强,无人匹敌。

见二人求战心切,彭博大喜,拍着大腿站起来,大笑道:“哈哈,我有诸位兄弟辅佐,何愁大事不成?”

许岭言道:“兵法云:兵贵神速!既然将军决意出战,不如明日就出兵,直杀梓潼,趁张苞立足未稳,人马不齐,可一战而定。”

“好,便依参军所言,传令明日三更造饭,五更三军出寨,望梓潼进发。”

彭虎和彭豹领命而去,许岭则和彭博二人商议行军部署,又命人从各处强征粮草,以为备用。

叛军一夜准备,到了五更之后,兵马出城,向着梓潼进发,天明时分,大概辰时左右,军马行至半途,哨探回报官兵已经有了防备。

彭博略作沉吟,叫彭豹为先锋,引军一千,飞奔向前,约行三十里,望见前面尘头飞扬,官兵也正往这里赶来。

彭豹大喜,挺枪出马,立于阵前大笑道:“哈哈哈,尔等不过无名小卒,可敢叫张苞前来受死。”

张苞正在阵中,本来说好了让马忠打头阵,但见此人如此张狂,不禁大怒,微哼一声纵马而出,也不答话,虎头枪向前挺着,直取彭豹。

彭虎看到一员黑脸大将,燕颔虎须,气度非凡,喝问道:“来将可是张苞?”

张苞却怒瞪着彭虎,一语不发,他胯下的汗血宝马来势极快,彭虎话音才落,张苞已经到了面前,虎头枪直楞楞地刺过来。

“哼,狂妄!”彭虎大怒,暴吼一声,双手抓住长枪,横扫向张苞的虎头枪,想把他的兵器击飞。

咣——刺啦啦——

只听一声巨响,伴随着令人牙酸的铁器摩擦声,冒起了点点火花,彭豹的眼睛不断瞪大,直到虎头枪捣碎护心镜,灌入胸口,还一脸不可置信。

他怎么也想不通,张苞的力量竟然如此巨大,只是戳过来的一枪,自己全力横扫,竟然无法撼动丝毫。

脸上凝固着震惊和不可置信的表情,彭豹只是一个照面,就被张苞一枪贯胸,尸体重重地落下来马来,向后滚落一丈有余。“叛逆之徒,不配知我名姓!”杀了彭豹之后,张苞神色冷漠,虎头枪在虚空转动着,甩掉上面的鲜血。

第819章 穷追猛打

马忠见含怒张苞出马,就知道对面那个黑货要遭殃,早已传令士兵们准备,果然那人不是一合之敌,叛军还在fā lèng,马忠已经挥兵掩杀。

一千叛军哪里是数千官兵的对手,加之彭虎死得太过突然,叛军心惊胆战,四散奔逃,仅有两三百人逃回本阵。

彭虎听说彭博战死,大哭数声,就要冲出去为兄弟报仇,被彭博死死拦住,许岭劝道:“官兵正趁胜追来,就在此处准备,将军等张苞来了,再报仇未迟!”

彭虎这才冷静下来,咬牙切齿,在一旁调动兵马,如同困兽一般焦躁不安,死死盯着远方的山路。

不多时官兵已到,两边布成阵势,彭博和许岭在阵前观看,只见当先一人身材魁伟,黑人黑甲,宛若庙宇中的金刚一般,杀气凛然。

彭虎早就等候多时,也不等彭博传令,便提刀纵马,引五百精兵向前来到场地之中,指着官兵怒喝道:“何人杀我兄弟,速来受死。”

马忠怕张苞又抢功,急忙拍马出阵,身后也跟着五百校刀手一字摆开,横枪立马,大声喝问道:

“彭氏被贬为奴,若非先皇赦免,不知死活,今后辈有成,不知感念皇恩,还妄图zào fǎn,岂有如此忘恩负义、薄情无耻之人?”

“呸,刘备窃取西川,面厚心黑,你杀了我兄弟,我与你们不共戴天!”

彭虎一声怒吼,拍马杀向了马忠,两马交锋,杀在了一处,两人倒也旗鼓相当,一时间分不出胜负来。

彭虎的大刀势大力沉,含怒出手,马忠的枪法却是灵动刁钻,加之和赵统等人在一起练武,又有心得,更是神出鬼没,防不胜防。

两人斗了二三十合,不分胜负,张苞在马上观察敌阵,副将尹立言道:“对面白盔红袍之人,定是叛首彭博,若擒杀此人,叛乱可一并而除。”

张苞摸摸满脸的胡茬,颇为意动,一旁的王仁马上说道:“将军且慢,杀鸡焉用牛刀?此等小贼,就交给我二人来对付吧!”

“也好,就交给你们……”

张苞说犹未了,王仁已经一骑马,一杆枪,从刺斜里冲了出去,径取彭博,他胯下所乘,也是西凉宝马,如一道电光,飞至贼军阵前。

一声沉喝,王仁舞动钢枪,只见枪影绰绰,劈头盖脸罩向了彭博面门。

彭博大吃一惊,赶紧后撤,一旁的护卫齐齐上前,急将戈矛举起遮架,但这些士兵的兵器都是木柄做成,哪里是王仁的对手,枪影扫过,戈矛齐断。

彭博向后一退,护卫又招架不住,中军顿时一片混乱,王仁认定了彭博追杀,不知不觉间被卷入贼军阵中。

身后一名贼将见将枪杆望马腿上打,王仁回马格挡,就在此时,一旁的许岭瞅准机会,从斜刺里一枪刺向王仁的肋部、

就在此时,尹立也随后杀到,情急之下,抽出腰中弯刀飞掷而出,许岭眼角看见一道寒光,只得放弃这一枪,低头躲避。

张苞见王仁陷入包围之中,怕他有个闪失,贼军中军已乱,干脆趁机挥兵直冲贼军本阵,一杆虎头枪瞬间挑飞两名贼军,硬生生杀出了一条血路,贼军没有一合之敌。

彭博和许岭见王仁和尹立都不知该如何抵挡,再看到张苞出手,不禁心头冒起寒气,二人不约而同打马往广汉城逃走。彭虎正含怒和马忠厮杀,听到身后喊杀声 起,才发现军阵已经被冲散,彭博更是已经逃走,顿时没有了底气,虽然恼怒,但也不至于送死,奋力逼退马忠之后,往西北

方向逃走。

三将各自奔逃,张苞会合王仁和尹立二将乘势掩杀,即便不是西凉铁骑,杀得贼军大乱,如同虎入羊群,根本没有人抵抗,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便四散奔走。马忠还来不及随后冲杀,贼军已经漫山遍野逃窜了,只好带人收拾贼军留下来的辎重,贼军不堪一击,一触即溃,这让马忠放心不少,看来平叛就在一两日之间,不会耽

误成都往长安迁移的车队。

彭博和许岭狼狈逃回广汉城中,败军也陆续回城,直到傍晚时分,彭虎才带人从西门逃回,三人坐在府衙之中,面色凝重。

良久之后,彭博才颓然叹道:“那张苞果然有万夫不当之勇,只他一人,我们就难抵挡,如之奈何?”

许岭双目微凛,言道:“张苞虽勇,却也不能爬上城墙来,广汉城城池高深,我们只要死守,官兵准备不足,也难以攻下。”

彭博皱眉道:“如若没有外援,固守并非长久之计,还需有退敌之策方可。”

彭虎双目发红,沉声道:“官兵即将兵临城下,不如连夜偷营,杀他个措手不及,可反败为胜。”

许岭摇头道:“此计不通!先前在城中,我听说蜀军练兵,各将首要记住的第一条,便是安营要防止偷营,张苞虽鲁莽,恐怕也有人提醒,必有防备。”

“嘿!”彭虎大怒,一巴掌拍在桌案之上,茶碗跳动着,嘶吼道,“莫非就要受他这口恶气不成?”

徐陵轻叹一口气,看向房门外,冬日的天空阴沉沉的,已经昏暗下来,缓缓说道:“为今之计,只有固守城池,寻机反制,张苞性情暴躁,必定会有破绽。”

正说话之时,听到城上鼓声大作,定是官兵已经到了城下,彭博让彭虎先带兵守城,此时天色将黑,他们应该还不会攻城。

彭虎才走,忽然士兵报告有许家人前来报信,许岭叫他带进来,见正是许家的家将,在白日的厮杀中被冲散了,现在才回城。

“家主,小的有大事禀告!”那人走进来向二人抱拳行礼

许岭微微皱眉道:“何事?”

那人看了看左右,迟疑不肯说话,彭博会意,挥挥手让左右侍卫们都退下,大堂中便只剩下了他们三人。

那人这才放心,走近前两步,低声道:“禀家主,刚才兵乱,官兵收服降兵,许定遇到梓潼一位旧故,约定今夜起事,叫我前来报信。”彭博耸然动容,许岭也是浑身一震,两人急忙探身向前,齐声问道:“如何行事?”

第820章 一战成名

张苞引兵来到广汉城外,见城池高大,天色已晚,并未急于发动进攻,将兵马后退十里下寨,赏劳三军。

马忠言道:“兵马新胜,要防贼军来袭营,破城在即,可令士兵不许解甲,破贼之后再好好休息。”

张苞撇嘴一笑,言道:“今日一场大胜,贼军早已胆寒,龟缩城中,我正要等他出城,才好对付。”马忠抱拳道:“贼军出城,固然求之不得,但我在长安,学习兵法,其中有言:为将之道,勿以胜为喜,勿以败为忧,要防患于未然。倘若无备,贼军乘虚攻击,损伤人命

,岂不白白让将士送死?”

“嗯,德信之言,倒也有理!”张苞微微点头,摆摆手道,“行军之事,都由你来安排便是,若是贼军出城,定要叫他有来无回。”

马忠领命,和王仁、尹立商议,言道:“贼军败退,无以为计,可能拼死一战,今夜防备,当比以往要更加谨慎。”

尹立言道:“如若贼军出城,正和吾意,待营中乱起,一人可带兵径直往城下埋伏,截断贼军归路,将其尽数消灭,广汉城岂不唾手可得?”

马忠点头道:“我也正有此意,有张将军镇守中军,料想贼军难以成功,我三人再从长计议。”

王仁和尹立纷纷点头,马忠当下将三人各的巡逻任务一一分派,一旦发现贼军出城,便由另一人绕道去断贼军后路。虽说梓潼境内冬日很少下雪,但到了深冬,又在野外,西北风阵阵,还是寒冷彻骨,吃饱喝足之后,除了巡逻的士兵,其余各部都回营歇息,大营中只有火把矗立着,火

苗在夜风中发出呼啦啦的响声。

就在官兵大营后方,这里是临时搭的马厩,骑兵战马都在这里看守,负责养马的后槽王连正和几人秘密议事,其中一人正是许家之人许定。

许定与王连本是同乡,后来王连去了梓潼当差,跟随刘理起兵,本以为从此建功立业,飞黄腾达,不想刘理竟然虎头蛇尾,缴械投降,不禁失望不已。等张苞来到城中,将兵马重新编制,王连本来混到了校尉,但这次整编,竟给他分派了养马的职位,心中烦闷可想而知,见了许定,二人自然是一拍即合,当下暗中联络

降兵和梓潼同来的一些守军,约定一同zào fǎn。

许定言道:“我已让人去城中回报彭将军,他们今夜必来接应,该如何用事方能一战而定?”王连的三角眼微微眯起,沉声道:“那张苞自诩有些用力,狂妄自大,我们可在先在后营放火,守军必乱,再让兄弟们四面叫喊zào fǎn,等营中慌乱之际,趁着黑夜刺杀张苞

,不但立下大功,还能扬名立万,嘿嘿嘿!”

许定闻言,不仅拍手惊呼道:“此计大妙啊,杀死张苞,官兵必定自乱逃走,我们也从此为天下人所知,一飞冲天,一举两得呀!”

二人想到得意之处,不禁面露狂喜之色,眉飞色舞,难以自制,好一阵兴奋之后,才又凑到一起,小声议论着接下来的计划。

三更时分,夜深人静,天空中繁星点点,忽然间官兵大营中后寨火起,紧接着便有人高声喊叫,尽是“有人zào fǎn”的声音。

张苞正在帐中横卧,猛然一骨碌翻身而起,就在身旁拿过头盔戴上,他对马忠之言看似不屑一顾,实则也有防备,并未卸甲。

等士兵前来报告之时,张苞已经出帐上马,保护在营帐周围的数十人都在这里,众人当道而立,听着四面都有喊叫之声,一时间反而愣住了。

一名护卫急道:“四处都有叫喊声,遮盖如何是好?”

张苞晃动着虎头枪,冷眼看着远处的火光,沉声道:“无须惊慌,营外有马将军防备,岂有士兵个个都反的道理?定是有人故意作乱,不如以不变应万变。”

那护卫诧异地看了一眼张苞,这多少年随他出征,最急躁的莫过于他了,只要有仗打,张苞必定冲在最前面,为何忽然如此冷静?他却不知道,张苞虽然看似鲁莽,实则很是心细,先前很少思索,那是因为有刘封在,一切都安排停当,无需他去操心,现在是他独自领兵,深感责任重大,自然也就谨

慎了许多。

一个人往往也是如此,唯有独当一面的时候,才会真正成长起来,张苞在这种时候,才深刻体会刘封和诸葛亮等人承担的压力有多大,看似谈笑风生,实则如履薄冰。

就在此时,果然营外也听到鸣锣击鼓之声,喊杀声大震,果然是贼军前来劫营。

张苞冷哼一声,正准备出动,却见一队士兵就从营中忽然冲出来,正是从火光方向而来,双方甫一照面,都齐齐愣住了。

“嘿嘿,原来是尔等放火喊叫,受死吧!”张苞一愣神,忽然反应过来,这些穿着官兵铠甲的士兵,就是那些反叛之人。许定和王连本以为中军大乱,张苞此刻必定焦头烂额,不辨东西,可趁乱混入军中,等他不防备的时候,痛下杀手,却不料冲出营房,却见张苞正和亲卫当道而立,似乎

就在等待他们出现。突然出现的反差,让许定大惊失色,等张苞冷笑杀来的时候,竟吓得两腿发软,不能移动半步,还未喊出声音,就被张苞的虎头枪扫过,脑袋噗的一声爆开,像是被打烂

的西瓜一般。

王连等人疯狂逃窜,但哪里是能逃过这几十名西凉铁骑的追杀,战马奔腾,所过之处,就见人头滚落,断臂飞舞,没有一人能够逃脱。

杀完那些叛军之后,张苞召集兵马向外冲杀,此时在外面挡住贼军的王仁和尹立已经基本将贼军杀散,喊杀声正在逐渐减弱。

张苞意犹未尽地撇撇嘴,手臂一挥:“走,随我杀去广汉城,破贼就在今夜!”

官兵们一声呐喊,甚至连大营都没有人看守,纷纷跟着张苞杀向广汉城。身后的那一团火光在空旷的夜幕下显得十分孤寂,随着阵阵冷风刮过,最终消失在黑暗之中,终究没有形成燎原之势。

第821章 擒拿罪魁

彭博此刻恼恨不已,没想到就算有人在官兵营中放火,还是袭击失败了,一旦偷袭不成,那几名武将根本抵挡不住,仅靠一个彭虎,也是双拳难敌四手。这一次失败,他心中便打定主意,回城之后再也不会出来,等官兵粮草不足退走的时候,便马上撤出广汉城,梓潼境内山高林密,随便找个地方落草为寇,也可以当个风

风光光的山大王。

正当他埋头赶路的时候,忽然前面一阵呐喊,火光亮起,惨叫声接连而起,本就狼狈撤退的贼军更加慌乱,四散奔逃。

“尔等反贼,归路已断,还不缴械投降?”火光之下,一员武将拍马而出,正是白日里与彭虎厮杀的马忠。

彭博脸色大变,打马便向西面逃窜,官兵围上类一阵冲杀,贼军各自逃散,马忠认准了彭博,则尾追杀,正遇到逃回的许岭,二人合力与马忠厮杀。

混乱之中,贼军虽然不是官兵的对手,被杀得抱头鼠窜,但彭博和许岭二人却死命与马忠拼杀,三人战在一处,杀得难分难解。

马忠一杆枪左遮右挡,发现许岭实力较弱,便认准了他一力狠杀,彭博攻上来的时候才回身抵挡,逼得许岭手忙脚乱。

彭博从旁协助偷袭两次,见马忠枪法精湛,一时找不到破绽,远处又有火光逐渐靠近,害怕官兵追来,一想到还未出现的张苞,便心头一阵发虚。

就在马忠又一次猛攻许岭的时候,彭博一咬牙,眼中闪过狠厉之色,竟然打马向后奔逃,放弃了援助许岭。

许岭正勉力支撑,眼看抵挡不住,还期待着彭博能来接应,却看到彭博拍马逃遁,顿时大惊失色,短暂的失神之间,被马忠一枪刺死,滚落马下。

“哼,无义之徒,该杀!”马忠回头看到逃跑的彭博背影,神色鄙夷,继续带领清兵追杀彭博,不想让他就此逃走。

彭博正往西门逃窜,听得身后马蹄声渐近,他的战马是普通的川马,哪能和马忠的西凉战马相比,二者的距离越来越近。

“大哥,我来了!”彭博心惊肉跳,满头大汗之际,彭虎的声音,如同溺水之人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急忙招手呼喊。

彭虎纵马而至,更不答话,与马忠杀在了一处,二人本就旗鼓相当,就算马忠稍强一些,一时也难以击败彭虎。

彭博回头看了一眼厮杀的二人,大吼道:“二弟,我先去西门接应,你随后快来,先进城!”

彭虎也不回头,自顾与马忠厮杀,一想起彭豹被官兵所杀,更是悲怒不已,大刀在几根稀疏的火把之下大开大合,恨不得一刀将马忠斩为两断。

马忠眼睁睁看着彭博逃脱,虽然心急,却也无可奈何,毕竟彭虎也不算弱,只好暗叹一声,凝神与彭虎交手。彭博仅带着十余人逃出升天,身后的喊杀声越来越远,西门就在前面不远处,才稍微松了一口气,不知何时,浑身铠甲都被汗水湿透,转过西面的城墙角,风势更大,有

打了个寒噤。

就在他缩着脖子靠近城门的时候,忽然眼睛瞪大,身躯仿佛被一股寒气浸透,整个人完全僵直,呆立在马背之上,难以动弹。

此时一轮仅有一直粗细的弯月挂在西天,似有似无,暗淡蒙了的光芒中,只见一队骑兵静静地矗立在角楼的阴影之下,如同雕塑一般,一动不动。

这队骑兵就那么静静地站着,没有发出一丝声音,仿佛从地狱中出来的恶灵一般,虽然只有二十人左右,但给彭博一种无力反抗之感。

静默,却足以让人压抑!

彭博勉力咽了一口唾沫,手指轻微地颤抖着,在寒风中听到自己心脏砰砰跳动的声音。

“还不下马,更待何时?”冷漠的声音打破了凝固的空气,等在西门的正是张苞。

彭博的心沉到了谷底,昨日听回来的士兵报告,彭豹连张苞一个冲刺都招架不住,他更没有底气与张苞一战。

“我……我愿降,我愿降,”彭博万念俱灰,还心存一丝侥幸,从马背上翻身下来,跪倒在地,“不要杀我,你们不能杀我。”

张苞鄙夷地看着彭博,微哼一声,示意亲兵上前将彭博和几名护卫看押,派人去通知守在其他两门的王仁和尹立,彭博被俘,拿下广汉城已经不是问题了。

等张苞来到北门外的时候,马忠正好将彭虎一枪刺死,两人本来还算匹敌,但彭虎连夜奔波,加之接连失败,气势上便输了一阵。

而随着彭博逃跑,许岭被杀,贼军四散奔逃,周围围拢上来的都是官兵,只剩下孤身一人,难免分神,一个疏忽,就被马忠枪尖刺中腹部,跌落马下。

官兵重新整队,此时天色微明,守城的贼军还在紧张地看着外面的情形,等看到彭博被绑缚在城外的时候,没有一人再留下抵抗,而是打开其他几道城门各自逃走了。张苞也没有派人去追,这些贼人自有各地府衙的衙役们去搜捕,兵马入城之后,马忠出榜安民,张苞则派人向刘封报信,梓潼、广汉两郡平定,前往汉中的道路也已经打

通,皇家的车马也可以启动了。

监牢之中关押了许多郡县官员,张苞将他们尽数释放,设宴款待,让所有人先官复原职,整顿郡县政务,等刘封到了梓潼,再任命太守,安置各部官员。广汉城中,随着官兵进城,城内百姓一片欢腾,彭博自从杀了郡守之后,更是变本加厉盘剥百姓,这一个多月时间,为了凑齐兵粮,甚至纵容属下在城中抢掠,闹得鸡飞

狗跳,怨声载道。如果说先前广汉的百姓对蜀汉zhèng quán也有不满,甚至也有不少抱怨,但经历此事之后,终于明白诸葛亮推行的法令政策有公正,在汉军的保护之下,他们的日子有多舒适,

处在水深火热之中,才后悔身在福中不知福。所以当官兵再次进城之后,广汉百姓发自内心地欢迎他们,甚至全城都在欢呼《大汉盛世录》的口号,期待着和平盛世早日到来。

第822章 痛下杀手

消息传到成都,刘封即刻下令所有相关人等开始迁移,整个队伍分作三队,文武百官先行,天子车架居中,所有的家眷和辎重则留在最后。

到了长安之后,不但要准备登基大典,还要为刘禅举办国丧,诸事都需要人手,荀方一人在长安肯定调度不过来,先让办事的人轻装简从赶过去。

为了防止刘禅的悲剧再次发生,加上刘谌还年幼,这一次刘封亲自随驾出行,随行的有费祎、董允、刘敏等近臣,黄月英也带着诸葛瞻一起迁往长安。这一次迁都,对原先的“东州军”来说,无疑是最兴奋的,他们先前因为避乱入蜀,有些人已经老死或战死,但后辈们无时不想着回乡祭祖,眼看大汉崛起,终于得偿所愿

了。回归长安,这对整个大汉军团来说,无疑是极其振奋人心的消息,无论是文武将官,还是普通百姓,都看到了汉室振兴的希望,而自从攻下长安之后,文武大比的中原人

士明显比往年增多了。

此时曹家还未统一天下,虽然是三国乱世,但许多人还是以汉室子民自诩,汉室王朝的中兴之象,让许多有抱负之人再次燃起了兴国壮志。

有人有治国雄心,也有人贪恋故土,有近乎一半的益州本土之人不愿北迁长安,刘封并未勉强,以杜琼为益州刺史,李朝为别驾从事,管理州内之事。

一年之内,天子銮驾从成都出去了两次,第一次是刘禅,这一次是刘谌,平定了战乱之后,百姓们依旧夹道欢送,他们都清楚,这一去便是龙归大海,再不回还了。

三日之后,天子驾兴梓潼,文武官员都在城外相迎,张苞和马忠上前行礼,张苞如今也是国舅了,刘谌见到他,也是倍感亲切。

入城之后,先将刘理带到府衙之中,此时的刘理面色委顿,低着头向刘谌下拜,心中滋味自然十分复杂。

按照刘封的交代,费祎当堂宣布,削去刘理的王爵,贬为仁孝候,命他回到成都去为刘备守陵,但子嗣仍然可以入朝为官,刘理感激谢恩,好歹也是保住了性命。

至于刘理究竟是不是刘备的亲生之子,已经不重要了,刘封也不想去深究,甚至都没有在太后面前提起,随着刘谌的成长,刘理这一脉势必会渐渐削弱。处置了刘理之后,彭博便交给刘敏去审查定罪,听了马忠之言,如此反复怯懦之人,没有一点利用价值,干脆斩首始终,以儆效尤,将彭博和许岭三族近亲发配到南中去



处置彭氏和许氏,也有杀鸡儆猴的作用,这两家都是广汉郡的大户,不让谈付出一点代价,其余各个家族定然不会平衡,但也会以次为戒,不敢随意滋事。

“殿下,好消息,好消息呀,哈哈哈!”

在梓潼休息一日,刘封正抱着诸葛瞻,带着刘谌在花园中晒太阳的时候,董允兴冲冲地走进来,看到刘谌,急忙行礼。

刘封问道:“何事如此欣喜?”

董允面色发红,双目放光,许久未曾见他如此失态了,只见他手中拿着一张长长的杏黄纸笺,正是暗卫密保所用的纸张。

刘封不禁眉头一皱,一手抱着诸葛瞻,另一只手将其接过来,通常为了消息保密,便于传递,暗卫的纸笺都是两指来宽,短短两行字,这一大串文字着实让刘封疑惑。

“东吴,是东吴消息,”董允语气激动,指着纸笺说道,“孙权因为太子与鲁王之争,龙颜大怒,命人调查此事半年之久,终于有了结果,这信上之人,皆已被处置……”

“这么多?”刘封吃了一惊,看着那一排排密密麻麻的名字,只觉得自己都头皮发麻,这简直是将东吴三分之一的骨干给除掉了。

刘封扫了一眼,心中震惊的同时,对这份情报的内容也十分满意,问道:“这情报是何人整理送来?”

董允显然也明白刘封的意图,赞道:“此人乃是柳伸之子柳纯,颇有才干,器量过人,负责整个江东的暗卫调派和组织。”

“嗯,不错!”刘封满意地点点头,看着书信,叹道:“孙权这一番痛下杀手,东吴必定人心惶恐,士气不振,暂时无需担忧了。”

董允微微点头,也是颇为惋惜,无奈道:“只可惜了这些忠臣良将了。”

刘封眉头紧皱,将诸葛瞻放下来,刘谌乖巧地抱着小家伙,两人在旁边的石桌上玩耍,刘封仔细纸上的每一个名字,默然不语。

这一份情报不但写得十分详细,而且还一目了然,将孙权处置之人按照tài zi dǎng和鲁王党分开,还罗列了每个人的身世以及出发结果。

太子孙和,罢黜,tài zi dǎng:

吾粲,吴郡人,太子太傅,处死;

陆胤,吴郡人,陆逊之侄,下狱;

顾谭,吴郡人,顾氏族长,及族弟顾承流放;

张休,彭城人,张氏族长,流放,族弟张纯,处死;

朱据,吴郡人,朱氏族长,赐死;

陈正、陈象,会稽人,族诛,连同朝臣九人处死。

鲁王孙霸,赐死,鲁王党:

全寄、吴安,吴郡人,国戚,处死;

杨竺、孙奇连同朝臣十三人,处死。看着这一个个近乎全都熟悉的名字,刘封自己都觉的过于残忍了,顾谭和顾承流放发配,他在襄阳的时候就已知道,当时还颇为震惊,没想到孙权不仅仅处置了顾家,东

吴顾陆朱张四大族都被他清理了一遍。陆逊被孙权发配远征夷洲,归期无限,张家、朱家、顾家的族长都被处死流放,而柳纯所列出来的每一个名字,必定都是每个家族的杰出人物,这对四大家族来说,无疑

是灾难性的打击。

半晌之后,刘封才长叹一声,缓缓道:“不想孙权英明豪杰一世,晚年却如此多疑弑杀,非但一世英名尽毁,恐怕他此举不但不能震慑江东士族,反而适得其反呐!”

董允点头道:“孙和被罢黜,以孙亮为太子,孙亮年仅五岁,孙权想借此安排亲信,以防重蹈覆辙。”刘封心中一动,才想起来东吴此事比历史上提前了好几年,如今魏蜀吴三国的皇帝都年纪幼小,老臣势大,莫非也是天意?

第823章 休养生息

刘封言道:“江东局势,被孙权用武力打破,这与当年孙策进入江东之时,手段颇为相似,必定生乱。”

董允点头道:“正是如此,孙权此次悍然出手,借机打压众多家族,此时东吴想必人人自危,人心惶恐,暗流涌动。”

江东大族实力最强的莫过于陆顾朱张,但还有许多土着大姓,他们家族人口众多,还拥有大量土地,家族与家族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相比于这些世家,孙氏一族算是出身寒门,孙坚之父种瓜为业,孙坚虽然自称孙武后裔,但也只是当过县吏而已,如果不是平定黄巾之乱有功,恐怕很难出头。孙坚背叛四世三公的袁术,攻打身为汉室宗亲的刘表,孙策进入江东之时,也是一场腥风血雨,陆康、刘瑶、华欣、王朗,无一不是当时名士,父子二人可谓是靠着攻杀

朝官、杀戮名士立国开基,江东大族对其定然潜藏不满。所以孙权继位之后,又开始重用江东大族之人,顾雍、朱据等等,在战事平息之后,双方暂时取得了一种表面上的平衡,但随着老一辈族长死去,孙权年迈,双方的默契

渐渐消失,孙权大概也有年迈无力之感。

当年孙策围庐江,陆氏宗族包括陆康在内死伤众多,陆氏和孙氏本就有血仇,孙权病危之际,将陆逊发配海外,只怕也是担心旧事复发。

这一次将矛盾彻底激发,孙权的手段比之孙策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江东的局面进一步恶化,人心涣散,似乎一触即溃。

“若此时能够发兵,或可一战而定!”刘封思索片刻,摸索着下巴,眼中精光闪烁。“殿下万万不可!”董允吃了一惊,忙阻止道,“如今国丧期间,不易出兵,再则东吴虽有内乱之象,但孙权尚能控制局面,一旦出兵,反倒叫他们摒弃前嫌,何不隔岸观火

,叫其自乱?”

“嗯,倒也有理!”刘封一怔,不由想起当年郭嘉遗计定辽东的计策来,而且说实话蜀汉的屁股也还没擦干净,的确不是出兵的最佳时机,只好暂时放下这个念头。而今陆逊不在,极有可能老死在夷洲,孙权的回光返照不知道能持续多久,内无能臣贤嗣,外无军师大将,青黄不接,内部混乱,各种矛盾一齐爆发,很有可能会崩盘,

还要再等机会。

董允知道刘封虽然喜欢弄险,但在大局之上还是十分稳重的,如今诸葛亮和关羽都不在了,全军上下,决策都出自刘封一人之手,更不能有丝毫差池。

见刘封并未冲动,松了一口气,又道:“除此之外,洛阳危局也暂时解除了,司马懿已经被调往邺城。”

“哦?”刘封眉毛一挑,讳莫如深地一笑,“司马懿此番回朝,千夫所指,我倒要看他如何化解。”

董允却叹了一口气,似乎有些惋惜:“谁料那胡昭竟会与张角是同门,想当年黄巾贼导致天下大乱,张角妄图称帝,胡昭退隐山林,不问世事,终究还是被黄巾所累。”刘封摸着长出来的胡茬,嘴角牵动,一阵冷笑:“胡昭也不过是沽名钓誉罢了,其心机之深,远非你我所能忖度,司马懿为其学生,黄巾余孽这个名号,是洗也洗不掉的,

除非他欺师灭祖。”

董允微微一怔,忽然想起来刘封也曾去过太平谷,胡昭为黄巾军的身份,就是在太平谷被揭穿的,消息传出,天下震惊,甚至还有人不敢相信。

但崤山青冈峰孟家在江湖上的地位极高,绝不会胡乱说话,更何况孟家还与张角有姻亲关系,在众多江湖人的逼问之下,孟家也不得不出面,证实了此事。

有了孟家的认定,胡昭的身份基本被确定,如此一来,本为世家代表的司马家族,却出了个黄巾余孽,司马懿的身份变得十分尴尬。曹爽正和司马懿暗中较量,二人不分上下,但这个消息一传出,曹爽岂能放过,连夜飞奔邺城,亲自将消息告知曹芳,朝堂上下一片震惊,除了曹爽之外,甄家连同与甄

家亲近的大臣也都对司马懿群起攻之,司马孚、蒋济等人理屈词穷,无力招架。

经过早朝讨论,最终决定将司马懿从豫州调回朝廷,如此危险的人物放在中原,怎能让人放心?

沉默片刻,董允苦笑道:“司马懿此番回朝,只怕不是曹爽之敌,大将军一职,非曹爽莫属。”

“让曹爽当大将军,不好么?”刘封挑眉一笑,长出一口气,“今年新取河东、洛阳等地,兵马正需要修养,东吴内乱,曹魏也需要恢复元气,正好大家都罢息刀枪。”

董允点头道:“殿下此言,与费公不谋而合,连年征战,是该休养生息了。”

刘封又问道:“西域方面,情况如何了?”

董允道:“西域有郭将军训练兵马,已经初显成效,新兵训练都是出关剿贼,玉门关、阳关外百里之内已被肃清,百姓客商无不称颂。”

“信鸽训练成效如何了?”早在洛阳的时候,刘封就听说信鸽已经在西凉境内开始使用,心中颇为期待,这东西在这个时代可是一件利器。

“信鸽已经在汉中、天水、金城、武威、长安等地陆续驯养使用,一日之间可传递千里之外的消息,着实叫人惊叹。”一说起信鸽,董允也双目放光,看着刘封露出了敬佩之色,这东西也不知道刘封是如何发现的,自从帮助羌人征讨匈奴之后,便派人寻找信鸽驯养,当时连诸葛亮都觉得

匪夷所思,不想竟然真的有用。

刘封欣慰地点点头,吩咐道:“很好,可多拨一些经费,信鸽必须打量投入使用,两军交战,一字千金,此事绝不能拖延。”

董允自然也知道消息灵通的重要性,言道:“无需殿下嘱托,西凉有马将军亲自主持此事,汉中将原先的敬贤院改为信鸽营地,由郡守直属管辖,绝不会有差池。”刘封咂咂嘴,看向西北方向,喃喃说道:“想不到马将军不但勇武,在驯养方面竟也擅长,我倒是更期待那些大狼狗了!”

第824章 夷人杀官

刘封在成都率领百官迁都的时候,费恭和刘循也来到了南中,南安城中,王伉将二人迎接进城,李恢正在府衙等候。

岁月催人老,十余年过去,李恢已经年迈,因为常年行走在南中各郡,左腿膝盖受伤,已经僵直,只能拄拐行动,南中诸事大多都由王伉来处理。

进城之后,费恭还未来得及喝上一口热水,李恢便告知他们一个十分棘手的问题:谈稿县的官兵在去夷人部落催缴赋税的时候,同行七人尽数被杀!费恭闻言大吃一惊,眼下正是敏感之际,离开成都之时,刘封还让他尽量安抚夷人,尤其是高定已经被他慑服,只要晓以利害,让夷人安心即可,却想不到出了这么大的

变故。

王伉皱着眉头,神色凝重:“谈稿县令朱素已经带兵去了螺髻山,我已经派人快马告知于他,不可贸然攻打螺髻山,等候命令!”

费恭言道:“杀害官兵,等同zào fǎn,这夷人的胆子也未免太大了,不知高定是否知晓。”李恢言道:“高定虽为夷王,但夷人其实分为六部,每部都有土司,基本都是各自独立,互不干涉,螺髻山是布苏部落的夷人,往年都是按时交赋,为何这一次公然反抗,

还敢杀害官兵?”“其中必有蹊跷!”王伉眉头紧皱,沉吟道,“布苏部落的土司与官府向来和睦,此人年纪虽然不大,却颇有远见,六部之中,布苏部落的夷人也与汉人交往最多,生活也最

好,为何要自断其腕?”

李恢问道:“可曾再派人去调查?”

王伉点头道:“此去传令,我已嘱咐报信之人仔细查探清楚……”

“郡守大人,大事不好……”就在此时,一位年轻人匆匆而来,天气虽冷,两鬓只见却有汗珠,看到费恭二人一怔,后面的话也硬生生忍住了。

“吕校尉,不妨事,这二位乃是燕王派来,调查南中之事的,”王伉微微点头,指着二人介绍道,“此乃是安夷将军费恭,这位乃是奉车都尉刘循。”

“原来是二位!”来人点点头,显然他也早知道刘封会派人来,当下抱拳道,“在下南夷校尉吕祥,家父吕凯。”

李恢问道:“有何消息传来?”

吕祥眉头紧皱,答道:“昨日派去谈稿的哨马至今未归,恐怕有了意外……”

“什么?”王伉脸色大变,沉声道,“莫非这也是夷人所为?”

“竟有此事?”李恢灰白的眉头再次蹙起,微微闭上眼睛,极力思索。

刘循言道:“南中形势复杂,舍弟暗中派人告知于我,夷人中有人与他暗中联络,恐怕也与此事有关,吾等还是要尽快行动,在此胡乱猜测,无济于事。”

“对,事不宜迟!”李恢听了刘循之言,猛然睁开眼睛,露出了久违的精光,缓缓道,“谈稿之路恐怕已经不通,不如直接去定笮,向高定问明情况。”

王伉犹豫道:“若是高定有反心,岂不是有去无回?”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费恭站起身来,双目微凛,“吾奉燕王钧令前来南中,就是要去见高定,绝不能让夷人再起兵祸。”

刘循也道:“我也要尽快前往交趾与舍弟相见,只要能说服舍弟来降,夷人中反乱之人便可轻易找出,你我两头行动,不可拖延。”

李恢点头道:“好,我马上派人为二位带路,早去早回。”

吕祥言道:“南中各郡,我最为熟悉,属下愿与费将军一同前往定笮。”

李恢略作沉吟,言道:“也好,夷人之事,你最为熟悉,有懂得夷语,有你带路,倒也方便。”

王伉也知道军情紧急,对二人言道:“此去定笮,必定是龙潭虎穴,凶险十分,务必要小心谨慎,如果出现什么意外,马上派人来报信,我们也好接应。”

几人商议已定,费恭和刘循草草吃过午饭,便马不停蹄地离开了太守府,刘循赶往交趾,费恭和吕祥直奔定笮。到了南中之后,群山环绕,道路更加难行,许多原本废弃的道路在这几年被逐渐修复,但在崇山峻岭之中,也只是在半山腰开凿出的几条小路,仅能容一人通过,一边靠

着悬崖,一个不小心都有可能滑落深山。即使是吕祥,显然对这片地区的道路也不甚熟悉,好在吕祥对于这些道路十分熟悉,甚至还抄了近道,连同三名士兵,也不知道翻越多少山岭,终于在第二天天黑的时候

,看到了一条茫茫大河。“这便是牂牁江,”吕祥指着那一条弯曲宽阔的大河,“夷人六部就是分布在牂牁江两岸,武、乍、布三系在牂牁江以西,属于越雟郡管辖,而默、糯、恒三系则在牂牁江以

东,属于牂牁郡。”

“原来如此!”费恭和几人坐在山岭上吃着干粮,听吕祥娓娓道来,果然对夷人的情况十分熟悉。吕祥又道:“定笮属于牂牁郡管辖,高定所在为恒苏部落,本在卑水一带,但自从高定被封为夷王之后,便从恒苏部落脱离出来,在定笮月亮谷建立夷人王庭,以示与其他

六部不同。”

费恭认真地听着,问道:“定笮离此处还有多远?”

吕祥言道:“高定所选的月亮谷,最为壮阔秀丽,不仅如此,还冬暖夏凉,自然距离牂牁江不远,过了这条大江,就是定笮境内,用不了半天,就可以抵达月亮谷。”

“好,事不宜迟,我们就在天黑之前赶到月亮谷。”费恭将最后一块牛肉干塞到嘴里,拍着手站起身来,望着远山连绵,目光熠熠。

江岸对面的地形相对宽阔,苍穹之下,一片平坦之地,周围群山连绵起伏,看到宽阔的江面江水奔涌,费恭的眉头又皱了起来,他发现江面上没有桥梁。

“我们该如何过江?”费恭扭头看着收拾行李的吕祥。

“要过了这条江,到了对面,就是定笮,用不了半天,咱们就可以抵达月亮谷总寨。”吕祥终于道:“否则再要绕道,还要多出两天时间来。”吕祥笑道:“江水宽阔,无法架桥,这里都有过往的渡船……”说着话站起身来,再次看向江面的时候,他也愣住了,嘴里“嘶”的吸了一口凉气。

第825章 江边小院

吕凯四处眺望,良久之后,才蹙眉道:“这处水湾,因为水势平缓,来往于两郡的客商极多,平日船只颇多,水面上十分热闹,为何现在一条也瞧不见了?”

费恭愕然,无奈叹道,“大概是最近情势紧急,传闻夷人作乱,商队也不敢轻易再到定笮去了,也有可能是有人故意阻断前往月亮谷的道路。”

“如果要绕路到下游,至少要多出两天的时间,”吕祥皱眉沉吟,无奈道,“实在不行,我们只能游过去了,不知费将军水性如何?”

费恭没来由地撇撇嘴,他自小就在江南长大,自然熟悉水性,但这大冷天的,有没有多余的衣服,就算勉强游过去,又如何去见高定?

“这条江面宽阔,而且天气阴沉,远处大雾沉沉,只怕随时会下雨,”费恭皱眉道:“我们就算游过牂牁江,至少也要半个时辰,若是中途遇上大风大雨,只怕危险。”吕凯微微点头,牂牁江河面宽阔,南中虽然很少下雪,但一旦风雨乍起,风浪极大,冷倒是不算什么了,但水中危险,也很难预料,江中怪石嶙峋,一旦被水冲撞,难保

不会撞上。

思索片刻,吕祥才说道:“如此只能沿江而下,江岸上也有不少零散人家,以打渔为生,应该能找到渡船。”

此时天空中浓雾愈重,已经看不到东边的江面,山风忽来,树梢在山间发出低沉的呜咽声,感觉即将下雨,几人急忙上马,顺着江岸向下游赶路。

往前又行了小片刻,远远瞧见前面出现一座茅舍,吕祥终于松了一口气,扭头过来笑道:“那里有一户人家,必定会有渡船。”

费恭点点头,打马加速,不多时便到了茅舍跟前,这是用竹子和篱笆围成的一座小院,院门前错落的大石头横七竖八,院子里的房屋正是典型的南中建筑。

这是一座简单的木楼,底下悬空,堆着一些柴草,有半截角楼的木桩还扎在河水中,费恭一眼就盯住了拴在木桩上的渡船,正随着波涛在水面上荡悠。

“屋里可有人在?”正在此时,吕祥已经冲着木屋内高声喊叫。

话声刚落,就见一名少年出现在门前,那少年皮肤黝黑,面容倒也清秀,身着一件青黑色的斜襟长衣,穿着阔口长裤,绣着简单的蓝白花边,正是夷人普通人的服饰。

少年脸上本带着笑容,看到四个骑马的人,不由吃了一惊,疑惑问道:“请问你们是要渡船吗?”少年的声音清脆,汉话说得倒也流畅,看来是长期居住在汉夷交界的地方,从小就学会了两种语言,一边打量着几个人,转头向屋里叽里咕噜的说了一句话,这次费恭却

是没有听懂。不多时便从里面走出来一名老者,头上裹着蓝色的头巾,层层叠叠,面容朴实,亲切笑道:“马上就会有大雨,现在过河很危险,还是先进屋里来歇一歇,这雨来来得快,

去得快也快,一顿饭的功夫就过去了。”

吕祥看向费恭,言道:“南中的天气的确如此,先等等吧!”

费恭抬头看看天色,也知道风雨将至,而且就那么一艘小船,一阵大风吹来,恐怕就要翻船了,只能暂时忍耐焦急,将马匹拴好,一起进了木屋。屋内的摆设十分简单,显得颇为宽敞,老者热情亲和,吩咐那少年倒了热水,吕祥本就是负责整个的南中巡检,却没想到这里还有单独的一户人家,便问道:“请问老丈,

你们一直在这里吗?仅有你们祖孙二人?”

老者笑着点点头,却又叹了口气,慨然道:“我们在此已经有五六年了,儿子随着汉茗商号的商队去西域了,就只有我们爷孙俩。”

“哦,原来如此!”吕祥点头,笑道:“去一趟西域,至少也要半年时间,火把节之前赶得回来吗?”“他才去了三月,大概要到明年了!”老者叹了口气,火把节是为了祭祀火神,也是夷人的新年,不能团聚,自然也有遗憾,旋即又淡然笑道,“不过因为无妨,他从小就想

到山外去看看,现在加入汉茗商号,也是他的福气。”

“大爹,等我长大了,我也要组建商队,去西域,去大漠!”正在这时,提着水壶的少年走进来,听到他们说话,也赶忙插嘴。

“好,再等三年,你本事学好了,就跟着你阿爸去吧!”老者爱怜地笑着,看了费恭一眼,笑道:“你是汉家的儿郎吧?”

费恭点头道:“正是,初次来南中运送茶叶,不想竟走错了路,”又指了指吕祥,“这是我的朋友,他也是南中人。”

吕祥皱眉问道:“以往这牂牁江大湾都是人舟争渡,十分热闹,怎么今日不见一人?”“唉!”老者叹了口气,言道,“既然你也是南中人,想必你也听说了,六部中有人想要违背夷王的旨意,与东吴暗中勾结,前几日听说布苏部落还杀了官兵,这时候谁还敢

出门呐?”

“倒也是!”吕凯皱起了眉头,正好说话,却听见外面树叶哗啦啦作响,转眼之间,倾盘大雨已经倾泻而下,费恭起身走到门边,看着大雨瓢泼,眉头微蹙。

老者安慰道:“不比较急,过不了多久,这雨就能停了。”

“不会耽搁行程的。”吕祥也站起身,从窗户外看去,忽然吃了一惊,指着远处,“你看那边,好像有人来了!”

费恭抬头,果然看到密集的雨帘之中,一队人马正往这边飞驰过来,已经能听到马蹄声,大雨倾盆,一时也看不清楚,只依稀看到七八个身影骑马往这边过来。

“怎会有这么多人骑马?”吕祥吃了一惊,和费恭相视一眼。

这么多坐骑,可不是普通人能养得起的,尤其是在南中更是缺马,夷rén dà多都是用牛马来拖运东西,显然来人也很可能是某个较大的势力。“先躲起来吧!”费恭微微皱眉,不知道这些人是同样要过河的还是来避雨的,非常时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第826章 来者不善

费恭和吕祥躲到了隔壁的小隔间里,正是爷孙俩住宿的地方,这一间铺着一张小木床,墙壁上挂着蓑衣和渔网,还有一张磨损的弓和几个刀叉。

马速极快,那群人已经到了木屋边上,都戴着斗笠穿着蓑衣,几人在外面拴马,有两人率先进了屋内,老者已经在门口迎接:“几位是要过江吗?”

“过江作甚?”当先一人声音粗豪,将斗笠摘下来,抖着身上的雨水,言道:“我们在这里避避雨,没你们的事,弄点热水来就是。”

费恭和吕祥在隔壁,听到这人如此蛮横,都微微皱眉,尤其是吕祥,他负责整个南中的治安,自以为治理的还不错,想不到还是有如此霸道欺人之事。这木楼是以木桩和竹子所造,隔层之中还有缝隙,两人从细小的缝隙之中看过去,说话的人一脸胡茬,面目黝黑,眼神略显凶恶,另一人却是背对着他们,正将蓑衣解下

来,看不清容貌。

“快去烧水,雨停之后送你半只牦牛腿,不会让你吃亏的。”背对着他们的那人声音低沉,语气缓慢,却透着一股上位者的威严。

老者看这几人腰中带刀,语气不善,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但也不敢违拗,转身到左侧的房间里去烧水。

等那人取下头上的头巾转过身来的时候,才看清这人竟是个癞痢头,两只眼睛一大一小,左眼的眉骨上还有一道刀疤,这人面容狰狞,却是汉人的容貌。

黑脸大汉有些烦躁,站在门口看着外面的大雨,骂道:“这雨来的太他娘巧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停,可别耽误了行程。”

“冬日的雨,来得快,去得快,不用着急!”癞痢头坐在用数截竹杆做成的凳子上,发出嘎吱吱的响声,缓缓道,“今晚一定能赶到母敛。”

片刻之间,其他几人也拴好了马,都到屋里来避雨,共有七人,一进屋之后,小楼便显得拥挤不堪,地上都是水渍,各自甩着身上的雨水,骂骂咧咧。

“黄管家,这屋后面还有五匹马,我看好像是官马!”

最后走进来的一人来不及摘下斗笠,快步走到癞痢头身旁,低声说道。

“嗯?”癞痢头双目微缩,一双眼睛四下打量,马上就看到站在房门口的少年,盯着他沉声道,“小子,你过来!”

少年手扶着门框,反倒退了一步,似乎有些畏惧,看着这些人不敢说话,没有了刚才的活泼激灵。

“你这屋里是不是藏了人了?”癞痢头双目微缩,嘴角泛起一丝冷笑,“是不是官兵在里面?”

“啊?”少年吃了一惊,连忙摇头道,“没……没有!”

但他这一说,其他人也都警惕起来,齐刷刷盯着门口,那黑脸大汉更是用手按住了刀柄,眼神闪烁不定,杀气隐现。

“哼,没有?”癞痢头站了起来,缓步走向门口,对着房间沉喝道,“不知里面是哪位军爷,可否见上一面?”

“里面官兵!”少年见癞痢头走过来,忽然壮起了胆子,张开双臂走了出去,拦在门口。

“滚开!”黑脸大汉恼怒,将少年一把推开,“老子办事,你敢阻挠?”

少年惊呼一声,跌跌撞撞向后退去,正好老者从房间里听到声音走出来,急忙扶住了少年,经怒道:“都是来避雨的,雨过之后各自散去,何苦争执?”

“嘿嘿,偷听了我们的秘密,谁也别想活着离开!”黑脸大汉冷笑着,走向了房门口,一只脚刚踏进去,发出一声闷哼,抱着胸口跌跌撞撞地又退了出来。

“啊——”黑脸大汉大怒,抽出了腰刀。

“敢动手,活得不耐烦了?”癞痢头拦住了黑脸大汉,冷冷看着房门,“还不出来受死?”

“大家不要动手,不要动手,”老者将少年推到厨房门口,快步走到黑脸大汉面前,双手挥舞,“官府有规定,不能械斗,不能械斗啊!”

“哼,官府算个屁!”旁边光芒一闪,另一人已经拔刀出鞘,顶在老者胸口,冷笑道:“你这老狗,再动一下,老子先一刀砍了你。”

“大爹!”

少年脸色苍白,便要冲过来,那癞痢头眼角瞥见,猛然抬脚,少年猝急不防,正中胸口,被一脚提到了竹子栅栏外面。

噗通一声,泥水四溅,所幸那里是一片菜地,少年摔得倒是不重,但那一脚却让他一时喘不上气来,跌倒在泥地里半天爬不起来。

“你们这群畜生。”

老者厉吼一声,便要冲过去,拿刀之人冷笑一声,骂道:“老东西,你这是找死。”

费恭和吕祥看那人举刀便要砍下去,惊呼出声,赶忙向外冲去,还没走出门口,便听到一个声音大喝道:“住手!”

这人声音极大,宛若雷鸣,甚至透着一股威严。

费恭一愣,吕祥本已经准备冲出门,听到声音,不由一怔,两人顺着缝隙往外看去,只见从门外又进来两人,此时大雨已经停了,只有稀稀拉拉的雨珠。

这两人都是夷人打扮,当先一人身材壮硕,眉重眼亮,鼻直口方,三十出头年纪,膀大肩宽腰板笔直,是典型的夷家男子形象。

那人此时双手握拳,一脸怒色,大步进到屋内,面对六七人,竟然丝毫不惧,在他身后,是一名二十多岁的年轻夷人,虽然比不得前面那人硬实,却也是身材魁梧。

这人一声喝,拿刀的人也停了手,所有人都看向了这两人,神色不善。

那人指向拿刀之人,冷声道:“放了他!”

拿刀之人的刀还举在半空,扭头看了一眼癞痢头。

癞痢头缓缓向前走了两步,背着手打量着壮汉,冷冷一笑,摆摆手,拿刀的人将老者一把推开,冷哼一声。

癞痢头盯着壮汉,阴笑道:“老子今天本来不想杀人,可是有人要拦着,老子就偏偏要见见血。”

壮汉微哼一声,冷笑道:“你们是哪个山寨的?胆敢在牂牁江边上杀人,就不怕水神降下灾难吗?”“哈哈哈,待会老子把你扔到江里喂鱼,看水神会不会救你!”癞痢头眯起眼睛,似乎还要说话,下一刻却豁然抽出腰刀,一刀斩向了壮汉的面门。

第827章 果基英虎

谁也想不到癞痢头如此阴险,猝起发难,只见一道寒光闪过,刀刃就到了那人面前,在里面的费恭和吕祥吃了一惊,这时候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就在大家惊呼的时候,却见那壮汉低喝一声,已经侧身闪过,速度却也极快,癞痢头一刀砍空,便觉得身侧劲风忽起,壮汉已经一拳照着他的太阳穴打过来。

“堂主,这夷狗的身手倒是不弱。”朱家堡众人都是在旁看热闹,有人抱起双臂,笑道:“约木基,可别败在一条夷狗的手下。”

癞痢头双目微寒,只能后退一步,脖子后仰,手腕一转,手中刀已经朝着果基英虎的小腹拉过去。

这一刀的角度的确刁钻,壮汉赤手空拳无法拦阻,倒也不敢与他硬碰硬,后退数步躲过。

“小子,有些本事,报上名来!”癞痢头重新打量着壮汉,目光阴冷,显然已经动了杀机。

两人打斗的时候,其他人都已经四散分开,老者趁此机会跑出去将少年扶起来,看他并没有受重伤,才松了一口气,也不敢进屋,就在外面观望。

壮汉冷然扫视着几人,缓缓说道:“果基英虎!”

“是你?”癞痢头脸色微变,握着刀的手却手指连动,抓得更紧了,指节发白。

不仅癞痢头脸色变了,其他几人也都脸色微变,面面相觑,甚至出现了一阵骚动。

“是他?”房间里,吕祥也惊咦出声。

“谁?”费恭皱眉问道。

“他正是夷王高定的次子,”吕祥若有所思,小心地注视着外面,解释道,“果基英虎是夷人的名字,他的汉名叫高速。”

“哦,原来如此!”费恭微微点头,高速他确实知道的,高定共有两子,长子高铁,次子正是高速。费恭刚才看到这高速的身手还算不错,只是招式不算十分高明,若是普通人,以他的力量和速度,对付三五七八个不在话下,但这癞痢头的刀法却十分凌厉,明显是练过

武功,高速恐怕不是对手。

明明看到对方一群人佩刀拿剑,高速还是敢于挺身而出,光凭这一点气度和胆量,就没有辱没了大夷王的名号。

“果基英虎?”瘌痢头在一阵吃惊之后,忽然嘿嘿冷笑道:“没想到竟是大夷王的人,不过在这里遇见,老子要让你老虎变成病猫。”

“哈哈哈,就算是大夷王的儿子又如何,我们只尊敬真正的强者,可不是凭借着先人的庇护来威吓别人。”这些人在听到高速的名字之后,不仅没有半分敬畏,反而在吃惊之后嘻嘻哈哈取笑起来,这让费恭和吕祥深感意外,这些人看装扮大多都是夷人,为何会对大夷王如此不

敬?

“你们可是朱家堡的人?”高速扫视众人一圈,终于发现了他们的身份。

“嘿嘿,认识就好!”瘌痢头咬牙冷笑,“当年大夷王害死了我们的朱褒兹莫,我们朱家堡永世会记住这个仇,只有毕摩才能号令朱家堡,大夷王又算得了什么?”

瘌痢头此言一处,所有人都面露愤恨之色,费恭和吕祥也是吃了一惊,想不到这些人竟然是朱褒一族,怪不得如此飞扬跋扈。“兹莫就是土司,夷人部落的最高统领者,但毕摩却是神使,是夷人与火神、水神等诸神之间的沟通者,受到所有夷人的敬畏,不属于任何一个部落,”吕祥怕费恭不明白

,低声地解释着,

“当年朱褒被杀之后,燕王宏仁,传令只诛罪魁,不追究族人,但朱家却从此脱离了夷人六部,搬迁到牦牛县的朱家堡,拒不接受夷王号令。”

费恭冷哼一声道:“看来这朱家堡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吕祥轻叹道:“丞相和燕王早就吩咐过,在南中尽量保持夷人自管自主,只要按时交纳赋税即可,朱家堡虽然独立,但每年从不拖欠赋税,我们也不好过分追究,不想竟是

如此跋扈。”“黄管家,既然他是大夷王的儿子,我倒想试试他的本事如何,你拿着武器,就算杀了他,也是会被族人耻笑,”在一片嬉笑和怒骂声中,那黑脸大汉上前一步,冷声道,“

让我用夷人的方式和他决斗,这样才能让人心服口服,就算到了毕摩那里,我们也有个说法。”

“嘿嘿,好办法!”瘌痢头闻言阴声一笑,收了刀退后几步,眼中寒光闪烁,寒声缓缓道,“约木基,这可是决斗,伤残生死无论!”

黑脸大汉缓缓点头,眼中露出凶光,上前一步看着高速:“果基英虎,你敢应战吗?”

“哼,要比便比,我果基英虎何曾爬过谁?”高速微哼一声,怡然不惧,将头上的头巾解下来,一圈圈缠绕在胳膊上,这是夷人决斗的仪式。

那叫约木基的大汉等高速缠好了头巾,才低喝一声,欺身上前,一拳向高速打了过去。

高速低吼一声,不躲不闪,竟也是握住拳头迎了上来,约木基见对方如此,微有些吃惊,可是同伴都在边上,自然不好示弱,两只拳头竟然生生地碰在一起,发出闷响。

高速面不改色,约木基却感觉拳骨宛若碎裂一般,一阵剧痛,心叫不妙,高速却根本不容他多想,另一只拳头挥打过来,约木基欲要闪躲。

却不料高速名如其人,出手速度极快,如同猛虎扑食,彪悍迅捷,根本不容他做出反应,砰的一声闷响,已经被一拳打在了肩膀之上。

“啊——”

约木基大叫了一声,肩上传来剧痛,他刚才听到一声脆响,猜测胛骨被对方打碎了,火辣辣的钻心疼痛,一条胳膊已经废了。

但既然是决斗,高速又怎会手下留情,面沉似水,欺步上前,双拳上下齐出,一拳砸向对方的面门,另一拳对准了约木基的腹部。

就在此时,忽然边上寒光一闪,有一人竟然是拔剑从斜刺里冲着高速直刺过来。

这人与约木基平日交情不错,看到高速如此厉害,一招就把约木基打残,若当真让他再双拳击中,就算不被打死,恐怕也只剩下半条命了。费恭在门口看得清楚,见到有人从旁偷袭,低喝一声“无耻!”已经持剑闪身而出。

第828章 木屋厮杀

朱家堡的人虽然不受官府管制,而且这是夷人内斗,官府更是不能擅自干涉,否则便会引起更大的冲突,这对南中的安定极为不利。但费恭此行,主要目的是为了打探高定的意图,刚才看高速的所作所为颇有侠骨,但这朱家堡的言行,不但飞扬跋扈,还如此卑鄙无耻,就算不是官兵,他也会出手帮助

高速。

眼见那一剑便要刺中高速,费恭十分焦急,眼前还有两个人挡着他的去路,剑已经出鞘,救人却似乎有些迟了。

就在他焦急之时,却见到跟随高速的那夷人口中含住一支小竹管,在剑尖便要刺中高速之时,数根极细的寒光爆射而出,奇准无比地射入那人的咽喉中。

铛啷啷——

长剑立时脱手,那人捂住咽喉,连退数步,瞳孔不断放大,下巴处的皮肤很快变成紫黑色,随即向后仰面倒在地上,只抽搐两下,便寂然不动。

“夺魂针!”有人惊呼一声,再次向后退开。

砰!与此同时,高速的两只拳头也同时击中了约木基,约木基嘴里发出古怪的闷声,整个人如同抛出去的沙袋一般飞了出去,这木屋也建成好几年,竹子木桩有些腐朽,被约

木基尸体一撞,便砸开了一个窟窿。

所有人都大吃一惊,瘌痢头气急败坏,咬牙切齿,扭头看到了冲出来的费恭,也不管他是什么人了,厉声道:“杀光所有人!”

心知那名护卫武器的厉害,瘌痢头喊了一声之后,身影前欺,持刀斩向了那人。

高速闻声转过身来,看到那一刀已经斩出去,想要救人已经来不及,而那人也来不及发出第二道竹筒暗器,躲避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刀光斩来,目露绝望之色。

铛!

就在此时,费恭恰好赶到,挡住了这一刀,只觉得手臂微微一沉,这瘌痢头的力量竟然也不小。朱家堡的人听到那一声命令,面色狰狞,各自拿出兵器,高速身后一人瞅见时机,从后面偷袭过去,一刀砍在了高速的背上,高速闷哼一声,向前一阵踉跄,忍住剧痛,

厉吼一声,足下一挑,将先前那人的长剑挑起,探手抓住,挥剑向后撩去。那人没想到高速的身手如此敏捷,正举剑向前扑过来,却被对方剑光扫中,整个人身形一滞,只听哗啦啦一声响,肠子等内脏便流了出来,洒落一地,一股恶臭扑鼻而来



高速此时已经是退到费恭身边,和他的那名护卫三人背靠背站立,背后的衣服被刀刃切开,鲜血淋淋,瞪着周围的几人,谁也想不到竟会发生这种事。

“杀,杀光他们,一个不留!”转眼间地上便倒下两人,都是自己的同伴,瘌痢头大怒,面色狰狞,拿到斩向了离他最近的费恭。

同伴被杀,剩下的几个人都被激起凶性,本来是仗势欺人,却没想到被人所欺,平日里何曾受过这等窝囊气,一个个神色狰狞地扑上来。

此时也不管高速就是夷王之子,更不问费恭到底是不是官兵,这些都不重要了。

瘌痢头一刀往费恭砍过来,费恭早就看过这人的刀法,双目微凛,丝毫不做犹豫,顺着刚才的剑势,长剑上挑,沿着刀刃只听“兹拉”一声,瞬间刺中了瘌痢头的手腕。

瘌痢头一声怪叫,手中大刀脱手而落,费恭长剑继续斜挑,剑光划过,将瘌痢头从腰间到肩头的衣衫斜划开,只需再往里面寸许,要将他也开膛破肚。瘌痢头一时间呆住,手脚冰凉,竟是如同石头一般,站立动弹不得,费恭宝剑架住身后的钢刀,飞起一脚,如法炮制将瘌痢头也一脚踢出了房门,跌落在菜地中挣扎不起



瘌痢头和约木基是朱家堡的带头人,两人同时倒下,众人都大惊失色,一阵死寂,忽然又有两rén dà叫着齐齐冲出,直往费恭攻过来。

费恭微哼一声,不等那两人的兵器近身,顺势出剑,一剑便刺入了一人的胸口,随即手腕一转,剑刃在那人血肉之中旋转了一下,那人发出短促的惨嚎,便已经断气。

剩下的一rén dà惊,大刀几乎是胡乱挥舞着砍过来,但只冲到一半,便已经倒下,原来是刚才那名护卫又发出了一计竹筒毒针。

朱家堡七人,被细针毒杀两人,约木基和瘌痢头倒在屋外,费恭和高速各杀一人,等吕祥带着三名护卫冲出来的时候,屋里面只剩下了两人了。

转眼之间,双方形势急转,本来人多势众的朱家堡变得势单力薄,面对凶神恶煞的八名大汉,那两人吓得魂飞魄散,脸色大变,怪叫一声冲出了房门。

吕祥带人追出来,那两人却是分头逃走,马上派三名护卫骑马去追,杀了朱家堡的人,此事非同小可,而且还将高速牵扯进来,在这敏感时候,绝不能让消息传出去。

那名护卫扶着高速坐下来,从怀中掏出药草为他包扎伤口,费恭闪身出门,看了一眼吓得呆滞的祖孙二人,暗自摇头,走到菜地里检查了一遍,叹道:“都死了。”屋里面血腥味和臭味混合着,十分难闻,费恭走到祖孙二人面前,从怀中掏出两串钱,无奈道:“毁了老丈家园,着实愧疚,此地也不安全了,你们还是换个地方安家吧!



“不不不,使不得,使不得……”老丈吓得连连倒退,此时再看费祎,宛若杀神一般,眼里都是敬畏之色。

不多时,三名护卫也都先后回来,逃走的两人一人被追杀而死,另一人却仓皇跳江,不知所踪。

费恭和吕祥眉头紧皱,这个人 逃脱,只要让他逃回朱家堡,朱家堡的夷人要是以次来做文章,后果不堪设想。

“此处已经不安全,阿公随我们一起渡河去定笮吧,我会为你们安排住处!”正忧心之时,高速披着一件从死人身上剥下来的衣服走出来。

事已至此,已经无奈,吕祥暗探一口气,转身抱拳道:“在下庲降都督府南夷校尉吕祥,想去拜见大夷王,可否同行?”高速有些意外,看来吕祥二人片刻,忽然笑道:“不要说吕校尉是庲降都督府的官差,就是你们刚才救我一命,也必须要带你们去月亮谷酬谢。”

第829章 月亮谷

那艘小船根本无法承载马匹,吕祥干脆打发三名护卫将所有的坐骑带回邛都,先在那里等候消息,告知越巂郡守注意朱家堡的动静,定笮有什么变化,让也好及时向李恢

他们汇报。

那祖孙二人惊魂未定,但他们也知道了高速的身份,没想到就是大夷王的儿子,顿时忐忑中带着几丝激动,尤其是那个少年,看着高速充满了崇拜。

屋里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就几件衣服,一把火烧了木屋,将那些人的尸体也一并烧掉,几个人解下小船,开始渡江。

大雨刚过,风浪还不小,但老者显然常年驾船,倒也平稳,分两次将几人渡过牂牁江,对岸就you mǎ头,路程不远,最多半日便到定笮。

高速因为受伤,大家都走得较慢,一路上说说走走,都是一些闲话,那少年倒也健谈,好奇地问东问西,也知道了他的名字叫阿木铁布。吕祥和高速都很默契的没有提及任何官方之事,吕祥不知道高速是否和高定一条心,而高速对吕祥同样也有戒心,甚至可能还怀疑吕祥的身份,在这种敏感时期,一切只

能到高定那里再见分晓了。

定笮夷寨是座古寨,也是夷人高层聚集之地,毕摩作为夷人的精神领袖,就居住在月亮谷之中,据说这里是月神留给夷人的圣洁之地。

诸多山寨依山靠河,吊脚楼鳞次栉比,依据山势逶迤而上,远远望去,就像布满在巨龙身上的鳞片一般,此时在夕阳的映照之下,显得气势非凡。

吕祥虽说是巡查南中的都尉,但也是第一次到月亮谷来,渐近定笮,远远望见,与费恭一般,心中暗自喝彩,夷寨这些独特的建筑,果然令人叹为观止。夷人分为六部,虽然都属于月亮谷统辖,但都分别聚居在牂牁江不同的山岭之中,平日里各自独立,只是保持联系,一有事情,便会迅速聚在一起,最远的糯苏部落,距

离月亮谷有三天的路程。

过江之后,便很少看到汉人,不过有高速带路,就算费恭和吕祥装扮十分惹眼,但一路之上倒也没有阻拦,反倒庆幸在河边遇到了他,否则去月亮谷恐怕也不会顺利。月亮谷在几座山岭之后,穿过两座天然洞穴,还要坐船穿越一片溶洞,再走了几条羊肠小道,终于到了一座山脚之下,抬头仰望,山顶上古木参天,有几座吊脚楼在山林

之中若隐若现。这样隐秘的地方,别说攻打了,外人进来,恐怕连找都找不到,而且那些山洞水洞和小路,都十分曲折,就算来了千军万马,也无济于事,此处十分清幽,草木葱翠,即

便是冬天也不觉得寒冷,可称为洞天福地了。

正感慨之际,忽听到有声音从高处叫道:“什么人?”

话音刚落,从树顶上便有几个脑袋探出来,不但手里拿着弯刀,还有人举着弓箭。

吕祥吃了一惊,费恭倒是老神在在,果然那几名夷人看到高速的时候,全都收起武器,神态恭敬,躬身行礼道:“小王子,你回来了!”

“回来了!”高速微微点头,指了指费恭二人,言道,“他们是我的救命恩人,如果不是他们两个,我恐怕都回不来,我要带他们去见大夷王。”

那夷人道:“小王子请进!”既然有高速在,虽然疑惑这两个汉人的来历,但他们也不敢拦阻。

高速微微颔首,笑道:“随我来吧!”

费恭和吕祥紧随其后,转过几株参天阔叶大树,往森林深处走去,此时夜幕降临,山林中光线更加暗淡,一阵阵寒意袭人。走了一阵,高速忽然叹道:“谈稿县的事情,月亮谷这边也得到了消息,布苏部落的人杀了官兵,父王大为震怒,传令布苏土司来月亮谷,等了三天不见人,才让我去谈稿

县城调查消息,这件事十分蹊跷,等见了父王,还请二位耐心商议。”

吕祥点头道:“这我知道,大夷王现在代表的可是整个夷人的立场,他要考虑夷人六部的利益,若是一个错误,可能会让数万夷人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费恭却问道:“你去了谈稿,那谈稿县令如何回话?”

高速却叹了口气,眉头紧皱,低着头没有回答,刚转过一道弯,却见一位夷人战士快步走来,拦住了几人去路。

“吉五惹古,”高速皱眉问道:“可是父王有什么吩咐?”

“大夷王说天色已经晚了,让两位客人先歇息一晚,有什么事等明天早上再相见。”

名叫吉五惹古的夷人恭敬回答,看来他们刚才还说派人先去禀告高定了。

吕祥露出焦急之色,正要说话,费恭已经抱拳道:“夷王既然有此安排,我们听夷王吩咐就是。”高速看着费恭,眼露意外之色,刚才有人去通报高定,也肯定是谁自己的救命之人,高定还不知道这两人的真实身份,眼下夷人内部混乱,自然是要先问正事的,费恭却

不骄不躁,这个年轻人看起来似乎比吕祥的地位还要高一些。

心念电转,脸上却带着歉意,陪笑道:“父王年纪大了,加上最近诸事繁多,必定劳累,倒是我疏忽了,实在抱歉。”

“无妨!”吕祥此时也明白了高定的意图,笑道,“是我们来得太冒昧了,既然如此,明日再与大王相见。”

高速对那人吩咐道:“带两位尊贵的客人先去住下,他们可是我的救命恩人,要好生伺候,不要怠慢。”

吉五惹古答应着,带着费恭和吕祥又原路返回,高速一直目送二人走到拐角之处消失之后,才径自上山去。

两人的住处就在月亮谷中,这倒让费恭有些意外,吉五惹古将他们带到了一间单独的吊脚楼中,共有上下两层,不多时便有人端来饭菜。夷人的招待十分热情,吕祥本来还担心费恭不适应夷家人的饮食习惯,夷人都是以酸辣为主,不料费恭却对夷人的菠萝饭十分钟爱,连吃了三碗,再加上几根烤熟的香草排骨,竟是吃得十分满足。

第830章 燕王使者

次日一早,在一片欢快的清脆鸟鸣声中,二人用过早饭,便有人来请他们见高定,昨晚在夜里上山,倒不觉得这里景色如何,此时再看四周,晨风清爽,绿树葱葱,远山

起伏,密密麻麻的木楼遍布其间,融为一体,令人叹为观止。

有些地方的木楼之间还有木桥相连,在山脚下还有一处山谷,那里有一片蓝汪汪的湖泊,清澈见底,波澜不惊,将山峦林木倒影其中,水光山色,宛若仙境。到了一处大寨前,只见到寨前有十多名手持刀叉的夷人战士,当先一人身形高大,头戴紫色的头巾,面色黝黑,脸上的皮肉显得肥厚,一双眼睛细长,穿着蓝色的长衫,

黑色的阔口裤,领口和袖口、裤脚都绣着银色的图案。

那人看到费恭二人,上前几步,右手放在胸口,躬身行礼道:“我是果基步金,夷王的长子,奉命来迎接吕校尉。”

吕祥一怔,却也释然,既然高速与高定见过面,自然也不会隐瞒自己的身份,当下抱拳道:“末将奉燕王及李都督之命,前来拜见夷王。”

费恭打量着果基步金,这人就是高定的长子高铁,虽然和高速是兄弟,但两人长相颇不相同,高铁长得更加壮实,还真像一块黑铁塔,倒真是人如其名。高铁看了一眼费恭,见吕祥没有介绍的意思,倒也没有多问,转身挥手,便听到一阵曲乐响起,沿着一排鹅卵石铺成的道路上,大腿粗细的竹子大门后面,十多名穿着夷

家华丽服饰的夷家青年男女吹起了葫芦丝和芦笙,还有几人敲着大小不一的竹子做成的竹排,声音欢快高亢,充满轻松喜悦之意。果基步金在前带路,领着两人往大寨过去,一路上每隔几步,还有年轻的夷人姑娘用手蘸着竹筒里的清水,向二人头上洒落,水和火是夷人最崇敬的东西,不用吕祥介绍

,费恭也猜到这必定是极高的迎宾之礼。夷王所在的宫殿看起来十分古老,三角形的房顶之上,放着一个巨大的牛头骨,足有磨盘大小,很难想象这是多大一头牛,经过风吹日晒,牛骨森百中有些地方已经发黑

,却显得更加古老神圣。

牛头之下,高铁站住了脚步,笑道:“大寨之内,不能见兵刃,这是夷人的规矩。”吕祥也不多言,将身上的宝剑交出,费恭略微犹豫,终是将他的宝剑也递了过去,这是他师傅祝公道留给他的宝剑,作为一名剑客,他其实很讨厌别人触碰他的兵器,但

现在为了大局,却不得不委曲求全。走进木屋之内,这里面竟十分宽阔,左右共有三进,正对前方坐着一名老者,白发苍苍,面颊深陷,脸上的皱纹层层叠叠,已经不是当年跋扈南中的高定了,见二人进来

,微微欠身点头示意,吕祥只是校尉,他没必要大礼相见。左右两边,却还坐着十多人,都面容苍老,头上裹着不同颜色的头巾,有的脖子里还带着银质项链,绑着绷带的高速坐在右首,看到吕祥二人进来,也起身行礼,却面无

表情。

“吕校尉便是吕司马之子吧?”高定打量着吕祥,慨然而笑,“你与吕司马的形貌太像了。”提起当年的往事,高定一阵唏嘘,他和雍恺、朱褒三人各领一郡,一时无两,不料刘封到来之后,不费一兵一卒就除掉了他们的联盟,自己是被侥幸选中活下来的,这么

多年,他每每想起雍恺和朱褒被杀的情景,犹自心悸。他心中也十分清楚,刘封当时就是要杀他,也不费吹灰之力,之所以留下他为夷王,就是让他后怕,同时也知道感恩,而这十几年来,他和孟获都极力约束族人,甚至在

汉人的帮助之下,生活也越来越好。对于眼前的一切,高定其实心中已经十分满足了,夷人六部发展至今,他是唯一的夷王,也是永世封王的人,夷人在这几年也都对他感恩戴德,从最初的官府强制到现在

发自内心的尊敬,这都是改善他们生活所带来的结果。

“正是在下!”吕凯点点头,抱拳道,“在下奉殿下之命特来拜见大王,只因南中行事不明,殿下特派人前来向大王问好。”

“哦?”高定微微挪动着身躯,将目光看向了费恭,“这位便是燕王殿下派来的人吗?敢问尊姓大名?”

所有人连同高铁和高速,都吃惊地看着费恭,想不到这个一向低调沉稳的年轻人,竟然是刘封派来的,自从南征之后,五擒孟获,刘封在南中的名号那可是妇孺皆知的。

费恭从容抱拳道:“在下姓费名恭,承蒙殿下器重,委以重任,远涉江湖,来见大王,商讨南中之事。”

高定问道:“燕王一向可好?”费恭答道:“殿下来到益州之后,半月之间便已经平定叛乱,甘陵王畏罪zi shā,北地王登基大宝,安平王也不过是苟延残喘,燕王已然护送迁都长安去了,若非公务繁忙,

殿下定会亲自前来。”

费恭看似平淡的一番话,却让所有的夷人面露吃惊之色,有些人低头互相商议,有的人低头闭目沉思,益州形势稳定,意味着有心人想要作乱,已经没有了机会。

高定却是神色不变,淡然笑道:“燕王文韬武略,百姓无不敬重,力挽狂澜也不过是信手拈来而已,这早就在本王意料之中了。”

费恭眉头轻皱,脸色微沉,抱拳问道:“既然如此,为何有人暗中与刘阐联络,想要在南中趁乱起事,这可不符大王当年与燕王的盟约呀!”“有此事?”高定本来微眯的双眼猛然睁开,寒光迸现,倒有几分当年的威风,身躯也坐直,片刻之后,又靠在竹椅之中,缓缓道,“燕王做事,向来谋定而后动,绝不会信

口开河,不知可有证据?”费恭神色不变,答道:“在下此来南中,正是想与大王一同寻找证据,铲除奸佞,免去夷人灾祸,同时也保住南中安宁。”

第831章 兵祸阴谋

高定微微闭上眼睛,片刻之后,吐出一口浊气,沉声道:“燕王既然派你前来,定然不是空穴来风,你要如何调查,尽管说来,本王一定全力配合,保住夷人来之不易的安

稳祥和。”高速也站起身来大声道:“对,一定要找出别有用心的人,我们好不容易换来和平的日子,大家的生活正逐渐改善,绝不能让他们破坏,夷人更不能成为别人手中的工具。

”“却不知费将军要如何调查?”正在此时,左首最上位的一位山羊胡须老者开口了,声音略显尖细沙哑,冷然道,“夷人有诸多禁忌,不是任何地方都允许外人查探的,惊动

了天神,谁也担待不起。”

“对,我们夷人的事情,我们自己解决,不需要汉人插手!”另一个中年人也附和着开口了,“这可是当年的约定,燕王如今为天下尊敬的英雄,不会说话不算话吧?”高铁站起身来,抬手示意大家安静,环视众人,微笑道:“诸位稍安勿躁,我们先听听费将军要如何调查,再做决定也不迟,费将军是燕王殿下的使者,也就是代表燕王前

来,我们又岂能违背燕王的意思?”

高铁主动站起来为费恭解围,一来是彰显自己身为夷王长子的地位,二来也是为费恭解围,见大家都安静下来之后,才向费恭问道:“不知费将军打算如何调查?”

费恭不动声色地看着坐在高定下首七八名老者,心知这些人俱都是月亮谷的重要人物,既然高定知道了吕祥的身份,加之谈稿出现的事情,就知道这次会见并不寻常。

如此重要的会面,月亮谷一干重要人物应该都聚集在此,包括他的两个儿子,不过费恭也猜到那个神使毕摩是不会在场的,毕竟这等人物十分神秘,轻易不会出面。

高铁和高速都在高定的示意之下各自坐下,费恭微微抱拳,看向了高速,问道:“在此之前,我想知道小王子去谈稿县调查,结果如何?”

高速无声叹息,摇了摇头:“实不相瞒,我去谈稿县,并未见到朱县令,他已经带兵去螺髻山了,县城已经被封锁,不容任何夷人进出。”

“竟有此事?”吕祥吃了一惊,疑惑道,“这朱素如此独断专行,破坏汉夷约定,居心何在?”

费恭双目微凛,又问吕祥:“却不知这朱素是否和朱家堡有关?”

“朱家堡?”费恭如此一问,吕祥似乎也有所触动,低头沉思片刻,皱眉道,“这我倒还真不清楚,但谈稿大多数朱姓,都是出自朱家堡一脉。”

“如此说来,此事就更加蹊跷了,”费恭叹了一声,向高定抱拳道,“在下猜测,谈稿县官兵被杀一事,不一定就是布苏部落的人所作,很可能是一场阴谋。”

“阴谋?”高定抬了抬眼皮。

高铁也扫了一眼费恭,缓缓低下头,并未说话,高速却面目震惊之色,知道朱家堡的人如何行径,而且他们对高定还记恨在心,难道这件事和朱家堡有关?

费恭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眼睛余光观察着每个人的神态,但这些老家伙显然都是久经世故的,一个个都露出差不多的诧异之色,互相看了几眼,低头小声讨论。费恭言道:“不错,据暗卫所报,夷人内部有人和刘阐勾结,但并不是所有人都支持刘阐,唯有挑起各部和官兵的矛盾,一旦双方厮杀,便势如水火,此时便只能选择与刘

阐联合了。”

“荒唐!”高铁闻言大怒,拍着大腿又一次站起来,大声道,“我夷人六部一向团结,如果有人胆敢让我的族人再陷入战争之中,我一定会将他一家全部逐出牂牁江。”

一名老者缓缓说道:“无论如何,官兵是死在布苏部落,朱县令已经派兵围住了螺髻山,布苏土司又迟迟不肯来月亮谷,其中这里面还有诸多未解之谜啊!”“布苏部落一向与月亮谷来往最少,我看一定是布苏土司与刘阐勾结,想要以此挑起战争,”另一名老者叹了口气,“杀死官兵,等同于zào fǎn,布苏土司不敢来月亮谷,定然

也没有去县衙解释此事,朱县令只能派兵,将螺髻山封锁,是布苏部落连累了我们。”

先前那名老者说道:“但官兵不管你是什么部落,他们只认定是夷人zào fǎn,幸好有两位使者到此,可以证明我们的清白。”“实不相瞒,对谈稿县令朱素,我们也同样保持怀疑!”费恭却不置可否,向高定抱拳道,“夷人有十几万,六部也相对独立,难保人心不齐,在下有一个简单的办法,可以

先试探各部虚实。”

高定问道:“如何试探?”看费恭看看四周,又点头道,“在座诸位都是值得信赖的长老,他们会秉公办事,你尽管放心。”

费恭言道:“大王即刻命人召集六部土司前来月亮谷议事,除了眼下与官兵有摩擦的布苏部落外,如果还有部落迟疑不来,必定心中鬼,可重点调查。”山羊须的老者微哼一声,冷笑道:“如此做法,也未免太过草率了吧?六部土司,掌管部落大事,一般不会轻易离开,眼下局势危急,如果真的脱不开身,岂不是冤枉了好

人?”

费恭却淡淡说道:“来此之前,我们也掌握了一部分情报,大王可先将命令传达下去,看看各部反应,再与我手中的情报对比,便可有初步判断。”

那老者听费恭此言,神色微变,嘴巴张了张,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低下头。“曲木长老,通知六部的事情,你即刻去办,”高定当机立断,沉声道,“除了布苏部落之外,都派可靠之人前去,有人想要和汉军为敌,这是将本王的盟约誓言当做月亮谷

的清风吗?害我族人者,本王一定会将他抽筋扒皮,挫骨扬灰。”

“是!”起身的正是刚才一直质疑费恭的山羊须老者,斜眼看了一眼费恭,走出了房门。

费恭神色不动,直到曲木长老走出去,才说道:“还有一些事情,在下想与大王单独商议,不知可否方便?”“哦?”高定有些意外,顿了一下笑道,“也好,快到午饭时间了,费将军也尝尝本王的家宴,就由我的两个儿子作陪吧!”

第832章 幕后指使

月亮谷群山环绕,又在一片极深的峡谷之间,丛林茂密,半山腰雾霭升腾,即便飞鸟从天空而过,也很难在莽莽丛林中发现这里的房屋和人迹。

尤其到了冬日,月亮谷的夜晚来得更早,大约才到傍晚时间,月亮谷中已经一片黑暗,油灯在山路上亮起,吊脚楼星星点点的光芒,看起来别有一番精致。

这奇妙的景色对外人来说叹为观止,但对从小就在这里长大的夷人来说,却是稀松平常,尤其是在早上发出六部召集令的时候,所有人都紧张起来,如临大敌。六部齐聚月亮山,这是在火把节和泼水节举办盛大祭祀仪式的时候才会有,其他时间如果有六部召集令,必定是夷人部落发生了重大事件需要商议,往往这种决策,都决

定着每一个夷人的命运。

天色昏暗,月亮谷居中的那一片湖泊叫做月亮湖,沿湖仅有三座竹楼,这里只有举办盛大节日才会向外开放,平日里禁止任何人靠近月亮湖,怕对月神有所亵渎。

夜色掩映之下,却有一个人影偷偷地从树林中钻出来,四下观察一阵,闪身进入了靠北的竹楼之中,这竹楼共有三层,但在地下却还有一层岩石砌成的地下室。

竹楼上面三层是祭祀之时为了表演节目准备的,而地下室则用来堆放杂物和祭祀器具,祭祀其间也供表演之人休息。

那人来到石室门前,点亮了火折子,映出一张棱角分明的脸,正是大王子高铁,火光照出一条弯曲的石阶,高铁迈步而下。

拐过一道弯便下到了石室中,却见还有几个人在这里,中间摆着一个铜质的炭火盆,炭火正旺,本来阴暗潮湿的石室竟然十分温暖。

“大王子,那两人和夷王说了什么事?”当先开口的一名老者,正是今日在木屋中的长老之一。

“瓦扎长老,我们的计划快要被揭穿了,”高铁一脸凝重,咬牙道,“那个费恭十分聪明,不但不相信布苏部落杀了官兵,连朱县令也怀疑了。”

“怎么会这样?”瓦扎长老吃了一惊,“朱素是官府的人,他们连自己人都怀疑吗?”

高铁叹了口气,言道:“吕祥说他们先派人去给朱素传令,叫他不要出兵,但朱素却将传令之人给杀了,所以……”

“这个混蛋!”另一个中年人气得破口大骂,“我们帮他朱家重振在南中的威信,这个朱素反倒先杀了官兵,他真的是猪脑子吗?”

高铁又道:“这还不算什么,他们在来月亮谷的路上,和果基英虎同时碰到了朱家堡的人,双方冲突,朱家堡的人都被他们给杀了。”

“你是说二王子所说的救命,就是朱家堡的人?”瓦扎长老大吃一惊,喃喃道,“怎么会这么巧就碰到了?”

直到此时,一直双手搭在火盆上烤火的干瘦之人才抬起头来,缓缓开口:“在牂牁江碰到朱家堡的人,那两位官差是否知道了他们的去向?”

这人面容干瘦,却非夷人模样,一双眼睛如同黄豆大小,滴溜溜转动着,鼻尖极高,唇上留着稀疏的八字须,下颌上还长着一颗黑痣,看起来便是一副奸猾之相。

高铁怒哼一声,沉声道:“哼,朱家堡的人死光,我也不会难过,但就是他们泄露了我们的秘密,我才生气。”

“他们知道了多少?”那人揪着几根胡须,双密微眯,干涩的声音如同刀刃在岩石上摩擦。

“只是在木楼中听到他们要去母敛,其他的都是猜测,”高铁握住拳头,看向那干瘦之人,“母敛的默、糯两个部落已经被他们怀疑了。”

“母敛靠近交趾,让人怀疑也是正常之事,”那人却淡然一笑,似乎并不在意,“除此之外,他们还说了些什么?接下来有什么计划?”

高铁走过去坐在石墩上,脸色阴沉:“除此之外,他们还派人去了交趾,费恭说一定能让刘阐放弃发兵,如果真是这样,岂不是……”“夷王怎么说?”瓦扎长老脸色微变,急忙说道,“大夷王难道还怕汉军吗?诸葛亮已经死了,刘禅也遇难,这是我们夷人独立的好机会,现在又有东吴的支持,南中一定是

我们的。”

“父王只说:刘封还活着。他好像十分畏惧燕王,认为我们谁都不是他的对手,”

高铁浓眉拧成了疙瘩,细长的眼睛显得更加狠厉,一拳砸在石桌上,恨恨道,

“刘封能有多大的本事?我夷人世代居住在南中,凭什么要被汉军管制?我一定会成为让夷人占有整个南中的大夷王。”“嘿嘿,哈哈哈——”就在此时,那干瘦之人低头沉思了许久,忽然放声大笑起来,沙哑乖戾,如同竹子被用手撇开的声音,小眼睛中寒光闪烁,得意地扫视着三人,抚掌

笑道,“来得好,来得正好啊!”

高铁和其他几人都怔住了,诧异地看着这人,眼看他们的计划就要被费恭揭穿,而作为后援的刘阐也极有可能倒戈,为什么还说来得好?

“雍显,你不会是气糊涂了吧?”高铁瞪着那人,怒喝道,“父王已经和费恭他们商议如何调查这件事了,你还说来得好?”

“哼,这两个官差不来,我还要费神小心翼翼地策划,但事已至此,只好将计就计了!”雍显大笑一阵之后,才用小眼睛盯着几个人,阴沉一笑,

“我这个计划用汉人的话来说,就是一石三鸟,不但能让你顺利登上王位,也能让刘阐没有退路,更能让六部齐心协力,与汉军死战到底。”

“啊?”高铁吃了一惊,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雍显,充满了怀疑。夷人和汉人规矩不同,并不是讲究嫡长秩序继位,夷人是根据各王子的才干和夷王的指定来继承王位,这十几年来,稳重的高速比急躁的高铁更得到夷人的拥戴,而高定

也更加器重高速,几次都透露过,更愿意让处事干练的高速继承夷王,这次派高速去谈稿县,就是对他的信任,所以高铁心中愈发急躁了。“汉人还有一句话,叫做无毒不丈夫!”雍显却神态自若,阴笑着看着目瞪口呆的几人,缓缓说道,“国基步金,考验你胆量的时候到了。”

第833章 夷王之死

吃过饭后,费恭和吕祥被带回住处,虽然几经商议,他们将怀疑对象缩小在默、糯、布三个部落之中,但夷人一共六部,三部牵涉其中,高定也要小心处理。朱家堡的事情,更让高定出乎意料,而且逃走了一人,那人一定会四处宣扬,他们是被高速所杀,挑起夷人内部的矛盾,高定当上大夷王,还是有一部分人暗中不满,很

可能会跳出来

借此机会反抗高定。

母敛就在牂牁郡与交趾的交界处,也是六部中糯苏部落所在,朱家堡的人由管家亲自带人前往母敛,究竟有何意图,让人难以猜测。费恭想要先在夷人内部调查,再等候刘循的消息,一旦刘循说服了刘阐,夷人内部的联络之人便可全部揪出来,但在此之前,要想办法解决谈稿和布苏部落即将发生的争

斗,一旦双方打起来,不明情况的夷人就会混乱,被朱家堡所利用。

内忧外患,高定也十分恼怒,奈何他已经老迈,不能行动,否则他都想亲自前往布苏部落和糯苏部落去调查了。

无奈之下,只好先将外部之事交给高速,内部之事让高铁处理,等六部土司都到了月亮谷之后,再想办法逐个调查。虽然外面已经黑了,但天色其实还早,两人毫无睡意,还在商讨南中之事,吕祥言道:“高铁已经派人将我的书信送出去,朱素如果真与朱家堡有关,就只能让邛都太守出

兵阻止了,朱素若是被人利用,还则罢了,如果是有意为之,当真叫人头疼。”

费恭叹气道:“我主动请缨,受燕王之托前来处理南中之事,不料其间竟是如此复杂,你我只身来到月亮谷,没有兵力震慑,不知能否有效。”

吕祥笑道:“我看高定倒也忠心,一心求稳,对燕王还有畏惧之心,只要他支持你我调查,此事定能水落石出。”

费恭缓缓点头,这夷人内部的事情,就像月亮谷的光线一般,处于一片昏暗之中,心头之上总觉得明朗,如同山间那些缭绕的雾气,挥之不去。

正当二人商议的时候,忽然有人又来到楼下,却是一名夷人战士,恭敬道:“大夷王有请!”

费恭和吕祥忙出了房门,看了看天色,疑惑道:“大夷王还不曾休息?”昨日正是这个时候他们来的,当时说高定已经睡了。

那人道:“大夷王请两位前去,有要紧事情要商量,正在等候。”

二人相视一眼,猜测高定应该又想到了什么办法,便点头道:“请带路。”

那人正要转身,看到费恭腰间的宝剑,言道:“见大夷王不能携带任何兵器,二位可将武器留在屋里,这里是招待贵宾的地方,没有人敢动你们的东西。”

吕祥的腰刀本来就放在房间里,费恭倒是剑不离手,但也知道夷人的规矩,心想与其到时候让别人拿剑,还真不如暂时放在房中,便回身将宝剑留在了屋里。此时无数吊脚楼火光亮起,星星点点,和昨夜几乎一模一样,偶尔能听到几声孩童的欢笑,顺着原先的道路走了半截,却是拐到另一条小路上,这一次他们终于走了一会

木楼之间架空的木桥,就在那一片湖泊正上方,不禁叹为观止。走过木桥,穿过一片古木林,便看到一大片竹楼矗立在这里,好几间高大的房屋,走上几台石阶,便是一条木质的通道,一直通往里面的竹楼,通道和竹楼都建在离地三

尺高的空中,地上长者草木,十分别致。

“这是大夷王的住处,他就在里面等候,正对的那间房屋。”那人指着方向,神态恭敬,却不敢走上石阶。费恭微微点头,和吕祥先后走向竹屋,木板走廊尽头搭建了一个藤条做成的拱形门,门上同样挂着一个巨大的牛头骨,眉心处用血画着奇怪的符号,在两个火把的映照下

显得有些恐怖。

走过拱门,四下里并无一人,而且这处竹楼独栋建在这里,四周一片幽静,看来高定年事已高,并不喜欢热闹,与今天吃饭的地方不在一处。

房门虚掩,门口连个护卫都没有,费恭也有些意外,吕祥走近门口抱拳道:“大王,在下和费将军到了。”

屋内一片寂静,并无回应,吕祥看了费恭一眼,又叫了两声,屋内却依然没有动静。

吕祥一脸诧异,上前走到台阶上,从门缝里看去,却被一根柱子挡住了视线,疑惑道:“要不要进去看看?”费恭眉头暗皱,回头看向刚才通过的木桥,桥头的那名夷人却不见了踪迹,不由心下一凛,就在此时,隐约听到远处有人声响起,脸色微变,沉声道:“快走,离开这里。

”吕祥一怔,已经被费恭拉着快步向外走去,才走出几步,还不到拱门跟前,却见几个人已经说着话踏上石阶,走上了木桥,前面的正是高铁和白日见过的瓦扎长老,后面

还有几名夷人长老。

高铁抬头看到二人,面色疑惑,问道:“咦,二位怎么也在这里?是要见父王吗?”

吕祥见到高铁带着几人忽然出现,吃了一惊,隐隐感觉事情不对劲,刚才还没有一个人,怎会突然来了这许多人?

心中疑惑,却还是抱拳道:“刚才夷王派人请我二人前来议事,大夷王好像不在屋里,我们正准备离开。”

高铁摇头笑道:“不会的,父王每到天黑,都不会离开竹楼,这十多年来都是如此。”

说着话,已经和几名长老走过了拱门,言道:“我和几位长老也正好有事要与父王商议,正好一同去,我先进去看看。”

高铁说着话,已经越过了费恭二人,径直走向房门,也不见他敲门,伸手便推门走了进去,大声道:“父王,费将军和吕校尉……”

话才说到一半,高铁的声音陡然停住,猛然凄厉大吼道:“父王,父王,你……你怎么了,来人,快来人,夷王被刺了!”听到高铁凄厉的怒吼声,费恭和吕祥脸色大变,浑身一震,跟随来的两名长老大惊失色,抢入冲到屋内,用夷语大声呼喊,焦急愤怒。

第834章 百口莫辩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费恭和吕祥有些惊慌,此时也猜到这很可能就是一场阴谋,但越到这个时候,反而不能离开了,也跟着他们进了屋里,屋内飘散着一股血腥味。

只见到正面膝盖高低的木踏之上,摆着一张藤椅,大夷王正坐在藤椅之上,背靠藤椅,脑袋却耷拉在胸口,胸口插着一把长剑,油灯在瑟瑟发抖。费恭看到那把剑的一刹那,浑身一震,目瞪口呆,后背瞬间就冒出一股冷汗,那把剑正是自己的佩剑,剑客对自己的武器再熟悉不过,不用近前辨认,他也知道那是自己

的武器无疑。

高铁跪在木榻下面,抓着大夷王裤脚,神色悲怆,泪流满面,剑柄上鲜血正不断滴落,显然是刚刚被杀不久。

吕祥也发现了那把剑,猛然扭头看着费恭,却见费恭目瞪口呆,不由心下一沉,知道他们已经落入了一个精心设计的陷阱之中。

“大王子,为何会这样?”瓦扎长老跌跌撞撞地跑过去,颤声道:“大夷王,大夷王怎会被人刺杀?”

高铁冷哼一声,豁然转过头来,怒声大吼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吕祥张口想要解释,却不知道从何说起,费恭却是轻叹一声,仰着头闭上了眼睛,此情此景,实在难以解释清楚,他们本来还仰仗高定来调查此事,现在高定死了,明显

是遭人算计,月亮谷已经变得十分危险。

高铁站起身来,一把抓住吕祥的衣领,厉声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何要对大夷王下如此狠手?”

“放肆!”吕祥一怔,推着高铁的手臂,却纹丝不动,怒道,“我们正是受燕王所托而来,你不可血口喷人!”

“血口喷人?”高铁冷笑道:“平日这个时候,父王已经休息,从不见客,任何人不得打扰,就算是十万火急的大事,也要有人禀告,大夷王你们为何到此?”

高铁越说越气,眼圈泛红,咬牙切齿,似乎恨不得要将吕祥生吞了一般,另一只拳头就在吕祥面前晃来晃去。

费恭睁开眼睛,寒光闪烁,跨前一步,看似扶着吕祥却碰到了高铁的手臂,高铁脸色微变,急忙松开了吕祥,后退一步,揉着拳头,怒声道:“你还敢行凶?”费恭将吕祥挡在身后,沉声道:“大王子,我知道你心中愤怒,但是你不能凭空诬陷。我们也是受是大夷王传唤才来,否则月亮谷道路曲折,又是在夜里,各处都有守卫,

我们如何能找到这隐蔽之处?”

吕祥也冷静下来,急忙说道:“刚才我们在外面叫了几声,里面毫无动静,正准备离开,你们便来了,自始至终,我们从未进屋。”

瓦扎长老盯着费恭二人,沉声道:“你说大夷王让人传召,传令之人在哪里?”

费恭摇了摇头:“我们上了木桥之后,那人便离去了,此人身形……”

费恭想要描述那人的相貌,却又愣住了,他发现那个人相貌十分普通,根本没有什么奇特之处,似乎他见过的夷人都是那般模样。

高铁一阵怒笑,指着高定大声道:“你连传令之人都找不出来,这且不算,我问你,这把剑可是你的武器?”

“是——”费恭无奈,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这是无可否认的。

“哼,事到如今,你还有何话要说?”高铁不住冷笑,“认证物证都在,你们假借官兵身份进入月亮谷,就是想对父王不利。”

瓦扎长老对旁边几rén dà喝道:“来人,还不将刺客拿下?”

那几名夷人马上将费恭和吕祥围住,两人拿刀,另外两人却是将竹筒暗器放在了嘴边,对准他们。

吕祥沉声道:“你们都知道,见大夷王不能带任何兵器,我们来的时候,已经将兵器留在了住处,这其中必定有阴谋。”

“阴谋?不错,这是你们阴谋,”高铁冷哼一声,指着费恭道,“你们明明想来月亮谷寻机对父王下手,只可惜父王没有识破你们的阴谋。”

“将他们绑起来!”费恭正要说话,高铁却已经不听他解释,一挥手,两名夷人已经找了麻绳走过来,要将费恭和吕祥绑起来。

“慢!”

就在此时,却听到一个声音响起,从外面已经快步走进几个人,当先一人身形高大,正是高速。

高速一眼就看到了被刺杀的高定,抢步上前,走到大夷王身前,肩头一阵颤抖,一脸悲伤,泪水无声滑落,跪倒在地。

随他进来的也是几名长老,包括曲木长老在内,都跪倒在地,念叨着“大夷王”,悲声哭泣。

片刻之后,高速站起身来,看向高铁,问道:“父王是被他们所杀?”

“这是证据!”高铁指着那把剑,“今晚瓦扎长老找我,想要和父王商议接待六部土司的事情,刚到这里,就看到他们两个神色匆慌想要离开,结果,结果却是……”“果基英虎,”费恭也不分辨,缓缓说道,“先不管夷王是不是我们杀的,你也知道,我们昨夜才第一次来月亮谷,若是无人带路,我们怎知夷王住在这里,又如何能到这里

?”吕祥也赶忙将刚才之事说了一遍,皱眉道:“我们的兵器都留在了住处,大夷王被刺,必定是有人偷了兵器,嫁祸于我们,更何况,若是我们刺杀夷王,怎会用自己的武器

,岂不是自寻死路?”

“哼,一派胡言,”高铁脸色微变,旋即大声道,“如今人证物证都在,若非我来得及时,你已经拿剑逃走了,只是没有来得及处理罢了。”

转身盯着高速,咬牙道:“这两人杀死了父王,是夷人的仇敌,该扒皮抽筋,扔进万蛇窟,为父王祭奠。”

“他们是燕王派来的人,为了和平而来,绝不会杀父王的,一定是有人故意陷害他们,还杀了父王,我一定要调查清楚!”高速眼圈泛红,此刻却十分冷静,抿了抿嘴唇,言道:“如果他们刺杀父王,岂不是主动挑起南中的战乱?这背后到底有什么阴谋,一定要搞清楚。”

第835章 七日之限

瓦扎长老见高铁似乎有些词穷,忽然冷笑一声,言道:“这两个人是二王子半路上带来,甚至直到见了夷王,才知道他是燕王派来的人。”瓦扎长老指着费恭,“也就是说,二王子先前根本不知道这个人的身份,我怀疑他根本就不是燕王派来的,就是专门来杀夷王的刺客,二王子,你一直想包庇他们,该不会

是你请来的人吧?”此言一出,其他几位长老都脸色大变,将目光看向了高速,再想起白日里见面的情形,高速的确先前不知道费恭的身份,因为救了他性命才将人带到了月亮谷,是否也太

过巧合了一些?

高速脸色一冷,沉声道:“瓦扎长老,你说什么?”高铁脸色铁青,嘴角噙着一丝冷笑,紧握拳头,不住点头冷笑,言道:“我明白了,你私自将这两人带上山,只说是救命恩人,见了父王,又说是官差,可他们连信物都没

有出示,现在父王死了,父王被害,你也脱不了干系。”

高速脸色乍变,厉声道:“阿兄,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吕祥忽然大声道:“我们有信物,我有庲降都督的腰牌,就在背包里……”

费恭却苦笑着摇摇头:“就算先前有,现在恐怕也没有了。”

吕祥一怔,旋即脸色一变,既然有人拿了费恭的宝剑,他的腰牌只怕也被人取走了,先前高定说他像吕凯,自然也就无需确认身份,腰牌一直未曾出示。

就在此时,瓦扎长老再次冷哼一声,开口道:“大夷王身体日渐衰弱,夷王之位应该由大王子继承,但你如此做,未免有些太过心急,也太过残忍了吧?”高速浑身一震,脸色铁青,大声道:“谁继承夷王之位,是父王说了算,我怎么会做出这等下作之事,我可以对月神、火神和水神发誓,我绝没有觊觎王位,父王如果让阿

兄继承王位,我一定会全力辅佐。”

“大王子,请稍安勿躁,”此时曲木长老几人也都站了起来,擦着眼泪,沉声道:“二王子一向为人耿直,公正无私,对大夷王也十分孝敬,就这样下结论,人心不服。”“不过这两人如此凑巧来到月亮谷,大夷王第二天就遇害,事情也太过凑巧,”另一名长老缓缓说道,“虽然他们得到了大夷王的认可,但人心隔着肚皮,谁也不知道他们的

动机,甚至二王子也不一定知道他们的阴谋。”

这人看似在向着高速说话,实则已经将费恭二人刺客的身份给坐实了,只要认定人是他们杀的,高速带人进入月亮谷,也逃不了惩罚,最少也会身败名裂,失去人心。

就在此时,费恭却上前一步,抱拳道:“我听说夷人中除了大夷王,还有一位毕摩能让所有人信服,现在大夷王被杀,大家各执一词,不置可否请毕摩来主持公道?”

高铁脸色微变,旋即冷笑道:“哼,真是笑话,毕摩大人在神龙阁,不是谁想见就能见的。”

瓦扎长老也马上说道:“神龙阁谁也进不去,除非神龙使主动来月亮谷,更何况毕摩大人从来不会离开千龙山,我们都从未见过,你凭什么能见到他?”

“诸位,别忘了七日之后,就是月神之夜,到时候神龙使会来月亮谷,”曲木长老再次开口,言道,“大夷王被害,事关重大,也必须要让毕摩大人知道,现在大夷王被害,我们应该先安顿好大夷王的遗体,为他举行丧礼,正好已经通知了六部土司来月亮谷,七日之后,

大家和神龙使一同审问,相信一定会水落石出。”

费恭想不到先前针对他的曲木长老此时反而会帮他们说话,认定此人必定是秉公办事,略作犹豫,便点头道“好,我同意曲木长老的建议,等候神龙使。”

其他几位长老也都纷纷点头,认为这是个稳妥的办法,现在大夷王死了,只有毕摩大人的命令才能让人信服,毕竟毕摩是能和神灵沟通的人物,比大夷王的威信还要高。

高铁见大家都一致同意这个建议,顿时脸色有些难看,暗中和瓦扎长老对视一眼,指着高速说道:“这两个凶手和果基英虎有关系,他自己也有嫌疑,又该如何处置?”

高速怒极反笑,冷声道:“果基步金,难道你还要将我也关起来?”

高铁冷笑道:“不将你关起来,万一你放走了凶手,或者自己逃走怎么办?”

“你……”高速指着高铁,却又说不出话来,转头对着继位长老叽哩哇啦说了一大通话,费恭却是半句也听不懂。高定尸骨未寒,剑柄之上鲜血还在滴落,兄弟二人却面红耳赤地争吵起来,那些长老也分为两派,费恭听不懂,却心中暗自摇头,这显然是高铁的阴谋,已经有两位长老

在一旁冷眼旁观了,只是高铁还在悲怒之中,一时没有觉察而已。

一阵激烈的争吵,甚至两人几乎要动起手来,最终在曲木长老的调停之下,才各自后退,兀自怒瞪着对方,如同激怒的牦牛一般,呼哧呼哧喘着粗气。费恭此时也看出来,曲木长老在众长老中的威信最高,而且为人正直,一心只为夷人利益考虑,现在高定一死,高铁处心积虑觊觎王位,高速又有杀人嫌疑,只有他能主

持大局了。“我们夷人有一句话,鹰鹞之卵,就是放在麻雀巢中,孵出来的也是鹰鹞,”曲木长老深深地看了一眼高速,向费恭二人说道,“汉人也有一句话,叫做水落石出,这件事终

究会调查清楚,只能暂时委屈二位了!”

虽然费恭和吕祥有嫌疑,但毕竟是官府的人,高定确认了吕祥的身份,曲木长老就知道十之**,在没有确定杀人凶手之前,还不能得罪他们两人。吕祥顿了一下,言道:“七日时间,变化诸多,我还担心谈稿县的事情,请长老允许我写一封信,派人送到邛都府衙,传令朱素立即撤兵,不可与布苏部落打斗。”

第836章 思过崖

“这怎么行?”瓦扎长老脸色一变,冷笑道,“你该不会是想要写信求救吧?官府知道你们被扣押,岂会善罢甘休?”

“李都督绝不会轻易发兵!”吕祥微微摇头,“此处之事,我只字不提,只要告知赵太守,及时阻止朱素即可。”

“也好,”曲木长老点点头,“不过你写的信要让几位长老都看过,才能送出去。”

“没问题!”吕凯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高铁脸色阴沉,看他们安排完毕,沉声道:“来人,将他们带去月亮湖的囚室!”

“还是关在思过崖吧!”曲木长老阻止了高铁,言道,“果基英虎毕竟还是王子,这二位又是官差,事情未明之前,以他们的身份,如何能关进囚室?”

高铁咬着牙不说话,费恭却淡淡说道:“关在哪里并不重要,我担心的是看守之人,如果所托非人,只怕我们三个等不到七日时间,就追随大夷王而去了。”

曲木长老微微一怔,又点点头,对门口的一名护卫招呼道:“吉五惹古,你负责带人看守思过崖,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与他们见面。”

“是!”走进来的正是昨夜带他们去见高定的夷人战士。

费恭看了一眼高速,见高速微微点头,便再未说话,转身跟着吉五惹古向外而去,高速又跪地向高定磕头行礼,才跟了上来。门口吉五惹古招呼了七八人,个个拿着弯刀弓箭,押着三人走出了竹楼,向西边而行,穿过一片树林,走了大概一刻钟,来到了一处悬崖边上,顺着一条狭窄小路的石头

路躬身而行。

这条小路仅容一人通行,又不能快速行走,山风极大,听到一阵阵海浪般的声音,虽然黑夜里看不清楚,也猜测必定十分陡峭,关在这里只需几人守卫,也难以逃走。走了一阵之后,终于来到一个崖洞,甚至连门都没有,点亮火把之后,发现这是个天然洞穴,里面还有几个洞穴,摆着几张桌子,石壁上挂着一排牛羊皮,大概是给关押

的人睡觉准备的。

“二王子,你们就在这里等候消息,我每日会派人送来饭菜!”吉五惹古依然向高速躬身行礼,但神色却十分淡漠,不似昨夜那般热情尊敬。

思过崖的情况,高速也十分清楚,吉五惹古并没有多说什么,便带人离开了,他是高定的护卫,并不会偏袒高铁和高速任何一个人,所以高速对他也很信任。

夜色深沉,山风呼啸,火把被吹得呼啦啦作响,三人被留在岩洞之中,一时间相顾无言,谁能想到,牂牁江边的偶遇,竟会有如此大的变故。

沉默片刻之后,高速终于开口了:“你们见父王的时候,可曾看到什么可疑之事?”

费恭看了一眼高速,心中松了一口气,高速如此相问,就是相信高定不是他二人所杀。“我们只是走到了木桥之上,还未曾进屋,”吕祥言道:“我在外面叫了几声,不见回应,正准备离开,高铁便带着瓦扎长老几人出现了,说有事要和夷王商,高铁先进的房

间,然后便大喊被刺……”

高速看向费恭,问道:“那把剑你留在了住处?”

“不错,”费恭缓缓点头,“那人提醒见夷王不能携带武器,我便留在了房间。”

顿了顿,费恭又问道:“从我们的住处到夷王竹楼,共有几条路?”

吕祥也忽然明白过来,言道:“那人带着我们从原先的路走了一截,又从半山腰的木楼中经过,从月亮湖上方的木桥去的竹楼,是不是还有更近的路?”

“最近的路是在你们住处下面的一条石路,”高速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沉声道:“不会是阿兄他……”

“果基英虎,你是个聪明人,刚才的一切,难道你还看不出来?”费恭来回走了两步,站在洞口迎着夜风,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缓缓道:

“这一切,恐怕都是你兄长的阴谋,任何人见夷王都不能携带兵器,能带着兵器到夷王面前的,除了你们兄弟,还有谁能做到?”

“你……”高速脸色大变,连忙摇头,“不可能,这不可能……”费恭冷然一笑,又道:“你可还记得夷王刚才的模样,他分明是坐在竹椅之上,并没有丝毫挣扎和反抗的动作,也就是说他对那人十分信任,毫无防备,有人拿着宝剑到了

面前还不加防备,这还不够明显么?”“为了权位,亲情又算得了什么?”费恭叹了一口气,转身看着高速,缓缓道,“益州之乱刚刚平定,甘陵王和安平王明知胜算极小,也要铤而走险,起兵zào fǎn,前车之鉴就

在眼前,你还想自欺欺人不成?”

高速浑身一震,目光有些呆滞,这一次并没有说话,沉默起来。吕祥此时也想到了许多关窍,言道:“如此说来,高铁极有可能就是和刘阐联络之人,因为高速更被夷王器重,高铁便想让夷人与汉军决裂,有了东吴的支持,他便可以当

上大夷王。”

高速回过神来,大声道:“阿兄想当大夷王,我绝不会和他争,他为什么还要勾结刘阐,为夷人带来兵灾?”“你和高铁争王位,和夷王亲自指定,各部落的推举有关系吗?”费恭冷笑一声,“夷王和六部考虑的是大家的利益,难道会因为你的谦让而将王位传给他们并不看好的果基

步金?”

吕祥点头道:“不错,但他们在看到我们三人一同来到月亮谷的时候,却临时改变了计划,设下圈套让你我二人背上刺客之名,也让二王子脱不了干系。”

费恭点头道:“他们的最终目的,就是陷害二王子,至少会告诉所有夷人,我们刺杀大夷王,是高速指派,坐实了罪名,夷王之位便没有人和他争了。”高速还不肯死心,忽然说道:“可就在刚才,瓦扎长老还明明阻止吕校尉写信,不敢让官府知道这里的消息。如果他们盼着官府出兵,让六部不得不与汉军为敌,选择投靠东吴,联合刘阐,刚才岂不是正中下怀,为何他又要阻拦?”

第837章 劳苦奔波

“你以为他们真是为了夷人安危考虑?”费恭冷笑一声,“此一时彼一生也,先前有夷王在,他们故意挑起事端,夷王便不得不做出选择,六部也会听令,但现在夷王一死,

六部必定不会一条心,暂时fēng suo xiāo息,这七日时间,他们一定会想方设法先让你阿兄继承王位,再做打算!”

“如果此事真是阿兄所作,我一定会亲手将他碎尸万段。”高速此时显然也已经动摇了,握着拳头低声嘶吼。费恭却叹了口气,言道:“刘阐想利用果基步金,将他当做一颗棋子,重新做回益州之主,却不知他自己也是孙权手中的一颗棋子罢了,此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但愿他

能认清事实,身为刘氏之后,不能有功于汉室,至少也不要做出阻碍之事,只要刘阐投降,一切都会水落石出。”

吕祥却皱起了眉头:“我们只有七日时间,只怕那边还不能轻易解决。”

费恭微微一顿,向高速问道:“这思过崖,我们是无法逃出去的吧?”

高速这次倒是十分干脆:“这里仅有一条开辟出来的小路,你也看到了,外面还有士兵把守,想从这里面脱身出去,没有任何可能。”

费恭又问道:“在你们夷人之中,毕摩和夷王,谁的权力更大?”

高速还沉浸在高定死去,高铁处心积虑杀人的悲痛之中,有些失神,没有回答费恭的话。

吕凯便道:“夷王是朝廷所封,毕摩是夷人中的神使,作用不同。”

费恭点点头:“也就是说,夷王的威望,是靠当年的武力和朝廷的敕封得来的,而毕摩才是夷人心中真正敬畏的人物。”“不错!”吕凯言道,“毕摩是能与神灵沟通的人,举凡生死、节日、病灾等都要由毕摩派人到场作法,才能驱邪避怪,保佑夷人平平安安,夷人的经文、谱系和所有的习俗

,都是由毕摩来传承的。”

费恭点头道:“这么说来,毕摩倒是智慧之人,还值得信赖。”

这句话倒引起了高速的不满,冷声道:“毕摩是我们的神使,代表着月亮之神,也能和火神、水神沟通,传达他们的法令,当然是最值得信赖的人。”

“即便如此,我们还是不能将希望寄予他人呐,”费恭倒不和高速争执此事,叹了口气,再次来到洞口,望着远处天空的星光,缓缓道,“我们必须要想办法自救。”

“哼,自救,你如何自救?”高速不满地哼了一声,“七日之后,等神龙使到来,一切都会揭晓,凶手自会受到惩罚,我们的冤屈也会被月亮湖的湖水清洗。”

费恭站立良久,才转过身来,对吕祥言道:“眼下唯一的办法,就是那封书信了。”

“书信?”吕祥皱着眉头,“可这信还要所有的长老看过才能送出去,恐怕……”

费恭却摇了摇头,缓缓道:“这就不能只是写信了,叫做‘文章’,你我需要好好计议一番……”

******

梓潼的事情处理之后,天子一行来到剑阁,天降小雨,夹杂着雪花,落地即化,地面湿滑,天气寒冷,在剑阁耽搁了一日。

等到天晴,准备启程之时,费祎一脸凝重地走进来,将所有的护卫都遣走,只留刘封和董允。

“殿下,南中有变!”费祎将一封书信递过来,脸色有些难看,无声地叹了口气。

刘封心中一沉,信共有两封,一封皱褶破旧,竟是被人看过的,甚至还有画过的痕迹,另一封却是官府的公文,盖着官印。

“说说什么情况!”吸了一口气,刘封将信交给了一旁的董允,汉代虽然是隶书比较好认,但繁体字太多,而且官文用词晦涩,看得费解,还不如直接问费祎。

费祎皱眉道:“高定被刺,费恭和吕祥被困定笮,仅有七日时间寻找真凶。”

“怎会如此?”刘封吃了一惊,瞟了一眼书信,“如此说来,是费恭独自去见高定,反被人利用,陷害于他?”

“正是!”费祎吃惊地看着刘封,他没看书信,却把整个事件猜了个大概,果然不愧为被丞相看重之人。“这两封书信其中一封是费将军所写,另一封是越嶲郡太守奏报,”董允已经看完了书信,“费将军将情报隐藏在书信之中,点破定笮之事,张维能看出信中隐藏信息,足见

高明。”

“隐藏信息?”刘封有些好奇,又拿过两封书信,那封旧信上用指甲划过许多线条,最后用一支红笔弯弯曲曲勾勒出来,将几个字连在一起:

定笮有变,高定遇刺,蒙冤入囹,七日寻凶!

另一封信是越嶲郡太守张维的奏折,上面写着南中情势,谈稿县违令出兵,夷人内部生乱,请求朝廷指示。

董允皱眉道:“刘循去了交趾,还未有消息传来,南中情势复杂,不易再动刀兵,此事需要谨慎处理。”“我亲自走一趟吧!”刘封沉思良久,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夷人内部生乱,必定是与刘阐勾结有关,只要刘循劝降刘阐,一切问题便可迎刃而解,但费恭和吕祥身处险地,

却不能不管。”

“殿下,不可……”董允吃了一惊,吓得手中的信纸都掉了。“殿下,若是为犬子一人而去冒险,微臣无论如何也不能答应!”费祎第一次跪倒 在刘封面前,颤声道,“殿下万金之躯,身系大汉振兴重任,岂能因一人而去冒险?犬子

处事不当,生死有命,不必去救。”“我去南中,非是救费恭一人!”刘封忙扶起费祎,按住他的肩膀,正色道,“夷人十余万,一旦乱起,又要劳师远征,所牵连的,又何止一人?我此一去,还有别的打算,

自会见机行事,二位小心辅佐陛下,在长安等候消息即可!”

“殿下……”费祎和董允二人急忙上前,想要劝阻,却被刘封抬手拦住了。“七日时间,送信路上耽搁两三日,没时间再犹豫了,”刘封已经开始准备收拾衣服,扭头对二人吩咐道,“我有汗血宝马,两日便能赶到邛都,你们只对外说我偶感风寒,

不能赶路,先留在剑阁几日。”“对了,将继业传来,我有话要交代!”刘封扭转头,看到二人呆立不动,急声催促道,“救兵如救火,快去呀!”

第838章 萍水相逢

群山秀丽,云雾笼罩,蜀路蜿蜒,山道陵増,刘封乘马直奔南中,随行的仅有暗卫贾林一人。

南中形势刚刚稳定好转,却又爆发出隐藏的矛盾来,这个情景和刚刚结束的益州内乱十分相似,都是新旧交替之中的权力之争。高定是第一代大夷王,他的老去,意味着后辈的duo quán,这已经不关刘阐是否会支持他们,但内部的斗争不会停止,刘封担心的是,这个设下阴谋的人,显然是与东吴勾结

,这是他不愿意看到的。

南中、交趾和将来的越南等地,都在刘封的版图规划之中,用夷人和蛮人的兵力去征服越南等地,不再调用中原兵力,这是最好的打算。在刘封眼里,其实并无蛮夷之分,他已经将夷人和蛮人当做不同的兵种在培养了,率土之滨,莫非王土,夷人和蛮人经过十余年的整治和改善,正在恢复元气,这可是以

后下西洋的储备兵力,怎能容忍他们自相残杀?

梓潼距离越嶲郡大约一千多里路,虽然汗血宝马号称日行千里,夜行八百,但在曲折的道路之中,还是耽搁了许多时间。

到达越嶲郡境内,已经是第三日了,幸好有马掌保护,否则这一路马不停蹄,大多路崎岖不平,马蹄也受不了。残月晓星,群山耸立,古朴自然的气息扑面而来,令人精神一振,这是第二次来到南中,但心境却大不相同,当年自己也算是初出茅庐,第一次带兵出征,只想着首战告

捷,哪有心思看这些风景?

贾林是刘封在第一批文武大会上选中的人才,此人从小以打猎为生,擅长弓箭,暗杀,追踪,在比武大会中胜出并加入斥候营,后来表现优异,选拔进入了暗卫。

虽不是蜀地人,但他的活动范围就在南中一带,近十年的时间,对南中的地形也异常熟悉,刘封这次轻装简从,仅带了一名随从兼向导,就是想暗中调查此事。一路上从官道而来,这几年随着商路的拓展,除了汉茗商号之外,外地的商队也越来越多地来到南中,不但道路修葺日渐完善,沿途之上还有官府和客商自发搭建的木棚

。虽然说南中发展极快,但这个时代还是人烟稀少,大多数地方经常几百里不见人烟,人在群山密林之中避雨过夜,多少不方便,这些木棚正是为了照顾错过宿头之人,防

止被风吹雨淋。经常行走在这里的客商,都十分自觉,不但不会随便破坏这些木棚,趁着休息的时间,还会自发将其修葺补缺,这已经成为南中来往客商的一种默契了,正所谓惠己及人



望着西天上空的残月,贾林四下观察一阵,言道:“公子,再有半个时辰便能到邛都,但开城还要一个多时辰,我们先在城外休息一阵,等天明再进城吧!”

“也好!”刘封翻身下马,轻抚坐骑的鬃毛,一路狂奔,这家伙也已经浑身是汗,贾林的坐骑也是西凉战马,勉强跟得上脚力。

不多时,贾林便找到了一处木棚,这座木棚准确来说应该叫竹棚,是以竹子为主搭建,底层架空,高出地面,二层才是居住之所。

“这是夷人建的木棚。”贾林解释道:“夷人最喜欢竹屋,地面上一尺多架空,不但能防止毒虫,还能防潮,夷人的吊脚楼大多数都是如此。”

这木棚选得也颇为讲究,不远处就听到潺潺的水流声,显然是为了吃喝方便,贾林牵着马去了河边,刘封拎着包裹来到木棚跟前,踏着两块岩石铺成的台阶走上去。

推开竹子做成的篱笆门,里面空无一物,只有两张木板床,黯淡的月光下,看到一堆凌乱的竹叶,走过去用剑鞘扫落下来,坐在了床沿上。

一连两日在马背上,饶是有马鞍和马镫,也觉得大腿内侧火辣辣地疼,腰椎四周更是酸涩,千里奔袭,不仅考验坐骑的脚力,对骑马之人也是一种考验。忽然想起刘备因股间生肉而潸然流涕,不禁感慨连连,自己这几年又何尝不是如此?因为身份地位的不断提升,越来越少的冲阵杀敌,大多数时候都在后方指挥,先前因

为武力不济,现在有了那股强大的力量,如果不再好好训练骑术,发挥实力,岂不是辜负诸葛亮和关羽一番苦心?正感慨之际,忽然听到外面响起莎莎的脚步声,起初还以为是贾林回来,但听到脚步声杂乱,似乎还有沉重的呼吸声,刘封不由脸色微变,拿起青釭剑一个轻巧的迈步来

到了门口,顺着篱笆门向外看去。昏暗之中,却瞧见两三个影子从道路另一边的树林中往这里快步走来,走得近了才看清,前面一人身材娇小,后面一个人比他高出一头来,但背后还背着一个人,脚步沉

重。

那三人过了小路,刘封看到前面带路的竟然是一位女子,手中拿着一个圆环状的兵刃,圆环搭在胳膊上,在月光下泛着寒光,小心地四下张望。

那女子看看左右,神态焦急,并没有发现远处河边的战马,抬脚跳上台阶,倒也十分轻灵,但等她抬头的是,却看到篱笆门忽然打开,一个人影出现在门口。

女子一声低喝,左腿微微向前,形成一个弓步,手中的圆环兵刃晃动,对准了人影,做出防备的态势。

刘封走出房门,含笑拱手道:“我们是来南中做生意的,来得早了些,等着进城,暂时在此歇脚,姑娘放心,我们素不相识,不会害你。”

那女子警惕地观察着刘封,看刘封走到了走廊的另一边,微微躬身,才对身后的人叽里咕噜说了几句话,两人似乎是在商量,终于还是走进了木棚之中。到了近前,才看清那女子也是一身蛮夷打扮,穿着短打的兽皮小袄,身材凹凸有致,头顶上还挂着一串兽牙装饰,脖子和手腕上也有同样的饰物,手中的兵器却是类似子母环的武器,这东西在这个时代还真是第一次见到。

第839章 傲娇女子

月色暗淡,又在木棚屋檐的阴影之下,也看不太清几人的相貌,只是认出这几人绝非汉人,进屋之后,那女子还对刘封戒备着,另一人将背后的人放在木床上,那人发出

痛苦的shēn yin,似乎受了重伤。

刘封静静地看着这一切,并没有任何动作,他和这些人萍水相逢,只等着天色大亮便进城,最多一个时辰,屋里屋外并无什么两样。

那两人也不和刘封说话,不知道他们是否听懂了刚才刘封的话,看刘封果然没有敌意,才转过身去,帮那人查看伤口。

刘封坐在走廊边的栏杆上,看着远处的星月,这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夜风更紧,树涛声一阵阵响起,夹杂着那人痛苦压抑的声音,显得有些诡异。“喂,你,你有没有疗伤药?”正仰着脖子看星光的时候,那女子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隔着篱笆门看着刘封,汉话倒是说得挺利索,不过这语气,听着却有些颐指气使的

味道。

刘封微微扭过头,本来微蹙的眉头在看到那女子局促而又担忧的眼神中舒展开来,大概这样的话对这女子而言,已经是十分客气的了,一个人的眼睛是不会骗人的。

那一双圆圆的眼睛,即便是暗淡的月光,也显得十分明澈,纯净得让人有些不敢相信,眼神里有忐忑和无助,微微抿着的嘴唇却又带着一股倔强。

刘封仿佛看到了一只傲娇却又孤零零的孔雀,虽然仰着头,却尽是莫名的落寞之态。

略微停顿,便从怀中掏出一瓶金疮药,手腕微微抖动,隔空扔了过去。

瓶子越过篱笆门,那女子伸手接过,有些意外地看了一眼刘封,却再未说一个字,又去给同伴疗伤。

刘封无声而笑,不住地摇头,这女子也太不懂人情世故了,自己慷慨出手,竟然一个“谢”字都没有。

“公子,你怎么不进屋里……”贾林拴好了马正走回来,看到刘封站在屋檐下,有些诧异,话刚说到一半,就听到里面传来一声压抑的惨叫声,顿时脸色一变。

“什么人?”贾林的速度极快,双膝微曲,整个人已经飞身而起,扑到了篱笆门口,手掌倒拿着三棱刺,藏在了小臂之下。

“不碍事,都是过路之人!”刘封抬手拦住了贾林,微微摇头,示意不要打扰他们。

还好屋檐下的走廊处倒也避风,贾林微微一怔,虽然有些不满,但刘封不介意,也不好多说什么,收了武器走过来,解下身上的包袱。

就着旁边的一块木板,贾林打开包裹,取出了干粮来,虽然路程不远,但干粮却带的充足,这一路吃喝不愁,与刘封亲近相处,贾林才知道为何燕王如此深得人心。刘封贵为摄政王,在普通人眼中,必定是锦衣玉食,出发之前他还担心路上不好伺候,没想到刘封比自己还随意,山中清泉,路上野果,从来不挑剔,吃饱喝足,随便找

个草堆石洞也能睡觉。而这一路之上,刘封也无需他照顾,甚至有几次还反过来帮自己,丝毫没有燕王的架子,两人倒像是同伴一般,看着每次休息之时,刘封熟练地搭架子生火,贾林都有些

自惭,这简直就是个老辣的猎手。背包中除了大饼之外,还有荷叶包好的烤鸭,昨日傍晚到南中之后,经过一阵小镇的时候,贾林还特意买了一些牦牛肉干,这东西轻巧好拿,即便是热天也不会坏,吃几

片就饱了,而且十分抗饿,是南中最受欢迎的食物之一。

烤鸭和牛肉干一拿出来,香味四溢,在夜风中飘散开来,两个竹筒中都装着清水,贾林将鸭腿撕下来放在刚从河边摘来的草叶上,笑道:“公子,先吃点东西吧!”

刘封还没有接过,却听那个女子的声音又响起来:“喂,那个……能不能给我们点吃的?”

贾林豁然回头,看到一个女子正扒着篱笆门向这里看过来,恰好在这时舔了一下嘴唇,本来一脸怒气想要开骂,却硬生生忍住了,转头看向了刘封。

“我们可以交换,我们这里有象牙和珍珠,”那女子见刘封抬头似笑非笑,忙说道,“不会白拿你们的东西。”

“江湖之大,幸甚相逢,相互照应,也是应当!”刘封微微点头,对贾林吩咐道,“他们人多,都给他们吧,我们天亮就进城了,留着也是浪费。”

“哦!”贾林答应一声,留了一张饼,一只鸭腿和几块牛肉干给刘封,其他的用草叶包起来,全都送给了那女子。

“哎呀,这……”那女子似乎没料到刘封会如此大方,反倒有些不好意思,想要拒绝,却又看了看身后的两人,只好接过,连说道,“谢谢谢谢……”看到那女子感动的神色,刘封却是淡然一笑,这女子如此单纯,也不知道为何大半夜还跟着这两人在这荒山野地里,但他心中还挂念着更重要的事,不想多问,便低了头

,拿了一片牛肉干放进嘴里嚼着。刚嚼了两口,正准备去拿竹筒的时候,手却忽然停在了半空中,整个人怔住了,贾林转过头来,正好看到刘封脸色微变,不由吃了一惊,急忙四下观望,却没有发现什么

动静。

“有人来了!”刘封双目微凛,咽下牛肉干,他刚才听细微的脚步声,绝不会有错。

脚步声来得十分急促,有一个还略显笨重,正是刚才那女子来得方向,刘封听得清楚,见贾林却一脸疑惑,不由心惊,难道自己的听力也比常人更加敏锐了?

“什么声音?”贾林终于有所察觉,霍然起身,看向了木屋对面,夜风吹拂着树林,树梢起伏,黑影憧憧。

贾林话音才落,忽然听到一声凄厉的嚎叫声,仿佛来自地底深渊的恶魔,下一刻,便看到一个高大的黑影冲出了树林,直奔着木屋大步而来。那黑影的速度并不快,但步伐极大,转眼间就到了路上,跨步奔来,手里举着一个人头大小的大锤,看不清什么材质,但看分量绝对不会轻。

第840章 蛮族郡主

直到此时,屋里的人才发现有人靠近,那个女子一声惊呼,急促的呼喊着,应该是招呼同伴撤退。

砰!

篱笆门被一脚踢开,当先一人扛着同伴迈步而出,那女子也紧随其后,怀中还抱着烤鸭,一脸惊恐。

“快走啊!”扭头忽然看到刘封和贾林还在fā lèng,急忙招呼。

“竟不是夷人?”贾林惊咦一声,面露诧异之色。

轰——咔嚓——

就在此时,那人已经到了木屋跟前,那黑影发出低沉的咆哮,抡着手中的大锤,狠狠砸到了木屋的墙壁上,柴草木屑飞舞,房间也摇摇欲坠。

刘封和贾林同时起身,两人都从木屋的栏杆上翻身而下,刘封已经长剑出手,贾林则微微矮身挡在刘封面前,左手三棱刺,右手是小型朴刀,小心戒备。

咔嚓嚓——

那黑影的力量极大,紧接着一个横扫,整个木屋便被他削去了一半,屋顶被掀飞,隔着半截参差不齐的木墙,看着惊慌的几人,仰天咆哮。

月光之下,只见这人身长九尺,须发嘈乱,目光凶狠,只有肩头和腰部绑着一层简陋的动物皮,身上不满伤痕,手持大锤,给人一种战争傀儡的感觉。

“哈哈哈,小妞,我看你还往哪里逃!”就在此时,一个细长的笑声在黑暗中响起,又一个瘦小的人影从远处急速而来,这人来势极快,蹦跳之间,如同一只灵猿一般。

先走的男子忽然停下脚步,将同伴放在一旁的树边,手中拿着一把刀,对那个女子大声说话,十分焦急,看来是想独自断后了。

“他们是蛮人!”贾林一边戒备着,一边听几人说话,忽然脸色一变,“那女子是蛮族郡主花鬘!”

“花鬘?”刘封惊呼一声,转过头来,有些不可置信,“你听得懂蛮语?”

“我只知道几句简单的,”贾林凝重点头,“但花鬘郡主却不会听错,她可是这几年来蛮人最喜爱的郡主了,在建宁等地人人皆知。”

“竟然是她?”刘封眉头微皱,想不到竟会在这里见到孟获的女儿,这花鬘可是孟获和祝融的女儿,必定视为掌上明珠,怎会独自来到越嶲郡境内,还被人追杀?

花鬘在《三国志》和《三国演义》均未有记载,都是出自明清后期的小说之中,后期在游戏和各类小说中都有提及,但大家都以为是虚构人物,没想到竟还真有其人。

不过在其他小说之中,花鬘孟获与祝融夫人一同迎战蜀军,不幸被关索所俘,遂与关索产生情愫,后来诸葛亮降伏孟获,便亲自主持做媒,让两人成为夫妻。刘封南征的时候,五擒孟获,也曾杀到了蛮王老巢银坑洞,却并未见到花鬘,也以为只是个虚构人物,哪知道是这小姑娘竟还没有长大,看她现在不过十几岁年纪,那时

候应该还是个小屁孩呢。

不管花鬘为何出现在了南中,但刘封却很清楚,绝不能让她死在这里,这可是汉军管辖范围,一旦出了意外,后果不堪设想。

“你去对付那个瘦猴子,这怪物交给我!”刘封当机立断,已经仗剑冲了出去。

贾林吃了一惊,嘴巴才张开,刘封已经飞身而起,跳上了刚才的石阶,从空中如同鹰隼一般,居高临下,凌空舞剑刺向了那个大汉。贾林无奈,只好疾步冲向了那个瘦小之人,此人一看就身手灵活,正合他的口味,他担心的是刘封能不能对付那个大汉,那人力气太大,但动作缓慢,自己的小巧功夫也

能派上用场。那巨汉见刘封从天而降,一蓬剑光在月光照应下化作点点寒光,手中的大锤也马上挥舞起来,劲风呼呼,在头顶形成了一个防护罩,如果刘封敢扑下来,必定会被大锤扫

飞。

叮当当——刘封在飞身的时候,就已经看好了落脚之地,一剑用出,人已经站在木屋中的床板上,剑刃和那人的大锤接触,一股股巨力反震而来,冒出火光,这家伙竟然扛着的一柄

大铁锤。

刘封的力量也着实不小,竟将那人震得后退两步,随着点点火光闪过,大汉的双手猛然分开,一只手中只剩下了半截铁棍,铁锤被刘封这一剑给切断了。

“吼——”

大汉被激怒,扔掉了铁棒,两只手再次抓住铁锤柄,但已经断了一大截,铁锤在他手里变得像是铁锅了,高不出他的头颅去,发挥也大打折扣。

刘封也看出来,这大汉的出手并无多少招式,甚至显得笨拙,他就是凭借着过人的气力取胜,但铁锤被削短,便大打折扣,影响了他的发挥。

幸好自己手中的是青釭剑,要是换了普通宝剑,只怕这一下接触,自己的兵器就要被震断了。

心思电转,那巨汉在嚎叫之中,宛若疯兽,单手抡起生铁锤铁横过来,劲风凛冽。

刘封这次却不硬接,猛然跳起来闪过,“轰”的一声炸响,木片纷飞,铁锤又一次扫在了木墙上,整个木屋嘎吱吱作响,摇摇欲坠,随时要轰塌。

就在此时,刘封却微哼一声,从天而降,又一次剑光飞舞,那大汉因为被大力拉扯,脚下踉跄两步,才缓缓抬头,剑光已经到了面前。

噗——剑光笼罩着大汉的脑袋,发出一声闷响,刹那间,大汉硕大的脑袋就被一道道剑光削成了数片,等刘封落在木屋一根柱子上的时候,大汉那大汉已经变成了无头怪,在铁

锤重量的拉扯下,向着一旁歪歪斜斜倒下。

砰——轰隆隆——

大汉倒下的同时,砸中了木屋的一根柱子,木屋也缓缓倒塌,干草木屑纷飞,那大汉被埋在了坍塌的木屋之下。

“啊——麻尔古,”这边打斗的动静惊动了那边的贾林和瘦猴子,那人没想到刘封一个照面就杀了同伴,凄厉大叫。“顾好你自己吧!”贾林见刘封这么快结束战斗,一咬牙,趁着那人分神的瞬间,欺身而上,朴刀挡住对方的弯刀,三棱刺悄无声息地迅速出手,准确地扎进了那人的心窝。

第841章 胡子大叔

“你们……你们,”那人的瞳孔迅速放大,眼角抽搐着,忽然凄厉而笑,“苗王,苗王不会放过——你们!”

贾林吃了一惊,不由后退一步,抽出来三棱刺,一股血箭冒出来,那人口鼻喷血而死。

“怎么样?”刘封看到贾林忽然失神,有些奇怪。

“他们是苗人!”贾林神色怔忪,微皱着眉头面现忧色。

“苗人又如何?”刘封不屑地撇撇嘴,“敢在大汉境内杀人,不管是谁,都要依法办事。”

“可是苗人……”贾林略作犹豫,还是说道,“听说苗人善于下蛊,又懂得巫术,能够于千里之外咒人而死,岂不是连累了殿……公子?”

“这都是虚无缥缈之事,你也信?”刘封不由失笑,暗自摇头,将宝剑收回剑鞘,转过身的时候,看到花鬘和两名护卫呆若木鸡,错愕地看着他们两个。此时晨曦微启,树林中已经有了光线,再看花鬘的时候,不禁眼睛一亮,她身材虽然还不算高挑,肤色不白皙,却是健康的小麦色,显得十分健康,一张瓜子脸,两腮微

微鼓出来,嘴里像是含着两颗樱桃,平添几分娇憨之色。身上穿着一件豹皮短袄,腰细颈直,身形娉婷挺拔,婀娜曼妙,胸前微凸,虽然还未完全发育,但看得出已经是含苞待放,因为习武的缘故,双肩hun yuán有致,精致可爱之

中透着结实健美,还真如同一只母豹般优雅敏捷。

微微错愕之后,刘封缓步走向两人,面色淡然,竟没有半分吃力的样子,似乎身后那一片狼藉和刚才惊心动魄的厮杀与他毫无关系。

“花鬘郡主,蛮王怎会让你独自来到南中,如此冒险,一旦出了意外,我大汉王朝可担待不起呀!”刘封笑着打招呼,走到近前,发现花鬘的五官其实算不上有多精致,但是组合在一起,却是恰到好处,她的眉毛细长笔直,在两只乌黑的大眼睛衬托之下,显得英气逼人



“啊?你,你怎么知道我的身份?”花鬘回过神来,下意识的地后退一步,虽然刘封面带微笑,人畜无害,但他刚才两招杀死那个大汉,剑法凌厉,实在叫人心惊。

就是这个巨型大汉,杀得他们三人毫无招架之力,有一位同伴还受了重伤,被一路追杀,但在这个看似文弱的人面前,竟然不堪一击。

“你们方才的对话,我听懂了大概!”刘封淡淡一笑,抱拳道,“花鬘郡主的名号,已经传到南中了。”

“真的?嘻嘻——”花鬘忽然转忧为喜,两排洁白的贝齿露出来,旋即又狐疑地看着刘封,警惕问道,“你们是什么人?”“我救了你们,是不是该先道谢才对?”刘封抱着胳膊,打量着花鬘和他的同伴,就这三人来到南中,看模样也不像是使者,孟获也事先没有派人告知,堂堂郡主进入益州

,应该让官府接待才是。

“哦,花鬘谢谢大叔救命之恩!”

“大……大叔?”刘封张口结舌,整个人僵住了。

“难道不对吗?”花鬘鼓着腮帮子,微微偏着头打量着刘封,嘟着嘴自语道,“母后说过,汉人中见了短胡子的叫大叔,长胡子的叫大爷。”

“我去你大爷的!”刘封听到这句话,忍不住低骂。

这个时代身体发肤受之于父母,绝不能私自修剪,他这几年也留了一撇髭须,下巴上也有了胡茬,本以为显得更加英武,不料却被列入了“大叔”级别。

“你说谁大爷?”花鬘一怔,看了看贾林的方向,怒道,“那个大爷是个坏蛋,他说要让我做什么鼓,我才不愿意呢,破牛皮鼓有什么好的?”

刘封不禁哑然失笑,如果那瘦猴子是苗人的话,恐怕是将花鬘看成了作蛊的容器,苗人制蛊的种类繁多,蛇虫甚至石头都能成蛊,人也是其中之一。

当下微微一笑,抱拳道:“在下是南中安平将军,巡守整个南中,并未得到郡主前来的消息,何以郡主就到了越嶲郡了?”

“我……”这一问,花鬘的脸色一阵尴尬,吐了吐舌头,低声道,“我是偷偷跑出来的。”“偷跑出来的?”刘封大吃一惊,忽然沉下脸来,正色道,“郡主,你可知道,今夜要不是恰巧遇到我,你被这些坏人抓走,蛮王追查起来,必定再爆发战争,因你一人而让

南中再次战乱,是何等危险之事?”“我知道错了,我已经知道了,”花鬘闻言,眼圈一阵发红,低下了头,抓着垂落的兽牙项链搓动着,微微扭动着身躯,“被坏人追杀的时候,我就害怕了,我想父王,想母

后……”“好了好了,现在总算逃过一劫!”听到花鬘有了哭腔,刘封无奈叹了口气,柔声安慰道,“总算有惊无险,不过一定要尽快将消息送回去,蛮王此时肯定已经急坏了,可不

要出什么乱子。”

“我知道了!”花鬘悄悄地擦着眼角,转头对身后的蛮将吩咐道,“兀鳞牙,你马上回去向大王禀报,就说我在南中,已经见到了汉军将领,他会送我去长安的。”“啊?郡主你……”那蛮将吃了一惊,连忙跪倒在地,“郡主,我们两个带你偷偷跑出来,已经是死罪了,要是你不跟我们一起回去说清楚,大王一定会把我们两个活剐了啊

!”“哼,反正我不管,我就要去长安,我要去看雪,”花鬘已经没有了刚才的愧疚,张开双臂,微微闭上了眼睛,仰天深深地吸了口一口气,“那白茫茫的世界,漫天的雪花,

多好看呀!”

“就为了看雪?”刘封无奈地摇摇头,这可真是个任性固执的郡主,不过想到南中几乎从不下雪,建宁就在云南一带,更是不会下雪,小姑娘有这遐想,也是理所当然的。

就在此时,树底下的那名蛮人忽然扭动着shēn yin起来,几个人赶忙走过去,却见那人面色发青,嘴角吐出一股股白色的泡沫,发出腥臭。刘封眉头微皱,言道:“城门开了,我们先进城找人疗伤,其他的再说吧!”

第842章 雷霆手段

南中七郡,汉军以越嶲郡、牂牁郡和朱提郡三处为汉人重点治理地区,其余各郡都由蛮人和夷人自治。

越嶲郡和牂牁郡是商队来往最多的两个地方,处于南中和广汉郡交界处,蛮人和夷人的茶叶、珍珠,象牙、药草、动物毛皮等都会到这两郡来交易。

无论是汉人还是夷人或者蛮人,都希望和气生财,尤其在益州平定之后,诸葛亮推行依法治国,所有人都一律平等,各族之间的气氛倒也融洽。牂牁郡以夷人和汉人为主,而越嶲郡则以蛮人和汉人居多,张维本是广汉郡人,年轻时曾游学江东,受李恢举荐成为越嶲郡郡守,三年以来,越嶲郡也算政通人和,在各

郡中首屈一指。

但这两月随着益州内乱,夷人蠢蠢欲动,郡内也变得不安分起来,越嶲郡境内仅有两个夷人部落,偏偏出事的就是越嶲郡的谈稿县。

李恢派人传令不许谈稿县出兵,却不料送信之人不但被处死,朱素还以此人冒充军官,谎报军情反咬一口,这让张维愤怒不已。所幸燕王亲自派人前来,进入定笮去处理此事,却不料几天之后,传来夷王高定被刺的消息,费恭和吕祥也被扣押,张维好不容易看出信中隐藏之密,赶忙命快马日夜兼

程上报天子。

李恢也派人与他联络,暂时按兵不动,等候圣旨指示,这几日张维坐立难安,一直派人盯着谈稿县的动静,生怕螺髻山的战事爆发。

就在他忐忑等待圣旨的时候,却想不到等来了燕王,当刘封站在他面前的时候,张维兀自还不敢相信,燕王竟会孤身冒险,亲自来到南中处理此事。

“你是如何看出费恭书信中的暗号的?”刘封坐在府衙中,喝着热茶,进城之后,总算能够歇歇脚了。张维收拾起心绪,轻咳一声答道:“费将军明知下官对南中一带地形十分熟悉,在信末又加了一句牂牁江蜿蜒曲折,如龙蛇之象,舟船难渡,便有画蛇添足之嫌,而书信又

是夷人送来,下官便猜测其中必定有难言之隐,故而寻找。”

“唔,此所谓知音遇知音呐,若非张太守心思缜密,恐怕要误了大事。”刘封微微点头,想起那封信画出来的一条曲折红线,应该就是牂牁江的流向图。

但这种暗示也需要心思敏捷之人才能识破,如果换了另一个人,将这句话当做废话,费恭的一番心机就要付诸东流了。“承蒙谬赞!”张维谦恭而笑,旋即又皱眉道,“这几日下官派人到定笮一带打探,夷人内部已经将消息传开,夷王遇刺,夷人六部首领齐聚月亮谷,听说要等七日之后,神

龙使前来裁决。”

“神龙使?”刘封微微蹙眉,总觉得这个名字有些神棍,“难道他比夷王权力还要大?”“神龙使的权力并不大,但居住在千龙山上的毕摩却是夷人最尊敬的神使,”张维解释道,“毕摩居住在月亮谷深处的千龙山上,据说有个神龙阁,他轻易不会露面,神龙使

就是毕摩的代表,大多数夷人终其一生,都不曾见过毕摩。”

“如此神秘?”刘封有些好奇,欠了欠身问道,“那千龙山是何所在,就不会有人好奇之下闯进去看看?”“殿下说笑了,”张维笑着摇摇头,“所谓千龙山,实则是千蛇山,上面尽是毒虫蟒蛇,据说小到银针粗细的剧毒赤练七步倒,大到水桶粗细的巨蟒都在其中,而神龙阁更是

有一条千年白蟒,已经长出犄角,这等凶险之地,除了神龙使,谁敢进去?”

“原来如此!”刘封恍然,如果千龙山真是一座蛇山的话,那还真不好闯进去,恐怕还没有找到毕摩,已经倒先喂了蟒蛇了。

顿了片刻,又问道:“高定被刺,神龙使七日才出现,这传递消息也未免太迟缓了吧!”

张维答道:“七日之后神龙使出现,并非因为高定之死,而是夷人的月神节即将到来,这和火把节、泼水节同为夷人最盛大的三个节日,都必须要由神龙使来主持祭祀。”

刘封双目微凛,沉吟片刻,言道:“月神节都有什么人来参加?汉人能不能进入?”“夷人的节日,在以往是不允许汉人进入的,但这几年因为南中形势祥和,倒也可以旁观,但现在……”张维似乎猜到了刘封的意图,皱眉道,“眼下情势危急,他们认定夷

王被汉人刺杀,恐怕整个定笮已经全部戒严了。”

“嗯,”刘封微微点头,端起茶碗吹着茶叶,说道,“说说谈稿县的情况吧!”“回殿下,谈稿县之事下官也难以说清,”张维神色微凛,抱拳道,“谈稿县令朱素,乃是朱家堡之人,他派人去夷人布苏部落收赋税,尽数死在螺髻山,朱素未经李都督同

意私自出兵,下官曾派人去查问,但被朱素两次拒之门外,不知何故。”“哼,一个小小的县令,便有如此胆量?”刘封微哼一声,先呷了一口茶水,才冷冷说道,“他必定是有所依仗,只是区区朱家堡还不足以让他公然反抗上官之命,那必定就

是与东吴有所勾结,真是幼稚!”

张维看到刘封脸色微变,想不到刘封设想如此大胆,心中一沉,忙问道:“殿下,朱素已经派兵去了螺髻山,不知该如何处置?”

“县衙之中,并无多少兵马,朱素不过是虚张声势,想要借此挑拨官府与夷人的关系而已!”刘封冷然一笑,将茶碗顿在了桌子上,沉声道:

“距离月神节还有两日时间,你即刻准备兵马前往螺髻山,叫朱素自缚来见,如果朱素不肯退兵,就在山下将其除之!”

“殿下……”张维吃了一惊,想不到刘封做事如此果断,看到刘封冷冽的目光,浑身一震,忙抱拳道:“下官遵命!”“月神节之前,必须撤走螺髻山的兵力,”刘封的语气不容置疑,顿了一下又道,“派人告知常琨,叫他时刻注意朱家堡的动静,一旦有什么异动,便马上出兵,将其剿灭。”

第843章 没心没肺

张维神色凛然,全都一一记在心中,心中震惊无比,先前只是听说刘封做事深谋远虑,却又杀伐果断,如今亲眼所见,才为之钦服。朱家堡是原先朱褒一支,虽然朱褒因谋反被杀,但刘封当时并未问罪于其他人,只除掉了祸首,这也是莫大的宽恕,但朱家人不知好歹,还妄想为非作歹,自然不会再给

他们第二次机会了。

“越嶲郡境内出现苗人,你可知道?”就在张维暗自感慨的时候,刘封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话。

“啊?这个……”张维微微一怔,尴尬道,“郡内客商过往极多,夷人、蛮人都是装扮古怪,苗人也大抵相同,所以……”“哦,没事了!”刘封忽然想起,那两个苗人都是江湖之人,官府方面反倒不好调查,便道,“今日凌晨,在城外见到两个苗人为非作歹,我顺手将他们处理了,稍后有人报

官,你将尸体烧毁处理。”

这个时代的苗人还都集中在南郡武陵一带,相反后代苗族最多的贵州境内的牂牁郡等地,苗人还不算多,反倒是夷人为主,大概是后世发生了战乱或者迁移的缘故。

“是是!”张维吃了一惊,不知道那两个倒霉的家伙做了什么事,竟然偏偏遇到燕王,可真是死到临头了。

“太守大人,门外有个蛮女,非要吵着见刘将军,你看这……”就在此时,一名士兵急匆匆走进来,南中各族人混杂,李恢严令官兵不得与之冲突,尽量相让,对于这些蛮夷之人,官兵反倒有些害怕,一个不小心,这些家伙就会去衙

门告状,大多数情况下,官兵都会被责罚一顿。

“她是来找我的!”张维正想着军中有没有这个人,刘封却淡淡一笑,摆手道,“叫她进来吧!”

张维马上传令:“带进来!”

“暂时不必透露我的身份,”刘封对张维吩咐道,“本王现在是南中安平将军,来人身份可不小,张太守至今不知,可有失察之罪啊!”

“啊?”张维正在点头,听到后半句话吃了一惊,才要想问,外面已经响起一个女子的声音来,不禁目瞪口呆。

“大叔,大叔,胡子大叔……”

听到这个声音,刘封也是脸色微变,眼角忍不住狠狠地抽动了几下,迈步走出门外,干咳一声:“郡主,我在这里,以后……能不能叫刘将军?”张维还从未见刘封如此无奈过,急忙走出来一看,却见是一位蛮族小女子,正背着手蹦蹦跳跳地从花园绕过来,眼睛黑亮,微微鼓起的腮帮子在她轻灵的跳动下抖动着,

说不出的可爱。

“叫叔叔不是更亲切么?”蛮女微微嘟着嘴,下嘴唇来回蠕动着,又看了看张维,身躯微微前倾,“这位黑胡子爷爷就是太守大人吧?”

“爷……爷爷?!”张维瞪大了眼睛,喉咙里发出一阵古怪的声音。“好了好了,你贵为蛮族郡主,不必见了谁都要称呼为叔叔、爷爷的,”刘封一阵头疼,看了一眼张维的神色,颇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触,将花鬘迎进屋里,笑道,“有官职的

,还是称呼官职的好些。”

“哦,那好吧!”花鬘纤细的手指放在嘴唇上,歪着头思索片刻,自语道,“反正是汉人说的,到时候母后问了,就说是他们让我不要尊敬长者。”

“我何时让你不要尊敬长者了?”刘封哭笑不得,两只手用力地揉了揉脸,长出一口气,指着张维说道,“这位便是越嶲郡张太守。”

“见过张太守爷……大人!”花鬘看着还在呆愣状态的张维,像模像样的躬身行礼,差点说错了话,扭头冲着刘封吐了吐小舌头。

“张太守!”刘封拍了一下张维的肩膀,笑道,“这位可是蛮王孟获之女,蛮族郡主花鬘。”

“啊?”张维浑身一震,回过神来,吃惊地看着花鬘,“你便是蛮族小郡主?”

“你也知道我的名字吗?”花鬘的眉眼笑成了一道弯月,好看的贝齿在阳光下泛着光芒,连连点头道,“我就是花鬘,张太守好!”

“下官见过花鬘郡主!”张维擦着冷汗,忙问道,“不知郡主何时到了南中,为何下官从未接到任何消息?”

“嗯……”花鬘微微蹙眉,发出好听的鼻音,拨弄着小手指算着,然后摇了摇头,“哎呀不记得了, 反正有五六日,十天半个月了吧!”

“呃……”张维不由愕然,终于深刻体会到了刘封刚才为何会是那副表情了。

刘封看到张维的窘态,暗自一笑,问道:“不知那名护卫伤势如何了?”

花鬘点点头,蹙眉道:“已经在医馆治疗了,是腿骨受了伤,估计要半个月才能好。”

刘封点头道:“性命无碍便好!”

张维吃了一惊,忙道:“郡主护卫受伤,理当由官府治理,不知在哪家医馆,下官马上派人接来府中看护。”

“此事稍后再说吧!”刘封摆摆手,看向花鬘问道,“郡主,后天便是夷人的月神节,你可有兴趣去参加?”“哇,月神节吗?”花鬘眼睛瞪大,拍着小手大叫道,“太好了太好了,快带我去,我们也有泼水节和火把节,偏偏没有月神节,我听说过好多次了,还去过月亮谷,但没赶

上月神节,太遗憾了。”

刘封笑道:“不是我带你去,而是郡主带我去才是。”

“啊?”花鬘一怔,嘴巴又噘得老高,小鼻子皱了起来,为难道,“可是,可是我不认识路呀,这可怎么办?”

刘封笑道:“不认路不打紧,但你要去月神节,必须让我做你的护卫才行,而且你的护卫正好受伤,让他们在这里疗伤,我们去月亮谷,你看如何?”

“好啊!”花鬘根本不假思索,瞬间点头,笑道,“我刚才还担心阿骨多要在这里养伤,成了累赘,现在好了,我们先去月亮谷,等他们伤好了,自己回建宁去吧!”

“啊?你这……”刘封真是哭笑不得,感情这小丫头根本不是担心护卫的伤势,而是担心自己的行程,真是个没心没肺的家伙。摇了摇头,又问道:“你刚才说你去过月亮谷,除了夷王之外,可还认识其他人?”

第844章 虚惊一场

“那还是三年前呢,”一说起月亮谷,花鬘的眼神里尽是回忆,掰着指头说道,“除了夷王之外,果基步金、果基英虎、曲木长老、瓦扎长老,哎呀呀,太多了太多了,他们

的名字又难记,记不住了。”

花鬘摆着小手,虽然语气不耐烦,但眼神里却都是喜悦,看来她上次去月亮谷的时候,留下了美好的回忆。

张维却叹了口气,言道:“只可惜高定一死,高铁和高速反目成仇,只怕现在的月亮谷……”

“慢着!”听到张维的话,一旁的刘封猛然一震,沉声道,“你刚才说高铁、高速?”

“是!”张维吃了一惊,看到刘封脸色微变,神情肃然,不由紧张起来,难道自己说错话了不成?

“这名字从何而来?”刘封明锐的目光盯着张维,瞬间变得寒气逼人。

张维禁不住后退一步,忙解释道,“他们是高定之子,就是刚才郡主所说的果基步金和果基英虎二人,夷人的名字都是如此繁杂,我们也怕混乱,便用汉名称呼区分。”

“这名字是你们所用的汉名,不是夷人所取?”看到张维点头,刘封眼睑连闪,目光渐渐柔和下来,似乎还松了一口气,又问道,“那高定的名字叫什么?”

张维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刘封刚才为何忽然变得杀气腾腾,忙答道:“高定的夷名叫做果基龙翼。”

“果基龙翼?”刘封眼珠一转,咂摸着嘴喃喃道,“名字倒都取得不错,好威风呐!”刚才他之所以震惊,是因为听到了高铁、高速,这可是他那个时代才有的东西,忽然被古人提起,难免便猜测会不会是又有人穿越了,等张维解释之后,又哑然失笑,穿

越这种事,还是因为自己经历过,所以太过敏感了。

穿越本来就是虚无缥缈之事,自己侥幸遇上,尚且难以置信,这本就是千年难遇了,再加上白虎,更是匪夷所思,还哪有那么多人,轻易就能穿越?

张维不知道刘封这句话是褒是贬,却被刚才刘封的眼神惊吓,也不敢随意搭腔。

“大叔,我们是不是该出发了?”一旁的花鬘已经等不及了,跃跃欲试。

刘封收拾心绪,笑道:“奔波一夜,还是先好好休息,养足精神,明日再去吧!”

“可是……”花鬘抿着嘴,期待地看着刘封,“人家想去看果基英虎嘛,他可会抓鱼了,牂牁江的烤鱼又鲜又嫩,嘶——”“你到底是想果基英虎,还是想烤鱼了?”刘封看花鬘已经开始吸溜着口水,不由摇头失笑,言道,“这次夷王遇刺,我们这次去月亮谷,你代表的可是整个蛮族,不养足精

神,好好梳洗打扮一番,让那些长老们看到了,岂不是笑话蛮族和蛮王吗?”

“这倒也是哦!”花鬘一怔,歪着头思索片刻,点头道,“好,那就明天一早出发,我先去准备一下。”

“夷王被刺,月亮谷中人人悲伤……”刘封还要交代,花鬘已经甩着手大步跑出了大堂,转眼间就消失了,只能无奈摇头。

张维言道:“眼下定笮形势复杂,殿下去月亮谷,亲身涉险,只怕……”“所以我才要你明日就让朱素撤兵!”刘封抬手阻止了张维,吩咐道,“你即刻联络朱素,准备发兵,我就在馆驿休息,明日一早便去定笮,你只管处理好谈稿县之事,我你

就不用管了!”

“遵命!”

张维也知道情势紧急,否则刘封也不会亲自来南中处理此事,送走刘封之后,马上传令武将升帐,调动各营兵马准备出动。

出了府衙,贾林早就等着门外,坐骑先留在邛都府中,带着刘封找到花鬘他们的住处,他们包下了客栈的整个后院,才走过廊台,就听到花鬘的声音传出来:

“哼,我不管,反正我就要去月亮谷,也要去长安,你们就在这里养伤吧!”

另一个声音叽里咕噜地还在说话,显然是在请求花鬘不要让他们独自回去。

刘封走进房屋,敲了敲门,言道:“郡主,他二人保护你偷偷溜出来,本就心中不安,你现在让他们独自回去,蛮王大怒,责罚还是小事,只怕性命不保啊!”

“啊?不会吧?”花鬘吃了一惊,这才收起刁蛮性格,皱眉问道,“那该怎么办才好?”刘封笑道:“这样吧,我身上有一件信物,蛮王看过之后,必定会放心,为了让他二人有个交代,你也留给他们一个信物,让蛮王和祝融夫人看过,他们也知道你的性情,

见你已经到了官府,自然也就放心了。”

“嗯,这个倒简单!”花鬘从腰中摘下一个铜铃递给兀朵牙,说道,“兀朵牙,这是母后送给我的,你带回去给她。”

转头看到刘封拿出一个小拇指粗细的紫色玉坠,皱眉道:“我父王又不认识你,你的信物能管用吗?”

刘封笑道:“你尽管放心,这是我大汉官府的信物,蛮王看了,自会明白。”

花鬘哦了一声,将信将疑,但还是拿过去递给兀朵牙,反正也不在乎多拿一个小小的玉坠了。她却不知道,这枚玉坠,正是当年孟获和刘封歃血为盟的时候,从建宁的滇池畔捡到的一块璞玉雕琢而成,两人一个人一个,孟获看到此物,定会知道刘封的身份,哪里

还会不放心?

“怎么,兀朵牙,你还不放心吗?”花鬘看兀朵牙看着手掌里的两样东西发呆,娇哼一声,“你回去告诉父王,如果他敢责罚你们两个,我就永远也不回银坑洞了。”

兀朵牙吃了一惊,赶忙收起信物,又叽里咕噜说了一堆话,也不知道是在劝花鬘还是说他自己的事情。

刘封言道:“明日去月亮谷,我和贾林都充当你的护卫,你可不能暴露我的身份,他们两人的衣服要给我们留下。”

“这没问题……”花鬘满不在乎地点点头。

话还未说完,贾林急忙打断了她:“将军,我刚才在城中看到有几家店卖蛮族衣服,我去买两套来吧!”

看到另一人的衣服血迹斑斑,贾林就知道如果要换,那一套肯定是留给自己的,赶紧出声。“这样更好!”刘封点头道,“你去购置两套来,回来之后好好歇息,明日一早出发。”

第845章 刺青长老

彩云之南,天高云淡,南中的晴天,天空蓝得让人快要窒息,反衬着几朵零散的白云,天幕干净得如同明镜一般。

晨风吹拂,白云漂浮,刘封和花鬘三人离开邛都城,往牂牁江岸边来,在南中这些地方,他们的坐骑太过惹眼,而且去定笮,走水路也更加方便。

三人从牂牁江上游出发,这里有许多渡船,也有几座石桥,和费恭他们渡江的位置不同,两个多时辰便到了定笮。经过几座夷寨的时候,明显感觉到了夷人的警惕和不安,这里已经见不到一个汉人,刘封和贾林的脸上都涂了一种黑色的涂料,皮肤焦黑,穿着蛮人的衣服,虽然气度上

还差了一些,但外表上却分辨不出。走了一阵,到了一个相对较大的夷寨,他们便被几个夷人战士拦住,贾林上前交涉,听说竟是蛮族郡主前来,那夷兵吃了一惊,打量了花鬘几眼,叫人安排他们休息,马

上去报信了。

半个时辰之后,又有两名夷兵前来,这两人的装扮比先前那几人要整齐,守在这里的夷兵都拿着木柄的兵器,那两人却是弯刀挂在腰间,一看就是正规兵。

简单几句交谈之后,二人便带着花鬘他们往山岭深处走去,一路上弯弯绕绕,经过山洞、水洞,才到了月亮谷,在一座悬崖吊桥边上,夷兵又向对面禀告。一路之上,刘封心中感慨,果然造物神奇,无所不有,谁能想得到,月亮谷会隐藏在这样隐蔽之处,这里夷人虽然不多,但官兵要想强攻,基本没有可能,除非将他们堵

死在里面。未等多时,便看到对面人头攒动,竟然来了七八个人,此时已经到傍晚时分,霞光照着对面,为首之人竟然是位老妪,头戴银饰,用蓝色的头巾包裹着头发,身穿蓝色的

和银色相间的服饰,开起来十分华贵庄重。

看到对面吹起了牛角,这边的夷兵态度大变,赶紧躬身让花鬘上了索桥,等到刘封和贾林走过去,才毕恭毕敬地跟在后面。

“呀,是阿依嬢嬢。”才走到一半,花鬘便一声惊呼,迈步跑了过去,张开双臂,像是归林的小鸟,索桥摇晃着。

“我看看,是哪阵风把可爱的小郡主吹来了?”那老妪一脸皱褶,却露出慈祥的笑容,刘封走的近了,才看到这老妪的脸上竟然全都是刺青,有几分恐怖。

“当然是明月清风呀!”花鬘娇笑着,上前抓住老妪的衣袖,近乎撒娇地说道,“上一次错过了月神节,这一次我可是专门来参观的。”“好,好,明天就是了!”老妪笑着,但眼底深处却是掩饰不住的担忧,显然夷王之死对他们来说是极大的打击,而且内部之事未定,这一次的月神节,只怕不如往昔热闹

了。

“阿依长老,快请郡主进去吧!”旁边的一人提醒道。阿依长老微微点头,便拉着花鬘往山谷内部走去,花鬘虽然表现得热情,但也知道夷王遇刺,倒也没有多说什么话,更没有动问此事,这都是刘封一路上交代过的,该说

的,他们自然会告诉花鬘。

一行人到了一座翠绿的三层竹楼跟前,阿依长老告诉花鬘,他们就住在这里,从楼上往下就能看到月亮湖,这里居高临下,景色宜人。

花鬘坐在竹椅上,晃动的双腿,看着阿依长老的盛装,一脸羡慕:“阿依嬢嬢,你今天穿得可真好看,是为月神节准备的吧?但是明天才到月神节啊!”

“月神节是在明晚,”阿依长老笑着,拿过夷女递过来的竹筒,亲自为花鬘倒水,看得出来她对花鬘也十分疼爱,“但今晚神龙使就要来了,我们要迎接神龙使。”

“哦!”花鬘点点头,接过竹筒做成的杯子,喝了一口,马上吧唧着嘴笑道,“又是蜂蜜水,太好喝了。”

阿依长老笑道:“我知道你喜欢蜂蜜水,这可是用月亮湖的水加了玫瑰花瓣做成的,多喝一点。”

“嗯!”花鬘乖巧地点点头,扭头看了一眼刘封,见刘封垂手而立,只好独自享用美味。

就在此时,忽然听到外面鼓声大作,绵长的牛角声在山谷中回荡,甚至还有芦笙的音乐起伏,如同仙乐一般欢快空旷。

阿依长老脸色微变,马上说道:“小郡主,神龙使快要来了,我们都要去迎接他,你就在这里不要胡乱走动,晚上我再来陪你好不好?”

“阿依嬢嬢,你去忙你的吧!”花鬘点点头,“我就在楼上看看,放心吧,不会再惹祸了。”

“呵呵,真是个鬼精灵的丫头!”阿依长老慈祥的抚摸着花鬘的头发,转身匆匆而去。

等到外面的脚步声消失之后,花鬘跳下椅子,走到门口探头观望,才走回来笑道:“大叔,快来尝尝这个,可好喝了,甜甜的。”

刘封无奈地撇撇嘴,问道:“郡主上一次来月亮谷,闯了什么祸?”

“咦,你怎么知道的?”花鬘猛然扭头,旋即嗔怒道,“哼,母后说了,女孩子的事情,男人不要乱打听。”

刘封哑然,不知不觉外面的光线已经黯淡下来,刚才还看到夕阳不曾落山,进入山谷之中,却已经到了夜幕之时,从这里能看到远处的排排竹楼,已经开始掌灯。这里四面环山,十分幽静,绿树苍翠,湖泊宁静,楼上灯光星星点点,十分优美,刘封却无心观赏,他现在对月亮谷一无所知,也不知道费恭他们被关在何处,一时间也

一筹莫展。

“请问你是花鬘郡主吗?”正想着那神龙使是什么样的人物之时,忽然门口响起一个稚嫩的声音。

“对啊,我就是!”花鬘过头,看到一个虎头虎脑的少年站在门口,一双大眼睛黑白分明,正有些局促地看着他们。

“我,我叫阿木铁布,阿依长老让我来陪伴郡主……”少年有些胆怯,站在门口两手捏着衣角,不知道该不该进来。“嘻嘻,好啊好啊,快进来!”花鬘看到来的人与自己同龄,顿时大喜,笑着向少年招了招手,睁大了眼睛问道,“你会捕鱼吗?”

第846章 蝼蚁之命

毕竟花鬘是蛮族郡主,阿木铁布还有些胆怯,小心地迈步走进来,就站在门边,憨憨一笑:“会,我从小就在牂牁江边长大的,每天都和爷爷打渔。”

“嘻嘻,太好了!”花鬘拍着小手眉开眼笑,指了指少年,“你过来呀,那你会做烤鱼吗?”“烤鱼当然简单了,”阿木铁布又往前走了几步,离花鬘还是有些距离,显然这个郡主的身份让他产生了隔阂,说道,“烤鱼、蒸鱼我都会,还有一种在石锅中煮的鱼,放点

香草和天麻,更好吃。”

“哎呀呀,太好了,”花鬘眼睛里已经冒着星星了,满脸期待,“等月神节结束了,你带我去你家吃鱼好不好?”

“可是,可是……”阿木铁布本要点头,却忽然眼眶一红,低着头不说话了。

“吃鱼我给钱还不行吗?”花鬘嘟着嘴,不满地咕哝道,“不就是几条鱼嘛,真是小气。”

“不是小气!”阿木铁布猛然抬起头来,大声道,“那些鱼是牂牁江里的,你想吃多少就有多少,可是我,我已经……已经没有家了。”

“啊?”花鬘吃了一惊,看到少年捏着衣角流泪,忙走过去柔声问道,“你的家呢?”

“烧了,被朱家堡的人给毁了!”阿木铁布只是流下一串泪水,便止住了伤心,用衣袖擦了擦脸。

“哼,朱家堡的人太可恶了,”花鬘咬着银牙,握住粉拳,“我一定帮你好好教训他们。”阿木铁布摇摇头,叹了口气,皱眉道,“幸好那天碰到了二王子,是二王子把我们接到月亮谷来的,本来以为会更好过,没想到夷王遇刺,他们都说是和二王子有关系,是

那两个同来的汉人官兵干的,可是他们都是好人,我不信他们会刺杀夷王。”

“小伙子,你是说,你是和二王子还有两名官兵一起碰到朱家堡的人?”花鬘还未说话,一直站在桌子旁的刘封跨前一步,看着少年问话。

“是,他们,他们都是好人!”阿木铁布看了看刘封,点头道,“他们也是为了帮我和爷爷,才和朱家堡的人打起来,后来二王子也赶到,把朱家堡的人都给杀了。”

“哦?你详细说说当时的情景。”刘封有些意外,拉着阿木铁布走到桌前坐下,给贾林使了个眼色,贾林便站到门口警戒去了。

阿木铁布说话的语速并不快,但看得出来思绪清晰,将他们在河边遇到费恭、高速出现与朱家堡的人打斗,再到来到月亮谷的事情都简要说了一遍。

“果基英虎不是凶手!”阿木铁布才说完,花鬘便不满地叫了起来,“他对夷王十分孝敬,怎么会是杀夷王的人?要害也是那两个汉人自己干的。”“你是蛮族郡主,你能不能想办法说情啊?”阿木铁布见花鬘义愤填膺,燃起了意思希望,又补充道,“那两个官兵也是被冤枉的,我这几天听大王子和几个土司商量,他们

要想办法让神龙使处死二王子和那两名官兵。”

“哼,我现在就去找果基步金,他怎么能冤枉好人呢?”花鬘听罢,转身就往外走。

“郡主且慢!”刘封赶紧拦住了花鬘,正色道,“郡主,现在的夷人内部,已经不是你三年前看到的那样了,为了权力,每个人都会改变,不能鲁莽行事。”

“那……那怎么办?”花鬘不服气,看着刘封,“难道就让果基英虎被冤枉吗?”

“郡主请稍安勿躁!”刘封示意花鬘先坐下,转头问少年:“你可知道他们被关在何处?”

少年看了一眼花鬘,花鬘点头道:“他是我的……大叔,他能帮你的。”

阿木铁布怔了一下,想不到还有让叔叔当护卫的, 但一想这可能也是蛮人的规矩,便说道:“他们被关在思过崖,由夷王的护卫吉五惹古亲自守着,谁也不让去见。”

刘封微微点头,反倒放心下来,只要这个护卫不偏袒任何一方,费恭他们虽然与外界隔离,但也能保证安全,顿了一下又问道:

“你是如何知道他们要处死二王子的?此等大事,必定十分隐秘,怎会让外人得知?会不会是他们故意让你听到的?”

阿木铁布面色一黯,眼中尽是屈辱,言道:“我是和二王子一同来月亮谷的,二王子被关押之后,我和爷爷也被他们赶到了山脚下,被划为了呷西……”

花鬘好奇道:“呷西是什么?”

阿木铁布低下头,言道:“呷西就是最低等的夷人,就和汉人的奴隶一样……”

“可恶!”花鬘低声骂着,咬牙切齿。阿木铁布继续说道:“前几天六部土司先后来到月亮谷中,因为人手不够,有人就分配我去伺候糯苏部落的乌蒙土司,当天晚上二王子借着迎接的机会,在房间里商议,我

站在门外偷偷听到的。”

刘封瞥了一眼一脸不忿的少年,忽然笑道:“既然你已经是呷西了,阿依长老又怎么会让你来陪伴蛮族郡主?这似乎不太符合身份吧?”阿木铁布脸色不变,答道:“就在昨天,阿依长老的孙女不小心落水,是我把她救上来的,阿依长老见我伶俐,就把我收到了她的寨子里,因为其他人还要照顾孙女,没有

人手,就让我来陪郡主了。”

“哦,原来如此!”刘封缓缓点头,看了看阿木铁布,心中一阵感慨。在这个等级森严,权欲横行的社会,一个小人物的命运,与蝼蚁其实并无两样,这少年的起起伏伏,对他来说,都是关乎生死,却不过是别人一句话的决定,恐怕到了现

在,高铁和那几位长老,早已经不记得这个少年的存在了。

就在此时,忽然听到外面鼓乐之声响起,就在山脚之下,由远而近,比刚才的乐声更加响亮,只是带着一股悲伤之意。

“是神龙使到了!”阿木铁布猛然一惊,看向了屋外,“大夷王的遗体就在月亮湖的广场上,应该是去了那里。”“去楼顶看看!”刘封眉头微蹙,带着花鬘和阿木铁布走向竹楼的顶楼。

第847章 神龙使

夜黑无月,繁星点点,月亮山被笼罩在夜幕之下,似乎与外界彻底隔离开来。

月亮湖前面的广场上,燃烧着十几堆篝火,四周的篝火围成了一圈,中间一座火堆更大,足有一间房屋大小,燃烧的竟是一根根粗如腰身的整木。

火势熊熊,广场上亮如白昼。

高定被害,遗体放置到了月亮湖前面的广场之上,用竹子做成一丈来高的高台,遗体已经被成殓起来,紫红色的棺木在或明或暗的火光下显得更加庄严肃穆。除了守卫山上的各条要道的夷人,月亮谷的老老少少都已经是聚集到广场上面,黑压压的一群人,少说也有数百人,能到月亮谷来的,都是夷人中有头有脸的人物或者家

属。即便已经过去了七日,但人群中还偶尔发出阵阵哭嚎,高定在世的这些年,夷人六部在他的统领之下,几乎是太平无事,不但和汉人相处融洽,更是和蛮人结下了良好的

盟友,这几年双方一直都会派人互相拜访,老少安泰,生活也越来越好。虽然是官封的夷王,但高定在此之前就是夷人公认的第一人,受到全族敬畏,封为夷王之后,高定就宛若一棵参天大树,为夷人遮风挡雨,他们已经习惯拥有这样一棵大

树的保护,只要高定活着,夷人便会觉得踏实无比,不会再受人欺负。

可是一夜之间,这棵大树轰然倒塌,对夷人来说,夷王的遇害与汉民皇帝驾崩没有多大区别,甚至危机感还要更强,毕竟夷人数量较少,高定的威望自然也就更高。高定年迈,谁都知道他会有死去的一天,但如果是老死或者病死,这都非人力所能改变,大家只会感到悲伤难过,可是夷王被人谋害,夷人的悲伤中更多的是愤怒,悲愤

之火比之广场上的篝火还要旺盛。

让所有人吃惊的是,谋害大夷王的竟然是二王子果基英虎。

果基英虎在夷人六部中一直都有着极高的威望,虽然只是大夷王的次子,但为人仗义,处事干练,深得夷人之心,听说大夷王和几位长老也都看好二王子。

许多夷人也都觉得成熟稳重的二王子比之焦躁易怒的大王子,更适合继承夷王之位。

但谁又能想到,果基英虎竟然会将刺客带到月亮谷来,谋害了大夷王,简直是罪不可恕,就算送到千龙山的万蛇窟中去,也不足以解他们心中之恨。

鼓乐声回荡在山谷之中,所有人的哭声渐止,从竹楼上看过去,在一片大树的枝丫遮掩下,神龙使一行渐渐走了出来,向着广场中央走去。当先一人穿着一身黑袍,连整个头都罩在里面,从侧脸看去,这人还戴着一个青铜面具,上面刻着花纹,应该是眼镜蛇的模样,拄着一根儿臂粗细的齐眉手杖,杖头也是

一只吐着信子的蛇头。

这人步伐轻灵稳重,看似走得极其缓慢,但陪在他身旁的人却都快步跟着,给人一种神秘莫测的感觉,刘封不由想到了魔兽中那个变成鸟的神秘人。

“那个就是大王子,他身后的是六位长老!”刘封三人站在三楼的窗前,这里看月亮湖的广场一览无余,阿木铁布指着跟在神龙使身旁,微微躬身的高大壮汉。刘封微微点头,静静地看着,后面的六人不用他介绍,他也能猜到是六位长老,那个阿依长老是唯一的一位女长老,其他五人都是老者,走在最前面的一人须发皆白,另

一人却是脸上无须,满脸的皱褶。六位长老之后,还有五名穿着各异的中年人,年纪最大的看上去四十上下,都穿着夷人特有的服装,头上裹着长巾,披着披风,有两人还插着雉尾,行走之间,各有一股

气度。

“那个蓝色披风的就是糯苏部落的土司!”阿木铁布指着中间的一位中年人。

刘封微哼一声,认准了那人,这人眉眼阴沉,嘴唇四周的胡须修理成一圈,时不时地看着放在高台上的棺木,眼神飘忽不定。

神龙使所过之处,道路两边,男女老少齐齐下跪,黑压压的一片,每个人都将双手放在胸口,念念有词。

来到高台跟前,以神龙使为首,所有人都向夷王下跪行礼,只有神龙使夷人举起了手中的蛇杖,在空中虚画着圆圈,念念有词。

片刻之后,神龙使停止了动作,站在高台之下,对着所有人缓缓抬手,以高铁为首,夷人先后纷纷起立,神龙使便退到了高台之下,拄着拐杖一语不发了。

高铁缓缓转过身,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他,高铁的脸色看上去颇为疲倦,眼中带着悲伤之色,神色凝重地扫视全场。周静下来,篝火燃烧着,木柴发出噼啪的声音,高铁轻咳一声,沉重高声道:“大夷王被害,我们绝不能宽恕凶手。神龙使已经来到月亮谷,明日一早,先处死凶手,让大

夷王瞑目,再举行葬礼。”

“处死凶手,处死凶手……”

高铁话音才落,四周群情激奋,有人举手大喊,紧接着很多人也跟着喊叫起来,一时间声音蔓延开去,数百人愤怒大叫,声势极壮。

“他们要处死二王子!”阿木铁布紧张起来,用手抓住了窗棂。

“不必着急!”刘封神色微沉,缓缓说道,“你将他们说的话一一转述给我听,一句话都不能落下。”

“哦,好!”阿木铁布回头看了一眼刘封,见他目光沉静,刚才的惊慌莫名减去不少。

喊了一阵,高铁举起手,示意众人静下来,沉声道:“果基英虎指使汉人害死大王,明天由神龙使处置他们。”“大王子,凶手还没有确定,要等神龙使重新审查才知道,”高铁话音才落,为首的曲木长老便站出来,神色凝重地说道,“在神龙使没有确认之前,还是不要下结论的好,

以免让族人误会。”阿依长老的也在一旁点头道:“是啊,当时将二王子他们关在思过崖,就说要等神龙使来了裁决,大王子的这个决定未免太草率了吧?”

第848章 煽动群情

“诸位!”高铁脸色一沉,双手握拳,大声道:“事已至此,我就给大家实说了吧——父王年事已高,身体每况愈下,前几日布苏部落与官府冲突,父王焦急,让果基英虎

去处理,但他一事无成,父王震怒,责骂了几句,认为他不堪大用,谁知道他因此怀恨在心,以为父王对他失望了,想让我接任大夷王之位……”

高铁此言一出,所有人都大吃一惊,包括曲木长老也一脸震惊,高铁又长叹一声,沉痛说道:“谁能想到,他会因为一时之气,和外人勾结杀死了父王。”“想不到果基英虎平日里厚道稳重,原来都是伪装的,真是好深的心机呀!”瓦扎长老闻言走了出来,痛惜地摇着头,“我们夷人向来光明磊落,怎么能让这样歹毒的人留下

?”

另一边的一名土司眼皮微抬,沉声问道:“那明天处死凶手,连果基英虎也要一起处死?”

果基步金痛苦地闭上眼睛,良久之后才叹了口气,缓缓道:“虽然他是我的兄弟,可是,可是他害死了父王,是我们所有夷人的敌人,难道我还要包庇他吗?”

瓦扎长老言道:“夷人法典上有一条,不管是谁,破坏了夷人的规矩,为了私利害死亲人,都必须要处死,邪恶的心,无法用月亮湖的湖水洗涤。”“不但是果基英虎和那两个官差,害死大夷王的,还有汉家官府,他们加重赋税,故意让布苏部落的人反抗,杀死了官兵,现在官兵已经围住螺髻山,是想将我们逼上绝路

,我绝不能眼看着我族人走投无路,要和官兵死战到底。”

这人声音浑厚,中气十足,带着一股杀伐之气,正是阿木铁布所指的糯苏部落的乌蒙土司。

高铁对这两人的话十分满意,微微点头,大声道:“所以我们要齐心协力,不能让官兵欺负,等明天夷王下葬之后,马上出兵救援螺髻山。

听高铁要出兵救援螺髻山,有人马上兴奋地高举手臂,大声道:“出兵,出兵!”

不明所以的人也都跟着叫喊起来,即便不管螺髻山的乌苏部落如何,就是官兵派人来刺杀夷王,也足以激起他们的仇恨。

高定微微点头,缓步先前而进,张开双臂大声道:“大夷王虽然被害,但我果基步金还活着,只要有我在,绝不会让你们被人欺负。”

众人听到这句话,顿时觉得满面放光,仿佛又看到了当年那个睥睨纵横的高定,那时候的高定也是如此霸道,才换来了今天夷人的安定。

“都住口!”就在所有人纷纷附和的时候,曲木长老再也忍不住了,向前几步指着所有人,大声道,

“毕摩和大夷王都教过我们,遇事要冷静,我们夷人向来恩怨分明,没有确凿之事,谁能妄下断论?”场上顿时安静下来,曲木长老又道:“毕摩说过,眼睛看到的,耳朵听到的,不一定就是事实,月亮湖下面隐藏了什么秘密,要挖出来才知道,二王子他们只是暂时关押,

还没有确定就是凶手,你们就要决定处死他们了?”

一阵冷风吹过,广场上的火苗跳动着,呼啦啦作响,所有人的脸色都各不相同,有诧异,也有疑惑,高铁和瓦扎长老几人的眼神更加阴沉起来。

“神龙使,夷王被刺的情况,我们还要和你详细说明,”曲木长老扫了众人一眼,转身对神龙使行礼道,“二王子和两名官差都在思过崖看押,可以随时找来审问。”

阿依长老也上前说道:“神龙使带着毕摩大人的智慧而来,一定会为我们指点迷津,查明真相,找出真凶。”“夷王尸骨未寒,还在这里,他的灵魂会为我们见证的!”一名土司也站出来,向夷王和神龙使行礼,言道,“夷王为我们夷人带来了和平和安宁,找不到刺杀夷王的真凶,

我们怎能让夷王瞑目?”瓦扎长老见形势不对,低着头眼珠一转,也上前说道:“大王子因为夷王之死,太过悲伤,有些过于激动了,刺杀夷王的真凶,当然该由神龙使来审判,我们相信神龙使的

判断。”

高铁暗自咬牙,也转身向神龙使躬身道:“我愿意听从神龙使决断。”

神龙使一直老神在在,静静地看着这一切,如同雕塑,似乎刚才的争执与他无关一般,直到所有人都向他躬身行礼,僵硬的身躯才微微动了一下。

夜风吹着黑色的长袍,不断鼓胀,神龙使的面具在火光下泛着诡异的光芒,一一扫过所有人,才缓缓说道:“明日月神节,紫微解天,神虚座空,月神会证明一切!”

说完之后,神龙使也不做解释,转身向着高定的灵柩躬身行礼,便缓缓向着广场外走去。

高定神色数变,和瓦扎长老暗中对视一眼,跟在了神龙使之后,六位长老和五名部落土司依次跟随,在哀乐声中,离开了月亮湖广场。

“高铁如此处心积虑,未免太急躁了一些!”看到广场上的人渐渐散去,刘封也转过身,皱眉思索。

阿木铁布却看着花鬘,哀求道:“他们明天就要处死二王子,郡主,你能救他吗?”

“果基英虎不会杀夷王的,”花鬘还是不肯相信,转身看向刘封,“喂,大叔,你能不能想个办法找出真正的凶手?”

“真正的凶手就在眼前,何须去找?”刘封微微摇头,苦笑道,“时间紧迫,现在不是找凶手的问题,而是如何证明他就是凶手。”

“谁是凶手?”花鬘和阿木铁布异口同声地问道。

刘封看着二人,顿了一下,正色道:“你们两个是不是真心想救二王子?”

“当然是真的!”花鬘一脸认真,举起小手,竖起三根手指,“我可以对火神发誓。”

“我也是,我愿意对月神发誓!”阿木铁布也在一旁信誓旦旦。

“很好!”刘封点点头,沉声道,“如果你们想救二王子,就必须要听我的吩咐,不能有半分差池,否则二王子便性命不保!”

两个小家伙连连点头,紧闭嘴唇看着刘封,生怕一开口就会犯错。“阿木铁布,”刘封看着少年,吩咐道,“你现在就回去,告诉阿依长老,就说郡主累了要早些休息,明天下午你再来这里。”

第849章 肮脏交易

月亮湖四周的竹林,向来都是戒严的,即便是在盛大节日的时候,也不允许有人在里面胡乱走动,只能聚集在广场之上。唯一有权利住在月亮湖边上的,就是毕摩和神龙使,神龙使经过一番招待之后,半个时辰又走了回来,步入正东的一座竹楼,来到三层之上,负手看着广场中的高定灵柩

,怔然不语。

此时夜深人静,众人都已经散去,广场上只留下十几名士兵还在看守,十几团篝火已经有三个熄灭,最大的那一团也火光微弱,奄奄一息。

良久之后,神龙使走到床边,身手到后脑勺,正准备解下青铜面具的时候,猛然身躯一震,又站起身来,背着手走到了门口。

不多时,便听到一阵沉闷的楼梯声响动,竹楼的楼梯板不时发出吱呀的声音,神龙使静静地站着,没有任何反应。

“请问神龙使大人可曾休息?”未过多久,脚步声在三楼的楼梯间停住了,有人压低了嗓门询问着,正是高铁的声音。

“大王子?”神龙使转身走到房间里的桌旁坐下,淡淡说道,“进来吧!”

高铁随后走了上来,进本之后,冲着神龙使躬身一笑,将背后背着的一个包裹解下,双手放在了神龙使面前的桌子上。

“这是……”神龙使微微低头。

高铁笑道:“这是产自糯苏部落的天麻,最好的精品,还有十二颗水晶珠,今年所有月亮湖的产出了。”

“嗯?”神龙使微哼一声,用手摸了摸包裹,冰冷的面具直视高铁,“大王子这是何意?”

“这都是给神龙使的!”高铁笑道,“供奉给毕摩大人的,曲木长老已经准备好了。”

神龙使言道:“水晶珠为月神所赐,连毕摩大人,每年都只能享用三颗,为何要给我这么多?”

高铁嘿然一笑,上前两步低声道:“那果基英虎指使人杀死大夷王,明日审判,请上使能够秉公判断,为父王报仇,有劳上使了。”

“哼,是非曲直,月神自会判断,大王子这样做,就不怕毕摩怪罪吗?”神龙使冷哼一声,推了推桌上的包裹,“大王子请回吧!”

“上使!”高铁脸色微变,言道,“我自然知道上使会听从月神的神旨,但就怕月神也会有判断错误的时候,希望上使……”

“你敢亵渎月神?”神龙使霍然起身,快步走到窗前四下张望,回头冷声道,“就在月亮湖边,夷王的尸骨还停在下面,你就不怕他们看到吗?”“嘿嘿嘿,父王已经被果基英虎害死了,他指望我为他报仇雪冤,看到了只会更高兴,”高铁却森然一笑,又凑上前,小声道,“我知道巫师修炼,需要大量的水晶珠,只要

我能当上夷王,不但以后水晶珠都留给上使,还会有更多的资源,保证让你尽快坐上毕摩之位……”

“住口!”神龙使冷喝一声,打断了高铁,沉声道,“毕摩大人无所不知,你如此下作,莫不是心中有鬼?”“我心中有鬼?”高铁脸色微变,旋即咬牙冷笑道,“上使大人,自从汉军封了夷王之后,虚弱了毕摩的权力,我知道毕摩大人心中有所不满,但这已经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以后必定是毕摩和夷王共同管理六部,而夷王拥有兵权和资源,毕摩也需要夷王来供养,你能继承下一代毕摩,我们同心让夷人壮大,难道不好吗?”“你真的,不怕毕摩大人吗?”神龙使沉默片刻,抬起头来,望着漆黑的夜空,群星闪烁,缓缓道,“毕摩智慧如同群星浩瀚,毕摩的眼睛如同月亮明亮,没有什么能逃过他

的眼睛……”“那又如何?”高铁冷然一笑,“千龙山与世隔绝,毕摩从来不会走出千龙山半步,所有的信息都是上使来传达,他就算要看到,不也要先听你说吗?只要夷人六部稳定,我

作为夷王不说什么,毕摩大人也不会疑心,他只会潜心修炼巫术而已。”看到神龙使低头不语,高铁嘴角泛起一丝得意的笑容,缓缓道:“我听说这些天麻是修炼巫术的必须之物,再加上我加倍供应给你水晶珠,其他所需资源,都会设法满足于

你,等你的修为高出毕摩大人,你还会怕他吗?”

“修为高出毕摩大人?”神龙使抬起头来,看着高铁脸上的阴笑,沉默片刻,摆手道,“你先回去吧,此事容我思量。”

“很好!”高铁满意而笑,躬身行礼,“夷人要想壮大,唯有夷王和毕摩齐心联合,才算是智勇双全,就让这个改变夷人命运的伟大决转变,从你我开始吧!”

神龙使摆了摆手,却未说话,高铁双目微凛,扫了一眼桌上布包,转身快步而去。

直到楼梯上的脚步声完全消失之后,神龙使才站起身来,将房门关上,从里面扣好之后,走到桌前站了一阵,才将包裹缓缓打开。油灯的光芒昏暗,但在包裹打开的刹那间,房间里却明亮起来,只见十颗指头大小滴溜溜圆的水滴珠子晃动着,惹人眼球,另一个油纸包中,包着一堆疙疙瘩瘩的东西,

他已经无心去看。

“水晶珠,果然是水晶珠!”神龙使声音抑不住地颤抖起来,身手在上面小心地抚摸着,喃喃道:“修炼,毕摩,资源,嘿嘿,嘿嘿嘿,哈哈哈哈……”

就在他得意而笑的时候,忽然觉得身后一阵风声,笑声戛然而止,才要转身,就觉得后脑勺传来一阵剧痛,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觉。

两个黑衣人不知何时从窗口进入了房间里,打晕神龙使的人一把扶住他,解下了青铜面具,却见是一位面容干瘦的中年人,尖嘴鹰鼻,眼窝深陷,像个骷髅头。

另一人走过,将面具摘下来放在桌子上,同时把神龙使的斗篷也取下来,沉声吩咐道:“将他背回去放在竹楼,保证不能让他醒转。”却正是刘封的声音,连同他一起来的就是贾林,刚才在窗外虽然没听懂两人的对话,但看高铁的神色,直到神龙使收下贿赂,就知道这家伙并不是夷人所说的那般公正高冷,便果断下手将其控制。

第850章 夷人存亡

思过崖,顾名思义,就是让人悔过之处,处在月亮谷的后山的悬崖之上,那一条出路被堵死,就是与世隔绝。

几日时间过去,费恭等人对外面的一切一无所知,前来送饭的夷人竟是个哑巴,也问不出什么来,只能掰着手指头数日子。

“明日就是月神节了,神龙使今晚应该已经到了!”高速坐在悬崖边的一块石头上,怔然望着漆黑的夜空,只看到星光点点。

吕祥却没有高速的期待,反而叹了口气:“但愿神龙使能够秉公办事才是!”

高速皱起了眉头,不悦道:“神龙使代表月神和毕摩的旨意,当然是最公正的。”

费恭冷然一笑,叹道:“只要他是人,就会有弱点,人性贪婪,难说呐!”

高速冷哼一声,看也不看二人一眼,这几天三人几次讨论高定被刺的事情,高速已经动摇,但在神龙使没有出现之前,还是不肯相信这个事实。

吕祥深吸一口气,缓缓言道:“也不知道那封书信张太守能否看出端倪来,若是能及时向成都报信,或许还……”

“好像有人来了!”就在此时,费恭打断了吕祥,看向那条小路。

高速也楞了一下,站起身来,此时已经到了半夜,晚饭也有人送来过,大半夜的还有人来,莫非是神龙使要提审他们?

果然一阵脚步声随后便出现,很快便看到一个夷人手里拎着一只竹篮,篮子里放着三个竹筒,那人走到洞口,看三人都望着他,先向高速施礼。

“你是谁?”高速见这人面生,也不是前几天送饭的人,皱起了眉头。“二王子,我是曲木长老派来的!”那人将竹篮放在地上,取出竹筒摆好,言道,“神龙使在天黑时出现了,已经为夷王祈祷过,将在明晚审判追查凶手,让二王子好好休息

,养足精神。”

高速大喜,连忙道:“我能不能见神龙使?”

“神龙使刚才为夷王祈祷,已经很累了,说好了明晚相见,二王子不用焦急,”那人再次行礼,临走的时候又说道:

“神龙使说二王子平日里为人善良,未必会杀害大夷王,让曲木长老送点蜂蜜酒来,先养好精神,明晚可不要失神说错了什么。”

高速还要再问,那人已经提着篮子走远了。高速声音带着一丝喜悦,笑道:“哈哈哈,看吧?我就说神龙使绝不会冤枉任何一个人,”高速面带喜色,大笑着,上前抓起三个竹筒走到二人面前,咬牙道,“等明晚找到

真凶,我一定要亲手为父王报仇。”

费恭扫了一眼高速手中的竹筒,淡淡说道:“二王子,你不喝这竹筒里的酒,明天也会见到神龙使,但要是喝了,可就不一定了。”

高速眉头一紧,低头盯住竹筒:“你是说……这酒里,有毒?”

费恭摇头道:“不管有没有毒,反正最好不要尝试。”

高速皱眉道:“如果酒里有毒,我们今晚忽然死在这里,所有人都会怀疑果基步金杀人灭口,岂不是不打自招?”“刚才那人说他是曲木长老的属下,与大王子又有何关系?”吕祥在一旁摇头笑道:“再说了,酒里有毒,不一定就是杀人的,如果只是让我们说不出话,或者神志不清,明

晚见了神龙使浑浑噩噩,岂不是任由别人来说了?”

高速脸色一变,抱着竹筒走到悬崖边,狠狠地扔到了远处,大怒道:“果基步金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心思?简直太可怕了。”费恭却皱眉道:“这正是我所担心的,并不是大王子有多聪明,也不是瓦扎长老心思深沉,而是很可能他们背后另有别人,如果是有心人唆使他们投靠东吴,这是拿十余万

夷人的性命在做赌注啊!”

高速拳头握起,厉声道:“什么人要将夷家人拖入深渊?我一定不会放过他!”“自古邪不胜正,二王子也不用太急,”吕祥也知道高速心中苦闷,他的压力比他们二人还要大,叹了口气上前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只要我们能活下去,明晚见了神龙

使,总会有办法解决问题的。”费恭负手来到悬崖边上,双目微凛,他已经做好了准备,如果明天神龙使也不能秉公办事,少不得要用强了,只要控制住高铁和神龙使两人,逼出毕摩,再来对质,他就

不相信,连毕摩都不顾整个夷人的生死存亡。夜风冷冽,费恭心中盘算着明天的计划,下定决心之后,反而整个人轻松下来,看着漫天星光,转过身来,问道:“其实我一直不解,为何月神节,偏偏要等到没有月亮的

时候举行,难道不是该在月圆之夜吗?”

吕凯答道:“按照夷人的传说,月神节的时候月神会从月亮湖出来,所以并不在天上,月圆之夜月神怎能与夷人共度佳节?”“那不是传说!”高速忽然打断了吕凯,正色道,“月神节的时候,月神的确会从月亮湖出现,每三年一次的月神节,我都是亲眼所见,在神龙使的祈祷之下,月神会出现在

月亮湖上方,散放圣光,为夷人洗去灾难,带来和平和幸福。”

“还真有此事?”这次倒是吕凯吃惊了,诧异地盯着高速。他先前也听说过月神节的来历,以为那只是传说,夷人的三大节日,火把节和泼水节已经对外开放,但唯独月神节,只有六部代表和月亮谷主要人物才能参加,许多夷人

都不曾见过,更不要说外人了。

“哼!”高速冷哼一声,看着二人一脸不信的神情,傲然一笑,“月亮湖的神奇,岂是你们所能想象的。”

费恭脸色一整,和吕凯相视一眼,那月亮湖先前看起来只是一个普通的湖泊,只是看起来湖水更加清澈,他们也从湖上经过,并不见出奇之处。如今高速说他亲眼所见,必定就不是空穴来风,怪不得夷人对那个湖泊十分敬畏,如果真是如此神奇,难道湖中还真有月神不成?

第851章 非同往昔

第二日一早,第一缕晨光照在月亮谷山巅的时候,神龙使已经出现在广场之上,先是绕着月亮湖转了一圈,又在高定的灵柩前上香祝拜,等有人赶紧去禀告长老的时候,

神龙使又回到了竹楼上,拒不见人。神龙使行事向来古怪,又很少说话,几位赶来的长老也不敢去问,各自都准备,今夜不但是最神圣的月神节,更重要的是找出刺杀夷王的凶手,所有人都在等待最后的宣

判。

早饭吃过,花鬘也代表蛮王为高定上香,虽然她是无意而来,但既然正逢夷王遇刺,最起码的礼仪还是要有的,曲木长老和阿依长老负责接待。祭拜之后,花鬘说出了想参加月神节的愿望,虽然月神节在夷人内部是最神圣、最隐秘的一个节日,但花鬘身为蛮族郡主,身份尊贵,而且代表了蛮族,曲木长老略作犹

豫,便答应下来。

而且此事先前高定还在世的时候,就曾经答应过花鬘,蛮族郡主参加月神节,也代表了对月神的敬重,这对夷人来说反而是好事,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花鬘这一次在月亮谷显然乖多了,想起小姑娘五年前在月亮湖洗澡的情景,阿依长老至今还后怕,当时要不是高定的威望正盛,将她送走,恐怕就要被愤怒的六部给烧死

在篝火之中了。

唯独让阿依长老感觉愧疚的,就是花鬘的一个护卫因为吃不惯夷人的食物而生病了,一直卧床不起,而花鬘也拒绝了巫医的诊治,由他们用蛮人的药草自己来治病。不过听说那人并无大碍,阿依长老也放心下来,可能过上几天就好了,再次交代阿木铁布陪伴郡主,若有什么事及时禀告,便匆匆离去,月神节在即,还有许多事情等着

几位长老去做。忙碌的一整天很快过去,广场的篝火都被换成了新的,还未到天黑便已经点燃,看那些木柴,也能猜到今夜的火势比昨夜更加旺盛,到了四野俱黑的时候,闲杂人等反倒

都各自回避,广场上冷寂下来。月光幽冷,在夷人的眼中,月神也喜欢幽静,不喜吵闹,而月亮湖的神奇,更让夷人视为神秘之事,自然不想让更多的人见到这个神迹,但凡能被月光洗礼的,无不都是

夷人中身份极其重要的人物和对夷人做出重大贡献的人。

随着一阵阵丝竹之声响起,六位长老亲自举着火把在广场上顺逆各走了三圈,六位土司少了布苏部落,只有五人也都到高定灵前祭拜。

当所有的这些都完成之后,曲木长老才到竹楼下去请神龙使,在一阵鼓乐声中,神龙使依然孤冷地出现,拿过曲木长老递过来的火把,点燃了居中的那一个最大的篝火。曲木长老一怔,其他几位也都微微愕然,这火把经过六位长老传递,最后到神龙使手中,他也要颂念祝词,围着广场走上九圈,才能用月亮湖的湖水将其熄灭,然后静静

等候月神的出现。

这是用神火引导月神所用,神龙使这个异常的动作,让所有人都呆住了。

再看神龙使,却依旧老神在在,再一次为高定上香之后,转过身来看向高铁,冲着他缓缓点头。

高铁本来还在错愕,但看到神龙使的这个指示之后,猛然大悟:神龙使这是故意不惊动月神,要先审判凶手,等杀掉高速和那两名汉人之后,再开始祭祀月神。

一想到此,高铁面露欣喜之色,庆幸自己昨晚的一切都没有白费,还是雍显说得对,神龙使也是人,只要能打动他,一切都将在今夜划上句号。

“来人,马山去思过崖将二王子和两名同犯带来!”高铁兴奋地大喊着,吩咐属下去带人,暗想着昨夜的毒酒不知道那三人有没有喝下去。

那毒酒是用一种蛇毒做成,只要喝上一口,人就会变得呆滞,嗓子也会沙哑,半月内无法开口,这是为了以防万一所作,但现在神龙使已经明确表态,这已经不重要了。

夜风呼啸,火把燃烧着,广场上寂静无声,中间的那一团篝火越烧越大,四周山岭上星星点点的竹楼今夜却都集体灭了灯,谁都不敢在今夜点灯,怕惊动了月神。

不多时,二王子果基英虎和两名汉人在一群人的簇拥下走来,负责看押的还是高定的护卫吉五惹古,面沉似水,看到高定的灵柩,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和愧疚,神色复杂。

“果基英虎,你还好吗?”高速才走进广场上,正看着高定的灵柩悲伤,忽然听到一个清脆而又熟悉的声音。

“花鬘郡主,你怎么来了?”高速扭头一看,见到站在阿依长老身旁的花鬘,吃了一惊。

“我本来是来参加月神节的,没想到……”花鬘话说到一半,觉得有些不妥,握着拳头说道,“我相信不是你干的,你要老实交代啊!”

“这我知道!”高速咬咬牙,深深地看了一眼高台,躬身行礼,又向神龙使行礼。

“今夜有尊贵的蛮族郡主,也有汉家人,为了表示公平,我们就都用汉话。”神龙使的声音有些沙哑,却也十分冷静,听不出喜怒。几位长老和高速等都缓缓点头,唯有高铁面露诧异之色,总觉得神龙使的声音和昨晚有所不同,暗自皱眉,但想到今日神圣时刻,可能是压着嗓子说话,也可能是说汉话

的缘故,也就不再在意了。

高速抱拳大声说道:“神龙使,父王遇刺,一定是有人处心积虑,还栽赃到我头上,请神龙使明察!”

“果基英虎,在神龙使面前,你也敢强词夺理吗?”高铁冷哼一声,“那天晚上人赃俱获,一切事实都是我和瓦扎长老,还有几名护卫亲眼所见,你还想抵赖?”

“哼,父王尸骨未寒,你敢当着他的面撒谎吗?”高速气得鬓间青筋冒起,怒声道,“果基步金,你还有没有一点良知?”

“你敢当着神龙使的面骂我?真是好大的胆子!”高铁大怒,指着高速冷笑连连。“不必争吵!”神龙使微微抬起蛇杖,声音冷漠,缓缓道,“是非曲直,月神会给出答案。”

第852章 月神指示

曲木长老站出来说道:“神龙使,那yi yè qing况确实诡异,还是先听听两位官差的说法吧!”神龙使看向了费恭和吕祥,却微微摇头,缓缓说道:“月亮谷发生的一切事情,月神都看在眼里,无论来自何处,无论身份贵贱,在月神眼里,都是平等的,无需审判任何

一个人。”费恭和吕祥听了神龙使似是而非的话,不禁相顾愕然,本来还带着一丝希望,现在看来,这个神棍竟然不是调查询问,而要用什么古怪的方法来做出决定,这还何谈公平



站在另一旁的高铁嘴角却泛起微不可查的冷笑,神龙使连那一夜的情况都不听,这可真是太好了,如此一来,只要拿出凶器,那把剑就是费恭的,叫他们百口莫辩。想到此处,和一旁的瓦扎长老相视一眼,两人都露出了安心的笑容,只要神龙使向着他们这一边,任他二王子和两位官差如何辩解,都无济于事,就算是曲木长老,也不

能违背神龙使的意思,因为那就是月神的决定。

曲木长老也都眉头暗皱,众人神色不一,神龙使来到月亮谷,从来没问过一句夷王被刺的事情,就要做出判断,难道真的是月神指示?

“月神到底公不公平?”就在大家各自猜测的时候,花鬘却仰着小脸质问神龙使。

“郡主,月神是公平的,她保佑着世代夷人!”阿依长老吃了一惊,赶紧按住了花鬘的肩膀,示意她不要胡乱说话。

月神即将出现,小姑娘口无遮拦,说出这等大逆不道的话,岂不是自取灾祸?

这次包括曲木长老在内,所有的夷人都向花鬘投去了不满的目光,如果不是她郡主的身份,恐怕就有人要上前收拾她了。“郡主切勿着急!”神龙使依然冷漠,并未对花鬘的质问有所不满,淡淡说道,“从神龙阁出发的时候,毕摩已经从月神那里得到了指示,大家只要按照指示去做,自会水落

石出。”

“既然如此,请上使尽快执行吧!”高铁已经急不可耐,生怕时间太长了,又有人会反对,想尽快将此事解决,只要杀了高速,夷王之位便是他的了。

神龙使言道:“那一夜最先看到夷王被刺的人,先站出来!”

场上一片静默,无人动作。

片刻之后,高速冷声道:“果基步金,是你先见到父王的,你怎么不站出来?”

高铁脸色一冷,沉声道:“为何说是我先看到的?”随即指向了费恭,厉声道,“是他刺杀了父王,难道不是他们两个先看到的吗?”

“大王子,不要血口喷人!”费恭此时已经感觉无望,面沉似水,寒声道,“我与吕校尉还未进屋,你就先带人出现,第一个冲进屋去的,也是你!”

“哈哈哈,荒唐!”高铁怒极反笑,咬牙道,“你杀死了父王,到现在还想抵赖,你就不怕……”

“住口!”神龙使冷然开口,打断了高铁,扫视众人,缓缓道:“既然大家都有争议,那便是第一批进入大堂的人都站出来。”

众人略作犹豫,费恭和吕祥先对视一眼,迈步上前,站在了广场之中,二人都是面色冷漠,不发一语。

高铁略作犹豫,也冷哼一声,和瓦扎长老连同那天一同来的三人都先后走了出来,大家各自站在神龙使左右,怒目相向。“算我一个!”从未发言的吉五惹古也走出来,深深地看了一眼高定的灵柩,低下了头,他本是高定的护卫,高定遇刺,他也有责任,但直到现在,偏偏没有人问他一句话



高铁脸色微变,暗自握着拳头,吉五惹古此时主动站出来,该不会是想捣乱吧,这家伙若是说出那晚的事情,对自己颇为不利。

正思索的时候,忽然看到高速还在原地不动,忙说道:“果基英虎是最大的嫌疑人,他虽然是后来的,但这两个汉人是他带来,他也脱不了干系。”

神龙使看向高速,高速微哼一声,大步向前,和费恭三人站在一起,虽然神龙使不会审问,但他相信月神会做出最公正的判断,并无所惧。

神龙使指了指高铁身后的三名护卫:“你们三人,退下!”

那三人不敢违拗,马上躬身退后,场中便只剩下高铁、高速、瓦扎长老、吉五惹古、费恭和吕祥六人。

神龙使又比划着手势,对曲木长老说道:“曲木长老,我需要六个崭新的竹筒,约莫九寸长,口径三寸左右!”曲木长老看约有大腿粗细,这样的竹筒在月亮谷中极为常见,点点头,马上吩咐人去拿,神龙使又安排人,在高台和月亮湖的中间空地上,靠近灵柩的位置摆了六个竹凳

,围成一圈。

不多时便将六个竹筒拿来,分别放在六个凳子上,神龙使走过去一一在每个竹筒口用手指画着手势,口中念念有词。

等这些都做完了之后,才对曲木长老说道:“请几位长老各拿一个竹筒,取月亮湖湖水一半来,瓦扎长老已为嫌疑之人,就有劳花鬘郡主代替,不知郡主可否愿意?”

“当然愿意!”花鬘正觉得自己是个局外人无聊,忽然安排了这么个差事,顿时大喜,不等其他长老动身,她已经上前拿过一个竹筒走向了月亮湖。月亮湖为夷人的神圣之地,平日里闲杂人等都不许靠近,现在让长老和花鬘去取水,也是为了显示神圣,其他人自然没有异议,几位长老更不会因为被神龙使指使而有所

不满。直到现在,所有人都还不知道神龙使要做什么,都静静地看着这一切,费恭和吕祥眉头微蹙,他们不像夷人那般虔诚,原本不肯相信,但看到神龙使煞有介事,又惊疑不

定。

很快湖水便都盛装而来,再次摆在凳子上,神龙使又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双手捧着举向半空,沉声道:“这是月神赐予毕摩的无根圣水,同时带着她的诅咒和祝福!”所有夷人都眼睛一亮,包括六位长老同样如此,死死盯着那个瓷瓶,几乎每个人的眼睛里都闪烁着光芒。

第853章 圣水妙用

此刻几位夷人首领的想法大概都差不多,以前从未见神龙使带过什么东西来,这次竟然带了月神赐予的圣水,这要是能得到哪怕一滴,恐怕获益无穷。

高铁此刻更是后悔得暗自抠着自己的手掌心,暗骂神龙使藏私,他连水晶珠都送出去了,这家伙有这好东西,竟然不肯示人。

在众人的期待之中,只见神龙使却走到凳子中间,将瓷瓶中的圣水一一倒进了竹筒之中,所有人都露出了惋惜的神情,好好的圣水就这么浪费了。神龙使抬起头来,看到大家的模样,终究还是多解释了一句:“这圣水对普通人没有用处,只有修炼夷人法典才有大用。但我所带的这些圣水,却是带着月神的诅咒,已经

被毕摩大人施下了巫术,如果是凶手,只要伸手进去,就会皮肉溃烂,只剩下白骨,如果不是凶手,自然安然无恙。”

“啊?”

“竟然是诅咒圣水!”

“如此神奇 ?”

……

神龙使解释一句,所有人都脸色微变,忍不住低头商议,高铁和瓦扎长老相视一眼,神色有些古怪起来,这个时候,他也不好判断神龙使所说究竟是真是假了。

就在大家猜测之时,神龙使又道:“接下来我会接受毕摩指示,向月神祈祷,所有人都要转过身去,闭上眼睛,否则月神定会降下灾难,请谨记。”

“遵命!”曲木长老等人都纷纷点头,已经率先背转身去,其他人也都纷纷转身。“请六位各自选一个竹筒,站在圈内,面朝外面,将手放在竹筒口部,”神龙使看向场中的六人,指了指竹筒,“等我祈祷完毕,说开始的时候,便将手放入竹筒之中,与圣

水接触,月神自会做出判断。”高铁皱起眉头,刚才明明倒了圣水,这可不是开玩笑的,此刻费恭三人已经走到圈内,伸出了手放在竹筒上方,吉五惹古也走过去,手按着竹筒,回头冷冷看了一眼高铁



高铁稍微犹豫一下,和瓦扎长老相视一眼,两人终于也走了过去,如同其他人一样,手放在竹筒之上,此时六个人都是背对背,谁也看不到谁的神色。“记住,从现在开始,所有人都闭上眼睛,不准转身偷看,否则便会灾厄临头!”神龙使缓缓说着,顿了片刻,忽然又加了一句,“稍后月神示下,谁也做不了假,不要心存

侥幸。”听到神龙使这句冷冰冰的话语,高铁浑身一震,脸色微变,猜测神龙使这是针对自己所说,暗自一阵咬牙,扭头看了一眼月亮湖和缓缓转过身去的神龙使,眼中闪过一道

厉芒,终于闭上了眼睛。

不多时,便听到神龙使嘴里念念有词,虽然声调有些古怪,但毕竟是为了让月神指示,可能与以往有所不同,众人心中尽量保持虔诚,不去多想。

片刻之后,只听神龙使缓缓说道:“开始!”

费恭和吕祥显然还是不太相信月神之说,但神龙使还没有做出最终的决定,便先依着他的说法,也不犹豫,将手伸入进去,触手冰凉,并没有其他任何感觉。

几个呼吸之后,神龙使才道:“月神已有指示,将手拿出来,大家睁眼来看。”

几位长老和土司都迫不及待的转过身来,见神龙使早就走到了湖边,还向着护面躬身作揖,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场中的六人身上。

大家的目标自然是六个人的手,只见高铁正用衣襟将手包裹起来在擦拭,其他几人的手掌却停在半空,不敢动弹一下,全都吃了一惊。费恭看着自己的手心手背,发现那只手都便成了青黑色,不由吃了一惊,赶紧转头,身旁的吕祥和高速也都如此,不禁皱起眉头,看向神龙使,难道他真要诬陷自己和高

速不成?

高速和吕祥也都看到自己的手变了颜色,三人相视一眼,都有惊怒之色,就在此时,却听身后的高铁忽然狂笑起来,打破了沉寂。

“哈哈哈,神龙使,”高铁伸出手来,指着高速几rén dà叫道,“上使,上使,你看他们的手,他们是凶手,凶手!”

高铁额头上的青筋冒起,显得异常兴奋,死死盯着费恭三人发黑的手掌,状若疯狂,急得直跳脚,恨不得冲过去将神龙使拉过来仔细看。

此时所有人都转过身来,费恭也看到了高铁的手,再看看瓦扎长老和吉五惹古二人,见唯有高铁的手颜色如常,不由一愣,随即明白什么,陡然间也冷笑起来。曲木等几名长老看六人神色各异,唯独高铁兴奋异常,指手画脚,有的人已经明白过来,面露愤怒之色,有的人暗自摇头,微微叹息,瓦扎长老更是面如死灰,伸出来的

手臂忍不住颤抖起来。

高铁一阵愕然,怒瞪着费恭:“你为何发笑?”

费恭淡然一笑,摇头道:“神龙使果然睿智非常,小小手段,就让真凶原形毕露。”

高铁冷笑道:“亏你还笑得出来,你们的手马上就要溃烂,你们就是真凶。”

“大王子,你至今还看不出这其中的关窍,又如何能够继承夷王之位?”费恭叹了口气,“死到临头,还不自知,真是可笑。”

“放肆!”高铁大怒,转头看向神龙使要告状,忽然看到了瓦扎长老和吉五惹古的手,顿时吃了一惊,吃吃问道,“瓦扎长老,你……你的手,怎么,怎么也会——”吕凯此时也已经明白了其中的道理,向还在一脸错愕的高速解释道:“这圣水根本不会腐烂血肉,只是神龙使的试探罢了,我五人的手都变成了黑色,高铁手上毫无变化,

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他的手根本没有放入进去。”

说着话瞥了高铁一眼,沉声道:“这说明,他做贼心虚,不打自招!”

高铁神色大变,厉声道:“你……你胡说!”费恭冷笑道:“不错,高铁以为这圣水真的会让手溃烂,所以不敢碰水,你看他的手也是干的,如果我们是凶手,难道吉五惹古会帮我们刺杀夷王?还是瓦扎长老也是凶手?”

第854章 丧心病狂

高铁连退两步,怒道:“你血口喷人,你——”

“大王子,夷王被刺的那夜,库尔阿石告诉两名官差有重要的东西要送给夷王,让我去取,我去竹楼却没有见到人,回来的时候,却见到夷王被官差刺杀!”就在此时,吉五惹古冷着脸沉声开口了,“当时我还真以为是官差的调虎离山之计,悔恨不已,但等我再去找库尔阿石的时候,他却被你派出了月亮谷,随后坠崖而死,这

是不是也太巧了一些?”“啊?你说什么?”高铁脸色再变,看向吉五惹古,连忙说道,“库尔阿石是我派出去调查布苏部落的事情,但他之前和你见面,我并不知道,他自己失足坠崖,与我何干?



吉五惹古冷笑道:“哼,那条路月亮谷的族人走了几百年,也只有几人下雨的时候不小心坠落,为什么偏偏就是库尔阿石被你派出去的时候失足了?”

“不,不是我,吉五惹古,你不要冤枉我!”高铁指着吉五惹古厉声大吼。

“果基步金,果然是你,你……你丧心病狂,竟然谋害父王,你这个禽兽。”一旁的高速早已忍耐不住,一把抓住高铁的胳膊,咬着牙嘶吼起来。

高铁见到吉五惹古和几名长老向自己逼近过来,脸上扭曲,大叫道:“你们……你们别相信,夷王……大夷王是被果基英虎害死的……”

“难道神龙使和毕摩会有错?”吉五惹古冷声道:“大王子,你当真是人面兽心,将你扒皮抽筋都不为过。”

看到吉五惹古冷漠的眼神,高铁挣扎着连退几步,如果不是被高铁抓着,恐怕就要摔倒,撞到了身后的费恭身上,费恭用手轻轻一推,他就撞向了吉五惹古。高铁此刻冷汗涔涔,吉五惹古可是高定麾下第一大将鄂焕之子,不但武艺高强,而且因为鄂焕立下赫赫战功,他的威望也极高,高定曾许诺他有生杀大权,高铁只怕吉五

惹古一怒之下将自己给杀了。

勉强稳住脚步,几乎是靠着高速才站稳,脸色苍白,高铁声音已经发颤:“不……不是我,不是我做的……”

就在此时,忽听神龙使沉声问道:“你为何要害死大夷王?说出你背后的指使之人,或许还可从轻发落。”高铁猛然一怔,回头看向神龙使,还未说话,却见瓦扎长老,痛声道:“大王子,想不到你竟是如此险恶之人,枉我还一直信任你,帮助你,原来都是被你所骗,我愧对夷

王,愧对所有夷人……”

瓦扎长老说着话,痛哭流涕, 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对着高定的灵柩不断磕头,嘴里不住念叨着夷语,大概是在忏悔。

“瓦扎长老,你,你……”高铁正准备质问神龙使,看到瓦扎长老也忽然背叛,顿时面如死灰,一时间反倒忘了该如何辩解了。

“瓦扎长老,你真的不知道这一切都是大王子所作么?”曲木长老的脸色十分难看,冷冷盯着瓦扎长老问道。“曲木长老,我一概不知情啊,”瓦扎长老痛哭流涕,额头上沾了土灰,哽咽道,“大家都知道,大王子与我最为亲近,我自然选择相信他,那天晚上我正准备入睡,大王子

说夷王有事找我商议,便和他去了竹楼,谁知道,谁知道……”“哈哈哈,瓦扎长老,好,你很好!”高铁听到这些话,忽然凄厉大笑起来,瞪着跪地的瓦扎长老,“月神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人的,是你害了我,你逃不了的……哈哈哈—

—”就在众人震惊、争吵之际,谁也没有注意到,阿木铁布偷偷地来到阿依长老身旁,低声说了几句话,阿依长老脸色一变,马上招呼了不远处的几名护卫带着阿木铁布悄然

而去。

瓦扎长老还在垂泪不断解释,极力撇清和高铁的关系,到了此时,他知道大势已去,高铁自己糊涂做出了事,只能选择自保,落井下石了。忽然之间众叛亲离,极度恐惧之下,高铁近乎癫狂,一把推开高速,斯声笑道:“果基英虎,你赢了,可是我不服!你自以为比我有能耐,可是你就像父王一样怯懦胆小,

如果我是大夷王,夷人只会比现在更强大,也不会被大汉官府管制,为什么要受他们的气?”

高速一怔,不可置信地看着高铁,其他人也都吃了一惊,高铁说这句话,无疑就是承认了他是凶手,谁能想到,堂堂的大夷王雄武一世,最后竟会死在亲生子手中。“我是大王子,这些年,我帮着父王做了多少事,为六部出了多少力?”高铁眼中显出怨毒之色,指着高速咬牙道,“父王竟然老糊涂了,要将大夷王传给你,真是岂有此理

,我是老大,你凭什么要在我之上?我绝不能容忍,绝不!”“果基步金!你杀了父王,就是背叛族人,是夷人的敌人,”高速眼角的肌肉颤抖着,双目如刀:“夷王之位,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争,没想到你却如此多疑,心狠手辣,幸好

你没有成为夷王,否则夷人将会万劫不复。”

曲木长老颤声道:“大夷王,可是你的亲生之父呀,你如何能下得了手?”

“属于我的东西,谁也能抢去,”高铁厉声道:“谁要阻挡我,我就杀谁。”

看到高铁狰狞的声色,在场之人无不心惊后怕,没想到高铁竟是如此狠辣,有的人心中暗想,如果真让他当上了夷王,只怕还会算旧账,滥杀无辜。“果基步金人面兽心,杀了大夷王,就该用火烧死,就在夷王灵柩面前,将他立刻处死!”就在此时,一直跪在地上的瓦扎长老站了起来,一副正气凛然的神色,振臂高呼



“对,马上将他烧死,让大夷王瞑目!”糯苏部落的乌蒙土司也站了出来,极力附和,他的声音十分洪亮,怒吼道,“烧死他!”

“烧死他,烧死他……”其他愤怒的夷人也在其他几位土司的带领下齐声呐喊,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高铁,似乎是在喷火,如果目光能杀人,高铁此刻只怕已经变成了肉酱。

第855章 仇心不死

“慢着!”在众人的一片呼喊声中,费恭站了出来,扫视大家,沉声道:“如今杀人凶手已经找到,但大王子背后的人一定要揪出来,此人处心积虑挑起夷人和官府的战争,

暗中与东吴勾结,将夷人推向万丈深渊,万劫不复之地,他才是你们最大的敌人!”

“什么?难道乌苏部落的事情,是有人故意做的吗?”有人惊呼出声。

“谁敢坑害我们,绝对与他势不两立!”

……

此时高速和费恭等人的冤屈已经洗刷一清,费恭和吕祥的身份自然也再次被默认,听费恭当众说出这些事,还不知情的人顿时义愤填膺。

高铁此刻神情呆滞,嘴里喃喃自语,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瓦扎长老和糯苏部落的乌蒙土司脸色大变,刚才还想趁着大家的愤怒处死高铁,却被费恭给拦阻了。“果基步金,到了现在,你还不肯把想害我们族人的人说出来吗?”高速气得咬牙切齿,走到高铁面前,大声喝道,“你已经错了一次,不要一错再错了,月神会原谅悔过的

人,迷途知返,现在还不晚啊!”

“悔过?呵呵……我有什么错?夷王的位置是我的,我的,”高铁诡异地笑着,回头看向高定的灵柩,忽然又大哭起来,“迷途知返,什么是迷途知返,父王,父王……”

看到高铁变得疯疯癫癫,问不出个所以然来,所有人都皱起了眉头,反而瓦扎长老几人却暗自松了一口气,如果高铁就此疯了,倒也不错,反正今夜必定会将他处死。

“不用问了,人已经找到了!”就在此时,忽然一个粗豪的声音响起。

噗通——

紧接着,就看到两个身影被人从远处架着走过来,扔在了篝火前的空地上,一个干瘦,另一个穿着灰布衣裳。

“啊?这是……”瓦扎长老看到火光下那人的模样,脸色大变,忍不住倒退两步。

“吉尼曲比,这两个是什么人?”曲木长老和高速同时走过来,疑惑地看着这两个面孔陌生的人。“哼,这两人就在北方竹楼的地下室中,瓦扎长老最熟悉不过了,你们问问他吧!”吉尼曲比面色冷漠,扫了一眼已经手足无措的瓦扎长老,马上带人将广场四周紧紧包围

起来。吉尼曲比负责整个月亮谷的负责巡逻警戒,他怎么也想不到,竟会有人混进了月亮谷,而且就住在最戒严的月亮湖边上,简直就是当众在打他的脸,对瓦扎长老更是恨得

咬牙切齿。

“我不认识他们,我不认识,不认识……”瓦扎长老连连后退,摆着手想要撇清关系。

“雍显,是你?”高速却认出了那个干瘦的人,脸色大变,冲过去指着那人怒道,“你这个混蛋,原来是你的主意,我明白了,我明白了……”“二王子,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曲木长老一脸凝重地走过来,看着那人,“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雍显原本是建宁雍家的人,雍恺的侄子,雍恺被诛灭之后,雍家人也被发配

到南中各地,难道他们还不肯死心吗?”“嘻嘻哈哈哈——”就在此时,倒在地上的雍显却爬了起来,拍着身上的尘土,指着高铁尖声道,“都怪这个蠢货,坏了我的大事,果基步金,你简直就是一头猪,不听我的

话,功亏一篑呀!”

“雍显,你最先找我商量让夷人部落脱离官府控制的计划,被我拒绝了,所以你就去找我阿哥?”高速的脸色十分难看,咬牙道,“我阿哥性格耿直,都是被你给骗了。”

“哈哈哈,狗屁的性格耿直,我呸!”雍显狞笑着,不屑地朝着高铁啐了一口唾沫,“他是笨蛋,比猪还要笨,我想让他坐上夷王之位,他自己却亲手毁掉了。”“雍显,你真的是为了帮助阿哥当上夷王?你真的是为了夷人的强大?”高速双目微凛,盯着雍显的眼睛,摇头缓缓说道,“都不对,你是为了报仇,朱家堡的事情,我已经

知道了,你所作的这一切,都是为了给雍恺报仇,不但要害死父王,连我兄弟两个,都在你的算计之内,甚至……包括我的族人,你好歹毒!”

“什么?”曲木长老吃了一惊,急忙问道,“雍显这狗贼,到底打的什么主意?”高速叹了口气,言道:“当年南中战乱,燕王领兵前来,除掉了雍恺和朱褒,封父王为夷王,我们夷人六部从此逐渐强盛,人人喜闻乐见,但唯有朱家堡和雍家人不但对官

府怀恨在心,更将父王视为仇敌,一心想要报仇,雍显已经和朱家堡的人勾结在一起了。”

雍显似笑非笑地看着高速,撇嘴笑道:“笑话,如果我是想报仇,为什么要帮着果基步金当上夷王,我让你们兄弟自相残杀岂不是更好?”高速微哼一声:“只有夷王之位,才能让阿兄心动,也才会按照你的计划去做!但是阿兄却看不透,你最终还是为了破坏夷人的团结,想让我们内部大乱,与官府争斗,再

趁机让交趾的刘阐进入南中,完成你的复仇计划。”“不对,我当上夷王之后,只会让六部更加团结,再接着东吴的力量和刘阐的影响力,占据南中,从此不受官府的控制,我们夷人顶天立地,为什么要听汉人官府的管制?



听到高速之言,高铁忽然恢复了神智,走过来指着高速大声反驳,他的本意也是如此,让夷人成为南中的霸主,世代为王,与汉朝平起平坐,而不是受他们管制。“阿兄,你还不明白吗?”高速此时他也知道高铁是被雍显利用,甚至做事不择手段,走上了不归之路,但还是痛心疾首,“你以为他们会忘了杀父之仇吗?在他们眼里,雍恺和朱褒都是父王所杀,雍家在建宁的势力被铲除,一无所有,朱家有杀父之仇,他们会真心来帮我们吗?他们只想着报仇,朱家堡一行八人前往交趾,难道还不能说明

问题吗?”“说明什么问题?”高铁一怔,疑惑地看着高速。

第856章 月亮湖

高速说出这句话来,不仅高铁疑惑,就连曲木长老等人,也是一头雾水,朱家堡在牂牁郡,虽然自称脱离了夷人六部,但他们终究还是夷人,哪有自相残杀的道理?“真正与刘阐联合的,是朱家堡的人,你只是被他们利用的棋子,”高速叹了口气,缓缓说道,“一旦六部dong luàn,刘阐带兵进入南中,真正崛起的,是朱家堡的人,朱家人会

当上夷王,而我们果基一族,只怕会被灭族!”

“不会,不会这样,不会这样……”高铁脸色一变,连连摇头。“大王子,事已至此,你难道还不明白吗?”费恭摇着头叹息一声,“等你当上夷王之后,六部已经不是一条心了,雍显再将你刺杀大夷王的事情揭露出来,你便会身败名裂

,人人唾弃,那时候你的父王和兄弟都已经不在,你再被族人处死,果基一族,还有谁呢?”

“啊?你,你……”高铁浑身一震,指着一脸阴笑的雍显说不出话来,以他对雍显的接触和了解,这样的事情他还真能做出来。高速感激地看了一眼费恭,他所说的这一切,都是先前在思过崖的时候,费恭和吕祥二人分析给他听的,当初还将信将疑,直到雍显被揪出来,高速终于恍然大悟,心中

的许多疑窦也由此解开。

真正的罪魁祸首,就是雍显,是他蛊惑了高铁,串通了朱家堡的人,与刘阐暗中勾结,联合东吴,想要挑起南中大乱。“哈哈哈,果基步金,你现在知道,已经晚了,”雍显知道事情败露,难逃一死,反而冷静下来,“高定被你杀了,不管是弑父之罪,还是刺死哈夷王,你都将是夷人的罪人

,我的大仇也算报了一半了,哈哈哈——”

“混蛋,你去死!”高铁如同被激怒的野兽一般,怒吼着冲过来,对着雍显的胸口就是狠狠一拳,这一次却没有人阻拦。

砰——

雍显闷哼一声,被打得凌空倒飞出去,破麻袋一般落在四五步开外,滚了好几个圈,却又缓缓地爬起来,脸上的肌肉抽搐着,擦着嘴角的鲜血,弓着身躯凄然而笑。

“我要杀了你!”高铁再次迈步向前,双目赤红,咬牙切齿,神色狰狞。

“慢着!”费恭一把拦住了高铁,看着雍显问道:“雍显,你现在说出来与东吴勾结之人,我们可以给你一个痛快的死法,我保证雍家的其他人,也不会受到牵连。”

高铁本来还在挣扎,听到费恭的话,不由后退一步,才想起来,直到现在,他只知道瓦扎长老和乌蒙土司两人与此事有关,其他的竟然一概不知。

“其他人?”雍显听到费恭的话,一阵犹豫,“你说的话,能算……啊——”

雍显话还未说完,正好站在他身后的乌蒙土司悍然出手,腰中的弯刀抽出来,寒光闪过,便刺入了雍显的后心之中,一刀毙命。

“雍显欺骗大王子,杀死夷王的罪魁祸首就是他,该杀!”乌蒙土司一脸分开,挥舞着染血的弯刀大吼。

“乌蒙尔博,谁让你动手的?”曲木长老大怒,眼看事情就要水落石出,哪想到雍显就这么被杀了。

费恭也一脸惋惜,刚才雍显正好被高铁打到了乌蒙土司面前,他即便想要阻止,也已经来不及了。

“还不将瓦扎长老和乌蒙土司拿下?”短暂的沉寂之中,一直不曾开口的神龙使忽然说话了,“他们就是雍显的帮凶。”

“神龙使,我不是,不是我啊——”瓦扎长老双腿一软,跌坐在了地上。

“我要见毕摩,毕摩会证明我的清白!”乌蒙土司也挥舞着弯刀,指着远处走过来的士兵大叫。

神龙使的话,在夷人心目中比官府的法令还要神圣,这等于坐实了他们的罪名。

“乌蒙土司,你敢违抗神龙使的命令?”高速冷然看向舞刀的乌蒙尔博,断然大喝。

铛啷啷——

乌蒙土司的弯刀掉落在地上,虽然他不甘心被抓,但神龙使和毕摩在夷人心中十分神圣,根本生不出半分反抗之力。

神龙使淡淡吩咐道:“将他二人绑在篝火旁边,等候月神审问。”

曲木长老看了一眼神情呆滞的高铁,上前问道:“上使,那大王子该如何处置?”

“果基英虎么……”神龙使一阵沉吟,还未做出决定,忽然脸色微变,猛然转头看向了月亮湖。

随着他的黑袍甩动,所有人都被吸引,齐齐望向月亮湖,片刻之后,几位长老和土司更是面露激动之色,忍不住浑身颤抖起来。

“月神,月神要出现了……”阿依长老向前走了两步,一脸的虔诚。

费恭和吕祥面露诧异之色,只见一直平静的护面之上,此刻正冒起一个个水泡,密密麻麻,水泡越来越大,发出汩汩的声音。

刚才的声音极其细微,大家都没有听到,直到神龙使转身之后,才看到那些水泡越来越大,声音也越来越响。

此时的月亮湖像是一口大锅,在底下被大火烧着,正中间沸腾起来,只差没有冒着热气了,水泡不断出现,破裂,最大的已经有人头大小,在火光下晶莹剔透。

雍显和瓦扎长老被绑在篝火前的两根木柱之上,动弹不得,听大家说月神即将出现,看也看不见,眼中却露出绝望之色,不再挣扎了。

神龙使缓步走向月亮湖,所有的夷人在几位长老的带领下都跪在了地上,只有呆滞的高铁和疑惑的费恭、吕祥三人兀自矗立着,神色各异。

咕嘟嘟——平静的月亮湖沸腾着,声音越来越大,似乎传遍了整个月亮谷,整个湖面上尽是大大小小的气泡,越靠近中心的越大,最大的那一个足以装得下一个人了,还在不断膨胀

着。

啪——

随着这个气泡破裂,发出了一声令人心悸的脆响,就在下一刻,湖底似乎出现了亮光,本来深沉的湖面渐渐发亮,湖水变得晶莹剔透,如同一颗巨大的翡翠。

气泡还在不断出现,在这道莹润的光芒照射下,变得五彩斑斓,这一刻的月亮谷真如同仙境一般。湖水中的光芒越来越亮,如同晨曦启动,神龙使来到湖水边四五丈的距离,停了下来。

第857章 惊天异象

冰冷的青铜眼镜蛇面具之下,只有一双眼睛精光闪闪,月亮湖的变化,惊动的不止是费恭和吕凯,更有穿着神龙使套装的刘封。费恭两人虽然震惊,但心中却以为真有月神出现,而刘封则不相同了,他的意识里毕竟还是个无神论者,自然不会相信月神会出现在月亮湖,那眼前湖水的变化又作何解

释?此刻的月亮湖已经变成了一个大滚锅,气泡密密麻麻,咕嘟嘟的声音不断闷响着,湖底的光芒越来越亮,因为清澈的湖水而变成晶莹剔透的湖蓝色,仿佛镶嵌在月亮谷的

一颗明珠。不知何时,那些气泡开始接二连三结在一处,不再破裂,变成了一个个大气泡,大气泡又互相结合在一起,慢慢的,一个巨大的泡沫在湖面上生成,像是在湖面上撑起了

一个透明天幕。

湖心的光芒越来越亮,湛蓝色的光芒耀人眼目,如同探照灯一般,广场上的篝火为之一暗,湖水周边的草木照得纤毫毕现,如同白昼。

刘封看着这一切,心中震撼无比,眼前发生的一切,像是一个精心布置的舞台一般,但这个时代显然不会有这种技术,月亮湖中到底隐藏着什么东西,竟会有如此异象?

此时的刘封看似虔诚肃立,实则已经震惊得无以复加,浑身僵直,很难想象,在南中的崇山峻岭,偏远之地,竟有着这等怪异之事,而自己一直都毫无所知。下一个,随着湖底光芒炽盛,一个脸盆大小的白色玉盘从湖水中缓缓升起,这个玉盘没有任何支撑,似乎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托起它,破出水面,直到湖面上量尺来高的地

方停了下来,发出莹莹光辉,银光熠熠。

玉盘虚空而立,发出的光芒和月光十分相似,上面隐约还有古奥复杂的花纹,像是从地面上看月亮的那些痕迹一般,照亮了整个山谷。

所有的夷人跪在地上,双手朝前,趴伏着身躯,一动也不敢动,享受着月神光辉的沐浴,心中的激动无以复加。

刘封皱眉看着那个玉盘,眼前的现象确实无法解释,这玉盘究竟为何物,不但虚空而立,还能自行发光,竟然如此神奇,不自觉向前走了两步。

砰——

就在此时,忽然身后发出一声巨响,紧接着就听到一阵阵尖细阴沉的桀桀怪笑,在山谷中回荡。

刘封豁然回头,便看到高定的棺材猛然间炸裂开来,四个黑影从中飞出来,借着高台的高度,直扑向了湖中光幕下的玉盘。

“拦住他们!”看到有人觊觎玉盘,刘封一声沉喝,飞身迎向了最先扑过来的黑衣人。

夷人本来都趴伏在地,从听到巨响到看到这个景象,已经完全呆愣,响应刘封招呼的有费恭和贾林二人。费恭在看到棺材盖炸开的瞬间,已经发现不对劲,快步上前抓起祭台上被当做证据的宝剑,跳上高台,紧随那几个黑衣人凌空扑下,人在空中,长剑已经出鞘,剑光如虹



而贾林作为刘封的护卫,自然时时刻刻都在注意着刘封,听到喊声,朴刀和三棱刺已经握在手中,越过跪地的夷人,冲向湖边。

“有刺客,我也去!”花鬘一怔,旋即眼睛一亮,从腰上解下子母环,连蹦带跳地加入了战团之中。

铛啷啷——当先扑来那人的目标也正是刘封,毕竟神龙使在夷人心目中地位极高,黑衣人也将刘封当成了首要除去的障碍,那人一柄细剑更像一根木棍,凌空而下,剑光笼罩住刘封

的周身。

刘封手中的蛇杖当做了长枪来用,挥舞起来虎虎生风,他现在双臂力量极大,蛇杖在他手中如同黑色的蟒蛇,所过之处,留下一道道残影。

一力降十会,那人的招式被刘封几个简单的挥舞便po jiě,落在刘封面前四五布开外,毒蛇一般的眼睛死死盯着他。

接连的叱咤声响起,费恭和贾林也各自拦住一名黑衣人,这些人都带着面罩,看不清模样,武器各不相同,身手敏捷,一看就是高手。

最后的一个黑衣人动作极快,在地面上两个跳跃,就已经到了湖面上空,从岸上纵身一跃,扑向了湖水中央的玉盘。

刘封微哼一声,向后跑出两步,左臂抬起,对准那人,咻的一声厉啸,三支连弩袖箭发射出来,刺向了那名黑衣人。

“啊——”那黑衣人扑到光幕之上,本以为会一触就破,却没想到那光幕有反弹之力,竟将他弹射回来大出意外。

黑衣人被反震之力搞得手忙脚乱,袖箭应声而至,系数刺进了他的腰眼上,弹射回来的时候,噗通一声倒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

“快,快抓刺客!”曲木长老颤颤巍巍地爬起来,指着吉尼曲比和吉五惹古二人连连催促,谁能想到竟有人会对月神有不敬之心?

吉尼曲比和吉五惹古爆喝一声,同时出手,杀向了仅剩下的三个黑衣人,场中马上变成了两人围杀一个黑衣人,暂时控制住了局面。

刘封眼前的黑衣人似乎武功最高,死死缠着刘封狠辣出手,对身后娇呼连连的花鬘不屑一顾,子母环到了身后,才抽空用剑格挡开。这人的剑法简单却十分刁钻,刘封甚至都看不清他的招式,比之上一次遇到的那些刺客更加可怕,而且这人似乎是个死士,基本攻多守少,抱着两败俱伤的打法,逼得刘

封连连倒退。

好在此时贾林和费恭已经在吉尼曲比和吉五惹古二人的联手之下收拾了另外两名黑衣人,四个人围拢过来,将最后的黑衣人围在中间,那人也只剩下了垂死挣扎。

“桀桀——”

就在此时,一声刺耳的笑声在山谷中回荡,众rén dà吃一惊,谁也看不到那人究竟在何处,猛然间便看到一道绚烂的白光从北面山岭的木桥上出现,扎向了湖面之上。

白光之后,看到一个细长的人影飞身而下,竟是从空中跳入月亮湖中。

轰——一声惊天巨响,山谷的地面一阵抖动,湖水翻腾起阵阵波浪,那人不知从何发出的一道白光,竟将那光幕击碎,令人咋舌。

第858章 毕摩出现

这个黑影来势极快,不但用奇大的力量击碎了光幕,更携裹着一股强劲的压迫之力,刘封仗剑而立,黑袍高高飘了起来,猎猎作响。

黑影如同流行弹丸一般冲向了玉盘,加上那股力量的冲击,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眼看那人就要接触到玉盘,所有人都大惊失色,夷人更是惊呼出声。

这可是夷人视为月神的神圣之物,眼睁睁看着让外人抢去,千百年传承的信仰将不复存在,这对他们的精神打击是极大的。

刘封微哼一声,正准备出手拦住那人的时候,忽然看到月亮湖上方陡然出现一道白影。

“宵小之辈,也敢在月亮湖撒野?”苍老而醇厚的声音在山谷中回荡,凭空出现的那人双手虚张,平推而出。

“啊——”

那黑影在即将和玉盘接触的时候,突然受到了一股巨大的力量撞击,惨叫一声从湖面上弹飞起来,直向刘封等人的地方摔落过来。

“啊?是毕摩!”有人惊呼出声。

“毕摩,毕摩大人!”

“毕摩……”

跪地的夷人仿佛溺水之人找到了救命稻草,激动地浑身发抖,泣不成声,曲木长老等人也都泪流满面,激动和骄傲无以复加,十几年来,他们第二次见到了毕摩出现。

噗通!那个黑影落在了刘封面前四五步之外,刘封还在戒备,却见那人在地上滚了几圈便寂然不动,虽然还是黑巾蒙面,但双目已经如同死鱼一样失去了神采,尽是惶恐和难以

置信的光芒。

仅剩的那名黑衣人看到大势已去,怪叫一声,猛然间将黑衣撕开,从怀中取出一个巴掌大小的陶罐,兜头罩向了刘封。

贾林和费恭同时大喝出声,一左一右,等刘封回头的时候,那人已经被两人一刀一剑贯穿腰腹,硬生生架在半空之中。

一蓬类似香灰的东西从陶罐中洒落,那人的眼睛不知何时变成了灰白色,如同盲人的眼珠子,直愣愣得地盯着刘封。

“小心,那是石蛊!”空中的白影眨眼间就到了刘封身后,长袍挥动,将那些白灰卷走,但还是有一部分到了刘封脸上。

一股诡异阴冷的力量从头顶迅速进入身体,刘封不禁打了个寒颤,但下一刻全身好几处穴道突然发热,似乎有一股滚烫的热量迎刃而上,将那股寒气消除。

这个时间十分短暂,几乎就是一眨眼的功夫,刘封甚至感觉是个错觉,浑身一震,额头冒出了细细的汗珠,一阵失神。

“你没事吧?”温和而又让人心中舒缓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仿佛冬日暖阳。

“没,没事!”刘封转过头来,看着这个不知从何而来的白发老者,多少有些心虚。这老者看不出多大年龄,须发浩然,国字脸上两颊有几道极深的皱纹,但面色红润,不见任何苍老之态,一身白色长袍飘飘欲仙,眼神和蔼,但双眸深沉,一看就是睿智

之人。

自己现在假扮神龙使,真正的毕摩就在眼前,刘封多少有些心虚,微微躬身行礼,刚才的那一幕在脑海中却挥之不去。

死了的黑衣人本就十分厉害,但这个人的力量更加恐怖,恐怕也要算到练气士那个等级的人物了,只是不知道到了什么境界。

先秦练气士如何传承?这到底还是不是历史上的那个大汉?

刘封的心头再次涌起了无数疑问,如果夷人真有这样的高手存在,诸葛亮南征的时候哪有那么顺利,只凭高定的那点本事,又怎能坐稳夷王的位置?

思索之中,毕摩已经向前走了两步,双手虚张,动作一如某个圣山上的圣人,注视着所有的夷人,在他们的哭喊声中露出了和蔼的笑容。

毕摩是夷人心目中的智者,也是精神领袖,是神的代表,而毕摩每一次的出现,都让夷人坚信不疑的信任他,崇拜他,刚才的那一幕,谁敢再质疑毕摩的能力?此刻毕摩站着的位置也十分玄妙,从夷人跪拜广场上看过去,正好挡住了他身后的刘封,背影衬托着月亮湖玉盘发出的莹莹光芒,整个人仿佛沐浴着一层光辉,显得高大

神圣。

微微摆动手臂,毕摩叽里咕噜说了几句话,语气平和缓慢,像是一位长者谆谆教导,刘封即便听不懂,也觉得心中舒畅踏实了许多。

片刻之后,月亮湖的光芒逐渐黯淡下来,刘封转过身来,看到玉盘上的光芒减弱,正缓缓沉入湖水之中,毕摩转身向着月亮湖双手抱胸,躬身行礼。

等湖面上的光芒终于消失,山谷中再次被火光映照着,毕摩并没有回身,而是迈步走向了月亮湖,回头看了一眼广场,微微颔首。

“神龙使,你随我来!”就在刘封以为他要忽然离去的时候,老者缓缓开口了。

刘封不由浑身一震,毕摩用汉话在向他示意,显然已经知道他不是真正的神龙使,否则就不会多此一举了。

“是!”此人力量绝非自己所能对付,看他也不像坏人,刘封暗自咬牙,迈步走了过去。

贾林可是知道刘封的身份,见他要跟着毕摩去千龙山,脸色微变,就要上前跟随,刘封却微微摇头,示意他稍安勿躁。

月亮湖东面有一条竹子搭建的走廊,毕摩头也不回,向着月亮湖后面走去,刘封拿着蛇杖跟了上去,身后的夷人还在呼喊着,但毕摩的步伐却十分坚定。等毕摩和神龙使都消失在月亮湖后的竹林中,广场上便只剩下了一片哭嚎,倒也不是伤心,而是激动,毕摩刚才力挽狂澜,让所有人的夷人如同打了一剂强心针,重新振

作起来。

月亮湖再次恢复平静,水面上波澜不惊,似乎刚才那惊天一幕根本不存在,只有岸边那几具黑色的尸体还证明着刚才短促而又惊险的一幕。

“父王,父王!”毕摩走后,高速从地上爬起来,从左侧的竹梯爬上高台,紧张地呼喊着。

刚才那四个黑衣人都隐藏在高定的棺木之中,棺木炸裂,一切都发生的太过突然,直到此时,大家才有心神关心高定的遗体。“二王子,小心——”就在高速刚刚爬上竹梯的时候,对面的曲木长老惊声大叫。

第859章 悔悟赎罪

曲木长老一声惊叫,所有人都看向了高速,不由瞪大了眼睛,此时的高速正爬在竹梯上,向上走了两三个台阶,距离高台还有三四个台阶。

就在此时,他身后不远处倒下的一个人影忽然弹跳起来,扑向了高速的后背,一把明晃晃的bi shou拿在手中,在火光下寒光闪烁。这人正是和雍显一同被地下室抓来的灰衣人,刚才雍显被杀,此人一直在地上未动,大家都当他是个随从,再加上随后发生的一系列变故,众人都在惊愕之中,也忽略了

此人。先前因为神龙使和毕摩的存在,灰衣人还不敢下手,此时广场上只剩下夷人,吉尼曲比和吉五惹古都带着护卫去了湖边,护卫们被刚才的刺客吸引,高速背对着他,又在

爬梯子,根本没有防备之力。

不得不说,黑衣人抓的机会恰到好处,高速本来就挂念高定的遗体,心神不稳,听到曲木长老的喊声回头的时候,依然来不及了。

灰衣人的身手也算敏捷,神色狰狞,目露凶光,他自知迟早难免一死,不如干脆杀了高速,也算是为雍家人报仇。

bi shou即将刺入刚刚回过头的高速,那人眼里露出近乎疯狂的神色,咧嘴而笑,然而就在此时,另一个人影却忽然出现在他面前,扑在高速身上。

“噗——”

bi shou刺入骨肉的声音清晰传来,那人脸上的笑意变成了震惊和错愕,还有几分恼怒,但高速已经被人抱着推下竹梯,在想出手来不及了。

“果基英虎,你这个混蛋!”那人嘶声怒吼,看到远处已经有人冲来,惨然而笑,看了一眼地上已经死去的雍显,bi shou刺进了自己的心窝,选择zi shā。

等其他人冲来的时候,那人已经倒地,高铁抱着高速滚到一旁的篝火架子下,还纠缠在一起,急忙围了过去。

“阿兄,阿兄——”

高速坐起来的时候,抱着高铁的手感觉到滑腻温热,心中一沉,忍不住大叫起来。

“果基……英虎……”高铁的脸色苍白,嘴角溢出学沫,却带着欣慰的笑容,“你,你是最适合的夷王,比我…比我聪明,也比…比我正直——”

“阿兄,不要再说了,不要说话,”高速急忙摇头,对围过来的曲木长老等人叫道,“快去找巫医,快点……”几位长老看到高铁后背那个触目惊心伤口,都黯然叹息,bi shou刚才刺进高铁后背的时候,因为他是跳过去的,在背后划出一道一尺来长的伤口,整个后背都被划破,已经

无法活命了。“不,不用,不用了……”高铁拉住了高速的手,又吐出一口鲜血,却笑道,“让我死了,死了我才安心,救你一命,也算是……为我赎罪,我去找父王……赔罪,只愿月亮谷

不要……不要除掉我的名字,不要……”

“不会的,阿兄,不会!”高速连连摇头,但高铁已经没有了气息,歪头死在高速的怀中,口中鲜血汩汩而出。

“不,不要——”高速仰天怒吼,却没有人回应。

此刻篝火的火焰燃烧得正旺,火苗飞窜而起,扭动着、跳跃着,照着月亮湖的广场上横七竖八倒下的尸体,广场安静下来,却显得异常惨烈。

“大王子是被人所蛊惑,又救二王子有功,不如……从轻发落吧!”

沉默一阵之后,曲木长老叹了口气,短短几天时间,月亮谷的变化实在让人不敢相信,不但有人勾结东吴,竟然还有人妄想抢走月神,简直胆大包天。

“也好!”阿依长老缓缓点头,看了一眼月亮湖和高台,“许多变故,我们需要尽快振作起来,让二王子继夷王之位,马上处理乌苏部落的事情,不能再让官府误会了。”“谈稿县之事,明日我们自会去处理,”费恭和吕祥也走过来,抱拳道,“夷人内部之事,还需要你们自行查处,心怀叵测,与东吴暗中勾结之人,必须要全部铲除,这些人

必将是祸患。”

曲木长老失望地扫了一眼绑在柱子上的瓦扎长老,点头道:“费将军尽管放心,待大夷王下葬之后,我们马上清除内患,绝不姑息。”

“我就说果基英虎不是坏人,”花鬘也从远处走过来,看着满面泪痕的高速,忧心道,“可怜他没了父王和兄长,以后的事情要独自一个人来承担了。”“雄鹰飞上高空,总需要经历风雨,”曲木长老长出一口气,喟然笑道,“这一次除去夷人内部的祸患,有英明的二王子带领六部,我们将会更加强大起来,不会再让人觊觎

月亮湖的秘密。”

“对呀,那些黑衣人什么来路,好厉害!”花鬘回头看了一眼,犹自心有余悸,尤其是和毕摩交手的那个人,更是超乎了她的认知。

“曲木长老,这几个都是苗人!”吉尼曲比正好查看过那几名黑衣人,过来汇报。

花鬘闻言愠怒道:“又是苗人,他们都是坏蛋。”

“苗人?”曲木长老微微一怔,皱眉沉吟片刻,吩咐道,“将这几人都烧了吧,毕摩大人既然知道此事,他自会处理,若有什么指示,也会有神龙使传达命令。”

“是!”吉尼曲比躬身答应着,招呼侍卫去清理广场上的尸体。

“吉五惹古,夷王的遗体可有损坏?”阿依长老看到吉五惹古走上高台,抬头问道。

“唔,并无损伤!”吉五惹古蹲下身检查一阵,松了一口气,虽然高定的棺木被震碎,但遗体还保存完好,如果再被这几个苗人破坏,吉五惹古真是zi shā都难以赎罪了。“很好!”曲木长老收拾心绪,大声道,“诸位,今晚月神已经来过,她会继续保佑我们夷人,大夷王虽然不在了,但二王子会成为我们英勇的新王,大家都振作起来,明日

准备夷王的葬礼。”

“是!”所有人都躬身答应,在几位长老的吩咐下各自去准备了。

阿依长老派了四个人将高铁的尸首带走清理,至于要不要和高定一同下葬,还要等明日具体商议。曲木长老走到高速面前,躬身行礼道:“二王子,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好好休息一下,明天准备葬礼,继承夷王之位吧!”

第860章 夜郎国

天似穹庐,夜色深沉,群星闪烁,冷风呼啸!

一座高峰断崖之上,两个人影先后而立,长袍在夜风中鼓胀起伏,星光之下,远山起伏,如同沉睡的怪兽。

良久之后,先前一人缓缓问道:“千龙山在何处?”

另一人笑道:“既然知晓,何须再问?”

那人也明白了他的意思,转过身来,赫然正是刚才在月亮湖的毕摩,即便在黑夜之中,接着星光也能看到他明锐的双眸,也如同星辰一般。

看着神龙使的面具,毕摩忽然叹了口气:“你究竟是何人?”

“我听说毕摩智慧通天,能未卜先知……”刘封说着话,轻轻摘下了面具,露出淸隽的面庞,面带微笑,双目同样明亮,“不知毕摩大人可能猜到在下来历?”

看到刘封的面容,毕摩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顿了片刻,摇头道:“阁下仪态尊贵,绝非普通人,若是官府派来,我却又想不到适合阁下身份的人。”刘封微微颔首,对毕摩的坦诚和从容暗自钦佩,果然能成为夷人尊重的人物,有着与众不同的气度和胸襟,他本以为与群蛇为伍的毕摩,必定是阴险狡诈,貌如恶鬼,谁

知道竟是仙风道骨,初见之时,好感便增加了许多。

“在下刘封!”刘封微微躬身抱拳。

“刘……”毕摩白眉微蹙,正在思索,忽然吃了一惊,惊问道,“你便是大汉燕王殿下?”

“正是!”刘封颔首微笑。

毕摩怔然看着刘封,片刻之后才恢复平静,慨然道:“想不到南中之事,竟然惊动殿下亲自前来,夷人之乱,有劳殿下奔波了。”

刘封微微一叹,迈步走向悬崖边,迎着夜风,凛然道:“为天下百姓计,只要能化解干戈,免动刀兵,这点辛劳又算得了什么?”

毕摩一怔,问道:“为了夷人也是如此么?”

“夷人不也是人吗?”刘封转过头来,正色道,“无论夷人、蛮族还是汉人,都是天下苍生,除了风俗信仰差异,还有何不同?”毕摩再次吃了一惊,虽然他睿智深沉,但在这个时代,哪里会有刘封那种民族大融合的思想,没想到短短几句话,这位名震天下的燕王就让他屡屡震惊,令人钦服,果然

有他魅力所在。

心中感慨着,想起刚才黑衣人的动作,忙问道:“方才苗人对殿下使用蛊术,不知殿下可有不适之处?”

刘封一怔,摇头道:“只感到微微一阵寒意,便再无异常,想必那人临死一击,并未凑效。”

毕摩再次深深地看了一眼刘封,却未做解释,伸手道:“请殿下伸手!”

刘封并没有丝毫犹豫,转过身将手腕伸了过去,毕摩眼眸微动,手指搭在他的脉搏之上,闭目感受了一阵,才放下心来:“还好无恙。”

刘封甩了甩衣袖,却问道:“毕摩大人刚才所说,那黑衣人是苗人?”

“不错!”毕摩点点头,语气中似有无奈,“这么多年来,他们屡屡觊觎月亮湖的秘密,不想这次竟然望向动手,真是胆大包天。”

刘封皱眉道:“据我所知,苗rén dà多都在武陵五溪之地,这月亮谷极其隐秘,外人很难发现,他们又如何得知?”

毕摩再次叹气,仰头看着星空,沉吟良久,才问刘封:“殿下可知月亮湖的秘密?”

刘封摇头失笑道:“我也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奇景,如何能知?”

“此事还是要从月亮湖说起!”毕摩和刘封并肩而立,忽然又问了一句,“夜郎国,殿下应该知道吧?”“夜郎国?”刘封微微一怔,脑海中泛起“夜郎自大”四个字来,点头笑道,“这我倒是知道,夜郎国就在越嶲郡一带,成帝时期因为反叛而被汉军所破,随之灭国,以后便…

…”

说到这里,刘封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看向毕摩:“莫非夷人便是夜郎国之后?”

“不错!”毕摩对刘封的反应有些意外,但还是点头道,“不止我们夷人,苗人也是夜郎国人,而月亮湖,则隐藏着夜郎国王室的秘辛。”

“竟有此事?”刘封不禁有些意外,那月亮湖底下如果珍藏着夜郎国王室的秘密,岂不是有无数的宝藏?“当初夜郎国为官兵所破,夜郎王被杀,最小的王子在心腹的保护下躲进月亮谷,这里是夜郎国最后的庇护所,”毕摩缓缓言道,“但人心终究复杂,王子长大之后,与同来

的人发生了矛盾,为了争夺夜郎天书,起了争端,最终王子带着夜郎天书跳进月亮湖……”毕摩说得简单,但刘封也想到了这其中的云波诡谲,勾心斗角和无数场厮杀,不禁感慨连连,宫室争斗,又何尝只在汉室朝堂,就是在汉人眼中不服王化的蛮夷,也是如

此。

人性逐利,千古如此,不分敌我,不分老幼,更不分种族!感慨只见,毕摩继续说道:“王子跳湖之后,跟随王子的一部分人便被赶出了月亮谷,远走他乡,但他们自诩是王室正统,自称‘苗’,夷语便是正统的意思,因我们这一支

时代守护月亮湖,他们便将我们称为‘洞’,颇有轻蔑之意。”

“苗人,洞人?”刘封嘴里咂摸着,不禁想起了后世的苗族和侗族,他们也大多都在贵州一带,不知道是否和这些称呼有关联。“无论苗人还是洞人,都不重要了!”毕摩微微一怔,怅然而笑,叹道,“无论如何,能让族人生活安乐,不断壮大,有所传承,便是最好,殿下十年前南征,改立夷王,我

们夷人终于有了恢复生机的希望,熟料苗人还是不肯死心,一心要找回夜郎天书,企图复国,殊不知这样只会为族人带来灭顶之灾呐……”刘封微微点头,想起夜里见到月亮湖的奇景,问道:“不知那月亮湖究竟有什么机关,竟真能生出异象,当时为何没有人去找夜郎天书?数百年过去,恐怕早就泡烂了吧?

”谁知毕摩却摇了摇头,言道:“月亮湖的秘密,传说自古便有,祖先留下的经书上所说,那是上古时期月神所赐,有了月亮湖,才有了夜郎国,而夜郎天书,也不是水能够泡烂的。”

第861章 人外有人

听到毕摩又说起先秦之事,刘封心中愈发觉得此事神奇,果然非常理能够解释,其实后代也有许多未解之谜,不久前在成都知晓紫虚上人和古蜀国有关,现在又出现了个

夜郎国,不知道还有多少秘密隐藏在万千河山之中。

“月亮湖到底有多深?”想到此处,刘封对月亮湖愈发感兴趣了,不过这个时代没有潜水技术,更没有氧气瓶之类的,如果湖水太深,恐怕也是无法探查的。“不知!”毕摩却摇了摇头,面色更增几分虔诚,“月亮湖的神奇之处,不仅在于它三年一次显现的神迹,而且湖水不见流动,却常年清澈,深不见底,更奇怪的是,即便一

片羽毛落下,也会即刻沉底,任何东西,都无法漂浮其上,听说祖先也有尝试下水试探者,但都是有去无回……”

“原来如此!”刘封微微点头,心中却震惊无比,怪不得月亮湖白天看上去如同一面镜子一般,清澈平静,原来还有这怪象。不由想起了后代发现的秦始皇陵,听说秦始皇陵内藏玄机,地下布置了用水银做的江河湖海,依照长江黄河所设,就算后代科技发达,也是束手无策,月亮湖出现在先秦

,更加神秘也似乎没有什么不可能。

思索之间,毕摩又慨然道:“夜郎天书既为天书,即便落水,也不会消失,只是进入月亮湖,恐怕再也无法为我们所用了。”

刘封问道:“不知那夜郎天书有何神奇之处,竟让苗人不惜破坏月亮湖的神迹,也要前来冒险?”“夜郎天书包含极广,我们修炼的巫术为最主要的传承,除此之外,还有兵法、谋略,治国之术等等,无所不包,”毕摩感慨道,有遗憾也有不舍,“如今我们毕摩传承的巫

术,苗人传承的蛊术,都不过天书的九牛一毛而已,大多数传承,已经随着夜郎国的破灭,而消失了……”“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刘封也慨然一叹,考古的秘密,说多少也说不完,他也不想去追究,想起毕摩和黑衣人交手的情景,问道,“我看毕摩与那个苗人交手,已经

超出常人力量范围,是否修炼者真实存在,他们又如何行事?”“毕摩只在千龙山和月亮谷,不会外界半步,但修炼者确实是存在的,据先师所讲,中原的修炼者就是练气士,”毕摩缓缓答话,虽然不能解开刘封心中的疑团,但至少已

经给与了肯定,“但修炼者需要天赋、资源和悟性,在这个世上少之又少,即便是浩瀚的中原,恐怕也是凤毛麟角。”

刘封微微点头,太平教之事,洛阳诸葛亮禳星之术,都让他觉得隐然存在着另一类人,看来是不会错了。毕摩看刘封面色忧虑,还以为他是担心这些人的实力,笑道:“不过殿下尽管放心,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修炼者也有他们的约束,不得参与任何普通人的事情,否则便会

受到责罚或者天谴,谁也不敢越雷池一步,甚至大多数人,并不知道修炼者的存在,他们志在修炼,也无暇干涉俗世。”

“嗯,正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大概也有此意吧!”刘封忽然有所感悟,看了看毕摩,“不知毕摩大人修炼巫术,现在到了什么境界?与练气士相比,又如何?”“毕摩历代传承,修为深浅不一,最强的称之为巫神,我悟性有限,数十年来,也不过参透巫王境界而已,至于和练气士相比,却不得而知了,我也只是听说,并不了解。

”刘封怔然半晌,也不知想些什么,片刻之后,忽然甩了甩头,洒然笑道:“这些都是少数人的事,我要做的事,是为汉室振兴,为天下苍生造福,让万千炎黄子孙强大,不

会受人欺凌,此乃是天下俗事,壮志未酬,无暇顾念其他!”

毕摩欣然颔首,正色躬身道:“久闻燕王胸怀大志,有气吞山河之气,今日一见,果然如此,无论苗人如何,我夷人将世代遵从汉室号令,永远传承下去。”

“这便最好不过了!”刘封点头笑道,“但愿有生之年,能让天下一统,万族和谐,于愿足矣!”毕摩哪里有刘封这般的远见和气度,第一次真正为外人所折服,当年刘封南征,封高定为夷王,其实他心中多少有些不满,但看到夷人安居,少了战乱,便听之任之,今

日两人碰面,才知道当初的抉择有多么侥幸。

庆幸之际,只听刘封沉声道:“五溪苗人及其他各族,我自会派人去劝说,但愿他们能够认清局势,安分守己,不要妄自生事,重蹈覆辙了。”

毕摩心中大定,抱拳道:“有劳殿下费心了。”

刘封看了看手中的面具,拿起来歉然笑道:“时期仓促,非常情况,冒犯了神龙使,还请毕摩大人赎罪。”毕摩叹道:“我早知神龙使已经入魔,又听说月亮谷有了变故,放心不下,才在暗中监视,不料竟还有苗人趁乱潜伏,若非殿下先来一步,几乎铸成大错,此事我倒要感谢

殿下才是。”

刘封微微一怔,既然毕摩也知道了神龙使的问题,就不用他多费唇舌解释了,否则月亮谷以后有这样一个神龙使,实在叫人难以放心。

毕摩再次深深叹息:“只是我毕摩一脉,向来都是单传男子,神龙使也仅有一位,如今他走上歧途,已然无法传承巫术,不知又要多少年才能找到继承之人了。”

刘封皱眉思索片刻,言道:“若是毕摩大人一时没有人选,我倒是可以推荐一人,虽然我与他也交往不多,但此人心性纯洁,又仗义聪敏,可先行考察!”

“哦?”毕摩有些意外,竟也有期待之色,“听说殿下有慧眼识人之能,不知从何处发现英才?”“此子名叫阿木铁布!”刘封想着那个激灵的小男孩,欣然笑道,“昨夜正是他发现了藏在竹楼中的雍显,揪出幕后之人,仅凭这份机敏,也足见他的悟性,毕摩可留待考察

。”“多谢殿下推荐!”毕摩点点头,看了看刘封的打扮,言道,“神龙使请殿下自行处置,明日还要劳烦殿下将此子带到后山才行。”

第862章 新任夷王

阳光洒落在月亮湖上,湖面泛起点点金光,微风徐来,枝叶婆娑,月亮谷中又响起了熟悉的人声嘈杂。

不过与往日不同,今天的夷人脸上都带着放松的笑容,内忧外患大多解决,月神如月而至,将会保佑夷人长治久安。

每家每户已经得到消息,中厚宽仁的二王子果基英虎将继任夷王之位,接下来老夷王的葬礼,也随之变得不如先前那般沉闷。

一早上,鼓乐声不知道响过多少遍,高定的遗体重新装殓,祭奠过之后,高速在月亮湖的广场上继位夷王,高速本就深得人心,如今成为新的夷王,可谓万众期待。牛头木房之中,高定正和曲木长老等人商议夷rén dà事,新王继位,首先要传达各部,但六部土司都在月亮谷,倒也省事了许多,唯独担忧的,便是乌苏部落与官兵的对峙



“实在不行,还是我亲自去一趟螺髻山吧!”高速还是放心不下,“谈稿县令不与我们相见,欧姆约达难道还会将我拒之门外?”

“二王……夷王,你现在身份不同,不能轻易就去冒险,”曲木长老劝止道,“乌苏部落至今态度不明,万一是他们也与东吴有勾结,你去了岂不是有危险?”

阿依长老也点头道:“是啊!老夷王刚刚离我们而去,月亮谷不能没有主人,苗人还在觊觎月亮湖,我们不能再自乱阵脚了。”

“放心吧,我们来的时候,越嶲郡太守已经带兵去谈稿县了,如果朱素敢不退兵,官兵会被他拿下。”就在众人一筹莫展的时候,一旁的花鬘开口了。

“花鬘郡主,你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阿依长老吃了一惊,所有人也都看向了花鬘。“我就是从邛都来的呀,当时……哎呀!”花鬘微微偏着脑袋,正要说当时的事情,忽然意识到自己差点暴露了刘封的身份,惊呼一声掩住了嘴巴,大眼珠子转来转去,却是

半个字也不再说了。

“花鬘郡主,你如果知道什么消息,就尽快告诉我们吧!”高速欠了欠身,认真说道,“现在的任何消息,对我们都很重要。”

“可是……”花鬘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身后的贾林,左右为难。

“报——”就在尴尬之时,忽然外面匆匆进来一位夷人战士,“夷王,布苏部落的人欧姆土司到了,在外面求见!”

“啊?”高速惊得站起身来,忙道,“快让他进来!”

“是!”

士兵出去之后,不多时便见一位身形高大、面目黝黑的中年人快步而来,穿着斜襟的蓝色长衫,胸口挂着一排银质铃铛坠饰,走起路来铿锵有力。

“乌苏部落土司欧姆约达,拜见二王子!”那人进来之后,看到高速坐在王位之上,稍微犹豫了一下,还是躬身行礼。

“二王子已经继承夷王之位了!”曲木长老在一旁提醒道。

那人吃了一惊,旋即面露欣喜之色,再次深施一礼:“欧姆约达拜见夷王!”

“好了,欧姆约达,”高速抬抬手,追问道,“你既然来了月亮谷,说明螺髻山的官兵已经退走了,能说说那里的情况吗?”“是!”欧姆约达点点头,沉声道,“今天一大早,张郡守带兵到了螺髻山下,本来我还害怕他们强行攻山,没想到官兵进入军营,将朱素这个混蛋给抓了,他们随后也就撤

兵了,兵派人让我先来月亮谷,再去官府配合调查。”“嗯,很好!”高速闻言大喜,不自觉地看了一眼还在捂着嘴巴的花鬘,指了指一旁的座位,“欧姆土司,你先坐下吧,乌苏部落究竟发生了什么,那些官兵是怎么死的,你

都说一下,正好这里有两位官差在!”

高速指了指坐在左首的费恭和吕祥,介绍道:“这位是燕王派来的费将军,这位便是我们南中的巡查吕校尉!”

欧姆约达显然没有想到会有如此重要的人物已经到了月亮谷,屁股还未坐稳,赶紧再次起身行礼。

就在此时,忽然外面响起一阵欢快的鼓乐之声,高速和几位长老吃了一惊,这迎宾礼乐,除了夷王和长老之外,谁都没有权利调动,怎么会自动响起来?

“神龙使到——”

就在众人疑惑之时,外面迎宾的大喊一声,高速等人又惊又喜,没想到神龙使昨晚跟毕摩走了之后,竟然又回来了,这对一向神秘冷傲的神龙使而言,可是极为少见的。

高兴的同时,却也心中疑惑,毕摩和神龙使向来不会干涉族中之事,除非到了生死存亡之时才会出面,昨夜毕摩已经出手过一次了,神龙使又为了何事而来?

正猜测的时候,神龙使已经走进了大门,扫了一眼大堂,对行礼的众人,双手虚抬:“免礼!”

高速走下王位,将神龙使让在左首堂上坐下,问道:“不知毕摩有何指示?”

神龙使看了一眼高速,又看看花鬘等人,说道:“郡主和两位官差都在,就用汉话吧,否则便显得我们故意藏私了。”

“是!”高速一怔,感慨神龙使考虑周全的同时,将刚才的话又说了一遍。

神龙使这才微微点头,言道:“我此来有两件事,其一,便是与雍显暗中勾结之余孽,已经被我处死,就在广场之上……”

高速吃了一惊,没想到雍显还有同伙隐藏在月亮谷,忙道:“多谢上使。”

“其二,”神龙使脸上的银质眼镜蛇面具泛着寒光,扫视过每一个人,缓缓道,“新一代的神龙使,毕摩已经有了人选,我要将他带到千龙山去。”

“新的神龙使?”高速皱起眉头,扫视众人,“不知是何人?”

“此人——名叫阿木铁布!”

“原来是他!”高速脸上露出欣喜之色,“真是太好了。”

“阿木铁布要成为神龙使了吗?”花鬘打量着一身黑衣,头戴面罩的神龙使,眉目微蹙,似乎对这个打扮不太满意,嘟哝道,“他要是走了,谁带我去吃鱼呀!”阿依长老却是大喜,忙起身对门口的护卫吩咐道:“快起将阿木铁布叫来,这孩子可真有造化。”

第863章 铲除后患

参加完继承夷王大礼之后,花鬘和费恭一行便离开了月亮谷,夷人接下来举办的,不止是高定的葬礼,还有瓦扎长老等人的审讯和内部的调整,他们作为外人,多少有些

不便。

最让花鬘遗憾的是,刘封在这最精彩的两天时间,却偏偏病倒了,卧床不起,等他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第二天中午,大家准备道别了。

一路之上,花鬘都在感叹着月亮谷的神奇,为刘封没有亲眼看到这神奇的一幕而深深感慨,这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精彩不能与人分享,花鬘心中也有些难受。与花鬘同行的吕祥却沉默不语,他发现原本侃侃而谈的费恭回程之中不但一语不发,甚至神色有些古怪,而且还颇为拘谨,都是默默跟在花鬘身后,与另一位护卫并肩而

行。天黑时分,从牂牁江渡河来到邛都,邛都太守张维得到消息,派人在城外接应,一行人来到府衙中,更让吕祥意外的是,与花鬘同行的那人竟然是安南将军,负责整个南

中的巡逻?

听到这个官职,吕祥彻底懵住了,他本来就是抚夷校尉,负责南中的巡逻治安,什么时候忽然多了个顶头上司,而自己竟然毫不知情?

再看张维和费恭对这位安南将军还十分恭敬,吕祥就更加疑惑了,他从小就在南中长大,自问从未见过此人,也从未听过有安南将军,这人究竟是从何而来?

好几次张口要问,但几人都在商讨南中之事,找不到合适的机会,费恭作为燕王派来的大将,竟然也听从那人的安排,诸事基本都是他一人来拍板决策。

最后说到螺髻山乌苏部落的事情,张维言道:“朱素已经押在大狱之中,等明日与刘将军一同审问。”

刘封却摆摆手,言道:“朱家堡之事,我们在月亮谷已经知晓原委,乌苏部落的土司亲口所说,加上先前朱素抗命,我料他所言非虚。”

张维却怔住了,疑惑道:“不知谈稿县的官兵,因何而死?”

费恭言道:“谈稿县的官兵,其实是被朱家堡的人所杀,却栽赃到乌苏部落的夷人身上,想要故意挑起夷人与我们官府的战斗,他们才好从中行事。”

“朱家堡竟敢杀死官兵,真是好大的胆子!”张维吃了一惊,皱眉道,“如此说来,那些前去螺髻山收租的官兵,也是朱素故意派去送死的?”

“极有可能!”费恭点点头,看了一眼刘封,“朱素一定要严加审查,那些死去的官兵家属,一定要妥善安抚。”

张维郑重点头:“此事下官定会与李都督仔细审问,一定差个水落石出。”

吕祥还在猜测着刘封的身份,听到这里,皱眉道:“朱素被关押,谈稿县和螺髻山暂时无碍,只怕朱家堡得到消息,他们不会善罢甘休,再生事端,该造作决策才是。”“朱素不遵号令,即刻押送到庲降都督府按照军法行事!”就在吕祥还忧虑的时候,刘封沉声开口道,“朱家堡蓄意叛乱,勾结东吴,马上传令牂牁郡守出兵将其扫平,主事

者格杀勿论,其余充军发配!”

“是!”张维没有丝毫犹豫,躬身答应。

“刘将军、张太守,请恕在下冒昧,”吕祥再也忍耐不住,站起身来,“出兵朱家堡,非同小可,是否要先告知李都督?”

张维不满地看了一眼吕祥,暗笑这年轻人也太没眼力了,正要回答,费恭却先说道:“吕校尉尽管放心,此事自会告知李都督,并无不妥。”

吕祥见费恭都说话了,也不好再多说什么,闷闷坐在一旁,他知道张维绝非信口开河之人,既然如此说话,定是对这人十分信任,只好等一会再问清楚了。

“哼,朱家堡的人都是坏蛋,早就该除掉了!”花鬘解气地挥了挥粉拳,站起身来伸着懒腰,打着哈欠,“我累了,先回去歇息,你们有事慢慢商量吧!”解决了她心中最后的遗憾,花鬘无心听他们议论军事,亲眼见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变故,总算心满意足了,张维马上派人送花鬘前去休息,她那两个护卫还在馆驿中养伤

呢!此时天色已黑,连日奔波,刘封也想早些休息,正准备起身的时候,忽然外面有人前来报信,拿着的却是暗卫的密信,张维看也不看,转手便递给了刘封,则更让吕祥心

中暗惊,暗卫的密信可不是谁都能看的,却见刘封到手直接就拆了开来。

看到刘封拿出一指宽的信笺,吕祥忽然心中一震,想起来张维称呼他为“刘将军”,而费恭从见到这人便开始神色古怪,言辞谨慎,终于有所明悟。不久之前,成都传来诏令,叛乱平定,新皇登基,燕王摄政,北地王年仅十二岁,根本没有理政能力,而能让燕王派来的费恭言听计从的,除了皇帝之外,似乎也只有燕

王了。再看刘封毫不犹豫地打开暗卫密信,吕祥已经猜到了十之**,到了此时,方才的一丝不满和愤懑便烟消云散,想不到这一路之上,堂堂的燕王殿下,竟然甘愿伪装成蛮

族郡主的护卫,亲自前往月亮谷,当真是忍辱负重,用心良苦。

“哼,一个小小的交趾县,情势便如此错综复杂,当真是强龙难压地头蛇呐!”正当他心惊的时候,听到刘封一声微哼,嘴角噙着一丝冷笑。

张维忙问道:“不知交趾那边,如今情形如何了?”

刘封晃了晃手指夹着的纸条,笑道:“刘阐已经幡然悔悟,被刘循劝降,但他还想戴罪立功,想将交趾拿下,一同回归大汉。”

张维闻言大喜:“此乃大汉天威昭昭,九州再得其一,天下已归近半,汉室振兴有望矣!”刘封扫视众人,却又微哼一声,冷笑道:“刘阐准备联合士家人举事,如此一来,交州三郡尽得,但士家之后却想与我讲条件,与夷人、蛮人一般,永世封王,真是打的好

算盘。”

费恭闻言皱眉道:“士家自从被东吴打压,几乎灭族,虽在交州颇得人心,却也不该如此贪心!”刘封略作沉吟,看向张维:“张太守,马上准备一份士家自士燮之后的资料与我。”

第864章 恬不知耻

两日之后,经过一番商议,刘封决定从荆州折返长安,顺便将交州之事解决,刘循和刘阐虽然已经归心,但交州形势复杂,二人没有便宜行事的权力,还需要刘封见机而

定。

吕祥自从猜到了刘封的身份之后,也对刘封的吩咐言听计从,第二日便押送朱素和几名谈稿县的官员返回都督府审问。

至于花鬘,刘封本打算让费恭护送她从成都经汉中前往长安,但花鬘听说刘封要去交趾,执意要跟随,她总觉得跟着刘封,肯定能遇到一些精彩之事,死活不肯分开。

无奈之下,刘封只好带着花鬘,由费恭和贾林二人护卫,四人一路,在向导带领下驾舟从牂牁江直奔广郁。

广郁是益州和交州的交界之处,可从水路直达,省去了奔波之苦,而广郁又是交州交趾郡、郁林郡的交界之处,便于召集各郡之人前来议事。汉代的交州以广西和广东大部为主要区域,还是边缘之地,远不如后世那般发达,地广人稀,山地丘陵、台地沼泽交错,交通极不方便,地势险阻虫瘴毒害,而甚至比南

中的益州郡还要可怕。不说汉代,就是后代时期,中国远征军入缅作战,在撤退时饱受森林瘴气、蛇虫侵扰、细菌感染等问题,以致数万人丧生,这个时代就更不要说出兵打仗了,刘封从未想

过要将交州出兵夺回。在他的计划之中,等中原平定或者东吴消灭,交州便不占而降,无需出兵,甚至还可以在南海郡和广西一带的北部湾建设一支强大的水军,已备将来之用,但既然眼下刘

阐在交州已经归降,顺手拿到交州的控制权也不错。交州一共有南海、苍梧、郁林、合浦、交趾、九真、日南,凡七郡,以交趾为州治,其中郁林郡和苍梧郡作为大郡,与交趾郡三个郡加起来,便代表了交州的整体实力,

其余各郡都是贫瘠人少,不成气候。当初诸葛亮借荆州,孙权耿耿于怀,其后发生南郡之战,孙权同时命步骘进入了交州,并将州治设立在南海郡番禺,而士燮也明智地选择投靠孙权,苍梧太守吴巨怀有异

心,被步骘斩杀。

一族也正是在这个时期被东吴大将吕岱所破,几乎灭族。东吴对交州的掌控,关羽重得荆州,诸葛亮巧取柴桑之后,已经几乎失去了控制,南海郡与桂阳郡相连,郁林郡与零陵交界,东吴水军甚至可直接从柴桑出发,经过鄱阳

湖直达番禺,以强大水军力量控制苍梧郡和南海郡,但现在这些优势都不复存在。

趁着益州内乱,孙权想利用刘阐在益州的影响力,从交州控制南中,要说想帮助刘阐成为益州之主,大概都只是托词,刘封觉得孙权的目标还是荆州。一旦南中背板,益州与荆州便被阻断,孙权可调扬州和交州兵力对南郡形成三面合围之势,重新夺回南郡诸地,再谋取荆州,眼线东吴与曹魏言和,取荆州便成了唯一的

目标。

想到这里,刘封不禁摇头失笑,总管孙权一生,似乎都在纠结荆州的得失,数次易主,来来回回,终究鸡飞蛋打,两手空空。

“殿……将军因何发笑?”一旁的费恭看刘封站立船头,忽然笑出了声,脸上带着不屑之意,心中好奇。“哦,我笑那士匡不知自重,竟妄想效仿南越王赵佗,立zu jiāo州,”刘封轻咳一声,慨然道,“若是士匡早有远见,就不该引狼入室,劝说士徽罢兵投降,反被吕岱算计,如

此无用之人,焉能治理交州?”费恭深以为然,叹道:“士家经六世到士燮,为苍梧豪族,士燮任交趾太守四十年,士燮威望极高,不在南越王赵佗之下。皆因士燮性格宽厚,颇有器量,又谦虚下士,深

得人心,但其子却不成器,导致家业中崩,近乎凋零,也是咎由自取。”

“士燮为交趾太守,威望远达七郡,威望尊贵至高无上,如此尚且将一子送至东吴为质,岁岁向进贡,小心翼翼,士徽妄图反抗东吴,的确是自取灭亡。”刘封再次无奈摇头,这又是一个典型的官二代和富二代败家的经典案例,士燮死后,,孙权任命其子士徽为安远将军,兼任九真太守,并将交州分为广州和交州州,分派

刺史管理。士徽自然不满失去对交趾的统治,凭借数代恩宠,和士燮在交州的人心所向,起兵反抗孙权命令,自称交址太守,并派兵阻止刺史上任,后被东吴大将吕岱讨伐所破,几

乎灭族。费恭以为刘封笑的是士匡当年的愚蠢,也笑道:“士匡当年自作聪明,犯下大错,连累一族人尽数被杀,若是稍有廉耻之心,就该自刎谢罪,非但苟活至今,还妄想封王,

真是可笑至极。”刘封微微点头:“正是如此,若是士燮后辈有其一半能力,我倒不妨让士家人继续治理交州,岭南百越,形势比南中更加复杂,他们深得人心,政令传达更容易被接受,但

可惜士匡非可用之才,只能另选其人了。”费恭闻言微微点头,士徽反叛孙吴,士匡去劝说士徽投降,士徽投降后,吕岱率军进入交趾郡城,不但将士徽处死,士祗、士干、士颂等兄弟族人也未能幸免,不但被杀

,首级更是被送到武昌,全尸都未能保住。

更为可笑的还是士匡,他虽因说服徽服罪,免于一死,但毫无功劳,却被贬为庶人,其父士壹虽也幸免于难,随后不久便因犯法被杀,其中缘由,耐人寻味。士匡的所作所为,可谓可笑又可悲,不知他在一族之人被杀,其父随后也遇害之后,如何度过这十余年的岁月,若是知耻后勇倒也无可厚非,却非要与汉朝谈条件,妄图

借机当上南越王,便是痴人说梦了。

正议论之时,前面负责开路的贾林停下舟船报道:“前面一段水路层叠,无法行船,我们只能弃舟登岸了,距离广郁还有半日行程。”刘封点头道:“好,就在前面下船吧,让马匹先吃些草料适应一下,我们休息片刻,天黑之前赶到广郁。”

第865章 谋取交州

广郁本是一个偏远小县,又位于交州和益州交界之处,随着吴、蜀两国交恶,这里的形势也变得十分复杂,一个小小的县城,却有三千官兵。广郁县令顾黎是牂牁郡人,南中武风盛行,顾黎自小也颇通武艺,曾去过交趾游学,当时正值士燮推行经学,获益匪浅,汉军平定南中之后,重新选拔人才,顾黎以其才

干任牂牁郡都尉,吴、蜀交恶之后,被太守常琨委以重任,镇守广郁边境。两日之前,郡守快马飞报,有重要人物要来广郁,一切军事必须听从号令,因为夷人内乱,勾结东吴之事,顾黎也有所耳闻,听说朝廷已经派人来调查,这几日都在小心

等候。

这一日傍晚时分,夜幕将至,一行四骑马进入广郁境内,广郁这些小地方,人口稀少,邻里之间基本都是相熟的,这四人出现,如同锥处囊中,一目了然。

顾黎闻报,便知道是常琨所说之人来到,只是没想到仅有四个人,就敢来到这偏远之地,看来来人也颇有胆量。

等他急忙走出府衙准备迎接的时候,那四人已经到了县衙外,顾黎一看这几人的气度,就知道猜测不错,忙上前行礼道:“下官广郁县令顾黎,参见将军!”

刘封微微点头,示意费恭上前回礼。

费恭言道:“这位是安南将军刘将军,在下费恭,先前准备之事,想必常太守已经告知阁下,不知可否准备齐整?”顾黎本以为身份最高的是费恭,想不到费恭竟是陪同,不禁暗自吃惊,脸上却神色不变,抱拳道:“回将军,夷人恒苏部落的土司约木子惹今晚就能赶到,带了三百名夷人

扮做六部土司和夷人战士,刘阐和交州几名太守,下官连夜派人去报信,一日之后便能赶到。”

“很好,此事非同小可,千万不要走漏消息!”费恭微微点头,言道,“我们几人进入广郁,想必交州也有细作会发现,你只管派人告知吴兵,就说是谈稿县来的人。”

“是!”顾黎一怔,暗自吃惊费恭思虑周全,看他们并没有介绍那名同行女子的意思,也不好多问,将几人带进了县衙之中。

坐定之后,刘封问道:“广郁现有多少兵马?”

顾黎知道这才是正主,小心答道:“广郁有精兵三千,其中骑兵五百;民役一千人,都以屯田为主,战时可为运输粮草辎重。”

“嗯!”刘封微微点头,言道,“可有交州的详细地图?”

“有!”顾黎马上点头,抱拳道,“下官三年戍边,与岭南越人颇有交情,闲暇时间曾绘制过交州地图。”

“很好,”刘封欣慰地点点头,“顾县令未雨绸缪,果然不负常太守重望。”

“不敢,不敢!”顾黎连连谦恭,一边派人去取地图。他绘制地图可没有刘封说的那般有先见之明,而是受了吕凯的启发,当年刘封南征的时候,吕凯就是因为献出南中地图,立下大功,成为永昌郡太守,三年之后提拔为庲

降都督府的副都督,他知道交州还在东吴手中,地图迟早有用得上的一天。

吃过饭后,刘封几人就住在县衙之中,顾黎派人去通知刘阐前来会合,安排诸事。油灯之下,桌上摊开一张白布绘制的地图,脉络十分清晰,不但包括了整个交州的郡县,还有南中的部分主要道路交通线路指示,或许不成比例,但至少每个地方的方位

都有了一个轮廓。

刘封看着这张地图,交趾大概就是后代的越南境内,向东依次是郁林郡、苍梧郡和南海郡,合浦郡位于后代广西北部湾的位置,沿着海岸线呈三角状。

这一次广郁会盟,是刘封设下的小小鸿门宴,除了刘阐和刘循之外,其他人对此事还不知情,刘阐本想联合士匡起事,被刘封临时改变了计划。

让刘阐告知交州太守吕文,夷人已经答应起事,但要在广郁会盟,结下盟约才同意起兵,刘阐是奉孙权之命来到交趾,此事天下皆知,吕文必定也参与其中。根据月亮谷的种种迹象来看,刘阐等人的谋划已经基本成功,要不是刘封到了月亮谷,高铁只怕已经登上夷王之位,响应东吴,此次将计就计,假借会盟之名,吕文应该

不会起疑。广郁会盟,非同小可,吕文作为交州太守,如果只让刘阐前来,必定会担心抢了他的功劳,最保守估计,吕文会带着一两名郡守前来广郁,只要将这几人除掉,交州无人

统领,便唾手可得。

费恭言道:“如果吕文前来广郁,郁林、苍梧两郡必定空虚,可否让南郡暗中准备,乘虚而入?”

“不可,”刘封摇头道,“那吕文听说是吕岱之侄,既然举为交州刺史,必定也有本事,他若来广郁,岂能不防南郡之兵?若是走漏风声,打草惊蛇,反而不美。”

费恭皱眉点头,暗想姜还是老的辣,刘封历经无数战斗,早已心思沉稳,诸多布置滴水不漏,叫人心服。

看费恭自己思索,刘封笑道:“南郡之兵当然可用,但要等杀掉吕文之后,若是各郡太守识时务,归顺我大汉,自然再好不过,若是执意反抗,只好叫他们也练练兵了。”

费恭点头叹服:“殿下思虑周全,稳中求胜,属下不如。”

一旁的贾林听得直撇嘴,他虽然不懂兵法,但却知道人人都说刘封用兵喜欢用奇险之术,费恭却说是稳中求胜,难免怀疑这小子是不是在拍马屁。他却不知道,刘封先前喜欢弄险,是因为许多事件都已经有了参考,自然出奇制胜,但这十几年过去,三国局势的发展早已经偏离历史轨道,他如今也是身处其中,与这

个时代的人没什么区别了,少了许多“先见之明”。尤其诸葛亮和关羽死后,刘封切身感受到责任重大,压力骤增,自然思考的东西也就更为周全,帝王术在他怀中几乎形影不离,治国之策暂时是来不及研究了,但兵法谋

略,却还是要认真学习。“即便此间没有外人,也不可再称‘殿下’,以免口误,”刘封对费恭二人嘱咐道,“习惯成自然,一个疏漏,很可能便铸成大患。”

第866章 计划变数

一日之后,诸事准备完毕,刘封亲自去军营查看一圈,三千士兵都十分精壮,因为处于边境,常琨派在这里的兵力并不弱,五百骑兵其中有一百还是西凉战马。

广郁城外已经有吴兵出现,先行三十人到了城外,吕文带领一千精兵随后而来,随行的除了交趾太守刘阐,还有郁林太守和合浦太守。

刘封在县衙得到探马来报,不由眉头暗皱:“士匡既然要与刘阐联合,为何没有同来?”

费恭言道:“莫非是士匡怕引起吕文怀疑,不敢现身?”

“不会!”刘封摇头道,“士家在交州虽然颇有威望,但士匡被贬为庶人,又害死士徽极其族人,想必也遭人所恨,早已没有威胁,吕文早就不将他放在心上了。”

费恭皱眉道:“如今士匡不来,派何人来杀吕文?”原本的计划是在酒宴上,让士匡忽然出手杀了吕文,报当年吕岱杀士徽等人之仇, 当年吕岱就是设宴抓捕士徽等人,用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现在士家人不在,杀

吕文只能另选其人了。

“两国相争,本为大敌,要杀吕文,简单!”刘封淡然一笑,目光看向远方,却叹了口气,“只是士匡原本答应要来,却又临时改变主意,只怕事出有因。”

费恭还要再问,却见门外贾林带着一人走进来,正是先前来交州劝降刘阐的刘循。

“殿下,费将军!”刘循进来之后,向二人行礼。

刘封摆摆手:“我现在是安南将军,不可泄露身份!”看刘循点头,又问道,“交趾情况如何?士匡为何临阵变卦?”

刘循答道:“舍弟虽新为交趾太守,但有孙权圣旨,一切都还稳定,临行之时,士匡推说今日是士燮祭日,要去祭扫陵墓,不能前来。”

“士匡何时变得如此有孝心了?”刘封有些意外,“士燮先前就在交趾,士匡要祭扫陵墓,莫非是要去交趾不成?”

“不错,士家的祖祠现在交趾龙编,”刘循点头道,“不仅士家人,因士燮在交州深得人心,就是岭南诸多百姓,也时常前去祭祀吊唁。”

刘封慨然道:“士燮无愧名士之称,奈何子嗣无能,但愿士匡是真的前去吊唁。”

刘循一怔,疑惑道:“殿下……将军此言何意?”

刘封却摇摇头不再说话,一旁的费恭似有所悟,双目一阵收缩,就在此时县令顾黎派人来请,交州刺史吕文已经到了府衙之中。

费恭忙问道:“士匡未来,如何下手?”

刘封略作思索,言道:“吕文既为吕岱所举,料想劝降无用,公许先扮做谈稿县县丞前去会盟,我在府衙外见机行事,先设法对付他带来的一千士兵才最重要。”

此时外面鼓声大作,费恭知道时间紧急,赶忙带着两名衙役去了府衙,刘封则和刘循商议对付吕文及其吴兵。

吕文已经到了府衙之外,顾黎和恒苏部落土司约木子惹几人在门外迎接,却迟迟不见刘封前来,心中暗自焦急,这场酒宴要按照刘封指使行事,正主不来,如何是好?正走之时,费恭终于匆匆赶到,双方介绍一番,却还是未见刘封,趁着向府衙内走的时候,费恭低声告诉他“见机行事”四个字,顾黎顿时有些迷糊了,这个“机”如何把握

?心中疑惑着刘封为何不来,脸上却带着笑容,吕文和假扮夷王的一名夷人并肩同行,随后是刘阐和郁林郡郡守,顾黎和费恭并肩而行,看了费恭几眼,却见他目不斜视,

只好硬着头皮赴宴。

刘封正准备和刘循带兵先除掉吕文带来的护卫,忽然斥候来报,吕文在广郁边境暗藏了数千兵马,频频派人与城中士兵联络。

刘循皱眉道:“这吕文行事向来谨慎,看来他是有备而来,若是城内发生异动,只怕那数千吴兵就会马上杀到,不好对付。”

刘封点点头,思索一阵,才道:“杀吕文倒是简单,但他必定还有心腹留在交州,要想兵不血刃拿下交州,并不容易,必须要有万全之策方可。”

刘循摇头叹道:“苍梧、南海两郡太守都是吕文亲信,而这两郡兵马也最多,如果吕文不是被士匡所杀,死在广郁,只怕马上就要引起刀兵了。”

“龙编到广郁,快马需要多长时间?”刘封忽然没头没脑问了一句。

刘循一怔,想不通这和刚才所讨论之事有什么关联,但还是答道:“按照我先前走过的路程,如果是快马,半日可到。”

“很好!”刘封背着手走到门口,缓缓说道,“那我们就静观其变,等待时机。”

刘循不解,上前问道:“若是将军不下令,士匡不在,顾黎定然不敢动手,边境处还有数千精兵,变从何来?”

刘封回过头来,冷然笑道:“士匡自从被贬,便一直躲在九真,而九真郡和日南郡不被东吴重视,这许多年来,若是士匡暗中联络当地越人,岂不是已成气候?”“会有此事?”刘循还有些怀疑,忽然想到一事,惊呼道,“对了,士匡屡屡收买人心,将军猜测恐怕十有**是真,士匡借故不来广郁,恐怕是想借吕文前来会盟,交州空

虚之时起兵。”

“正是如此!”刘封点头道,“士匡暗中集结兵力,正好又可假借祭祀之名进入龙编,如今令弟离了交趾,吕文也带兵前来,只怕交趾已经不保了。”

“这个混蛋!”刘循气得咬牙跺脚,不忿道,“士匡小儿,竟敢利用我兄弟。”

刘封问道:“你方才说士匡收买人心?他害死了士燮之子士徽一脉不说,连累士家近乎凋零,难道不该人人怨恨?我之所以不敢确定他是否会起兵,也正是因此疑惑。”刘循却冷哼一声,沉声道:“方才殿下一语提醒,我便知所料不差!士匡之所以还能在交州立足,并非外人所想的那般因为当时之过而万人唾骂,反而被越人所敬,如今成

为越人心中的忠义之士!”“哦?”刘封一阵诧异,不由来了兴趣,摸着下巴问道,“士匡究竟如何起死回生?”

第868章 集合兵力

见吕文就要发兵,顾黎和约木子惹等人相视一眼,都纷纷起身。

顾黎言道:“刺史大人,既然我们已是同盟,南中之事不可久拖,迟则生变,此事需要尽早解决,我等愿出兵助战。”

吕文大受感动,扫视众人,对“高铁”言道:“夷人内部未稳,南中尚有汉军监视,就不用劳驾夷王了,本将此去讨逆,多则一月可定,夷王先稳定六部,届时同取南中。”

约木子惹本就没有调兵的权力,听吕文如此说,暗自点头,那冒充高铁的人便应承下来,不再强求。

顾黎却是受了刘封指点,再次说道:“刺史大人,我广郁现有精兵三千,可为调用,下官愿效匹马之劳,与刺史同去。”

吕文本想拒绝,但又怕顾黎等人因此起疑,以为是不信任他们,便点头道:“如此也好,顾县令带兵与我同去,待将来南中平定,本将定举你为牂牁郡守!”

顾黎大喜道:“多谢刺史大人。”

吕文又道:“广郁之事,还要小心保密,不可让外人得知,否则将来取南中,便难了。”

顾黎点头称是,吕文急匆匆地除了大堂,刘阐紧随其后,他这可是真的着急,没想到来了一趟广郁,老巢竟被士匡给端了,所有的功劳便付之东流。

刘阐急匆匆来到士兵驻扎之处,见刘循已经整装待发,但脸上却并无半分焦急之意,不由心下疑惑。

“兄长,士匡此贼,竟然利用你我,已经带兵围攻交趾,你可知道?”

刘循点头道:“已经闻报,正在这里等你一同前去平贼。”

“哎呀呀,你真是不知轻重,怎得如此无动于衷?”刘阐看刘循不温不火,急道,“交趾若被士匡所占,你我便如浮萍一般,如何再与那刘……刘封谈判?”刘循笑道:“理之,你若如此看待燕王,便大错特错了,就算你我没有一兵一卒,凭你我的本事,殿下也会重用,如今的大汉,早已不是昔日那般黑白不分了,朝堂上下,

都是人尽其才,各显其能。”

“人尽其才?”刘阐皱起眉头怔住了,忽然不远处响起马匹嘶鸣之声,回过神来快步走到坐骑旁边,“先不说这些了,吕刺史已经决意发兵讨贼,你我快随他去交趾。”

刘循回头看了一眼街道,不远处广郁的守军正往城门外走来,淡然一笑,等刘阐上马之后,带领士兵前去和吕文会合。倒不是刘循故意不隐瞒刘阐,而是怕他这个兄弟城府不够深,万一出了什么破绽,被奸猾的吕文看出点什么来,可就大事不妙了,干脆让他误以为真,倒也不用费心伪装

了。

不多时,到了城外集合,刘循便看到刘封和贾林都在顾黎身后,刘阐从未见过刘封,再加上他刻意用头盔压低了眼眉,也就是一名普通士兵,根本不惹人注意。

吕文见身后跟了近五千人马,心中着实高兴,一马当先直奔交趾,来到广郁边境,早有士兵在这里等候,竟然暗中召集了八千兵马在此戒备。兵马回合之后,吕文心中大定,此时斥候已经先后前来报信,士匡凭借士家在交州的威信,占领了龙编城,龙编早就是士燮的老巢,士匡一到,自然有人接应,守军根本

防不胜防。

龙编又是交趾郡的治处,此城丢失,意味着整个交趾郡失去了控制,而士匡已经集合了兵马近两万,还有各地越人不断涌向龙编城,支持士匡。

岭南之地民风彪悍,几乎也是人人可为兵,当年东吴就屡受山越侵扰,那只是岭南百越中的一支,如今在交州,百越之民极其复杂,兵力自然更甚。

吕文想不到交州百姓对士家还如此拥戴,他更忽略了当年吕岱诱杀士徽,背信弃义,百越之民对东吴早就心存不满,如今士匡揭竿而起,自然是一呼百应。天幕时分,兵马来到郁水以西,此处是郁林郡境内,吕文带兵进入增食,马上分派郁林太守和合浦太守回去调兵,三日之后在郁林的临尘会合,此处距离交趾不过半日路

程,整合兵力,进攻交趾。

知道此事,吕文还不肯调动苍梧和南海两郡的兵力,可见他对荆州的汉军还是心存忌惮,时刻谨防,想只用郁林、合浦两郡的兵力平叛。

增食县衙内,吕文面沉似水,按照谈马所报,如果士匡继续在龙编号召越人,假以时日,就是组织起五万兵马,也不是难事,而他调集两郡兵力,最多也不会超过两万。即便是以精兵对付临时组织的越人,吕文也觉得胜算不大,他久在交州,自然对越人十分了解,这些人个个悍不畏死,作战勇猛,杀敌一千,也要自损八百,士匡已经占

据龙编,着实不好对付。

刘阐在刘循的指点之下,对吕文言道:“刺史大人,如今龙编被士匡所占,末将所领兵马,能逃出者不知能否有一半,待我派人前去集合逃兵,也叫他们到临尘会合。”

吕文微微点头,咬牙道:“如此也好,刘将军所领兵马,乃是陛下亲自分拨的精兵,不想还不曾与汉军交战,便受此重创,实在叫人恼恨!”

刘阐叹了口气,言道:“但仅仅这些兵马,恐怕还难以平判,士匡集合九真、日南二郡兵力,又有越人相助,只是郁林、合浦两军兵力,只怕不够。”

吕文皱眉道:“本将所虑,也正在于此,只是零陵、桂阳蜀军精锐,不可不防呐!”刘阐言道:“刺史大人,正所谓兵贵神速,士匡叛乱,蜀军尚不知情,刺史大可抽调苍梧、南海二郡部分精锐前来助战,趁士匡立足未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鼓而催

之,再分兵回营,等消息传到南郡,蜀军准备之时,为时已晚矣!”“唔——”吕文闻言,眉头微微蹙起,觉得刘阐说的也有道理,士匡叛乱,显然利在速战,如果迁延时日,投靠士匡的人越来越多,困难也就越大,那时候再抽调兵力,反

而更加危险。思虑片刻之后,吕文下定决定,马上派出哨马向苍梧和南海两郡传令,两郡各出五千精兵前来平叛。

第869章 龙编阴谋

吕文派人去召集兵力,各郡太守都回归本部,随军的只有刘阐一人,诸事只能和他商议,第二日兼程赶路,来到临尘时候,勉强凑齐了两万兵马。

岭南之地,丘陵沟壑,道路不通,即便各郡都有兵力,想要在短时间内集合到交趾是不可能的,至少也要十天以上才能准备完毕。

交趾的战斗迫在眉睫,无奈之下,吕文以这两万军为先锋,拜刘阐为副将,二人领兵先行进入交趾,压制士匡的发展势头。此时细作有消息传回,士匡拥立士徽之子士业为南越王,在交趾、九真、日南三郡大受欢迎,甚至苍梧和广郁两接近交趾的地方也引起波动,几日来不断看到有人赶往龙

编。

刘阐虽然是交趾太守,但来到交州仅仅数月时间,龙编可是士燮的老巢,士匡回去之后,又有士燮的孙子士业这杆大旗,几乎是人心所向,无往不利。

本来觊觎南中,却不料后院起火!

一路之上,吕文的脸色十分难看,那些成群结队的百姓,大多都是青壮年,有的甚至拿着铁镐等农具,看到官兵便躲进深山之中,一哄而散,根本无法阻止。

吕文也深知,打压这些百姓治标不治本,关键还是要消灭士匡,将士家人彻底消灭,才能重新治理交州。先锋军进入交趾,来至谅山县,虽然已经是交趾境内,但并未遇到叛军阻截,在交州各郡,由于地广人稀,人口大都集中在治所周围,其余大多数都是零星散落,甚至有

些人与世隔绝,比之南中还要荒芜。

行军之途,一路上人烟稀少,有时候甚至走一天路都看不到人烟,尽是茫茫丛林,高山大树,到处怪石嶙峋,青苔树藤交错,仿佛进入了蛮荒之地。谅山县人口不过万,兵马仅有一千,县令是郁林郡人,前几日听说士匡在龙编zào fǎn,城内百姓纷纷出城,他也无力阻止,所幸这几日也召集了许多从龙编等地逃出的官兵

,兵力达到八千,才心中稍定。看着低矮的石头垒砌的城墙,刘封心中感慨,如此狭小的县城,只怕还挡不住敌人一波攻击,怪不得交州等地叛乱连年,官兵无法制止,地广人稀、道路偏远,都大大制

约了官府对这些地区的统治力。入城歇息,兵马都在城外安营,加上谅山的兵力几乎达到三万,吕文命人重新编制兵马,从军中筛选精锐一万,预备军一万,其余的运送辎重,各部整编之后,马上训练

,等候援军。

刘封和刘循在城外营中打探消息,龙编附近的县城几乎望风而降,封溪县的县令还想发兵镇压,第二天就稀里糊涂地暴毙,死因不明。

“暴毙?”刘封想着封溪县令之事,摸着下巴久久不语。

费恭皱眉道:“士燮在交趾盘踞四十余年,士家又是苍梧首屈一指的大户,虽非交州刺史,却比刺史威望更甚,山高路远,早已深入人心了。”刘循言道:“当初士燮为交趾太守,其兄弟三人同样也为其他各郡太守,合浦太守士壹,九真太守士,南海太守士武,几乎独占交州,教化百姓,恩泽越人,百越无不感

激,威望不在昔年南越王赵佗之下。”“要想平定此乱,不仅要除掉士匡,这个士业也是隐患,必须暗中调查清楚,”刘封双目微凛,缓缓言道,“这一路之上,我再三思索,士业极有可能是假的,不过是士匡的

傀儡而已,若能揭穿此人身份,交趾之乱便可轻松而定。”

刘循一怔,问道:“不知将军为何怀疑士业的身份?”刘封言道:“士匡当年被吕岱所骗,劝说士徽投降,却反被吕岱擒杀,士匡虽然侥幸逃脱一命,但当即就被贬为庶民,试想吕岱行事如此周密狠辣,又如何会让他带走士徽

的孙子?岂不是自留其祸?”

刘循言道:“这倒不假,但人人都说吕岱所杀幼儿,其实便是士匡之子,而士业,才是真正的士徽之子,是被他暗中调换的。”“呵呵,这都是有心人推波助澜罢了!”刘封冷然一笑,“士匡被贬,吕岱自会派人严密监视,他如何能够行事?我看此人贪生怕死,又贪图富贵,如果他真是大义之人,心

机够沉,焉能向我提出想当南越王,独占交州这等愚蠢的问题?等将来徐图,岂不更好?”

“这——”刘循一阵哑然,却又无奈笑道,“但士匡如今的举动,无不出人意料,若是他目光短浅,又如何能编出救孤之事?”

“所以说,我猜测士匡背后,必定还有人暗中为他谋划!”刘封目光看向了远处,沉声道,“不管此人意图如何,终究是个大祸,必须要调查清楚。”

费恭似乎也觉得刘封说的有道理,抿了抿嘴唇:“兵法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龙编城内的情形,我们如今一无所知,大大不利。”

刘封看了看贾林,还未说话,贾林马上会意,起身道:“将军,我一定会查明情况。”

刘封摆摆手:“你言语不通,只怕行事有诸多不便,就算暗中查探,听不懂越人言语,岂不是望而兴叹?”贾林笑道:“将军只管放心,属下别的本事没有,潜行、跟踪、侦查倒是颇为自诩,至于越人言语,与南中也有相似之处,就算不能全部听懂,也能猜个大概,交趾也有暗

卫的人,我去找他们帮忙即可。”暗卫虽然是刘封主张建立的,但他没有想到竟然连交趾都有安插,怪不得马谡在长安的时候自豪地告诉他,九州三十六郡,但凡重大消息,他尽数而知,当初以为只是豪

言,谁知竟是实情。

暗自惊喜,马上派贾林前往龙编,谅山现在人多眼杂,正重新编制整备兵力,多少几个人,根本不会发现。

贾林走后,刘封对刘循和费恭二人言道:“如今各处兵马正往交趾赶来,此处集合一万精兵,足以与士匡一战,吕文也就没用了。”

刘循眼睛一亮,低声道:“将军的意思是……”“不错,”刘封看着刘循的手势,冷笑道,“吕文暴毙,刘阐眼下接替刺史之位的不二人选了。”

第870章 意外身死

第二日一早,天色还未大亮,岭南的气候,虽说冬天不冷,但早晚寒气极重,整座城池一片雾蒙蒙,连训练的士兵都不曾活动,却被一阵急促的锣鼓声打破宁静。

鼓声是从县衙传来,鼓点急促,钟声长鸣,一听就不是军营中训练的锣鼓,小小的县城之中,几乎人人都被惊醒。

县衙之内,衙役们匆慌出门,甚至来不及穿戴整齐,就蹬着长靴抓着外套边走边穿衣服,赶往衙门大堂。

“不好了,刺史大人意外身亡!”后院里,有一rén dà喝,紧接着就听到无数嘈杂之声。

不仅衙役们神色惊慌,吕文的护卫和亲兵也都簇拥而至,个个神情紧张,也有疑惑之色,这县衙虽不敢说护卫森严,但内外都有人日和轮流看守,谁能杀得了吕文?

“老李,怎么回事?”一个粗豪的声音气喘吁吁,大声喝问。

“赵都尉,刺史大人他……他被毒蛇咬了!”有人小心翼翼地回答。

“什么?”那人一声惊呼,噔噔的脚步声响起,闯入厢房,院子里的人也都议论纷纷。

“谅山县令何在?”片刻之后,那人再次大喝。

“正派人去请了!”

谅山县令并不住在府衙,他在县衙外面还有住处,将县衙腾出来给吕文做中军司令部了。

“发生何事?”就在众人闹腾之际,刘阐终于带人赶到了。

“刘将军,刺史大人他,他中了蛇毒……”赵都尉马上答道。

“什么?”刘阐大吃一惊,赶忙来到门口,“可还有救?”

“没了!”赵都尉沉重摇头,咬牙道,“那蛇毒想必十分厉害,刺史大人全身乌黑,尸体已经发僵了。”

“啊?这……”刘阐一步跨进门槛,却又退了出来,他已经闻到房间里传来的淡淡腥臭味。

刘阐身后一人忙道:“将军,马上找来谅山县令问明情况,眼下军中不可无主,要早做准备呀!”

刘阐神情一凛,回过神来,正在此时,门口一阵骚动,谅山县令急匆匆赶来,头发还有些散乱,显然也是刚刚得到消息。

刘阐上前问道:“马县令,这府衙之中,可会有毒虫出现?”

马县令一怔,抱拳道:“岭南之地,毒虫极多,不要说这县衙中,就是百姓家中,也常有毒虫出没,这都是习以为常之事。”

刘阐眉头一皱:“毒虫害人,岂不是人人都有性命之忧?”

马县令答道:“这倒不是,我们在家中都会挂上艾草,铺设雄黄等物,毒虫虽有,却不会轻易进入卧室之内。”

“嗯?”刘阐神色一变,对身旁的赵都尉问道,“可曾看到床上的艾草?”

“刘将军,昨夜刺史大人说艾草味道太过刺鼻,无法入睡,命我们将房间清理打扫了一遍,所以……”

赵都尉还未答话,一名衙役挤出人群,向刘阐回话。

刘阐看着人似乎有些面熟,忽然心中一动,不去追问此人,而是看向赵都尉,叹了口气:“看来是刺史大人不知此处危险,也非护卫之过!”

“对对对,这是毒虫所害,我等也毫无察觉啊!”听到刘阐说出这句话,那些负责巡逻护卫县衙的士兵纷纷点头应和,刺史遭逢意外,护卫们可都有责任,刘阐这无疑是帮他们开脱,哪有人还会继续追问,只想着尽快摆

脱责任。

赵都尉也没有了主意,他虽然是吕文的部下,但这种事根本无从追究,也不能怪谅山县令,更不是护卫的疏忽,是吕文自己让人打扫房间,让毒蛇进了房间,谁能防备?

停顿片刻之后,刘阐走下台阶,沉声下令:“保护刺史大人遗体,其余人随我到大堂议事!”

“是!”

吕文死后,整个军中,就属刘阐官职最大,他不仅是交趾太守,更是孙权钦派的振南将军,而且昨日拜将,吕文也封刘阐为副将,此时谁敢不遵命?

不多时,鼓声再次响起,各军主要将领包括谅山县令全都到了县衙之中,大家基本都已经打听到了消息,神色焦急。

士匡zào fǎn,交州本就人心惶惶,正准备集结兵力平叛,谁想吕文却意外而死,这对吴军上下无疑又是一击沉重的打击。

刘阐环视众人,沉声道:“诸位,吾等受陛下隆恩,戍边保疆,吕刺史遭逢意外,却不能就此退兵,否则前功尽弃,等士匡成了气候,便再难对付了。”

赵都尉言道:“吕刺史遇难,实出意外,还当速速派人报到建邺,另选大将前来平叛才是。”

“赵都尉,远水救不了近火,大战迫在眉睫,来去报信,至少也要月余,如何能够耽误?”

站出来说话的,确实郁林郡的一名都尉,郁林郡原本就出了一部分援军,郁林太守回去继续准备援军,这名都尉便随吕文进入交趾。“吕刺史出了意外,着实令人痛惜,但中军不可无帅,在下虽并非吴军,但既然双方结盟,我们南中的兵力,都只认刘将军,如果刘将军继续担任大将,我想夷人部落也不

会有意见的。”

就在大家争执的时候,广郁县令顾黎站了出来,说完话,向刘阐躬身行礼,这就表示他接受刘阐的统领。

顾黎的话十分有道理,在场的人都知道南中之所以会和东吴联合,正是因为刘阐的关系,而且刘阐是孙权亲自派来的人,御封大将,威信也足够。

顾黎话音刚落,便又有几名武将站出来说话:

“刘将军是陛下御封的大将,领兵前来平定南中,收复益州,可见陛下信任,由他暂任主帅,吾等自当从命!”

郁林郡都尉略作犹豫,也上前抱拳道:“属下愿听从刘将军调遣。”

赵都尉左右看看,似乎只剩下他和另一名吕文手下的将领,二人相视一眼,无奈之下,垂手抱拳,表示遵从。刘阐扫视众人,叹了口气,缓缓道:“在下受陛下信赖,奉旨前来收复益州,眼下南中即将得手,却不料交趾又被士匡搅乱,平叛务必速战速决,否则南中事发,便难了,

望各位同心戮力,一同平叛,将来功劳自当一一上报,以报隆恩。”“是!”众将轰然答应,有人想到南中之战可能与自己无关,但这次讨伐士匡,却可以混点功劳,反倒高兴起来。

第871章 支棱关

刘阐本就是孙权钦点的大将,将来的益州刺史,和钦差并无差异,虽然听命于吕文,但武职却要高于吕文,吕文一死,刘阐便是众望所归。

众人共同推举他为领兵大将,统领各路兵马,刘阐先派人向孙权报信,同时传令三军,各将官职不变,继续操练兵马,大家这才稍稍安心。吕文的遗体不能留在县城,刘阐命赵都尉和另一名吕文的部下,带领两百人将吕文遗体送回番禺,赵都尉虽然怀疑刘阐这是借故剥夺他的兵权,但大局已定,不敢不遵命



赵都尉等人走后,刘阐调用部下将领补充空缺,将刘循和顾黎二人提拔上来,既没有威胁其他将领的职位,也安置了自己的亲信,其他看到,也觉得无可厚非。

三日之后,临县的兵粮先后运到,刘阐传令大军向龙编进发,后续兵力在临尘集合之后,到谅山整备听令。从谅山往龙编,有一处险要关隘,名叫支棱关,刘阐来到关下,据探马所报,这里有八千越兵守卫,紧闭关门,还在关下挖沟垒堑,虽然没有河水,但环绕鹿角栅栏,守

卫严密。

刘阐来到关下,见此情形,紧皱眉头,进入交趾之前,他最担心的就是支棱关的守卫,这里是交趾南北的咽喉要地,一旦有重兵把守,实难攻破。谅山山脉呈东西纵贯,岭南又多大山沟壑,丛林遍布,大河蜿蜒,一旦绕路,少则半月,多则数月,前往龙编,支棱关是必经之地,士匡显然也知道此地重要,派了重兵

把守。

吕文虽然挑选了一万精兵,但都是仓促起兵,一应辎重都准备得还不够充备,攻城器械更是寥寥无几,支棱关不但高大,而且关下区域窄小,难以强攻。刘阐命大军在关下十里之外安营扎寨,召集众将议事,虽说将领不少,看上去也有十余人,但真正的大将却没有一个,刘阐心里清楚,只有他的兄长刘循才算一员真正的

武将。再看看大帐两边,缺少军师不说,能统领大军的竟挑不出一人来,都是各郡的都尉,最多能率领千余人而已,除了刘循之外,广郁县令顾黎和那两位燕王派来的将领,他

都不知道实力如何,不敢轻信。刘封和费恭二人此时的身份都是燕王派来接头的,刘阐至今还不知道刘封的身份,这些都是刘循暗中告知于他,而吕文也是他们设计除掉,那蛇毒是吕文昏迷之中用蛇牙

刺上去的。

如果不是吕文意外先死,刘阐还真以为刘封和费恭是谈稿县的人,他虽然知道高铁的身份是假,却没想到谈稿县也已经被肃清了。

真正到用兵的时候,才发现手中无人,左看右看,刘阐的脸色愈发阴沉,沉声道:“支棱关险要,易守难攻,我们有一万精兵,如何破贼?”

一名都尉皱眉道:“今兵少路远,恐难强攻,只能等候各路援军到来,再做定夺了。”

其他人也都暗自点头,刚才在关下查看,大家都心中吃惊,这要是强攻,和送死无异,众人虽然都想立功,但也不想白白去送死,毫无战心。

费恭看看左右,上前道:“兵不在多,在能设奇用智耳,贼军虽然势大,却不过是乌合之众,土鸡瓦狗之辈,一触即溃。”

“哼,真是好大的口气!”

先前说话的那人见是南中的蜀军阵营中人,脸上便不好看了,虽然双方结盟,但身份毕竟还是蜀军,自己这边束手无策,费恭却谈笑自若,岂不是显得吴军无用?

“你们在南中,只怕还不知越人的彪悍,”另一人也拉长了声调,不屑道,“越人不但凶狠,还夹杂许多发配之人,个个都是亡命之徒,岂能等闲视之?”

“是啊,说得轻松,你倒是说出个取关之策来!”

“只说大话,我也会,这些越人,单打独头,老子一个能对付三个。”

“别说三个了,五个我也不怕……”

“哈哈哈——”

随着那两人的冷嘲热讽,其他将领也都纷纷附和,一个个斜眼瞥着费恭几人,无形之中,已经形成了两个阵营。

“休得聒噪!”刘阐眉头紧皱,一声断喝打断众人,看向费恭,“不知费将军如何破敌?”

刘阐的神情之中,也颇有不信之意,面对如此险关,他自忖无计可施,更不相信费恭会有什么好办法,即便他是刘封派来的人,并不见得就有刘封那样的实力。“正如方才这位都尉所言,”费恭淡然一笑,看向了先前那人,“贼人之中,多是亡命之徒,不过是趁机作乱,未尝便是真心响应士匡。常言道,小人逐利,以利诱之,则必

胜矣。”

“哦?”刘阐眉毛一挑,似乎有了计议,却又一下子想不到关键之处,沉吟一阵,再次欠身问道,“请费将军指教。”

费恭看了看左右,言道:“军机大事,不可泄露,此处人多口杂,请将军慎重。”

刘阐会意,指了指那些武将,挥手道:“你们且先退下,各去整备兵马,听候将令。”

那些人虽然不满,但他们确实没有破敌之策,只好含恨退下,只等着到时候费恭出丑,再来好好奚落于他。

一众吴兵走后,便只剩下刘阐、刘循兄弟和刘封、费恭四人,刘阐刚才态度转变,显然也是对费恭报了一丝希望,败敌心切。费恭看了一眼刘封,见刘封微微颔首,轻咳一声,大胆言道:“将军可分两军于关外左右埋伏,自领大军于后,准备车仗牛马,装载赏军之物,藏于阵中,再派人引兵到关

下骂战,越人暴躁,必来追赶,如敌来则弃辎重,此计可成!”

刘阐听得一阵意动,还在犹豫,刘循催促道:“为将之道,当断则断,理之何意如此优柔寡断?”

刘封此时就在旁边,让他看到刘阐做事如此犹疑,怕被刘封看轻了,将来回到益州甚至长安,还指望刘封能够重用他们兄弟二人,重振刘焉这一脉呢。刘阐左右也想不出计策来,只好咬牙道:“好,既然如此,便先依计行事,且看贼人如何应付。”

第872章 诱兵出城

支棱关是南北要地,士匡久在交趾,又岂能不知道此地的重要性,不但增兵八千,还派心腹大将甘乐在此守城。

甘乐是原本士徽的大将甘醴之子,当年士徽起兵叛乱,被吕岱斩杀,甘醴后人随同乱军逃入日南,后被士匡暗中寻找集合,召集旧部,伺机起事。

从日南郡到九真郡,甘乐已经是九真郡的司马,此次担任先锋都督镇守支棱关,一心想着立威挣取功劳,超过其父当年的功绩。

两日前,经过关中的越人相告,吕文在谅山县中蛇毒而死,吴军群龙无首,甘乐闻讯大喜,本想趁机引兵直接杀奔谅山,被副将苦苦劝住。

临行之前,士匡就命他堵死关门,死守支棱关,不必与官兵交战,等各郡越人集合起来,稳定了龙编等地的局势,再设法夺回交州。

官兵到了关下,甘乐求战心切,如今吕文一死,他知道交州再无大将,心中更是不以为意,刘阐虽然暂时挂帅,但暗弱的刘璋,又会生出什么厉害的后代来?

若不是副将屡次以士匡命令劝阻,甘乐早就杀出关外,与官兵交战了,眼睁睁看着官兵在关外安营扎寨,甘乐急得在关头之上来回走动,焦躁地如同被困住的猛兽一般。

咚咚咚——

就在此时,忽然关外营中鼓声隐约大作,守军们急忙戒备,不多时,便看到一队兵马从山口而来,到了关下摆开阵势,为首一员武将手提大刀。

那人刀指关上,刀头上用细线挂着一个巴掌大小的黑色物体,大喝道:“小贼,可认得此物么?”

甘乐虽然年轻,却视力不佳,尤其看远处之物如同雾中观花,模糊不清,只看得见大概轮廓,将双目紧紧缩到一起,眯成了一条缝,还是还不清那黑色之物。

“官兵带何物来?”甘乐趴在垛口,心中疑惑,难道两军厮杀,吴兵还带礼物来不成?

“将军,这,这个……”旁边的副将看得真切,神色古怪,支支吾吾不敢回答。

“嗯?”甘乐意识到不对劲,扭过头来沉声道,“到底是何物?”

就在此时,却听关下那rén dà笑道:“哈哈哈,尔等逆贼,只知躲在关中,与这缩头乌龟有何区别?可敢与我一战?”

甘乐闻言大怒,却见那rén dà刀挥舞,甩了几个圈,嗖的一声,那黑色物体便飞上关头而来,贼军急忙向后退开。

啪嗒——

一阵清脆的响动,那东西撞到身后的角楼上,又掉落在地上,滴溜溜直转圈,一直滑到了甘乐脚下。

甘乐低头一看,正是一只四脚朝天的海龟,他在海边长大,岂能不识?

此时海龟的四肢和脑袋全都缩进壳中,来回转动,发出咕噜噜的声响,似乎是在嘲笑他一般。

“关上的,可看清了?是否与你们一模一样?哈哈哈——”

“来人,随我出战!”甘乐气得满脸涨红,一脚将那海龟踢到了远处的墙角之下,转身便下了关头。

在岭南之地,被人比作乌龟,那可是比骂他祖宗十八代还要恶毒,若非生死之敌,千万不能提“龟”字,基本算是是越人的一大禁忌了。

甘乐含怒出关,这一次副将也不敢再劝了,如果甘乐不出关,以后还有什么颜面见人?

就是那些守军,也都个个怒骂连连,阳光正从关头西南方照下来,唾沫星子形成了一片白雾,如果那吴将此刻站在关墙下,只怕会被活活淹死。

随着一阵沉闷的响声出现,关头上牛角声沉沉响起,甘乐带兵纵马而出,看见那吴将,话也不多时,咬牙嗔目,径直催马冲杀过去。

前来诱敌的正是顾黎,他久在边境,对越人的习俗最是熟悉不过,既然要用激将法,干脆来个彻底的,果然成功将甘乐给引出来。

甘乐挟怒而来,手持狼牙棒,狠狠砸向顾黎,顾黎见他来势汹汹,并不硬接,带马让过一旁,挥刀斩向甘乐的腰间。

甘乐冷哼一声,狼牙棒在他手中如臂使指,单手侧过,便挡住了顾黎的大刀,当的一声响,顾黎双臂一震,想不到甘乐竟然如此勇猛。

思索之间,两马交错,甘乐再次杀来,二人战在一处,甘乐力大彪悍,骁勇无比,过了十合,顾黎便双臂发麻,抵挡不住。

他本是诱敌而来,先前还想着诈败,谁料支棱关竟有如此勇武之人,这下倒也不用加装了,勉强挡住甘乐一番猛攻,打马就逃。

甘乐正杀得兴起,又被顾黎一番戏辱,恶气难平,怒喝一声挥兵直追,沿途上杀了好几十名吴兵。

顾黎只顾催马奔逃,不多时便到了郊野之处,那里还有官兵,却被顾黎给冲乱,甘乐冷笑连连,领兵径进,吴兵无人能挡住,左冲右突,如入无人之境。

不多时吴兵便被杀散,甘乐见到有许多牛车马车,有些是粮草,其他的命人来看,却是冰期铠甲,甚至还有中原特有的美酒、水果等物,不禁大喜。

甘乐自己忍不住诱惑,下马抢了一套铠甲,那些随他而来的贼军就更可想而知了,顿时一哄而上,遍满遍野,互相争取,根本无心恋战。

关上副将正在观战,想不到甘乐转眼间便取胜,正自懊恼,忽然看到不远处士兵争抢哄闹,不多时便有先得了好处的跑到关下,怀里手里都是金珠铠甲,脸上笑开了花。

见此情景,副将哪里还能忍耐得住,生怕被别人抢了好处,留下几十人守在关头,自己也带着亲信出关而来,那些被他强行留下的贼军个个哀怨不已。副将令人闹哄哄地冲出关门,有的甚至还不知从哪里找来了布袋绳索,一窝蜂般涌向了郊野之处,他们在关上看得清清楚楚,吴兵已经被甘乐杀散,四散逃走了,没有丝

毫警惕之心。

就在副将即将冲到那些牛车跟前的时候,忽然身后杀声陡起,马蹄声震天,急忙回头时,却见关外山谷两侧,冲出无数官兵来,冲向了关门。此时支棱关的关门大开,还有人抱着战利品屁颠屁颠向关内跑去,官兵来的都是骑兵,等有人发现不对劲的时候,骑兵已经冲到了关门前,轰然而进。

第873章 旗开得胜

甘乐正在关外缴获物资,挑选精良铠甲七八套,全部放在马背之上,不但给自己留了,还给兄长和部下各准备一套,正欣喜之时,听得身后马蹄声响起,急忙转身,却见

吴兵已经冲进了关门之中。

甘乐见状,惊得脸色大变,一把将马背上抢来的铠甲推了下去,赶忙翻身上马,但就在此时,左右又有鼓声响动,远处一队吴兵杀来,正是去而复返的顾黎。

越人正在抢劫物资,个个手提肩抗,忙得不亦乐乎,三面伏兵尽出,来不及防备,就被杀得大乱,甘乐才爬到马背之上,官兵已经围拢过来。

慌忙上马之后,甘乐才发现自己的兵器不在手中,刚才和部下争夺铠甲,此时也不知道狼牙棒去了何处,惊慌之中,趴在马背上往关内便逃。

出城的越人约有两千余,被官兵一阵冲杀,鬼哭狼嚎,根本没有反抗之力,副将在乱军中被杀,越rén dà乱,扔掉辎重各自向着山中四散奔逃。

顾黎认准了甘乐,看他手中没有兵器,信心大增,纵马直追,带着本部的五百骑兵也向着关门杀来,身后的吴兵也结队入关。埋伏在关门外的正是费恭和刘循,二人各领马步兵杀入关中,守关的两名将领都在外面,越人本就是乌合之众,再加上无人指挥调度,关上乱成一片,稀稀拉拉的放了几

箭,守军先逃命去了。支棱关无法容纳八千人同时驻守,士匡派来的八千兵都是轮流守官,分为三队,其余的还在关内营寨中休息,才听到外面号角声响动,下一刻官兵就杀入关门,杀了个措

手不及。刘循分了一部人马去控制关头,和费恭一左一右分头杀入贼营之中,贼军哪里是这些精锐官兵的对手,刘循和费恭各持兵器,几乎没有一合之敌,杀得贼军四散奔走,东

躲西藏。

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吴兵便控制住了支棱关,守将甘乐在奔逃中马失前蹄,坠落马下,随后追来的顾黎将其一刀枭首,贼军作鸟兽散,逃得一干二净。刘阐分派一部人马清扫战场,收拾关外的物资,本来一道难以迈过的关卡,却在费恭的计谋之下不费吹灰之力得手,而且费恭还是第一个杀入支棱关的人,刘阐自此对他

十分敬重,不敢再有轻视之心。

拿下支棱关,便正式进入交趾腹地,刘阐先行犒赏立功的将帅,费恭和顾黎功劳最大,其余吴军阵营的将领也都有赏赐,大家见费恭能文能武,再也没有人敢有微词。

刘阐虽然是孙权钦点的将军,但他本身其实并无带兵经验,先前在益州之时,也只是个文士,比之他的兄长刘循,在这方面就差得多了。刘循在刘备入蜀之时,在涪水关与张任等人力阻刘备大军,直到刘璋投降之后才放弃城池,足见其统兵之能,而刘阐当年还在成都城中,未曾经历大战,后来跟随刘璋到

了东吴,更是没有兵权。

这一次好不容易被孙权拜为大将,首次大捷,心中的激动可想而知,将近乎一半的物资犒赏出去,毫不吝啬,属下诸将也欢欣雀跃,战意十足。

虽然高兴,但刘阐还是有自知之明的,知道这一场大胜要归功于刘循和费恭,刘循是他兄长,对他的敬重自不必说,否则也就不会被说动而投靠蜀军了。费恭的表现,让刘阐更是信心大增,果然刘封派来的人就是不同凡响,不过看到一直跟在自己身边,一语不发的刘封,刘阐便暗自不屑,以为刘封只是跟着费恭前来混些

功劳的,不以为意。

“如今大败贼军,正该趁胜追击,渡过禁溪,直逼贼军老巢,诸位意下如何?”

喜悦之下,刘阐也是意气风发,手臂挥动,恨不得现在就领兵杀到龙编,夺回交趾的控制权。

一众吴兵将领都纷纷点头,站起身来要争着当先锋,刚才一战,让他们觉得贼军果真是乌合之众,不堪一击,这白白到手的功劳,谁不想挣?

众人吵嚷一番,刘阐见费恭笑而不语,不禁有些尴尬,转头问道:“费将军以为如何?”费恭抱拳道:“兵法云:骄兵必败!将军切莫高兴,先前探马来报,贼军势众,已有三万余,这几日不断有越人前往龙编,恐怕已经超过四万,我军不过一万,又深入贼窟

,必定凶险重重,还需从长计议。”

听到贼军可能有四万之众,刘阐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其他上前请命的将领也都讪讪退下,站在一旁,越靠近龙编,贼军就越强大,看来并不好对付。

刘阐轻咳一声,问道:“那接下来我们该如何行事?”费恭沉吟片刻,言道:“方才厮杀,贼军逃走无数,消息很快就会传到龙编,士匡必定会重兵把守禁溪沿岸,将军可先派先锋部曲占领右陇,以为立足之地,再与贼军周旋

。”

“好,就依费将军之计!”刘阐此时对费恭言听计从,转头问众将,“谁愿意去取右陇?”

“属下愿往!”当先站出来的正是郁林郡的一名都尉,刚才他的功劳最少,心中也最着急。

刘阐沉声道:“命汝带本部两千兵马先到右陇,占领城池,接应大军!”

“是!”郁林都尉大喜,领命而去。

其他将领看得一阵眼馋,右陇就在支棱关三十里地 之外,天黑之前便能杀到,此时支棱关刚刚被拿下,贼军逃散,右陇必定毫无防备,又是一场白得的大功劳。

但接下来,刘阐想要留兵守关的时候,大家都纷纷谦让,谁也不想在这个时候留在支棱关,一心想着去杀贼立功,刘阐无奈,只好从本部兵马军分拨一千人作为守军。

天黑时分,临尘有哨马来报,郁林和苍梧各有三千援军先行赶到,正往谅山兼程赶来,刘阐心中更是畅快,只等着右陇消息传来,明日便可再进一步了。刚刚吃完晚饭,刘阐和刘循兄弟商议家事,忽然亲卫匆匆来报,前往右陇的郁林都尉所部大败而归,郁林都尉也被贼将斩杀在城外。

第874章 卧虎藏龙

刘阐本在等待捷报,却不料等来的是兵败的消息,顿时有些惊慌,向刘循问道:“兄长,这该如何应对?”

刘循眉头微皱,起身言道:“我们去找刘将军他们商议。”

“好!”刘阐随他出门,心中却多少有些不满,明明费恭的本事要强许多,为什么刘循和费恭在言行之中隐约都是以那刘将军为重?

几位将领都住在府衙后院中,刘封和费恭在东厢房,几步路便到了,看到刘封的房间灯火还亮着,刘循上前敲门。

开门的却是费恭,想来他们也在商议军情,刘循兄弟二人进屋,见桌上摆着茶壶,正煮着沸水噗噗冒着热气。

“坐!”刘封指了指竹凳,对两人笑道,“这里的山泉十分甘甜,泡上秋茶,别有一番滋味。”

刘阐见刘封竟不起身,如此无礼,闷声坐在刘循身旁,话也懒得说了,反正外人看来他是领兵大将,但所有的军情大事都是这三人商议而定,他只要听从安排便是。

“将军,方才派出去的两千人,败了!”刘循皱着眉头说道。

“哦?”刘封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情况如何?”

刘循答道:“据逃回来的士兵所告,贼军先一步占领右陇,郁林都尉到城外,被贼将所斩,贼军趁势追杀,全军败逃。”

“贼将斩了郁林都尉?”费恭也吃了一惊,沉吟道,“先前顾县令说支棱关守将也有些本事,看来士匡这次着实网罗了一些人才。”

刘阐忍耐不住,问道:“是否要继续发兵?取下右陇?”

“不必着急!”刘封摇摇头,看看门外,“天色已黑,不利于行军,我们对此处地形不熟,若是贼军沿途设伏,徒增损伤。”

费恭也点头道:“等明日到右陇再战。”

“是!”刘循答应一声,转头看向刘阐,“即刻传令下去,就说郁林都尉贪功冒进,中了贼军之计,天色已晚,明日用兵。”

刘阐微微一怔,明白刘循这是怕部下因为此事而影响士气,马上起身去军中传令,临走时还瞥了一眼刘封,颇有不屑之意。

刘阐走后,刘循苦笑道:“想不到士匡仓促起兵,竟也有如此能人。”

郁林都尉虽然算不上有多厉害,但这一众吴将都不相上下,那人能斩杀郁林都尉,其他几人恐怕也不是对手,才除掉甘乐,想不到还有厉害之人。

费恭言道:“昔年士燮称霸交州,麾下志勇无数,中原之人纷纷前来交州避乱投靠,如今士家虽然没落,但毕竟还有能人之后,我们不可情敌大意。”刘封也道:“岭南本就民风彪悍,加之流徙之徒众多,很可能藏龙卧虎!当年仅仅是山越之兵,便杀得吴军节节败退。如今我军在庐陵郡一带划分区域供他们休养生息,听

说已经有精兵五万,这岭南汇聚百越之众,岂能小觑?”刘循早就知道诸葛亮和刘封早在取柴桑的时候,顺便与山越军联合,如今山越rén dà多都搬迁到庐陵一带,实行屯田制,约有十余万人,竟能组织五万兵马,可见山越之彪

悍。想到诸葛亮当年巧取柴桑,奇袭九江口,旬月之间拿了东吴的豫章郡,彻底失去对交州的控制,刘循心中一动,言道:“如今郁林、苍梧已经发兵,郡内必定空虚,将军何

不调南郡兵力取此二郡,早定交州?”

刘封和费恭相视而笑,言道:“此事我早有安排,已经派人与杨仪联络了。”

刘循一怔,旋即大笑起来,刘封用兵,向来都是奇谋致胜,这样的好机会,他焉能放过?

第二日一早,三军准备完毕,在朦胧的晨雾中开拔,直奔右陇而来,除去守军和损伤的兵力,官兵现在只有六千,刘阐觉得心中底气不足,派人去催促援军兼程前来。

中午时分,兵马来至右陇,沿途之上并未有任何危险,右陇县城池低矮,城墙用大块的江石砌成,显得沧桑嶙峋。

兵马才到城外,便见一队贼兵轰然出城,虽然越人的队形不算整齐,但装备却十分完备,铠甲鲜亮,刀枪森森。

刘封等人有些意外,这次来的贼军盔甲都是吴军装束,应该是从龙编的武库中装备的,而且士兵比之支棱关的那些越人,也强盛了许多。

正疑惑之际,只见一员武将跨马而出,大喝道:“是谁杀了我兄弟,出来受死!”

这人身形高大,面色黝黑,一脸的络腮胡须,手中同样拿着狼牙棒,与甘乐面容有几分相似,他口中的兄弟,应该就是甘乐了。

“哼,区区蟊贼,胆敢在此叫嚣,末将愿意擒他!”

刘阐正回头看向顾黎,身旁一员武将却大为不满,主动请战。昨日攻打支棱关,顾黎因为杀了甘乐立下大功,一个小小的广郁县令,功劳都比他们这些都尉大,而且功劳最大的两人都是蜀军阵营的人,这让一众吴将心中憋了一口气



“嗯,也好!”刘阐瞥见刘循微微颔首,点头道,“斩杀此贼,当记汝头功!”

那都尉大喜,马上纵马出阵,他是苍梧郡的司马,半年前刚刚由千人将升职,在军中也是佼佼者,如果今日能够杀贼,便可晋升校尉了。

“你是何人?”那人见一名武将杀来,喝问道,“我兄弟是不是你杀的?”

“是我杀的又如何?”那都尉冷哼一声,马不停蹄直奔贼将,“反贼快快受死吧!”

那贼将怒哼一声,催动战马,双手将狼牙棒横于胸前,只等两马接近,断喝一声,砸向了都尉的大刀。

当——一声巨响,紧接着便是都尉的惊呼声,只见大刀斜刺里脱手飞了出去,那都尉在马上坐立不稳,摇摇晃晃,被贼将反手抡过狼牙棒,砸中后背,一口鲜血喷洒而出,坠落

马下。

一合便杀了一名都尉,贼军士气大振,纷纷振臂高呼,反观官兵这边,个个面露吃惊之色,刘封也是双目微凛,打量着力大威猛的络腮胡。“是谁杀了我兄弟,滚出来!”那人斩杀一人,面有得色,傲然冷视着一众官兵,杀气腾腾。

第875章 城下受挫

“哼,贼将休要猖狂,看我来斩你!”刘阐还在发怔,另一名都尉立功心切,也杀了出去。

刚才一个照面死了一人,大家都认为他是轻敌所致,这人打马出战,自然十分谨慎,还未到跟前,长枪便舞动起来,枪影重重。

“不知死活!”那人沉喝一声,再次杀来。

枪招讲究快准狠,这名吴将的招式倒也灵活,但奈何对方不但力大,招式也不比他差多少,勉强抢攻了三合,便知道不是对手,吓得冷汗直冒,心生退意。

贼将看得真切,大笑道:“既然来了,还想走吗?”

狼牙棒根本不给吴将喘息之机,横扫过来,此时两马交错,那人避无可避,只好一咬牙,双手举枪架住。

砰——

一声闷响,吴将连枪带人被扫飞马下,滚落到两三丈开外,挣扎了几下,终究还是没有爬起来,吐血而亡。

“嗷嗷嗷——”

贼军兴奋呼喊,城上城下都是口哨声,虽然他们的鼓声不够响亮,但牛角声却绵长悠扬,远远传开,禁溪沿岸,都是越人的怪叫声。

一阵狂风吹来,卷起枯草无数,旌旗猎猎作响,官兵这边变得鸦雀无声,连死了两人,吴将也意识到那人武艺高强,再也没有人敢上前送死了,不自觉后退几步。

刘阐脸色变得难看起来,左右扫视,人人都低下了脑袋,无奈之下,只好看向了刘循和费恭。

“你们都是缩头乌龟吗?”那人冷漠地扫视着官兵阵营,怒吼道,“杀我兄弟的人,快出来受死!”

“让我去!”顾黎再也按捺不住,就要出阵。

“慢!”刘封一抬手,拦住了顾黎,缓缓道,“此人比甘乐强悍许多,你不是他的对手。”

“可是……”顾黎气得直咬牙,被人当面叫阵辱骂,他如何受得了?

“区区激将之法,你昨日才用,今日便要中计么?”刘封淡淡扫了一眼顾黎,顾黎顿时浑身一凛,冷静下来,悄然退在一旁。

“公许,你去会会他!”刘封这才对身旁的费恭吩咐道,“记住,不可力敌,若是不敌,尽早退回,安全第一。”

“是!”费恭抱拳,舞动大刀,拍马而出。

刘阐见费恭竟然阵前听从刘封调遣,心中更是疑惑,其实他也不知道费恭实力究竟如何,见他出阵,多少有些紧张,这可是一名好军师啊,千万不要出什么意外。

“是你杀了我兄弟?”那人见费恭器宇轩昂,比之先前两人气势不同,冷声问道。

“不错!”费恭微微点头,“甘乐中了在下之计,只怪他自己贪心,你是何人?”

那人冷笑道:“哼,本将乃是南越王驾下龙骧将军甘俞,特来为我兄弟报仇。”

费恭冷然一笑:“吾等奉命平贼,叛则即死,何来报仇之说?”

“哈哈哈,我管你是谁,今日就要取你人头,祭奠我兄弟,看招——”

甘俞怒极反笑,大喝一声,狼牙棒当头罩下,发出沉重的破风之声。

费恭双目微凛,早就看到甘俞力大,也不和他硬拼,催马让开一旁,反手大刀斜劈,一抹明晃晃的刀光斩向了甘俞的腰腹。

甘俞招式未老,撤回手臂,架住费恭的大刀,只听叮当一阵兵器碰撞声,两马交错之间,二人团团杀在一起。

这一次场中的情形便精彩了许多,费恭并非不堪一击,一柄刀上下翻飞,十分灵活,甘俞的狼牙棒势大力沉,二人各有所长,一时间不分胜负。

“我知道他是谁了!”马上紧张观战的刘阐忽然一声惊呼。

“谁?”刘循转头问道。“此人必是交趾大将甘醴之子,”刘阐目光闪烁,眼中出现担忧之色,“那甘醴是越人第一勇士,年轻之时被士燮器重,士徽被吕岱用计所杀之后,甘醴、桓治等人起兵反抗

,连下数城,最终被吕岱所败。”

刘封注意着场中情形,此时两人已经杀了二十几合,依然不分高下,甘俞招式大开大合,狼牙棒看似缓慢,实则密不透风,费恭找不到破绽。

其实他对费恭的马上功夫并不了解,只在月亮谷见费恭用剑,不失为一名高手,但看他马上的武艺,比之剑术就差了很多。

毕竟他的师傅是游侠,并非正统的武将,一番对敌,刘封便知道费恭在武将之列只能算中等,在马上的武力可能还不如刘循。

“啊?不好!”就在此时,观战的刘循忽然一声惊呼。

刘封扭头看去,只见甘俞将狼牙棒舞成一圈圈黑影,罩住了费恭,费恭的大刀早已经不如先前灵活,勉强抵挡,身躯摇晃。

“小心!”

场中险象环生,刘封也看得紧张起来,那狼牙棒十分沉重,只要被擦上一点,恐怕就是重伤,让费恭冒险,他多少有些后悔。

“贼将休要逞强,我来会你!”刘循可是知道费恭的身份,哪里敢让他冒险,不等刘阐下令,便打马杀出。

铛啷啷——

就在此时,费恭也支撑不住,被甘俞一棒打飞大刀,狼牙棒横扫过来,不过费恭身形灵活,竟从马背上飞身跃起,腰中长剑同时出鞘,一片剑光耀眼,凌空扑向了甘俞。

甘俞势在必得的一招落空,也没想到费恭身手矫健,匆忙中低头趴伏在马背之上,费恭一剑刺空,正落到甘俞的身后,一脚踏在马腚之上,长剑反撩过来。

甘俞眼角瞥见身后黑影,狼牙棒也下意识地倒扫过来,当的一声隔开了宝剑,战马奔腾而过,费恭落在地上,连退了四五步才站稳。

叮叮叮——

就在此时,吴军阵中响起鸣金之声,刘循来到费恭面前,保护他上了坐骑,两人回归本阵,费恭已经额头冒汗,气息不匀。

“技不如人,献丑了!”费恭向刘封抱拳苦笑,没想到自己马上第一阵,竟然如此狼狈。

“将在谋,不在勇!一时输赢,又有何妨?”刘封淡然一笑,“公许先去歇息片刻。”费恭才要退下,就听甘俞在场中狂笑不止,大声奚落道:“哈哈哈,尔等中原人,都是懦夫,不堪一击,竟敢妄图夺我交州之地,先问过我手中狼牙棒再说,哈哈哈——”

第876章 不分胜负

甘俞一阵笑骂,吴军上下一片骚动,但看着被带回来的两具尸体,却又没有人敢出场,一个个咬牙切齿,士气十分低落。

“让我去会会他!”刘循一咬牙,再次请令。

“兄……刘将军,你有把握胜他?”刘阐吃了一惊,用眼神示意他不要强行出头,甘俞勇猛,若是有个闪失,得不偿失。

刘封对刘阐低声道:“告诉甘俞,就说他已战三人,再战胜之不武,一个时辰之后再来。”

“哦,对对对!”刘阐眼睛一亮,此时也顾不上怪怨刘封的语气,赶紧命人去喊话。

甘俞闻言,在远处又是一阵大笑,猜测定是吴军中没有与他一战之人,打算要请救兵,却也不以为意,他这次特意请命从龙编赶来,就是为了杀杀吴军的锐气。

看到贼军退入城中,刘阐松了一口气,赶紧下令士兵原地结阵休息,派人到后面催赶辎重粮草,没想到竟被一个小小的右陇阻挡,连安营扎寨的东西都没有准备。帅旗之下,刘阐分派吴将任务之后,又和刘封四人聚到一起商议,那些吴将已经默认这几人是刘阐的心腹,反正接下来要对付甘俞,倒也没有人敢不满,生怕下一个被派

上战场去。

“这甘俞如此勇猛,需用计除之,”刘阐担心刘循的安危,急切地看着费恭,“费将军可有妙计?”

费恭擦着汗水,摇头道:“若要用计,需将甘俞诱出城外郊野之处,但先前甘乐被杀,甘俞必定小心谨慎,只怕不会上当。”

刘循却道:“甘俞连胜,对我军士气打击极大,若不能将其击败,还何谈进攻龙编,平定叛贼?”

“这该如何是好?”刘阐皱眉紧皱,沉吟道:“交州境内,并无大将,恐无人能敌甘俞。”

“怕他何来!”刘循一拳砸在身旁的草堆上,沉声道,“我就不信他有三头六臂,接下来由我对付他。”

“兄长,你,你可要小心呐!”刘阐压低了声音,偷偷私下观望,“我们这是为东吴平叛,实在不行,也可以撤兵,何必冒险?”

刘循看了一眼刘封,摇头道:“事已至此,若是不能全取交州,你我兄弟定会被天下人耻笑,将来在朝堂,众人也只说我们二人凭借祖上蒙荫,受人议论,非吾所愿耳。”

刘阐一阵愕然,咽了口唾沫,小心问道:“兄长你有几分把握能赢?”

刘循扭头看了一眼右陇城,缓缓道:“我自会尽力一战!”

刘封在一旁思索良久,言道:“顺之小心应战,若是不敌,再思良策。”刘阐见三人主意已定,也十分无奈,他不想让刘循去冒险,但刘循不肯就此放弃,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开战,想着接下来该如何对付甘俞,却又心乱如麻,脑海中一片空白



一个时辰,转眼即过,城门打开,甘俞再次出城,傲气凌人,耀武扬威,连斩三名吴将,击败一人,部下士气大振,他心中的怒气也消了大半,只等着吴军再来送死。

三通鼓响,刘循打马出战,使一杆长枪,舞动之中,枪影绰绰,一抹红缨在夕阳之下更加鲜亮,惹人眼目。

狼牙棒沉重威猛,虎虎生风,长枪轻盈灵动,两人也不多话,杀在一处,难分难解,比之刚才的费恭厮杀还要精彩。

越人在城内外大声呼喊,为甘俞助威,接连几场大胜,加上甘俞的威名,越军充满了信心,昨日的一场失利,早已抛之脑后。

吴军这一边,刘阐在马背上小心观战,看得眼花缭乱,额头上出了一层汗,那些吴将见刘循枪法凌厉,也纷纷呐喊助威,鼓声雷动,响彻十余里之外。

费恭陪同刘封观战,言道:“甘俞胜在力大,那狼牙棒榜头沉重,以力借力,难以硬撼,只怕刘将军也非其对手。”

这倒不是费恭因为失败,故意不想刘循取胜,而是从刘循的招式之中,他已经看出来了,就算刘循坚持的时间比他长一些,多斗个几十会合,最终还是会败下阵来。

“想不到岭南之地,也有如此猛将!”刘封慨然一叹,观察着场中情形。

此时已经过了三十余合,刘循看似咄咄逼人,接连进攻,但甘俞防守紧密,无法攻破他的防线,等刘循气力不济的时候,就是甘俞反击之时。

费恭沉吟片刻,低声道:“甘俞所恨者,乃是吴军,是吕岱杀了其父,何不暗中派人进城,说明实情劝降于他?”

“不可!”刘封断然摇头拒绝,“眼下正是利用吴军对付越人之时,甘俞降意不明,贸然泄露消息,若是其大肆宣扬,岂不反被他利用?”

费恭凛然,抱拳道:“是属下鲁莽了。”或许是为了争一口气,也或许是为了在刘封面前好好表现一番,刘循出乎意料地与甘俞厮杀了一百回合,竟然还没有分出胜负来,冬日昼短夜长,不知不觉间,夜幕降临

,场中渐渐昏暗起来。

刘封向费恭示意,费恭走到刘阐身旁,对全心关注场中厮杀的刘阐说道:“刘将军,天色已晚,不利于征战,不如先收兵,明日再与贼人较量。”

“啊?”刘阐被费恭推得惊了一下,猛然间回过神来,才发觉竟然天色已黑,担心刘循安危,即刻传令鸣金收兵。

场中二人也都疲累,甘俞虽然还有余力,但光线不好,刘循的枪法也着实了得,倒也不敢冒险,听到鸣金之声,先行退出场外,大声道:“好小子,明日再战!”

刘循气喘吁吁,擦着汗珠,冷笑道:“还怕了你不成?明日再来!”

二人怒瞪对方,各自回归本阵,越人紧闭城门,加强防守,此时辎重粮草也已经运到,官兵则在城外安营扎寨。

看到刘循脱下铠甲,里面的内衬全部湿透,如同水洗过一般,汗如雨下,下马之后几乎站立不稳,刘阐更是担心,明日再战,恐怕要出危险。

刘阐怕刘循久坐生病,派人扶着刘循去活动脱汗,来到费恭面前,急切道:“费将军,甘俞着实勇猛,军中无人能敌,还请再图良策才是!”费恭看了一眼刘封,皱眉道:“等刘将军休息一阵,我们再从长计议吧!”

第877章 无奈之举

一夜无话,越人似乎吃定了官兵没有像样的人物,晚上也不见来偷营,直到朝阳初升,才擂鼓出城,一个个精神抖擞,神采奕奕。

甘俞经过一夜休息,也恢复精力,容光焕发,昨日连胜数场,要不是天黑,他感觉得到,最后出战的那名武将也支撑不了多久了。

回去之后思索一番,甘俞已经找到了对付那枪招的方法,如果今天那吴将还敢来应战,定能将其击败。出城之时,甘俞已经命令副将在城内准备,左右各有三千精兵等候,只要甘俞阵前斩将,趁着官兵混乱之际,便挥兵掩杀,既然吴军阵中没有敌手,冲杀出去,还不是虎

入羊群一般?

正寻思之际,官兵阵型也开始变化,中军大旗晃动,旗门之下,还是昨天的那几名武将,当先一人缓缓打马而出,正是刘循。

甘俞大笑道:“哈哈哈,昨日让你逃脱一命,多活了一夜,今日定叫你有来无回。”

刘循更不答话,冷哼一声,拍马杀来,两人昨日厮杀许久,都知道彼此的实力,少了试探,加之回去之后一番思索,都有破敌之策,交手便更加凶险。

狼牙棒每次都以泰山压顶之势,狠狠砸向刘循的头顶,而刘循屡次避让,枪尖也都围绕着甘俞的腰腹要害,狼牙棒沉重,越是靠近手臂的位置,反而越不容易防守。

快要二十合的时候,刘循似乎支撑不住,勉强接住甘俞的狼牙棒迎头一击,虚晃一枪,打马便逃。

甘俞微哼一声,正准备追杀,却见刘循逃跑的方向并非本阵,而是向着东面逃走,忽然心中一动,勒住了马头。

“唏律律——”

胯下坐骑人立而起,前蹄翻飞着,高声嘶鸣不已,甘俞稳坐马背之上,狼牙棒虚空挥舞了一个圆圈,狂笑不已。

“哈哈哈,尔等汉人,除了阴谋诡计,还有什么把戏?”甘俞傲然笑道,“区区诱敌之计,焉能骗得了本帅?”

刘循奔逃一阵,听不见身后动静,回头见甘俞并未追来,还在城门前耀武扬威,不禁叹了口气,兜了一圈返回本阵。

“甘俞果然不会上当!”费恭苦笑着摇头。

“这该如何是好?”刘阐也傻了眼,眼巴巴看着费恭,已经将他当做军师看待了。

昨夜一番商议,甘俞的实力毋庸置疑,没有办法正面对敌,无奈之下,还是用诱敌之计,果然如费恭所料,甘俞并没有轻易上当。

“哈哈哈,都说江东豪杰众多,人才辈出,就你们这些人么?”甘俞斜睥着沉默的吴军,粗厚的声音在晨风中远远传过来,让所有人都神色讪讪,暗自低下了头。

“将军,不如强攻吧!”有人终于忍耐不住,恨声道,“右陇城池低矮,大军一起发动,贼将一人,也阻拦不住。”

“将军,下令吧,我愿意打头阵!”

军中毕竟多是血性男儿,虽然单打独头他们自认不是对手,但整兵进攻,还是有信心的。

“这个……”刘阐扭头,看着费恭,“可要强攻?”

“让我来吧!”费恭正在犹豫之时,刘封忽然拍马向前两步,看着耀武扬威的甘俞淡淡说道。

“啊?将军万万不可!”费恭一阵错愕,赶忙摆手道,“甘俞非同寻常武将,将军不可冒险。”

刘阐一直都对刘封心存怨气,见他在这个时候还一脸淡然地请令,气不打一处来,撇着嘴拉长了声调问道:“刘将军自认能对付得了甘俞?”

刘封回头一笑,点头道:“或可一试!”

“切——”刘阐不由瞥了瞥嘴,不屑地瞪了刘封一眼,实在看不惯刘封的神态。

“将军……”

费恭还要再劝,却见刘封朝着刘阐伸出手来,笑道:“可否借将军宝枪一用?”

刘阐的脸色沉了下来,正要发怒,忽然改变了主意,冷声道:“只要能击败贼军,借于你又有何妨?”

说着话,刘阐将手中钢枪递了过去,眼底深处闪过一丝幸灾乐祸的笑意,暗道这家伙如此猖狂,自己去跑去送死,被甘俞杀了,反倒解了他心头之恨。

刘封伸手接过长枪,刘阐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第一次希望甘俞能够痛下杀手,速战速决。

“嗯,倒也趁手,就是轻了些!”

心中正暗自诅咒的时候,刘封一句话, 让刘阐的眼角再次狠狠抽搐了几下,紧抓着缰绳忍住了。

“将军,你要出战?”就在此时,刘循也回到阵中,见刘封持枪催马,吃了一惊。

刘封微微点头,沉声道:“你们几位随时待命,看我杀败甘俞,便马上挥兵掩杀,一鼓作气拿下右陇。”

“将军,你……”刘循还要说话,刘封已经拍马而出了。

“哼,他自己找死,拦他作甚?”刘阐不满地咕哝一声。

“你……”

刘循本要呵斥两句,忽然意识到这是三军阵前,刘阐可是主帅,只好忍住了,所幸大家的注意力都被刚刚出场的刘封吸引,并没有人注意到这里。

此时吴军上下也都个个疑惑,先前出兵厮杀,这个跟在刘阐身边的人一直沉默寡言,也不见他带兵杀敌,怎么这个时候偏偏出战了?

再看他手中拿着刘阐的兵器,有人心中更是猜测,这个倒霉的家伙不会是被刘阐强行派出去送死的吧?

一念及此,前一排的将领都下意识的地向后退了几步,尤其是靠近刘阐的,看他嘴角竟然噙着一丝冷笑,更是觉得毛骨悚然,悄然远离中军。

如果刘阐借此机会除掉异己,这人死于阵前,下一个恐怕就会轮到自己了,毕竟他们都不是交趾的兵力,难保不被刘阐猜忌。

刘阐丝毫不知身旁武将的猜测,死死盯着走入战场中的刘封,期待着这个自以为是的家伙被狼牙棒砸成一滩肉泥。刘阐不知道刘封的身份,刘循和费恭却是心知肚明的,而且他二人都和甘俞交过手,知道甘俞的厉害,这几年从未听说过刘封上阵杀敌,军中甚至有人传言刘封已经不会

马上功夫,只会像丞相那般运筹帷幄了。二人都暗自捏了一把汗,时刻警惕着,一旦刘封有危险,便马上冲出去救人。

第878章 一招致胜

看到官兵又派出一员武将,兵器还是临时借来的,甘俞更是不屑,等那人走到近前,才冷然笑道:“刘阐胆小怕死,打发你来当替死鬼不成?”

刘封打量着甘俞,不以为忤,忽然问道:“不知阁下与令尊甘醴相比,本事如何?”

甘俞想不到会有此一问,不由一怔,沉声道:“家父乃是越人第一勇士,自然比我要厉害了。”

刘封撇嘴一笑,叹道:“令尊既然为第一勇将,比阁下还要强悍,为何却被吕岱所杀?你被士匡蛊惑,又来送命,这是要将甘家一门尽数害死呐!”

“你……岂有此理!”甘俞闻言,不禁大怒,催马抄起狼牙棒,怒吼道,“聒噪!”

呜的一声,狼牙棒携裹着风声呼啸而至,直接砸向了刘封的面门。

刘封眉头微蹙,毫不避让,双手横举钢枪,做出了个霸王举鼎的架势,竟是要硬抗甘俞这沉重的一棒。

“哼,找死!”

甘俞见状,不禁冷笑连连,双臂加大力量,狠狠地砸下来。

他的双臂有三百斤力量,加之六十多斤狼牙棒的力量,还有坐骑的冲击力,已经接近千斤,就是一头大象,也能将其砸死,更不要说一个人了。

沉沉的破风声呼啸而至,与钢枪接触的一刹那,甘俞的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容,下一刻,他将看到这个人的脑袋化为齑粉,脑浆迸裂。

当——滋啦啦——

然而就在下一刻,甘俞准备的反震之力并没有出现,只见对面钢枪陡然调转,斜斜向上,呈举火燎天势。

狼牙棒忽然落空,顺着钢枪滑落而下,巨大的力量带着他身躯向下俯冲,硕大的狼牙棒棒头,噗的一声狠狠地砸在地上,泥土飞溅。

猝急不防,甘俞用力过猛,反倒将自己的招式用老,战马还在狂奔,狼牙棒戳在地面上倒撞他的身躯。

巨大的反震之力此时才出现,但已经不是他能抗衡的了,怪叫一声,不得不将狼牙棒松开,只觉得双臂发麻,虎口剧痛。

“真是一介莽夫!”就在此时,身后传来一个不大不小的声音。

惊慌中的甘俞心头一惊,感觉到背后危急袭来,下意识的地转动手臂想要阻挡,却发现手中空空如也,顿时一颗心沉到了谷底。

砰!

又一声闷响,甘俞只觉得后心后背传来剧痛,眼前一阵阵发黑,加之战马受惊,狂奔乱跳,从马背上跌落下来。

刘封正好打马过来,从马背一侧翻身,猿臂轻舒,探手将还在翻滚的甘俞从领口提起来,横放在马背之上,纵马而归。

右陇城内外,一片静寂,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忘记了呐喊,尤其是贼军,频频使劲揉着眼睛,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这一切。

刘封看到众人惊愕的神情,每个人的嘴里都能塞得下一颗大鸭蛋,大喝道:“还不冲杀,更待何时?”

“哦哦,快随我来!”费恭当先反应过来,大喝一声,领着本部人马杀向城门。

“破城——”刘循咽了口唾沫,紧随其后。

“擂鼓,擂鼓,冲……冲啊!”

刘阐想要大声下令,却发现自己的嗓子已经干涩,喊出来的声音破了喉咙,像是公鸭惨叫一般。

擂鼓的士兵听到命令,手臂虚空挥舞两下,才发觉不知道何时,竟将鼓槌掉在了地上,赶紧捡起来死命地击鼓。

喊杀声渐起,随着震天的鼓声出现,吴军们终于反应过来,最忌惮的甘俞已经被除掉,再不进城立功,更待何时?

这时候的吴军像是被打了鸡血一般,纷纷怒吼着冲向了右陇城,接连两日被甘俞一人压制讥笑,大家都憋了一口气,争先恐后。

反观右陇城的贼军,哪里想到甘俞会在一招之间就被对方打落马下,还被当场抓走,生死不明,简直不可置信。

在阵前刘封用的是巧劲,利用了甘俞急于求胜的心态,但在远处的人看来,无论是吴兵还是贼军,都看到刘封钢枪挥动,一枪便将甘俞扫落马下,轻轻松松。

毫无准备的贼军直到官兵冲到城下才反应过来,甘俞不在,再也无人能够抵挡费恭和刘循的冲杀,和支棱关的情形十分相似,费恭再次一马当先冲入了城中。

甘俞被擒,贼军士气低落,毫无战心,看到官兵已经杀入城中,纷纷抱头鼠窜,各自逃命去了。不到中午时间,官兵已经尽数进城,清理战场,一个个面露喜色,还在讨论着刚才城下的一战,虽然他们都没有看清,但都在议论那一枪如何精妙,似乎他们就是局中人

一般。

“嘿,你没看清,那是你眼瞎,你看那是一枪,实则有七八枪……”

“何止七八枪?我就看到了十几个绝招,简直神乎其神!”

“你一个刀兵,能看得懂枪招吗?那分明是最高境界的人枪合一,一招胜百招!”

大家争得面红耳赤,虽然都各持己见,但脸上却都是自豪之色,难掩兴奋。

“唉,想不到我阵中隐藏着如此能人,有他在,何愁贼军不能平?”

“这倒是!”这句话倒是没有人反对,大家纷纷附和,“我看刘将军麾下能人无数,跟着他,可比吕刺史强多了,将来若是得了益州,岂不是……”

“对对对,我早就看刘将军非等闲人物,以后要好好表现才是!”

“正是正是,要想早日离开交州这偏远之地,唯有跟随刘将军这一途了!”

……

府衙之中,刘阐满面春风,一张脸笑得如同冬日的菊花般灿烂。

他并不知道自己无形中已经得到了许多士兵的归心,军心正在无形中凝聚起来,但他却知道,刘封才是真正的高手,怪不得费恭和刘循都对他礼敬,原来是真人不露相。

虽然只是简单的酒宴,众将还是满脸笑容,纷纷向刘封敬酒,仅此一战,谁也不敢再轻视这个沉默寡言的低调之人了。

刘封被频频劝酒搞得不耐烦,站起身来大声道:“诸位,今日的功劳,也有刘将军一半,大家该多敬他才是。”

“啊?为,为何?”刘阐一怔,茫然看着刘封。刘封环视众人,笑道:“若非刘将军借给我宝枪,如何能够胜得过那甘俞?”

第879章 心悦诚服

酒过三巡,浅尝辄止,毕竟就在前线,不敢太过放松,甘俞被擒,刘阐的信心大增。

城中诸事处理完毕,已经到了傍晚时分,此时六千援兵也兼程赶到,有一部分驻扎在城外,隔着禁溪,能看到忙乱的贼军在准备防御。

撤了宴席,刘阐遣散众将,留下刘封三人,脸上犹自挂着笑容,对刘封的态度也完全转变,不再似原先冷漠。

刘阐搓了搓手,看着三人笑问道:“过了禁溪就是龙编境内,你们以为士匡会作何举动?”

费恭言道:“贼军连败两阵,我料士匡麾下再无甘俞如此勇猛之人,痛失大将,便是断其一臂,贼人虽众,已是苟延残喘了。”

刘阐撇撇嘴,大大地挥动手臂,笑道:“哈哈哈,我们有刘将军这样的猛将在,就算有十个甘俞,也不惧他。”

刘封摇头失笑,言道:“士匡若是能识时务,此时弃城而走,保住他的性命,还不失为上计;若是妄想称霸交州,坐守龙编,便是自取灭亡。”

“对对对,刘将军所言甚是!”刘阐现在对刘封的语气颇为满意,这等自信和豪情,也只有他才配得上。

刘循毕竟是经过征战的,深知战争的残酷,他虽然至今还不明白刘封怎么一合便击败甘俞,但仅仅擒住此人,还不足以吓退贼军。

“贼军虽败,但沿河垒砌石墙,把守要道,显然是想拒河防守,我们没有准备渡船,这该如何是好?”

“不必着急!”刘封却丝毫不急,笑道,“先命众将在城中休整,援军新到,也需要休息,明日再战。”

费恭也疑惑不解,言道:“兵法云:兵贵神速!贼军新败,当趁其立足未稳,一鼓作气杀过禁溪,直逼龙编,为何偏要迟缓,只怕到了明日,士匡也会派援军来防。”

刘封点头笑道:“我正欲龙编派出援兵,才好行事,且不管他,只管叫他贼军在对岸准备,我自有对策。”

刘阐想不到刘封不但武艺高强,看样子谋略似乎也比费恭更甚,顿时欣喜万分,越看刘封,越觉得顺眼了。

“好好好,我马上传令下去,叫大家好好休息,明日再战。”看着刘阐脚步轻盈地走出大堂,刘循摇头苦笑不已,这小子先前对刘封横眉竖眼,大家都看在眼里,没想到态度转变如此之快,不过也免去他心中的担忧,以后不用刻意

留心刘阐会触怒刘封了。

心中颇感欣慰,想起刚才那一战,刘循也好奇起来,问道:“将军,方才城外一战,你是如何击败甘俞的?”

“对啊,想不到将军武艺如此高强,竟是深藏不漏!”费恭也一脸好奇,更多的则是敬重。

“其实说出来也并无出奇之处,”刘封淡然一笑,“我不过是借力打力,甘俞轻敌,败在自己之手罢了。”

“啊?这……”刘循愕然,如此惊险的一幕,在刘封口中,似乎平淡无奇。

费恭也无声地叹了口气,似乎对这个解释有些不满,甘俞的实力,他们可是亲自领教过的,并非鲁莽之辈,焉能自己失误?

刘封看二人的神色,无奈笑道:“并非是我藏私,不愿告知你二人诀窍,实则就是甘俞用力过猛,被我卸力,露出了破绽,此所谓举重若轻,四两拨千斤也!”

“举重若轻?”

“四两……拨千斤?”

刘循和费恭神色微凝,目光闪烁,心中略有所悟,却又不知道该如何使用。“刘将军,我已经吩咐完毕,诸将今夜各自防守,不会有误,”正在此时,刘阐走了回来,步伐铿锵有力,颇有几分气度,问道,“刚才士兵来报,甘俞已经醒转,可要提来

审问?”

“嗯,暂时不用!”刘封摆摆手,“命人好好照看甘俞,此人还有用处,等取了龙编城,我自有办法劝降他。”

“是!”刘阐此时对刘封可是言听计从,他早就看出来费恭和刘循都是以刘封为主,现在消除了心中隔阂,诸事都问刘封,几人反倒省去了一些麻烦。

刘封言道:“这几日行军,我见每日早晨都有大雾,岭南天气是否都是如此?”

刘阐答道:“正是,岭南湿寒,到了冬日,处处皆是如此,若是深山之中,还有毒瘴,人畜误入其中,九死一生。”

刘封拿出顾黎绘制的地图,指着禁溪一带,言道:“禁溪从望海直通大海,蜿蜒曲折,右陇之处,水势平缓,其他这几处渡口,可否准确?”

刘阐上前观看一阵,眉头微蹙,有些尴尬,指点了几处言道:“这几处我倒是知晓,其他几处,却不清楚。”

他本为交趾太守,在龙编少说也有三四月了,忽然发觉对这些地形竟还不如刘封熟悉,不由神色赧然。

“这就足够了!”刘封微微点头,收起了地图。

费恭问道:“将军可是打算要绕道渡河,直取龙编?”

“绕道渡河是真,取龙编,却也未必,”刘封微微摇头,言道:“贼军势大,若能沿途消灭一些,一来可乱贼军心,二来也能减少攻城阻力,其间之事,还需仔细商议。”

刘循言道:“就怕其他几处渡口,贼军也有防备,绕道也无济于事。”

“这就要看士匡派何人来禁溪了,”刘封双目微凛,缓缓道,“贼军接连失利,士匡必定惊慌,若真有幕后之人,也该出现了。”

刘阐吃了一惊,忙问道:“什么幕后之人?”

刘循看了一眼刘阐,言道:“我们先前与士匡联合,此子却临时反悔,必定是有人暗中指使,如若不然,先前又怎会答应我们的约定?”

“啊,对!”刘阐反应过来,瞪大了眼睛,握拳怒道,“士匡乃是反复小人,等杀入龙编城,我一定不会轻饶了他。”

费恭本想问问贾林的情况,却又担心刘阐会泄露机密,只好暂时忍住,贾林若是在龙编探到消息,便知道其背后是否有人指点了。

就在此时,顾黎进来禀告,贼军数千人分布在禁溪南岸,不但高磊石墙,还布置围栏沟堑,接近十余里,守卫十分严密。“贼军一心死守,可见其已然胆寒矣!”刘封冷然一笑,和刘阐等人出城来看。

第880章 名门之后

禁溪两岸,左闾与右陇隔河相望,两县是交趾通往南北的主要渡口,平日舟船极多,人来人往,现在却因为战事而变得冷清,两座古旧的石桥两头,更是摆设鹿角栅栏,

有重兵把守。

左闾城中,大将桓轸亲自从龙编赶来,督军沿河筑造防线,带来精兵两万,全军上下一片紧张,谁也不敢懈怠。

甘乐被斩也就罢了,没想到连甘俞都被官兵擒拿,那可是军中第一员虎将,对全军上下士气打击极大,桓轸不得不亲自赶奔前线。

前一日还捷报频传,甘俞斩杀三员吴将,击退一人,虽然不是什么有名的大将,但龙编城内却一片欢腾,都认为甘俞会以一己之力击退吴兵。

士匡已经着手准备南越王的登基大典了,却不料探马一早急报,甘俞在阵前被擒,右陇失守。

消息送到,众人不可置信,甘俞连胜数场,接连斩杀吴将,吴军无人再敢出战,甘俞如何会败?

更让人震惊的,还是甘俞被吴将一合扫落马下,守军根本来不及反应,甘俞勇冠三军,军中无人能比,那对手的实力又有多强悍?

士匡闻报,心中大惊,甘俞尚且兵败,肯定无人再是吴军对手,急忙派虎威将军桓轸亲自到禁溪督阵,以河水为界,与官兵对峙。

晌午时分来到左闾,桓轸不敢怠慢,带来的兵马也不曾休息,让他们协助修筑河堤,亲自在河岸上巡视一遍,才回到城中。

夕阳西斜,海风阵阵,桓轸才风尘仆仆返回城中,他自认本事不如甘俞,自然没有丝毫到阵前叫阵的想法,一心做好防守。

快步走回衙内,正将披风解下,准备休息一阵,抬头却看到一名文士站在桌旁,正背着手看桌上的羊皮地图。

桓轸一只脚跨进门内,不由愣住了:“军师,你怎会来此?”

那文士转过身来,见他面貌清癯,头戴儒巾,肤色微黑,一双眼睛炯炯有神,留着三撇胡须,颇有气度,却不是岭南人的相貌。

那人笑道:“士将军放心不下,怕将军再被吴军算计,便派我前来随军。”

桓轸大喜,迈步走进去,将披风扔在桌上,擦着汗笑道:“有军师亲自前来,我便安心了,任他官兵如何狡诈,也逃不过军师之谋。”桓轸知道此人的本事,他名叫袁林,乃是中原人士,也是士匡此次起事的谋划之人,全军上下,包括士匡在内,都对袁林十分敬重,而且早已决定,等士业登基之后,便

封袁林为南越丞相。

当年士燮谦虚下士,中原频繁战乱,前来交趾的有名士人数以百计,其中就有号称四世三公的陈郡袁家之后袁徽,袁林正是袁徽之子。

袁徽隐于交州,士燮对其厚加敬待,但并未出仕,等到士徽叛变,也没有牵连到袁家,随后袁徽病逝,袁林不甘清冷,自负饱读诗书,经纶满腹,要一展胸中抱负。

如今中原已经三分天下,自成局势,但当年实力最强的袁绍、袁术却先后灭亡,袁家也从此一蹶不振,无人再提起,甚至淡出士族。

袁林立志要恢复袁家声望,光耀门楣,只是一直被袁徽管制,告诫他乱世未平,江山沉雄,不可卷入纷争,重蹈覆辙,袁林嘴上不敢忤逆,心中却不以为意。

想陈郡袁氏当年何等强大,门生故吏遍及天下,自己虽然出生在交趾,但好歹也是名门之后,焉能偏安一隅,苟活在荒蛮之地?

等袁徽一死,袁林成为家主,再无人能管制于他,便暗中找到蛰伏在九真的士匡,谋划交州之事,士匡能够翻身,全是袁林在为他筹谋。

重回中原,辅佐士匡称霸交州,便是袁林的第一步计划!

士匡想要恢复士家在交州的威望,袁林则以士匡为试金石,二人各取所需,一拍即合。

如今顺利得到交趾,士匡对袁林更是言听计从,并许诺丞相之职,但袁林心中却不屑一顾,区区交州之地,又怎能容得下他的雄心壮志?

这几日前线接连失利,吴兵即将逼至城下,士匡最为倚重的大将甘俞又被俘,心中着慌,派出了桓轸,还是心中不安,再让请袁林亲自来左闾,临阵谋划。

袁林对桓轸的奉承付之一笑,问道,“河岸防守,做得如何了?”

桓轸和文士同时坐下,将刚才巡视河岸的情况简要说了一遍,问道:“吴军气势正盛,恐不好与之力敌。”

袁林点头道:“吾意正是如此,吴军千里而来,仓促起兵,粮草不继,定难以持久,粮尽必退,只要坚守几日,待他退时,再出奇兵击之,吴军可破也。”

桓轸言道:“我已命人沿河筑起石墙,各处紧要渡口都派兵把守,拆除桥梁,吴军难以渡河,怕只怕其余各郡援军赶到,迟则生变呀!”

“迟则生变?”袁林冷然一笑,目光深邃,遥望远处,缓缓道,“该生变的,该是吴军才对。”

桓轸一怔,忙问道:“军师这是何意?”袁林笑道:“吕文死于行军之中,其中必有蹊跷,刘阐暂任三军统帅,必定人心不服,我早知其已有归汉之心,前几日已经派人暗中往江东散播消息,不日孙权必有动作。



桓轸闻言一阵惊喜,大笑道:“孙权年迈多疑,听说朝中许多文武都被处死流放,吕文之死,孙权定会起疑,刘阐说不定也会被调回建邺。”袁林挑眉一笑,点头道:“不错,等孙权圣旨送到,刘阐心虚,定不敢回江东,其早有异志,只会铤而走险,转而投汉。如此一来,东吴与刘阐便有一战,我们只需在交趾

安心整备,待其两败俱伤,交州岂不唾手可得?”

“军师果然妙计,妙计!”桓轸听得一阵眉飞色舞,想不到如此被动的局面之下,袁林早已经有了安排,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安心防守,打探消息。袁林淡然一笑,忽然正色说道:“甘将军武艺高强,先前吴军阵中无人能敌,今早却忽然落败,其中必有蹊跷,将军一定要派人调查清楚,是否刘阐麾下,还隐藏了高人?

”桓轸抱拳道:“我马上派细作去查探!”

第881章 再设空城

第二日一早,大雾弥漫,看不到对岸情形,桓轸早早就起来巡视河岸,昨夜派出去的细作至今未归,担忧不已。虽然他严密防守,又有袁林为军师,但甘俞稀里糊涂被俘,据逃回的士兵报告,只是一个照面,甘俞就追落马下,桓轸总觉得仿佛有一大团黑影罩在头顶之上,心中不安



正如袁林所说,刘阐先前和士匡联合,便有反吴之意,若是他此时已经与汉军联合,吕文之死便显得蹊跷了,只怕刘阐背后,也有高人指点。

“报——”

就在桓轸心思重重的时候,忽然石桥上来了一人,越过守卫,到了他面前,躬身道:“将军,小的昨夜过河,到三更时分潜入城中调查,却,却发现右陇是一座空城。”

“空城?”桓轸一怔,沉声道,“你可查探清楚了?”

那人答道:“小的从三更一直等到天亮,还不见吴军回城,这才回来禀报。”

“你随我来!”桓轸一头雾水,看了一眼雾蒙蒙的河岸,赶忙来到城中。

府衙之中,袁林正在翻看书简,桓轸急忙上前说道:“军师,方才细作来报,吴军并不在右陇城中。”

“嗯?”袁林吃了一惊,站起身来问道,“消息准确否?”

那士兵又将刚才的话说了一遍,袁林听罢,脸色沉了下来。

“军师……”桓轸更觉得心头惶恐,在一旁催促。

袁林言道:“再多派几人,到对岸去查!”

桓轸不敢怠慢,连派三队过河去查探消息,此时东方才渐渐有了一丝光亮,河面上一片迷蒙,正如他心头的景象。

一盏茶功夫之后,过河的士兵悉数返回,都报告城中空无一人,只剩下一些牛马车仗,城外还有来不及带走的营帐,有几人带回了一些辎重器物。

桓轸不解其意,急忙来找袁林,看着摆在堂下的盆盆罐罐和一些破旧的铠甲,皱眉道:“莫非刘阐真的害死吕文,因为事发,逃往南中去了?”

袁林微微低头,沉吟不语,片刻之后,忽然大叫一声:“不好!”

桓轸吓了一跳,脸色微变,忙问道:“为何?”

“马上召集三军,退回龙编!”袁林推了一把桓轸,急道,“吴军不在城中,定是料到龙编兵少,趁着大雾过河去袭龙编了,守在此处,还有何益?”

“啊?不……不会吧?”桓轸浑身一震,还是有些不敢置信,“我早已在沿岸加派警戒,各处渡口驻兵把守……”

袁林跺脚道:“桓将军,这大雾弥漫,十步开外便难以辩物,禁溪绵长,又如何能够处处防备?吴军分作早已数队过河去了。”

桓轸惊出一声冷汗,急匆匆走出门外,大喝道:“擂鼓擂鼓,集合三军,马上往龙编撤退!”

士兵虽然不明所以,但将令传下,却也不敢怠慢,霎时间左闾城中鼓声大作,号角长鸣,所有的士兵听到是集合警报,纷纷离了河岸,往城外集合。

桓轸先集合五千精兵,直奔龙编而且,袁林和副将则领大军随后而起,赶奔龙编。

越人兵马闹哄哄地仓促撤走,不多时岸边便安静下来,就在此时,雾气氤氲,出现了一团团黑影,又有数队人马从石桥上穿过,进入了左闾城中。

不多时,便听到岸边再次响起铠甲之声,虽然大家刻意小心,但人数极多,还是发出了铿锵之声,脚步声阵阵,车轮轱辘,先后跨过石桥,占领了城池。

此时朝霞映照,云雾渐开,终于看清来到左闾城的正是吴军,刘阐正骑在高头大马之上,趾高气昂,意气风发地进入城门。

兵马来到府衙之外,刘循和费恭已经命人收拾内院,贼军走的匆忙,许多辎重都来不及带走,留下了一些粮草。

“哈哈哈,痛快,真是痛快!”刘阐翻身下马,大笑着进入县衙,“贼军不战而退,白白辛苦两日布下防线,又有何用?”

刘循笑道:“若非刘将军神机妙算,这禁溪可不好轻易渡过。”

“正是,”刘阐深以为然,摸了摸嘴角,笑道,“刘将军也是我们刘家人,大家本为同宗,就该同心戮力。”

虽然刘璋已经败落,但刘阐一向自诩是皇室宗亲,对其他的刘姓不屑一顾,此时高兴之余,也不管自己的皇室血脉,和刘封同称一脉,也不知道究竟是谁沾了谁的光。刘循摇头失笑,和刘阐并肩进入大堂,见刘封正和费恭查看地图,刘阐言道:“刘将军让出空城,吓退贼军,着实叫人敬佩,却不知与当年燕王在上庸设下的空城计相比,

孰高孰低!”

费恭神色古怪,轻咳一声,笑道:“依我看,难分高下,难分高下!”

刘阐想了想,又皱起了眉头,叹道:“只是先前说要消灭贼军主力,可惜就此让他们都跑了。”

刘封此时看罢地图,直起腰来,笑道:“贼军被我军惊走,等大雾散去,必会醒悟,我料他恼羞成怒,定会挥兵反杀,正好沿途设伏,叫他有来无回。”

刘阐一怔:“他们还敢回来?”

刘循笑道:“若是我上了这种当,也难以容忍,苦心经营的防线,怎能不战而弃?”

费恭言道:“既然如此,趁着雾气未散,早做准备。”

刘封对刘阐言道:“马上召集众将升帐,伏于禁溪之滨,听到鼓声响起,两下齐出,趁势掩杀。”

刘阐听到这次让他主动下令,欣然而去,一路上在心中反复念叨着刘封的嘱咐,传令吴将升帐。

刘封将费恭叫到桌前,指点了几个位置,吩咐道:“顾黎熟悉此处地形,你二人领广郁兵马到此出埋伏,看贼军回转,尽数放过,稍后其必大败逃回,再放火截杀即可。”

费恭领命而去,刘循见自己没有任务,有些焦急:“将军,那我做什么?”

刘封笑道:“稍后贼将回转,必会搦战,你只管斩将立功。”“好!”刘循握拳沉声道,“我就不信,贼军中还能有甘俞那样的对手。”

第882章 各怀心思

左闾距离龙编五十里路,快马半日即到,桓轸听了袁林之言,急忙派人回城报信,领精兵回撤龙编。

走到半路,探马回报,并没有发现吴军进入龙编境内,桓轸心中疑惑,再往前走了一阵,遇到运送粮草的将领莫谷铎,二人马上答话,莫谷铎并未见到任何吴军。

桓轸在马上一阵fā lèng,旋即大叫一声“不好”,传令全军调转方向,往来回赶去,同时叫莫谷铎将粮草运回龙编,等候消息。

莫谷铎莫名其妙,但桓轸是前军都督,又是虎威将军,一面又是士匡的命令,两下为难,干脆让兵马在官道上停歇,派人向士匡再次请令。

此时雾气散尽,旭日东升,桓轸领兵与袁林相会,急道:“军师,龙编城并未发现吴军,方才莫将军还在运送粮草,我们可能中计了。”

袁林心中一沉,紧皱着眉头沉吟不语,如果前方真的没有吴兵,自己却撤出了左闾城,传出去岂不被人耻笑?

桓轸急于回去守城,袁林却想的是自己失算,二人站在道路中央,又是一阵犹豫。

“莫非吴兵去取望海或曲阳了?”袁林不想承认左闾的失误,故作思索。

“哎呀,现在不是犹豫的时候!”桓轸打马从袁林身旁经过,“我去左闾查看,军师领兵先行。”

袁林回头看了一眼匆匆而去的桓轸,一队士兵从身旁鱼贯而过,留下阵阵烟尘,马蹄声渐远,袁林在马背上呆立良久,才领兵缓缓而行。

副将焦急,前后都看不到人影,问道:“军师,军情紧急,何不兼程行军,赶回龙编?”袁林双目微凛,言道:“吴军动向不明,虎威将军赶回左闾,若是吴军援兵到来,我们还需重回左闾防守,还是先等桓将军消息,否则来回奔波,士兵生怨,只恐影响军心

。”

副将一怔,抱拳道:“军师言之有理!”

桓轸急匆匆领兵而行,赶奔到左闾城外,已经日上三竿,看到城头上飘展的旗帜,心中一沉,差点栽下马来,这一来一去的功夫,白白让给了对方一座城池。

兵马布成阵势,桓轸恼羞成怒,打马上前搦战,官兵也早有戒备,城门开处,一队吴军蜂拥而出,站立在城门两侧,数百精骑来到阵前,一员武将横枪出阵。

桓轸鞭指对方,喝骂道:“尔等休使诡计!有人敢与我一战?”

领兵出城的正是刘循,见桓轸去而复返,心中暗喜,冷然笑道:“本将与你一战!”

桓轸正要出马,忽然想起甘俞之事,提起丝缰的手放了下来,沉声道:“你以逸待劳,这不公平,等我休息片刻,再与你战。”

刘循也不逼他,冷然一笑,立马阵前,等着桓轸布置。

桓轸将身旁的亲兵叫来,低声吩咐道:“速去找甘将军部下前来,看看此人十分就是擒拿甘将军之人。”

片刻之后,亲兵带了两人来到阵前,正是先前随甘俞守城的士兵,二人看了一眼场中,见是刘循,摇头道:“不是此人!”

“此人非甘将军对手,可是他……”

那人话还未说完,桓轸便长声大笑,纵马上前,他听这人不是甘俞对手,心中大大放心,只想着先斩杀一将,也不攻城,便领兵就退。

丢了左闾虽然面上无光,但都是袁林指挥,与他无关,他回兵杀了一员吴将,也对士匡有个交代,不至于会被人耻笑。

桓轸看到城头旗帜的时候,已经萌生退意,此时不过是虚张声势,心中急切,没有听完那士兵的后半句话,便匆忙出阵,如果稍微有一点耐心,或许会直接领兵退走。

刘循见桓轸在阵中低语一阵,便拍马来战,还以为他定下什么诡计,不敢太靠近贼军阵营,直到桓轸快冲到五十步开外,才提枪纵马相迎。先前与甘俞大战一百余合不分胜负,刘循对自己的武艺还算颇为满意,知道第二天见到刘封生擒甘俞的那一幕,才让刘循心中大为受挫,不管刘封如何解释是巧胜,刘循

都觉得技不如人。身为武将,刘循深知生死拼杀之间的凶险,一个疏忽大意,便可能是性命之忧,刘封说得轻松,但他的反应、力量和技巧,显然已经超越了自己,否则为何偏偏刘封能用

巧力,自己和费恭却做不到?

今日一战,刘循也是憋了一口气,闷声而上,一来便是凌厉的杀招,只见枪影重重,如同密林一般,在阳光下寒光点点,红缨漫天。

桓轸使用一把长柄金背大砍刀,他的招式比之刘循,便笨拙了许多,而气力又远逊甘俞,两相比较,相形见绌,才过十合,便被刘循杀得手忙脚乱,节节败退。

看着眼前步步紧逼的刘循,周身似乎都是枪影,两人坐骑走马灯一般在原地打转,桓轸满头大汗,左支右绌,心中恼恨不已,不止一次问候那两名士兵的祖宗十八代。

眼看不敌,桓轸萌生退意,一咬牙,强行辟出一刀,拼着两败俱伤的危险,想要逼退刘循,逃回本阵,回去再慢慢找那两人算账。

但他的如意算盘却打空了,刘循步步紧逼,招式迅猛,岂能看不出桓轸已经是强弩之末,见他一刀劈来,空门大露,想起刘封昨日之言,侧身让过大刀,枪尖陡然点出。

叮——

只听一声尖锐的脆响,枪尖正好点在桓轸的刀刃上,大刀虚空挥舞,向着一旁荡开,带的桓轸在马背上身形不稳,连连摇晃,急忙一手抓住丝缰。

但就在此时,刘循的长枪也借着反震之力横扫过来,桓轸再要躲避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眼睁睁看着那一道枪影携裹着风声呼啸而至,在瞳孔中越来越大。

噗——

一声闷响,桓轸的脑袋如同被一棍子拍碎的西瓜炸裂开来,红色和白色的的东西飞溅而起,在阳光下看得人一阵阵发寒。

咚咚咚!与此同时,城头之上,鼓声大作,喊杀声四面而起,不仅城中有官兵冲杀出来,禁溪两岸,也有吴军出现,直奔贼军而来。

第883章 溃不成军

刘循在阵前斩了桓轸,贼军大乱,两岸伏兵齐出,刘循驱兵掩杀,城中也有吴军尾随而来,杀的贼军鬼哭狼嚎,往来路奔逃。

桓轸带来的五千士兵,都是越军精锐,全副武装,此时桓轸一死,无人统领,狼狈奔逃,正走之时,忽然前路浓烟滚滚,贼军大惊。

正惊慌之际,忽然一声棒子响兄,两边鼓噪摇旗,尽是吴军旗帜,左有费恭、右有顾黎,一齐杀出,贼军互不相顾,各自逃窜,躲进深山老林去了。

岭南之地,随处可见高山丛林,人一旦逃入其中,难以追赶,费恭和顾黎围拢了数百贼军,呵斥他们缴械投降,不多时刘循也随后杀到。

费恭观察一阵,辛苦埋伏布置,贼局却不堪一击,觉得意犹未尽,言道:“我看这些贼军全副武装,皆是精锐,尽败于此,何不催兵追赶前军?”

刘循也正杀得兴起,点头道:“正合我意,贼军大将被我所杀,你我领兵去追大军。”

顾黎知道和二人无法竞争,抱拳道:“属下在此看押俘虏,等候中军。”

刘循和费恭合兵一处,到前路绕过大火,催兵直追越rén dà军,他们都知道贼军今早仓皇撤退,刚才精锐折返左闾,大军必定去的不远,尾随追杀。袁林正领兵迤逦而行,忽然听得后军一阵sāo luàn,命人到后面查问,原来是逃回来的败军,听说左闾被官兵占领,桓轸也被吴军所杀,消息如风一般传开,军中顿时议论纷

纷,人人惊慌。

听到消息,袁林脸色微变,想不到桓轸竟然被斩,不过心中却反而放松下来,桓轸一死,等回到龙编,将一切责任推到他身上,倒也免费心思与桓轸争执,让士匡轻视。

心中思索着,袁林派人呵斥逃兵,稳住阵型,命副将加快速度撤回龙编。

命令才传下去,忽然听得身后马蹄声震,尘土飞扬,只见一座山坳之后,旌旗招展,一队兵马骤然杀至,看旗号,正是吴军阵营。

后军刚刚被逃兵扰乱,正自惊慌,频频后望,果然见到吴军杀来,没有人再敢抵抗,不等官兵冲到跟前,已经纷纷向前逃窜,拥挤不堪。

越军本就是临时组织,并未经过训练,乌合之众,危急之中,更是自乱阵脚,骑兵狂奔而至,还不等冲杀,便自相踩踏,倒地无数。看到身后的大军如同海浪一般簇拥而来,七倒八歪,所谓兵败如山倒,数万人混乱起来,又无大将指挥,场面早已无法控制,袁林便知道事不可为,惊呼一声,招呼副将

催兵往龙编逃走。

贼军前面死命奔逃,后面乱成一片,拥挤踩踏,根本没有人想着抵挡吴军,道路上拥挤不堪,前后无路,纷纷逃入群山之中去了。顾黎正俘虏了一千多人,随后又有两队兵马赶到,看起来有些面生,正是前日才赶来的援军,赶紧为他们指明方向,这两人听说贼军大乱溃逃,心中大喜,加紧催赶士兵

,生怕去的晚了,没有立功的机会。

中午时分,刘阐的中军随后赶到,各部兵马都急于立功,争先恐后,谁也不愿意留兵守城,刘阐无奈,又将本部兵马留下两千人,守住右陇和左闾,催督粮草辎重。一路上刘阐委屈不已,刘封却心中高兴,这些急于立功之人,显然并不服刘阐管束,只想着杀敌晋升之后,早日返回江东,他们不愿守城,正合心意,这一路上留下的守

军,都是刘阐的部下,反倒安全了许多。

顾黎早已命人扑灭大火,清楚路障,等中军赶到,上前请示:“刘将军,此处有俘虏一千余,该如何处置?”

“杀了,还是放了?”刘阐拿不定主意,看着刘封。刘封看这些贼军都穿着整齐的吴军铠甲,应该是士匡部下的精锐,可不能放走,言道:“越人连败,若是滥杀,只会坚其反心,抱有死志,不如先关押在左闾,再做打算。



刘阐对刘封现在是言听计从,有他跟在身边,感觉心里特别踏实,闻言一阵点头,马上派人将俘虏押送到左闾城去。大军整备,往前而行,半个时辰之后,流星探马飞报,刘循和费恭大败贼军,杀敌数千人,贼军溃散,沿途之上,还得了许多粮草辎重,距离龙编不到三十里,正在前面

等候将令。

刘阐闻报大喜,与刘封领兵向前,一个时辰之后,兵马会合,见道路旁摆了一排粮草车队,几乎没有破坏,装载整齐,不由疑惑。

见刘循二人前来,刘阐问道:“这些粮草似乎还在运送之中,莫非贼军被打怕了,故意送我粮草不成?”刘循失笑道:“这粮草是贼军运往左闾的,恰逢前军兵败,贼军逃窜,自相踩踏,无暇自顾,等我们追来时,押粮军也被败兵冲散,都一起逃走了,白白留下这许多粮草。



“哈哈哈,我正愁从何处催促粮草,不想这里就有许多,暂解燃眉之急!”刘阐眉开眼笑,还从未见过如此多的战利品,喜不自禁,下马亲自去检查粮草。

刘循对刘封言道:“贼军连败,损失两员大将,军心涣散,士气低落,退缩城中,何不趁胜追击,围攻龙编?不出三日,必擒士匡。”刘封略作思索,摇头道:“不可,贼军虽连败,然士匡还在城中,龙编乃是士燮老巢,越人齐聚于此,簇拥士家,若是围攻,其必定死战;而吴军诸将各怀心思,恐难全力

攻城,一旦受挫,对我大为不利。”

“这,这该如何是好?”

刘循一阵皱眉,他也知道军中情况,大家现在服从刘阐调度指挥,是因为知道他有办法对付贼军,能够挣取功劳,一旦出现伤亡,肯定都会退缩,不愿损耗自己的兵力。

刘封言道:“再向前一段路,离龙编二十里外便是刁晓,贼军败走,此处定然空虚,可先安营扎寨,再做打算。”刘循点头,赶紧去找刘阐回来传令,让费恭带三千兵为先锋开路,顾黎督运粮草,大军赶赴刁晓休息。

第884章 合纵连横

岭南之地,百越为众,群山阻隔,道路不通,直到赵佗治理南越,以诗书而化国俗,和辑百越,使蛮夷渐见礼化

百越之民不但彪悍勇猛,男女皆可为兵,而且能歌善舞,经过赵佗治理,诱导越人,赡养老弱,教民耕种,才算国富兵强,后赵佗归汉,岭南也成为九州之一。数百年之后,伏波将军马援南征,水陆并进,征服交趾,兴修水利,安抚民心,交州之地从此之后,平稳发展,直到中原大乱,士燮为交趾太守,保住此地安定,并未受

到战乱波及。

交趾远离中原,整体发展虽不如中原之盛,但平稳发展数百年,比南中、建宁等地,却要富庶许多,龙编作为士燮的老巢,更是城池高大,城内殿宇层叠,金碧辉煌。

城北有三层台阶的大殿,金栏玉砌,飞檐斗拱,十分巍峨,便是南越王赵佗所建的朝光殿,又经士燮重修,焕然如新。

士匡和一众文武都在朝光殿中,原本准备登基的庆典礼仪完成了一半,红绸彩布残缺挂在走廊之上,栏杆上的黄旗也插了一半,两相对比,反而显得有些萧索。

败兵回城,折损两员大将,吴军兵临城下,士匡面沉似水,听着袁林的回报,大骂桓轸不听劝阻,一意孤行,丢了左闾不说,还搭上了一条性命。

龙虎二将不在,士匡便觉得捉襟见肘,连个带兵之人都没有了,城中还有两万多百越百姓,都各自聚在一处,无人调度训练,这如何与吴军战斗?

“军师,为今之计,该如何是好?”二人相对而坐,士匡已经完全没有了主意。

“坚守城池!”袁林轻叹一声,言道,“龙编城池高大,粮草足备,将军可再选大将,集合城中之兵,只要坚守几日,孙权必有圣旨降下,那时候便可见机行事。”

“也只好如此了!”士匡沉沉点头,顿了一下又问道,“刘阐先暗中与我联络,想要举交州而归汉,如今却领吴军来攻,莫非其先前是试探与我不成?”“这倒未必!”袁林眉头微皱,思索道,“吕文先与刘阐去广郁会盟,策反南中夷人,二人平安而归,可见夷人已经答应起事,若刘阐真能重回益州,为何又杀死吕文?其中

必定有诈。”

士匡皱眉道:“军师为何认定吕文就是被刘阐害死?”袁林冷笑一声,言道:“吕文乃是交州刺史,刘阐奉孙权圣旨来交趾,二人互不相睦,回程之时,交趾已被我拿下,刘阐无处可归。除掉吕文,东吴眼下无人可用,交趾又

远隔千里之外,孙权自会让刘阐代替吕文,其便可领交州之兵,将来才好回归益州。”

士匡哼了一声:“真是好打算。”

“若是刘阐有意归汉,吕文也是必死无疑,”袁林目光深邃,冷笑道:“我们已经派人到江东散播流言,孙权多疑,必会再派人来接管交州,他刘阐的谋算,要落空了。”

士匡深吸一口气,看向屋外:“但愿孙权早早派人,最好两军各自争斗,才好坐收渔翁之利。”

袁林微微点头,又道:“即便如此,我们还需早做防备,万一情况有变,也好有个退身之处。”

“退?”士匡一怔,咬牙道:“事已至此,我们何处还有退路?”袁林言道:“凡事必须两手准备,才好临危不乱,将军就算不愿退,也不可孤军而战,就算度过今日之险,也要应对将来之事,昔日秦国合纵连横,方能一统天下,将军欲

成大事,还需结交外人呐!”

士匡低头沉默片刻,无声苦笑,摇头道:“可我在交趾之地,孤悬海外,东面茫茫大海,西面群山丛林,与何人合纵,又与何人连横?”“将军此言差矣!”袁林言道,“交州处岭南之地,有十万大山阻隔,水路纵横交错,沼泽遍布,中原之兵,难以常驻于此,如今三足鼎立,自顾不暇,定不会发重兵来攻,

交趾偏小,不可仰仗大国之威,却能借小国之势也!”

士匡思索一阵,还是不解其意,向袁林缓缓摇头,抱拳道:“恕我愚钝,还请军师明言。”

袁林问道:“将军可知日南郡之南的林邑国?”

“林邑国?”士匡一怔,旋即露出不屑之意,冷笑道,“区区一县之地,也敢妄称国主,真是不知深浅。”

中原黄巾之乱之时,朝廷早对交州等地失去了控制,日南郡象林县功曹之子,区连起兵杀死县令,占据日南郡南部五县,自称林邑国,自立为王。

士燮为交趾太守之后,治理交州,名望日重,区连还曾派人来交好,士燮之父士赐曾为日南太守,区连zào fǎn,士燮岂能不怒?直接轰走了使者。区连闻报,恼羞成怒,发兵攻打士的九真郡,最后因途中病故而撤兵,两家交恶,从此再无联络,听说区连无嗣,也不知道现在国君是谁,但士匡还是看不起那小小的

弹丸之地。袁林却道:“林邑国虽然仅有数十年,但却为占族人聚集之地,如今整个日南郡实则为他掌控,休养生息,颇有实力。将军欲成大事,为岭南之主,当容纳万族才是,先为

我所用,待将来徐图之,岂不更好?”

士匡被袁林点醒,不由抚掌笑道:“还是军师聪明,如此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

袁林微微点头,又道:“除此之外,还有一支奇兵,将军何不引为外援,若官兵这几日强行攻城,可叫他前来相助。”

“还有奇兵?”士匡一怔,瞪大了眼睛,茫然望着袁林,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可用之兵了。

袁林神秘一笑,缓缓道:“将军莫非忘了九真婆王了?”

“是她?”士匡闻言脸色一变,不可置信地看着袁林,“这等山贼,啸聚山林,不服王化,如何敢用?”袁林淡然一笑:“贼军势大,那九真婆王武艺高强,麾下贼人极多,结党剽掠,为患九真多年,只要许以重利,必定来助,叫他们对付吴军,一来拖延时日,二来可除此恶

霸,肃清九真贼患,岂不更好?”“妙,妙啊!”士匡一听,激动地站了起来,不断搓着手掌,欣然道,“就依军师之计,准备财物,马上派人去联络。”

第885章 城中消息

官兵在龙编二十里外扎下营寨,刘封亲自来到城下观看,果然龙编城作为士燮的老巢,城池高达,都是青石垒砌,巍峨庞大,强攻不易。

刘阐这几日信心爆棚,以为凭着刘封几人,破贼指日可待,几次都想强攻,都被刘循拦阻,军中人心不齐,真要到了生死关头,不一定所有人都听他的将令。费恭劝道:“今贼军虽败,龙编城中却还有数万人,而且城中粮草尚多,若围攻城池,贼军见无退路,必定死战。今兵至而不攻,贼军惶恐,还有越人进城相助,消耗粮草

,人心惶恐,迟早必定生乱。”

刘阐皱眉道:“但我军千里来征,粮草难继,又要从各郡县催粮,不好与之对峙。”这倒不是刘阐纵观大局,目光长远,而是前几日他派人前去催粮,但响应者寥寥,仅有一半的地区筹备粮草,正往谅山运送,让他倍感挫败,交州这些郡县太守,也太不

拿他当回事了。

刘封点头道:“刘将军之言,也有道理,士匡如今退缩孤城,我料他必定不会甘心,不知九真、日南两郡是否还有援军,需早做防备,断他后路,方才死心。”

刘循道:“士匡仗着人多势众罢了,只要能瓦解军心,也是不堪一击,若是贾林能探到有用消息,可从内而破之。”

刘阐问道:“贾林是何人?”

刘循答道:“是我派入城中的细作。”

刘阐撇嘴道:“何须如此麻烦?抓了那许多俘虏,等顾县令审问完毕,一切自然明了了。”

刘循也不好说贾林的任务,笑道:“细作刺探消息,正好可与俘虏印证,否则被他谎言所骗,岂不误了大事?”

正在此时,顾黎带了两人进来,禀告道:“将军,这二人原本是龙编守军,就是交趾本土之人,不得已而被士匡所用,如今诚心归降,可为向导。”

刘封看着二人身形矮小,眉眼粗重,额头微凸,眼窝鼻梁深陷,鼻头却是圆大,鼻翼宽阔,正是岭南人的模样,也正瞪大眼睛打量几人。

“属下拜见刘将军,请刘将军恕罪!”这二人认出了刘阐,急忙下跪行礼。

“都起来吧!”刘阐有些厌恶地看着两个背反之人,沉声道,“既然你二人诚心来降,城中之事,若是知道的,都尽数告知本将。”

“是!”那二人站起身来,躬身垂手,小心翼翼。费恭问了一些城内情况,与他们料想的倒也相差无几,龙编城内人数虽多,但都不是常备兵马,参差不齐,士匡带来精兵不过五千,这一次被桓轸带出城的,就有三千人

,可谓损失惨重。

至于为士匡出谋划策的人,这两人却不清楚,只看到有一位文士时常跟随士匡左右,是中原人的模样,来历也名姓都一无所知。

又问了一些城中粮草之事,他们还不如刘阐知道的多,便让二人在军中充当向导,完善交趾地图,听候调遣。

刘循皱眉道:“看来真是有人为士匡出谋划策,只是不知此人本事如何。”

“还算有些心机,”刘封微微点头,“他能让士匡起死回生,重拾威望,可见心机之深,只是经验略显不足,不够稳重,否则也就不会放弃左闾,狼狈回龙编了。”

“究竟是什么人帮助士匡,坏我大事,真是岂有此理。”刘阐一听便怒不可遏,要不是这个人的出现,他早已和士匡连同交趾一同归顺大汉了,哪里会有这些麻烦?

一天时间很快过去,夜幕降临,雾气升腾,远处高大的龙编城消失在视线之中,刁晓城城头上亮起了朦胧的火光,吴军也都安营扎寨完毕,各自休息。

岭南之地的房屋建筑,与南中颇为相似,大多都是两层为主,民房一楼蓄养牲畜,堆放杂物,县衙内则是一楼种花养草,二楼才为居住之所。

豆大的灯光跳动着,坐在房间内正翻阅一本书籍的刘封忽然抬起头来,就看到一个人影从栏杆处翻身而进,身形十分灵活。

笃——笃笃——笃笃笃!

轻巧而又带着节奏的敲门声响起,刘封便知道来人是谁,轻咳一声,那人便推门而入。

来人身穿黑衣劲装,箭袖短襟,灯笼裤缠绕绑腿,一掌宽的腰带垂落膝间,皂鞋薄底,步伐轻灵,正是前几日去龙编打探消息的贾林。

“殿下,有消息了!”贾林探出头左右查看,才将房门轻轻关上。

“坐吧!”刘封点点头,示意贾林坐在对面,为他倒上一杯茶,“情况如何?”贾林心中感动不已,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刘封如此对他,但每一次都心情激动,江湖游侠,草莽之人,就是普通百姓,都对他们嗤之以鼻,更不要说那些士子官吏,但

刘封偏偏一视同仁,甚至没有外人的时候,还会平起平坐。

只凭这一点,贾林就觉得此生死心塌地跟着刘封,也足够了,若是换了别人,只会那他们当下人、护卫使唤而已,更不要说对面而坐,还亲自倒茶。接过茶杯,贾林的手微微发抖,却不敢喝一口,答道:“已经查探清楚了,士匡所拜军师名叫袁林,乃是袁徽之子,听说正是陈郡袁家的人,当年中原战乱,避luàn jiāo趾,投

靠士燮而来。”“哦?竟是袁家的后人?”刘封倒有些意外,想起袁术和袁绍二人的下场,不禁暗自摇头,兄弟二人身世显赫,追随者极多,却终究未能成事,还导致袁家衰败,不想这偏

远之地,还有袁家的人。“不错,”贾林点头道,“袁徽并未出仕,去年病逝家中,袁林不知为何辅佐士匡,编造消息,士匡对其言听计从,昨日出城一趟,今早又败回城中,龙编城现在人心惶惶。



这些都在他的意料之中,刘封微微点头,问道:“你方才说袁林编造消息,这话从何说起?”“正如殿下所料,那士业的身份是假的,根本就不是士徽之子!”贾林眼中露出敬佩之色,冷笑道,“士业其实就是士匡之子,为一名小妾所生,而且那小妾,似乎原本还是士壹的侍婢。”

第886章 名士之后

贾林带回来的消息,让刘封吃了一惊,士壹可是士匡之父,士匡与士壹的侍婢产子,这就有些不合伦理了,虽然侍婢并没有什么身份,但终究是见不得光的事情。

摸摸下巴,刘封问道:“这些消息,你从何得知?”

贾林却道:“殿下可知名士刘熙?”

刘封不知道他为何有此一问,想了一阵,不知道历史上有这个人物,便摇了摇头。

“刘公乃是北海人,精通经学、训诂,嘿嘿,当然这些属下也不懂,”说到这里,贾林自嘲一笑,“建安中因中原dong luàn而避地交州,听说士燮也曾向他求学。”

汉末时期大儒其实也有不少,只是正逢乱世,该当谋士、武将出头,这些人在文武的光环下更被埋没,刘封所知者也就马融、蔡邕、荀爽寥寥几人而已。

见贾林说起刘熙,听起来年龄还不小,至少也有七八十了,不由疑惑:“莫非此人还能出手帮你不成?”

如果刘熙比士燮的年龄还大,又能出手帮贾林,那必定是老成精的人物,一般都是养生有术,经历了许多怪事之后,刘封对于练气士可是特别敏感。“这倒不是,”贾林摇头一笑,知道刘封有了误会,忙解释道,“刘公当年在交州,培养弟子无数,东吴的程秉、薛综皆从其学问,属下要说的这个人,也正是刘公之后,名

叫刘慈。”

刘封问道:“你进城才不过两日,如何能与他相识?”贾林答道:“刘慈虽也是名士之后,却是弃文学武,听说当年伏波将军马援南征,留下兵法八篇,传于副将,以备后患。辗转数百年,兵书被越人所得,后来献于刘熙,刘公晚年得子,对刘慈十分疼爱,传授兵法文学,任其自学,但刘慈却性情豪爽,见交州越人好斗,贼患不断,便喜欢行侠仗义,在绿林中颇有名号,与我们安插在交州的

暗卫关系甚密。”

“哦,原来是一位少年豪侠,”刘封不由来了兴趣,“刘慈若是又学兵法,岂不是文武俱全,与费恭倒是有些相似。”“嗯,倒也差不多!”贾林挠挠头,笑道,“刘慈受其父影响,一直心存汉室,这几年听说汉室逐渐振兴,颇有进入中原之意,只是一直没有进身之途,殿下不妨将其招致麾

下,留察待用。”

刘封微微点头,言道:“如此说来,这些消息,都是刘熙与暗卫共同探知的?”“正是!”贾林言道:“但更多还是刘慈所知,士匡先前引狼入室,导致士家败落,如今又弄虚作假,诓弄世人,刘慈尽知其事,气愤不过,却又无能为力,想要集结绿林中

人拆穿此事,暗卫因此才知。”

“很好!”刘封满意地点点头,笑道,“既然如此,城中之事,便不用我们担忧了,你再去城中,帮助刘慈做成此事,再带他来见我。”

“遵命!”贾林闻言大喜,欣然领命而去。

虽然初来交州,但他与刘慈却一见如故,贾林佩服刘慈的气度,刘慈却喜欢贾林的豪爽果决,如果能让刘慈完成心愿,进入大汉阵营,真是两全其美的好事。贾林走后,刘封心中感慨不已,在他印象之中,交州远离中原,与世隔绝,必定是个荒蛮之地,甚至没有什么文明,却不想种种原因之下,竟然卧虎藏龙,士燮虽死,但

带来的诸多影响依然存在。

如果刘慈能够顺利揭穿士匡的阴谋,龙编城必定一片混乱,那时候便不战而胜,平定交趾之后,北面临近荆州南郡的郁林、苍梧和南海三郡便不难对付了。

残局就不用他来收拾了,按照眼下的局势,不用半月便可离开交州,早日返回长安,就算如此,只怕也无法在过年时节赶回去。

朝堂之事他大可不必操心,甚至登基大典的准备这些都与他无关,但刘谌登基,他身为摄政王,却不能不在,若是在外面耽搁太久,势必会影响进程。

正想着该让谁来处理交州的残局,楼梯上又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刘封抬头看去,从窗口走过来的正是刘循和刘阐兄弟。

“将军,大事不好了!”刘循看到房门没有关,进屋之后,一脸凝重。

刘封问道:“何事?”

“孙权发来圣旨了……”刘阐咽了口唾沫,从怀中拿出一张锦绣帛书,上面绣着金龙,“孙权叫我回建邺复命,封吕岱为镇南大将军,即将赶赴南海郡。”

“哦?”刘封眉毛一挑,拿过圣旨扫了一眼,倒也没有几句话,让刘阐与吕岱交接军令,返回江东听令。

“以我之见,吕文之死,想必是孙权起疑了,”刘循皱着眉头,沉吟道,“若是吕岱来交州,恐怕不好对付!”

“是啊,这该如何是好?”刘阐眼巴巴看着刘封。

刘封闭目略作思索,反而笑了起来,言道:“孙权已经对交州失去掌控,却偏偏还要再派吕岱来,非为收复交州,而是意欲破坏这平静之所。”

“将军这是何意?”刘循更加不解。“坐吧,稍安勿躁!”刘封淡然一笑,“若是孙权派其他将领还则罢了,偏偏派了被士匡和越人痛恨的吕岱,岂不是逼越人zào fǎn?这分明就不是为了平叛,而是要激起叛乱。



刘循脸色一变,咬牙道:“好歹毒的计划,如此说来,孙权是要彻底将交州搅乱,放弃这一州之地了?”“不错!”刘封微微点头,叹道,“交州远离中原,自从士燮为交趾太守之后,便民心安乐,教化越人,未受战火,百越之众才无不感激,而孙权也有借士燮之力防备南中之意。如今交州远离江东,被豫章、庐陵二郡隔离,早已人心不附,士燮又亡故,交州对于江东,便是鸡肋一般,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索性不如将其毁之,这倒也符合孙

权的性情。”

刘阐急道:“吕岱想必不日就到南海,该早做准备才是!”刘封笑道:“我正要等他吕岱上任,北面之事暂且不去管它,先平定交趾,对付吕岱,便易如反掌。”

第887章 南郡出兵

刘循见刘封对吕岱竟然不以为意,倒有些意外,问道:“眼下龙编还有贼军数万,急切难破,若吕岱再领兵来,断绝粮草,腹背受敌,岂不走投无路?”

刘封言道:“你们尽管放心,我已有消息,龙编城不日即破,吕岱若敢再来交州,是自取其祸也!”

刘循问道:“如今兵在城外尚远,不如先至城下,震慑贼军,士匡已无大将领兵,正好瓦解其军心。”“倒也有理!”刘封点头道,“士匡如今自顾不暇,城中虽有粮草储备,却还有越人不断进城,消耗日重,且三面攻之,留南门大路,看士匡是否还有援军,或待其逃走,出

城之后,可轻易而破。”

刘循言道:“此计甚好,明日围城,趁着消息还未传到各县,再去催督粮草,以备后用。”

三人计议一阵,嘱咐刘阐先将孙权的圣旨压下,对诸将只说孙权派人来勉励众将,叫他们听候刘阐调遣,齐心平贼,自会论功行赏。

第二日,吴兵来至龙编城外,三面合围,旌旗招展,连营数十里,龙编城中一片慌乱,城上守军密密麻麻,人头攒动,但官兵却只是安营扎寨,不见来攻城,两下对峙。袁林在城中闻报,到城上巡视,也不明其意,本想派兵出城袭扰官兵后方,抄劫粮草,手下又没有可用之人,而且官兵防守严密,只好劝士匡耐心等候援军到来,里应外

合与官兵决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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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编城外剑拔弩张,荆州南郡各城,也正暗中调动兵力,从长沙、武陵、桂阳各抽调五千精兵,连夜兼程赶到零陵集合。

杨仪得到刘封的消息之后,马上向各处调兵,同时往襄阳报信,请关平派遣一员大将来领兵,准备进入交州。

南郡四城这几年未经战火,稳定发展,民心稳定,加之免税之期刚过,粮草充沛,新兵也正好训练完毕,唯独缺少的就是领兵大将。

恰逢寇威回长沙省亲,关平便让寇威赶往零陵,领兵取交州,与进入交州的刘封会合,并派贺冲为副将,挑选南郡武将取交州。

寇威自从拜关羽为师之后,和刘封几乎未曾见面,此次听说刘封又神不知鬼不觉地去了交州,马上领命,带兵赶奔交州。

交州和荆州看似相隔不远,但中间山陵丘壑,沼泽水路纵横,若是不熟悉路途的,很容易迷失在群山之中,所幸这几年商路开通,两地商队经常来往,道路通畅了许多。

兵马兼程,不一日来到始安县内,此处是零陵、郁林和苍梧三郡交界之处,湘水至此会合,又分为潭水和漓水,潭水向西南进入郁林郡,漓水则向东南进入苍梧郡。

出兵之时,寇威与杨仪商议,先从潭水取郁林郡,如此则可打通南郡与益州的通路,将整个南中东南面连成一片,就算交趾兵马遇阻,刘封也有退路。

从零陵进入郁林,有一道险关叫做鹿头关,位于两郡边界上,吴军派了重兵把守,就是过往的商队,也会严加排查,更不要说现在这等紧要时候了。

传令兵马休息,养精蓄锐,寇威召集诸将,言道:“据殿下所传消息来看,郁林郡精锐至少有一半调往交趾,只要拿下鹿头关,便可长驱直入,直逼布山城。”

零陵都尉葛政言道:“从鹿头关到郁林郡治所布山城,相隔三县,百余里,若要让布山城毫无防备,必须一气呵成,恐怕有些难了。”寇威这几年跟随关羽历练,已经十分沉稳,脸上长着浓密的络腮胡须,眼角的刀疤隐没在胡须之中,更显得威风,闻言略作沉吟,笑道:“不就是区区几座小县城?我军中

有精骑五千,一日百里,这有何难?”贺冲被寇威的豪气感染,抱拳道:“寇将军放心,我们先夺了鹿头关,可暂时分兵,一路去取定周城,打通南中通路,另一路直逼布山,可再向南中请求援军,如此一来,

郁林郡尽归我手了。”葛政也是有血性的武将,当年他也曾跟随刘封南征南中,知道寇威的本事,而贺冲听说是魏将张辽的家将,本事了得,见二人毫无所惧,也大笑道:“哈哈哈,既然二位将

军如此自信,末将也甘当效力,杀退吴军!”

三人又简短商议行军之事,各去休息,从明天开始将是一连串的恶战,养足精神最为重要。

晨雾蔼蔼,汉军在始安顺着潭水进发,到了天明时分,正好赶到鹿头关前,只见关头左右高山层叠,怪石嶙峋,城关建在中间夹着的山沟之上,地势险要。

此时天色大亮,关上守军正昏昏欲睡,忽然看到关外来了密密麻麻许多人影,顿时一个激灵,呼喊大叫,有人擂动战鼓,钟声急促,响彻山谷,惊起飞鸟无数。看到剑拔弩张的吴军,寇威打马上前,手中倒提着一把去年才新制的大刀,这是关羽见他武艺初成,叫他自制的兵器,重五十余斤,刀刃刀柄上刻画银凤九条,取名九凤

朝阳刀,与关羽的青龙偃月刀遥相呼应。

正在关下观察,忽然见关门缓缓震动,寇威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对身后的贺冲二人言道:“我正愁敌将不敢出城,他竟自己前来送死,破关就在眼前。”贺冲也是用刀的,他的刀法得自张辽指点,更是当年张辽威震逍遥津之时,率领的八百死士之一,以八百人力敌孙权十万大军,他与三十名兄弟在吴军撤退的时候差点将

孙权活捉,只可惜功亏一篑,东吴也有死士,以命相搏,硬生生挡住了他们。其后共活下来的一百多人有一半残疾,贺冲侥幸没有重伤,成为张辽的亲信,指点他们刀法,这几年潜心修炼,他对自己的武艺也颇为自信,上前言道:“将军,不如这第

一战让我来吧!”寇威摇头道:“非是我和你抢夺功劳,而是稍后还要冲关,待我斩了敌将,便一口气冲进关去。贺将军预备马队,随我往关内冲,葛将军步兵紧随其后,趁敌军慌乱之际,抢下鹿头关。”

第888章 一马当先

贺冲知道寇威这是想带头冒险,为军之将,若能披坚执锐,身先士卒,必定能够激发三军士气,当年张辽领兵,莫不如此。每想起当年那一战,贺冲就浑身血脉贲张,现在又要来一次冒险,顿时面现激动之色,双目放光,抱拳大声道:“将军小心,末将自当全力以赴,冲阵杀敌,我最擅长了。



刚刚商议完毕,就见关门已经打开,鼓炮齐鸣,一队人马涌出,步兵分列左右,随后三百骑兵轰然而出,站立关下,一名武将催马呼啸来至阵前,倒也颇有威势。

来将腰身粗壮,但身形矮小,黝黑的睑膛,凶眉恶目,脸上长满了疙瘩,下颌微有黑须,岁数在三十上下,也撇嘴打量着寇威等人。

那人将手中大枪一摆,大喝道:“来将通名!”

寇威打马上前:“长沙寇威,讨逆平贼,还不下马投降?”

“哈哈哈!”那人见寇威不过无名之辈,纵声大笑,“无名之辈,也敢来攻我郁林,先过我这一关再说。”

寇威微哼一声,也不问那人的名姓,催马直杀过去,大刀斜举,正是关羽当年最典型的刀势,力劈华山。

“擂鼓!”贺冲向身后的几名士兵摆手,顿时鼓声隆隆,杀气腾腾。

寇威胯下一匹黑马,黑得皮毛发亮,也是西凉良驹,奔腾如龙,转眼即到,大刀在第一抹晨光下寒光闪烁,摄人心神。

那人才催马跑了几步,寇威已经到了近前,冲到当场,挟裹着一股狂风,急忙举枪向前刺去:“找死!”

两马对冲,速度极快,而且冲击力也不小,那人看到寇威胸前空门大露,摔杆就是一枪,刺向了寇威的胸口。

寇威这是出师之后第一次挂帅领兵,自然踌躇满志,意气奋发,走马上阵,劲头十足,丝毫不留余力,上来便是关羽的成名绝招。

吴将手中枪还未递过来,寇威的大刀却已经斜劈而下,发出呜的沉重风声,令人心悸。

“啊?你——”吴将大吃一惊,想不到那看似斜后笨拙的一刀,出手却如此之快,瞪大了眼睛,瞳孔里尽是惊慌之色,还不等收枪,刀刃已经到了脸颊近前,狂风带着冰寒的杀气,脖子

里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噗!

一声轻响,吴将从右肩到左腹,被寇威一刀斜斜斩为两半,鲜血喷洒,内脏飞舞,惨不忍睹,血腥气和恶臭在晨风中弥漫开来。

“杀啊!”

寇威一刀斩了吴将,神色不动,似乎这一切都在意料之中,马势不但没有停歇,反而轻磕马腹,直奔关门口。吴军还在目瞪口呆之中,鹿头关作为进出交州和荆州的门户,又是两国交界之地,这里的守将自然也不是普通人,这可是交州军中数一数二的高手,当年吕岱亲自任用的

大将,竟然被人砍瓜切菜一般给斩首了?

轰隆隆——

守军们还在呆愣之中,寇威已经一人一马冲入关门口,大刀舞动,两旁惊慌的弓箭手被他放倒一大片,后面的骑兵更是乱作一团。

等守军想要集合的时候,寇威已经冲入关内,贺冲也领兵随后杀到,一把刀舞动得如同车轮一般,虎虎生风,硬生生冲开还在混乱之中的吴军骑兵,也进入关内。

转眼之间,形势陡变,守军根本没有反应时间,就被夺了关门,随后蜀军一拥而上,关头上的吴军早已心慌,知道大势已去,各自逃命。寇威从关门北侧而入,冲入关门南侧,看到吴军抱头鼠窜,纷纷向南而去,对随后赶来的贺冲言道:“吴军败走,必定逃去石塘,距此不过十余里,可尾随追杀,若是守将

敢开城放逃兵进城,正好一鼓作气杀进去。”

贺冲听得眼角一阵狂跳,心中暗道寇威这是突然袭击杀上瘾了,还妄想再拿一城,不过他现在也觉得意犹未尽,趁着吴军不备攻城倒也不错。

二人商议一番,带领骑兵沿途追杀溃逃的吴军,边杀边驱赶,浩浩荡荡往石塘县而去。

葛政最后进入关内,才将吴军杀散,正抓捕吴军,准备招降俘虏,忽然士兵报告,骑兵又杀出城去了,不禁愕然。

不过先前三人商议也是要尽快杀到布山,骑兵先走,步兵也要紧随其后,留下两名校尉带一些兵丁办理善后,葛政也带兵马不停蹄向南而进。

吴军败兵被尾随追杀,三三两两簇拥一起,奋力奔跑,来至石塘北门外,城上的守军早已发现,看到乱糟糟无数人影前来,纷纷戒备。

先到城下的吴军急得直跺脚,喘着粗气大喊:“弟兄们,快开城!我们是鹿头关守军,被蜀军偷袭了。”

守城将士一看,果然是鹿头关的士兵,鹿头关的粮草都是由石塘县供给,这些守将大多都去过鹿头关,一来二去,大家也都相熟,基本都是熟面孔了。

吊桥降下,城门打开,吴军纷纷涌向城门,守将见逃兵接连不断,个个都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同情不已,大家都是当兵的,自然心有戚戚。

败兵刚来了一半,忽然看到后面还有骑马的飞奔而来,本以为是骑兵,等到了近前,才看清铠甲竟不是吴军骑兵装扮。

正要开口喝问,寇威已经一马当先,飞奔向城门,战马嘶鸣,四蹄翻飞,如同神龙出水,跃上了吊桥。

轰隆一声,桥面震颤着,扬起一大片灰尘,吴军有一半被挤落河水之中,守将还未反应过来,寇威再一次和东吴逃兵一起,冲进了城门之中。

城门口的守军发现不对劲,纷纷上前阻拦,但哪里是寇威的对手,大刀左右挥舞,杀得吴军人仰马翻,根本抵挡不住,纷纷败逃。刚才开城的那名吴将吓得脸色煞白,直到听到内城城墙角下传来惨叫声,才回过神来,忙催促身边士兵:“快快快,快向王司马禀告,就说鹿头关被偷袭,败阵的士兵逃进了城内,还混进了蜀军一员大将,快来斩将立功。”

第890章 宁死不屈

听说是汉军到来,城中百姓又怕又喜,汉军治理南中之事,他们已经听说了许久,不仅免三年赋税不说,还有人教耕种,更有官兵帮忙,人人羡慕。

现在听说汉军到来,百姓们有害怕也有期待,刚才骑兵入城,气势汹汹,确实惊吓了许多人,在随后的差役们安抚之下,百姓们将信将疑,等着随后的消息。两个时辰之后,城外人声嘈杂,有大胆的百姓出门偷看,发现又有许多兵马进入城中,听说军营中人满为患,城外也在安营扎寨,处处都是营房,县衙的府库打开,粮草

一车一车运往城外。

看到这一切,百姓们终于确定,来的就是汉军,只是初来的骑兵有些嚣张,后面的士兵入城,却与百姓秋毫无犯,桂林城一下子热闹起来,却并未听说有bào luàn之事。忐忑不安地过了一晚上,第二天一早,便见那些官兵已经整装待发,在晨雾中离开了桂林城,城中只留下部分巡逻的士兵,望着城外被踩踏的草地和留下的零碎垃圾,百

姓们怅然若失。

桂林县距离布山城有六、七十里地,寇威命令士兵三更早饭,五更出发,杀奔布山城而来,这一次葛政带领的步兵倒是一并而行,并没有落下多少。

吴军败兵一路逃散,就算追击再快,肯定也有逃到布山的,更何况昨夜兵马进城,桂林也必定走漏消息,布山是郁林郡的郡城,必定防守严密,不是轻易能得。寇威已经做好了强攻的准备,等兵马养精蓄锐,此时郁林郡大部分主力调往交趾,就算有守军,数量应该也不算多,他此次领精兵两万,就为夺取两郡,对郁林更是志在

必得。郁林太守王寿此时正红着双眼站在城头之上,迎着夜风站得双腿发麻,昨夜半夜还在沉睡之中,就被亲兵急匆匆叫醒,有败兵报来消息,汉军连取三城,已经进入桂林城

中。

王寿从睡梦中被叫醒,恼怒不已,桂林距离南中和荆州都在百里之外,之间还有数城相隔,汉军怎能说到就到?

就在他斥责亲兵之际,又有桂林跑来的差役报信,汉军已经进城了,王寿才大惊失色,这次前来报信的,可是他小妾的表兄,在桂林县衙当差,绝不会骗他。先后两道消息送到,王寿如坠冰窟,先前吕文调兵,就叫他注意北面的荆州,本以为鹿头关易守难攻,一旦发现汉军,定有消息送来,谁知道消息送来的时候,汉军已经

到了桂林。从桂林到布山,不过半日路程,敌军就在眼前,而城中大部分兵力已经前往交趾助战,为了多立功劳,两名都尉都被他派了出去,城中仅有一名小校和五千守军,却不知

汉军究竟有多少兵马。

后半夜整个布山城人心惶惶,士兵们更是手忙脚乱,王寿叫他们准备灰瓶、火油、滚木、雷石,紧闭城门,拉起吊桥,全城戒备,等着汉军前来。

东方渐渐发亮,雾气氤氲,远处的景物若隐若现,忽然看到一团团黑影从雾气中涌现出来,仿佛走出地狱的恶魔,清一色的黑色铠甲,整齐划一,静默无声。

王寿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抬起僵硬的手臂,厉喝道:“擂鼓,戒备!”

咚咚咚——布山城上鼓声大作,号角连鸣,所有的士兵都打起了精神,紧张地望着北面汉军来的方向,虽然他们是一郡之兵,但交州战乱极少,基本都未曾经受过战火,看到迫进的

敌军,有的人已经紧张地手心出汗。

铿锵之声不绝于耳,一队骑兵骤然而至,到了一箭之地以外,旌旗在晨风中飘展,随后到来的步兵也列开阵势,三军阵容肃整,冷漠的杀气让城上的守军心头倍感压抑。

震天的鼓声此时反倒显得有些单调无助,响了一阵之后,声音渐弱,鼓手最终在城外汉军的注目之下停了手,悻悻而退。

王寿大怒,正准备责问,却见一员大将拍马上前,倒提一柄大刀,神色冷漠,气势非凡,竟不顾城头上蓄势待发的弓箭手,往城门口走来。

哒哒——哒哒哒——

马蹄踩在青石板铺成的城门道上,马蹄铁和石板撞击着,发出清脆铿锵的声音,似乎敲在守军的心头之上,所有人都紧张起来。

那武将轻挽丝缰,坐骑站在护城河边,昂首嘶鸣,刨蹄摆鬃,打了几个响鼻,如此高大神俊的坐骑,莫说是整个交州,就是江东之地,恐怕也极为罕见。

马上之人斜睥着城上的守军,沉喝道:“城上守将何人,速来答话!”

王寿左右看看,硬着头皮来到垛口前,布山作为郡治,城池修建得倒也高大,越rén dà多身形矮小,王寿站在垛口,只露出一半脑袋来。

“咳咳,快抬席投{石头}过来呀!”扒着城墙向下看,王寿自觉有**份,命人搬来两块大石。站在石块之上,王寿才与城墙一般高,有了一种俯视汉军的优越感,才觉得底气稍足,微微整理衣冠,带着岭南强调大声道:“鹅便系郁林郡守,尔等兵犯我境,系何意呀

?”

“哈哈哈,某为汉将,九州之地,莫不为汉家之土,今日来收回失地,何来犯境之说?”城下武将仰头大笑,冷眼看着王寿,手指大军:“某有精兵两万,你若是识时务,早早开城投降,不仅免去一死,还能保住一官半爵,若是负隅顽抗,杀入城中,定拿你项

上人头祭旗!”王寿一听,勃然大怒,他好歹也是郁林郡的名士,焉能被人当众如此折辱,干瘦的手指指着城下敌将,厉声道:“真系好大的口气,今日肿{纵}有一屎{死},也绝不废

{会}开城啦!”

那人沉声道:“冥顽不化,降是不降?”

“投降系不格能投降滴,介辈己都不格能投降啦!”王寿嘴里念叨着,冲着城下武将怒喝道,“侬不要小看鹅郁林郡的士兵,有本系你来攻城呀!”

说完话,马上对身边的士兵大喝道:“晃箭晃箭{放箭},给我泄他,泄洗{射死}他!”

嗖嗖嗖——弓箭手早已在城头蓄势待发,听到命令,箭如雨下,却见那武将轻磕马腹,战马陡然转身,狂奔而去,箭矢扑簌簌全部落在了空处。

第891章 无力还手

寇威带马回到本阵,见这个说话怪腔怪调的家伙不肯投降,甚是恼怒,布山城为郡治,城池高大,还有护城河,但比起中原的那些都城,可就差远了。

“葛将军,该你了!”寇威咬着牙,对一旁的葛政吩咐道,“先命弓箭手压制,架起投石车和井阑,看他能支撑多久。”

葛政这两天奔波百余里,都是跟在骑兵屁股后面吃灰,早就憋了一股气,那些步兵也同样如此,听到将令传下,一个个干劲十足。

城上守军准备大半夜,心惊胆战,内城之中冒起阵阵青烟,滚油也已经开始烧了,灰瓶、石块更是堆砌在剁墙之下,瞪大眼睛看着汉军在城外忙碌。

半个时辰之后,不见敌军攻城,却推出来七八个木头组装的怪物,有的如同越人住的简陋木楼一般。

轰隆隆——随着一阵嘎吱声,那些木制器械在士兵们的推动下来到护城河附近,在弓箭手射程之外停下,紧接着就看到从远处搬运的脑袋大小的石头堆成小堆,一捆捆箭矢摆列其后



守军远处边境,何曾见过这些改造后的投石车和井阑,尤其是三层高的井阑架设起来,比城墙还高出一截,弓箭手站上去,城内布置一目了然。王寿愕然看着比他还要高的士兵弯弓搭箭,顿觉得一阵毛骨悚然,抱头躲进了城楼之中,城上的守军也一阵骚动,虽然井阑不多,弓箭手也只有几十人,但这样被人用箭

瞄着,特别不是滋味。

有人承受不住压力,忍不住放箭,但箭矢还未到井阑跟前,便无力坠落,根本没有任何威胁,所有人的脸色都很难看。

就在此时,城外大营中也鼓声响起,随着士兵们一声呐喊,井阑上弓箭手弯弓搭箭,弓如满月,箭如飞蝗,扑簌簌从天而降。

漫天的箭雨覆盖了整个北面的城墙,守军看到箭矢当头落下,一个个大惊失色,纷纷低头躲避,跑得慢的被流矢射中,或伤或残,惨叫声响成一片。

嘎吱吱——

与此同时,投石车也开始发动,经过改造的投石车比原先威力更大,不仅加大了射程,还能同时发射三块巨石,大石装载在网兜之中,随着长臂翻转,被远远抛上天空。无数大石在空中发出呜呜的声音,劈头盖脸砸下来,有许多甚至越过城墙,抛到城内,砸漏了房顶,甚至有一口烧油大锅正好被砸中,油水飞溅,士兵们惨叫着四散奔逃



笃噜噜——

一根劲弩从井阑上投射过来,正好扎在了城楼的柱子上,没入两寸之多,王寿看得目瞪口呆,伸手偷偷摸了摸兀自抖动的箭杆,脸色发白。这支弩箭足有一指粗细,箭杆前半部分包裹铁皮,十分坚硬,这可不是那些弓箭手射来的,而是那木制高台上的一排机关发射,来势如飞,他刚才亲眼看到两个人被贯胸

而死。城头上乱石飞舞,箭如雨下,虽然不算密集,但城上的守军却不敢抬头,躲在剁墙之后,饶是如此,侥幸躲过了弓箭,还有从天而降的石块,那被砸中一下,可是九死一

生。

砰——咔嚓嚓——

就在王寿蜷缩在城楼角落胆战心惊观战的时候,几块石头落到了房顶之上,有一块砸破了窗棂,滚进房间里,碎成数块。

“哎呀——”

王寿惊得跳了起来,连连跺脚,惊慌不已,对外面的守军大喝道:“投降,快投降,举白旗,白旗!”

外面的守军早就痛苦不堪,这样的阵势,还何谈打仗?只能算被动挨打,长此下去,就算汉军不攻城,士兵们恐怕也要崩溃哗变了。

猛然听到王寿的叫声,那将领终于松了一口气,跌跌撞撞跑到垛口之下,蹲伏在地上,左右看看,却是没有白旗可举,头顶箭矢嗖嗖飞过,也不敢起身,急得满头大汗。

百忙之中忽然灵机一动,干脆将内部的汗衫撕下来半片,抽过一根长枪绑在上面,顺着垛口举起来,用力晃动起来。

他这个举动,旁边的士兵看得真切,纷纷效仿,个个都撕下衣襟裤腿,绑在兵器上伸出墙头晃动,口中大喊:“投降!”

寇威正在马上督战,忽然看到城墙上伸出一片白布摇晃,很快就看到其他垛口也是如此,甚至还有黑布灰布,形状不一,丝丝缕缕,不断摇晃着。

“鸣金!”寇威眉头一皱,传令暂时停止攻击。

随着一阵清脆的鸣金之声,葛政也擦着汗快步走过来,叹道:“将军,你看我这投石车的准度还未调整好,守军便投降了,咳!”“哈哈,投降总归是好事,免得兄弟们伤亡!”寇威却是哈哈一笑,他虽然昨日奋勇冲杀,但从行伍中成长起来的人,还是知道当兵的艰辛,一将功成万骨枯,不知道有多

少普通士兵在征战中默默死去,无人过问。

未过多久,城头上的士兵小心翼翼探出头来,有人已经主动放下吊桥,城门缓缓打开,当先跌跌撞撞走出来的,正是衣冠不整的太守王寿。

此时的王寿一脸尴尬,低着头不敢看打马走上桥头的寇威,刚才还在城头上信誓旦旦不肯投降,还没撑过一刻钟的功夫,就被打得屁滚尿流,主动开城。

其实在此之前,他已经派人向苍梧郡求援了,本以为至少能坚守一天,那时候援军到来,内外夹击,一定能击败汉军,谁想到他们如此攻城,这仗根本就没法打。

“你便是郁林太守?”寇威冷然看着刚才在城上挥舞手臂、正义凛然的王寿,此时却颇觉得有些好笑。

这人留着两撇细长的胡须,左颊上一颗黑痣,颧骨隆起,一嘴黄牙,身材矮小,微微佝偻着身躯,缩着肩膀站着,反倒给人一种委屈巴巴的感觉。

王寿抬头看了一眼寇威,又低下头,耸耸肩:“下官就系郁林太守王秀啦!”

“王秀?”寇威一皱眉,言道,“马上进城,晓瑜各县,郁林已经归我大汉,降者无罪!”

“遵命!”王寿抱拳领命,犹豫了一下,壮胆言道,“脏尊{将军},下官名叫王袖,藏袖{长寿}的袖,不系优秀的秀的啦!”

“脏军?”寇威听得眼角一阵跳动,在马上微哼一声,也不和他辩论,打马进城去了。

第892章 援军到来

龙编,随着官兵来到城外,前来投靠士匡的越人逐渐减少,大多数都在周围各县聚集观望,毕竟士家威望虽高,也不至于让他们拼上性命。

看到官兵三面围城,听说龙骧、虎威两员大将一俘一死,越人心中更是没底,想起数年前吕岱的讨伐,犹自心有余悸。

两日之后,忽然一道消息在越人群众传播开来,如同一股海风席卷而来,草木皆动,一片嘈杂,人人都面带吃惊之色。

“听说九真婆王响应南越王的号召,出动了,这下吴军要退了。”

“那九真婆王可厉害了,骑象作战,谁敢和她动手?”

“嘿嘿,听说那九真婆王不但身形高大,而且胸长达三尺,作战时将胸绑在背上,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哈哈哈,当然是真了,那九真婆王可是母夜叉再世,你以为是凡人呐?”

“切,说得好像你见过似的!”

“我当然……没见过了,不过九真郡人人都这么说,料想不假。”

“无论如何,九真婆王兄妹二人,可是交州一等一的高手,有他相助,士将军必定能赢。”

……

一连两日,兵马各自相持,城内城外两下观望,却是相安无事,这一日一大早,有探马匆匆来至中军大帐,向刘阐禀告军情。

刘阐闻报,脸色微变,急忙派人将刘封、费恭和刘循先叫来,让那人将探听到的消息又仔细说了一遍,才问道:“这该如何是好?”

刘封看刘阐的脸色有些不对劲,皱眉问道:“你所说的这个‘九真婆王’,当真厉害?”“此事整个交州人人尽知!”刘阐点点头,郑重说道,“九真婆王名叫赵妪,传言其身长九尺,力大无比,和兄长赵国达相依为命,兄嫂三人,势力极大,官兵不敢招惹,都

说‘横戈挡虎易,对面婆王难’,故而才有了九真婆王这个称呼。”

“横戈当虎易,对面婆王难?”刘封摸着下巴,笑道,“都说女人是老虎,看来这赵妪比老虎更可怕。”

刘阐点头道:“赵妪不但武艺高强,就是她乘坐的大象,也难以对付,根本没法打。”

费恭看了一眼刘封,言道:“昔年燕王南征蛮王孟获,曾用火计打破木鹿大王的象兵,不置可否对付赵妪?”“恐怕不行!”刘封却第一个摇头,“木鹿大王指挥的乃是象群,一旦躁动,便会让所有大象受惊,故而能成,而赵妪只乘一象,必定久经训练,与主人心意相通,这些惊吓

,对其威胁不大。”

刘循却忽然笑道:“将军一言,倒是提醒了我,那九真婆王再厉害,也不过带着一头大象罢了,只要用计得当,也不难对付。”

刘封点头道:“我也正有此意,传言毕竟多有夸张,可先试探虚实,再做打算。”

刘阐看看三人,问道:“那该如何派兵?”

刘封思索片刻,言道:“前几日从苍梧、郁林两郡来的援军,似乎急于立功,又非理之亲信,就让他们去吧!”

刘循点头道:“正该如此!”

费恭也笑道:“若是他们不敌贼军,也正好消灭交州吴军,一举两得。”

“那就——这么定了?”刘阐看三人齐齐点头,才放心下来,去中军大帐升帐。

不多时,吴军将军悉数到齐,听说终于要开战,个个面露喜色,摩拳擦掌,尤其是那两队新来的援军,更是双目发光,迫不及待。他们来的时候,吴军已经取了左闾,这几日更是没有战事,听说先前斩杀许多贼军,几乎人人都有功劳,这两队的吴军更是心痒难耐,几次前来请令,却被刘阐暂时压住

了。

“刘将军,管他来的贼军是谁,末将保证叫他们有来无回!”刘阐话音才落,苍梧郡的都尉便站出来抢令。

“刘将军,这头阵还是交给末将吧,必定取了那九真婆王的脑袋!”郁林郡的都尉一看就着急了,急忙上前。

“唔,这个——”刘阐看着二人,颇有为难之色,踌躇不定。

“刘将军,末将愿往!”

顾黎也在刘封的眼神暗示下上前请令,马上就迎来那两人愤怒的目光,其他吴将知道这两人立功心切,心照不宣没有去争,顾黎却不管这些,他可是南中的统帅。

“好了好了,大家不必争了,”刘阐看看时机差不多,摆摆手,“这样吧,就命赵都尉和黄都尉共同领兵去迎敌,顾县令在南门外埋伏,以防城中贼军偷袭。”

“是!”那两名都尉闻言大喜,挑衅地扫了一眼顾黎,你一个小小的县令也敢来抢攻,真是不自量力。

看两人正要去准备,刘阐又说道:“不过都说九真婆王厉害非常,二位要倍加小心,若是不敌,早早退回,让刘将军对付她!”

“哼,无需刘将军出手,末将定斩贼婆首级!”赵都尉脸色一变,瞪了一眼刘封,抱拳而去。另一人也冷眼扫过刘封等人,这一段时间虽然诸将都有功劳,但立功最大的,还是从南中来的这几个人,这让东吴诸将着实不舒服,私下里不知道讨论过多少次了,憋着

一股劲要挣回场面来。

不多时,便听到帐外人喊马嘶,鼓声响起,顾黎也抱拳领命去准备。

刘封看着刘阐,竖了个大拇指:“理之临机应变,激将法用得恰到好处。”

“当真?”刘阐有些意外,这还是第一次被刘封夸奖,不禁面露喜色,嘿嘿一笑。

费恭言道:“贼军有八千余人,人多势众,若是不敌,恐顾县令难以抵挡。”

刘封却笑道:“我正要他贼军取胜,故意将其让进城中,料士匡再无援军,彼时可将龙编四面围住,等他内乱,便不攻自破。”

刘循皱眉道:“将军先前就说城内必定生乱,这几日不见动静,会不会出了什么差错?”

“不会!”刘封微微摇头,“大概是时机还不成熟,等九真贼军进入城内,或许便会带来转机了。”

费恭虽然不知道刘封所谓的内乱从何而起,猜测必定是和贾林有关,言道:“九真婆王因利而来,进入城中,或可以此利用,士匡这是引狼入室啊!”刘阐在一旁翻着白眼插不上话,这时候才说道:“分明是引虎入室,还是母的!”

第893章 四面围城

兵马辰时出营,不到午时,忽然营中一阵sāo luàn,有败兵逃回,接连回来四五百人,还未来得及打探消息,顾黎也仓皇回营,面带惊惧之色。

刘阐见那两位都尉迟迟未归,就知道大事不妙,将顾黎叫来问道:“顾县令,与贼军交战,情况如何?”

顾黎擦着脸上的灰尘,叹气道:“唉,那九真婆王果然名不虚传,赵、黄二位都尉还未与她交手,就被那头白象给杀了,士兵难以抵挡,被她冲进城去了。”

刘阐吃了一惊:“九真婆王真有如此厉害?”

顾黎苦笑着摇摇头:“九真婆王如何,还未见她出手,就是那头白象,也为属下平生仅见,身上披着厚甲,刀枪不入,数百士兵被它一冲即散,根本无从抵挡!”

刘封皱眉道:“如此说来,只是那九真婆王一人,就杀进了龙编城去?”

“正是!”顾黎颓然点头。

“这……”刘阐有些心虚,以一人之力冲开数千人的防线,简直就是神灵一般,还如何与之交战?

看向刘封问道:“还需要围城吗?”

刘封点头道:“贼军入城,我料士匡再无救兵,可传令围城。”

刘阐担忧道:“若是那九真婆王杀出来,如何抵挡?”

刘循言道:“先传令围城,贼军自然惊慌,其余之事,等她出城再说。”

刘阐走后,刘封微微凝目,言道:“八千余人进入龙编,我看城中粮草也所剩无几了,最多五日,必定有变。”

费恭言道:“不如你我各守一门,若那九真婆王真的出战,也好迎敌。”

刘封摇头道:“士匡想要调动九真婆王,恐怕还是力有不逮,暂时不用分兵,只需传令各营,若是见到白象出城,不可与之交战,尽数让开。”

刘循皱眉道:“若是贼军趁势出城追击,岂不自取其败?”

刘封笑道:“贼军知我中军就在城北,若是九真婆王来战,也必定会先来北门,你我三人合在一处,才好见机行事,其余各门,就算失利,也无关要紧。”

费恭忽然茅塞顿开,笑道:“还是将军计谋长远,若是少数贼军出城,我们正求之不得,士匡却是断然不会舍得离开龙编的,擒贼擒王,抓住士匡,此战便胜了。”

刘封颔首赞道:“公许言之有理,我们发兵来此,为的就是对付士匡,千万不可舍本逐末,被这些人混淆视听,枉费兵力。”

刘循也恍然,抱拳道:“领教了。”

刘阐即刻去传令,将兵马分作四队,围住龙编城,各队小心对敌,若是见到白象出城,不可与之交战。

半个时辰之后,兵马安排完毕,就在此时,忽然辕门外鼓声大作,一名校尉快步来报,龙编城的北门打开,贼军似乎要出城了。

北门是中军大营,自然不能撤离,刘阐急忙和众将一起出营,将兵马列开阵势,旌旗飘扬,盔甲在阳光下散发着光芒,旗门之下,刘阐居中,刘封和刘循各在左右。

此时城门已经打开,城头之上,一员武将按剑而立,他身旁站着一位青色儒巾的文士,二人正观望着吴军大营。

费恭指着那两人说道:“城上的想必就是士匡和袁林了。”

刘阐点点头,咬牙道:“那狗贼正是士匡。”

“快看,九真婆王来了!”就在此时,顾黎指着城门口一声惊呼。南征交趾,刘封已经暗中封顾黎为偏将军,只是还在吴军营中,不好当众宣布,他就在南中长大,见过无数大象,但白象却极为少见,他也从未见过,瞪大了眼睛看着黝

黑的城门洞口。

先是一队越军涌出,各持兵器,虽然也都穿戴盔甲,但不甚整齐,一看就不是训练过的士兵,队伍行列都弯弯曲曲,两边的人数也不一致。

不过此时大家都无暇取笑贼军的混乱,一声高亢的象鸣声从城门道中传出来,因为门洞的关系,更加深沉嘹亮,似乎还带着一股气浪滚滚而出。

吴军阵营中,骑兵忽然出现了骚动,甚至有几匹战马不受控制,嘶鸣起来,向后营逃走,骑兵制止不住,吴军的阵型也出现了混乱。

“哈哈哈——”反倒是城头之上,传来了得意的大笑之声,正是士匡和几名越人,那些越人服装各不相同,应该都是各个部落的头领,百越众多,大小不一,也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来投靠

士匡。

刘阐几人的坐骑也都躁动不安,不过都有亲卫控制,勉强安抚着,白象先声夺人,让吴军上下齐齐变色,先前围城的士气也被彻底打压。

一抹白色终于在城门中出现,越来越大,长长的象鼻弯曲着,悠然摆动,一个庞然大物近乎占满了整个城门道,缓缓走了出来。这头大象体型巨大,不但比刘封南征只是见过的那些大象个头大,就是刘封后世见过的大象,也没有这么大的,也就是龙编城的城门高大,如果是左闾这些小县城,那城

门道根本无法让白象进入。

这头白象已经超过了一丈半,刘封粗略估算,几乎要达到四米之高,简直就是一座行走的城堡,四条腿如同大殿的柱子一般,一人恐怕难以合抱。

更神奇的是,这白象浑身莹白,甚至泛着光泽,皮毛光滑,而不是其他大象那般满是皱褶,两根象牙弯曲向上,足有一米,磨盘大小的耳朵呼扇呼扇。

白象额头上铺着一块正方形的锦编毛毯,四面留着金丝流苏,眉心还挂着一块人脑大小的金色圆盘,上面刻镂花纹。

就在锦毯之上,坐着一位穿着简陋,皮肤微黑的高大女人,虽然只是盘坐象头之上,刘封也看出这女子身形十分高大,应该就是这几日人人议论的九真婆王赵妪。九真婆王并不是刘封想象的那种巫婆形象,看年纪应该是个二十出头的女子,头上梳着无数小辫盘结起来,类似于后代的脏辫,一双眼睛十分圆大,睫毛极长,刘封自然

而然的想到了“卡姿兰大眼睛。”再看到赵妪的身材的时候,刘封不禁大吃一惊,才明白为何会有人传言赵妪“身长九尺,胸长三尺”了。

第894章 九真婆王

随着白象缓缓出城,吴军骚动,不仅仅是战马,就是士兵们,也都忍不住向后退了两步,毕竟都是交州兵力,并不算得上什么精兵。

因为白象体型巨大,赵妪的身形显得有些娇小,但刘封却从上半身看出来,这女子的身高极有可能比自己还要高,宽肩细腰,体型修长。此处已经是越南境内,即便是冬天,也天气炎热,赵妪穿着并不多,luo lu双肩,穿戴皮甲,胸前用彩色的织锦包裹,饶是如此,刘封还是想到了这随处可见椰子树上的果

实。

不过在这个时代还不叫椰子,据刘阐所说,椰子在当地叫做“胥邪”,也是越人最喜爱的食物之一。

赵妪腰间缠绕鲸皮甲,额头上带着一圈银铃配饰,眉心有个红点,也不知道是装扮还是印记,鼻梁笔挺,嘴唇微微弯成一个好看的弧度,与岭南人倒不相同。

只见她双手各持一把弯刀,肩后披着七彩锦带,从肩膀上穿插在双臂之下,在微风中起伏飘扬,衬着白象的威猛,显得飘飘欲仙。

就在众人的惊愕之中,白象独自来到场地中央,长长的象鼻摆动着,忽然朝向天空,发出了嘹亮的鸣叫之声。

“嗷昂——”

声音绵长悠远,带着一丝凄厉悲凉,远山回荡,气势骇人。

这一次吴军阵中的战马更是不受控制,纷纷刨蹄蹦跳,嘶鸣后退,所有的骑兵无奈下马,拉扯丝缰安抚坐骑,狼狈不堪。

刘封等人也莫不如是,都纷纷下马,让士兵把坐骑牵到后营去了,大家站在地上,再面对白象,更觉得渺小了许多,气势为之一弱。

几乎是仰视着白象和赵妪,刘封摇头苦笑不已,未战先乱,这仗还怎么打?

刘阐艰难地咽了口唾沫,脸色微微发白,暗中拉了拉刘封的手臂:“刘将军,这该如何是好?”

刘封撇撇嘴,言道:“打不过就跑!”

“啊——啊?”刘阐答应着,忽然一阵错愕,转头看着刘封。

“你们吴军听着,是谁打败了甘俞将军,站出来!”

就在此时,象头之上的赵妪开口了,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扫视全场,目光冷冽而又桀骜,倒有一股俯视苍生的王者风范。

刘封想不到赵妪的声音也很好听,如同钟磬之声,清脆响亮,带着一点点的鼻音,又像是山洞中的清泉流淌,淙淙作响。

不过大家此时无暇欣赏九真婆王的相貌,她的容貌其实并不符合中原人的传统审美,当然更无人回味她的声音了。

赵妪的汉话说得略微生硬,却也流畅,这大概都是得益于士燮在当地的教化,越人多多少少都会说一些汉话。

九真婆王名不虚传,虽然不是大家想象的那般凶神恶煞,但白象威势极猛,震慑了所有人,此时听到她一开口,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看向了帅旗之下的刘封。

刘阐和刘封并肩而立,左右看看,似乎目光是指向自己,急忙向一旁挪开数步,下意识地用手在腹部偷偷指着刘封。

一瞬间,在所有目光的注视之中,刘封仿佛站在了最显眼的聚光灯之下,周围三四步范围之内,只剩他一人负手而立,正饶有兴致地打量着白象和它的主人。

万军之中,旌旗遮掩,刘封只是普通士兵打扮,倒也不太显眼,但当所有人都看向这里,又悄然后退的时候,刘封便是万众瞩目,鹤立鸡群了。

赵妪的目光自然也就看向了刘封,刘封的盔甲并不算精良,好歹也是吴将所配,只见他面如冠玉,剑眉星目,最主要的是气度从容,嘴角噙着一抹笑意,并无惧怕之意。

“你不怕我?”赵妪眼睛一阵忽闪,睫毛翻动着,有些诧异。

刘封笑道:“你又不是三头六臂,凶神恶煞,我为何怕你?”

“哼!”赵妪似乎对刘封的表现很不满,自从她得到象主之位以后,第一次见她的人无不惊慌失措,这个人却偏偏一脸淡然,感觉她的威严受到了挑衅。

“好大的胆子!”赵妪银牙微微一咬,贝齿晶莹,唇角间露出一抹白线,蹙眉道,“你就是一招打败甘俞的人?”

“不错!”刘封微微点头,抱拳道,“侥幸而已。”“侥幸?哼,”赵妪微哼一声,低眉耷眼俯视着刘封,却总觉得气势上压不住对方,沉声道,“我赵贞就是专门来对付你的,你若是败了,就全部退兵,交趾归我越人管理,

你敢不敢答应?”

刘封微微偏着头,故作思索,问道:“若是姑娘败了呢?”

“我?”赵妪微微一愣,抚摸着白象舒张起来的大耳朵,冷笑道,“我不会败。”

刘封无声一笑,却也不和她争执,言道:“姑娘自诩无人能敌,不过是仗着这白象罢了,在下却连坐骑都没有,这仗打得不公平,你可敢下地与我一战?”“哈哈哈!”不料赵妪却放声大笑,狡黠的目光扫视刘封,眼睛闪闪发亮,“我早就知道你们汉人狡诈多变,你的激将法对我没有用,白象也是我的作战武器,你本事也去找

一头大象来,就算找到比白象厉害的坐骑,我也认了。”

“呃——”刘封一阵愕然,想不到这赵妪心思巧妙,还并非鲁莽之辈,不由摸了摸鼻子,抬头问道,“你是说,你骑着白象,我凭着这两条腿,与你厮杀?”

赵妪螓首一偏,冷笑道:“我可不管你用腿还是用马,输了你们就退兵吧!”

刘封就算再自信,也没有和这白象战斗的底气,但现在又不能避战,沉吟片刻,忽然转身走到后边,将一名士兵的长枪取了过来。

赵妪不屑地看着刘封,以为他就要用这武器来较量,却见刘封来到阵前,将长枪立在地上,却抽出了腰中宝剑,仓啷一声,声如龙吟,剑光湛然。

刘封将青釭剑对准了枪头,微微用力,就见铁制的枪头刷的一声掉落在地上,只剩下半截铁棍还在枪柄之上,断口平滑齐整。看到这一幕,不仅赵妪一愣,就是刘阐等人也都吃了一惊,想不到刘封的佩剑,竟是一把削铁如泥的宝剑,许多人都露出了羡慕之色。

第895章 奇葩战场

扔掉枪柄,刘封晃动着手中宝剑,笑道:“倒不是在下惧怕白象,而是这宝剑太过锋利,就算白象皮糙肉厚,恐怕也抵不过那枪头。我看着白象实为罕见,但刀枪无眼,要

是伤了它,岂不可惜?”

“你,你卑鄙!”赵妪看刘封好整以暇,明晃晃的剑刃晃来晃去,不禁柳眉倒竖,银牙紧咬,指着刘封大骂。

“宝剑也是在下的兵器,怎么说是卑鄙?”刘封挑了挑眉,看出赵妪爱惜白象,笑道,“如果姑娘执意一战,在下只好舍命一搏了。”赵妪自从出道以来,还从未见过这样的对手,毕竟交州之地偏远落后,兵器大多都是用硬木做成的长矛,也只有官兵才会配置铁器,有个铁质的枪头、铜刀就算是精良装

备了,哪里见过削铁如泥的宝剑?

大象皮糙肉厚,白象更是皮质坚硬,普通的兵器和弓箭对它根本无法造成伤害,所以赵妪才能所向披靡,罕逢敌手,但看到刘封的宝剑,她也心中犹豫。

青釭剑剑刃锋利,如果真伤了白象,心疼自不必说,但一旦惊怒了白象,那后果就不堪设想了,她虽然成为了象主,但也不敢保证能控制住暴躁的大象。

犹豫片刻,赵妪一咬牙,指着刘封说道:“我们都不用兵器,用拳脚论胜负,你敢应战吗?”

“正合我意!”刘封见赵妪终于让步,心中暗喜,毕竟他就算拿着青釭剑,要想伤到白象,也没那么容易,可能还会冒着生命危险,非死即伤。

赵妪将弯刀收起,绑在象额处的丝带上,拍了拍手,看着刘封,刘封将宝剑入鞘,转身抛给了身后的费恭。

“将军,你……”费恭接过宝剑,还是担心刘封的安危。

刘封却微微摆手,转过身,见赵妪还在象头上,皱眉道:“你为何还不下来?”

赵妪勾了勾手指头:“你上来!”

“嗯?”刘封眉头微蹙,总觉得有种被调戏的感觉,不悦道,“姑娘也算是九真郡的豪杰,为何出尔反尔,言出无信?”

“我当然说话算话!”赵妪哼了一声,,“但是我信不过你们汉人,汉人太狡诈了,万一我离开白象,你们忽然发兵,岂不是上当了?”

刘封无奈一笑,摊开手:“在下长得,就这么不可信?”

“你么——”赵妪上下打量着刘封,微微点头,“你倒是不像坏人,但后面那些人,我可信不过。”

刘封无奈,看来汉人在越人心目中的评价真不高,皱眉道:“既然如此,姑娘的意思,莫非是要在象背上较量?”

“正是这个意思!”赵妪点点头,指着象背,“白象背上也够宽敞了,我们也不用论生死,谁先掉下去,谁就输了,怎么样?”

“将军,不可!”费恭一听,这还了得,赤手空拳上白象后背,太危险了,恐怕还没有靠近,就被赵妪给害了,上前言道,“将军,小心中了这蛮女之计!”

赵妪不屑地哼了一声:“哼,我才不像你们汉人那么狡诈!”

“放心!”刘封拍拍费恭的手臂,示意他不用担心,大笑道,“姑娘当着三军之面,数万越人就在龙编城中,她绝不会自食其言的。”

费恭还要再劝,刘封却已经迈步走了过去,所有人都看着刘封赤手空拳走向白象,个个瞪大了而眼睛,包括城上的越军,都被刘封的胆魄所震惊。

一个人在白象面前,显得十分渺小,别说是两军对敌,就是平常情况,谁也不敢贸然接近大象,刘封的脚步却不紧不慢,从容淡定。

城楼内外,鸦雀无声!

象头之上,赵妪也面露诧异之色,看着不断走过来的刘封,眼底深处有了一丝波动,即便是他的兄长赵国达,靠近白象的时候也是小心翼翼。

下意识地一手按在白象头顶上,安抚它不要躁动,毕竟来的是陌生人,难保白象不会伤害他,就是甩过去一鼻子,一般人也承受不住。

不愧为陆地上最大的哺乳动物,而白象更为象王,越靠近越发现自己的渺小,来到白象面前四五步之外,刘封才发觉自己还不到白象的膝盖高度,心中苦笑。仰头看,一种与生俱来的压迫感扑面而来,大大的耳朵晃动着,扇起一阵阵清风,凸出的大眼珠子赶得上脑袋大小,长鼻子正缓缓向自己这里伸过来,比自己的大腿还要

粗,冒着热气。

看到象鼻伸过来,刘封微微侧身让开一旁,抬头看着高处的赵妪,她穿着象牙长靴,直到膝盖,小麦色的大腿露在外面,光滑紧致,散发着青春和野性。

“你拉我上去?”刘封高山仰止,三米多高的大象背,他真的无能为力,只能望其“象”背了。

“等着!”赵妪得意地看了一眼仰头的刘封,觉得这个角度才算是让她在气势上胜了一筹,就见她轻拍白象额头,两腿微张,嗖的一声从白象面孔上滑下来。

“小心!”刘封倒是吃了一惊,还以为她不小心滑了下来,急忙张开双臂去接。却见白象的耳朵一阵晃动,长鼻子在空中摆动,形成了一个圆弧,赵妪顺着大象的鼻梁滑下来,正好滑到了象鼻子上,像是坐了个小小的过山车,在鼻尖前的一个弧度跟

前停了下来。

看着刘封张开双臂,一脸紧张,赵妪不禁露齿一笑,眉眼弯弯,挥了挥手,指着象鼻子:“上来吧!”

“啊?好!”刘封一怔,才明白过来,讪讪地收回手臂,走到象鼻子跟前,距离地面也就三尺来高,微微一跳,便坐在了象鼻子上。

赵妪扫了一眼刘封,两人近在咫尺,才发觉刘封的相貌十分英俊,不由神色一滞,脸颊微微泛红,赶紧转过头去,轻拍象鼻。

白象的长鼻子十分灵活,向后挥舞,两人如同坐着风车,刘封身体一轻,离地而起,耳边一股风刮过,就被送到了象背之上。

虽然两世为人,但刘封还是第一次和大象亲密接触,脚底触在象背之上,心中稍微踏实,赶紧站了起来,这白象的后背十分硬实,竟和站在草地上差不多。心中一阵紧张新奇,等他看完象背抬起头的时候,却忽然神色大变,目瞪口呆。

第896章 象背之战

“哦——”

战场之上,吴军大营中的士兵发出了整齐如一的惊呼之声。

刘封抬起头的时候,看到了一个十分尴尬的场面,首先映入他眼帘的,并不是那张好看的容貌,而是两颗大大的“椰子”。

“人间凶器!”

刘封不自觉地咽了口唾沫,再抬头,便看到一双大眼睛俯视着自己,骄傲中带着一丝愠怒。

“哼,男人都是坏蛋!”赵妪骄哼一声,微微侧过身。

“额……”刘封看着这个比自己整整高出一头来的少女,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岭南rén dà多身材矮小,刘封身长七尺,自觉不算矮个,就是在军营中,也算是大个子了,尤其是来到交州之后,更有种鹤立鸡群的感觉,但这一刻,他却受到了深深的挫

败。

吴军的那一声惊呼,可不只是对他而发,也是对他们自己而发,他们都知道刘封的高度,没想到这九真婆王一站起来,刘封就矮了一截。

“这……这九真婆王真有九尺之躯?”刘阐瞪大了眼睛,仿佛看着怪物一般。

“这个,这个还真不好说!”刘循微张着嘴巴,摇头苦笑。

“当真是奇女子!”费恭半晌无语,由衷感慨。

从刘封亲身感受来说,赵妪的身躯不到九尺,也相差无几,关羽就是身高九尺,刘封觉得这两人站在一起,应该相差不多高。

“你叫什么名字?”正在刘封感慨连连的时候,赵妪抱着胳膊问道。

“在下刘……刘益!”

“哼,快动手吧!”赵妪看着刘封,一只腿跨前,膝盖微弓,双拳一前一后,摆了个架势。

刘封想着刚才被对方压了一头,心中颇不是滋味,也不搭理她,慢慢将披风解下来系在腰间拉紧,又将铠甲的下摆拉上来掖好,以免碍手碍脚。

“刘益,你倒是快些!”赵妪等得不耐烦,怒道,“打完仗,我们还要回九真呢!”

刘封整理衣衫,一切收拾好,才看着赵妪,双指指着她,用了一句京剧的念白,大声道:“只恐你来得——去不得——”

赵妪见他怪声怪气,微微一怔,柳眉倒竖,一步上前,腰肢扭动,拳头便向着刘封打来:“哼,不要耍花样。”

呼——

一股风声迎面而来,刘封心中暗惊,想不到这赵妪竟也是力大之人,光看拳头的速度就知道不好对付,怪不得她如此自信。双目微缩,刘封也凝神备战,毕竟是两军阵前,输赢至关重要,这许多年来,他对华佗所传授的五禽戏,准确来讲是九鹤吟已经烂熟于胸,加之前世就在军中练过一些拳

法,拳脚功夫比马上功夫更加得心应手。

两人一上来就出了全力,进身而搏,拳脚相加,打的眼花缭乱,白象虽然身躯庞大,但后背面积毕竟有限,腾挪的空间较小,除了招式之外,就是力量的比拼。刘封自从得了怪力之后,一直自信满满,江山才得一半,西域未平,更坚定了他练武的决心,一来可以领军冲杀,快意恩仇,二来增加自保之力,凭借剑术,他好几次都

从刺客手中死里逃生。

而最重要的一点,练武是为了强身健体,纵观历史几千年,刘封深知:命长才是硬道理!

九鹤吟招式繁多,有飞禽也有猛兽,时而轻灵巧妙,时而气势逼人,十几招过去之后,刘封就发现,这赵妪的武艺,其实算不上高明,只是仗着她力大而已。而事实上也正是如此,赵妪天生神力,在整个寨中,三四个男人也没有她的力气大,就是九真郡乃至整个交州,越人之中没有人敢和她比试力量,再加上后来得了白象,

更是无人能敌。

她本以为这个白面将军不堪一击,所以才会相出两人徒手交战,以她的天神神力,不出几招,就能把这个吴将给一脚从象背上踢飞下去。但交手之后,赵妪才发现大错特错,对方的力量不但不弱于她,而且招式更是眼花缭乱,时轻时重,摸不清门道,好几次都差点受伤,两只胳膊被打中的地方,更是火辣

辣地发疼。

其实赵妪还不知道,那几次都不是差点受伤,而是必定会受伤,但都是关键部位,刘封又怎会一拳或者一掌打在“椰子”上?光是那跳动的幅度,就让刘封不忍心下手。

虽然如此,但刘封知道,不出手制住赵妪也是不行的,不能因为对方是女子,就碍手碍脚,这可是两军阵前,一个疏忽仁慈,可能就关乎成百上千人的性命。

三四十招过后刘封已经摸清了赵妪的套路,她的拳法脚法基本都不成招式,应该只是平日里自己总结的打斗经验,和中原博大精深的武术比起来,可就显得太简单了。

再加上赵妪的力量在他跟前也不占优势,顿时被刘封逼得节节败退,虽然娇咤连连,却不断后退,从象背退到了白象的肩胛之处,已经多处于防备状态。

眼看赵妪身形不稳,刘封瞅准机会,单脚支撑,一个扫堂腿扫向了赵妪的下盘,既然上身多有不便,刘封改变了进攻目标。

赵妪瞪大眼睛,银牙紧咬,她从小便力大过人,没有人是她的对手,没想到今天碰到刘封,竟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心中恼怒。

啸聚山林数年,何曾受过这等窝囊气?

恼羞成怒,见刘封一脚踢来,已经避无可避,一屁股坐在象背之上,用越人的话怪叫一声。

白象听到赵妪的呼唤,灵活的象鼻就从左边伸展过来,想要将赵妪带走。

刘封却以为赵妪让白象攻击他,顿时面色微沉。

看着硕大的象鼻卷过来,双目微凛,脚尖改变方向,狠狠一脚踢向了象鼻。

砰——

一声闷响,柔软的象鼻在接触到刘封脚尖的时候,剧烈地抖动起来,像是一条扭动的蟒蛇。

“啊?”赵妪没想到刘封敢踢白象,吓得花容失色,指着刘封,“你……”

“嗷——昂——”刘封在象背上明显感觉到白象的皮肤一阵抽搐,象鼻子抖动着,直直伸向了天空,发出凄厉高亢的悲鸣声,令人心头一阵阵发慌。

第897章 意外结局

王者之怒,天地变色!

白象的吼叫声,吓得三军后退,人人掩耳,更不要说象背上的两个人了。刘封在感觉到那一阵抽搐之后,也是心中一沉,他知道象鼻不但是大象的嗅觉器官,更是用它来取食、喝水,和人的手差不多,不但柔软,而且还十分敏感,这一脚有百

斤之力,又是踢在象鼻的内侧,和踢在人眼睛上估计差不多。

赵妪此时也吓得花容失色,顾不上和刘封打斗,趴在象背上不断用手轻拍摸索着粗厚的皮肤,一边大声地用越人语言喊叫着,在安抚她的坐骑。

白象疼痛难忍,两支大耳朵呼啦啦摆动,象尾也来回摆动着,像是长鞭一般,发出呼呼的声音。

一阵绵长凄厉的吼叫之后,白象并没有甩动鼻子攻击刘封,而是摆动硕大的脑袋,忽然撒蹄狂奔,冲向了吴军右边的大营。

咚——咚——咚——

地面轻微地颤抖起来,白象的动作看似缓慢,但迈出一步就是普通人的四五步,这时候四蹄奔跑,更是速度极快。

那边的吴军看到白象冲来,吓得抱头鼠窜,来不及躲开的,有的被硬生生撞开,飞了出去,不幸被大象踩中的,直接变成了一滩肉泥。

一转眼的功夫,吴军的右营彻底混乱,被白象冲开了一条血路,沿途之上的士兵、营帐甚至战马,对它来说都和草木没什么区别,横冲直撞,狂奔而走。

不多时,白象便冲出了吴军大营,向着远处的群山飞奔而去,吴军大营中哀嚎一片,惨叫连连,侥幸逃过一命的,也吓得两腿发软,坐在地上站不起来。

刘阐和费恭等rén dà惊失色,哪想到会出现如此变故,大象发怒,谁敢上前阻拦?

更何况此时他们的战马都被牵到了后营,等反应过来的时候,白象已经跑得远了,只看到一道白影消失在丛林之中。

“快,赶快组织阵型,防止贼军来攻!”费恭勉强让自己冷静下来,推了一把不知所措的刘阐。

刘阐一个激灵,赶紧大喝身旁的传令兵擂鼓摇旗,重新列阵,后排的士兵忙着牵马,才发现有一半的坐骑已经卧倒在地,四蹄发颤,根本无力站起来。

此时城上的贼军也一脸懵懂,包括士匡在内,全都愣住了,远远望着白象消失在视线之中,那可是他们唯一取胜的希望啊,就这么没了。

“将军,这该如何是好?”一名越人头领扭头看着士匡。

士匡回过神来,看着袁林:“军师,要不要冲杀出去?”

袁林看吴军阵营,只是被白象冲击的右营乱成一片,中军却未受波及,摇头道:“中军未乱,又无人领兵,还是暂时收兵吧,若被吴军反杀进城,得不偿失啊!”

士匡无奈,只好命人鸣金收兵,紧闭城门,本以为赵妪能够击退官兵,满怀希望,谁知道才出城,就直接跑了,仿佛带走了他所有的希望。

费恭看贼军退入城中,终于松了口气,吴军也收兵回营,刚才的那一幕,让所有人心有余悸,吴军阵中也是死气沉沉。

中军帐中,刘循坐立不安:“将军被白象带入丛林之中,这该如何是好?”

“我带人去找吧!”费恭站起身来,“白象所过之处,必定痕迹明显,并不难找。”“不可!”顾黎却阻止了他,皱眉道,“这南越之地,不但群山环绕,沼泽遍地,那丛林中更是猛兽毒虫极多,一旦进去还可能迷路,基本都是九死一生,去的少了没用,去

的多了,行动不便。”

“这……难道就放弃了不成?”费恭脸色一沉,怒吼起来,“刘将军身系天下安危,你们可知他身份何等重要?”这还是他第一次在众人面前发怒,额头上青筋冒起,如果刘封在交州有了什么意外,对这刚刚有起色的大汉江山,可是莫大的打击,诸葛亮和关羽才死,刘封是万万不能

再出事的。“费将军,不是属下多口,”顾黎一阵默然,沉声道:“丛林之中,猛兽暂且不说,就是那些草木,也都有剧毒,若是不识,很可能死于非命,蟒蛇出没,毒瘴缭绕,就是这

些越人,也不敢轻易踏进半步,莫说是费将军你了。”

“无论如何,我也要去寻找刘将军!”费恭紧握着剑鞘,指节发白,咬牙道,“纵然九死一生,只要能救出刘将军,也死而无憾,谁敢与我同去?”“费将军稍安勿躁!”刘循也是知道刘封身份的人,心中焦急,但不得不安抚费恭,言道,“刘将军说破城就在这几日,千万不可功亏一篑,军中还需将军指挥调度,不如你

留在营中,我带着土人去寻找刘将军下落。”

“大哥,你……”刘阐吃了一惊,他虽然知道刘封身份非同小可,但也不忍心让刘循去冒险。“二弟,”刘循拍拍刘阐的肩膀,洒然笑道,“天下分崩,汉室不幸,我刘家也几近衰败,若非刘将军,你我兄弟几曾走上欺宗灭祖之路,为了这汉室江山,为了将来能够面

对列祖列宗,这一趟,我必须要去,万死莫辞!”

“可是兄长,你若不在了,我,我……”刘阐忽然流下两行清泪。

刘循叹了口气,将刘阐拉到一旁,在他耳边低语几句,就见刘阐浑身一震,惊呼道:“啊?原来是他……”

“好了,你知道就好!”刘循笑着拍拍刘阐的后背,为他擦去泪水,“又不是生离死别,刘将军一向福大命大,为兄我一定会活着回来。”

刘阐悲声道:“万一,万一……”“放心吧,没有万一!”刘循笑笑,拍拍刘阐的肩膀,来到费恭面前,抱拳道,“军事筹谋,费将军在我之上,但愿在我们回来之前,将军已经平定交趾,也免去了我们奔波

之苦。”

顾黎见刘循主意已定,倒也没有犹豫,抱拳道:“既然刘将军执意要去,属下定当奉陪,从广郁军中挑选精兵百人,一同进山。”刘循知道此时可用之人也只有顾黎属下的士兵了,其他都是吴军,不一定真心卖命,便和顾黎一同去挑人,将还要争执的费恭拦在了帐中。

第898章 奔跑的大象

白象狂奔,刘封和赵妪在象背上不断颠簸,刘封动也不敢动,八爪鱼一般趴在象背上,两只手死死扣住象皮上的皱褶,生怕被摔下去。

赵妪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颠簸,还在不断大声安抚着白象,嗓子喊得有些沙哑了,但白象兀自狂奔,越过一条大河,径直闯进了丛林之中。

南越之地,没有寒冬,常年温热,这里是典型的热带雨林,高大的树木参天直上,矮小的灌木丛紧密相连,但这都阻止不了前进的白象,沿途的草木尽被它踩折挤断。

身边不时传来咔嚓咔嚓的树枝断裂声和草叶摩擦的声音,树叶上的水珠哗啦啦落下,未过多久,刘封身上已经完全湿透,头盔也不知道何时掉落了。密集的丛林减缓了白象的速度,却还不能消除它的暴躁,所幸这家伙并没有完全失去理智,知道赵妪还在背上,并没有用攻击两人,而是低着头一股脑直往丛林深处前进



赵妪喊得筋疲力尽,已经放弃了安抚,颓然坐在象背之上,休息了一阵,才转过身来,大眼睛怒瞪着刘封,咬牙切齿。

“都怪你,你这个混蛋,为什么要攻击小白?”

“小……小白?”刘封趴在象背上,翻着眼皮看着赵妪,一阵摇头,“这庞然大物,应叫大白才对吧?”

“它小的时候就叫小白!”赵妪傲娇地一扭头,指着刘封,“说,我们两个人之间的比武,为什么要攻击我的坐骑!”

刘封看着她修长的手指,眨了眨眼睛,叹气道:“若不是它伸鼻子过来,我也打不到它啊,当时一脚扫过去,我怎会知道小白是不是要攻击我?”

“你……”赵妪也知道是她召唤了白象,自觉理亏,微哼一声,硬声道,“强词夺理。”

白象的速度减下来,刘封也逐渐适应,爬起来坐在象背上,苦笑道:“赵姑娘,可否让白象停下来原路返回?这可是芒芒从林啊,一旦迷路,就别想活着出去了。”

“哼,你还知道这十万大山的危险?”赵妪冷哼一声,也担忧起来,“可是小白现在不听我的召唤,应该还在生气,也不知道它要去哪里。”

刘封脸色一变,认真问道:“赵姑娘,丛林之中,凶险重重,性命不可儿戏呀!”

按照地图上的位置,刘封知道交趾就是在越南境内。

越南和印度一带,莽莽雨林在数千年之后依然被称为绝命之所,就算是带着先进设备的特种兵,也不敢轻易进入,更何况这个连通讯设备都没有的时代?

“哼,谁和你开玩笑了?”赵妪恼怒,“被激怒的小白,只有等它自己安定下来,我才能和它说话。”

刘封看赵妪不似开玩笑,不由泄了气,苦笑道:“如此说来,只能听天由命咯?”

“放心吧,小白是丛林之王,万象之主,跟在它身边就是安全的!”赵妪看刘封丧气的神色,忽然觉得好笑,安慰他道,“等它安静下来,再带着我们原路返回就是了。”

刘封看着左右密集的丛林,头顶上的光线或明或暗,皱眉问道:“可是,这家伙还要这样走多久?”

“这我就不知道了!”赵妪蹙眉道,“还从来没有人让小白这样生气过。”

刘封摇头道:“要是这家伙气性大,走上几天几夜,我们就算不怕猛兽,也要被活活而死。”

“不会吧?”赵妪反倒吃了一惊,正皱眉想着,忽然白象走进一片竹林之中,枝叶刷拉拉作响,竹叶上的水珠点点落下,像是下了一场大雨。

进入丛林深处,参天大树随处可见,树底草丛中阴暗潮湿,不见阳光,渐感阴冷,赵妪再次被露水淋湿,不自觉地环手抱住了自己。

刘封看着她也有几分无助,暗自叹息,解开披风,将上身的铠甲脱下来。

“你要干嘛?”赵妪瞪大了眼睛,警惕地看着刘封,目光中竟有一丝惶恐。

“哦,不用怕!”刘封一顿,还是将铠甲脱下,伸手递给了赵妪:“快穿上,丛林中湿冷,寒气太重,小心生病,这里面可不一定能找得到药草!”

“哦——”赵妪一阵愕然,本想拒绝,却看到刘封温和的笑容,下意识地接过来,转身披在身上,发觉还有余温,一股异样的感觉传遍全身,身体里仿佛冒起了一股火。

刘封将披风披在肩膀上,他里面还穿着内衬,自从有了那股力量之后,对外面的温度似乎也不太敏感,只要不被树枝划伤就行。

忽然看到赵妪面色微微发红,螓首低垂,露出了娇羞之态,刘封不由一怔,这么庞大的身躯露出女儿之态,竟然也是楚楚动人。

咔嚓嚓——

就在此时,一声巨大的木头断裂声从头顶传来,刘封抬头一看,却是白象从两棵大树中间硬挤过去,将其中一棵树压倒,头顶树枝被折断,劈头盖脸砸下来。

“小心!”

那半截树干有手臂粗细,虽然不重,但却是被折断的树梢弹射过来,力道极大,正好砸向了赵妪的后脑勺。

树干呼啸而至,赵妪竟还低着头毫无反应,刘封急忙起身站在了赵妪面前,双手用力抓向了树干。

砰——

树干被他用手强行托住,巨大的力量反震,后退几步,立足不稳,一屁股坐在了象背之上,急忙将手中的树干抛出去。

但就在此时,却见树干上手抓着的地方,一条黑色的物体陡然朝着他的面门急射而来,刘封下意识地偏过头,一巴掌拍了过去。

入手冰凉,很快一股极大的力量缠绕到手臂上,却是七彩斑斓的毒蛇,这条毒蛇身躯如同麻花一般,有胳膊粗细,正一口咬向刘封的手腕。刘封反应也不慢,另一只手陡然伸出,准确地捏住了毒蛇的七寸,手指用力,咔嚓一声脆响,捏断了蛇头,正松了一口气,却见蛇腹之下,竟然又出现一个蛇头,狠狠地

咬中了手臂。

“嘶!”剧痛传来,刘封倒吸一口冷气,猛甩手臂,将毒蛇远远甩在了树丛之中,但手臂上却留下两道深深的口子,瞬间就变成青紫色。

刘封急忙嘬住伤口吮吸毒液,就听赵妪惊叫起来:“啊?这是……这是合欢蛇!”

第899章 野外囚禁

刘封对蛇类了解并不多,只是听说颜色越多的越是毒性大,而且这两个蛇头都是尖锐的三角形,也顾不上多问,只是用力吸着伤口处的血液,一口一口地吐出去。

但当他吸了四五口的时候,忽然觉得手臂发麻,就连舌头和嘴唇也渐渐麻木,浑身一阵阵燥热,眼前的视线也有些模糊起来。

坐在象背之上,刘封一阵摇晃,勉强又吸了一口,毒血却没有吐出去,顺着嘴角流下来,眼前的赵妪爬过来,但身躯却越来越模糊,变成了两个,三个……

“喂,刘益,刘益……”

赵妪的声音传来,人影越来越近,声音却越来越远。

“嗷昂——”

耳边又传来白象的叫声,紧接着,远处似乎也有大象的声音出现,也不知道是出现的幻觉,还是有别的大象在回应。强自挣扎着,想要保持心智的一丝清明,但那股热流却在全身的血管中横冲直撞,麻木感也渐渐蔓延开来,刘封只感觉到脊椎之间的那几处位置又微微发热,便彻底失去

了知觉。自从莫名穿越到这个乱世以来,刘封迄今昏迷过三次,第一次是在上庸,毫无知觉,第二次是在洛阳,感觉孤身遨游在太空之中,星辰遍布,这一次昏迷,刘封却做了无

数的春梦,甚至一个接着一个,无休无止。

脸上传来点点冰凉,刘封缓缓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一大片棕榈树的叶子和阔叶林,周围青竹成群,微风吹拂,竹叶沙沙作响。

耳边传来咀嚼草叶的声音,还有一股股隐约的骚臭味,转过头,便看到一大片象群在远处用鼻子卷着树叶和青草,白象正在泉水边卧倒,长鼻子吸着泉水浇灌在身上。

低下头,身上只穿着内衬,领口也被撕扯开来,胸口露出结实的肌肉,身下铺着厚厚的竹叶,还有自己的铠甲。啪嗒——

正疑惑的时候,忽然又一滴露水掉下来,正好落在脸上,刘封眨了眨眼睛,准备用手擦拭的时候,却发现手臂不能动弹。

“嗯?”

刘封一怔,挣扎了两下,还是不能动,另一只手也是如此,扭头一看,却发现他的两条胳膊竟用一条彩带绑在不远处的竹丛中。

用力拽了两下,发现那彩带十分柔韧,竟然拉扯不动,再向下看,两条腿也同样被彩带绑着,他就这样被人四仰八叉地绑在草地上,呈一个“大”字。

哦,准确来说,应该是一个“太”字。

刘封心中自嘲着,想要挠挠痒都不行,这彩带正是赵妪肩上的配饰,原先还以为只是装饰品,没想到竟然也是一样宝贝。

“混天绫么?”刘封喃喃自语,想不通赵妪为什么要趁着自己昏迷把他绑起来。

就在此时,耳边传来一阵莎莎的脚步声,便看到赵妪从竹林中走出来,手中抱着几根竹笋和两个椰子,还有一些野果。

“啊?你,你醒了?”

赵妪看刘封正瞪大眼睛看着她,浑身一震,手中的瓜果掉落一地,面颊发红,急忙低头捡着东西。

刘封耸动了几下肩膀,叫道:“哎呀呀,这里好痒,快来帮我挠挠!”

“哼,谁要管你?”赵妪将竹笋这些放在一旁的芭蕉叶上,冲着刘封翻了个白眼,却还是走过来,居高临下问道,“哪里?”

刘封咽了口唾沫,撇着嘴指着左肩:“这里,左边的肩胛,快,快快!”

“哼!”赵妪微哼一声,蹲下身来,略作犹豫,将手伸进了刘封的衣领,手掌光滑莹润。

“唉唉唉,左边,嘶,往右,右……对对对,哎呀,再往下一点点,额呃,舒服,舒服……”

被人挠到痒处,刘封不禁闭上眼睛痛快地叫出了声音,那种感觉,简直无法言喻。

“哼,不管你了!”看到刘封的表情和声音,赵妪忽然脸上一红,急忙抽出了手站起身来走到一旁去。

“赵姑娘,你这是何意?”刘封睁开眼睛,转了转脖子,晃着绳子问道,“如今你我都在丛林之中,也算不上仇敌吧,为何趁着昏迷要把我绑起来?”

赵妪娇躯微颤,顿了片刻才转过身来,大眼睛里闪烁着羞涩的光芒,却没有丝毫退却,从草丛中抄起了弯刀,来到刘封面前,再次居高临下俯视着他。

“喂喂喂,你要做什么?”刘封吃了一惊,大声道,“赵姑娘,你好歹也是女中豪杰,有本事放开我,公平较量,这算什么?乘人之危么?”

赵妪蹲下身躯,审视着刘封,神情严肃,缓缓说道:“在我们骆越族有个规矩,一旦两个人发生了关系,就必须要不离不弃,否则两个人谁也别想独活。”

“啊?你说什么?”刘封一脸茫然,看着眼前明晃晃的弯刀,“你们骆越族的规矩,与我何干?”“你中了合欢蛇毒,必须要做男女之事才能救你,”赵妪见刘封一脸疑惑,索性放开了胆子,越人本就性情豪爽,盯着刘封说道,“这几天为了救你,我,我献了身子,以后

就是你的人了,所以,你必须要答应成为我的丈夫才能放了你,否则,否则……”

刘封闻言愕然,忽然想起来自己做的春梦,难道那不是梦,而是真实发生的?

赵妪看刘封微张着嘴巴,一脸呆滞,贝齿轻咬着嘴唇,沉声道:“你要是不答应,我就先杀了你,再zi shā,一起殉情!”

“啊呀,使不得呀,使不得!”刘封连连摇头,“赵姑娘如此美貌,我刘封何德何能能成为你的丈夫,这一定是祖上积德,三生有幸,在下求之不得,求之不得呀!”

“真的?”赵妪面露喜色,“你真的觉得我漂亮吗?”

“当然了!”刘封信誓旦旦,认真地连连点头。“可是他们,他们为什么都说我长得难看,像母夜叉?”赵妪的笑容消失,眼中的神采暗淡下来,“还叫我九真婆王,那是恶人才有的名字。”

第900章 人言可畏

赵妪身形高大,就是到了中原,都很难找到与她身形匹配的男子,更不要说在这普遍身材矮小的岭南之地了。刘封在初次见到赵妪的时候,都有压迫之感,感觉男人的尊严受到了严重的挑战,更不要说其他男人了,在自尊心的驱使之下,显然所有人都心照不宣的对她进行了抨击



人性在某些方面便是如此黑暗,强于众人的优点,反倒会成为众人指责的痛点,所谓众口铄金,便是如此。

赵妪不知为何身形高大,力大无比,自然就不是寻常人了,被比为母夜叉,什么婆王之类的,看似是对她的敬畏,但这些称号之后,何尝又不是挖苦和无形的伤害?

将优点最终变成了缺点,众人才会心满意足:别人并不是比他强,而是比他差!

尤其是在这个男尊女卑的封建时代,还是在偏远的交州之地,赵妪看似强大风光的背后,必定藏着许多心酸和委屈。

这种观念,对于来自于数千年后的刘封来说,却是不存在的,反而赵妪独特的容貌,深深地吸引了他,只是没有什么非分之想,谁能料到结果会是如此?“那是他们有眼无珠,不懂欣赏你的美貌!”刘封深知赵妪心中的痛苦,叹了口气,“实不相瞒,我第一眼见到赵姑娘,就惊为天人,他们只是觉得你身材过于高大,故而敬

而远之,自己无能,便要嘲笑他人的超能,人性如此,真是荒谬至极。”

“刘……刘将军,你所说的这些,可都是真的?”赵妪见刘封的神情不似作假,眼睛一阵湿润,声音微微颤抖。

刘封微微点头,长叹一口气,缓缓道:“人人生而平等,各有所长,也有所短,赵姑娘对我有救命之恩,我如何会骗你?”

赵妪眼波流转,终于还是没有忍住泪水,滴滴答答掉了下来,正好落在刘封脸上,有几滴掉在嘴唇边上。

“哎呀!”赵妪慌了手脚,赶紧扔掉弯刀,一边擦着自己的眼泪,一边帮刘封擦着脸,正擦到嘴角,却见刘封伸出舌头,将一滴泪水舔进了嘴里,不禁呆住了。

“有点苦涩!”刘封看着赵妪痴呆的眼神,咂咂嘴,笑道,“从今之后,我会让你的泪水变成甘甜,哦,不对,不会再让你流泪了。”

“刘将军!”赵妪眼眶一阵发红,再也忍耐不住,又一次流下泪水,急忙转过头去,到后来忍耐不住,竟然坐在地上大哭起来。

她自幼失去双亲,和兄嫂相依为命,兄长早就成亲,也不可能给她太多的亲情和关爱,加之随着长大,身材异于常人,除了被人指点奚落,何曾受过半点温柔?

刘封只是短短几句话,却戳中了她内心深处最柔软的地方,有哪个男人和她如此温和地说过话?又有几人知道她心中的难过和寂寥?

刘封又在一旁好言安慰,哭了一阵之后,赵妪才将满心酸辛发泄一空,擦干眼泪,红着眼睛为刘封解开了丝带,低着头到一旁去摆弄食物了。

刘封知道她多少还是有些害羞,看她刚刚哭过,也没有再去逗弄她,稀里糊涂又捡了个大美女,心中窃喜,忽然觉得腹中胀痛,赶紧跑到一旁的草丛中去解手。

好一阵之后,刘封才神清气爽地走回来,除了觉得腹中饥渴之外,浑身再无不适之处,被毒蛇咬过的伤口已经结疤,应该没有什么大碍,终于放心下来。

赵妪已经洗好了野果,将椰子用刀切开,找来了秸秆当做吸管,嫩嫩的竹笋被削成指头粗细的一小截一小截整齐排列,看到刘封走过来,低头一笑,娇羞无限。

刘封走过去坐在赵妪对面,接过她递来的椰子,笑道:“谢夫人!”

“啊?”赵妪瞪大了眼睛,吃惊地看着刘封,见他正温和而笑,忽然低下了头,鼻孔里出轻轻的“嗯!”

刘封猛地吸了一口,椰子汁甘甜可口,十分润喉,一股清凉从喉咙直到腹部,长出一口气,问道:“你怎么不叫我?”

“啊?”赵妪正心中甜蜜,被刘封一问,愕然抬头,忽然明白过来,低下头等了片刻,才抬起头来,大胆地看着刘封,轻声道:“夫君!”

“嗳!哈哈哈,咳咳咳——”刘封正得意而笑,却被椰子汁呛了一口,连连咳嗽,赵妪急忙关切地过来帮他轻捶后背,别看身形高大,倒真有贤妻良母的模样。

刘封心满意足,又吸了几口,觉得胃里没有那么难受,打了个嗝,忽然看着赵妪,转动着手中的秸秆,自语道:“也不知道哪个椰子好吃。”

赵妪见他看着自己怀里,举起她手中的椰子:“两个都一样的,不信你尝尝这个。”

“也可能不一样。”刘封却微微摇头,还看着她的怀中。

赵妪一怔,低下头看了片刻,忽然明白过来,双颊发红,侧转身去扭动腰肢:“嗯嘤,你坏蛋!”

刘封哈哈大笑,又拿起一个野果狂啃了几口,才囫囵问道:“我中毒之后,昏迷几天了?”

赵妪回过头来:“算今天,已经有四天了!”

“啊?不好!”刘封大吃一惊,站起身来,看着白象,“小白它现在好了没,能不能听你指挥?”

“早就可以了!”赵妪站起身来,知道刘封还担心军中之事,看看他,“你要是身体无碍,可以随时就走。”

“好,马上走!”刘封抓起地上的衣服,用草叶包起野果,对赵妪说道,“你快招呼小白过来。”

“慢着!”赵妪刚走了两步,忽然停下来,看着刘封,“你刚才说你叫刘封,先前却说你叫刘益,你到底是谁?”

刘封一怔,竟想不起来自己何时说漏了嘴,但现在赵妪已经委身于己,倒也没必要隐瞒,笑道:“夫人先招呼小白,我的身份,一会在路上告诉你。”

“遵命!”赵妪见他喊自己夫人,心满意足,转身而去,冲着远处的白象吹口起了口哨。刘封看着她蹦蹦跳跳的身影,即便是在背后,还能看到两团跳动的影子,使劲揉了揉手中的椰子,忽然怪笑道:“在象背上解毒,是不是会更彻底一些?”

第901章 连动杀机

许多年之后,宁国公、镇军大将军刘循在御花园伴驾,回忆往事,他向陛下坦言,当年南征交趾,他曾对燕王接连动过三次杀机,那一刻恨不得将其千刀万剐。

每每想起那一幕,刘循是好气又好笑,也是他终生最难忘的记忆。

当年他和顾黎带着一百精兵冒死进入丛林,循着白象的踪迹寻找刘封,白象所过之处,草木翻倒,大树折断,一眼便能看到走过的道路。踪迹并不难找,但要想顺着那条路追赶刘封,却是千难万险,丛林密布,道路不通,不能骑马,众人只能徒步而行,越走越深,不到半日时间,就有一名士兵因为触碰毒

草而一命呜呼。

接下来的几日,简直就是这一百多人的噩梦,白象所经之处,灌木荆棘这些都算好的了,沼泽和树藤让他们吃尽了苦头,大象可以一步迈过,人却要小心翼翼。

沼泽之中一旦陷入,便难以生还,那些树藤大多都有毒性,一旦被擦破皮肤,很快就会中毒倒地,无从救治,一路上大家可谓草木皆兵,胆战心惊。

三天时间,在丛林中只行进了不到十里,已经损伤半数人,侥幸活下来的,也都疲惫不堪,除此之外,还要防止猛兽、毒蛇的袭击,简直生不如死。

那大象经过的道路,远远看去,都让人心生绝望,刘循曾无数次动过放弃寻找的念头,但想起自己说过的豪言壮语,不得不咬牙支撑。

就在第四日,众人筋疲力尽,在一片树林中歇息的时候,忽然听到沉重的脚步声和树枝断裂的声音,个个脸色大变,露出绝望之色。

丛林中猛兽出没,但都还好对付,这一次听动静似乎是个庞然大物,地动山摇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怪物。

刘循赶紧让所有人隐蔽在两旁的草木之中,大家都屏息而待,有的人被虫子咬了也不敢发声,咬牙苦撑着。

随着那沉重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似乎也是顺着这条路走来,地面颤抖,草木的叶子也随之瑟瑟发抖,一如隐藏的众人。刘循藏在一棵大树上,这棵树枝叶繁茂,树叶有两掌大小,十分隐蔽,透过树叶偷眼观看,发现一个白色的影子往这里而来,隐约还听到有人的嬉闹之声,偶尔还有几声

古怪的荡笑,不禁眉头暗皱。

正猜测这莽莽丛林中,怎么还会有人出没,而且如此大胆,很快他就看到白影从树林中穿越过来,终于看清那竟是先前见过的白象。

两三日吃尽苦头,忽然看到白象,刘循激动地几乎流泪,但当他透过树叶看到象背上的情景之时,不禁目瞪口呆。

象背上坐着的,正是他们冒死前来寻找的燕王刘封,但此时的燕王殿下,却并不是他们想的那般九死一生,狼狈不堪,而是十分惬意,频频大笑。让刘循吃惊的是,刘封居然靠坐在九真婆王的怀中,像是孩童被母亲怀抱,脑袋就靠在胸口,嵌入胸间,陡然看去,仿佛九真婆王长了三乳一般,更可恨的是,燕王殿下

还时不时地摇头晃脑,蹭来蹭去,似乎想挤到更深处去。

刘循在这一刻完全呆滞,口不能言,身不能动,这不可思议的一幕深深的印在了他的脑海深处,一生都未曾消除。呆愣中的刘循,隐约在耳边听到两人在说什么“解毒”“椰子”之类的话,也不知道殿下中了什么毒,一天十几次似乎还未曾消除,而九真婆王所说的椰子究竟是什么,刘循

却至今不明白。

刘循处于石化状态的时候,顾黎还保持着清醒,看到白象,再听到刘封的声音,惊喜之下,在树丛中挥舞腰刀高声大喊。

燕王殿下听到有声音传来,陡然从九真婆王的怀中弹跳而起,站在了象背上观望,很快就发现了隐藏在这里的众人。

燕王殿下见到侥幸活下来的三十多人,一脸意外,亲切地问了一句:“你们怎会来此?”

就是那一刻,刘循紧握钢刀,恨不得从树上跳下来,一刀斩了燕王的脑袋!进入丛林凶险重重,走出去也是历经艰辛,即便是跟在白象之后,少了猛兽袭击,还是免不了会被毒草弄伤,走出丛林来到河岸边的时候,一百人只剩下三十七人,其中

六人轻伤,三人重伤。燕王亲自大家清洗伤口,士兵感激涕零,但他却埋怨刘循:“吾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你就该一心带兵平定交趾,安心等我回来就是,如此冒险,让士兵白白枉死,没

有死在沙场之上,必定会怨恨于我呀!”

这是刘循第二次恨不得将燕王连捅七八刀,咬着牙躲到远处,四仰八叉地躺在河岸边的草坪上,仰望天空大口出气。

同去的同伴无法归来,甚至连全尸都没有保留,刘封亲自在路口为他们行礼祝祷,让顾黎回去之后厚加抚恤家属,总算回归了正经状态。

一行人在河岸边洗漱休息,望着高大的白象唏嘘感慨,就在此时,九真婆王一句“夫君”,让刘循从草地上弹跳起来,怔怔地看着二人。

顾黎包括他的属下,也都呆住了,不可置信地看着站在一起,高矮不一的两人,使劲揉着眼睛。

赵妪纵横九真郡,在整个交州也是大大有名,顾黎等人多少有所耳闻,听说也有人劝她应该出嫁,不应该作乱。

九真婆王却豪言要乘风破浪,斩鲸除恶,光复河山,驱逐官兵,决不卑躬屈膝做人妻妾,婆王之名便是由此而来,嫉恨赵妪的便暗中叫她母夜叉。

谁又能想到,两人前几日还在两军阵前舍命厮杀,转眼间就低眉顺目,以夫君相称?

看到众人的惊愕,燕王殿下却十分自得,拉着比他高一头的九真婆王上前介绍,原来赵妪本名叫做赵贞,赵妪也是被人因她身材高大而故意起的诨名。

趁着过河的时候,刘循实在忍耐不住,悄悄凑到刘封跟前,低声问道:“将军,你收九真……赵姑娘为妻,她可知你真实身份?”

“当然了,既为夫妻,就该坦诚相对才是!”燕王殿下瞟了刘循一眼,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

噗通——

刘循脚下一滑,跌进了河水之中,就听到燕王殿下的大笑声传来。从河里狼狈爬起来,刘循手中攥着一块石头,恨不得扔过去砸烂了他的脑袋。

第902章 身败名裂

四天时间过去,交趾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当刘封和赵贞骑着白象,带着刘循一行来到龙编城的时候,城外的军营已经不知何时撤去。

忽然看到白象这个庞然大物出现,城头之上鼓声大作,钟声响动,士兵们也吆喝着纷纷戒备,如临大敌。

刘封从象背上跳下来,总算和刘循并肩而行,看着城上的东吴旗帜,笑道:“看来士匡已经事败,大军进城了。”

刘循这一天来总是神色忧闷,似乎受了什么委屈一般,对刘封若即若离,这让刘封颇为不解,猜测是他走路太多,乏累之故,也没有细问。

“总算回来了!”刘循答非所问,看着城上严阵以待的士兵,终于松了一口气。

顾黎官职最小,跑腿的事情自然是他去做了,马上带着两名亲兵来到城下,向城上的守军喊话。

守城的士兵见到白象,早已经向城内报信了,几日前白象大展神威,吴军犹自心有余悸,即便只是来了一头白象,大家也不敢掉以轻心。

未过多久,刘阐和费恭都亲自来到城头,看到城下是顾黎和刘循,再看刘封就站在白象边上,二rén dà喜,赶紧命人打开城门,迎接刘封进城。

费恭看了一眼白象上的赵贞,笑道:“此次揭穿士匡阴谋,赵国达也出力不少,因为赵妪之事,至今还在担忧,如今二位平安归来,当真皆大欢喜。”

刘封点头笑道:“何止皆大欢喜,可是双喜临门啊,哈哈哈!”

“啊?什么双喜临门?”费恭一怔,刘封已经大笑着先进城去了,费恭只好走向刘循,却见刘循有些痛苦地扯动着嘴角,也随后而去。

看这些人都疲惫不堪,费恭只好让他们先行,命人安排洗漱住宿,在城门口远远看着白象,让赵国达前来迎接赵妪进城。

刘阐在内城等候刘封,上前抱拳行礼,刘封眉头微皱,发觉刘阐的态度似乎与先前又有不同,亲热中多了几分恭敬和拘谨,心下疑惑,不作声色和他一同来到朝阳殿。看到龙编城内亭台楼阁,建筑辉煌,刘封不禁感慨,士燮在交州深得人心,数十年发展,果然还是很会享受,虽说是赵佗建设的宫殿,但看新旧程度,显然是翻修一新的



虽然还是吴军阵营,但刘封独斗九真婆王,把威胁最大的白象引走,大军才得以入城,众将对刘封也少了许多排斥,纷纷上前道贺。

寒暄一番之后,刘阐迫不及待地轰退众人,只留下费恭,看着刘封,忽然跪拜在地:“末将参见燕王殿下!”“你这是何意,快快起来!”刘封吃了一惊,将刘阐一把扶起,看他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叹道,“如今你兄弟归心,以后我们一起重振汉室,为天下百姓而战,必将名垂

青史!”

“是!”刘阐一阵激动,他先前就被刘封慑服,知道刘封的身份之后,更是钦佩不已,能得到刘封的认可,心中才踏实下来。

“说说士匡的情况!”刘封拍拍刘阐的肩膀,示意二人坐下,“既然士匡身份被拆穿,越人必定会引发sāo luàn,交州内部不稳,此事还需早做防备。”费恭言道:“九真婆王被殿下骗走之后,贼军被困城中,外无援军,军心sāo luàn,而赵国达更是放心不下,几次想要出城,都被士匡拦阻,恰好被刘慈和贾林利用,几人暗中

联合,将实情告知几位越人首领,一同拆穿士匡。随后越人反叛,赵国达打开城门,兵马入城,取龙编不费吹灰之力。”

刘封微微点头,士匡迟早要事败,这在他的预料之中,问道:“士匡现在何处?”

刘阐撇撇嘴,不屑道:“士匡此贼,畏罪逃跑,却不料失足落水,溺亡了。”

刘封皱眉道:“可见到尸首?”

费恭明白刘封的意思,点头道:“已经确认过了,并无差错。”

刘阐问道:“那士业该如何处置?”

刘封思索片刻,言道:“将其送回苍梧老家,由士家人抚养成人,若是将来愿意为国出力,照常录用,若是再和士匡一般死性不改,就只好斩草除根了。”

费恭点头道:“殿下如此决策,仁至义尽,越人虽然对士匡痛恨,但毕竟士燮对越人有大恩,放了士业,越人知道我大汉宽仁,自会归心。”

刘阐不解道:“只是眼下我们还是用东吴旗号,何时才能昭示天下?”

刘封笑道:“稍安勿躁,时间不远了,我料就在这几日时间了!”

费恭言道:“士匡如今失势,百越之族群龙无首,几名部落头领还滞留城中,尚有刘慈等人,殿下准备何时召见他们?”

刘封摆手道:“暂时时机还不成熟,将他们暂且留下,其余越人各回各部,先将袁林和甘俞二人带来吧!”

刘阐知道有些事情还不能细问,只好憋在心中,派人去带袁林、甘俞前来。

不多时,二人就被士兵押送到了大堂,刘阐知道吴兵在一旁,问话多有不便,将他们都赶走,将门口的士兵换成了广郁县的汉军。

刘封平静地看着二人,问道:“你二人可愿降?”

甘俞也已经知道了士匡之事,虽然痛心,但对东吴之恨却丝毫不减,怒声道:“哼,东吴害了士大人一门,我与吕岱有不共戴天之仇,要杀便杀,绝不降吴!”

刘封淡然一笑,看向了袁林:“袁先生,你也是此意?”

袁林长叹一口气,苦笑道:“在下精心策划,设下此局,本欲为进身之功,谁料功亏一篑,今已然叛吴,将军若是杀意已决,又何必惺惺作态,故意戏弄在下?”

“哦?倒也有几分骨气!”刘封有些意外,袁林的心机其实也不算差,只是缺少一些火候,也不是蝇营狗苟之辈,刚才不过是试探而已。

袁林微哼一声,转过头去,他虽然不甘心就此一死,但为了袁家的颜面,加之文人自有的傲骨,却也不愿意苦苦求饶。“若是降汉,不知二位意下如何?”就在此时,刘封却轻飘飘地笑问了一句。

第903章 设宴款待

刘封一句降汉,让袁林和甘俞二人一脸茫然,完全不知所云,交州是东吴之地,如今兵败被俘,和降汉有什么关系?

刘封看二人神色,知道这其中要解释的东西太多,笑道:“袁家四世三公,世食汉禄,皆为汉臣,你既为袁家之后,自当降汉。”

又对瞪着眼睛的甘俞说道:“孙权前几日就有圣旨传下,复命吕岱为镇南将军前来平乱,此时想必已经到了南海郡,你若是想报仇,唯有借汉!”

不等二人有所反应,刘封对费恭吩咐道:“公许,你带他二人到偏室,将其中情由解释清楚,去留凭他们自选吧!”

“对了,带上这个!”刘阐眼疾手快,将孙权派人送来的圣旨也一并给了费恭。

费恭答应一声,带着袁林和甘俞二人到朝阳殿左边的房间去。

刘封伸了个懒腰,正准备去休息,忽然顾黎喜冲冲地走进来,笑道:“将军,郁林郡来信了。”

刘封展开一看,正是寇威派人送来的书信,已经顺利拿下郁林郡,攻下郡治布山之后,其余各县都望风而降,牂牁郡也派出五千精兵援助寇威。

“嘿嘿,这小子,”刘封一阵高兴,笑道,“一日之间连取三城,三日平定郁林郡,果然不亏是二叔培养的弟子,颇有当年过五关斩六将的气度。”

顾黎也笑道:“如今郁林拿下,交趾也平定,和南中之地连成一片,就算东吴来攻,也不用怕他了。”刘封微微点头,对刘阐言道:“如今时机已经成熟,你即刻传令下去,今晚就在宫中设宴庆功,吴军营中所有校尉以上的武官全部叫来,还有那些越人部落首领,我自有安

排。”

刘阐早就迫不及待,知道即将要公布身份,赶紧去传令准备酒宴。

刘封将顾黎叫到跟前,低声吩咐道:“今夜在殿外多埋伏亲信刀斧手,听我号令行事……”

龙编城内,随着士匡身败名裂,吴军进城,百姓们心中五味杂陈,本来仅有的一丝希望,被彻底破灭,纷纷躲在家中,闭门不出。

而那些被暂时软禁起来的百越头领,也都心中七上八下,虽然恼恨士匡设欺骗他们,怒而反叛,但让吴军进城,也非他们所愿,如今又被困在城中,也是忧心忡忡。唯独高兴的,便是雒越族的首领赵国达,自从接到妹妹九真婆王归来之后,嘴巴便一直合拢不上,不时嘿嘿傻笑,别人问他,也只是笑而不语,这让其他各族的首领颇为

不满。

听说晚上刘阐还要设宴,众人更是心中打鼓,常言道:筵无好筵,会无好会,只怕这庆功宴,有人要被拿来开刀了,都各自在心中盘算起来。好不容易熬到天黑,掌灯时分,有士兵前来带路,共有十六名部落首领被带往朝阳殿,交州虽然号称百越,但真正强大的部落也就这十几家而已,他们基本代表了所有越

人的意见。

等到了大殿之中,只见闹哄哄一片,竟有近百名东吴将士在此,有几人已经吓得脸色惨白,两股战战,看来这真是一场“鸿门宴”。

越人首领到了之后,席位基本都被坐满,不多时便听到鼓乐之声响起,嘈杂之声渐弱,刘阐带领着几人从内堂走出来,朝着所有人抱拳拱手。

“嘿嘿,来了!”赵国达一声傻笑。

旁边的两名长老扭头看去,见他双目放光,竟有几分痴呆,不禁暗自皱眉,这家伙一下午都是如此,也不知道着了什么魔怔。

刘阐走到正席之上,环视众人,抱拳道:“诸位,此番能够顺利入城,本将重返龙编,全是诸位之功,略备薄酒,不成敬意,请!”

众人都纷纷应和,几家欢喜几家愁,东吴将士这边开怀畅饮,越人部落这边却心不在焉,举杯踟蹰,时不时地偷眼看着刘阐。

酒过三巡,刘阐再次站了起来,越人首领都面露紧张之色,知道马上进入正题,一个个正襟危坐,有人甚至微闭双目,等着最后的结果。“诸位,本将刘阐,乃是鲁恭王之后,汉室宗亲,”刘阐环视众人,一句话,就让场上的嘈杂声完全消失,诧异地看着刘阐,只见他淡然一笑,缓缓道,“汉祚传承至今,已

有四百余年,只因十常侍作乱,黄巾贼起义,才致使天下分崩,汉室陵迟,诸侯各为其政,人人都道汉其亡矣,果真如此么?”

说到后来,刘阐已经声色俱厉,大义凛然,但在场诸人都面面相觑,汉室在他们心中似乎早已远去,刘阐忽然慷慨陈词,所为何事?

刘阐扫视众人,笑道:“今日设宴,本将要向诸位介绍几位贵客,还请仔细听好。”

首先指向了顾黎:“这位乃是广郁县令顾黎,现已因功升任汉讨逆将军!”

顾黎起身向众人抱拳行礼,整个大殿之中却是鸦雀无声,所有人都愣住了。

“刘将军,俺等都是东吴将士,为何在此频频称汉?”一名都尉终于按捺不住,大声道,“区区一个汉军县令,何须鼓吹他?”“王都尉稍安勿躁!”刘阐不以为忤,压压手势示意那人坐下,看向了刘循,沉声道,“这一位,想必大家也有所耳闻,他便是,在下兄长,汉奉车都尉,安国将军——刘循

!”

“啊?刘循?”

“他不是在成都么?”

……

一瞬间,所有人都目瞪口呆,谁能想到,整日跟随刘阐左右,被他视为心腹的人,原来就是亲兄弟,怪不得看起来十分亲密。

“在下刘循!”刘循也站起身来,向众人行礼。

“刘将军,你这是何意?”

“刘将军,令兄乃是汉将,为何会在军中?”

看着接连站起来的几名都尉,刘阐眼角含煞,却并不发怒,指向了费恭:“这一位,便是大汉尚书令费文伟之子费恭,现任汉城门校尉一职。”

“费祎?”几名吴将脸色大变,诸葛亮死后,费祎可是大汉朝中第一把手,他的儿子出现在这里,说明什么?

“哈哈哈,妹夫,你还不亮出燕王身份,更待何时?”就在大家齐齐震惊的时候,忽然一道突兀的破锣嗓子吼叫起来,吓得在座诸位一个激灵。

第904章 有惊无险

赵国达这一声喊,不仅是因为他沙哑的嗓音,更是因为他说出的话,不仅越人和吴军不可置信,就是连刘阐,脸上的笑容也僵住了,艰难地转过脑袋,看着刘封。

面对众人的目光,刘封无奈站起身来,本来苦心策划让刘阐营造气氛,就这么被满面红光的赵国达给搅乱了,看来这个大舅子比自己还高兴。

“在下刘封!”刘封环视众人,笑容可掬,“汉燕王、骠骑将军便是在下。”

大殿中一片静默,虽然赵国达的大叫破坏了气氛,但刘封的名字,还是成功地镇住了每一个人。

这不仅仅是因为刘封的燕王身份,更因为刘封的名声,谁能想到威震天下的燕王刘封,会出现在这偏远小地?

“你,你真是汉燕王刘封?”过了许久之后,一名越人头领忍不住开口了。

赵国达站起来,手插在腰中,不满道:“莫头领,他都是我妹夫了,还能有假吗?”

那人一怔,旋即摇头苦笑道:“若真是燕王殿下,我那些粮草,也丢的不算冤。”

这人正是先前士匡派出来向左闾运粮的莫谷铎,他也是百越的部落头领之一。

“果真是刘封?”

“燕王怎会来交趾?”

“匪夷所思,怪不得吴军接连取胜,原来是刘封在暗中指挥。”

……

一时间,大堂内议论纷纷,人人面色不一,这一次紧张的便是吴兵那一侧了,有人低头不语,有人咬牙怒目,有人左顾右盼。

刘封在这里出现,毫无疑问,便是刘阐也投靠了大汉,他们这些吴将,必定面临抉择,或降或死。

刘封冷眼扫过那些吴将,见竟没有一人站起来,暂时放心,这些人职位最高不过是都尉,连个偏将军都没有,并不见得对东吴有多忠心,生死抉择,谁也不敢贸然出头。

“诸位请听我一言!”刘封展开双臂,轻咳一声言道,“本王不惜千里赶奔交州,就是不忍让士太守一片苦心付诸东流。交州之地,自伏波将军平定以来,数百余年,未曾遭受战火,士公为保一方平安,不得已委身东吴,与孙权周旋,岂料士公保全百越之族,却不能保住子孙后辈,思想起

来,岂不令人可恨?”

百越首领想起士徽被吕岱所杀,士燮一脉就此决断,无不咬牙切齿,纷纷点头。刘封又道:“幸天不绝炎汉,有昭烈皇帝为国事奔走,创下继业,今有半壁江山,汉室中兴有望,九州必将一统,本王此来,使诸位免受杀戮,远离烽火,当如南中一般,

同等对待,不知各位,可愿归汉?”

“末将愿意追随燕王,请燕王为士太守报仇,为死去的越人报仇!”

刘封话音才落,坐在角落里的甘俞便第一个走出来,跪倒在堂下。

“算我一个,我雒越族愿意归汉!”赵国达迈着大步走过来,也向刘封跪倒。

“我等愿意归顺大汉!”

其他几位首领左右看看,好像也别无选择,而且甘俞是越人第一勇士,连他都作出选择,还等什么?

刘封微微抬手,笑道:“本王绝不强人所难,诸位不必今日就答应,明日便可各回部落,给你们半月的时间与族人商议,再来答复未迟。”

这句话倒是出人所料,有几位头领迫于形势不得不行礼,但心中却是怨怼不已,听到这句话,反倒觉得舒坦了许多,至少刘封没有趁势要挟他们。

刘封示意众人落座,向刘阐微微点头,叫他劝降那些吴将,又坐回原位。刘阐上前看着一众吴将,言道:“诸位,孙权大杀群臣,想必大家也有所耳闻,连丞相顾雍之后都难以抱拳,陆逊更是被发配海外,似此等昏庸之人,早已人心离散,东吴

气数已尽,迟早败亡,诸位还要助纣为虐不成?”刘循也大声说道,“我兄弟为刘氏之后,自当振兴汉室,先前舍弟被孙权蒙蔽,如今幡然醒悟,正所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诸位若是迷途知返,燕王既往不咎,我大汉如

何对待投降之人,天下皆知,诸位自行选择,绝不勉强!”

汉军对待俘虏之事,确实天下皆知,哪一个当兵的不会私下议论?

刘循这一句话,便让一些左右徘徊的人心中安定下来,一个个低着头左顾右盼,等着能有人牵头。

“属下原本追随刘将军,既然刘将军为汉将,属下也愿为汉兵!”

片刻之后,终于有人起身走了出来,正是刘阐麾下的一名副将,此人是从会稽跟随刘阐而来,还算不上心腹,竟然第一个响应,让刘阐感动得有些鼻子发酸。

“属下愿降!”

“属下愿降!”

……

有人带头,后面便有许多人站了出来,纷纷来到堂下,拱手行礼,最后的几位略作犹豫,也站到了行列之中。

刘阐颇为满意,一阵大笑,抱拳道:“诸位,从今之后,我们改易旗帜,振兴汉室,这半月平定交趾,你们的功劳都一并算上,自有封赏。”

“多谢将军!”听到这句话,有人心中便暗自高兴,这一次出兵平叛,他可是杀了不少敌人,就算到了汉军阵营,也能混个校尉当当。

费恭看这场酒宴竟然有惊无险,外面准备刀斧手也没派上用场,心中高兴,上前大声说道:“既然大家都为汉臣,我这里有一道捷报,正好与诸位分享。”

众人纷纷抬头,就见费恭大声道:“数日之前,南郡已经出兵取下郁林郡,算上交趾二郡,对付吴军,易如反掌,收服交州,就在眼下了。”

越人头领一听,纷纷点头感慨,更多的人都看向了刘封,这样声东击西,神不知鬼不觉的事情,正是燕王所长。

那些吴军将领也都面露吃惊之色,也暗中庆幸刚才明智之举,要是贸然出头,不但有杀身之祸,这交州也必定保不住,谁又能记得他们慷慨赴死?“燕王殿下,我的妹夫,”就在大家异口同声gē gong song dé的时候,赵国达再次站起来,举着酒杯对刘封说道,“殿下,你虽然与我的妹妹私定终身,但贵为燕王,也要遵照汉家礼仪,明媒正娶吧?”

第905章 以越制越

赵国达原本只是个被官府悬赏的贼寇,何曾想过忽然有一日,竟然会变成大汉燕王的小舅子,仿佛一脚登天,恨不得全天下人都知道此事,见刘封宣布了身份,自然也就

愈发得意。

“殿下,是否要将此人清退?”刘阐至今还不知道刘封和赵贞的事情,以为赵国达故意借着醉意发狂。

“二弟,别管他!”刘循微哼一声,拉过刘阐走下位向呆愣的众人去敬酒了,回头瞥了刘封一眼,有些幸灾乐祸,看他怎么收场。

刘封向众人无奈而笑,看着赵国达:“赵首领,可否借一步说话?”

“行,俺也正好有话要和你说!”赵国达大为得意,傲然看着众人,昂首挺胸大步走到刘封面前。

刘封示意费恭招呼大堂,小心有人借故闹事,带着赵国达来到后堂。

夜风微凉,明月映照,树影婆娑,刘封负手站在庭院之中,听到身后的脚步声,问道:“我和令妹之事,你已经知道了?”

“那是自然,”赵国达抱着胳膊,笑道,“俺那妹妹一向被人嫌弃,还是燕王慧眼识人,将她收留,这是她的福气,俺也跟着沾了光了,嘿嘿!”

刘封转过身来,看着赵国达,发觉此人只是性情如此,而并非故意装腔作势,九真偏远之地,他又从小落草为寇,不懂礼数,才会如此叫嚣,也是太过激动罢了。

“你这不是沾光,而是在为我抹黑,”刘封摇了摇头,苦笑道,“你可知中原有一句话,叫做仗势欺人?”

“这俺倒是没听过,”赵国达摇摇头,皱眉道,“是不是你贵为燕王,俺是贼寇,所以才抹黑了你?”

刘封摇头道:“非是为此,若是真的顾及你兄妹的身份,我又怎会答应将贞娘纳入府中?”

赵国达一脸茫然:“那是为了什么?”

刘封问道:“赵头领,你现在可是燕王姐丈,是不是就该自重身份,以身作则?”

“嗯,倒也有理!”赵国达一怔,旋即挠着头嘿嘿笑道,“只是你说的以身作则,俺该怎么做?”“礼数为其一!”刘封耐心地开导他,言道,“我不日即将返回中原,贞娘也将与我同去,而你为雒越族的首领,又是燕王的姐丈,是不是该做好越人的表率,与我大汉和睦

相处?”

“那是自然!”赵国达扬了扬脖子,重重点头道,“殿下尽管放心,你只要好生对待俺妹妹,百越的首领俺都会让他们听话,绝不会和大汉官府作对。”刘封点点头,拍着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从现在开始,你不仅是越人部落的首领,更是我大汉的代表,双重身份,必须有模有样,不能再如此大呼小叫,让人暗地

里笑话。”

“嘿嘿,原来是为了这个!”赵国达恍然,挠着头笑道,“殿下放心,从今天开始,俺不但做好表率,还会学习汉人的礼仪,不会给殿下抹黑了。”

“这就好!”刘封放下心来,知道这样的人要赋予他某种使命,才会让他有所转变,若是用言语打压,反而适得其反。

赵国达正是如此,此时深感责任重大,在一旁整理衣衫,清着嗓子,摆了好几个自认为还不错的动作,问道:“这样行不行?”

“很好!”刘封点头而笑,示意他回到大堂中去。

第二次出现,大家发现赵国达忽然像变了个人似的,昂首挺胸,说话吊着嗓子,怪声怪气,都忍俊不禁,暗自偷笑。

刘封才坐下,便有几个首领上来敬酒,这不但是为了示好,更是一种荣耀,燕王刘封名满天下,有些人终其一生都难以见到,更不要说能与他同席把盏了。

那些吴将却是没有资格向刘封敬酒的,有刘循和费恭作陪,已经深感荣幸,但毕竟稀里糊涂被迫投降,心中多少有些疙瘩,无法畅怀开饮。

半个时辰之后,酒宴便草草散去,赵国达也被人频频敬酒,终究还是把持不住,喝得酩酊大醉,刘封命人送回住处去歇息。

散席之后,刘封招呼费恭几人来到书房,言道:“今日设宴,那些武将为形势所迫,不得不降,我看并非人人归心,还要小心防备。”

刘循抱拳道:“殿下尽管放心,方才神色不定的那几人,我已经暗中叫人记住,今夜自会派人小心监视,一旦他们有所异动,定当早除其祸。”刘封微微点头,思索片刻,言道:“交趾新定,但越人尚未诚心归附,还需时日教化,各郡局势未稳,我也不能久留于此,善后之事,还需一员大将,我欲留你兄弟二人在

此,不知你们意下如何?”

刘循吃了一惊,马上抱拳道:“承蒙殿下信任,我二人定当全心治理交州,必不输于士燮。”

刘阐也躬身道:“殿下尽管放心,不将交州治理安定,我二人绝不返回中原。”刘封将二人扶起,拍着他们的手臂,慨然一叹:“天下尚自分裂,眼下正是用人之际,二位能够留在交州,我最放心不过,治理交州,你们可权宜行事,我只有一件忠告。



刘循抱拳道:“殿下请讲!”

“以越制越!”刘封言道:“岭南之地,虽为越人,但各部习俗不同,与南中蛮人、夷人形势又不相同,这也是我未曾敕封越王之故。”

刘循似有所悟,抱拳道:“昔年赵佗和辑百越,教化越人,我自当效仿先贤,安定交州,统内宁谧,不废职贡,以成使命!”刘封微微点头:“士燮达於从政,大乱之中,保全一郡,二十馀年交州无事,民不失业,还算富足,我再免去三年赋税,只要合理而治,自当安乐,就先给你们三年时间吧

!”

刘循闻言大喜:“免去三年赋税,百姓必定无不欢庆,政令自当更好下达。”“顾黎在广郁治理夷人,颇有经验,可将他留在交州,”刘封看着他二人,缓缓说道,“除此之外,我还有一件大事,要托付于你二人,此事若是做成,将来开疆扩土,令兄弟便是第一功臣。”

第906章 雄鸡版

听到刘封语气郑重,还关乎开疆扩土,似乎是一件大事,刘循和刘阐不禁满脸期待,一旁的费恭也被吸引,凑过来仔细听。

刘封言道:“交州乃是泽国水乡,三面临海,河流纵贯、湖泊密布,越人傍水而居,依水而生,处处皆是水路,大都是以行船渡人,必定水性极佳。”

刘阐点头道:“确实如此,想不到殿下早就有所观察,越人从小便在水中长大,水性极好,甚至沿海还有许多百姓出海打渔,乘风破浪,谙熟水性。”费恭也道:“我先前在江东,便听九嶷之南,陆事寡而水事众,师父也说百越族人不善陆上之事,而善舟水,刳木为舟,剡木为楫,舟楫之利,甚至超过江东之人,如今东

吴水军所用楼船,便是越人所造。”

刘封慨然道:“越人擅长航海,善于水战,我早有耳闻,除此之外,越人还精于制剑,越剑吴钩,天下一绝,诚非虚言。”

费恭忽然有所明悟,言道:“殿下莫非是要在交州组建水军不成?”“不错!”刘封点头笑道,“越人精通水性,又骁勇善战,只要加以训练,必定比江东水军还要强悍,顺之可挑选精壮入伍,加以训练,待将来兵马练成,三年之后赶造舟船

,出海远航,你二人便是水师之祖,将来名望必定不下于伏波将军马援!”

“遵命!”刘循和刘阐闻言大喜,欣然领命,这样的好事,他们怎会拒绝?

刘封又道:“不过此事还需从长计议,切不可贪功冒进,三年时间,只要训练出一万精兵便足矣!”

费恭言道:“可从荆州、柴桑等地抽调水军将领练兵,事半功倍。”

几人又商议一阵,天色已晚,便各自去休息

一夜过去,城中官兵由吴军变成汉军的消息传遍龙编城,尤其是燕王刘封出现在龙编,让所有的百姓吃惊莫名,不过大多数都奔走相告。免除三年赋税,这对任何地方的百姓来说,都是极大的利好,而根据传言,揭穿士匡阴谋的,也正是燕王刘封,汉军又驱逐了吴军,对于百越之人来说,便如同恩人一般



百姓们弹冠相庆,议论纷纷,南中的事情他们早就听说,如果让汉军来治理,交州也必定如同南中一样,至少能够律法公正,劳有所得。

刘封现出身份的当夜,龙编城可谓翻天覆地,百姓们惊喜交加,军营中也一片血腥,半夜时分十余名东吴将校和七百多吴军想要谋反,被费恭带人镇压,尽数斩杀。

攻打龙编城,也不过一百多人受伤,这一场平叛,却杀了数百人,东营外尸横遍地,血流成河,但都在第二天已经被清扫干净了,百姓们毫不知情。费恭汇报完情况,刘封知道城中形势已经大概稳定下来,马上让费恭发布诏令,在交州设置岭南都督府,以刘循为岭南都督、交州刺史、抚越将军,刘阐为交州别驾,顾

黎为州功曹司马,其余官职,由都督府选拔任命。交州之地,刘封最看好的还是合浦郡的地理优势,按照地图上的位置,这里位于广西北海的北部湾位置,用来训练水军,比在内陆长江之上要更方便,只是暂时碍于交州

资金和人力的限制,也只能等到以后再开辟新的水军基地了。

刘封深知,要想建立真正强大的水军,还是要在沿海地区,长江一带的水军只能在这个时代的三国之中称王称霸,但要真正出海,还是要在海面之上。

经历大风大浪,方能征服那些遥远的岛国,见识决定了高度,有的水军将领连大海都不曾见过,更不知海外天地开阔,自诩水战极强,也不过是井底之蛙而已。

清朝时期的四大水师,北洋、南洋、福建、广东水师,无不都在沿海建立,其中北洋水师实力最强,规模最大

不过在目前大汉控制的范围内,唯有广东水师的基地可为参考,不过刘封还不知道黄埔在这个时代叫什么名字,倒是觉得北部湾很适合建立水军基地。以目前的生产力和冶炼技术,刘封不敢妄想建设强大的海军,甚至都不知道有生之年能否远航海外,如今中原还未统一,自己已经过了而立之年,他的第一目标还是定在

西域。

重设西域都护府,训练步兵和骑兵,就是为了将来的西征做准备,最起码,也要在有生之年,将雄鸡的鸡屁股给补上,吃不了整只鸡,也要吃个鸡屁股。眼前的形势倒是一面大好,但想到将来的广阔世界,刘封就觉得忧心忡忡,时间飞逝,古代的征战,都是人走马驮,而且道路也大多不通,行军速度大打折扣,一次出征

,光是路上的耽搁和粮草的消耗,就足以让人耗尽心力。

“殿下,大事不好!”就在刘封神飞天外的时候,顾黎一脸焦急地走进来,禀报道,“林邑国趁着士匡抽调兵力,出兵攻打九真郡,杀了九真太守。”

“林邑国?”刘封一皱眉,似乎没有听过这个名字,“这交州之外,还有别的国家?”

顾黎也一愣,想不到刘封竟然不知道林邑国,只得将象林县区连zào fǎn的事情说了一遍,言道:“林邑国本是象林县,也是伏波将军马援铸柱之处。”

“区区小县,也敢妄自称国?”刘封眉头一皱,沉声道,“既然象林是马援铸柱之处,当属汉域,岂能容此宵小之辈飞扬跋扈?”

顾黎言道:“殿下,听说林邑国现有兵马两万,妄图控制九真郡,扩大版图,当及时遏制才是。”

“何止是遏制?”刘封一拳砸在桌子上,冷声道,“务必要收回失地,叛逆之人,岂能容他张扬?传令升帐!”

“是!”顾黎转身去传令。

不多时,刘循及龙编城中文武俱都来到朝阳殿,九真郡的消息大家也都听说,纷纷猜测这一次会派谁去平叛。正等待的时候,却见赵国达也一身酒气,睡眼惺忪地赶来大堂,一脸焦急,众人不禁暗笑,看来他的老巢也受到了威胁了。

第907章 兵出南海

不多时,刘封和刘循等人都来到殿内,看到刘封脸色不虞,众人纷纷敛容站立,就是赵国达,也不敢嘻嘻哈哈,自觉站在武将最末。

刘封环视众人,沉声道:“象林县出兵的消息,想必诸位也已知晓!”

袁林一听刘封并未以林邑国称呼,就知道对此事颇为不满,出列言道:“象林县自恃地势偏远,距离南海千里之外,妄自尊大,不服王化,早该发兵讨之。”

刘封微微点头,冷笑道:“区区偏师而已,诸位谁愿领兵平叛?”

众将闻言,不禁一愣,大家本以为以刘封的性格,必定会亲自领兵,或者让新任都督刘循出征,没想到竟是要点将。

“末将愿往!”甘俞这次反应倒是不慢,马上站了出来,“末将从小在交州长大,熟悉地利,贼军犯境,杀我族人,不用殿下发兵,我百越之族,也能破之。”

“末将愿往!”

其他几名将领和一些原本的吴将也都纷纷站出来,暗恨反应稍微慢了一拍,大好的立功机会有这么放过去了。

这倒不是他们盲目自信,而是因为燕王之名,似乎只要跟着刘封,几乎不用打败仗,任何敌人碰到刘封,无不土崩瓦解,灰飞烟灭。

赵国达义愤填膺,上前说道:“殿下,林邑国趁虚而入,着实可恨,我族中还有三千勇士,愿意一同出战。”

“很好!”刘封微微点头,扫视众人,言道:“甘俞听令!”

甘俞大喜:“末将在!”

“命你为平南将军,领兵一万,即刻兵发九真,会同百越各族勇士,驱逐贼军,讨伐叛逆,将象林县给我收回来。”

“遵命!”

甘俞听刘封的将令,是要彻底消灭林邑国,不禁心潮澎湃,这可是一件大事,虽然林邑国偏小,但毕竟在交州几十年,也已成气候,要是能彻底消灭,岂不是名垂青史?

刘封看向袁林,问道:“袁林,本王拜你为军师,你可敢前去?”

袁林抱拳道:“殿下差遣,自当效命!”

“很好!”刘封微微点头,又对众将说道,“以刘慈为行军司马,赵国达为先锋都督,再拜副将十人,诸位务必齐心协力,即日出兵讨贼。”

“是!”

十名副将之中,有龙编城的三名校尉,东吴军中的五名都尉和顾黎属下的两名副将,这些人都是在南征的时候立下大功,此次出兵为副将,也算是一番历练。

尤其是袁林和刘慈二人,知道这是刘封对他们二人的考验,如果顺利平叛,将来调回中原,必定会被重用,能否大展拳脚,就看这一战了。

将令传下,诸将各去准备,刘循也要调度粮草供应大军,新官上任,诸事繁多,他知道刘封即将离开交趾,却连说几句话的功夫都没有。

众人散去,唯独赵国达还站着不走,刘封笑问道:“赵头领还有何事?”

“也不算什么大事!”赵国达挠挠头,干笑道,“刚才来殿中,俺妹妹叫俺带话问一句,殿下何时返回中原,她也好早做准备。”

刘封一想这两日忙着城中之事,倒是没有给赵贞一个稳妥的交代,言道:“你且先回去,下午我自会去见贞娘,自有安排。”

赵国达点点头:“好,那俺先回去准备,寨中早上派来的人催俺回去呢!”

忽然之间,偌大的朝阳殿便只剩下刘封一人,所有人都忙忙碌碌,反倒他闲了下来,叹了口气,中原还有一大堆事等着他,不能在此耽搁了。

正想着朝堂之事,费恭去而复返,禀告道:“殿下,今早寇将军又派人来报信,吕岱已到交州,集合南海、苍梧、合浦三郡一共三万兵力,准备强攻郁林,声势浩大。”

“三万兵力?”刘封一皱眉,“吕岱这是要孤注一掷呀!”

费恭点头道:“交州远离江东,吕岱此来,恐怕正是此意,殿下昨日昭示身份,想必吕岱很快会得到消息,吴军背水一战,不得不防呀!”

“嗯,事不宜迟,你马上准备,我们明日便出发北上,先到布山城与寇威会合。”

“是!”费恭转身去准备,刘封眼下无事,派人叫来贾林,与他去馆驿见赵国达和赵贞。

这几日越人首领基本都已经离开了龙编,城内逐渐恢复正常,街道上不似原先拥挤,刘封来到赵贞所住的馆驿,赵国达忙着招呼部下,不在馆驿之内。

通报之后,刘封让贾林在外面等候,跟着一名女将进入后院,赵贞正搓着手低头站在花圃旁,期待而又羞涩。

那女将倒也是伶俐之人,何曾见过赵贞这等女儿姿态,掩嘴偷笑,关上门悄悄退了出去。

“夫人?”刘封走到赵贞面前,身高只到赵贞的肩头,映入眼帘的便是两个大椰子,“这两日可曾想念为夫?”

“哼,才没有!”赵贞微微侧过身,耳根发红,银牙咬着嘴唇,半天见刘封不说话,忍不住又转过头来,见刘封似笑非笑,心中一阵发慌,低头跑进房间去了。刘封无奈一笑,跟着进了房间,见赵贞坐在竹椅中,就在门口静静地看着她,其实赵贞看似身材高大,却也是柔情似水,这一刻的温柔,一如外面花池中的睡莲,不胜娇

羞。

“夫君!”虽然那一日两人亲密无间,但隔开一两日,赵贞又觉得羞涩起来,声音低如蚊蝇,“你就要离开交趾了吗?”

“嗯,军情紧急,明日就走!”短暂的温馨因为离别而变得凄迷起来,刘封叹了口气,走到赵贞面前,轻抚着她的长发,“你可愿意随我前往中原?”

“这事我早就想好了!”赵贞微微点头,却又皱眉道,“只是明日就走,太过仓促,我还想回九真一趟,寨中的姐妹,都要好好安置才行。”

“这倒无妨!”刘封笑道,“吕岱已经出兵了,我可能还要在郁林耽搁一月,就在布山等你前来会合,可好?”

“嗯!”赵贞点点头,顿了一下忽然抬起头来,忽闪的大眼睛看着刘封,仿佛要看穿他的内心:“殿下不会自己先走了吧?”

“我怎么舍得?”刘封捧着她的脸,温声道,“我身中奇毒,还需夫人来解毒呢,没有了你,岂不是要毒发身亡?”赵贞闻言面色发红,想要低头,却被刘封双手拖住,看着逐渐逼近的面庞,缓缓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簌簌颤抖。

第908章 聚散离别

第二日,刚刚平静下来的龙编城忽然鼓声震天,号角绵延,军营中喊声震天,大街上马蹄阵阵,车辘滚滚,一队队旌旗飘扬出了南城。

甘俞全身披挂,意气奋发,左右有袁林和刘慈,大队人马往九真郡进发,刘循亲自将众将送出城外,目送大军远行,这岭南之地,将来的三年,都要等他大展拳脚了。

正如刘封所说,免赋税是为了得民心,更为了交州的发展,一旦交州百姓富足起来,借着沿海优势,将不输于南中。南中有山珍、药草、茶叶等,吸引了中原无数商队,而交州,不但有山珍,还有海味,兴修水利、开发渔业是刘循的第一步计划,控制盐铁,即便不用赋税,也足以让交

州发展起来。

望着大军迤逦进发,刘循目光深邃,他知道这一次身兼重任,何尝又不是一场考验?

“嗷昂——”

万军之中,身形高大的白象依旧引人注目,即便是旌旗招展,也无法掩盖住白象庞大的身躯,为了不影响行军,白象走在队伍最后面。

赵国达兄妹都骑象而行,自从都知道赵贞即将成为王妃之后,九真婆王的名字也不敢乱叫了,对王妃不敬,那可是杀头之罪。

象头之上,赵贞不时扭头向后观望,眼中有不舍之色。

“我说妹妹,这才离开不到一月,你就不想回家了?”赵国达盘腿坐在象背上,撇着嘴叹道,“唉呀,这还真应了汉人那句话:女大不中留啊!”

“大哥,你说什么呢?”赵贞赶紧收回目光,低下了头。

“哈哈哈,贞娘,你长这么大,我还是第一次看你脸红!”赵国达一脸稀奇,嘴里发出啧啧之声。

看赵贞不说话,赵国达忽然问道:“对了,我昨日听燕王说他中毒了,非要你解毒才行,他到底中了什么毒?”

赵贞身躯闻言身躯一颤,低头道:“哪有?毒早就解了……”

“还真有此事?”赵国达一瞪眼,“咦,你又不会医术,怎么给他解毒?”

“我,我……唉呀,你就别问了!”赵贞恼羞成怒,瞪了赵国达一眼。

赵国达对这个妹妹从小就惧怕,赶紧说道:“好好好,不问就不问!”走了几步,赵国达百无聊奈,干咳一声又说道:“咳咳,燕王临走时说他喜欢吃椰子,你这次回去,就多带一些给他,反正有小白驮着,我看就把山寨中那几棵椰子树上的

都摘了吧……”

“大哥,不用那么多,”赵贞怕他说的没完没了,转过头来,故意沉着脸问道,“你平日都不管这些,怎么今日唠唠叨叨,到底想做什么?”“嘿嘿,贞娘啊,这个…”赵国达并不知道赵贞的心思,反倒以为被对方看破,顿时一阵干笑,挠头道,“你马上就要去中原了,这一去就是几千里,可能几年都见不上一面

,你会不会……忘了我呀?”

赵贞蹙眉道:“你是我兄长,我怎会忘了你?”

“那就好,那就好!”赵国达点头一笑,又道,“你看,你嫂子以前也有许多做得不对的地方,可她也是为了我,你可不要……”

“大哥,你放心吧,我又不是鸡肠小肚的人,”赵贞才明白兄长的担心,浅笑道,“不管怎么说,你和大嫂都对我有养育之恩,以前那些都是小事,我不会怪她的。”

“有你这么个妹妹,可真是我赵国达前世修来的福气啊!”

赵国达见赵贞通情达理,慨然一叹,抬起头,看到白云朵朵,时聚时散,心中竟莫名忧伤起来。

……

从交趾到布山城,相隔千里,刘封轻装简从,只有费恭和贾林,带着十名护卫,一路北上,第三日终于赶到布山境内。

寇威得知消息,早已派人在城外迎接,见到刘封,寇威几乎忍不住要流下泪来,两人一别数年,相貌似乎也都变了许多。

“殿下……”寇威快步上前,低头纳拜。

刘封一把扶起他,重重地拍着寇威的肩膀,给了个大大的熊抱,千言万语难以诉说,只是连连说“好”。

自从穿越以来,寇威和荀方是跟随他最久的人了,赵博战死,孟达去年也病逝,寇威如今终于成长起来,一文一武,刘封倍感欣慰。

“殿下,你怎么……”忍住心中的激动,寇威深吸一口气,上下打量着刘封,“你怎么越活越年轻了?”

看着刘封白皙的面孔,再摸摸自己满脸胡茬,寇威觉得有些幽怨,刘封的脸色,似乎比在成都的时候还细嫩了一些。

“哈哈哈,老了老了!”刘封被寇威一句话,逗得大笑起来,摸着颌下渐长的胡须,“你看我这胡须,也不少了,只是不如你那般凶猛而已。”

“末将参见殿下!”

正在此时,贺冲和葛政二人也都上前见礼,这两人刘封先前都见过,无需寇威多做介绍。

“快进城吧!”寇威慨然一叹,和刘封并肩而行,走到城门之中的时候,忽然低声道,“殿下,城中前几日来了一人,着实让属下头疼,你快去看看吧!”

“何人?”刘封一怔,他在布山城并不认识什么人,寇威怎会让自己去处理?

“唉……”寇威正要说,却又无奈摇了摇头,苦笑道,“听说殿下到来,她现在只怕就在馆驿等候,你去了便知。”

“什么人如此神神秘秘的?”刘封哑然失笑,寇威现在可是三军统帅,军中大权在握,还有他对付不了的人?

“殿下自行去看吧!”寇威神色古怪,给刘封指了指方向,“府衙中还有些军情处理,稍后属下再为殿下接风洗尘。”

“这小子……搞什么把戏?”刘封摇头失笑,心中好奇,走向了馆驿。

费恭和贾林也不明其意,更不知道来的是什么人,竟会让寇威如此谨慎,放心不下,二人也都跟随前往。

走过街头,费恭忽然一把拉住了贾林,贾林一步刚迈出去,就被费恭拉得一个趔趄,皱眉道:“怎么了?”

“快走!”费恭手指放在嘴边,嘘了一声,低声道,“快走快走——”

贾林扭头看过去,忽然缩了缩脖子,赶紧和费恭二人转过身,轻手轻脚地倒退回了街口。

“骗子,你这个大骗子!”就在此时,便听到那边传来一声骄叱,费恭二人相视苦笑,快步离开了大街。

第909章 郡主之怒

刘封没有想到,花鬘竟会自己从过广郁跑到布山来,自己在交趾亮出身份,消息传开,自然也就瞒不过她了。

只见花鬘穿着深褐色的小皮裙,脚蹬鹿皮长靴,头上挽着两个发髻,双手叉腰,正歪着头,鼓着腮帮子恶狠狠地看着刘封,一副兴师问罪的态势。

刘封自知理亏,摸了摸鼻子,走到门口,笑道:“郡主这是何意?”

“哼,你为什么骗我?”花鬘给了刘封一个白眼,嘟着嘴,恨恨道,“骗子!”

如果不是已经知道了刘封的身份,多少有些顾忌,要不然只怕还要啐他一口。

“我隐瞒身份,自有我的苦衷!”刘封走到花鬘面前,耸了耸肩,“就像你当初偷偷跑到南中来,不也是隐瞒身份吗?”

“不听不听,你这个大骗子!”花鬘忽然双手捂住了耳朵,连连跺脚,转身跑进了院子里,“骗我的人,我再也不要理他。”

刘封跟着走进去,解释道:“郡主,谎言也有善意和恶意之分,我若早早暴露身份,月亮谷的事情,又怎能让我们参与?”

“哼,那你为什么不偷偷告诉我?”花鬘转过头,指着刘封,“你不准进来。”

刘封站在门槛跟前,双手张开,看花鬘怒气不休,忽然问道:“蛮族之地,大象多不多?”

花鬘一怔,不知道刘封为何有此一问,本想不回答,却又心中好奇,冷冷道:“多?怎么了?”

刘封问道:“不知郡主可曾见过白象?”

“白象?”花鬘脑袋一歪,轻咬着指甲,蹙眉道,“大象不都是灰色、黑色的吗?哪里还有白色的?”

“实不相瞒,我这次去交趾,可是见到了一头白象,”刘封用手比划着大门的高度,“比这门还要高出一半。”

“真的?”花鬘一听,顿时睁圆了眼睛,两步跑过来,眼中放光,“这世上真有白色的大象?”

“当然了!”刘封见小家伙成功转移注意力,心中暗笑,“那白象不但威猛好看,还是人家的坐骑,骑在上面,真是爽快。”

“哇,能骑的白象?”花鬘双手交叉着, 放在胸前,眼中要冒出星星了,脚下连跳,“快快快,快带我去看看,我也要骑。”

“这个……”刘封皱起了眉头,倒忘了花鬘的任性,苦笑道,“我才来郁林,吴军即将入侵,如何能够再去交趾?”

“哼,你肯定又在骗我,是不是?”花鬘忽然警觉起来,后退两步,狐疑地打量着刘封。

“绝对没有,我可以发誓!”刘封连连摆手,眼珠一转,笑道,“不信你可以去问费将军,他也是亲眼所见。”

“好,我现在就去问他!”花鬘一听,一阵风似的跑出了大门,经过刘封身旁的时候,还不忘冷哼一声:“骗子!”

刘封无奈苦笑,不过终于把这个头疼的问题甩给费恭,长出一口气,先到馆驿中去休息。

接连两日奔波,多少有些疲累,这个院子似乎专为花鬘准备,刚才知道刘封要来,寇威打发走了护卫,内外一个人影都没有。

刘封找了一间没有人的房间,走进去躺在床上闭目养神,迷迷糊糊未过多久,就听到院子里响起急促的脚步声。

起身出门一看,却是一脸焦急的贾林,看到刘封,急忙走过来说道:“殿下,不好了,郡主要去交趾,拦也拦不住。”

“唉呀,这丫头!”刘封痛苦地揉了揉眉心,不得不跟着贾林又往城门口而来。

一队士兵正拦在城门口,左右为难,花鬘骑在一匹枣红马上,费恭拽着马缰,苦苦相劝,小丫头在马背上不依不饶。

“花鬘郡主,”刘封脸色微沉,大步上前,沉声道,“如今两国交战,军情紧急,怎能如此任性?你若是再敢胡闹,我便派人将你送回蛮族去了。”

看到刘封发怒,所有人都怔住了,不敢作声,城门口变得鸦雀无声。

“哇——”就在此时,花鬘忽然放声大哭起来,在马背上摆动着双腿,“你们都欺负,都是坏人,骗子……呜呜呜!”

刘封正准备吓唬一下花鬘,哪想到她竟会哭鼻子,不由愣住了,费恭等人也一脸吃惊,这可如何是好?

“好好好,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刘封平生最怕女rén liu泪,无论是穿越前还是穿越后,赶紧走过牵过丝缰,带着马往城里走去。

“放开我,我要回家,我要找父王,你们都欺负我,呜呜呜——”

花鬘不依不饶,竟然拿起马鞭打了几下刘封,吓得后面的士兵脸色发白,这可是杀头之罪啊!

“我保证让你见到白象还不行吗?”刘封却似乎毫无所觉,兀自牵着马说好话,连番保证,“不但让你看到白象,还能骑着它去中原,这样可好?”

“真的?”花鬘忽然收了声音,两只手捂着眼睛,却从手指缝里看着刘封。

“当然!”刘封点点头,耐心说道,“我是谁啊,我可是大汉朝堂堂的燕王,一言九鼎,言出如山,驷马难追,岂会骗你?”“哼,还说没有骗我!”花鬘嘟着嘴,看刘封为她亲自牵马,心中涌出一股别样的暖意,气也就笑了大半,走了几步,忽然说道,“如果你真让我骑上白象,我就不当你是骗

子。”

“好,一言为定!”刘封欣然点头,抬头看着花鬘,看她哭得梨花带雨,摇头笑道,“想不到堂堂蛮族郡主,竟是个爱哭鬼,啧啧!”

“哼,不许你说!”花鬘不依地踢着马腹,嗔道,“还不是你们欺负我!”

刘封耸耸肩,撇嘴耷眼,委屈道:“我这都成马夫了,也不知道谁欺负谁呢!”

“噗嗤——”

花鬘被他的鬼脸逗得破涕为笑,又娇哼一声,偏着头看向了天空,嘴角却挂着按捺不住的笑意。

身后的守军已经完全呆愣,他们基本都是第一次真正见到刘封,一个个目瞪口呆。堂堂燕王殿下,威震中原,竟然会给一个女子频频道歉,甘当马夫,被人家抽了几鞭子不说,还卖力气讨好,这还是军中人人传为神话的那个燕王么?

第910章 苍梧降书

晚上准备酒宴,刘封与众将同席,校尉以上的武将都参与其中,亲眼见到燕王,每个人都心潮澎湃,备受鼓舞。

根据情报,吕岱来到南海之后,从三郡又调集三万兵马在苍梧郡的高要集合,顺郁水西进,直奔布山而来。

潭水和漓水南流,都汇入郁水,东流入海,岭南之地,水道纵横,比之江东的水路还要宽阔平整,乘船几乎四通八达。

第二天一早,刘封正和费恭、寇威等人商议军情,却见葛政兴冲冲带着一个人进来,那人四十上下年纪,身穿青衫,背后背着斗笠,一副渔民打扮。

“殿下,好消息!”葛政大笑着,上前行礼,“苍梧郡太守弃暗投明,准备归降大汉,派人来送书了。”

“小的梁云,见过燕王殿下!”那人看到刘封等人,赶紧跪倒在地。

“起来吧!”刘封脸上古井不波,问道,“你是苍梧太守派来之人?”

“正是!”梁云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略有皱褶,双手捧起,“这是梁太守亲笔书信,望殿下能够尽快前往广信,否则等吕岱兵到,为时已晚。”葛政将书信接过,刘封示意费恭查看,费恭拆开看了一阵,言道:“苍梧太守梁宏自称乃是士燮门生,曾随士燮学问五年,今闻殿下揭穿士匡阴谋,又能为士燮之后报仇,

特来请降,不愿与吕岱同朝为官。”

“嗯,”刘封微微点头,言道,“你即刻回复梁太守,就说我兵马两日后便到广信,叫他准备接应,随时打探吕岱军情。”

“多谢殿下!”梁云想不到刘封竟然毫不犹豫便答应下来,惊愕之后,赶紧行礼,告辞而去。

寇威皱眉道:“这梁宏与我们并不相熟,万一其中有诈,如何是好?”

刘封看着寇威笑道:“前几日你日取三城,独取广郁郡,为何不见如此瞻前顾后?”

“这个……”寇威一怔,干笑道,“当初是起兵突袭,当然要一鼓作气,但苍梧郡早有防备,今日忽然献上降书,未免叫人怀疑。”

刘封手指敲着桌面,沉吟片刻,言道:“与其防备吕岱来攻,还不如主动出击,既然有此机会,无论是真是假,何不一试?”费恭点头道:“殿下之言不差,那苍梧太守自称乃是士燮门生,此事一问便知,想必不会作假,士燮胸怀若谷,宽厚待人,其弟子想必也知晓礼仪,先前迫于形势,不敢妄

动,如今听说殿下就在交州,自当拍案而起。”“不错!”刘封笑道,“除此之外,更何况士燮本就是苍梧广信人,其在交州威望极高,家乡之人,定以他为荣,士徽一门被灭,不止交趾境内人人痛恨吕岱,广信士家一族

,恐怕也愤懑多时了。”

费恭冷笑道:“孙权自以为高明之举,却不料是将交州之地拱手让人,莫非此次派吕岱前来,也有借刀杀人之意?”

“这就不得而知了,”刘封慨然一叹,“帝王心术,最是难测,江东如今人人自危,吕岱本为老将,恐怕也难以明哲保身。”

寇威见他们两人都认定此事不假,马上站起身来:“殿下,让末将领骑兵先去广信,趁着吕岱还在筹备粮草,占据城池。”

“不可!”刘封摆手道:“骑兵出动,势必会被人发现,此去广信,还是要从水路走,吕岱欲借水军之利西进,我们何不顺水东下,直到广信?”

寇威已经猜到了刘封的意图,顿时一阵泄气,埋怨道:“殿下这是又想当先锋军了。”

“哈哈哈,知我者,寇将军也!”刘封哈哈一笑,起身拍着他的肩膀,“你也不用着急,我此去广信,只要击败吕岱,便要赶紧前往荆州,其余两郡,就由你带兵扫平。”

“好,一言为定!”寇威这才面露喜色,这次独自领兵的机会,他也想好好锻炼一下自己。

费恭言道:“岭南之地早晚都有大雾,何不效仿当年白衣渡江之事,在雾中前往广信?”

刘封笑道:“公许不说,我也正有此意。”

寇威可知道当年刘封正是用这招偷袭南郡,吕蒙后来知晓此事之后,气得吐血而亡,大笑道:“只可惜吕岱不是吕蒙,只怕不好防备。”

“快去准备吧!”刘封摇头失笑,让寇威准备船只,先带三千步兵赶往广信,等确定梁宏诚心归降之后,再让骑兵兼程赶来。

距离天黑还有半日时间,刘封放心不下花鬘,又去找她安顿,还真担心小丫头趁着自己出兵的时候会独自去找赵贞,虽然交趾平定,但兵荒马乱,出了意外可就麻烦了。

到了馆驿,却见花鬘正拿着半截烧焦的木棍在墙壁上画了许多框框和圆圈,密密麻麻排了好几排。

上前问道:“郡主,你这是做什么?”

“记时间呀!”花鬘转过头来,故作老成,“说好了一月时间,我先在这里记好了,如果一月之后白象还不来,就要你好看!”

“喏,已经过去一天了哦!”花鬘指着墙壁上画了十字黑线的圆圈说道。

刘封一怔,苦笑道:“我说一月限期,也不可能如此准确吧?万一她来得早了,或者有事耽搁,晚了几天,也不一定啊!”“那我不管!”花鬘歪着脑袋,背着手来到刘封面前,咬着牙,皱着鼻子,露出一副凶相,“如果这次你失信了,不用你赶,我马上就回银坑洞,告诉父王母后,还有所有的

洞主和族人,燕王刘封是大大的骗子,欺世盗名,欺师灭祖,人面兽心,还有,还有很多很多啦!”“这罪名也太多了些吧?”刘封无奈苦笑,也不和她争论,言道,“我明日便要领兵出征,一月之后再回布山城,你这次可不能乱跑,须知交州未平,你贵为郡主,可千万不

能有什么意外,否则后果很严重。”

“现在知道本郡主的重要性啦?”花鬘傲娇地一仰头,看着刘封,忽然笑道,“殿下放心吧,在没看到白象之前,我哪也不去,就在这里等着。”

“一言为定?”刘封盯着她,举起手掌。

“一言为定!”花鬘郑重点头,歪着头,伸出一根小指,“击掌不好,我们拉钩吧!”刘封骤然脸色大变,惊呼道:“你这是和谁学的?”

第911章 众怒难犯

刘封没有想到,那个在后世小孩之间流行拉钩约定,在这个时代却是蛮人之间的誓言手势,不过蛮族的仪式更为复杂一些,还要刺破大拇指,将两人的大拇指贴在一处,

称为血誓。

这原本是部落首领之间才用的盟誓,拉钩只是平日蛮人之间约定采用,花鬘为了表示真诚,自然也就用这个最简单的方式。安抚好花鬘,一番准备,到了傍晚时分,布山城便浓雾弥漫,兵马分作数队出城,在潭水登舟,每个船队都有本土向导带领,他们从小就在潭水边上长大,即便看不见江

面,也熟悉路线。

布山城距离广信不到二百里地,水路畅通,连夜出发,不到五更便到了广信境内,在城外十里登岸,贾林带着两名士兵前往城下叫门。

半个时辰之后,三百士兵出城来见,领兵的是一位二十五六的年轻人,面圆眼大,狮鼻阔口,腮边留着一部腮胡须,身形高挑,看盔甲装束应该是个偏将军。

刘封之所以注意这人的容貌,是因为看这人竟用双枪,这在三国时代似乎绝无仅有,两条枪抓在手中,四个枪尖寒光闪闪,红色的枪缨有一尺来长,的确与众不同。

不过眼下情况非同寻常,大家也不相熟,短暂交代几句,那人便带着刘封等人从西门进入广信城,薄雾之中,能看到城头上人影攒动,处处警戒。

在岭南这个地方,刘封发现这个季节真是偷袭的好时机,经常大雾弥漫,就算派出斥候,也要到面碰面才能发现敌人,一旦出兵,敌军到了城下都不一定能发觉。

示意贾林和几名副将小心戒备,一行人穿过大街,便来到府衙门前,一路上并没有什么异常动静,府衙大堂内亮着灯光,一群人正焦急等待。

刘封在那人的带路之下进入衙内,一名文士快步迎出来,抱拳道:“下官苍梧太守梁宏恭迎将军,敢问阁下可是寇将军?”

刘封看梁宏双目明亮,方面浓眉,不似那种奸佞之人,而且举止之间也儒雅有度,放心大半,抱拳笑道:“在下姓刘!”

“哦?刘将军,请进!”梁宏眉头一皱,似乎有些不满,他本以为寇威闻讯会亲自前来,没想到派遣一命副将,看来对自己还是不够信任。

刘封看出梁宏的神色,走了几步来到堂下,转身对众人说道:“在下刘封!”

“刘……啊?殿下,”梁宏正低头思索,忽然听到刘封自报家门,怔了一下脸色大变,赶紧跪倒在地,“参见燕王殿下!”

“参见殿下!”身后众人也都大吃一惊,先来的不是寇威,竟然是燕王本人。

“好了,都起来吧!”刘封缓缓点头,也不客气,径直走上台阶,坐到了大堂之上。

梁宏等人纷纷起身,抱拳道:“都说殿下文治武功,威震中原,不想竟先来广信,殿下虎胆雄威,名不虚传也!”

刘封眼皮微抬,见梁宏神色平静,也看不出他是拍马屁还是真的发自内心,摆手笑道:“梁太守诚心归降,广信又是交州要地,本王亲来,以防万一,大军随后就到。”

梁宏言道:“有殿下亲自坐镇,下官便放心了。”

刘封问道:“城中还有多少兵马?”

梁宏苦笑道:“实不相瞒,两次调兵,城中仅有精兵一千,其余三千皆是新兵,其中还有官差衙役三百人。”

“哦?”刘封微微皱眉,问道,“既然城中无兵,吕岱又从何集合三万兵力?”

梁宏答道:“吕岱有三万兵马,却只有一万算是精兵,乃是从南海郡和合浦郡带来,其余皆为新兵甚至民役,只是虚张声势而已。”

“为了搅luàn jiāo州,吕岱还真是不遗余力!”刘封脸色微沉,又问了一下城中粮草等情况,基本上都还充足。

听完梁宏的报告,刘封言道:“吕岱已经派人两次来催,梁太守既不发兵,也未运粮,我料吕岱早已生疑,还需早做防备才是。”

梁宏深以为然,抱拳道:“还请殿下保全城中百姓,本打算明日还不见援军来,下官只好送些粮草去,如今可算放心了。”

刘封言道:“从高要到郁林郡,广信乃是必经之地,吕岱却在高要集合兵力,看来对梁太守还是颇有疑心啊!”梁宏苦笑道:“非是下官让吕岱忌惮,而是这苍梧郡中,大多人受过先师恩惠,先前公子士徽及其一脉被吕岱诓杀,苍梧人人痛恨,吕岱撤兵之时,沿途有诸多百姓埋伏袭

之,故而有此防范。”

“这是犯了众怒呀!”刘封不禁慨然一叹,吕岱手段狠辣,但也可见士燮在交州深得人心。

梁宏也叹道:“当年吕岱退兵之后,接连两任苍梧太守都在短短半年内暴毙而亡,以致无人敢来,孙权这才不得不用下官,吕岱此番召下官援兵资粮,也有试探之意。”刘封看看天色将明,吕岱暂时应该不会发兵来,让梁宏派人小心防守,向寇威传令,叫他即刻带领大军前来广信会合,听说南海郡也没有多少骑兵,贺冲带领的三千精骑

将会成为一把利器。

不过让刘封没有想到的是,吕岱如今已经年过花甲,竟然还能挂帅出征,倒与蜀汉的老将黄忠有一拼。

吕岱在东吴将领中也算是佼佼者,而且还是一位资格极老的大将,为孙吴开疆拓土,功勋赫赫,平定交州便是其辉煌战绩之一。

刘封也知道吕岱本就长寿,当年孙权继位之后,吕岱便已经仕吴,深受孙权赏识,屡立战功,直到孙亮登基,吕岱也位极人臣,被任命为大司马。

如果说程普、黄盖等人是历经孙坚、孙策和孙权的三世老臣,吕岱则是经孙权之后的三世老臣,只是在刘封的意识中,还未曾想过他已经近八十岁的白发老者了。

而且吕岱的风评还颇为不错,清明守正,廉洁奉公,家无余财,但如今各为其主,敬佩归敬佩,也只能以成败论英雄。以吕岱的为人和资历,劝降是绝无可能的,此番强行出头,刘封只想送给他一句话:老寿星吃砒霜——活得不耐烦了。

第912章 老骥伏枥

高安,位于郁水之东,苍梧与南海的交界之处,镇南将军吕岱传令吴军在此集合,半月以来,车马滚滚,旌旗招展,各个方向的官道上尘土飞扬,人马纷纷来聚。

百姓躲在家中不敢出门,城内城外皆是官兵,巡逻训练,每日都能听到鼓声隆隆,号角悠扬,喊声震天,杀气腾腾。

高安县衙变成了临时帅府,府中卫士层叠,刀枪森然,大堂之内,一众吴将正簇拥着一位白发老者议事,外面的吵闹声似乎对他们毫无影响。

吕岱今年七十有六,鹤发红颜,三绺白须有一尺来长,面目虽然皱纹层叠,但双目炯炯有神,腰背挺直,丝毫不见老态。

“报——”

就在此时,一名小校持令旗飞奔而进,大声道:“将军,合浦六千援军已到。”

吕岱微微点头,问道:“何人领兵?”

“合浦司马随春!”

“是他?”吕岱白眉微蹙,“将他带来见我。”

“是!”小校领命而去。

“不想数年过去,随春已升任司马了。”

传令兵走后,左边的一员武将笑着感慨,语气中颇有唏嘘。

另一名武将笑道:“二位将军当年征讨庐陵、南海,保住一方安宁,此番领兵再来,定能大获全胜。”吕岱此番出征,共带了四员副将,分别是吕据、留赞、唐咨和钟离斐,吕据、留赞都是老将,唐咨是当年诸葛恪北伐时候俘虏的魏将,这几年也屡立战功,钟离婓却是新

提拔的武将,崭露头角。刚才说话的正是唐咨,昔年庐陵李桓、路合、东冶随春、南海罗厉同时起兵发动叛乱,唐咨作为副将曾随吕岱前往平叛,其后随春投降,李桓、罗厉被斩,这一次吕岱将

唐咨带在身边,也算是对他的认可。

“数年光阴,弹指之间!”听吕据和唐咨的谈论,吕岱却幽然一叹,语气看似平淡,但深邃的眼神之中,却藏着挥之不去的忧虑,这一次奉旨出征,其实并非吕岱所愿,甚至他怀疑孙权这是借刀杀

人之计。当年平定交州,又讨平庐陵、会稽等地廖式作乱,大小贼寇皆被震慑,从此之后,东吴再无南顾之忧,其后诸葛恪进取扬州、得徐州,军心大振,吕岱接管扬州文书公务

,都督庐江、濡须水陆两军。

因他躬亲王事,劳不言倦,练武不辍,纵马如飞,七十岁尚能平定廖式,朝中上下誉其超过廉颇老将,自从陆逊远征之后,朝中威望,便只有吕岱一人高山仰止。吕岱从孙权继位便追随左右,对孙权了解甚深,尤其称帝之后,更是小心翼翼,不敢有半分违礼之处,太子和鲁王党之争,吕岱更是独善其身,年过花甲,依然主动请命

出征讨伐廖式叛乱,正是为了不卷入这场争斗之中。

虽然如此谨小慎微,但他却忽略了功高震主,即便他主动外放,督军庐江,孙权在大杀群臣、打压四大家族之后,最终还是将矛头对准了自己。太子和鲁王党之争,牵涉多是文臣,但也有武将在外上书,以陆逊为首,其余诸将也书文,其中有数位都是吕岱培养的武将,虽然并无师徒名分,但多年领兵,追随左右

,都知道是他曾经的部下。

孙权自从病愈之后,更加偏执多疑,打压文臣之后,武将也频繁调动换防,拜亲信孙宇为扬州刺史,都督北面军事,换回了吕岱。自从柴桑、豫章、庐陵三军被诸葛亮谋取之后,东吴对交州的管控大大降低,孙权这一次看似大张旗鼓拜将出征,却不发一兵一卒,叫吕岱全权行事,实则就是为了搅乱

交州的平静。

初来南海,吕岱尚自以为是孙权对他倚重,意气风发,整顿军事,晓瑜各个郡县调兵,即便知道这次有超过一半的是新兵,但他依然自信满满,志在必得。

能平定一次交州,就能平定两次,扫平南海,南宣国化。

正当他准备往合浦进发的时候,忽然交趾传来消息:燕王刘封出现在龙编城,麾下吴军尽数叛变,两万多兵马一夜之间成为了蜀军。

饶是吕岱一生阅历无数,见过诸多大风大浪,闻报此信,也是大吃一惊,谁曾想到,刘封竟敢在国君新丧、新君年幼之际,还能秘密来到千里之外的边关之地。

至此忽然想起出征之时大司马吕范之言,隐约觉得的孙权此举,颇有深意。

当日在城外送行,大司马吕范言道:“此番出行,山高路远,形势复杂,或有劲敌,不可勉力……”

言词闪烁,颇有劝他知难而退,保全性命之意,只因吕范之子吕据是随军副将,吕岱以为这是吕范拜托他多照顾吕据,便敷衍应承。

但听到刘封出现的消息,吕岱再想起前言,只怕当初吕范已经得到了一些风声,大司马掌管情报细作,刘封来到交州,只怕已经有了消息,吕范知晓,孙权又何尝不知?自从刘封救了关羽之后,似乎便成为东吴的克星,从荆州交换粮草到奇袭南郡,气死大都督吕蒙,东吴上下无不忌惮,而曹魏诸将,更是接连败北,或俘或死,大多结局

惨淡。

孙权这次有意让他重回交州,便宜行事,究竟是为了对付刘封,还是为了对付自己?

但吕岱毕竟是老将,沉稳持重,也非意气用事之人,猜测归猜测,行事却依然干练果达,毫无懈怠颓唐之意。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感慨之间,不禁想起曹操当年之言,此时再提,颇有种知音之感,只是当年曹操消灭袁绍,控制北方,征服乌桓,凯旋之后有感而发,乃是逸兴豪迈,气概万千,自己则

显得有些迟暮萧索,更多了几分悲怆。

“吕将军,在下来迟,还请恕罪!”正在思索之际,外面一个粗豪的声音响起,快步走进来一位四十上下的武将,正是当年被他降服的随春。“数年不见,将军还是气度如常,宝刀未老!”见吕岱站起身来,随春急忙快步上前,拜倒在地。

第913章 借刀杀人

“不必多礼!”吕岱微微颔首,示意随春起身,笑道,“汝如今已有大将风度,多加历练,必成大器。”

当年随春事败之后,对吕岱钦佩有加,追随他讨平其他几处叛乱,被吕岱推荐到合浦担任团练,如今已经成为一郡司马,多了几分沉稳和风度。

“多谢将军!”随春被吕岱夸赞,一脸喜色,抱拳道,“此番能有幸追随将军平叛,属下定会留心在意,不负将军重望。”

唐咨也上前和随春打招呼,两人寒暄几句,又将吕据和钟离婓介绍一番,几人落座,随春又汇报了一遍合浦的兵力情况。

六千兵马,有四千都是新兵,还包括一千今年才入伍的士兵,那两千精兵已经是合浦郡的所有兵力了,先前就被吕文调走大半兵力,如今的合浦已经彻底被抽调一空。

吕岱闻言,暗自叹息,如果刘封早就和刘阐他们同行,只怕吕文从各郡调兵,也是刘封暗中叫人献计,才致使郁林郡空虚,被蜀军三人尽取。

如今合浦空虚,南海郡又何尝不是如此?各郡接连调兵,不堪负责,连粮草都略显不足,吕岱深知,这是孤注一掷!

“苍梧兵马为何迟迟未到?”收起思绪,吕岱重振精神,向接应各部的吕据问道。

吕据面露忧心之色,皱眉道:“高安距离广信,最多三日路程,合浦兵马已到,苍梧兵马、粮草也该早到才是,如今迟迟不见消息,只怕……”说到这里,吕据也不敢往下说了,苍梧郡的形势与交趾颇为相似,交趾是士燮经营数十年的老巢,苍梧却是士燮的本家,士家人是当地大族,加之士燮的威望,影响更是

极大,而苍梧太守梁宏曾为士燮弟子,如果此人有什么异心,可就大大不妙了。

吕岱一眼便看出了吕据的担忧,双目微凛,缓缓道:“即刻派人往广信传令,叫苍梧太守梁宏亲自来高安,本将有要事商议。”

唐咨言道:“将军,如今郁林郡被蜀军占据,将梁太守召来,若被蜀军得知,广信岂不危险?”

吕岱微哼一声,沉声道:“吾此举不过是试探梁宏罢了,若其记恨前事,怀有异心,定不敢前来,只怕与蜀军早已暗中来往,吾等便不必等候,及早出兵,防患于未然。”

吕据道:“莫非梁宏他已经……”

“迟迟不肯发兵,定是在犹疑之中,”吕岱微微点头,轻敲着桌面,“诸位即刻训练兵马,挑选精锐组成中军,两日之后,准备出征。”

“是!”众将不敢耽搁,各自领命而去。

众人走后,房间里安静下来,吕岱看着挂在墙壁上的交州地图,呆坐半晌,缓缓站了起来,走到门口,看外面碧空如洗,阳光明媚,却消不去他心头的阴云。

“燕王——刘封……”

良久之后,吕岱负手来到门口,幽然而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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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信城中,刘封正和梁宏等人商议军情,吕岱派人来请梁宏到高安大营中去议事,梁宏不动声色打发走来人。

刘封笑道:“吕岱显然已有察觉,不过寇威率领两万兵马明日就到,可叫全军准备,粮草器械,两日之后,与东吴一战。”梁宏言道:“吕岱虽然年迈,但人称‘廉颇不老’,至今跨马自如,诸事亲为,乃是劲敌也!其自追随孙权一来,贼每与对敌,未尝得利。今又举兵再至,当以深谋远计战之

,不可卒攻也。”

刘封点头道:“吕岱之名,吾何尝不知,只可惜所托非人,如今再来交州,孙权也未尝没有借刀杀人之意,吾欲其活命,只恐天意不遂。”

梁宏抱拳道:“殿下礼贤下士,敬重贤良,天下人无不钦服,敬贤院更是保住多人名节,只是吕岱,恐怕……”

“生死由命,富贵在天,”刘封洒然笑道,“将军难免阵头亡,吕岱一生征战无数,这一次就要看他本事如何了。”

梁宏微微一叹,言道:“距此不远还有武城、都陵二县,位于郁水两岸,扼守要到,又有端溪为屏障,殿下何不先派兵马守住此处,以拒东吴?”

刘封摊摊手:“吾正有此意,奈何眼下无人可用,可先增派兵力,待寇威到来,再做计议。”

梁宏略作沉吟,言道:“若是殿下不弃,下官倒可推荐一人,足以带兵守城。”

“哦?”刘封眉毛一挑,笑道,“我大汉朝堂,一向唯才是举,人尽其能,若有贤才,梁太守就该早早推荐才是,这倒是你的不对了!”

梁宏一怔,尴尬笑道:“非是下官嫉贤妒能,只因此人乃是下官门生,又与下官是远方亲戚,故而……”“嗳——”刘封一摆手,打断了梁宏,不悦道:“本王再三说过,举贤不避亲,只要真有其能,必当重用,梁太守这是久处是非之地,太过谨慎小心了,快将此人唤来,让我

看看。”

梁宏闻言,不由一阵感动,他才刚刚投诚,刘封就对他如此信任,急忙打发下人去将要推荐之人唤来。

不多时,便看到一员年轻武将快步而来,正是前日晚上接待刘封的那名都尉,白天再看此人,精神抖擞,步伐铿锵有力,举止之间也颇为沉静,暗自点头。

来人进入大堂,抱拳道:“属下相毅,参见燕王殿下!”

“原来你叫相毅!”刘封颔首而笑,先前对这人的第一印象便很不错,笑道,“这倒是个少见的姓氏。”

梁宏介绍道:“相毅乃是苍梧荔浦人,曾随下官学艺五年,成年之后游历海外,粗通武艺,可以领兵。”

相毅也不卑不亢,刚才从传令人口中已经知道刘封的意图,抱拳道:“殿下尽管下令,属下定当全力以赴。”

“好!”刘封点头道,“本王命你先带五千人马驻守武城,且观吴军形势如何,大军后日便到。”

“遵命!”相毅大喜,没有丝毫犹豫领命而去。

刘封看相毅举动,嘉许道:“沉稳有度,若加磨炼,必成大材。”梁宏知道刘封一向慧眼识人,闻言欣喜道:“承蒙燕王谬赞,此子能随殿下历练,也是他的造化。”

第914章 立功心切

随着将令传下,广信城也紧张起来,粮草辎重第二日便运送出城,随后寇威也领兵赶到,此时想必吕岱也有所察觉,先锋人马马不停蹄奔赴武城。

等第三日刘封领中军到武城的时候,寇威和相毅已经部署完毕,两万多兵马城内军营无法安置,就在北城外紧靠城墙扎下营寨。

此时谈马来报,吴军也来至端溪,两军各自得到消息,先行安置部署,再准备交战。

刘封召集众将升帐,言道:“吕岱主动出战,只怕各路援军早已到齐,但其不过乌合之众,并无精兵,自来取败而已,诸位谁先出马?”

话音才落,相毅便出阵道:“小将愿先上阵。”

刘封也正想看看相毅的本事究竟如何,点头道:“好,本王分你三千兵马迎敌,葛政带兵押后掠阵。”

“遵命!”二将领命,共领精兵五千,往端溪方向鼓噪而来。吴军哨马早已探知,吕岱闻报,马上带兵来到河岸边,梁宏不肯来军中,第二日便有细作禀告,蜀军进入广信,就知道苍梧不保,杀奔广信而来,却不料蜀军行动也不慢

,先一步占领了武城。

兵马才扎住阵脚,便见大道上尘土飞扬,旌旗招展,一队人马浩浩荡荡簇拥而来,当先一员双枪小将,器宇轩昂,带着几分冷傲之色。

两阵对圆,相毅持枪跨马而出,高声叫道:“吕岱,苍髯老贼,你诱杀士公之后,卑鄙无耻,有何面目再来苍梧?欲自取死亡乎?”

吕岱正在观察这员小将,并不认识,见对方口出狂言,面色不悦,就听唐咨怒喝道:“无名小将,胆敢口出狂言,今日休走!”

唐咨也是用枪,不等请令便挺枪跃马,直取蜀军小将,霎时间端溪两岸鼓声震天,尘土飞扬。

相毅首次出战,想要好好表现一番,精神抖擞,舞双枪催马来迎,红英飘洒,双枪在手中转动如同车轮一般,耀眼夺目。

霎时间两骑相交,唐咨是老将,久经沙场,一杆枪看似缓慢,却十分实用,相毅双枪连动,攻势如雨,不多时二十合已过,却无法撼动分毫。

相毅毕竟年轻气盛,又立功心切,见唐咨沉稳,忽然转变枪招,上下两路一齐进攻,连人带马都不放过,顿时让唐咨有些手忙脚乱。

但唐咨毕竟经验丰富,依然与相毅颤抖,一个年轻气盛,一个章法有度,二人lián zhàn四十余合,不分胜负,但此时相毅的坐骑却已经疲累,不堪奔驰,只得悻悻而退。

唐咨也不敢贸然追击,想不到一名年轻小将便如此了得,看蜀军退去,也收兵还营,将刚才交战情形告知吕岱。

吕岱叹道:“奈何年轻将才,皆出于蜀营乎?”

钟离婓闻言大为不忿,抱拳道:“老将军何故长他人威风,末将愿意领兵去追。”

吕岱摇头道:“天色已晚,刘封又诡计多端,退兵焉能没有防备?”

轻捻白须,沉吟片刻之后,传令道:“欲平交州,需先驱苍梧之兵,传令三军向前开进,就在端溪西岸三里处下寨。”

唐咨等将领命,马上进军过河,寻找开阔之处安营扎寨,近三万兵马营帐,绵延数里,都按照吕岱吩咐,颇有章法。吴军开拔安营扎寨,相毅也领兵回城,本来意气风发,却不料首战未胜,闷闷不乐,刘封非但未责怪于他,听说他是因为坐骑孱弱,反而赏了一匹西凉大宛马,这让相毅

更觉愧疚,暗下决心要立功报效。

晚饭过后,众将议事,听说吴军就在数里之外下寨,刘封并不着急,传令各将小心防守,由葛政负责巡营,待明日再与吴军交战。

相毅回到营中,与两名副将商议道:“都说燕王善于用奇谋,我看他未免太过谨慎了些。”

副将与相毅也相识多年,都是相熟的,疑惑道:“燕王殿下名震天下,人人敬畏,就是魏大司马曹宇,也被他斗得忧闷而死,你还敢质疑他?”

相毅笑道:“今我兵在城中,吴军新来,就在一字坡安营,必定防备不足,正是偷营良机,却不见他下令,岂不是太过谨慎?”

副将一惊,催促道:“哎呀,此等妙计,你为何不早早献策,这样才能让殿下重用于你啊!”

相毅却机敏一笑,低声道:“若是殿下在中军提起,我自然会去抢功,但他既然不曾想到,何不我们自去,建了首功,也不枉殿下对我器重。”

“嘿嘿,高啊,实在是高!”另一个副将拍着相毅的肩膀,叹服道,“学义兄能为主将,不是没有道理,我们兄弟以后跟定你了。”

相毅轻咳一声,正色吩咐道:“你们二人马上去准备本部兵马,等今夜三更之时出营,去劫吴寨。”

二人喜滋滋地领命而去,相毅也回到营中准备铠甲兵器,一应披挂都仔细检查一遍,又去后营安抚新得的大宛马,忍不住心潮澎湃。

到了三更时分,夜深人静,虫鸟长鸣,相毅密引本部兵三千,从北门秘密而出,仗着熟悉地形,绕过山路,从右侧来劫宋营。

三千人马并非少数,相毅前脚才走,负责巡营的葛政便得到禀告,大吃一惊,赶紧来见刘封。

刘封此时正和费恭商议朝中之事,并未入睡,听了葛政汇报,失笑道:“我并未传令,相毅私自出兵,定是立功心切,想去劫营了。”

费恭皱眉道:“吕岱老辣沉稳,身经百战,用兵向来谨慎,野外扎营岂能没有防备?相毅此去,只怕反被吴军所破。”

刘封微微点头,正是因为吕岱是老将,他没有任何劫营偷袭的想法,没想到相毅却主动出兵,看来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无奈摇头,马上吩咐葛政道:“葛将军即刻领两千精兵前去接应。”

“是!”葛政领命而去。刘封还觉得放心不下,又命人去将寇威叫醒,叫他带三千骑兵去接应相毅,如果相毅顺利得手,便可趁机追杀吴军,若是吴军早有准备,便护送步兵撤回城中。

第915章 璞玉雕琢

相毅领兵来到吴军大营之右,观察半晌,见灯火稀疏,巡逻的士兵无精打采,不禁大喜,看此情形,吴军必定防备不足。

即刻传令将兵马分作三部,自己居中当先呐喊一声冲杀而进,蜀军喊杀声大起,冲入了吴军大营,都准备杀敌立功。

就在此时,忽然营内一声梆子响,引起鼓声震动,霎时间万箭齐发,箭如雨下,当先冲入营中的士兵哗啦啦倒下一大片,惨叫连连。

吕岱何等老辣,知道刘封最擅长偷袭,早有防备,早下令诸军多设gong nu,以备不虞,不可出兵骚动,各将按营而守,埋伏多时了。

相毅脸色大变,知道中计,急忙回马而走,有一吴将从左边杀出,正是钟离婓,他早已奉命在此埋伏多时,一看相毅出现,便死死盯住了他。

吴军大营中鼓声大作,喊声四起,灯火通明,相毅即便想立功,此时也不敢恋战,一枪架住杀来的钟离婓,一枪挑飞两名吴兵,打马便退。就在此时,另一侧随春也引兵杀来,两路夹击,蜀军大乱,各自往来路奔逃,相毅被两路兵马追杀,心中懊悔不已,这次私自出兵,不但未曾立功,还损伤兵力,回去如

何交差?

正哀叹之时,忽然前方人马躁动,不禁心中一沉,面如死灰,如果吴军早在来路上布置伏兵,只怕就要葬身此处,一念及此,悲从中来,便要回转与吴军拼死一战。

“相校尉快走,我来助你!”正拨转马头,却听有人呼唤,火光之下,才看清来的都是蜀军,葛政一马当先杀来。

看到援兵,相毅精神大振,暴喝道:“我私自出兵,连累众将士,还有何颜面去见燕王,当与将军一同退敌!”

言罢与葛政二人立于道中,保护逃兵往城中撤退,此时吴军也随后杀到,葛政敌住随春,相毅再次被钟离婓缠上,就在道路中央厮杀起来。

不多时,忽然远处马蹄声如同闷雷一般,吴军见援军赶到,也不恋战,及时退走,相毅杀得双目血红,就要拍马追赶,被葛政拦住。

寇威领骑兵赶到,见吴军退走,传达刘封将令,众人一齐返回城中,此时天色已经微明,清点人马,损伤近千人,相毅的一名副将也为了保护他而送命。

中军帐中,刘封面色淡然,看不出喜怒,静静看着托盔而进的相毅,直到他跪倒在地,才沉声问道:“相毅,你可知罪?”

相毅低垂头颅,颓然道:“属下不听军令,私自出兵,折损兵马,是,是——死罪!”

“哦?你还知军法?”刘封眉毛一挑,缓缓道,“兵法云:令出如山!你既然知晓,也不用本王多做解释了,来人,推出去——斩!”

相毅以额触地,浑身一颤,却咬着牙没有说半句求情的话来,心中懊悔万分,涕泪交流,谁曾想到出兵之时意气风发,不到两日就要命丧黄泉了。“殿下,且慢!”就在此时,军师费恭上前言道,“相校尉虽有罪,其旨乃是为国杀敌,只因吕岱用兵有方,误致伤折。偷寨袭营行军常有,情理可原,念他乃是初犯,望乞

殿下赦之。”

刘封微哼一声,淡淡说道:“军令早就晓瑜三军,法令岂能因一人而破?定斩不饶!”

葛政也急忙上前,言道:“殿下,相校尉立功心切,才致如此,其新降吾军,若是斩杀,尚有众多降兵心有戚戚,恐军心不稳,望殿下三思!”

刘封冷然笑道:“吾领大军至此,乃是众望所归也,王师所至,敢有异心焉?”

葛政自知失言,缩了缩脖子,赶紧退在一旁。就在相毅万念俱灰之时,却听一人说道:“殿下,相校尉只是缺乏临阵经验,眼下军中正是用人之际,不如暂赦,叫他戴罪立功,一来可多杀贼军,而来也显我大汉宽仁,

还请殿下赦免。”

费恭看看时机也差不多了,再次说道:“殿下,未曾交战,便先斩一将,乃是自堕士气,于军不吉,还是等他戴罪立功,待平定交州,再评功过吧!”

刘封手指轻敲桌面,沉吟片刻,才说道:“既然众将为你求情,此罪便先记下,看你将来立功再算,不过责罚却不能免去,否则军令如何执行?”

相毅此时浑身冷汗直流,听到逃过死罪,急忙连连磕头谢罪,泣声道:“属下知罪,请殿下责罚,绝无半分怨言。”

刘封挥挥手,吩咐道:“将相毅押下去,就在辕门外捆打三十,晓瑜三军,以正军法。”

“是!”两旁早有亲兵上前,带着相毅走出帐外,不多时便听到木板打在皮肉上的噼啪之声。

葛政听了听动静,想到自己刚才举措有些孟浪,上前请罪:“殿下,末将刚才失言,扰乱军心,请殿下责罚。”

刘封摆摆手,笑道:“算了,你也是救人心切,这相毅也算可造之材,日后你二人要多多相处。”

葛政愕然抬头,看到费恭和寇威二人也点头而笑,忽然明白了什么,感情刚才三人一唱一和,就是为了震慑全军,自己还不知情,帮着演了一场好戏。

“好了,此事也是为了警告降兵,磨砺相毅,都是为他好,”刘封叹了口气,看看帐外,对葛政说道,“你去看看情形,命人小心照看相毅,早日伤愈,也好领兵杀敌。”

葛政知道刘封一向惜才,为了相毅也是煞费苦心,心中感动,领命而去。

费恭言道:“吾军初到,又败了一阵,先不必与吴军交锋,且蓄养锐气,吕岱欲平交州,必定急于求战,可审机而动,徐图大计。”

刘封点点头,叫寇威传令三军,全军各守营寨,坚守不出。

刚才营外一顿责罚,所有人都看到相毅血肉淋漓,三军无不凛然,军令传出,再也不敢有人妄自行动。

吴兵安营之后,也不见来攻,一日相安无事,到了晚上,相毅竟又带伤来见刘封,言道:“殿下,属下还有一计,可破吴军。”刘封看他决然的神色,温和一笑:“可是苦肉计?”

第916章 老将出马

相毅见刘封早知道苦肉计,点头道:“正是,末将愿戴罪立功。”

刘封却摇头笑道:“此计若是换了本王、相校尉或者吕岱三人中任何一人,都可施行,唯独眼下却难以成功。”

相毅一怔,见刘封拿他和二位主将相比,皱眉道:“莫非属下身份不够?”“非也!”刘封言道,“吕岱乃是老将,谨慎稳重,素知吾善用计,你若主动去降,必定起疑,况汝乃梁太守门生,吕岱若是得知,更会起疑,若是换了其他将领,或者非吕

岱领兵,此计倒可一试。”

“原来如此!”相毅想起昨夜一战,吴军大营布置严密,肯定是早有准备,便只好黯然放弃。

刘封笑道:“相校尉只管静心养伤,吴军粮草不足,急于速战,吾料大战就在数日之内,那时候再杀敌立功,亦未迟也!”

“多谢殿下!”相毅见刘封对他并没有轻视嫌弃之意,暂放宽心,告退而去。

吴军渡过端溪,安营扎寨,两日不见出兵,蜀军更是严阵以待,时刻操练兵马,早晚军歌阵阵,好不热闹,一连三日,各不出兵。

刘封看似沉稳,实则内心也焦急,长安登基之事不知道准备的如何了,本来解决南中之事后就该马上返程,如今又滞留在交州一月多,已经到了年关,计划频频被打乱。但吕岱也是成名老将,兵马布置滴水不漏,他知道吕岱比自己更焦急,因为吴军没有后援,必须速战,两人都像捕食的老虎,虽然腹内饥渴难耐,却不得不耐心等待机会



所幸这几日天气晴朗,岭南的天气不见寒冷,士兵们也不会太辛苦,有了相毅做表率之后,全军上下认真训练,阵容日渐整齐。

“殿下,长安有书信送来!”正想着中原之事,贾林带着一封密信走进来。

刘封接过一看,果然如他所料,费祎和荀方等人已经等不住了,圣驾到了长安已经半月,诸事还需商议,但燕王迟迟不归,这让群臣有些束手无策。

费祎得知刘封去了交州,已经开始着手准备登基之事,选定了两个良辰吉日,一个是在二月,另一个在三月,让刘封先定下日期,大家才好按计划行事。

“殿下,九真……哦,赵贞已经到了布山,带了二十名越女护卫。”正在此时,费恭也来汇报的军情。

“来得倒是挺快!”刘封摇头失笑,想着赵贞和花鬘见面的情形,也不知道这两人能不能和睦相处,花鬘如果要骑白象,还需赵贞同意才行。

“先看看这个!”这些小事暂时不去管它,将密信递给了费恭,问道,“若是定在二月,能否赶得回去?”费恭看了一眼,皱眉道:“如今已是年关,此去荆州再折返长安,就算走水路,转快马也要一月时间,加之此处战事未了,殿下到了长安,必定还有许多事要商议,只恐太

过仓促了。”

“那就定在三月吧!”刘封也不犹豫,言道,“阳春三月,万物复苏,也正合我大汉重生中兴之意,贾林,你即刻回复费尚书。”

“是!”贾玲领命而去。

费恭言道:“殿下,时间紧迫,不能久留于交州,不如殿下先回长安,末将与寇将军等人对付吕岱。”

“不是我不放心尔等,只是我做事不喜半途而废,”刘封微微摇头,叹了口气,“已然耽搁数月,也不在这几日,我料吕岱比我还要着急,快要出兵了。”

费恭言道:“据细作禀告,吕岱来到交州,也是仓促起兵,新兵未尝见大敌,其所惧者,乃是我五千精骑,至今还未有po jiě之法,故而不敢陈兵一战。”

“哦?”刘封眉毛一挑,骑兵一向是吴军的弱项,到了岭南,更是连像样的骑兵队伍都没有,基本不成建制。

吕岱以新兵出征,一旦交手,如果被骑兵冲击,的确很难掌控全军,兵败如山倒,他的忌惮,不无道理。

“报——”

就在此时,忽然哨马来报:“东吴大军分作三路,往武城而来。”

“先迎敌!”刘封来了精神,传令三军准备迎敌。

不多时,武城内外鼓声大作,人喊马嘶,各部军马,都严整兵器盔甲,城上城下,列成阵势,整备迎敌。

刘封跨马出城,来至阵前,虽然不是他平日的装备,但白盔白甲,加之他这几年历练的气度,也足以引人注目。

诸将也都分营出战,寇威为左翼,费恭为右翼,葛政与刚刚伤愈的相毅护住两翼,旌旗招展,盔甲鲜明,一字摆开在城下。

不多时吴兵来到城外,列阵稳住阵脚,当先一员白须老将,金盔银铠,白马红袍,须发皓白,却精神抖擞,左右大将簇拥,气势赳赳。

看到吕岱的气势,刘封在门旗下暗暗称奇,果然不愧为东吴倚重的老将,前阵的兵马倒也整齐,但再往后看,便看出新兵的不足来,队伍略显杂乱。

正观察之际,却见吕岱独自打马而出,来到阵前,看着自己,抱拳问道:“敢问阁下莫非便是燕王刘封?”

吕岱声如洪钟,铿锵有力,面对千军万马丝毫不见胆怯,似乎未将严阵以待的蜀军看在眼里。

“正是本王!”刘封轻提丝缰,坐骑上前两步,抱拳道,“老将军不远千里来交州,又要在这平静之惹起地腥风血雨?”刘封说话句句带刺,吕岱眉头暗皱,沉声道:“汝据有中原过半,占据荆州,偷袭柴桑,尚自不足,连年穷师远讨,又来我交州之地,如此穷兵黩武,这腥风血雨,难道不

是因燕王而起?”

“哈哈哈,真是天大的笑话!”刘封神色凛然,挑眉朗声道,“天下分崩,兵战连年,皆因诸侯各存私欲。

今本王奉诏讨贼,平定四海,扫清宇内,重振汉室,何来腥风血雨?试问我大汉疆域,百姓哪个不是安居乐业,学有所用,老有所养?孙权妄自称帝,乃是逆天行事,老将军虽算忠诚,只可惜所托非人,不过是助纣为虐罢了,若是老将军还自念汉臣,就该卸甲掷兵,弃暗投明才是。”

第917章 调虎离山

“哼,好一副伶牙俐齿!”吕岱冷哼一声,“都道燕王能说会道,巧言善辩,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然汉室天命已尽,百姓涂炭,江山倒悬,当归有德者居之,王室更迭

乃是天理,将军何必要逆天行事?”

“有德者居之?”刘封斜睥着吕岱,笑道,“老将军以为孙权有德乎?先不说他今年大杀群臣,功臣名门之后、无辜之人死以上千计。

就是他几次投魏,又与我结盟,如此反复,见势而变,不下三四次,与那欺软怕硬、朝三暮四的反复小人有何异也?

如今孙权自称大帝,碧眼儿早已成为白眼狼了,诸位还不醒悟?”

“住口,刘封,尔好大胆!”吕岱见刘封当着三军骂孙权,不禁大怒,以鞭指刘封,“三军之众,口出如此粗鄙之言,不怕有**份吗?”

“与君子对,自当用君子之道!”刘封淡然一笑,“与小人交手,自然要用小人的手段,这样才能旗鼓相当。”“只会逞口舌之利,”吕岱一生征战无数,但从未与人在阵前如同村妇骂街一般吵闹过,更想不到堂堂燕王竟然如此地痞无奈,气得满脸通红,怒喝道,“今日叫你见识江东

男儿的勇猛。”

刘封勾了勾手指,撇嘴道:“放马过来!”

吕岱大怒,回问阵中:“谁先出马,擒此无赖之徒?”

言未毕,等候多时的钟离婓便拍马而出,吕岱恨恨瞪了一眼刘封,退回本阵去了。

这边葛政见到对面出战,在费恭的示意下也打马上阵,两人都是用刀,截住钟离婓厮杀,两军鼓声响起,二人武艺相当,不分上下。

刘封回到阵中,费恭皱眉问道:“吕岱故意阵前问话,虽然受辱,但似乎有意拖延时间,莫非有诈?”

刘封略作沉吟,吩咐道:“你在此压住阵脚,我到城上去看吴军阵势,再做定夺。”

费恭点头,和寇威立于中军观战,刘封则打马进城,来到城头上观察,看吴军后营有些散乱,周围并无精兵布置,眉头暗皱,猜不透吕岱这几日到底准备了什么东西。

正疑惑之时,忽然探马匆匆来报:吴军分兵偷袭郁水南岸的都陵。

刘封心中一动,下城来到阵前,对费恭言道:“吴军度险而来,军无纪律,逼城而陈,有攻城之意,方才又有探马来报,吕岱分兵偷袭都陵,这是调虎离山之计也。”

费恭闻言微微一怔,都陵和武城隔着郁水南北而立,虽然都陵也分派了兵力,但此处向西却有云开山阻隔,云开山从苍梧郡一直延伸到合浦郡,将两地东西隔开。

都陵就算被东吴占据,但隔着云开山和郁水,吴军也很难绕过汉军的防线去攻打广信,武城才是真正的咽喉要地,刘封一句调虎离山,费恭忽然明悟。

“都陵距此八十里,要想去救,唯有骑兵才能及时赶到,”费恭言道,“吕岱方才故意拖延时间,就是为了让探马及时报信,让我们自乱阵脚。”

“既然如此,何不将计就计?”刘封冷然一笑,看着远处紧张关注这边帅旗的吕岱,一挥手,将寇威招呼过来,吩咐道:“吴军偷袭都陵,想要将骑兵调离,他才好与我正面一战,你带三千精骑马上赶往都陵,渡过郁水之后便从小路向东而行,绕道郁水下游,傍晚时分折返郁水南岸,但听到

我这里号角长鸣三声,便马上渡河,以骑兵冲击吴军大营左翼,其多为新兵,后阵必乱,可一战而定。”

“遵命!”寇威领命,马上在城下调动骑兵,霎时间战马嘶鸣,旗帜飘扬,远处的吴军看得清清楚楚,三千骑兵向着郁水南岸扬长而去。

此时葛政和钟离婓也杀了五十多会合,两人都气喘吁吁,刘封趁机命人鸣金收兵,假借都陵被偷袭,全军撤退入城,不与吴军交战。吕岱果然以为刘封慌乱,马上下令催赶兵马继续向前,就在城外三箭地之外扎下兵马,南据郁水,北靠一段缓坡,对武城形成包围之势,没有了骑兵威胁,吴军也不必担

心蜀军会突然杀出城来。

此时已经到了中午,两军各自休整,城内的士兵早有饭食准备就绪,各回营寨轮流吃饭,城外的吴军则在露天之地埋锅造饭,还要风吹日晒,比蜀军辛苦了许多。刘封召集费恭等人商议道:“骑兵出城,吕岱定会马上攻城,吾军按甲不出,只需小心防守,待其攻城一阵,锐气自衰,半日时间,必定将疲卒饥,势将自退休整,那时候

再追而击之,又有寇威领骑兵冲击侧翼,今日天黑,必能破之!”

费恭等人纷纷点头,眼看胜利就在眼前,个个摩拳擦掌,他们都明白,只要将吕岱击败,合浦和南海二郡空虚,出兵平定易如反掌。

几人又商量一番轮流守城,准备檑木gong nu等等,不但要挡住吴军的进攻,还要养精蓄锐,等待最后的反击。

吴军大营中,吕岱见刘封果然调动骑兵去驰援都陵,心中大定,没有了骑兵的威胁,就能安心攻城,两万多兵力,可与蜀军一较高低。

草草休息了半个时辰,吕岱便马上催兵交战,派去都陵的兵马只有两千人,如果骑兵去得及时,最多只能坚持半日时间,他必须要在天黑之前攻下武城。

吴军阵中鼓声大作,三军准备,总共分成十余队,在唐咨、钟离婓和随春等人的指挥下开始进攻,云梯、弓箭、冲车早已准备完备,从后营来到了阵前。

吕岱亲自横刀立马,就在城下督战,第一批盾兵和弓箭手上前,一步步逼近城墙,冒着城上的箭雨,将盾牌立稳,弓箭手也开始反击压制。

东吴水军强盛,水战又以弓箭为先,吴军的弓箭兵比之曹魏还要精锐,射程极远,一瞬间就对城上的守军造成了威胁,无数人惨叫倒下。趁着守军慌乱之际,唐咨挥舞令旗,第一波士兵抬着云梯向城墙下狂奔,吴军如同潮水般涌进,冒着箭雨石块,无数人惨叫着倒下,后面的士兵前赴后继,不敢有丝毫停顿。

第918章 兵败如山

攻城从午时一直到傍晚,吴军的进攻十分猛烈,一队接着一队,几乎毫无间歇,对守军造成的压力极大,但吴军损伤也极多。

武城之下,尸横遍野,火苗黑烟缭绕,残肢断臂,血流成河,宛如地狱一般,血腥味和皮肉被烧糊的味道迎风飘散,令人作呕。

望着城下铺了一层的尸体,吕岱面沉似水,他想不到蜀军的守备如此严密,城头上竟然架起了投石车,这还不算什么,关键是那连弩,成了吴兵的噩梦。

连弩射击不但密集,而且力道极大,比之弓箭手更加可怕,一旦失败冲到城墙下,几乎毫无差别都要被弩箭射中,无一幸免。

超过两个时辰的进攻,损伤近三千人,云梯折断数百架,依然没有人能冲上城头,反观守军的伤亡,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甚至还在轮换休整。夕阳西斜,远山起了薄雾,看着疲惫不堪的士兵,吕岱不得不下令暂时休息,每一队基本都经过了三轮的攻击,损失惨重,有四支攻击队被重编,加之太阳暴晒,人困马

乏。鼓声刚一停顿,撤回来的士兵便像泄了气的皮球,双腿一软,坐在地上,士卒们饥饿疲惫,各自争着喝水,吕岱知道这些都是新兵,也不敢强行呵斥,知道事不可为,便

有退兵之意。

刘封一直都在城头上观察敌阵,看看天色,时间也差不多了,此时吴军士气尽失,阵列散乱,争相取食,有的甚至平躺在草地上,如同一滩烂泥。

刘封马上对费恭吩咐道:“城中还有五百骑兵,你带骑兵从北门出城,向吴军右翼奔驰骚扰,若吴军坚守不动,即刻领兵回城,若是吴军sāo luàn,便迂回绕后用连弩击之!”

“是!”费恭领命而去。

刘封又命葛政和相毅各领兵马在城门口等候,一旦发现吴军阵型dong luàn,便马上开城冲杀。

此时考验的是吕岱的统兵能力,但奈何这些都不是他本部兵马,又非精兵,甚至有一些为民役,乌合之众,将令难以传达。

吕岱见三军士气低落,知道攻城无望,也担心蜀军会出城fǎn gong,马上下令全军撤退,到了端溪岸边的大营才能休整。

将令传下,士兵们多有抱怨之声,哀叹之声此起彼伏,大多数在地上的士兵不愿起身,懒洋洋地挤眉弄眼,极不情愿。

“传令撤兵,敢有拖延者,斩!”

唐咨怒不可遏,纵马上前,将一名还躺在地上的士兵一刀斩杀。

“啊——”

这一声惨叫顿时惊动了其他士兵,纷纷从地上快速爬起来,向回路退走。

就在此时,忽然听到远处马蹄声震,尘土飞扬,只见一队骑兵从北面冲来,右翼的吴军顿时一阵sāo luàn,丢盔弃甲往中军拥挤过来。

“准备御敌!”吕岱在马上看得清楚,对面不过五百骑兵,沉声下令。

轰隆隆——

骑兵从百步之外呼啸而过,留下阵阵灰尘,吓得吴军惊呼乱窜,整个右翼根本不成阵势,任凭随春喊哑了嗓子,还是无可奈何。

看到这一股骑兵出现,吕岱心中一沉,就觉得大事不妙,赶忙让身旁的吕据其协助整队,催促兵马撤退。

咚咚——咚咚咚——

就在吴军乱作一团,前后拥挤的时候,忽然间武城城楼上鼓声震天,角楼上的四面战鼓同时擂动,在空旷的郁水岸边传出数里之外。

吕岱急忙回头,只见城门缓缓打开,紧接着便有两队兵马分左右冲杀出来,直冲本阵,顿时眼睛瞪大,白须抖动,刘封果然选择了最佳的进攻时机。

“后军撤退,前军御敌!”吕岱横刀而立,对身旁的士兵传令,怒喝道,“擂鼓!”吴军阵中也响起鼓声,但sāo luàn的士兵前后不顾,本就疲惫不堪,再看到蜀军盔甲鲜明,整装而发,哪里还有抵抗之心,尤其是中间的吴军,更将自己当做后队,转身就往

端溪奔逃。

呜呜呜——城头之上,看到两队兵马如同钢铁洪流一般,直冲向了混乱的吴军阵营,刘封再次下令,早已等待多时的十个号角同时吹响,绵延低沉的牛角声划破天空,显得凄凉悲壮



“杀啊——”

葛政和相毅都憋着一口气,一马当先,领兵冲进了混乱的吴军阵中,当先的几名士兵瞬间就被士兵所淹没,短兵相接,疲累不堪的吴军根本不堪一击。

“将军,快撤,快走——”

唐咨在乱军中冲到吕岱身旁,帮他挡住几名蜀军,拉扯着吕岱的丝缰撤退。

“不好了,左翼被袭,快来人……啊——”

吕岱还待领兵阻挡,猛然回头,便看到铺天盖地的骑兵冲河岸边冲出来,毫无阻滞地冲进了军中,无数士兵直接被战马撞飞,张牙舞爪惨叫连连。

“刘封,好深的算计!”到了此时,吕岱也知道刘封派骑兵出城,根本未去救援都陵,闭上眼睛,一声长叹。

“将军快走!”这时候钟离婓也杀出一条血路,来到吕岱身旁。

几人保护着吕岱,在一群亲兵的保护之下,杀出重围,向端溪方向撤退。

正面有步兵冲击,两翼还有骑兵,尤其是左翼的寇威,率领三千精骑,直扑敌阵,侧翼的士兵根本没有防备,骑兵驰骋,所向披靡,硬生生将吴军切割成了两半。

靠近城墙的被葛政和相毅分割围杀,吴兵看看无路可逃,纷纷跪地器械投降,一时间地上黑压压跪倒一大片,厮杀转眼间就停止了,只剩下呵斥和求饶之声。寇威领兵冲锋陷阵,从河岸一直冲杀到斜坡,杀透敌阵,又重新折返,再冲入阵中,几番进出,如同收割机一般,将吴军横向不断切割奋力,吴兵看到骑兵冲来,都纷纷

避让,尤其是那一柄大刀,左右挥舞之中,便倒下一大片,根本没有一合之敌。战场上尘土飞扬,遮天蔽日,刘封在城头上几乎看不清阵中情形,最显眼的莫过于纵横驰骋的骑兵,不禁暗自点头,训练骑兵的代价虽大,但在开阔之处,杀伤力也极为可观。

第919章 生死相随

吴军混乱奔走,各不相顾,来到端溪,石桥上拥挤不堪,大多数都跳水往对岸游过去,一时间河面上人满为患,河水上涨。

吕岱等人簇拥后撤,将近端溪,蜀军四下围绕而来,将他们团团围拢,不远处,骑兵正在wài wéi不断来回骤然驰,收割着吴兵性命,跪地投降者不计其数。

吕岱见此情形,神色黯然,舞刀连杀几名冲上来的蜀军,此时追兵在后,逃兵挡住去路,进退维谷,蜀军潮水般涌来,大势已去。

勉强退到河岸边,石桥上人满为患,许多吴兵被挤落桥下,更不要说骑马而过,身后蜀军的弓箭手远远房间,箭如雨点,不断有人倒下,惨叫连连,死者不计其数。

吕据命令亲兵在前面开口,唐咨和钟离婓奋力杀退不断逼上来的蜀军,但奈何敌人越来越多,箭飞如雨,不能脱身得进。

就在此时,骑兵又一次奔腾而来,这次是对准中军,随春怒吼一声,招呼数十人拦在石桥前,扎下盾牌,长枪在外,准备拼死一搏。

随春更是打马上前,想要对付领兵的寇威,只要将这大将斩杀,骑兵的冲势便可扼制,二骑相交,兵器碰撞,随春大吃一惊,眼中露出惊惧之色。但两马相交,转眼便是生死,寇威的大刀可不会给他思考的时间,不过两合,就被寇威一刀劈于马下,身后的吴军见状,一阵sāo luàn,瞬间就被骑兵冲开防线,杀的七零八

落。

钟离婓见状,对唐咨大喝道:“汝速保护将军撤退,我守住桥头,掩护诸位。”吕据在前,唐咨在后,二人护着吕岱在桥上拥挤而过,但在此时,蜀军也随后杀到,当先而来的正是相毅,正遇钟离婓,不由分说,便交马战在一处,桥头上战马嘶鸣,

吴军看看进退无路,纷纷跪地投降。

河水之中,吴军被弓箭手一通乱射,顿时惨叫连连,尸体漂浮,死人活人拥挤在一起,难以分辨,河水也逐渐变成了殷红之色。

吕岱堪堪走下石桥,回头看到士兵伤亡惨重,眼睛通红,老泪纵横,悲声道:“蜀军众多,是吾用兵不当,害了尔等!

唐咨也无奈摇头,催促道:“兵败如山倒,已不可扭转,将军先回高要,再做打算。”

就在此时,忽然北面地面震动,尘土飞扬,吕岱等人扭头去看,却见又有一队骑兵杀来,不禁脸色大变,匆忙上马。

这次领兵来的正是费恭,费恭看吴军不战自乱,干脆从上游桥头渡河,绕道来袭吴军之后,远处便看到白发的吕岱,不禁大喜,拍马直取中军。

“将军速走,我来挡住他们!”

唐咨大喝一声,招呼吕岱身边的亲卫举枪迎向了杀来的骑兵,准备血战,费恭当先拍马赶到,与唐咨一触即分,并不恋战,骑兵轰然而过,将吴兵兵断为两处。

“吾领兵渡河,众将死战,士卒丧命,焉能就此狼狈而逃?”

吕岱见状,忽然怒吼一声,须发皆涨,猛然间催动战马,尾随追杀从眼前呼啸而过的蜀军。

“吕将军,不可……”吕据才要阻拦,吕岱已经纵马而出。

“杀——”

吕岱爆喝一声,在十余名亲兵的保护之下,怒目杀敌,红袍白须,在夕阳下愈发显得醒目,如同一团烈火,燃烧着最后的能量,大刀舞动,人头翻飞。

“老儿,冲我来!”费恭调转马头,看到吕岱尾随冲杀后军,怒吼一声,舞枪迎上吕岱,与之厮杀在一处,一老一少,舍命而战。

唐咨整理队形,从后面尾随赶来,正要上前助战,后面的葛政已经冲过石桥,蜀军蜂拥而至,挡住了唐咨,只得再次与葛政厮杀。钟离婓与相毅厮杀正酣,陡然听到对岸惨叫连连,扭头一看,蜀军已经尽数过桥,河水中的吴兵见无处可逃,纷纷举起双手高喊投降,被弓箭手监视着狼狈爬上岸边,倒

卧在河边的草地之中。再看左右,只剩下自己一人,钟离婓咬牙怒目,想要救人,奈何部下从军死尽,周围都是蜀军,分神之际,被相毅一枪刺中肩头,露出破绽,另一条枪横扫过来,狠狠拍

在腰间,只觉得眼前一黑,闷哼一声卧倒在地。

“将他拿下!”相毅见活捉了一名敌将,不禁大喜,他知道在汉军营中,活捉武将可比拿他的脑袋功劳大多了。

早有围观警戒的士兵一哄而上,将钟离婓七手八脚压住,捆绑得如同粽子一般,四名士兵将他抬起,带往武城去了。

这边已经停止厮杀,看到对岸数百人围拢一处,也领兵过桥,在桥面上才看到被围攻的正是吕岱,赶紧凑了过去。

此时吕岱与蜀兵鏖战不已,身上血映征袍,汗流浃背,手臂上多处受伤,肩胛上甚至还有两根流矢,鲜血渗出衣甲,兀自舞刀而战。

远处的吕据见吕岱被团团围住,想要救援也无可奈何,只好长叹一声,带领数百残兵往高安撤退。

“住手!”

就在众人围杀,费恭死战的时候,吕岱忽然一声爆喝,大刀横在胸前,白眉之下,冷眼扫视众人,随后将目光盯住了费恭,缓缓道:

“你放他们做,老夫——愿降!”

“将军,我们不走!”

“将军,我们愿意死战!”

“死战到底,绝不偷生!”

跟随在吕岱身旁的,都是常年随他出征的老兵,个个都是血性江东儿郎,这时候视死如归,没有一人愿降。

吕岱却微微摇头,长叹道:“本欲立尺寸功以报国,不期计不如人,竟至于此!汝等各有父母妻子,与我俱死无益。可就回江东,退隐山林,不必再受兵锋之苦。”

其中一rén dà叫道:“将军为王事到此,我等安忍生还?将军不愿投降受辱,既有死志,属下愿意到九泉之下陪伴!”

话音才落,那人将手中刀横在脖颈之间,竟然zi shā身亡。

“张贵……”吕岱大惊,想要阻拦的时候,为时已晚,那士兵缓缓倒地,脸上却带着一抹骄傲的笑容。

“吾等愿追随将军,生死护卫!”其他几名护卫见状,纷纷大喝,跪倒在地,zi shā身亡。

“哈哈哈——”战场上霎时间静默无声,蜀军纷纷后退默哀,只有吕岱在马背上悲怆大笑,声音沙哑苍老,令人心酸。

第920章 回城计划

端溪之畔,石桥边上,刘封带领数十员将领静默而立,三军无声,远处烽烟滚滚,近处河水喧哗。

吕岱和十三名护卫慷慨赴死,震慑全军,他们的悲壮和决然,让当兵之人产生了某种共鸣,更让投降的吴军羞愧低头。

望着地上平躺着的吕岱尸体,须发兀自飘动,双目圆睁,有不甘和无奈,也有悲痛和遗憾,眼神十分复杂,或许他最后,也读懂了孙权的心思吧?

“成也交州,败也交州!”刘封心中叹息,上前亲自为吕岱合上眼睑。

“将他连同这些护卫厚葬了吧!”站起身来,望着依然腥红的河水,刘封叹了口气,吩咐道,“葛政即刻带三千人马追击逃兵,一鼓作气拿下高要。”

“是!”葛政收拾心绪,领命而去。

不远处马上有士兵喊叫集合,战马嘶鸣,敬佩归敬佩,战斗却不能因此而停止。

望着远去的旌旗,刘封神色淡漠,翻身上马:“回城!”

战场自有人安排降兵清理,寇威留下一千人负责监督,将吕岱和护卫们单独下葬,其余兵马撤退回城。

本以为战斗还要持续十天半月,没想到吕岱更是急于求成,孤注一掷,一日之间便决定胜负,刘封心中舒畅了许多。

将寇威等人召集到府中,言道:“长安诸事繁多,我必须即刻返程,眼下只剩南海、合浦二郡未平,就由寇将军领兵讨平!”

“遵命!”寇威抱拳领命。

刘封又对相毅说道:“相都尉此番带伤杀敌,擒拿吴将一名,可抵先前之过,封你为牙门将军,待交州平定之后,再论功行赏。”

相毅大喜,急忙行礼道:“多谢殿下!”

刘封又道:“此二郡虽然兵力不足,但百姓或有不附者,要以安抚为上,不可强取豪夺,务必严明军纪,收复各郡县之后,交由刘循任命管制。”

“是!”二人齐声领命。

刘封又交代了一些行军之事,命寇威和刘循多派哨马联络,南海郡靠近会稽,还需防备吴军偷袭,要多驻兵力防备。

诸事安排已定,刘封和费恭马上返回广信,苍梧太守依旧任命为梁宏,在广信休息一夜之后,第二日直奔布山城而来。按照日期,此时已经到了年关,但在岭南、南中之地,却不以中原历法为准,他们有自己的计算方式,所以刘封并未感觉到时间紧迫,直到费恭说起,才想起一年转瞬又

过。

日上三竿,十余骑来到布山城外,老远就看到白象在城外的河边走动,象背上坐着一高一矮两个人影,猜测必定就是赵贞和花鬘。刘封看着远处,不自觉地摸了摸嘴角,花鬘这小丫头,居然“鸠占鹊巢”,抢了自己的位置,此时正靠在赵贞的怀中,一双手不断比划着,不知道在说些什么,逗得赵贞不

时大笑。

郁林郡守一大早得到消息,早就带人在城外迎接刘封,先前有寇威在,他不用多出面,现在只剩自己,要单独面见燕王,多少有些紧张。

见到刘封打马而来,小步快跑上去,躬身道:“下官王秀拜见燕王殿下!”

“免礼!”刘封微微点头,看了一眼远处的白象,下马进城,“派人将花鬘郡主请来准备,我们即刻出发了。”

“是!”王寿不敢怠慢,赶紧派人去招呼赵贞二人,说实话他第一次见到白象的时候,着实大吃一惊,再听象背上的女子自称燕王妃,王寿吓得差点掉下城楼去。

不过还好有花鬘郡主胆大,不等他下城,花鬘郡主倒先去迎接,也不知道两人说了什么话,花鬘就被白象用鼻子卷到了象背之上。

当时王寿可是手心里捏了一把汗,生怕那白象的大鼻子一个不小心,就把郡主给卷成了一滩肉饼,那就不好交代了。

接下来的几日,两女几乎形影不离,吃睡都在一起,形同姐妹一般,白日骑乘白象出城,在城外四处晃荡,直到晚上才回城,白象已经成了布山城的一道风景了。进入府衙之后,众人寒暄客套一番,刘封说他明日就要赶回荆州,王寿赶忙命人准备酒宴,为燕王送行,他知道这一次离别,可能一生都无法再见到这位威震中原的人物

了。

酒宴散去,刘封才来找赵贞和花鬘,二人也刚刚吃完饭,正在花园内依偎在一处说笑,看到刘封进来,赵贞不自觉低下了头,花鬘却眉开眼笑。

“嘻嘻,殿下这次没有骗我,前面的帐,一笔勾销了!”花鬘站起身来,很是大度地手臂一挥。刘封无奈而笑,走到石桌前坐下,对二人言道:“此去中原,我还有诸多事要处理,打算绕道洛阳一趟,我从水路到南郡,再快马前去。郡主和贞娘要带白象,行程缓慢,

又不能走水路,你们二人只能随后前往长安了。”

“殿下,你……”赵贞一听有些焦急,她急匆匆从家里兼程赶来,就是为了能和刘封一起,不想才一见面,就又要分离。

“没问题!”花鬘却叉着腰,挺胸仰着下巴,自信笑道,“放心吧,我和赵姐姐骑着小白,慢慢赶去长安,反正有姐姐陪我,有你没你都一样。”

“咳咳!”刘封看花鬘的神色,为之气结,明明这小丫头是第三者,怎么到头来自己反倒成了多余的了?

瞟了花鬘一眼,对赵贞说道:“此去千里,路途遥远,白象体重,许多路途可能会迟缓,定然赶不上快马,你们不可催促赶路,三月份能赶到长安即可。”

“哎呀,不是说阳春三月?”花鬘忽然惊叫起来,瞪大眼睛看着刘封,“那我岂不是赶不上看雪了?”“这就要看你运气如何了,在西北之地,就算到了三月,也会下雪,若是赶得巧,到了荆州境内,也能赏雪,不过你们一定多备衣服,”刘封打量着二人的服装,摇头道,“

这样可万万不行,只怕到了长江,你二人就要冻成冰棍了。”

“嘻嘻,我早就准备好了!”花鬘狡黠一笑,歪着脑袋,“我们不但准备了厚厚的皮衣,连小白都准备了两套大大的棉被。”刘封看着花鬘努力地张开双臂比划着,目光扫过微微隆起的胸脯,挑眉问道:“有多大?”

第921章 司马离朝

年关已至,岭南之地晴丝袅袅,百花盛放;黄河两岸却是银装素裹,冰天雪地。

天空灰蒙,远山如素,大河解冻,千里冰封,燕赵之地,雪飞如鹅毛,寒风呼啸,天地仿佛静止了一般。

魏郡之内,密集的雪花飘飘洒洒,无声落在雪地之中,掩藏千疮百孔的大地,万物归于素白,一座山坳之后,忽然出现了无数黑点,正往河岸行来。

带黑影不断靠近,才看清是一支三四十人的车队,前面四人骑马开路,风雪飘摇,盔甲上都落了厚厚一层,如同雪人一般。

四辆马车紧随其后,左右各有护卫跟随,这一行人神态冷漠,在厚厚的雪地中无声前行,只余“咯吱咯吱”的踏雪声和单调的车轱辘的噪音。

其中第三辆马车与众不同,不但宽阔,还有垂落流苏,厚厚的帘子垂落下来,偶尔一阵狂风卷着雪花,将窗帘吹开一角,露出一张半老阴沉的面容来。

即便是惊鸿一瞥,这张脸也令人久久难忘,只因那深邃明锐的目光,仿佛能够看穿一切,灰白的须发,隆起的鹰钩鼻,显得他双目更加深沉。

但凡见过此人一面的,无不深深印在脑海之中,因为他正是大魏太尉司马懿。

不过这个官职已经在半月前被蒋济替代,因为胡昭身份被揭穿,受到黄巾贼牵连,司马懿迫于朝堂上下弹劾打压,称病辞官,带着二子返回家乡温县。

司马懿辞朝,曹爽如愿当上大将军,自此兵权皆归于爽,曹爽又任命亲信掌管皇宫内外兵权。

以其弟曹羲为中领军,曹训为武卫将军,曹彦为散骑常侍,引御林军保卫皇宫,。又用何晏、邓飏、丁谧、李胜等亲信,成为朝中掌权第一人。为了安抚群臣,曹爽也做出了让步,虽然洛阳战败,但封夏侯霸为骠骑将军、夏侯威为卫将军,其余武将诸如夏侯献、曹肇、秦朗、王昶、州泰等都有晋升封赏,大家也

就少了许多怨言。

马车之内,铜火盆内烧着炭火,温暖如春,司马懿父子三人相对而坐,听着外面车轮碾过雪地的声音,面沉似水。

“父亲,真的——就这么回去了?”司马师满眼不甘,眼角的肉瘤又长大了一圈,紫黑色的皱褶长者杂乱的黑毛,显得狰狞恐怖。

“雪覆天地,龙蛇蛰伏啊,”司马懿望着火炉中的红光,眼神有些空洞,“惊蛰之期,还待春雷夏雨。”

司马昭微眯着双目,看了一眼窗外,白茫茫一片,一如他心中一般迷茫,沉声道:“只怕春雷不响,下雨难至。”

“刘封——”司马师握着拳头,咬牙低吼,将这一切的结果都归到了刘封头上。

司马懿扫了一眼司马师,慨然道:“刘封乃是人中之龙,胸怀大志,吾观此人,非但能够中兴汉室,还能开疆扩土,甚或超越秦皇汉武!”

“父亲!”司马师吃了一惊,瞪大眼睛看着司马懿,“此话……当真?”

自从跟随司马懿以来,他还从未见过司马懿对一个人的评价有如此之高,即便是魏武帝曹操、劲敌诸葛亮,司马懿也都能坦然相对,为何突然显得意志消沉?

司马昭不忿道:“那刘封不过是螟蛉之子,南郡无名之辈,何必惧他?”“天命,气运!”司马懿吐出一口气,目光变得深邃起来,缓缓道,“此乃天道之数,非人力能改,刘封自从救了关羽之后,便有气运加深,故而星象错乱,紫微不明,便是

因他而起。”

“他……他有如此能耐?”司马师一怔,星象之说,他觉得太过深奥,一窍不通,但司马懿屡次出兵,都要观察星象,北征公孙渊的时候,更是印证星象,这都是天道,刘封能让星象变动,那还了

得?“此乃为父私自猜测罢了!”司马懿叹了口气,言道,“常言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纵观刘封后来之事,远征南中,西走羌地,甚至在太平谷,屡次遇险,都能脱身,冥

冥之中,自有天意呀!”

司马师双眉紧皱,忽然拳头砸在手掌心:“谁想那诸葛亮竟有逆天改命之能,用禳星术换了刘封一命,否则早就除此大祸了。”“逆天改命,谈何容易?”司马懿却微微摇头,慨然道,“刘封能够活命,乃是天意,先前有魏武雄伟,故而汉家气数消散殆尽,如今刘封辅佐刘氏之后,吾近观紫微星西斜

,与东方太白星遥相呼应,大有回光返照之势,真龙天子,只怕已经到了长安了。”

“北地王刘谌?”司马昭吃了一惊,忽然指了指自己,忙问道,“父亲,那我……”

“罢了——”司马懿摆了摆手,沉声道,“若是曹魏不成大统,又何来三马同槽?”

“那,接下来该如何行事?”司马师泄了气,拢起袖子抱着胳膊,“如今为朝廷所弃,曹爽排挤,莫非就此罢了不成?”

“静观其变,以待天数之变!”司马懿的神色看不出喜怒,淡淡说道,“吾司马家世食汉禄,扶汉中兴,又有何妨?”

“父亲,你……”

司马师和司马昭大出意外,都错愕地看着司马懿,如果就此投靠汉军,岂不被天下人耻笑?“这些都是往后之事,”司马懿笑了笑,平静看着二人,“为父所说,只是一个选择罢了,刘封胸怀大志,文韬武略,但你们莫忘了,他极有可能也得了太平天书,若是修炼

帝王术,岂不与为父一样?”

司马昭的脸色有些难看:“既然连刘封都可能修炼帝王术,父亲为何还不将其传授我兄弟二人?”

司马懿双目陡然一阵收缩,寒光闪烁,缓缓道:“非是为父私心,你们可知杜鹃巢寄育后之事?”

“此事孩儿倒有耳闻,”司马昭言道,“听说那杜鹃不会营巢,也不孵卵,而是将其卵置入画眉、苇茑等巢窝,让它们为其精心孵化喂食后代。”

“正是如此!”司马懿缓缓点头,目光深邃,“为父只是不想作那画眉呐!”不等二人有所反应,司马懿又沉沉道:“到了温县之后,谢绝外客,吾自有安排。”

第922章 归心似箭

大雪初霁,寒风料峭,冬日照耀,远处的光芒刺得睁不开眼睛,一行人正策马奔驰在官道上,雪泥翻飞。

从岭南到洛阳,加上在襄阳的耽搁,整整用了一个月时间,刘封归心似箭,身穿皮裘,头戴绒帽,奔走在莽莽雪原之上。

“前面柳林内有酒家,先休息一阵吧!”一口气从南阳感到洛阳,沿途在马背上吃些干粮,此时到了偃师,洛阳就在眼前,终于可以休息一阵了。“哈哈,好!”一位身形高大的年轻人解开裹在头上的围巾,露出一张淡紫色的国字脸来,须眉浓密,双目精光闪闪,正是关兴,笑道,“若不是服丧期间,这等天气,来一

坛酒,那才叫过瘾!”

刘封取笑道:“数年未见,你这本事不知如何,酒量倒是猛长啊!”

关索摸了摸已经盖住脖子的黑须,一瞪眼:“大哥你可别小看我,我的刀法已经颇有心得,就是遇到继业,也有一战之力。”

“那就好,你三兄弟如今都能独当一面,没有辜负二叔一番栽培!”刘封看了一眼关兴,历史上他和张苞是蜀汉后期的哼哈二将,诸葛亮的左右手,张苞早就独自领兵,关兴这几年一直在荆州跟随关羽历练,和关平、寇威三人都成长极快

。关兴这次独自镇守南阳数月,对他来说极为宝贵,关羽已经下葬,他至今还未到灵前祭拜,恰巧司马懿被迫离开朝堂,调夏侯儒镇守兖州,刘封便让邓芝守南阳,与关兴

一同赶往洛阳。

关兴言道:“大哥和三弟跟着你都立了大功,这次去长安,你可要带上我!”

这家伙越长越像关羽,除了丹凤眼不够细长,那浓密的胡须估计已经赶得上当年的关羽了,身材高大威猛,配上紫色的面庞,如同庙宇里的神灵一般。

“此次到了长安,恐怕要休整一年半载了,”刘封看向远处,一想到中原还是一团乱局,暗自叹了口气,“若是出兵,拜你为先锋。”

“好,一言为定!”关兴大喜,在马背上抱拳,这几年的历练,的确沉稳了许多,不再似当年那般顽劣。

说话之间,便到了柳林边,柳树枝丫上挂着冰凌,树杈中落着点点积雪,早有人扫过大路,几人来到一间规模较大的客栈,早有人迎上来牵马接应。

刘封这一行共有十人,除了关兴之外,费恭和贾林也都随同,加上几名随从,都是轻装赶路,后面接待花鬘和赵贞的事,都交给关平去处理。

闯荡江湖,费恭和贾林都是熟手,不用刘封吩咐,很快便安排到了二楼的厢房,房间里摆着四方桌,四条凳子,桌子旁烧着三个红泥火炉,十分暖和。桌凳倒让刘封有些诧异,想不到自己推广的东西,这么快就用到了客栈之中,记得初来这个时代的时候,客栈中的酒席也是跪坐式,洛阳果然不愧为帝都,流行来得倒早



留下三人在房间里,贾林带着一群护卫到外面去点菜,顺便招呼店家好好照顾房间里的人,春寒料峭,百姓们都在家过年,客栈显得冷清了许多,二楼也十分清净。

关兴坐下来,敞开了一点衣襟,叹了口气:“到了洛阳,由我来为父亲首领,叫老三随大哥去长安吧,要出兵的时候,我再去!”关羽为了救刘封而死,关平和关索都陪在身边,唯独他留在了南阳,下葬之时又是关索戴孝,他和关平都在荆州遥祭,两次都不能在身旁,虽说是军务缠身,关羽就算有

知,也不会责怪,但关兴心中还是有些愧疚的。“三位将军真乃将门之后,不负关将军一世英名呐!”费恭这一路上见到了关平和关兴,也是感慨不已,二人都是大将之材,关平如今掌管整个荆州,俨然成为一方统帅了

。“嘿嘿,比起家父,我们还差得远了些,”关兴却微微摇了摇头,语气中感慨不已,“家父天生神力,非我们兄弟可比,他在我们这个年纪的时候,已然威震中原,战功赫赫

,焉能与之相比?”“关老二,这可就是你没志气了啊!”刘封见关兴如此,不禁言道,“二叔勇冠三军,名满天下不假,但他正逢乱世,豪杰并出之时,如今三足鼎立,触动动辄十数万,非一

人之力可扭转战局,此所谓时势造英雄,你们兄弟三人个个都好样的,须知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不可如此妄自菲薄。”

“这道理我懂,我懂!”关兴向着刘封连连作揖,翻着白眼,“大哥,你哪怕叫我名字都好,这老二老二的,听着怪别扭的,能换个称呼吗?”

一旁的费恭却一脸疑惑:“将军排行为次,殿下如此称呼,更显亲和,足见殿下与将军关系匪浅,将军为何反而不悦?”

“呃……咳咳,”关兴揪着胡须一阵干咳,瞥了一眼刘封,凑到费恭面前,低声说道,“实不相瞒,在我家乡,老二是那胯下之物,容易让误会……”“胯下……啊?”费恭还没反应过来,看关兴手指指向桌下,忽然明白过来,顿时哭笑不得,看着一脸无奈的关兴和似笑非笑的刘封,二人都身处上位,却能毫无隔阂,实在

让人瞠目。

“行了,关老…老弟,我再送你一句话,”刘封笑道,“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更比一代强,待将来开疆扩土,成就一代伟业,那时候你的名位,绝不会亚于二叔,放心吧!”作为名将之后,他深知关兴等人的压力有多大,这些后背之中,也就张苞似乎已经走出了张飞的影子,其他人都还是借着祖辈名声,这对于有志向的后进之辈来说,多少

有些不爽。

“嘿嘿,这我当然知道,”关兴嘿嘿一笑,“跟着大哥,何愁没有功劳挣?”“行了行了,你们也别都吹捧我了,不知道我平时最讨厌拍马屁之人?”刘封无奈地摆摆手,忽然也感觉自己受到名声之重,常胜之下,如果将来有了一败,岂不是要被千

夫所指,口诛笔伐了?三人正说笑等着饭食,忽然楼下传来一阵叮叮咣咣的打斗声,紧接着就听到有个洪亮的佛号传遍了整个客栈。

第923章 千里追杀

“阿弥陀佛,诸位千里追杀,不问情由,是何道理?”那个声音沉喝道。

只听一人沉声道:“交出那番僧包裹之物,验看之后,自有说法。”

“此物实干重大,不能轻易示人,施主切莫咄咄逼人。”

“分明是做贼心虚,如今人赃俱获,还不随我回去受审?”

“施主……”

“方丈,不必和他们絮叨,”另一个略显沙哑的声音冷漠响起,语调有些生涩,硬邦邦的如同砂纸摩擦,“我佛慈悲,亦有金刚怒目,就让贫僧超度他们吧!”

“哈哈哈,好大的口气!”那人长笑一声,大喝道,“将这二人拿下,无论生死,只要包裹之物。”

“是!”一起好像有七八人同时答应,楼下再次传来打斗之声。

“走,去看看!”刘封早已站起身来,拉开房门,见贾林等人也都起身看着楼下。

“殿下,要不要帮忙?”贾林看刘封走出来,忙过来请命。

刘封微微抬手,走到了阁楼的栏杆上,只见客栈一楼的大堂中人影晃动,桌椅好多被打烂,店家和小二都畏畏缩缩躲在柜台后面,又惊又怕。

场中有八名劲装黑衣人围在四周,其中一人持剑站在台阶上,紧紧盯着中间的两名僧人。

一个白眉老僧白须及胸,穿着袈裟,手持禅杖,舞动之间虎虎生风,势大力沉,那几名黑衣人不敢近身,这老和尚刘封倒是见过,正是慈云寺的慧云方丈。

慧云方丈的徒弟李斌就力大无穷,在雁门关外一战扬名,如今更是成为战狼营的先锋都督,战场上简直就是人型机器,原来他的师傅也是如此了得。而另一名却是个天竺僧人,黑黢黢的头发打着卷,中间有些秃顶,络腮胡将一张脸覆盖,只看到两只眼睛杀气凛然,大雪天竟然袒露右臂,手持一根熟铜棍,比之慈云方

丈还要威猛,果然如怒目金刚一般。

砰——

就在此时,忽然一声闷响,两个人影倒飞出去,撞在客栈的柱子上,灰尘扑簌簌落下,二楼的楼板都在轻微晃动。

那两名黑衣人连惨叫声都没有发出,就如同沙袋一般啪嗒掉在地上,喷血而亡,正是被番僧一棍扫出去的。

“看我超度尔等!”

打开一条缺口,番僧精神大振,爆喝一声,熟铜棍如同车轮一般,跨步而进,逼向了左侧的黑衣人。

看到这番僧了得,三名黑衣人急忙上来帮忙,但都挡不住他的威势,数合之间,那三人也都被他铜棍打死。

慧云和尚看得真切,嘴里不住颂念佛号,挡住了剩下的两名黑衣人,将背身交给了番僧,似乎反倒是在保护那两人一般。

“找死!”就在此时,那一直不曾出手的黑衣人长剑出鞘,扑向了番僧。

叮叮叮——

长剑与铜棍相接,发出一连串清脆的声音,剑光如幕,没有能伤到番僧,但番僧也被你这人的招式所震,接连后退数步。

“好剑法!”番僧眼睛大睁,盯着那人的宝剑。

“能杀人的,都是好剑法!”那人嘴角噙着冷笑,轻喝一声,再次出手。

刘封现在也算是一名用剑高手,看着人的剑法,也是心中一震,这人的剑法狠辣果决,角度也常常出人意料,而且他的手腕和姿势有时候看起来特别诡异。

“竟有此等剑法?”费恭也是剑客,看到这人的招式,眉头紧皱。

“纳命来!”

就在此时,那人腰身忽然如同蛇一般扭动着,双脚像是钉在地上,整个人向下跌倒,猛然上半身弹射而且,竟从地面从下而上一剑反撩。

这一下看得刘封和费恭都不由自主握紧了拳头,这样诡异的招式,着实出人意料,刘封更是双目微凛,这更像是后代他看过的柔术一般,诡异至极。

“哼,这是倭人的招式!”看到这一招,费恭双目大张,惊呼出声。

“倭寇?”刘封脸色一沉,双目紧盯着那黑衣刺客,眼珠一阵转动,难道中原大地上,又有倭人潜入?

只是这人说话十分利索,倒和中原人无异,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来历。

正思索之时,那番僧一声惊呼,原来那倭人的目的并不在伤人,而是他背后的包裹,一剑刺出,番僧本能挺腰闪避,那人长剑斜刺,便割断了背包的系带。

“拦住他!”看到包裹飞上二楼,刘封对贾林和费恭吩咐道。

“是!”二人同时从栏杆上纵跃而出,贾林扑向了包裹,费恭则是长剑出鞘,兜头罩向了飞身而起的黑衣人。

叮叮当当——

一连串的剑光耀人眼目,三道身影从空而降,客栈中猛然安静下来,这两个意外加入的人,让双方有些意外,各自拿着兵器戒备着。

“你是何人?”黑衣人双目死死盯着费恭,又瞟了一眼抱着包裹的贾林,眼中尽是戒备之意,费恭刚才的剑招差点让他受伤。

费恭仗剑而立,冷然看着仅剩的三名黑衣人,沉声道:“京畿重地,大汉疆域,岂容尔等乱动刀枪,肆意杀人?”

黑衣人双目微缩,森然道:“阁下,江湖路远,还是不要多管闲事的好!”

“好一个江湖路远!”正在此时,忽然楼梯上传来脚步声,刘封缓步走下来,一边鼓掌而笑,扫视黑衣人,淡然道,“只可惜你们三人的路走到尽头了。”

“啊?殿……刘公子,”慧云方丈看到刘封忽然出现,大吃一惊,差点说漏了嘴,不过脸上的神色却彻底放松下来,指着黑衣人说道,“他们是魏国护卫,不要放走了。”

“你们究竟是何人?”黑衣人终于变了脸色,厉声大叫。

走下楼梯的,可不只是刘封一人,还有关兴和十名护卫,能随从保护刘封的,自然个个都是高手。

一听到这几人是魏国士兵,刘封脸色微寒,再加上那带头之人竟然还会倭人的剑招,他已经铁了心要留下这几人。

“拿下!”刘封双目微眯,沉声下令。“哈哈哈,贫僧也来帮忙!”番僧见慧云方丈认识这些人,不禁大喜,转身一棍砸向了那名黑衣人。

第924章 贵霜王国

那黑衣人虽然剑法诡异,但哪里是番僧和费恭二人联手的对手,一棍一剑,不到十个会合就被打伤,趴伏在地,无力反抗。

剩下的两名随从更不是那些护卫的对手,转眼之间,三人都被绑缚,抓在了大堂之中,一个个瞪大眼睛看着刘封,不知道他是什么人物,身旁竟都是高手。

“将他们好好看着,我稍后审问。”刘封吩咐贾林,又看了看地上的尸体,皱眉道,“搜一下他们身上有没有值钱的东西,都赔给店家。”

“是!”贾林点头,分派两人看守黑衣人,其余的人搜身检查,招呼吓得两股战战的店家出来帮忙。

刘封这才转身对慧云方丈笑道:“相见便是有缘,大师楼上请!”

“罪过罪过!”慧云方丈连连摇头叹息,合十道,“公子先请!”

刘封知道慧云碍于身份,也不勉强,当先而行,慧云招呼那名番僧一同上楼,费恭则将贾林手中的包裹接过来,和关兴一同上楼。

“不想殿下竟会在此,贫僧幸会,幸会!”进了房间之后,慧云重新行礼。

刘封抱拳道:“大师先前在洛阳为二叔诵经,还未曾致谢!”指了指关兴,“这位便是关将军二公子,关兴!”

慧云又向关兴施礼:“方才一看到小将军,贫僧便想到他是襄阳王之后,二人实在太像了。”

关兴也听说过慧云方丈,急忙上前致谢,刘封又介绍费恭认识,寒暄几句。

行礼之后,慧云放在才转身看向番僧,合十笑道:“鸠摩尊者,你我跋涉半月,如今不用到长安,也能交差了!”

那番僧进门之后一直在打量着刘封,总觉的他身上有一种特别的气度,见慧云说话,上前施礼道:“贫僧乃是贵霜国国师座下弟子鸠摩多什,不知尊驾是哪一位?”

“贵霜国?”刘封眉头微皱,吃了一惊,抱拳笑道,“在下汉燕王刘封是也!”

贵霜帝国刘封可是有所耳闻的,历史上贵霜王朝与同时期的大汉王朝、罗马帝国、安息国被并称为当时“四大强国”。贵霜帝国是由大月氏人建立,月氏人最早游牧于河西走廊一带,势力强大,后为匈奴所破而西迁,大月氏内分为休密、双靡、贵霜、肸顿、高附五翕侯,贵霜国便是五翕

侯之一的贵霜翕侯部落建立。

刘封记得贵霜版图也极大,包括从伊朗到印度的大部分区域,尊崇佛教,盛产香料,加之又是位于亚洲和欧洲的交界处,文化和经济都十分发达。“原来尊驾便是大汉燕王殿下,久闻大名!”鸠摩多什吃了一惊,旋即双目放光,再次看着刘封,频频点头,深施一礼,“数年前中原商队又从西域来到了贵霜国,国王甚为

欢喜,一直想遣使再来大汉,却因遭逢国难而一拖再拖,不想大魏国退居河北,大汉国又重新振作起来,真是可喜可贺呀!”

“哦?贵国和曹魏有过来往么?”刘封有些意外。“殿下有所不知,当年诸侯并起,也正是贵霜国新王继位,”慧云方丈在一旁解释道,“等新王稳定政局之后,遣使来中原奉献,当时长安、洛阳皆在曹魏之手,见到的便是

曹睿,封其为‘亲魏大月氏王’。”

“亲魏大月氏王?”刘封闻言不禁皱眉,这名字起的也太没水准了一些。

曹魏外交之事他倒是不知道,只知道张骞出使西域的时候,便和贵霜国建交,后来的另一位西域使者班超还给贵霜国一个深刻的教训。

贵霜王因求汉公主,被班超拒绝,便遣大将率军七万,东越葱岭攻打西域,却被班超以两千士兵所败,贵霜国闻讯大震,赶紧纳礼求和,岁奉贡献。

看来是班超以少胜多的案例太过经典,让贵霜国历代都牢记大汉的威风,所以才有人遣使结交,只可惜后来他们到了洛阳,见到的是曹魏,而非大汉朝了。“唉,只是婆苏提婆国王在那一年后便病逝,贵霜国的国内也和大汉十年前类似,人人各自为政,四分五裂了,”鸠摩多什却深深地叹了口气,皱眉道,“如今的贵霜国内忧

外患,还受到了萨珊王国的侵扰,北部大部分区域沦陷,大夏部落也独立了,自称大夏王朝,他们眼下正和萨珊王国交战!”

“大夏,终于登上历史舞台了么?”

刘封闻言不禁双目微眯,心中暗忖,这个数百年后让大唐王朝忌惮,让大宋几乎灭国的西夏祖先,终于崭露头角了。

收拾思绪,向鸠摩多什问道:“不知尊者这次来中原,所为何事?”“尊敬的殿下,恕我冒昧,”鸠摩多什深施一礼,“贫僧先前并不知道大汉已经渐渐恢复元气,先去见了大魏皇帝,但邺城的小皇帝只有八岁,不能主持正事,而且已经失去

了对西域的控制,所以贫僧才不得不转向大汉来,这其中多有误会,还请殿下不要责怪才是。”刘封慨然一叹,言道:“中原有句俗语,叫家丑不可外扬。这些误会,都是我国中之乱造成,焉能怪得了尊者?如今我汉室中兴,真龙归位,两国相交,找我大汉朝便是了

。”

鸠摩多什连连点头:“这也多亏了慧云方丈引荐,如果不是在白马正好遇到慧云方丈,贫僧这一趟还真是白来了。”

刘封似乎已经隐约猜到了鸠摩多什的意图,问道:“请问尊者来意若何?”

“咳咳,说来惭愧……”鸠摩多什一阵尴尬,还是拿过包裹双手奉上,“贫僧此番来中原,是为了求援。”

“这个……”刘封一阵皱眉,示意众人坐下,叹道,“我国中之事,想必尊者也有所耳闻,如今国内未平,连西域都不服王化,何谈帮助贵国?”

“这贫僧已经听慧云方丈说了,”鸠摩多什点点头,叹道,“十年前的大汉国就是现在的贵霜国呐,贫僧不敢奢求借兵,只想向大汉朝借一个人。”“借人?”刘封一阵诧异,忽然想起了当年羌族借张苞之事,难道这鸠摩多什听说过此事,也想效仿,问道,“不知尊者看中何人,竟信他能有扭转乾坤之力?”

第925章 国士之后

鸠摩多什看了一眼慧云,言道:“在我们贵霜国,最信任的只有定远侯班公之后,所以……”

刘封看他欲言又止,皱眉道:“尊者之意,莫非是要请班家后人?”

鸠摩多什点头:“正是!”

“班超的后代?”刘封皱起了眉头,经他提起,忽然想起来这个强大的家族在汉末似乎消失了一般,如此大的世家,怎会默默无名了?当年班彪、班固、班超人称“三班”,班固是史学家,班超更是文武全才,世家都是世代传承,源远流长,像弘农杨氏、陈郡袁氏、颍川荀家和陈家,这都是名门,而且彼

此之间还都盘根错节,有家庭教养摆着,每一代都会出一些俊杰。

这样的大家族,除非遇到重大打击,如袁术和袁绍兄弟那般自取灭亡,否则很难凭空消失,籍籍无名。

想到此处,刘封看向费恭:“班氏式微,朝中无人,莫非是遭遇了什么变故?”“殿下不知么?”费恭似乎也有些诧异,班家的事情,大汉朝传得沸沸扬扬,几乎人尽皆知,毕竟班超的影响力太大了,几乎名震寰宇,班家之事,也有许多人扼腕叹息,

为之垂泪。

“还是老僧来说吧!”慧云看刘封一脸迷茫,就知道他不了解班家的后事,轻轻叹了一口气,缓缓道:

“定远侯实乃难得的奇才,以三十六人横走西域,平定三十六国,不用朝廷发兵,便击退贵霜王国数万精兵,重置西域都护府,恢复大汉雄威,故而人人称颂;

其子班雄亦为当世英雄,西域复叛之后,用四年时间再次平定西域,只可惜班将军为同僚所害,获罪免职,老死家中……”

见慧云方丈连连叹息,刘封皱眉道:“就算如此,班家实力尚存,不至于历代都没有俊才吧?”“此事正要从其不肖子孙班始说起,”饶是出家数十年,慧云和尚说到此人,还是忍不住双目微凛,手中的佛珠握得更紧了,沉声道,“一切祸端,便是从班始娶阴城公主开

始,贫僧随不敢妄论皇室,但阴城公主却与人私通,更让班始或伏于床榻之下,或在一旁观看,如此奇耻大辱,如何能忍,故而一怒斩了公主,唉——”

慧云方丈长叹一口气,微闭双目,慨然道:“顺帝因此震怒,腰斩班始,其同母兄弟姐妹全部弃市抄斩,班家一门从此也被下令不许再入朝为官。”

“竟有此事?”刘封听得一阵心惊,摸着下巴半晌不语。

这个封建时代,帝王家的一切都是正确的,班家人虽然影响力大,但杀了皇家之人,无论对错,都是对至尊皇威的挑战。

一个**癫狂的女人,将班家送上了绝路,这算不算红颜祸水?

心中无限感慨,刘封向鸠摩多什抱拳言道:“方才尊者也听到了,班家一门早就没落,朝中更是不见一人,尊者要借人,本王也无从去找啊!”“实不相瞒,贫僧知道班家后人所在,”鸠摩多什却似乎早有准备,言道,“只是班家人恪守祖训,不能私自去帮助,他们说这是大国之交,必须有朝廷诏令,才算得上名正

言顺,如果他们私自去了西域,便是投敌mài guo了,所以贫僧才不得不去邺城。”

“原来如此!”刘封微微点头,“想不到班家人还是如此正直,虽然没落,却不忘国之大义,真乃国士也!”虽然不知道班家的后人现在本事如何,但当年班超仅以西域之兵力,智退贵霜帝国精兵,灰溜溜退回本土,国内受到极大震动,见识了汉军智慧和素质,再也不敢有非分

之想,如今就算班家没落,但班超和班勇在贵霜国大概是传奇般的人物。

鸠摩多什一心要请班家的人去贵霜,并不一定指望他们真的能如班超那般有逆天之能,但至少去了之后,能够稳定军心,重振士气,这个作用才是最为主要的。

费恭也算是从文学武,对投笔从戎的班超十分敬佩,听到鸠摩多什知道班家人的消息,忍不住问道:“不知那班家后人现在何处?”“就在洛阳境内!”鸠摩多什看刘封神色古怪,不知道他心中如何打算,言道,“孟津有定远侯之墓,班家人没落之后,为了避祸和看墓,举家搬迁居住在瀍河中游的一处山

岭之中,距离墓地五十余里,取名班家沟,其村寨为班寨,共有六十余户。”“可惜国士有后!”刘封点了点头,慨然道,“班家人恪守祖训,念及国恩,怎能让明珠蒙尘?此事到了长安之后,本王自会禀明陛下,重新启用班家之人,但凡可造之材,

尽可入朝为官。”

“当真?”鸠摩多什大喜过望,激动地站了起来,盯着刘封,“殿下对班家的事,不再追究了?”

“过往之事,都是云烟,与班家后人何干?”刘封摇摇头,正色道,“更何况此事事出有因,班家数人为朝廷立下大功,更利后世,此等人杰,岂能让他们蒙冤?”

“如此贫僧谢过殿下!”鸠摩多什双手合十,深深作揖,态度虔诚。

“善哉善哉,都说燕王开明宽仁,礼贤下士,足见一斑!”慧云方丈也站起身来行礼,连颂佛号,一脸虔诚,对刘封的这个举措,十分满意。“二位大师快请坐!”刘封起身还礼,众人重新落座,刘封言道,“还有不到一月时间,陛下就在长安登基,届时大师可到长安,召集群臣议事,将班家人敕封,若是他们愿

意,尽可随尊者前往贵霜。”

“多谢,多谢!”鸠摩多什喜不自禁,言道,“贫僧马上就再去班家沟,将此喜讯告知他们,好让他们早做准备。”

刘封微微一笑,他知道鸠摩多什已经和班家人事先联络过了,只是班家一来自恃身份,二来也想再次借此机会重新振作,恢复家族声望。

刘封又问道:“方才那黑衣人追杀二位,似乎在争夺什么贵重之物,不知是何来历?”鸠摩多什闻言嗔目,怒哼道:“他们都是魏国朝廷的人,冤枉贫僧,一路追杀,真是岂有此理!”

第926章 圣物失窃

方才楼下交手,费恭说那黑衣人的剑法是倭人所用,刘封本以为又有倭寇潜入中原滋事,此时听鸠摩多什竟说是魏国朝廷的人,多少有些意外。

费恭也疑惑问道:“尊者既然是贵霜使者,他曹魏就算不能相助,也不至于要派人追杀吧?这也太过荒唐了。”

鸠摩多什摇头苦笑:“并非是贫僧求救不成,他们反来杀我,而是贫僧刚刚离开邺城之时,听说皇宫忽然失窃了,似乎是十分重要之物,所以才一路追杀。”慧云也脸色一沉,叹道:“我佛门,戒贪、戒偷,从不打诳语,尊者再三说明为曾带走城中一物,但这些人却非但千里追杀,而且人数越来越多,咬死不放,真是岂有此理

。”

鸠摩多什也怒道:“贫僧包裹之物,乃是陛下和国师开光的佛像,务必要亲手敬奉于真龙天子,如何能够轻易示人?岂非亵渎佛祖?”慧云方丈道:“贫僧刚刚离开洛阳,正要云游北海,正好在白马遇到尊者,见他被人追杀,便出手相助,得知情由之后,便劝他到长安面圣,不想却在此处遇到殿下,真是

佛祖显灵,相助吾等!”“冥冥之中,自有天数!”刘封淡然一笑,言道,“曹魏并未得气数,真龙天子当在长安,尊者此番被人误会,终有水落石出之时,如今到了我大汉境内,有人胆敢滋事,定

叫他有来无回。”鸠摩多什连连点头,感慨道:“贫僧此番同商队同来中原,早已知道大汉即将中兴,本欲见大汉天子,只是先前使者所见乃是魏国皇帝,贫僧奉命,不得不去邺城,谁知竟

会遭此误会,真是天意!”

刘封又安慰了鸠摩多什几句,就在此时,店家终于也准备好了饭食,几人一同吃饭,闲聊着班家后人的情况。据鸠摩多什所说,班家沟有六十多户人家,全为班姓,从小便习文学武,不忘家训,如今年轻一辈有三十多人,其中十余人二十多岁,家族推举两人可前往西域,但必须

要朝廷的敕令才能动身。

启用班家,外交大国,这些都算是朝堂大事,刘封虽然可以决断,但必须要放到桌面上来讨论,如此才显得正式,也不能让人觉得自己独断专行。

鸠摩多什虽然着急,但千里之外,本来已经死心,如今又有了希望,也不在乎这一个月时间了,等他再去一趟班家沟,赶到长安,时间也差不多了。

吃过饭后,鸠摩多什便匆匆告辞,前往孟津,慧云方丈放心不下,决定陪同鸠摩多什,与他同往长安,能见证天子登基,也是一场盛事。

吃过饭后,刘封命贾林将领头的黑衣人带来,其他的两名随从则由贾林去审问,审完之后,两边再来核对口供。

那黑衣人受伤也不轻,被盛怒之下的鸠摩多什打中一棍,震伤了内腑,一直咳嗽不止,不时伴随着喷出血沫来。

刘封看着那人,冷声道:“内腑受伤,若不及时救治,就算能活命,落下病根,也是一生受苦,如果不想受罪,就痛快交代。”

“你到底是何人?”那人看着刘封,有畏惧也有疑惑,“你说的话,我能信吗?”

“看见这位将军么?”刘封指了指关索,“这位便是关将军二公子关兴,有他作保,只要你说实话,马上便放你走。”

“当真?”那人马上将目光看向了关兴,天下皆知,关羽最重信义,这人的相貌似乎与关羽相似,也就信了七八分。

“那是自然!”关兴抚须,做出一个凛然的姿态来,沉声道,“但你若有半句谎话,迟早也难逃一死。”

那人一咬牙,点头道:“好,我知无不言!”

“抬起头来回话,”刘封平静地看着那人的眼睛,问道,“说说你奉何人之命?追杀两名僧人,究竟是索取何物?”看到刘封的目光,那人心中一颤,似乎被看穿心事,稍微整理思绪,答道:“在下乃是禁卫军,奉大将军曹爽之命追捕番僧,大将军说他盗走圣物,于我大魏不利,不惜一

切代价,务必追回。”

“圣物?”刘封一皱眉,“究竟是何物?”“这个小的也不知!”那人摇摇头,“我等也只是奉命行事,大将军传令,要么带回番僧,要么将他身上之物全部带回去,若是反抗,便将他杀了,搜查尸体也要带回所有物

件。”

“如此谨慎?”刘封眉头紧皱,也不知道皇宫到底丢失什么东西,竟然出动禁卫军,但对失窃之物却又含糊其辞,不敢明示,难道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那人见刘封对情报不太满意,焦急起来,赶忙说道:“这种事本来是黑风营所管,但自从史统领死后,黑风营近乎解散,大将军才派出禁卫军,至于到底丢了何物,我等确

实不知,半月前邺城已经全部戒严了,正在全城搜查……”

“你的剑法是何人所授?”那人正在极力解释,刘封忽然又问了一句。

“啊?”那人一阵错愕,见刘封盯着他目光似乎更加凌厉,浑身一颤,忙道,“在下十岁被选入宫内,剑法是……是皇宫护卫从小传授,共有三人,史阿便是其中之一。”

费恭沉声道:“可有倭人?”

“啊?”那人一怔,低头思索片刻,忽然想起来,睁大眼睛,“我知道了,原来他是倭人,怪不得,怪不得……”

关兴耐心不太好,怒喝道:“到底是何人,快说!”“哦,是是!”那人吓得坐在地上,忙道,“教授我们剑法的,其中有一位总是披头散发,头戴面纱斗笠,看不清面目,身形矮小,动作却十分敏捷,这人从不踏出禁卫军宫

门半步,每日除了练武,就是盘膝坐在石台上朝东打坐,偶尔口出怪语,听也听不懂。”“想不到曹家皇宫之中,还蓄养外族,真是奇怪!”刘封摸着下巴一阵自语,不由想起当年弘农会盟之事,约定共同除倭寇,曹睿却是毫不犹豫就答应下来,后来还送来几名倭寇,这其中不知是否有关联。

第927章 回城团聚

皇宫之内的机密之事,这几名禁卫军也一无所知,刘封又问了一些邺城军事,现在确实是曹爽独掌大权,而司马懿举家返回河内,装病反杀的可能性极小,不知道他下一

步作何打算。

放走了那三人之后,刘封吩咐贾林设法调查邺城那个倭人的情况,这人潜伏在魏宫之中,究竟有何意图?

店家得了许多钱财,虽然心有余悸,但也十分感激,千恩万谢送走刘封等人,赶紧关灯闭门,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偃师。

偃师距离洛阳,不过两个时辰时间,快马转眼即到,此时天色正幕,城上大红色的灯笼排成一排,眼下已到二月,年味却依旧。

轰隆隆——

刘封一行赶到洛阳城外的时候,城门正在缓缓关闭,贾林急忙带人上前叫门,查验信物好一阵折腾之后,忽然迎出来一队兵马。

“殿下,你终于来了!”原来正是姜维巡城,恰巧守军看到,前期禀告,姜维赶紧催马来见。

“哈哈哈,伯约!”看姜维还是一身戎装,甲胄在身,刘封打马上前,示意他不必下马,笑道,“看来你这个司隶校尉还是十分尽职尽责呀!”

“殿下取笑了!”姜维在马上行礼,又看到关兴,吃了一惊,“关将军也来了?太好了,三将军这几日老念叨着要去荆州,你来了正好替他。”

刘封又介绍了费恭和姜维认识,二人在成都并未见过面,但姜维如今也是名满天下,作为汉军大将,诸葛亮的高足,谁人不知?

“走,快进城!”姜维调转马头,和刘封并辔而行,对士兵传令道,“即刻禀告魏将军,就说燕王已到,设宴接风!”

“遵命!”一名士兵又看了一眼刘封,心满意足打马而去。

“殿下,吾有喜讯相告!”姜维扭头笑着,一脸幸福。

“哦?”刘封眉毛一挑,看他的神色,笑道,“该不会是和文鸳姑娘的婚事有着落了吧?”

“咦,殿下莫非会读心术不成?”姜维一怔,诧异地看着刘封,“正是此时!文将军已经同意出仕了,待陛下登基之后,便去西域都护府带兵,殿下意下如何?”

“太好了!”刘封击掌而笑,“文将军能识大局,不愧为英豪!归我大汉,其实名正言顺,算不得什么丢人之事!”姜维见刘封同意了文钦的要求,彻底放下心来,又笑道:“说起来,今年真是喜事多多呐!霍戈也征得霍老将军同意,已经正式向巴山的羌人部落下聘,想必不久便能迎娶

美思郡主了!”

“好,好,这都是大好事!”刘封连连点头,年轻后辈的成长,才是国家的希望。

正说话间,忽然听到街道上马蹄急促,如同雨点一般正往这里靠近,听声音来势极快。

姜维不禁皱起了眉头,脸色微沉,城内除了兵马,绝不允许任何人私自骑马,就是官兵,也不能纵马狂奔,惊扰百姓。

他是司隶校尉,掌管两京安全,刘封才来洛阳,就有人闹事,这让姜维的面子有些不好看。

姜维沉声道:“何人驰马,将他拿下!”

“大哥,二哥——”士兵还未答应,那匹马便转过街角,骤然来到众人面前,猛然间挺住,前蹄高扬,人立而起,两条后蹄在青石板的街道上摩擦出四五尺来,如果不是有马掌护着,只怕能

把马蹄磨出血来。

看到来人,姜维脸上的愠怒变成了无奈,这个集合了关羽和张飞二人特点于一身的关三爷,几乎没有人能治得了他,也只有刘封说话,才能让他听进去几句。

“三弟!”关兴看到那匹大红色的高大骏马,还有关索铁塔一般的身躯,又是爱惜又是嫉妒,兄弟三人其实都身材高大,但三人站在一起,关索就是一堵墙。

刘封早已看到姜维刚才的神色,故作不悦:“老三,你莫非不知道城中禁令,还是如此急躁,这不是让伯约为难么?”关索正兴冲冲而来,却被刘封泼了一盆凉水,在马上一怔,赶忙干笑着向姜维赔礼:“这是我的不是!我也是听说大哥来了,一时心急,还望将军恕罪,保证不会再有下次

。”

“罢了罢了!”姜维何尝不知道关索的性格,摆摆手,笑道,“今日殿下归来,该当同庆,此事不提也罢!”

刘封指了指关索,关索一缩脖子,策马凑到了刘封身旁,嘿嘿一笑:“大哥,你明明是去益州,结果听说又跑到交州去了,也不带上我,在洛阳可闷煞我了!”

“你这小子,除了打打杀杀,能不能有点别的追求?”

刘封也无奈摇头,几人并马而行,说说笑笑,不多时便到了内城宫门,早有侍卫闻报在此等候,刘封等人下马进了内宫。

安排酒宴还需要一点时间,刘封让姜维去准备,带着关兴兄弟往檀香宫快步赶去,一别数月,也不知道诸葛果和关凤有没有从悲伤中缓过来。

关索这时候却十分机敏,借故拉着关兴到灵堂去为关羽上香,让刘封独自去了宫中,兄弟二人转到别的地方去了。走过影壁,正看到诸葛果端着一个瓷碗,似乎是想倒水,抬头便看到刘封,不由浑身一震,愣在了那里,她刚才也知道刘封回城,本以为他还要先去大殿,晚些才来,正

强自忍耐,没想到刘封转眼就出现了。

“夫,夫君……”诸葛果喉咙里发出低微的念叨声,嘴唇动了两下。

“果儿,我回来了!”刘封笑着,轻巧地几步跨过花圃的鹅卵石路,来到诸葛果面前,一把将她拥入怀中。

铛啷啷——

诸葛果浑身一僵,手里的碗掉在台阶上摔得粉碎,脸上一热,却赶紧使劲将刘封推开。

刘封双臂如同铁箍一般,将诸葛果紧紧抱住,低头看着她:“你看你,憔悴了许多,可曾想念为夫?”

“夫君,我……快放开,放——开!”诸葛果躲避着刘封吻她的额头,有些焦急。

刘封一怔,诸葛果向来温柔,为何这次如此抗拒,莫非是因为自己又私自远行,还是因为还在戴孝期间?

“子益,你来了?”正疑惑的时候,忽然房间里传来一个温和的声音。

刘封如同遭到电击一般,赶忙松开诸葛果,看向屋内,却见黄月英正走出来,关凤就在她身旁,怀中抱着诸葛瞻。“咳咳,岳……岳母!”刘封满脸尴尬,像做错事的孩子一般,夹着胳膊闪身进了屋内。

第928章 耀武扬威

设宴欢庆,促膝长谈,不觉间竟过了三更时分,短暂睡了半夜,第二天一大早,刘封便带着关兴、诸葛乔等人往关羽和诸葛亮墓前去祭奠。

虽说没有好好休息,刘封却发现自己精力比以往充沛了许多,即便是春寒阵阵,也觉得精力充沛,也不知道是不是常练九鹤吟的缘故。

一行人来到出了内宫门,便看到广场上有许多百姓在焚香祷告,广场左右各有一座五六尺来高的龛台,青砖琉璃瓦,新建而成,烟雾缭绕。

昨夜来的时候天色已晚,加之归家心切,没有注意到

“洛阳虽不是皇宫,但毕竟是皇家之所,为何在广场上供奉神像?”

刘封暗自皱眉,汉代道教才逐渐形成不同的流派,日趋成熟,佛教也正在不断扩张,只要宣扬善化,他都不会干预,但将这东西弄皇宫内,未免太过出格了。

如今国事未定,百废待兴,多少百姓还在水深火热之中,这些东西可不能给与他们什么特权,想起后世那些各种特权的宗教,刘封心中已然隐隐发怒。

姜维见刘封神色不悦,上前说道:“殿下,此并非神像,你去看看便知!”

士兵们马上上前让百姓让开一旁,刘封沉着脸来到广场上,转到龛台正面,看到里面供奉之物,忽然一脸错愕,旋即神色凝重地亲自取了三炷香,焚香祭拜。

从左边走到右边,刘封一语不发,脸上的怒气早已消失,很是认真地跪地叩拜,姜维等人也都下马肃立,静静地等候。

原来这龛台中供奉的并非什么神像或者佛像,而是关羽和诸葛亮的雕像,木像是用紫檀雕刻而成,栩栩如生,神态活灵活现。

关羽的雕像坐于虎皮椅中,身披长袍,右腿微微靠前,左手抚须,右手持春秋书简,身后青龙刀竖立,旁边还有一个蜡烛,正是夜读春秋的模样。

另一边诸葛亮的雕像则是端坐四轮车中,举目远眺,轻捻胡须,右手羽扇虚空做挥舞状,一副智珠在握,掌控全局的气度浑然天成。

拜过之后,刘封转身而回,边走边问道:“这雕像是何人所作?真是栩栩如生,如有灵魂。”

姜维答道:“此人号称江南第一名巧,不过他与马均不同,善于雕塑、油漆彩画之艺,乃是名匠申屠蟠门徒,听说也是鲁门之后。”

“果然名不虚传,”刘封微微点头,“要将此人留下,我自有用处!”

姜维笑道:“殿下放心,他已经在洛阳就职了!”

“很好,出发!”刘封回头扫了一眼内宫那高出宫墙的两个高大铜人像,若有所思,翻身上马,一行人赶往北邙山。

洛阳皇宫外广场上每日青烟袅袅,龛台中香火不断,新年伊始,都期盼着诸葛亮和关羽能带给他们风调雨顺。轻烟薄雾,似乎总有一丝淡淡的忧愁,这二人的离世,还是让许多人感慨唏嘘,这二人在刘备死后成为后汉的顶梁柱,却一夜之间轰然倒塌,刘封一人能否力挽狂澜,有

人还是心存疑问。

而此时的长安,却是一片欢腾,张灯结彩,人人喜气洋洋,半月前在咸阳将刘禅和赵云等人安葬之后,长安城便开始准备轰轰烈烈的登基大典。

不过这几日长安城的百姓却有喜有忧,酒楼茶肆之间都在讨论同一件事情,有人愤怒,有人叹息,也有人底气十足,咒骂连连。就在几日前,西域来了一支旁大的商队,足有两百多人,车马无数,光是驼队就有五十人,这在整个西域的商队中,都是很少见的,往往都是多支商队联合,才能有还这

么多驼队。

这些骆驼一个个身形高大,膘肥体壮,毛发光滑,更有良马百余匹,最为引人注目的,还是当先那一头领队的金毛雄狮,足有牛犊大小,顾盼之间,王者之态尽现。

正是这头金毛狮,让出城迎接的大汉官员丢了颜面,被金毛狮所慑,迎接商队的战马乱成一片,那商队的领头之人面现得色,冷笑不已,趾高气昂地进入长安城。

此事在长安一夜之间轰动全城,有消息灵通的人很快就打听到,这并不是普通的商队,而是西域新立的一个王国,听说叫萨珊王国的使者团。

“哼,什么狗屁萨珊国,一头狮子就如此嚣张?等燕王的白虎来了,定要叫他好看!”

“正是,燕王降服的白虎乃是西天神兽,深通人意,可不是这野兽可比的。”

“蛮夷之辈,不知中原之物博大精深,等白虎来了,把这金毛狮子撕得粉碎,我看他还如何得意?”

“听说燕王还在益州,他一定会赶来的!”

……

一时之间,坊间都在议论着白虎和金毛狮之间的较量,所有人都在期待着燕王刘封骑白虎驾临长安,杀杀萨珊王国使者的威风。此时长安皇宫西面的长秋殿中,费祎和荀方等人也都聚在一处,一筹莫展,百姓们只知道萨珊王国带来了一头金毛狮耀武扬威,但他们却已经知道了萨珊王国来长安的意

图。

萨珊王国近十年才在西域崛起,取缔了原先与大汉往来甚密的安息国,萨珊王国从安息国的国书中得知东方有大汉国,据地万里,实力强胜,故而派使者前来试探。

金毛狮只是其炫耀的实力之一,除此之外还带了十名顶级武士,更向大汉提出和亲一事,萨珊国王想迎娶大汉公主,两国建交。

最让费祎等人担忧的是,进入西域之后,萨珊使者听说大汉已经三分天下,除了大汉之外,还有魏国和吴国,便决定试探哪个国家实力最强,就和哪个国家建交。

这可不只是关乎大汉尊严之事,更是对外宣称正统的大事,萨珊王国实力雄厚,一旦让它和魏国或者东吴建交,西域诸国定然知道,大汉还如何统辖西域?

如此重大之事,必定会在历史上有所记录,此事一个处理不好,便是千古罪人,大汉颜面尽失,必定还会失去人心,天下人正看到一丝大汉崛起的希望,不能就此破灭。“听说殿下已经到了洛阳,即刻飞鸽传书,请他速来长安!”讨论一阵之后,费祎叹了口气,这件事已经不是他们所能处理的了。

第929章 安置布防

从北邙山回来,又是一天时间过去,才到宫门外,正准备回檀香宫和家人享受天伦之乐,魏延却派人早早等候,长安有急报送到。

来不及歇息,和姜维等人来到前殿,魏延正和徐陵、杜预几人等待,看到刘封来了,急忙接进大堂。

魏延命人看茶,叹了口气:“子益啊,长安消息来得急,只怕你不能久留洛阳了。”

刘封笑道:“眼下准备登基大典,诸事有尚书操持,还有何急事?”

徐陵问道:“殿下可知萨珊王国?”

“萨珊王国?”刘封不禁暗自皱眉,这是他第二次听到这个名字了,“倒是有所耳闻,不过其远在西域之外,与我们有何相干?”徐陵言道:“这萨珊王国十余年前在西域崛起,随着安息国的衰败,阿尔达希尔建立了萨珊王朝,如今非但将安息国消灭,更是入侵贵霜国,听说贵霜国也已经四分五裂了

。”

“哦?这萨珊王竟有如此本事?”刘封这次倒是有些意外,目光变得凝重起来。

前几日遇到鸠摩多什,说起萨珊王国,他本以为是个新崛起的西域小国,没想到竟是将四大王朝之一的安息国消灭,更是杀得贵霜国毫无还手之力,千里求援。

以一己之力对付两大王朝,这萨珊国的实力的确不容小觑,也不知道此时的罗马帝国如何了,据他隐约了解,罗马和大汉的历史进程相似,大概也正进入衰败时期。杜预点头道:“听前往西域的人说,萨珊王雄韬武略,十年之间平定安息国,又杀得贵霜国毫无还手之力,国土如今一分为二,葱岭以西,战争连绵,商队已经无法同行了

。”

“这是长安的飞鸽传书,殿下请看书信!”徐陵将密信递过来,言道,“萨珊王战争未息,就想着到我大汉扬威,真是野心勃勃。”

“金毛狮子?”刘封看了看书信,眉毛挑动,“此物我中原可有?”

“这倒不曾有过!”徐陵摇头道,“听说在武帝之时,安息国曾派使者来洛阳,进献过一只雄狮,故而大家有所耳闻。”“正是!”姜维也点头道:“安息国其实名叫帕提亚帝国,先前与我大汉邦交友善,也是西域商队必经之路,双方曾有商队互帮互助,光武时期曾遣使来大汉朝献狮子、苻拔

,王子安清也曾来中原传布佛教,译经多种,安息乃是帕提亚国使者的自称。”

刘封诧异地看了一眼姜维,笑道:“不想伯约对西域之事,竟然如此熟悉。”

姜维笑道:“这倒不是,只是恰巧当年安息国使者前往中原经过天水,接待之人正是祖上,故而熟知。”

“原来如此!”刘封微微点头,将书信揉成一团,淡淡言道,“不过区区十名武士,一头狮子,就想堕我大汉国威,萨珊王看来是高傲过头了,小觑我中国之能!”

魏延摸了摸白色比灰色更多的胡须,大笑道:“就是他来一百武士,也无济于事,只是眼下白虎被左慈道长带走,打压那头狮子的威风,才是让尚书头疼之事。”

“区区一头金毛狮子,不劳白虎出动!”刘封却淡然一笑,“此事诸位不必操心,即可回复尚书,就说我不日便到长安,先让他们得意几日,殊不知捧得越高,摔得越响?”

魏延看刘封神色自若,笑道:“我就知道此等小事果然难不住子益,若非要守洛阳,我还真想去长安会会这萨珊使者。”

刘封笑道:“偏安小国,何须劳驾文长叔叔出手?有我们这些晚辈,就足够了!”

“大哥,别忘了带上我!”关索已经开始摩拳擦掌了。

刘封道:“这次你随我去长安,让老二留在洛阳吧!”

“大哥,你……”关兴在一旁眉眼耷拉着,这个老二叫的他多少有些别扭。

“安国,你这个排行,还真是——”徐陵更是撇着嘴,一副同情的模样看着关兴。

姜维和杜预也都忍俊不禁,在一旁笑了起来。

魏延看到一群年轻人如此和睦,不禁想起当年在荆州之时的情景,抚须大笑道:“哈哈哈,那我就在洛阳静候佳音!”

刘封言道:“此去长安,我打算将士载从虎牢关调往南阳,不知可有合适人选去守虎牢?”

姜维略作思索,言道:“虎牢关乃是关隘重地,若是将义兄调走,句孝兴为人宽厚,且忠勇沉稳,可担此任!”

“好,那就以句扶为威东将军,镇守虎牢及汜水一带,命士载即日回洛阳,与我同往长安。”句扶可是蜀汉后期的大将,和王平、张翼等齐名之人,将他留在虎牢关,也可加以历练,关兴离开南阳的时候,他已经命王平为南阳太守,有这两人守住中原东面门户,

豫州和兖州的魏军想要偷袭的可能性便不大。

更何况如今魏国曹爽掌握军政大权,暂时可保无忧,司马懿返回河内,倒是让刘封有些意外,不管他还有什么意图,但至少眼下的威胁消除了。

几人又讨论一番洛阳和河东等地的布防,姜维和杜预、关索等人都要去长安,魏延镇守洛阳,诸事都安排妥当。

等回到檀香宫,饭菜已经热了两遍,刘封歉然一笑,一家人包括诸葛乔在内共进晚餐,将前往长安之事说了一遍。洛阳毕竟还是前线之地,家眷不能留下,燕王府也在长安,众人商议一番,黄月英和诸葛果、关凤都返回长安,诸葛乔和关兴留在洛阳,一来可以守灵,而来也能协助魏

延治理洛阳军政。

“子益,今日一早,百草堂孟家的人便来拜访,你可知何事?”刚商议完毕,黄月英便冷不丁地来了一句,暮光闪闪地看着刘封。

刘封一怔,旋即想起来他对孟婉儿的承诺,不由摸了摸鼻子,干笑一阵:“我自然知道,只是眼下……”

“行了,此事果儿和凤儿也都同意,我自然也不会反对,如今陛下登基在即,国事繁多,此事我帮你操持就是,你就不用管了。”

“啊?岳母,这……”刘封一惊,不解地看着三人,抬起了头。黄月英温和一笑,却又看着怀中的诸葛瞻长长叹气:“你看你如今已过而立之年,别人都是膝下子女成群,你却只有伶儿一子,还被带去了昆仑山,此事可要早早张罗,不要再像孔明一般……”

第930章 自闭城

一日准备,邓艾也从虎牢关赶了回来,刘封带领众将往长安进发,黄月英和一干家属由秦武保护随行。

自从占领洛阳之后,半年时间,从通关到函谷关的道路便畅通无阻,关卡更是减去了许多,随着登基大典的消息传出,一路上商队不断,汇聚长安,好不热闹。

西行至洛水,正是中午时分,即将三月,天气转热,骄阳似火,行人挥汗如雨,刘封正准备让大家歇息,一个国字脸浓眉大眼的少年纵马而来:

“殿下,前面三里便是自闭城,末将已经通告商号,就在此地歇息!”

来人正是邓艾的儿子邓忠,这家伙刚刚年满十八,生得虎头虎脑,眉眼和邓艾相似,面相却比邓艾更显出英气。邓忠也是魏国后期的大将,随邓艾在段谷打败姜维,曾与姜维激战不分胜负,后来剑阁交战,两军僵持,邓艾偷渡阴平,父子大破蜀军,诸葛瞻、诸葛尚父子则慷慨战死



只可惜后来邓艾被钟会诬陷谋反,父子二人解送回洛阳,路途之上就被人杀死,一世英雄,结局却落得如此凄惨,实在叫人可恨。

不过现在这个情况显然不会出现了,倒是邓忠所说的自闭城让刘封一怔,思索半天,还是想不起来洛水岸边何曾有过城池。

“殿下莫非不知道自闭城?”姜维见刘封皱眉,失笑道,“说起此城,还与殿下有莫大的关联,正是先前夏侯楙所建的那座土城。”

“原来是此处!”刘封恍然,不解道,“为何偏偏取名自闭城?”“哈哈哈,这我知道!”关索在一旁大笑道,“大哥,当初夏侯楙领三十万大军意气风发,最后却被杀得狼狈不堪,避城不战。后来降军都说大都督夏侯楙被大哥斗得自闭了

,一连数日不吃不喝,不见外人,故而此城大家便叫自闭城了。”

“竟有此事?”刘封不禁摇头失笑,向邓忠吩咐道,“就到前面歇息。”

“是!”邓忠调转马头前去传信。

关索问道:“大哥,你前次去长安,难道没有到过自闭城?”

刘封摇头道:“当时连夜赶路,不曾停歇,也没人提起此事。”

关索忽然挤眉弄眼地笑道:“那等会到了自闭城,还有惊喜。”

“还有惊喜?”刘封一怔,看着关索。

关索嘿嘿一笑,故作神秘:“大哥到了便知。”

刘封再看看左右的邓艾和姜维,二人也都摇头微笑,没有相告之意,看来是真打算给他一个惊喜了,无奈之下,只好催马向前。不到不多时,便到了洛水附近,刘封一直留意着土城的方向,转过几座高低起伏的山丘,远远便看到一座四方城池矗立在洛水东岸,城头上还有旗帜飘荡,只是缺少巡逻

的士兵。看到土城的时候,刘封的眉头不禁皱了起来,等走近了,更是一脸疑惑,只见先前黄土围墙铸造的土城,此刻却稀疏变成了红褐色,而且在阳光下还泛着光泽,好像琉璃

一般。

“这……”刘封一怔,“何人将土城弄成了这等模样?”

“哈哈哈,大哥,这可正是你的杰作啊!”关索得意大笑,看着刘封,指了指远处的城墙,“大哥还记得那一夜的大火吗?”

“大火?”刘封眉头紧皱,忽然明白了什么,“你是说,这土城,是被大火灼烧之后,变成了这样?”“正是!”关索点头道,“那一夜大火太过凶猛,整整烧了一天一夜,等火熄灭之后,又接连下了几天雨,土城便变成了这样,好看不说,而且十分坚固,比那些青砖还要硬

实。”

“原来如此!”刘封恍然,原来无意之间,竟然造成一座人工砖城,这就像是一个大型的砖窑一般,将土城重新烧铸了一遍,必定坚固无比。姜维也道:“何鑫已经申请将此城设置为商队中转之处,将里面的营房重新改造,又新盖了许多酒楼客栈,都归汉茗商号管理,并将土城西北处的草地做成了集市,仅仅过

了几个月,如今比之洛阳的骡马市还要热闹。”“这倒是个好主意!”刘封闻言眼睛一亮,这个何鑫果然是个人才,处处都能看到商机,将一座废城加以利用,而且用夏侯楙自闭作为亮点,必定人人好奇,自然会来看上

一眼,毕竟不是人人都能见到行军大营的。

快马加鞭,说话之间已经到了土城东门外,早有一队人在门外恭候,领头的一人身穿紫色袍服,唇上的八字胡配着他一脸和蔼的笑容,活脱脱一个和气生财的大商人。

“小的何鑫拜见燕王殿下!”何鑫领着几名诚惶诚恐的商人上前行礼。

“大家不必多礼!”刘封双手虚扶,来到何鑫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颔首道,“不错,干得漂亮!”何鑫听到这句话,顿时浑身一颤,面色涨红,感动得抖抖索索,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了,身旁的那些商人更是羡慕不已,堂堂燕王,对一个商贾如此亲切,还再三勉励,这

可是极其罕见的。

就在众人震惊感慨之时,刘封已经和姜维等人进入城中,街道两旁人山人海,人们听说燕王刘封路过自闭城,纷纷赶来观看,许多人终其一生都不能见到燕王。从东门到西北的中军大营,中间有一条开阔的街道,重新用青石板铺就,左右客栈、酒楼连成一片,彩旗飘展,每家酒楼的门前窗口都挤满了人,纷纷看着刘封从街道上

经过。

对于这种场面,刘封早就适应了,背着手迤迤然从大街上走过,不时向两旁的百姓颔首示意,淡定从容,面带微笑,尽量给观看者留下一个和蔼可亲的印象。

他可不喜欢像后世的一些明星一般,面带冷酷,故作姿态,众星捧月之下一脸傲然地经过簇拥的人群,显得与众不同,到了他这个位置,已经无需惺惺作态了。

步伐不快不慢,来到原先中军所在之处,邓忠早已派人把守,饭食也准备就绪,刘封和姜维等人坐在室内,外面则是何鑫和一众商人。何鑫见刘封默认他们陪同赴宴,终于松了一口气,他还真怕刘封斥责这些商人,驳了他的面子,以后可就不好在商场上混了。

第931章 生财之道

虽然只是酒杯沾惹唇,不敢饮酒,但那些商人从中军帐中出来的时候,个个满面红光,神情激动,甚至手舞足蹈,不能自已。

在这个重农抑商的时代,燕王殿下不但能与他们同席赴宴,而且还向在座诸位敬酒,这是他们做梦也不敢想的事情,直到酒宴结束,还自觉是在梦中一般。

激动的同时,这些人也都对何鑫充满感激,如果不是何鑫引荐,这次恰巧又在自闭城歇息,他们哪能有资格与燕王会宴?只怕连见一面都是难事。

“多谢殿下成全!”送走众人之后,何鑫也满怀激动,跪倒在地,刘封这一次给足了面子,第一次让他觉得还有比金银更让他觉得开怀的东西,那就是成就感。

“行了,起来吧!”刘封摆摆手,几人来到隔壁的书房,何鑫多少还有些局促,半个屁股搭在沙发边上,双手还在微微颤抖。

坐定之后,刘封问道:“如今西域商路已经通行,大概有多少商队前往西域?”

何鑫略作思索,答道:“若不论大小,至少也有近百商队了,或几十人一队,或三四人一队,各不相同。”

刘封微微点头:“西域各地尚未平定,战乱不休,三四人的商队,岂不是危险陈重重?”“殿下有所不知!”何鑫答道,“那些小商队往往都是彼此联合,一同出行,或者与大商队通行,实力较差的多出些费用,在鄯善、龟兹等国,甚至还有雇佣兵,这些人通过

保护商队来赚取钱财。”“原来如此!”刘封叹了口气,果然每一种行业,都会催生出各种职业,雇佣兵的说法这个时代已经有了,只是在中原,似乎还没有这个说法,大多商队出行都是带领家兵

,大家族蓄养私兵已经成为不成文的常规了。

姜维问道:“如今除了汉茗商号之外,曹魏、东吴超过五十人以上,各有多少商队?”“这就不太多了!”何鑫微微摇头,“毕竟要穿越荆州、益州和雍州,关卡盘查严格,河北有甄家、崔家的商队规模较大,而中原则是徐州陈家、北海王家、陈留谢家,东吴

则是张氏和顾氏为最,这些家族每年都有商队通往西域,其余的小商队大多只到玉门关。”

“这也不算少了!”姜维点点头,汉名商号从建立到现在,也不过八支商队,其中能通行西域的也只有三支而已。

而在大汉境内的士族商队南中仅有一家,还是蛮王孟获组建的,其余有益州狐氏、王氏、荆州来氏、南阳邓氏,但这些都无法和甄家、江东张家这样的大族相比。

刘封笑道:“放心吧,不出两年,夷人和越人的商队也会组建,在我大汉疆域之内,不但方便通行,还要减轻关税,让那些甄家、张家的人都去羡慕吧!”

何鑫闻言大喜,抱拳道:“殿下英明!此事属下和邓掌柜已经商议多次,只要将关税区分开来,曹魏和东吴的商队便会将货物转托我们来运送,又可以大挣一笔了。”

“邓威这几年也辛苦了!”想起邓艾推荐的这个商业奇才,刘封也颇为满意,“他如今在河西一带,听马将军说军马场有三分之一的粮草都是邓威供给,功劳不小呐!”

何鑫对邓威的能力也十分佩服,正色道:“邓掌柜颇有当年陶朱公之能,因其也是宛地人,各商号送其美名‘小范蠡!’”“哈哈哈,好样的!”刘封竖了个大拇指,笑道:“待陛下登基之后,汉茗商号也准备重新改名,我们现在做的可不只是茶叶生意,山珍海味、珍奇珠宝、绫罗绸缎无所不包

,改名之后,将商队扩大为十五支,挑选出五支走海外水路,此事你要与邓威多多商议,推举可靠之人来担当大任。”

“是!”何鑫想不到刘封对商号如此重视,顿时面泛红光,起身行礼。刘封摆摆手示意他坐下,看了看土城周围,笑道:“你能将土城打造成为洛阳境内商队中转之地,可谓独出心裁,此处连接中原、西凉之地,又通大河、汉水,可将水路重

新开辟,客商南来北往,将来或可再建一座商城。”

“多谢殿下夸奖!”何鑫听得意气奋发,点头道,“殿下放心,只要官府允许,属下马上着手修葺水道,让大船能从大河直通汉水。”

“司隶校尉就在这里,”刘封指了指姜维,笑道,“这等好事,伯约焉能拒绝?”

姜维点头笑道:“开路修渠,此乃利国利民之事,何先生若是能独自完成,吾求之不得!”

“好!”何鑫闻言大喜,抱拳道,“二位尽管放心,不出两年,属下定将疏通这条河道,不用官府一文钱。”

刘封微微点头,笑道:“既然如此,我再教你一条生财之道!”

“啊?”何鑫吃了一惊,愕然看着刘封,虽然有些不信,但还是抱拳道,“殿下请讲!”“这土城各处布置极好,却有一样不足!”刘封端着茶碗,轻轻啜了一口,言道,“土城既为你所用,何不将城头的旗号换成各客栈、酒楼的旗号?甚至在城门口挂上木板,

镂刻商号、客栈的名称,甚至在街道之上,也能张挂布条,绣上这些酒楼的字号,若是初来土城之人,不知何处下榻,何处入住,岂不有抛砖引玉之妙?”

“啊?这……”

何鑫呆住了,不仅是他,就连姜维等人,也都奇怪地看着刘封,虽说商队之间严禁恶意争斗,大汉境内也欢迎其余各地的商队通商,但哪有为别家大肆宣扬的道理?

就在众人惊愕之时,刘封却摸着下巴上的胡茬狡黠一笑,轻声道:“这些东西自然可以张罗,但并不是免费提供的,何先生,你可明白?”“不是免费,是,是……”何鑫一皱眉,忽然间双目放光,一拍大腿激动地站了起来,大叫道,“妙啊,妙妙妙!实在太妙了,果然是生财之道,哈哈哈……”

第932章 开设钱庄

“呃,殿下——,小的失礼了,还请恕罪。”

狂喜之后,何鑫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急忙收住了笑声,躬身向刘封行礼,却掩饰不住脸上的兴奋。

刘封摆摆手,嘱咐道:“不妨事,不过此事还需谨慎布置,须知:物以稀为贵!”

“物以稀为贵?”何鑫略作沉吟,将这句话牢牢记在心中,作为商人,他更能理解这句话的含义。

姜维此时也明白了刘封的意思,失笑道:“若是此法推行开来,岂不是各个城池都要五花八门,凌乱不堪了?”“此事先在土城施行!”刘封摇头道,“其余大城,断然不能如此胡乱去做,就算将来要做,也要官府统一规划批复方可,在此之前,商路要道上的各城,我早已经想好了招

牌用处。”

何鑫先在对刘封真是充满了期待,忙问道:“殿下还有和妙计?”

刘封却忽然叹了口气,言道:“我虽未参加商队,但这几日沿途所见,那些骡马车辆拖运的,除了货物之外,恐怕钱币金银,也占了一大半吧?”

“正是如此!”何鑫也皱起了眉头,无奈道,“钱财笨重,一趟远行,来回一半的负重都要被金银占据,而且出关之后,风险也极大,这也是各个商队最头疼的问题之一。”“我倒有个办法可以解决此难题!”刘封忽然神秘一笑,言道,“但此事眼下只能在我大汉境内施行,先从我汉茗商号开始,再与那些可靠的大商队合作,免去商队负重之苦

。”

“殿下有何妙计?”何鑫瞪大了眼睛看着刘封,有期待也有怀疑。

他知道刘封一向计谋百出,但他对商队一无所知,就算刚才出了挣钱的注意,但真能改变这数百年来人人头疼的问题?刘封言道:“无论铜钱还是金银,都是沉重之物,甚至比货物还要重许多,商队行走各处,必须要携带大量钱财,方能完成交易,诸位只想到了交换货物、钱财之所,为何

我们不能设置一个交换钱财之所?”

“交换——钱财?”何鑫眉头紧皱,钱就是钱,何必要交换?“这交换钱财之地,就叫钱庄!”刘封竖起了一根手指,目光变得深邃起来,缓缓道,“从今年开始,我打算开设几处钱庄,用轻便之物作为信物,只要拿着这样信物,便可

到各个钱庄换取银钱,不必再携带钱物了。”

何鑫听得心头一阵狂跳,虽然还未找到关窍所在,但他敏锐的直觉已经嗅到了商机,忙凑前问道:“请殿下明言!”“这钱庄与商队有些相似,只是商队需要奔走,而钱庄则在各城固定经营!”刘封看着几人,耐心解释道,“比如我在洛阳和长安二城各设一处钱庄,何先生将钱财放在洛阳

钱庄,只需拿着钱庄开设的信物前往长安,到了长安的钱庄中,用此物便可换取钱物,如此岂不是轻便许多?”

“喔,卖膏的!太神了,简直是天开之作!”短暂的惊愕之后,何鑫忽然双手抱着脸站起来,在房间里来回走动,口中念念有词,像是中邪了一般。

姜维很快也明白了这其中的关窍,若有所思,虽然眉头微皱,但还是频频点头,不过他联想到的,只觉得这东西似乎和兵符有些相似。“喂喂,何胖子,你冷静一些!”关索脑袋随着何鑫的身影转来转去,感觉都要被他转晕了,终于忍不住了,沉喝一声,“你刚才说卖膏的?难不成你要把大哥拉去卖狗皮膏

药不成?”他听不懂刘封等人讨论的问题,倒是被何鑫刚才的一声惊呼吸引,何鑫忽然冒出一句话,倒让关索担心起来,看刘封侃侃而谈,如果他真的一时兴起去了商队,那军队怎

么办?

关索虽然表面粗莽,实则还是很心细,毕竟从小就混迹江湖,处处小心谨慎,别的他不管,如果刘封去带商队,那可真是大材小用,可不能被何鑫给骗走了。

何鑫被关索一声断喝惊醒,终于站住了脚步,转头看着刘封几人,脸上红光更胜,如同喝醉了一般,两腮的肥肉不住颤抖着,激动之情无法言喻。

“何胖子,你刚才是何用意?”关索上前拉着何鑫,不坏好意地瞪着他。何鑫擦着额头上的细汗,连忙抱拳解释道:“哦哦,此膏非彼膏,‘喔,卖膏的’,要连在一起说才行!乃是葱岭以西安息国人和大秦国人的惊叹之语,意为‘天呐’,在下情急

之下,不自禁喊了出来,失态,失态!”

“什么卖膏的?”关索这才松手,摇着头嘟哝道,“这西域人真是奇怪,卖个膏药也能惊叹?”

刘封闻言,不禁莞尔失笑,也不知道何鑫的这个“卖膏的”和自己后世学的那个“奥买噶”是否是一个意思,毕竟时隔千年,又加上音译,必定多有出入。

何鑫快步来到刘封面前,殷切地看着他:“殿下,殿下,此事当真要做?”

“自然,这可是一件大事,草率不得!”刘封缓缓点头,“钱庄开设,首先权威和信誉要有所保障,其次信物的真伪、银钱的兑换都需要一个详细的流程,都要详细商议。”

“这个自然,”何鑫连连点头,言道,“殿下名满天下,只要此事有殿下牵头,必定人人相信,至于信物和如何兑换钱物,属下可去找邓掌柜商议。”“很好!”刘封知道这个主意一旦说出来,对于商人来说,必定会考虑的事无巨细,正色道,“不过钱庄之事,还可能被其他人效仿,在我大汉境内,暂时不需私人开设钱庄

,先于长安、洛阳、成都、襄阳四城开设,我们汉茗商号率先使用,至于其他各城,待成熟之后,再慢慢布置。”

“遵命!”何鑫大喜,这几个地方都是商队集中之地,而且又相隔极远,如果能够兑换银钱,简直再方便不过了。

钱庄之事,有利有弊,不过眼下来说,显然是利大于弊的,刘封知道说起来容易,做起来还是要花费精力的,对何鑫吩咐道:“好了,只这几件事,你和邓威要仔细商议,小心准备,今年若能完成,便是大功一件。”

第933章 拦路之人

商队的事情,刘封在南中的时候其实已经有了想法,本来打算到了长安再详细计划,在土城恰巧遇到何鑫,便先说了个大概,让他们早做准备。

短暂休息一阵,众人再次出发,经函谷关来到弘农,正打算连夜赶往通关,忽然前方士兵回报,新丰港出现了一支人马,截住了车马去路。

刘封不由皱眉,两京和河东地区,已经是大汉疆域,周围也未听说有什么流寇,竟然有人敢拦截燕王的车驾,真是胆大包天。

“殿下,要不今夜就在弘农歇息,我去看看情况!”姜维的脸色有些难看,司隶校尉护卫京畿安全,就在他眼皮子底下出了流寇不成?

“有邓忠带着两百精兵,还对付不了区区贼寇?”刘封却毫不在乎,笑道,“长安之事,也不急在这一日,我们都在此等候吧!”

姜维明白刘封这是锻炼邓忠,也不争执,反倒按捺住就要出动的关索,几人就在城中歇息,命人向邓忠报信,叫他全权处理。

掌灯时分,众人已经吃过晚饭,却还不见邓忠回转,此时已经过去一个多时辰,除非邓忠去追杀贼人,否则应该早早赶回才是。

姜维和邓艾有结义之情,实在放心不下,派亲兵前去查探,未过多久,亲兵便回报,邓忠正和士兵们在官道上休息,拦路的那队人马也在吃着干粮。

姜维细问一番,才知道邓忠这是何人比武较量,双方较上了劲,已经厮杀一百回合不分胜负,等人马休息一番之后,继续再战。

刘封一听不禁摇头失笑,这必定又是哪里的小将,自负本事,想要引起自己的注意,竟不惜在潼关的道路上堵截,却没想到连邓忠都打不过,自然不肯罢手。

邓忠也是同样想法,好不容易讨了个先锋官,虽然不是真正出兵打仗,但年轻人却是兴致勃勃,突然遇阻,更是求之不得,不将对方拿下,誓不罢休!

姜维皱眉道:“忠儿武艺深得兄长真传,并非等闲之辈可比,此人能与之交手一百会合,可见来者不善呐!”

刘封拍拍姜维的肩膀,笑道:“正所谓关心则乱,此人既然是为扬名而来,自然就不会下死守,二人棋逢对手,正好叫他们好好练练。”

“如此最好,”姜维一怔,也明白过来,却又皱眉道:“不过天色已晚,只怕会有意外,我想前去观战!”

邓艾临行之前告假去南阳看望老母,先去了宛城,等一月之后在长安会合,让邓忠追随刘封,又委托姜维照看,倒不是怕邓忠吃了什么亏,而是怕他惹祸。

“好,我们一起去看看!”刘封也起了好奇之心,和姜维一同准备出城。邓忠虽然还年轻,但这将来是和姜维、邓艾同样等级的武将,竟然在野外遇到了劲敌,不知道此人究竟是不是历史名人,一路之上,满脑子搜索着三国后期河东和洛阳一

带的武将。

不多时便到了目的地,就在北邙山的山道之中,刘封和姜维并没有惊动前面的士兵,而是偷偷从一旁来到山顶处观望!只见不远处亮着一团火光,两旁皆为高山,中间是十余丈宽的官道,有两队人马正在对峙,双方都举着火把不停呐喊,不过对方的人数显然稀少,不到五十人,倒有些出

乎意料。

“区区几十人,就敢阻拦官兵,胆子倒不小!”姜维看了一眼场中情形,知道刘封所言不虚,放下心来。

“方天戟?自从温候之后,此兵器倒是少见,最近几年出场率越来越高了啊!”刘封看到邓忠对手手中的武器,眼睛一阵发亮,不过那人用黑巾蒙面,也看不出相貌如何。

在大汉军中,除了秦羽之外,刘封还未听说过谁还使用方天戟,没想到又出现一位,而且此人的方天画戟看起来似乎更加沉重,比秦羽的多出了一个小支。

秦羽的方天戟是长戟的改造版,只有一边有小支,属于单刃戟,而此人的方天戟却是两边都有小支,呈“井”字形,是双刃戟。方天画戟属于重兵器,和矛,枪等轻兵器不同,集轻兵器和重兵器功能于一身,一般使用方天画戟者必须力大,戟法精湛,才能发挥该兵器的优势,故而吕布之后,再无

人能用。

而且方天戟既能直刺,扎挑,又能勾啄,步兵、骑兵都能使用,功能多,招式自然也就更加复杂,需要极大的力量和技巧,这就对使用者的要求高了许多。

不过方天画戟在熟练以后,可以和重兵器对抗,如刀、锤等比拼力气,又能和轻兵器枪、矛比拼招式技巧,一旦练成,便如“人中吕布”,潇洒无比。

当年吕布虎牢关前战三英,对付刀枪剑三种武器,依然游刃有余,可见其身体素质之高,能成为公认的三国第一武将,必定有他的过人之处。

那蒙面之人立马于大道靠西的一侧,身材孔武有力,头戴斗笠,穿着一套柳叶薄甲,也不知道材质如何,但那一杆方天画戟,在火光下却十分醒目!邓忠却是全副武装,单手提着丝缰,右手提着镔铁枪,枪尖斜指地面,挺拔的身形与蒙面武将相比不遑多让,因为铠甲和兵器更优良,气势更胜一筹,两人静静地出现在

场中。

春风更紧了,火苗呼啦啦作响,两边各自属下的呐喊声早已经响起,甚至有的人哑了嗓子,举着火把兵器为自己的主人助威。

这两人早已经交过手,对对手十分熟悉,更不答话,只见蒙面武将率先发动进攻,催动坐骑,方天戟绕着圆弧劈向邓忠。

邓忠也毫不示弱,跨下马奔走之时,一杆长枪连连突击,霎时间枪影重重,竟然将蒙面武将的这一次攻击逼成了防守。

两马交错,只听得叮叮当当一阵乱响,刘封在远处,加之夜色迷蒙,竟看不清邓忠的招式,当年邓艾曾在军营中随赵云学过半年武艺,这几招便颇有赵云快枪的气势。

“嗷——”随着两人的第一次交手,双方都爆发出狼嚎般的呐喊,看来两人先前的交手十分精彩。

第934章 挑灯夜战

蒙面武将虽然使用有些笨重的方天戟,但对上邓忠这种眼花缭乱的快招,却是丝毫不慢,并不是用蛮力将邓忠逼退,而是将其招式一一化解。

并无过多的停留,蒙面武将未等坐骑完全转过身来,方天戟已经携天雷之势横扫向了邓忠,火光似乎被割裂成数段。只见邓忠仰身平躺在马背上,堪堪避过蒙面武将的画戟,长枪猛然刺向蒙面武将的肋部,这一招反守为攻,不但对武将的枪法要求极高,骑术也必须十分精湛才能用得自

如。

却见蒙面武将冷哼一声,硬生生将横扫的画戟直拉过来,荡开邓忠的枪尖,钢枪颤巍巍地晃荡开去。

“如此自信?”姜维看得一阵惊叹。

刘封也微微点头,仅仅一个照面,便看得人心旌荡漾,刚才也为两人差之毫厘的比拼捏了把汗,这是另一种力量的体现。

蒙面武将与关索和张苞用力又有不同,有一种化拙为巧的精妙,邓忠发挥灵巧与速度,那蒙面武将却是沉疾结合,无论是力量还是速度,都不落下风。

双方一旦交手,便酣畅淋漓,惊险叠生,兵器碰撞,火花四溅,快速凌厉之处,甚至看不到兵器模样,只有一圈圈的光幕不时出现。

“这蒙面之人并非一介武夫,勇中求稳,乃是可造之材!”姜维一直静静地看着,邓忠的枪法他有所了解,蒙面武将和邓忠旗鼓相当,可见此人之能。“稳操胜券又能不急不躁,的确难得。”刘封也暗自点头,此人招式不输邓忠,但用方天戟,力量必定超过对手,却还能稳扎稳打,没有一力取胜,可见是属于理智之人,

有勇有谋的武将,谁不喜爱?

此时场中两人再次交手超过了三十回合,呐喊的士兵早就声音沙哑,只能发出“嗬嗬,嗬嗬”整齐划一的号子声。两人的交战已经由纵马驰骋变成了原地过招,枪来戟往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如打铁般不绝于耳,战马在原地走马灯一般打着圈,二人都骑术精湛,无论转向哪个方向,

兵器始终都向对方身上招呼。邓忠的枪尖如同毒蛇般频频闪动,紧盯着蒙面武将身前各处要害,蒙面武将的招式细看起来其实并不如邓忠速度快,但他却能将力量与速度完美结合,纵使加快速度,也

能将力量发挥到最大。

正所谓一力降十会,爆发的力量十分强悍,将邓忠的险招屡屡化解,甚至逼得邓忠撤招自救。“邓忠年纪轻轻,便有如此枪法,假以时日,只恐不输士载呀!”近半个时辰,刘封也看出邓忠枪法的精妙,由衷赞叹,邓忠能够成为蜀汉后期的劲敌,果然有其过人之处

。姜维微微点头,却又皱眉言道:“只是那蒙面之人游刃有余,稳中求胜,只怕忠而非其对手。”“对方有备而来,只要他不会蓄意伤人,让他们比试一番也好。”刘封倒看得津津有味,不知不觉间,这些小伙子已经成为年轻一辈,自己居然也成了老将,真是岁月如梭

,时光似水,眨眼即过。

“五十合,胜负已分矣!”就在此时,姜维忽然一声轻叹,他知道邓忠的招式已尽,接下来就是蒙面武将发力的时候了。此时两人已经由快攻变成了胶着,甚至不时紧盯对方,圈马游走,并未出招,双方都对对方的招式十分了解,接下来的出手,必定是雷霆一击,就看谁会犯错了,只要稍

微疏神,恐怕就此败北。

毕竟邓艾是官兵,加之连番攻击无效,招式用尽,终于失去了耐心,突然大喝一声,手中的长枪带起朵朵枪花,一圈圈地如同涟漪一般,一个接一个套向了蒙面武将。

“好!”远远便听到那人一声爆喝,同时催马悍然出手,方天戟如同惊蛰一般,猛然探头而出,凌厉迅速。与邓忠繁杂多样的攻击不同的是,蒙面武将大喝之后仅仅是双手紧握画戟,戟尖斜斜朝上冲着一个空隙处迎了上去,根本无视邓忠已经笼罩了他全身的绚烂枪花,这一招

怎么看起来都像是胡乱抵挡。

铛!

一声爆响,接着便是一阵令人牙酸的兵器摩擦声,半空中一片火花冒起,那些炫目的枪花霎那间消失不见,如同昙花一现。

刘封和姜维也都微微错愕,马背上的邓忠更是楞住了,不可置信地看着蒙面武将,又看了看自己的兵器。

邓忠的枪尖居然套在了蒙面武将方天戟的斜枝口中,枪缨被割裂,纷纷扰扰地飘散着,在两人之间飞舞,随着夜风打着旋,四散落地。

“撤手!”短暂的寂静之间,蒙面武将一声大喝,扭动方天戟。

戟柄旋转的同时整个兵器画出一个巧妙的圆弧,这个角度让邓忠很难使力,这是要将邓忠的兵器搅下来。

邓忠的枪尖被套在画戟当中,刚才的短暂的失神已经让蒙面武将抢占了先机,高手过招,只要一个小小的失误便足够决定胜败,加上邓忠的力气的确不如蒙面武将。

邓忠脸色周边,此时长枪已经无法把握,身躯一阵晃动,长枪便被对方缴走,铛啷啷一阵响动,落到了一旁的山坡之上。

邓忠轻叹一声,微微闭上了眼睛,这人的实力的确在他之上,没想到初次奉命领军,就被一群贼人阻拦,还吃了败仗,挫败之感油然而生。

“大汉军中,果然能人无数!”静默之中,那人打量着邓忠,一阵感叹,忽然调转马头,战马嘶鸣着,人立而起,只听那rén dà喝道,“撤!”

轰隆隆——

拦截在道路上的几十人呼啸着打马而去,只留下一串火把在夜色中越来越远。

“你究竟何人?”邓忠反应过来,沉声大喝。

“哈哈哈,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你我还会再见!”贼人远去,那人的大笑声在山谷中回荡着,却没有告知邓忠名姓。“好戏看晚了,走吧!”刘封失笑摇头,这人既然是为示威而来,却又不肯留下名号,也不知道究竟有什么意图,莫非真是来试探军中实力不成?

第935章 灞桥相会

看那人呼啸而去,姜维有些惋惜,叹道:“该留住此人才是!”“该来的,总会来!”刘封却是一脸自信,神色淡然,倒不是他不爱惜人才了,而是以现在的情形,已经不至于为了一个人再连夜去追了,军中人才济济,不能太助长这些

年轻人的威风。

“听此人之言,定会再来,只能留待以后了!”姜维远远看了一眼垂头丧气的邓忠,笑道,“回城之后,殿下自去歇息,我来劝慰于他。”

几人先行回城,趁着空闲出去探亲的关索也正好回来,听说贼人走脱,一直埋怨刘封该派人告知于他,定将此人拿下。

刘封笑道:“三娘若是知道你去他兄长家连门都未进,岂不是要怪怨于我?”

鲍三娘的兄长三年前在弘农定居,关索也是到了洛阳之后,由花家人告知才知道,因为一直服丧,没有来得及拜访,这次经过弘农,趁着休息时间去探亲。

“嘿,军情大事为重!”关索翻着白眼,但事已至此,也无可奈何。“老三,你以后可不能只想着打打杀杀,要学习练兵、带兵之法,”刘封发现关索似乎比张苞更像张飞,劝道,“你看看继业,他现在统领西凉铁骑,带甲十万也不是问题,

你还要加倍努力才是,光是武艺高强也不行啊!”“大哥,我知道了!”一提起张苞,关索的兴头便来了,看姜维远去,挠着头低声笑道,“实不相瞒,这一段时间我和伯约兄还有徐陵军师学了不少本事,嘿嘿,若是再有演

习机会,定让继业败得灰头土脸。”“好!”刘封见关索如此上心,放下心来,拍着他的肩膀言道,“你兄弟三人,关平已经坐镇一方,关兴也带兵多年,唯有你,只是跟我冲锋陷阵,统兵方面总有欠缺,这个

短板一旦弥补上来,或可超越二叔呢!”“哈哈哈,那可不敢!”关索听得眉开眼笑,虽然摇着头,但神色中却颇为得意,他可不像关兴那般谦逊沉稳,总是一副桀骜之态,嘴里还念叨着,“大哥,我父王战功赫赫

,名振华夏,我怎敢和他相比?”

“行了行了,早去歇息吧,”刘封打了关索一掌,笑骂道,“你小子,将来可不要惹什么大祸就是万幸了。”第二天一早,众人再次启程,刘封只字未提昨夜贼人之事,邓忠也不曾前来汇报军情,看来姜维已经安抚过了,不过看他总是躲避刘封的目光,就知道心中多少还是有些

疙瘩。一路向西,再无阻拦,沿途之上看到行人匆忙,客商无数,刘封心中倍感欣慰,想几年前函谷关和潼关之道禁止通行,满宠甚至一段时间切断潼关与中原的联系,这条路

一年前还荒草丛生,十分冷清。

过了潼关,便是长安境内,阳春三月,放眼望去,漫山遍野一片新绿,若有若无的绿意布满黄土高原,田间百姓悠哉劳作,太平景象,看得人心情也舒畅。

中午时分,人马来到灞桥,只见一队装束整齐的人马肃然等候,为首一员大将身如铁塔,远远看到刘封等人,便纵马直奔而来。

“大哥,大哥——”张苞炸雷般的声音顺着风声远远传来。

看到张苞,刘封和姜维、关索等人也都迎了上去,几人聚在一处,哈哈大笑,虽然只是数月不见,却如同隔了三秋一般,尤其是张苞和关索,恨不得现在就来一场比武。

张苞和关索走在最前面,说说笑笑一阵,张苞忽然神秘说道:“关老三,不管你现在是不是我的对手,我看你一定不是大哥的对手!”“二哥,你在长安逍遥日子过多了,是不是想避战?”关索翻着白眼,回头看了一眼身后举目四顾的刘封,撇着嘴说道,“大哥多少年不曾临阵,说他剑术精湛我倒还信,若

说马上功夫,他恐怕连邓忠那小子都打不过。”“老三,看来你还是被大哥给迷惑了呀!”张苞见关索果然还不知情,摇着头一阵感慨,将马头靠近,低声说道,“你可知道,自从丞相和二叔将大哥救活之后,他的体质早

已与以往不同了,就在那一夜……”

张苞压低声音,将刘封在洛阳承露台下举石狮的事情说了一遍,至今让张苞心中难解的是,他先后去试了三次,最后一次才堪堪撼动那座石雕,却始终无法平举起来。“真有此事?”关索听完,半晌之后才瞪大眼睛一声惊叫,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刘封,见他正和姜维说笑,对着四周的田地指指点点,儒雅斯文,怎么看也不像能举起千

斤石雕的样子,砸了咂嘴,盯着张苞,“你不是骗我?”

“嘿,这事我会骗你不成?”张苞不满地摇头,“大哥这是深藏不露啊,故意憋着劲一鸣惊人呢!”

“一鸣惊人?”关索不禁失笑起来,“以大哥现在的名号,还要如何惊人?”“好,你若不信,到了长安便知!”张苞也不和他争执,言道,“两月前在梓潼,听士兵说大哥没有陈寿的兵器,回到长安之后,我已经让浦沅为大哥打造兵器了,重达七十

二斤。”

“七十二斤?”关索着实吓了一跳,看了看马鞍上挂着的丈八蛇矛,这家伙才有六十斤重,“你造这兵器,大哥他,他能用得了?”

张苞却自信一笑,言道:“嘿嘿,大哥的力量比我还大,我的虎头枪也是六十多斤,七十二斤对他来说差不多!”

“莫非大哥真的忽然得了神力不成?”关索此时倒有几分相信了,如果张苞骗他,马上就到长安能够验证。张苞慨然道:“为大哥打造的这杆抢,乃是终南山葛玄道士送来的一块天外陨石,十分坚硬,浦沅说要用八十一天淬火打造,任何人不得打扰他,为此他带着三十人搬到终

南山脚下去了。”

“不好!”张苞正在感慨,关索忽然一声惊叫,“昨日大哥叫我学习统兵之法,看来他早有打算了,你我还要加倍努力才行啊!”“那是自然!”张苞握拳狠狠地晃了几下,“我们要是被大哥打败,岂不是要被全军耻笑?”

第936章 未央面圣

终于来到长安城,消息传开,顿时街道上人山人海,如今不但刘封的声望极高,就是他颁布的那些政令,也是深入人心,长安今年是免税的最后一年,百姓们无不感激。

再加上这几日被萨珊国的使者打压,官府和百姓都觉得失了中原大国的颜面,唯一能对付那头狮子的便只有刘封降服的白虎了,可谓是万众期待。但当大家看到刘封骑马入城,并未见到白虎,那些准备大肆炫耀一番的人便觉得失了逸兴,摇头叹气,甚至有人恼羞成怒,暗骂刘封不会审时度势,竟不知道带着白虎来

,长了他人威风。人心常常便是如此,当有些人期待的事情并不如他预想的那般,便开始肆意谩骂,他们想看到的并非白虎真能降服金毛狮,而是希望事实如同他们先前大肆吹嘘的那般发

展,才能显得自己消息灵通,高人一等,从而好一阵得意。

刘封无形中破坏了这些人设想的美好,让他们先前的吹嘘和先见之明化为泡影,自然羞怒,吹捧之主便变成了唾骂对象。

未央宫中,刘封带着姜维等人面圣,一趟远行,刘谌比原先更成长了许多,仅仅数月之间,已现成熟之态,或许也和这几月费祎等人的培养有关。

无论如何,刘谌在历史上的表现还是让刘封满意的,对这个未来的新君,他也充满了信心,只是眼下还年幼,诸多大事都需要经过自己裁决,也算是半个皇帝了。

酒席之上,刘谌坐在刘封身旁,抬起稚嫩的小脸问道:“皇叔,那萨珊国的使者欺人太甚,你为何不将白虎带来,灭灭他们的威风?”

虽然刘封是刘禅的兄长,在太子其间,刘谌还称他为伯父,但一旦登基,便是天子,没有人能超越天子,刘封也就从伯父变成皇叔了,对于这些称呼,他其实并不在乎。

只是觉得在这个时代,一些让人啼笑皆非,却又不能改变的封建礼仪,只要不干涉到国家大事,不损害大汉朝和百姓的利益,也就由他去了。

听刘谌又提起金毛狮,刘封笑道:“陛下放心,此等番外小国,未见过什么大世面,不用出动白虎,我也有办法对付那头狮子。”

刘谌也笑道:“我知道皇叔无所不能,到时候对付那头狮子,朕要亲自去看!”

刘谌显然还未能完全适应皇帝的这个身份,称呼也总是在“我”和“朕”之间来回切换,尤其是和刘封这些亲近的人在一起,更是常常忘记。“并非我无所不能,而是我们的对手太过逞能,所谓物极必反,天道昭然也!”刘封看费祎等人都在席间,笑道,“大汉中兴,自有天意,顺者昌,逆者亡,诸位只要同心戮

力,再现汉武、光武盛世,不远矣!”费祎等人最担心的,还是刘封到了长安之后对刘谌不敬,或者叔侄二人之间有所嫌隙,二人一个是新君,一个掌控汉家命运,一旦有了矛盾,那可是致命的打击,现在见

两人如此和谐,个个喜笑颜开,彻底放心。

正讨论长安城这一段时间的修葺和变化,刘谌忽然说道:“皇叔,我不想只学文,还想练武!”

刘封眉毛一挑,问道:“哦?为何学武?”

刘谌小嘴微微一抿,竟有几分倔强之态,言道:“如今天下未平,中原不归,学武便能于马上定乾坤,我要和祖父、皇叔一般,亲zi shā敌,统一河山,振兴汉室!”

刘封诧异地看着刘谌,扫了一眼旁边的费祎,笑问道:“这话是何人教你的?”

“无需他人教我!”刘谌微扬着下巴,稚嫩的脸上透着一股英气,“方才皇叔也说了,汉武、光武,乃至高祖,都是从马上征得天下,我也正该效仿才是!”

刘封听得一阵无语,看向费祎,苦笑道:“尚书大人,陛下有投笔从戎之念,你可要好好劝导于他才是。”费祎刚才听到刘谌的话,装作低头喝酒,一语不发,他一直在朝中,其实比刘封更了解刘谌,岂能不知道刘谌的心思,正摆了一副看热闹的心态看刘封如何化解,没想到

刘封竟将皮球踢给了他。微微一怔,费祎答道:“陛下有武略雄心,壮志可嘉,乃众臣及天下之幸,只是欲成盛世,非在征战,而在休养。正所谓休养生息,百姓安乐,征战连年,岂非劳民伤财?

”刘封深以为然,点点头对刘谌语重心长地说道:“陛下,这出兵打仗,有我和几位将军便足够了,但治国之术,我可是一窍不通,还需你一力担承,你看这天下九州,郡县

无数,百姓黎民,无不盼望安居乐业,都需要安邦治国之策,平乱有我,治世还需陛下之力!”太傅谯周也在一旁说道:“殿下之言有理,武帝雄略,乃是文景盛世为先,光武中兴盛,也知天下疲耗,百姓思乐息战,故而陇、蜀平后,非危急情形,未尝复言军旅,息

民休养,十数年方成大国之势,望陛下明察!”

刘谌对谯周还是十分尊敬的,若有所思:“老师和尚书言之有理!”刘封叹了口气,慨然道:“常言道: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治国如是,那些士家大族,百姓传承,又何尝不是如此?创业艰难,守业更难呐!陛下,你的责任关乎千秋万

世,天下百姓,比我更重!”

费祎和谯周等人似乎没料到刘封竟会有如此认知,频频点头,就是姜维和邓艾,看向刘封的目光也再次有了变化,刘封一向对政事很少过问,原来心中早如明镜一般。

刘谌毕竟还年幼,看大家都如此说,虽有些不情愿,但还是沉稳地点点头:“既然皇叔和太傅几人都如此说,朕只好认真学文,将来一定好好治理天下。”“哈哈哈,陛下英明!”刘封闻言大笑,轻抚着刘谌的肩膀言道,“不过陛下放心,虽然要学文,但武艺方面,也不能落下,我打算在长安建立太学院,不仅有文科馆,也有

武科场,让陛下文武双全,岂不更好?”刘谌见还能学武,顿时大喜,拿捏着姿态大声道:“皇叔之言有理,准奏!”

第937章 咸阳祭陵

第二日,刘封还是没有像别人议论的那般,与萨珊王国的使者会面,而是领着人马出了长安西门,往咸阳而行,祭奠皇陵去了。虽然刘封敬重天子并没有错,但又有一部分开始对他指指点点,私下里咒骂不已,这几日他们在酒肆茶馆、大街要道之上连番吹嘘,宫里府里的某个亲戚透露:燕王一到

长安,马上就会对付那些金发怪样的番人,这让许多人他们羡慕而又敬畏。

如今刘封对此事不闻不问,这让他们的威信受到了严重的挑战,面对大家的质疑,他们便转了风头,又说刘封胆小怕事,无计可施,故意借故逃避萨珊国的使者。坊间议论,刘封更是无暇去听,更无从得知,身居高位,他愈觉责任重大,尤其是诸葛亮不在,他便更加繁忙,从前往益州到现在,几乎都是马不停蹄,兜兜转转,连个

喘息的机会都没有。距离天子登基还有不到二十天,为了新政,刘封更是不能放松,但他知道长安城天下瞩目,必定有许多使者前来,应酬繁多,干脆皆祭拜刘阐的机会离开长安,躲到咸阳

去了。

除了将刘谌留在长安,由谯周几名老臣陪同之外,费祎、马良、董允、郭攸之、荀方、邓芝、姜维、邓艾等一干朝中重臣都被他带了出来,就是为了商讨新政的改革。这可是关乎今后大汉朝发展稳定的重要一步,刘封虽然知道许多先进的管理方法,但不一定适合这个时代的发展,还需要和众人讨论商榷,一旦制定出来,便会关乎千万

人乃至整个华夏的命运走向,千万马虎不得。王莽新政就是个很好的例子,刘封不得不谨慎改革,后世甚至有人猜测王莽也是个穿越者,虽然理念先进,但并不代表就能执行,毕竟还是封建社会,要逐步改革,不可

自断手腕。咸阳距离长安并不远,半日即到,此处也有原先留下的宫殿府衙,足够安置这些文武大臣,刘封让荀方先将原先商议过的科举和察举相结合的选材方法详细给众人讲解,

此事费祎和董允已经知晓一些,这一次主要是说给所有人听的。虽说科考在刘封脑海中十分简单,但真正讨论起来,却是细节繁多,甚至有几人还持反对态度,科举意味着贫寒百姓也有了翻身的机会,这对某些代表士大夫家族的人来

说,是一种无形的威胁。总之来说,这种选拔人才的方式还是十分客观的,毕竟文武大比已经举办了好几届,科举也分文武,也是三年一次,士家同样也可以举荐人才,只是郡守以上级别的官员

,都要朝廷统一考核,也算是两全其美。不过由此也衍生了诸多问题,比如眼下还是战乱时期,加之古代能识文断字的人本来就少,不像唐宋明清之后,纸质书籍大量印刷普及开来,人才的培养就需要学校和教

书之人。举办县学甚至乡学需要花费大量钱财,这对眼下的形势也极为不利,昨夜从未央宫出来,董允告知刘封光是长安皇宫的修葺和翻新,就用了近百万钱,让刘封心疼得差点

骂娘,这些钱要是用来建设军队,汉军的战斗力又要飙升了。

但这关乎大国颜面,长安虽然还保留着原来的宫殿,但历经数次战乱,许多地方破败荒芜,天子已经决定就在长安登基了,太寒酸也说不过去。

只此一项花费就金额巨大,这还是费祎和董允尽量节省克制的结果,更何况还是百废待兴之际,其他地方的花费并不比这里少,当真是一分钱恨不得掰开来花。

而且教书先生也不好找,汉末时期,武风盛行,文人也多落魄,够资格开馆授业的也寥寥无几,想要重振文学,的确不是轻易之事。

细节讨论,刘封自然不会参与,第二日沐浴更衣,便去刘禅的陵墓祭扫,赵统和赵广还在守陵,赵云和向宠的坟墓就在皇陵之中。

陪葬皇陵,配享太庙,这对大臣来说可是无上荣誉,汉武帝时期,能葬在皇陵的也就只有卫青和霍去病而已,这两人不但功劳极大,还和汉武帝是内亲。在赵云墓前,刘封也是感慨颇多,他这一生未逢败仗,有人说他忠勇,也有人说他因为领兵机会少,但常山赵子龙,无疑成为后世智勇双全、实力与才貌并存的男人,吸

粉无数。

赵云与刘禅之间,也似乎有某种牵绊,长坂坡救少主,截江救阿斗,到最后陈仓遇难,刘封改变了历史的走向,也改变了许多人的命运,这两人却最终还是牵连在一起。

从嗷嗷待哺到继承皇位,他们才是真正的生死相依,不离不弃!

诸葛亮的智、关羽的义、赵云的忠,为国家鞠躬尽瘁,舍身忘死,都是可歌可泣的人物。帝陵之外,布下一个极大的道场,终南山的葛玄道长亲自在这里坐镇,距离九九八十一天还剩旬月时间,新帝再到皇陵,预示着西京长安的王气将再次旺盛,这对终南山

修道的人来说,可是莫大的福音。

玄色的旗帜和阴阳鱼的祭坛显得神圣庄严,葛玄道袍鹤氅,头戴道冠,手持拂尘,面如冠玉,一年多不见,更显得出尘飘然,仙风道骨。

葛玄看到刘封,显然也吃了一惊,打了个稽首:“久别殿下,思慕一见!不想殿下征战四方,竟愈发贵气逼人,道行高深!”

“道长谬赞了!”刘封打量着葛玄,笑道,“莫非道长以为本王征杀疆场,就该杀气腾腾不成?”

“呃,殿下言重了!”葛玄想不到刘封会和他开玩笑,显然还有些不适应,言道,“殿下胸藏兵甲韬略,非凡夫俗子可比,贫道不如也!”

刘封挑了挑眉,言道:“道长方才说我道行高深,又说不如本王,是自谦客套,还是肺腑之言?”“肺腑之言!”葛玄再次行礼,正色道,“此乃家师之言,殿下之道,非但只在功业之上,七星灯的奥妙,日后殿下自知。”

第938章 国盛道强

“嗯!”刘封轻轻点头,看葛玄没有细说的意思,也就没有多问,修炼于他太过遥远,眼前最真实的还是成就大业,一统江山。

背负着诸葛亮和关羽的余愿,甚至刘封觉得自己的命就是他们二人的延续,如果三心二意,不能完成兴汉大业,辜负了二位的期望,心中愧疚更深。

无心探究修炼之事,想起一直不曾见面的刘伶,轻叹一口气,问道,“伶儿可好?”

“师弟聪慧,已经入道!”葛玄话里总带着一丝玄机,“殿下不日便可见他。”

“哦?”刘封有些意外,“伶儿未去昆仑山么?”

葛玄伸手指向祭坛前的帐篷,示意刘封入座,二人来到帐中,里面布置经幡,点着香烛,在蒲团上相对而坐。

坐定之后,葛玄才说道:“殿下放心,师弟已然拜过师门,被掌教收为座下传道首徒,正从昆仑山赶来。”

“座下首徒?”刘封微微皱眉,疑惑道,“身为昆仑掌教,莫非连个徒弟都没有?”

葛玄言道:“传道首徒与其他弟子不同,是将来继承掌教之位的,至少也是在传道院中修炼。”“嘿嘿,这小子还真是争气!”刘封摸着下巴一阵失笑,不禁想起后世那些小说中宗门内的勾心斗角来,又皱起了眉头,“伶儿小小年纪便受此重视,只怕会招人嫉恨,正所

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道长和左慈道长,可不要害了他。”

葛玄神色虔诚,稽首道:“殿下尽管放心,掌教法瑜,谁敢不尊?”

“那就好!”刘封微微点头,又问道,“你说他又从昆仑山赶来,所为何事?”

葛玄有些怪异地看着刘封:“萨珊国送来金毛狮,耀武扬威,此事想必殿下早知,若是白虎不来,殿下如何应对?”

“嗯?”刘封也深感意外,笑道,“道长隐世修行,超脱五行,竟还关心国家之事?”

葛玄叹道:“贫道未成正果,如今尚是凡夫,殿下曾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大国相交,天下瞩目,贫道又怎能眼睁睁看着大汉失了国威?”

“哈哈哈,好一个匹夫有责!”刘封闻言一阵大笑,对葛玄更觉亲近了许多,这人看似冷冷清清,还是心存大义之人,也唯有如此,才能修得正道吧!

“若是需要白虎,本王早就派人来找道长了!”刘封淡淡一笑,忽然叹了口气,“只是让伶儿如此来回奔波,动辄千里,只怕他幼小难堪其重!”

葛玄笑道:“殿下尽管放心,师弟有师傅随行护送,定然无恙。”

刘封忽然想起来关索说左慈连夜取琉璃盏的事情,问道:“听说左慈道长深谙遁甲之术,一夜千里,可有此事?”

葛玄言道:“此乃修炼之术,信则灵,不信则为虚!”

没有得到满意的答复,刘封不禁有些失望,这葛玄不知道修道如何,打太极的功夫倒是足见功底,看来修道者和普通之间的界限还是划分得很清楚的。

葛玄见刘封若有所思,转变话题言道:“通报昆仑,并非贫道多事!贫道虽不能参与国事民事,却可以让白虎及时回到长安,也算尽了一份心力。”

刘封收回心思,正色道:“若天下之人都能如道长一般,何愁汉室不兴?待中原平定,煌煌国威,萨珊国也只有资格进献金毛狮,焉能如此耀武扬威?”“国之不存,何以为家!我修道之人,又何尝不是如此?”葛玄轻叹一声,“兵战连年,国力受损,气运扰乱,自会被他人所用,若天下一统,王气耀于九天,天下之人皆受

气运庇佑,方为国盛道强之大计!”“国盛道强?倒也有理,”刘封笑道:“道长所说的气运,本王是看不到了,但民富国强,却是实实在在的道理,吾虽不敢妄言要为天下人谋福利,但至少也要保护他们不被

外族欺凌,不受战火侵袭。河清海晏,时和岁丰,如此足矣!”

“好一个河清海晏,时和岁丰!”葛玄闻言,神色微变,躬身道,“殿下虽未修道,所为却是大道,师傅之言,诚不欺我!”刘封摆摆手,笑道:“什么道不道的,于我已经不重要了!自过而立,吾自觉时光如箭,想要早日扫平域内,四海来朝,继承丞相、关将军之志,完成先皇夙愿,不敢有丝

毫懈怠,不负春秋,不枉此生!”

顿了一下,目光看向天空,幽幽道:“也不枉这一生的际遇!”葛玄先前与刘封在长安见面,那时候还觉得刘封对他颇有敌意,尤其听到要将刘伶收为弟子之时,还隐现杀气,心中对他多少有些偏见,这一次和刘封深谈,才知道他心

怀天下,鸿鹄之志,彻底为之钦服。

正慨然之时,却听刘封问道:“不知道长可听说过紫虚上人?”

“紫虚上人?”葛玄一怔,蹙眉思索片刻,点头道,“数年前倒是有所耳闻,听说此人在成都修道,颇有些道行,殿下为何有此一问?”

刘封脸色微沉,言道:“成都之乱,想必道长也有所耳闻,这背后指示之人,便与紫虚上人有关。”

“竟有此事?”葛玄吃了一惊,旋即叹道,“修道先修身,妄图操控国运,实乃不智之举。”

刘封微微点头:“紫虚上人已经离开成都,去向不明,此人或与古蜀国有关,心机叵测,劳烦道长替我多加留意,若是有此人的消息,及时派人告知。”

“古蜀国么?”葛玄微微皱眉,“此事师傅数年前也曾提起过,听说古蜀国传承着神秘的巫术,极其强大,师傅曾游历益州,却一无所获,不料竟是擦肩而过。”“原来左慈道长当年出现在成都,是为了寻找古蜀国的传承?”刘封摸着下巴,终于明白左慈为什么凑巧在元宵夜出现,不禁想起和诸葛果当初的情形,嘴角露出了一丝温

馨笑容。葛玄见刘封提起左慈,忽然脸上浮现的古怪暧昧的神色,甚至眼神有几分迷离,顿时心中一沉,赶紧连连咳嗽:“殿下嘱托,贫道一定用心,一定一定!”

第939章 整顿朝纲

从帝陵回到咸阳城中,科考的事情也大概定了下来,今年还是按照以往的文武大比进行,只是名字正式更换,将科考和察举合称为科举!科举是察举制的延伸和完善,汉代时期的察举制并非只是单纯的举荐,除了“贤良方正能直言极谏”外,经过历代皇帝的改善,也有各项规定相继推出,有一套选才标准和

考试办法。

所以刘封的提法大家也很容易接受,不过针对后世的弊端,刘封略作调整,考试的内容除了四书五经之外,还有政事、军事、人文等等。

除此之外,增加了殿试,取文场十人,武场十人,各州郡、朝廷大员举荐十人,合计三十人进行殿试,公平竞选,排出最后的名次。

前三名定为状元、榜眼、探花,直接挪用后代名目,费祎等人自无意见,至于其他的各级考试的进士、举人、秀才,刘封也有一套说法。

汉代已有“举茂才”之说,所举荐之人必为德才兼备,而才之秀者,是荐举的条件之一,既然是考试,自然注重才学,便称为秀才。

考虑到初期学文之人并不多,生源有限,秀才由各郡、国负责选拔,秀才之上便是州府举办的科考,通过州府考试的人,与举荐之人统一由礼部举办国考,故称举人。作为后来人,刘封深知人才不知局限于文学方面,汉代自从武帝之后独尊儒术,刘封也做了一些微调,太学院中除了文学博士、太学博士等之外,还增设医学博士、算学

博士、律学博士、书学博士等名目,但凡有一技之长者,都可破格录用。

各州设置州学博士、郡县设立县学博士,根据不同等级享受俸禄,同时积极鼓励建立私塾,对于开馆授业的名士给与奖励和资助。重新整理了考核的名目和条件,察举和科考并重,众人自然再无异议,至于举办县学、乡学等详细措施,刘封则交给费祎和董允去想办法,只要有人通过殿试,奖励其所

属各州郡官吏也无不可,甚至可以作为考核政绩的项目之一。

刘封大力推行文学,重视士子,费祎等人都极力赞成,传经授道更是先贤教导,这一项举措几个人积极性都极高,几乎连夜都制定出了草案。

但另外的一项关于取消丞相一职,将六曹单独设立,位同九卿一事,众rén dà起争执,六曹地位的提高,意味着尚书令的地位将超越九卿,与三公并列。东汉时光武帝设置尚书台,将尚书台分为六曹治理国事,统领百官政事,长官称尚书令,虽然看似权力大,但在体制上仍然属于少府序列,官品低微,所以往往都是大将

军、大司马、太傅等录尚书事来秉政。

刘封直接将六曹独立,尚书令职位提高,便意味着三公彻底被架空,虽然这个职位在先进的朝堂中无人担任,但这是对大汉官秩的重大变动,自然有人提出反对。费祎自己本身就是尚书令,尚且犹豫再三,其他人就更不用说了,只是刘封却咬定诸葛亮之后,再无人能担任丞相一职,取消丞相,六部便要各司其职,不提高地位,如

何理事?为了与州郡佐治的分曹区分,将六曹更名为六部,分为吏部、户部、礼部、兵部、刑部、工部,六部职权的增加,便意味着和九卿的职位有了冲突,这需要一个缓慢的过

程。比如九卿之首的廷尉,掌管天下刑狱,而刑部显然也是主管刑罚,廷尉便是大理寺的前称呼,刘封便以明代官制为参考,干脆来个三司会审,除了廷尉和刑部之外,增加

明亮司,类似于后代的都察院,

天下决狱之权在刑部,但凡关乎生死及两千石以上的官员问罪,需经过廷尉复审,

遇有重大案件,则由三法司会审,而刑部的审理廷尉不同意时,可先与明亮司同审,甚至直接上奏圣裁。明亮司是刘封单独提出来的独立部门,既不在九卿之列,也不六部之中,而是直归皇帝关下,负责监察天下民情,与后代的锦衣卫有些类似,可以直达天听,是对御史台

监察功能的补充和扩充。而明亮司的名字也是从诸葛亮的名字中而取,诸葛亮字孔明,明亮司将如同丞相一般,督查政事,治理百姓,比起锦衣卫,少了皇帝护卫和直接缉捕犯人的功能,防止权

力过大,造成危害。

另外将暗卫的名称也改为云羽卫,也是从关羽的名字中取来,负责掌管国家机要情报,云羽卫的统领依然是马谡。当刘封提出明亮司的时候,众人的争执才少了一些,有了这样的监察机构,也不至于让刑部权力过大,但明亮司的人选却始终悬而不决,这必须要一个公平正直之人方能

担当。讨论再三,费祎推荐邓芝担当明亮司统领,邓芝为将十馀年,赏罚明断,不苟素俭,不治私产,家无馀财,最主要的是他性各刚简,不饰意气,因此很少有人与他结交,

算来算去,这个“司令”非他莫属。六部和尚书台地位的提升,意味着三公和九卿的职位便要做出调整,此事刘封先前就和荀方交代过,叫荀方拿出草案与众人商议调整,三公其实在当朝和曹魏、东吴都已

经不设,故而众人争执一阵,便不再固执己见了。最头疼的事情总算有了眉目,刘封暂时松了一口气,接下来的时间便是和众人商议各部的职权范围,当职责渐渐明晰,大家发现比之原先九卿的分工更为明确,又有内廷

与各部相互制衡,才明白了刘封的先见之明。对于政令和朝堂机构,刘封其实也只是一知半解,甚至他至今还连某些官职都说不上来,更不要说具体的职责了,在提出大体框架之后,便交给费祎和董允几人决策,他

只管端着茶杯在一旁养神,实在有争执的地方,才加以调解。

几天时间过去,刘封觉得焦头烂额,身心疲惫,比他出征打仗还要累,每一个官职,每一条政令,都关乎国事,干系民生,谁也不敢大意,一旦做错,便是千古罪人。果然朝里比朝外更繁琐,这也更加坚定了刘封远离朝堂,开疆扩土的决心。

第940章 暗卫出动

自从汉军决定天子在长安登基的消息传出之后,天下震动,长安原本就是大汉的帝都,刘谌在长安登基,意味着长安城的再次兴起,同时汉军的名号也似乎更加名副其实了。

年关刚过,长安城便变得热闹起来,商队从各地络绎而来,纷纷集合,到了三月,整个长安城竟人满为患,大街上摩肩接踵,熙熙攘攘。

多少年来,长安城不复盛世,如今既成为帝都,又是西域商路的必经之路,许多人已经开始在长安购置田产,一时间长安城宅院、田地价格飞涨。

除了商客之外,还有许多原先因战乱逃往各地的本土人也逐渐回归,原本空置数年无人问津的宅院,都有人开始打扫清理,有了生机。

来长安城的官员更是用不说了,光是第一批随从天子而来的就有一百多人,后续从成都和襄阳各地调动的文官武将都6续来到长安,各个官衙府邸也都再次修葺,红墙绿瓦,威严再现。

长安城仿佛一头沉睡许久的巨龙,正在缓缓苏醒,从城墙、街道直到每一个府院甚至百姓们,都日益不同,正如这三春的暖阳,让万物复苏,一片勃气象。

城池内外人声喧闹,沸沸扬扬,内宫之中也是忙忙碌碌,宫殿的修葺、布置也要花费大量的人力,宫中侍女和随从不够,又从军中抽调士兵来帮忙,处处都是忙碌的身影。

黑暗往往与光明并存,有光明的地方,就有黑暗,热闹的长安城,汇聚五湖四海之人,三教九流无所不包,各怀鬼胎。

自从二月以来,几乎每日都有打架斗殴之事,偷窃抢劫更是接连不断,负责巡逻的士兵加派了三十队,长安城的衙役全部出动,或明或暗,抓捕上百人,才算有所扼制。

皇宫东北角的一座宫院,原本是冷宫所在,不仅远离正殿,而且十分偏僻,自从废弃之后,更显得荒芜冷清,马谡来到长安之后,第一眼却看中了这里。

从此冷宫便成了暗卫总部,除了将房屋内部整理修葺之外,外面院子里的荒草、大树,马谡都没有清理,宫殿内飞鸟盘旋,甚至还有野兔在草丛中出没。

暖阳当空,春风正紧,院子里三棵高大的梧桐树,还有一排参差不齐的垂柳,光秃秃的枝丫摆动着,出呜咽的风声。

枝头上的新绿近看不觉,荒草成窠,屋檐的走廊上,一个长长的躺椅摇晃着,上面睡卧一人,半眯着眼睛,一抹阳光洒落身上。

忽然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响起,那人微微转头,看向一丛比人还高的芦苇丛,枯黄的草叶间走来一人,年纪虽轻,却面色沉稳,正是原先长安暗卫统领姜封。

姜封是姜维的族弟,汉军取长安之后,姜维便举荐姜封,委以搜集情报重任,成为长安暗卫的负责人,马谡到了长安之后,提拔姜封为暗卫副统领。

此时姜封的两道剑眉微微蹙起,踏过草径,看到马谡微微侧身,叹了口气:“大人,长安城盗窃之人愈猖狂,有几宗大案无从下手,刘校尉想让暗卫出动协助,你看……”

刘校尉正是新任长安城门校尉刘宽,负责整个长安城的治安,此人原先是羽林军副统领,在成都的时候负责内宫戍卫,和马谡也相熟。

“哦?”马谡眉毛一挑,坐了起来,笑道,“盗窃之事,自有京兆尹处置,我们暗卫插手,不太好吧?”

京兆尹胡济也是诸葛亮一手提拔的人才,曾任丞相主簿,与诸葛亮关系亲密,其为人不避嫌疑,敢于直言,多次向诸葛亮进谏,规劝过失,诸葛亮将他与徐庶、董和并论,当做诤友。

三年前诸葛亮到长安之后,将胡济留在长安任命为京兆尹,昭武将军,与荀方一同辅佐魏延。

姜封微微摇头,走到廊下,拿出一张信笺:“这是胡将军和刘校尉二人的联名手书!”

二人联手来请暗卫,马谡忽然意识到事关重大,接过信笺扫了一眼,上面果然盖着官印,这可不只是私下委托了,有官文,便意味着是官事。

这上面列着五件盗窃之案,有两件甚至生在皇宫之中,怪不得胡济如此大动干戈,这几件案件一看便是惯犯,大概都是江湖之人所为,暗卫的人调查此事,再适合不过了。

马谡也没有细问案件经过,言道:“凌寒刚从荆州回来,就叫他带人去处理此事吧!”

“是!”姜封抱拳答应,犹豫了一下言道,“那萨珊国王子这几日总在城中寻衅,官兵百姓多有怨言,要不要出手教训教训?”

“又来生事?”马谡眉毛一挑,沉吟道,“殿下径去咸阳,对萨珊使者不闻不问,我料他定有计策对付,我们若是贸然出手,反而不妙啊!”

姜封气愤不过,言道:“可……可那个什么卡尔王子每日招摇过市,甚至还带着那头狮子惊吓百姓,长此下去,我大汉颜面何存?”

“这样吧,我向殿下写信告知情形,看他如何回复!”马谡眉头微皱,言道,“此事不适合我暗卫出动呀,你们要密切注意其他各处来的使者,如今羌族、匈奴的使者到了城中,蛮族和南中的使者即将到达,要派人注意他们的行踪,这才是暗卫该做之事。”

姜封点头道:“大人尽管放心,此事我已经有了安排,萨珊国那边,派了五人盯着。”

马谡双目微凛,缓缓道:“萨珊国新立十余年,国内未稳,便如此骄扬,正所谓骄兵必败,我看他必难长久。”

姜封不忿道:“只可惜他们远在西域之外,若非顾及我中原大国气度,早将这卡尔王子给轰走了。”

马谡摇头笑道:“身为暗卫之人,不可如此焦躁,凡事需冷静三思,焉能意气用事?”

“是!”姜封被马谡一语惊醒,暗叹自己与马谡年纪相仿,城府方面却还是差了一些。

马谡忽然笑道:“不过殿下绝非畏难怕事,萨珊国屡次招摇,殿下一定会给让他们为此后悔,静待消息吧!”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三国之蜀汉中兴》,微信关注“优,聊人生,寻知己~

第941章 急不可待

长安城西边有一处极大的府邸,这里房屋极多,飞檐斗拱,楼台亭榭,甚至每个庭院的风格也不相同,正是属于九卿之一,典客的管辖之地,典客掌管归义蛮夷和一应外宾。

萨珊国的使者一行就安置在西城的馆驿之中,随着登基大典临近,越来越多的使者团队来到这里,原本冷清的馆驿有了几分生机。

西南角一处三重殿宇的府院便是萨珊使者的接待之地,虽然是整个馆驿中最辉煌的一座,但萨珊王子卡尔德隆却十分不满,刺客正在大雷霆。

卡尔德隆是萨珊王的三子,年仅二十岁,从小便听说父亲和两位兄长东征西杀,无往不利,消灭了强大的安息国,建立了萨珊王朝。

卡尔德隆长大之后,耳边听到的都是对他父王伟大功绩的歌颂,跟随萨珊王的两位兄长自然也备受推崇,而对他这个刚刚成年的三王子,基本无人提及。

卡尔德隆从小跟随母亲一起,基本没有随军出征过,跟随老师学习治国方略,这也是萨珊王的意愿,出征打仗,他和两个儿子足够了,后方还需要有人来统辖稳固。

但面对“坐享其成”的评价,卡尔德隆却不能忍受,偶尔有一次听国师说起遥远的东方有一个强大的国家,名叫大汉,疆土万里,兵强马壮,安息国曾经派人出使过,还带来了许多珍奇宝物,尤其是那鲜亮华丽的丝绸,成为贵族的象征之一。

两年之后,准备已久的卡尔德隆终于有了机会,随着西域商路的开通,那个东方国家的丝绸和茶叶源源不断运来,再次引起了贵族们的争抢。

即便是战争时期,王公大臣和各部统率也都同时下令,不许攻击来自东方的商队,甚至在他们出现危险的时候,还要给与帮助。

当东方的大汉国再次兴盛的时候,卡尔德隆提出出使东方的神秘古国,马上就得到了许多人的赞成,如果能和大汉正式通商,将会有更多的丝绸运来,这对于那些后方无所事事的王公贵族和家眷们来说,是最值得期待的事情。

而萨珊国自从建国以来,便因为萨珊王的士兵身份,不被其他国家所认可,尤其是罗马帝国更是派人来谴责,不过罗马帝国国王被人刺杀,变无暇顾及外事。

萨珊国虽然强大,但没有一个国家愿意和他们结交,贵霜国更是杀了萨珊国的使者,认为从军旅中崛起萨珊王背叛了主人,消灭了安息国,要受到天道惩罚,高贵的贵霜国绝不承认萨珊国的地位。

萨珊王一怒之下,挥兵杀入贵霜国,三年时间,便把贵霜国北面的版图一分为二,贵霜国随着国王波调病死,国土沦丧,变得四分五裂。

远征贵霜国的萨珊王接到卡尔德隆的请求,欣然大喜,在军中传下命令,让三王子代表萨珊国出使东方,为萨珊国寻找盟友,带来东方的祝福。

卡尔德隆身负重任,从萨珊国意气风出行,参考安息国出使的情况,也带了一头金毛雄狮,随着商队往东方而来。

一路上穿越大漠、山岭,护卫们损伤了七八人,才来到西域,西域的混乱和贫穷让卡尔德隆深感失望,那些小国家还不如萨珊国一个行省的疆域大,他甚至不屑于和这些小国的国王见面。

三月之后,他们终于来到玉门关,看到了像样的城墙和正规的军队,那些奔腾的骑兵和鲜亮的铠甲,让卡尔德隆眼前一亮,这才是一个强国该有的样子。

但这一路上他也听说了许多大汉朝的事情,经过战乱纷争的大汉朝已经一分为三,其中以新建立的魏国最为强盛,他本来打算去洛阳,但魏国已经战败,大汉朝正在卷土重来,逐渐强盛。

众人商议一番,还是决定先看看大汉的实力,如果大汉实力不济,就去和魏国皇帝建交,衡量大汉和魏国实力的强弱,便是用金毛狮和卡尔德隆的使者团,看看谁的实力更强。

尤其听说大汉燕王降服了一头白虎,听说是西天降下,不但威猛异常,还能听懂人言,十分通灵,卡尔德隆便有心一试,他的金毛狮也是从小由护卫训练长大,十分听话的。

来到久负盛名的长安城,卡尔德隆着实为这座都城所震撼,虽然有些地方看起来破旧,但那高大的城墙和琳琅满目的建筑,是萨珊国和西域诸国所没有看到的。

萨珊国和贵霜国一带,都是用巨大的石头造成的城堡,看起来厚重,但显得笨拙,而长安城的那些建筑,不但颜色鲜亮好看,造型也各不相同,令人叹为观止。

初来长安城的三天,卡尔德隆都在馆驿中四处走走看看,只看得两眼花,基本分不出好坏来才算罢休。

听说大汉国王即将登基, 卡尔德隆十分好奇,也想观看这个恢弘的盛典,也不急着去洛阳,先让大汉朝找一个金毛狮的对手,一分高低。

半月过去,不但没有见到白虎,尤其听到燕王来到长安之后,卡尔德隆满以为燕王回来拜见他,却没想到第二日便离开了长安,似乎根本不知道他到来的消息。

“本王子可是萨珊帝国的代表,不是说燕王代管国务吗?怎么不来见我?”

卡尔德隆将桌上的酒杯摔在了地上,满头金色的长抖动着,白皙的面庞气得红。

一名须蜷曲的护卫小心答道:“三王子,听说燕王先去祭拜皇陵了,那可是燕王的兄弟,可是大汉国先前的皇帝,也是应该的。”

“哼,这个燕王好大的架子!”卡尔德隆咆哮着,“他不来就算了,那头白虎在哪里?让它来和我的辛巴分个高低。”

护卫答道:“听说燕王来的时候没有带着白虎,恐怕现在还看不到!”

“他们是害怕了吗?”卡尔德隆一拳砸在桌子上,咬牙切齿,“不行,我要亲自去找燕王,会会他的白虎。”

“三王子,有消息了,有消息了!”正在此时,另一名护卫急匆匆地走进来,“三王子,大汉使者说他们准备了五色神牛,要和狮王辛巴比试。”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三国之蜀汉中兴》,微信关注“优,聊人生,寻知己~

第942章 五色神牛

“五色神牛?”卡尔德隆一怔,“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护卫答道:“三王子,听说东方国十分神秘,地大物博,神物极多,还是要小心啊!”

卡尔德隆冷哼一声,沉声道:“我有狮王在,害怕他什么神牛,马上去比试。”

先前报信的护卫转身去回复,卡尔德隆和侍从也准备一番,穿戴袍服,那头蜷曲的驯兽者从隔壁将金毛狮带了出来。

才到门口,就看到有两名汉军士兵在等候,抱拳道:“王子殿下,我们护国大将军在比武场等候,请随我来!”

“护国大将军?”卡尔德隆听了侍从翻译,眉头微皱,有些不满,“燕王殿下去了哪里?”

侍从翻译着,士兵答道:“燕王正准备登基大典,国事繁忙,待登基大典结束之后,自会来见王子。”

“哦,希望不是燕王不敢让白虎出场!”卡尔德隆微哼一声,甩开披风走在最前面。

“王子,是这边,这边!”侍从听了士兵的指示,赶紧叫住了王子,指向另一边。

“哼,还不带路?”卡尔德隆一阵尴尬,冲着侍卫咆哮着,跟在了士兵的后面。

从东门出来,街道上十分冷清,青石板铺成的道路甚至还长着杂草,七转八折,终于来到一处黄土铸成的围墙边,荆棘做成的木栅栏虚掩着,门口有十几名士兵守卫。

卡尔德隆耐着性子,面色阴沉地走过去,便看到一名面色白皙的汉人将领正在等候,那人身形不算高,但给人一种儒雅文静的感觉,一双眼睛似乎能够看穿人心。

“这就是护国大将军?”卡尔德隆口气中带着疑问,这人怎么看也不像武将。

双方经过侍从的翻译介绍,那人上前抱拳道:“卡尔王子,在下大汉护国将军马谡,邀请王子在此比试圣兽。”

“这算什么地方?”卡尔德隆面色不悦,扫了一眼荒芜的场地,里面杂草丛生,甚至有乱石堆砌,根本不就不是像样的比武场。

马谡笑道:“王子有所不知,鄙国这五色神牛,与贵国金毛狮不同,实难驯服,只能将它关在此处,不敢放出,怕它会闹事伤人,难以控制,故而只能选在此处。”

“五色神牛?”卡尔德隆摸着下巴,看看周围并无观众,多少有些失望,勉强点头道,“那就开始吧!”

马谡指点了两人,有人打开围栏,将金毛狮放了进去,其他人则从wài wéi的石阶上来到围墙北面的高台处,这里临时搭了一座凉棚,摆着桌椅,有瓜果和西域来的葡萄酒。

卡尔德隆坐下来,伸着脖子四下张望,只见金毛狮懒洋洋地在荒草中走动,却没有看到什么神牛,问道:“神牛在哪里?”

马谡端起琉璃杯,笑道:“王子稍安勿躁,神牛马上就到!”

卡尔德隆心不在焉地喝了一口酒,注视着偌大的荒草园,他在等着金毛狮一战立威,等金毛狮获胜,他就可以提出下一个要求,来到长安之后,他的想法又改变了一些。

吼——

就在此时,忽然金毛狮一声低吼,一个灵巧地跳跃,来到了左侧的乱石堆上,警惕地四下张望,浑身的金毛油亮,尤其是脖子中的鬃毛在微风中漂浮,王者风范,尽显无疑。

马谡看到金毛狮的模样,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起来,这金毛狮的体型比白虎的还要大,看这样子也十分凶猛,就是白虎来了,也不好对付,“神牛”恐怕也难了。

哞哞——哞——

下一刻,忽然土墙内四面八方都响起低沉的牛叫声,紧接着便看到从不同的方向狂奔出五头牛,五头牛五个颜色,犄角极长,牛头眉心中间各绣着一个古朴的文字。

“啊?这……这算什么五色神牛?”卡尔德隆见状,惊得站了起来,酒杯里的酒水洒了一地,有些惊慌。

这五头牛可不是普通的耕牛,而是从南中进贡来的牦牛,不但体型壮硕,而且凶猛好斗,浑身长毛,肩颈处高高隆起,正是蛮族常用的斗牛。

“五色神牛,当然是五个颜色!”马谡嘴角微微一撇,不情愿地勉强解释着,这是刘封的安排,他不得不如此行事,就算自觉有些不光彩,此刻却只能硬着头皮,“五色神牛,不管面对多少对手,都是五个同时出阵,它们分金、木、水、火、土各司其职,组成五行大阵,就算殿下带来十头金毛狮,五色神牛还是五只。”

姜封已经忍俊不禁转过身去,偷偷地掩着嘴低笑起来,这几年来,他还是第一次看到马谡说出违心之言,燕王的这个对策,还真是让人无奈。

“卑鄙,卑鄙!”卡尔德隆听完侍从的翻译,双目瞪大,气急败坏地大叫,将酒杯扔向了狂奔的斗牛,“停下,停下,不比了,不比了!”

金毛狮再强悍,面对五头疯的牦牛,也不敢轻易出动,站立在土堆上警惕地观望着,不时出咆哮示威。

马谡无奈地摇摇头,言道:“卡尔王子,在下方才说过了,五色神牛实难驯服,我们已经无法阻止它们了!”

哞——

就在此时,一头被染成蓝色的神牛低吼着冲到了土堆跟前,低着头直接撞向了土堆山上的金毛狮,一大片尘土飞扬起来,气势骇人。

“哎呀,小心!”卡尔德隆惊得一声大叫,忍不住向前踏出一步,金毛狮虽然看起来威猛,但这五头斗牛的气势也丝毫不弱。

金毛狮果然不愧为兽中之王,看到神牛直冲上来,瞬间便弹跳起来,从土堆上飞跃而下,不但躲过了蓝色神牛的冲撞,还越过了另一个方向奔来的红色神牛,跳到了五头牛的后方。

金毛狮的身躯不比那几头牦牛小多少,但敏捷灵巧程度却不是那几头莽牛能比的,落地之后便迅转身,狮口大张,獠牙外露,扑向了那头红色神牛的后臀。

刺啦一下,硕大的爪子便扒在了牛屁股之上,眼睁睁看着一大片牛皮被撕裂,猩红的伤口处鲜血淋漓。

“辛巴,好样的!”卡尔德隆握着拳跳了起来,额头上青筋冒起。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三国之蜀汉中兴》,微信关注“优,聊人生,寻知己~

第943章 和亲请求

受到重创,红色的牦牛怒吼一声,径直往前冲了过去,轰然一声撞在了碎石堆上,漫天石块飞舞,尘土扬起,笼罩在场中。

砰——

混乱之中,受惊的红牛和另一头斜刺里冲来的蓝色神牛撞在一起,出巨响,两头牛后退几步,各自受了伤,站在原地刨蹄低吼。

金毛狮的强悍,也出了马谡的预料,这几头牦牛其实也不好找,斗牛还都好斗,平常两头在一起,都要互相攻伐,好不容易找到五头能够勉强操控的,没想到一个照面就被金毛狮给斗败。

受伤的红牛一直冲到了土墙边上,还在低着头猛冲,对着土墙一阵狂顶,另外的几头牛也受了感染,两头认准金毛狮冲过来,另外的两头却自相争斗起来。

霎时间场中的情形一片大乱,金毛狮也不和疯的神牛硬碰硬,在草地中来回奔走,躲避着疯牛的顶撞,偶尔抓到机会,扭转身躯便对着后背或者腹部出手,无论是獠牙还是爪子,都十分厉害,碰着即伤。

不到半个时辰,五头神牛有三头已经倒在地上,挣扎不起,浑身都是伤口,有被金毛狮抓伤咬伤的,也有自相争斗被牛角撞伤的,最惨重的一头腹部被金毛狮撕开,肠子等内脏流了一地。

“哈哈哈,这就是五色神牛吗?”卡尔德隆终于放下心来,看着剩下的两头牛气喘吁吁,体力不支,大笑起来,“马将军,看来辛巴已经赢了。”

“是的,我们输了,撤回来吧!”马谡叹了口气,这几头斗牛败于自己之手,自相残杀大伤元气,如何还能与金毛狮争斗。

卡尔德隆得意一笑,听了侍从的翻译,忽然眉毛一挑,摸着金色的领口笑道:“马将军,金毛狮一旦起攻击,我们也控制不了啊,不把对手杀死,它是不会听指挥的。”

马谡闻言,不由双目微凛,卡尔德隆这是故意拿刚才自己的话来说他,但斗牛确实很难控制,金毛狮显然还是能听到那个驯兽师的号令,刚才就是驯兽师一直在一旁吹着一个古怪的乐器指挥。

“眼下登基大典在即,”姜封无奈笑道:“给士兵们做点牛肉,也算是犒劳了。”

马谡微微点头,知道姜封这是以苦做乐了,在军中羊肉、猪肉倒是常见,但牛肉却很难吃到,官府耕牛是不允许私自宰杀的,尤其是战乱之后各州郡恢复田产,分配耕牛、骡马和粮食,牛马都极其珍贵,哪里还能杀掉?

这五头牦牛运来长安,官府可没有拿他当做斗牛取乐的兴趣,牦牛不但体壮力大,而且走路比普通的耕牛要快,军中已经准备用其运送粮草了,这次迫不得已用来和卡尔王子较量,没想到全部都搭进去了。

有捕猎天性的金毛狮显然更懂得如何战斗,体力保存得完好,不像这几头牛一般只知道横冲直撞,到最后累得气喘吁吁,四肢颤,成了金毛狮的猎物。

一盏茶的功夫,剩余的两头牛也被金毛狮杀死,挣扎倒地,草场中血迹淋漓,马谡神色淡漠,听着卡尔王子忘情地欢呼大叫。

金毛狮虽然也浑身鲜血,尤其是脖子里的金毛被牛血染红,更加威猛,蹲伏在土墙上仰天咆哮,为它的胜利吼叫。

“除了五色神牛,不知道大汉国还有什么东西能胜过狮王辛巴?”卡尔德隆满意地猛灌了一头葡萄酒,只觉得比平日里的还要甘甜,盯着马谡,“我早就听说燕王有一头白虎,不知道是不是辛巴的对手呢!”

“金毛狮果然强大,五色神牛非其对手!”马谡此刻神色已经恢复如常,扫了一眼牦牛尸体,笑道,“不过那头白虎,要等殿下回到长安之后才能见到,劳烦王子耐心等候。”

卡尔德隆傲然一笑,言道:“都说大汉朝江山万里,无奇不有,但看来都不是辛巴的对手,辛巴号为百兽之王,也代表着我们萨珊王国的荣耀。”

“是么?”马谡淡漠一笑,卡尔德隆想用一头狮子代表萨珊国来压制大汉朝,当真是居心叵测,抱拳道,“野兽终究是野兽,金毛狮代表萨珊国,但我们大汉却只能用神龙代替,只可惜此等神物,吾等凡人难得一见,只怕要让王子失望了。”

“神龙?”卡尔王子一怔,听了侍从一阵话语,问道,“是不是长安城宫殿柱子上的那个东西,看起来很是庄严威猛?”

“正是!”马谡微微点头,“神龙存于九天之上,四海之中,化作风雨,滋养万物,庇佑万民,那才是我大汉的代表。”

“不就是长了爪子的蛇吗?”卡尔德隆嘟哝着,微微摇头。

那侍从脸色微变,却不敢将这句话翻译给马谡听,他熟悉东方文化,深知神龙在东方人心中的神圣,这句话要是说出来,只怕马上就要起冲突了。

“不过大汉终究还是缺少金毛狮,我想把它作为礼物送给大汉朝!”卡尔德隆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我听说安息国也曾经向大汉送过狮子,不过比起辛巴来,应该差远了,毕竟辛巴才是真正的百兽之王啊!”

马谡听了翻译,有些诧异,抱拳道:“王子如此重礼,在下属实不敢做主,金毛狮既然是萨珊国的象征,若是送与我朝,我们也不知该用何物作为回赠!”

“哈哈哈,都是大汉是礼仪之邦,果然名不虚传!”卡尔德隆一阵大笑,言道,“既然神龙不是凡人能见,我倒有一个请求,请将贵国的一名公主赐予本王子,这样双方既能结下长久的友谊,又能代表大汉,不知道这个请求如何?”

侍从闻言不由怔住了,微张着嘴巴看着卡尔德隆,这件事在出前可是没有商量过的,而且萨珊王的命令里也没有和亲这一条,三王子怎么会突然提亲?

“还不快将本王子的要求告诉汉使?”卡尔德隆见侍从不说话,冷声催促。

侍从不敢违拗,将卡尔德隆的话重复了一遍,才说到一半,就见马谡的面色变得冷峻起来。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三国之蜀汉中兴》,微信关注“优,聊人生,寻知己~

第944章 计划不如变化

和亲之事,古已有之,以汉为最,当初匈奴强盛,铁骑频扰边境,所到之处践踏庄稼,劫夺财产,掳掠人口,百姓苦不堪言,甚至威胁朝廷。

其后数十年,大汉只能通过与匈奴的和亲来维持边境的短暂安宁,为此付出了极大代价,反使匈奴尝到奢华之后主张贪欲,连年索取无度。直到汉武之后,国力增强,出兵大败匈奴,从此漠南无王庭,呼韩邪单于附汉,自言愿当汉家女婿,于是才有昭君出塞,从此之后几十年时间里,汉匈两家一直保持了友

好和睦关系,但也是好景不长。

和亲在大多数时间里,被评为弱国所为,普遍认为是无奈之举,春秋战国时期,诸侯争霸,也有和亲之举,无不都是小国向大国寻求庇护。

卡尔德隆忽然提出和亲之事,马谡便面色不虞,加之先前卡尔德隆在长安城耀武扬威,更认为其有意羞辱大汉,使者团来长安的目的也正是为此。

多年的历练,马谡早已不是当年的毛头小子了,抱拳道:“此事莫说在下难以做主,就是在下能做主,如今陛下尚且年幼,何来公主?”

卡尔德隆闻言嘿嘿一笑,言道:“就算不是公主也无妨啊,王公大臣的郡主也是可以的。”

马谡听罢,更觉卡尔德隆是来挑衅,沉声道:“此事在下不能做主,还需禀告陛下及燕王方可!”

“哈哈哈,不急不急!”卡尔德隆以为马谡应承下来,面露喜色,“只要能有身份相当的女子,本王子都可以答应,金毛狮一样作为聘礼。”

马谡敷衍着,结束了这个偏僻之地的斗兽,也幸好选择了这无人之地来比斗,否则消息传出去,肯定又会引起一片喧哗。

卡尔德隆带着浑身是血的金毛狮扬长而去,马谡命人将牦牛的尸体收拾一番,犒赏巡逻的士兵,虽然说是五头牛,但在军中最多也就一天食用而已。

回到冷宫所在,马谡将比斗的结果和卡尔王子的要求写成密信,到后院用信鸽传送,半个时辰之后,刘封将会收到消息,下达指示。从荒园出来之后,那名蜷曲须发的侍从忍不住上前问道:“三王子,国王的命令中并没有要和亲的指令,我们只要能获得大汉的友谊,就是对萨珊国最大的贡献了,为什么

突然提出要和亲?”

卡尔德隆嘴角带着一抹笑意,言道:“摩尔尊者,和亲在大汉国的历史上不是早就有了吗?国师还给我讲过昭君出塞的故事呢!我提出和亲,有什么不对吗?”摩尔是萨珊国的高等武士,文武双全,博通古今,曾经做过西域商队的雇佣兵,对东方文化了解甚深,这次奉命出使大汉,不但奉命保护卡尔德隆,更是身兼翻译和向导

的重任,他没想到卡尔德隆会忽然提出和亲。和亲事关重大,一旦大汉没有答应这个要求,这次的外交使命很可能就会失败,按照原先的计划,萨珊国向大汉送来一头金毛狮和其他礼物,和安息国一样建立外交就算

大功告成,谁知道卡尔德隆屡次改变主意。

先是听说大汉已经分裂,不如先前强大,一时不好决定到底和哪个国家建交,试探实力倒也无可厚非,可就算如此,魏国还未去,为何突然又和大汉提出和亲?“和亲对大汉来说并不算光荣的事情!”摩尔解释道,“先前大汉和亲,是因为实力不济,而昭君出塞的故事,源于匈奴的衰败,匈奴王自愿当汉家女婿,这是臣服于大汉的

表示,和亲无论对哪个国家来说,都不算公平。”

“还有这种事?”卡尔德隆有些意外,整了整领口问道,“我们萨珊国拥有的土地,比大汉的更多,更何况他们已经分裂城三个国家,和亲不是应该的吗?”

“话虽如此说,但这对大汉的人来说,大概是无法接受的!”摩尔无奈地耸耸肩,“听说燕王殿下雄才武略,战无不胜,恐怕不会同意。”

“燕王燕王,人人都说那个燕王,为何连本王子都不敢来见?”一说起刘封,卡尔德隆便咬牙怒骂,“等他的白虎来了,辛巴一定会把它撕烂,我看汉人还怎么夸赞他。”

“东方有句俗话:两虎相争,必有一伤,”摩尔叹了口气,“金毛狮和白虎争斗,必定会有死伤,我们只想获得大汉国的友谊,没必要分出个高低吧?”

“哼,大汉燕王好大的架子!”卡尔德隆对刘封早就不满,冷哼一声,挑眉道,“本王子一定要把他的白虎斗败,这是他轻视本王子的代价。”

摩尔皱眉道:“如果王子执意要和大汉分出高下,无论胜败,只怕就难以结盟了!”

卡尔德隆轻蔑一笑,傲然道:“就凭大汉燕王的举动,已经让本王子失望,没有他们的友谊也无所谓,不是还有魏国和吴国吗?”

摩尔一怔,不解道:“既然如此,我们和大汉之间产生了嫌隙,那和亲一事岂不是无法达成了?”“不一定非要和大汉和亲!”卡尔德隆挥了挥手,低头整理衣襟,笑道,“本王子想要和亲,是因为汉人的女子真的很漂亮,就是那些宫女,个个都十分标志,可想而知公主

和王国大臣的女儿了。”

摩尔想不到卡尔德隆会是如此想法,摇头道:“东方的女人和我们西域不同,难道萨珊国的女子还不如大汉的一个宫女吗?”

“我们萨珊国的人太粗鲁了,”卡尔德隆叹了口气,摇摇头,“我想娶一个东方的女人带回去,让萨珊国的那些贵族女人们都长长见识,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女人。”

“立国之除,当然是民风……三王子,你要去哪里!”摩尔正要劝说,忽然发现卡尔德隆并未向馆驿走,而是向东面的大街走去。“金毛狮胜了五色神牛,我们不该告知城中的百姓吗?”卡尔德隆回过头来,潇洒地甩了甩金色的长发,大笑道,“本王子要让大汉百姓知道,他们的燕王,是个胆小怕事的人。”

第945章 招摇过市

长安风起云涌,开春之后,不仅万物重现生机,各类人群也相继涌入长安,原本萧条的客栈人满为患,就是十余年无人问津的街道上,也都人声喧哗,似乎恢复了当年帝

都的盛况。

热闹固然是好事,这意味着大汉在百姓心中犹有一席之地,经过数十年的纷乱征战,曹魏占领中原,孙权经营江东一世,还是无法抹去大汉在百姓心中的念想。

刘备一人苦苦扛起大汉旗帜,东奔西走,终于在西川站稳脚跟,传承汉业,匡扶汉室,取二京,在长安登基,才让汉室归于正统,至少在地位上名副其实。大汉基业蒸蒸日上,汉室文武无不欢欣,包括京兆尹胡济在内,也是如此,这么多年,终于有了半壁江山,在长安登基,和在成都的意义又大不相同,作为京兆尹,他自

然是尽心尽力,全力周旋。开年以来,正可谓内忧外患,长安城的修葺需要经他之手,城池治安也需要顾及,司隶校尉部和城门校尉也都加入防御,却还是每日有几十人来衙门报案,甚至不得以请

出了暗卫的人来帮忙。深感重任,日夜操劳,胡济整个人都瘦了一圈,但依然精神十足,虽有小小的纰漏,但诸事顺利,每当他巡视全城,看到长安城焕然一新,原本废弃荒芜的客栈酒楼都有

人经营,心中的满足感油然而生。

这一日,他正在接待匈奴来的使者团,虽然匈奴人名义上暂时归属大汉,驻军在西河郡,但毕竟还算独立一支,这次派人来祝贺登基,也要妥善安置。

匈奴使者团由巴图和苏德二人带领,匈奴十万大军在前往西河郡的时候胡济已经是京兆尹,几人倒也相熟,坐在一起寒暄叙旧,倒也亲切。长安以北的泾河一带还有十余万匈奴百姓在学习耕种,北地郡特别为他们划出一片草地原野供其放牧,对于如此周到的安排,匈奴人上下无不感激,如果不是燕王刘封的

收留,匈奴人只怕还在漠北游荡,甚至有灭族的危险。

“大人,大事不好了!”正谈笑之际,忽然一名衙役满头大汗,急匆匆地走进来。

“何事惊慌?”胡济脸色一沉,放下手中的茶碗。

“大人,那个卡尔王子他,他又来生事……”衙役看了一眼巴图和苏德,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毕竟这关乎颜面,说出来会被人笑话。

“巴图和苏德将军都是自家人,但说无妨!”胡济神色不动,微微点头,示意衙役继续说。

这倒不是他真有多大方,而是他知道卡尔王子做事,向来都喜欢声张招摇,就算避开了巴图二人,他们出去一打听,也会知道怎么回事。

但反过来让衙役当面说出来,巴图二人非但不会因此产生芥蒂,反而会心生感激,卖个顺手人情给他们也无不可。

果然苏德一脸感激,但还是抱拳道:“胡将军不必如此,若是重要情报,我二人就不打扰了,先回馆驿歇息。”

“不妨事,二位将军久在长安,也熟知城中情形,听听无妨!”胡济摆摆手,对衙役说道,“说吧!”“是!”那衙役咽了口唾沫,回道:“卡尔王子此刻正带着那头金毛狮在长安街上招摇,金毛狮浑身是血,听说是斗败了燕王的五色神牛,还说……还说五色神牛其实是五头

牛,想要以多胜少,结果却失败了。”

“简直胡闹!”胡济大吃一惊,猛然站了起来,双目寒光闪烁,一阵咬牙。这五色神牛的事情,他也是知道的,那处荒园就是他提供给马谡的,就是想在无人处暗中解决此事,无论胜败,都能保住双方的面子,没想到卡尔王子竟然如此嚣张,还

在大街上大肆宣扬。

“百姓们都快沸腾了!”衙役低着头,嗫嚅言道,“甚至有人暗中骂燕王了。”

“好大的胆子!”巴图一拳砸在桌子上,站起身来怒吼道,“谁敢骂燕王?让我去收拾他。”

巴图的大叫倒让胡济浑身一震,回过神来,深吸一口气缓缓坐下,示意巴图坐下:“巴图将军稍安勿躁,只是萨珊国的使者生事,不劳将军出手。”苏德拉着巴图的袖子劝道:“悠悠众口,实难阻止,万千百姓,总有刁民。他们不想是燕王为他们带来了和平,让他们吃饱喝足,如果还和以前一样颠沛流离,衣不遮体,

食不果腹,他们哪里有闲暇功夫在这里指手画脚?”“苏德将军所言甚是,总有一些人吃饱了撑的,喜欢指手画脚,不过一群草包而已!”胡济也气得口出粗言,抱拳道,“殿下如今在咸阳议事,准备登基之礼,无暇顾忌此事

,倒让宵小张扬,让二位将军见笑了。”

“哼哼,我了解燕王殿下,”巴图忽然冷笑一声坐了下来,沉声道,“以燕王的做事风格,这个萨什么国的使者,下场一定会很惨。”

苏德也会心一笑,点头笑道:“这倒让我想起了一句燕王金句: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

“哈哈哈,这句话在我们大草原上早有了,”巴图哈哈一笑,“只是没有燕王说得这么精辟。”

苏德知道胡济诸事繁多,便起身告辞:“胡将军公事繁忙,我们先回馆驿歇息,等有空闲,再来叨扰。”

“见笑了!”胡济起身送巴图二人出了衙门。回转身的时候,脸色马上沉了下来,背着手走回大堂,来回踱步,比起那些江洋大盗,偷抢哄骗,卡尔王子更让他头疼,毕竟这是关乎两国之事,此外还有典客也在处理

,他还真不好自作决断。

“大人,要不要马上派人禀告燕王?”那衙役被胡济转的有些头晕,开口建议。

“不必了!”胡济摇摇头,叹道,“此事既然是燕王安排,我料他定有打算,燕王国事操劳,不必因这些小事去打扰他。”

衙役一怔,满脸不忿,大声道:“那,那就让他们这么招摇吗?”“赵班头,你身为官差,更应该克制自己!”胡济一声沉喝,吩咐道,“派人跟着他们,只要萨珊国的使者不闹事,就任由他们去吧!”

第946章 十部精锐

咸阳城,随着刘封等人的到来而彻底禁严,无论西来东往的,都一概不许入城,全都往长安或者郿县休息,新帝登基之后,国家新政,都将从此决策,事关重大。除了六部和二司之外,朝纲方面在刘封的建议之下采用文景之治和光武中兴年间的诸多政策,将两朝良策加以融合,再添加一些刘封的建议,由费祎、董允和马良三人为

主进行决策制定。

基本框架以九卿为主掌管朝纲,六部为主关下外界天下之事,尚书台的地位进一步提高,与御史台和中书令平行,三者各司其职,又能互相监督。

费祎身为尚书令,管理六部,刘封也知道费祎是主和派,北伐后期屡次反对姜维,主张休养生息,在政令上也偏重于休民,得到众人支持。

除新设的六部尚书位同九卿之外,正式取消原先的州牧政策,州刺史每三年根据政绩重新任命调用一次,刺史之上新设巡抚,不定期任命,巡查各州郡,监察民情。

而在军事方面,军制改革并不算大,除了将几个特种兵队伍扩大,作为常规军队之外,其余的部曲也都正式命名。

姜维不愧为诸葛亮的得意门生,以诸葛亮留给他的《将苑》为蓝本,主张将几个部曲正式命名,与流云骑、无当飞军一样成为军中精锐。刘封也看过《将苑》,其中有一段是诸葛亮设想的特种部队,卷一择材中言道:夫师之行也,有好斗乐战,独取强敌者,聚为一徒,名曰报国之士;有气盖三军,材力勇

捷者,聚为一徒,名曰突陈之士;

有轻足善步,走如奔马者,聚为一徒,名曰搴旗之士;有骑射如飞,发无不中者,聚为一徒,名曰争锋之士;

有射必中,中必死者,聚为一徒,名曰飞驰之士;有善发强弩,远而和中者,聚为一徒,名曰摧锋之士。

此六军之善士,各因其能而用之也。只是当初碍于益州国力薄弱,光是正规军组建就十分吃力,更不要说这些精锐了

除了老牌的白毦兵这些之外,几乎再没有建制,可谓心有余而力不足,这也是诸葛亮后来对刘封建议组建无当飞军和流云骑等大力支持的原因。

匈奴兵和西凉铁骑组建的突骑兵,善于骑射且箭术精良,正式命名为争锋兵;

从连弩阵营中挑选精锐,组成摧城拔寨的主力,命名为摧锋兵,这一点倒与当年麹义的先登军有些相似。

赵广的神射营改名为飞驰兵,赵广带领的神射营已经有五千人,从中再挑选出三千精锐来,个个都是神箭手,百步穿杨,箭无虚发;

战狼营的名号倒是很符合突陈兵,但战狼营已经事先组建,赵胜等几员将领都很喜欢这个名字,训练中都以狼自诩,甚至各部统领都取了狼的名字作为代号。便将还未正式命名的西凉铁骑命名为突陈兵,西凉铁骑为重骑兵,有突击冲阵的作用,一直没有正式的名号,而且军中现在也不全都是西凉兵马,气盖三军倒也符合张苞

的性情。另外的报国兵则要求较高,非但好斗乐战,还要能独取强敌,这就不是普通士兵能够完成的了,暂时还没有这么强悍的战斗力,如果要组建,刘封印象中关兴倒是个合适

人选,这个全面继承关羽容貌和武艺的关老二,步战也强悍无比。另外一部奔走如飞,行动敏捷的搴旗兵则需要从轻步兵中挑选,傅彤之子傅佥可为搴旗兵的统帅,听说傅佥曾在剑阁的时候带领三百人连夜赶奔汉中,一日一夜在蜀道中

行走千里,脚力惊人。除了诸葛亮提出的六部精锐之外,再加上流云骑、战狼营、黑灵骑和无当飞军,共组成精锐十部,白毦兵依然作为最高等级的皇家卫兵,以后也可以参加战斗,但以保护

中军为主。

每日议事,搞得头昏脑胀,好不容易等大框架定下来,刘封才有机会忙里偷闲,刚坐下来,就有亲卫送来密信,正是马谡所写,看了卡尔德隆的要求,刘封眉头暗皱。

现有萨珊国入侵贵霜帝国,后来又听说萨珊国王便是安息国的将领,看来也是拥兵自重zào fǎn,刘封对这个新崛起的王国本无好感,这个三王子行事也是咄咄逼人。

“妄想和亲,真是痴心妄想!”刘封思索片刻,不由一阵冷笑,忽然想起了当年关羽拒绝孙权求亲的时候,沉声道,“虎女焉能嫁犬子?”

这一刻,他反而理解了关羽当时的心情,也唯有设身处地,才会真正理解当初的情况,关羽恩怨分明,忠义千秋,最看不起的,大概就是孙权这种朝三暮四的反复小人。

当时虽然孙刘为了对抗曹操暂时结盟,但关羽对孙权,却是发自内心的厌恶和鄙视,结盟是受刘备和诸葛亮之命,不得不遵从,但结亲,对关羽却是断然拒绝的。

这也是关羽性情高傲的另一种表现,为人光明磊落,从不违心,而又性如烈火,即便是对着诸葛亮的兄长诸葛瑾,也毫不留情面,当面辱骂孙权。此时刘封听到卡尔德隆的和亲要求,顿时也是相同的想法,和关羽产生了某种共鸣,有一部分人认为关羽失荆州,也是和拒绝孙权结亲有部分关系,因为此时激怒孙权,

才有了杀关羽的想法。

但刘封觉得,以孙权一生无数次向曹操称臣寻求庇护,又多次和刘备结盟的性格来看,就算他成功迎娶关羽之女,只要有机会,他同样也会让吕蒙奇袭荆州。

“哦?鲜卑人也派了使者前来?”另一张纸条上,却是写着最近来到长安城的使者团,除了正常交好的外族之外,鲜卑族的到来倒是让刘封有些意外。

荀方正从门口走进来,闻言笑道:“轲比能自从进入雁门关之后,在鲜卑军中威望无俩,听说已经合并了三部,实力空前,此次前来,只怕会觊觎中原!”“轲比能这是得陇望蜀啊!”刘封双目微凛,冷笑道,“中原之地,只能由我们来收复,绝不允许任何外族染指。”

第947章 坦白从宽

距离登基大典还有三日时间,太常镡承派人来禀告,坛场设于城南千秋亭,已经带领刘谌演练过几遍,由谯周等人制定礼仪銮驾,诸事准备完毕。

朝政大事此时也已经基本讨论商定,刘封才和费祎等人返回长安,黄月英和诸葛果等人也都到了长安,都住在燕王府,丞相府因为诸葛亮很少留在长安一直空置,以后也没有了丞相一职,刘封干脆叫胡济酌情他用了。

登基在即,盛况空前,长安城车水马龙,人声鼎沸,刘封在府中难得清闲半日,正想着该如何向三人解释赵妪的事情,有下人禀告大鸿胪许勋求见。

刘封有些意外,大鸿胪掌管诸侯及藩属国事务,这一段时间前来朝贺的外族甚多,许勋必定十分忙碌,就算有事,也会派人来请示,怎会突然亲自来到燕王府?

来到大堂,见许勋正一脸焦急地等待,坐立不安,看到刘封,抱拳叹道:“殿下,你可真是害苦下官了。”

刘封一怔,失笑道:“吾从交州回来,便一直都在咸阳,城中之事都由胡将军处理,与大夫之事似乎并无干涉吧?”

许勋连连摇头,言道:“殿下,你经过南中之时,是否将蛮族郡主带在身边,与你同行了?”

“这倒不假,郡主确实与我同行!”刘封莫名其妙,“此事与大夫有关?”

“嗨呀,殿下,蛮族使者昨日就到长安了!”许勋急得一跺脚,脸色很不好看,“蛮族使者一来就寻找花鬘郡主,下官还莫名其妙,说从未见过郡主,险些闹出误会来。”

“这倒是我的疏忽了,让大夫受苦了!”刘封一阵干笑,先前一直忙着国事,竟将花鬘的事情忘了告诉有司了。

“下官受些委屈倒也无妨!”许勋叹了口气,“蛮族使者知道殿下早已到了长安,却不见花鬘郡主,一直催着下官要人,殿下,你看,是不是该把郡主给……”

许勋说到这里,就在客堂内私下张望,意思是让刘封交人,那神情,分明是刘封金屋藏娇的意思。

“大夫,你可千万别误会!”刘封赶紧解释道,“本王因国事繁多,先一步快马赶了回来,花鬘郡主还在路上,按照行程来算,应该也就在这几日赶到了。”

“还在路上?”许勋一怔,眼神虽然有些怀疑,却也不敢过问,摊开手道,“此事叫下官为难呐,只怕那蛮族使者不肯相信,来人可是蛮王的兄弟,郡主的叔父啊!”

刘封问道:“是孟优么?”

许勋言道:“孟优是老二,来的是老三孟良。”

刘封笑道:“不妨事,你若是不好交代,本王亲自和他去说,正好明日还有空闲,不如就将几位外使都召集起来,我在聚贤殿为他们设宴接风,尽尽地主之谊。”

“如此甚好,下官这就通知安排!”许勋闻言大喜,外来的使者本来就代表一国或者一族,按说刘封最应该出面接待,否则便显得失了礼数。

许勋知道刘封如今掌管一国大事,又正逢登基大殿,无暇接待外宾,有些人颇有怨言,但他也不敢贸然请示,见他主动说出来,自然求之不得。

许勋走后,刘封终于意识到了问题似乎有些严重性,关于赵妪的事情,不能再拖下去了,先前在洛阳的时候,看到二女还在悲伤之中,刘封暂时忍住了,到了长安之后,一忙就是半个多月,差点将此事给忘了。

许勋作为朝臣,尚且对他没有事先告知,失了大国礼数而耿耿于怀,赵妪更是与自己私定终身,虽然纳妾在这个时代稀松平常,但刘封觉得还是要事先告知诸葛果和关凤,他对这二人亏欠实在太多了。

坦白从宽,总好过事情被揭露出来之后的尴尬。

连年征战,她们几乎都是独守空房,接下来的一两年,准备展内政,休养民生,是该好好补偿她们一番了。

不过赵妪和花鬘至今还没有到长安,倒是让刘封有些意外,难道是白象的脚程太过缓慢,沿途耽搁了些时间,也不知道能不能赶得上登基大典,要是花鬘错过这场盛典,又没有如愿看到下雪,不知道有多失望。

一想起花鬘娇嗔的面容,刘封不由摇头失笑,她和赵妪一见如故,亲如姐妹,这一路上迟缓了时日,三月已到,看雪是不可能了,真是有得必有失。

先打人去探问花鬘等人的行踪,心中思索着该如何向两位夫人交代,丑媳妇迟早要见公婆,虽然没有公婆,但岳母也是要见见的。

刘封迈步走向后堂,见黄月英和诸葛果、关凤三人正坐在荼蘼花架下面,有几朵白色的荼蘼花已经盛开,白绿相间,夹杂着一些枯枝败叶,新旧交替别有一番景致。

“姐丈!”已经学会说话的诸葛瞻先看到了刘封,奶声奶气地叫着,这小家伙将来的辈分可着实不小。

“嘿——”刘封上前将诸葛瞻抱了起来,走到桌子前,却见三人都在整理一些刺绣,还有一些香果锦盒,笑道:“这些东西都有何用?”

“还不是为了你?”黄月英白了刘封一眼,没好气地说,“你既然答应了人家姑娘,堂堂燕王总不能失信于人吧?”

“呃……”刘封尴尬一笑,摸了摸鼻子,轻咳一声,“我今日来,还要一事相告,此去南中,在交州之时,有一位女子对我有救命之恩……”

“子益!”黄月英何等聪明,马上便猜到了刘封的意图,脸色微沉,正色道,“我虽不能反对你娶妻纳妾,但你看这孟家姑娘的亲事还未定,果儿和凤儿常年在家无人照顾,如今天下未平,还要征战许多年,你让她们……”

“母亲——”诸葛果毕竟温婉,见黄月英语气越来越严厉,忍不住拉住了她的手。

“你们的事,我也不好管,你自己处理吧!”黄月英一口气说了许多,也觉得有些不妥,将一方手帕仍在桌子上,站起身来要抱诸葛瞻,“瞻儿,我们走!”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三国之蜀汉中兴》,微信关注“优,聊人生,寻知己~

第948章 旧事重提

“岳母,请听我解释!”刘封赶紧侧过身,拦住黄月英,又歉然看了一眼二位夫人,一时间反倒不知该如何开口了。

“总不能每个对你救命的女子,你都要纳入家中吧?”黄月英声音冷漠,忽然叹了口气,眼中泪光隐现,“你可还记得我当年对你所言?如今你和孔明,和他又有什么不同?”

刘封也心中一叹,想起当年追诸葛果的时候,黄月英就曾感叹诸葛亮常年出征在外,家中无人照顾,甚至还是老年得子,刘封也答应过要好好陪伴诸葛果,谁料身不由己,还真走上了诸葛亮的老路。

“当年之言,我绝不敢忘!”刘封点点头,抱着诸葛瞻走到黄月英面前,言道,“只是这次救命实与其他不同,你们先听我说完,再做决定如何?”

黄月英微哼一声,虽然神色冷峻,但还是缓缓坐了下来,诸葛果赶紧抓着她的手,反倒劝慰起自己的母亲来。

“叔母,还是让夫君把话说完吧!”关凤先前淘气调皮,但自从跟着诸葛果以来,似乎性情有所转变,也有可能是关羽之死对她触动也不小,耐心似乎多了一些。

“从南中到交州,也是出乎意料之外……”刘封抱着诸葛瞻坐到关凤旁边,将他到了交趾城遇到赵妪之后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当然解毒过程是必须要交代的,和赵妪化敌为友,也正是从此开始。

刘封说完,便看着三人,她们的神色各不相同,半晌没有人说话,但谁都知道,这是木已成舟的事情,赵妪就在来长安的路上,如果这时候刘封忽然反悔,非但会激怒百越,再起战事,就是刘封的名声,恐怕也会大大受损,成为人人唾骂的对象。

“你每次出征,总是凶险重重!”片刻之后,诸葛果终于开口了,眼中并没有丝毫怨恨,反而更多的是忧伤,咬了咬嘴唇,“先前伯约和继业都说让我以后随你出征,也好贴身保护,我本因军纪不许带家眷而犹豫再三,如此看来,以后必须要跟着你了。”

关凤点点头,言道:“果儿妹妹不要担心,巾帼军现在已经训练完毕,以后出征,我们也有一席之地,到时候都跟着夫君便是!”

“唉,看来这都是天意啊!”黄月英也无奈叹气,责怨地看了一眼刘封,轻轻摇头,“先前你一门双亲,同娶了果儿和凤儿,看来这次又要和上次一样了,你答应孟姑娘在先,又和那个越女……,只能同时迎亲,才不会让二人感觉有所偏颇。”

刘封见黄月英已经答应,终于放下心来,笑道:“全凭岳母做主。”

黄月英嗔怒道:“你的事情,我可管不了了,你们自行解决吧!”

“岳母,”刘封急忙摆摆手,诚恳道,“你看我们三人,眼下也只有你一个长辈了,我自幼失孤,一直都将岳母当做老母相待,婚姻大事,还需长辈之命,媒妁之言,一切都要拜托岳母大人了。”

“你呀,就会花言巧语!”黄月英终于心软下来,她可是领教过刘封那些奇怪的想法,而且此事先说出来,也是对诸葛果和关凤二人的尊重,仅凭这一点,就足见刘封的赤城和真挚。

“夫君,你说赵姑娘的那头白象,真的有房子那么大吗?”事情解决之后,关凤的好奇心终于爆,忍不住问起了白象。

诸葛果也一脸好奇地看着刘封,就是黄月英,似乎也有些不可置信,先前孟获曾派人向成都送过三头大象,曾经轰动一时,刘封所说的白象,显然更为高大,也更稀有。

“当然了,”刘封点点头,笑道,“听赵妪说,那白象可是象主,也就是越地的象王,如果不是十分罕见,花鬘郡主又岂能会被它吸引?南蛮多的是各种各样的大象啊!”

“等等,你说的花鬘郡主是谁?”关凤还待再问,却被黄月英先一步打断了,明亮的目光盯着刘封,似乎向看穿他的心事,“你是说蛮族郡主也和你在一起?”

“说来也巧!”刘封一怔,知道此事也瞒不住,只好说道,“花鬘是我在越嶲郡遇到的,当时她正被几个人追杀,还不知道她的身份……”

又花了一顿饭的功夫,将他在南中之行简要说了一遍,说来说去,刘封自从离开益州之后的行程,也算是全部说给三人听了。

黄月英听完,狐疑地看着刘封,沉吟道:“我怎么觉得,那花鬘郡主也有爱慕子益之心?”

“不不不,你们别误会!”刘封连连摇头,“我一直将花鬘当做小妹妹看待,她还小,才不过二八年华,你看我,都过了而立了!”

关凤却微微嘟起了嘴,哼了一声:“那赵姑娘,不也才刚二十吗?”

“额,咳咳咳,此事我真没有半分非分之想,”刘封一阵尴尬,赶紧将右手举起,“如果我对花鬘有什么歹心,就叫我万箭……”

“哎呀,不要!”

“住口!”

诸葛果和黄月英同时出声阻拦刘封,关凤更是一把拉住了刘封的手,嗔怒道:“好好的,不要乱毒誓,我们又没要你证明什么。”

“好好好,此事暂且不提了,”刘封看三人都是真心关心自己,心中涌过一丝暖流,笑道:“我本打算等赵妪到了长安之后,用白象震慑萨珊国的那头金毛狮,彰显我大汉国威便了,谁想那卡尔王子咄咄逼人,争锋相对,看来只好动用白虎了。”

“可是白虎,不是去了昆仑山了吗?”说起白虎,诸葛果自然就想起了刘伶,眼角一阵红,刘伶才六岁多,小小年纪就送去修行,她满心都是牵挂。

刘封知道刘伶去昆仑山的愿意,心中内疚,劝慰她道:“葛玄道长已经向昆仑山送信了,白虎这几日就到长安,伶儿也会来!”

“真的?”诸葛果转忧为喜,期待地看着刘封。

看刘封点头,黄月英也笑道:“看来很快就能看到我那聪明的孙儿了。”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三国之蜀汉中兴》,微信关注“优,聊人生,寻知己~

第949章 西域形势

第二日一大早,早来长安的人忽然现了一个巨大的变化,不但满城街道上张灯结彩,皇宫四周也挂起了灯笼,从皇宫中心到四门的大街上,彩旗飘展。最让人惊奇的,莫过于街道左边夹杂在彩旗间的三角杏黄旗,上面写着“汉昌号”三个字,是用篆体写成,每隔十余步就有一面这样的旗子,金色流苏和三条彩带随风飘展

,十分醒目。

而街道右边则是红色的四角旗,上面绣有龙虎,中间同样绣着大字:九月开科,这几个字龙飞凤舞,显得轻灵逸动,与左侧的汉昌号旗子交叉并列,引人注目。

突然看到两个从未听说过的字号,所有人都好奇心大起,纷纷打听汉昌号和九月开科究竟为何物,几条主要大街上都张贴榜文,围满了百姓。

有官兵和差役在大声念诵榜文,众人才知道,汉昌号是汉茗商号的新名称,而九月开科则是在九月举办的文武大比。

文武大比每三年举办一次,这不仅在大汉境内,就是整个中原,也已经为人熟知,本来到明年才到三年,但此次登基大典,意义不同。

而开科又文武大比的名号不同,众人再问为何叫开科的时候,官府也无法给出确切的答复,只能等到登基之后,圣旨降下,才有详细说明。

但无论如何,这一番炒作,成功引起了大家的好奇心,长安城汇聚五湖四海之人,汉昌号正式更名,九月开科也让大家口口相传,议论纷纷。大街之上,刘封和许勋等人经过,看到这一切布置,不禁频频点头,这何鑫不愧为商人,自己稍作提点,很快就领悟了广告的妙用,这一次宣传科举和汉昌号,做得十分

成功。

许勋和刘封接触并不算多,即将前往聚贤殿,生怕他不熟悉各国和各族之事,一路之上还在做着说明,尤其是西域诸国遣使朝贺,对大汉朝来说,意义非凡。

刘封便走便听,这一次的使者团,除了老相熟的羌族、匈奴、蛮族、南中夷人的使者团之外,还有鲜卑、萨珊国和三队西域诸国的使者。自从丝绸之路开通之后,中原与西域各国的信息再次打通,各方往来频繁,虽然在西域境内各国之间依然摩擦不断,但他们也不断听说中原的消息,知道正在崛起,深感

威胁。

经过数百年的改变,西域早已不是汉初时期的三十六国了,经过不断的战争和抢夺,康居国和乌孙各自展壮大,吞并周围效果,如今只剩下二十余国。

许勋知道刘封对西域诸国十分关注,简要说道:“这次遣使的有焉耆、龟兹、鄯善三国,因为处于丝绸之路的要道之上,无论为了通商还是交好大汉,至少表达了善意。”“哦?”刘封微微点头,皱眉道,“据情报所说,如今乌孙和康居最为强大,已成气候,他们距离凉州尚远,不来也就罢了,但这车师国就在玉门关外,为何没有遣使,莫非

别有用心?”车师原本也是西域都护府管辖,东南通敦煌,南通鄯善,西通焉耆,北通乌孙,扼丝绸之路的要冲,应该就是新疆的吐鲁番地区,这可是古代新疆的政治、经济、文化的

中心之一,刘封自然十分关注。

许勋言道:“车师虽属西域都护府,但历代时常与汉使生冲突,其又亲近匈奴,已然分为前后两部,如今所剩的,乃是车师前部……”

据许勋介绍,车师因大汉与匈奴争夺西域而出现分裂,分为前部与后部,眼下占据丝绸要道的是车师前部,后部隶属北匈奴,进入西北大漠之中,从此不知去向。而车师国在历史上也与大汉屡有冲突,因其不愿为汉使提供食粮、饮水,经常攻劫汉使,或充当匈奴耳目,让其出兵偷袭汉使,汉武帝曾兵攻破车师,威震乌孙、大宛

等西域诸国,但其距汉较远,亲近匈奴,依然死性不改,敌意颇多。

刘封听了许勋之言,皱眉道:“近几年西域商路之上,并未听说车师国对商队有什么威胁,既不出兵,也不交好,究竟是何用意?”

许勋问道:“殿下可知高昌壁?”

“高昌壁?这二者莫非有关系?”刘封一怔,微微摇头,他倒是听说过高昌国,但那是在唐朝的时候,所以并未贸然说出来。

高昌国是西域的一个佛教国家,西游记中也有提及,高昌国王为了挽留玄奘,甚至不惜让玄奘成为国王的女婿,这料想应该是同一个地方。许勋言道:“宣帝之时,曾派士卒携家属往车师前部屯田,且耕且守,到元帝之时,在其地建筑军事壁垒,因‘地势高敞,人庶昌盛’,称为高昌壁,加设戊己校尉,治于高

昌,主管屯田、军事,如今人数已经过万,有精兵三千。”

刘封马上会意,笑道:“如此说来,高昌的百姓,多为汉人,又因朝廷支持,武力雄厚,对车师国形成威胁,其内部未稳,故而不敢过分张扬。”“正是如此!”许勋点头道,“高昌壁本属敦煌郡,只是当年西凉dong luàn,各自为政,如今虽然有马将军在武威震慑,但玉门关之外诸地,却还是不受官府管制,听说这高昌壁

,也几十年不曾进贡了,基本都在自治。”

“看来西域诸国的形势也十分复杂啊!”刘封喟然一叹,他知道西域其实大部分就是后代的新疆,基本都是以每个市或者县为一国。

虽然小国林立,国力不大,但距离中原较远,不好管制,出兵征讨,路途遥远,光是粮草和民夫,就是极大的消耗,长此以往,就是大汉朝,也支撑不住。

即便是在后代科技达时期,西域诸地也经常出现恐怖事件,独立谣言更是闹得沸沸扬扬,更不要说信息阻塞的古代了,要想出一个长久之计,还真是困难。“哈哈哈,燕王殿下,数年不见,你倒是愈年轻了!”正思索之际,忽然一个粗豪的声音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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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0章 会见外使

刘封抬头,见正是羌族的大将蛾遮塞也刚从另一边的大街上走来,带着三名行装怪异的随从,其中两个光头顶上竖着朝天辫,用红绳绑着,十分引人注目。

“原来是蛾遮塞将军!”刘封笑着上前行礼,看了看他来的方向,问道,“馆驿在左边,将军怎会从右边来?”

蛾遮塞笑道:“我们昨日来长安,下午便去拜见郡主,被郡主留在了张将军府中,所以从那边过来。”

“原来如此!”刘封点头,和蛾遮塞一路寒暄,同往聚贤殿。

张苞的府邸正在那个方向,自从张苞成为羌人的女婿之后,羌人似乎也倍感荣幸,加之开通商路,建设集市,羌人也都逐渐富足起来,自然不会再侵扰边境了。

才走进大殿内,就有一名文官快步走来,向刘封身后的许勋低声说了几句话,蛾遮塞也是聪明之人,知道刘封还有安排,便先告辞进殿去了。

许勋见刘封站住了等他,忙上前说道:“殿下,那萨珊国的卡尔王子他,他生病了,故而未到……”

“这病来得倒是及时啊!”刘封眉毛一挑,摆摆手,“萨珊国友善与否,其实与我大汉并无干系,不必管他。”

许勋见刘封并不在意,松了一口气,卡尔德隆前几日还叫嚣着要见刘封,现在刘封设宴,他却称病不来,显然是故意为之,这就显得太过狭隘了。作为大鸿胪,许勋自然是带头进入殿内,此时众使者已经聚齐,各自都安排了座位,有宫女和侍卫正在摆宴,表面上看起来其乐融融,但原本有嫌隙的使者之间却都是横

眉冷目。

“燕王驾到!”在许勋的示意之下,一名宦官在门口大声传令。

闹哄哄的大殿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门口,这里面也有许多人未曾见过刘封,但燕王之名却早已传遍天下,眼中都有期待之色。

许勋当先而进,环视众人,轻咳一声,抱拳道:“诸位贵使,承蒙辛劳,远涉江湖,来到长安城,只因燕王殿下国事繁重,未能及时恭迎,今日设宴,权当与诸位会面。”许勋说完话,便退到一旁,刘封这才迈步走上台阶,在正殿门口看着这些形色各异的使者,有面熟的匈奴、羌族、蛮族、夷人使者,也有面生的西域三国使者,其中一位

须发蜷曲,眉眼粗重的人安排在首位,料想便是萨珊国的使者。刘封穿着一身银白色的儒衫,头戴汉代特有的方正头冠,面色如玉,眉宇之间透着一股英气,负手而立,便有一种俯仰天地的从容之感,这倒不是他故作姿态,而是这么

多年高居上位自然养成的气度。

看大家神色各有不同,刘封抱拳笑道:“本王心系诸位,恨不能早日一见,但这几日为了登基大典,诸事繁多,实无分身之术,还望各位见谅。”

“哈哈哈,殿下心系天下,我们都能理解,能理解!”第一个站起来支持刘封的便是孟良,一张黑脸比当年张飞的还要黑,圆脸圆眼,活脱脱像个眼镜熊。

当年南征之时,孟良镇守银坑洞,并未参战,但当汉军忽然出现在银坑洞的时候,孟良却毫无反抗之力,对刘封的记忆深刻。

“三洞主远道而来,一路辛苦!”刘封抱拳笑道,“不知蛮王最近可好?”

“大哥好得很,就是时常提起殿下,有些挂念,”孟良粗声大嗓,“这次特地命我带来千年古茶树的上好茶叶给燕王品尝。”

“多谢蛮王牵挂!”孟获在云南一带的威望是绝对无人匹敌的,只要他没有什么异心,南中大部都能保持平定。

“巴根将军、蛾遮塞将军、锁奴统领、吉五惹古……”但凡认识的,刘封都一一抱拳相问,每个人都面露红光,十分得意,毕竟能事先和燕王认识的人,并不多。

“殿下,吉五惹古已经正是封为长老了,他代表夷王前来进贺,夷王本来打算亲自来的,但族中事情太多了,实在脱不开身。”

吉五惹古身旁的一名随从见刘封还不知道他的身份,急忙开口解释,毕竟吉五惹古先前只是高定的护卫,如果被误会为对此事不重视,可就不好了。

“哈哈,那该称呼你为吉五长老了?”刘封哈哈一笑,亲切地拍了拍吉五惹古的肩膀。

当初在月亮谷,吉五惹古是难得中立公平的人,虽然说他在山崖边监视自己和高速,但正是有他在,也没有让高铁有下手害人的机会。

“不敢当,夷人六部,还望殿下多多照拂!”吉五惹古还是老样子,沉默寡言,这次来到长安,一路上见到大汉疆域,心中感触良多。

“一定!”刘封认真点头,“有果基英虎当夷王,我相信夷人的日子会越来越好。”

“殿下,这位便是萨珊国的使者,摩尔尊者!”许勋等刘封打完招呼,才向他从头引荐其他的使者。

“摩尔参见尊贵的燕王殿下!”摩尔倒是礼数周全,右手放在左胸,躬身行礼。

“尊者不必多礼!”刘封抱拳还礼,这个摩尔的行径倒不像传言的那般令人生厌,听他的称号,倒是想起来贵霜国的鸠摩多什也是尊者,猜测此人应该也是一名高手。

摩尔又道:“十分抱歉,三王子昨夜感染风寒,至今卧病在床,不能赴宴,还请殿下赎罪。”“呵呵,想必是卡尔王子初来中原,水土不服之故!”刘封淡然一笑,“生老病死,非人力所能左右,但这也是我大汉招待不周,让卡尔王子不舒服了,宴席结束之后,本王

自会派华青堂最好的大夫前去诊治,以表歉意。”摩尔尊者见刘封语气不冷不热,又一语双关,不由心下一沉,恐怕卡尔德隆先前的举动,已经让这个燕王不满了,忙说道:“不敢烦劳殿下,我们随身携带了药物,歇息一

两日便好了。”

刘封微微点头,顿了一下,忽然问道:“听说卡尔王子带了一头金毛狮来长安,很是威猛,罕有匹敌,这是贵国最强的动物吗?”刘封忽然主动提起金毛狮,霎时间大殿内便安静下来。

第951章 宴会风云

金毛狮的事情,早已传得沸沸扬扬,人人都说刘封避而不战,但刘封正主不说话,谁也不敢在他面前探问,今天见刘封主动提起,个个都竖起了耳朵想听个究竟。摩尔尊者知道三王子的个性,但面对刘封,却又不得不回应,左右为难,思虑片刻,还是没有找到合适的说辞,只好点头道:“不错,金毛狮王是萨珊国最强的野兽,也是

萨珊国强大的象征!”刘封微微一笑,言道:“两国相交,不为争强好斗,为的是长久的友谊,卡尔王子却非要用金毛狮分出个强弱高低来,莫非一头野兽的强大与否,便能代表一国之强盛?我

大汉乃是礼仪之邦,重视教化,以礼为先,卡尔王子咄咄逼人,虽不能凭兽论国强,但本王也只好应承了。”

摩尔尊者吃了一惊,愕然道:“燕王殿下,你这是……”

“中原有一句话,叫先礼后兵!我想尊者也听说过,”刘封淡然一笑,“若本王再三忍让,可王子又不知进退,岂不让天下人笑话?”

“哈哈哈,殿下言之有理,我早就听说那金毛狮的事情了,只要燕王将你的白虎带来,那金毛狮绝对不是对手。”

酒席之上,一位光头大汉站起来闷声大喝,正是与巴根同来的一位使者,这人身体强壮,看上去像一堵墙,声音更如翁钟一般,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这话一出,倒有许多人纷纷点头,也面露期待之色,人人都知道刘封降服的那头白虎深通人性,甚至能够听得懂人言,早有传言说这白虎乃是天上白虎星下凡,帮助刘封

平定天下的,对付一头狮子,岂不是轻松自如?“白虎不日就到长安,到时候再与卡尔王子另行约定吧!”刘封看着一脸忧虑的摩尔尊者,叹了口气,“其实不用白虎,本王也能让那金毛狮俯首称臣,我中原地大物博,无

奇不有,卡尔王子还是太小看大汉实力了。”

摩尔尊者一怔,还要再问,刘封却已经转身问候其他几位使者了,只好闷闷坐下,听着周围人的小声议论,心中暗叹,三王子太过张扬,已经引起众怒。另外的三位分别是西域焉耆、龟兹、鄯善三国的使者,表现都十分谦恭,暂时还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意图,刘封都一一施礼,倒是听说鄯善国便是传说中的楼兰古国,让

刘封多注意了那使者几眼。楼兰还在车师以西,但距离不算远,也是最东边的丝绸之路上的当道小国,东通敦煌,西北到焉耆、尉犁,西南到若羌、且末,丝绸之路的南、北两道便从楼兰分道,地

理位置十分重要。

西汉时期汉匈为争夺西域都欲控制楼兰,楼兰在汉匈之间不两属,无以自安,直到傅介子杀楼兰王,将其国更名为鄯善,派兵驻守,才算正式归属大汉。但在后代,忽然消失在沙漠中的楼兰古国却显得十分神秘,楼兰古城的兴衰与消失,在两千年后成为偌大的谜团,楼兰遗址也成为世界注目的焦点,而楼兰也成为了充满

神秘色彩的名字,无数的小说、电影都以此为题。

思索着现在的楼兰国不知道实力如何,依稀记得在隋唐之前,楼兰国便被灭了,此时的楼兰还未发展成为西域七雄之一,应该还未达到强盛时期。见礼之后,刘封也来到主位之上,许勋和几位官员在一旁陪同,刘封扫视众人,言道:“新帝登基,普天同庆,乃我大汉之幸,天下之幸,今逢盛世,承蒙诸位莅临朝贺,

本王在此谢过!”

众人纷纷举杯道贺,如羌族、蛮族、夷人等倒是诚心祝贺,鲜卑的锁奴则有些敷衍,摩尔尊者更是低头喝着闷酒。

思考着接下来的计划,这一场酒宴,刘封也摆明了态度,想要获得大汉的友谊,可能性已经很小了,接下来该踏上回程,还是往更为遥远的魏国去?酒过三巡,众人也都渐渐熟络起来,一直坐立不安的锁奴站起身来,向刘封敬酒,问道:“燕王殿下,汉天子在长安登基,但中原还未真正归属大汉,魏国依然占据河北、

河南两地,不知道燕王殿下接下来有何打算?”

刘封见锁奴已经开始试探,心中冷笑,脸上却古井不波,从容笑道:“我国内之事,自当由我汉人自行解决,不知锁奴头领可还记得当年弘农会盟之事?”此言一处,顿时所有人都沉默下来,当年弘农会盟,声名大噪的刘封独自深入魏国腹地,与魏帝曹睿在弘农约定,暂息干戈,并供应钱粮对付东海倭寇,甚至还警告东吴

不要私自攻伐,可谓是一心对外,这对所有的外族来说,是值得警惕和芥蒂的。锁奴岂能听不出刘封的言外之意,当下讪讪一笑,坐了下去,他这次奉命来试探刘封的口气,想要让汉军攻占河内,鲜卑军便可趁机取并州,两路出兵,魏国绝对难以抵

挡。占据并州之后,便可图谋幽州和冀州,从西到北,对中原之地形成了一个完美的包围圈,这是轲比能入侵中原的一个伟大计划,没想到刘封似乎却无意于此,只能再另想

办法了。

“哼,区区鲜卑人,也有资格询问中原的事情么?”

正尴尬之时,一道不屑的冷哼传入耳朵,锁奴豁然转头,见正是匈奴那边的使者,顿时大怒,咬牙冷笑道:

“匈奴人的历史早已成为过去,如今的草原上,只有鲜卑人,狼王只听从鲜卑人的号召,没有人再记得匈奴人了。”

啪的一声巨响,刚才说话的正是那位身形高大的匈奴使者,只见他一拍桌子,案几上的碗筷跳了起来,怒声道:“狡猾卑鄙的鲜卑狗,大草原迟早是属于我们匈奴人的。”“罢了,不必争吵!”刘封断喝一声,打断了撸袖子准备动手的两人,缓缓站起身来,扫视众人,沉声道,“今日在此,本王便送诸位一句民间俗语:肉,要烂在自家锅里!

”也不管他们有没有听懂,刘封抱拳道:“望各位回去之后,能够回禀各主,我大汉与各族,尽可和谐相处,不动刀兵,却不容有人染指我大好河山一寸土地!”

第952章 晚节不保

一场酒宴,终究不欢而散,不过这也在刘封预料之中,如果只是蛮族、羌人等交好的外族,倒可以把酒言欢,但鲜卑和匈奴本为仇敌,又各怀鬼胎,酒席之上同样也是刀

光剑影。散席之后,才从聚贤殿出来,便有荀方派来的人在外等候,今早暗卫回报,孙权在扬州和徐州重新调兵换防,任命五子孙奋为征北大都督,统御徐州、扬州兵力,驻军在

徐州下邳城。孙奋在历史上并不显名,也未听说过有什么带兵经验,先前诸葛恪智取徐州,孙权以孙宇为扬州刺史,镇守江北,这一次又以皇子为大都督,看来还是对属下将领不完全

信任,可谓是任人唯亲。

将自陆逊之后崭露头角的诸葛恪留在朝中,拜为太傅,看似官居高位,实则是夺去了兵权,和曹爽在历史上谏言拜司马懿为太傅如出一辙。东吴的后期因为孙权老迈昏聩,猜忌之心太重而元气大伤,人才凋零,后面几位皇帝更是被权臣控制,自相残杀,所以刘封并不急着先对付东吴,等消灭曹魏,东吴自伤

元气,便会不占而降。徐州原本是东吴大将贺齐,此人也是一员良将,在平定山越的战争中立有大功,又讨平叛乱无数,身经百战,所向披靡,深受孙权器重,在与魏国的多次争斗中也屡立战

功,实力不容小觑,这次换防,倒让刘封隐约觉得有了一丝莫名的机会。

思考着中原形势,似有所得,却又一时间还抓不住重点,这种感觉让他如同百爪挠心,十分难受,就好像想起来某个东西,却偏偏叫不出名字那种煎熬。

从聚贤殿来到荀方所在的官署,这一路上竟将他急得后背出了一层细汗,除了荀方之外,姜维也在府中,他二人也在商讨中原局势。

“殿下!”刚走进门槛,忽然左手站起一人行礼,倒让刘封吃了一惊。

“幼常?”错愕之后,刘封才注意到左手边还坐着一人,正是暗卫头领马谡。

这家伙穿着一袭青衫,就坐在进门口的位置,此时日正偏西,他的位置就在阴影之中,刘封才从外面进来,视力受了些影响,没有看太清躲在影子中的黑衣人。

马谡还和当年一样相貌英俊,眉宇间透着一股睿智之气,只是脸色看起来更加白皙,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职业和服装的缘故,眼神竟有几分微不可查的阴鸷之色。

历史上的马谡和姜维一样,是诸葛亮的高足,但因为太过自信,又无实战经验,丢失街亭而成为历史笑谈。

刘封让他掌管暗卫,搜集情报,却更符合他的性情,干得风生水起,他已经越来越喜欢在暗中洞悉一切的那种感觉,仿佛一个高明的幕后操纵者一般,神秘而又强大。

“你这一身,也太低调了些吧?”刘封打量着马谡,摇头叹道,“我大汉江山的一半功劳,可都是幼常的,只可惜不为天下人所知。”

马谡老神在在,抱拳道:“吾能但当此任,实乃如鱼得水也!幸蒙殿下赏识擢用,若能振兴汉室,些许虚名,倒也无妨。”

“不不不,你可是马氏五常之一,怎能如此埋没?”刘封却摇摇头,笑道,“不日之后,暗卫即将改名,也要让天下人知道,我暗卫的实力。”

马谡皱眉道:“若昭告天下,以后搜集情报,行事岂不是大不方便?”刘封挑眉笑道:“幼常岂不闻欲盖弥彰?我料曹魏有黑风营,东吴有解烦营,我料暗卫之事他们也早已有所探查,将之昭然天下,却只是冰山一角,幼常在明,自有人在暗

,如此一来,岂不是相得益彰,更方便行事?”

马谡忽然眼睛一亮,欣然点头道:“还是殿下思虑周全,却不知暗卫改为何名?”姜维在一旁笑道:“此事也是前几日才在咸阳议定,暗卫今后就叫云羽卫,乃是取关将军名字为号,寓‘忠义’之意,以后云羽卫不但要刺探敌情,还要监察朝中百官,探访

民情,责任重大呐!”

“啊?原来如此!”马谡听得悚然动容,没想到他不但要从后方走向前台,更关乎监视天下之重任,终于有了激动之色,喃喃道:“云羽卫,忠义,忠义……”

“好了,此事暂且不谈,”刘封摆摆手,示意几人坐下来,言道,“江东之事,孙权又在频繁调兵,或有机可乘。”

姜维皱眉道:“贺齐乃是东吴老将,沉稳持重,孙权却将其调走,派来孙奋,此人我们都不了解,不知他能力如何。”刘封笑道:“不管他是否有能力,但终究是孙权之子,在孙权心中,值得信赖便足矣!先前在交州,孙权借吾之手除去吕岱,如今又调回贺齐,看来这些立下战功的老将,

都要被夺去兵权了。”

马谡慨然道:“孙权承父兄遗业,任才尚计,人谓其有勾践遗风,虎踞江东,号称贤主,熟料如今却昏庸无道,一世英名,尽败于此。”荀方言道:“废黜太子,此乃国之大忌,群臣以直谏受诛者,如吾粲、朱据等十数人,顾谭兄弟等皆被流徙,而陈正、陈象至加族诛,猜忌残暴至此,岂不叫人寒心,只怕

东吴如今也是人心离散,人莫敢言。”

荀方因荀彧晚年被曹操所害,对君主残害忠臣感触更深,东吴传来的每一道消息,都让他对孙权深感失望,深觉江东的强盛已经一去不返了。刘封撇嘴笑道:“孙权不惜拿陆伯言开刀,便是犯了诸多帝王的通病:猜疑心理太重,加之孙登早亡,余子年幼,更觉江山受到威胁,稍微违逆,便勃然大怒,暴戾嗜杀,

此乃灭国之兆啊!”虽然在这个时代十余年了,但刘封说话和荀方、马谡等人比起来,还是显得“土”了许多,没有那么多文绉绉的言辞,更不会引经据典,基本都是大白话,缺少了一些底蕴,但更加直白,反而让人觉得亲和。

第953章 渔翁计划

姜维叹了口气,幽然言道:“丞相在柴桑之时,就曾说过,孙权屈身忍辱,有勾践之奇,故能自擅江表,成鼎峙之业。然其性多嫌忌,果于杀戮,暨臻末年,弥以滋甚。东

吴上下谗说殄行,胤嗣废毙,横废无罪之子,废长立幼,其后叶陵迟,乱本已成矣!”刘封一咬牙,沉声道:“当年二叔围攻樊城,擒于禁,斩庞德,曹操惊惧,几欲迁都,若此时孙权挥兵北上,东西并举,未尝没有占据中原的机会,谁料他偏偏此时反袭杀

二叔以媚曹氏,甘心臣贼,今日之局,未尝不是他咎由自取,害人终害己。”

姜维也点头道:“孙权此人虽有雄略,但心思不定,两面三刀,腹黑面厚,实在不足以为谋。”

刘封哂然笑道:“曹操当年还有生子当如孙仲谋之叹,若是他知道孙权今日之举,不知是否还敢有次一言?”荀方却在想着刘封刚才的话,皱眉道:“孙奋乃是孙权五子,当今太子乃是七子孙亮,殿下方才说中原有机可乘,但就算能离间孙奋,徐州也离我相隔兖、豫二州,鞭长莫

及呐!”

姜维也不解道:“前几日与众臣议事,兵战连年,民生凋敝,需要休养经年,以善国政,中原有夏侯霸为大将,恐难急切而下。”刘封摇头道:“吾并非要亲自出兵,而是想用驱虎吞狼之计也!我大汉境内休养生息,东吴与曹魏又言和罢战,此非善策,必须要让他们相互争斗,我们才好坐收渔翁之利

。”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荀方沉吟着,皱起了眉头。

马谡双目微凛,言道:“鹬蚌相争,乃是为食!魏、吴若斗,终究要有所图,也唯有州郡之地了。”“不错,这所争之食,最好是渔翁所赐!”刘封点头道,“曹魏之所以与东吴联合,乃是受我大汉威胁,如今夏侯霸镇守中原,定不会主动出击,严防虎牢与南阳之兵,绝无

意徐、扬二州,若能找出觊觎此二州之人,此计可成矣。”

姜维皱眉道:“魏军所惧者,唯我大汉之兵也,就算有人觊觎徐、扬之地,只怕也不敢贸然出兵,一旦两线作战,岂不是自取败亡?”荀方点头道:“不错,殿下就在长安,魏军所惧者,唯殿下一人耳!洛阳、南阳之兵未动,只怕夏侯霸也会按兵不动,牵一发而动全身,一旦起兵,便是中原之战,旷日持

久,牵连太广。”

“忌惮我一人?”刘封不禁愕然,想不到自己的威慑力现在有这么大,摇头笑道,“他们这是一叶障目呀,伯约、士载,还有张苞诸将,老将文长,哪一个不比我强?”

姜维笑道:“但天下众人,都瞩目殿下一人,魏国诸将,无不忌惮,此乃事实也!”

刘封摸了摸鼻子,低头沉思片刻,忽然言道:“若是我离开长安,远走塞外,是否有用?”

荀方一怔,言道:“若是殿下不在朝中,我料魏军上下定会减去三成以上的戒备。”

“好!”刘封一拍大腿,忽然大笑起来,“我已有一计,非但能让中原再起烽火,还能震慑西戎,不如来个双管齐下。”

姜维和荀方、马谡同时惊问道:“殿下有何妙计?”

刘封此刻心中如同拨云见日,出现了一丝亮光,一个现成的战例在脑海中浮现,顿觉得底气十足,反而问道:“不知敬贤院中那几位,情况如何了?”荀方等人正在等他献计,被刘封这突如其来的一问弄的有些错愕,但荀方知道他从来不会无的放矢,答道:“夏侯楙自从当了名誉院长,自觉满足,主动游说其他几位,文

钦自不必说,胡遵父子也无归心了。”

马谡笑道:“我们不惜钱粮和俘虏,将他们的家属尽数接到长安,少了牵挂,加之如今大汉兵mǎ qiáng盛,他们自然也懂大局。”

没有归心,并不代表愿意出仕,看来还需要一段时间劝说,胡遵也是魏国后期的大将,不过比其他,刘封更期待其子胡奋的成长,这在将来可是一员真正的虎将。

荀方又道:“至于徐邈和王濬,这翁婿二人,却始终一语不发,徐邈一心只做丹青,王濬闭门读书,拒不见客,不知其意如何!”刘封微微皱眉,旋即笑道:“这也无妨,徐景山早年也为汉臣,在任之时,政绩卓着,又能整顿吏治,百官敬畏,若是他不想虚度此生,迟早会回心转意,这叫迷途知返,

并不算二臣贼子,还要多加劝说。”

荀方被刘封一语提醒,忽然明白了徐邈心中的芥蒂,他是为了自己的名节才如此拖延,点头道:“属下明白!”刘封又道:“至于王濬,此人可是不可多得的将才,只要徐邈明悟,王濬自然也会做出选择,若是他不愿与曹魏阵前为敌,可如郭伯济等人之法,调往他处上任,眼下正是

用人之际,何愁无处安置?”

荀方知道刘封这是给他劝说的条件,抱拳道:“遵命!”

“至于夏侯楙么,本王要亲自去拜访一趟了!”说起夏侯楙来,刘封不禁会心一笑,言道,“这一番中原之乱,可全仗此人之力了。”

“夏侯楙?”姜维吃了一惊,忧虑道,“夏侯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将此重任寄托在他身上,岂不坏了大事?”

刘封笑道:“夏侯楙之所以屡战屡败,被人耻笑,只因他选错了对手,如今我为他挑选对手,定叫他一战成名,将来还有大用。”

荀方和马谡也都持怀疑态度,言道:“虽不知殿下究竟有何妙计,但此人做事,实不足以信,还望殿下三思!”

刘封言道:“若只是夏侯楙一人去做,我自然也放心不下,还需世元从青年才俊中挑选一位忠诚睿智之人辅佐,此事方能做成。”

顿了一下,又看向马谡:“如果暗卫中能有此人选,也可推荐。”

马谡二人隐约明白了刘封的意思,纷纷点头。刘封笑道:“我现在就去拜访夏侯院长,先将他说动,再来与你们共商大计。”

第954章 敬贤院长

还有一日便是登基大典,长安城内到处布置得喜气洋洋,灯火辉煌,这几日更是彻夜不眠,几条主街上亮如白昼,比之先前的年关还要热闹。

万民欢庆,但唯有一处却显得有些寂寥,这里正是天下闻名的敬贤院,自从刘封北伐设立敬贤院一来,这甚至一度成为衡量一个人有无实力和价值的场所。长安的敬贤院内,如今关押着夏侯楙、徐邈、胡遵父子三人,就在城北的皇城脚下,看似一座普通的宅院,但里面实则机关重重,暗卫把守,里面的人难以逃走,外面的

人也无法闯进去。

长安登基的消息传来,胡遵父子三人面色忧虑,大汉已经占据半壁江山,天平又在向大汉倾斜,若再不早做决定,以后恐怕再难有建功立业的机会。

徐邈更是每日饮酒作画,不问外事,徐邈好酒,整个魏国朝堂无人不知,当年曹操执政,下了禁酒令,徐邈依然敢酩酊大醉,也是独此一人。

而且徐邈工于丹青,更达到了以假乱真的地步,所画水獭,唯妙唯肖、足以乱真,半年来除了饮酒醉熏,就是埋头作画,也不知他心中作何感想。夏侯楙如依先前在长安的豪言,如愿进入敬贤院中,并成为名誉院长,虽然他不知道这个院长头衔有多大,但难得在此清闲,无人打扰,而且唯有他一人是自由之身,出

入无妨,倒也乐得逍遥自在。

想起自己背负的名将之后的名号,还有家中的种种矛盾,夏侯楙反而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甚至在长安城秘密购置了一座宅院,养了两个小妾。

这一日正当他从敬贤院中出来,打算去私宅享受温柔的时候,忽然一名店小二迎面走来,言道:“夏侯院长,有人请你在明月楼赴宴,有要事相商。”

“有人请我?”夏侯楙一怔,仔细想想,他在长安城似乎并无熟人,皱眉道,“可知是何人?”

那人言道:“那人并未说明身份,只叫小的在这里等候院长!”

“院长,你知道我是院长?”夏侯楙这才反应过来,他这个名号其实除了刘封等几位高官之外,知道的人并不多,略作沉吟之后,点头道,“带路。”

跟随店小二一路来到明月酒楼,穿过热闹的大堂,径直来到三楼的一座雅间,却见里面坐着一位月白长衫的年轻人,正是刘封。

“是你?”夏侯楙吃了一惊,想不到刘封百忙之中,还能有空闲找自己谈话。

“掩门!”刘封淡淡一笑,向身后的店小二吩咐。

房门轻轻关上,将外面的嘈杂彻底隔离开来,夏侯楙警惕地看着刘封,总觉的不会有什么好事找上自己。

刘封温和笑道:“夏侯院长,请坐啊!”

“哦哦!”夏侯楙答应着,走到刘封对面的凳子上坐下来,看着他,“后天就是登基大典,殿下怎有空在此饮酒?”

刘封却端起酒杯,示意夏侯楙举杯:“干!”

连饮了三杯,夏侯楙擦着嘴唇,等着刘封说明来意,却见刘封长长叹了口气:“本王此来,是为夏侯院长送行的。”

“送行?”夏侯楙吃了一惊,看着满桌丰盛的酒菜,旋即脸色一变,紧张地问道,“为何要……要杀我?”

“我何时说要杀你了?”刘封摇头失笑,言道,“天子登基,即将大赦天下,此时想必院长也有耳闻吧?”

夏侯楙听说不是要杀他,稍稍放心,点头道:“新皇继位,恩赦罪民,倒也有之。”

“是啊!”刘封叹道,“再过两日,院长便是自由之身了,那时候你便可安然返回河北,本王特意前来送行。”

“回河北?”夏侯楙再次fā lèng,忽然猛烈摇头,如同拨浪鼓一般,两腮的肥肉颤抖着,连说道,“不不不,我不回去,绝不回河北!”

“哦?”刘封诧异地看着夏侯楙,“院长恢复自由之身,便可安然回家,与家人团聚,只因令其乃是清河公主,本王无力接来长安,便只能让院长回去了。”

“呵呵,团聚?妻儿?”夏侯楙忽然目光变得凌厉起来,双目圆睁,咬牙切齿,沉声道,“我早已没有妻儿,也没有家了,更没有兄弟!”

刘封观察着夏侯楙的神色,知道他并非做作,深深叹气:“看来那些传言是真的。”

“哼!”夏侯楙一拳砸在桌子上,浑身都在微微颤抖,低着头一语不发。他其实也有人生巅峰,作为曹魏大将军夏侯惇之子,夏侯楙年轻时与魏文帝曹丕亲近友善,曾为为安西将军、持节,继夏侯渊之后都督关中,驻守长安,后来受封列侯,

娶曹操之女清河公主为妻。

镇边大将,当朝驸马,夏侯楙的人生比与他同龄的夏侯霸、曹泰等人还要辉煌。但夏侯楙有个缺点,在关中任职时,多养伎妾,清河公主因此与他不和,而夏侯楙也因兄弟不遵礼度,多次斥责,便与清河公主合谋诬陷夏侯楙,几乎将夏侯楙置于死地

。其后夏侯楙无罪释放,但从此之后便与清河公主形同陌路,与两位兄弟也老死不相往来,被兄弟排斥,妻子陷害,加之先后败于汉军之手,当朝驸马最后却沦为全国人的

笑柄,夏侯楙心中的痛苦,又有谁能理解?刘封看着夏侯楙,缓缓说道:“无论如何,你终究是夏侯惇的长子,名将之后,更是曹操和曹丕看重之人,无论后辈如何害你,但你也背负了先辈的期许,难道就这样沉沦

致死,留下千古笑谈不成?”

“刘封,你这是何意?”夏侯楙豁然抬头,双目发红,咬牙切齿地冲着刘封怒吼道,“我这一切,还不都是拜你所赐?事已至此,我也已认命,你还要来嘲笑于我不成?”刘封神色不变,看着夏侯楙声嘶力竭地发泄着心中的愤懑和憋屈,等他喘了好几口粗气之后,才平静说道:“你之所以屡战屡败,是选错了对手,更是逆天而行,焉能不败

?”“选错……对手?”夏侯楙愕然,忽然又死死盯着刘封,低吼道,“你这不是在嘲讽于我?”

第955章 逆袭之路

能激怒夏侯楙,刘封就知道他还有几分雄心,要是彻底沉沦,只怕会对这些流言蜚语无动于衷,一笑置之,刘封需要的就是他的这份不屈之心。

其实说起夏侯楙的经历,也着实令人同情,身为夏侯惇的长子,当朝驸马,在家中本应该一言九鼎,却反遭陷害,外战又不胜,更是遭人唾弃,可谓内外煎熬。

对于夏侯楙的韧性,刘封反而有几分敬服,见他横眉怒目,笑道:“吾振兴汉室,乃是顺承天意,下抚民心,百姓欢庆,如此利国利民之事,焉能不胜?”

夏侯楙显然无心听刘封讲这些大道理,蛮横地打断他:“刘封,你找我来,到底又和事要说?若只是来送行,便罢了,我已经决意留在长安了。”

刘封微微点头,言道:“本王此次来,不但是为将军送行,还要为将军正名,让天下人皆知将军之能,不堕昔年夏侯元让之威名,以战正名,堵住悠悠众口。”

“嗯?”夏侯楙微微张着嘴巴,顿了一下又摇头道,“你若是让我为大汉领兵,那也是万万不能,叫我到九泉之下,如何去见家父和太祖?”

刘封笑道:“本王方才说过,要为阁下送行,自然是要送你回河北去,自不必为我大汉领兵!”

夏侯楙被刘封一番话说得满头雾水,狐疑地看着他:“你究竟有何阴谋,快说出来。”

刘封不答反问道:“却不知阁下与大将军曹爽,关系如何?”

“昭伯?”夏侯楙一怔,低头思索片刻,“倒还不错,吾与他、夏侯霸、曹泰几人一同长大,昔年在长安之时,也与子丹叔叔多有来往,算是至交吧!”

“这就最好!”刘封微微点头,“你先前能领兵留守洛阳,便足见气度非凡,想当时,只怕朝中无一人愿意留下,所以阁下虽败犹荣,曹爽心中自有分寸。”

“哼!”听到这个,夏侯楙又脸色一黑,这些败绩都是他心中的痛,不愿任何人提起。“阁下被妻子背叛,被兄弟陷害,更被天下人耻笑,也有本王的一份责任,”刘封喟然摇头,见夏侯楙又瞪起眼睛,抬手道,“稍安勿躁,听我把话说完,我这次是想助你一

臂之力,让你成功逆袭,狠狠地打那些笑话你的人脸,也不枉名将之后的名号。”

夏侯楙依然对刘封保持着警惕,瞪眼问道:“你?你如何帮我?”

刘封笑问道:“你可曾想有朝一日,清河公主请你回府,你那不成器的两兄弟想要以你为荣,却被你断然拒绝,拂袖而去,让他们追悔无极,恼恨终身?”

“想,我做梦都想!”夏侯楙这次倒是毫无掩饰,但旋即却又像泄了气的皮球,苦笑道,“但我现在一无所有,无人信任,又能如何?”“这正是本王来见你的原因!”刘封狡黠一笑,言道,“这一次我不但为你选择了合适的对手,更能让你一战正名,成为魏国炙手可热的大将,让所有人都闭上嘴巴,你看如

何?”

“当真?”夏侯楙显然还不太相信刘封会帮助他,缓缓坐了下来,问道:“我的对手又是谁?”

“只要你有这份雄心,何愁大事不成?”刘封满意而笑,“这一次我为你挑选的对手乃是东吴之人,助你夺回徐州,若是运用得当,甚至取下扬州,也不算难!”

“夺徐州,取扬州?”夏侯楙再次瞪大了眼睛,眼中渐渐有光亮出现,带着希冀之色,忙问道,“你有何妙计?”

刘封笑道:“计策还需从长计议,此事非将军不能完成,我此次来,便是先试探将军的心意,若是将军有意 正名,自当为你谋划出兵之策。”

“原来只是纸上谈兵而已!”夏侯楙一阵失望,又一次看着刘封,“天下人都知道你刘封从不做亏本的事情,你如此助我,对你有什么好处?”

刘封一阵愕然,摸着鼻子无声而笑:“三国之争,必有一败,本王既助将军正名,又能打击东吴,给孙权这个朝三暮四的昏君迎头一击,何乐而不为?”

“仅此而已?”夏侯楙看着刘封的眼睛。

刘封平静而笑,举杯道;“仅此而已!”

夏侯楙将信将疑,勉强喝了一口酒,手指已经按捺不住地颤抖起来,追问道:“究竟是什么计策?”“且稍安勿躁!”刘封微微摇头,“为将统帅,务必沉稳持重,如此重大之事,岂能草率而定?待登基大典结束之后,我自当与将军商议良策,但在此之前,将军麾下还需有

一些可用之才方可,否则孤身一人,焉能成事?”

夏侯楙点头道:“这倒不假,只是魏国中可用之人只怕不会任我调用。”

刘封言道:“若将军相信我的眼光,本王倒可推荐几人,将军回去之后,一旦说动曹爽启用于你,便将这几人招致麾下,必能成事。”

“你且说来看看!”刘封识人之能,天下人尽皆知,多少行伍之中,甚至降服的士兵将领,都能被他发现,量才录用,夏侯楙自然也有期待。

刘封言道:“先前司马懿麾下有一名武将名叫胡质,此人有万夫不当之勇,因司马懿之事受到牵连,定遭排挤,你若能提拔,其必定感激用命。”

夏侯楙记在心中,又问道:“还有何人?”刘封言道:“先前司马懿派遣一人到虎牢关企图劝说邓艾反叛,反被我军擒拿,但此人始终不肯归顺,此次便一并放回,他原本便是徐州都尉,名叫石苞,有大将之材,不

可错过。”

夏侯楙皱眉道:“莫非都是司马懿的手下不成?”

刘封摇头道:“倒也不尽然,只是司马懿善于用人,他看重之人,必定有过人之处,如今又处于嫌隙之地,将军善加重用,必定忠心用命。”

“倒也有理!”夏侯楙知道司马懿用兵如神,但也仗着麾下文武的实力。刘封又道:“除此之外,郭嘉之子郭奕、河东人卫瓘、徐晃之子徐盖、乐进之子乐綝,皆可调用,另外还有王基、周旨等皆不显名,可征辟录用。”

第956章 人小志大

夏侯楙见刘封说起魏国文武,竟然如数家珍,甚至有的人连自己都不曾听过,不禁心中骇然,似乎他对魏国的一切都已经洞悉,如此可怕之人焉能不胜?

“夏侯将军,夏侯将军?”刘封见夏侯楙惊愕不语,不禁无奈而笑,看来自己刚才一番话可是白说了。

“哦,呃呃……”夏侯楙倒吸一口冷气,回过神来,暗想自己的败得还真不冤,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自己原来对刘封竟一无所知,还何谈为敌?刘封苦笑道:“算了,说了许多,你恐怕也记不住,待我筹划出一个计策来,再与你送几幅锦囊,等到了魏国朝中,你还是要谨慎从事,万不可大意疏忽,一个破绽,非但

前功尽弃,你也可能有性命之忧啊!”

“如此便最好不过!”夏侯楙求之不得,连连点头,他知道刘封善于用计,有他筹划,也算是化敌为友,何愁大事不成?

刘封举杯笑道:“为将军的正名之战,干杯!”

夏侯楙也重整思绪,与刘封对饮,两人又谈论起魏国朝堂之事,夏侯楙以为刘封无所不知,也感激刘封出手相助,将所知情报和盘托出,未有隐瞒。

酒逢知己千杯少,夏侯楙不想刘封竟能体会他心中苦衷,总算找到了以为倾诉之人,酒席之上叙说往事,哭哭笑笑,中午时分便酩酊大醉,不省人事,尚自呓语不止。

离开酒楼,刘封便马不停蹄去找姜维、荀方、邓艾几人,一同商议谋取徐州之事,这件事虽然是为帮助夏侯楙,但更多的是为了搅乱中原,将来才有可乘之机。

傍晚时分,终于有人前来汇报,赵妪和花鬘已经到了蓝田,白象和赵妪都因为水土不服,其间在南阳停滞数日,耽搁至今,差点便错过了盛典。

刘封叫人传信,叫赵妪现在蓝田休息,不必赶到长安,明日傍晚再出发,连夜进入长安城,先不让白象露面,如果登基之日那卡尔王子胆敢挑衅,定叫他颜面丧尽。还有一日时间便到登基之日,刘封也无暇顾及他事,除了议论军情之外,还要预备 登基礼仪,这一次是在长安登基,与成都又有不同,而且身为摄政王,各个官署机构

的官吏任命也都要经他过目。

从晚上一直到第二天,整整一夜没有合眼,刘封真正体会了一把日理万机,夜以继日的感觉,只忙得焦头烂额,即便他有七星之力改造的身躯,也觉得有些招架不住。

第二日还没有他休息的机会,小皇子刘谌一大早便洗漱装扮完毕,在未央宫中演练朝会之礼,刘封必须要随从陪同。

刘谌身穿九龙袍,头戴太平冠,小小年纪,经过这一段时间几位大臣的调教,已经颇具威仪,他也深知此事重要,默然听从大臣安排,从不叫苦叫累。

刘封这是第二次身穿蟒袍,以往常年处正在外,都是甲胄便服,这一次身穿玄色金蟒,腰横玉带,足踏朝靴,竟也觉得有几分约束。

演练过两遍之后,已经到了中午,休息之时,刘谌用衣袖擦着汗珠,摇晃着脑袋,坐在刘封身边,小声嘀咕道:“皇叔,那太平冠太重了,我脖子酸疼。”

刘封失笑道:“欲戴王冠,必承其重,这是提醒你身系天下,责任重大,你要时刻谨记在心,万不可草率轻莽,误了大事!”

那太平冠看似不大,却是用纯金打造,足有七八斤重,扣在十几岁孩子的脑袋上一上午,也不是件轻松的事情。

刘谌的小脸显出一股倔强,认真道:“祖父和皇叔为大汉天下,出生入死,今皇叔保我登基大宝,我岂敢辜负皇叔信任?让天下百姓失望?”刘封拍拍还显稚嫩的肩膀,温和笑道:“我早知你是可造之材,将来必为一代明君,汉兴大业,当在你手,待将来九州一统,天下昌盛,你便如文景二帝、光武之祖一般,

名垂青史,为百姓所称颂。”

刘谌微微点头,沉思片刻才抬头问道:“那汉武先祖呢?”“汉武雄略,虽然开疆扩土,但终究背上了穷兵黩武的骂名,”刘封岂能不知道刘谌的小心思,抚摸着他的脑袋,缓缓道,“这汉武之事,便由我来做,无论成败与否,都不

影响中原大局,守好这一大片基业,你的责任比我要重呐!”

“皇叔,你放心吧,我将来一定励精图治,全力支持皇叔平定四海,”刘谌握着小拳头,眼中露出晶亮的光芒,“最好能把那张世界地图全都纳入大汉版图。”“呃……”刘封一怔,不禁愕然,想不到这小家伙的野心比自己的还要大,失笑道,“世界之大,非你想象的那般简单,有生之年,我能征服东海、平定西域,踏平大漠,便

足矣!”

刘谌似懂非懂,但还是信心十足:“那等皇叔老了,你便来坐朝,由我去征服世界,总有一日,这个世界,都是我大汉的!”“哈哈哈,好,好,”刘封不由一阵大笑,言道,“你能有此志气,倒也不错,但切忌任何时候,都要量力而行,不可穷兵黩武,不可劳民伤财,万事皆有法度,过犹不及。



刘谌点头道:“先要一个强大的国家,国力昌盛,才能让四海来朝,万民臣服。”

刘封欣慰点头道:“你懂得这个道理,便是最好,我中国行事,向来都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千万要谨记:侵略,非我所愿也,但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

“嗯!”刘谌认真地点着头,嘴唇微抿。

“陛下,下午要到千秋亭再演练一番,请尽早起驾!”正在此时,谯周带着几位大臣走过来,催促着刘谌动身。

一听还要演练,刘谌顿时嘟起了小嘴,有些不情愿:“前几日不是练过了吗?为何还要再去?”

刘封笑道:“此乃有备无患,明日便是登基大典,诸多外族甚至还有西域诸国都有使者参加,若是出了差错,岂不被他国耻笑?”

“好吧!”刘谌无奈地点点头,却拉着刘封的衣袖,“这次皇叔也要陪我前去。”“遵旨!”刘封躬身行礼,逗得刘谌咯咯而笑,銮驾再次起动,往城外而去。

第957章 登基大典

春寒料峭,却挡不住满城欢喜!

入夜一场北风刮来,到了早晨,整个长安城的大街小巷,房檐屋脊,竟落了一层清霜。

灞河从长安东城绕过,刚刚挣脱了冰层的羁绊,这几日如同长安城的百姓一般,变得喧响起来。

正当它要以奔腾之势向两岸播撒新绿,却不料这场倒春寒使其放慢了脚步。

从长安城沿灞河向北,行约十里,就到了千秋亭,远看秦岭沟壑纵横、林木蔽天,远山白雪皑皑,近处落叶遍地,树干上残存的黄叶在风中摇曳。

经历了一个严冬的枯草,镶满了沟沟坎坎,放眼望去,远处和近旁都是苍茫一片,却是掩盖不住已然弥漫的新绿。

岁月蹉跎,人世仓惶,旧叶枯黄,新芽初生,崭新的一切,都在这个季节孕育!

春日融融,万物复苏,大汉天子也在这一日走出长安城,祭告天地,龙登大宝。

天子车仗一路从未央宫到北门外,沿着灞水浩浩荡荡,黄罗伞盖,卫队森严,整个队伍绵延近十里,迎着春风,迤逦而行。

沿途街道之上,卫队森严,由姜维向宠之子向丰领兵负责戒备,文武大臣在重重卫队的保护之下依次前行。刘封不愿以文官自称,骑乘神俊非凡的汗血宝马伴随銮驾,身穿紫色蟒袍,腰系白色革带,左右饰有白玉双佩,左边挂着一柄古色斑斓的宝剑,面如朗月,剑眉星目,眼

里透出睿智而又内敛的神光,一派高贵之气。

一路上听到百姓的呼喊,连震天的鼓声和连绵的号角声都无法遮盖,不由心中感慨,为民谋福,才能得到民心,这话果然不假。

整整走了一个多时辰,终于来到千秋亭,这里方圆十里都被士兵包围,肃清全场,任何闲杂人等都不许靠近,一座古色斑斓的八角亭位于石碓之上,十分醒目。

千秋亭周围早已摆好祭坛,黄色的丝带系在亭柱之上,甚至还有金龙布幡缠绕八根柱子,一条长长的红色地毯从亭子上直通广场,整个场面显得盛大威严。

三通鼓响之后,在绵延的号角声中,刘谌走出銮驾,按照预先演练的那般肃穆走向千秋亭,刘封伴随其右,身后则是费祎和谯周,文武大臣紧随其后。

刘封搀扶刘谌上了千秋亭,焚香祭拜天地之后,所有文武跪拜于地,由谯周颂念登基祝文。

春风微醺,谯周也是一脸欣慰,喜气满面,轻磕一声,在朝阳下大声诵道:

“皇天上帝,后土神只,眷顾降命,属汉黎元,还于旧都,中兴复命。

夫天地定位,否秦迭其盛衰。日月着明,唯神莫测,矧兹王道,能无悔吝。

王莽篡位,光武兴兵,海内蒙恩,承命于东都,历经十三世,阉宦弄权,诸侯纷起,先董卓霸而专横,后曹氏逆而篡位,天分鼎裂,鸷搏狼抗,江山沉雄,汉室凌迟。

唯昭烈皇帝继承汉室,奔走天下,豹变荆襄,龙飞西川,轻徭薄赋,家给人足,历经三世,还于西京,家怨国耻,雪乎今日。

上当天地之心,下为元元所归,皇天大命,不可稽留,敢不敬承。”刘封在一旁听了半天,似懂非懂,也不知道其他人是否听得清,此时风声时大时小,加之只靠谯周苍老的嗓门,传出去的并不算远,不过不管别人能不能听见,礼数却要

周全。

祝文读完,刘谌双手接过,叩拜天地,有司再次燔燎告天,禋于六宗,望于群神,整个祭告及登基礼仪算是正式完成。

随后刘谌传下圣旨,改延熙为中兴,大赦天下,百官纷纷上前道贺,山呼万岁,三军也都齐声呼喊,这一刻倒让人觉得心潮澎湃,意气风。

百官拜罢,便是各国使者上前拜贺,蛮族、夷人、羌人为先,其后是匈奴、鲜卑和百越代表。看到百越代表居然是赵国达,站在刘谌身后的刘封有些意外,想不到这家伙居然亲自来了,百越的使者也是昨夜才赶到长安,刘封听了属下汇报,但忙于朝中之事,并没

有太留意,没想到却是这家伙。还好赵国达也算知道轻重,也可能是被大汉这种威严素整的场面所震慑,一直都十分规矩,甚至不敢抬头看一眼春秋亭上的天子,亦步亦趋和其他两位使者一般,上前行

礼拜贺,在官员的引导下退到一旁。

吼——

就在此时,忽然一声低沉的兽吼打断了鼓乐之声,后面的仪仗队甚至出现了sāo luàn,百官一阵诧异,扭头看向了下方。

刘封听到这个声音,眉头微皱,看似面色淡然,眼中却已经隐现杀气,这无疑就是那个卡尔王子来了,拜贺当然无可厚非,但还带着金毛狮,就有些挑衅的意味。

随着一阵喧哗,文武两侧的官员甚至向后退开,整齐的仪仗出现了sāo luàn,那头牛犊大小的金毛狮通过铁甲卫士,终于出现在了百官面前。

“皇叔!”刘谌显然也很不满卡尔王子的举动,仰头看着面色淡然的刘封,小脸上已经有了怒色。

“稍安勿躁!”刘封给了刘谌一个微笑,一只手不动声色地按在他的后背上,笑道,“臣早已有了安排,区区一头金毛狮,如何能撼动我大汉之威?”

“嗯!”刘谌抿了抿嘴,坚定点头,虽然他不知道刘封有什么计划,但对刘封的能力还是十分信任的,轻咳一声,继续端端正正坐在龙椅之上,静静看着金毛狮缓缓而来。

金毛狮迈着缓慢的步伐,摇头摆尾,睥睨四顾,金色的鬃毛在阳光映照下更显油亮,威风吹拂,飘飘洒洒,尽显威风。卡尔王子头戴金色带,上面镶嵌翡翠,中间一颗拇指大小的猫眼很是夺目,一头金比金毛狮的毛色白了些许,面庞是典型的波斯人相貌,高鼻梁,深眼窝,蓝色的眼

珠,倒也英俊,只是眼角狭长,加上他嘴角噙着一丝冷笑,便显得有些气势逼人了。许多大臣早已面现怒色,张苞几人更是咬牙握拳,频频看向刘封,只要刘封点点头,他们便能马上冲出去将这金毛狮剁成肉泥。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三国之蜀汉中兴》,微信关注“优,聊人生,寻知己~

第958章 白兽之威

见刘封神色淡漠,刘谌也没有说话,一旁的费祎和谯周、马良等人都肃立等候,所有人只好按捺忍耐,越是这种时候,越要沉住气。

卡尔王子身穿淡金色的鎏金薄甲,外罩天蓝色的外套,两条紫色的绶带从箭头垂落,金色的丝穗在微风中飘洒,显得潇洒自若,背着手怡然自得走在金毛狮前面。

看到坐在亭子上的小皇帝,更是心中不屑,大汉朝早已经不是安息国时候那般强盛了,四分五裂的东方古国,其实和现在的贵霜国差不多,外强中干,不堪一击。十几岁的小孩成为国君,迟早会让这个大汉朝覆灭,安息国就是很好的例子,而更西方的罗马帝国也因为国君年幼,大臣都各自为政,逐年衰落,看来是属于萨珊王朝的

时期来了。

再看到小皇帝身边那位面色冷漠的青年人的时候,卡尔德隆的双目陡然一阵收缩,背在身后的双手握了起来,暗自咬牙。

当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的时候,卡尔德隆发现,这人的目光却并不看他,而是望向远处,似乎在那人眼里,自己和金毛狮不存在一般。

“哼,这肯定就是那个燕王刘封,待会本王子要叫你好看!”

卡尔德隆不断咬牙,心中思忖着,既然认定大汉朝已经衰落,他也不打算非要和大汉建交,等羞辱了刘封和这个小皇帝,再去魏国也是一样的。

听说魏国和大汉朝势不两立,让大汉朝失了颜面,魏国肯定乐见其成,去了魏国,一定会被待为上宾,不再像这样被人冷落无视。

卡尔德隆眼珠转动,打定了主意,再往前走几步,便到了红地毯上,正准备打个收拾让驯兽师指挥金毛狮上前,吓唬吓唬小皇帝。

嗷呜——

吼——

就在他手指刚刚竖起来的时候,忽然又有两道声音几乎同时传来,先前的一道绵长凄厉,后面的这一道却低沉威猛,仿佛整个天地为之变色。

正缓步而行的金毛狮忽然间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咆哮,脖颈中的鬃毛蓬松起来,尾巴一阵剧烈摆动,猛然转过了身躯。

驯兽师大吃一惊,急忙来到金毛狮跟前,抚摸着它的鬃毛不断安抚着,看起来金毛狮有些紧张,四肢都紧绷起来,脑袋微微低垂,这是遇到劲敌的表现。

百官们再次吃惊,看向远方,正准备走下台阶的许勋也停住了脚步,看向刘封,见刘封微微颔首,露出了一抹笑容。

地面微微地震动起来,远处一个巨大的黑影在向这里缓缓靠近,仿佛一座以东的小山,已然超过了旌旗的高度,能看到两个人影站立其上,还是女子的身形。

嗷呜——

又一声嘹亮高亢的叫声响起,只见一根巨大弯曲肉筒斜向天空,那一道震耳欲聋的声音正是从那里发出。

人群再次骚动起来,这一次是不可遏制地向后退去,即便是威严的皇家卫兵,也都齐齐后退,也由不得他们不退,那条过道根本容不下白象通行。

随着白象不断靠近,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看着这一堵城墙一般的大象,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世上竟然有如此神奇之物?

白象显然是经过精心打扮的,背后披着五彩斑斓的织锦图案,额头上金色的垂饰,就连弯曲的象牙之上,都挂着手臂大小的两串玉佩,琳琅满目。

象背之上,花鬘和赵贞各自穿着越人和蛮人的盛装,宛如天仙一般,花鬘梳着许多小辫,盘结头上,玉簪斜插在鬓间,眉目四顾,频频含笑。赵贞高大的身躯经过花鬘的衬托,更显得非凡,但她身材婀娜有质,身着白色丝绣长衣,绣着盛放的牡丹,也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服装,头顶也裹着白纱,更显得朦胧眉

毛,眉心间点了朱砂,非但不觉得她高大的身形笨拙,反而平添几分妩媚。

“嘿嘿,那是我妹妹,白象是我们越人的圣物!”赵国达见白象在这个时候出现,不由得眉飞色舞,对身旁的一名使者得意地介绍着。

“原来是百越之地来的怪不得!”他身旁的正是孟良,揪着唇角的胡须笑道,“那象背上的正是我们蛮族郡主,看来与大人的关系不错啊!”

“呵呵,那是!”赵国达笑道,“花鬘郡主和我妹妹关系亲密,情同姐妹……哎呀,那是——”

正说的时候,赵国达忽然瞪大了眼睛,指着白象身后,他正看到白象后面竟然还有一头白虎,虽然跟在白象之后显得小了许多,但和金毛狮不相上下。“不错,那就是燕王当年收服的天神白虎!”孟良对赵国达的印象也还不错,介绍道,“这白虎可是能通灵呀,你说的话,他都能听懂,你看那白虎背上的童子吗?听说便是

燕王之子刘伶,已经入了玄门了,将来可是要修仙得道的。”

“原来这就是那头白虎,果然好威风!”赵国达喃喃念叨着。他也曾见过老虎,但这样白色黑纹的老虎还真是第一次见,虽然它在白象之后,也比白象小了许多,但气势丝毫不减,甚至给人一种更加危险的感觉,那是百兽之王的威

风。

咚咚咚——

白象缓慢而有节奏地向前走着,地面在震颤,很快便接近了红毯,站在了距离金毛狮十余步开外的地方,长长的象鼻指着金毛狮,呼出一口白气。

白虎也与白象并列而立,大眼睛扫视着金毛狮,更没有示威咆哮的意思,好像见到一匹普通的战马一般。

“哪里来的孽畜,还不让道?”白虎背上,刘伶竖着一根朝天辫的发髻,身穿阴阳鱼道袍,手持小小的拂尘,指着金毛狮奶声奶气地大喝一声。

吼——

金毛狮被两个白色的家伙威逼着,再也没有先前的威风,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咆哮,蓬松的鬃毛耷拉下来,低着头来到道旁,趴伏下来,脑袋枕在前腿之上。“啊?这……这是怎么回事?”卡尔德隆直到此时才回过神来,咽了口唾沫,仰视着白象,神色呆滞。

第959章 抢先一步

一众萨珊国的使者全都如同木雕一般呆立不动,谁也不曾想过,强大的金毛狮竟然会趴伏在地,被那头奇大无比的白象慑服。

没有人听得懂卡尔王子的质问,更没有人去理会他,摩尔尊者一脸苦涩,低着头暗自叹息,都说燕王刘封运筹帷幄,看来此事也已经在他预料之中,早就有了准备。

百官们脸上终于露出了欣喜之色,他们虽然不知道白象从何而来,但白虎和刘伶却是大多是人都认识的。

赵妪和花鬘被白象用鼻子托着放到地上,赵妪迈步走过去,来到白虎跟前,比白虎还高出一头来,张开双臂笑道:

“伶儿,来,我带你去面圣!”

“嘻嘻!”刘伶一声娇笑,似乎很喜欢赵妪,从白虎背上站起来,一个跳跃,便到了赵妪怀中。

此时的刘伶个头还不算大,被赵妪揽在怀中,显得如同婴儿一般较小,只觉得浑身被柔软包裹,温软舒适,不禁轻呼一声,十分享受。

“赵姐姐,走吧!”花鬘仰头看着赵妪,又瞥了一眼瑟瑟发抖的金毛狮,微哼一声,当先迈步走上了红毯。

赵妪抱着刘伶紧随其后,行走在禁卫军和百官行列之间,此时才愈发映衬得赵妪身形高大,那矗立的戈矛也只到赵妪的眉间高低而已,缓步走过,人人都要仰视。

“这女……越人女子到底有多高?”经过张苞和关索面前的时候,两人同时瞪大了眼睛,低着头议论着。

他二人都身高八尺有余,在军中常常鹤立鸡群,威猛高大,加上这几年武艺精进,更是体型魁梧,这一刻赵妪从满前经过,竟觉得自己渺小了许多。

关索瞪着眼睛看了半晌,摇头叹气道:“嗨,这女子可真是个奇人,不知道力气如何!”

张苞咂咂嘴,摸着胡茬一阵叹息,忽然笑道:“谁要是娶了这女子,可有得罪受咯,嘿嘿!”

不多时,赵妪和花鬘也都到了千秋亭之下,见礼完毕,刘谌面露喜色,将刘伶唤到了亭子上,与他同坐,两个小孩喜笑颜开。

刘伶是代表昆仑山和终南山玄门来祝贺天子登基的,在成都的时候常和刘谌一起玩耍,两人关系亲密,一来便被赐座,这让站在一旁的刘封暗自撇嘴:

老子还站着,你小子倒有了座儿!

赵妪和花鬘各自回到赵国达和孟良的队伍之中,许勋对属下的官员使了个颜色,一名文官迈步来到萨珊国使者面前,抱拳道:

“卡尔王子,请问阁下是否还要见驾?”

摩尔尊者一脸苦涩,上前推了推还未回神的卡尔德隆,低声翻译朝官的问话。

“见,自然要见,本王子还怕了他不成?”卡尔德隆一个激灵,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梗着脖子一摆手,迈步踏上了红毯。

“阿弥陀佛——”就在此时,身后又响起一声响亮的佛号。

“贵霜国使者、白马寺住持前来拜贺!”负责传话的朝官大声呼喊着,鼓乐之声再次响了起来。

听到贵霜国三个字,摩尔尊者脸色大变,卡尔德隆似乎也听懂了一些,收回了脚步,来到摩尔尊者跟前急声询问。

旌旗开处,只见一名身穿红色袈裟的白眉老僧当先而行,手持九环禅杖,头戴一顶毗卢帽,步伐稳重有力,便是白马寺的住持明心大师。

在他身旁,同行的是一位须发蜷曲的中年番僧,正是刘封先前在洛阳遇到的贵霜国僧人鸠摩多什,他此时也是一身僧衣,面色肃然。

二人身后,慧云大师带着八名僧人随行,各自都捧着拜贺的礼物,慧云手里也捧着一个铜盘,里面有一尺来长的物体,用黄色丝绸覆盖,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鸠摩多什一眼便看到了卡尔王子一行人,虽然他并不认识,但也看出是萨珊国的人,双目含煞,却在此时听到明心颂念佛号,猛然明悟,二人径直越过萨珊国使者走上了

红毯。

白马寺和慧云大师都在救助刘封的时候出了大力,群臣对这些僧人都抱有好感,许勋更是亲自下阶迎接,将他们带到了亭前。见礼拜贺之后,鸠摩多什才从慧云手中接过铜盘,双手举在额前,言道:“此乃贵霜国国宝七宝琉璃佛,佛像内纳入佛祖眉骨舍利一枚,保佑大汉王朝千秋万代,与我贵霜

国永结盟好。”“竟是佛祖舍利?”刘封倒是吃了一惊,刘谌可能还不是很明白,但他却知道这舍利子对于佛家来说意味着什么,怪不得明心和慧云一脸肃穆,鸠摩多什更是舍命保护,甚

至不让那些刺客检查。

想到此处,刘封言道:“此物关系重大,为佛门至宝,待国事完毕之后,还是置于白马寺供奉吧!”

此时的长安还没有像样的大寺庙,虽然佛骨舍利十分贵重,刘封也不愿在这个时候花钱修建寺庙,眼下百废待兴,国库紧张,连皇宫都是草草修葺,哪里还有什么余财?

“多谢殿下!”明心闻言大喜,饶是他修行数十年,听到这个消息,还是忍不住须眉抖动,双手发颤,急忙上前谢恩。

慧云和鸠摩多什也没什么意见,毕竟眼下白马寺是中原佛门第一,放在那里最为合适,而鸠摩多什更在乎的大汉收下了这个礼物,也就意味着双方正式结盟了。

“萨珊王国使者前来朝贺!”直到此时,反应过来的卡尔王子才急匆匆地走上红毯,摩尔尊者在后面快步跟随,生怕他又犯下什么大错来。

“尊敬的大汉天子,很荣幸见证了陛下登基盛事,我代表萨珊王国对大汉朝表示衷心的祝贺!”

卡尔王子一只手放在胸前,躬身行礼,一阵鼓乐之声结束后,抬头看着刘谌和刘封,指了指鸠摩罗什,冷声问道:“请问陛下,大汉朝已经和贵霜国结盟了吗?”

摩尔尊者一阵犹豫,还是将卡尔王子的话翻译了一遍,语气尽量柔和,生怕激怒了刘封。却见刘封淡然一笑,言道:“今日乃是我大汉天子登基大典,只论祭拜,不谈国事,来者皆是客,结盟乃是国之大事,还要等朝堂之上,与文武大臣共议才是。”

第960章 尽数笑纳

摩尔尊者闻言一怔,只好将刘封的话又对卡尔德隆说了一遍。

卡尔德隆听罢怒道:“可是你们接受了贵霜国的礼物!”

刘封笑道:“不知萨珊国前来拜贺,带来何物?”卡尔德隆微哼一声,似乎有些得意,开口道:“有上等猫眼十颗,夜明珠五颗,翡翠珍珠一对,其他还带来诸如香药、琉璃、水精、金刚、镔铁等无数,岂能是他贵霜国可

比的?”

“哦?如此说来,萨珊国对我大汉朝也是礼崇有加,”刘封淡淡一笑,点头道,“恭敬不如从命,既然萨珊国有此诚意,我岂能拒绝?”

刘谌看刘封的神色,便知道他的意图,点头道:“将萨珊国供奉之礼系数收下。”

“啊?这个……”摩尔尊者闻言大吃一惊,惊愕地看着亭上的几人,又回头看向卡尔王子,嘀嘀咕咕连忙解释。卡尔王子听了之后也愕然愣住了,脸色变得苍白扭曲,十分难看,他刚才只图一时之快,将此行所有的宝物都说了一遍,如此说出来,也只是为了炫耀而已,但有些是用

来交易的,并非全部进贡,这下可好,被对方抓住了把柄。

许勋在一旁看得真切,不由暗赞刘封机智,轻咳一声上前言道:“既然萨珊国如此诚意,下官却之不恭,自当笑纳,不知王子今日带来多少?是否还要到馆驿去取?”

“你……你们——”卡尔王子怒瞪着许勋,又看向刘封,咬牙切齿,额头上青筋冒起,却又不知该如何解释。“怎么?莫非萨珊国想要出尔反尔,”刘封挑眉一笑,用手扫过整个广场,朗声道,“面对我大汉百官,还有诸国使者,我想卡尔王子必定言出如山,不会失了萨珊国的颜面

吧?”“哈哈哈,萨珊国莫非心疼这些礼物了不成?”赵国达一阵大笑,摆手道,“妹——哦,燕王殿下,他们的礼物不要也罢,我们百越族送来的东西,珊瑚玛瑙无数,绝不比他

们的差。”

孟良在一旁搭腔道:“正是,我蛮族的礼物,有犀角、茶叶,玛瑙翡翠也不缺,让他们带回去算了。”一时间羌族、匈奴等使者纷纷吆喝起来,个个都说自己带来什么礼物,不过今日只是为了登基,到了后日才是朝拜,大家的礼物都没有带来,看到卡尔王子如此招摇,都

有些按捺不住了。

“住口!”卡尔王子忽然一声断喝,“不就是区区一些礼物么?本王子说到做到,都送与大汉朝便是。”

“王子!”摩尔尊者吃了一惊,想要阻止,却看卡尔德隆双目发红,似乎要克制不住怒火,急忙将他的话向刘封传达了一遍,匆匆行礼,带着卡尔王子离开了千秋亭。

看到萨珊国使者一行灰溜溜而去,众人不禁哈哈大笑,就是文武大臣,也都面露喜色,这半月时间,可是让卡尔德隆和金毛狮给张扬够了,终于狠狠打压了一会。

登基祭拜天地的过程看似简单,但人多礼仪繁杂,到了圣旨传下的时候,已经是正午时分,加上卡尔德隆的搅扰,又拖延了半个多时辰,全军再次回到长安城。已经过了午时,酒宴早已在长乐宫备齐,文武大臣、包括各国使者尽数参加,卡尔德隆不甘冷落,也在摩尔尊者的陪同下赴宴,所幸萨珊国的位置在最靠前,这才让他面

色稍微缓和。酒宴之上,觥筹交错,歌舞升平,看到那些宫女曼妙的身姿,卡尔德隆似乎忘了刚才的怨气,看得双目发直,愈发坚定了要和大汉联姻的想法,频频饮酒,不觉之间竟酩

酊大醉。长乐宫设宴,一来是为了庆贺天子登基,改元换代,二来也是让百官互相熟悉,自从长安登基的诏令传下之后,各地调来的文武官员,有的甚至还未见过面,正好借此机

会引荐一番。

赵妪和花鬘还有刘伶早就被诸葛果他们给接到王府去了,赵妪的事情她们早已知晓,再看到本人,更是惊喜,想不到还有体型如此高大的女子。

而赵妪见到诸葛果和关凤,二人一文一武,一静一动,也是深为感慨,才知道刘封为何那般痴情,堂堂燕王,身边也只有两个女人。

最让诸葛果欣喜的是,刘伶在昆仑山完成拜师入门之后,便安排在终南山随葛玄一同修行,母子二人每个月便可以见上一面,让她心中宽慰不少。

随着几个人女人和白象的到来,燕王府彻底热闹起来,就连黄月英,脸上也多了笑容,抱着诸葛瞻看着几个女子在院中莺莺燕燕,好不欢欣。

“呕——”就在几人欢笑之时,忽然赵妪脸色一边,捂着嘴急匆匆跑向茅厕。

“哎呀,她自从过了长江之后,就一直这样,是不是水土不服呀?”花鬘一声惊呼,赶紧跟了过去,边跑边大声问道。

诸葛果和关凤哪里能看不明白,两人相视一眼,抿嘴而笑,看来刘封和赵妪在南越的那一段时间,可是没有白白荒废。

“奉子成婚,这个子益呀!”黄月英也无奈地摇摇头,抚摸着昏昏欲睡的诸葛瞻,哭笑不得。

“姥姥,什么是奉子成婚?”一旁的刘伶抬头问道。

“这都是你父王的本事!”黄月英摸摸刘伶的脑袋,一脸慈爱,笑道,“你父王南征百战,成亲近十年,仅有你一子,却又入了玄门,现在总算又有了子嗣了。”

刘伶似乎明白了什么,看着正捂嘴走出来的赵妪,问道:“我要有弟弟了吗?”

“是呀!”黄月英打量着赵妪高大的身形,喟然道,“应该也是一位顶天立地的大丈夫!”

小刘伶不服气,跳下亭台的栏杆,站起来听着胸膛,正色道:“我以后也能顶天立地!”

黄月英笑道:“我伶儿可是要得道的高人,你最厉害了!”

花鬘还不知情,关切地为赵妪揉肩捶背,言道:“两位姐姐,听说长安城的大夫都很厉害,那个华青堂更是神医传授,要不我们去那里开点药吧!”“赵姑娘的病,倒也不是水土不服所致,”关凤有些羡慕地看着赵妪,捂嘴轻笑道,“不过到华青堂开药,确实该去一趟了。”

第961章 未央朝会

翌日五更,更鼓敲过,朝鞭响彻宫殿,旋即便听到金钟玉鼓之声,早已等候在未央宫外的文武大臣从东华门和西华门依次进入宫内。

左班文臣以费祎为首,右班武将以张苞为首,浩浩荡荡拾级而上,天色还未打量,宫灯照亮白玉石的台阶,映照得柱子上的金龙浮雕更加威严。

金甲卫士和羽林军守卫殿门口,大殿内灯火辉煌,一片肃静,硕大的龙椅和龙书案矗立在上首,背后是双龙戏珠的浮雕,在烛火下光辉熠熠。

龙书案右手的第二层台阶上,摆着一张檀木桌,雕刻麒麟踏云图,桌上铺着紫红色绒布幔,金色流苏垂落,上面绣着张牙舞爪的银蟒。

众臣鱼贯入殿的同时,刘封也从内宫中走出来,来到麒麟桌前,依旧身穿紫色蟒袍,腰横玉带,足踏白色厚底朝靴,腰悬宝剑,显得威严从容,器宇不凡。

“陛下驾到!”司礼太监见众臣到齐,高声大喊,有司仪也同时敲响了金钟。

随着九声钟鼓响动,刘谌在两名太监和宫女的搀扶下缓步而出,来到龙书案跟前,那里有为他特意准备的木凳台阶,站上去才能看到下面的大臣。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文武跪拜于地,山呼万岁。

听着浩大的声音在宫殿中回荡,包括刘封在内,每个人都心潮澎湃,激动难以自制,多少年来,他们所期盼的早朝,终于在今日有模有样的实现了。

长安和未央宫,绝不是益州的成都宫殿所能比的,不说建筑的宏大,就是象征意义也有不同,这里可是真正的帝都,王气所在,睥睨天下。

刘谌示意大家平身之后,刘封也在麒麟桌前坐下,经过改造之后,再也不用跪坐了,否则刘封宁可站着,也不愿享受这个赐座的待遇。一番称颂之后,先是谯周称颂刘禅时期的文治武功,虽然刘禅并没有做什么,但毕竟开疆扩土,得了荆州、凉州、雍州和司隶大部,甚至还夺取部分江东州郡,可谓功绩

卓着。

随后便是第一道圣旨降下,追谥刘阐为仁乐帝、关羽为武圣王、诸葛亮为智诚王、赵云为常胜王、向宠为淑候。

第二道圣旨便是对刘封的任命诏书,诏刘封为大将军,假黄钺、使持节、都督内外诸军事,封麒麟王,辅佐少帝主持国事。

以未央宫北面的桂宫为大将军府,这里既靠近未央宫,又能与北宫的皇帝随时相见,在刘谌还不能完全处理国政的情况下,都禀告刘封暂时定夺。第三道圣旨便是颁布政令,除了大赦天下之外,各官署机构的调整也都一一做了说明,尤其是六部直属尚书台的改变,让所有人吃了一惊,想不到这次的朝堂变化会有如

此之大。一早上的时间,由马良和董允负责讲解六部及新增的二司智能和作用,不仅云羽卫的统领马谡正式走到了殿堂之上,明亮司的邓芝也让百官刮目相看,这可是比御史大夫

还要职权大的人物。

其次便是文武科举制度的推行和书院的开设事宜,在长安原本就有太学,除了太书院之外,增加国子监,多设各部博士,将五经六艺全面推广。

除了官署改变之外,在民生之上,也宣召轻徭薄税,除了三年免税地区之外,其余各地赋税再减四分之一,各州郡务必大力屯田,兴修水利,充实仓廪。鉴于先前在河东之时贩卖匈奴奴隶之事,刘封特意再次重申禁止残害奴婢的诏书,这项政策是 东汉时期光武帝刘秀颁发的,只是数百年后士族发展太过壮大,渐渐被废

止。

这次重新颁布政令,士家不得私自屯兵百姓土地,奴婢下人也有生存之权,即便是一家之主,也无权将其私自处死,若是犯下大错,必须交由官府定罪。光武帝时期,正是这一项政令的颁发,让西汉末年以来大量失去土地的农民沦为奴婢的问题得到了极大的改善,也使得战乱之后大量土地荒芜而人口又不足的问题得到了

解决,眼下的情况与东汉初期极其相似,刘封让费祎他们多参考光武政令,施行振兴大计。

虽然百官一时还无法彻底理解这些举措,但每个人都明白一个信号,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朝野上下,要进入息民治政时期了,加强内政,再定天下。一番议论,不知不觉中午已过,朝会还未结束,刘谌的天平冠都戴不住了,放在龙书案上,和刘封聊天等候群臣商议,不过这些都是费祎和董允几人共同制定的,倒也没

有不合理之处,大家更多的是询问了解。

就在偏殿吃过午饭之后,朝会继续,接下来才是大家真正关心的问题,百官的任命,尤其是新增的六部,职权堪比九卿,甚至有的超过了九卿,个个都在期待。

目前大家心中明确的有尚书令,自然非费祎莫属,其次便是中书令和御史大夫,这两个职位至今悬而未决,一个掌管内宫,一个监督百官,职权极大。

另外便是丞相一职,至今不见提起,而最合适的人选刘封却并未担任丞相,这让所有人心中疑惑不已,难道还有比刘封更厉害的人来担当丞相?

就在百官重新归位,中常侍准备宣布官员职位的时候,忽然一名羽林军急匆匆走进来,这人腰中挎着宝刀,全副武装,正是禁卫军统领向丰。

“陛下,宫门外有一人求见,言有大事要见驾,此事关乎国运汉祚,微臣不敢私自做主,请陛下定夺!”

“关乎国运?”刘封眉头暗皱,看了一眼刘谌,微微点头,倒要看看又有什么奇人想要在这个时候出风头,如果故弄玄虚,正好那他来开刀,震慑部分自命清高之辈。

刘谌会意,言道:“宣!”

“遵旨!”向丰领命而去。群臣也在下面交头接耳,低声议论,就是费祎和董允几人,也都面面相觑,不知道来了什么人,竟然口气如此之大。

第962章 传国玉玺

就在大家的猜测和小声议论之中,向丰带着一人走进了金銮殿,来人身形高大,头戴范阳笠,穿着一身粗布青衫,麻绳缠绕绑腿,腰中也挎着一把刀,在门口被侍卫拦下



那人略作犹豫,还是将腰刀解下来交过去,又从背后解下包裹,用双手捧着,进入了大殿之中,低头而行。

向丰行礼之后,那人跪拜在地,大声道:“草民董平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万岁!”

“平身!”刘谌小脸一阵好奇,看着那人捧着的包裹,问道,“你莫非是来献宝的?”

董平起身,答道:“正是!”

刘封初时便看着人身形有些熟悉,等他报名之后,才想起来此人竟然是在太平谷碰到的那名刀客,董平正是董卓之后,当时匆匆一面,短暂交谈,此人倒真是侠肝义胆。

魏国的黑风营统领史阿应该就是被董平所灭,从此曹魏的情报系统近乎瘫痪,虽说他是为了报仇,但对大汉来说,无疑也间接帮了大忙。

当时董平也曾说起,董卓当年犯下大错,导致天下大乱,他想为祖辈赎罪,为董家正名,刘封还想劝他入朝,却因时机不对,一别数年,不想他竟然也来到了长安。

刚刚听向丰禀告,董平面圣,有一件关乎国运的大事,刘封不禁期待起来,此人绝不会信口开河,不知道他包裹中所献究竟是何物?

“呈上来!”想到此处,刘封也点头开口。

侍卫上前将包裹接过,有人端上盘子,将其放在盘中,依然远离龙书案,生怕董平心怀叵测,小心翼翼地打开,却见是一枚碗口大小的方印。

再看那印玺之上有纽交五龙,色绿如蓝,温润而泽,通体剔透,气度至尊,一个角上用黄金包裹,所有人的目光顿时一阵发直。

刘封更是豁然起身,指着盘中之物失声道:“此物莫非便是传国玉玺不成?”

董平这时候才抬头看着刘封,淡然而笑,抱拳道:“正是!”

“啊?真是玉玺?”

“当真……是传国玉玺?”

……一时间,整个大殿中仿佛炸开了锅一般,纷纷攘攘,费祎和董允、马良几人更是忍不住凑到了跟前,谯周颤颤巍巍地用双手捧了起来,几人仔细辨认。自秦之后,历代帝

王皆以得此玺为符应,奉若奇珍,玉玺可谓国之重器。

得之则象征其“受命于天”,失之则表现其“气数已尽”,凡登大位而无此玺者,则被讥为“白版皇帝”,显得底气不足而为世人所轻蔑。传国玉玺自从袁术之后便归于曹操,后来曹丕篡位,天下人皆知玉玺自然归入曹魏之手,刘备在成都称帝,虽然自号刘氏正统,但伪造的玉玺总比不上这传国玉玺,多少

有些底气不足。这一次刘谌在长安登基,还于旧都,可谓众望所归,人心所向,但百官上下,谁都知道真正的玉玺并不在长安,这是唯一的一点遗憾,却也是谁也无法弥补的,所以人人

都心知肚明,却没有人敢提出此事。

谁曾想到,就在新帝登基之时,传国玉玺就这么出现在未央宫中,简直令人有些难以置信,就是刘封,也从未见过这传说中的宝物。

谯周等人还在商议辨认,但刘封却已经确认了十之**,董平既然不会信口开河,他又是励志弥补当年董卓犯下的错误,这第一件大事,便是找回当年失落的玉玺。看董平的神色,忽然想到洛阳之时那些追杀鸠摩多什的黑衣人,都是魏国宫中高手,刘封似乎有些明白了,那些人追查的,极有可能便是这玉玺,所以他既不能向鸠摩多

什说明,又不能轻易放走鸠摩多什。

想到此处,刘封心中豁然开朗,也觉得舒畅了许多,得到传国玉玺,消息传出去,便是气数重归大汉,振兴汉室就更加为人所信任,也会更得民心。

迈步走下台阶,来到董平面前,抱拳笑道:“不想阁下竟敢只身闯入邺城,将此圣物取出,真可谓侠肝义胆,功莫大焉,汉室中兴,也有阁下一份功劳!”

董平眼中光芒一阵闪烁,显然也有些激动,但他尽量保持镇定,抱拳道:“承蒙殿下之福,草民此次冒险入城,也正是趁着曹魏迁都之机,否则实难得手,幸不辱命!”“哈哈哈,阁下此举,不失为侠义之举,正所谓:侠之大者,为国为民!”刘封哈哈一笑,看着董平,正色道:“此事一旦传出,阁下必将名满天下,吾朝中正有一职,需要

德高望重之江湖人担当,正逢阁下进宝,既来之,何妨安之?”

董平岂能不明白刘封的意思,而且当年吐露心声,也无需再多做解释,马上躬身行礼道:“承蒙殿下器重,董平自当效犬马之劳。”

刘封笑道:“哈哈哈,此番进宝,算是为国,我还有安排,足以让你大展拳脚,为民谋利。”

“殿下,是真的,玉玺是真……是真!”

就在此时,谯周捧着玉玺走过来,满脸激动,老泪纵横,甚至有点泣不成声了,费祎等人也都面露激动之色,得到传国玉玺,一切就更加名正言顺了。

“很好,此可谓真正天意也!”刘封双手接过玉玺,看到正面的几个大字,却是篆体,看了几个字,猜测就是李斯所书的“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正准备将它交给刘谌,忽然看到另一面又刻着几个字,却是用隶书写成,这几个字刘封却是看得清清楚楚:大魏受汉传国之玺。

“哼,好你个曹丕,当真是欲盖弥彰!”刘封脸色愠怒,想不到曹丕竟然如此不要脸,在如此至宝上还要刻字声明,岂不是画蛇添足了。

“曹家之人,着实可恶!”饶是谯周,也忍不住破口大骂起来。

刘封愈发觉得那几个字刺眼,将其放在龙书案上,吩咐道:“先将它收起来,今夜便派人将这些字抹去。”

谯周擦着眼泪,跪拜于地,大声道:“传国玉玺回朝,此乃我大汉气数再生之兆,天佑大汉,振兴不远矣!”刘封见状,也只好和群臣集体跪拜,玉玺归还,这可是件值得大书特书的大喜事。

第963章 任命重臣

传国玉玺的回归,无疑对朝堂上下的百官将士打了一针强心剂,就连刘封,都觉得心里莫名的踏实了许多,冥冥中觉得似乎真是天意一般,自己十年来的努力,总算没有

白费。

欣喜之余,刘封当殿表董平为进宝候,得到众臣一致赞成,虽然董平是江湖草莽,但带来传国玉玺,再没有任何一个人敢轻视于他,反而倍感亲切。命向丰带着董平离开未央宫,先妥善安置,等这几日忙完之后,再与他商议今后之事,这次只身入邺城盗取玉玺,必将天下震动,董平之名也会不胫而走,以他的实力和

名声,便可以做许多事情。

费祎的政治嗅觉也很敏锐,马上命令署官撰写檄文,即刻将消息散步全城及各州郡,讨伐曹魏不仁,天道不佑,失了玉玺的魏国,名声必将一落千丈,人心惶惶。

一阵激动之后,朝会再次恢复正常,虽然大家依旧难掩激动,但正式任命诏令还未下达,官员的任命才是重中之重。

接下来的一道诏书宣读,百官都垂首静听,除了刘封为大将军、麒麟王之外,第一个任命的便是尚书令,毫无意外便是费祎,御史大夫为杨仪,中书令为董允。

拜谯周为太傅,领司徒之职,柳隐为太保领司马之职,孟光为太师领司空之之位;

征东将军魏延迁骠骑将军领河南尹,统领洛阳诸军事,封镇远候;

关平迁为征东将军领荆州刺史,统领荆州诸军事,封公安侯;

马超还为车骑将军领凉州刺史,统领凉州诸军事,封凉州王;

太常为广汉人镡承,光禄勋为河东人裴俊,向宠之子向丰为卫尉,其余九卿各司其职,保持不变。

六部尚书分别为:吏部尚书向朗、户部尚书郤正、礼部尚书刘敏、兵部尚书马良、刑部尚书荀勖、工部尚书费诗;

明亮司统领龙骧将军邓芝,云羽卫统领虎翼将军马谡,各执掌部曲负责情报搜集和监察百官民情。

武将之中,张苞迁为卫将军,征南将军姜维领司隶校尉,征北将军邓艾领河东太守,即日起上任替换已经年迈多病的柳隐回朝,征西将军马岱领河西太守;

镇东将军关兴、镇南将军王平、镇西将军王凌、镇北将军关索;

西域都护府平西都督郭淮、南中都护府庲降都督李恢、岭南都护府抚越将军刘循领交州刺史,各负责对外族诸事。

除此之外各级官员及将领,都各升一级,州郡刺史、太守奖励半年俸禄,减轻百姓赋税,黄恩浩荡,普天同庆。

诏书传下,大家才明白原来丞相一职已经取消,加之六部的出现,似乎并无不妥,连刘封和费祎二人都没有担当丞相一职,试问谁还有资格敢过问此事?

每个人心中都明白,接下来便是准备安民治政、举办文武科举、兴办学院之事,任命的官员都开始思考如何行事了。

不知不觉间,天色已近傍晚,刘谌也昏昏欲睡,看看诸事安排既定,刘封便宣布散朝,各官按照诏令各司其职,着手布置。费祎和董允召集六部尚书继续在偏殿议事,这六部可是关乎以后全国大事的重要之地,半点马虎不得,倒是杨仪,封了御史大夫,反而似乎有些不悦,散朝之后便独自低

头离去。

纵观杨仪的表现,他虽有政治才能,却在心胸方面差了许多,先前到成都之时,便与尚书令刘巴不和,后任丞相参军,一直跟随诸葛亮。

等诸葛亮死后,杨仪既率领部队退回,又讨伐诛杀魏延,自以为功劳特大,理当接替诸葛亮执掌朝政杨,却不料诸葛亮生前定蒋琬继己任。

蒋琬为尚书令,仅拜中军师,他自认比蒋琬资历老,才能超过蒋琬,多出怨言,被削职流放,仍不自省,又上书诽谤,言辞激烈,最后下狱,zi shā身亡。刘封到了成都之后,为了减轻益州士族和荆州外来士族的矛盾,有意将荆州士人陆续调回荆州,为了不让杨仪和魏延有交集,将杨仪也调往南郡,两人一南一北,彻底分

开。

不料杨仪在南郡就有远离朝堂的怨言,这次将他调到长安,拜为御史大夫,正符合他的性格,官职已经不算小了,基本和尚书、中书令持平,不料竟然还是心生不满。诸葛亮生前便认为杨仪性情急躁狭隘,看来真是本性难移,随着六部和明亮司的出现,御史台的职权确实被削减,但在朝中也是重臣,杨仪虽有才学,但如果一直如此,

还要公报私仇,只怕真要走上他的历史宿命了。

其他几位重要官员的神色,刘封都暗中留意,还有马谡派人监视,总体来说,大家对新政和新的任命都比较满意,基本都是量才录用,发挥其长。

九卿职位变动不大,六部的尚书又是费祎亲自挑选,董允和马良给了一些建议,武将的升迁也是根据功劳和驻防区域所定,整个政局依旧保持稳定。现在自己为大将军,开府议事,自然也要网罗人才,除了朝堂上任命过的,刘封初步心中也有了甄选,以荀方为参军长史,杜预为司马,陈寿为记室,其余曹掾等等官员

,就交给荀方去任命。朝堂之上的事情,基本全部交给费祎和董允二人去处理,军中之事,任命马良为兵部尚书,刘封就是想把他也带在身边,马良可是政治军事兼长之人,只可惜跟随刘备在

夷陵之战中不幸身亡,这一次一定要让他发光发热。眼下最要紧的,就是组建十部精锐,无论是士兵的挑选还是将领的选拔,都刻不容缓,除了现成编制外,可能还需要改编和挑选,科举选拔眼下是赶不上了,只能从军中

先任命,着手训练。

华灯初上,长安城依旧车水马龙,刘封离了未央宫,回到府中,见黄月英她们都已经备好了晚饭正在等候,已经接连两日没回家,一股温馨的暖流涌上心头。

“哇呀!”刚走进门廊,忽然侧面跳出来一个娇小的人影大叫着,张牙舞爪,“殿下,恭喜你啦,大喜大喜,府中新添公子一枚!”刘封看着作弄鬼脸的花鬘,一头雾水,自己出征一年在外,哪里来的公子?

第964章 东山再起

第二日一早,传国玉玺出现在长安的消息如同一道飓风刮过,不仅满城百姓欢呼雀跃,就是那些外族使者,也都大敢吃惊,玉玺回归,这难道不是天意么?与此同时,董平只身前往邺城盗玉玺的事情也传播开来,没有人会责怪董平胆大妄为,大逆不道,反而称赞他有侠义之举,传国玉玺本就该属于大汉刘氏,如今可谓是完

璧归赵。

曹丕在玉玺之上刻字宣召,非但被人唾骂,也成了一大笑柄,曹魏的声望瞬间一落千丈,此时的长安城汇聚五湖四海之人,想必不出半个月,将会传遍整天下。

而进宝候董平也成为一代传奇人物,能从河北邺城平安出入,盗走玉玺,黯然而退,这可不是寻常人能够做到的,有人暗中打听此人的来历,却发现一无所知。玉玺回归、董平身份、文武科举、兴办书院,一夜之间便传出了无数的消息,甚至让长安百姓们一时间难以完全笑话,街头巷尾议论纷纷,甚至还有张榜告示,诸多新奇

之事统统爆发出来,让吃瓜群众大呼满足。

百官忙乱,百姓欢庆,刘封也没有闲着,短暂的团聚之后,第二日一早便到敬贤院来找夏侯楙,此时胡遵父子已经派往柴桑上任,同行的还有王濬。

胡遵父子的实力毋庸置疑,而王濬还是个水军将领的潜力股,这可是灭吴的第一大功臣,用一支益州水军长驱直入,杀到了建业,的确令人惊叹。王濬当年受命留守益州,藉长江上游地势之利,治水军,大造舟舰器仗,在晋灭吴之战中起了重大作用,自成都出发,率水陆军顺流而下,两月时间便与另两路晋军同逼

吴都建业,并率先进入石头城,接受吴主孙皓投降,实现西晋统一大业。

这样的领兵奇才,刘封绝对不会轻易放过,而 让王濬留下来的条件之一,便是放其岳父徐邈回朝,等到了柴桑熟悉水军之后,命他前往交州组建真正的海军。

王濬显然对水军建设颇有心得,听了刘封组建海上水军的计划,便怦然心动,释放徐邈只是让他的归顺心理舒服一点而已,不必背负太多的负担。而徐邈这一段时间似乎也想通了许多,告诫王濬好尽心尽责,为他前半生食汉禄转投曹魏赎罪,有了岳父的托付和刘封的许诺,王濬也可谓是意气风发,准备到了江南大

干一场。

而放走徐邈,与他同行的还有曹魏大小将官其人,士兵两百余,这是为了让夏侯楙能够顺利回朝,既然是大赦天下,不能只赦免夏侯楙一人,很容易引起他人注意。

有了徐邈这个名士和那些曹魏将官,屡败屡战的夏侯楙便显得无足轻重,甚至还会被人耻笑是因为无用才被放走,但谁能知道,他才是真正重要的一颗棋子。

随着恩赦令传下,敬贤院中更显冷清,书房之中,刘封和夏侯楙二人对坐,一杯茶早已凉透,却无心续水,夏侯楙静静地听着刘封的计划。

“台中三狗?”夏侯楙看着刘封,眉头微皱,“这何晏、邓飏、丁谧三人,真有如此大的能耐?”“那是自然!”刘封微微点头,笑道,“曹爽德薄位尊,不过是其父曹子丹之功耳,其奢而无谋,何晏、邓飏诸人,又是浮华之辈,只要阁下与此三人交好,曹爽便不攻自破

。”

夏侯楙撇撇嘴,似乎有些不情愿,挑眉道:“我与昭伯本就关系深厚,何须与他们结交?”“这就是你眼光短浅之处了!”刘封抬起手,阻止了正想发怒的夏侯楙,正色道,“如今司马懿回到河内,远离朝堂,曹爽一人把持朝政,然其所行诸事,却都是出自这三人

之手,汝今回邺城,若不被这三人接纳,或许三言两语,便可让曹爽起了杀心。”

夏侯楙悚然动容,惊问道:“当真?”

刘封冷笑道:“哼,丢失国都,败军之将,数十万人丧命,这罪责依照军法,够砍你十个脑袋了!”

夏侯楙脸色微变,忽然摇头道:“那我还是不回去了。”刘封叹了口气,又道:“正所谓否极泰来,凡事不可只看一面,想当初吾大军直下弘农,取了函谷关,洛阳已经无险可守,就算换了其他将领,试问又有谁能抵挡得住?当

此之际,唯有将军敢于横刀立马,阻挡吾军,保护皇室及众臣安然撤退,这难道不算一场大功劳?”“啊?这……”夏侯楙一怔,想不到此事还有这样的说法,要是照此说来,当初人人议论迁都,人心惶惶,无人肯断后,自己是为了赌气留下来对付刘封,但在外人眼中,的

确有一种壮士断腕的豪壮之情。“此所谓杀身成仁也!”刘封笑着安慰夏侯楙,言道,“但这些话,却不能从你嘴里说出来,而要有人帮你去说,这些人又必须是曹爽信任之人,只要曹爽认可,再起东山,

便不费吹灰之力了。”夏侯楙终于觉得脑海中出现了一丝曙光,他原先那三年苦学兵法谋略,也不是白白荒废光阴,刘封这一指点,顿觉得茅塞顿开,同时也对刘封更加钦服,愈发觉得先前败

于他之手,实属理所因当之事。

想到此处,夏侯楙抱拳道:“只是我与此三人素无往来,还请殿下指教!”

刘封笑道:“只要是人,便都有弱点,更何况此三人皆为浮华之辈,更是利欲熏心,只要投其所好,一切自会如愿而成。”

“投其所好?”夏侯楙略作沉吟,咬牙道,“这倒不难,只要能让我重新正名,就算倾家荡产,又有何妨?”

“好!”刘封冲着夏侯楙竖了个大拇指,赞道,“汝能有如此气魄,此时便成了一半。”旋即又叹气道:“其实如果你留在了长安,那些家业便已经与你无关了,与其留给那两个坑害你的兄弟,何妨将其用来为自己铺路?一来不让他们奸计得逞,二来又能让你

东山再起,岂不是一举两得?”夏侯楙依然激动地两腮肥肉哆嗦,起身抱拳道:“殿下尽管吩咐,吾当依计行事。”

第965章 投其所好

刘封见夏侯楙心意决然,暗自满意,笑道:“除了这台中三狗为曹爽倚重的谋士之外,还有一人名叫李胜,此人乃是曹爽的耳目,也需一并打点,方可成事。”

夏侯楙点头道:“好,我记住了!”刘封言道:“自从曹爽独揽大权以来,便以此四人为心腹,又以其兄弟曹羲、曹训、曹彦为臂膀,总管朝堂内外之事,你此番回到邺城之后,第一步便是上下打点,重新入

朝。”

夏侯楙见刘封一直不说关键,如同百爪挠心,催促道:“曹羲兄弟与我关系匪浅,倒是那几人,到底该如何打点?”刘封笑道:“稍安勿躁,听我慢慢讲来,先说曹爽最为倚重的丁谧,此人为曹爽屡出奇谋,献计将司马懿表为太傅,实则架空司马,不得已离开了朝堂,曹爽能独掌大权,

丁谧功不可没。”

夏侯楙皱眉道:“丁谧如此多谋,岂不是要被他看穿?”刘封摇头道:“非也!丁谧如今为尚书令,位高权重,为人外似疏略,而内多猜忌,其最好虚名,如今虽被曹爽倚重,名声却小于何晏,故此经常与何晏争衡,却因才智不

足,屡屡败于下风。”

夏侯楙听得一脸迷茫,疑惑道:“这该如何帮他?”

刘封笑问道:“你可知道,如今士林之中,文风如何?”

“文风?”夏侯楙一怔,默然摇头,他哪里会顾及士林中那些咬文嚼字的东西?

“哈哈哈!”刘封忽然仰头一阵大笑,对一脸诧异的夏侯楙言道,“如今最盛行的,既非辞赋,亦非短句,而是子益体,你可知否?”

“子益体?”夏侯楙沉吟道,“子益,刘子益,莫非,莫非便是……”看着夏侯楙瞪大眼睛指着自己,刘封轻轻点头,颇有自得之色:“不错,子益体便是本王所创,或七言,或五言,甚至长短句,但必须要有韵律,如今歌姬酒楼之中弹唱之

词,大多便是按照子益体谱曲,这——你可明白?”

夏侯楙看刘封的脸色,恨不得上去给他两拳,总觉得这家伙故意在他面前卖弄,会领兵打仗也就罢了,竟然还能在士林中开文风之先河,简直是岂有此理?看夏侯楙一脸不忿,转过头冷哼一声,刘封倒也不以为意,缓缓道:“你临走之时,我便送你诗词十首,你可偷偷献于丁谧,就说是在长安得高人指点,送于他用,不会有

人追究。”

“这个……”夏侯楙虽然不情愿,但他自认没有这个本事,更何况子益体由刘封亲自来写,岂不是更加符合其文精髓?点头道,“好吧,那邓飏又该如何应对?”刘封笑道:“侍中邓飏便简单了,此人贪财好色,听说曾许诺授人官职,其人以父侍妾送与邓飏,所以有‘以官易妇邓玄茂’之说,河北燕赵之地,多出美女,此事难不倒你

吧?”

夏侯楙看刘封古怪的眼神,没来由一阵脸红,点头道:“好,此事我自会安排妥当。”

刘封正色道:“你若想重振名声,便要暂时断了这色念,可不要因此误事,等你功成名就之后,何愁美人环绕左右?”

夏侯楙干咳一声,连忙摆手道:“我自知轻重缓急,还是快说说何晏吧!”刘封也不故意逗弄他,继续道:“何晏此人倒也有些才学,如今又归为皇亲国戚,娶金乡公主,可谓名利双收,然其喜好老、庄之言,听说他经常服用五石散,沉迷炼丹之

术,我这里有一本丹经,你献于何晏,保证叫他喜不自禁,爱不释手。”

夏侯楙再次抱拳道:“多谢殿下思虑如此周全,又能为我准备这许多贵重之物,将来事成,吾自当铭感在心,容图厚报!”

刘封摆手笑道:“你只要能够顺利完成这东山再起之大计,便是对本王最大的回报,将来若是两军相交,将军再看形势选择便是。”

夏侯楙见刘封并无丝毫要挟之意,先前对他的不满和怨恨此时尽数变成了感激,虽然不知道今后如果对敌该如何抉择,但从心底却不想再与刘封为敌。

刘封再次嘱咐道:“这三人皆为高官显贵,你若去拜访,定然彼此得知,要以送礼为明,送物为暗,千万不可厚此薄彼,反倒生怨,便是弄巧成拙了。”

“这我自然明白!”夏侯楙虽然反应有些迟钝,但官场上的事情,他也是耳濡目染,精通门道,又问道,“还有一位李胜,不知道要送些何物?”刘封道:“这李胜虽同样为曹爽心腹,但官卑职小,不如这三人显赫,吾早听说此人好浮华奢靡,因此当年曾被曹叡囚禁数年,如今必定急于富贵,趋炎附势,巧取好利,

此等小人,非物品能够打动,就需要你多下些本钱了。”

夏侯楙一咬牙,握拳道:“只要此事能成,叫我倾家荡产,也在所不惜!”

刘封摇头笑道:“这倒不必,令尊官拜大将军,封高安乡侯,又得以配享太祖庙庭,这些赏赐,理当都由你这个长子来继承,你可不能拱手让人呐!”

夏侯楙眼角一阵抽搐,恨声道:“哼,这些本就是我的东西,他们谁也别想拿走!”刘封言道:“钱物你倒是可以尽数带走,但那些封地,终究还是会被你的二位兄弟瓜分,与其如此,你何不拿出百顷良田送与那李胜,此人必定铭记于心,而你又解了心头

之恨,岂不是一举两得?”

“好!”夏侯楙竟然没有丝毫犹豫,一拳砸在桌子上,大声道,“回府之后,吾便将河间那百顷桑田地契送与李胜,就算我不能使用,他们二人也休想染指。”

刘封在一旁冷眼旁观,夏侯楙和兄弟之间反目成仇,看来是被他兄弟逼得实在走投无路了,但他毕竟是长子,如果再能得到曹爽的支持,那两兄弟也无可奈何。“子林兄,等你邺城之事安排妥当,重归朝堂之后,才是真正行动之时!”刘封这才开始重新沏茶,缓缓说道,“朝中一切打点完毕之后,你下一步便是要取得青州刺史一职,那时候,我自会派人相助于你!”

第966章 太书院

离开敬贤院的时候,夏侯楙亲自将刘封送出门外,神色略显复杂,但目光却很坚定,他不相信刘封会如此无私的帮助他,但只要能为自己正名,他还是愿意全力以赴。

从敬贤院到太书院,隔着两条街道,大街上依旧人声鼎沸,还有不少人聚在城墙的榜文处,听着官员讲解新政以及重要官员的任命,也有人在打听着传国玉玺的消息。长安城的太书院,还是汉武帝时期所建,历经数百年,加之东汉的战火,早已破败荒芜,最近几日草草修葺,房檐屋梁斑驳陈旧,却显得古香古色,更显苍老古朴的韵味

。就在这里,当年董仲舒上书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从此之后,儒家经学以外的百家之学失去了官学中的合法地位,而五经博士成为独占官学的权威,光武时期,

重设五经博士,并加以考核。

只有精通《易》、《书》、《孝经》、《论语》的人,明于古今,温故知新,通达国体之人,方能被荐为博士,博士在东汉末期更是少之又少。汉代的太书院称之国子监,总国子、太学、广文、四门、律、书、算,凡七学,在刘封的建议之下,又加了医、术、法,合成十大学科,算是在儒学基础之上,增加了医

学、工匠技术和法家思想。

太书院的大儒除了谯周、向朗、杜琼等几位原本在朝的官员之外,还特别从中原各地邀请名士前来长安开馆讲授,对于这些人,刘封是要亲自去拜访一下的。

一来彰显尊师重道,二来也是让战乱时期重武轻文的风气有所缓和,毕竟文化传承和百姓文明才会让社会更加进步。太书院中此时也十分热闹,有帮忙的士兵和官差进进出出,居中的一座大殿已经改善一新,这里是国子,也就是皇亲国戚和王公大臣之子求学的地方,自然要规格要高一

些。杜琼正忙着指挥众人挂起匾额,搬运书籍,两鬓斑斑的老者,却忙得脚不着地,作为文人,他甚至传业授道的重要性,对这件事也极为上心,当然更主要的是,他是将来

的太学院院长。

看到刘封走进来,杜琼急忙迎上来,擦着汗笑道:“殿下朝政繁忙,如何能有闲暇到书院来?”

刘封笑道:“书院关乎我大汉命脉之流长,天下学子之前程,乃至千秋万代之基业,我岂能不放在心上?”

杜琼想不到刘封竟有如此见地,正色道:“殿下所言甚是,吾辈中人,如不能传经授业,传承先师之道,是在有愧儒者之名。”

刘封点点头,四下观察着,问道:“我听说东海孔门也来了几人,还有其他几位先生也已经到了长安,不知现在何处?”

杜琼也猜到了刘封的来意,心生感激,马上道:“就在后院,昨日刚刚安置好他们,老臣这就命人传请他们,与殿下见面!”

“好,就在这书院之中吧!”刘封指了指还未布置完的讲经堂,迈步走上台阶,“本王在此等候。”杜琼急忙派人去请人,一面名人端茶倒水,虽然太书院和县学甚至乡学都是刘封的主张,但他此番能亲自前来探视,同样意义非凡,无论刘封现在在朝堂的地位,还是他

在士林中的影响力,都值得令人尊敬。

不多时,杜琼便带着一群人走进了大堂之中,与他并肩而行的也是以为白发老者,身穿一袭灰白长衫,看起来气度从容,步伐沉稳,果然有大家风范。

在他身后,并排走着两人,相貌有些相似,四十上下,都穿着汉代文士惯用的服饰,不过都是上等绫罗裁剪,显得十分考究。这四人之后还有几人,形貌各不相同,高矮胖瘦基本俱全,刘封扫了一眼,却是一个都不认识,有的人神色略显激动,有的人却是眼神古板,一副冷冰冰的文人孤傲之态



今天的刘封穿着便装,轻薄的蓝色蜀锦长衫,头发用一根玉簪竖起,垂落蓝色的丝带,陪着他的容貌,显得玉树临风,翩然出尘。不用杜琼介绍,这几人也猜到了刘封的身份,纷纷跟着杜琼行礼,都在打量着这位名震天下的人物,谁能想象,一个征战沙场的铁血将领,竟硬生生开创了文风之先河,

久而久之,被人称之为“子益体”?

“这位便是乐详乐先生。”

杜琼第一位介绍的便是那位老者,也是徐邈临行前特意为刘封推荐的河东大儒。

刘封躬身抱拳道:“久闻先生大名,先生所撰《左氏乐氏问七十二事》为儒学经典,先前途径河东,缘吝一见,未曾登门拜访,还望赎罪!”这乐详可是真正的河东大儒,字文载,少好学,曾经到南郡谢家学左氏春秋,着成《左氏乐氏问七十二事》,成为继荀爽等人之后的儒林领袖人物,这一次要不是徐邈写

信举荐,恐怕还真难请他离开老巢来到长安。

乐详见刘封态度谦卑,满心欣慰,言道:“久闻殿下礼贤下士,宅心仁厚,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吾辈为传道而来,幸蒙殿下器重,三生有幸也!”杜琼又向刘封介绍另外两位中年人:“此二位便是从北海而来,孔门之后,昔年孔北海被曹操所害之后,孔氏便避世不出,如今听说天子在长安登基,汉室振兴,不远千里

而来,他们正是孔先生之侄。”

“末学后进孔守,家父孔昱!”略瘦的一人当先行礼。

另一人也道:“草民孔祥,家父孔晨!”刘封抱拳道:“入境大汉境内肃清,本王兴办学庠,能得孔门之后相助,当真是如鱼得水,当年文举公因为维护天子而死,吾辈铭记在心,如今汉室振兴,还望二位能够鼎

立相助!”孔门这一脉,在东汉时期以孔融最为有名,七岁便有孔融让梨之美誉,“建安七子”之一,只可惜太过耿直,抨议时政,言辞激烈,终于触怒曹操而被杀,甚至他这一脉都

被株连,实在令人惋惜。二人知道孔氏扬眉吐气的时间又到了,大声道:“殿下任用,为大汉效力,乃吾等荣幸,自当尽力!”

第967章 舞文弄巧

虽然还不知道这孔守,孔祥本事如何,但只要是孔家人就行,这可是儒林的代表,有他们在太学院,传出去,对士林也是一个极大的号召。

另外还有五人,其中两人来自颍川,一人是徐州人士,还有两位则是乐祥的门生,其中一位正是荀方推荐而来,荀爽的孙子荀秋。

荀爽当年为了躲避党锢之祸,隐遁汉滨十余年,专以着述为事,博通群经,一生对经学多有着述,号为“硕儒”,如今被荀秋继承,由他来传播荀爽的着述,再适合不过。相互介绍之后,几人都各自坐下,在杜琼的周旋之下开始讨论经学典籍,对于这些古文经书,刘封其实一窍不通,但他凭借先进的理念,愣是说出几条头头是道的教学方

式,让几位大儒颇为震惊,也有了不同感触。

就连杜琼,也想不到刘封会有如此深的教学见解,先前只知道他文韬武略,在军事上颇多良策,这一次倒真是刮目相看了。刘封却心中暗笑,他们哪里知道,沉淀了两千年的文化传承和西方的教育理念结合,随便说出几条来,都足以让这些人目瞪口呆,只是限于当下的条件,不好多说,只能

就事论事,说一些最基础的方法罢了。

感慨之余,说到文章方面,乐祥对刘封也愈发敬重,抱拳道:“殿下文武双全,诗文极佳,有人甚至评价殿下已然超越曹子建,开辟子益体,真乃吾辈之兴也!”

刘封闻言一阵心虚,挠挠头干笑道:“这都是诸位抬爱,曹子建七步成诗,我岂敢与他相比?”

曹植可是才高八斗之人,刘封再狂妄自大,也不敢与之相比,更何况他的那些东西,都是剽窃而来,被人 当面夸奖,多少有些底气不足。

但他这样的表现,在乐祥等人眼中,却反而是一种谦恭的表现,丝毫不见骄狂之态,更让这些人暗自赞许。

乐祥微微颔首,言道:“子益体着实前无所有,殿下国事繁忙,吾等难以一见,今日幸逢,不知可否赐教,叫老朽也能当面感受殿下之才!”

“这个……”刘封心中一沉,就知道今日此行,躲不过这些舞文弄墨的程序,抱拳道,“在下才疏学浅,岂敢在先生面前卖弄,岂不是贻笑大方?”

乐祥摇头道:“殿下诗词之才,老朽自叹弗如,诚心领教!”

孔守也有几分期待,言道:“是啊,殿下诗词,吾等早已拜读多遍,只恨不能当面聆听,如今有此良机,何妨赐教?”

杜琼在一旁一阵着急,生怕刘封一时准备不足,若是做得不好,失了颜面,若是当面拒绝,又得罪这几人,连连搓手,两下为难。

正准备劝说之时,却听刘封叹了口气,言道:“既然如此,本王便献丑了,只是仓促而作,还望海涵!”

乐祥等人抱拳道:“洗耳恭听!”

刘封站起身来,在大堂中背着手来回踱步,做沉思状,沉吟道:“今日既然是在太学院,便以劝学为题——”

在众人来回额目光注视下,只见刘封来到门口,微微侧着脑袋斜视晴空,朗声道:“三更灯火五更鸡,正是男儿读书时。黑发不知勤学早,白首方悔读书迟。”

“好一个白首方悔读书迟!”乐祥听罢,第一个抚掌称赞,他如今年仅古稀,对这句话的感触最为深刻。

其他几人也都纷纷点头,大有追悔之意,尤其是做学问之人,越是研读经书,便越觉得时间不够,皓首穷经,便是如此。

杜琼大笑道:“如此精妙之劝学之诗,正该悬挂学院之中,以供所有读书之人自勉!”

刘封此时只能低头笑而不语,既不能太过自谦说做得不好,因为这是颜真卿的诗,也不能故作姿态,显得傲气凌人,毕竟这不是他自己所作。

在杜琼的提议之下,众人纷纷点头赞同,当下乐祥便让其中一名弟子记录下来,等过几日做成木雕悬挂在太书院中。

“殿下,刘大夫和赵太医到了!”正在此时,一名士兵进来汇报。

刘封点点头:“请他们进来!”这刘大夫正是马均的弟子,如今马均为将作大匠,但因工坊中诸事繁忙,连弩还在继续改进,刘封新提出的攻城车正在研发之中,没有时间到太学院报到,便差遣弟子前

来。赵太医不用多说,必定是李当之派来的,李当之如今是太医院院长,在天子到长安之后,便将华青堂交给弟子打理,来到宫中潜心研究医术和药草,听说也在撰写《本草

经》,赵太医大概便是来传授华佗的《青囊书》医术的。

很快二人便齐齐到来,赵太医因为华佗和华青堂之名,大家倒是平等对待,毕竟华佗也已经开馆授徒,救死扶伤,也算是于民有功,但是这位刘大夫,便被冷落了。

工匠在这些文人眼中,大多都是一些会奇淫技巧之辈,没有什么真才实学,即便是当年的鲁班,在汉代也已经不受尊重,匠人成为下九流之类,如何能让士族尊重?这些刘封自然看在眼中,表面上却不动声色,走到刘大夫身旁,对众人笑道:“人人都道工匠低微,却不知我们衣食住行,一应所用,都是出自他们之手,若无工匠,这学

舍、宫殿,又从何而来?吾军中之连弩,以一当十,令敌军胆寒,皆是他们的功劳!”刘大夫闻言,眼眶不由一阵发红,他早就听马均时常说起刘封的知遇之恩,自从在成都被捉拿之后,便死心塌地为大汉效力,颇为不解,今日听到刘封一番话,才明白师

傅的心意。

不等众人回话,刘封又道:“这些暂且不说,眼下我军中便有一项机密之物,便是出自他们之手,真可谓巧夺天工,匪夷所思,诸位若看了,便不会再有半分轻视之心。”

“却不知是何等器物,竟得殿下如此夸赞?”乐祥的一名弟子还是年轻气盛,忍不住问了一句。刘封淡然一笑,看了看刘大夫,吩咐道:“你回去之后,从工坊中取一对做好的木牛流马来,让诸位也开开眼界!”

第968章 科技之力

“啊?殿下,这……”刘大夫吃了一惊,迟疑道,“可是,可这木牛流马,乃是军中机密……”

这刘大夫是马均的得意门徒,倒不是他真的是士大夫,大夫是他本人之名,或许对于这些工匠来说,这个称谓,只是父母的一个愿望而已。

刘大夫深受马均喜爱,他非但心灵手巧,而且思路奇特,常常有出人意料的想法,木牛流马的制造之中,刘大夫可是出了不少力。

但他和马均也一样,在言语方面,便显得迟钝了许多,尤其见到刘封和这些名士,个个都巧燕善变,更是局促不安,难免被人轻视。

刘封笑道:“你只管将其带来太书院即可,不可让其他人看到,这几位都是当今国士,定然不会泄露我大汉军机,尽管放心。”乐祥毕竟老持沉稳,不像他那两个弟子一般,虽然对工匠心中也有轻视之意,但并不会表现在言语神态之上,见刘封对这刘大夫如此推崇,也有了好奇之心,当下言道:“

殿下放心,既为机密,吾等自当守口如瓶,绝不外泄。”

“那……那好!”刘大夫看刘封那轻轻点头,这才答道,“明日属下便禀告师傅,将木牛流马带来观看。”

刘封笑着又向乐祥等人介绍了连弩的改进和投石车的作用,乃至灌溉田地用的水车等等,无不透露着对匠人的欣赏和夸赞,让一旁的刘大夫激动得近乎战栗。他不惜拿出来刚刚有所成效的木牛流马,就是想借此机会提高工匠的地位,这个职业在中国古代并不受重视,但刘封却深知科学家的重要性,科研的进步,才是国家实力

的进步。

伟人也曾说过:科技是第一生产力,不说其他方面,就是在战争之中,一项先进的武器或者兵器,就足以左右双方实力的强弱。

云梯、连弩、投石车,甚至即将出现的攻城车,对于这些处于后方的文士来说,可能并不能体会它们的真正作用有多大,威慑力有多强。但木牛流马,这个能够不用人力便自如活动的器械,一定会让这些rén dà吃一惊,刘封都看不透的东西,他相信这些人更无法理解,越神秘的东西,便越觉得伟大,自然也

就不会再轻视这些工匠了。

几人寒暄着,刘大夫和那位赵太医基本都是沉默寡言,寥寥数句,要说侃侃而谈,自然不是这几位文士的对手。

杜琼带着刘封几人将整个太学院巡视了一遍,每个不同的学科都准备了学堂,当然最大的还是儒学,因为刘封也要求过,不管是学医还是学艺,都必须要能够识文断字。太学院的兴办,只是一个带头作用,接下来各州郡都要兴办学堂,除了各地的书院之外,官办的学堂会给教书之人发放俸禄,甚至给与上学的学子家庭减免赋税,即便是

私塾先生,如果口碑极好的,也会给与奖励。

每个乡要在两年内修建一所学院,县衙三所,州郡五所,涉及的学科范围也是逐渐扩大,这些都由吏部和户部相互协调办理,按照人口数量来具体制定学堂数量。太书院和学堂,可是将来人才的摇篮,刘封对其给予厚望,同样也是想打破这个时代士大夫和家族制衡社会的局面,削弱大家族对朝廷的影响力,如果朝廷所用的人才都

是出自大家族之中,长此以往,晋代的悲剧将会再次上演。

正和乐祥孔守几人议论如何发动他们的门生弟子到郡县去教学之时,忽然一名护卫急匆匆走进来,来到刘封身边悄悄说了几句话。

刘封眉头微微一皱,抱拳道:“教书派人之事,还请各位多费心,再与吏部商议。本王还有些事要去处理,先告辞了!”

杜琼等人对刘封的到来已然十分满意,这一次交谈,竟觉得受益匪浅,将其送出太学院,便各自开始写信召唤门生了。

“光天化日之下,就敢动手杀人,真是好大的胆子!”快步走在大街之上,刘封脸色微沉,问道,“董大侠可曾受伤?”

护卫答道:“这倒没有,只是宅院尽毁,有一名同伴死了,两人重伤。”

刘封微哼一声,冷笑道:“莫非是魏国刺客所为,抓到了几人?”

护卫道:“属下先来报信,还未来得及细问。”

刘封在护卫的带领下来到董平的临时宅院,此时夜幕降临,华灯初上,这条街道上空无一人,刚才的打斗让百姓们纷纷紧闭房门,生怕受到牵连。

靠西的一座宅院大门坍塌,两间房屋房顶都被掀开,院中的石桌也已经粉碎,一片狼藉,足见战斗的激烈程度。

院门口已经守着一队官兵,刘封迈步而进,便看到成济亲自带人前来,董平抱着七星宝刀站在一棵老树之下,面沉似水。

“殿下!”看到刘封进来,二人都上前行礼。

“情况如何?”刘封扫视着断壁残垣,房间里还有灰尘不断冒出来。

“来人身手不弱,死了一名兄弟!”董平咬了咬牙,顿了一下道,“去邺城的时候,也没有伤亡!”

刘封叹了口气:“这叫明枪易挡,暗箭难防。当初你在暗,如今敌在暗,防不胜防!”

成济抱拳道:“也怪属下护卫不周,让贼人混入城中。”

董平摇头道:“如今长安城鱼龙混杂,三教九流之辈尽数汇聚,根本难以分辨,非府君之过。”

成济问道:“当真没有一名刺客走脱?”

董平沉声道:“哼,杀了我兄弟,还能让他走脱?”

刘封无奈:“也该留下个活口,也不知道他们是否便是魏国派来的刺客。”

“留下一人,但他服毒自尽了!”董平脸色依旧冷漠,冷笑道,“管他来人是谁,想要我这条残命,岂是容易?”

成济却皱眉道:“若真是有魏国奸细混进城中,不得不防啊!”

刘封点头道:“马上增加巡城士兵,叫马谡也派暗卫的人出动,但凡可疑之人,都要暗中监视。”

“遵命!”成济看看这里也查不出什么来,留下几人收拾残局,先行去分派任务了。刘封看董平的同伴已经被带去疗伤,便带着他也离开了院子,往北面的街道走去。

第969章 阴差阳错

董平见刘封走向皇宫方向,停下来脚步,言道:“在下身处险恶之地,若去王府,只怕会为殿下带来凶险,还是在城外随便寻一处安身之地吧!”

刘封笑道:“我们不去皇宫,也不去王府,正好你住处毁坏,我便带你去见一人。”

董平疑惑道:“何人?”

刘封言道:“你拿了传国玉玺,能够平安来到长安,却要感谢一人沿途为你掩护,曹魏派来追捕之人,大多都被他给吸引走了。”

“竟有此事?”董平吃了一惊,叹道,“怪不得这一路上未见有人追踪,到了长安,反倒出现了刺客。”

刘封大笑道:“哈哈哈,这也是天意呀!你携带玉玺,冥冥之中,自有上天护佑,也有人为你分担凶险。”

董平一顿,言道:“此人能从魏军重重围杀中脱身,想必也是一位高手,倒也该会会。”

刘封点头道:“这倒不假!”

这样的高手,自然也引起了董平的好奇,看来此事阴差阳错,他至今心中还有许多疑惑之处,看来都是因此人而起,正好可以询问一番。

二人来到馆驿,因为鸠摩多什的到来,便代表贵霜国使者,也为他准备了住处,除了慧云和尚之外,还有一名三十出头的青年人,看起来相貌堂堂,颇有气度。

“不想殿下会亲自来此,贫僧受宠若金,快快请进!”鸠摩多什没想到刘封会不请自来,吃了一惊,赶忙将他迎进房间。

慧云正在里面坐禅,听到招呼声,也起身迎接,向刘封介绍道:“殿下,此行幸不辱命,这位便是班家之后,班楼,字显贞。”

班楼见到刘封的时候,目光熠熠,毕竟如今的刘封身份和名声早已与以往不可同日而语,躬身行礼:“草民拜见陛下!”

刘封笑道:“定远侯当年威震西域,此番其后人再次出山,本王希望你能够重振先祖威望,将来平定西域,能够再续辉煌。”

班楼略显激动,抱拳道:“殿下器重,草民自当尽力,祖上曾留下西域地形图数副,涵盖当年西域三十六国,愿悉数奉上。”“很好!”刘封闻言大喜,这地形图想必是班超和班勇两人绘制,他们当年亲自带兵出入西域,必定十分详细,这可是真正的宝物,“待上朝之时,你将地图献于陛下,也算

是进身之功。”

班楼点头道:“是!”

刘封又问鸠摩多什:“不知尊者打算何时启程?”

鸠摩多什叹了口气:“如今各族使者尽在长安,我们要到明日才能面圣,见过陛下之后,待班公子拜封官职,边想几日西行。”

刘封道:“嗯,救兵如救火,尊者在中原逗留时日也不算短了,早一日回去,便可能挽救成千上万的性命。”

慧云大师颂了一声佛号,言道:“佛曰: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殿下当真是宅心仁厚,即便是西域之地,还如此体恤百姓,实在难得。”刘封笑道:“天下苍生,哪一个不是鲜活的生命?若非外族侵略,有人野心勃勃,本王也不想妄起刀兵,多造杀戮。但如今的战斗和厮杀,是为了后代的和平安稳,虽千万

人吾往矣!”

“殿下气度果然不凡!”鸠摩多什慨然一叹,又皱眉问道,“贫僧实不知萨珊国竟也派了使者前来,不知殿下打算如何与他们自处?”

刘封言道:“萨珊国究竟如何,本王不得而知,但这卡尔王子似乎有些飞扬跋扈,就眼下的形势来看,似乎已经进入了僵局。”“僵局?”鸠摩多什一怔,卡尔德隆在长安带着金毛狮挑衅的事情他也听说一二,但还是想知道刘封的真实态度,毕竟萨珊国如今国力强大,四处征战,不容小觑,又问道

,“贫僧听说卡尔德隆想要和大汉和亲,可有此事?”

“哈哈哈,这是那卡尔王子痴心妄想!”刘封不禁失笑起来,挑眉道,“就算是要和亲,也是他萨珊国送来公主才是,如今我皇室之中,却没有公主能与卡尔王子匹配。”班楼似乎已经猜到了刘封的心思,在一旁说道:“此事尊者无需担忧,如今大汉中兴方有起色,就是西域之地尚且无法掌控,又如何能够干涉贵霜和萨珊国之事?无论萨珊

过是否能和大汉建交,对于当今贵霜的形势毫无影响,贵国还需自救才是。”

刘封点头道:“显贞所言甚是。正所谓渡人者自渡之,自渡者天渡之,尊者精通佛法,想必能明白其中之意。”

“渡人者,终须自渡……”鸠摩多什沉吟片刻,忽然有所明悟,稽首道,“殿下一语,令贫僧如醍醐灌顶,受教了!”

“不敢当!”刘封摆摆手,笑道,“我此番来,是为尊者引荐一人,当日在洛阳城外巧遇,尊者被魏国卫士追杀,声称尊者盗走了朝中重物,看来实属冤枉呐!”

鸠摩多什叹了口气,苦笑道:“今日一早,传国玉玺之事传遍长安城,贫僧便猜测,那些人所追踪之物,莫非便是这玉玺?”

“的确如此!”刘封一阵大笑,指着董平介绍道,“这位便是进入邺城盗取玉玺之人,进宝候董平董大侠。”

鸠摩多什吃了一惊,刚才董平进来一语不发,但他已经感受到此人是一位高手,本以为是刘封的护卫,却没想到便是一天传的沸沸扬扬的进宝候。

董平抱拳道:“在下取了玉玺,连夜出城,沿途防备,却未见有人追来,一路疑惑不已,想必是因为尊者误会,反倒成了掩护,今日特来感谢!”鸠摩多什一怔,合十颂念佛号,言道:“董大侠取回玉玺,却让贫僧遭受误会,这一切必是天意所为,如今殿下出手相助我贵霜国,贫僧阴差阳错,也算是帮了大汉,原来

这因果早已种下了!”刘封笑道:“那玉玺乃是国之重器,来得确实有些匪夷所思,我想这其中必有诸多巧合,董大侠也有疑惑之处,今日前来,正是想与尊者共同解惑。”

第970章 巧取国宝

鸠摩多什听了刘封之言,反倒有些疑惑起来,皱眉思索一阵,摇头道:“贫僧前去邺城,只是和魏国交涉借人之事,奈何那大将军曹爽飞扬跋扈,似乎正忙于争权夺利,根

本无暇顾及此事,便无奈离开,前后并不知道皇宫之事,与董大侠取玉玺并无干系。”

刘封言道:“这其中必定有诸多巧合,才能如此顺利,否则那传国玉玺必定藏于隐秘之处,又有重兵把守,高手看护,焉能不知不觉便盗出来?”董平言道:“自从与殿下在太平谷一别之后,在下杀史阿报了大仇,了却心愿,便想在殿下出谋个一官半职,为先辈赎罪,奈何寸功未立,未有进身之功,便犹豫再三,恰

逢此时曹魏迁都,忽然想起传国玉玺一事,便先行潜入邺城准备。”

刘封叹道:“你这是太过执着了,你我当日适逢其会,也算是一见如故,又何必如此辛劳?杀了史阿之后,魏国黑风营便基本瘫痪,这便足以算得上一件大功了。”

董平摇头道:“但那终究是为在下私事所为,勉强为之,终究心中有愧。”

慧云忍不住赞道:“董大侠恩怨分明,光明磊落,如今乱世之中,江湖上如此侠义之人,已然不多见了。”“大师谬赞了!”董平微微摇头,继续说道:“待曹芳等皇室到了邺城之后,便在北宫设朝,恰逢此时曹爽和司马懿duo quán,朝堂之上乱成一片,就是皇宫之中,也是人心惶惶

,正当我准备行事的时候,却遇到了一位高手。”

“高手?”鸠摩多什忽然浓眉一皱,问道,“可是一位使用断头长刀的倭人?”“不错,正是此人!”董平深深地看了一眼鸠摩多什,似乎有些明白,叹道,“那人一把刀细长如剑,直刃双锋,刀头带着弧度,甚至断头处也开了锋,招式古怪凌厉,实难

对付。”

“又是倭人?”刘封不禁双目微眯,实在想不明白怎么会有倭人到了魏国朝中,先前只当是个护卫,现在发现甚至还保护玉玺,这可是极其重要的职责,怎能信任倭人?

鸠摩多什点头道:“不错,那倭人招式的确古怪,贫僧在朝见魏国天子之后,苦等无果,最终却被曹爽拒绝,无奈只好离开邺城,就在当夜,那倭人便来找贫僧比武。”

“结果如何?”听到两人比武,就连董平都忍不住了,急忙追问。

“两败俱伤!”鸠摩多什叹了口气,“那人的确武艺高强,若非贫僧先前曾在安息国学过一种秘法,只恐要死在那人刀下。”

慧云也点头道:“若非尊者与那倭人比武受伤,也不至于一路之上被那些刺客追杀,却始终无法摆脱。”

“果然如此!”董平微微点头道,“原来是那倭人与大师比武受伤,怪不得那一夜我再次潜入皇宫,却毫无遇阻,想必那倭人不是受伤,便是正在与大师竞技。”鸠摩多什此时也明白自己是被冤枉了,颂念佛号,言道:“那一夜正好月圆,我想董大侠也是在此时潜入皇宫,否则错过一两日,魏国也不会认定是贫僧取走了传国玉玺。

”“不错,正是月圆之夜!”董平言道,“当日司马懿正好告病还乡,我料宫中必定有所变动,正好可趁着月色潜入进去,却不料非但未曾遇到那名高手,就连传国玉玺,也端

端正正放在龙书案上,简直是天助我也。”

刘封笑道:“这必定是因为司马懿离朝,让曹爽大喜过望,竟忘了将国宝放置好,当真是百密一疏,看曹爽派出许多高手追杀尊者,必定是气急败坏了。”

鸠摩多什苦笑道:“如今消息传出,天下尽知乃是董大侠所为,贫僧料那曹爽的表情,一定十分精彩。”

众人闻言,都不禁莞尔一笑,就连鸠摩多什这样的高僧,都忍不住调侃曹爽几句,或许也是因为一路之上所受的苦楚,若不是遇到刘封,还可能有性命之忧。诸多巧合,拿回了传国玉玺,两人虽然说的简单,几句话便带过,但刘封却知道,这里面必定是刀光剑影,凶险重重,那倭人能和董平、鸠摩多什不相上下,实力不容小

觑,此人的身份就更要多加留意了。

寒暄一阵,刘封对董平言道:“大侠既然已经决定入朝为官,我这里正欲组建新部,你便是最合适的人选。”

董平不由一阵期待,抱拳道:“在下只会打打杀杀,不懂谋略,更不懂治国之策,正愁所用,既然殿下已有安排,自当遵从。”

刘封叹道:“正如诸位方才所言,如今正逢乱世,征战连年,如董大侠者,英雄辈出,却也有蝇营狗苟之辈,落草为寇,为患乡里,威胁客商,实为癣疥之疾。”班楼隐居河内数十年,似乎对此感触更深,点头道:“自古以来,山贼盗寇,便禁之不绝,战乱之时尤甚,此等江湖草莽之辈,居无定所,若调集官兵,消耗巨大,却效果

甚微,若置之不理,又使民心不安,的确难治。”

刘封言道:“这些江湖之人,往往自命清高,又桀骜不驯,用官去治,反倒适得其反,我欲用以夷制夷之法,也用江湖人来管制江湖人。”

“江湖人管江湖人?”董平吃了一惊,有些不解,“但这终究还是江湖,可能无法遵从朝廷法度。”

刘封笑问道:“董大侠也是江湖之人呐!”

董平一怔,忽然有所明白,言道:“殿下之意,莫非是先用一部分服从朝廷的江湖人,再去约束其他绿林中人?”“不错,正是此意!”刘封缓缓点头,言道,“此人必定要能够服众,简单来说,必须是德高望重,武艺高强,董大侠的本事自不必说,如今有成功取回玉玺,天下皆知,威

望已然足够了,由你来牵头此事,必能成功。”慧云等人在一旁听到刘封的这个想法,虽然觉得十分新奇,但也暗自点头,如果朝廷选出一部分绿林中人来管束那些人,用江湖规矩,或许真会起到一定作用。

第971章 狮王保佑

长安西城的鸿胪寺,因为各国使者的到来,而显得异常热闹,经常有奇装异服的人进出,有的面带微笑,也有的见面便怒目相向,横眉竖眼。

正当刘封和鸠摩多什等人把酒言欢,交谈投机的时候,鸿胪寺另一个院子里的人却胆战心惊,怒气冲天,时不时传来几声喝骂和猛兽的低吼声。毫无疑问,这里便是萨珊国使者的下榻之地,自从参加完登基大典之后,非但卡尔德隆变得消沉,脾气暴躁,就连金毛狮,也备受打击,每日无精打采,整个萨珊国使者

团,都像是被人遗弃了一般,基本无人问津。

卡尔德隆甚至认为,大汉官员对他们的饭食都变得精简敷衍了许多,先前还是每日送来十道菜,现在非但数量减少,味道也不好了,简直难以下咽。今日一早,大鸿胪许勋便派人来索取进贡的礼品,将卡尔德隆在登基大典上所说在之物一一清点带走,最为客气的是,他们还带来两位鉴宝商人,对每一样礼物当场进行

检验,似乎害怕他们会掉包一般。

“岂有此理,简直岂有此理!”

卡尔德隆在房间里咆哮着,额头上青筋冒起,如同发狂的金毛狮一般,桌子上的碗筷洒落地上,杯盘狼藉,饭菜泼得到处都是,两名护卫站在门口面色发黑,做不得声。

自从看到那白象和白虎之后,卡尔德隆的自信受到了极大的打击,先别说那头白虎实力如何,光是那头白象,就让金毛狮俯首贴尾,不敢动弹分毫。

都说大汉朝藏龙卧虎,这可是藏象卧虎!

再想起自己先前的张扬,卡尔德隆就更加恼怒,原来刘封一直不曾回应他的挑衅,是把他当做小丑看待,卡尔德隆觉得自己被戏耍了。

最让他觉得无力的是,眼下最为倚仗的金毛狮失去了威力,他再也没有任何筹码去和大汉朝谈判,和亲大事也眼看就要泡汤了。本来还想着实在不行,就买两个大汉的婢女回去享用,却不料第二日早朝,便颁布了许多政令,其中一条便是不准私自买卖奴婢,一旦发生买卖,必须要经过奴婢本人的

同意和官府的查审。

仿佛整个大汉朝都在针对他一般,卡尔德隆真是越想越气,却又无可奈何,在摩尔尊者的苦苦劝说之下,才勉强控制自己。那些被骗走的礼物倒还罢了,卡尔德隆还未放在心上,但那头白象,却如同实实在在压在了他的心头之上,让他喘不过气来,甚至这几天做梦都梦到那头白象硕大的脚掌

踏向了自己。午饭时间,他们已经决定,就此离开长安,前往中原,到邺城和魏国谈判,既然大汉如此无礼,干脆和魏国建交和好,以后萨珊国,便只承认东方的魏国,绝不认可大汉

朝廷。“三王子,三王子!”正当几位下人胆战心惊的时候,出去打探消息,准备出行的摩尔尊者终于回来了,一进门便看到满地的饭菜和碗盘碎片,叹了口气,勉强笑道,“三王

子,我方才在城中,打听到一个好消息。”“好消息?”卡尔德隆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觉得饭菜的味道太难闻,背着手走出了房门,看着那些红墙绿瓦,觉得没有一处顺眼的,冷声道,“在这长安城,还能有什么好消

息?”

摩尔尊者言道:“大汉百姓都在说,那头白象其实是从交州来的,是属于百越人的圣物,而不是大汉朝的,所以我们无需害怕。”

“百越人的白象?”卡尔德隆眉头一皱,忽然间浑身一震,两步来到摩尔尊者面前,死死盯着他问道,“你打探到的这个消息,可是真的?”

“是真的,千真万确!”摩尔尊者点头道,“只有那头白虎是刘封的坐骑,三王子就不必放在心上了,我已经准备好了车马,明日一早就……”

“嘿——嘿嘿嘿——哈哈——哈哈哈哈——”

就在此时,卡尔德隆忽然仰天大笑起来,两只手握成了爪状伸向天空,笑声也越来越凄厉,听得让人心惊,旁边的人都吃了一惊,围拢过来,还以为他们的三王子疯了。

“三王子,三王子!”

“三王子,你怎么了?”

……

“哈哈哈,狮王保佑我!”卡尔德隆大笑一阵,握紧了拳头,赤红着双目,咬牙道,“不走了,我们不去魏国,明天一早便去大汉朝堂!”“三王子?”摩尔尊者吃了一惊,这几天正是各国使者觐见大汉天子的时间,萨珊国本来安排在今天早上,但卡尔德隆拒绝不去,无奈之下,他才不得不建议卡尔德隆去魏

国,没想到这么快就变卦了。

“哼,”卡尔德隆一声冷哼,沉声道,“既然那头白象不是大汉的,它就不能代表大汉和我们的金毛狮比斗,我要向大汉发出正式的挑战,一决胜负!”“三王子,这恐怕不合适吧?我们还是不要触怒大汉官员的好!”摩尔尊者脸色一变,他打听来消息告知卡尔德隆,只是想让他重拾信心,可没想着继续用金毛狮去挑衅大

汉。

“有什么不合适的?”卡尔德隆一甩手,恨声道,“这是公平的较量,本王子向他们发出挑战,堂堂大汉朝,只能应战,否则就会被人耻笑。”

摩尔尊者一脸苦涩,叹道:“三王子为什么一定要分出个高下?金毛狮赢了又如何?一旦输了,我们萨珊国的颜面何从?”

“金毛狮不会输的!”卡尔德隆怒吼着打断了摩尔尊者,狞笑道,“只要赢了,他们就必须答应本王子的和亲条件,嘿嘿嘿!”

摩尔尊者闻言不禁暗自叹气,到了这个时候,显然已经失去了大汉的好感,竟然还妄想和亲,三王子这是被东方女子给迷了魂魄了。

“国师,你还不快去和大汉使者交涉?”卡尔德隆见摩尔尊者低头不语,不悦道,“就说明日一早我们就去拜见大汉天子,两国相交,总不能失了礼数。”“遵命!”摩尔尊者无奈,知道劝说无用,只好去找大汉官员。

第972章 麒麟王府

一大早,刘封还在睡梦之中,隐约听到孩童的哭闹声,睡眼朦胧地摸了摸被子,却发现关凤不知何时已经起床出去了,只好拥被坐起。

自从知道赵妪怀孕之后,刘封也是喜出望外,想不到这一次成功率竟是如此之高,不过回想起在交趾的那段时间,似乎也没少下功夫。如今拥有三位夫人,反倒是与诸葛果一同结婚的关凤没有反应,偶尔也能看到她的失落和惆怅,又在黄月英的劝说下,这几日刘封便天天陪着关凤,似乎又回到了成都那

一阵声色犬马的时间。如今的燕王府已经改为麒麟王府,府门口的两个石雕麒麟十分威武,就连下人和侍卫,似乎也倍感精神,每个人都配发了麒麟玉佩,毕竟麒麟是瑞兽,听起来似乎也比燕

王更加威猛荣耀一些。这几日王府中格外热闹,尤其是白象和白虎的出现,更是让所有rén dà开眼界,整日除了正常事务之外,都喜欢围着白象替它洗刷身躯,有幸者还能骑上去溜一圈,可是府

中一大乐事。

正起床的时候,关凤端着脸盆从外面走进来,这几天她面色红润,眉眼含春,英武中舔了许多妩媚,显得更加动人。

“是瞻儿在哭么?”刘封问道。

虽然诸葛瞻和他同辈,但还只是个婴孩,大家都叫他瞻儿,每日几乎都围着小家伙转。

“是啊,”关凤叹了口气,“刚才在回廊上撞了一下,磕到额头了,肿了一块。”

“啊?”刘封吃了一惊,忙问道,“不要紧吧?”

“已经擦了药了!”关凤拧着毛巾,让刘封洗漱,忧心道,“这几日我忽然发现叔母时常发呆,似乎有些忧心忡忡,也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竟有此事?”刘封洗着练,皱眉问道,“你让果儿问问,若是真有什么难事,也要及时告诉我。”

“没问出来!”关凤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只说是有时想念丞相,但愿她不要太过悲伤才好。”

“想念丞相?”刘封接过毛巾,擦了擦脸,觉得精神了许多,沉吟道,“岳母绝非优柔寡断之人,应该不会为此事分神才对……”

“唉,你又懂女人多少?”关凤一跺脚,瞪了刘封一眼,“思念之情,岂能是人力能够控制的?更何况叔母现在也年纪大了,可能愈发孤单了吧!”

刘封看到关凤脸上的嗔怒,心中也有愧疚,走过去将她环抱,柔声道:“放心,我先前欠你们的,总会加倍归还。”

关凤转过头躲避着刘封,一声娇哼:“哼,都过去的事了,还能还回来?”

刘封嘿嘿一笑,低声道:“我这不是在加倍还债么?”

“哎呀,你别……”关凤一把推开了刘封不老实的手,扭身躲开,端着脸盆快步走了出去,“你还不快去看看你小舅子?”刘封咂咂嘴,无奈地摇着头,转身换上衣服,向前厅走去,整个王府之中,下人和婢女其实并不多,尤其是像刘封这样不需要人伺候的王侯,着实不多见,甚至连个贴身

丫鬟都没有,说出去,又有几人能信?

厢房之中,诸葛果抱着诸葛瞻,赵妪和花鬘几个人都围着她在逗弄,小家伙额头上肿起了一个小包,泪眼婆娑,此时已经止住了哭声,大眼睛四下张望着。

黄月英坐在凳子上,双目发红,眼中尽是自责,刘伶乖巧地抓着黄月英的手,一个劲地叫着“姥姥”,想要安慰她,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刘封先走过去看了看诸葛瞻,伤势并不严重,小孩子有点磕碰也算正常,挥了挥手示意诸葛果带着小家伙到外面去,他单独和黄月英聊聊。赵妪抱着刘伶走了出去,看着小家伙靠在赵妪怀中,刘封一阵无奈,这本来是属于自己的地盘,但自从离开交州之后便再未享受过了,来到长安之后,赵妪便和花鬘住在

一起,根本不给刘封亲近的机会。

众人走后,刘封坐到对面,问道:“伯母,你最近是否有什么心事?”

“没有,忽然想起往事来,有些分神了!”黄月英擦着眼角,勉强一笑,“你国事繁忙,府中这些小事,就不牢你费心了,瞻儿他——没事。”刘封看着黄月英,认真言道:“丞相因我而去,今后家中一切为难之事,岳母一定要告诉我。我先前也说过,如今岳母是我唯一的长辈了,女婿也是半个儿,万不能见外呐

!”

“这我知道!”黄月英欣慰一笑,柔声道,“子益,放心吧,若是我不能处理之事,一定会找你,眼下真没什么事!”

“那就好!”刘封也知道黄月英一直都是兰质蕙心的女人,精明强干,就算有什么事,如果她自己能解决的,也用不着自己出手,暂时放下心来。黄月英忽然说道:“对了,崤山孟家的人应该今天就到了,三媒六证、聘书礼仪都已经准备停当,下月便有良辰吉日,早些把日子定下来,你看赵姑娘她……也等不了多久

了。”

刘封这才想起来还有这件大事,笑道:“此事单凭岳母安排便是,一切遵从吩咐。”

“洞房花烛夜,可是天大的喜事,你当然高兴了!”黄月英收拾心绪,看着刘封笑骂道,“以后少在外面沾花惹草,辜负了我女儿。”

刘封连连点头,唯唯应允,这种事上他可是没有半分回嘴的余地,也难得感受一番长辈的关怀,如今身份地位不同,他也深刻体会到了高处不胜寒的感觉。

当所有人对你唯唯诺诺,礼敬有加的时候,你反而更想有人能够教导训斥,把酒言欢。

“夫君,夫君!”正和黄月英说着即将到来的婚礼之时,关凤急匆匆地走了进来。

刘封转头问道:“何事?”

关凤言道:“鸿胪寺的人来找你,说有要事禀告!”“鸿胪寺?”刘封一怔,鸿胪寺有许勋在,对外族照应周旋一直都很周到,这几天面圣之后,他们也该各自返回了,还能有什么事?

第973章 应战金毛狮

刘封来到客堂,见一位体型微胖的中年人正在谨慎等候,这人留着山羊须,正扫视着房间里的一切,眉头微蹙。

听到脚步声,那人急忙转身,行礼道:“下官马宇拜见殿下。”

“免礼!”刘封摆摆手,走到桌前坐下,看马宇躬身而立,笑道,“坐吧,有何事禀告?”

“不敢!”马宇微微躬身,他哪里敢和名重天下的刘封平起平坐,“今日早朝,萨珊国使者前来觐见,那卡尔王子当堂发下战书,要用金毛狮比输赢……”

“这卡尔德隆沉寂了几日,怎么忽然又叫嚣起来了?”刘封眉毛一挑,冷笑道,“他以为依仗着一头野兽,就能在长安为所欲为?要比便比吧!”

马宇虽然是第一次与刘封正面交谈,但刘封的个性他还是有所耳闻的,绝不会畏惧任何对手,而且像卡尔王子这样屡次挑衅,刘封却置若罔闻的情况,似乎绝无仅有。

“但那卡尔王子说了,那白象乃是越人之物,并不能代表大汉,只能用其他的动物与金毛狮相斗。”“哈哈哈,原来卡尔德隆忌惮的是那头白象?”刘封闻言一阵大笑,手指轻敲桌面,“这样吧,你即刻回复卡尔王子,就说明日辰时,长安西门之外,泾河北岸,带着金毛狮

来!”“只是……”马宇犹豫着,见刘封的目光扫过来,心中一慌,马上说道,“只是那卡尔王子扬言若是金毛狮赢了,我大汉就要与萨珊国和亲,遣送一名公主或者王公大臣之女

西去。”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卡尔德隆真是痴心妄想!”刘封一声冷哼,摆手道,“你只管回复便是,难道本王的白虎还不如一头金毛狮吗?”

“遵命!”马宇虽然不知道天鹅是何物,但明白刘封这是将卡尔王子当成了蛤蟆看待,见他这一次没有丝毫退让的意思,心中大定。

那头白虎他也曾见过,自认并不比金毛狮差,更何况白虎还能通人性,乃是圣物。只要教导有方,对付一头金毛狮应该不难。

更主要的是,萨珊国使者自从来到长安之后,便四处招摇,早已经引起了民愤,今日在朝堂之上,卡王子更是指手画脚,颐指气使,让诸多大臣颇为不忿。

少帝刘谌更是气不过,当堂便应承下来,等卡尔王子走后,刘谌和费祎等人商议,赶紧派人来告知刘封,眼下也唯有白虎能够对付金毛狮了。

“慢着!”正当马宇准备离开之时,刘封却叫住了他,“那卡尔王子既然提出了和亲条件,可曾说过,金毛狮若是输了,萨珊国要付出什么?”

“这……这倒没有!”马宇愣住了,早朝之上,大家都想着争一口气,答应了卡尔德隆的挑战,却忘了和他谈条件了。“嘿嘿,既然有输赢,他卡尔德隆也要有赌资才对,你回去之后,马上将此事问明,”刘封摸着下颌长出来的胡须,忽然诡异一笑,“据我所知,卡尔王子的礼物都已经稀疏

供奉了,看他还能拿出什么来。”

“遵命!”马宇看到刘封嘴角的笑意,没来由心中一颤。

“对了,马上将此事通告全城,叫百姓全都去泾河观战。”

“是!”马宇答应着,抬头看刘封摆了摆手,才退出了房门。

走出府们,马宇才长出一口气,心中有激动,也有后怕,谁能想到堂堂的麒麟王府,竟然摆设十分简陋,甚至连一块像样的玉雕或者花木都没有,实在太过简朴。院子里也不见下人走动,显得颇为冷清,他等候刘封的那段时间,只看到端茶倒水的一名侍女和传话的家丁,都说刘封起居从简,不用侍女照顾,先前还以为是故意为之

,现在看来,似乎真有其事。当然更让马宇感到压迫的,便是刘封身上那种无形的气势,虽然看似一举一动都和常人无异,甚至还不如以为郎官有架势,但总让人觉得不敢正视,马宇也分不清究竟是

因为麒麟王的身份,还是他身上的气势。

心中五味杂陈,马宇和侍卫们匆匆走向鸿胪寺,此事要先和许勋禀告,再去与卡尔王子交涉,早朝上忘了谈条件,这是鸿胪寺的重大失误,幸好麒麟王事先想到了。

一路之上思绪连连,暗叹道:都说刘封锱铢必较,从不做吃亏之事,当真名不虚传!

王府的花园之中,刘封正坐在桃树之下喝茶,桃花即将盛开,含苞待放,有少数几朵已经忍不住阳光的诱惑,绽放出妖娆身姿,娇艳欲滴。

白虎趴伏在光滑的白玉石板上,刘伶正在逗弄它的耳朵,扑棱棱地抖动着,十分可爱。

“对付那头金毛狮,你可有把握?”刘封端着茶碗,滑动着碗盖,发出清脆的声音。

“哧!”白虎摆了摆硕大的脑袋,发出不屑的声音。“可别小看了那头狮子,看体型似乎要比你大一些!”刘封吹着茶叶,喝了一口茶,挑眉看着白虎笑道,“如今你也是名满天下,要是阴沟里翻了船,一世英名,可就毁于一

旦了。”

“啪!”白虎长长的尾巴扫过来,准确地打在刘封的屁股上,表达着不满,就在石桌面前的一块沙盘上,尾巴挥动,写了两个字。

这几年烈风除了四处游玩,见识三国时期各大名将名士之外,唯独的成长便是练会了用尾巴写字,老虎的尾巴比爪子灵活了许多。

“条件?”刘封看着沙盘里的字,失笑道,“你还要讲条件?你打算要什么好处?”

刘伶知道白虎要写字,跑过来将沙盘抹平,白虎用尾巴又写了三个字:白鹿茸。

“鹿茸倒是应有尽有,但这白露茸,似乎有些难了。”刘封微微皱眉,点头道,“也是,如果好找,你也不会找我了,此事我自会帮你留意。”

白虎这才满意,微微点头,伸出舌头舔了舔刘伶的小脸,小家伙一脸嫌弃地用衣袖擦着,跑到刘封身后躲了起来。

刘封问道:“明日出战,需要准备什么吗?”白虎尾巴挥动,在沙盘上又写了两个字:菜刀。

第974章 筹备婚礼

“哈哈哈,妹夫啊,当真是贵人多忙碌,这几日我来府中,都未曾见你,今日怎得有空在这里弄花养猫?”

听到这标志性的笑声,刘封就知道是赵国达来了,刚从躺椅上坐起来,就见白虎嗖的一下翻腾起身。

吼——

啪——

在一声低沉的虎吼和清脆的响声之中,赵国达的惨叫声传来:“唉吆吆,你这小白猫,小心我叫白象来收拾你!”

“妹夫,你还管不管了,连大舅子都敢打,真是岂有此理!”很快就看到赵国达捂着屁股龇牙咧嘴地跑过来,标志性的两撇鼠须跳动着。

赵国达跑到桃树下,见刘封懒洋洋地一动不动,白虎有从后面追来,有些焦急,扯着嗓子大叫道:“白象,白象,快来救我,快来呀!”

白虎却似乎懒得理会这个没正形的家伙,跳过来继续趴在玉石板上,张开血盆大口打了哈欠,微微眯起了眼睛。

“嘿嘿,这家伙,下手……哦,下尾巴真是没轻没重!”赵国达松了一口气,毫不客气地坐在刘封对面的石凳上,埋怨道,“这就是你麒麟王府的待客之道?”

刘封失笑道:“你都是大舅子了,便是自家人,不算客人。”

“不算客人?那就是主人咯?”赵国达一怔,旋即瞪大了眼睛,瞥了一眼白虎,“这小白猫敢欺负主人,真是……”

正好喝骂几句,看到白虎忽然睁开了眼睛,赵国达缩了缩肩膀,警惕地看着白虎轻微摇晃的尾巴,愣是把后半句话给咽了回去,干笑道:“还真是亲切呐,嘿嘿,亲切!”

“子益,孟大公子到了,还不迎接?”正在此时,黄月英从走廊旁走了出来,他身后跟着两人。

当先一人相貌年轻英俊,二十五六年级,唇上留着一撇髭须,狮鼻阔口,浓眉之下却是一双丹凤眼,乍看起来甚是怪异,腰悬宝剑,倒也有几分气度。

听到黄月英之言,那人急忙上前两步,抱拳道:“不敢劳驾麒麟王,草民孟熙拜见殿下。”

“行了,不必多礼!”这孟熙可是孟婉儿的长兄,他如此客气,反倒让刘封有些尴尬,起身言道,“以后我们都是一家人,这些俗礼就都免了吧,无需客套。”

“这才对嘛!”赵国达在一旁撇嘴道,“你们中原人就是这些礼数太多,孟老弟,你也是麒麟王的大舅子,他再大的身份,以后不还要叫你一声姐夫吗?哈哈——”

孟熙先向刘封行礼,这才对赵国达抱拳道:“赵兄教训得是!”

嘴上虽然这样说,但举止之间还是十分谨慎,也不知道他秉性如此,还是孟家人早就嘱咐过的,也可能是第一次和刘封见面,还是有些拘谨。

黄月英见天气不错,也没有招呼众人去房间,就在花园中坐下,命人摆上茶酒瓜果,大家一同商议刘封的婚娶大事。

赵国达大大咧咧,摆手道:“反正我妹妹已经成了熟饭,你们看着安排就是,我只管充当娘家人,那一天好酒管够就是。”

这几日赵国达都会来王府看望赵妪,黄月英对他也已经有所了解,倒也不以为意,此事最主要的还是要和孟熙商议,孟家也是绿林中有头有脸的门派,礼数必须要周全。刘封听了其中的许多路数,也切身感受过当年成亲之繁琐,便道:“赵家兄妹在交州占山为王,孟家也是绿林中人,干脆就以江湖规矩来办,这王侯之礼,实在太繁琐了。

”“那可不行!”黄月英脸色一沉,正色道,“你如今贵为麒麟王,一举一动都在天下人的注视之下,如此草率成亲,岂不叫人笑话?即便不是正妻,也要明媒正娶,照应周全

。”刘封哭着一张脸,若说别的事情,他还能从容应对,偏偏在这些繁琐的礼仪方面,却是一筹莫展,光是孟家的媒聘之礼,来来往往不知道多少次,反正已经折腾半年之久

了。

正无奈之际,忽然看到孟熙腰中的宝剑,计上心来,言道:“岳母,我此番用江湖之礼迎娶二女,其实还有别的打算,若是在王府之中,恐怕多有不便!”

黄月英秀美微皱,以为刘封又要耍滑头,凌厉的目光盯着他:“你有什么打算?”刘封叹了口气,言道:“如今我大汉领地看似平静,实则还是盗贼四起,落草为寇、危害一方者不在少数,这些人又居无定所,官兵难以清剿,我打算召集绿林中人,共同

铲除此患!”

“召集绿林中人?”黄月英一阵皱眉,“你有这么大的能耐?”刘封摇头道:“我自然不能服众,但我已经有了人选,加之孟家的支持,我相信此事一定能成,只要有人牵头,必定会有正义之士不断加入!侠义乃是为民除害,伸张正义

,这不正是绿林中所追求的吗?”“不错,但凡江湖德高望重之人,无不扶贫济困,惩恶扬善,路见不平,替天行道。但官府偏偏将其视为祸害,时常打压,若是能有殿下这般见地,各大门派必定发扬光大

。”

孟熙一直寡言少语,却因刘封这句话引起了共鸣,一时间神色激动起来。刘封言道:“官府之所以打压侠义豪杰,是因为他们经常自傲不驯,不遵法度,若是能有专门的府衙来约束与他,却不用官家法令,而是以江湖规矩,如此岂不是两全其美

?”

孟熙闻言一怔:“有这样的府衙吗?”“这便是本王接下来要筹备之事了!”刘封扫视众人,言道,“如今正逢大喜之日,孟家便以江湖人的身份来邀请各路豪杰前来贺喜,届时群侠齐聚,我自会宣布一件大事,

将江湖各门派按照实力和平日所为依次划分,并选举武林盟主,共同行侠仗义,岂不是皆大欢喜?”

“划分门派,武林盟主?”孟熙虽然还不能完全明白,但已经目光熠熠,跃跃欲试,他知道这必定是成名的好机会。

刘封言道:“不过此事你们暂时不可声张,只需尽量邀请绿林中德高望重之人前来长安即可,我想孟家这点面子还是有的吧?”

刘熙抿了抿嘴,抱拳道:“殿下尽管放心。”黄月英见刘封真有计划,只好叹了口气,无奈道:“既然如此,那就把良辰吉日定了吧!”

第975章 莫道君行早

继传国玉玺回归之后,才平静一日的长安城再次哄闹起来,一纸榜文张贴在长安四城十二门的各处要道之上,金毛狮和白虎战斗的消息在傍晚时分传遍全城。

这个消息甚至比之传国玉玺还要轰动,毕竟传国玉玺与百姓距离遥远,隐约只觉得是一种象征罢了,但金毛狮和白虎,大多数人都是亲眼所见。

尤其是金毛狮,半月来随着卡尔王子走大街串小巷,招摇过市,耀武扬威,无人不知,也无人不痛恨,只是苦于无奈,也只能在他们经过之后唾骂几句发泄一番。

而因为金毛狮的事情,连刘封的声望都受到了影响,被许多人背后指责,胆小怕事等等,也有人猜测可能白虎真不是这金毛狮的对手,所以刘封才选择默不作声。不少好事者甚至将此事上升到国家层面,认为刘封避战失了大汉颜面,义愤填膺,奔走呼号,但在平日里,往往这些人都是游手好闲之辈,只不过是想趁机出一番风头罢

了。

真正能够识得大体的人,都明白一句话:多行不义必自毙!

想要在麒麟王的手里占便宜,至今似乎还没有人成功,无论曹魏还是东吴,可都是吃过大亏的。如今果不其然,榜文一旦张贴出来,全城轰动,先前那些叫嚣之人又脸红脖子粗地呼喊,炫耀着自己的先见之明:早就料到麒麟王已经有了打算,只是时机还不成熟罢了

。五更刚过,还未天明,开城的士兵发现一早上城门便站满了人,黑压压一片,如同地狱的幽灵一般,在静静地等待开城,有的人甚至还拿着一子凳子,完全一副看热闹的

景象。

西门口人数最多,偌大的城门道居然排起了长队,有的人便转到北门和南去了,与其排队等候,还不如绕路来得快。

厚重的城门缓缓打开,天幕笼罩大地,远山如黛,只能看到起伏的轮廓,星光点点,夜凉如水,百姓们纷纷踏上降下的吊桥,如同潮水一般涌向了泾河岸边。第一批出城的多时年轻人,仗着脚力好,快步奔跑着,到了泾河便出了一身汗,本以为他们是第一个到达战场的,正沾沾自喜,才发现北面的平地之上,竟然搭起了无数

帐篷,不由愣住了。

原来早有人得到消息,连夜就来到这里占据有利地形,生怕错过了精彩的狮虎斗,反正这里有官兵准备战场,也不怕有歹人敢来惹是生非。

泾河北岸的一处浅滩上,用围栏和旌旗圈出方圆十丈左右的空地,四周摆设桌椅和土台,各有官兵把守,周围的空地则早被看热闹的百姓占据。

后来的只好各自寻找高地,甚至有人爬上了大树,距离辰时还有两个时辰,场地周围却已经是人满为患了。

晨曦初露,直到日上三竿,才陆陆续续有大小官员和各国使者来到泾河,早有官兵为他们开路,到了场中临时堆成的土台上坐下。临时的斗兽场,东西为观众席,但也只摆了十余条凳子,大多数官员只能选择站着,南北两侧则是今天的主角,金毛狮和白虎的主人,北面摆着一张太师椅,南面也是一

张椅子,不过显得简陋了一些,毕竟卡尔王子还不能和麒麟王平起平坐。

千呼万唤始出来,随着一阵鼓乐齐鸣,旌旗飘扬,刘封和萨珊国的使者终于也来到泾河岸边,随着侍卫们散开,旗帜分开,终于看到了今日的焦点。

只见二人都各自骑着狮虎,卡尔王子一身金甲,金发飞扬,骑在金毛狮上,宛如一体,显得威势逼人,耀人眼目。刘封也穿着一身白色儒衫,上等绸缎的银色外套随风流动,两间和胸前的衣襟上用紫色和黄色丝线绣着花纹,十分精致,头顶的玉簪和白虎额头上挂着的一枚玉佩相得益

彰。

随着三声鼓响,刘封和卡尔德隆各自来到准备的位置上,刘封缓缓坐在太师椅中,白虎蹲伏在一旁,正对着东南面的太阳,耷拉着眼睛,显得心不在焉。

南面的卡尔德隆也毫不示弱,坐在椅子中昂首挺腰,直愣愣地看着刘封,金毛狮就在他们面前的土台下来回徘徊,不时发出低低的咆哮,尽显王者风范。

叮叮叮——

随着一阵清脆的鸣金之声,四野的嘈杂声随之消失,所有人都目视场中,走出来一位中年宦官,手持杏黄旗,先向双方施礼。

刘封抬起一只手,看向卡尔德隆笑道:“卡尔王子,今日狮虎之斗,你我都是下了赌注的,莫忘了你的赌注。”

“本王子自然会信守承诺!”卡尔德隆一脸慷慨,故意放大嗓门喊道,“麒麟王殿下,你也会兑现诺言,只要金毛狮赢了,就与我萨珊国和亲结盟,对吗?”

“不错,此乃陛下金口许诺,焉能有假?”刘封微微点头。

一时间周围再次嘈杂起来,纷纷指着卡尔德隆喝骂,长得这般奇形怪脑,竟然妄想与大汉和亲,真是痴心妄想。远处的人听不清场中的对话,纷纷伸着脖子打听,前面的人向后传话,消息如同风浪一般,形成了一片蔚为壮观的人潮,即便是小声打听,众多人在一起,也是嗡嗡作响

,震耳欲聋。

“好,那本王子也答应你,只要你的白虎赢了,我答应你的任何要求。”卡尔德隆四下观察,见白象并没有出现,不会对金毛狮造成影响,信心十足。

“那开始吧!”刘封也不多话,看着四周密密麻麻的人群,少说也有三四万人,嘀咕道,“早知道此事如此受关注,就该设立关卡收费观战才是。”

一旁跟着来看热闹的关索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自觉丢脸地四下看了看,低声道:“大哥,你如今好歹贵为麒麟王,就不必再像原先那般锱铢必较了吧?”

“唉,没办法,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国库空虚呀!”刘封无奈地叹气,扭头看看四周,“我现在看每一个人的脑袋,都觉得像钱币一般。”

咚咚咚——就在此时,东北角上的鼓手狠狠地擂动鼓槌,狮虎斗在万众瞩目之下,即将上演!

第976章 白虎会菜刀

骄阳当空,鼓声震天,旌旗飘展,人声鼎沸,泾河北岸的气氛瞬间紧张起来。

低沉绵长的一声兽吼,金毛狮摆动着绵长厚重的鬃毛,一个跳跃,便来到了场地之中,春风送暖,土地松软,尖锐的爪子陷进了草皮之中。

吼——

金毛狮冲着不远处还在打瞌睡的白虎,一声大吼盖过了鼓声,远远传开,令人心旌荡漾。

“该你了!”刘封皱了皱眉,一巴掌拍在白虎的脑袋上,催促它出阵,这家伙关键时刻,还在装模作样,扮猪吃虎——扮猫吃狮?

“父王,烈风害怕了!”刘伶晃动着朝天辫,坐在刘封腿上,用拂尘替他遮挡着阳光,嘟着嘴大感失望。

呼噜噜——

白虎终于爬起来,舒展着身躯,打了个长长的懒腰,浑身的皮肉抖动着,一阵灰尘飞扬,摇晃着鞭子一般的尾巴,缓缓走向白虎。

“快看,那是什么?”

“刀?我没看错吧?”

“何止是刀,那是一把菜刀,这白虎……”

就在白虎行走的时候,迈出去的右腿闪烁着金灿灿的光芒,甚至找到了远处的人脸上,等大家发现它爪子上套着一把菜刀的时候,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这……这是作弊!”卡尔德隆吃了一惊,正准备起身喝问,却又冷笑道,“一头野兽,也敢胡乱绑着利刃,只怕反倒伤了它自己。”

“为什么只是一把菜刀?帮一把大刀不好吗?”

“对啊,就是一把bi shou也比这强呀!”

观战的百姓们也都议论纷纷,十分不解这把菜刀到底有什么用处,看似明光闪闪,但那可是金毛狮啊,一把菜刀能有多大作用?

“快看那边,那是什么?”有人忽然发现远处泾河岸边青烟袅袅。

“切,这我早就看到了,那里有几口大锅,应该是给这些当官的准备午饭吧!”

“哦!哎呀不对,菜刀、铁锅,难道,难道是……”

“不会吧?”旁观者瞪大了眼睛,艰难地沿着唾沫,“难道要当场分食狮肉?”

“喂,你吃过狮子肉吗?”

“见都没见过,哪里吃过!”

“这要是能尝一口,死也值了,只怕堪比龙肉。”

“唉,得了吧,你看看那些官兵,哪里能轮到我们?”

“对,闻闻味道就知足吧!”

“嘘!开始了,还不知道胜负呢!”

就在此时,有人一声沉喝,众人的目光从青烟方向又转向了场中,只见白虎也已经走到了场中,狮虎相距不过百步远。

吼——金毛狮早已迫不及待,或许是被白虎的怠慢激怒,随着驯兽师的口哨声响起,骤然间迈开四腿奔向了白虎,只见它健硕的肌肉在阳光下跳动着,长长的鬃毛上下起伏,果

真有一往无前的气势。

白虎见状,微微弓起后背,套着菜刀的前爪向前伸出,舒展着身躯,看到金毛狮冲来,低吼一声高高跃起,扑向了金毛狮。

金毛狮从远处冲刺而来,比之白虎气势更甚,同样也飞跃而起,比白虎整整高出了一个身躯。

一狮一虎,一黄一白,一高一低,在空中迅速靠近。

远处观战的百姓也看得清楚,全都替白虎捏了一把汗,这一跃,就比金毛狮矮了一截,气势上便输了。

白虎先跃起,高度又不如金毛狮,很快便落地了,此时金毛狮正快到它的头顶,白虎的进攻便算是落空了,好像是无力的挣扎一般。

“唉!”整个广场上整齐划一地发出了叹息,仿佛天空打了个响雷一般。

此时再看金毛狮,似乎早就算准了距离,正从白虎头顶方向扑下来,足有二存来长的爪子伸出来,在阳光下闪着寒光,血盆大口大张,气势骇人!

此时阳光正盛,金毛狮从南面发动进攻,半空之中留下一大片影子,完全将地上的白虎覆盖在身影之下。

吼——

金毛狮怒吼着,鬃毛贲张,携裹着一股狂风从天而降,地面上的枯草向四周迅速飞散,白虎似乎被吓傻了,竟然一动不动。

惊呼声此起彼伏,有的人甚至闭上了眼睛不敢再看,没想到精通人性的白虎竟然如此不堪一击。

就连坐在太师椅中的刘封,也忍不住坐了起来,双目微眯,甚至左手搭在了椅子的扶手之上,袖口下三个黑黝黝的小洞口对准了金毛狮。

如果万不得已,他可不惜破坏规则也要救下白虎,在别人眼里这只是一头聪明的野兽,但刘封却把它当成自己的老乡,知心挚友看待。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就在金毛狮扑到头顶的瞬间,忽然见白虎陡然卧倒在地,身躯翻滚,如同打滚的骡马一般,四只爪子朝向天空。

套着菜刀的右抓更是伸得笔直,明晃晃的菜刀被它举了起来,巨大的黑影从它头顶一闪而过,也隐没了菜刀的光芒。

金毛狮从白虎上方险之又险地蹦了过去,观看的若能也都松了一口气,总算躲过了金毛狮的致命一击。

就在大家等待下一次进攻的时候,谁也没想到,金毛狮一蹦过去之后,啪嗒一声趴趴地趴在地上不动了,四肢张开,不断抽搐着,肚子下面鲜血直流。

“啊?这……”

“这是什么招式?”

“老——老兔蹬鹰?”

“放屁,那是老虎蹬狮!”

有人不甘地瞪着眼,但泾河两岸却在这一刻鸦雀无声,所有人都惊呆了,谁也想不到期盼已久的狮虎之斗竟然这么快就结束了,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

不远处有人还在为了半截树杈吵得不可开交,等到人声消失的时候,他们的破锣嗓子便显得格外突兀,直到此时,才明白场中的战斗已经结束了。

“作弊,你们这是作弊!”卡尔王子终于反应过来,几乎从椅子中弹跳起来,指着对面的刘封跳脚大喊。

“哇啦哇啦咕噜咕噜——”卡尔王子身后,那名驯兽师也冲了出来,冲着远处的金毛狮跪了下去,用手捶打着地面嚎啕大哭,也不知道嘴里在呼喊着什么。

“这——就赢了?”关索瞪着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刘封。“赢了!”刘封舒展着左臂,淡然一笑,“吩咐下锅,开餐!”

第977章 生财之道

短暂的惊愕和沉寂之后,忽然间人声鼎沸,像是炸开了锅一般,虽然等了三四个时辰,只看了一眼,但所有人都在欢呼呐喊,激动雀跃。

没人理会卡尔德隆面红耳赤、气急败坏的质疑和那名驯兽师的嚎哭,他们的声音都被彻底淹没。只见四名铁甲卫士走进场中,将已经彻底断气的金毛狮翻转过来,近处官员纷纷站起身来,附近的百姓也都看得清楚,原来从金毛狮前腹到尾腚,都被菜刀剖成了两半,

部分外脏已经洒落出来。

早有准备好的十几名厨师奉命而出,有一人更是大胆,上前将白虎爪子上的菜刀取来,炫耀一般地举着向四周转了一圈,才加入开剥金毛狮的行列。

未见多大功夫,便看到一坨坨鲜红的血肉和一根根骨头被分离开来,装进了准备好的袋子中,有士兵带着直奔泾河边上的大铁锅。众人都在议论纷纷,虽然战斗短暂,但这一幕却十分难忘,意犹未尽,刚才还耀武扬威,庞大如牛犊的金毛狮,转眼间就只剩下了一张狮子皮,还有淤积在草地上的斑斑

血迹。

那边青烟袅袅变成了滚滚白烟,剥洗好的狮子肉被分类放进了铁锅之中,有的官员已经忍不住开始舔着嘴唇,狮子肉可真是没有吃过呢!

“传令下去,想吃金毛狮的肉,可没有免费的!”刘封忽然改变了主意,对身后的成济吩咐道,“必须要花钱买才行。”

“花钱——买?”成济吃了一惊,疑惑地看着刘封。“嗯,这样吧,”刘封敲打着扶手,沉吟道,“一碗狮肉汤一钱,狮子肉一块五钱,钱币大小便差不多了,狮子爪不用煮,两千钱,狮鞭五千钱,狮子头想要的也可以卖了,

一万钱!”

“啊?殿下——”成济听得目瞪口呆,刘封这忽然想出来的什么主意,吃吃道,“这会不会,太,太贵了些!”

“贵?”刘封一挑眉,言道,“这金毛狮可是仅此一头,错过了就没了,嫌贵的等着后悔去吧,你只管传令下去,先给钱者先得!”

成济将信将疑,马上召集士兵,将刘封刚才的命令传达下去,正准备大快朵颐的官员们一愣,顿时恶毒的目光看向了刘封,这麒麟王难道是掉进钱眼里不成?

“大哥,这样做,是不是有些过分了?”关索实在看不下去,下意识地离刘封远离了几步。

“你懂什么?我这叫与民同乐!”刘封翻着白眼,满不在乎,“这样明码标价,普通百姓也能尝一口狮子肉的味道,普天同庆,岂不更好?”

“呃——”关索哑口无言,挠着脑袋半天才苦笑道,“不管做什么事,总之都是你有理。”那些官员本来还在犹豫,有的甚至赌气不想吃肉了,忽然看到四周人群骚动,有人挥舞着一串串钱币叫嚷,官兵们维护着排起了长队,顿时收起了姿态,赶紧到场内却排

队,每个人都从怀中摩挲起来,思忖着到底要不要那个狮鞭。

虎鞭那可是真正的良药,狮虎相当,想必狮鞭也不会太差吧?

看着热闹的场面,刘封终于露出了笑容,这个时代,可真是商机满满,思索着如果自己一心经商,是不是可以做个红顶商人,富可敌国?

带着白虎来到卡尔德隆面前,这家伙已经气得脸上充血,本来白皙的面庞血管凸起,不断蠕动着,嗓子也喊得哑了,披头散发,再也不见刚才的英武。

“王子殿下,愿赌服输!”刘封也懒得和他理论,淡淡说道,“如果王子无心享用狮肉羹的话,我们该探探条件了。”

“刘封,你卑鄙——”

“卡尔王子!”刘封看卡尔德隆还要撒泼,脸色微沉,一声断喝吓得卡尔德隆一个激灵,这才发现刘封的威慑力,不禁倒退两步,惊愕地看着他,浑身战栗。“尊敬的燕王,哦不,麒麟王殿下,请息怒!”摩尔尊者见事态已经不可控,急忙上来打圆场,陪笑道,“是三王子太过鲁莽了,请殿下提出你的要求,只要我们能够做主的

,一定设法做到。”

此时他用汉语和刘封交流,完全不敢再为卡尔德隆翻译了,生怕他真的惹恼了刘封,那就不可收拾了,毕竟这是在大汉的地盘上,有理还要让主人三分呢!

“哎呀,任何条件,口气倒是不小啊!”刘封摸索着下巴上的胡茬,斜睥了一眼有些失魂落魄的卡尔王子,笑道,“本王若是让萨珊国从贵霜国退兵——”

摩尔尊者闻言脸色大变,却见刘封话锋一转:“我料你们也没有这么大的权力,西域之事,我大汉实属鞭长莫及,本王也懒得去管,就提一个你们能做得到的条件吧!”

摩尔尊者暗自松了口气,忙说道:“殿下请讲!”

刘封审视着摩尔尊者,片刻之后才说道:“条件很简答,我要尊者留在长安,为我大汉将士教导三年武艺!”

“啊?殿下,你——”摩尔尊者大吃一惊,想不到刘封竟会提出这样的条件,着实有些出乎意料。

刘封笑道:“本王早知尊者博通我东方文化,而且武艺高强,那贵霜国的鸠摩多什尊者自认不是你的对手,你就不必藏拙了。”

摩尔尊者心中一震,想不到刘封看似对他们漠不关心,却早已对每个人了如指掌,虽然这个条件看起来不难,但他还要保护王子回国,不禁犹豫起来。

刘封倒也不催促他:“此事尊者可以回去之后和卡尔王子商议,这两个条件你们选一个,如果不遵守约定,在我们大汉,可是要遭受凌迟之罪!”

摩尔尊者一脸苦涩,看着好不退让的刘封,又看看失神的卡尔德隆,不禁摇头叹息,这一趟东方之行,他对三王子的所作所为可真是失望至极。

“殿下,都卖完了,”就在此时,成济急匆匆地走过来,满面红光,“他们还在问,那狮皮多少钱?”

“狮皮不卖!”刘封摆摆手,龇着呀吸了一口气,有些后悔起来,“早知道该搞个拍卖才是。”关索在一旁问道:“什么是拍卖?”

第978章 十二天将

谁都没有想到,狮虎斗会如此仓促结束,更没有人想到,当观众还能喝一口狮肉汤,长安西城外的战场转眼间变成了美食广场,抢的不亦乐乎。

甚至到了下午时间,还有闻讯赶往泾河北岸的百姓,一钱喝一碗狮肉汤,这对普通百姓来说,并不算难事,这和一碗米汤的费用相当。

吃到肉喝到汤的百姓们都满面红光,对刘封的赞誉又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如果没有麒麟王的命令,他们也只能远远围观而已,只有麒麟王才心系百姓,想着与民同乐。

跟着麒麟王,有肉吃,有汤喝!

白虎的声望也再一次达到了顶峰,干净利落地赢了金毛狮,走在大街上百姓无不欢欣喝彩,甚至还有人送上烧鸡烤鸭,犒赏白虎。

但这些都不放在烈风眼里,兀自摇头晃脑地从大街上经过,倒不是它不喜欢吃,而是它明白真正的英雄,是不求回报的,更不拿群众一针一线!

晚饭时间,刘封正在王府和家人享用狮心汤,这是他唯一让留下来的东西,其实不管好不好吃,关键还是要看厨师的手艺。

成济命人送来一份清单,除了那些卖的贵的狮头、狮爪之外,狮骨也被几个药店买走,加上全城百姓的哄抢,一日时间总共收了近二十万钱,比得上长安城半月的赋税!

刘封看罢不由一阵咋舌,愈发后悔起来,这要是留下金毛狮的重要之物用来拍卖,以长安城这些财大气粗的大家族数量来说,突破百万都不成问题。

不过事已至此,也只能等待下次机会了,最主要的还是得到百姓拥护,这才是刘封最为欣慰的。

治大国若烹小鲜!

刘封脑海中忽然冒出老子的一句话,虽然不是很恰当,但似乎也是这个道理,最容易满足的,还是那些百姓。

人往往获取越多的时候,yu wàng也就越大,一旦失控,便是万丈深渊,不可自拔!

“咦?怎么不见花鬘?”正吃着饭,刘封忽然觉得饭桌上少了些什么,左右看看,原来是花鬘不在,少了许多热闹。

黄月英笑道:“花鬘郡主和乌珠郡主前几日结识,两人一见如故,昨天就去了继业的府中,大概是不回来了。”“这小丫头,还真是……”刘封无奈地摇摇头,花鬘自从到了长安之后,丝毫不见生分,和每个人都合得来,几个将军府只要有女眷的她都光顾过,没想到这次干脆跑到张苞

府上去了。

“乌珠郡主那里有巾帼军,花鬘郡主当然喜欢了!”关凤为刘封盛着汤,笑道,“开春以来,巾帼军有一部分在阿房宫遗址处训练,我看她是去凑热闹了。”“说起女子军,我倒想起文鸳来,她和伯约的婚事可定下来了?”刘封想起来文钦父子,如今文鸯在西凉跟随马超学艺历练,文钦也去了荆州,文鸳的事情自己还真是一无

所知。

“这就无需你操心了!”黄月英叹了口气,言道,“上月伯约便把老母接到了长安,我们已经商议过了,和你在同一天举办婚礼,不过你在外城,伯约在内城。”

“哦,原来如此!”刘封点点头,才知道那天黄月英为什么要坚持按照官家礼仪来办了,原来是和姜维同时进行,自己却毫不知情。

关凤笑道:“文鸳也加入到巾帼军了,今后立了功,你可要给她拜将封侯的。”“那是自然!”关凤一提起此事,刘封忽然有了思路,“先前我和伯约商议过,准备在军中组建精锐十部,在战场上灵活运用,必能起到奇功,如今再加上女子军和攻城军,

共为十二部,便以术数中的十二天将为名号,你看如何?”

关凤皱眉道:“什么术数,又是天将的?”黄月英在一旁说道:“子益所说的天将,是占卜术数中的‘大六壬’,据传乃玄女授于黄帝败蚩尤之三式之一,与奇门、太乙神术并称为三式,有‘精通三式谓之神’之说。听说

陶朱公范蠡、伍子胥、文种等均精於此道,且以此术为谋,故能战无不胜。”

关凤瞪大了眼睛,好奇问道:“诸葛丞相也是算无遗策,是不是也精通此道?”黄月英摇头笑道:“孔明所学,乃是奇门之术,非壬数,皆因当年皇叔三顾茅庐,为其精诚感动,又念天下苍生处于水火之中,思虑再三才出山相助,他的奇门之术便止于

此了。”

刘封慨然道:“以岳父之才学,若是隐居山林,精修奇门,只怕早已成仙问道了。”

黄月英笑道:“大道万千,随心而用,孔明无缘修炼之门,却也成为一代人臣,万人敬仰,百姓祭奠,何尝不是问道?”

关凤还想着部曲的名号,又问道:“那十二天降又是什么?”

诸葛果在一旁言道:“十二天将,又叫十二天官,乃是‘贵螣朱,六勾青,空白常,玄阴后’,此十二神上应天,故而成为天降,或日将。”

诸葛果在认识刘封之前,便是一心修道,诸葛亮不仅亲自传授他奇门之术,在术数方面也拜请高人,她对于这些,自然是如数家珍。

关凤听罢,却是一阵摇头,嫌弃道:“哎呀呀,这都不好听,我才不要呢!”刘封失笑道:“果儿所说的,乃是简称,如果不好听,我还会拿它用在军中?你听好了,这天将的名号可威风着呢:贵人、螣蛇、朱雀、**、勾陈、青龙、天空、白虎、

太常、玄武、太阴、天后!”

“这样分开说,倒是好听了许多!”关凤侧着脑袋,思索了一阵,有些还没记住,沉吟道,“可是这么多称号,我该选哪一个才好?”

刘封笑道:“这里面仅有一个天后比较适合巾帼军,你也不用挑了,朱雀虽然也不错,更适合你,但你选了朱雀,这天后可就没有人能用了,所以只能委屈你了。”

“天后大将吗?”关凤鼓着腮帮子,想了一阵,还是觉得朱雀好听,毕竟她的名字就带凤,与朱雀也更为贴合,还在做最后的努力,“可是我是王后,并不是天后呀!”刘封哪里不知道她的心思,笑道:“等五月登坛拜将,你若能说服哪位将军选这个天后大将,我便将朱雀大将封号送给你。”

第979章 大将军府

自从来到长安之后,刘封陪着关凤和诸葛果,好不容易有了几天闲暇,似乎自从中了合欢蛇毒之后,房事功夫更加厉害了,这倒是个意外惊喜,那个男人不渴望千斤不倒

,一夜八次?

刘封却偏偏做到了,所以对于接下来的迎娶双骄,刘封不但没有惧怕,反而充满了期待。

鸡鸣五更,关凤便从床上爬起来,催促着刘封也起来练武,等刘封起床的时候,关凤已经装束整齐去了军营,听说要选拔十二天将,这几日巾帼军再一次加强了训练。

两个时辰之后,刘封满身大汗地回到房间,早有人准备好了热水洗浴,自从那股怪力出现之后,刘封再次兴起了学武的念头,上天的赏赐,可不能就此辜负。

除了先前本主的记忆武艺之外,马超和赵云的枪法都不适合自己,一个太刚猛,一个太迅捷,更需要从小习练,都非短期之内能够练成的。刘封托人寻找适合自己训练的枪法,这个要求对如今的他来说,其实并不算难,但前前后后找来了十余部枪谱,却始终没有太合适的,现在只能每天练习一些通用的枪招



“殿下,今日安排与汉昌号的人会面,他们已经在府中等候了!”

等刘封洗漱穿戴完毕,荀方便派人送来了今日的议程,如今每日忙里忙外,诸事都要参与,刘封也是不胜其烦,却又无可奈何。

“好,就安排在嘉庆殿吧!”刘封打发走来人,陪着黄月英她们吃完早餐,便往大将军府赶去。

大将军府是用北宫改造,这里约有未央宫一半面积大,靠近西城门,又和皇宫临近,无论见驾还是外出,都十分方便。

大将军府的布置,还是按照刘封的吩咐,除了一些必要的匾额和名号需要更换之外,一切从简,基本都没有做太大的改变。这里本就是御花园之一,门口挂上了“大将军府”四个鎏金大字,从府门进去之后,向北入正殿有一条长廊,两边点缀亭台、水榭、花坛,十分清幽,直通阔大的议事大厅

。议事大厅原本是摆设酒宴,歌舞升平之地,刘封一眼便看中了这座大厅,这里不仅可供百人议事,甚至还能摆设沙盘,悬挂地图,作为议论军事的地方再合适不过了,将

其改名为长宁殿。长宁殿后面还有几座宫殿和廊坊,都由荀方分配给大将军府的人居住办事,带有家眷的,可分配在最北面的小院之中,甚至在第二进的宫殿中间,一片空阔之地改成了演

武场,可供三百人在这里演练。

出了大将军府便是西宫门,向西行约八百尺,便到了内城的西门,再往外便是长安西门直城门,而长安城的百姓基本都分布在城西北。西北角的长安外城由纵横交错的街道划分而成,着名的“长安九市”便在此处,分成东市三市和西市六市,东市是商贾云集之地,西市则是各类工坊和作坊,三教九流,应

有尽有。

这里最能体现整个长安城的民生,乃至眼下整个大汉朝野的情况,大将军府就近九市,刘封也安排府中之人扮做百姓每日闲逛,打探民情。来到长宁殿,却见除了邓威、何鑫和慕容鼎这一干原本汉茗商号的老骨干之外,还新增了七八名有才干的商人,另外还有几人显然不是汉昌号的人,因为刘封看到了河北

甄家的人,老三甄景也在此处。众人引荐寒暄一番之后,除了甄景之外,还有江东张家的代表,如今随着孙权打压陆家和顾家,其他家族也心惊胆战,将家业重心转到商业方面,张家三年前就组建商队

,直通西域,可谓gāo zhān远瞩。相互介绍之后,邓威和何鑫便将设立钱庄的事情详细汇报一遍,刘封听了一阵,果然是集思广益,没有听出什么漏洞,甚至连如何防伪都考虑在内,果然不愧为一群经商

的老狐狸。

当下便由刘封拍板决定,暂时于洛阳、长安、汉中、成都、襄阳、柴桑、天水和敦煌设立八个钱庄,由官府出面作保,分开经营。西域之地的天水和敦煌钱庄由慕容鼎负责,柴桑钱庄交给江东张家管理,洛阳钱庄交给甄家管理,朝廷每年抽取三成作为赋税,听起来虽然多了一些,但钱庄是在汉昌号

的名下,和普通赋税又有不同,两家也没有什么异议。

今日刘封出面的主要目的,还是决定钱庄的开设和官府支持,至于如何运作等等,都由众人详细商议,邓威和何鑫二人负责全权处理。这几年随着河西之地的平定,汉昌号不断壮大的同时,各个家族的商队也不断增多,玉门关、阳关听说商队络绎不绝,没到春秋两季,更是排成长队,西域诸国也开始与

河西之地频繁来往,大汉的名号再次在西域传扬开来。

商队赚钱,当然是刘封的目的之一,在攻下洛阳之前,军中有三成的军费都是汉昌号提供的,大大缓解了国库压力。这个商队组建最重要的一方面,也是得到诸葛亮等rén dà力支持的主要原因,是为了刺探西域和中原各地的情报,几乎每个商队之中,都有暗卫的人在活动,渗透到各个郡

县,无孔不入,这才是汉昌号存在的根本意义所在。

中午时分,酒宴散去,众人也都各自告辞,唯有甄景留在了最后,刘封知道他还有事商议,便不动声色地到偏殿等候。甄景跟随他来到房中,抱拳道:“殿下为在下找出刺兄之人,家父甚为感谢,临终之时百般嘱咐,务必重礼致谢,今逢大典,殿下又信任我甄家参与钱庄之事,吾辈铭感在

心,不敢相忘。”

刘封叹道:“先生太过客气了,当初也是形势所迫,就连本王,都被狐狼卫暗算,司马家的人,当真是无孔不入啊!”“家兄惨死在外,家父因此卧病不起,悲恸丧命,我们一定会为他们报仇!”甄景握拳沉声道,“丧子之痛,一定会让司马懿也尝尝个中滋味!”

第980章 麒麟枪谱

刘封听甄显言下之意,似乎有对司马懿出手的意思,不禁吃了一惊,如今司马懿彻底离开朝堂,出乎刘封的意料,不知道此人接下来会有什么打算。历史上司马懿似乎是被曹操胁迫出山,这一次告病还乡,也不知道其真实意图如何,但刘封总觉得,像这样雄才大略,深谋奇算之人,绝不会轻易埋没在历史的洪流之中



如今的司马懿躲避河内,韬光养晦,说不定暗中已经有了动作,他也曾派人暗中监视,却始终没有发现任何异常,越是如此,越让人觉得不放心。

现在听说甄家又想对司马懿下手,不禁心中一动,或许甄家这个意外的变数,会让司马懿提早露出马脚,脸上却神色不动,问道:

“听先生之意,莫非要向司马懿讨个说法?”

甄显冷笑道:“不必向他讨要什么说法,司马家又如何会承认做下的那些勾当?我们只要让他也体会一番丧子之痛便可。”

“哦?”刘封看着甄显,却没有问他详细的计划是什么,笑道,“如此说来,司马师和司马昭,必有一人要出意外。”

甄显冷哼道:“哼,这叫天道轮回,杀人自然也要偿命!”

刘封顿了一下,言道:“司马懿为人深沉,心思缜密,如今虽然不在朝堂,司马家的权势却还是超过甄家的,你们可要谨慎而行呐!”“多谢殿下提醒!”甄显见刘封还在为甄家着想,而没有因为打击这个劲敌信息,更多了几分敬佩和感激,“此事我们做得十分隐秘,甚至天衣无缝,一切自会水到渠成,司

马懿还在邺城之时,就已经实施了。”

刘封想不到自己当年一席谎话,却引起甄家如此神秘的行动,如果是那个方仁的话,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不过为了天下早日平定,能用甄家对付司马懿,从长远来看,这个谎还是值得的,也算是司马懿处心积虑刺杀自己的代价吧,以后想办法从其他方面补偿甄家也就是了。

甄显见刘封沉吟不语,还以为他是在为甄家的计划担忧,笑道:“此事究竟结果如何,殿下尽管等好消息便是了。”

刘封收回心神,叹道:“司马懿,终究还是一头老狐狸啊!”

甄显不知道刘封为何如此忌惮司马懿,多少有些诧异,如今的司马懿可谓虎落平阳,没有了部曲士兵,还能有什么作为?

不过此时关乎甄家的命运和安危,甄显也不想多说,转变话题问道:“在下先前在洛阳之时,听说殿下搜集天下枪谱,不知可有此事?”

刘封点头道:“不错,如今天下未平,四海离乱,西域更是尾大不掉,本王还要多培养领兵之将,为将来打算呐!”

甄显抱拳道:“殿下深谋远虑,心系天下,着实令人钦佩,在下听闻此事之后,也四处打探,搜集枪谱,在河间重金购得一本枪谱,献于殿下!”

“哦?可曾带来?”刘封眼睛一亮,他这半年连枪,任何一本枪谱都能引起他的兴趣,不过大多都平淡无奇,看过之便送到军中让士兵们去练了。

甄景点点头,在刘封期待的目光之下将手伸进怀中:“说起来,似乎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此枪谱名为麒麟,在下到了长安之后,殿下便封为麒麟王,果真奇特。”

“麒麟枪谱?”刘封心中一震,光听这个名字就足够吸引人的,就是不知道内容是否真如其名。

甄景从怀中拿出一个藏青色的绸布包裹,拆了好几层才将其解开,里面却是一本十分古旧的布帛书,也不知道是用什么材料做成,看起来更像是某种兽皮。

“据说此书乃是一名渔夫在东海打渔之时所得,因其救了一名老者,那老者重病不治而死,临终前留下了此物……”

刘封不等甄景说完,便迫不及待地接了过来,已经满是皱褶,甚至出现皲裂的封面之上,用古奥的甲骨文写成两个字,看字体应该就是“麒麟”!

书籍右下角已经破损,只看到“东海散人”几个字,后面应该是那人的名字,却已经无从得知了。

翻开第一页,画着一头活灵活现的喷火麒麟,四足之下踩踏的却不是祥云,而是一杆长枪,细看起来,更像是戈矛,那长毛似乎直冲着他的眉心而来,气势逼人。

再往下翻开一页,刘封却傻了眼,这一页上只有短短三行字,下面配着一张上半身人体图,画着脉络和穴位,但那些字却是奇形怪状的甲骨文,自己一个都不认得。甄显看刘封眉头蹙起,言道:“这枪谱文字太过古奥,在下也曾托人鉴别,此文大概是平王东迁时期之体,料想那东海散人还要早于春秋之时,在下能力有限,不知枪谱是

否有用,还要劳烦殿下派人将其中文字通读方知。”

刘封将枪谱合上,再次用绸布包裹起来,长出一口气,言道:“此书古旧,必定非彼等闲,待本王寻找名士破译此书,方知高低。”

甄显抱拳道:“能为殿下略尽绵薄之力,在下倍感欣慰。”

刘封眼下还不知道这枪谱是否实用,但心中却充满了期待,其他搜集来的枪谱,上面都是写着招式和口诀,大多都是四处拼凑,不成体系。这一本书非但古旧深奥,而且还涉及到筋脉和穴位,仅凭这一点,就超过了那些枪谱许多倍,任何一种武艺,要内外兼修方能有所成就,关羽、张飞、赵云等等,都有一

套独特的运气之法,可不只是简单的凭借招式取胜。甄显走后,刘封难以遏制心中的激动,马上除了府门直奔太学院,那里有几个老古董在,不知道是否认识这些甲骨文,汉代距离秦朝并不算远,应该还有春秋时期的传承

,只要能把这本枪谱翻译出来,剩下的就好办了。虽然自己以后亲自上阵的机会并不多,但多学武艺,强身健体总不会错,处正在外,万事都有可能发生,有了这股子蛮力,不学些武艺,刘封自己都觉得心中难安!

第981章 恐怖邺城

春风送暖,长安城一片喜庆,欢声笑语,接连几日通宵达旦,百姓们甚至有一种回到盛世的错觉,就连中原来的商客,都有些流连忘返。但此时河北的邺城,却似乎因为一场倒春寒而一直没有缓过劲,自从迁都以来,邺城的地位虽然一跃而上,本土百姓感觉恢复了往昔袁绍在邺城时期的辉煌,但总觉得气

氛凝重,令人压抑。一月多前,忽然间全城戒严,官兵衙役从上到下,全城挨家挨户搜查,也不知道在找些什么,但凡可疑之人都被抓捕,甚至连串门的亲戚也被一并带走,邺城监狱人满为

患,听说有许多都被关押在军营之中。

谁也不知道皇宫中发生了什么事,但看着满街游走的官兵,百姓们心惊胆战,甚至一个谨慎躲闪的眼神,都可能引起官兵的怀疑,马上就被抓捕带走。

恐怖的气息笼罩在邺城半月不散,直到半月前,官兵才忽然撤退,城门打开,抓走的百姓也都放了出来,百姓们才长出一口气,纷纷猜测着究竟发生了何事。

随着外地商队和客人的走动,终于从中原传来消息,魏国的传国玉玺竟然消失了,无端的出现在了长安,正逢大汉天子登基之时,这岂不是天意?一时间,整个邺城一片哗然,人心震动,如果不是半月以来官兵的威慑,只怕大街小巷都要被吵翻天了,但即便如此,百姓们私下还是议论纷纷,曹魏篡汉,终究不能秉

承天意,如今的刘谌才是真正的真命天子。邺城北面的府衙被改造为魏国皇宫,这里也是当年袁绍在河北开府的地方,皇宫东南处,则是大将军,府门外一条宽阔的青石街道,却没有一个人经过,这个时候,谁还

敢去见暴躁的大将军?

曹爽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辛辛苦苦坐上了大将军之位,设计将司马懿赶回河内,少帝曹芳年幼,托孤大臣只剩下他一人,朝野上下、文武百官无不听他号令。

正当他准备轰轰烈烈大干一场的时候,谁能想到,一夜之间,传国玉玺竟然不翼而飞,听闻消息,曹爽如同五雷轰顶,几乎昏厥过去,赶忙传令全军追查。经过一番调查,他们最怀疑的目标无疑便是刚刚来邺城的贵霜国使者鸠摩多什,就在玉玺丢失的那一夜,守护玉玺的一名高手与鸠摩多什比武受伤,这分明是鸠摩多什预

先设计好的。那名高手可是曹丕时期就一直留在朝中,虽然他是一名倭人,到曹丕对其十分信任,叫他保护天子及玉玺安危,这名倭人也不图名利,一心在皇宫内修炼,不为外人所知

,甚至连曹爽,都不知道这人究竟是什么来历。

玉玺丢失之后,曹爽一边派人追击贵霜使者,一边满城戒严搜查,这可是国之大器,消息一旦传出去,必定动摇国本,军心和民心都会受到影响,不容小觑。

但往往天不遂人愿,折腾了近两个月之后,非但派出去抓人的侍卫无一返回,传国玉玺竟然好端端出现在了长安,恰逢大汉天子登基之时,这简直是助长大汉威风。曹爽恼羞成怒,当即将光禄勋、卫尉、执金吾、羽林军统领,连同自己的兄弟为中领军曹羲等十余人一同撤官下狱,九卿之中三分之一都被免冠,诛杀皇宫护卫四十余人

。皇宫内外,邺城上下满城腥风血雨,此时的曹爽如同一头暴走的猛兽,随时可能择人而噬,即便是台中三狗,也尽量不去大将军府,其他人更是避退三舍,生怕被曹爽忽

然记起名字来。傍晚时分,夕阳照在青石板上,反射着冷幽幽的光芒,大将军府门前的两头大理石雕塑显得更加狰狞,守卫的士兵笔直而立,虽然周围一个人影都没有,却也不敢有丝毫

懈怠。

就在此时,一阵单调的脚步声从东面响起,很快便看到一名略显臃肿的人出现在街角,身形不算高大,但在夕阳的映照下,却拖出了长长的影子。

偌大的街道之上,只有细长的影子不离不弃,追随着这个身躯向府门走来,卫兵们岿然不动,但眼珠子却都跟着那人转动着。等走到百步之外,不等护卫警示,那人便摘下了头顶的斗笠,抬起头来,夕阳恰好照在正脸上,不禁微微眯起双眼,椭圆的脸上一双三角眼,肥厚的嘴唇上长着三撇稀疏

的胡须,硕大的蒜头鼻格外醒目。

看到来人,正准备张口的卫队长一阵惊愕,反倒愣住了,等那人走到府门台阶之下,才反应过来,轻咳一声喝问道:“来者何人?”

那人背上背着一个脑袋大小的包裹,抱拳笑道:“诸位,某便是夏侯楙,你们应该有人认得我才对,还不速速禀告大将军一声?”

“果真是夏侯驸马?”卫队长向前走了两步,居高临下审视着。

来人正是夏侯楙,见连一名小小的护卫都如此嚣张,不禁恼怒,沉喝道:“本将来见大将军,尔等胆敢阻拦不成?还不速去通报?”“驸马息怒!”那人确认便是夏侯楙,心中虽然疑惑这家伙怎么从长安逃脱的,但还是不敢得罪他,毕竟这可是夏侯家的人,今日要是得罪了他,谁知道哪一天官复原职,

可就完蛋了,陪笑道:“前几日宫中出了大事,小的们不得不谨慎行事,我这就去禀告,请稍等!”

夏侯楙冷哼一声,侧过身不再理会这些护卫,自从离开长安之后,他在洛阳整备一番,乔装打扮悄然来到邺城已经三日,城中情况多少还是了解了一些。

他岂能不知道曹爽因为失了传国玉玺震怒,但越是这个时候,他就越要去见曹爽一面,刘封为他筹划的翻身计划,不能拖延太久,第一步必须要尽快恢复官职才是。

未等多久,刚才的那名卫兵匆匆而回,抱拳道:“大将军正在书房等候,驸马请随我来!”夏侯楙一声冷哼,这些士兵称呼自己为驸马,说明自己的将军职位已经被免了,但这个驸马听起来却是如此刺耳。

第982章 出乎意料

迁都之后,夏侯楙还是第一次来邺城,跟着护卫走在回廊亭榭之中,已然是花香鸟语,春风送暖,但府中的每个人,却都是面带愁容,小心翼翼。护卫将他带到内院门口,便转身离去,不敢再踏入一步,夏侯楙顿了一下,还是迈步走进了庭院,花圃之中盛开了一圈圈小黄花,居中的一座假山长满了新出的小草嫩芽



书房的门敞开着,夏侯楙轻布来到门口,小声道:“大将军?”

“子林,进来吧!”曹爽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疲惫,反倒让夏侯楙有些意外。

走进书房,见曹爽正斜靠在一把红梨木做成的椅子中,曹爽的身躯比之自己还要大上一圈,将整个椅子都占满了,脸上依旧是肥肉堆满,但眼圈四周隐隐发黑。

“罪将夏侯楙参见……”

“罢了,坐吧!”曹爽抬手打断了夏侯楙,指了指对面的座位,叹了口气,“汉军大赦天下,有数百将士早已回归,徐邈前几日高老还乡,你为何今日才姗姗而来?”夏侯楙垂首道:“败军之将,愧见陛下及大将军,我本待就此隐姓埋名,退隐山林,但又怕先父九泉之下责备,我夏侯之辈,岂能畏罪而逃?故而前来请罪,但凭将军发落

。”“发落?”曹爽审视着夏侯楙,半晌之后哧地一声冷笑,“当初汉军逼近洛阳,朝堂上下,无一人敢挺身而出,唯有子林你敢于担当此任。如今洛阳失守,当初守城之人诸如

仲权等等,无不重新启用,哪一个被问罪了?”夏侯楙一阵愕然,想不到曹爽会有如此想法,和刘封当初的见解一般无二,这让他先前准备的一些说辞都派不上用场了,本来还想着让何晏等人从旁劝说,现在看来是没

这个必要了。“胜败乃是兵家常事,前大将军不也败在刘封手下?”曹爽见夏侯楙发呆,无声而笑,“当初洛阳无险可守,人人皆知大势已去,唯有子林和仲权等人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护

送陛下及文武大臣安然撤退,已然便是成功了。”

夏侯楙嘴巴微张,看着曹爽,一时间竟猜不透他心中所想,彻底愣住了,这些本该他说的话被曹爽说了,反倒词穷了。却听曹爽继续说道:“子林,你在洛阳与刘封一战,事后我也曾详细分析军情,诸多安排,不可谓不妙,若是换了别人,只怕早已取胜,只是刘封太过奸猾,被他屡次防备

,虎牢关之失,其实与你无关,吾知你已经尽力了。”

“昭伯,你……”夏侯楙闻言,鼻头一酸,仿佛遇到了只因一般,几乎忍不住要流下泪水,这多半年的苦闷,终于有人能够理解他的苦衷了。“你我从小一起长大,你又比我领兵在先,后来又在濮阳苦学三年兵书,我岂能不知你的本事?”曹爽再次语出惊人,叹道,“子林,我希望你能振作起来,你我联手,如同

父辈一般,为这大魏天下再创辉煌,重新夺取中原,平定天下,立不世之功,你可愿意?”

夏侯楙虽不知曹爽为何忽然有次转变,但这几句话却是他最想听到的,当下离席拜倒在地,大声道:“只要将军信任,吾自当肝脑涂地,马首是瞻!”“好了,起来吧,你我都是兄弟,私下里不必如此客套!”曹爽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慨然道,“自从司马懿离去之后,诸将似乎对某颇有怨言,如今朝中无人可用,子林能

够回来,某自当奏明陛下,拔擢再用。”

事情进展得太过顺利,反倒让夏侯楙犹豫起来,抱拳道:“多谢将军信任,只怕我……我难堪大任!”

“子林,我相信你领兵之能!”曹爽却摆摆手,正色道,“待你重新拜将之后,整顿兵马,你我兄弟齐心协力,定能一展宏图。”“我刚从长安归来,必定还会有人议论,还是容我休息半月吧!”夏侯楙此时反倒退却了,看曹爽面色不虞,忙道,“玉玺之事,我在长安便已听说,此为国器,焉能不存?

先前我镇守长安之时,曾从西域得到一块上好和田玉,浑然一体,正好可以重刻大魏传国玉玺,请将军过目!”曹爽有些意外,被夏侯楙背后的包裹吸引了注意力,知道夏侯楙解开包裹之后,果然看到一块脑袋大小的莹白色玉石,晶莹剔透,光泽莹润,与那玉玺的色泽颇为相似,

不禁双目放光。“哈哈哈,知我者,子林也!”用手摩挲片刻之后,曹爽终于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捧着那块和田玉大笑道,“有此宝玉,本将自会再名人雕刻玉玺,祭告天地及太庙,当为我

大魏传国玉玺,岂不更好?”

夏侯楙释然松了一口气,笑道:“此物在文皇帝之时便已得到,我曾几次命人雕刻,熟料那些工匠纷纷暴毙,可见此物非凡,非普通人能够雕琢,乃是天意也!”

“好,很好!”曹爽大为满意,脸上终于有了喜色,“本将明日就奏明陛下,挑选能工巧匠,祭告太庙,重雕玉玺,子林呐,这又是你的大功一件啊!”

夏侯楙抱拳道:“凡事还以国器为重,将军先准备玉玺之事,待玉玺做成,属下之事再在当朝议论,不知将军意下如何?”“如此也好,你且先回府歇息休养,等我命令!”曹爽点点头,眼下朝堂没有玉玺,就算为夏侯楙拜将,也无法下诏,多少有些尴尬,这也是曹爽免了许多官职之后,再未

提拔其他人的原因之一。

献上和田玉之后,让曹爽精神大振,对他更为亲切,甚至留下夏侯楙吃过晚饭之后,才让他离开。

夏侯楙在夜色中回到府中,却不敢有丝毫松懈,曹爽今天的态度着实出乎意料,竟主动为他说情,不知道背后究竟有何目的,到让他有些忐忑不安。曹爽究竟是真心还是试探,不得而知,在房中思索许久,心中依旧一团疑云,不解开此事,夏侯楙反倒不敢轻举妄动了。

第983章 信任之人

魏国迁都到邺城之后,夏侯楙其实已经没有了住处,先前本打算留给他宅院,因为洛阳兵败,而被他两个兄弟占据了,他明白,那里不会有他的落脚之处。夏侯惇死后,曹操追思其功,分夏侯惇食邑千户,夏侯楙早就被封列侯,只是关中丢失之后,他的食邑早已没有了,侯爵只是个虚职而已,清河公主更是在曹丕时期便与

夏侯楙再无往来,两人夫妻名分名存实亡。夏侯楙本为夏侯惇次子,长子夏侯充嗣爵高安乡侯,夏侯充早亡,其子嗣爵,但夏侯充自知子嗣能力有限,便将夏侯惇的封地让出一部分给与三位兄弟,希望日后能够对

其子孙照拂一二。当时夏侯楙正值曹丕重用,拜为安西将军、持节,都督关中,驻守长安,夏侯充便将最好的河间的百顷桑田之地分与夏侯楙,当时夏侯楙位高权重,自然没有看在眼里,

虽然收了地契,却将田地送给夏侯子臧管理。

这一次重回邺城,夏侯楙独自住在客栈之中,在三楼的亭台上望着大街上灯火点点,偌大的邺城,堂堂的大将军之子,回朝之后却无处可去,岂不令人可悲?

一阵夜风吹来,夏侯楙打了个寒噤,每夜的孤零之感,让他离开邺城的念头也愈发强烈,但曹爽的态度,却让他心生警惕。以他对曹爽的了解来看,这一次回到邺城,少不得痛骂一番,即便献上了和田玉,还要通过丁谧、何晏等人帮忙,才能被重新起用,却想不到曹爽主动提出为他免罪,这

让夏侯楙仿佛蓄力已久的一拳打到了空处,差点闪了自己的腰。事情的发展暂时超出刘封的预料,这让他们二人先前的谋划无法顺利进行,夏侯楙心中又急又慌,左右又无人可以商议心中之事,暗恨自己无能,一拳打在了走廊的柱子

上。钻心的疼痛让夏侯楙倒吸一口冷气,忽然间想起一人来,赶忙从怀中掏出一个拇指大小的玉佩,匆匆来到楼下找到店家,给了他一串钱,吩咐道:“你马上到城西夏侯府去

,找管家夏侯连,他见到此物,自会随你前来客栈。”掌柜的听说是去夏侯府,吃了一惊,但看到有钱又有信物,犹豫片刻,还是打发了一名伙计去跑腿,邺城中夏侯府不少,但城西的夏侯府却只有一家,正是前大将军夏侯

惇的府邸。夏侯楙走后,掌柜的看着他的背影,暗自猜测此人的身份,身上能够带着前大将军府的信物,想必不是简单人物,想到此处,命人又为夏侯楙送去一壶酒和半斤牛肉,并

重新为他准备沐浴的热水。

望着桌上重新摆设的牛肉和热酒,夏侯楙没来由心头一热,虽然知道那掌柜的是畏惧他的身份,但这陌生之人,反倒比亲兄弟和妻子更会关心人。

越是对比,便愈发觉得悲从中来,若是这一次不能为自己正名,以后恐怕真的无颜面对乡亲父老了,只能悄悄回到长安守着那两个女眷了却残生。

正当夏侯楙心事重重的时候,外面响起了敲门声,夏侯楙走过去打开门,除了刚才的伙计之外,还站着以为五十上下的白发老者,正一脸激动地打量着他。

“就是他,你回去吧!”夏侯楙不动声色,将老者让进房内,打发走了伙计,轻轻关上门。

“二公子,你……真的是你?”老者双手抖抖索索,想要抚摸夏侯楙,却又停在半空,泪眼婆娑,跪倒在地,“你总算回来了,总算回来了。”“连叔快快请起!”夏侯楙一把搀住了老者,他正是夏侯楙要找的管家夏侯连,将其拉到桌前坐下,抿了抿嘴,咬牙道,“我此番回来,孤身一人,举目……无亲,唯有连叔

一人可信任了。”

夏侯连擦着浑浊的泪水,连连点头:“只要你平安无事变好,当初洛阳兵败,老奴听说你去了长安,日夜担心,只怕你再也不回来了。”

“我这不是回来了吗?”夏侯楙强自一笑,忍着心头的酸楚,“家父当年东征西战,我从小便是跟着连叔长大,整个夏侯家,只有你让我信得过了。”“二公子信任老奴,是老奴的荣幸!”夏侯连含泪而笑,“当年若不是主人收留于我,我这条命三十年前就没了,如今主人早走,老奴最牵挂的,便是二公子你呀,可是现在

府中,府中……”

夏侯楙脸色微沉,言道:“我找连叔来,并不是想回府中,自然也不会让你为难,只是想打探一些消息,看看连叔是否知晓。”

夏侯连稍微松了口气,点头道:“二公子尽管问,只要老奴知道的,绝不隐瞒。”

夏侯楙深吸一口气,平复心绪,问道:“如今曹爽府上,除了那台中三狗之外,可还有什么高人为他出谋划策?”

“啊?”夏侯连见夏侯楙一来就问曹爽的消息,不禁脸色大变,连连摇头道,“不知,老奴一概不知,老奴什么都不知道……”

夏侯楙见夏侯连如此惊慌,还以为是曹爽这一段时间大开杀戒,人人如履薄冰,不敢多说,夏侯连也畏惧此事,不禁有些失望,无奈叹了口气。

“二公子,你,你可千万不能去大将军府啊!”顿了一下,夏侯连还是忍不住劝道,“老奴劝你还是连夜离开邺城的好,保住性命,比什么都好,此事你就不要追究了。”“追究?”夏侯楙一愣,见夏侯连脸色不对,不由心头疑惑,站起身来沉声道,“连叔,我从小便随你一同长大,如今整个邺城只信任你一人,你难道还有什么事隐瞒于我吗

?”

“没,没有……”夏侯连连连摆手,躲避着夏侯楙的目光,显然是有难言之隐。

夏侯楙失望而又悲愤,忽然残声大笑起来:“呵呵,哈哈哈——我夏侯楙难道就没有一个可信之人吗?真是可悲、可叹——”

夏侯连左右看看,终于不忍心看着夏侯楙的神色,起身小声说道:“二公子,此事老奴说出来,你可千万不能动怒,更不能声张,否则便马上惹来杀杀身之祸!”夏侯楙一怔,不知道什么事竟然如此严重,逼近夏侯连问道:“何事?快讲!”

第984章 否极泰来

夏侯连紧张地后退一步,又走到门口打开门左右张望,见外面无人,这才重新回来:“二公子,老奴说了,你可要千万控制住,不能失了方寸!”

“快讲!”夏侯连的谨慎,让夏侯楙近乎焦躁起来,脸上的肥肉在颤抖着,恶狠狠地盯着夏侯连。

“是,是!”夏侯连连连点头,低头犹豫片刻,才说道,“二公子,清河公主她,她与大将军曹爽……私通了!”

“什么?”夏侯楙眼睛瞪大,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下意识地问了一句,才恍然明白,顿时面容扭曲,咬牙道,“好,好,好一对狗男女,很好……我要杀了她——”

夏侯连急忙上前拦住夏侯楙,劝止道:“二公子,你千万不能冲动,此事牵涉甚大,鲁莽不得呀!”“嘿嘿嘿,牵涉大?我牵涉我夏侯家的颜面,还是他曹爽的颜面?”夏侯楙忽然狞笑起来,眼中凶光闪烁,双拳紧握,“既然人人都看不起我,那就全天下人都看看,公主、

大将军又如何?还不是蝇营狗苟之辈?”到了此时,夏侯楙忽然明白,为何今日见到曹爽,他对自己没有半分恼怒,反而还有迁就之情,感情应该就是为了此事,若不是夏侯连说漏了嘴,不知道还要被隐瞒多久



夏侯连拉着夏侯楙的手,叹了口气:“此事可不只是二公子和大将军之事,你与清河公主乃是太祖赐婚,又是皇家贵胄,此事可干系到整个魏国和太祖的颜面呀!”

“太祖?”夏侯楙一怔,不禁后退两步,想起当年曹操赐婚的情景,那是何等意气风发,谁料竟会有这一日,非但夫妻反目成仇,还做出了这等见不得人的事。

夏侯连依然小心劝阻道:“清河公主之事,只有府中少数几人知道,三公子年前官封散骑常侍,大将军府曹掾,大将军故而常来府中……”

“好了,不必再说了!”沉默半晌之后,夏侯楙忽然打断了夏侯连,凄然一笑,“我与清河公主,其实早无瓜葛,既然如此,明日我便写书休了她,成全他们!”“不可,万万不可!”夏侯连吃了一惊,“此事可不能声张,就算天下人皆知二公子与清河公主不睦,但为了皇室的颜面,更因为是太祖所赐,谁也不敢妄加评论,这可是欺

君之罪呐!”

“好一个欺君之罪!”夏侯楙一拳砸在桌子上,沉声道,“休又休不得,说也说不得,难道叫我就此默默忍受了不成?”

夏侯连叹了口气:“非但要忍受,还要佯装不知情才是!”

“啊——”夏侯楙抱着头蹲在地上,忽然嘶声大叫,揪扯着自己的头发,状若疯癫。

“二公子,二公子……”夏侯连急忙过去拉着他,将其死死抱住,两人倒在地上,乱作一团。

铛啷啷——

就在此时,一枚掌心大小的铜牌从夏侯楙怀中滚落出来,撞到了桌角的地方停下来,在原地打着旋,好半天才停止。

嘶喊中的夏侯楙猛然一怔,爬过去将铜牌拿在手中,神色渐渐恢复平静,就那么披头散发趴伏在桌子底下,望着铜牌久久不语。

夏侯连走过去将夏侯楙扶起来,见那枚铜牌上面刻着一个道家的八卦图,上面还有几个字,自己却是认不出来。

“否极泰来,否极泰来……”夏侯楙的手指发颤,抚摸着铜牌,嘴里念念有词,将铜牌缓缓放在桌子上,只见铜牌背面雕刻着一副麒麟像。

夏侯连还在猜测着这铜牌的来历,到底是从何而来,竟有如此功效,能让癫狂中的夏侯楙冷静下来,莫非真是哪位神仙所赐不成?“连叔!”正疑惑之时,却听夏侯楙缓缓说道,“府中之事,已经与我无关,清河公主要如何,也与我无关,我此番回城,是有大事要做,但眼下缺少人手,我要拜托你明日

帮我寻找先前的几名心腹之人,你可能做到?”

“啊?”夏侯连看着突然冷静下来的夏侯楙,反倒吃了一惊,直到他冷冰冰的眼神扫过来,才打了个冷颤,忙道,“能,只要在人在邺城,老奴一定能够找到!”

“好!”夏侯楙胡乱整理了一下杂乱的头发,从一旁的桌子上取过纸笔,一口气写下七八个人名,交给夏侯连,“这几个人,能找到几个算几个,要尽快!”

“是!”夏侯连接过纸张,看着嘴唇发白的夏侯楙,忽然觉得他像是换了个人一般,不禁有些担心,“二公子,你,你没事吧?”

“我没事!”夏侯楙忽然笑了起来,看不出喜怒,轻轻摆了摆手,“找到这几人之后,叫他们来客栈找我便是,连叔你就不必再来了,今夜之事,不可向任何人提起!”

“是,二公子……”

“走吧!”

夏侯连还想再劝两句,夏侯楙已经背转身走到窗前,不愿再与他说话。

“二公子,你要保重!”夏侯连无奈暗叹,退出了客房,最后看了一眼夏侯楙的背影,将房门轻轻关上。

“记住,到了邺城之后,无论发生任何变故,都要保持冷静!”夏侯楙脑海中回荡着刘封最后对他的嘱咐,“你记住,凡事必定否极泰来,莫忘了勾践、韩信之流……”

良久之后,夏侯楙才转过身来到桌旁,将刘封送给他的铜牌拿在手中,摸索了好一阵,声音略显沙哑,无声笑道:“否极泰来!”

收好铜牌,用手抓起盘中的牛肉片,猛地塞进嘴里,用力地咀嚼着,噎得满面通红,眼泪直流,还在不住往嘴里塞着牛肉。

猛吃了一阵之后,端起酒壶,壶嘴也塞进嘴里猛灌了几口,酒水、泪水灌进脖子里,一壶酒转眼间便点滴不剩。

晃了晃空荡荡的酒壶,夏侯楙将其扔进了不远处的木桶之中,溅起一蓬水花,自己却跌跌撞撞地走到床前,就那么直挺挺地倒在了床上,四仰八叉沉沉睡去。一弯银月升起东山,天色昏暗,夜枭在客栈内的梧桐树上发出阴沉的叫声,但等到明日,依旧有朝阳升起,金光遍地。

第985章 尚书令府

昏睡了整整一日,直到第二天傍晚,夏侯楙才让客栈伙计准备热水洗漱,重新置换了一身衣服,吃饱喝足之后,带着斗笠独自在邺城转了一圈。一连三日,夏侯楙都没有任何动作,先后已经有三个人来客栈找他,这都是当年培养的心腹,去年他进敬贤院的时候,本以为不会再来中原,便将这些人都打发走了,不

想刘封又给他安排了东山计划。

这一日,属下终于带来了一件有用消息:“主人,明天晚上何晏大排筵宴,邀请邺城和魏郡、河间的士人赴宴。”

夏侯楙点头道:“嗯!我听说何晏每月都要举办两次酒宴,或是有名文士,或都是炼丹之人,这一次看来是以文会友了。”

那人答道:“正是,就在东城的观月楼。”

夏侯楙吩咐道:“很好,即刻准备礼物,今晚我去拜见丁尚书!”

到了掌灯时分,夏侯楙穿戴整齐,将一叠厚厚的纸笺用丝绸小心地包好,带领一名随从带着礼物往尚书府而来。

丁谧几人自从被曹爽重用之后,每日里送礼者不计其数,守卫和下人都心知肚明,夏侯楙甚至不用报上名号,那些人看他背后背着包裹,便带他直奔客堂。

接待他们的却是一名中年文士,这是负责记录来人礼物,并将一些消息转达给丁谧的,进了尚书府,还不一定能够见到丁尚书。

当夏侯楙亮出身份之后,那人吃了一惊,虽然夏侯楙如今不是武将了,但还是当朝驸马,而且夏侯家的势力也不容小觑,赶忙去向丁谧禀告。不多时,丁谧亲自前来,他虽与夏侯楙见过几面,但那时候只是曹爽的门客而已,并无交谈,这次夏侯楙造访,倒让他有些意外,而且前几日夏侯楙进献和田玉雕刻玉玺

,朝堂上下已经人人知晓了。

“哈哈哈,没想到是驸马光临,有失远迎,恕罪恕罪!”丁谧皮笑肉不笑,瞥了一眼夏侯楙带来的包裹,命人重新看茶。一听到驸马两个字,夏侯楙的眼角狠狠抽搐了几下,也不知道曹爽和清河公主的事情这丁谧是否知晓,忍耐着心中的怒气,笑道:“此番重回邺城,听说先生升任尚书,特

来道喜。”

“承蒙大将军信任,在下不敢不尽力而为,让驸马见笑了!”

丁谧听出来夏侯楙这是来结交于他的,如今夏侯楙不过是普通身份,除了驸马和列侯的虚名之外,并无实权,猜测夏侯楙可能是想谋个一官半职的。

夏侯楙将桌上的包裹解开,锦盒之内摆着一串珍珠项链,一颗夜明珠和无数碧玉珍玩,粗略一看,至少也有百金之多:

“说来惭愧,我刚从长安回来,别无它物,这些俗礼权当一片心意,还望尚书莫要推辞!”

“哎呀,这如何使得?”丁谧神色不动,这些东西其实还不足以打动他,却也是聊胜于无,起身半推半就。

“尚书务必收下,这不过是一点小小的心意!”夏侯楙将锦盒拿起来递给先前接待他的那人,那人心神领会,替丁谧收下礼物,便退了出去。“驸马何须如此客气?”丁谧不住摇头,忽然叹道,“前几日朝堂之上,大将军拿出一块脑袋大小的璞玉,那可真是无价之宝,仅此一物,驸马便功莫大焉,陛下已经有意召

回驸马回朝了。”

夏侯楙听丁谧一口一个驸马,只觉得嗓子发干,心头冒火,却不得不笑脸相迎,下定决心此事结束之后,一定要将驸马这个称呼给彻底抹掉,嘴上却说道:

“吾辜负陛下重望,兵败洛阳,还有何颜面再见陛下?献上和田玉,也是聊表我夏侯家一面报国之心罢了。”

“夏侯家子弟乃是国之栋梁,洛阳之败,非战之罪,吾料不出两月,驸马必定会被重新任命,官复原职。”丁谧不知道夏侯楙的来意,虽然他看不起夏侯楙,但夏侯家族的威望在朝中犹存,尤其是夏侯惇和夏侯渊之流,在军中影响力极大,眼下许多武将都是他们的部下,也不

敢表现太过冷漠。

夏侯楙与丁谧闲谈一阵,因他是武将,大多都讨论军中之事,始终无法将话题引到到文学方面来,正着急的时候,忽然一名家丁快步而来,递上一封书信。

丁谧看完之后,脸色一沉,冷声道:“你回复何尚书,就说吾明晚有贵宾来访,不便到观月楼去。”

“是!”

“且慢!”夏侯楙见状大喜,急忙喝止那人,问道:“尚书大人方才说明晚到观月楼,莫非便是何尚书宴请士林宾客,以文会友之事?”

“正是!”丁谧面色不虞,扫了一眼夏侯楙,“没想到驸马也知此事,只是吾去与不去,驸马难道也要过问不成?”

夏侯楙抱拳赔笑道:“在下岂敢左右尚书令?只是我有一言,想与尚书大人密谈,容后再决定此事,不知可否方便?”

丁谧重新审视夏侯楙,虽然夏侯楙话中有话,但他不觉得夏侯楙能在这方面给与他帮助,如今他的官位高于何晏,但才学比之何晏却是差了一些,名声自然也是不如。何晏屡次设宴,都要舞文弄墨,卖弄一番,临场发挥,他更是不如何晏,为此时常忧闷不已,去了两次之后,丁谧便干脆拒绝参加宴会,免得自取其辱,反而助长了何晏

的名声。

沉吟片刻,见夏侯楙依旧胸有成竹,丁谧挥手打发走了所有下人,夏侯楙也让他的随从到门外等候,并走过去亲自关上房门。丁谧看着夏侯楙神神秘秘,来到桌前,却从衣袖中掏出了一卷丝绸,将之在桌上徐徐摊开:“尚书大人,在下在长安半年,幸遇高人指点,得了子益体诗文十二,只可惜此

人年迈嗜酒,已经在年前病逝,此文还从未示人,不知可否能登大雅之堂……”

丁谧撇着嘴随手拿起一张纸,才看了一眼,猛然间眼睛瞪大,霍然起身,盯着夏侯楙:“你是说这诗文从未示人?作者已死?”“不错,此物正是在下特来送与尚书大人的,”夏侯楙嘿嘿一笑,低声道:“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第986章 涅盘重生

连夜一场春雨降下,邺城略感微寒,但百姓们却无不欢欣,即将进入播种时间,这一场雨来得真是及时,满城润泽,草木清新。夏侯楙披衣来到廊台之上,望着湿滑的街道,并没有如同百姓们那般喜悦,从这里可以远远看到东城的观月楼,五层高的观月楼是邺城最高的酒楼,高过了城门上的角楼



若非这酒楼是郭太后之弟郭表所盖,谁也不敢如此逾规,在观月楼顶能越过东城墙看到城外景物,最适月圆之夜看月起东山,饮酒品茗。

更为主要的是,观月楼之北便是铜雀台,十余丈高的铜雀台在观月楼上基本能看到全貌,这对不能进入内宫的人来说,无疑是一种期待。

铜雀台作为曹操修建的三台之一,更是建安文学的发源地,人人慕名而来,久而久之,观月楼赋诗作文,成了文人汇聚之地。“观月楼,铜雀台!”夏侯楙看着邺城的两处胜景,喃喃自语,不知道今夜的诗文会,丁谧会用哪一首诗,更不知道效果究竟如何,他对诗文一窍不通,多少有些紧张,这

可是关乎自己命运之举啊!

剩下的何晏和李胜,一个是吏部尚书,一个是征西长史,与夏侯楙更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

何晏一向自命清高,不与俗人往来,门上之客,都是清谈名流,更不喜送礼贿赂,才能出众,加之娶金乡公主为妻,更是行事无所顾忌,普通人难见一面。

虽然夏侯楙和何晏因为清河公主、金乡公主的原因也算是姨丈姻亲,但两人素无来往,夏侯楙更是不愿与清河公主再有任何瓜葛,根本不想利用这层关系。

而李胜眼下仅为征西长史,并无实权,也不适合直接拜访,要想将河间的地契送给李胜,也要有个名目才好,否则反而惹人怀疑。

思来想去,夏侯楙决定先去拜见夏侯玄,夏侯玄与何晏都喜欢讨论玄学,交往甚厚,又是征西将军,一切都要在夏侯玄身上着手了。夏侯玄是正南大将军夏侯尚之子,夏侯渊的侄子,与夏侯楙关系虽算不上亲密,但也有一些交情,年幼之时经常在家中碰到,甚至还一同求学一年,都是族中之人,也好

见面。思索再三,夏侯楙来到邺城的汉茗商号,门口的匾额已经换成“汉昌号”,红漆黄字,显得格外醒目,这个字号能在魏国都城得意悬挂,可见河北汉昌号负责人的手腕非同

一般。

夏侯楙入内之后,亮出一块玉佩,很快便被带到后院的书房内,一名五旬上下的老者接见于他,态度十分恭敬。

夏侯楙大为满意,却也不敢太过骄矜,言道:“吾欲去见征西将军,奈何没有进身之礼,不知能否找到玄门之物。”

那老者笑道:“在河北之地,尤其是邺城,这玄门之物早已经泛滥,难辨真伪,不过既然是上面所命,我这里正好有一件手稿,倒也有用。”

夏侯楙闻言大喜,忙问道:“请问是何物?”老者答道:“此物名叫《老子铭》,乃是桓帝时期陈相边韶亲笔之物,当年桓帝夜梦老子,欲将其道以典国之礼,边韶故奉命祀老子而作《老子铭》,商号正好从洛阳淘得

文稿,正打算今夜到观月楼去售卖,阁下来得正是时候,晚了一步,可就没了。”

夏侯楙一阵激动,忙道:“在下用此物,可比卖些钱财的作用大多了,还请转增于我。”

老者点头道:“阁下有长安总堂信物,老朽焉敢推辞?我这就叫人取来于你。”

夏侯楙才回到酒楼,就见一名护卫拿着密信在等候,将汉昌号带来的竹简小心收好,才打开密信。

“成济,青州刺史,司马昭心腹,南阳之战为司马昭行军司马!”夏侯楙将密信念了一遍,嘴角浮现出一丝冷笑,将信笺随手点燃。

随后才对随从吩咐道:“马上派人到打探成济的消息,将其在南阳之时的所作所为尽量搜集来于我。”

“是!”那人领命而去。

“汉军的情报来得真是及时啊!”外面天色渐晴,云层散开,有阳光从窗棂透进来,夏侯楙心头的凝重也减轻许多,靠在藤椅上展开一张地图。

自从知道清河公主的事情之后,夏侯楙虽然痛苦,但那一夜之后,终于彻底看开了自己与族人的关系,反倒觉得心头清明了许多,如释重负,能够放开掣肘大展拳脚了。

到了邺城之后,他已经托人找来一副青州地图,青州三面临海,版图并不算大,其中东莱郡更是如同海岛一般,随时都有被东吴水军攻击的可能。

自从东吴奇袭徐州之后,除了琅琊郡还在魏国掌管之中外,整个徐州依然沦陷,吴军把守各处要道,修通邗沟渠,水军从长江直通淮河,横贯徐州南北。

面对防守严密的徐州,魏军如果从陆路夺取徐州,势必困难重重,东吴也会从水路不断增援,而如果想走水路,则无异于以卵击石,自取其败。虽然邺城的铜雀台也能训练水军,甚至在濮阳一带的大河之上,魏军也修建了水寨,但训练效果欠佳,加之水军几乎没有用武之地,不被看重,至今的魏军水军形同虚设



夏侯楙扫视着整个青州的形势,总觉得这是一块鸡肋之地,当年甚至一度被黄巾余孽占领而无人问津,直到曹操夺取中原之后才将其扫灭,编制为青州军。猜测着刘封以后的计划,夏侯楙迷迷糊糊睡了过去,等他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黄昏时分,城中街道已经昏暗,夕阳照在观月楼的楼顶,愈发觉得这座酒楼与众不同,已

经隐约能够看到楼顶有人影晃动。

夏侯楙看着观月楼的方向,几串红色的灯笼高高悬挂,凉亭楼台布置得十分精妙,天色早已放晴,虽然只有一轮巴掌宽的上弦月,但不妨新雨之后的清新惬意。“刘封送给丁谧诗文,莫不是还有离间之计?”正观察的时候,夏侯楙猛然心头一震,忽然觉得刘封让他帮助丁谧打压何晏,可不只是帮助自己那么简单。

第987章 意外之喜

诗文会的第二日,正好是百官休沐日,无需上朝,各自在府中休息,夏侯楙早已打探清楚,他来邺城的消息早已传开,也不用遮掩,直奔征西将军府而来。府门的士兵倒也认识夏侯楙,不用通报,便将他直接带到了书房,夏侯玄闻讯赶来,故作不快道:“子林兄到了邺城许久,何以今日才来我府中,莫不是觉得我这个兄弟不

够重要。”

夏侯楙急忙陪笑道:“泰初言重了,如今你归为大将军,我不过一介白衣,前几日怕你公事繁忙,不敢叨扰,今日休沐,特来拜访。”

“子林兄说那里话!”夏侯玄对夏侯楙倒也客气,与他一同落座,慨然道,“洛阳之败,吾等也在朝堂议论再三,试问当朝武将,换做是他领兵,又有几人是刘封之对手?”夏侯楙摇头苦笑:“过去之事,休要再提了。我此番来,是经过洛阳之时偶尔得到一部竹简,乃是写老子之事,听说泰初醉心于老、庄之学,故而送来,也不知道是否有用

。”

“竟有此物?快快拿出来瞧瞧!”夏侯玄吃了一惊,忍不住站起身来,双目放光盯着夏侯楙。

夏侯楙不慌不忙,从衣袖中将竹简拿出来,外面用一片粗布包裹,递给了夏侯玄。

夏侯玄拆卡粗布,翻开竹简的第一节,便看到上面的文字,不由手指发颤,差点便掉到了地上,赶忙将其小心翼翼放在案几之上。

“《老子铭》,竟是此物,你,你……唉呀,”夏侯玄指着夏侯楙,怪怨道,“如此圣物,你岂能用粗布盛,这是对先贤大不敬呐!”夏侯楙看夏侯玄的反应,心中颇为满意,脸上却是一副迷茫之色:“愚兄实不知此物如此重要,这是在洛阳一家旧书馆中看到,若不是看到‘老子’二字,我也不会将它买下

。”

“唉,真是暴殄天物,暴殄天物呐!”夏侯玄急得直搓手,但也知道不是夏侯楙之过,“不过此事还是要感谢子林兄,若非是你,此物必将被俗人玷污,请受我一拜!”

“唉呀,不可不可!”夏侯楙见夏侯玄躬身下拜,急忙起身拦住,笑道,“你我同族为兄弟,便是一家人,何必如此见外?”夏侯玄点点头,有些心不在焉,转身从书房的抽屉里找出一方明黄色的丝绸帕子,将竹简小心翼翼地收好,装进抽屉里,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做完这些,才长出一

口气。“哈哈哈,幸能一睹圣物,真乃平生之快事!”夏侯玄重新落座,一阵大笑,看夏侯楙的神色,便亲近了许多,“今日正好休息,你我兄弟团聚,自当不醉不归,就在府中设

宴,为你接风。”

夏侯楙灵机一动,言道:“既然这竹简如此珍贵,何不请好友一同观看?我听说泰初有三五好友,皆是精通玄学之人,若能叫他们得知,岂不皆大欢喜?”“唔,倒也有理,正所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夏侯玄虽然自命清高,但得了这等宝物,也忍不住有炫耀之心,嘴里却说道,“昨夜诗文会,平叔兄受了些气,怏怏不快,败

兴而去,也正好叫他来散散心。”

夏侯楙问道:“听说昨夜观月楼十分热闹,莫非发生了不愉快之事?”夏侯玄叹了口气:“唉,昨夜丁尚书忽然诗兴大发,临场作了一首子益体,既应情,又应景,在场诸人,无不甘拜下风,就是平叔兄,也无能以对,被丁尚书占尽风头,故

而苦闷。”

夏侯楙一颗心终于踏实了,皱眉道:“我听人说,尚书令之才,其实不如何尚书,屡次相争,都不能胜,可能只是一时侥幸罢了!”“子林兄,你不擅诗文,有所不知呀!”夏侯玄一声轻叹,“此诗一出,全场竟无一人能改动半字,而且深得子益体之精髓,只怕就是那刘封在场,也不能做出入城精妙之句

。”“竟有此事?”夏侯楙心中暗笑,脸上却还是很认真地与夏侯玄探讨,冷笑道,“实不相瞒,愚兄在长安之时,也曾和刘封颇有来往,人人都赞他文武双全,但我却看不出他

的诗文有什么好处,竟还敢妄称开文风之先河,真是好大的口气。”

“此诗的确精妙!”夏侯玄却并无半分轻视之意,双目微眯,思索了一阵,开口缓缓吟道:

“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

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

邺城云俱黑,铜雀火独明。

晓看红湿处,花重魏王城。”

“好一个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就是夏侯楙不懂诗文,也被这一句话触动,忍不住出声赞叹,“前夜那一场春雨,不正是如此么?”

“此诗妙就妙在此处!”夏侯玄喟然一叹,“丁尚书做此诗,正是在春雨之后,又在铜雀台前,应景应情,简直妙不可言。”

夏侯楙言道:“俗话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看来这二人还真是难以分出高下。”夏侯玄却叹道:“吾等本以为丁尚书昨夜不会赴宴,不料他中途出席,竟是有备而来,定是蓄意所为,平叔兄本想压轴赋诗一首,却被丁尚书搅乱,到后来竟不能做出半句

来,岂不闷煞于他?”

“此一时彼一时!”夏侯楙劝道,“说不定丁尚书只是一时灵光乍现,下一次弥补回来便是。只是眼下何尚书忧闷,泰初既然与其交厚,就该及时劝解才是。”“对对对,我也正有此意!”夏侯玄连连点头,笑道,“就算昨夜宴会输了一阵,但我料平叔兄见到这份铭文,定然大喜过望,此乃玄门之圣物,岂能是那些诗文虚名可比的

?”

夏侯楙点点头,假意起身告辞:“愚兄听说与泰初相交之人,皆是名流之辈,我一介俗人,又是个武夫,就不便在此,扰了你们的雅兴。”

“嗨,兄长这是说哪里话来?”夏侯玄赶紧拉住了夏侯楙,“此物乃是兄长带来,否则便要蒙尘,今日你才是贵客,你不能走。”

夏侯玄左右为难,只好说道:“既然盛情难却,我便忝列一席,只是愚兄与他们不熟,你可要照顾一二。”夏侯玄笑道:“兄长尽管放心,到时候我自会一一介绍,谁敢小看我夏侯子弟?”

第988章 玄门之士

夏侯玄留下夏侯楙,吩咐家人设宴,同时打发人去邀请宾客,夏侯楙本以为会高朋满座,却不料只来了三人,一个个都是行装懒散,举止轻浮之人。

礼部尚书何晏已经年逾四十,体型微胖,早已不是当年风流倜傥的浪荡公子,只是神色之间,还保持着睥睨一切的态势。

另外两人一人是山阳人王弼,看起来就是年轻气盛,目空一切之人,只是面色发白,身材消瘦,似乎得了什么重病一般。

最后一人正是长史李胜,原来是夏侯玄让李胜亲自去请二人,若是换了别人,只怕会受到这二人的奚落,还可能请不来。一次性见到将要拜访的两人,夏侯楙心中暗喜,他看着二人都是鼻孔朝天,倒也不与他们主动相谈,省得自讨无趣,那二人明知道眼前的就是夏侯楙,却视若无物,相互

高谈阔论,李胜也只能在一旁端茶倒水而已。

片刻之后,酒宴准备就绪,夏侯玄邀请众人入席,看到夏侯楙竟也同坐,那王弼脸上便显出不耐烦之色,微哼一声,就要发作。夏侯玄岂能不知道自己好友的脾气,急忙制止了王弼,笑道:“二位,今日小弟要展示之圣物,正是由我族兄所赠,若非有他,这圣人之物就要蒙尘玷污,子林兄乃是我玄

门之尊客呀!”

王弼这才作罢,用鼻孔朝着夏侯楙,沉声道:“贤弟一直说有圣物共赏,至今却不肯拿出来,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我这就去取,马上就来!”夏侯玄大为得意,起身离席,不多时便将竹简用帕子小心捧出来,放在面前的案几之上,挑眉问道,“二位可知那《老子铭》是何人所撰?”

王弼的脸色这才出现了一丝平缓,抱拳道:“此乃桓帝夜梦道祖,命陈相边韶撰写铭文,纪念道祖,三年前吾曾亲自往苦县观之,至今香火未断,自有圣人护佑。”

何晏也开口道:“铭文中有云:道成仙化,蝉蜕渡世,自羲农以来,世为圣者作师。诚不欺我辈也!”

夏侯玄得意一笑,指着那竹简说道:“二位只知铭文,王贤弟虽然亲自前往观之,却也不及吾亲眼见到原文,那才是真正的圣物。”

“啊?夏侯兄竟能见到那铭文原笔?”王弼终于脸上变了颜色,站起身来问道,“在何处见到?”

何晏此时便显得老成了许多,但也同样站起身来走向夏侯玄:“若我所料不差,这竹简便是当年边韶先生之手记!”

“哈哈哈,果然还是瞒不过何兄慧目!”夏侯玄哈哈一笑,脸上掩饰不住的兴奋和自豪,展开双臂挡住已经走到跟前的何晏和王弼,如同母鸡一般护着案几,赶忙说道:

“竹简时间太久,丝线破损,只能由我来翻看,二位在一旁欣赏,千万不要损坏了才是。”

“好好,快快翻来!”何晏和王弼同时点头,眼巴巴地看着案几上的竹简,伸长了脖子。

夏侯玄警惕地看着二人,发现他们也是一脸虔诚,才稍微放心,搓了搓手,对着竹简作揖而拜,那两人也跟着拜了三拜,才一同坐在案几旁。

“尊上姓李,字伯阳,楚相县人也。春秋之后,周分为二……”

才翻开第一卷,何晏便忍不住在一旁轻声读了起来,王弼静静地看着,夏侯玄则小心地翻着竹简。

夏侯楙被晾在一旁,正觉得尴尬,却见李胜走过来,为他斟酒,笑道:“将军向来如此,这三位时常聚在一处论道,甚至忘乎时日,茶饭不思,驸马莫怪。”

夏侯楙干笑一声,举杯道:“长史言重了,如此赤诚之人,已经不多见了,只可惜我只是个粗人,不懂这玄奥之道,当真不如也!”

李胜指着满桌酒菜笑道:“他三人若不看完这竹简,只恐不会罢休,我看至少也要一个时辰,那时候酒菜早凉了,可不要辜负了这一桌佳肴啊!”

夏侯楙知道李胜好财吝啬,这么好的酒席他又不敢独自享用,这是准备拉夏侯楙下水,毕竟夏侯楙是客人,又是夏侯玄的兄长,他陪着夏侯楙胡吃海喝,也不算逾规。

“哈哈哈,我也正好腹中饥饿,不如我们先享用,待他们看完铭文之后,再备一桌也就是了。”

“对对对,正合我意,正合我意!”李胜大喜,举杯道:“我先敬驸马,干!”

“干!”夏侯楙一听这驸马两个字,便有些食欲不振,但还是不得不陪着李胜吃喝,闲聊一些军中之事,两人畅所欲言,倒也颇为投机。一个时辰之后,那篇铭文在三人一片议论声中终于看完,夏侯玄转头一看,李胜已经喝得醉眼迷离,满桌狼藉,只是夏侯楙在座,倒也没有责备,命人将李胜送回去歇息

,重新设宴。

王弼看了看夏侯楙,忽然走过来深施一礼,倒让夏侯楙有些惊慌,连忙还礼。

王弼却变了脸背转身,冷声道:“吾只是感谢阁下带回铭文而已,别无他意。”

“你……”夏侯楙见王弼如此冷傲,不禁有些恼怒,但还是及时忍住了,比起他所受的那些屈辱来说,这算得了什么?何晏毕竟是朝堂上的人,见王弼太过冷漠,便上前抱拳,玩笑道:“驸马能够将此铭文带回,也足见高明,吾等感激不尽,若是还有什么宝物,可要早些拿出来才是,也别

只顾着往你兄弟这里送,让我等也长长见识才对!”

夏侯楙正中下怀,抱拳道:“说起来,在下倒是还有一些书简,只是何尚书公务繁忙,在下不得其门而入,故而只能来找族弟了!”

“你还有书简?”夏侯玄和王弼同时围了上来,眼睛发着亮光。

夏侯楙笑道:“有是有,只是并非玄门之物了,可能对尚书大人还有些用。”

“原来如此!”夏侯玄低下头,继续小心收拾着竹简。

“切!”王弼也撇了撇嘴,转过身去,羡慕地看着夏侯玄,目光闪烁。

何晏怎能听不出夏侯楙的言外之意,心神领会,从怀中掏出一块玉佩递过来:“这是我随身信物,寒舍随时欢迎驸马光临。”夏侯楙将玉佩接过,又客套几句,便假借不胜酒力,告别三人离了征西将军府。

第989章 假戏真做

第二日,夏侯楙还在酒楼中歇息,正犹豫要不要即日便去拜访何晏之时,却想不到李胜竟主动来访。

“哎呀呀,夏侯将军,你怎会屈居这酒楼之中?”李胜来到楼上,左右打量着,一脸诧异,“可真是叫我好找!”

夏侯楙不知李胜来意,先将他迎进房中,苦笑道:“吾早已免职,长史何以以将军相称?”

李胜摆手笑道:“即便将军如今不在军中,距离起用也不远矣!我自知将军不喜‘驸马’二字,只好以将军相称了。”

夏侯楙见李胜竟会如此察言观色,心中暗惊,看来此人能得到曹爽信任,必定有他的过人之处,抱拳问道:“长史方才所言何意?”

李胜笑道:“我今日来,是想告知将军一件大喜事。今日早朝之上,传国玉玺已经雕刻完成,大将军禀奏你有献玉之功,表你入朝为官呐!”

夏侯楙心中一动,却摇头叹道:“吾乃国之罪臣,献玉也难辞其咎,洛阳之败,十余万将士丧命,还有何面目去见陛下,面对满朝文武?”李胜看着夏侯楙的神色,又笑道:“将军此言差矣,今日早朝,非但大将军为你请功,尚书令大人也表奏陛下,列将军数大功劳,洛阳一战,若非将军阻挡蜀军,只怕连皇

室及文武大臣都难以安然撤退,将军非但无过,反而有功!”见夏侯楙皱眉不语,李胜又道:“将军有所不知,今日朝上文武还在议论洛阳城外刺杀刘封一事,虽然此事乃是司马家的狐狼卫所为,但没有将军和陈参军配合,又焉能成

功?若不是诸葛亮逆天改命,早已除掉刘封这一大患,仅此一件,便是功莫大焉。”

夏侯楙闻言,咬牙砸着桌子,恨道:“当初刘封坠落洛水之中,又中了奇毒,我料他必死无疑,谁料竟还能起死回生,唉——只可惜休渊白白送命!”李胜摇头道:“陈参军并未白死,那刘封虽然保住性命,但诸葛亮和关羽却同时命丧洛阳,这岂不是大喜之事?丁尚书上奏当今,就是这二人之死,也足以为将军和陈参军

记上一功,否则当时蜀军气势正盛,南阳、洛阳两路发兵直取中原,又有何人能当诸葛亮、关羽、刘封三人之威?”

夏侯楙闻言一怔,想不到一纸诗文,竟能让丁谧为他如此开脱,甚至不惜将洛阳军事重新分析一遍,晓瑜群臣,看来真是费了一番心思。

“唉,即便如此,朝中必定还有人耻笑于我,此事圣意未明,还是不要以将军相称,以免又惹人非议。”

夏侯楙还是一脸愁容,不敢表示出半分喜悦,他心中明白,如果丁谧的奏折早上通过圣裁,现在来见他的就是宣诏的内侍,而不是李胜了。

李胜虽然挂职在征西将军府,但夏侯玄和曹爽本身就是表亲,刘封早就说过李胜是曹爽的耳目,焉知李胜这次来不是试探自己的?一想到此处,夏侯楙便觉得背后冷汗直流,幸好临行之时刘封为他提供了消息,否则这时候一旦有欣喜之色,只怕会被曹爽猜测,加之清河公主的事情,可能就此万劫不

复。

李胜不动声色地为二人斟酒,为难道:“公既不喜驸马称谓,如今又不能以将军相称,这……”夏侯楙抬起头来,浑浊无力地目光看着李胜,长长叹息一声:“虽说家丑不可外扬,但吾与公主及二兄弟之事,魏国上下,却是人尽皆知。吾如今来到邺城数日,不曾踏入

府门半步,也未见有一人前来探问,为人者,哀莫于此呀!”李胜双目微凛,把住夏侯楙的手臂安慰道:“公无需如此颓废,如今正是用人之际,又有大将军和尚书令齐力作保,东山再起之日不远矣!大丈夫在世,就该自立功名,成

就大事,似那些凭祖荫德者,不过是碌碌无为之辈罢了!”夏侯楙闻言精神一振,眼中渐渐有了光彩,忽然抓住李胜的手,垂泪道:“吾自来邺城,从未有一人前来相见,不料与君一面之缘,却能如此倾心而谈,铭感五内,他日若

有腾达之日,定不忘君今日激励之言!”

李胜点头道:“我早知公有鸿鹄之志,乃是大将之才,但放宽心,佳音不远矣!”

夏侯楙泪水涟涟,这其中倒是有真有假,除了故作感动之外,有欣慰也有委屈,

不管李胜言语之中有几分真诚,但也让夏侯楙心生感动。自从他来到邺城之后,曹爽拿出蓝田玉的时候,人人都知道他已经来了,却还是无人问津,屡次兵败,夏侯楙已经成为一个笑话,人人唯恐与他有点关联而被人耻笑,唯

恐避之不及,除了冷嘲热讽之外,哪里还会有人与他结交?

看透了世态炎凉,人情冷暖,夏侯楙心中的失落凄凉可想而知,李胜的到访和开脱,让他如同在冰窟中看到一线光明,虽然不算温暖,却也多少有了一些安慰。

擦了擦泪水,夏侯楙深吸一口气,言道:“吾痴长长史几岁,若是长史不嫌弃,你我以后便以兄弟相称,你看如何?”

李胜似乎有些意外,但也颇为惊喜:“公乃名将之后,皇亲国戚,国之栋梁,这是在下高攀了呀,我求之不得!”

“过往之事,是是非非,都不必再提了!”夏侯楙摆摆手,叹了口气,端起酒杯,“公昭贤弟,今日开导之恩,容图后报,你我不醉不归!”

“好,子林兄,不醉不归!”李胜满面红光,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虽然夏侯楙现在落魄,但李胜却知道他不日就将再被征辟,甚至能够官复原职,今日他是奉曹爽之命来试探夏侯楙的虚实,却不想被他言语感动,成为兄弟一般,这可是

意外收获。

李胜本就是浮夸之辈,爱慕虚名,现在被夏侯楙称为兄弟,不日之后,自己的身份可就水涨船高了,人人都嫌弃夏侯楙的败绩,那是因为他们不知道曹爽的心意。酒至半酣,当夏侯楙又拿出一份厚礼相赠的时候,李胜更觉得不虚此行,二人推杯换盏,称兄道弟,竟有种相遇恨晚的知己之感。

第990章 名士失态

诗文会过了两日之后,夏侯楙才有了空闲,依然等到傍晚时分,才带着礼物前往何晏府上,此时店家已经打听到了夏侯楙的身份,更是恭敬有加,先前夏侯楙交代的事情

,也一句不敢泄露。何晏的府邸在城南,夏侯楙穿过南街的时候,却被一人拦住,引到偏僻之处,低声道:“夏侯驸马,小的乃是尚书府的人,丁尚书听说你要去何尚书府上拜访,特来相告,

不日驸马将会官复原职,无需再走访他人了。”夏侯楙知道这是丁谧害怕他泄密,言道:“你只管回复尚书令大人,就说我此去拜访丁尚书,乃是受其邀请,不得不去!吾先前拜见丁尚书之事,无人知晓,叫他尽管放心

便是。”

那人见阻拦不住夏侯楙,也不敢强行阻止,夏侯楙又确定他只和何晏谈论丹药之事,其他一概不论,那人才迟疑而去。打发走了来人,夏侯楙不由心中暗喜,看来丁谧对于名声十分在乎,那一夜一首诗震慑全场,尝到了甜头,所以才对夏侯楙百般维护,这次听说要去拜访何晏,自然也就

紧张起来,担心他也会给何晏一些诗文,岂不是要出纰漏?

到目前为止,虽然曹爽和清河公主的事情出乎意料之外,其他一切都还在原先的计划之中,夏侯楙愈发对刘封敬畏,暗自发誓,以后无论如何,都不愿与刘封再交手。

他却不知道,这几天来他自己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几次临机应变,不仅让他化险为夷,也将计划之中出现的意外给消除了,虽有曲折,终究还是在他掌控之中。

不多时便来到何晏府上,何晏的府邸比之曹爽的大将军府还要辉煌,光是门口的匾额之上,就镶金嵌玉,显得富丽堂皇,贵气逼人。

门房似乎专门有一位下人在等候,夏侯楙才拿出何晏的玉佩,那人便疾步而出,将夏侯楙迎进了府中,走过亭台花谢,回廊宛转,才到了书房。

书房中字画悬挂,各不相同,夏侯楙看得眼花缭乱,案几之上有一尺来长的碧玉珊瑚树,两颗鹅卵大小的夜明珠悬挂于顶,房间里亮如白昼,根本不用点灯。

正感慨之时,就听何晏的笑声传来:“哈哈哈,将军大驾光临,吾等候多时矣!”

夏侯楙起身行礼,先将锦盒献上:“俗事繁多,造访来迟,还望尚书赎罪!”

何晏眼中有期待之色,结果锦盒掀开一看,却是些珍珠翡翠一类,虽然价值不菲,但却失望摇头,不悦道:“将军要来便来,带这些俗物,也太将我何某人看低了些。”夏侯楙赔笑道:“尚书大人勿怪,这些俗物虽不能入尚书之眼,但吾闻尚书大人精于丹药之术,改善五石散,能令人神明开朗,体力增强,人奉之若仙丹,想必炼制必定耗

费巨资,权当吾一番心意。”“唔,这倒不假!”说起炼丹和五石散,何晏脸上颇有自得之色,将锦盒盖上放在案几之上,抚须笑道,“人人皆知五石散乃是丹砂、雄黄、白矾、曾青、慈石所成,却无法

炼制,是不知其炼制之法也!”

夏侯楙赞道:“尚书上能衷职于朝堂,下能炼制灵丹妙药,实为千古第一人也!”“哈哈哈,谬赞谬赞!”何晏摆摆手,一脸高兴,能到尚书令这个职位,何晏自然高兴,但他最认为有成就的,还是改善了五石散,让其效果更为明显,如今朝中上下服用

者越来越多,无不称赞有加。夏侯楙笑道:“尚书丹术之精妙,早已天下皆知!我先前在长安之时,曾遇一邋遢老道,赏其一碗饭,却不料此人赠我一本古书,说是金丹妙术,我当时还未肯信,今见尚

书,方知这世上真有灵丹妙药。”

何晏听说夏侯楙得了炼丹术,顿时眼睛瞪大,急忙问道:“那古书可还在?”

夏侯楙尴尬一笑,摇头道:“若真是金丹妙术,那老道何以未曾成仙?反而如同乞丐一般?只怕是骗人……”

“不不不,岂不闻大隐隐于市,那些精通异能者,往往行事怪异,疯疯癫癫,与众不同,”何晏打断了夏侯楙,催问道,“那丹书何在?”

“在是在……”夏侯楙故作犹豫,从衣袖中拿出一本书,迟疑道,“只怕这是无用之物,让尚书大人见笑……”

何晏却是迫不及待,一把拿过书籍,才看到封面,就眼睛瞪大,吃吃道:“三,三……三十六水法,竟是三十六水法,哈哈……哈哈哈——”夏侯楙见何晏如此惊喜,近乎失态,心中的一丝忐忑彻底消失,也不知道刘封哪来的手段,随便一本破旧书籍,就让魏国最大的名士如此癫狂,要知道现在的曹魏之地,

士林之中,何晏可是翘楚,尊为才学第一人!“好,果然是好!”何晏面色发红,十分激动,想要翻看,却又碍于夏侯楙在眼前,恋恋不舍地收入怀中,激动道,“这三十六水法共叙烧炼外丹的三十六种水法,乃是炼制

金丹之奥义,据说传自昆仑山,世人难求一见,不料竟在将军手中,真是天意,天意呀!”

夏侯楙不知这本书的重要性,笑道:“也不知此书真伪如何,尚书大人还要小心试验才好,万一出了差错,在下可担当不起。”“无妨,无妨!”何晏拉着夏侯楙坐下来,为他倒茶的手还在止不住颤抖,笑道,“不管此书真假如何,里面炼丹之法都可一试,或许能让我参悟丹道,求得永生之药,岂不

是天意?”

夏侯楙听得眼皮一阵狂跳,连自己都有些期待,忙道:“若是真有如此仙丹,尚书大人可莫忘了分我一粒。”

“自然,自然,哈哈哈——”何晏大笑着,不时用手摸着口袋中的丹书,坐立不安,如果不是夏侯楙是献书之人,恨不得马上把他给轰走。

“报——”就在此时,一名家丁走进来,手中拿着信笺,“大人,尚书令明晚在翠明湖举办诗文会,特来邀请。”夏侯楙闻言不由暗自握拳,看来丁谧还是放心不下,也举办一场诗文会,特来邀请何晏试探虚实。

第991章 步步为营

丁谧派人来邀请何晏参加诗文会,让夏侯楙略有紧张,也对丁谧对他的不信任颇为不满,却也明白,这“台中三狗”,只怕互相之间也并不如外界评价的那般沆瀣一气。

刚才在街道之中,夏侯楙再三向那人说明他和家中人并未来往,在拜访丁谧之前之后曹爽一人知道他到了邺城,诗文之事,绝对保密。

而且他本是一介武夫,此番来何晏府上,绝不会谈到文学方面的问题,只因先前在夏侯玄府中相识,受邀例行拜访而已。

也不知那人是否将他的话转告明白,还是丁谧着实放心不下,竟然心生一计,转而也举办诗文会,邀请何晏参加。何晏刚刚败了一阵,心中自然不忿,想着挽回颜面,夏侯楙担心何晏答应了丁谧的邀请,要是现场表现平庸还则罢了,万一灵感爆发,所做的诗文超过刘封所给的那些诗

,可就对自己不利了。他今日刚刚来拜访何晏,明明只给了何晏炼丹之书,但丁谧一定会误以为是何晏也得到了同样的诗文,那无名氏既然能写十二篇子益体,就能写二十篇、一百篇,谁知道

夏侯楙有没有藏私?

正当夏侯楙紧张之时,却见何晏看也不看那封书信,冷声道:“你回复丁尚书,就说我明日有事繁忙,无暇参会。”下人微微一怔,想不到何晏竟会拒绝参加诗文会,这可是绝无仅有的先例,按照往常,自诩诗书满腹的主人可是最喜欢去这种场合大肆卖弄,受人追捧了,这一次竟然拒

绝了,而且还是尚书令的邀请。

“还不快去!”何晏脸色一沉,那人不敢吭声,赶紧退了下去,何晏转过身来不屑一笑,嘀咕道,“只是区区一首诗,便以为无人能比了么?”

夏侯楙心中稍定,故作不解,问道:“我早就听人说丁尚书一直想与大人在才学上分出高下,但才学之名,却一直不如大人,何以要拒绝于他?”何晏淡漠一笑,抚须言道:“学问之道,焉能一蹴而就?丁尚书也偶尔有胜出之之时,只是昙花一现罢了!吾今得金丹宝书,自然要先去炼丹,区区诗文会,不去也罢,众

人自有评论!”

夏侯楙叹服,抱拳道:“还是何尚书胸襟坦荡,不慕虚名,佩服!”何晏对夏侯楙的评价颇为满意,焉能不明白夏侯楙如此费心之意,笑道:“将军回到邺城,此乃我大魏之幸,且先委屈几日,吾料不出半月,必能官复原职,重振雄风,再

为国效命!”

夏侯楙抱拳致谢,顿了一下问道:“公为吏部尚书,朝中各个官职俱都熟知,不知眼下有哪些空缺,可否透露一二?”

何晏略作思索,言道:“一月前玉玺失窃,大将军震怒,光禄勋之下免去十余人,将军若是启用,至少也是奉车都尉或执金吾一职。”夏侯楙微微点头,却叹了口气:“吾屡次兵败,家中又有诸多琐事,朝中文武必定议论纷纷,正所谓人言可畏,即便是九卿之职,我也无意为之,还不如离开邺城,为一郡

之守,倒也安然!”何晏看了夏侯楙一眼,对他经历的那些事情,自然心知肚明,尤其是夏侯楙和清河公主、两兄弟形同陌路,甚至视若仇敌,要是留在邺城,难免还会碰面,多少不便,夏

侯楙的想法,何晏倒是能够理解。

尤其是近一月来,何晏隐约听说大将军和清河公主私下来往密切,这可不是什么光彩之事,若是让夏侯楙发现,闹将起来,魏国上下的颜面可就丢光了。心念电转,何晏马上想着各州郡的空缺,如今并州面临鲜卑压境,各部兵马严阵以待,幽州和冀州都十分平稳,并无人事调动,唯有中原的豫州和兖州,大量征用文武,

以防蜀军,就是不知道夏侯楙愿不愿意去。

想到此处,便试探问道:“如今中原战事正紧,正是用人之际,夏侯霸为大都督……”

“何尚书!”夏侯楙面色不虞,打断了何晏,苦笑道,“吾先前便拜于蜀军之手,若再让我去兖、豫二州,且不论以后胜负如何,莫不是还要叫天下人先耻笑一番?”何晏没想到夏侯楙反应如此激烈,只好赔笑道:“吾并无此意,将军不愿去中原,倒也有理,先前将军为大都督,统御夏侯霸,若是去了又要听他调度,是我思虑不周了,

这个……”

皇宫之中,夏侯楙无意留任,何晏也觉得不该将夏侯楙留在宫中,但外放州郡,一时间还真没有什么空缺,到让他为难起来。见何晏一筹莫展,夏侯楙却心中暗喜,外面各处都没有空缺,他才好从容行事,刚才一番试探,就是怕将他调到幽州或者冀州去,那可就麻烦了,现在看来,正是将青州

刺史成济拉下马的时候了。

“尚书大人也无需忧虑,我只是随便一问,至今还不知道圣意如何裁决,若是真能有幸起用,那时候一切遵从圣旨便是。”

“将军顾全大局,为公舍私,实在令人敬佩!”何晏见夏侯楙忧心忡忡,安慰道,“将军尽管放心,这几日我自会派人再到各州郡核查,若有什么空缺,定先为将军安排!”

“如此便有劳大人费心了!”夏侯楙点点头,叹道,“多年征战,我也有些疲惫,若能远离战火,静养一阵最好。”何晏以为夏侯楙这是惧怕再带兵打仗,想要谋个闲职,又能掌握实权,会心一笑:“此事我自有分寸,将军为我费心找到三十六水法,正所谓无功不受禄,我何晏绝非寡恩

之人。”

“不不不,我此来并非此意,”夏侯楙连连摆手,正待解释,何晏却拦住了他。

命人摆酒设宴,同时还为准备了一副五石散与他共同享用,这可是何晏府中最高的待客之礼,就是夏侯玄来到府中,也休想免费吃到,都是要花重金的。未过多久,丁谧又命人送来一封亲笔请柬,何晏却还是拒绝参会,当场将请柬撕碎,这倒让夏侯楙放心不少。

第992章 打探消息

笃笃笃——

一阵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了昏睡沉沉的夏侯楙,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只觉得满鼻子都是桂花香味,身体也被一团柔软温柔包裹。

揉了揉眼睛,夏侯楙霍然起身,才看到这竟然是红罗花账,满室粉色,身侧还有半边玉体横呈。

“这……这是怎么回事?”夏侯楙用力地揉着额头,一脸疑惑,渐渐想起来昨日在何晏府上赴宴,酒酣之后一同食用了一副五石散。

醉意朦胧之中,只觉得浑身燥热,龙精虎猛,再后来的一切便迷迷糊糊,游走在温柔乡之中,本以为是一场梦,却没想到竟是真。

看看身边的半截柔胰,夏侯楙舔了舔嘴唇,正准备顺手摸下去的时候,外面又响起了敲门声。

“何事?”夏侯楙眉头蹙起,不耐烦地喝问,感情这一趟是何晏派人送来的,他也是许久未曾尝到这番滋味,这一段时间太过紧张,他可不想放过这来之不易的放松机会。

门外传来一个轻佻的女人声音:“客官,有一人在楼下等你,他说姓李,已有半个时辰了。”

夏侯楙猜测便是李胜,关乎大事,又想起刘封先前的交代,不由打了个寒噤,急忙起身穿衣,简单洗漱一番,出了房门。

“军爷,你可真厉害,下次再来,记得找我小桃红,不收你一文钱我也愿意,咯咯咯……”身后传来一阵酥软的声音,夏侯楙深吸一口气,将房门狠狠地关上,此时早已过了中午,客栈中还算安静,但满眼尽是莺莺燕燕的女子,正在梳妆打扮,夏侯楙就知道这

一定是在青楼之中。

下了楼梯,一眼便看到李胜坐在大堂临街的窗边,这青楼设计得倒也别致,一楼是饮酒吃茶的地方,和客栈无二,但二楼和三楼却是另一番景象,灯红酒绿,温柔之乡。

“李长史,这么早便来……”夏侯楙干咳一声,上前打着招呼,多少有些尴尬。“哈哈哈,早就听说将军乃是此道中人,这才来邺城几日,便忍耐不住了?”李胜看着夏侯楙,一阵大笑,这种事他司空见惯,而且夏侯楙就是因为这些和清河公主不睦,

更不以为奇了。

“嘿嘿,说来尴尬,”夏侯楙挠挠头,“昨日去何尚书府中做客,承蒙厚爱,尝了一些五石散,后来酒醉,迷迷糊糊就被何尚书派人送来此处,惭愧惭愧!”

“可不要小看了五石散的功效呐!”李胜叹了口气,“此物小弟只试过一次,便不敢再碰,贵是一方面,那功效,着实叫人不好受呀,啧啧!”

夏侯楙一怔,有些疑惑的看着李胜,按照模糊的回忆来看,五石散可是好东西,为什么李胜却不敢染指?

“你那日看到那王弼了么?他才不过二十岁,却如同四五十的痨病鬼一般,”李胜压低声音,冷声道,“我猜测他便是使用五石散过量所致,所以子林兄你要节制才是!”

“原来如此!”夏侯楙大吃一惊,想起王弼那苍白中带着暗青色的皮包骨模样,就不寒而栗,二十岁的年轻人脚步虚浮,气息游离,好像半条命已经不在了。“算了,不说这些!”李胜似乎也很讨厌那王弼,为夏侯楙倒上一杯酒,言道,“我一大早便来找你,听说你去了何尚书府上,还以为你在他府中过夜,是尚书府的人告知将

你送来此处,才赶来这里,真是叫我好赶呐!”

夏侯楙喝了一杯酒,渐渐神情恢复清明,问道:“贤弟如此着急,莫非是有什么大事不成?”“倒也不算什么大事!”李胜叹了口气,“因为新刻传国玉玺,关乎国运,要祭祀太庙,同时配祀开国故臣,素整朝堂,整顿州郡,叫我搜集一些消息,看看皇城周围,可还

有心怀不轨之人,早除后患。”

夏侯楙心中一动,猜测此事一定是何晏向曹爽提议,想要借此机会为自己谋个职位,皇城周围无非便是冀州和青州之地了,何晏还真是为此事上心了。

“我刚来邺城,河北之事一概不知,你来找我,只怕是找错人了。”夏侯楙苦笑着,为李胜斟酒。李胜摆手道:“嗳!我来找兄长,自然不是为了打探消息,而是要告诉子林兄,早朝之上,已经通过了丁尚书的奏折,不但兄长不日将会重新入朝,就是那陈骞,也有了封

赏。”

夏侯楙叹道:“唉,我倒还罢了,倒是陈参军,为国捐躯,本该犒赏,否则岂不寒了其他将是之心?”

“正该如此!”李胜点点头,向夏侯楙举杯笑道,“先恭喜子林兄东山再起,苟富贵,莫相忘呀!”

“贤弟说哪里话来,我岂是负义之人?”夏侯楙一瞪眼,故作不悦,喝了杯中酒,酒杯却停在半空,久久不曾放下,若有所思。

李胜疑惑道:“子林兄,还有何事?可需要我帮忙?”“你放才说搜集信息,防备皇城,我倒想起一事,”夏侯楙的脸色忽然凝重起来,看看四周,低声道,“先前大将军与司马懿多有不睦,如今司马懿虽然回了河内,但其党羽

遍布朝野,你要提醒大将军,防备外患,内忧也不可疏忽啊!”李胜闻言,得意一笑,拍着夏侯楙的手臂:“这你就放心吧,自从司马懿告老还乡之后,宫中兵马,已然全部换成了大将军亲信,就是那司马朗,也不过是太傅虚职而已。

”“至于对外么——”李胜为二人斟酒,笑道,“司马家经营的巢穴宛城已经失守,被蜀军占据,前线之地皆是忠良之后,并州有王昶,中原更是夏侯将军,此事大将军他们早

已布置过了,断无差错。”夏侯楙笑道:“这内外军事,我自然知道无需担心,但方才贤弟说要保护皇城周围,其实便是这冀州、青州而已。我听说那青州刺史乃是成济,先前南阳之战,此人便是先锋都督,为司马昭重用。南阳兵败之后,转眼间便轻易成了青州刺史,这其中恐怕有些关窍啊!”

第993章 歪打正着

“成济,青州刺史?”李胜眉头微皱,沉吟片刻,忽然抬起头来,“对对对,多亏兄长提醒,青州虽不在前线,但也有数万兵马,不得不防,何况还是司马党羽,不可留之,

我要尽快禀告大将军才是!”

夏侯楙笑道:“揪出此人,除掉司马党羽,贤弟又是大功一件,必然更受大将军器重,若是因功升迁,你我兄弟更要一醉方休!”

李胜听夏侯楙要将这个功劳让给他,自然欣喜,举杯道:“多谢兄长成全!”

两人推杯换盏,吃饱喝足之后,日已西斜,李胜想着领功,急匆匆去了大将军府,夏侯楙也转回客栈。

昨夜之事,让他忽然想起来还有一个邓飏没有去拜访,只因为还未找到合适的“礼物”,先前也找了两个歌女,夏侯楙总觉得不太满意。

虽然现在一切都看似水到渠成,只等着成济之事被追查之后便可能安排上任,去拜访邓飏也似乎没有什么必要,而且邓飏为侍中,掌管禁宫之事,与外官关联也不大。夏侯楙本想就此放弃,走着走着忽然又想起来,这邓飏也是曹爽的心腹,侍中可是曹爽任命的,万一后来职位变动,也有不变,其他几人都拜访了,偏偏少了邓飏,万一

被他记恨在心,可就麻烦了。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也不在乎这邓飏一人了,”夏侯楙在心底暗暗为自己鼓劲,“宁得罪十君子,不得罪一小人!”

来到邺城不到半月,到处逢迎,尔虞我诈,夏侯楙也是心神俱疲,到了晚上脑袋嗡嗡作响,感觉这几天并不比当初在洛阳与刘封交战的时候轻松。

回到客栈之中,早有心腹人在等候,告知夏侯楙,已经从邯郸挑选了一名能歌善舞的美女,明日便能送到邺城。

此时夏侯楙的要求也不如先前那般苛刻,点点头便同意了,回到房间倒头就睡,等拜访完邓飏之后,邺城之事便可暂时告一段落,接下来便是例行公事入朝了。

夏侯楙回到客栈的时候,李胜已经去了一趟尚书台,又转到了大将军府,曹爽正在大口吃着一个甜瓜,金黄色的瓜仁让人舌底生津,才进屋便问道一股清香的甜味。

“公昭,快来坐!”曹爽点点头,顾不上擦嘴,示意李胜坐下,用目示意他也吃一块。

李胜拿起了一小块,权当解馋,他知道这东西来自西域,这种甜瓜中原十分罕见,也只有汉茗商号的赵掌柜才能弄来,几乎每月都能送给曹爽几个。曹爽生性好吃,更是偏爱此物,若不是这甜瓜万金难求,只有汉茗商号才能提供,半月前汉茗商号想要将字号更换为“汉昌号”,那是万万不可能的,在魏国境内悬挂这样

的牌匾,岂不是欺君之罪?

但那赵掌柜就是有手段,这天寒地冻的,不知道哪里搞来几个甜瓜,顿时让曹爽心情大爽,亲手抱着两个甜瓜当场便答应了汉茗商号改命的事情。

李胜当日亲眼看到这一幕,惊得目瞪口呆,想不到堂堂大将军,竟也有此一面,今日见到甜瓜,难得曹爽舍得分他一块,李胜却不敢多吃。

曹爽满嘴水渍,囫囵问道:“子林那边,情况如何?”“嘿嘿,他昨夜在桃花馆中过夜,大概是难耐寂寞,”李胜嘿嘿一笑,知道曹爽想知道什么,继续道,“饭毕之后,便去了客栈休息,从未去过府中,也未见有下人和他来往

。”

“看来他对两位兄弟是彻底失望了!”曹爽似乎松了一口气,却又叹道,“众叛亲离,子林这是真的死心了呀!”

李胜言道:“等到祭祀太庙之后,拜其为将,重新购置一座府院便是了。”

曹爽双目微凛,似乎对李胜的这个建议有些不满,低着头咬了一大口甜瓜,却不再说话。

李胜微微一怔,自觉并没有说错话,看着曹爽的吃相,讪讪地放下了咬了一半的甜瓜,暗骂曹爽大胖子忒也小气,只是指头宽的一片,便如此不悦。

未免尴尬,轻咳一声说道:“方才回府的时候,一名心腹人提醒,司马懿还有党羽未曾出尽,而且手握大权,不可不防呐!”

曹爽猛然抬起头来,一嘴的甜瓜忘了咀嚼,双目微寒,嘴里发出模糊的声音:“还有谁?”

“青州刺史成济,”李胜缓缓言道,“那成济与司马父子三人关系甚密,南阳之战,曾为左军都督,司马昭更是将领兵之权交于其手,此人也是司马党羽。”

“成济?”曹爽眉头暗皱,将甜瓜猛地咽下,噎得直伸脖子,声音变得有些尖锐,“既然是南阳兵马,如何又去了青州?”

李胜言道:“属下方才已经去尚书台查过,此人正是司马懿到了邺城之后,命前吏部尚书签发的调令,上面还有太尉的手谕。”

“竟有此事!”曹爽面色冷峻,也没有了吃甜瓜的兴趣,皱眉道,“青州不过弹丸之地,大半孤悬海外,也无重兵,更无钱粮,司马懿为何偏偏安排此人去做青州刺史?”“司马懿做事向来城府极深,难以忖度!”李胜摇摇头,旋即冷笑道,“不过也正是这青州之地,那成济又并无显名,才让我们将其忽略,这恐怕也在司马老儿的算计之中。



“好你个司马懿!”曹爽一拍桌子,一阵咬牙,沉声道,“马上将成济调回邺城审问。”

“不可!”李胜连忙摆手,“司马懿在青州安插亲信,意图不明,却足见其心未死,不可打草惊蛇,不如设法先将其调回朝堂,安排闲散之职,再暗中监视于他。”

“唔——”曹爽摸着下巴思索片刻,才点头道,“还是此计稳妥,公昭啊,幸亏这次你发现得早,否则可能会酿成大祸,这可是一件大功呐!”

李胜大喜,急忙起身道:“这也是我属下提醒,能为大将军效命,乃下官荣幸也!”“哈哈哈,你的属下也是你的功劳!”忽然又拔除了一颗司马懿暗藏的棋子,曹爽心情大爽,拿起一大块甜瓜递给李胜,“来,尝尝这人间美味。”

第994章 邺城之变

曹魏正始四年夏四月,魏帝曹芳加元服,诏祀太庙于高陵,以大魏传国玉玺为国宝,曹芳于太庙接受玉玺,以王言以达四海,大赦天下。三日后,诏祀故大司马曹真、曹休、征南大将军夏侯尚、太常桓阶、尚书令荀攸、司空陈髃、太傅钟繇、车骑将军张合、左将军徐晃、前将军张辽、右将军乐进、太尉华

歆、司徒王朗、骠骑将军曹洪、征西将军夏侯渊、后将军朱灵、文聘、执金吾臧霸、破虏将军李典、立义将军庞德、武猛校尉典韦于太祖庙庭并故于太祖庙庭。祭祀先祖、功臣之后,早朝之上,诏书正式传下:以领军将军蒋济为太尉,加侍中中书监刘放、侍中中书令孙资为左右光禄大夫,以太常高柔为司空,拜长史李胜为领军

将军。

因洛阳之战,全军效命,上下一心,安全护送天子撤退河北,大都督夏侯楙及属下将士功过相抵,官复原职,夏侯楙因献玉之功拜镇军将军、领青州刺史。

参军陈骞,为刺杀刘封舍身取义,慷慨赴死,加封为左将军、长元亭候,追谥烈侯,其余出征将士,各论功行赏,以此晓瑜三军,以正军心。

圣旨传下,满朝欢欣,纷纷上前对刚接过圣旨的夏侯楙表示祝贺,大将军曹爽更是抚肩以示鼓励,叫夏侯楙到了青州之后,务必励精图治,以报天子厚恩。

尚书令丁谧这一次力保夏侯楙,三次亲自上书请命,居功至伟,满朝文武不知道丁谧是得了曹爽授意还是因为丁尚书这次心情大好之故,往日可从未见他如此认真过。但大都认为第二种可能性更大些,自从三月以来,丁谧参加三次诗文会,宴请河北名士,三首咏春子益体,震惊士林,更是获得了“知春尚书”的美誉,最近请求丁尚书办

事的rén dà多都得到了应允十分顺利。

丁谧的名声半月间甚嚣尘上,甚至已经超越了何晏,大家本以为何晏会因此恼怒,作诗反击,却不料何晏竟然毫无反应,除了朝会之外,便闭门不出,谢绝一切外客。连好友夏侯玄和王弼二人,都一连几日不曾与之会面,这让所有rén dà为惊奇,纷纷猜测,不知道何晏所为何事,而且看他朝会的气色,一日比一日憔悴,时常失神,大将

军为表关切,命太医前去诊治,却被何晏给轰出了门外。

侍中邓飏和何晏也颇有相似之处,精神委顿,整日昏昏欲睡,有一次早朝的时候甚至打瞌睡,从台阶上滚落下来,惹得群臣一阵大笑。

曹爽勃然大怒,若不是与邓飏关系甚密,又有丁谧几人求情,当场就要将他送到午门外斩首。看到曹爽和几名亲信竟然都对夏侯楙十分亲热,这让文武百官大吃一惊,虽然台中三狗是曹爽的心腹,但私下里却是各自网罗势力,甚至暗中争斗,从未见过他们同时对

一人如此亲切。终于意识到夏侯楙身份非同寻常,等这几人都相继离开之后,久经官场的世故者便纷纷上前道贺,想邀请夏侯楙到府上赴宴,一时间夏侯楙身边百官簇拥,如同众星捧月

一般。

夏侯楙捧着圣旨,脸色不喜不悲,平静地看着湛蓝的天空中飘过一朵白云,慨然一叹,人情世故,莫不如此:孤身零落,便无人问津,飞黄腾达,可四海皆友。

漠然推开围拢上来的文武,夏侯楙甚至都不看他们一眼,迈着大步离开了皇宫,对于身后的呼唤和称颂充耳不闻,眼神愈发坚定起来。

青州,才是他真正要崛起之地!

朝阳初升,清风徐来,漳河两岸柳枝飘动,嫩芽初抽,远远望去,一片新绿,广袤的田地之间,农夫们已经忙着耕作,景明人和。

漳河东岸的桥头上,几匹马迎风长嘶,鬃毛飞扬,一颗粗壮的柳树之下,李胜代表大将军曹爽为夏侯楙送行。三杯酒置于盘中,李胜慨然一叹,惋惜道:“不料子林兄刚刚官复原职,就要外派州郡,这都是小弟之过,若是将成济之事晚禀告几日,兄长一定会留在朝中,你我每日把

酒言欢,岂不是好?”夏侯楙笑道:“贤弟切莫自责,消除隐患,乃是国之大事,刻不容缓,吾此番去青州,安民抚政,不必练兵,岂不更是逍遥自在?此处距平原不过两日路程,也不算远,若

有闲暇,还请多到青州巡检,吾自当尽地主之谊!”

“哈哈哈,有兄长这一句话,小弟便放心了!”李胜哈哈一笑,和夏侯楙对饮三杯,送他东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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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玉玺失窃之事,邺城官吏多有变动,尤其是皇宫之内,卫尉、禁卫军等重要官职被曹爽重新任命了一遍,也趁机安插亲信,将皇宫彻底掌控在手中。

邺城消息传到河内,司马懿面沉似水,看着接连两日送来的七八封书信,眉头紧锁,整整一日不曾开口。

自从年关之后,司马师脸颊上的肉瘤更加肿大,经常瘙痒胀痛,却又不能用手去碰,司马师也因此脾气暴躁,喜怒无常,整个司马家中,人人胆战心惊。

这两日看到司马懿又面色不虞,下人们更是连走路都不敢发出声音,与司马懿最为亲近的司马望、司马昭,也是退避三舍。

园中梨花正盛,在阳光下泛着润白的光泽,粉白相间,宛若仙境,但这一切却不能让司马懿脸上的阴霾散去,眉头皱成了疙瘩。

“想不到这青州贫瘠之地,也被曹爽发现……”司马懿沉吟着,在几棵梨树间来回踱步,“夏侯楙谋取青州刺史,恐非避战,究竟意图何在?”

正在此时,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出现,司马懿回头,正是司马馗,自从狐狼卫重创之后,司马馗又开始忙碌起来,很少见人。

“二哥,琅琊郡至今没有任何线索,”不等司马懿动问,司马馗便上前开口了,“以我之见,不如加大范围,看看周围的青州和徐州郡县。”“唉,成济被调回邺城,今后行事多有不便,四弟,你要多费心呐!”司马懿眼神微微收缩,叹了口气,背着手仰望树梢,神色中带着几分倦怠。

第995章 人言可畏

掌灯时分,邺城的城门缓缓关闭,自从玉玺失窃之后,朝廷便下了命令,日落西山,便要关城,任何人不得进出,亥时便宵禁,擅自出门游走者,严查审问。此时已经过了亥时三刻,但大将军府中,却依然光芒闪烁,墙壁上的蜡烛燃了一大半,曹爽面色阴沉,咀嚼着最后一块甜瓜,嘴里发出咔嚓咔嚓的响声,在寂静的书房里

显得格外响亮。

书房里并非无人,除了曹爽之外,丁谧、何晏、邓飏和李胜四人赫然在列,平日里几人都谈笑自若,现在却是低着头正襟危坐,甚至连呼吸都压到了最低。

咽下最后一块甜瓜,曹爽舔了舔嘴唇,拿过丝帕擦着手,扫视四人,半晌之后才道:“这几日朝中大臣多有议论,对吾等颇为不利,诸位可都听说了?”

“……”

一片静默,没有人回答曹爽的问话,这一段时间来,大将军专权,何晏、邓飏等肆意妄为,轻易更改法度引起大臣的不满,或明或暗都在指责,不利言论甚嚣尘上。

啪的一声轻响,曹爽将帕子扔在了案几之上,眉头微皱,看向了李胜:“李将军,将你搜集来的消息再说一遍!”“是,呃——”李胜清了清嗓子,看看身旁的三人,低头道:“近日之言,难以弹压,已然惊动三公,太尉蒋济、司农桓范、司空高柔皆已不满,除了蒋太尉上疏奏报之外,

太常王素将二位尚书大人比作弘恭、石显之属……”

“哼,岂有此理!”丁谧闻言勃然大怒,没想到王素竟把他们与宦官奸臣相提并论,不由作色。“从今之后,吾等都要谨慎一些,众口铄金,不得不防呐!”曹爽脸色不虞,缓缓道,“不止这三公及文武大臣,就是舍弟羲也深以为大忧,数此谏止与我,骄淫盈溢必将致

祸,本将可不想留下万古骂名!”邓飏一到天黑,脑海中就浮现着夏侯楙送来的美姬,这时候已经有些坐立不安了,冷笑道:“其他人倒还罢了,只是蒋太尉乃是四朝老臣,德高望重,百官敬仰,不可忽视

。”

“蒋济老儿,直言进谏,秉公无私,若非如此,焉能叫他担当三公之首?”曹爽无奈地叹了口气,“若是没有蒋太尉,只怕朝堂会更乱,不得不倚重于他呀!”何晏一直在闭目养神,这时候睁开眼睛, 言道:“蒋太尉昨日上疏,言吴、蜀未灭,将士征战在外,要文臣武将各尽其职,保我大魏太平祥瑞,既然他们不同意吾等修改

超纲法度,何不用兵在外,收复失地,既可树立威信,又能报效国家,岂不一举两得?”

“出征?”曹爽眼睛一亮,旋即却又皱起了眉头,“如今并州尚有鲜卑不曾尽除,蜀军屯兵洛阳,随时可能出击中原,我们又与东吴交好,该往何处用兵?”

邓飏言道:“以属下之间,何尚书之言甚是!公为大将军,掌全国数十万兵马,又是托孤之臣,若不能助陛下以成大业,力挽狂澜,岂不叫朝野失望?”

丁谧也道:“不错,为今之计,当先收复失地,效高祖武帝之壮,以振三军士气,再,再收复河山,定鼎中原。”

“若说失地,蜀军夺我南阳、司隶、凉州、雍州,实为可恨,然为今之计,除了夏侯霸为中原都督之外,又有何人能领兵与蜀军相抗?”曹爽一句话,让几人再次低头不语,如今蜀军骁锐,又乘利而进,士气极盛,除了刘封之外,还有老将魏延,姜维、关平之流,似乎都不好对付,一时间还真找不到合适

的人选。沉默片刻之后,何晏再次说道:“时局之变,如风云难测,如今国家失利,更该早做准备。兵法云,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不如先征辟贤良,操练兵马,只待时机成熟,便

以雷霆之势出动,此所谓有备无患耳!”“嗯,这倒不错!”曹爽缓缓点头,言道:“从明日起,朝堂政令之事,都遵照旧制,不能再让百官议论,朝野上下,若有才学者,拔擢录用,让他们也看看,吾等治军之能

!”

说到搜罗人才,何晏最有发言权,当先开口道:“散骑常侍应璩,博学好属文,善为书记,曾以诗以暗讽将军,可拜为长史。”

曹爽闻言一瞪眼,不悦道:“这应璩胆敢讽刺本将,如非但不加以阻拦,反而举荐于他,是何意也?”何晏笑道:“应璩其言虽有讽刺之意,却词句谐合,并无谩骂之词,世共传之,吾料他不过是博个名声罢了。若将其擢用,便显将军之宽仁,秉公忘私,如此天下有识之士

,岂不慕名来投?”

“哈哈哈,还是平叔智计高明,”曹爽听得一阵舒爽,方才的气氛也随他的一笑而变得轻松了许多,摆手道,“好,明日就将应璩调来大将军府,以为长史。”

见曹爽终于露出了笑容,李胜胆子也大了些,笑道:“说起征辟之事,属下却想起一人来,此人竟敢耍弄蒋太尉,成为一时之笑谈。”

何晏一听便知道李胜说的是谁,叹道:“阮嗣宗生性高傲,志向清远,乐天安贫,岂能是这些俗吏能让其动心的?”

能让一向眼高于顶的何晏叹服之人,曹爽也来了兴趣,追问道:“发生何事?”李胜言道:“此人名叫阮籍,字嗣宗,陈留尉氏人。人言其俊而淑悦,蒋太尉便命王默征辟阮籍为掾属。阮籍写《奏记》送至邺城南门外,将书信交于守卫。蒋太尉得书,

却以为阮籍不过谦恭之词,反派人出城去迎,却不料阮籍早已回乡,太尉大人因此勃然大怒,也成为一时之笑谈。”“哈哈哈,人人都道这蒋济老儿才策谋略之甚,却不料竟被区区一名儒子所骗,真是痛快。”曹爽闻言,不由拍着大腿一阵大笑,一想起蒋济那张古板深沉的老脸气急败坏,就觉得爽快至极,指着李胜说道,“此等妙事,怎不告知于我,后来如何了?”

第996章 江湖令

李胜哪里料到曹爽会因此事而大笑,一怔之后继续答道:“太尉震怒,迁怒于王默,王默畏惧,只好写信劝说阮籍,听说乃是其乡党亲属劝喻,才勉强就任,不过半月便告

病辞归了。”

“告病辞归?”邓飏在一旁挑眉冷笑道,“我看此人只是不愿为太尉所用罢了。”

丁谧忽然有所感触,慨然道:“由此也可见蒋太尉爱才心切呐!”曹爽笑罢之后,却若有所思,嘴角亲着一丝笑意:“这阮籍不管才学如何,倒真是个有趣之人,既然他蒋太尉不能征辟,不如就召来我大将军府,同样辟为掾属,岂不妙哉

?”

丁谧马上会意,马上赞道:“将军妙计!他太尉不能征辟之人,却被将军召来府中,如此足见将军之威望,哈哈哈!”

曹爽得意一笑,对李胜吩咐道:“公昭明日便派人去找这阮籍,务必将他带来邺城。”

“遵命!”李胜也笑道,“属下听说此人正屏于田里,如今正值春根时期,料想不难找到。”

何晏听说曹爽又要去找阮籍,猜测此事只怕难以成功,阮籍的名声他也有耳闻,颇有惺惺相惜之意,只是一个在朝,一个在野,素未谋面。

曹爽并不是真的看重阮籍之名,不过是想借此来嘲讽蒋济一番罢了,对阮籍自然是志在必得,如果阮籍拒绝,只怕曹爽会更为恼怒。

内心深处,何晏其实不想让阮籍惹上这个dà má烦,想要开口劝阻,却见曹爽眉飞色舞,正在兴头之上,又不敢扫了他的兴,只好默然住口。几人又讨论一阵,临别之时,邓飏对曹爽说道:“吾等行事,自是为国为民,蒋太尉追随武帝,乃是老臣,弹劾将军也就罢了,那太常王素,不过仗着其父王朗之功罢了,

竟也敢如此嚣张,真是岂有此理。”

丁谧一想起刚才王素将他们比作奸宦,便觉得心中来气,冷声道:“此等轻浮虚夸之人,焉能担当太常,忝为九卿?该早些除去才是。”

何晏这一次也少见地和丁谧保持意见统一,言道:“将军,那王素乃是司马昭之岳父,虽然太常之位未有实权,却是九卿之首,为防万一,还是另选其人吧!”

“非你提醒,我倒还忘了,文官之首,竟然也是司马党羽!”曹爽脸色一沉,思索片刻,“此事我自有主张,容后图之!”

几人离了大将军府,此事已经快到子时,大街上空无一人,不时有巡逻的卫兵走过,但这四人都有大将军手谕,谁也不敢阻拦。

“大将军!”几人走后,曹爽正准备离开书房,才伸着懒腰,忽然一个陌生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曹爽闻言,浑身一震,失声道:“是谁?嘶——哎吆,哎吆吆……”

门口出现一位身形瘦长的黑衣人,让曹爽大吃一惊,腰肢还未舒张开来,顿时岔了气,侧着半个身躯眼睁睁看着那人迈步走了进来。“是你?”看清那人的面貌之后,曹爽面现怒色,虽然半个身躯还疼痛难忍,却怒吼起来,“邺城宵禁,你胆敢私自闯入本将府中,真是好大的胆子——喂,你意欲何为?你

好大的胆子……”

未等曹爽说完,那人已经走到他面前,在肩头和腰肢各自拍了一掌,曹爽便觉得疼痛感瞬间消失,舒服了许多,整个人也站直了。

虽然吃惊于来人的技艺,但心中还是深感后怕,竟然有人不声不响来到自己身旁,那些护卫们一无所觉。

不由作色道:“桃五郎侍卫,你不在皇宫看守玉玺,胆敢贸然闯入我府,这是杀头之罪,你可知道?”“我知道!”那黑衣人的名字一听就是倭人,但说话语调却是冀州语调,听不出半分生涩,他平静地看着曹爽,粗重的扫帚眉下一双眼睛闪着寒光,锋芒毕现,“我此来见大

将军,是来告别的。”

“告别?”曹爽有些意外,忘了刚才的凶险,“你要去何处?回邪马台国?”

其实到现在,曹爽还不知道这桃五郎的身份,只知道他是从东瀛而来,那里是倭寇之地,还有许多国家,桃五郎便是邪马台国的人。

“不是!”桃五郎摇摇头,从怀中拿出一块铜牌,“我要去长安!”

“去长安?”曹爽吃了一惊,接过铜牌,只见上面刻镂着交叉的刀剑,另一面有三个字,喃喃念道,“江湖令?”

“不错,这江湖令,大汉朝在长安发出来的,”桃五郎点点头,缓缓说道,“五月十三,华山论剑;号令江湖,九州共图。”“这……这是何意?”曹爽一头雾水,不知道这个江湖令为何会惊动深居内宫的桃五郎,此人向来不问外事,连朝堂上的事情都不闻不问,怎会要去远在千里之外的关心起长

安了?

“这江湖令,是刘封所发!”桃五郎说出刘封的名字,让曹爽一愣,只听他继续说道,“但主持华山论剑的,却是进宝候——董平!”

曹爽脸色微变,问道:“是他?偷走玉玺之人?”

“不错,就是他!”桃五郎微微咬牙,缓缓说道,“我被董平耍弄了,一定要找他讨个说法!顺便,将传国玉玺带回来!”

曹爽更惊:“你,你有把握?”

“没有!”桃五郎摇摇头,语气却很坚定,“但我必须要去,这是我的心魔,否则武道一境界,就无法突破了。”

曹爽一阵愕然,他可不知道什么武道境界,只是这桃五郎做事向来诡异,除了陛下之外,谁的话也不听,怎会来找自己?

“皇宫禁卫,大将军一人说了算!”桃五郎淡淡说道,“我今夜就赶往长安,保护玉玺的事情,请大将军再派人手,我桃五郎,决不能辜负文帝的托付!”

“你——”曹爽他说起文帝曹丕,正要问问来历,桃五郎已经转身出了房门,快步走过屋檐,等他追出来的时候,已经不见了人影。

“来人!”曹爽楞了一下,旋即厉声大喝道,“加强警戒,全都是一群废物!”

霎时间,大将军府中人声嘈杂,鸡飞狗跳。曹爽又看了看手中的铜牌,用力扔进暮色之中,怒骂道:“狗屁的江湖令!”

第997章 干戈平息

邺城云波诡谲,曹魏朝堂因为曹爽执政和何晏、邓飏等人的胡作非为,而搞得乌烟瘴气,朝野上下一片哀叹,就连太尉蒋济都屡次劝谏无效,其他人更是只能默默忍受。与长安城的热闹非凡和邺城的风云变幻相比,东吴的建邺便显得冷清萧条了许多,自从孙权处死鲁王,罢免太子孙和,清缴依附两dǎng de guān员,大杀功臣之后,东吴州郡人

心惶惶,人人自危,功臣相继除掉之后,孙权似乎安静了许多,便在永宁宫养病,将朝政大事交给侍中孙峻和大将军诸葛恪。

大司马吕岱战死合浦,交州被蜀军占据,孙权竟然无动于衷,非但没有像以前那般下旨派人与蜀军交涉,用钱粮换回俘虏的将士,反而传下圣旨,在吴郡开始修建皇陵。诸葛恪收复扬州,奇袭徐州,虽然扩大了东吴版图,但随之而来的兵力、粮草问题,让连年征战的江东也有些捉襟见肘,后继不足,不得不加重赋税和徭役,修建皇陵又

一次搜刮民脂,征用民夫,整个江东之地怨声载道,已经有百姓开始往荆州迁移。一连串的昏聩举动和狠辣行动,让孙权不但失去了江东士族的支持,连民心也在渐渐消散,反而是汉茗商号和各个前往长安、西域的商队所带来的消息,让江东百姓更加

期待大汉兵马的到来。

东吴按兵不动,人心不稳,魏军也需要休养生息,夏侯霸总督中原兵马,一心防备蜀军进攻,根本没想过要攻打虎牢关和洛阳,半年以来,各方暂休干戈,养精蓄锐。

战火平息之际,天下人的目光还是集中到了长安,自从刘谌在长安登基之后,一连串的消息无不让人震惊,几乎都是在意料之外。

先是传国玉玺回归大汉,接着又是萨珊国的金毛狮被下了锅,百姓分享,听说消息的人无不扼腕叹息,恨不当日在长安。

紧接着便是刘封的婚事,谁也没想到堂堂大汉麒麟王,竟然会用江湖人的规矩举办婚事,这可是给了崤山孟家莫大的面子。长安城中,一时间江湖豪杰汇聚,随着各国使者相继散去之后,形色各异的江湖人出现在了长安城,不但有德高望重的老拳师,更有从魏国、东吴境内的武林世家派人前

来庆贺,甚至还出现了几位隐士高手。这让孟家家主孟邈有些出乎意料,他虽然对孟家在江湖上的声望颇为自信,但有些人他却没有把握能够邀请前来长安,到后来,连他自己也分不清,这些人到底是给了孟

家面子,还是冲着刘封麒麟王这个名号来的。总之这场婚礼可谓五湖四海,五花八门,三教九流的人全都出现,右扶风的槐里负责接待来宾,人满为患,比武切磋更是从早到晚,从不间断,一连半月,都在挑灯夜战

。新婚当日,大侠王越为刘封主持婚礼,王越年近九十,鹤发童颜,满面红光,精神矍铄,非但丝毫不减老态,似乎还有返老还童之象,很多人已经看不出他的境界到底有

多高了。

麒麟王与江湖侠女成亲,这本就是一件大事,让许多江湖草莽,尤其是与孟家关系亲近的,都觉得倍有面子:麒麟王名满天下,身份尊贵,但也是江湖人的女婿啊!

拜堂之后,正当大家嬉闹着入洞房的时候,刘封却当场宣布,一月之后,在华山召开武林大会,召集天下英雄,各大门派华山论剑,并发出江湖令。

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让所有人震惊莫名,更不明白刘封此举有什么意义,待要细问的时候,刘封却已经带着两位新娘去了喜堂,留下进宝候董平和王越负责接待宾客。经过初步打听和了解,才知道华山论剑,是召集天下名门和各路高手,选举武林盟主,号令江湖,处理江湖纠纷,品评各门派和江湖之人的实力,并且还会得到大汉官府

的认可,似乎还有许多闻所未闻的新政为各门派和江湖豪杰谋利。虽然还不甚明了,但大家都知道刘封的本事,尤其是乱世之中,也有许多人心怀大志,只是出身草莽,甚至因为各种原因,有的人还被官府通缉,虽然济贫扶弱,行侠仗

义,但终究还会被天下人骂一声贼寇。

忽然间能有一个正名的机会,更能在武林大会上扬名立万,许多人都怦然心动,江湖令一发出,便惊动整个江湖。江湖上的消息传得更快,不到半月时间,包括河北、中原、江东之地,都能见到形形色色江湖豪杰纷纷赶往长安,或许他们还不能得到大汉朝廷的支持,但去看看热闹也

是不错,毕竟官府组织这样的聚会还真是史无前例。汉大将军府,长宁殿中,刘封正和姜维、马谡等人商议长安城即将面临的最严峻的治安问题,三教九流的人齐聚长安,这些江湖草莽桀骜不驯,脾气乖戾,动辄便是打打

杀杀,甚至还可能有仇敌相见,马上就要拔刀相见。

姜维作为司隶校尉,总管京畿治安,颇感责任重大,抱怨道:“我这新婚还未过三日,便要劳心劳力,子益发的这江湖令,分明就是针对我!”

“伯约此言差矣,我不也是与你同一日大喜?”刘封白了姜维一眼,咕哝道,“接下来还有祭告祖庙、军事整顿、巡查河西,哪一样不等着我去做?我向谁去诉苦?”

马谡看着二人相互抱怨,不禁摇头失笑:“二位也不必如此,我看这两月来最忙的还是胡将军,作为京兆尹,他常常接连日彻夜不眠呐!”

刘封闻言大笑道:“哈哈哈,这差事可是他自己选的,怪不了别人。”

正说笑之时,却见荀方一连严肃地走了进来,缓缓道:“方才早朝传来消息,杨御史弹劾尚书令,费尚书引咎辞官了,陛下急召殿下面圣。”

“什么?”刘封怪叫一声,手中的茶碗当啷一声掉在桌子上,姜维和马谡也都目瞪口呆。谁又能想得到,正当大汉中兴有望的时候,御史台杨仪竟然把尚书令费祎给当堂搞下台了!

第998章 公泄私愤

荀方带来的消息,让刘封刚才的兴致全无,脸色也沉了下来,杨仪这家伙是诚心想找茬啊,还真和历史评价相差无几。

“杨御史如此咄咄逼人,未免有些矫枉过正了吧?”姜维眉头紧皱,也觉得杨仪这一段时间做得有些过分了。

马谡摇头失笑:“自新君登基以来,才过去一月,御史台便弹劾大小官员二十余人,我看杨御史搜集情报的能力,比之云羽卫还要强许多。”

严格算起来,从刘谌登基到现在,其实还不足一月时间,除去官员休沐和刘谌偷懒的几天,御史台几乎以每天弹劾一名官员的速度在朝堂上发光发热。

而且御史台每次提出来的罪证,都让被弹劾的官员无言以对,虽然不至于免官入狱,但也足以让他无法胜任当前的职位,基本都被降级或者打入备选官员之列。

接连几日之后,每次早朝,文武百官都胆战心惊,根本不敢看御史台的官员,对杨仪更是退避三舍,生怕一个眼神对上,发现了对的人,可就遭殃了。

面对九卿百官,丢官事小,面子难堪事大,汉朝时期,一个人的名声和面子,才是最为重要的。

“费尚书因为何事被弹劾?”刘封暗自叹息,杨仪在一番试探之后,终于把矛头伸向了朝中重臣,而且一出手,便对准了费祎,可谓不动则已,一动便直击要害。荀方似乎也有些无奈,摇头道:“尚书令大概因为最近国事繁忙,连日操劳,昨夜在府中多饮了几杯酒,早朝的时候状态不佳,忽然跌倒,有失礼仪,乃是欺君之罪,而且

宿酒面圣,也是大不敬之罪,所以……”“就算饮酒,也不至于一夜不曾酒醒,”刘封微哼一声,“我料必定是费尚书一夜未睡,便以酒提神。群臣都在为国事日夜操劳,废寝忘食,御史台却还在从中作梗,真是好

样的。”“恕我多言,属下听说杨御史对此职似乎颇有不满之词,该不会是携公奉私吧?”马谡这几年一直都在暗中负责暗卫,许多不为人知的隐秘,其实他都有所耳闻,只是平时

也不喜欢捕风捉影,背后弄舌,这次实在是忍不住了。姜维喝了一口葡萄酒,忽然看着刘封笑道:“杨御史这一次弹劾尚书令,下一个只怕就要到大将军了,我等还在此闲聊无事,不务正事,只怕也要落得个玩忽职守的罪名。



御史台的严苛,把正准备放开手脚大干一番的各部官员打了个措手不及,新政初立,多多少少都有疏漏,很多情况下需要便宜行事,但被御史台抓了个正着,反被弹劾。

自从新政颁布之后,大家都以为从今之后六部尚书会成为朝堂上的焦点,谁想到最引人注目的,竟会是御史台。

一时间人人自危,战战兢兢,朝堂比官府衙门的刑律大堂还要严肃。

刘封冷哼一声,嘴角噙着一丝冷笑:“杨威公先前在南郡,便颇有微词,将他调回朝堂,位列三公,尚不满意,弹劾费尚书,莫非是他想任这尚书之职?”

姜维和马谡相视一笑,却并不说话,这种话,也就刘封敢说出来,其他人可是不好胡乱猜测的,否则便有猜忌之嫌。刘封先前听说此事,还觉得有利于整治一下前朝遗留的官吏**之风,让官员更加洁身自好也是好事,但后来愈发觉得杨仪可能不只是行使御史台的权力,更是一种对职

责不满的发泄。前两日才请费祎去劝说杨仪,现在朝中资格较重的元老,也就剩下他们二人了,由费祎去劝解还算合适,二人资历相当,职位也差不多,取消了丞相和太尉之后,甚至御

史大夫比尚书令的职位还要高贵。御史台严格监察百官自然无错,但不能太过巨细,属于正当变通的,要给予解释改过的机会,如果继续这样下去,大家都例行公事,只怕没有一件事情能够办好,更不要

说改革新政之类的了。历史上魏延与杨仪不和,经常争论,矛盾重重,费祎常为二人谏喻,两相匡护,以尽其用,刘封以为费祎的话,杨仪多少会听进去一点,不料将他和魏延分开,反而将费

祎给搭进去了。

荀方也无奈叹息:“如今朝中人人自危,百官谨慎,就连三日后的太书院祭祀大典,太常寺和礼部都在推诿,不敢逾规!”“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刘封低头思索片刻,长长出了一口气,站起身来对姜维和马谡说道,“御史台的事情,我马上与陛下去商议,这几日绿林中

人会越来越多,长安和皇宫的治安,你们要多多费心,可不能出什么大乱子,非常之时,也要用雷霆手段。”

“是!”从大将军府的东门出来,便是皇宫,自从柳隐回朝之后,刘谌每日早朝结束,都要去御花园练武、学习兵法,这对年仅十三岁的刘谌来说,无疑是最快乐的时光,可比到

了下午学习经书礼仪勤快多了。一路之上,刘封都在思考如何处置杨仪的问题,历史上杨仪和魏延有矛盾,后代人各有评判,说二人各怀专忌心,结果都是咎由自取,现在将二人分开,杨仪却将矛头指

向了费祎,这就有些过分了。费祎性格谦恭真诚,宽济博爱,颇为廉洁,家无余财,与诸葛亮、蒋琬、董允并称为蜀汉四相,为蜀汉的发展尽心竭力,政治能力稍逊于蒋琬,深得诸葛亮器重,可惜被

魏降将郭循刺身死,实在令人惋惜,如果费祎不死,蜀汉的命运还可能延续更久。刘封也很欣赏费祎的能力,不但拜其为尚书令,更将六部地位提升,加强了尚书台对朝政的掌控力,就是打算将内政完全交给费祎来处理,谁知道与他资格相当的杨仪,

非但不能出力,还暗中使绊子,简直就和搅屎棍一般让人讨厌。连费祎都设法弹劾,看来诸葛亮对杨仪急躁狭隘、不能容物的评价还是很准确的,下一个目标,莫非真就是大将军不成?

第999章 老谋深算

春和日丽,百花争妍,御花园中凉风习习,绿意浓浓,因为皇帝还年幼,少了宫女彩娥的莺声燕语,略显清幽。

一片荷花池畔,廊桥亭榭,碗口大小的荷叶浮在水面之上,倒映着垂柳飞檐,蓝天白云,清风徐来,水波微皱,不知谁搞来的几对鸳鸯正穿梭戏水。柳荫之下,刘谌正穿着一身束腰短衫舞动长枪,枪影绰绰,虎虎生风,与他对练的,是一名用刀的少年,那少年面色微黑,虎头虎脑,一双眼睛大得惊人,正是张绍的儿

子张道。

刘封从水塘边远远看着,慢慢绕过石桥,见二人杀来斗去,倒也旗鼓相当,这个时候,敢和皇帝动刀动枪的,也就是只有张道了。张道不但是张飞的孙子,也是皇后张星彩的外甥,与刘谌关系比别人更为亲近,两人如同兄弟一般,自从刘谌来到长安之后,便请张绍把张道从陈仓送到了长安,封了个

太子伴读,闲暇时间陪他习文学武。

“殿下!”最先发现刘封的是柳隐,一年多不见,柳隐的须发更见皓白,在河东半年也着实费了不少心力,还要精神矍铄,不愧为活到晋朝的老寿星。

“辛苦太保了!”刘封颔首而笑,让柳隐回朝养老,又能培养刘谌,这是最合适的安排,柳隐文武全才又品行端正,以刘谌的根基,相信能有很大的进步。

“陛下聪颖,将来必为明君!”柳隐虽然年纪偏大,但行事却十分恭敬,来长安不到十天时间,发现刘谌和刘禅完全是两类人,不由心中大定,也宽慰不少。

“哈哈哈,我将老将军从河东调回,就是要让你好好辅导陛下,这可关乎将来的国运,老将军责任重大呀!”刘封不由得意而笑,军中诸多武将,他唯独看中的就是柳隐。

“多谢殿下信任,老臣自当尽心竭力,只恐臣才疏学浅,难以……”

“不必自谦,老将军的本事,河东一战,尽显无疑,”刘封抬手打断了柳隐,叹道,“只可惜先前不知将军之能,当打之年,却被虚耗了!”柳隐微微一怔,感慨中也有感动,想要说些什么,却不知从何说起,如果说刘备和诸葛亮没有识人之能,却也拜他为一郡之守,但没有刘封大胆起用,让他领兵,胸中韬

略恐怕此生便无法施展了,能带兵痛快征战一次,余愿足矣!

此时一同伴驾的几人也都看到刘封,纷纷上前行礼,除了中书令董允之外,还有一位三十左右的青年人,与刘封年纪不相上下,正是费祎的长子,黄门侍郎费承。看到费承,刘封不由心中一动,这家伙老子都被弹劾了,竟然还在这里云淡风轻,恍若无事,更不见费祎来找自己,甚至毫不犹豫辞去尚书令一职,只怕是要借自己之手

来收拾杨仪。

“都是一群老狐狸!”醒悟过来的刘封心中暗骂费祎老谋深算,愈发觉得今日这一幕恐怕都在费祎的算计之中。御史台近来的作为,让朝政出现了阻滞,杨仪已经犯了众怒,费祎去劝说杨仪,不仅是刘封的意思,恐怕也带着百官的希望,但劝说无果之后,便心生一计,干脆用言语

刺激了杨仪。

杨仪目前可能只是想借此向刘封表达不满,弹劾的大多都是侍郎、员外郎,不太重要的候补官员,并不算太出格。

就算要层层递进,也该先从六部尚书开始弹劾才对,但被费祎一番刺激之后,生性偏激,暴躁狭隘的杨仪便失去了理智,直接萌生了报复费祎的念头。

而费祎自从接替蒋琬之后,从成都到长安,从未听说他因饮酒而误事,偏偏在劝说杨仪两三天之后忽然犯下这么大的错误,以费祎谦素谨慎的性格,绝不会如此疏忽。“费侍郎,不知尚书府上藏了什么好酒,竟能让令尊贪杯误事,可否与本王分享一二?”猛然想通其中关窍的刘封哭笑不得,现在可是骑虎难下,费祎撂挑子不干了,这朝

政他还真是玩不转。

费祎干净利索,甚至没有与自己商议便直接辞官,意图再明显不过了:要让他官复原职,就只能让杨仪离开,他们两个,只能有一个留在朝中。“殿下说笑了!”费承暗自吃了一惊,看着刘封似笑非笑的神情,心中有些慌乱,也不知道他是否猜到了父亲的心意,用一丝干笑掩盖着心中的不安,抱拳道,“府中还有两

坛从成都带来的浊酒,尽可送与殿下品尝。”

“皇叔,你来了!”那边刘谌也收了枪,蹦蹦跳跳地跑过来,接过侍卫递过来的毛巾擦着汗,脸蛋红扑扑的更显伶俐,“皇叔看我方才,枪法如何?”

“初窥门径,还要加油才是!”刘封也不过分夸赞刘谌,向随后走来的张道笑道,“三叔为盖世武将,乃父从文,到了你这里,又耍起了大刀,莫非你也喜欢领兵不成?”

张道大概还是遗传了张飞的诸多基因,除了大眼睛之外,脸色比刘谌黑了许多,黑里透红,叉着腰仰头大声道:“我喜欢二爷爷,要学他,顶天立地,威震华夏!”“哈哈哈,好样的!”刘封摸摸张道的脑袋,让两个小家伙先坐下,对身后的柳隐等人笑道,“继业学了马将军的枪法,小道又看上二叔的刀法,三叔这张家的矛法,恐怕要

失传咯!”

刘封一句话玩笑话,让众人都大笑不止,如今继承张飞丈八蛇矛的只有关索一人,他自家的后代中,还真没有一个传承武艺的。

张道似乎也觉得这样做有损他张家人的颜面,歪着脖子想了一阵,言道:“伯父,等我弟弟长大了,让他学习矛法就是了!”

“皇叔,费尚书早朝因为不小心失礼而辞官了,这可怎么办?”喝了一口水之后,刘谌马上皱起了眉头,他虽然年纪不大,但心智已经渐渐成熟,知道费祎在朝中的作用。

刘封问道:“我正要问陛下,费尚书失礼,陛下可曾恕他无罪?”“当然了,”刘谌点点头,委屈道,“当时群臣都为其求情,但杨御史搬出许多条国法律令,费尚书不得已引咎辞职了。”

第1000章 如法炮制

刘封看着刘谌忧虑的眼神,故意说道:“陛下乃是一国之君,有无上权威,若是你执意赦免尚书令之罪,杨御史也无可奈何吧?”“那可不行!”刘谌一歪脖子,正色道,“太傅时常教导我,作为天子,最怕独断专行,骄横无度,如夏桀商纣,祸国殃民,故有律法以正朝纲,卫鞅变法曰:法之不行,自

上犯之。杨御史弹劾有理有据,朕怎能因一己之好恶,而先乱了法度?”

刘封闻言,惊喜而又欣慰,刘谌在历史上成为蜀汉后期最受人尊敬的北地王,看来还真有贤良之才,只是这一番见识和气度,就是以为明君的坯子。“陛下贤明,实乃我大汉之幸,”刘封微微点头,言道,“陛下既知卫鞅变法,便知其理,汤武不循古而王,夏殷不易礼而亡。法制律令,需与时俱进方可,臣今日送陛下一

言,还望谨记。”

刘谌站起身来,凛然道:“皇叔训导,自当铭记!”

刘封抱拳道:“管子曰:夫民别而听之则愚,合而听之则圣。人主亦同:兼听则明,偏信则暗。”

“兼听则明,偏信则暗……”刘谌微微沉吟一阵,似有所悟,点头道,“朕记住了。”

董允和柳隐等人看到刘封和刘谌君臣之间如此和谐,刘封训导有方,从不居功自傲,有周公伊尹之风,而刘谌不但聪颖,而且谦逊宽仁,也有明君之象,不禁点头而笑。

“尽早群臣为费尚书求情,看来是朕错放了尚书令,这该如何是好?”想了一阵之后,刘谌有些后悔。

刘封笑道:“人无完人,杨御史所作,臣亦有所耳闻,有些矫枉过正了,可先传诏明亮司邓将军前来,臣自有办法处理此事。”刘谌虽然不明其意,但对刘封的建议自无不允,马上命人去传唤邓芝,董允等人也是疑惑不解,明亮司自从组建以来,都知道它也是监督百官、公正狱讼,却不知道究竟

如何执行,这一段时间更是无所事事,如同闲置一般。

闲暇之际,刘封和刘谌、张道三人讨论兵法武略,柳隐甚至为他们准备了一个演练沙盘,两个小家伙各施其能,玩得不亦乐乎。

不多时,邓芝便急匆匆赶来御花园,见礼之后,刘封言道:“邓将军,明亮司的职责,你可知晓?”

邓芝答道:“监察百官、公正律法、监督民情,以正视听!”

“回答的倒也不错!”刘封微微点头,却叹了口气,“但这一月多来,御史台做事勤勤恳恳,风生水起,为何独不见明亮司有所举动,莫非只是混吃度日?”“陛下,殿下,微臣不敢!”邓芝大吃一惊,怎么也想不到刘封竟会因为明亮司最近无所作为而问罪,忙道,“明亮司尚在组建之中,官吏还在学习制度律法,朝中百官也有

御史台监察,故而……”“御史台监察,是御史台的职责!”刘封冷然打断了邓芝,缓缓道,“明亮司也该有明亮司的作为才是,御史台恪尽职守,明亮司却默默无闻,岂不是让人笑话本王设立此署

衙,不过是画蛇添足,多此一举?”

“这……”邓芝愣住了,完全不知道刘封的意图何在,明亮司现在的人手虽然有一部分是各部调来的老臣,但对于明亮司来说,都是新人,到底要如何去做?

“殿下,御史台弹劾百官,已经人人自危,若是再让明亮司效仿其法,只怕九卿六部、衙门官署,都无人能为官了。”董允见刘封责令明亮司不作为,赶紧上前劝止。他本以为刘封要想办法阻止杨仪和御史台的行径,没想到竟会责备明亮司不如御史台,明亮司是刘封提议组建,被御史台比了下去,自觉失了颜面,这是要让邓芝和杨仪

较劲,那文武百官还有好日子过?刘封却忽然笑道:“我方才已经说过,杨御史所谓,已然矫枉过正了,又怎会再让明亮司重蹈覆辙?如今连费尚书都引咎辞职,难道还要让百官统统归田,我一人来主持朝

政吗?”

“那殿下是何用意?”董允一愣,邓芝和柳隐几人也都诧异地看着刘封。刘封的语气缓和了许多,对邓芝言道:“明亮司的职责,不只是监察百官,就是皇宫内院、王公大臣,都在监督范围之内,他御史台的人每日监督百官,吹毛求疵,那何人

来监察御史台?”

“殿下的意思是?”邓芝眉头微皱,猛然明白了刘封的意思,多少还是有些紧张,“只是监察御史台,臣等……”“不必犹豫!”刘封打断了邓芝,正色道,“明亮司,是以丞相之名命名,你们还不明白本王的意思吗?明亮司做事,要像丞相那般明笃清正,开诚布公,如此方能国富刑清

,德威远着,岂能畏首畏尾,裹足不前?”

刘谌也在一旁说道:“丞相曾言:屋漏在下,止之在上,上漏不止,下不可居也,皇叔之言甚是,明亮司今后务必秉承丞相训诫。”

邓芝神色一正,凛然道:“臣遵旨。”

刘封对邓芝吩咐道:“邓将军,本王命你马上派人搜集杨御史一年来的罪状,明日早朝,如果不能陈罪十条,这明亮司署衙,就换人来管!”

“是!”邓芝一口答应下来,忽然发觉不对劲,赶忙道,“殿下,这才有半日时间,恐怕……”

刘封一瞪眼:“知道仅有半日时间,还不快去准备?”

刘谌见刘封要让明亮司弹劾杨仪,不禁喜上眉梢,催促道:“邓将军,快去派人搜罗证据吧!”

邓芝一滞,无奈地看了一眼刘封,见刘封嘴角噙着一丝怪笑,并不说话,知道再无更改,赶紧告辞而去。

看着董允和柳隐大有深意的目光,刘封却视若不见,吩咐道:“方才之事,可不许泄露出去!”

“遵命!”

“费侍郎,今晚陛下在宫中夜读,由你来陪伴,就不必回府了!”

“遵命!”费承正低着头若有所思,听到刘封命他陪伴天子,知道是不想让他泄露消息,赶紧答应。“明日早朝,今夜还要读书呀——”一旁的刘谌却苦着一张脸,低声哀嚎!

第1001章 空缺职位

晓风残月,更漏之声响彻皇宫的高墙大院,重楼叠嶂和参天古树将宫门外的官道覆盖在阴影之下,百官早已等候在无门之外,心头的阴影比树影更加厚重。距离百官百步远的地方,宫门近前还站着无人,独自而立,与汇集的文武百官形成鲜明的两个阵营,他们正是御史台的人,一旦目光扫过那边,百官都纷纷转身或者低头

,不敢与之对视。

杨仪垂手肃然立于宫门之外,在夜影之下微闭着双目,脸色古井不波,昨日弹劾尚书令费祎之后,群臣大惊,更是畏之如虎,谁知道他今天还想做出双目惊人的举动来。

咚——咚——咚——

早朝的鼓声终于响起,在一阵金钟奏鸣中,厚重的宫门缓缓打开,全副武装的禁卫军肃立道路两旁,铠甲在暗淡的月光下泛着冷芒。御史台的人当先进入宫门,文武官员才各分左右入内,文官之首费祎今日果然没有露面,太常镡承走在最前面,望着御史台官员的背影,目光凝重,今日一定要保奏费祎

官复原职。武将之列,卫将军张苞未来,以司隶校尉、前将军姜维为首,他身后则是明亮司统领邓芝和云羽卫统领马谡,其余武将要么在军营中训练,准备半月后的演武,或者戍边

在外,一般不会上朝,自有大将军发布将令。

与文官的凝重忧虑不同,姜维一脸云淡风轻,邓芝皱眉若有所思,马谡更是嘴角噙着一抹冷笑,作为暗卫头子,部下之人几乎无孔不入,大家对他也是敬而远之。

未央宫前的白玉石台阶光滑干净,殿前侍卫肃然而立,一名金甲卫士甩动金鞭,发出清脆的响声,回荡在晨风之中,令人精神一振!

“上朝——”有宦官在殿门口高声传令,百官们依次走上台阶。

已到夏季,早晨的天色亮的早了许多,晨曦微启,鱼肚白的光芒照在金殿之上,飞檐斗拱,金龙峥嵘,更显巍峨庄严。殿内的一切布置依旧,所有人下意识地看向了龙椅下方的麒麟书案,那里还是空空如也,刘封很少临朝,都是长史荀方和记室陈寿记录要事回禀大将军,这一次竟连这二

人也都不曾出现。以往费祎所站的地方空了出来,文官之列与御史台的人彻底分离开来,有几人看武将那边只有几人,想要站过去,动了一下又忍住了,这要是被杨仪因此参劾一道,可就

自找麻烦了。

“大将军到!”就在大家疑惑的时候,忽然殿内传来一道声音。

所有人都精神一振,有人甚至将嘲讽的目光看向了杨仪,弹劾了尚书令,这下终于惊动刘封了吧?

杨仪依旧老神在在,垂手而立,更不看群臣的神色,静静地等着天子临朝。

刘封从大殿左侧而出,步伐沉稳,身后跟着荀方和陈寿,三人都脸色平静,看不出喜怒,刘封甚至还朝着群臣微笑颔首示意。

有的人已经有些按捺不住,恨不得马上出列向刘封禀告这半月来发生的一切,如果再不制止御史台的人,这金殿可真是没法来了。

“皇上驾到——”刘封走到书案边上的时候,司礼太监又一声号令传下,所有人都收敛心神。

等到刘谌从屏风后面走出来,群臣跪拜,山呼万岁,朝阳正好升起,照在金殿门口,一片金光映射在大殿中,堂皇严正。

随着适应早朝的礼仪,刘谌已经不需要任何人引导,独自便能走到龙椅跟前,传诏平身之后,看了一眼刘封,二人先后落座。

扫视众人之后,刘谌略显稚嫩的声音响起:“众爱卿,昨日尚书令辞朝,尚书台关乎各项政令,一日不可空虚,如今何人可担当此任?”

刘谌此言一出,大家都纷纷侧目,看向一旁的刘封,尚书令一职何等重要,陛下如此问话,就是想从官员中重新提拔,不想再让费祎回朝了?却见刘封眼观鼻,鼻观心,眼睑微垂,不发一言,无动于衷,众人都纷纷低下头,开始猜测皇帝和刘封到底有如何打算的,刘封今日临朝,可决不是心血来潮,应该就是

为了此事而来。

“按照法度,尚书令离任,当由尚书郎继任,但如今尚书郎资历尚浅,不足以服众,只能从容提拔选任,请诸位推举。”见无人说话,监察御史刘兆出列上奏。“尚书令关乎国政,非德高望重,德才兼备者不能胜任,”片刻沉默之后,第一个站出来的是太常镡承,“臣以为费祎并无大错,纵有小过,罚俸即可,不至免职,该召其回

宫,官复原职才是。”

刘谌无奈地叹了口气:“朕昨日便赦他无罪,但费公执意辞官,强人所难,只怕他难以尽职尽责。”

镡承奏道:“费公肃行端正,乃是托孤重臣,一心为国,又是诸葛丞相指定之人,群臣信服,若陛下恩准,臣愿去劝说。”

刘谌抿了抿嘴,问道:“吏部尚书,你可有合适人选?”

向朗见问,出列答道:“回陛下,如今朝堂上下,能胜任尚书令之职者,唯费祎与杨御史二人,请陛下裁夺。”

刘谌微不可查地一撇嘴,满地看了一眼向朗,不愧为久经世故的老臣,一个也不得罪,最后还将皮球踢给了自己,不管是让费祎回朝还是认命杨仪,他好像都有功劳。

“既然费尚书不肯回朝,杨御史又足以胜任,何不让杨御史总管尚书台?”令所有人意外的,姜维第一个站出来支持杨仪。

殿中御史左右观察,见无人应声,出列奏道:“杨御史在昭烈皇帝之时,便为尚书,通晓政令,臣以为足以担当此任!”

监察御史和殿中御史都是杨仪的左膀右臂,二人一唱一和,加上姜维不知有意无意的支持,径直把杨仪推到了最前。无论资历还是辈分,当今朝中的确无人能和杨仪相比,就算是费祎,其实也是比不过杨仪的,杨仪的资历比蒋琬还要高,当年刘备提拔杨仪为尚书,蒋琬也不过是尚书郎。

第1002章 论资排辈

其实如果不是杨仪这一个月的折腾,得罪了太多人,姜维和两位御史的话,也能得到大多数人的认可,但杨仪的作为,让群臣忐忑,如果他当上了尚书令,大家更没好日

子过了。

就在大家排辈论资的时候,马谡站了出来,轻飘飘地说道:“启奏陛下,若是依照资历才学,臣以为向尚书最合适不过。”马谡一言说出,顿时让紧张的气氛为之一松,向朗是最早跟随刘备入蜀的官员,那资历绝对比杨仪老多了,而且向朗也担任过丞相府长史,帮助诸葛亮处理政事,也很熟

悉各项政令。

虽然向朗一心专研典籍,威望差了一点,但相比于苛刻的杨仪,大家还宁愿推选向朗,就在大家纷纷点头,心中暗自盘算的时候,向朗赶紧站了出来:

“陛下,老臣德薄才浅,已然年过古稀,自觉朝不保夕,焉能担当此任而误了国事?如今正逢汉室中兴之际,万万不可如此草率。”

其实以向朗的年纪,他根本不想入朝为官,活到七十度岁,身体健朗,他已经十分知足了,只想专心研究典籍,教导青年学习。

这许多年来搜集经典,家中藏书十分丰富,也是为了着述做准备,如果不是朝中实在缺人,又是刘封再三邀请,他是不愿当这个尚书的。吏部关乎官员的任命和调度,非秉公正直之人不能胜任,刘封信任他,又看到大汉朝真有了起色,正是用人之际,向朗这才勉为其难答应只做一年吏部尚书,让他去太学

院,他倒是愿意的。

现在让他去担任更为繁忙的尚书令,向朗就是有心,这把老骨头也万万不会答应的,不由偷偷瞪了一眼马谡。

这小子,前几日找他借书的时候态度谦恭,能言善辩,印象挺不错,他还在马良面前夸奖了几句,没想到转头就把自己往火坑里推。

“向尚书的确年纪大了些,就不要为难他了!”刘谌皱着一对细眉,见再无人说话,便看向杨仪,“杨御史,既然众爱卿共推你担任尚书令一职,你意下如何?”

杨仪见问,才从容出列,奏道:“回禀陛下,臣自追随先帝以来,历任数职,从无违拗,恪尽职守,一切遵从陛下旨意。”

刘谌微微点头,皱眉道:“可是如此一来,御史令便又空缺,此职监管百官,责任重大,亦非常人可担任,这该如何是好?”

杨仪答道:“监察御史熟知律令,先前丞相制定蜀科,其便随从撰写律令,足以胜任监督之职。”

“陛下,臣以为,还是召回费尚书为上。”礼部尚书刘敏一听就急了,御史台最严苛的就是杨仪和刘兆了,现在让他们一个当尚书令,一个为御史令,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臣等愿劝说费尚书回朝!”一时间,大家都纷纷出列请命,如果真让杨仪当了尚书令,六部尚书的日子就更难过了,毕竟杨仪的为人,大家还是有所耳闻的。

面对众人的反对,杨仪面不改色,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但他并不着急,他知道刘封还未开口,一切都是未知数。

召回费祎还是认命自己,都在刘封的抉择之中,他刚才既没有推却任命,也没有答应刘谌,就是为了给自己留下余地。总之他现在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让刘封意识到自己是德高望重,有德有才之人,一个御史大夫,只是浪费人才罢了,就算不当尚书令,至少也要给他安排更有实权的职位

上去,即便是再为丞相府长史也无不可,他自认威望还是不如刘封的。

“众爱卿都平身吧!”刘谌无奈,只好看向刘封,“皇叔,杨御史虽然德高望重,却不能身兼二职,众爱卿又念费尚书之恩,这该如何是好?”

刘封这才微微抬头,环视众人,轻笑道:“尚书令一职,诸位各执一词,难分伯仲,今日暂且不议,待本王散朝之后与费公会面,再做定夺,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愿听大将军之令!”大家一听刘封要去劝说费祎,顿时心中宽慰不少,至少事情还有回寰的余地。

此时众人也都暗自后悔,昨日费祎辞官,他们也有心去劝说,又怕被御史台的人参劾,故而犹豫,没想到今天差点让杨仪当了尚书令,不禁后怕不已。

一个个暗下决心,散朝之后,要先刘封一步去找费祎,说什么也要把他给劝回来,要不然大家都别干了,反正已经没法干了。

刘谌言道:“尚书令之事,明日再定。今日早朝,诸位爱卿还有何事禀奏?若是无事,便早些三朝,各去处理政务。”

“臣有本上奏!”刘谌话音才落,殿中御史赵岚便站了出来,顿时让刚刚松了一口气的大臣们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上,不知道下一位遭殃的又会是谁。

刘谌都似乎有些害怕了,勉强问道:“赵爱卿有何本奏?”

赵岚缓缓道:“吏部昨日选拔外城守军,其中有一名士兵乃是江洋大盗,身背数条人命,此等渎职之罪,危害皇城安危,干系重大,请陛下治罪。”

向朗闻言,气得雪白的胡子一根根颤抖起来,没想到今日上朝,事事都和自己有关,真是邪了门了,甚至有一种散朝之后就去找刘封辞官的冲动。“此事已经查明,只因此人冒用他人之名,故而一时未查,已经将其押入大狱审问了,”向朗的语气有些激动,说完之后忍不住加了一句,“不过这终究是吏部之过,请陛下

将老臣免职吧!”

向朗话一出口,群臣再次骚动起来,一个个恨恨地盯着杨仪几人,这是终于向六部尚书下手了。

刘谌眉头紧皱,问道:“按照律令,该如何处置?”

监察御史刘兆出列答道:“一名兵卒选拔,乃是布下之人之过,按律只须罚俸即可,无需向尚书辞职。”“向爱卿,你不必如此激动,保重身体要紧!”刘谌赶紧挥挥小手,示意向朗退下,问道,“可还有本上奏?”

第1003章 还施彼身

大殿中终于安静下来,大家都人心惶惶,哪里还有什么本,每日都是等着御史台弹劾完之后赶紧散朝,祸从口出,还是少说两句为妙。

“臣有本上奏!”就在大家以为照例要不欢而散的时候,武班中走出来一人,让众人颇感意外。出列的正是邓芝,自从明亮司成立以来,虽然噱头很大,与御史台的职责相似,而且还有审罪的职能,但从未见他们有什么表现,早朝之上,邓芝也从来一语不发,大家

甚至都要忘了这个衙门了。

邓芝也是刘备入蜀之后才被起用,因公正廉洁而被征为尚书,大家都知道他为人正直,不喜欢刻意逢迎,赏罚明断,体恤部下,见他出列都有些诧异。

如果明亮司在这个时候也开始弹劾官员,和御史台较劲,那以后的日子就更难过了。

在群臣猜疑的目光之中,刘谌微微点头:“奏来!”

“遵旨!”邓芝神态从容,言道,“微臣弹劾御史台几位大夫玩忽职守,触犯律法,请陛下裁夺。”

“哦?御史台么?”刘谌一阵惊奇,看向了杨仪。

杨仪也有些意外,诧异地看了一眼邓芝,却并不说话,神色冷峻,缓缓低头,似乎此事与他无关,倒是另外两位御史脸色微变。

邓芝这一开口,群臣顿时一阵骚动,面面相觑,震惊中更带着喜悦之色,纷纷将目光看向了邓芝,忽然觉得明亮司的人是如此亲切。

刘谌故作沉吟,片刻之后才点头道:“且先奏来!”

“容奏!”邓芝不慌不忙,拱手举着笏板,垂首道,“臣检举监察御部刘御史收受贿赂。”

“邓将军,你这……这是血口喷人,污蔑朝臣,也是重罪,你可有证据?”刘兆闻言顿时大怒,站出来怒喝一声,向刘谌行礼道,“陛下,臣斗胆请廷尉核查此事。”

刘谌问道:“邓将军,你可有证据?”

邓芝这才转头看向刘兆,问道:“半月之前,从眉县来了三人于刘御史见面,送上布帛十匹,钱财无数,还有玉器衣衫,可有此事?”

“你,你怎知此事?”刘兆脸色微变,倒不是因为邓芝检举他,而是因为此事十分隐秘,连杨仪都不知道,邓芝竟然一清二楚,如同轻言所见。

邓芝却不回答他,冷笑道:“刘御史不否认,便是有此事了?”

“确有此事!”刘兆居然供认不讳,向刘谌行礼道,“陛下,这三人的确送礼与我,但他们都是微臣之族人,只是微臣家中带来之物,这如何算得了贿赂?”

百官正为邓芝的弹劾高兴,却没想到刘兆如此解释,大家顿时大失所望,家族之间的人送些礼物,即便是已经分家了,也算不上贿赂。

邓艾依然问道:“如此便不算贿赂?”

“自然不算!”刘兆熟知律令,十分笃定,挑眉冷笑道,“那三人皆为在下族人,且一人与在下为同一个祖父,关系如此亲近,不在贿赂范围之中。”

“陛下,臣举报刘御史卖官鬻爵。”正当刘兆暗自得意的时候,邓芝却忽然转身,向刘谌再次上奏。

“啊?刘将军,你……”刘兆气得面色通红,如果不是朝堂之上,只怕要指着邓芝破口大骂了。

刘谌也有些疑惑,问道:“这又是哪一项罪名?”邓芝言道:“刘御史既然认为这些钱物不算行贿,那便是卖官鬻爵,那三人送了钱物之后,有一人便进入御史台为郎官。据微臣调查,此人既非吏部选举,又非茂才、孝廉

,如此岂不是卖官鬻爵?”

刘谌此时终于明白,邓芝这是挖了个更大的坑让刘兆跳进去,他知道刘兆早就防备行贿之说,但只要刘兆不承认,那就是卖官鬻爵,反而比之贿赂的罪责更为严重。

“你……”刘兆终于脸色大变,有些惊慌起来,一时间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刘御史,真有此事?”就在此时,杨仪冷冰冰的声音传来。

“公台,请听属下解释,那刘荣虽进入御史台,却还未正式任命……”

“明知故犯,罪加一等!”杨仪愣愣地打断了刘兆,出列奏道,“陛下,监察御史之罪,该当免官下狱,以示警戒!”“公,公台……”刘兆彻底傻了眼,想不到关键时刻杨仪不但不帮他说话,反而落井下石,踢了他一脚,慌忙跪倒在地,颤声道,“陛下,微臣确无此意,刘荣还未安排职务

,请陛下明察!”“来人,将刘御史带下去收进天牢,等候审查!”一旁的廷尉程畿却不给他机会,这一段时间御史台的作为他早就看不下去了,现在好不容易有机会,哪里会让刘兆再解释



马上就由两位殿前侍卫来到堂下,将神色惊慌的刘兆脱去冠带袍服,将人拖了出去。看到这一阵风头正盛的刘兆被收监,所有人都露出了笑容,比他们自己升官还要高兴,百官之中也有人早就想参奏御史台的人了,但奈何找不到证据,只能捏着鼻子受气



没想到邓芝平日寡言少语,一出手便直接弹劾御史台的官员,而且还证据确凿,可见明亮司的手段了得,众人对邓芝也更为钦佩,。虽然只是惩处了一名监察御史,杨仪依然是他们头顶的阴云,但总算有人能监督御史台的人了,总算出了一口气,让他们也知道并不是只有他们能监察别人,御史台也是

有人监督的。

杨仪刚才的表现,让群臣也无可挑剔,一直未说话的刘封终于开口了:“御史台监察百官,更要以身作则,洁身自好,诸位要引以为戒。”

群臣纷纷点头,幸灾乐祸地看杨仪,让他也尝尝被弹劾的滋味,虽然不是针对杨仪,但断了他的左膀右臂,也是大快人心。

刘谌等了片刻,见邓芝还不退下,问道:“邓将军为何不退?”

邓芝躬身道:“微臣还有本奏!”一句话,再次把所有人的目光从杨仪那里吸引到了邓芝身上,群臣眼中充满了期待和忐忑,下一个被明亮司弹劾的,会是谁?

第1004章 百万文章

朝堂之上,众人皆知杨仪狭隘,邓芝素正,邓芝并不会因为一己之私而公报私仇,但一旦被盯上,那也是和御史台弹劾同样的下场,可能后果更严重。方才邓芝将监察御史拉下马,众人皆以为这是明亮司想借御史台上位,御史台这一段时间风光无俩,无人能治,明亮司一出手就治了御史台关键人物,显出了明亮司的权

威,但这还不够么?

刘谌倒是配合得不错,点头道:“邓爱卿,只管奏来!”

刚才邓芝将刘兆对的哑口无言,刘谌心中暗喜,他虽然知道真正要针对的是杨仪,但对邓芝的做法却颇为好奇。

邓芝躬身行礼,忽然转身看向了向朗,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尤其是向朗,下颌白须一阵抖动,登时就瞪大了眼睛,怒目看着邓芝。

向朗此时恼怒至极,暗想你我都是荆州同乡,甚至还有师徒名分,你这晚生后辈,敢向同门开刀,真是大逆不道。

早在荆州的时候,向朗曾向司马徽求学,也是司马徽的门生,而邓芝则向司马徽的门生求过学,比向朗还要小一辈,向朗虽然自问心中无愧,但难保下面的人不会犯错。

“向尚书,末学有一事请教!”邓芝无视向朗快要喷火的眼睛,平静问道,“不知以向尚书之才学,写一篇诗文,能值几何?”

向朗闻言一怔,众人也都傻了眼,这里是朝堂,要议论国事,邓芝忽然扯到文学上来,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向朗心中有气,微哼一声:“若是老夫愿意,诗文可随意送人,若是你邓伯苗来求,千金不与。”

邓芝碰了一鼻子灰,却不以为意,微微一笑,又看向向朗身旁的来敏:“敢问来尚书,阁下诗文价值几何?”“这个……”来敏一阵皱眉,他可没有向朗那么老资格敢把邓芝给怼回去,更何况两人平日里私交也还不错,倒不怕他弹劾自己,沉吟片刻,才道,“若是上佳文章,大概千

钱吧!唉,文之一道,又如何能用钱物衡量,未免太俗了一些,将军若是喜欢,你我私下再议无妨。。”

来敏这是提醒邓芝,不要在朝堂上谈论这些无关紧要之事,眼下百废待兴,大家政务繁忙,哪有时间在这里谈天说地。邓芝却似乎没有听懂,抱拳道:“来尚书这是自谦了,若来尚书之文能值千钱,向尚书之文就算一万钱吧,”邓芝自己给出了一个评价,环视群臣,问道,“不知这个价格,

可算中肯?”群臣相互观察,都微微点头,虽然此事先前没有衡量过,但按照先贤留下的字画价值,向朗的这个估价其实已经过高了,向朗更是傲娇地过头去,冷哼一声,不过脸上的

愠怒之色已经消失了。

如今朝堂之上,除了偶尔蹦出惊人之句的麒麟王之外,就是向朗和来敏二人学识渊博,向朗更是封了博士的称号,再加上他的资历和名声,大家还是比较信服的。“邓将军,朝堂之上,当议国事,非舞文弄墨之所。更何况学问一途,其深似海,有能一字千金,也有人一生碌碌无为,若用金钱衡量,岂非让文林染铜臭之息,对先贤之

大不敬也?”

就在大家低声议论的时候,杨仪站出来对着邓芝冷声嘲讽,刚才邓芝针对御史台,让他有些措手不及,刘兆的事情,他的确不知情,但对邓芝的作为,却记恨在心。

邓芝微微摇头,笑道:“末将方才所问,也正是为解心头之惑罢了!向尚书之文能值一万钱,但这朝堂之上,还有人比向尚书才学高深,其文能值百万钱。”

“什么?”杨仪闻言,大吃一惊,第一反应便是将目光看向了刘封。

所有人也都倒吸一口冷气,纷纷看向了刘封,子益体在士林中已经成为潮流,刘封的诗句的确是一字难求,但也不会高到这个程度吧?

“诸位不要误会,就是大将军之文,只怕也不能超过十万钱吧?”就在大家以为邓芝拐弯抹角是要拍刘封马屁的时候,邓芝又开口解释,并向刘封行礼,“请将军赎罪!”刘封无奈地摸了摸呼吸,耸了耸肩膀, 示意不要紧,却在想邓芝这家伙不会也是趁机作弄自己,昨日给他下了个紧急命令,尽早就把自己也拉下水,子益体的那些诗文

,放在后代,还真是万金难求,无价之宝。“向尚书,敢问是何人文章,能值百万钱,可否拿出来一同欣赏,让我等也开开眼界?”开口的正是刑部尚书荀勖,他暗中观察一阵,总觉得今日的早朝,似乎有些不对劲

,尤其是皇帝的神色,不时看向杨仪,莫非明亮司是针对御史台?“对啊,何人能有此本事,文章超过百万,必定是栋梁之才,若真有此人,我吏部愿意破格拔擢录用!”向朗也冷声开口了,刚才他还稍有得意之色,没想到一下子蹦出来

两个超过他数倍的人,刘封也就罢了,这个百万文章的到底是谁?

刘谌也点头道:“邓将军,若有如此才学之人,就该推举才是,不该埋没了人才。”

在众人的目光注视之下,邓芝终于看向了杨仪的方向,杨仪眼角微微跳动,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群臣的眼神也都变得精彩起来,这是又要对御史台下手了?

邓芝抱拳道:“请问赵御史,阁下价值百万的文章,可否拿出来与吾等一同分享?”

大家这时候才发现,刚才还侃侃而的殿中御史赵岚,不知何时已经偷偷躲到了杨仪身后,低着头一语不发,满头大汗,朝服的衣襟还在微微发抖。

杨仪面色一冷,向旁边迈开一部,将赵岚让在众人面前,沉声道:“赵御史,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这……”赵岚两腿哆嗦,不住擦着冷汗,面色苍白支支吾吾,“这是有人请下官写,写文祭祖,下官受邀而作,是其感谢下官,并非祭文之价……”不等他说完,程畿已经忍耐不住,上前大喝道:“就算是以礼相谢,用得上百万之财么?”

第1005章 虚晃一枪

看到赵岚的神色,大家已经明白,赵岚这是变相收人贿赂,虽然没有别人直接收取那样明目张胆,但区区一篇祭文,就要一百万钱,也太不可思议了。

“一百万钱,比朕见过的钱还多!”刘谌脸色一冷,问道,“这该如何定罪?”

荀勖出列奏道:“行赇五万以上,当髡为城旦,赵御史之罪,非但要抄没家产,还为死罪,身为御史,明知故犯,罪加一等!”

“啊?”赵岚闻言,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磕头,颤声道,“陛下,微臣冤枉,微臣冤枉,请陛下开恩明察……”

“押下去!”程畿的脸色十分冷峻,想不到在这各项资金吃紧,国库空虚的时期,竟然还有人如此大胆,心中还有半分大汉之思?“看来有钱人还是多啊!”大殿之上,刘封慨然而叹,他也想不到邓芝竟会挖出这么大的一个蛀虫来,缓缓道,“受贿有罪,行贿者也不能免,此事一定要严查,告示各州郡

,以为警示。”

“遵命!”程畿、荀勖、邓芝三人一同行礼,这就意味着廷尉、刑部和明亮司三司会审,合力处理此事了。杨仪此时的脸色有些阴沉,直挺挺地站在大殿之上,他没想到自己视为心腹的两个御史,竟然监守自盗,连自己都隐瞒过去,再想起这一段时间二人义正言辞地弹劾百官

,不禁觉得脸上火辣辣的难受。“杨御史驭下不严,也有渎职之罪,该如何惩处?”众人吃惊的时候,京兆尹成济站了出来,几日前御史台弹劾了他部下一名武将,让他颇为不忿,现在可算找到机会反击

了。

杨仪淡淡答道:“罚俸一月!”

“哼!”成济微哼一声,退回原位,虽然对这个结果不甚满意,但总算扳回一点颜面。“如今兴汉大业刚有起色,众爱卿要齐心协力,以大汉为重,朕自会铭记于心,诸位的功劳,太史令都会记着的。”刘谌也想不到新政之后,朝中还隐藏着这么大的贪官,

暗自吃惊。

“臣遵旨!”群臣心中凛然,刘谌看似年纪小,心思却不小,一句太史令记着,那是警告众人:好的自然会记着,坏的,更不会漏掉!

遗臭万年,就在眼前呐!

思忖之际,就听刘谌问道:“邓将军,你可还有本奏?”

“有!”邓芝依然站在殿中,竟有中不死不休的感觉,一个有字,让所有人精神一振,却看向了杨仪,收拾了两名御史,这次是要针对御史令了?

邓芝奏道:“太中大夫王山蓄养奴婢,触犯禁律,请光禄勋给予解释。”

光禄勋为河东人裴俊,裴俊也正看着杨仪,期待着接下来的局势,哪想到邓芝话锋一转,矛头指向了自己,顿时有些反应不过来:“啊,啊?”

“王山之事,请裴大夫给予解释!”邓芝再次重申,详细说道,“三日前,王大夫私自将一民女带回府中,未经官府同意,未有字据画押,此乃朝廷禁令。”“竟,竟有此事?这混蛋王山……”裴俊还有些慌乱,惊怒之下,口出脏言,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赶紧大声道,“既是如此,散朝之后,叫他即刻将人退回,按照律令惩处便

是。”

荀勖却道:“若是这般退回,便是强抢民女之罪,按律当免官下狱!”

“这……这该如何是好?”裴俊一怔,这还成了烫手山芋了。

太常顾谭低声道:“只能叫王山纳娶其为妾,如此便只能算他品行不端,罚些俸禄。”

裴俊反应过来,急忙说道:“好好好,想必是王山想要纳娶偏房妾室,有些操之过急了,下官一定查明此事。”

众人到了此时,开始盼望早朝赶紧结束,邓芝改变了弹劾对象,这明亮司是不是想整垮御史台之后,取而代之,变本加厉?

连蓄养小妾这种事都能查的出来,这可是家事,简直比御史台还可怕,每个人多多少少私下里都有些龌龊举动,下一个会不会轮到自己?

这等私下之事,一旦被放到公堂上来说,那可不仅仅是丢官受惩,丢人丢面才是最关键的,说不定以后羞于见人,还不如死了算了。更可怕的是,明亮司才组建不到一月,他们根本不知道哪些人是明亮司的人,不像御史台那样,大家都基本知道有哪些耳目,会多加防范,明亮司隐藏在暗处,防不胜防

,最为致命。。

想到这一层的人,顿时脸色有些难看,开始暗中回忆这一段时间以来的家事,可千万不要有什么把柄被明亮司的人给发现了。

“邓将军,你还有本要奏?”刘谌见邓芝还站着不动,再次开口。

“正是!”众人都恨不得把邓芝从殿中拉回来,这一口气弹劾了这么多人,比杨仪还要气势汹汹。

“奏吧!”刘谌似乎也有些不耐烦了,“若非今日朝上之人,便先禀告廷尉和刑部去查,查实之后按律论处即是!”

“遵旨!”邓芝似乎也不明白皇帝推诿的意思,躬身道,“微臣禀奏杨御史欺压百姓,以权谋私!”

“杨御史?”刘谌惊呼一声,瞪大了眼睛。

群臣也都再次愕然,感情邓芝这虚晃一枪,最终的目标还是杨仪,刚才还忐忑的心情马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期待和兴奋。

终于,明亮司要和御史台正面交锋了吗?

“哦?邓将军说本史欺压百姓,可有证据?”杨仪反倒是很镇静,不慌不忙,斜睥了一眼邓芝。

邓芝言道:“昨日杨御史在北城集贤楼宴客,宴罢之后不曾结账,扬长而去,集贤楼掌柜敢怒不敢言,这难道不是欺压百姓?”“呵呵,本史还道何事,”杨仪眉毛一挑,淡笑道,“昨日宴客,府中下人早已与集贤楼掌柜商议过了,因来人数量不好确定,等酒宴结束之后,今日一早便去结账,料想此

时已经付过帐了。”

众人一听,都不禁暗自摇头,邓芝用这件小事来弹劾杨仪,未免太过儿戏,赊账结账这是常有之事,有人还和酒楼客栈一月结一次账呢!不过大家也都明白,邓芝这是向杨仪正式宣战,御史台和明亮司,要真正较量了!

第1006章 唇枪舌剑

众人皆以为邓芝这是小题大做,未免显得幼稚,但邓芝却似乎并无所觉,直视着杨仪:“是否已经结账,自会有人去查。杨御史如此大宴宾客,聚集数十人,也有私会党羽

,结党营私之嫌。”

杨仪神色更加不屑,笑道:“不知邓将军可曾派人调查那些人的身份,赴宴之人,皆为本史平日好友,俱为白身,并无官职,何来结党一说?”

“这……那是在下冒昧了!”邓芝一怔,显得有些尴尬。

大殿中气氛再次变得微妙起来,本来以为邓芝针对杨仪,必定是一场唇枪舌战,谁料却是无稽之谈,这就显得邓芝有些无理取闹,落了下乘。

杨仪却冷声道:“诽谤朝廷命官,可是要治罪的!”

众人吃了一惊,都为邓芝捏了一把汗,如果杨仪这时候反咬一口,虽然不至于将邓芝治罪,但对新建立的明亮司可是极为不利的。“此事暂且不提!”邓芝叹了口气,似乎不愿给杨仪反击的机会,马上问道,“半月前,宛城功曹杨华运送一匹盐铁,却至今未到长安,据我所知,是御史大人命有司将此事

压下,莫非杨御史有私吞盐铁税之意?如此混淆视听,欺下瞒上,乃是渎职之罪。”

众人闻言眼睛一亮,这的确是一项大罪,盐铁可是朝廷管控最严的物资,一旦有人侵吞,尤其是是铁,便有zào fǎn之嫌,也不知道邓芝从哪里得知此事。

“据本将调查,那杨华乃是襄阳人,与御史为同族。”最后这句话,更让群臣吃惊,杨华是杨仪的族人,这其中关系可就更加微妙了,既有包庇之罪,也有渎职之罪。“启奏陛下!”杨仪闻言,脸色微微一整,转身向刘谌行礼,奏道:“杨华的确为微臣之族人,半月前其奉命运送宛城盐铁,在武关一带遭遇贼寇,因寡不敌众,被山贼劫去

,宛城县令已经请命领兵剿贼,微臣受南阳太守之托,暂请衙门未将此事上报,待平贼之后,自会将盐铁如数送到长安。”

户部尚书郤正也出列奏道:“陛下,宛城盐铁,每三月运送一次,到月底才到交差之时,若能将这一批盐铁按时送来,也不算隐瞒不报!”郤正一席话,更让邓芝的检举变得苍白无力,更何况这其中还有南阳太守的请求,各州郡与朝廷官员之间,只要不是为了私利,相互拜托帮忙极为常见,就算杨华是杨仪

的族人,也无关紧要。刘封刚才见邓芝一针见血,将两名御史大夫送进监狱,正自满意,本以为他对杨仪的检举也会如此,没料到一连说了三件事,都不痛不痒,甚至还将他自己差点置入险境

,被杨仪反杀,不禁有些无奈。

这倒也不是他对邓芝失望,而是此时刘封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杨仪虽然有性格缺陷,但为人作风上,却好像没有什么不端之处,邓芝找不到他的黑点。杨仪自从被刘备重用之后,因为与刘巴不睦而调往州郡,后来被诸葛亮任命为丞相府长史,由他制订行军计划,筹措粮草,都是不用思虑,一蹴而就,军戎节度也都由杨

仪监督,深受诸葛亮器重,可见其才干过人,做事滴水不漏,自然也就不会有什么把柄。“邓将军,若都是些鸡毛蒜皮的事情,可由廷尉或者明亮司先派人调查,就不必在朝堂上说了。”到了此时,连刘封觉得场面尴尬,看不下去了,以手扶额,示意邓芝就此

打住。毕竟人人都知道明亮司是他一手组建,如果让人以为邓芝今天的举动是自己筹划,那可就丢人了,虽然邓芝是他授意行动,但这过程也未免太幼稚了一些,此次收拾了两

名御使大夫,对杨仪有所警示,也足够了。刘封都亲自开口了,大家也都松了一口气,以为邓芝该退回去,今日的早朝也该结束了,虽然杨仪安然无事,但那两名御史下狱,也让人觉得心中痛快,而且这两人是罪

有应得,当真是恶有恶报!

“殿下,末将还有本奏!”邓芝竟然无动于衷,又向刘封请示。

刘谌也觉得有些乏味了,催促道:“邓将军还有几道本,都一并奏来吧!”邓芝依然毫不慌忙,言道:“臣启陛下,杨御史在南郡之时,因蒋令君为尚书,自认年宦更早,劳苦功高,颇有咤叹之词,怨愤之色,甚或言陛下用人不明。此事南郡官员

,上下尽知,犯下此等诽谤、欺君之罪,如何能担任御史令一职?”

“邓伯苗,你休要血口喷人!”话音才落,杨仪便勃然作色,冲着邓芝一声怒吼,双目凛然,寒气逼人。

邓芝平静言道:“杨御史,此事南郡上下,人人皆知,时人畏公言语不节,莫敢相从,退避三舍,朝中之人,也有耳闻,难道是假不成?”“邓将军,你……好手段!”杨仪一阵咬牙,却是无言以对,毕竟这些话他在南郡之时多次当着文武将官说过,但当时只是一时愤懑,发泄不满而已,没想到邓芝竟然算起了

旧账。

刘谌见杨仪失态,知道有了一点希望,问荀勖道:“诽谤朝廷命该,该当如何?”

荀勖答道:“诽谤之罪,该当罚俸。然蒋令君为三公重臣,罪加一等,杨御史该罚俸一年,官品谪降一级。”

刘谌微微点头,看向杨仪:“杨御史,你可认罪?”

杨仪微微闭上了眼睛,深吸一口气,躬身道:“臣领罪!”

看到这一幕,群臣都松了一口气,甚至有些激动,如果这一次能借机将杨仪调离御史台更好,吏部已经被杨仪得罪,说不定还会给他换个闲散之职,以后可就省心了。

“唉,尚书令和御史令都没了,这下可好……”刘谌一阵叹息,忽然惊呼道,“邓将军,你还不退下?”众人这才发现,邓芝居然还直挺挺地站在殿中,丝毫没有退班的意思,靠近的人偷偷观看,只见邓芝的笏板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字,不知道他究竟准备了多少本章。

第1007章 一击致命

“回陛下,臣还有本奏!”邓芝一句话,让群臣头皮发麻,一个个赶紧低下了头。

大家刚才还觉得邓芝亲切可敬,正准备散朝后好好感谢他一番,见他还要奏本,但是紧张起来,弹劾完了杨仪还不罢休,他还想对谁下手?

从刚才的举动就能看出来,邓芝此人,似乎有些太难缠,简直是不死不休,一早上已经先后弹劾了五人,这还在继续,没完没了。就算你要行使明亮司的职权,让明亮司一举成名,也该一步一步来,让大家缓口气也好,今天重创御史台,御史令降职,两名御史大夫下狱,这已经要举国震惊了,难道

还不够?在那些大臣眼里,此时的邓芝就像新入朝的雏儿一般,根本不懂官场规矩,更不会,察言观色,这样一直奏告下去,就算他有功劳,也会被皇帝厌烦,适得其反,没看到

小皇帝已经神色不耐了吗?

就在大家又急又紧张的时候,邓芝开口道:“臣禀奏杨御史怀有二心,对陛下不忠,有投敌之意!”

……

随着邓芝铿锵有力的言辞,整个金殿中还鸦雀无声,似乎连空气都凝固了。

阳光已经从侧门照到了正门,将邓芝的身影投射拉长,几乎够到了龙书案的台阶。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屏息而立,没想到邓芝还是揪住杨仪不放,更是将不忠的罪名扣到了杨仪头上,这可是杀头之罪啊!

“邓芝,你意欲何为?”沉寂之中,面色略显苍白的杨仪大步走了出来,用手中的笏板指着邓芝,咬牙道,“你可有证据?”

看杨仪的架势,如果邓芝不说出个一二三来,他就是犯下欺君之罪,也要让邓芝血溅当场。刚才被邓芝连番检举,杨仪有些恼怒,尤其是诽谤蒋琬之事,更觉得心中憋屈,这一来,别说是尚书令了,就是御史令也没法当了,杨仪正想着下一步该如何行动,哪料

到邓芝得势不饶人,步步紧逼。

“不忠之罪,非同小可,邓将军,可不能信口开河!”刘封坐在书案后面,神色也严肃起来,缓缓道,“杨御史稍安勿躁,且听邓将军有何证据。”如果说杨仪有不忠之心,连刘封都不肯相信,杨仪虽然性格不好,狭隘急躁,但对蜀汉可是忠心耿耿,尤其是诸葛亮活着的时候,更是尽心尽力,就是总觉得自己资格老

,自恃甚高而且有些偏激,但也不至于会萌生叛国的想法。刘封是让邓芝整理罪名,不过是想给杨仪一些教训和警示,实在不行,将他调离御史台也无不可,但从未想过要把杨仪往死里整,毕竟他功劳也的确不少,一直都忠心耿

耿,这个罪名未免太过分了。

邓芝缓缓问道:“敢问御史大人,昨日宴会宾客,你都说过哪些话?”

杨仪冷哼一声:“昨日高朋满座,胜友如云,诸多宾客,吾都要周全,焉能将所说之言,句句记在心中?”

邓芝问道:“江东张俊、荆州黄湖、江夏蒋林等数人与御史单独会于一室,杨御史与之讨论天下大势,所说之言,也都忘了么?”“啊?你……”杨仪忽然脸色一变,指着邓芝,神色有了一丝慌乱,但很快就镇定下来,沉声道,“议论当今天下之事,不过是江东内乱,曹魏实力尚存,大汉中兴有望,难

道这也算有二心不成?”

邓芝摇了摇头,盯着杨仪的眼睛,缓缓说道:“往者丞相亡没之际,吾若举南郡以就孙氏,处境当落得如此之地邪!真是令人追悔不及。”

“这,这话你是从何听来?”杨仪脸色大变,不由后退一步,惊惧地看着邓芝,仿佛看到了鬼魅一般,花白的胡须瑟瑟发抖。这句话的确是他亲口所说,但当时在场的不过五人而已,甚至连倒酒的伙计都被他们赶了出去,那间客房,也绝不会有人偷听到,他才敢信口开河,谁知道这么快邓芝就

知道了,而且如同亲眼所见,亲耳所听一般。先前在南郡之时,正是因为他的怨言闹得沸沸扬扬,东吴便以为杨仪有叛逆之心,多次派人暗中与他联络,想要策反他,甚至孙权亲自写信承诺,只要杨仪献出南郡,东

吴丞相一职就是留给他的。

但杨仪也不过是随口发发牢骚,心中有不服之气,却绝不会想着去投东吴,几次派来的细作,都被他严辞斥退,孙权的书信也当场撕碎了。这一次大宴宾客,也正是碰到了江东名士张俊,说起东吴当今的局势,人才凋零,无人主持大局,杨仪感慨自己不受重用,又想起孙权的承诺,趁着酒兴胡乱说了几句,

邓芝到底是从何得知?“杨御史,可有此事?”刘封还在fā lèng,刘谌已经忍耐不住,站起身来,瞪着杨仪大喝,虽然他年纪尚小,但毕竟也是天子,年轻气盛,更听不得这种话,一声断喝,已经

显现出皇帝的威严来。

“陛下,臣绝无此心,乃是酒后失言,绝无此心!”杨仪已经彻底被击溃,跪倒匍匐在地,大声道,“陛下,臣一片忠心,天地可鉴,望陛下明察!”“哼,杨御史,朕念你乃是三朝老臣,德高望重,先前之事,再三忍让,不料汝竟有如此险恶之心,真是荒唐!”刘谌怒不可遏,指着杨仪,深吸一口气,沉声问道,“不忠

之罪,该当如何论处?”程畿和荀勖似乎也没料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二人略作犹豫,最终还是与杨仪不太相熟的荀勖出列答话:“回陛下,杨御史怀有二心,口出狂言,更有欺君之罪,然只限

于口,并未实行,按照律令,该当抄没家产,充军发配!”

杨仪闻言,浑身一震,面如死灰,甚至连辩解都忘了,呆滞地看着面色稚嫩,却一脸愤怒的小皇帝,婆娑的泪眼之中,他与刘谌的距离,竟是越来越远。

“好……”“陛下息怒,臣有话说!”眼看小皇帝就要拍板,刘封赶紧站起身来,天子金口玉言,一旦将结果说出口,可就无法更改了,他不能替刘谌做主,但也不能把此事做的太绝。

第1008章 祸从口出

杨仪的所作所为,概括一句话,就是祸从口出!刘封哪里能想到,就在他下令的当天,杨仪举办酒宴,还说出了此等大逆不道的话,这种话在后代都不敢明目张胆的说,更不要说封建时代了,引起刘谌的敏感反应也是

在意料之中。此时他不禁想起那个时代某个因为大放厥词而被fēng shā的主持人,虽然性质可能不同,但祸从口出、言多必失却是古人总结的经验,做人还是要谨言慎行,尤其是在公共场

合之中。杨仪身上有着文人恃才傲物的通病,自恃其能,又仗着资格老,自从诸葛亮死后更是由着自己的性子胡来,说到底还是才无德之人,因为他的性格缺陷,已经威胁到朝堂

内部稳定,就像一颗蛀牙,虽然痛,但一定要拔掉。

后代在蜀汉祠中供奉有十四文臣,甚至雕刻塑像,享受香火之气,刘封依稀记得有庞统、费祎,更有简雍、陈震等人,但偏偏没有杨仪,这也说明了一些问题。

杨仪自以为劳苦功高,就算做出稍微出格一点的事,刘谌也不敢惩治他,刘封更不能得罪他,作为实际的掌权者,眼下正是用人之际,刘封不能让老臣们寒心。

但他却想错了一件事,刘谌年轻气盛,而且与他太过疏远,杨仪受刘备重用,与刘禅相处也多,但刘谌出生的时候,杨仪已经被外调,二人几乎没有什么见面的机会。在刘谌的心目中,杨仪只是一名老臣,并无其他的感情,加之刘谌刚刚当了皇帝,思维正趋于成熟,心中自然也有遐想,没想到还未尝到甜头,就被杨仪一番搅弄,朝堂

上乌烟瘴气,刘谌早对他已经不满了。

再加上刚才邓芝爆出他的言论,按捺多时的刘谌彻底爆发,丝毫不会顾及任何私情,只想把杨仪彻底打发走,越远越好。刘谌的震怒,说明他心中已有了皇权意识,只是现在还太过稚嫩,处事草率,伴君如伴虎,杨仪说出这等大逆不道的话,无论真假,换成是哪个皇帝,恐怕也不会再用他

了。刘封知道杨仪的官是当到头了,但充军发配,还是有些过了,毕竟他知道杨仪的确忠心耿耿,那些话也只是借住酒兴,发泄牢骚,否则一开始便不会断然拒绝孙权和东吴

细作的蛊惑。

“皇叔,杨御史大逆不道,该如何处置?”刘封站起来,刘谌也忽然冷静下来,他深知自己还不能处理朝政之事,便缓缓坐了下去。“杨御史,你口出狂言,欺君罔上,本该罪无可赦,”刘封离开书案,缓步走下台阶,叹了口气,“但念在你追随父皇东征西战,又助丞相北伐远征,为如今这一片江山立下

汗马功劳,免去发配之罪,将你贬为庶民,就此回乡养老吧!”

“陛下,陛下……”杨仪兀自捶打地面,叩头不止,这次可的的确确是悔之无及,但知道覆水难收,一切已经成了定局,在刘封的搀扶下,颤颤巍巍站了起来。

“殿下,是老臣之过,不该置气,不该如此……”杨仪嘴里念叨着,泪如雨下,花白的胡须乱成一片,一下子感觉苍老衰迈了许多。“唉!以公之才,回乡之后,潜心着述,未尝不能留名青史,”刘封无奈叹息,先前恼恨杨仪胡搅蛮缠,此时看他悔恨无及,又觉得这个奔波一生的老人也有些可怜,“若是

先生着作有成,太学院,当引为典籍,传以后人。”

杨仪神色茫然呆滞,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刘封的话,木然转身,机械地向着殿外走去,那里阳光正盛,却消除不掉他身上的阴霾。

群臣目送杨仪孤独佝偻的背影渐渐消失在殿门口,全都默然不语,杨仪的确让人人痛恨,但真到了这个地步,大家也心有戚戚。

“邓将军,你还有本奏吗?”正当众人各怀心思的时候,刘封迈步来到邓芝面前。

“臣告退!”邓芝躬身退入了班中,所有人都拱手而立,终于松了一口气。

“尚书令辞职,御史令告罪,这朝政今后还如何进行?”刘封背着手,走到了大殿的台阶之下,扫视众人。群臣纷纷低头,没有一人回话,御史台彻底垮了,但明亮司的作为,却让所有人心中发憷,冷静下来之后,细想邓芝检举杨仪的事情,基本都是私事,他竟然了如指掌,

而且酒宴就在昨日,今早便得到消息,这是何等可怕能力?

杨仪和两位御史的私事,邓芝如同亲眼所见,那其他人是否也是如此,是否也都已经被明亮司的人暗中监视了?

一想至此,有些大臣已经出了一身冷汗,刘封组建明亮司,看来绝不是因为缅怀诸葛丞相那么简单,而今天明亮司的举动,更是让所有人都明白它真正的可怕之处。

“向尚书,费祎离朝之后,可曾向吏部递交辞呈?办理诸项事务?”沉默之中,刘封再次开口了。

向朗一怔,答道:“尚书令之职,并未交接。”“哼,堂堂尚书令,掌管六部,关乎天下安危,岂能说来就来,说走就走?莫非这里是长安东市,可任由进出?”刘封忽然发怒,让所有人打了个寒噤,头垂的更低了,难

道贬了杨仪之后,连费祎也要驱逐出朝堂?

只听刘封冷声问道:“擅离职守,该当何罪?”

荀勖猜测着刘封的心思,答道:“擅离职守,一日罚俸,但事后说明情由,可酌情赦免,三日以上罚俸半月,十日以上罚俸一月,一月以上……”

“够了!”刘封抬手止住了荀勖,似乎有些不甘地微哼一声,“费祎虽然只是缺职一日,但他是尚书令,诸事关乎国运,非寻常官吏可比,一定要重罚。”

“可这……”荀勖思索着,一时间还真找不到合适的律令。

“陛下,费尚书轻易离朝,玩忽职守,置先皇托孤之名而不顾,辜负诸葛丞相一片信任,便是不忠,该当如何惩处他?”刘谌也被刘封搞得一阵fā lèng,忽然看到刘封对他眨眼,顿时会意,小眼睛一转,故作思索,沉声道:“费尚书欺朕年幼,忤逆犯上,将他刺配充军,流放交州!”

第1009章 杀鸡儆猴

刘谌一句话,让群臣大吃一惊,有些反应不过来,刘封站在文武的最前面,谁也没有看到他的表情,一时间都愣住了。

“陛下,费尚书昨日因酒误事,精神恍惚,告病一日,并非藐视朝堂,请陛下开恩!”

姜维第一个打破了沉默,上前为费祎求情。

“陛下,费尚书身体有恙,若今日能补上告病手续,也不算违令,臣一早就来朝堂,不知今日吏部之事,大概费尚书已经补了手续了。”

向朗何等老辣,见姜维出列请命,就知道刘封和小皇帝这是要杀鸡儆猴,给其他官员一个警示,这朝堂金殿、官府衙门,可不是你能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

“臣等恳请陛下开恩!”其他人也都纷纷出列,这一次倒真是齐心协力,毕竟费祎的威望和能力在那里摆着,而且主上的意思,大家也都揣摩到了。

“这个……”刘封略作犹豫,言道,“既然费尚书身体有恙,不能及时到吏部告假,倒也情有可原,臣以为可命太医院派人去诊治核查,再做处置。”

刘谌沉默片刻,点头道:“既然众爱卿都为费尚书求情,那此事就等明日早朝再议,若是今日还不见人去吏部办理手续,廷尉即刻按律法办,绝不容情。”

“遵旨!”

“众爱卿可还有本要奏?”刘谌十分满意,扫视众人,等了片刻见无人答话,挥手道,“好了,散朝吧!”

“散朝——”

“吾皇万岁万万岁!”

群臣拜罢之后,转身迎着正照进来的阳光向外走,个个都眯起了眼睛,才发觉还不到两个时辰,每个人却觉得恍如隔世一般。

今日的早朝,真可谓明枪暗箭,起起落落,谁能料到,明亮司一出手就把御史台给彻底搞垮了,而杨仪更是身败名裂,一落千丈,再无翻身之日。

明亮司的动作,也让所有官员意识到,自己的一举一动很可能就在他们的监视之下,往后做事,可要谨慎再三了。

“邓将军,你这欲擒故纵的手段,玩得很不错啊!”

邓芝自知刘封还有吩咐,留在了最后,围上来的除了刘封之外,还有皇帝刘谌和姜维几人。

邓芝抱拳道:“殿下安排十项罪行,臣不得不尽力搜集,故而……”

姜维笑道:“其实仅仅是最后一项罪名,已经足够了,又何须多此一举?”

刘封摸着胡须,斜睥着邓芝:“邓将军这是因我强下命令,故意为之,让人笑话明亮司的浅陋。”

“末将不敢!”邓芝依旧一脸严肃。

刘谌言道:“邓将军的情报来得好及时,若非如此,还真不知杨御史私下里竟如此多怨言。”

邓芝向刘谌行礼:“明亮司才组建,何曾有这么大的实力,一切都仰仗马将军支持。”

马谡见邓芝向他行礼,抱拳笑道:“你我二部今后还需同心协力,邓将军不必客气。”

刘封微微颔首,果然和他预料的差不多,如此详细及时的情报,放眼整个朝堂,其实也就只有马谡统领的暗卫能够做到,这也正是马谡十余年心血换来的成绩。

“殿下,大将军……”正在讨论杨仪和御史台的时候,一名护卫急匆匆冲进了金殿,看到刘谌也在,抱拳道,“启奏殿下,张将军正在殿外,要强行闯金銮殿了。”

“舅父?”刘谌吃了一惊,“让他进来便是,为何阻拦?”

护卫迟疑道:“可,可是张将军他,他全身披挂,甲胄在身,不合礼仪……”

刘谌摆摆手,吩咐道:“已经散朝了,让他进来吧!”

张苞不仅是刘谌的叔叔,也是他的舅舅,刘谌对他和对刘封一样信任,听说张苞全副武装,倒是有些好奇。刘封等人也莫名所以,大家都向殿外走去,才到殿门口,就见张苞一身漆黑的铠甲,鱼鳞甲柳叶裙摆,腰中绑着一尺多宽的金色狮蛮腰带,虎头枪握在手中,快步大踏步

走上了玉阶。

“大哥……”张苞看到刘封走出来,正要说话,没想到刘谌也在,忙抱拳道,“陛下!”

刘封见张苞风风火火,隐然带着杀气,不由疑惑:“继业,你这是要做什么?”

张苞急切道:“大哥,我要出兵,请分派我一些兵马。”

“出兵?”刘封皱眉道,“这里是长安城,你要去何处?”

“剿贼!”张苞双目圆瞪,咬牙道,“咸阳出了一伙蟊贼,伤了乌珠郡主,我要替她报仇。”

“竟有此事?”刘封真是吃了一惊,想不到皇城周边,天子脚下,竟然也出现了贼寇,这可真是莫大的讽刺。

“咸阳何时有了贼军?”姜维也有些意外,他是司隶校尉,掌管两京军事治安的,从未接到禀告。

“哎呀,大哥,来不及解释了!”张苞一跺脚,老婆受伤,怒不可遏,催促道,“快分派我一些兵马,我要去端了这个贼窝。”

整个长安城的兵马包括禁卫军在内,没有大将军的命令,谁也无法调动,就是张苞自己训练的西凉铁骑,他也无法带出军营去。

刘封沉吟道:“咸阳出现贼寇,自然是要剿灭,乌珠郡主也是巾帼军的统率,竟能受伤,此事还需谨慎处理才是。”

“大哥,我只要一千人马,一千人便足够,”张飞瞪大了眼睛,恨不得揪着刘封的衣领,“区区蟊贼,着实可恨。”

“乌珠郡主何在?”刘封并没有着急,看着张苞,“还有关凤可曾派人求援?”

“郡主还在咸阳,嫂子……嫂子应该也在!”

“你从何得知的消息?”

“方才瑶雪的侍女从咸阳回来,说郡主被贼人所伤,”张苞解释着,又催促道,“哎呀大哥,你倒是快下令,否则我自己去了!”

“慢着!”刘封见张苞转身要走,拦住了他,“先随我去大将军府,再容商议。”

姜维点头道:“对,张将军稍安勿躁,既然关将军不曾派人来求援,就说明事态还不是很严重,千万不要乱了阵脚。”

刘谌倒也懂事,对几人说道:“皇叔,舅父,你们快去议事吧,可不要让乌珠舅母有什么意外。”刘封等人行礼,匆匆离开了金銮殿,张苞怒气冲冲,一张脸黑得透亮,快步走在前面,沿途之上,文武纷纷避让。

第1010章 流言纷纷

大将军府,长宁殿内,刘封和姜维对坐而饮。

张苞来回踱步,如同困兽一般,铠甲不断碰撞着,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

“大哥,若是嫂子受伤,你也不打算发兵吗?”张苞的脸色愈发黑亮,变成了黑紫色。

“不会!”刘封轻轻摇头,用手划拉着碗盖。

“伯约,你呢?”张苞咬了咬牙,终究不好开口骂刘封,大眼睛瞪着姜维,“如果受伤的是文鸳,你还有心情在这里喝茶?”

姜维叹了口气,端起一碗茶递向张苞:“贱内若是受伤,那是她学艺不精。”

“哼!”张苞怒哼一声,背着手退开两步,指点着两人,咬牙嗔目,“好,很好!感情受伤的不是你们的老婆。好,我一人去便是!”

“站住!”看到张苞就要出门,刘封叫住了他,“继业,巾帼军在阿房宫一带练兵,已有月余,她们何曾需要我等发兵援助?”

“难道见死不救不成?”张苞暴怒,冲着刘封大吼,“大哥,我说不过你,你的官职也比我大,你管得了兵马,难道也要管我自由不成?”

“张将军,你这是关心则乱呀!”姜维无奈地摇摇头,站起身来走过去,笑道,“巾帼军这一月刻苦训练,你可知道她们为何如此起早贪黑,又偏偏选择在长安城外么?”

张苞冷哼一声,不看姜维,硬邦邦地答道:“还不是为了半月后的大练兵?”“错!”姜维摇了摇头,“巾帼军统率为嫂夫人关凤,副统帅乃是马夫人,如今马夫人有孕在身,由乌珠郡主接替,文鸳为先锋都督,美思郡主为司马,这几位之中,就有两

位王妃、两名郡主,身份如此特殊,你可知军中其他人如何议论?”

“议论?”张苞终于转过身来,似乎明白了些什么,“你是说,他们以为巾帼军是仗着大哥和我们几位撑腰?”“这算客气的了!”姜维叹了口气,“当年大哥一力组建女子军,当初因为战力不足,不成建制,而只作为后勤辎重、医疗部曲,以保护医者、照顾伤残士卒为主,当时还颇

受好评,但自从组建巾帼军以来,便颇受非议。”

“谁敢说?”张苞一瞪眼,“看我不扒了他的皮!”“张将军!”姜维拉住张苞的衣袖,摇头道,“原因就正在于此!军中将士,都是出生入死,浴血厮杀,巾帼军至今却毫无战功,却装备精良,还拜了大将,这让其他将士,

如何心服?”“继业啊,你有所不知!”刘封也叹了口气,缓缓道,“如今军中盛传,我组建巾帼军,只不过是为了讨几位夫人高兴,玩戏而已。虚耗军资,玩物丧志,大有女子祸国殃民

之说,甚至将我比作周幽王,为博夫人一笑,不择手段。”

“谁,到底是谁说的?”张苞噔噔噔又来到刘封面前,“让我去撕了他!”

刘封瞥了一眼张苞,不屑一笑:“全军都在说,甚至整个长安城,大汉境内的百姓,上到朝堂百官,下到酒肆街坊,流言四起,你待如何?”

“这……这话从何说起?”张苞完全愣住了,目瞪口呆。

巾帼军虽然还未上过战场,但他知道马瑶雪和乌珠为了练兵吃尽苦头,尤其是三月以来,更是起早贪黑,这半月乌珠更是搬去了咸阳军营之中。关凤、文鸳知道演练在即,新婚不过三日,就赶去军营训练,巾帼军的训练,绝不比军营中的士兵轻松,虽然赶不上几个特种兵的残酷程度,但比普通的士兵要严酷许多



巾帼军军营张苞也去过几次,他自己都看得不忍心,劝说了两次之后,马瑶雪干脆不让张苞来军营了,传令士兵,看到张苞就直接把他轰走。

原本他还不理解自己的两位夫人为何比自己还上心军中的事情,此时终于明白了,大概那些谣言和嘲笑,她们早就知道了,只是没有告诉自己而已。

尤其是听说十二军团组建,将在大练兵的时候公布,她们更是搬出了府门,马瑶雪虽然有孕在身,但每隔几日还要去军营巡视。

最近巾帼军去了阿房宫,马瑶雪不能随行,但还是让士兵每隔一日就来汇报训练情况,张苞也是尽早正好听见侍卫汇报军情才知道乌珠受伤,这才风风火火来找刘封。

“巾帼军想要取得大家的认可,此等时候,我们就更不能出面了!”姜维耐心地开导着张苞,缓缓道,“这阿房宫出现的贼寇,正好可以当做对她们训练成果的检验。”

“可是……”张苞还是放心不下,来回走了两步,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继业,如果你以后想让瑶雪和乌珠上战场,就乖乖脱下甲胄,陪我喝茶,”刘封看着张苞,淡淡说道,“如果真如那些人所说,若只是让她们带带兵,高兴一番,我现在就

派你带兵去助她们剿贼。但此事结束之后,我会让瑶雪和乌珠单独再带一部兵马,就当仪仗兵,在皇宫内和禁卫军一起,守卫皇宫内院。”

“大哥,你不能这样!”张苞一听就急了,将头盔拿下来,咣地一声放在桌子上,抓着脑袋,深深叹了口气,“咳——这真是急死人了。”“战场之上,没有人情,更没有亲情,面对敌人,浴血厮杀,都是你死我活的战斗!”刘封的语气有些惆怅,但无比坚定,“今日你能保护她们,将来若是上了战场,你还能

顾及到吗?若是相隔千里之外,难道你也要领兵去救?若是你也正当行军之中,又若何?”

“大哥,这道理我懂,可是……”张苞坐下来,用拳头捶了一下桌子,又站起来,频频叹气。“任何部曲,都要经过血的洗礼,方能成为精兵,这一次就是巾帼军的机会!”姜维走过来劝道,“乌珠受伤,难道我二人不担心么?但如果巾帼军连这些小小的贼寇都对付

不了,需要我们出兵相助,那还是不要上战场的好,否则岂不是带了个累赘?”“报——马将军求见!”就在此时,护卫匆匆走进来禀告。

第1011章 卷土重来

当下的长安城中,能够直接觐见大将军的马将军,唯有马瑶雪一人,张苞一听士兵通报,脸色一变。

“大哥,我内急,先去后堂,瑶雪来了,不要说我在这!”刚才还怒气冲冲,慷慨激昂的张苞,瞬间像见了猫的老鼠,抓起桌上的头盔猫着腰就要走。

刘封失笑道:“你怒气冲天地闯了金銮殿,又一身杀气从大街走到大将军府,你以为能瞒得过瑶雪?”

“哎呀,躲一时算一时!”张苞苦着脸,抓起盔甲的裙摆,踮着脚尖往后堂快步走去。

“张将军,你这是要去哪?”还未走到屏风跟前,就听到一声冷艳的娇喝声。

张苞后背一紧,机械地转过身来,看着小腹微微隆起的马瑶雪站在门口,嘿嘿一笑,低头道:“为夫内急,去后面……”

“憋着!”马瑶雪面罩寒霜,沉喝一声。

“遵命!”张苞抹了抹额头,垮着脸走到了刘封身后,低着头玩弄手里的头盔。

“巾帼军副将参见大将军!”马瑶雪今日身穿鹅黄色的长衫,虽然怀孕让她的身材有些臃肿,但女将的英气却是丝毫不减。

“瑶雪不必多礼,快请坐!”刘封赶紧站起身来,让随同的侍女扶着马瑶雪坐在一旁。马瑶雪却看也不看张苞,向刘封抱拳道:“大将军,如今各部兵马都是独立训练,不允许各部私自干涉。既然大将军已经准许我巾帼军在阿房宫扎营练兵,若非求援或大将

军将令,任何人不得前往,否则便以军法处置,末将所言,是否属实?”

“军令正是如此!”刘封无奈一笑,马瑶雪以武将的身份来见刘封,面罩寒霜,言辞振振,显然是不想论私情的。“既然如此,末将便放心了,”马瑶雪瞟了一眼张苞,沉声道,“若是有人胆敢干涉我巾帼军的训练,请大将军务必以军令从事,若有外来者擅闯军营,按照军法,当格杀勿

论!”“嫂子,喝点热水!”姜维亲自为马瑶雪倒水,偷眼看张苞颓丧得如同一只斗败的公鸡,忍俊不禁,笑道,“嫂子有孕在身,不该走这许多路。眼下正是静养之时,军中之事

,就不必多费心了,更不易动怒,自由关将军和文鸳她们处理。”

马瑶雪冷哼一声,不悦道:“哼,我倒是想静养,可是有人偏偏不让我省心,惹我生气!”

“瑶雪,我,我也是……”

刘封忽然打断了张苞,沉声道:“继业,你既然来请命出城训练骑兵,我已经同意西凉铁骑在长安西郊练兵五日,为何还不去领兵?”

“啊?是,是——对,遵命!”张苞眼睛瞪大,瞬间就反应过来,赶紧抱拳领命,“末将马上就去!”

躬身的时候,感激地看了一眼刘封,低着头匆匆走出殿门,也不敢看马瑶雪,出门之后才仰天长出一口气,叹道:“关键时刻,还是大哥可靠啊!”

“瑶雪,阿房宫那边的情况如何?”张苞走了之后,刘封和姜维马上围拢过来,毕竟自己的老婆就在前线,哪有不紧张的道理?

“噗嗤——”马瑶雪看看二人,捂着嘴失笑起来,白了二人一眼,嗔怒道,“我还以为你们二人漠不关心呢,感情就是故意欺负继业老实。”

“嘿嘿,这哪有的事?”姜维搓着手,赔笑道,“是我们知道此时绝不是出兵相助之时啊!”

“唉,巾帼军被人嘲笑,我们何尝不明白?”马瑶雪叹了口气,又柳眉倒竖,正色道,“但终有一日,我们会证明给他们看的。”

刘封点点头,只要关凤和马瑶雪她们没有因此生出怨念就好:“这股贼寇不知从何而来,也无论数量多少,但正是检验巾帼军的时候,你们可有把握?”

马瑶雪自信道:“据嫂子派人来报信,这群贼寇就隐藏在秦岭之中,不足千人,自然能对付!”

姜维皱眉道:“那为何乌珠郡主还受了伤?”

马瑶雪失笑道:“乌珠只是因为战马受惊,奔跑的时候,被树枝刮伤了,有些人就是断章取义,小题大做。”

“哈哈哈,原来如此!”刘封忍不住大笑起来,看张苞刚才的架势,还以为乌珠受了重伤一般。

“阿房宫有一半区域属于右扶风,为何我从未听说有贼人出没?”姜维皱着眉头,几日前各部汇报军情,右扶风也没有提及任何sāo luàn之事。马瑶雪笑道:“这伙贼人原本不过数十人,阿房宫废弃之后,他们便一直在那里逗留,但自从巾帼军扎营训练之后,便将他们赶了出去,没想到半月时间,这伙人又卷土重

来,想必是要报仇吧!”“报仇?”刘封原本还不在意,听了马瑶雪的话,却是眉头一皱,“你说这些人起初不过数十人,这短短半月时间,竟能聚集千人,而且明知是我大汉兵马,还敢前来寻衅,

这些人,胆子不小呐!”

马瑶雪冷哼道:“不是他们胆子大,是看我们都是的女兵,故而回头来滋事。毕竟他们是被巾帼军赶走的,传出去在绿林中可就没脸混下去了,所以才呼朋唤友来助阵。”

姜维笑道:“想不到嫂子对绿林中事也有了解。”

马瑶雪摇头道:“这都是嫂子派人来告知的,别忘了关索夫妇可都是绿林豪杰,虽然三娘还在襄阳,但这些事,嫂子必定了解一些。”

“可惜三娘还在带孩子,否则有她在,倒是方便许多!”刘封摸着胡须,问道,“可需要我派关索去营中相助?”

“不必了!”马瑶雪断然拒绝了刘封,“眼下江湖令发出,各路豪杰都来长安,关索必定也很忙,阿房宫的事情,我们自己解决,不允许任何一个男人插手。”“不允许男人插手?”刘封再次点头,关凤和马瑶雪他们的心思,他自然了解,思索片刻,言道,“训练兵马,你们几人自然擅长,但论到行军布阵,却还是欠缺了一些,这

样吧,我将张月从洛阳调来,拜为参加,助你们一臂之力。”“这最好了!”这次马瑶雪却是欣然答应,张月正是张辽之女,从小就受张辽影响,喜欢学习兵法谋略,眼下正和关兴在洛阳为关羽守陵。

第1012章 不同怀抱

送走了马瑶雪之后,刘封马上命人去将马谡叫来,既然阿房宫一带的贼人和绿林中人有关,还是要小心提防,以防万一。

如果只是普通的贼寇倒还罢了,绿林中人的手段可是层出不群,无所不用其极,关凤和文鸳之流,都是武将,练兵打仗可以,但小巧手段,可就差了一些。

“今日我就让婉儿也去营中,万一有鸡鸣狗盗之徒,也好防备!”刘封思索再三,还是把孟婉儿也放走了,“以孟家在江湖的地位,我想他们也不敢太过嚣张。”

姜维笑道:“天下皆知你如今是崤山孟家的女婿,哪个不开眼的敢得罪他们?”“就怕有些亡命之徒铤而走险啊!”刘封叹了口气,“怕我的,大多都是有家有室,甚至家族的人,那些只身天涯的莽汉,逼急了可顾不了这许多,万一真的做出什么出格的

事情,这天下之大,我能如之奈何?”

姜维皱起眉头:“这倒也是,那就让婉儿嫂多带护卫,在营中要小心防备。”“我现在就回府中叫婉儿准备!”刘封其实不必张苞心中安定多少,对姜维言道,“带回幼常来了,叫他暗中派几名可靠之人在营外守护,一旦出现什么意外,也好及时相助

。”

“是!”姜维点头答应,刘封便先离了长宁殿,往府中而去。

随着江湖令的发出,这几日长安城愈发热闹,除了衙门的衙役日夜巡逻之外,城中守军也加派了巡逻,随处可见卫队在街道上走过。

刘封转回府中,却见孟婉儿和赵妪都收拾整齐坐在堂中,桌上摆着两个包裹,诸葛果在门口急的来回走动,却不见黄月英和诸葛瞻。

“你们这是做什么?”刘封一怔,背着手走上台阶,轻笑道,“新婚伊始,莫非就急着要回娘家不成?这可是犯了七出之罪呐!”“哎呀,夫君,你这时候还有心思开玩笑?”诸葛果平日温婉,这一次却显得急切,拉着刘封的衣袖往里走,“你不知道乌珠郡主受伤了吗?她们两个,两个都要去军营,我

拦也拦不住。”

“你们都要去?”刘封有些诧异,没想到不等自己开口,这两人竟然如此主动。

“凤姐在营中,我放心不下!”孟婉儿站起身来,也拉着刘封的另一个衣袖,娇嗔道,“我虽然不懂行军布阵,但当个护卫总可以吧?你就让赵妹妹留下陪你,如何?”“不行,我也要去!”赵妪不用站起来,也和他们几人一般高大,一站起来,就变成了俯视,微微抬起手,就有把三人揽在怀中的架势,“我在交州可是带过兵的,冲锋陷阵

,那是我的强项。”

“你不能去!”刘封和诸葛果、孟婉儿异口同声,三人相视一笑,诸葛果劝道,“赵妹妹,我早和你说了,你现在有身孕,不能领兵打仗,万一动了胎气,那如何是好?”

赵妪瞪着眼睛,不服气:“我们越人之中,挺着大肚子打仗、捕鱼的多得是,怎么没见有问题?”

刘封挣脱诸葛果和孟婉儿的手,扑进了赵妪怀中,脑袋蹭了蹭:“婉儿去不去,我不管,你必须留下来。”

赵妪脸色一红,想要推开刘封,但那双铁箍一般的手臂纹丝不动,只好低头问道:“为什么?”

“我要解毒!”刘封的声音从衣服中发出来,含混不清,“你走了, 我万一毒性发作怎么办?”

“哎呀,你……”赵妪听到面色绯红,捂着脸转过头去。

“哼,我知道了,你是嫌我小!”孟婉儿嘴巴撅起老高,转过身假装发怒。

“没有没有!”刘封赶紧放开赵妪,从背后将孟婉儿搂在怀中,柔声道,“婉儿不小了——”

“放开……放开我!”孟婉儿用力推开刘封不老实的双手,躲到了诸葛果身后,眼睛里已经泛起了水波,“果儿姐,他欺负人。”

刘封转过身,又想钻进赵妪怀抱的时候,赵妪已经有了防备,也站到诸葛果身后,将她们两人环抱起来,三个女人明眸皓齿,看着一脸落寞的刘封娇笑起来。“好吧!”刘封无奈地咂咂嘴,摊了摊手,坐在椅子中,说道,“巾帼军的事情,我也放心不下,就让婉儿带着你的护卫去军营,保护关凤和乌珠几人,赵妪你留下,和瑶雪

老老实实在长安养胎。”

孟婉儿大喜,走过来拿包裹:“好,我现在就去保护凤姐!”

“慢着!”刘封一把抓住孟婉儿的柔胰,又指着赵妪,吩咐道,“你们两人记好了,以后不许再叫关凤为凤姐,顺便告诉其他人,都不许这么叫。”

“啊?这是为什么?”孟婉儿有些奇怪,审视着刘封,“难道叫二王妃?”“不管你们叫别的什么,反正凤姐不能叫,不好听!”刘封一听这个名字,脑海中就会有一个奇怪的画面闪现出来,甚至让他有些恍惚,感觉眼前的美好瞬间就被破坏,“至

少,不要在我跟前这么称呼。”

“你还真是奇怪!”孟婉儿撇撇嘴,一巴掌拍开刘封的手,拿过包裹,偏着脑袋问道,“那果儿姐呢?”

“果儿姐当然无妨了!”刘封摇摇头,忽然笑道,“你看赵妪身形最大,年龄却最小,喊你们姐姐,你们不觉得有压力吗?”

“呕——”就在此时,赵妪忽然捂着嘴干呕起来,快步跑向了后堂。

“你快去看看,我送婉儿出发!”刘封让诸葛果去照顾赵妪,他则带着孟婉儿走向府门外。

孟婉儿的四名贴身丫鬟也早已准备完毕,全都是劲装打扮,身背宝剑,显得飒爽英姿,正有士兵将坐骑牵过来。

刘封安顿着孟婉儿要小心注意江湖宵小的动作,她去军营,主要负责关凤几人的护卫工作,尤其是乌珠郡主和即将赶来的张月。

“夫君,虽然我知道你和果儿姐坦诚相待,有些话我也不该说,但有件事,你还是该留意。”走到门口,孟婉儿忽然压低了声音。“嗯?”刘封有些奇怪,“果儿怎么了?”

第1013章 忧心为谁

孟婉儿犹豫了片刻,言道:“其实我也不太清楚,就是觉得她这几日有些古怪,我知道你公务繁忙,尤其是这几日,更顾不上府中之事,但你还是要多留意。”

“到底什么事,搞得神神秘秘的?”刘封莫名其妙。

还待再问,孟婉儿已经走了出去:“最近你都是陪着我和赵妪妹妹,今夜你也该去陪她了,问问便知。”

刘封看孟婉儿似乎不愿多说,只好作罢,吩咐几名侍女照顾好孟婉儿,同时派了十名护卫送她们前往阿房宫。

转身回到府中,等了片刻,诸葛果和赵妪都回来,刘封笑道:“就你现在这个样子,还如何上得了战场?”

赵妪嗔怒道:“还不都是你害的?”

刘封一阵无语,看了看左右:“岳母和瞻儿呢?”

“瞻儿在厢房睡觉呢!”诸葛果答道,“母亲一早就去了工坊,说还有个重要的东西,要在两日后的祭祀先贤大典上用,还在做最后的准备。”

“岳母大人费心了!”刘封点点头,嘴巴张了张,刚才孟婉儿的话他还是没有问出口,以诸葛果的聪慧,有些事情如果觉得到了告诉他的时候,就一定会说。

“你们到底在造什么物件?搞得神神秘秘的,母亲连我都不肯告知。”诸葛果为赵妪倒了热水,狐疑地看着刘封。

刘封笑道:“这是军中机密,更是工坊众人的心血,那些名士大儒都看不起工匠,这次将鲁班牌位放上祭台,定然有许多人反对,我要让他们都闭嘴。”

诸葛果好奇道:“先前听说已经在太学院展示过木牛流马了,还不够吗?”

“当然不够了!”刘封挑了挑眉,摸着胡须说道,“我要让他们知道科技的力量,要想强国,科学才是最重要的,唯有工坊的强大,才能让军事强大。”

赵妪平缓了一阵,才问道:“什么叫科技?”

“这是夫君说的,说工匠们研发的技术就是科技,”诸葛果秀眉微蹙,也是一知半解,“还说母亲和马均就是科学家,不就是将作大匠么?”

“真是好奇怪的名字!”赵妪抿嘴一笑,忽然脸色一红,“还把我们交州的胥余叫椰子,真是别出心裁。”

“椰子不是你的……”诸葛果指了指赵妪高高隆起的胸部,也抿着嘴笑了,“想不到除了燕王金句之外,他还有个瞎起名的本事呢!”

“哈哈哈,妹夫,想不到你今日有空在府中啊!”正闲聊的时候,赵国达从外面走了进来,看他面色酡红,脚步虚浮,就知道又是喝多了。

“大哥,你又喝多了?”赵妪皱起了眉头,面色不悦。

“没,没事!”赵国达一挥手,打了个嗝,也不进房间,就在天井的石桌旁坐下,“中原的酒,好喝,你哥我——我现在酒量可厉害着呢,谁能把我,把我灌醉?”

“吹吧你就!”赵妪哼了一声,“你再不回去,那些部下可都要散了,山寨都没人了。”

“那不还有你嫂子在吗?”赵国达满不在乎,笑了笑,“马上就要到华山论剑了,中原豪杰尽在,你哥我,我不露两手,让他们知道我南越高手的厉害,还有什么脸面回去?”

“等你能打过关索了再说吧,华山论剑你都没有出手的资格!”

赵妪根本不给他这个大哥面子,来到长安之后,她也知道这里高手如云,光是诸葛果和关凤几人,就让赵妪大吃一惊,更不要说其他的了。

“关老三有几个人能打得过?”

赵国达一缩脖子,摇着头只撇嘴,这几天他就是和关索混在一起,两人不知为何竟然一见如故,勾肩搭背,成了一对好酒友。

刘封笑问道:“这几日你在长安,会了多少英雄?”

“英雄没,没见到,喝酒的倒有好几个,嘿嘿!”赵国达刚才进门的时候还算清醒,越说话越是眼睛迷离,似乎酒劲才上来,笑道,“今天见了一个酸秀才,剑法不错,高傲……傲得很,被我给灌……灌趴下了,嘿嘿——”

“哦?还有会用剑的秀才?”刘封眉毛一挑,有些意外,在这个时代,文人都是高高在上的,江湖之人向来受人耻笑,一旦被举茂才,那可是品行高洁,爱惜羽毛之人,怎么反混到江湖之中,看来应该是个有故事的人。

“肯定是你比武输了吧?”还是赵妪最了解他这个哥哥,一语道破玄机,如果赵国达比武赢了,又怎么会拿喝酒说事?

“胡,胡说!”赵国达一挥手,趴在桌子上,“我还要和他比,还要比……几缸,你等着,明天,明天……”

“什么几缸?”刘封走出门来追问,“他到底叫什么名字?”

却见赵国达已经不胜酒力,趴在石桌上沉沉睡去,只好挥手命人将他抬回房间去了。

“纪纲?季刚?”刘封皱眉猜了半天,还是没有想出个所以然,三国时期,姓纪纲的好像就纪灵还有点名气,其他的便不知道了。

“真是不长记性!”赵妪对她这个兄长也是十分无奈,三十多的人了,做事却和小孩子一样,不让人省心。

“只要不惹事,就由他去吧!”诸葛果却对赵国达的耿直坦率颇为欣赏,走出来问刘封,“夫君,马上就到华山论剑,伶儿他也会来吧?”

刘封点头道:“应该会来,这一次江湖令选择在华山,就是葛道长的提议,他要将昆仑山一脉道家发扬光大,以终南山为清修之地,华山为练武之所,若不展示一点实力,如何能让人信服?”

当时刘封准备发出江湖令的时候,正好葛玄来长安接刘玲上山,听说此事,便和刘封商议,借此机会宣扬道教,将华山真元观打造成昆仑山一脉的练武收徒之所,光大门户。

诸葛果言道:“既然如此,我这月便不去终南山了,多陪陪母亲!”

“也好!”刘封微微点头,低头看到诸葛果忽然眉心微蹙,眼中带着愁色,似乎真有什么心事,正要动问,忽然赵妪又呕吐起来,赶紧将她扶到了后院去。

第1014章 巾帼军威

长安城车水马龙,豪杰汇聚,热闹非常,距其西三十里的龙首原,曾经的秦皇阿房宫一带却是尘土飞扬,剑拔弩张。阿房宫正对着秦岭北麓,南至沣峪口,北至渭河,夯土台基如同山丘起伏,但只是建成了不到一半,加之项羽进入咸阳之后,一把火烧了宫殿,回味废墟,如今只余残缺

的阿城。

阿城不过阿房宫的一处偏殿,这里断壁残垣,瓦砾红砖遍地皆是,数百年过去,依然能看到昔年被大火烧焦的痕迹,西、北、东三面有墙,南面为一片开阔之地。汉初之际,汉武帝见苑内荒芜,复为宫苑,重修上林苑,内养禽兽,并建离宫、观、馆数十处,随着战乱,这里已经荒芜无用,但用来屯兵安营,遮风挡雨却是极佳之地



巾帼军来到阿房宫之后,关凤一眼就看中了这片残缺的台基,这里东西有五百步,南北五十丈,可屯兵万人,两旁有阁道,直抵南山脚下,正好用来点将练兵。三千巾帼军来到这里安营扎寨,在阿城以东数百步之外,修筑一座高台,原本为天台,祭祀天神所用,周围约有五百步,高六七丈,以其为点将台,巾帼军紫红色的飞凤

旗矗立其上,迎风飘展,真如同凤凰展翅一般。春风正紧,不时卷起一阵阵黄土飞向天空,女子尖锐高亢的叱咤声不时回荡在山岭之中,一丈高的飞凤旗下,关凤身穿紫色鱼鳞枫叶甲,拄着飞凤刀,双目紧盯着下方不

断演变的阵型,大红色的披风鼓胀起伏,呼啦啦作响。

在她身旁站着三名拿着令旗的女兵,听着关凤的号令挥舞着旗子,尘埃散漫,马蹄声震天,八百精骑在步兵组成的阵型之中交错驰骋,未有丝毫混乱。关凤自从在洛阳之后,便和关平一起跟随在关羽身边学习练兵之法,深得其精要,当今荆州军的一半精锐,都有关凤的功劳,如今训练三千巾帼军,对她来说不过是信手

拈来。

点将台下,骑兵统领美思郡主一马当先,桃花马十分醒目,作为羌人郡主,自小练武,她的骑术比乌珠还要精湛,加上马鞍的保护,更是如臂使指。本来巾帼军骑兵统率是关凤和马瑶雪,如今马瑶雪怀有身孕,暂时由美思为副将,鲍三娘是步兵统帅,也不能赶来长安,由乌珠暂领,虽然将领还不齐整,但士兵训练的

气势却丝毫不减。

咚咚咚——呜呜呜——

训练正酣的时候,忽然远处响起了鼓声和号角声,还夹杂着急促的鸣金之声,这是敌袭的警报。

关凤细长的凤目微眯,遥看远处,沉喝道:“停!”

三名女将上前同时挥舞旗帜,广场的各部兵马渐渐停了下来,骑兵居中,步兵列在两旁,四个方阵俨然有序。

关凤暗自点头,传令道:“传令应敌。”

“是!”

号角声再次响起,鼓声震天,巾帼军各自列成阵型,往土台的外面走去,关凤下了点将台之后,翻身上马,坐骑飞驰向前,很快就到了队伍的最前面。

“关将军,想必又是那些贼人来犯!”美思郡主嘴角噙着冷笑,晃了晃双刀,“正好再给他们一点教训。”

“哼,这帮不不知死活的混蛋!”关凤一声冷哼,吩咐道,“贼人中有能搅乱战马的人,稍后到了阵前,骑兵在后压阵,听我号令。”

“遵命!”美思点头,一声令下,骑兵如二龙出水一般,分开在道路两旁,让步兵和弓箭手居中向前。

兵马来到营寨门前,只见不远处正簇拥着许多乱糟糟的人马,这些人打扮装束各不相同,兵器各异,有的骑马,有的步行,不成阵型,却一个个鼻孔朝天,冷笑连连。

关凤认准了居中骑马的十余人,当中一人头上裹着土黄色的方巾,浓眉大眼,下嘴唇外翻,手持狼牙棒,正是先前被他们赶走的贼寇熊山。“这些人看起来并无高手,不如让我对付他们!”孟婉儿刚从长安城赶来,一天时间在军中闲着无事,军阵之中没有她的位置,带兵她也不会,只能干看着,现在终于有了

表现的机会。

“稍安勿躁!”

阵前的关凤,俨然变了一个人一般,面色冷峻,一对凤目冷气森森,两道弯眉微竖,粉面桃腮却带着一股杀气。

孟婉儿自知失言,知道军中与平日不同,低头偷偷吐了吐小舌头,退到关凤身后,将腰中的金鳞鞭解下来,防备万一。

“熊山,尔等啸聚山林,为患一方,本就犯了国法,如今非但不知悔改,还屡次与大军对峙,你可知罪?”关凤冷冽清脆的声音在风中飘出去。

“哈哈哈!关大小姐,”熊山一阵大笑,满口黄牙与黄土交相辉映,“若不是看在关二爷的面子上,老子早就一刀杀了你,识相的,快把位置给我挪出来。”将二代都最烦对手提起其父之名,尤其是像关羽、张飞、张辽之流,先辈的功劳和威名实在太大,甚至难以逾越,这简直成了他们的逆鳞一般,关凤虽然是女将,但心情

却是大致相同。

听了熊山之言,顿时面罩寒霜,掌中刀挥动:“哼,那要看本将军手里这口刀答不答应。”“哈哈哈,关小姐,真是好大的口气!”熊山大笑着,指了指她身后的乌珠,“前几日这位羌人女子狼狈逃走,算她走运,今天老子必须要抓一个女将回去尝尝鲜,正好缺个

压寨夫人!”

“哈哈哈——”

熊山一席话,让身后的贼人哄堂大笑,每个人的眼睛都变得火热起来,无数道怪异地目光在前面几排女兵的脸上扫来扫去。

“看来是这几日本将心慈手软了!”关凤双目微凛,沉声道,“既然如此,就拿你们这些蟊贼的血来祭我的飞凤旗,巾帼军的战争,从现在,开始!”

“关将军,让我来打头阵!”美思早已按捺不住。“好!”关凤知道美思和乌珠不同,有阵前对敌的经验,先前在上庸的时候,和霍戈的官兵厮杀数场。

第1015章 见血祭旗

“嘻嘻,这个女娃娃长滴真心疼,鹅喜欢!”美思一出阵,就有一位面色黝黑,头上裹着已经发黑的羊肚毛巾的人拍马而出。

那人身材干瘦,手中一把三叉枪,干瘪的两腮深陷,脸上的皱纹比五十岁的老者还要多,简直千沟万壑,身穿短袄,听口音就知道是扶风本地人。

美思银牙一咬,看那人不过一匹劣马,更不答话,催马直冲过去。

那rén dà笑着,目光发热,胯下马跑得并不快,三叉枪直戳向前,枪尖却是朝着美思的坐骑,他可不想伤了这娇滴滴的美人。

“喝!”两马迅速靠近,尘土飞扬,美思一声娇喝,左手刀斩向那人的枪柄,化作一片银光。

“嘿嘿,女娃子,你是鹅滴……哎呀——”

那人脸上尽是坏笑,三叉枪猛然抖动,想要把美思从马背上扫下来,但当两人兵器接触的一刹那,忽然脸色大变。

美思的双刀是来到长安之后从工坊又重新用精钢打造的,那人的三叉枪枪柄却是枣木棍,哪里是刀刃的对手,兵器一接触,半截枪头便被削掉了。

惊呼声中,那人脸色大变,怪笑僵在脸上,胯下马更是不听指挥,不等作出反应,美思右手的弯道已经劈斩过来。

“呃啊——”那人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叫,就被美思从左肋部斜斜向上,破胸斩了一刀。

还未曾换下的冬日皮袄瞬间纷飞,一道殷红的血箭喷洒而出,直飞出两三尺高来,那人的尸体也噗通一声坠落尘埃。

“哎呀——”

“呀——”

……

最先惊呼的,并不是贼军,反而是巾帼军这边,许多女兵并未真正见过杀人的场面,这一幕看在眼里,顿时阵型一阵骚动,许多人更是捂着脸转过身去。

“列阵!”关凤见状,柳眉倒竖,一声冷喝,她知道巾帼军迟早要经历这一幕,但没想到竟是如此脆弱,这才是远远看到,便一个个大惊失色,这还如何杀敌?

“女娃娃,好狠辣的手段!”美思一刀斩了一人,圈马而回的时候,那边的贼人才反应过来,没想到一个照面,那娇小的女将便杀了一人。

大喝声中,从贼军阵中又冲出来一人,那人也是羊肚头巾包在头上,一脸怒色,手持长矛直追美思。

但美思的坐骑是羌族训练出来的良驹,哪能是他的孱马能够追得上的,情急之下,将一只手伸进棉袄之中,大喝道:“女娃娃,杀人偿命,你走不了!”

这个人身还背着一把木弓,本身是猎户出身,而且早年放羊,用石块打羊头,十分精准,落草之后,便练了飞镖,也是一项绝活。

怒喝声中,只见他一扬手,“唰喇喇”,三支飞镖如同流星赶月一般,直奔向美思的背心。

“美思小心!”关凤因为刚才女兵的sāo luàn分散了注意力,但孟婉儿却一直注意着场中的厮杀,这种武将在马上的战斗,她还是第一次在阵前观战。

忽然见到那人手伸进衣服,孟婉儿便知道要用暗器,在江湖之上,这种手段并不少见,大喝声中已经拍马出去迎接美思。

美思才扭头的时候,孟婉儿已经和她两马交错,看到三道寒光瞬间就到了孟婉儿的面前,只见孟婉儿“哎呀”一声惊呼,倒在了马背上。

“孟小姐——”美思吓得脸色煞白,急忙带住了战马,桃花马猛然间人立而起,一声嘶鸣,双蹄在空中挥动着。

“婉儿——”关凤此时也已经转过头来,忍不住一声尖叫。

后面的乌珠,包括所有的女兵,看到这一幕,都吓得花容失色,孟婉儿如今的身份可是麒麟王妃,才第一天来军营,如果就出了意外,谁能担当得起?

“哈哈哈,跑了一个,这个也不错,你就去地下陪我大哥吧!”

身后追来的那人见状,不由仰天大笑,正在他得意忘形之时,孟婉儿猛然挺身坐起,右手同时扬出三支飞镖,同时左手的金鳞鞭呼啸着卷了过去。

此时两人的坐骑还在飞奔靠近,那人做梦也没想到,自己的三支镖又原封回来了。

“鹅滴神呀——”惊呼声中,瞪大了眼睛,此时两人的距离不过十余步,他再要躲避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噗噗噗“

三支镖不但来得极快,带着风声,而且还打得匀称,分为上中下,一支正中那人的面门。

啪!

与此同时,金鳞鞭也甩了过来,鞭梢狠狠地打在脑门之上,那人当时就摔倒马下,寂然不动,死的不能再死了。

贼军见状,大吃一惊,顿时一阵sāo luàn,想不到扶风一带有名的北原双雄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死了。

此时在孟婉儿身后,关凤已经拍马而出,刚才看到孟婉儿受伤,救人心切,正拍马追来,等她看到孟婉儿是诈伤,才松了一口气,但这时候已经冲到了场中,战马一时停不下来。

后军中美思刚刚回阵,见到两位王妃都冲向敌阵,娇喝一声,挥动双刀,骑兵从两翼也杀了出来,霎时间尘土飞扬,马蹄声隆隆震天响动。

“随我杀呀!”乌珠郡主将脖子里的面巾拉上来,带领着步兵,也随后冲杀。

刚才还在对峙的场面,因为孟婉儿的意外,而让巾帼军的阵型出现了变化,如同潮水般涌了出来。

那边的贼人也没有想到这一幕,忽然看到两名女将杀过来,两侧还有骑兵迂回包抄,尤其是正面冲过来的女兵,二话不说,便是一轮箭雨当头罩下。

“兄弟们,挡住,都是女流之辈,怕她何来?”熊山大喝着,挺着狼牙棒往前冲。

他身旁的几十名骑马的贼军向前冲,但其他的贼人却没有战马,一看到这么多骑兵杀来,都吓得怪叫连连,四处逃窜。

“哼,关小姐,让我看看你到底有多少斤两!”熊山双目圆睁,一脸悍不畏死,直接迎向了关凤。

当——

一声巨响,熊山只觉得双臂发麻,手中狼牙棒被反震回来,不禁大吃一惊,再看关凤,依然面罩寒霜,长刀翻转,直接扫向了自己的腰部。

第1016章 不战自乱

熊山大吃一惊,想不到关凤的力气如此之大,而且刀法诡异凌厉,此时才知道关羽当年创下赫赫威名,威震华夏,实力有多恐怖。

关凤只是一名女将,刀势就如此可怕,要是遇到关羽,那还了得?

惊慌之中,熊山想也不想,呲溜一下从马背上滑落下来,仅仅抱着马脖子,这是江湖上常用的藏身伎俩。

“啊呀——”即便如此,熊山还是被刀锋扫中了肩头,一片皮肉被刮去,火辣辣的疼,大叫声中,拉扯着缰绳,半截藤木条的马鞭狠狠地抽打坐骑。

战马吃痛,长嘶一声掉头狂奔,虽然并不是良驹,但死命奔跑起来,速度也并不慢,瞬间就冲出了乱阵,撞翻了好几名贼军。

关凤回转大刀,正要追的时候,忽然耳边传来女兵的阵阵惊呼和尖叫声,转头一看,也不由脸色微变。

只见冲入阵中的女兵看到有人被杀之后,竟然掩面而走,有的蹲在地上呕吐不止,有的看也不看战场,甚至还有哭出声音的。

“小心!”一名贼军看到有女兵蹲下来抱头痛哭,狞笑着挥舞弯刀斩了过去。

关凤纵马直冲过去,大刀在空中闪过一片寒光,噗嗤一声,那人还未反应过来,就被关凤一道枭首。

“啊——”

那名女兵闻声抬头,正好看到关凤扬刀飞驰而过,贼军硕大的脑袋斜斜飞起,一串热血喷洒下来,全都落到了她的脸上,那女兵花容失色,尖叫之后,竟然昏死过去。

“救人!”关凤冷喝一声,传令骑兵不要再追击逃走的贼军,留下的这几十人,已经让巾帼军的阵型大乱。

美思正在追杀那些四散奔逃的士兵,她带领的八百骑兵是女兵精锐,也曾跟着关凤她们上过战场,虽然不怕血,但真要杀人的时候,却几次不敢下手,差点让贼人所伤。

美思连杀三四人,身后的阵型已经因为一些士兵的犹豫而大乱,此时远处逃走的贼军中也有人吹起了口哨,一声古怪尖锐的长笛声传来,部分坐骑开始惊乱,骑兵互相拥挤,乱作一团。

乌珠见骑兵凌乱,忙指挥弓箭手上前,步兵将其保护,剩下的贼军很快就被乱箭射死,躲在骑兵中的十几名贼军跪在地上,不住求饶。

关凤听到笛子的声音,柳眉竖起,带领十几名骑兵在阵前站定,这些战马都是西凉良驹,久经训练,受的影响不算大,乌珠也领步兵重新列阵,贼人见无机可乘,呼啸而去。

贼军退走,偌大的荒原上黄土阵阵飞起,在风中打着旋,阿房宫的阙台前,却是一片嘤嘤哭泣之声,伴随着呼啦啦的旌旗声响,略显凄凉。

关凤打马缓缓走回本阵,只见坐倒在地哭泣的人竟有数百,昏死过去的也有十几人,还有一部分在远处不住呕吐,骑兵的战马还纠缠在一起,闹闹嚷嚷。

原本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结果却是如此,反倒比打了败仗还要难看,关凤面沉似水,巾帼军的战斗力,比她想象的还要差。

自从在成都成立女子军以来,辗转荆州,再加上长安马瑶雪的兵马,这许多年才将队伍扩大到三千人,征收女兵,的确比男兵要难得多。

新兵训练到初次上战场,都要经历这样一个浴血的洗练,即便是男子,第一次见到血腥残酷的战场之后,也会呕吐、哭泣,但并不像巾帼军这般多。

关凤和马瑶雪等人,无数次讨论过这个问题,女子大多体弱,在战场上不占优势,能像关凤、马瑶雪这样自小练武,又有家传心法的更是凤毛麟角。

所以巾帼军虽然组建,但大家都还是偏重于辅助,只是难免还会遇到战斗,真正到了沙场之上,没有人会因为你是女子而心慈手软,杀红眼的时候,双方一照面,便是你死我亡。

粗略看去,竟有三分之一的女兵失去了战斗力,别看她们平日里训练威风凛凛,真正到了战场之上,见了鲜血,要挥刀杀人的时候,终于还是抵挡不住内心的恐惧。

“关将军,共有十七名俘虏!”正当关凤心思如潮的时候,乌珠过来汇报军情。

关凤呆滞的眼睑连连闪动,回过神来:“伤势如何?”

“只有四五人受伤,其中两人还是被坐骑踩踏!”乌珠的脸色也很凝重,看了看四周,问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收兵,回营!”关凤双目微凛,吩咐道,“将那些贼人绑缚起来,押到点将台下。”

“是!”乌珠转身去传令。

“凤……关将军,你刚才可真厉害!”孟婉儿见关凤独自打马往回走,赶紧跟了上来,一脸羡慕。

“唉,可我一人又能如何?”关凤扭头看着孟婉儿,怅然一笑,“先前父亲就说过,女子性情柔弱,要想练成精兵,十不存一,我当初还不服气,现在看来,还真是如此!”

“那你也是响当当的大将军啊!”孟婉儿依旧笑着,甩了甩手中的鞭子,嘟嘴道,“你看我这金鳞鞭,刚才在冲杀的时候一点用都没有,宝剑又太短了,战场上,我还不如一名普通的骑兵呢!”

“是吗?”关凤闻言一怔,眼中暗淡的光芒又渐渐有了亮色,片刻之后,神色再次回复坚定,点头道,“不错,就算十不存一,只剩下数百人,我巾帼军也要征战疆场!”

“嗯!”孟婉儿握着粉拳,用力点头道,“姐姐,以后你有空了,也教我用刀吧,我就算不能当将领,和她们一样当个女兵也很厉害呀,你不知道,江湖上有多少人羡慕巾帼军呢!”

“羡慕么?”关凤嘴角泛起一个好看的弧度,扭转头,阳光正好找到她精致的面庞,身后的士兵已经重新集合,除了惊吓过度的,其他人都在互相鼓励着,渐渐恢复了士气。

孟婉儿笑道:“对呀,不知绿林中,就是在洛阳的时候,我常听百姓议论巾帼军,说女子也能当兵,杀敌立功,现在连孩童都知道了,许多小女孩都在舞刀弄枪。”

“巾帼军,立功报国……”关凤幽幽自语,听着身后传来阵阵娇喝,眼眶忍不住湿润起来。

第1017章 以血洗练

半个时辰之后,士兵们的情绪此稳定下来,一部分老兵也将贼人的尸首掩埋好,打扫了战场,阿城前面又变成了一片荒野。

“将军,刚才出战,杀死贼军四十三人,俘虏十四人。三十多人受伤,重伤二人,”美思汇报着这一战的接过,顿了一下,有道,“昏厥五人,现已醒转。”

一听到这个消息,中军中所有的女将都面面相觑,一脸愁容,平日大家训练还看不出来,这留下的三千人都是经过筛选的,不合格的早就被遣送回去了。

三千女兵中,有一千三百人是跟随过大军打仗,也清理过战场,见识过血腥的场面,剩下的都是新兵,都能吃苦耐劳,辛苦训练,但真正到了战场之上,才发觉训练和厮杀,完全是两回事。

“没有经过血的洗礼,就无法成为一名真正的战士!”关凤的语气很平静,听不出喜怒,环视众人,“我巾帼军中,绝不会有懦弱者存在,更不能有怯战者,哪怕只剩下一千人,也要严格甄选。”

“关将军言之有理!”美思点头道,“方才属下去巡视,发现有几个人晕血,但杀鸡宰牛不怕,看到人血就会昏厥,这些士兵,只能放到后方辎重营去了。”

“不错!”关凤言道,“将今日所有出现不适应的士兵都单独找出来,尤其是呕吐和昏厥者,要耐心开导,若是还不能适应,只能淘汰了。”

乌珠站起身来,背着手走来走去:“关将军,在我们羌族之中,女子也是从小打猎训练,大多都见过血腥,这些士兵有的甚至连鸡都没有杀过,虽然训练有素,但遇到敌人不敢挥刀,这可不行,不如先让她们从杀鸡开始吧!”

“杀鸡?”关凤的眉毛狠狠跳动了几下,也只有乌珠这丫头才能想出这个古怪的方法来练兵。

“对啊,杀鸡有什么不对?”乌珠不服气地嘟着嘴,“既然怕见血,就让她们杀鸡,等有了经验,再杀猪,甚至……杀人!”

“嗯,倒也有些道理,如果连鸡都不敢杀,何谈杀人?”关凤细想片刻,似乎这也是个不错的方法,每日光顾着训练阵型和武艺,临阵的时候却下不了手,一切都是白费。

美思笑道:“乌珠姐姐说得也有道理。将军不妨先将这次杀敌的功劳报上去,我们也不要赏金,更不要升职,只让他们送来几百只鸡就行了,这样不但能训练士兵,又有了犒赏军粮,岂不是一举两得?”

“好,就这么定了!”关凤点点头,看看乌珠,笑道,“要是这个方法练兵有效,给乌珠也记上一功。”

“嘻嘻,我想的办法,肯定有用!”乌珠骄傲地一昂头,坐回了原位。

军中之事,孟婉儿插不上嘴,等她们讨论完了,才问道:“那些抓来的俘虏怎么办?留在营中多有不便,江湖重义,可能还会引贼人来救。”

“绿林之中,也不乏仁人义士,但这些都是恶徒罢了!”因为关索的关系,关凤对江湖之人并不反感,反而了解的更为清楚,说着话,站起身来:“传令下去,三军集合,点将台待命。”

“是!”美思和乌珠出帐去传令。

外面再一次鼓声大作,孟婉儿不解道:“还要练兵吗?”

“不,杀人!”关凤面色一肃,拿起桌上的头盔戴好,大步走出帐外。

孟婉儿随着关凤来到点将台上,鼓响三通之后,关凤传下军令,刚才畏战的,全都站在左手,由美思上前训话,区区蟊贼都无法战胜,何谈去上战场杀敌?

愿意继续留在军中的,能够克服恐惧的,自行站到点将台正面,实在害怕见血的,就分到辎重营去,不会勉强任何一个人。

犹豫了一阵之后,只留下了三个女兵低头站在广场之上,其他人还是站在了点将台下。

关凤让那三人先退下,第二道军令传下:每个士兵都拿起武器,想证明自己的,将绑在广场上的十四名贼军俘虏当场斩首。

三军全部观战,尤其是刚才呕吐和畏惧的,站在最前面,不许转身,不许闭眼。

咚咚咚——

鼓声震天,在空旷的山野中回荡着,大风一阵一阵刮过,吹动着战旗,这一刻的气氛,比之刚才与贼人较量还要紧张。

等待之中,终于有一名女兵走了出来,虽然双手还在发抖,但大步走上前,爆喝声中,向着最近的一名贼军挥刀砍了下去。

“不许扭头,要看准敌人,斩首!”美思在身后监督,大声呵斥。

那贼人被砍了三刀,脸上、胳膊上都受伤,却不曾死去,连疼带吓,鬼叫连天。

“杀!”关凤微微闭上眼睛,再次睁开来的时候,眼里的一丝怜悯和不忍尽去,将贼人的求饶声忽略。

这些人别看现在可怜,平日里不知做过多少伤天害理的事情,罪该万死,虽然这样用来练刀有些残忍,但为了以后的巾帼军,就当是判他们凌迟之罪了。

那女兵艰难地转过头来,深吸一口气,想着平日里的训练,尖声大叫,一刀挥出,终于让那名鲜血淋漓的贼人结束了痛苦和恐惧。

“拿好你的兵器,退下!”美思一脸寒霜,提醒这位微微发抖的女兵握紧兵器,千万不要在这个时候又心生胆怯,否则前功尽弃了。

“遵命!”那女兵片刻之后,稍微平复心绪,提刀转了回去。

又等了几个呼吸之后,又有一名女兵站了出来,来到第二名贼人跟前,开始对他行刑,接连五刀之后,那人的脑袋才被砍下来,那女兵已经全身虚脱,跌坐在地。

“饶命啊,女将军,不敢了,我们再也不敢了!”

“关将军饶命,来生做牛做马,我们也愿意!”

“关将军,求求你亲自将我一刀杀了吧!”

……

这一下可轮到那几名贼人惶恐了,眼睁睁看着同伴惨死,面对死亡和痛苦的双重威胁,他们也崩溃了,一个个嘶哑着声音连连求饶,涕泪交流。

“关将军,汉军一向不杀俘虏,你看……”孟婉儿也有些看不下去了,不论是女兵还是贼军,都不好受。

关凤却神色不动,沉声道:“继续!”

第1018章 改变策略

鼓声连续不断地响动着,季末的春风更紧,远山青绿,却掩盖不住阿城前的血腥之气。

又有三个贼人的脑袋滚落尘埃,鲜血喷洒在黄土之中,被太阳一照,变成了令人心悸的紫黑色,贼人硕大的脑袋有的面目朝天,双目圆睁,尽是恐惧之色。

血腥气中夹杂着一股恶臭,有两名贼人已经吓得大小便失禁,也有一人昏死过去,女兵们惊恐地看着杀人的一幕,强迫自己不要再吐出来。

看到贼人惊恐的神态和挣扎,渐渐地,她们也发现了一个道理,原来不管男女,都是怕死的,贼人也并不是她们想象的那般凶悍。

“啊——老子受不了了!”

看到有两名女兵都走出来,踏过同伴的头颅和血泊,首当其冲的一名贼人再也忍受不住临死前的恐惧,居然咬舌自尽了。

那女兵一怔,看向了关凤,关凤一挥手:“斩首!”

“是!”那女兵答应一声,走过去冲着死人的脖子一刀斩下,干净利索地看了头。

“求你不要杀我……啊——哎呀——呃——”

剩下的一人却反而因为本能的躲闪,多挨了几刀之后,才被砍去脑袋。

两名贼人脖颈处的血水如同喷泉一般,在阳光下十分炫目,马上就有十几人同时出列,此时只剩下了三名贼人,一名已经昏死过去,一人神色呆滞,像是被吓疯了。

原本惧怕杀人的女兵这一次没有丝毫犹豫,抢着跑向前,有的人甚至踩踏在死人的脑袋尸体之上,脚陷进血泊之中也顾不上了,只想着能够尽快杀人,证明自己。

“留下昏死的贼人!”关键时刻,关凤忽然一声大喝。

跑在一名女兵已经出手,听到关凤的命令,急忙将刀偏向一旁,那人的一条胳膊就被砍了下来。

“啊——”那人正被惊吓过度昏死过去,忽然又被剧痛疼醒过来,看到女兵们争先恐后地围上去,很快就把身旁的两名同伴剁成了肉酱,又一次脑袋一歪,昏了过去。

关凤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才传令道:“将他伤口包扎,小心看守。”

“是!”有两人上前将那名贼人解开,抬到后营去了。

“诸位听令!”关凤盯着后面还没有来得及动手的女兵,沉声道,“今日杀贼,便是我巾帼军真正成长的时候,你们负责将这些贼人尸首掩埋,头颅挂到营门口,以为警示,也是让士兵们壮胆。”

“遵命!”

女兵们齐声答应,但看那些血淋淋的人头,还是有片刻犹豫,有反应快的,一咬银牙,冲出来从地上抓起一把头发拽着头颅就往营门口跑。

霎时间娇喝连连,女兵们又开始抢夺地上的人头,甚至有两三个人拉扯着同一个脑袋的头发,甩打得鲜血飞溅,沾满脸面和衣甲。

但此时谁也顾不上了,她们都明白,只有突破这一关,才能留在军中,否则原先的辛苦训练斗将付之东流,所有的骄傲和梦想,也将不复存在。

除了那几个实在不行的,其他女兵也都尝试着上前帮忙,广场上看似混乱不堪,但士兵们再一次恢复了士气,重拾信心。

“将这几具尸体埋在右侧那一片废殿之中,权当一点补偿吧!”关凤终于松了一口气,虽然这对这些死去的贼人有些不公平,但只能如此了,将他们埋在帝王之所,也算是一点安慰。

乌珠来到关凤身旁,不解道:“姐姐,为什么留下一个人?”

“我需要知道贼人山寨的情况。”关凤看向远处,缓缓说道。

“贼人山寨?”乌珠一愣,忽然眼睛亮了起来,“姐姐,你该不会是想打仗了吧?”

“正有此意!”关凤点头道,“夫君说过,宝剑锋从磨砺出,不经历真正的战斗,训练是无用的。”

“好啊好啊!”乌珠高兴地差点跳起来,追问道,“什么时候出兵,就明日吗?”

关凤摇了摇头,失笑道:“你总是这么性急,兵法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眼下还要先了解贼人山寨的情况,我们先回营细说吧!”

几人来到中军营帐,美思也分配完士兵回来,听说关凤有fǎn gong贼军的意图,也是极力赞成:

“我们在此练兵,每日要被贼军骚扰,还不如以退为进,将其剿灭。一来正好可以再让士兵成长,二来剿贼也是一场功劳,不至于再让人背地里笑我们无能。”

众人闻言都纷纷点头,今天和贼军正式开战,大家才意识到了军中问题的严峻性,先前还颇为自信的训练成果大打折扣。

关凤言道:“张月这几日应该就能赶来营中,我们先探查贼军虚实,等张月到了,一同商议进攻计划。”

“哇,张月要来了吗?”乌珠又一次瞪大了眼睛,满眼期待,“一直都说你弟媳是魏国名将张辽之女,那张辽威震逍遥津,能征惯战,连我们去羌地的人都知道他的厉害,不知道张月厉不厉害。”

关凤摇头笑道:“张月自小熟读兵法,谙熟战阵,但并不擅长武艺,是我们的巾帼军的军师。”

“原来是个女军师!”乌珠略感失望,忽然又笑道,“不过这样也好,终于有一个姐姐武艺不如我了。”

众人闻言都忍俊不禁,这些女将之中,就属乌珠的武艺最差,连新来的孟婉儿,都比乌珠厉害,虽然孟婉儿的金鳞鞭不适合马上作战,但招式灵活,乌珠也不是对手。

“昔年关将军被困曹营,与张将军惺惺相惜,只可惜各为其主,不能共进退,如今关将军和张月联手,也算是完成了当年父辈的夙愿吧!”

孟婉儿的感触却不相同,当年中原之乱,关羽单骑护送皇嫂,成为一段佳话,他和张辽之间的无私神交,也成为江湖人最推崇的结交方式之一。

关凤闻言,神色一阵怔忪,想起了张月夜雨投奔襄阳的情景,后来关羽对张月倍加爱护,尤其是又成为儿媳之后,更是亲上加亲,心中宽慰,也算是弥补了当年的遗憾。

“好了,美思马上派人向长安报信,就按照先前说的,我们只要鸡鸭,其余封赏一律不要!”关凤收起心神,对几人吩咐道,“各部人马重新整编,攻打贼人山寨,可不是儿戏,要精兵强将才行。”

第1019章 意外之伤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长安城也因为杨仪和御史台的事件再次轰动,这一段时间以来,长安百姓从来不缺讨论的话题,几乎每天都有令人意想不到的大事发生,没有最劲爆,只有更劲爆。

大将军府中灯火明亮,长宁殿内酒气四溢,桌子旁摆着两个三尺来高的黄泥酒坛,都被打开了泥封桌上凌乱地摆着几个酒碗。

一旁的桌案上,刘封和正费祎正对坐,姜维和杜预陪同,再远处角落的沙发里,张苞和关索、赵国达三人各抱着一个小酒坛,已经沉沉睡去,不时发出呼噜声。

“想不到尚书令府中还珍藏着好酒!”刘封一阵感慨,这个时代的酒并不好喝,所以他平时宁愿喝茶和葡萄酒,但费祎的这两坛酒,让他尝到了真正酒的味道。

“实不相瞒,这是我从江夏老家请来的酿酒师酿造,已经存了五年,本是准备给犬子纳娶之用……”

费祎无奈地摇摇头,在江夏,有一个民风,但凡一家生了女儿,父母便要马上储藏一坛好酒埋在桃树之下,待女子出嫁之时,才拿出来宴请宾客。

所以在江夏一带,多出酿酒师,费祎虽然不贪杯,但生性好酒,自从到了成都之后,一直没有找到合口味的酒,干脆从老家请了几名酿酒师为他酿酒。

这几坛还真是他为老儿费承准备的喜酒,从成都千里运来,谁想到在朝上演戏被刘封识破,又在御花园拿话压住了费承,无奈之下,只要忍痛破费拿了出来,权当诚心谢罪,也让其他文武少些议论。

刘封眼睛一亮,向前凑了凑:“还请费尚书将这酿酒师请到长安来,我有办法让他们酿出更纯的酒,那时候汉昌号又多了一项生意,岂不是财源滚滚?哈哈哈……”

“想不到殿下还懂得酿酒?”费祎有些意外。

姜维摇头失笑道:“不管他先前懂不懂,但为了赚钱,他一定会懂的。”

费祎忽然正色道:“天下人皆知殿下爱财如命,锱铢必较,但钱财却全都用在军中,如此大公无私,实在令人钦佩。”

刘封摆摆手:“拍马屁的话我不爱听,但后天的祭祀大典,你可要帮我说话才行。”

费祎点头道:“能工巧匠,实为奇才,自当尊敬,我料他们也会支持。”

刘封撇嘴道:“就怕有些老顽固引经据典,这我可就不懂了,反正尚书要让他们明白一个道理,没有这些工坊的人日夜忙碌,我们哪有兵器铠甲出兵战斗?甚至连都城都无法建造,只要他们有一人能给我把连弩搞明白了,我就任由他们大放厥词。”

费祎也对刘封的这一套理论颇为无奈,只好当下保证,如果真有人反对提高工坊和工匠的待遇,不让鲁班进入先贤祠,他一定据理力争。

杜预言道:“将军不是还说工坊有什么神奇之物出现,会让天下人震惊,如果真是如此,何愁不能服众?”

“我也是个以德服人的人!”刘封摸着下巴的胡须,一脸正义凛然,“不但要在声势上让他们无话可说,还要在道理上让他们心服口服,否则岂不是让人说我以权慑众,人心不服?”

一说这个,连姜维都好奇起来:“究竟什么逆天之物,竟然如此神秘,左营的工坊都戒严了,还是陈楚亲自带领白毦兵护卫,连我都进不去。”

刘封一脸得意,忽然压低了嗓门,神秘一笑:“嘿嘿,逆不逆天不敢说,确实是能上天!”

“上天?”费祎和姜维吃了一惊,杜预也是一脸疑惑,不知道刘封说的是真是假。

“将军,大事不好了!”姜维正要追问,忽然一名亲兵跑进来,“诸葛夫人,夫人她受伤了。”

“怎么回事?”刘封闻言大吃一惊,霍然起身,“人在何处?”

“已经送去府中了……”

姜维一步跨出去,追问道:“伤势如何?”

“听说伤了手臂……”

“快走,随我去看看!”刘封无心细问,一把拉着姜维就往府中赶去。

费祎和杜预也着急,但他们知道王府中都是女眷,姜维是诸葛亮的弟子,身份不同,黄月英他们可不好去探望,只能焦急等待。

刘封和姜维一路狂奔,冲到了麒麟王府,才进门,就听到诸葛果低声地哭泣着,赵妪在一旁十分焦急,几名太医正在医治。

“怎么样了?”刘封来到门口,紧张地观望。

赵妪低头道:“夫君,夫人伤了肩颈,昏迷过去了!”

“怎会如此?”刘封想要进门,被赵妪拦住了,“李大夫正在疗伤,你不能进去。”

“怎么会这样?”刘封急得直搓手,想来想去,工坊中的事情也没有危险之物,怎会伤了肩颈,而且人昏迷过去,说明受伤还不轻呢!

“来人,去把马均找来!”焦急之中,刘封想到了这几天和黄月英一起的马均,他一定知道情况。

一名侍女言道:“马大夫还在工坊,是夫人让他留下来的,不让他跟来!”

刘封看着那侍女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侍女犹豫了一下,才道:“今日孔明船完成试飞之后,降落之时撞倒了工坊里的操作架,夫人被一根木桩砸伤……”

“嗨,你们怎么保护的?”刘封气得一拍大腿,想不到黄月英竟然亲自冒险。

“殿下饶命,殿下饶命!”那两个侍女吓得花容失色,跪倒在地。

“行了,都起来吧!”刘封倒不是迁怒于人的人,无奈地摆摆手。

“到底什么是孔明船?”姜维一把拉住刘封的衣袖,隐约有些生气,“你私下里做些什么我无权过问,但是让师母冒险,我可不答应。”

“唉,这都是意料之外的事情!”刘封无奈地推开姜维的手,叹了口气,“她是你的师母,更是我的岳母,也是我现在唯一的长辈,我能不比你担心?”

姜维一滞,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能频频向屋内张望。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忽然听到诸葛果一声惊呼:“母亲,你终于醒了!”

第1020章 身世之谜

那两个侍女松了一口气,赶紧跑进去为黄月英盖上被子,李当之也站起来,转身对刘封说道:“只是外伤,并无大碍。”

刘封和姜维快步走了进去,只见黄月英面色苍白,嘴唇没有一丝血色,看到刘封的时候,却欣慰笑道:“封儿,成了,孔明船,成功了……”

刘封叹了口气:“岳母,你可知道,你的安危,比什么都重要,你一人能抵得上十万大军呐!”

黄月英在机关和工艺方面的能力,必刘封想象的还要厉害,尤其是她的想象力和研发能力,这是马均所不具备的,马均擅长智造,黄月英擅长研发,这二人珠联璧合,可是大汉朝的宝贝。

如今军中的连弩、硬弩,乃至木牛流马和后面的攻城车、孔明船,都是这两人联手所做,刘封深知,先进的战争装备往往决定胜负的关键,还可以让许多士兵免于死亡。

黄月英和马均二人,虽然说没有上过战场,但功劳却比许多大将都大,没有如今的连弩、井阑和投石车,攻城战不知道要损伤多少兵马。

“师母,你不要紧吧?”姜维看着黄月英,抱怨道,“你还是要以身体为重,那什么船的,可以慢慢造。”

“并非是技艺中出了问题!”黄月英微微摇头,眉头微蹙,“是我一时失神,没有注意,也不怪他们,孔明船已经成功了。”

诸葛果哽咽道:“母亲,你不要心中老是挂念那些事,万一再出了什么意外,你让我……”

“傻孩子,唉——”黄月英一声叹息,闭上了眼睛。

姜维见状,忙道:“师母你好好休息,安心静养!”

“封儿,你先留下!”正当姜维等人要走的时候,黄月英叫住了刘封。

“好!”刘封停住了脚步,对其他人说道,“你们都先回去了,此处有我照顾。”

“李太医,请!”姜维和李当之去了外面大堂,询问病情。

刘封等众人离开院子,才将房门关上,和诸葛果陪坐在床前,诸葛果为黄月英擦去额头上的冷汗,看来是伤到了筋骨,疼痛不轻。

黄月英忽然说道:“封儿,我的身份,你应该大概也了解一下吧?”

刘封言道:“倒是听人说起,岳母一家人是从西域来到中原,但具体的,却不知道。”

“不错,家父十余岁便来到中原游学,我们一家人,其实也不姓黄……”

“不姓黄?”刘封大吃一惊,想不到黄月英竟还有这样的身世,那黄承彦也是荆州名士,如果他不姓黄,为什么没有人说起此事?

黄月英轻叹一声,缓缓言道:“西域三十六国,其中有一个坚昆国,居于大漠以北,距离玉门关有五千多里,与胡人一般,都是游牧为生,领地辽阔,有千里之数,东与丁零为邻,西与乌孙接壤,南面便是匈奴……”

刘封在一旁静静听着,关于西域的情报,他其实也想知道得更加具体,只是如今国内未平定,还没有余力去考虑西域之事,现在听黄月英提起,便用心聆听,隐约猜测黄承彦可能是和这个坚昆有关。

“除了游牧之外,坚昆还兼营狩猎,有胜兵五万余,与丁零、乌孙同样强大,”黄月英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但自从匈奴出了一位雄才大略的冒顿单于之后,一切都变了。”

冒顿刘封倒是知道,点头道:“冒顿此人,阴狠狡诈,杀父妻母,以强示弱,麻痹东胡,将之尽数消灭,随后攻击河西,迫使当时强大的大月氏一族西迁,不过也因此而有了后来的贵霜帝国,后来匈奴向西征服楼兰、乌孙等西域诸国,向北则征服了丁零等国,想必坚昆便是其中之一吧?”

“正是如此!”黄月英再次叹息,也充满了感慨,“冒顿之才,千古罕见,但自此之后,丁零、乌桓、乌孙等一起数次反抗匈奴,皆告失败,领地也被匈奴数次更换迁徙,李陵无奈降匈奴后,任右贤王管辖坚昆地区,坚昆国知道李陵之能,便与之联姻,从此李陵的子孙后代均融入坚昆人之中,其后的王昭君亦是如此。”

“竟还有此事,如今无当飞军统率李珏便自称是李陵之后,也不知道真假如何。”这倒是刘封没有想到的,坚昆人竟然先后与李陵和王昭君的后人融为一体,这说明坚昆和汉人的关系也更加亲近了一些,不过李珏的身份刘封倒是没有追查,他需要的是李珏的本事,而不是他的身世来历。

“事过百十年,又远在万里之外,胡人都是四处迁徙,历史也是口口相传,很多事已经无从证实了,”黄月英无声一笑:“按照祖辈的说法,家父也是王昭君的后代子孙之一。”

“这倒也是!”刘封摇头失笑,再次看了看黄月英的面庞,她的容貌是以汉人为主,但还是有西域人的特点,不过黄月英的母亲是蔡瑁的姐姐,只凭这一点遗传,先前的事情都无从说起了。

“除此之外,家父还有一个特殊的身份,”黄月英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他正是坚昆国昔年的大王子,本名叫完颜煌……”

“啊?”刘封再次吃了一惊,的确很难相信,隐居在襄阳的黄承彦,和司马徽等人都与世无争,个个都是高人隐士,竟会有如此身份?

“唉,经过数代发展之后,虽然匈奴被鲜卑所破,但坚昆已经不复当年的辉煌,甚至四分五裂,可就是如此,几位王子之间还争权夺势,内斗不止,”黄月英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家父自小喜欢学文,早就听说中原地大物博,人杰地灵,失望恼怒之余,便干脆离家出走,退出了王位之争,跟随商队辗转来到中原,从此便一去不回……”

“原来如此!”刘封终于有了一些眉目,皱眉问道,“如今黄老已经去世多年,又改名换姓隐居襄阳,其身份更是无人知晓,岳母为何又因此事劳心伤神?”

自从上次诸葛瞻被撞伤之后,刘封就发现黄月英经常独自发呆,原来还以为是思念诸葛亮,现在看来,似乎是和这个西域的坚昆国有关。

第1021章 蛊惑人心

据刘封所知道的信息,黄承彦在荆州的关系也是错综复杂,他是南郡大士蔡讽的女婿,与襄阳名士庞德公、司马徽等人交好,后来刘表到了荆州之后又娶了蔡讽的小女,

黄承彦又是刘表的姐夫。按照当时的情况,黄承彦是彻底打算舍弃了坚昆王子的这个身份,如果连司马徽、刘表等人都不知道黄承彦的身份,那坚昆人就更不知道了,黄月英这时候提起坚昆来,

让刘封有些莫名所以。心中猜测之时,听黄月英又道:“家父当时年轻气盛,愤而出走,隐姓埋名,但数年之后,听说坚昆皇室人丁凋零,其三弟完颜洪打败了老二继承王位,但坚昆的实力再次

被削弱,被迫流落到乌孙以西,在乌孙和康居两国的夹缝中生存,但他此时已经娶妻生子,名重襄阳,无法再回头了。”

刘封心中一动:“莫非是黄老年老之时,回想往事,便多少有些遗憾?”“正是如此!”黄月英叹了口气,“家父曾让兄长暗中与坚昆联络,才知道坚昆王室一脉竟完全凋零,三叔完颜洪只剩下三个女儿,终身没有子嗣,忽然得到家父的消息之后

,便亲自派人赶到襄阳,想让兄长返回坚昆,继承王位。”

“终究未能如愿吧?”刘封知道黄月英还有个兄长,但此人籍籍无名,而且没有一点功力之心,也不喜读书,只是早出晚归,耕种山林,碌碌一生,与世无争。

黄月英苦笑道:“家兄生性憨钝,根本无意于此,加之当年正是诸侯纷争之时,西凉马腾、韩遂、诸羌争斗,要想到万里之外的坚昆,谈何容易?”

“兵荒马乱,道路阻隔,确实不易冒险。”刘深以为然,这似乎比唐僧西天取金还要难一些,黄承彦只是偷偷和坚昆联络,可不敢明目张胆请人保护黄月英的兄长去西域。“本以为此事随着家父和兄长先后亡故,一切都将化作云烟,我们也与坚昆不再有任何瓜葛,”黄月英幽幽地说着,又皱起了眉头,“谁料内侄黄亮却有暗藏叵测之心,三年

前再次与坚昆偷偷联络,竟频繁来往……”

刘封听到这里,似乎明白了些什么:“黄亮不甘平庸,想要去坚昆,继承王位?”

“唉——”黄月英深深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刘封却笑道:“他若是真有此心,愿去便去,如果真能振兴坚昆,岂不也是一代雄主,名留青史?”“夫君,你就不要说笑了,”诸葛果白了刘封一眼,嗔怒道,“兄长他从小就在襄阳长大,虽然读过经书,但涉世不深,只不过是好高骛远,有口舌之利罢了,恐怕连亭长都

胜任不了,更不要说国王了。”

刘封嘿嘿一笑,摸着下巴感慨道:“说起来,我还从未见过这位兄长呢!”黄月英叹道:“亮儿是受了龟兹国使者的蛊惑,加之如今坚昆女王老迈,子嗣无能,先前听说孔明在中原之能,便以为亮儿也有文韬武略,有邀请之意,故而才让他生出此

心。”

刘封言道:“若是他真愿去,又何必阻拦?即便是派遣几人协助于他,等坚昆国立强盛之后,我们出兵西域,岂不是多了一个帮手?”“若是有如此顺利,到还罢了!”黄月英皱眉道,“但只怕这一切都是龟兹国的阴谋,亮儿若被其利用,岂不是将他推入火坑之中?黄家如今也是一脉单传,叫我如何敢让他

去冒险?”

“龟兹国的阴谋?”刘封眉头一皱,“方才你们说是龟兹国的使者蛊惑黄亮,这龟兹国和坚昆,又有什么关联不成?”“母亲,你先休息一下,我来说吧!”诸葛果打断了黄月英,向刘封解释道,“坚昆国如今和康居、丁零和乌孙三国交界,以乌孙最强,坚昆国力最弱,故而坚昆和龟兹南北

联姻,由龟兹在南面牵制乌孙,龟兹王妃和坚昆女王是姊妹。”

“原来如此,如此一来,康居、坚昆和乌孙、龟兹四国便如同一张饼被割成了四块,各自相连,又互相牵制!”

刘封微微点头,除了最西面的康居之外,其他三国的情况,竟和十余年前魏蜀吴三国十分相似,西蜀和东吴也是为了对抗强大的曹魏而联姻,看来人心都是相似的。诸葛果知道刘封对西域的情况还是了解一些的,点头道:“随着贵霜国的衰落,大月氏一族实力受损,作为同族的康居和大宛失去了依靠,如今的康居国更是人烟稀少,坚

昆便有了向西攻占康居,发展壮大的想法。”

刘封皱眉道:“坚昆不是自顾不暇么?东面有乌孙和丁零二族,就算有龟兹牵制乌孙,恐怕也不敢轻举妄动,攻打康居吧?”“这便是眼下问题所在,这一次龟兹国的使者来到长安之后,暗中去了襄阳劝说兄长,”诸葛果一脸忧虑,言道,“因为丁零迅速壮大,已经威胁到了坚昆和乌孙,只要他回

到坚昆,龟兹便可促成坚昆与乌孙联姻共同对抗丁零,眼下丁零正与鲜卑交战,还无暇顾及西面战线,可趁此机会攻打康居,先让坚昆强大起来,再一同对抗丁零。”“哦?这似乎有些想当然了吧?”刘封不禁摸着胡须,沉吟道,“先不论黄亮能不能顺利继承王位,就是乌孙能不能同意联姻,也是个问题,再说了。龟兹国如此热衷于帮助坚昆,恐怕不止是因为顾念王妃和女王的姊妹情吧?龟兹若有这实力,自己去占领康居,岂不是更好?为何偏要帮助坚昆发展起来?任何亲情,在大国相争面前,都将不

复存在。”

黄月英此时在一旁冷冷说道:“龟兹国帮助坚昆,是有条件的!”

刘封听出黄月英的不满,问道:“他们要什么条件?”

“龟兹国想要独立成国!”诸葛果缓缓说道,“虽然西域都护府已经名存实亡,但龟兹国还是想要大汉王朝的诏书,承认龟兹国的平等地位。”“好算计——”半晌之后,刘封才沉着脸缓缓说道。

第1022章 隔阂尽去

黄月英和诸葛果一番解释,刘封已然明白,她二人这段时间之所以心不在焉,是因为黄亮已经找到了长安,想通过黄月英和诸葛果,让刘封以大汉的身份,让龟兹国从西

域独立出来,与大汉平起平坐。

黄亮被权欲熏心,幻想着能当上坚昆的国王,但刘封一眼便看出,这是龟兹国的阴谋,无论黄亮能不能到坚昆,最先受益的,却是龟兹国。半月前登基大典,西域使者就来了焉耆、龟兹、鄯善,距离河西最近的车师没有动静,远在最西端的龟兹反而派遣使者,刘封当时还以为龟兹还颇有诚意,没想到竟是别

有用心。借着这次出使的机会,龟兹以来可以查探大汉的实力如何,二来就是借机与黄亮接触,说动黄亮来找刘封,如今天下皆知,大汉的真正决策者就是刘封,只要刘封同意,

下一道诏书并不难。通过黄亮找到黄月英和诸葛果,再让黄亮以亲情和黄承彦的遗憾来逼迫她们二人,从内部来劝说刘封,龟兹国的这个计划不可谓不精妙,而且还有堂而皇之的强国计划,

听起来一切都十分合理。“这只是龟兹国的圈套,只可惜兄长他看不明白,”诸葛果皱着眉头,为难道,“我们知道此事大汉是万万不能答应的,但兄长又说我们得了富贵便忘了家人,甚至威胁要将

姥爷的身份公诸于世,这……”“家父一生颠沛流离,好不容易有了安身之地,晚年虽有遗憾,却是欣慰居多,”黄月英幽幽一叹,“若是让他的一世英名毁于子孙之手,岂不叫天下人耻笑?只怕对孔明,

也会有影响!”“悠悠众口,实难防范!”刘封无奈一谈,如果是他自己,才不管别人如何议论,但黄承彦和诸葛亮就不同了,这个时代的人最重名节,一旦和胡人沾上关系,那还不被人

唾沫淹死?

“夫君,我知道你国事繁忙,自从兄长来到长安之后,便一直为此事忧烦,”诸葛果一脸忧愁,“这可真叫我们进退两难。”

“这黄亮还真是不择手段呐,为了一己之欲,竟不惜败坏祖上名节,”刘封一阵摇头,苦笑道,“他难道可就没想过,我若是要帮他,就要成为mài guo之人,背上万世骂名?”

诸葛果忙抬头说道:“这是龟兹国的阴谋,夫君千万不可如此!”

黄月英也道:“你我皆知这是龟兹国的圈套,但亮儿他执迷不悟,一心想当坚昆国王,又以言辞威胁,这才是两难之处。”

刘封言道:“若是我们劝说黄亮,他定然一心以为是我们不愿意帮他,反而恼羞成怒,只会适得其反。”

“正是如此!”黄月英和诸葛果同时点头。这一段时间黄亮几乎是暴躁难耐,诸葛果几次去劝说,都被黄亮轰了出来,黄月英的话,更是听不进去,一心想着刘封不过是下一道诏书而已,竟然三番四次推诿,根本

就不想帮他。

“帮便帮吧!”顿了一下之后,刘封忽然拍了拍大腿,笑道,“既然龟兹国一心要帮坚昆,黄亮也有心回归,何不成全他们?”

“封儿?”

“夫君!”“此事你们该早告诉我才是!”刘封责怨地看着母子二人,柔声道,“若是丞相还在,我想此事你们早已告知他了。却因何一直瞒着我?直到现在,岳母受伤,果儿也每日愁

容不展,徒增烦恼?”黄月英和诸葛果都看着刘封,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正如刘封所说,如果诸葛亮还活着,他们一定会马上告知诸葛亮此事,让他去解决,但到了刘封这里,却始终觉得说

不出口。“从外来看,在内心深处,你们还是不相信我如丞相那般能够妥善处理此事!”刘封看着二人,缓缓说道,“从内来看,岳母终究还是把我当成了外人,认为我不能托付心事

。”

“封儿,我……”“此乃人之常情,我并无责怪之意,在政事方面,我的确不如丞相,”刘封打断了黄月英,对二人认真说道,“但你们要相信,于公,如今朝中文武俱全,就算我一人之力有限,但群策群力,终究还有妥善之法;于私,我再三说过,如今长辈只剩岳母一人,果儿将终身托付与我,丞相又对我有活命之恩,岳母便如我亲母一般,我们俱是一家

人,就不该还有任何隔河,对外之事,务必要让我去处理……”

“封儿,你别说了!”黄月英眼角流下泪水,点头道,“这都是我的过错,从今之后,绝不会再有了。”

“母亲!”诸葛果赶紧为黄月英擦着泪水,欣慰而笑,母子二人泪水涟涟,却又面带笑容。刘封也终于松了一口气,先前虽然说大家亲如一家人,但黄月英还是将他当做女婿,并没有完全的托付心事,从这件事之后,大家就再无隔阂,情同母子了,这才是他最

欣慰的事情。

母子二人啜泣一阵,诸葛果才擦着眼泪说道:“但兄长之事,终究不好处置,夫君,你……”“放心吧,此事我自会妥善处理!”刘封拉过诸葛果的手,温柔笑道,“家中之事,有你和岳母,我便不用过问一句,这对外之事,我自有办法,龟兹国算盘打得震天响,想

从我这里取利,他还是轻视我大汉之人了。”

“若是能有两全其美的办法,那再最好不过了!”黄月英言道,“如果实在不行,就把亮儿留在长安,给他无色几个美女,消磨意志,为黄家留下子嗣便是了。”

“这是美人计么?”刘封不禁失笑,对黄月英说道,“等祭祀典礼结束之后,我自会去见他,你们便不用费心了。说起来,岳母这次受伤,着实让我大吃一惊。”

一提起此时,黄月英眼中便闪烁着光芒,笑道:“孔明船能成功,我这点伤势算得了什么,说起来,这惊天之举,还是封儿的功劳最大。”“我可不敢居功!这都是岳父的奇思妙想,加上岳母和马均的巧妙制造,方能成功,”刘封摇摇头,站起身来搓搓手,笑道,“祭祀先贤,一定会举世震惊,连我都有几分期待呢!”

第1023章 从天而降

中兴元年夏四月癸巳,汉天子刘谌在长安西郊祭祀先贤,命太常镡承以太牢之礼举办,朝中文武齐聚,祭台上彩旗飘展,鼓乐和鸣。刘谌和谯周、费祎等人在祭台上肃然等候,太学院中包括太医李当之等都在,唯独不见麒麟王前来,众人都神色焦急,这祭祀之礼和太学院都是刘封主张操办,他不来,

祭祀之礼也不好开始。

“莫非大将军军务繁忙,忘了此事?”谯周在一旁小声问费祎,“若是大将军不来,只怕你我无法说服那些人。”台阶之下,太学院的几人虽然垂手而立,但都面色不虞,因为先贤的牌位之上,除了孔子、颜子、孟子儒家三圣之外,还有韩非子,以及奉为“医圣”的扁鹊和“百工圣祖”

鲁班。

自从董仲舒以儒家治国安民上书,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之后,其余各家思想渐渐衰没,朝上五经博士也是以儒家学术为主,但凡各大儒名士,无不精通儒学。

刘封此时将他们放置于祭台之上,与孔子等人并列,韩非子倒还勉强说得过去,属于九流之列,但扁鹊和鲁班,却是中九流乃至下九流之列,如何能与古圣先贤并列?

谯周和费祎这几天都在为此事和几位名士辩论,乐祥倒是通达明理,但孔子的后人北海孔守兄弟,却执意不肯答应,认为这是对他们祖先的亵渎。

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远处依旧清风渺渺,不见任何动静,众人都焦躁起来,还有半个时辰就到了吉时,如果刘封不来,这祭祀的意义似乎便轻了许多。

费祎却微微摇头,看向远处:“大将军似乎别有计划,只是你我还不知道罢了,吾料今日定有惊天之举。”

“哦?”谯周花白的眉毛一阵抖动,“大将军做事,向来都是稀奇古怪,令人震惊,这一次莫非又有什么计划不成?”

“此事我也不知!”费祎摇头叹道,“先前在长宁殿内,大将军便含糊其辞,十分神秘,连姜伯约都不肯告知,可见是想一鸣惊人呐!”

“呃……”谯周还要再问,忽然听到前台的鼓乐手吹起了绵长厚重的号角声,赶紧抬头看去。

呜——呜——呜——

号角声响彻天地,彩旗在明媚的阳光下舞动着,空旷的平原之上,终于看到了一片尘土飞扬,一队骑兵正在向这里急速靠近。

“快看,天上……”费祎双目微眯,忽然间精光闪闪,指着尘土上方,“那黑影,那是何物?”

“哎呀,这莫非是天外之物?”谯周也看到了,不由大吃一惊,“费尚书,你看那上面,可是我们大汉的旗帜?”

“不错,正是金龙旗!”费祎的眼睛不断瞪大,那明黄色的金龙旗,正是刘谌登基之后更换的旗帜,将大汉传承的玄色改为了金色。

“怎会有金龙旗从天而降?”谯周仰着头看着那圆球一般的物体正朝着祭台方向直飞过来。

“这就是皇叔所说的孔明船吗?”刘谌目光熠熠,拍着手大叫起来,“哈哈哈,能上天的船,怪不得叫孔明船,原来是和孔明灯有异曲同工之妙。”

“孔——明——船?”费祎和谯周仰头看着,想起诸葛亮生前所用的天灯,那种灯能在夜里升上高空,军中时常作为信号来用,诸葛亮死后,刘封便将其改名为孔明灯,以此纪念丞相,没想到

竟还能异想天开,做出这么大的孔明船来。

呜——呜——呜——

吹着号角的士兵愈发起劲,三尺来长的号角口冲着孔明船的方向,不断旋转着,在恭迎这升天之物的到来。

“不对,好像上面有人!”中书令董允也脸色微变,随着孔明船靠近祭台上方,在那圆形球下方的竹篮之中,竟然站着三个人。

“这……这如何使得?”谯周已经彻底目瞪口呆,即便他有些老眼昏花,也已经看到了那竹篮中其中一人,就是大将军刘封。

号角声渐渐消失,整个祭坛上鸦雀无声,所有人都齐齐仰着头,嘴巴微张,看着飞到头顶的孔明船,还有那上面俯视他们的刘封,正在向所有人缓缓招手。

轰隆隆——

马蹄声震,十人组成的骑兵队风驰电掣来到祭坛,一直跟随着漂浮的孔明船,领头的正是刘封的护卫专柯。

一片静默之中,只有马蹄声响,孔明船此时也在缓缓下降,到了十余丈的时候,从竹篮中垂落四条绳索,骑兵追逐着,等它再下降一段距离,纷纷上前拉住了绳索。

噗通——

烟尘四起,天空中的庞然大物终于缓缓落地,所有人都惊愕莫名,谁能想象得到,人有朝一日还能在高空中飞行,从那近百丈的距离看地面,又是怎样的景象?

“哎呀,还是偏了一些!”尘土之中,忽然听到刘封不太满意的声音,“这降落操控技巧,你们还要多多练习才是。”

“是……是!”有人答应着。

片刻之后,三个人影从尘埃中缓缓走了出来,当先一人身穿银色软质儒衫,虽然头发被风吹得有些散乱,但并不影响他超然从容的气质。

和刘封并肩同行的,正是将作大匠马均,身后则跟着五大三粗的专柯,大步流星,顾盼左右,一张黑脸此刻却泛着油光,见到主人如此威风,专柯觉得倍有面子。

“哈哈哈,让诸位久等了,没有错过时辰吧?”刘封见众人fā lèng,很满意这个结果,大笑着走上祭坛的台阶。

“麒麟王、大将军到——奏乐!”

直到此时,太常卿的礼仪官才反应过来,一声尖锐的大喝。猛然间鼓乐声起,这一次的鼓声更加响亮,钟磬之声也愈发悦耳,鼓手和吹号手回味着刚才的那一幕,心中激动无比,就算不能在天上遨游,能第一个看到这一幕,回去

之后也能大肆炫耀一番了。“皇叔,快来快来!”刘谌忍耐不住,从祭坛上两步跑了下来,拉着刘封的手,黑白分明的眼睛里闪着光芒,“皇叔,我也想上天!”

第1024章 遨游九天

热气球,对于刘封来说,稀松平常,但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那简直是不可想象的,自从看到诸葛亮释放孔明灯之后,刘封就萌生了这个想法。

孔明灯和热气球的原理差不多,都是利用热量升空,只是他们没有想到更广泛的用处,当刘封提出这个想法的时候,黄月英和马均都是又惊又喜,马上进行了尝试。

虽说有孔明灯的先例,但大小毕竟不同,经过了半年多的尝试和试验,甚至付出了三名士兵的性命和两名工匠伤残的代价,才算将孔明船升上天空。

虽说现在不敢让它飞得太高,但就是这差不多一百米的距离,也足以震惊这个时代了,尤其是作为第一个升空的人,刘封和马均心中都激动无比。

“陛下,这孔明船看似能升空,实则还是有危险的,不如……”

刘谌拽着刘封的衣袖,打断了他:“不行,皇叔能上去,朕也能上去,朕要好好看看这长安城的景貌。”

“好吧!”刘封无奈,看来还得做几个小型的降落伞之类的才行,扫视众人惊愕地眼神,笑道,“不过也要等祭祀之礼完成,明日方可!”

“好!”刘谌不舍地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孔明船,那些士兵正在操控者的指挥下收拾整理,逆风返回长安,只能用马车托运了。

“不过此事还要感谢黄夫人和马大夫,以及工坊的所有工匠,”刘封侧过身,将马均让到了前面,“没有他们的巧妙手段,这孔明船是无论如何也造不出来的。”

“臣……马,马均,叩见陛——陛下,”马均一紧张,略微口吃的毛病更加严重了。

“不必多礼!”刘谌一把扶住了马均,笑道,“马大夫,你这可是居功至伟啊,能升九天之上,这是何等的惊天之作?朕要好好封赏于你……”

刘谌侧着脑袋想了一阵,转头问刘封:“皇叔,该如何奖赏马大夫才好?”

刘封笑道:“今日乃是祭祀先贤之日,马大夫本就有天下名巧之称,代表了天下工匠,今日能将鲁班的排位摆在祭台之上,让世人皆知巧匠之重,便足矣!”

“大将军之言,便是臣之所想!”马均深施一礼,“请陛下成全!”“好!”刘谌期待着能够坐孔明船,龙颜大悦,当下说道,“此事已然决定,再无更改,若是没有这些工匠,我们都还得洞穴石屋而居,草叶树皮为服,更无城池兵甲御敌,

此等造福万民之事,自当尊敬。”

“臣多谢陛下隆恩!”马均闻言,感激铭内,眼眶一阵湿润,虽然是想刘谌谢恩,但更多的感谢却是对刘封而发。当年成都一行,他被刘封用计抓捕,一直怀恨在心,后来还是诸葛亮劝解才稍有缓和,这许多年来在工坊之中,他不但如鱼得水,而且还有黄月英这个奇女子,一个奇思

妙想,一个技艺精湛,配合得天衣无缝。

如今刘封不但提议做出了孔明船,更让工匠的身份再一次提升,尤其是先贤祠中供奉鲁班的排位,与孔圣人同列,这让马均心潮澎湃,几乎难以自制。刘封站在第二层的台阶上,对前来cān bài的文武大声说道:“诸位放心,孔明船有了第一个,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虽然承载数量有限,但以后会越来越多,让你们所有人

都能顺利‘上天’,不但能俯瞰长安城,将来还会从洛阳直飞到长安,这万里大好河山,都会尽收眼底,人人都有份。”

“大将军,真的……真的能让老臣也登上大船,遨游九天一回?”谯周第一个走过来,满脸激动。

“当然了,你们都是我大汉臣子,自当领略九州之风,人人都有份!”刘封大度地一挥手,嘴角泛着笑容,和阳光一样灿烂,“诸位只需要保重身体——准备好钱财即刻!”

姜维在下面听得眼角一阵抽搐,这家伙,任何时候都不会忘了敛财的机会,这孔明船千古未见,能升九天,恐怕乘坐一次价值不菲,但也阻挡不住人的好奇心啊!

“嘿嘿,大将军,能不能——打个折?”马谡臊眉耷眼地凑过来,近几月和刘封混在一起,倒是学会了不少新词。“一视同仁!”刘封脸色的笑容瞬间消失,变得大公无私,拒绝了马均之后,又看了看太学院方向,故意说道,“还有,轻视工匠之人,也不允许登船,免得玷污名士之风。



“对对对,此言有理!”马谡点头道,“以属下看,轻视工匠之人,何妨不穿工匠所做之袍服?乃至丝绸、屋舍、马车等等,如此才能显得高人一等,不惹凡俗。”刚才还有心反对牌位排列的孔守,孔祥兄弟顿时脸色发青,却也不敢再开口了,首先刚才皇帝刘谌都在夸赞马均,天子金口玉言,无从更改,再者说,他们也有想登船升

空的想法,俯仰天地,遨游河山,那是何等气魄?“李太医,马将军之言,于你们医者也有异曲同工之妙,”刘封看向一旁的李当之,笑道,“若是太医再听到有人轻视医者,或有藐视之行,等他有个头疼脑热的时候,干脆

开一副毒药得了,生命垂危,也不必出手相救……”“殿下,使不得使不得,”李当之还以为刘封是认真的,吓得连连摆手,躬身行礼道,“医者仁心,此乃祖训,不可违背。在我们医者眼里,只有病人,并无敌我、贵贱、男

女之别,救死扶伤,方为医者本分。不敢有违,不敢有违!”

孔守兄弟听了刘封之言,顿时惊怒不已,在听到李当之的回禀,又有惭愧之色,一时间觉得心中五味杂陈,反而有了某种感悟,低头沉思起来。“哈哈哈,李太医这才是仁者之风!”刘封欣慰而笑,“当年华神医设立华青堂,开馆授徒,就是为了救助更多的病人,让天下百姓少受病痛之苦,这难道不是天大的功德?



董允见刘封说得那几人难堪,赶紧上前低声道:“殿下,时辰将到,该准备仪式了!”刘封这才作罢,迈步走上祭坛,对太常镡承吩咐道,“开始吧!”

第1025章 讲经论道

刘封并不是看不起这些名士,而是他正在设法打破这个时代士族统治社会的格局,以免出现晋代时期世族扰政和朋党之乱的悲剧。

祭坛之上,镡承带领着太常卿的人开始准备祭祀,就在此时,人群缓缓分开,却见驮运瓜果等极品的并非官吏,而是两排木牛流马。

咔嚓——咔嚓——

机械而单调枯燥的声音在广场上响动着,所有人都眼睁睁看着二十个木牛流马缓缓走到祭台之下,动作整齐划一,不疾不徐。

木牛流马先前在太医院已经展示过,但见过的毕竟是少数,谯周等人也有所耳闻,今日见到这能自如行动的木像,不禁再次目瞪口呆。

“工坊里……究竟还有多少稀奇之物?”半晌之后,谯周才喟然而叹,对马均等人的看法彻底改变了,这简直有如神助一般。

只见几名士兵走上前,手伸进木牛流马的嘴里摩挲一阵,那些木兽便停了下来,打开腹部的机关,从里面端出来瓜果香烛,摆上了祭台。

刘封和刘谌站在祭坛旁边,等着太常卿的人摆设贡品,点燃香烛,上面供奉的几个牌位在阳光下泛着金光,鲁班、韩非和扁鹊,在他眼里就代表科学、法律和医学,这三样东西,在治国、治军方便,都是不可或缺的。

祷告祭天,焚香礼拜,由孔守颂念祭辞之后,刘谌和刘封也分别上香,文武跪拜,一通礼仪下来就是半个多时辰,这个时代的礼仪繁杂,让刘封头疼不已。

接下来便是讲经仪式,由乐祥讲儒家的尚书经通,刘封听得稀里糊涂,据说《尚书》是五经中学术价值最高,但也是最为艰深难读的,素以文辞古奥难懂著称。

这东西他上学的时候老师都不曾讲过,更不要说乐祥的讲述方式了,孔孟之学,他除了论语知道一些皮毛之外,其他的一窍不通。

汉代时期还没有三字经和千字文之类的通俗教材,刘封有心自己整理,却发现并不能完全记下来,三字经尚且不全,更不要说千字文了,只能按照现在的历史进程慢慢发展了。

半个时辰的尚书讲完之后,便由法邈来讲韩非子的《有度》,这也是刘封最为珍视的地方“法不阿贵,绳不挠曲。法之所加,智者弗能辞,勇者弗敢争。刑过不避大臣,赏善不遗匹夫。”

无论身份高低贵贱,法令面前一律平等,不过将法家思想中太严酷的一方面去掉,主张商鞅变法中的部分思想。

惩奸究以保人民之权利,务耕织以增进国民之福力,尚军功以树国威,孥贪怠以绝消耗,商鞅抱着明法的态度来推行政治改革,让百姓知晓法律,也让秦国成为七雄之首。

刘封这是在刘备、诸葛亮、法正三人推行《蜀科》的基础上再次重申严明法令,以刑部尚书荀勖为首,以蜀科为蓝本,结合秦国和汉代的律令,重修《汉律》。

荀勖为汉律写序,第一句就是若乃上无刑罚,下无礼义,虽有天下,富有四海,而不能自免者,莱纷之类也。

法邈作为法正之子,虽然在谋略和心机方面不如其父,但律法方面却十分擅长,刘封将他从襄阳调到了长安,为刑部侍郎,和荀勖一起修改律令。

祭祀大殿之上,重点讲述经学和法令,也表明了大汉朝的态度重视教育和清明法令,要想有海晏河清的太平盛世,这是最基础的政令。

法邈讲完之后,李当之献上了先师华佗著成的《青囊书》,同时还将他自己编撰的《本草经》也一并拿出来,李当之本有“药王”之称,他整理的本草经价值非同一般,这等大公无私的举动,让那些名士再次动容。

工坊已经无需再讲述什么了,马均更是不善言辞,只需要孔明船和木牛流马的出现,便已经足够了,而且也得到了皇帝刘谌的认可,工坊从此刻起,真正的名声大噪。

就在礼仪即将结束的时候,忽然远处又匆匆赶来一队人马,居中却是一辆简陋的马车,那马车没有车棚,看起来有些破旧,跟随马车的是几个光着臂膀,面目黝黑的农夫,不过护送他们而来的却是禁卫军,所以一路也没有什么人阻拦。

“陛下,殿下,微臣来迟,还请恕罪!”有三人走在台阶之下,在当先一位秃顶中年人的带领下跪拜。

“你是……浦元?”刘封看着几人,那秃顶之人面貌有些熟悉,想了一阵才终于想起来。

“不想殿下还记得微臣,正是微臣。”浦元见刘封认出他来,不由一阵激动,赶紧磕头。

“今日祭祀先贤,文武皆要沐浴更衣,尔等如此邋遢,污面秽衣,成何体统?”正在此时,站在台阶下的一名文官怒声大喝。

他是太常卿的官员,见这几人脸上还有煤灰,衣服更是因为火星子的缘故到处斑斑点点,和乞丐一般,实在不合礼仪,他想借机训斥一顿,在刘封面前好好表现一番。

“慢!”刘封一声沉喝,迈步走下台阶,对几人抬手和声说道,“都起来吧!你们匆匆而来,必有所为,那车上是何人?”

浦元可是有神匠之称号的铁匠,而且还是诸葛亮亲口所封,当年浦元首创淬火技术,使钢刀坚而有弹性,曾精选精钢、寒铁为诸葛亮铸刀三千,削铁如泥,成为无当飞军的致胜法宝,诸葛亮更称其为“神匠”。

“车上之人,乃是属下劣徒!”浦元眼中闪过一丝痛苦和无奈,但更多的却是欣慰,“此人名叫姜堰,乃是汉中人氏,从小便有炼铁天分,用锤极佳。先前便听人说殿下缺少武器,自从在长安得了一块天外陨石之后,便决意要为殿下打造一件趁手兵器,历经一百余天,终于打造而成!”

“哦?给我的兵器?”刘封闻言眉毛一挑,不禁有些期待,越过浦元快步来到马车跟前,向马车内一看,不由脸色大变,惊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第1026章 烈焰麒麟枪

“殿……殿下!”只见马车里铺着一堆枯草,一个憔悴干瘦的人躺在里面,双目无神,看到刘封的时候,挤出了一丝笑意。

“你便是姜堰?”刘封用手把着马车栏杆,见他气若游丝,面色苍白,哪里像一个五大三粗的铁匠?

“正,正是!”姜堰微微点头,挣扎着想要起身。

刘封一把按住了他,皱眉道“既然如此病重,就该安心养病才是,为何还要颠簸到此?”

“殿下,还是我来说吧!”浦元走了过来,轻叹一口气,“姜堰为了为殿下打造兵器,耗尽心血,损伤太多精力,才导致如此。”

“师傅,不必……不必再说了,”姜堰摇摇头,勉强笑道,“我能亲自向殿下献枪,死而无憾。”

“只是为了献枪便如此折腾?”刘封皱眉道,“你们可知道,一名优秀的工匠和大将同样难求,保住性命,才能打造更多的器械,何必非要如此?”

“那天外陨石非同凡物,若非损耗精力,又怎能打造成绝世神兵?”浦元摇头,轻叹一声,“此枪原本想在陛下登基之日献上,奈何枪刃还未熔炼完成,后来殿下又封麒麟王,将枪头又重新改造一番,故而拖延至今,今日祭祀先圣鲁班,献上麒麟枪,也许便是天意。”

“麒麟枪?”刘封听得一惊,“你们为我特意打造的枪?”

“正是!”浦元微微点头,脸上的哀伤暂时隐去,随之而出的是无尽的自豪和自信,看向后面的两名铁匠,“快,将麒麟枪献上!”

“是!”那两名铁匠答应着,从马车的另一边解下了一根用麻绳层层包裹的木棍一般的东西。

那根棍看起来十分沉重,最后竟是两人同时扛在肩上走过来,浦元也把姜堰从马车里扶起来,见他满头枯发,行将就木,本来死灰色的眼睛里却发出了亮光。

姜堰用手摸着枪杆,干瘪的嘴唇露出满意的笑容“殿下,此枪是为殿下量身打造,名曰烈焰,烈焰麒麟枪,长一丈一尺三,重七十六斤!”

“这么重?”此时刘谌等人也都围了过来,听到这杆枪如此沉重,都吃了一惊。

谯周摇头道“尔等心意虽好,但恐怕白费一番心血了,七十六斤,叫大将军如何使用?”

“是啊,这也太过沉重了些!”

“他两人才能勉强抬起来,难道只能当个摆设不成?”

“关将军的青龙刀也不过七十二斤,这……”

刘谌却不管那重量,好奇地看着麻布包裹的长枪,言道“快将包裹拆掉,让朕看看这天外陨石打造的麒麟枪。”

“遵旨!”浦元不敢怠慢,赶忙命人拆开外面的麻布。

刘封负手而立,目光熠熠,七十多斤的武器,对现在的他来说,还真是刚刚趁手,先前在洛阳的时候,他就试过青龙偃月刀,正好一只手能提起来舞动,便想着能用什么材质打造一杆枪,没想到锻造坊的人早已经在准备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一层层展开的麻布,虽然大家并不认为这杆枪实用,但毕竟是天外陨石打造,都有好奇之心。

首先露出来的是枪柄部分,后半截用螺纹尖端,镶嵌熟铜把柄,看上去金光灿灿,正是一个麒麟尾巴的形状。

整个枪神为银灰色,在阳光下散发着点点光辉,如有星辰,光滑明亮,枪身有小儿手臂粗细,正好可以一把握住。

“这枪身乃是师傅最新改进的淬火术,用精钢淬银锻造,坚硬不乏柔韧,冬日使用,也不会太过冰寒。”姜堰在马车上轻声介绍着,虽然声音很虚弱,但谁都能听出他语气中的自豪和喜悦。

“让我来!”随着麻布拆到枪头的时候,刘封再也忍耐不住,亲自上前拆封包裹,看到现在,他对这杆枪已经有了喜爱之心,光是枪身部分,就是他所见过的兵器中打造得最光滑明亮的。

两根手指从枪柄上滑过,入手沁凉温润,而且还加了细纹,这纹路肉眼难以分辨,但手感却十分清晰,即便出汗也不会打滑,可见姜堰思虑周全。

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刘封的手上,随着他缓缓打开最后的一片麻布,每个人的眼睛都猛然瞪大,齐声发出了“哦”的惊呼声。

只见这柄枪的枪端是用鎏金做成的吞口,鎏金雕勾出一个活灵活现的麒麟头,麒麟双目怒睁,威武不凡,正张开大口,吐出一串火焰。

窜出的一道烈焰作为枪尖,足有一尺多长,在阳光下散发出冷冽的白金色光芒,寒光闪闪,锋芒毕现,枪尖开刃的部分足有一掌来长。

“这便是天外陨石铁!”看到众人的目光和枪尖,姜堰的脸色红润起来,说话的语调也提高了几分,笑道,“枪尖乃陨石铁与白金铸就,长一尺三寸,其锋三寸,锋锐无比,可破坚甲!”

“神枪,果然是神枪!”刘封的手还未接触到枪尖,就感到一股凌冽的杀气,那锋刃上散发的寒芒在阳光下几乎令人不敢直视,和后代见过的精钢利器足有一比。

汉代时期,虽然锻造技术得到了极大的提升,但还是以铜为主,不说张苞的蛇矛,就是关羽的青龙刀,也是用生铁铸成,刀刃基本没有开锋,如果刀刃太薄的话,反而不利于交战,几个回合碰撞下来,恐怕大刀也要变成卷刃的铁棍了。

到目前为止,刘封见过能够开刃的兵器也不算多,他佩戴的青釭剑算一个,另外还有董平手中的七星刀,都是用精铁打造,但锋刃也不过一指来宽,不到一寸,这三寸的锋刃,简直不可想象。

“臣虽不懂兵刃,但此麒麟枪寒光闪闪,光泽莹润,麒麟头活灵活现,可谓巧夺天工,再加天外陨石铁打造兵锋,想必一定是神兵利器!”孔守摸着胡须赞许一阵,忽然又摇头叹道,“只可惜七十多斤,太过笨重,终究是华而不实,难以使用。”

“的确有些太重了!”就连一直不曾说话的柳隐也微微点头,喟然道,“烈焰麒麟枪,枪如其名,世所罕见,可惜呀可惜!”

第1027章 华而不实

正当刘封感慨蒲元和姜堰的锻造术精湛之时,却想不到许多人对他的力量有所质疑,不禁暗自失笑,看来洛阳之后的变化,还是少有人知道。自从在成都南征之后,刘封带兵便很少冲锋陷阵,基本都是居于中军调度指挥,以至于全军上下、乃至整个朝野,都将他当做了文士看待,若不是几次面对刺客奋力反杀

,连姜维等人都快以为他已经手无缚鸡之力了。

这半月开始参详修炼麒麟枪谱以来,刘封愈发觉得欠缺趁手的兵器,因为诸事繁忙,一直未曾前往工坊,没想到他们早就有了准备,这可是意外之喜。

“虽有精妙手艺,能造神兵利器,却不能委以实用,终究不过是徒劳而已,束之高阁,损耗精力,何如劳民伤财乎?”

正在此时,孔祥见柳隐也认为麒麟枪并不实用,终于开口了,摸着下颌一撮弯曲的胡须,叹道:“孔子曰:学而不思则罔,正是此意。”

太学院的那群儒生闻言纷纷点头,露出了嘲讽的微笑,姜堰虽然技艺精湛,但做事不经思考,自损精力不说,还白白浪费了一块天外陨石铁,简直是暴殄天物。刚才因为木牛流马和孔明船的事情,搞得儒家大失颜面,再看到这样一杆神枪,让这些名士更是不满,工坊已经抢了风头,无论如何,也不能再让锻造坊的这群铁匠出彩

了。

“殿下,这……”

姜堰听了众人之言,脸色大变,露出焦急之色,他打造这柄枪,可是张苞和赵广等人告诉他的重量,否则也不会在枪身中熔炼许多寒铁。蒲元也焦急起来,他和姜堰也曾怀疑过刘封的膂力,但张苞和赵广一口咬定没问题,他们才开始锻造,现在却被这帮人讽刺他们做事不过脑子,只凭蛮力,哪里还能忍耐

得住,急忙跟着解释道:

“殿下,这是张将军和赵将军他们……”

“不必多言!”刘封一根手指在枪尖上缓缓滑过,忽然向蒲元和姜堰躬身抱拳,“多谢二位!”

“殿下,使不得,使不得!”蒲元大吃一惊,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姜堰也手忙脚乱,连连作揖顿首。

刘封一步上前扶起蒲元,微笑着看向姜堰,颔首道:“是否实用,还要试过才知道。”

众人顿时愕然,蒲元担忧地看着刘封,姜堰也是微张着嘴巴,大家的目光再次集中到刘封身上。

刘封转身看向孔守等人,笑道:“孔子还曰过:思而不学则怠!”

话音未落,只见他手掌轻轻按在枪柄之上,五指用力,那杆麒麟枪便轻轻地离开了两名铁匠的肩膀。

呼呼呼——

在众人渐渐瞪大的眼睛之中,刘封单手持枪举到头顶,很是轻松地转了几圈,发出一阵破风之声,一圈圈明亮的寒光将他笼罩其中。

“啊?这……”

“呃——嗬嗬……”

一时之间,周围的人都从喉咙里发出了各种各样的声音,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七十多斤的寒铁枪,在刘封手里居然轻若无物?

“哈哈哈,好枪,果然好枪!”咚的一声,刘封将麒麟枪拄在地上,不由一阵大笑。

枪尖比他足足高出了一头多,麒麟头仰天怒视骄阳,麒麟须做成明黄色的枪缨,在风中飘洒,锋刃上冷光流转,气势非凡。众人震惊和质疑的神色之中,唯有蒲元和姜堰,还有那几名铁匠面露狂喜之色,原来麒麟王竟真能用的了这杆枪,自己的一番心血没有白费,刘封的威名也果然名不虚传



“皇叔,这麒麟枪,真有七十斤重?”惊愕之中,第一个提出质疑的,便是刘谌。

“陛下,你来试试!”刘封一笑,晃了晃手中的枪柄。

刘谌迈步走了过去,脸色难看的孔守几人也都再次露出了希冀之色,如果这些铁匠谎报斤两,故意奉承刘封,这下可就露馅了,而且还是欺君之罪。

“嘿呀——”刘谌双手抓住枪柄,咬牙用力,小脸涨的通红,麒麟枪却如同生根了一般,纹丝不动。

“嘿嘿,还真是重!”刘谌无奈放弃,这个重量对他来说,还是无法撼动的,点头道,“不愧为宝枪,皇叔有此神兵利器,必定所向披靡,无人能敌,这是我大汉之福呀!”

“大将军再壮神威,汉室振兴,就在眼前!”站在刘谌身后的一名小太监适时地插了一句话,这孩童唇红齿白,双目明亮,和刘谌一样,都是粉雕玉琢,看起来十分精灵。

“振兴汉室,所向披靡!”孔守等人自知失态,赶紧在口号方面挽回一城,带领众文武纷纷大喝。“好了!”刘封摆摆手,慨然道,“这麒麟枪可是锻造坊的一番心血,姜堰更是为此损伤身体,虽然兵器不错,但要折损我一名良匠,我觉得还是不划算,该感谢他们才是。



“对,锻造坊和制造坊一样,必为我大汉兵马之后盾,该当嘉奖!”刘谌也点点头,看向蒲元和姜堰,“今后兵器、器械方面,若有困难,只管找工部便是。”

“谢陛下!”浦沅等人受宠若惊,纷纷回礼,尤其是姜堰,更是热泪盈眶,若在平日,他可能连面圣的机会都没有,但因为刘封重视,连皇上都对他们偏爱了许多。

“麒麟枪出世,麒麟王喜爱,殿下恩宠,我……我,我死而无憾!”惊喜之后的姜堰,忽然一阵剧烈的咳嗽,面露痛苦之色。

“姜堰,你……”浦沅转头,见姜堰忽然脸色泛白,哀嚎一声倒进了车厢里。

“太医,李太医,快来看看!”刘封冲到马车边上,见姜堰双目圆睁,嘴巴微张,大喊李当之。

李当之赶紧上前,抓住姜堰的手臂摸索一阵,又翻开他的眼睑看了看,摇头轻叹,将他的双眼缓缓合上。

“他先前便气血不足,五脏俱损,血脉尽断,此番又惊喜过度,已无生机了!”“唉……”刘封无奈,仰天长叹,闭上眼睛,好一阵才缓缓说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于军如此,于工匠亦是如此……一将难求,名匠更难求呐!”

第1028章 防患于先

姜堰为了献枪,强行提着一口气来见刘封,总算满足了心愿,此人才不过四十岁,正是技艺纯熟阶段,让刘封惋惜不已。

让蒲元将姜堰的遗体运走,就在工坊外的西山厚葬,同时也作为工坊的榜样,幸好他的锤炼之法已经有所传承,才不至于太过遗憾。

姜堰的死,为祭祀之礼添了几分悲伤,但他的精神,却让众人钦佩不已,当然最让所有人震惊的是,刘封竟然能舞得动七十多斤的兵器。当刘封提着麒麟枪再次走向祭坛的时候,所有人目光都集中在他手上,看他如此轻松,即便是刘谌承认了,也还有人心存疑问,难道小皇帝也为了讨好刘封,故意做作不

成?“殿下,你这可是深藏不露啊!”姜维来到刘封身旁,重新审视着他,他知道刘封在方面绝不会作假,“先前继业说你有万斤之力,连他都自叹不如,我还不肯相信,今日一

见,诚不欺我。”

刘封嘿嘿一笑,晃了晃麒麟枪,冲着姜维一眨眼:“改日你我切磋切磋?”

“不不不,你还是找继业和关老三比较好!”姜维急忙摆手,笑道,“七十多斤的兵器,不用你打,能接两下也够我受的了,他二人兵刃厚重,最喜欢你这样的对手了。”

“嘘!先替我保密!”一提起那两个好战分子,刘封的脸马上垮了下来。

“嘿嘿,只怕回城之后,就保不住咯!”姜维以目示左右,也冲着刘封眨眼而笑。祭祀礼仪已经完成,接下来便是讲述太学院的一些规矩和学科,这些都统归于杜琼来管,除了儒家经典、经学之外,还有医学和算学等等,但在此之前,都必须先学儒家

经典三年,三年之后,再按照个人兴趣和天赋分配不同的学科。

太学院中又分为国子监和太学,国子监以皇亲国戚,王公大臣之后为主,太学院则针对整个长安城的年轻才俊,只要有灵性,愿意读书学文的都可以到太学院报名。太学院的设置和太丘书院等民间书院类似,不过划分的科目更多,良才而教,同时将华青堂也并入到太学院中,暂时先在长安西城开设书院,看报名人数的情况,再设立

分院。目前的国子监当然是以皇帝刘谌为首,陪同他的除了张绍之子张道之外,还有几位栋梁之才,就刘封所知的便有胡遵之子胡奋和胡烈,黄权之子黄崇,郭淮长子郭统,许

靖的外孙陈祗等等。

这些小的十余岁,大的十七八岁,都和刘谌年龄相当,将一同在国子监习文练武,这也是刘封想出来的一个对付功臣和镇边大将的方法。

将他们的子嗣放在国子监学习,一来从小便可以和皇上、太子一同学习长大,彼此了解,关系密切,以后就算掌权,也更能得到皇帝的信任,不至于太过离心。

其二便是有做人质的意思,尤其是戍边大将,镇守一方,拥兵数万甚至数十万,将其子留在皇上身边,能保证一定的忠心。这并不是刘封对郭淮等人不放心,防患也是帝王术中的一种,就算刘封了解郭淮、姜维等人,但对他们的后辈,乃至大汉朝的长远子孙,都是无法预估的,这样形成一个

规矩之后,便会传承下去。没有任何一个方法能够杜绝臣子出现异心,刘封只是在尽可能的消除这种隐患,为汉室江山的长治久安打基础,至于百年之后如何执行,历史如何发展,就不是他能够控

制的了。这几人之中,只有张道和刘偲是太子伴读,张道习文,刘偲学文,刘偲是前尚书令刘巴之孙,刘巴之子虽然并不出名,但这个刘偲却是年少成名,七八岁便能写诗作画,

尤其擅长山水,比刘谌只小一岁,二人倒是相处融洽。

另外一位是太子侍读,便是刚才的那位小太监,名叫魏嵩,此子是成都人士,因为是天阉,早早就被选拔入宫,比刘谌长两岁,为人聪明伶俐,深得刘谌喜爱。

刚才舞动麒麟枪,魏嵩便适时跟着喊口号,刘封看在眼里,心中却觉得不喜,此子小小年纪便善于察言观色,阿谀奉承,将来会不会又是个宦官隐患?等太学院各个职位都分工完成之后,刘封将魏嵩叫到面前,言道:“你将来随同陛下,必如兄弟一般,形影不离,习文学武,不可松懈,关键之时,也能助陛下一臂之力。



魏嵩听罢,不仅没有喜悦之色,反而脸色大变,跪倒在地:“国家大事,都是朝臣论断,奴才只是照顾陛下起居,万万不敢有涉政之意。”刘封不由眼眸一阵收缩,这小家伙的心机,看起来比他表面的灵活可爱要深得多,笑道:“你不必如此惊慌,本王不是让你议论朝政,而是陛下生活之事,你要多多帮他才

是。”

“遵命!”魏嵩小心地看了一眼刘封,才站起身来,躬身道,“奴婢一定尽心尽力,不敢有丝毫怠慢。”

刘谌能成为后世称颂的北地王,显然也不是省油的灯,哪里听不出刘封的试探,笑道:“皇叔,你放心吧,他自然知道轻重。”

刘封笑道:“我并无他意,既然魏嵩如此忠心,本王便赐你一个名号,望你珍重!”

魏嵩躬身道:“多谢殿下,这是奴婢的荣幸!”

“本王赐你字为:忠——贤!”刘封几乎是咬着牙说出了这两个字,缓缓道,“本王希望你能人如其字,忠正贤良,侍奉陛下。”“遵命!奴婢一定……”魏嵩一阵激动,赶紧行礼,抬头的时候却发现刘封的目光深邃,眼眸深处一道寒光闪过,不由心中一颤,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低头道,“

一定不忘殿下教导,谨慎小心。”

“魏忠贤?”刘谌在一旁沉吟着,抚掌大笑道,“好,这个名字好,朕也喜欢听,以后就叫你忠贤了!”

“奴婢遵旨!”魏嵩勉强笑着,脑海中却映着刘封眼眸中的那一道寒光,挥之不去,背后不知何时出了一层冷汗。刘封看着一喜一忧的君臣二人,双目微凛,他为魏嵩取名魏忠贤,就是要时刻提醒自己,不要忘了宦官外戚弄权,尤其是这个魏嵩,要小心观察。

第1029章 出师无名

当长安城纷纷议论孔明船和刘封武力虚实的时候,阿城的巾帼军也正在讨论如何消灭屡次滋扰他们的贼寇,为巾帼军立功。

据唯一留下活口的贼人口讯,熊山和他带领的几十名喽啰之所以忽然壮大,并非因为他自己的江湖地位有多高,而是他投靠了秦岭的第一大帮派:抱犊寨。

抱犊寨是秦岭两山有名的山寨,不但在扶风郡一带颇有威名,就是汉中到上庸一带的郡县,都知道抱犊寨的名号,听说抱犊寨债主还曾和上庸的申家有过联系。

抱犊寨三面环山,在秦岭一条蜿蜒的山岭之内,路途难行,还要经过一条大裂谷,密林之中隐藏哨探,易守难攻。

更主要的是,抱犊寨从不和官府来往,更未听说过欺压百姓之事,甚至近几年还组建了商队,往来于西凉和南中,在江湖上隐然已经成为西部第一大帮派。

美思皱眉道:“不想这抱犊寨,竟有如此气候,两千余人,又占据地利,若想将其消灭,实属不易。”

乌珠嘟着嘴:“这样要是贸然发兵,算不算师出无名?”

“哼,只要他啸聚山林,手里就必定有人命血案,”关凤对这些可是看得很清楚,冷笑道,“就算他抱犊寨与世无争,但接纳熊山等人,便是窝藏贼寇,也是一项大罪。”

孟婉儿的担忧却与他们不同:“大将军正准备召开武林大会,发出江湖令,就是想笼络绿林中人,由朝廷掌控各大帮派,我们此时出兵,会不会适得其反?”

“我这几日担心,便是在此!”关凤秀眉蹙起,沉吟不语。

这半月华山论剑闹得沸沸扬扬,江湖豪杰齐聚长安,正准备看看朝廷有什么动作,如果这时候出兵攻打抱犊寨,势必会让绿林中人心生惶恐,人人自危。

“将军,外面一切,暂时都处理好了!”正在讨论之时,帐门开处,走进来一位白袍轻甲的女将,这女将面容白皙,略微方正,桃腮柳眉,双眸如同深秋潭水,深邃明亮,正是刚刚赶到营中的参军张月。

“军师,那些罪行,真的有必要吗?”乌珠双手托着下巴,看着这个温文尔雅的女子,总觉得她如同祁连山顶上的白雪一般,冷静而又高洁。

“当然了!”张月微微一笑,“虽然关将军让士兵斩杀贼寇并无过错,但首先他们都是俘虏,已无反抗之力,不可轻易滥杀,军令第十二律对待俘虏条款,第七条中也有这一条规定;再者就算要杀,也是干脆利落,让他们受尽虐杀痛苦而死,这是刑部和官衙才有的权力,传出去会对我军不利,杀人者虽然战胜了恐惧,却难除心中的愧疚,此乃是治标不治本。”

“是我疏忽了!”关凤叹了口气,以手扶额,“当时只想着她们怕血,不敢动手,便强迫其动手,如今我犯下军法,回去之后,自有论处。”

张月来到营寨之后,看到营门口的一排人头,大吃一惊,赶紧询问,才知道关凤残杀俘虏之事,马上意识到此事做得有些过分,当即将仅存的那名贼人提来审问。

张月审问的第一件事,并不是贼寇的下落和实力,而是那死了的十几人犯下的罪行,如果有不认识的,便问熊山犯下的罪行,一条条罗列出来,还多增加几条贼人侵害无辜百姓的罪名,将之张榜发放全军。

当大家看到这些贼人犯下的滔天罪行之后,先前的一些莫名的压抑也随之消除,原本害怕面对那几颗狰狞头颅的士兵,也壮大了胆子,甚至还要走过去啐上一口,觉得这些人真是死有余辜。

“还是先将那些贼人的头颅拿下来埋葬,其余之事,再作商议!”张月稍微松了一口气,暂时平复了军心,但接下来的这场仗,还真是不好打,关键是师出无名。

“美思,还是你去处理吧!”关凤挥挥手,美思答应一声出帐而去。

“这仗到底还打不打了?”乌珠显得百无聊赖,“天天训练,现在阵型也整齐了,兵马重新编制,早该实练一番了。”

“我们眼下需要搞明白几件事!”张月在大帐内来回走动着,“首先必须要知道抱犊寨的态度,派人向侠义堂询问消息,看看有没有抱犊寨的人前去报到。”

关凤点头道:“这倒不难,若是抱犊寨也参加华山论剑,此事还真是不好处理。”

侠义堂正是刘封成立的新关衙,以进宝候董平和费祎之子费恭二人掌管,专门负责维持武林和民间法纪,取名侠义堂,是贯彻侠者信念,正义主张。

得到江湖令的各大帮派和慕名而来的宗门、大侠、豪杰,都要先到侠义堂报备信息,才能参加华山论剑,由德高望重的江湖人士评选出最后的实力排名。

“若是如此,其实更好处理!”张月反而一笑,言道:“熊山既然投靠抱犊寨,并为其接纳,便已经是抱犊寨的人,但其罪行累累,却是事实,又屡次与官兵作对,便有谋反之罪,我们可叫抱犊寨交出熊山及其喽啰,抓捕问罪。”

孟婉儿皱眉道:“既然抱犊寨已经收留了熊山,江湖重义,只怕他们不肯轻易交人,这要是传出去,抱犊寨颜面尽失,也就无法再在江湖上立足了。”

张月笑道:“我正是要他如此!由此可见,抱犊寨在收留熊山等人之时,便已经是一种试探了,只是当时大将军还未发出江湖令,形势不如眼前复杂而已。”

“哼,真是好大的胆子!”关凤凤目含煞,冷笑道,“一个小小的山贼草莽,便如此招摇,如今的扶风已经不同往昔了,天子脚下,岂容宵小之辈张狂?”

“对对对,关将军说得有理!”乌珠这个主战派最喜欢听关凤说这些霸道之言,握着粉拳一阵咬牙,“长安现在可是帝都,如果连司隶境内都有贼人,岂不被天下人笑话?”

“好,那接下来便马上分派人手行动!”张月点头道,“其一,派人前往侠义堂查询消息,其二,马上向抱犊寨下书要人,看他们如何回复!”

第1030章 西域马皇

张月虽然没有练兵经验,但毕竟是名将之后,从小耳濡目染,诸多行军布阵都受张辽指点,加之在襄阳也跟随关羽、关凤出入军营,对于练兵之法,也颇有心得。

来到阿城之后,点将台上便开始由张月来指挥,关凤亲自带领骑兵,这样一来,马瑶雪和鲍三娘的空缺暂时得到补充,阵法也更加娴熟。

一日之后,前往长安的哨马回营,不仅带回来侠义堂的消息,还带来一个三十人的斥候队,由贾林和一名都伯长带领,都是经验老到的细作哨探。

“这可太好了!”美思闻言大喜,笑道,“还是大将军知道我们的苦衷,有了这些斥候营,我们的哨探消息便方便了许多。”

巾帼军虽然战力看起来不错,但许多方面还是受了限制,运送粮草暂且不说,就是当细作去查探情报,也多有不便,这种事情还是男子行动比较方便。

“那可不?”乌珠也笑道:“大将军可是我见过最聪明的人了,好像什么事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派斥候营来,倒也无可厚非,但贾林如今可是暗部的精锐,云羽卫十大侦探之一,”关凤却叹了口气,眉头微蹙,“我们终究还是受了照顾。”

暗卫自从暗处走向明处之后,刘封让马谡挑选出十位精明部下,任命为“侦探”,用作侦查民情、刺探情报,部下人马有明有暗,互不相属,任务也各有不同,十大侦探,秩比偏将军,如今已经成为云羽卫的招牌了。

张月轻笑道:“且不管他来历如何,只要斥候营不参与战斗便是了!”

关凤一整精神,起身道:“随我出迎!”

阿城的土台之下,贾林正带着三十多人走进大营,看到军营中女兵个个飒爽英姿,不禁感慨连连,者可与他想象的娇弱情景不同。

正走之时,看到几名女将出营,为首的正是关凤,抱拳道:“属下贾林,奉姜将军之命前来,参见关将军!”

关凤眉梢微微一挑,笑问道:“贾侦探不是奉大将军之命而来?”

贾林正色道:“的确是奉姜将军之命而来,属下此次来阿城,可不只是为了带领斥候营,而是还有一件大事要与将军商议行动。”

“哦?还有他事?”关凤倒是有些意外,点头道,“既然如此,请到营中叙话”。

“将军请!”贾林微微躬身,跟在关凤身后,他可不敢和关凤并肩而行。

每到这种时候,贾林就感慨不已,想当年他不过是一名山中的穷猎户而已,如果不是刘封提拔重用,他们这些人哪里会有出头之日,就算是斥候营的人,关凤也不会亲自出营来迎接。

能有今日的成就,还是要感谢刘封和马谡,心念知遇之恩,贾林更是严于律己,每件事都尽心尽力做好,不敢有丝毫懈怠,这才成为如今的十大侦探,受人敬重。

成功就是九成的汗水加上一成的机遇!

燕王金句已经改为麒麟玉语,但不管名称如何变化,贾林对这句话却铭记在心,深有感触。

这许多年来,他在潜行、追踪、伪装和武艺方面大有精进,追踪敌人更是一绝,无数次除掉魏国和东吴嵌入的细作,若是没有这些努力换来的实力,马谡无论怎么提携照顾,终究还是不会成功。

来到中军大帐,几人坐定之后,不等关凤动问,贾林皱眉道:“三日前,扶风境内出了一件大事,关乎司隶校尉部护卫之责,姜将军才派属下领斥候营前来,这其中有十位高手,其实都是云羽卫的人。”

乌珠追问道:“发生何事,我们怎么一点也不知情?”

贾林言道:“从天水马场送往长安的一千匹战马,在五丈原附近被人劫走,甚至连运送战马的士兵也无一人走脱,两日后兵部才知情。姜将军猜测此事与秦岭中的贼寇有关,却又不好打草惊蛇,故而让属下前来军中暗中调查。”

“真是好大的胆子!”关凤银牙一咬,沉声道,“抱犊寨不但窝藏贼寇,还敢劫持军马,这是真要谋反不成?”

“此事还真是蹊跷!”张月皱眉道:“一千匹战马,要想无声无息带走,可不容易,而且还能将数百士兵系数消灭,这必定是精心布置过的。”

贾林点头道:“正是,据扶风衙役送来的情报,这些人驱赶战马在渭水沿岸离开,春日河水暴涨,便失去了踪迹,计划十分周详。”

美思言道:“贼人之中,有一人善于操纵马匹,前几日我们几次交手,都是被这人搅乱骑兵阵型,乌珠还差点受了重伤。”

“哼,等我抓到那个人,一定把他的嘴给缝上!”一提起此事,乌珠便咬牙切齿,十分难堪,作为一个羌族人,竟然从马背上摔了下来,这可真是奇耻大辱。

贾林言道:“我们已经有了一些线索,此人名叫张伯乐,人称西域马皇,不但善相马,而且还能操控马匹,曾经在西域拥有三四万马群,势力极大,只是后来鲜卑壮大,张伯乐似乎与鲜卑人有些冲突,一夜之间销声匿迹,此次天水一千军马凭空消失,极有可能和此人有关。”

“哼,什么马皇,口气还真大!”乌珠不屑地撇撇嘴,“我们羌人部落,会相马、训马的人多得是。”

“郡主,那个张伯乐,很可能就是大王曾经提起过的那个马王爷。”乌珠身旁的一名护卫小声提醒到。

“马王爷不是三只眼吗,那个人戴着斗笠……”乌珠螓首微微一偏,忽然惊叫道,“如果真是这个人,大家可要小心了,听说这个人有三只眼,晚上也能看到任何东西,那第三只眼睛就是马眼,但凡被他这只眼睛看过的马,都会乖乖听话,我们曾经也有一个部落的几百匹马在夜里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有如此神奇?”关凤和张月等人纷纷称奇,即便是训练有素的战马,走动之间也会有马蹄声,甚至打响鼻,这张伯乐夜里从羌人部落偷走数百马匹,的确让人不可置信。

贾林却慨然道:“如果真是张伯乐,此事对他来说,还真是易如反掌。”

第1031章 遗失军马

张月的思考却与他们不同,皱眉道:“抱犊寨一向与官府没有往来,为何偏偏在这个时候劫走军马?”

孟婉儿冷哼一声:“我猜测他们是想借此机会扬名立万,眼下江湖豪杰都来长安,扶风的事情一旦传出去,抱犊寨必定名声大噪,响彻中原。”“与官府作对,必定风险极大!”张月微微蹙眉,“抱犊寨敢如此胆大妄为,必定有所依仗,除了这个有可能是张伯乐的人之外,只怕还有其他情况,务必要先调查清楚才行

。”

贾林抱拳道:“属下奉命前来,正是为了此事,三日时间,定能将抱犊寨的情况探查清楚。”

关凤点头道:“好,如此便有劳贾侦探了。”

“关将军折煞在下了,为国效命,岂敢言劳?”贾林起身行礼,“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准备出发了。”

贾林走后,张月对几位女将说道:“这是大将军和司隶校尉部给我们巾帼军的机会,可一定要把握好才是!”

关凤点头道:“不错,此时已经惊动朝堂,但伯约还是未曾发兵,只派了斥候营前来相助,便是想让我们巾帼军对付抱犊寨,诸位务必加强操练, 随时待发。”

“好嘞!”乌珠拍着手蹦跳起来,握着拳头,“不管他是张伯乐还是什么马王爷,等抓住了他, 我不但要把他的嘴缝上,还要把他的第三只眼睛挖出来,哼!”“将军,还有一件事!”众将正要散去,前往长安的那名女兵才说道,“属下去长安城一趟,听人人都在说大将军武艺非凡,祭祀大典上锻造坊献上了七十二斤重的麒麟枪,

舞动如风。”

“啊?不会吧?”乌珠一瞪眼,歪着头想了一遍和刘封相处的情形,嘟嘴道,“谣传,一定是谣传,大将军明明只会指挥布阵,不会冲锋陷阵,我都很少看他用枪。”

文鸳和美思等人却都凑到关凤跟前,一双双眼睛光芒闪烁:“可是真的?”

“这……我也不太清楚!”关凤秀眉微蹙,沉吟道,“不过他力气比原先大了不少倒是真的,我现在都拗不过他了……”

乌珠背着手站在关凤右侧,伸着脖子怪笑道:“你拗不过大将军?那岂不是……嘻嘻!”

“嗨呀,你……你这死丫头!”关凤一怔,忽然会意过来,面色微红,伸手就要打乌珠。

乌珠一缩脖子,早就蹦蹦跳跳跑出大帐去了,其余女将也都掩口而笑,关凤扭头看到张月正站在她身后似笑非笑,轻咳一声:“嗯咳——我先去练兵了!”

关凤走了,美思却拉着那名女兵问道:“快说说,长安城还有什么消息?”

那女兵答道:“长安城现在最热闹的就是侠义堂了,每天进出的人都要排队,听说大将军已经动身去了华山,张将军和关将军都跟着,好像是要去练武。”

文鸳听得眼睛一亮,惊呼道:“哇,他们三个打起来,那一定好看!”

“想不到大将军居然深藏不露!”美思一阵感慨,言道,“大将军文治武功,早已名扬四海,尚且如此努力,我们更要加把劲了。”

“对对对,快去练兵了!”文鸳一挥手,带着几人风风火火出了大帐。张月一直静静地看着这一群叽叽喳喳的女将,她们在战场上英姿勃发,私下里却又亲如姐妹,坦诚相待,实在让人欣慰,但愿巾帼军能够从此打开新的局面,让女子也能

扬眉吐气,青史留名。“商有妇好,今有巾帼!”妇好是商君武丁之妻,她不仅够率领军队东征西讨,征服周围方国二十多余,为武丁拓展疆土,而且还主持朝中诸事,可谓文武双全,但其后便

很少有这等女中豪杰了。张月慨然一叹,走到桌前摊开了一张地形图,这张图是裴秀在长安历时三年做成,十分详细,甚至连秦岭中几条羊肠小道都标记出来,其中有山岭深处的一个地方,写着

:抱犊寨。

据现有的消息来看,抱犊寨处于群山之中,十分隐蔽不说,还是长安以西第一大绿林帮派,甚至连汉中诸多绿林中人都对抱犊寨敬畏有加。

抱犊寨老寨主唐坚武艺高强,威名素重,也是个光明磊落的大侠,先前因为战乱,救济收留了许多流民,故而深受好评,因其偏爱紫色,江湖人称紫衣神君。

按照唐坚和抱犊寨先前的行径,应该不会做出和官兵作对,甚至抢夺军马的事情来,抱犊寨的反常,让张月有些担心,不知道他们背后究竟有什么依仗。

更让张月疑惑地是,作为西部第一大帮派,抱犊寨是侠义堂特意发出江湖令的,但迄今为止,还没有抱犊寨的人到侠义堂留名,他们为何忽然明着与大汉作对?攻打贼人山寨和攻城也不相同,剿灭贼寇与敌军作战其实也是两回事,敌军最起码还有人调度,有行军阵型,可针对而破之,贼人却是沆瀣一气,鱼龙混杂,如果在山林

之中, 反而不好对付,虽然容易将其击败,却不好尽数剿灭。

“小月,你说若是抱犊寨真得了这一千匹战马,岂不是平白多出许多骑兵?比我们的还要多!”正思索之际,刚刚出去的关凤又折返回来,看来只是为了掩饰尴尬。张月笑道:“三姐训练骑兵,岂能不比我清楚,有了战马不一定就有了骑兵,骑兵的训练可是要耗费时间和精力的。我料抱犊寨虽然根深蒂固,但并无多少兵器装备,就算

勉强组成骑兵,也不过是乌合之众,一触即溃。”

“还是下月聪明!”关凤轻轻拍了拍额头,摇头笑道,“是我太过紧张了,竟忘了骑兵还需训练,哎呀——”“这毕竟是巾帼军第一场硬仗,三姐顾虑多也是正常!”张月走过去,为关凤整理盔甲,笑道,“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如今我们还不知道抱犊寨究竟为何如此反常,多

想也是无益,还是好好训练兵马才是。”“对,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我相信她们!”关凤重拾信心,拉着张月又去练兵。

第1032章 抱犊寨

抱犊寨位于秦岭中部,渭水南岸的山岭之中,似乎是天神用巨斧劈开了山峰,一道狭长的山谷蜿蜒曲折延伸到深处,过了万仞悬崖,眼前豁然开朗。

这里一处宽阔的山谷,四周高峰环伺,古木参天,正当初夏,但抱犊寨的春天还未结束,漫山的梨花桃花开得正艳,红白相间,趁着绿荫,如同仙境一般。

偌大的山谷中间隔着一条大河,常年流水不断,山谷中搭建房屋,错落在树林之中,若隐若现,山脚下有一大片开垦的土地,正有人在耕种。

抱犊寨俨然已经成为一片独立的世界,与世无争,不受官府管辖,自给自足,汇聚江湖豪杰,时常有绿林中人来拜访紫衣神君,五湖四海,倒也不会显得太过平静。

此时的抱犊寨,正一片欢腾,吆五喝六之声在山崖中回荡,不时传来一阵阵大笑和喝骂之声,一阵山风吹过,梨花纷纷洒落,如同飘雪一般,馨香四溢。

在靠近抱犊寨后山的一道峡谷附近,有一座极大的草棚,这里却散发出一阵阵马粪的骚臭味,近前一看,无数马匹拥挤其中,有的低头,有的昂首嘶鸣,躁动不安。

看似宽阔的马棚,却容纳不下一年多匹马,焦躁的嘶鸣和响鼻声,夹杂着刨蹄声,甚至有几匹马还互相撕咬,不断引起混乱。马棚前的一块大青石上,正坐着一位身形壮硕的中年人,这人身穿灰色粗布麻衣,戴着漏顶的阔檐斗笠,两腮的虬髯蜷曲着,面色黑中透着红亮,一双眼睛怔怔望着潺潺

而流的河水,目光阴郁,浓眉不开。

唏律律——

又一声高亢绵长的马匹嘶鸣声传来,这人两道浓眉又凝在一起,微微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只见他轻抿嘴唇,猛然间突出一口气。

“噗噜噜噜……”那人宽厚的嘴唇随着吐出的气息剧烈抖动着,发出了马一模一样的响鼻声,随着他腹部的鼓胀起伏,这个声音很有节奏的响了几次,若不是看见他人在这里,一定会误以

为就是马匹所发。

猛然间,马棚里的躁动全部消失,所有的马匹都低下了头,微微晃动着鬃毛,却不敢用力过大,想要刨蹄的马抬起前腿,又轻轻地放了下去。

溪流之声再次出现,四周的鸟鸣清晰入耳,那人看着山巅的一棵峥嵘古松,却长长叹了口气。

“哈哈哈,张皇兄,少寨主传令三日大宴,遍请西部英雄好汉,大家都在紫云阁赴宴,你怎么一人在此?”

正在此时,几名负责巡逻的山寨喽罗走过来,看到那中年人,都走过来见礼。

此人正是西域马皇张伯乐,随时马中皇帝,但江湖人都喜欢叫他皇兄,似乎这样就可以沾沾皇帝的光,让自己的身份也变得高贵一些。

张伯乐勉强一笑:“在下不胜酒力,来此清净清净。”

“嘿嘿,果然不愧为马皇,清净也要到马棚这里来。”

“那可不,张皇兄能成为马中皇帝,自然有他的道理。”

那几人议论着,渐渐走远了,隐约听到一人笑道:“这马骑着倒是不错,但马棚周围太骚臭了,也不知道他怎么会喜欢这种地方。”

“嘿,这你娃就不懂咧,鹅可听说咧,人家都是和马生活在一起滴,不是人,是马!”

……

张伯乐眼中闪过一道凛冽的寒光,扭头看向拥挤的马棚,再次叹了口气,抱着一只膝盖若有所思。

“这位想必就是名震西域的张皇兄了吧?”猛然间,身后传来一个突兀的声音。

张伯乐扭头,便看到一位青年人正笑着走过来,这人提着酒坛,另一手拿着两个酒碗,一张算不上俊朗却十分干净的脸,眼睛略小,八字眉,给人一种亲和之感。

“阁下何人?”张伯乐冷眼看着来人,缓缓开口,声音沙哑,让人感觉像是走到了西域的沙漠之中。“在下江州人士,林小西,也做些贩马的小买卖,”那人笑着走过来,将酒坛和酒碗摆好,坐在青石另一端,“这次听说抱犊寨邀请张皇兄入伙,劫了一千军马,在下正好经

过汉中,慕名而来。”

“不是入伙!”张伯乐眉头微皱,纠正道,“我们只是合作罢了,唐老寨主不在,也还算不上真正合作。”

“哦?”林小西倒酒的手微微一顿,又笑道,“我听说紫衣神君半月前便离开山寨去了西域,如今抱犊寨由少寨主唐林全权做主,莫非张皇兄认为唐林还不够资格吗?”

“哼!”张伯乐微哼一声,看看左右,冷笑道,“我与阁下素不相识,你若是来试探虚实,或者挑拨离间,还是早些回去吧!”

林小西摇头一笑,端起酒碗递给张伯乐一只:“在下贩马为生,最钦佩的人物便是尊驾了,不管你信与不信,今日能见马皇一面,便是在下荣幸,这碗酒,聊表敬意。”

张伯乐倒也不是拘谨之人,提起御马之事,倒也十分自信,毫不犹豫地接过碗来:“干!”“哈哈哈,果然好爽!”林小西用衣袖擦着嘴,大笑道,“当年张皇兄纵横西域,拥有数万马群,西域诸国,无不笼络巴结,就是那些驼队,也避让三分,只可惜如今西域商

道之上,再也见不到像样的马帮了,西出阳关之外,皆是驼队,唉……”

“驼队?”张伯乐浓眉一阵挑动,冷笑道,“那些笨重庞大之物,也不过是驮运商品的劳力罢了,如何能与龙之后裔相比?”“不错!”林小西闻言,竖起了大拇指,赞道:“马有灵性,良驹更是如此,我虽不如张皇兄懂马,却也略知一二,良驹之灵,非那些蠢笨之物可比。就为了这天下良驹,干

!”

“干!”张伯乐阴沉的脸色终于有所舒缓,再次端起了酒碗。“这些马匹俊逸非常,毛色油亮,想必便是前几日劫来的军马了,张皇兄之能,果然名不虚传!”饮罢之后,林小西看向马棚,指点着几匹骏马,笑道,“方才在紫云阁中,唐林已经当众许诺,张皇兄便是副寨主了,恭喜恭喜!”

第1033章 重建马帮

“哼,这唐林为何总是自作主张?”不料张伯乐闻言,非但没有喜悦之色,反而恼怒起来。

“张皇兄,这是为何?”林小西一脸疑惑,“抱犊寨可是整个雍州乃至汉中一带第一大帮,紫衣神君谁人不晓?能成为抱犊寨的副寨主,也不算委屈张皇兄吧?”“哼,我也不稀罕什么副寨主!”张伯乐冷哼一声,沉声道,“我与紫衣神君合作,只是为了重建马帮之事,但这半月以来,我看唐林并非能成大事者,迟早要将抱犊寨逼上

绝路,若是一月之内紫衣神君还不回来……”林小西见张伯乐忽然停住了话,眼睛一转,笑道:“原来张皇兄是看不起唐林这晚辈后生,既然如此,为何还要帮他抢劫军马?要知道这明目张胆和官府作对,岂不是自取

其祸?此事若是让紫衣神君知晓,只怕对张皇兄也大为不利呀!”“咳,这还不都是唐林这小子的主意,是我一时疏忽,得意忘形了,”张伯乐一声长叹,“原本这些军马和士兵都要送还扶风郡的,谁知道这小子出尔反尔,非但食言不说,

还在绿林中大肆炫耀,邀请各路豪杰来抱犊寨聚会,真是岂有此理。”

“竟有此事?”林小西一怔,又叹了口气,“只可惜在下小本生意,容不下张皇兄这样的英雄,否则宁愿将家产尽数献上,与张皇兄一同重建马帮。”“重建马帮,谈何容易?”张伯乐的目光出现一丝恍惚,叹道,“除了区区钱财之外,人手、商路、官府,那一项不需要小心打点?如今西域商路基本都被汉昌号掌控,抱犊

寨又在大汉境内,唐林不知轻重,做出这等荒唐之事,此刻但求抱犊寨能够自保,更不要说什么后来之事了。”“嘘,皇兄说话还是要注意些,”林小西吓得一缩脖子,四下张望一阵,低声道,“唐林如此明目张胆,只恐有所依仗,既然连张皇兄都不知道,定然是十分隐秘。我听说官

兵已经出动,这一战在所难免,今日冒险来见张皇兄一面,此生便再无遗憾,稍后便要离开抱犊寨了,以免惹火烧身。”

“唉——”张伯乐一声长叹,“我已派兄弟到西域去寻找紫衣神君,但愿他能及时赶回山寨,若是真有什么大患,只怕将来紫衣神君也要将这罪责一半怪到我头上了。”林小西忽然低声说道:“听说长安官府发出江湖令,已经成立侠义堂,号召江湖俊杰一同议事,共掌绿林之事,张皇兄为何不去侠义堂?以你的名号和威望,不难得到各帮

派支持,又被朝廷认可,岂不是一举两得?”“哼,这都是那刘封的主意,不过是想网罗人心罢了,”张伯乐闻言,忽然一拳砸在青石之上,咬牙道,“刘封此子沽名钓誉,妄称中兴大汉,实则吃里扒外,与外族勾结,

将鲜卑人放入雁门关,实为大汉之耻也!”

林小西闻言大惊,端起酒碗敬酒,掩饰自己的失态,慨然道:“我早听说张皇兄的马帮,就是被鲜卑人所害,看来传言不假!”

张伯乐脸上的肌肉一阵抽搐,寒声道:“我与鲜卑狗,誓不两立!”林小西轻叹一声,将最后的酒倒在碗里,慨然道:“人生变化无常,正所谓听者为虚,眼见为实,识时务者方为俊杰,唐林飞扬跋扈,实非可托付之人,张皇兄可看清当今

天下之局势?”

张伯乐一怔,觉得林小西话中有话,还未反应过来,林小西已经举起酒碗,大声道:“今日能见张皇兄,三生有幸,就此别过,山水有相逢,我们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张伯乐端着酒碗一饮而尽,脑海中却回荡着林小西的话,“林兄,你刚才……”

转头的时候,却发现林小西已经悄无声息地离去了,不由愕然,正在此时,马群又一次躁动起来,拥挤的马棚木桩快要被挤塌,嘎吱吱作响。

“唐林——”张伯乐忽然一咬牙,恨恨的将酒碗杂碎在青石之上,快步走向紫云阁。

此时将近下午,紫云阁人声鼎沸,大多数人醉意微醺,口齿不清,摇摇晃晃,张伯乐紧皱眉头直奔大堂。

“哈哈哈,副寨主来了,快请快请!”

“张皇兄,来来来,我敬你一杯!”

“张皇兄劫了一千匹军马,真他娘的……痛快,佩服,佩服……”

……

看到张伯乐,大堂内又热闹起来,几个人摇摇摆摆端着酒碗迎上来,张伯乐沉着脸避开他们,径直来到虎皮椅寨主之位,直视着醉眼迷离的唐林。

“张……皇兄,坐……快,快请坐!”唐林面色酡红,这两日几乎都是醉酒不醒,被许多人追捧奉承,惬意无比。

“少寨主,我们先前便约定好了,三日后将军马归还,为何迟迟不肯下令?”张伯乐冷声质问,“即便如此,也该先将那些官兵放走,否则迟早会惹来大祸。”“嘿嘿,我抱犊寨有,有一线天天险,谁……谁能进来?”唐林摆手一笑,“军马……军马是要赏给……兄弟,兄弟们的,那些狗官兵,先……先关他们几天再说……让他们知

道我们……抱犊寨的厉害,哈哈哈——”

“对,说得对,长安还发什么江湖令,呸!我绿林豪杰,来去自如,怎么能听官府的话?”

“说得对,抱犊寨做得好,就该给他们官府一点颜色看看……”

唐林的一番话,引起哄堂大笑,这些rén dà多都是亡命之徒,对官府最为痛恨,唐林抢劫军马,无疑让众人纷纷称赞。

“即便如此,也该将马棚扩大,那里根本容不下一千多马匹,太过拥挤!”张伯乐深吸一口气,强压怒火,“可否将南山的那一片林地让出来,供马匹休息?”“不行!”唐林再次摇头,含混说道,“马棚里不是能,能关得下吗?南山是秋燕最爱……最爱的桃林,怎么能让一群……一群畜生去糟蹋?”

第1034章 底气十足

“畜生?”张伯乐闻言顿时大怒,他生平最不喜有人将良驹比作畜生,这比当面骂他还要难受,“唐林,你……我真是看错你了!”

“张皇兄,我已经……许诺你为副,副寨主了……你——”唐林还不知失言,抬手招呼着拂袖而去的张伯乐。

有人看不下去,大声道:“寨主,这张伯乐忒也无礼了,仗着他抢回来一千军马,就敢如此嚣张?”

“嘿嘿,先叫他,叫他得意几日,”唐林却毫不在乎,又喝下一杯酒,笑道,“等官兵杀来,他……他才知道本寨主的厉,厉害!”

“唐寨主果然年轻有为,居然不怕官兵,佩服佩服!”

“不知寨主有何妙计,能对付大汉兵马?”

“对啊,那大汉兵马可都不弱,连魏国精兵都打得抱头鼠窜,可别真惹了大祸。”

“官兵终究人多势众,兵器精良,如果源源不断来骚扰,也不好抵挡。”

“嘿嘿,我自有办法!”唐林得意一笑,举杯道,“诸位只管安心待在寨中,只要官兵敢,敢来,我保证叫他乖乖退去,再也不敢——来骚扰我抱犊寨!”众人又问了几句,见唐林虽然醉意熏熏,但始终不肯透露半点口风,只好作罢,大都将信将疑,知道这几日官兵肯定会来,打定主意今晚再吃喝一顿,明天一早离开这是

非之地。

熊山躲在人群之中,见唐林兴头正盛,凑上去问道:“寨主,我听说阿城的官兵前几日送来战书,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就那些骚娘们?”唐林一横眼,打了个酒嗝,从怀中摸索半天,掏出了一张揉皱的纸那给了熊山。熊山接过来,他也不认字,看看左右,有一人上前接过来,展开一看,大笑道:“原来是阿城的巾帼军要让抱犊寨交出熊山一众兄弟,只要抱犊寨把他们绑缚送到营外,便

不会为难抱犊寨。”

“原来如此,唐寨主可是想用熊山兄弟的性命换来抱犊寨的安全?”

“这也未免有些怯懦了,”有人不满道,“熊山兄弟慕名投靠抱犊寨,如果唐寨主不能保护他们的安全,反而用他们的命来换抱犊寨的安全,这可非我绿林中人所为。”

“唐寨主,你这么做,未免会让人笑话,只怕紫衣神君这块招牌,也要砸在你手里了。”

“是啊,是啊……”

一时间众人都议论纷纷,点头附和,有脾气暴躁的,甚至将喝道嘴里的酒喷出来,站起身来就要走,对唐林的行为大为不耻。“唐寨主,你该不会是真的,真要把我们交给官兵吧?”熊山在一旁却吓得面无人色,跪倒在地,“寨主,我们慕名来投,寻求庇护不假,可也奉献了五百马匹,无数财宝,

你可不能出尔反尔啊!”

“唐寨主,你既然收留了熊山他们,就都是同一个山寨的兄弟,现在用他们来挡枪,未免太不仗义了吧?”

“对啊,这不是过河拆桥吗?”

“嘿,看来我们还是看错了抱犊寨。”

“当真是虎父犬子!想紫衣神君唐老寨主何等光明磊落,侠肝义胆,这唐林才掌管抱犊寨几月,就做出这等两面三刀的事情来,哈哈哈——”

“我飞鹰门虽然是小门小派,但也讲究一个义字,既然如此,算本门主看错人了,就此告辞!”

“我龙虎门也告辞,攀不上抱犊寨的高枝!”

“嘿嘿嘿,我黑狼帮也跟你们走。”

“慢着!”就在众人纷纷起身,闹哄哄往外走的时候,唐林豁然起身大喝,只见他面色虽红,却是双目凛然,已经被这些人吵得酒醒过来。

有人撇着嘴问道:“唐少寨主,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唐林离开座位,从那人手中拿过信纸,在空中挥动,冷笑道:“你们以为,我唐某保全抱犊寨,便是用出卖兄弟的下作手段么?”

读了书信的那rén dà笑道:“官府文书都在你手,上面写得明明白白,这还不算证据?”

“哈哈哈——”唐林忽然仰天一笑,走到旁边温酒的火炉边上,将信纸伸到火焰上,瞬间便将其点燃,化为灰烬。

唐林扬了扬手,纸灰飘散开来,才环视众人,冷笑道:“你们若是以为我唐某只有这些手段,未免也太小看我了。”

众人见唐林当众烧了官府的官文,便知道他不是用熊山等人做人质,相视一眼,又全都上前道歉。“阿城的官兵,不过是一群女流罢了,不足为惧!”唐林将熊山扶起来,对众人抱拳道,“就是扶风的官兵,乃至长安城发兵前来,我也不怕他,诸位只管饮酒作乐,等着看

好戏吧!”

众人纷纷猜测,实在猜不到唐林的底气从何而来,就是老寨主紫衣神君在这里,也不敢有这么狂妄的口气。

熊山也将信将疑,如果不是唐林刚才烧了那份文书,他都有了连夜逃走的心思了。

这十几年来,抱犊寨虽然不断壮大,隐然成为西部第一大帮派,但紫衣神君也不敢和官府有任何瓜葛,无论好坏,都严令寨中人不许与官兵来往。

谁知道他前脚才离开抱犊寨,唐林就大张旗鼓招兵买马,还广发英雄帖到抱犊寨参加武林大会,观赏军马,并许诺会给比武高手送上良驹。此时距离华山论剑还要一个多月,正赶往长安的西部各路豪杰闻讯,都纷纷来到抱犊寨看个究竟,那一千匹军马,着实让所有人吃了一惊,劫了汉军的战马,胆子可是不

小。

反正现在去长安也没事可干,大家干脆逗留在抱犊寨,好吃好喝,恭维唐林,也希望能借此机会和抱犊寨攀上关系,他们看中的,当然还是紫衣神君的名号。

抱犊寨的比武大会草草了事,谁也不敢赢那些军马,凑热闹归凑热闹,但不想惹火烧身,如果被官府当做劫马的同党,多少个脑袋也都不够砍的。抱犊寨表面上看似热闹,实则人人各怀心思,都是等着看热闹的,紫衣神君不在,都想知道这唐林究竟有什么底气,竟然比他老子还要嚣张。

第1035章 女将出兵

阿城巾帼军中军帐,贾林将他扮做林小西到抱犊寨打听的情况汇报了一遍,抱犊寨邀请江湖各路好汉观马,很容易便能进出,只是最关键的情报还是没有打探到。

“这唐林究竟有什么倚仗,如此胆大妄为?”沉默片刻之后,关凤也疑惑不已,“长安如今是天子脚下,难道他连陛下、大将军都不怕?”

贾林摇头道:“当时众人都在探问,属下也旁敲侧击数次,但唐林却不肯松口,只说能让官兵灰溜溜退走,不敢再来,难道抱犊寨和朝廷哪个官员有勾结?”

孟婉儿摇头道:“这绝无可能,前几日连杨御史都被弹劾回乡了,其他人更是小心谨慎,即便有人和抱犊寨有关,想必也会暗中告诫唐林,哪里还会叫他如此宣扬闹事,岂不是自寻死路?”

“这就奇了!”美思等人都是疑惑不解,“还有什么高人,比朝廷还厉害不成?”

贾林只是摇头一笑,他只负责打探消息,至于如何决策行军,却不是他擅长的,自然也就缄口不言,作为一名斥候,他知道什么时候该说话,什么时候该沉默。

乌珠言道:“哼,管他有什么后台,先发兵再说,我就不信,他唐林难道还能搬来天兵天将吗?”

张月在一旁思虑良久,听了乌珠之言,展颜一笑:“为今之计,也只好如乌珠所言,先发兵试探虚实,抱犊寨烧了我们的文书,便已经表明态度,无需考虑太多了。”

“对对对,这就叫……叫先礼后兵!”乌珠听说终于要发兵了,赶紧站起来,“关将军,让我打头阵吧!”

关凤略微整理衣衫,点头道:“乌珠、文鸳听令!”

“末将在!”

“命你二人带领两百骑兵、三百步兵为先锋,到五丈原渭河口下寨,叫贼人来战!”

“是!”二将领命而去。

关凤又传令三军开拔,留下这一段时间训练筛选下来的士兵看守大营,前前后后总共有五百多人不适合战斗,编入了后勤辎重部曲。

前军迅速出营,关凤随后带领两千精兵前往五丈原,两地距离并不算远,一个时辰便到,乌珠和文鸳已经沿河扎下营寨,抱犊寨山门遥遥在望,挂着一杆紫色大旗。

遥望山岭深处,只见数里外各个山头上有大旗,以紫色为主,这一片大概都是抱犊寨的地盘,从山门处看进去,里面崇山峻岭,雾气缭绕,也不知道究竟有多深。

这边中军才到,关凤还未细问情况,便听到山寨门口响起了嘹亮的号角声,两杆紫色的大旗出现,一群人马也闹哄哄地从山岭中冲了出来。

这些人个个都是骑马,只是没有像样的铠甲兵器,穿着各不相同,兵器也是五花八门,从山坳口冲出来,便打马狂奔,来到河岸边上,一个个对着女兵指指点点,发出阵阵哄笑。

关凤等人面色微寒,将阵型摆开,步兵在中,弓箭手分立左右,骑兵不够用,全部都安置在河岸宽阔处,准备随时出动。

对面紫色大旗之下,端坐着一名身穿淡紫色长袍的年轻人,面容倒也英俊,就是眼角吊梢,多了几分阴险和轻佻之色。

熊山就在那人旁边,正对着关凤等人指指点点,这边的贾林也在身后悄悄介绍,那年轻人正是抱犊寨的少寨主唐林。

“那几名女将都有些本事,寨主,你有什么方法能让官兵退去,赶紧使出来吧!”熊山肩头的伤还没好,谨慎地看着关凤,又指了指身后的大山,“他们可都在山中观看呢。”

“正是因为有各路英雄观战,本寨主才不能让这些女兵就此退去!”唐林撇撇嘴,冷笑道,“本寨主的法宝,要到关键时刻才用,岂能随便示人?对付这些女流之辈,若是不把她们杀败,岂不被道上的人笑话?”

“法宝?”熊山一怔,才知道唐林居然依仗的是什么物品,不禁有些担忧,这东西也不知道可不可靠。

“兄弟们,你们谁去叫阵?”唐林挺了挺胸膛,笑道,“第一仗一定要打得漂亮,不能给我们抱犊寨丢脸,若是赢了,那名女将便赏给他。”

“哈哈哈——”一群喽啰大笑起来,看到阵前的几名女将个个飒爽英姿,英武不凡,早就心痒难耐。

“少寨主,还是让老头子我去吧!”最先站出来的,却是一名四五十的老者,这人中等身材,体格粗壮,后背微微佝偻,一张脸上尽是皱纹,枯黄的头发,下巴张着稀疏的胡须,稀松的眼皮下浑浊的老眼却闪烁着淫邪的光芒,“老头子打了半辈子光棍,终于看到喜欢的女人了。”

“哎呀,难得见到三叔动凡心!”唐林吃了一惊,这老者正是紫衣神君的结拜兄弟陈金,江湖人称长臂黄猿,一把大砍刀无人能敌,醉心武艺,不近女色,想不到竟然在阵前说出了这番话。

陈金揪着稀疏的胡须笑道:“嘿嘿,都是那些女人太娇弱,老头子就喜欢这样刚劲有力的!”

“三叔出战,还不是手到擒来?”唐林微微点头,“三叔请!”

陈金点头,提着大砍刀纵马而出,来到巾帼军阵前,指了指一身盔甲的文鸳,笑道:“小姑娘,三爷看你生得标志,英姿不凡,打算收了你,还不快来?”

乌珠在阵前看得真切,看陈金老迈猥琐的神色,气不打一处来,怒骂道:“呸,好你个老窝瓜,长着一对母狗眼,还妄想痴心,你照过镜子吗?”

“小姑娘好一副尖牙利嘴!”陈金并不恼怒,摇头叹道,“只可惜三爷不喜欢你这样的,那位女娃娃,你敢不敢来和三爷斗上几回合?”

文鸳见这老者头戴青铜盔,身披青铜甲,豆青色的短袍,半披半挂,也不像是马上武将,抬手拦住了还要对骂的乌珠,打马上前,冷声道:“老贼速来受死!”

“嘿嘿嘿,果然够劲!”陈金看文鸳面罩寒霜,眼睛愈发明亮起来,连耷拉的眼皮都紧致了许多,吹了个口哨,猛催战马狂奔向前。

第1036章 武将优势

战鼓擂动,声震山野,文鸳纵马而出,大刀斜斜举起,有了马鞍之后,她的骑术更为精湛,对自己的武艺也更有信心。

陈金单手拿刀,一手抓着马缰,嘴角噙着一抹怪笑,二马相交,长刀直逼向文鸳的上半身,刀势急转,化作片片光华,看起来十分炫目。

观战的抱犊寨rén dà声呼喊,陈金的刀法果然精妙,再加上他胳膊较长,那把刀如同灵蛇一般,罩住了冲来的文鸳要害。

文鸳一对杏目微眯,双臂用力,大刀呼的一声斩向了陈金的脑袋,这一刀势大力沉,迅速无比,再接着战马的冲击,有摧枯拉朽的气势。

“嘻哈哈,果然够劲!”陈金怪笑着,满嘴的黄牙露了出来,脸上的褶子能塞得下一根手指头,“小姑娘,看我这一刀……哎吆吆——”

只听当的一声巨响,他拿刀的手臂一震,长刀便脱手而出,再看文鸳的刀刃,携裹着雷霆之势,忽的一声朝他的面门砍过来,森白的刀刃泛着刺目的光芒,越来越近。

这一切不过是在毫厘之间,陈金的经验十分老到,兵刃脱手,就知道大事不妙,下一刻马上弯腰伏在马背之上,同时腰中用力,滋溜一声,就从马背上滑落下来。

刚才陈金自恃武艺高强,根本没有把文鸳看在眼里,但他却不知道马上武将和江湖人之间的差别,首先他就在兵刃上吃了亏,单手长刀如何能是武将大刀的对手,除非双方力量差距极大,否则一只手光是挡住战马的冲击力也很难。

如果只是在平地上交手,文鸳这样简单的招式早就被陈金po jiě,但马背上却不相同,战马奔驰,接触不过是一个照面的功夫,他那些招式根本用不上,虽然号称长臂黄猿,但还是无法和武将的大刀相比。

轻敌加上阵前经验的欠缺,陈金一上来就被文鸳打了个措手不及,滚落马下,就听坐骑一声凄厉的嘶鸣,跑出去两三丈便轰然倒地,挣扎不起。

原来是文鸳的大刀在他俯身的时候已经向下劈砍,陈金下了马背,大刀正好砍到了马背之上,那匹马也不什么良驹,根本无力招架,也无法躲避。

“嘿,好狠的手段!”陈金的身手倒也敏捷,从马背上滑落下来之后,向前大步蹦跳了一段便稳住身形,但也是狼狈不已,看着飞驰而过的文鸳,心有余悸。

咚咚咚——

战鼓愈发响亮,抱犊寨的人却看得瞪大了眼睛,那一下险之又险,差点就要了陈金的老命,这女将的气势也太骇人了。

就在此时,文鸳已经调转马头又杀了过来,陈金怪叫一声,连忙跑过去捡起地上的长刀,摆个防护的招式盯着急冲而来的战马。

哒哒哒——

马蹄声骤至,带起偏偏灰尘,此时干瘦的陈金在高大的战马跟前显得十分渺小,不堪一击,再看文鸳的大刀斜指地面,锁定了目标。

“嘿呀!”陈金失了颜面,十分恼怒,看战马冲来,跳开在一旁,从侧面扑了过去,舞动单刀杀向了文鸳。

几声兵器撞击的声音响起,陈金被笼罩在尘埃之中,只有文鸳和战马冲出来,片刻之后,才看到陈金狼狈地站在原地,灰头土脸。

“不好,一个在马上,一个在底下,单刀根本够不到对方,这怎么打?”远处观战的唐林微张着嘴巴,想不到三叔竟会败给一名女子,要知道抱犊寨中,陈金的武艺可是数一数二的。

熊山苦笑道:“马上交战和我们平时比武不同,陈大侠虽然武艺不错,但骑术不佳,兵器也不占优势,根本没法打。”

“嘿,小姑娘,你敢……你敢下马和三爷一战吗?”陈金看文鸳又打马杀来,连连后退,这仗根本没法打了。

文鸳却是轻抿嘴唇,不做理会,冷眼盯着狼狈不已的陈金一阵猛杀,陈金在地上跌跌撞撞,狼狈躲避,想交手,兵器吃亏,想砍伤坐骑,文鸳的大刀不离要害,根本腾不出手。

此时的文鸳也不纵马冲击,就围着陈金转圈,大刀直往他脑袋上招呼,一圈圈烟尘不断飞扬,陈金已经被彻底笼罩在尘土之中,偶尔只听到兵器碰撞声。

唐林等人这时候看得目瞪口呆,只看到那女将围着一圈烟尘转圈狂奔,大刀往烟尘内捅来捅去,传出来的却是陈金气急败坏的喝骂之声,再也没有了当初的从容了。

“啊——”

未过多久,忽然听到一声惨叫,文鸳终于策马离开了战圈,到了十余步开外停下来,策马横刀冷冷地盯着渐渐消散的烟尘。

抱犊寨的所有人都瞪大眼睛,屏息等待着最后的接过,随着一阵河风吹来,烟尘散去,只见陈金已经横尸黄土之中,胸口斜斜的一个触目惊心的伤口。

“啊?这——”唐林大惊,不可置信地看着文鸳,这女将竟能转眼间就杀死长臂黄猿?

“随我杀!”关凤看到文鸳取胜,看准时机,舞刀纵马直冲敌阵。

在右翼的美思也听到号令,骑兵轰然而出,巾帼军如同潮水一般,沿着渭水岸边扑向了还在发呆的贼军。

“撤,快撤!”唐林看到女兵冲锋而来,明晃晃的刀枪摄人心神,吓得脸色大变,调转马头就往山谷中逃走。

“寨主,你的法宝呢?”熊山在后面大喊。

“现在还不是用的时候,”唐林纵马狂奔,看到山寨门口的张伯乐,大叫道,“张皇兄,张前辈,骑兵来了,快挡住,快快快!”

抱犊寨的人被陈金的死惊吓,在看到文鸳和关凤同时纵马杀来,哪里还敢抵抗,都骑马匆匆逃奔山寨门口,此时右翼的骑兵当先杀到,在美思的带领下将贼军冲的七零八落,惨叫声、战马嘶鸣声连成一片。

贼军在山门口挤作一团,争相逃命,后面冲来的步兵摆开阵势,弓箭手乱箭齐发,无数人再次落马,惨叫不已。

“张伯乐,还愣着做什么?”唐林先逃进了山门,看到骑兵不断冲杀抱犊寨的兄弟,气得嘴唇发抖,冲着一脸阴沉的张伯乐怒吼。

第1037章 反目成仇

唐林不得不怒,他自信满满地出战,抱犊寨人马尽数出山,这时候簇拥在窄小的山门口,都骑着马,堵得水泄不通,如果被骑兵和官兵冲过来,后果不堪设想。

后面被骑兵冲散开的人早被一众女兵杀死,美思从左侧又一次组成锥形阵冲向了混乱的抱犊寨山门口,步兵快速上前,弓箭手在远处放箭。

山门口尸横遍地,很多人弃马逃入山中,这些人哪里见过官兵的阵仗,慌乱中,连像样的防守都没有,唐林更是乱了手脚,江湖上单打独斗的多,集体冲杀却是很少见的。

“快啊,张伯乐,张皇帝,张前辈——”唐林跳下马来到张伯乐面前,拉着他的手臂一阵摇晃。

张伯乐双目微凛,深吸一口气,忽然发出了一声绵长的马鸣声,紧接着从怀中掏出了一根暗灰色的竹笛,就在山头上吹奏起来。

那那一声战马鸣叫虽然被战鼓和战场上的声音淹没,但奔跑的坐骑却都听到了,不但冲刺的骑兵猛然一滞,阵型发生了sāo luàn,就是山寨门口暴躁混乱的马匹,也都暂时安静下来。

再随着穿云裂帛的笛声响起,山脚下的形势顿时发生了变化,非但官兵的骑兵乱成一片,坐骑不受控制地向着反方向奔逃,山门口的马匹也都纷纷后退,自动组成了一道马墙,挡住了杀到近前的步兵和箭雨。

官兵骑兵大乱,在河岸边不受控制,有些士兵被掀下马背,狼狈不堪,骑兵再没有了威胁,山门口的马一匹接一匹地中箭倒下,却没有一匹吃痛逃走。

抱犊寨的人终于逃进了山门之中,爬到两旁的山顶准备防守,官兵那边也响起了鸣金之声,纷纷退去,河岸边的骑兵纷纷下马,强行牵拽着坐骑退后。

笛声渐渐消失,山门口的马匹才鱼贯进入山谷之中,留下一地倒卧不起的马匹还在挣扎嘶鸣,中间夹杂着横七竖八的尸体,凄惨无比。

“快,快把受伤的兄弟抬回来救治!”唐林的脸色微微发白,看着远处重新整备的女兵一阵咬牙,这一次损伤的竟然都是抱犊寨的人。

熊山一阵后怕,犹豫了一下,上前道:“寨主,官兵暂时退下,还是把法宝……”

“不行!”唐林断然拒绝,沉声道,“对付女流之辈,怎能用得到我的法宝?回去之后,再想办法。”

张伯乐的脸色也十分阴沉,眉头拧成了疙瘩,擦着笛子走过来:“少寨主,请多分一些金疮药,把那些受伤的马匹也救治一下。”

“死了这么多兄弟,还要救马?”唐林正在恼怒之中,听了张伯乐的话,大声道,“救人都救不过来,还管得了几头畜生?”

“唐林!”张伯乐大怒,用笛子指着张伯乐的鼻子,“方才如果不是我指挥马匹挡住官兵,还有多少人要死?你这是忘恩负义……”

“你……”唐林一瞪眼,他也知道张伯乐最爱良驹,深吸一口气,点头道,“好好……”

转头对熊山吩咐道:“带兄弟们去检查一下,轻伤的战马带回来医治,重伤的宰了,和那些死的一并带回山寨,今晚吃马肉大餐,为兄弟们压惊。”

张伯乐听得浑身一颤,怒道:“唐林,你,你好狠的心!”

唐林冷声道:“张皇帝,如果不是你刚才犹豫,许多兄弟都不会死,我还没找你算账呢,难道马命比山寨兄弟们的命还重要?”

“哈哈哈——”张伯乐忽然仰天厉笑,瞪着唐林,“正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我慕紫衣神君之名而来,不料未见其人,反倒碰到你这反复小人,看来抱犊寨也不过是浪得虚名而已。”

“嘿嘿嘿,张伯乐,不要以为你能控制几匹马就能为所欲为!”唐林也是怒极反笑,冷声道,“你以为家父随随便便就把山寨交给我打点了?你可知道这几年抱犊寨发展如此迅速,都是我的功劳?若果不是我将抱犊寨实力壮大一倍,家父会放心远走西域?”

“你?”张伯乐一惊,怀疑地看着唐林,根据他这一段时间的了解来看,唐林是个难成大事之人,但如果真如他所言,难道此人深藏不露,“哼,紫衣神君不在,由着你在这里信口开河。”

“信与不信,并不重要!”唐林淡然一笑,翻身上马,“张皇兄如果看不上抱犊寨,就请另谋高就吧!”

“好你个唐林!”张伯乐脸色一黑,怒声道,“老子早就不想留在抱犊寨了!但在此之前,还请少寨主把我那一千匹战马归还,还有,那些关押的官兵,一并放了。”

“嘿嘿,张伯乐,你倒是打的好算盘呐!”唐林在马上斜睥着张伯乐,冷笑道,“你打算用这些俘虏和军马去向朝廷邀功,换取一官半职,将来好报复我抱犊寨?”

“小人之心!”张伯乐怒道,“我若是想投靠朝廷,早去了长安侠义堂,又何必受你这黄口小儿之气?”

“哈哈哈,只怕你是没有收到大汉朝廷的江湖令吧?”唐林不屑地看着张伯乐,“堂堂西域马皇,只可惜不被朝廷认可呀!我这里倒是有一枚江湖令,送与你如何?”

“唐林,休要欺人太甚!”张伯乐气得浑身颤抖,强压着怒气,喝问道,“人和马,你到底放不放?”

“真是不凑巧啊!”唐林用手顺着马鞭上的绒毛,缓缓说道,“在下也正和张皇兄有同样的想法,我也正想把这些军马和官兵送给朝廷去邀功,为抱犊寨换来安宁。”

“你……”

“唉呀,西域马皇张伯乐落魄流浪,来到中原之后,在渭水私自劫了军马,到抱犊寨邀功,想换个存身之地,只可惜被本寨主识破……”唐林得意地说着自己的计划,挑眉看着张伯乐,“不知道大汉朝廷听了晚辈这个说法,会不会对张皇兄张榜缉拿呢?”

“唐林,你这无耻之徒,老子亲手剁了你!”张伯乐大怒,从怀中掏出一把弯刀就要冲过去。

“哈哈哈——”唐林得意一笑,打马而去,“张皇兄,念在你和家父还有点交情的份上,今日本寨主就不抓你送官了,汝终究是丧家之犬,早些逃命去吧!”

第1038章 不请自来

渭河岸边,巾帼军大营之中,兵马退下来之后,关凤等人也聚在一处商议军情,唐林轻敌,本来可以借机把抱犊寨主力消灭,没想到最后还是被张伯乐搅了局。

“这个西域马皇,真是坏事!”乌珠郡主怒气冲冲,“要不是他,我看连唐林都走不脱。”

美思点头道:“不错,抱犊寨不足为惧,倒是那张伯乐,对骑兵影响太大,不得不防。”

张月沉吟道:“不想世上竟有如此奇人,若是能将此人招致麾下,可比得上千军万马呀!”

孟婉儿皱眉道:“听贾林之言,这张伯乐似乎对大将军颇有成见,他对鲜卑人恨之入骨,大将军却和鲜卑联手对付魏军,这叫恨屋及乌,江湖人恩怨分明,恐怕不好招降。”

关凤思索良久,叹了口气:“他哪里知道,大将军这是为顾全大局,一月前鲜卑军想要和大将军谋划瓜分并州及河内,却被大将军严词拒绝了?审时度势,伺机而动,只怕不是张伯乐这等人能看得明白的。”

“此人为奇才,当做奇用,后面之事可禀告大将军再做定夺,”张月摇了摇头,言道,“眼下还是要解决抱犊寨的事情,昔秦用离间计除掉武安君李牧,既然唐林和张伯乐私下不和,何不先用离间计除去此人?”

“离间计?”关凤看着张月,“军师打算如何行事?”

张月言道:“贾林已然趁乱潜入抱犊寨去了,等他探听情况回来再作计划,先将兵马安置,小心看守营寨。”

关凤即刻传令下去,全军就在渭水边上安营,堵住抱犊寨的出口,和贼军对峙,等贾林探听到山寨中的情况之后,再来定计。

直到夜幕降临,凉风习习,贾林才借着暮色掩护偷偷来到军营,关凤马上召集诸将一同议事。

贾林的神色有些凝重:“今日贼军败了一阵,唐林和张伯乐不欢而散,寨中并未见到张伯乐,唐林正和部下商议送回军马和俘虏,让我们撤军。”

关凤冷笑道:“我们此次发兵,是为扫除贼人,军马是他抱犊寨劫走的,自去和官府解释,不将熊山等人押来,抱犊寨便是窝藏罪犯,务必尽除。”

“张伯乐不在寨中?”张月却有些意外,这让她的离间之计无从实行了,皱眉道,“此人若是离开抱犊寨,便去了一大半威胁,且看唐林明日如何回复,若只是交还军马和俘虏,的确不行。”

“喂呀,贾侦探,你去了几次抱犊寨,有没有打听到唐林到底有什么倚仗?”乌珠心里一直记挂着这件事,好奇心不死,“我倒是很好奇,抱犊寨在长安境内,怎么敢和我们叫阵。”

看着众人期待的眼神,贾林摇了摇头,苦笑道:“此事至今还无下落,除了唐林一人之外,好像其他人都不知道,只是今日有人传言他好像有个什么法宝,隐藏极深。”

“法宝?”乌珠翻着眼珠,葱葱手指扒拉着红唇,“该不会真能召唤天兵天将什么的吧?”

关凤显然不太相信,但还是对美思吩咐道:“传令下去,今夜务必要小心巡营,不可掉以轻心。”

“遵命!”美思也知道这是巾帼军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仗,不敢有丝毫大意,出营去寻正在巡逻的文鸳商议。

“将军,我们抓到一个奸细!”美思前脚才出门,文鸳就走进来。

关凤和张月对视一眼,吩咐道:“带进来!”

“押进来!”文鸳对着帐外呼唤一声,就有两个女兵先走进来。

紧接着走进来的是一位身穿青布衫的中年人,这人头戴斗笠,微低着头,火光之下将整个面庞隐入黑影之中,那人身后还跟着两名女兵。

与其说是押进来,还不如说是这人自己跟着走进来,四名女兵将那人团团围住,那人却淡漠地随地而立,斗笠微微抬起,他能看到帐中的人,关凤等人却只看到帽檐下一片黑影。

“是你?”第一个认出来人的,却是站在一旁的贾林,惊呼声中,贾林快步走过去,低头仔细一看,忽然大笑道,“哈哈哈,这可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关凤等人莫名其妙,只听那人沙哑的声音也有一丝惊疑:“你是林……你怎么会在这里?哦,对了——原来如此。”

贾林看他自言自语,就知道已经猜到自己细作的身份,抱拳笑道:“张皇兄,在下贾林,云羽卫当值,先前多有冒犯,还望海涵。”

“唉,是我眼拙呀!”来人正是张伯乐,只见他微微摇头,叹道,“原来从一开始,抱犊寨就已经输了,可笑,真是可笑……”

听到贾林的称呼,关凤等人也都明白过来,正疑惑张伯乐为什么会主动来营中,一旁的乌珠却跑了过去,冲着张伯乐瞪眼大叫道:

“嘿,原来你就是马王爷,快让我看看你的三只眼,那只马眼长什么样啊?”

关凤等人都不由以手掩面,乌珠前几日还叫着要缝人家的嘴,挖人家的眼,这一见面,就忘得一干二净,先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张伯乐看乌珠说话古灵精怪,一张脸天真无邪,反而生不起气来,问道:“这位是?”

“来来来,我给你们介绍一下!”张伯乐不请自来,肯定是和白天与唐林吵架有关,贾林马上拉着他前介绍,“这位便是巾帼军的统帅关将军,襄阳王关将军的千金,大将军的……”

“贾林,无关要紧的,就不必说了!”关凤冷着脸打断了贾林,这些身份对她来说可没有什么值得炫耀的,反而是山一样大的压力。

“啊?”张伯乐闻言大吃一惊,想不到巾帼军的统领竟然是关凤,急忙躬身行礼,“原来是关将军之后,失礼了!”

关凤抱拳回礼,贾林对张伯乐的表现大为满意,这家伙对刘封不满,却对关羽十分敬重,不过这也是当今绿林中的普遍现象,江湖重义,提起关二爷的忠义,谁人不肃然起敬?

忽然觉得事情似乎有了转机,不由嘿嘿一笑,又介绍了张月和乌珠几人。

张伯乐却越听越是震惊,心中大骂唐林这毛头小子真是个混账东西。

第1039章 马蜂窝

文鸳见来的正是张伯乐,看他态度并无危险,便带着几名女兵退出了帐外,关凤也命人给张伯乐看座。

张伯乐稀里糊涂坐下来,心中却还在暗骂唐林,他先前来到抱犊寨的时候,还算相处融洽,但自从唐林收留了熊山一众人之后,两人便有了矛盾。

听说熊山和大汉官兵有纠葛,张伯乐便认为不该沾惹此事,一旦和官府不和,将来做事,多有不便,但唐林收受好处,又为了体现抱犊寨的宽容和威望,执意留下熊山。而熊山给唐林提供的消息是,阿城只有一千多女兵,都是宫中出来玩耍的,根本不会有什么威胁,甚至猜测大汉天子登基之后,很可能想重修阿房宫,先养一些宫女在阿

城中加以训练。唐林更不以为意,非但收留熊山,还敢纵容他们去骚扰阿城,直到后来有人被杀,熊山受伤,张伯乐才觉得事情不简单,屡次提醒唐林小心注意,哪想到竟是捅了马蜂窝

了。

听了贾林的介绍,饶是张伯乐昔年纵横西域,见过许多大世面,此时也不由一阵头皮发麻,不安地在衣袖中搓着手指盘算。

关凤,襄阳王关羽之女,大将军刘封之妻;

乌珠,羌族郡主暂且不说,那可是卫将军张苞之妻呀;

白日斩杀陈金的文鸳,也了不得,司隶校尉姜维之妻;

那个张月虽然没听过,但能和关凤等人平起平坐,身份恐怕也小不到哪里去。这几个人,随便得罪一个,那可都是吃不了兜着走,这下可好,一下子全部得罪了,而且还不用她们背后的这些人出面,光是这些女将,就个个英气逼人,不好应付,陈

金的死就是一个危险的信号。

可叹唐林至今还当这些女子军是宫中的宫女,甚至都没有派个人打听消息,整日被熊山哄骗奉承,浑不知已经将抱犊寨带向了死地。

这哪里是捅马蜂窝,简直是钻进了马蜂窝呐!

张伯乐一阵阵后怕,他虽然不愿和大汉官府合作,但更不想得罪大汉官府,此时心念电转,想着该如何尽快和抱犊寨撇清关系,如何解释那些军马的事情。

就在他惊魂不定的时候,问道:“张大侠昔年纵横西域,我等早有耳闻,这次在抱犊寨,又大显奇能,连夜又来我军中,所为何事?”

“哦呵呵,惭愧惭愧!”张伯乐一阵干笑,此时也听不出关凤是恭维还是讥讽,抱拳叹道,“只怪我一时眼瞎,看错了人,以至铸成大错,此番来见营中,是为赎罪而来。”

“哦?”关凤抬眼看着张伯乐,轻笑道,“却不知张大侠如何行事?”“唉,都是在下一时心切,又被唐林这混蛋哄骗,才有今日,”张伯乐冷静下来,不由一声长叹,苦笑道,“想我张某不到十岁便入江湖,闯荡数十年,结果却被一个毛头小

子玩弄于股掌之间,岂不叫天下英雄笑话?”

贾林却在一旁说道:“前辈此言差矣!怪只怪那唐林是反复小人,前辈信任于他,唐林却屡次食言,此等背信弃义之徒,不能以常理论之。”“总之军马之事,都有在下的责任!”张伯乐微微摇头,怒道,“先前唐林说让我劫了那一千军马,只是为试探在下的御马之能,事成之后,三日后便放回官兵和军马,再到

官府去赔罪便了。谁料此子非但食言,还大肆宣扬抱犊寨劫走军马之事,以显其能,被一群混吃小人恭维,便自以为名动江湖,真是可笑!”

贾林叹了口气:“我刚从抱犊寨回来,唐林已经在商议送回军马和俘虏了,但要将这罪责推到前辈身上。”张伯乐冷哼一声,咬牙道:“若不是与紫衣神君有些交情,还有那些因我而困在抱犊寨的军马和官兵,我早就离开抱犊寨了。今日这混蛋说出一番话,倒让我猛然醒悟,既

然他不仁,就不要怪我不义。既然人送我‘马皇’之名,我又怎能让那一千匹马因我受困?”

关凤问道:“抱犊寨乃是天险之地,处处险要,层层都有人把守,不知张大侠打算如何将那一千匹马带离抱犊寨?”

张伯乐冷笑一声:“诸位真以为抱犊寨只有一条出路么?”

张月一惊,忙问道:“此话怎讲?”

张伯乐扫视众人,问道:“天水送往长安的一千匹战马,浩浩荡荡来到渭水,若是从这抱犊寨的山门而进,焉能有不被发现的道理?”

“对呀!”贾林忽然反应过来,对关凤等人说道,“军马丢失之事,扶风郡是隔了几日才察觉到,而且他们也只是猜测与抱犊寨有关,并无真凭实据。”

“这么说,还有一条密道直通抱犊寨?”张月已经明白过来,“而且这条密道比山门处还要开阔,否则无法将那一千匹马迅速转移。”

“不错!”张伯乐看了一眼张月,这女子看起来沉静如水,果然心思敏锐,“这条密道着实出人意料,而且不到非常之时,就是抱犊寨的人,也无法使用。”

“竟有此事?”关凤皱着眉头,问道,“不知此密道要如何使用?可否直攻入抱犊寨中?”

张伯乐言道:“说是密道,其实又十分显眼,而且直通抱犊寨中紫云阁的后方,但这密道一旦要用,必定会被抱犊寨的人发现,根本无法遮掩。”

“这还算什么密道?”乌珠不满地翻着白眼,一双眼睛始终不离张伯乐斗笠下掩盖的额头,目光灼热,恨不得变成两道火光,将他的斗笠烧出一个大洞来。“关将军,”张伯乐却不理会她,看向关凤,抱拳道,“诸位是想剿灭熊山等人,但唐林为了颜面,必不肯答应,若是逼迫太甚,只怕他会铤而走险,杀了那些官兵,恐非关

将军所愿吧!”

关凤一挑眉,还未说话,就听张月说道:“不错,我们想剿贼,张大侠要救马,更不想背上官府通缉的罪名,我们正好可以合作,将抱犊寨彻底瓦解。”“在下正有此意!”张伯乐缓缓点头,咬牙道,“唐林此子,将来终究是绿林一大祸害,就算得罪紫衣神君,也不能任其嚣张跋扈。”

第1040章 水流密道

张月看出来张伯乐是诚心合作,而唐林认为张伯乐劫了军马,断然不敢来找官兵,早已经逃亡去了,这条密道唐林恐怕也不会严加防范。

想到此处,便问道:“张大侠既然能将一千军马从密道带到抱犊寨去,想必送进去一千人马也不算难事。”

“通过千把人倒是不难,”张伯乐点点头,皱眉道,“只是这条密道一旦要用,抱犊寨的人必定会发现,这就难了。”

贾林问道:“不知这密道究竟在何处?”

张伯乐指了指帐外,笑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那条密道就是这渭水,不知诸位可看出来些什么?”关凤等人都皱起眉头,渭水在这里向南流过,到了秦岭山脚下转弯东北,流向长安方向,因为几个弯度,河水较深,山脚下转弯处形成了一大片浅滩,河水中有凸起的河

床,枯水之时便会露出水面。

“你是说,被山脚下那座孤岛分隔开来的支流?”张月想了片刻,便猜到了关键之处,她作为军师,扎营的第一件事便是观察地形。“不错!”张伯乐赞许地一拍手,“正是那条流入山岭中的河流,这条河初看河水湍急极深,但过了数百步之后,便会转入峡谷之中,那条河床蜿蜒宽阔,河水不算深,河床

都是碎石,直通抱犊寨后方,极易通过。”

“竟有此事?”关凤眼睛一亮,想不到这渭水竟有一部分是通到抱犊寨的。

众人也都纷纷点头,那条支流初看是从一大片灌木和树林之中穿过去,里面青苔草木茂盛,两岸都是悬崖长藤,谁能想到只是几百步的距离,便会开阔?

乌珠也明白过来,大叫道:“哇,太好了,我们从这里杀进去,给唐林背后一刀,保证叫他防不胜防。”

张伯乐却摇头道:“这河床虽说不算深,但水深没膝,徒步是无法通行的,船只竹筏又不能漂浮,唯一的办法,就是将这水口堵住,待河水干涸之后,快速通过。”

“怪不得扶风郡的官差们寻找了三天,没有发现任何踪迹,原来是从这里走的。”贾林慨然一叹。

虽然一千匹马阵势不小,不管去哪里都会留下马蹄印,但从河床中通过之后,再重新疏通河道,所有的印记都被水流冲刷,简直是天衣无缝。

“这条河流经抱犊寨,一旦上游堵水,抱犊寨一定会发现,根本不用派人刻意把守…”张月皱着眉头,那条支流的水量也不算小,一旦停流,必定就会被发现。

张伯乐点头道:“在下正是为此事忧心,这河水在抱犊寨中间流过,声响极大,一旦停止,很容易就被发现,否则在下早就找人堵住河口,将那一千军马原路带回了。”“也就是说,就算在后半夜行事,也是不可能的了!”张月皱起了眉头,刚刚想到的计策也被推翻,抱犊寨的人听惯了水流声,忽然这声音消失,反而会不习惯,马上就会

被发现。

张伯乐苦笑道:“所以说这条密道就算被发现,也很难从背后偷袭抱犊寨。”

关凤等人也都沉思不语,如果强行涉水进入山中,士兵们身上沾了水,会更加疲乏,恐怕还没走到抱犊寨,自己先累垮了。

张月想了一阵,摇头叹道:“只可惜张大侠和唐林已经决裂,否则我倒还有个计策可用。”

张伯乐一怔,问道:“不知张将军有何妙计?”张月言道:“若是张大侠还在抱犊寨中,可借连夜训练骑兵之机,用马蹄声掩盖水流声,到了后半夜,待贼人睡去,可设法将俘虏的官兵放出来,用他们来替代贼人,如此

一来,非但援军能从后山赶到,官兵也得到自由,里应外合,一举攻破抱犊寨。”“哇,真是妙计呀!”乌珠拍着手,又走过来埋怨张伯乐,“就是你这个马王爷坏了好事,如果你不是自己和唐林吵架,军师用离间之计,你留在寨中,才能起到作用,现在

——没用了!”

“离间计?”张伯乐看着摊手撇嘴的乌珠,不由一怔,很快便摇头苦笑,“原来诸位已经在想对策了,以唐林的为人,必定会中计,看来我们这一场争吵,迟早难免。”“张大侠来得正好,毕竟我们还是知道了这条密道,”张月倒没有责怪张伯乐,用手指轻揉洁白光滑的额头,沉吟道,“只是如今张大侠不在寨中,又有谁能代替张大侠去做

此事?”

“让属下去吧!”贾林忽然上前,抱拳道,“属下的身份是江州贩马人,就说粗通训马之法,可连夜训练抱犊寨的骑兵,叫唐林分派人手,抵御官兵。”

“这倒可行!”张月眼睛一亮,点头道,“唐林今日吃了败仗,更看到了我骑兵的威猛,如今张大侠不在寨中,他无人可用,你若献计,必定动心。”

“好,属下这就再回山寨,劝说唐林训练骑兵。”贾林大喜,这一次他不仅能当斥候营,也能参加战斗立功,心中激动不已。

“我也与你同去吧!”张伯乐也说道,“你我二人在寨中,也好接应,那些军马还未完全训练好,有我在,更能好好控制。”

张月英犹豫道:“张大侠刚与唐林冲突,又返回山寨,只怕……”

张伯乐哈哈一笑,傲然道:“在下纵横江湖数十年,易容术还是粗通一二,别的不敢说,瞒过唐林和抱犊寨的人,并不算难。”

贾林笑道:“如果前辈能助我一臂之力,此事必定能成。”关凤见大家都有了目标,招呼众人重新坐下,言道:“我料明日唐林必定会派人前来交涉,我暂时与他虚与委蛇,你二人在山寨中从容行事,约定后日三更截水,五更以火

为号,攻打山寨,诸位以为如何?”

“此计可行!”张月点头道,“两日时间,贾侦探一定要好好折腾那些贼人,叫他们苦不堪言,如此方能替换官兵,我们先仔细合计一番。”明月东升,还未完全形成满月,已然银辉皓亮,洒落大地,渭水波光粼粼,滔滔东流,震耳的水流声掩盖了岸边军营中的密议。

第1041章 各自奔逃

明月之下,远山起伏,只看到轮廓,如蹲伏的怪兽。

抱犊寨从山门口蜿蜒十余里,都派人把守,抱犊寨中更是灯火通明,巡逻的人增加了一倍。

紫云阁中,已经不如先前热闹,下午吃了一场败仗,等唐林回寨的时候,发现许多人已经悄然溜走,连个招呼都没打。

往日里熙熙攘攘的大厅变得无比空旷,满地的桌椅摆着,却零零星星只坐着十几人,个个都低头不语,只有从紫云阁前面奔腾而过的水流声喧哗依旧。

死了陈金,走了张伯乐,伤亡近百人,这对数年来平静安稳的抱犊寨来说,是一次重创,见识了官兵的厉害之后,人人心头都蒙上了一层阴影。

这些女兵并不如熊山说的那般只懂得花拳绣腿,那是真有本事,光看文鸳斩杀陈金,还有全军冲锋的那一幕,就让人心惊胆战。

而那些平日称兄道弟的绿林中人一哄而散,更让唐林恼怒不已,原来他们所说的共患难都是奉承之语,大难来时各自飞。“熊山,这些女兵究竟是什么来历?”唐林思绪千万,端着一杯酒看了许久,迟迟喝不下去,抬头问坐在下首的熊山,“今日那女将的本事你也看到了,北原双雄前几日出战

被杀,可是这个女将动的手?”“寨主,她们,她们真是……”熊山还想坚持己见,但看到唐林冰冷的眼神,低头道,“其实我也不知道这些女兵是什么来历,刚开始来了一百多人,把我们从阿城轰走,谁

知道她们还有骑兵……”

“行了!”唐林打断了熊山,冷声问道,“北原双雄是不是那女将所杀?还有你的伤,是哪一个造成的?”

“是……就是她!”熊山略作犹豫,硬着头皮说道,“这些女兵就是那个女将训练,其他几个都是花架子,带着白色面纱的那一位就是先前坠马受伤的。”

“嗯!”唐林微微点头,才将杯中酒喝了下去,顿了一下,言道:“明日马上派人和官兵交涉,我们放人还马,他们退兵,两不相干。”

“可是,万一……”熊山心头如同压着一块大石,他可知道这些女兵是冲着他来的,强笑道,“寨主,你的法宝是不是该……”

“不行!”唐林还是断然拒绝,缩目言道,“这扶风已经非同往昔了,如今帝都就在长安,行事都要小心一些,我这宝贝虽然管用,但惊动了朝堂,也要吃不了兜着走。”

“是是!”熊山吃了一惊,看来唐林还是有所忌惮的,不过他也知道汉军的厉害,不敢把动静闹得太大。

熊山心中的担忧更甚,唐林虽然有所依仗,但又不想惊动长安的兵马,如果明天那些女兵执意要人,唐林会作何选择?

自己和几十名兄弟在唐林心中的地位,只怕抵不上那个宝贝,唐林既然不是肆无忌惮,就必定会犹豫退让,在使用法宝和交人之间做出选择。“哈哈哈,唐寨主,在下有一个好消息要……”正在此时,门口大步走进来一人,看到大厅里空荡荡地,不由一愣,旋即大骂道,“这些胆小怕事的鼠辈,竟敢妄称绿林好汉

,区区一众女兵,就把他们吓得屁滚尿流,偷偷溜走了?”

“哪里是什么好汉,不过是些混吃喝的酒肉之徒,”唐林冷笑一声,在火光下看清来人,抱拳道:“林兄弟竟还在山寨中,欢迎欢迎。”

来人正是贾林,只见他撇着嘴扫视左右,叹道:“这才叫患难见真情呐!这帮混蛋,跑的真是比兔子还快,啧啧……”

唐林看着贾林,忽然问道:“林兄弟不怕死吗?”“怕,谁不怕死?”贾林迈步上前,却笑道,“但常言道,富贵险中求!以抱犊寨的实力,难道还对付不了那些女流之辈?常言说得好,胜败乃是兵家常事,今天吃了亏,明

天再想办法找回就是。”

“哦?”唐林眼睛睁大,问道,“林兄弟有对付官兵的办法?”

“办法倒是有,否则在下也不会留在山寨中了,”贾林走到了唐林跟前,压低了声音,“怕就怕唐寨主不敢和官兵较量呀!”“哼,我抱犊寨向来与官兵井水不犯河水,今日她们打上门来,岂有不反抗的道理?”唐林闻言大怒,沉声道,“是她们屡次相逼在先,我这是先礼后兵,就算燕王,哦不,

麒麟王刘封来了,我也有道理和他讲。”

“好,唐寨主果然够英雄!”贾林竖起了大拇指,目露钦佩之色,赞道,“唐寨主年纪虽轻,但见识、气魄却非同寻常,怪不得紫衣神君能将抱犊寨放心交于你。”

“哼,若没些手段,如何能让抱犊寨一两年内迅速壮大?”唐林微微一哼,脸上的肌肉在轻轻颤动,强忍着笑容,维持着一副冷傲的宗师气度。“抱犊寨拥有两千多兄弟,不止在长安以西,放眼整个中原,也是首屈一指!”贾林慨然一叹,言道,“只是今日被女兵所败,传出去终究不好听,还需挽回一些颜面才行啊

!”

唐林面现不悦之色,淡淡问道:“林兄有何高见?”“软硬兼施!”贾林在一旁坐下来,言道,“方才在下之所以未能及时赶来,是先去马棚里看了一圈,那一千匹军马个个神骏,而且已经经过了驯养,只要稍加训练,便可上

场,这可是大大的宝贝呀!”

“哦?”唐林神色一动,忙问道,“林兄弟快讲。”贾林小声道:“在下听说,那些女兵是为了追查熊山兄弟而来,如果寨主只是交出军马和官兵,恐怕她们还不肯善罢甘休,再加上她们今日得胜,必定得寸进尺,唯有让她

们吃点亏,知道我抱犊寨的厉害,自然会知难而退。”

“林兄弟,你有办法让打败女兵?”一旁的熊山却满脸激动,一把拉住贾林的手臂,“林兄,只要你能帮助抱犊寨击退女兵,我熊山必有厚报。”贾林看唐林也一脸期待,才说道:“俘虏可以放,但军马却要留下一部分,组成抱犊寨的骑兵,与官兵正面一战。”

第1042章 重拾信心

“与官兵交战?”唐林吃了一惊,想起白日一战,犹豫道,“那些虽然都是女兵,但看起来训练有素,进退都有章法,只怕不好对付。”

“正是因为训练过才比我们强!”贾林点点头,冷哼一声,“但若是单打独斗,我们抱犊寨的兄弟又有哪个会怕他们?”

“这倒是!”唐林闻言顿时来了精神,一拳砸在扶手之上,“如果不是三叔兵器吃了亏,又怎么会失手败在女人手下?”

贾林言道:“据我所知,这些女兵到阿城还不足一月时间,就如此厉害,我们抱犊寨的兄弟个个都是练家子,稍微加以训练,难道不比那些弱女子强?”

唐林一怔,忽然明白了什么,拉着贾林的手臂:“莫非林兄还懂得练兵之法?”“练兵倒是不会!”贾林微微摇头,见唐林失望,却又笑道,“不过在下贩马为生,粗通训马之法,如果将那些军马拉出来训练,加上抱犊寨的兄弟,不出三天,一定能和那

些骑兵一样,进退自如。”

“当真?”唐林霍然起身,目光灼灼地看着贾林,“只要三天时间,你就能对付那些骑兵?”今日对战,唐林就是被那一股骑兵震慑,如果不是张伯乐,损失一定非常惨重,现在他之所以没有信心,是因为张伯乐离开之后,没有人能对付骑兵,才闷闷不乐,此时

听说贾林有这个本事,焉能不激动?

“正是!”贾林点头,抱拳道,“我听说熊山兄弟麾下就有一百多骑手,由他们带队,再选出抱犊寨中武艺高强的兄弟,对付区区几个女兵,又有何难?”

“对对对!”熊山在一旁连连点头,“我这里还有许多兄弟骑术不错,如果能统一训练,一定不比那些女将差,她们不也才训练半个月吗?”“哈哈哈,好,太好了!”唐林看二人都自信满满,不要仰天长笑,好一阵之后才走下位置,拍着贾林的肩膀,“林兄,想不到你不但重情重义,还深藏不露,早有这本事,

本寨主还何必对那张伯乐低声下气?”

贾林尴尬一笑:“西域马皇毕竟是我们贩马之人的尊崇对象,所以……”

“什么狗屁马皇?”唐林不屑地撇嘴,冷笑道,“他只不过是会些口技而已,林兄能够训练骑兵,才是真有大用,你可比张伯乐重要多了,哈哈哈!”

贾林受宠若惊,退后一步躬身抱拳道:“多谢寨主器重,为了我绿林中人的颜面,在下自当尽全力。”

“哈哈哈,”唐林大喜,上前拉住贾林的手臂,正色道,“林兄,此事若能成,将来抱犊寨的交椅上,就有你一席之位。”

“不敢不敢,只求将来在道上遇到难处,抱犊寨能够提携一二便是!”贾林的谦逊可比张伯乐的冷漠让唐林舒服得多,不由一阵阵点头,暗自后悔刚来的时候没有重视贾林,只把他当做一个小马贩凑凑人数,如果知道这人有此本事,骑兵早

就练成了,今天也不会被女人所败,被人耻笑。“不过三日时间,毕竟紧迫,恐怕要连夜训练才行,还望寨主能够给兄弟们下个令,”沉思之中,贾林提出自己的条件,“军中有军令,我们也要有法令,否则难以短期见效

。”

“这有何难?”唐林一摆手,大步走到大厅门口,对外面的喽罗吩咐道,“马上擂鼓,召集寨中兄弟都来紫云府,本寨主有话要说。”

“是!”喽罗不敢怠慢,急忙去传令,很快山谷中便响起了震天的鼓声,惊起飞鸟无数。

这个鼓声是抱犊寨紧急集合的号令,谁也不敢拖拉怠慢,一顿饭的功夫,都熙熙攘攘来到紫云阁北面的广场之上,熊山也带着他的两百多名属下到齐。

贾林和唐林并肩而立,在月光之下看人影幢幢,黑压压一大片,闹哄哄地聚在一起,和长安北街的集市一样混乱,这些贼人十分松散,果然还是无法和军队相比。

唐林双臂微张,嘈杂渐渐消失,阁楼后面只有水流声闷响,唐林将刚才商议的计划说了一遍,一听说要训练骑兵,抱犊寨竟然群情激动,全都争吵着要骑马训练。

这倒有些出乎贾林的意料,也不知道他们是喜好骑马,还是看了今日巾帼军骑兵的威势才如此热切,不过这样也好,全都折腾一遍,到时候攻打山寨也轻松了一些。

“两千多兄弟,只有一千多匹马,这……”唐林也犯了难,难得见到大家如此热情,他不可能每一个都相熟,也不知道谁更适合当骑兵。“若是都选,马匹不够,若是选一部分,必定会寒了兄弟们的心!”贾林在一旁沉吟片刻,言道,“不如这样,先让所有人都来参与,由在下指挥训练,经过一日筛选,骑术

精湛的留下,这样岂不是组成了一支精骑?”

“好,果然妙计!”唐林此时对贾林可是越看越顺眼,拍手道,“就按照林兄的办法,由你来亲自监督训练,骑术不行的兄弟们可就不能怨我了。”

贾林让熊山将他的部下分成二十个小队,以骑术娴熟者为队长,每队先带领一百个抱犊寨的人准备训练,由熊山负责分队,他则带着自己的几名随从去马棚放马。“马鹏zhong gong有一千零十三匹军马,其中五匹这几日因为马棚窄小被咬伤、害病,不宜训练,”半路之上,扮做随从的张伯乐小声介绍着抱犊寨的情况,“官兵关押的地方在南

岸桃林边的岩洞中,十人轮流看守,要先设法把这几个守卫支开。”“崖洞那边我去看过了,暂时安全,且不管他,”贾林四处小心观察着,边走边说道,“先将军马控制,我看就河岸以南的这条路用来训练,叫他们先跑上几十个回合,等我

熟悉之后,再想办法。”

张伯乐点头道:“还有两日时间,我们就在最后一夜换人,待我先将熊山的那些部下弄伤,才方便行事。”“嘿嘿,我正有此意!”贾林嘿嘿一笑,指了指马棚,“到了。”

第1043章 训练骑兵

快到子时,抱犊寨还人声喧哗,人喊马嘶,河水两岸火把连成了一条火龙,就见马队不时狂奔而过,伴随着一阵阵口哨和呐喊声。

二十队骑兵各自分配好马匹,先跑过五个会合的到后面休息排队,贾林负责在后方安抚马匹,调整队形,熊山则满面红光,跑前跑后指挥调度,已经喊得声音沙哑了。

贾林提出训练骑兵,对抗女兵,让熊山又看到了希望,只要能让唐林重拾信心,就不用担心自己会被送出去,反正唐林说他有什么法宝,也不用担心惹来更多的官兵。

两个时辰过去,月上中天,许多人不会骑马,一不小心就会摔下来,狼狈不堪,唐林初时看得兴致勃勃,大笑不已,过了一阵之后,便觉得乏味了,先去休息。

唐林在最开始便任命贾林为抱犊寨骑都尉,总管所有马匹和骑兵,虽然不是正式官职,但贾林有了权力,甚至连熊山都要听他指挥。唐林走后,贾林和张伯乐暗自对视,不断加大训练力度,轮换的次数也越来越多,虽然有人不断掌握骑乘技巧,但还是有人会从奔驰的马背上跌落,摔成重伤,甚至有的

不小心掉进河中,打捞上来的时候奄奄一息。

先前的刺激和好奇渐渐被消磨,再看到不断有人跌落受伤,那些喽罗开始犹豫起来,但到了此时却没有退路,负责执法的是唐林的亲信,正带人在后面严格监视。

喽罗们在兴奋之后,开始觉得苦不堪言,想要退却,有人监督责罚,想要继续骑马,腰酸腿疼不说,一不留神还有坠落的危险,运气差点的,非死即残。熊山的脸色也很不好看,愈发严厉,这些混蛋不会骑马,勉强组成阵型的时候,互相碰撞,反而把他的几个兄弟给挤落马下,受了重伤,这让熊山大为恼怒,不断地喝骂

着那些出错的人。

到了后半夜,人人乏困疲惫,但贾林却认为只有三天时间,不能松懈,继续加强训练,熊山也憋着一肚子火气,继续催促着属下继续带队。

直到天明时分,唐林起床来到紫云阁,看到骑兵还在训练,无论是山寨中人还是军马,都浑身是汗,河岸边的草地被踩得浮出一层黄土。这时候的骑兵已经基本成型,最起码都能跟着前队一路奔跑,不至于再出现错乱相互挤撞的情况,虽然受伤了一百多人,但唐林却大为满意,照这个训练成果,三天能组

成阵型还真不是妄想。

终于在一片哀嚎和求情之中,唐林勉强下令大家都去休息,那帮人如蒙大赦,走路的姿势都是打着罗圈腿,摇摇晃晃离去。

熊山此时已经完全说不出话来,用手比划,昨晚的训练还是很见成效,贾林也一身疲惫,约定傍晚时分继续训练,先下去歇息。

峡谷之中,夜色比外面早来半个多时辰,又一次听到鼓声响起的时候,整个抱犊寨人人面现愁容,除了昨夜被淘汰的之外,其余人全部都集中到广场之上。

此时只剩下一千两百余人,只有少数还能勉强适应,大部分都愁眉苦脸,牢骚满腹,他们在抱犊寨养尊处优,平日的训练也都应付了事,何曾这样严苛过?“兄弟们,这次是为了对付守在寨门外的女兵!”唐林岂能看不出他们的埋怨,大声道,“抱犊寨岂能被一群女流之辈击败?传出去大家还如何在道上立足?三日训练,本寨

主要与外面的女兵一决胜负!”唐林大力地一挥手,看看大家都没有反应,一咬牙,喝道:“你们都听好了,只要能成为骑兵的,不但坐骑本寨主会赏给他,还会分配兵器铠甲,每人再赏钱一千,另外骑

兵俸禄每个月多出五百钱……”

“啊,太好了——”

“寨主英明,我们一定争气!”

“击败女兵,击败女兵……”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唐林的这个方法最简单直接,很快便刺激了那些苦不堪言的贼人,一个个打起精神,纷纷要求继续训练。

贾林暗自一笑,对唐林言道:“连日训练,恐怕他们体力不支,在下想把人分成几个部曲,轮换训练,如此一来,一部分人可以暂时休息,不至于太过疲累。”

“这可要辛苦林兄了!”唐林慨然一叹,他知道贾林这是打算不眠不休地训练骑兵了。“为了我们绿林中人来的荣誉,更为了抱犊寨,这都算不了什么!”贾林抱拳笑道,“在下还有几位帮手能从旁照看,熊山兄弟也初步掌握了训练之法,我们几人也可以暂时

轮休。”

“熊山,这一次本寨主才知道你的本事,好样的!”唐林拍着已经不能说话的熊山,欣慰笑道,“当初力排众议收留于你,本寨主就知道你有本事!”

熊山连连点头,感激涕零,同时也向贾林行礼,如果没有贾林提出这个建议,他昨晚就准备连夜逃走,liu wáng江湖去了。

“熊大哥嗓子沙哑,昨夜太过劳累,不如今夜回去好好歇息,明日再由你来训练吧!”贾林诚挚说道,“你这嗓子如果再说话,恐怕要变成哑巴了。”

唐林言道:“好,那熊山你就白天训练,晚上交给林兄,如果有什么不得当的地方,林兄到了下午也好及时改正。”

贾林点头道:“在下正有此意。”

熊山也连连点头,他的部下如今能骑马的只剩下三十多人,也是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今日本寨主已经派人与那些女将交涉了,”熊山走后,唐林言道,“我们先设法稳住官兵,就说军马太多,迟缓几日送出去……”“再有两天就足够了!”贾林信心满满,顿了一下说道,“寨主,现在全寨兄弟都在训练,十分辛苦,还要有人把守放哨,这喂马的人实在不足,如果马匹吃不饱,也无法训

练,你看这……”

“人手不够么?”唐林眉头一皱,昨天召集所有人试练骑兵,除了受伤的,都还在休息,守山的更不敢调动,还真抽不出人了。“寨主,抓来的那五百官兵天天白吃白喝,可不能让他们闲着呀!”正当唐林一筹莫展的时候,他身旁的一名亲信及时提醒。

第1044章 诸事俱备

抱犊寨因为贾林的建议而变得热火朝天,除了被淘汰的,每日骑兵训练搞得风生水起,虽然辛苦一些,但一想到那匹马和许多钱财,个个都咬牙支撑。

第二天晚上经过贾林的一番训练和淘汰,最终剩下一千人,这个骑兵规模可不算小,如果能够训练成功,抱犊寨将有一半的士兵成为骑兵。白日熊山的训练更为严格,唐林在紫云阁看得眉开眼笑,看到每个人满头大汗,劲头十足,抱犊寨的气氛,比紫衣神君在的时候还要热烈,从他出生到现在,何曾见过这

般生龙活虎的景象?看着紧张训练的喽罗,唐林不禁思绪万千,要是这样下去,抱犊寨不仅能在绿林中实力翘楚,就是和官府,也有了比拼的实力,将来的抱犊寨,一定会比紫衣神君时期更

加强大。

“待此事了结之后,本寨主该起个什么诨号呢?”唐林坐在阁楼的木台上,搭着扶手看着河边奔驰的马队,喃喃自语。

到了第三日,那些咬牙坚持下来的人也都苦不堪言,平日活动不多,一连两天高强度训练,加之又是在马背之上,身体的不适反应愈发强烈。

腰酸腿疼还算好的,有些技术不够熟练的,两腿根部内侧已经被磨烂,每个人走起路来都是罗圈腿,叉着膝盖,摇摇晃晃龇牙咧嘴,一上马背,更是痛苦不堪。

终于熬到晚上,白日训练的赶紧去休息,昨晚被折腾一夜的人基本都是被负责监视的喽罗们揪起来,强打精神在河边集合。

身体的酸痛和大腿的疼痛,让每一个人看着坐骑都退避三舍,此时连伸腿都疼痛难受,更不要说骑在马背上之后,马匹奔跑时带来的痛苦了。

但唐林有令在先,奖赏固然不少,惩罚也极重,听说白日熊山当着唐林的面杀了一人,有三人被轰出了抱犊寨,这才稳住了军心,大家安心训练。

晚上的训练依旧严格,但谁也不敢有任何不满,有人的腿都磨出了血,只能咬牙坚持,缠了好几层棉布,甚至连自己的衣服都撕下来包裹。

河岸边上,贾林正拿着一坛唐林奖赏的酒,和那几个负责监督的亲信一同畅饮,再有一日,骑兵就要成型,大家都期待不已。唐林的亲信也是个机灵人,看到贾林这几日备受重用,深得唐林器重,对贾林也十分客气,偶尔贾林问到一些寨中的事情,都知无不言,甚至为了表现自己,还多说了一

些机密。只可惜唐林对他那个所谓的法宝却十分保密,这个亲信也不知道究竟为何物,这已经成为抱犊寨的一大秘密,甚至有人怀疑唐林故意说得玄之又玄,其实只是虚张声势,

并无其事。

子时过后,夜风徐徐,一坛酒在几人的谈论之中不觉下肚,那亲信醉倒在青石边,贾林让他们将其送回房屋歇息,告诫他们不要告诉寨主。

几名喽罗心神领会,难得找到偷懒的机会,七手八脚抬着那亲信都回去歇息,自然也是一去不返。又过了一个时辰,贾林看看时机差不多,将训练的贼人召集过来,告诉他们后半夜不必再训练,换白日训练的人再来调整一下队形,然后大家休息一日,准备和官兵较量



这些人自然是求之不得,贾林话还未说完,就一个个蹦蹦跳跳地往回跑,倒不是他们有多开心,而是走路的姿势已经完全变形了。

一盏茶的功夫之后,早就准备就绪的官兵们纷纷上马,继续在河岸边纵马驰骋,这些士兵可都是养马场的人,骑术熟练,马匹也觉得轻松了许多,跑得轻松自如。

“让这些不懂骑马的混账糟蹋良驹,真是叫人气愤!”看到那些马匹撒腿奔跑,张伯乐低声咒骂,这几天训练,痛苦的可不只是那些喽罗,战马也同样受罪。不会骑术的人在马背上,对马匹也是一种折磨,再加上熊山和贾林都严格要求,有的喽罗将气撒在坐骑身上,扭打掐抓,无所不用其极,不过这些混蛋都被张伯乐暗中用

了手脚,被暴躁的坐骑甩下马背,落了个伤残。

“快看,水势好像小了一些!”月影西斜的时候,一直注视着水面的贾林终于发现了变化。

“关将军他们已经行动了!”张伯乐指着河水转弯的地方,“你看那里冲下来许多枯枝败叶,必定是上游堵住了河口。”

贾林点头道:“还好是在晚上,要是白日一看到水流浑浊,就露馅了。”“所以说这条密道只能抱犊寨的人才能用!”张伯乐叹道,“那紫衣神君也一位奇才,不但武艺高强,听说还精通机关技巧,如果这条河道有什么危险,他早就做了防备了。

”“嗯,”贾林点点头,看看月色,“还有一个时辰,巾帼军就能来到,我们将骑兵分作三队,我带一队到前面守住山口,不让外面巡守的贼人进来,前辈带人在山寨中四处放

火。”

张伯乐一咬牙,沉声道:“这里早已不是昔年紫衣神君收纳流民时期的抱犊寨了,唐林连紫衣神君都能哄瞒欺骗,委实是个小人,这次就当我替天行道吧!”

贾林笑道:“啸聚山林,终究为寇,紫衣神君名动江湖又如何?如今麒麟王给了绿林人一个翻身的机会,但抱犊寨却不肯去侠义堂报到,终究还是躲不过一个‘贼’字。”

“贼?”张伯乐双目一阵收缩,抬头看着即将hun yuán的满月,眼神中闪过一丝无奈和落寞,慨然道,“人人都称我一声‘皇兄’,说起来,在下也不过区区一名马贼而已。”

“不不不,在下并无此意!”贾林吃了一惊,忙说道,“唐林之流,如何能与前辈相比?”

“哈哈哈,官又如何,贼又如何?”张伯乐忽然放声大笑,遥望北方,咬牙道,“某此生唯有一个愿望,就是拿回鲜卑人抢走我的一切!”贾林看了看张伯乐,言道:“鲜卑军如今控弦数十万,连匈奴人都被驱赶出北方大漠,前辈若想成此大事,只凭组建马帮,只怕难以实现。”

第1045章 是非对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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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伯乐一怔,沉默片刻,才握拳道:“即便如此,我也和鲜卑狗势不两立,只要有机会,必定与他决一死战。”“前辈真对麒麟王如此怨恨么?”贾林看着张伯乐,见他微哼一声,言道,“麒麟王匡扶汉室,辅佐少帝,如今名满天下,百姓感其仁义,朝堂上下赞其知人善用,一心为公

,为何前辈偏偏与此相左?”“哼,他刘封勾结鲜卑狗,将其放进雁门关,成为中原之患,这难道不是卖国?”张伯乐怒道,“当年若不是轲比能进入雁门关,名声大振,又如何能够让草原部落望风而降

,实力大涨?”“若轲比能进入雁门关,便没有实力统御整个漠北吗?”贾林一句话,问得张伯乐哑口,叹了口气又道,“当年弘农会盟,震惊天下,只是为了对付区区数千倭寇而已,麒麟

王心存大汉疆土,谁人不知?一月前长安登基,鲜卑军再派使者,想与麒麟王共取并州,被其断然拒绝,这就足以说明殿下的态度了。”

“当真?”张伯乐吃了一惊,皱眉道,“那当年为何又要帮助鲜卑军对付魏军,让其占领雁门关?”“如果没有鲜卑军进入雁门关,我大汉兵马又怎能取西河、河东,进入洛阳?”贾林言道,“军国大事,我虽然不懂,但也知道当初魏国却是实力强大,没有鲜卑军的牵制,

哪里能这么快就取了洛阳?”

“这叫与虎谋皮,反正与鲜卑军交好的,都是我张伯乐的敌人!”“前辈,大道理在下不会讲,但我当年不过是打猎为生,如今能得重用,这就是殿下的英明之处,在他手下共事,能够人尽其才,各显其能,这一点,想必前辈也有所耳闻

吧?”

贾林深知张伯乐的本事,如果能将他说服到刘封麾下,将来队骑兵可是极大的帮助,军中现在就缺这样的相马、训马奇人。

张伯乐沉默片刻,才缓缓说道:“还是先合力对付唐林吧,此事以后再说。”

“唉,在下从小长于山野之中,打猎为生,与母亲相依为命……”贾林也不强行劝说张伯乐,坐在青石板上,抬头望着天空明月,忽然说起来自己的身世:“村中之人,见我母子弱小,便常来欺凌,无故占了田地不说,还将两头羊也强行牵走,当时我年幼不敌,母亲无奈,怒气攻心,得了重病,不久便撒手人寰,只留下我一

人被驱赶到后山的山洞中……”

张伯乐不明其意,却也不好打断他,坐在一旁静静地听着,不禁也想起自己被鲜卑人侵凌的场景。

只听贾林继续说道:“半年之后,忽然来了一群山贼,四处烧抢,村中之人集合起来抵抗山贼,我在山上看到,却没有去帮忙……”

贾林转过头,看着张伯乐,苦涩一笑:“趁着村中无人,我跑去村人家中带走了我家的羊,将我家田地里的庄稼一把火烧光,从此离开了那个地方。”

“你……”张伯乐吃了一惊,看着贾林月光下半隐半现的面庞,叹了口气,“你也不算做错什么。”

“我只是想拿回我失去的东西,”贾林吐出一口气,耸耸肩,“就算拿不到,也不想让别人拿到,这就是我的原则。”

张伯乐双目微凛,忽然觉得贾林说的这番话和大汉天下的情形有些相似,从大处来讲,曹家占了刘家的地盘,刘家借住外力夺回来,似乎也无可厚非。

“匈奴还有十万精兵和二十余万百姓在西河驻扎,此事前辈想必知道吧?”张伯乐正思索的时候,贾林又问了一句。

“北匈奴先前本欲攻打羌人,从羌地直入西域,不料遇到了刘封,一败涂地!”张伯乐叹道,“也是他们命运不济,被鲜卑人驱赶,又遇到了战无不胜的刘封,唉——”

贾林却再次道:“如今匈奴人甘愿为殿下驱使,你可知其中是何原因?匈奴兵马驻扎西河,如果仅仅是为了对付河内的南匈奴,为何至今没有撤军?”

“没有撤军?”张伯乐皱起眉头,看着贾林,猛然间脸色一变,“你是说,匈奴人,将会与鲜卑军开战?”

“军事部署,岂能是晚辈所知晓的?”贾林摇头一笑,“但如今匈奴和鲜卑只隔着一道大河,九原郡一带就是鲜卑人,一山一水之隔,难道还不够明显吗?”“原来如此!”张伯乐眼睛猛然睁大,似乎看到了一丝希望,连强大的匈奴人都要依靠汉军重回草原,他要想对付鲜卑军,只凭一己之力,或者抱犊寨的实力,的确是远远

不够的。

“快看,河水停了!”正在此时,负责观察河面的属下在一旁提醒。

贾林和张伯乐赶紧起身来到河边,只见滚滚波涛已经消失,变成了潺潺溪流,大部分河床露出水面,石块在月光下泛着亮光。

“换另一批军马跑动,不得停歇!”贾林急忙吩咐换人,将剩余的五百军马牵出来沿河奔走。

震天的马蹄声已经成为抱犊寨的常景,从白天到晚上,轰隆隆响彻山谷,盖过了原本的水流声,甚至靠近河岸的房屋晚上还能感觉到地面轻微的颤抖。

不到半个时辰,第一批巾帼军在美思的带领下先行探路而来,这两百女兵上岸之后,纷纷解下兵器铠甲,先分了部分给休息的官兵。

看抱犊寨四周灯火惧黑,唯有河岸南面还燃烧着火把,美思大为高兴,招呼士兵们准备接待后军,等兵马到齐之后,便开始攻打山寨。

张伯乐也拿了一把刀,他的任务是带领骑兵四处放火,然后到南岸的山脚下抢占抱犊寨的府库,那里可是抱犊寨这十余年的积蓄,一定有不少好东西。

这边刚刚准备就绪,文鸳和乌珠也随后赶到,关凤带领着五百精兵随后就来,渭水边大寨之中,张月带领八百骑兵在留守。已经到了十五日,皓月当空,月如玉盘,深山之中,不是传来一阵阵空旷绵长的狼嚎,一片云从东面缓缓而至,将月色隐没,天地间很快变得昏暗起来。

第1046章 梦里梦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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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林做了一个梦,梦见抱犊寨的骑兵纵横中原,无人能敌,他也成为绿林中人人敬仰的一代大侠,所过之处,官府出门相迎,江湖豪杰马首是瞻,因为他喜欢黄色,江湖

人尊称“黄袍圣君”。

抱犊寨的强盛,终于引起了麒麟王刘封的注意,在长安皇城之外,刘封接见了唐林,对他十分礼敬,邀其到麒麟王府做客。

酒宴之上,唐林拿出了万众期待的宝物,麒麟王一见,惊喜不已,将他奉为上宾,同时邀请抱犊寨与汉军一同出征,统一中原。

战场之上,抱犊寨骑兵所向披靡,那些女子骑兵只能在远处观战,眼睁睁看着抱犊寨骑兵进出敌阵,杀得敌军抱头鼠窜,七零八落。

忽然间,远处的战场上大火燃起,风中不时传来救火之声,擂鼓鸣锣,士兵惊慌,在他身后观战的麒麟王不知何时消失不见,那些女兵也冲入到了火海之中。

“哈哈哈,不过是的敌营起火,诸位何必如此惊慌?”唐林大笑着,看着对面大营火海连天,鼻子里传来浓浓的烟味,呛得他连连咳嗽。

“寨主,寨主,起火了——”耳边传来亲信焦急的呼喊。

“说了多少次,本寨主早已是开国大将军,叫将军……”唐林恼怒,只觉得浓烟更甚,耳边的嘈杂和喊杀声越来越清晰。

“寨主,快醒醒,官兵杀进来了!”

唐林被一阵咳嗽震醒,掀被坐起,大喝道:“什么官兵,我们就是官兵!”

“寨主,你……”冲进紫云阁的亲信吓了一跳,唐林这说的是什么话?指着外面吃吃说道,“外面,外面官兵杀进寨中,四处放火,寨主快逃命吧!”

“什么?”唐林猛地一甩头,看到窗外四处火光大盛,喊声震天,急忙下地来到窗前,只见山谷中一片火海,人影幢幢。

“这……这是怎么回事?”唐林用力地搓着脸,“难道是梦?我是在梦里不成?”

“官兵不知从那里杀出来了,全都是那些女兵!”亲信急忙抓起几件衣服,为唐林披上,“寨主快逃命吧,兄弟们挡不住了。”

忽然看到火光下奔驰的一队骑兵和装备精良的汉军,唐林才反应过来,惊出一身冷汗,颤声问道:“他们……他们杀进来的?”

“小的也不知道,忽然山谷中就起火了,”亲信急得满头大汗,“看守山寨的兄弟们也不见报信,快走吧,官兵很快就会杀到这里。”

“走,快去找夫人!”唐林满心疑惑,心中惊怒,慌乱地穿上鞋,披了一件衣服急匆匆往外走。

才走出紫云阁的阁楼,就听到楼下喊杀声不断,不时传来阵阵惨叫,楼梯上发出咚咚的闷响,显然已经有人上楼来了。

“寨主,弟兄们挡不住了……”狼狈退到楼梯上的正是一名渠帅,看到唐林下楼,呼喊道,“楼下都是官兵,已经把紫云阁围住了。”

“你们怎么看守寨门的?”唐林腿一软,靠在了栏杆上,指着那渠帅大骂道,“都是一群饭桶,抱犊寨山谷有十里地,怎么让官兵杀到了紫云阁?”

“这……”那人一怔,站在楼梯口,也不知所措。

楼下又传来几声凄厉的惨叫,很快便恢复了平静,只听一个女子声音大喝道:“唐林,事到如今,你还不束手就擒?”

唐林面色变成了灰白,问道:“你……你是何人?”

“巾帼军统领美思,速速下楼,投降不杀!”

“你们,你们好大的胆子!”唐林指着楼下隐现的火光,听得远处还有喊叫之声,知道大势已去,沉喝道,“本寨主宁死不降!”

美思冷笑一声,喝道:“唐林,再给你一盏茶的功夫思考,如若不然,我们便烧了楼阁。”

“本寨主与你们决一死战!”唐林面容一阵扭曲,忽然转身跑上楼梯,拿着一柄剑走出来,扔掉了披在身上的外套,只穿一件月白色的睡衣,大步下楼。

“都让开!”唐林一把推开楼梯上几名喽罗,“我抱犊寨岂有贪生怕是之辈?你们可敢与我决一死战?”

紫云阁下有一片鹅卵石铺就的花圃,种着几株梧桐树,唐林走下楼梯,便看到几百女兵将这里团团围住,火把映照,亮如白昼。

美思看着唐林,冷喝道:“唐林,你私藏罪犯,劫持军马,囚禁官兵,又负隅顽抗,这都是死罪,还不投降?”

“哈哈哈,想让本寨主投降,先问问我手里这把剑答不答应,”唐林冷然扫视一众女兵,最终看向了美思,“这位女将军,你可敢与本寨主一战?”

“让我来!”美思还未答话,她身后的一名女兵站了出来,正是孟婉儿。

“嘿嘿,还有逞强的?”唐林冷哼一声,“本寨主输了,自当束手就擒,但若是本寨主赢了,该如何?”

美思一扬头:“无论输赢,都要将你捉拿归案!”

“你……”唐林闻言大怒,他看文鸳不在这里,想着赢了这女将换回一条命,没想到对方的回答令人气结,“你们卑鄙!”

“什么叫卑鄙?”美思狡黠一笑,言道:“我可没有答应你输赢会如何,要打就打吧,还怕了你不成?”

唐林无奈,仓啷一声抽出宝剑,盯着拿着软鞭的孟婉儿,暗想着一会把这女子拿为人质,想办法先逃走再说。

“看招!”打定主意,唐林长剑出手,欺身而上,一道剑光罩住了花圃,招式倒也狠辣精妙。他的剑法传自紫衣神君,紫衣神君能够名重江湖,在整个西部绿林受到尊敬,实力自然毋庸置疑,老大唐林继承了紫衣神君的武功,老二唐仁则随紫衣神君学习机关术,

唐林对自己的剑法还是颇为自信的。

但见孟婉儿轻抿嘴唇,金鳞鞭如同灵蛇一般,缠绕向唐林的宝剑,只一出手,唐林便大吃一惊,孟婉儿不但身手灵活,腾挪跳跃十分自如,软鞭的招式,也都刁钻凌厉。唐林之所以敢下楼比武,就是看她们没有骑马,他以为武将没有了战马,实力便会大打折扣,不会再像陈金那样吃亏,但此时和孟婉儿交手,却是越打越心惊。

第1047章 唐林靠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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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婉儿自从在太平谷一战之后有所开悟,也深知自己实力欠缺,回家之后刻苦练武,这一年多来终于鞭法有成,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刚涉世的孟家千金了。再看唐林,他的剑法固然招式精妙,但有紫衣神君行走江湖,他根本没有遇到过真正的对手,气力和临战经验欠缺太多,再加上抱犊寨到处起火,自己被团团包围,心中

惊慌,气势上便弱了许多。

本来能胜过孟婉儿的,却屡屡被逼到下风,几十招过去,身上已经中了四五鞭,疼得怪叫连连。

美思在一旁为孟婉儿掠阵,看二人打斗十分精彩,频频叫好,她自幼在羌人部落中长大,这些腾挪技巧也知道一些,二人身法的精妙,更让她大为赞叹。

“这里是战场,不是绿林,还不将他拿下?”正在此时,忽然身后传来一声冷喝。

美思一转头,便看到关凤一身戎装大步奏来,在她身后,文鸳带领一队女兵,绑着十几个贼人,其中一人正是熊山。

“拿下贼首唐林!”美思不敢犹豫,马上指挥士兵一哄而上。

“慢着!”唐林脸色大变跳出来战圈之外,站到楼梯口,长剑指着走过来的关凤,“你们不能动我!”

“哼,真是笑话!”关凤手按宝剑,斜睥着唐林,“你屡次与官兵为敌,劫持军马,形同谋反,还有何话要说?”

“军马是张伯乐一人所为,与本寨主无关!”唐林急忙解释道,“我们两日前已经约定交回军马,这都是误会……”

“唐林,你不要血口喷人!”就在此时,一名中年人站了出来,指着唐林怒喝道,“抢劫军马就是你的主意,是你屡次食言不肯放走,私自俘虏官兵,你还想诬赖于我?”

唐林一怔:“你是何人?”

张伯乐跨步上前,撕下了头上的假发和眼罩,冷笑道:“唐林,若非我先行一步,倒要被你诬陷。”

“张伯乐?”唐玲一惊,有些意外,旋即咬牙冷笑道,“好好好,原来是你投靠官兵,怪不得,怪不得,是你把她们从后山水路放进来的吧?”

关凤不容他们多说话,大喝道:“唐林,如今抱犊寨贼人尽数被擒,你还要负隅顽抗吗?”

“哈哈哈,想擒本寨主?你们还不够资格,”唐林一阵大笑,将宝剑横在胸前,沉声问道,“你们可知道本寨主的身份?”

“寨主,快把你的法宝拿出来呀!”熊山在后面大声催促,声音沙哑,“兄弟们这两天训练太辛苦,浑身酸痛,行动不便,根本不是她们的对手。”

“熊山!”唐林看着被擒的一群人,喝问道,“林兄何在?”

“唐寨主,在下在此!”贾林从关凤身后走出来,向唐林抱拳行礼,笑道,“唐寨主,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如今大势已去,你又何必负隅顽抗?”

“好你个吃里扒外的狗贼!”唐林咬牙怒骂道,“前几日还对本寨主献言献策,转眼就投降官兵,你简直猪狗不如!”

“哈哈哈,唐寨主,我想你是误会了!”贾林不以为意,又笑道,“在下本就在大汉军中当职,只怪唐寨主你眼力不济呀!”

“啊……你?”唐林大惊,忽然间明白过来,指着贾林大骂道,“原来你这狗贼训练骑兵是故意折腾我寨中兄弟,让他们无法战斗,你好卑鄙。”

“这倒是其次!”张伯乐冷笑道,“唐林,比起紫衣神君,你还是差远了,训练骑兵,最主要的是为了掩盖水流声。”

“原来……如此!”唐林脸色大变,终于想通了前后的关窍,他被贾林所骗,又被张伯乐重新潜入山寨,抱犊寨所有的一切,在几天前就已经处于官兵掌控之中了。

“哈哈哈,就算这样,又如何?”唐林沉默片刻,忽然再次大笑起来,用剑指着众人,冷笑道,“你们敢攻打抱犊寨,这是找死,你们可知犯了大罪?”

“来人,将他拿下!”关凤可不想看唐林在这里虚张声势,长安演练还有不到半月时间,抱犊寨的事情处理完之后,该尽快返回长安去了。

“慢着!”唐林后退一步,扶住了楼梯的扶手,大声道,“本寨主是燕王,哦不,麒麟王的人,你们焉敢放肆?”

“麒麟王?”关凤等人大吃一惊,对视一眼,神色各不相同,尤其是关凤和孟婉儿,她们从未听刘封说起过抱犊寨还有什么人。

这一次攻打抱犊寨,姜维派贾林来,刘封肯定也知道了消息,如果抱犊寨真有他安插的什么人,一定会有所交代,为何只字未提?

“哈哈哈,怎么样?”唐林见女将们神色犹豫,顿时得意大笑起来,“现在知道闯了大祸,晚了,一切都晚了!”

唐林收起宝剑,冷然扫视众人,叹了一口气:“本寨主早就说过,抱犊寨不是你们能惹得起的,你们这是自寻死路啊!”

“寨主,快救我们!”熊山等人听到,个个面露喜色,如果唐林真是麒麟王的人,那这些官兵也奈何不了他们,谁都知道,如今大汉兵马,都听刘封的调度。张伯乐和贾林等人的神色有些古怪,看着得意的唐林,又看看一脸凝重的关凤,他们可知道关凤的身份,这位可正是麒麟王妃,唐林这时候搬出麒麟王来,不是自打耳光



“唐林妖言蛊惑,虚张声势,还不将其拿下!”顿了一下之后,关凤冷然下令,别人不敢得罪麒麟王的人,她可没有什么怕的,更何况从未听刘封交代过抱犊寨的事情。

“大胆!”唐林大惊,再次将宝剑提起来,退到了楼梯上,指着关凤,“好好好,你真是好大的胆子,本寨主这就叫你们死心,我这里有麒麟王的信物!”

关凤秀眉微蹙,紧盯着唐林:“好,你上楼去取,休想借机逃走!”

“嘿嘿,该走的是你们!”唐林一咬牙,冷笑道,“到时候我要让你们千刀万剐,一个个都不得好死!”唐林说着话,却没有动作,对关凤说道:“还不派人将寨主夫人请来?”

第1048章 救命法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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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听了唐林之言,都十分疑惑,难道唐林所谓的法宝就是他的夫人?

如果这个人和刘封有关系,她又是刘封的什么人?

从未听说刘封还有什么远方亲戚之类的,也未听说过哪个皇亲国戚和抱犊寨有关。

“将人带来!”关凤吩咐亲兵去带人,冷漠地看着唐林,已经打定主意,不管来的人是什么身份,都要先拿下抱犊寨再说。

不多时,几名女兵便带着一个女人前来,那女人看起来相貌普通,也不像是金枝玉叶,反而因为紧张害怕瑟瑟发抖,面带泪痕。

“咦,这是?”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这女人身上,一旁的孟婉儿忍不住一声低呼。

美思疑惑道:“你认识她?”

“很面熟!”孟婉儿嗯了一声,皱着眉头仔细看着这个女人的模样,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一时却想不起来。

“寨主,你,你这是怎么了?”那女人看到唐林,泪水婆娑,十分畏惧。

“哈哈哈,夫人,不要怕!”唐林却面露喜色,招了招手,“你且过来。”

那女人左右看了看,低着头快步来到唐林身边,也不敢看众人,抓着唐林的衣袖,像一只受惊的兔子,唯唯诺诺。

“夫人,把那块玉佩拿出来!”唐林轻抚着女人的手,低声安慰。

那女人微微点头,手伸进领口里摩挲一阵,拿出了一块湖蓝色的玉佩,雕刻为一个兽首形状,在火光下晶莹剔透。

“嘿嘿,你们可都看好了!”唐林拿过玉佩,将绳索提在手中,轻轻摇晃,“这就是麒麟王的信物,你们还不下跪?”

关凤却不吃他这一套,冷声道:“拿过来!”

“哼,对麒麟王不敬,那是死罪!”唐林狰狞一笑,将手伸出去,“若想辨真伪,自己过来看便是。”

乌珠第一个跑过去,将玉佩拿到手里,回到关凤身旁,关凤接过来一看,上面有一个米粒大小的印记,正是燕王府的记号。

关凤吃了一惊,乌珠等人也都不可置信,几人面面相觑,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刘封虽然现在封为麒麟王,但不过短短一月时间,在此之前的信物自然是真的。

乌珠上下打量着唐林,问道:“你怎么会有大将军的信物?”“哈哈哈,现在知道怕了吧?”唐林看到众人的神色,不由仰天大笑,傲然道,“本寨主早就说了,我是燕王,哦不,麒麟王的人,不是你们能惹得起的,还不赶紧滚出抱犊

寨?”

“关将军,这该怎么办?”美思和文鸳等人都呆住了。

这抱犊寨如果真是刘封培养的势力,这一次出兵,岂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还坏了刘封的大事?“哈哈哈,本寨主先前就给了你们机会,没想到你们这些臭女人胆大妄为,这一次真是死罪难逃了,”唐林在一旁背着手冷笑道,“本寨主命令你们马上滚出抱犊寨,还有,

将林小西和张伯乐给我留下,这两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唐林咬着牙,恶狠狠地看向贾林和张伯乐,寒声道:“本寨主要把他们浸入紫云阁楼底的猪笼中,让河水冲刷而死。”

“你们这群臭娘们,还不把老子放了?”熊山也在后面大喊大叫,那些被抓的几位渠帅跟着吵嚷起来。

他们谁也没想到唐林果真有救命法宝,而且还是汉大将军刘封的信物,原来唐林的身份如此重要,怪不得他平日十分保密,能成为刘封的亲信,谈何容易?

一时间,一群贼人鼓噪着,有人脸上冒着红光,唐林摇身一变,成为麒麟王的人,他们岂不是身份也跟着水涨船高,以后也高人一等了?

“贾林,你来军中之前,大将军可有话交代?”关凤拿着那块玉佩看了许久,才转头问一脸吃惊的贾林。

“没,没有!”贾林摇摇头,“属下奉姜将军之命而来,大将军已经去了华山了。”

乌珠怀疑地看着关凤:“这到底是真是假?”

“是大将军信物无疑!”关凤的秀眉快要拧成疙瘩了,实在想不通这里面究竟和刘封有什么关系,自语道,“莫非此事连伯约都不知道?”关凤是刘封的夫人,连她都不知道的事情,其他人就更不用说了,而且刘封做事向来十分隐秘,常常出人意料,如果他真的培养了抱犊寨这一股势力,必定会有用处,绝

不会无的放矢。

“会不会是为华山论剑准备的?”美思也在一旁猜测,“抱犊寨没有到侠义堂报到,也有可能是大将军授意。”文鸳和贾林也都微微点头,如今大汉朝廷发出江湖令,其他地方的门派管不着,但大汉境内的江湖势力,也就要慎重考虑了,如果不服从管制,恐怕华山论剑之后,他们

就是第一个被讨伐的对象。而抱犊寨作为西部第一大帮派,又在天子脚下,这样的实力和敏感的位置,如果没有大将军的指示,换做是谁,也不敢对朝廷的诏令不管不顾,甚至还在这个当口劫持军

马,这未免也太大胆了一些。

“让我看看那个信物!”正在众人犹豫不决的时候,在一旁沉思许久的孟婉儿走了过来。

关凤将玉佩交给孟婉儿:“这的确是大将军之物,这是汉昌号从西域带来的和田玉做成,共有五枚,这一枚大将军曾随身携带,不会有假……”

“我知道了!”关凤正解释着,孟婉儿忽然一声惊呼,抬头看向唐林,却指着唐林身后的那女人,“你,你是不是陆浑山人氏?”

“啊?”那女人惊呼一声,看了一眼孟婉儿,又慌忙低头,躲在了唐林身后。

“你……你怎么知道的?”唐林的神色中出现一丝惊慌,紧张地看着孟婉儿。

“好你个唐林,果然是狐假虎威,”孟婉儿银牙一咬,回头对关凤说道,“关将军,马上将这二人拿下,再给他们加一条欺君之罪。”

“啊?”关凤反倒糊涂了,“这玉佩,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们,你们好大的胆子!”唐林色厉内荏,指着孟婉儿和关凤,“胆敢对麒麟王不敬?”

第1049章 作茧自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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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林厉声大喝,孟婉儿却不怕他,冷声道:“唐林,你拿着这块玉佩,还借着麒麟王的名头做了什么事?”

“快把玉佩还我,”唐林见关凤等人不似原先他见到的那些人一样毕恭毕敬,反而连番诘问,心中慌乱,伸出手上前一步,“我是麒麟王的人,岂容你们审问?”

“啊?是你……你是,你是——”正在此时,躲在唐林身后的女人终于看清了孟婉儿的面容,不由一声惊呼,指着她说不出话来。

“秋燕,你认识她?”唐林吃了一惊,回头看着一脸惊慌的女子。

那女子断断续续说道:“她,她就是在山中和那个人一起的人……”

“什么?”唐林脸色大变,不可置信地看着孟婉儿,倒退两步,摇头道,“不可能,这不可能,世上哪有如此巧合之事?”“唐林,原来你是借着麒麟王之名招摇撞骗,你可真是死到临头了。”张伯乐江湖阅历何等丰富,已经隐约猜到了一些原委,指着唐林一顿大骂,“似你这等欺名盗世,反复

无义的小人,将紫衣神君的一世英名都败坏完了。”

“张伯乐,这里轮不到你来说话!”唐林眼睛一瞪,还不肯死心,指着孟婉儿威胁道,“臭娘们,还不将本寨主的信物乖乖送回来?否则我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哈哈哈,唐林啊唐林,你死到临头,还不知悔改,”张伯乐连连摇头,向前走出两步,冷眼看着唐林,“你可知道这几位女将军的身份?”

唐林撇撇嘴,不屑道:“哼,不就是几个后宫宫女吗?”“哈哈哈,抱犊寨就是毁在你和熊山这类混蛋手中,可惜紫衣神君一番心血,付诸东流了!”张伯乐一声长叹,抱拳道,“唐寨主有眼不识泰山,在下念在和紫衣神君一番交

情上,就替你引荐一番吧!”

唐林神色不定,嘴上却还是不肯示弱,沉声道:“哼,我抱犊寨的事情,与你张伯乐无关!”

“关将军,在下冒昧了!”张伯乐也不管唐林,先向关凤行礼。

见关凤微微点头,这才转身看向唐林,“她们可不是普通的宫女,不知唐寨主可曾听过大汉军中有一个女兵阵营,名叫巾帼军?”

“什么巾帼军?”唐林瞥了一眼关凤等人,摇头道,“本寨主从未听说过。”

张伯乐一声轻叹,指了指关凤:“唐寨主,这位便是巾帼军统领,关凤关将军。如果你不知道关女将军,也应该知道襄阳王关云长吧?”

“啊?她不会是……”唐林神色一变,微张着嘴巴看着关凤。

张伯乐冷然一笑,轻飘飘地问道:“襄阳王的女婿是何人,唐寨主该不会也不知道吧?”

“刘,刘……”经张伯乐一番提醒,唐林脸色大变,禁不住后退两步,神色呆滞,“这不可能,不可能!”

“你这叫自作孽,不可活!”张伯乐这是诚心打击唐林,报复他先前所受的侮辱,继续说道,“除了关将军之外,斩杀陈金的这位文鸳文将军,乃是司隶校尉姜伯约之妻。”

“司隶校尉……姜,姜维?”唐林脸色再变,看向了他自认为武艺最强的文鸳。

“还有与你刚刚交手的,也是麒麟王妃,”张伯乐欣赏着唐林错愕的神色,缓缓说道,“崤山青冈峰孟掌门的千金,孟婉儿!”

“你,你原来是孟家……”唐林看向孟婉儿,脸上的肌肉有些僵硬。

看看她手里的金鳞鞭,猛然间想起来,曾经有人说过,青冈峰孟家的千金用鞭,鞭法神鬼莫测。

“喂,马王爷,该介绍我了!”唐林和一群抱犊寨的渠帅已经快要变成雕塑了,乌珠还不肯罢休,站出来微扬着下巴,扫视众人,像一只骄傲的孔雀。“哦哦,失敬失敬!”张伯乐正在营造气氛,想不到乌珠这般可爱,不由失笑,抱拳行礼之后,才说道,“这一位,便是当今汉军第一猛将,卫将军张继业之妻,羌族大王的

胞妹,乌珠郡主!”

“张——苞——?”唐林的眼睛瞪得如同铜铃大小,神色呆滞,只觉得脑子里嗡嗡作响,一阵眩晕,又退了两步,被身后的女子扶着才勉强站稳。

“唐林啊唐林,你这恶有恶报,自作孽不可活,”张伯乐看着唐林,连连摇头,“我虽不知你如何得到燕王信物,但看来并非是燕王授意。

你竟敢用此欺上瞒下,狐假虎威,怪不得抱犊寨能一年内接连打通汉中、天水和河西四郡的官路,组建商队直通西域,原来你是用此下作手段。”

“唐林,你真的这么做了?”孟婉儿杏眼含煞,上前一步盯着唐林,怒道,“你可知道大将军当时留下玉佩,只是为了报答那山野人家,从未说过要作他用?”

“这,我,我没有……”唐林脸色苍白,额头上汗如雨下。张伯乐对关凤和孟婉儿抱拳道:“二位将军,恕在下直言,抱犊寨一年前组建商队,直通西域,而且还走的是汉中、天水和河西官道,与汉昌号地位相当,一时间实力大增



连紫衣神君也被唐林的手段震惊,以为他真有实力掌管抱犊寨,这才放心交于他手,远走西域。

谁料此子竟用了非常手段,甚至连紫衣神君都骗过,这心机何等阴险歹毒?一定要让麒麟王知晓此事,严加审问,否则对麒麟王的名声,也大为不利呀!”

美思厉声道:“此等欺君之罪,当诛九族!”

“啊?不是我,不是我……饶命,饶命,我再也不敢了,不敢了……”唐林浑身一颤,竟吓得语无伦次,再也站立不住,噗通一声跌坐在地上。

孟婉儿叹了口气:“关将军,你可还记得出征洛阳之事?大将军被困熊耳山,后来还是白虎相救,才走出险境。”关凤点头道:“这我知道,当初丞相要用白虎,还不敢告诉我实情,只说是夫……大将军要用,将其带走了,后来才知道他因为太平教之事,几乎九死一生,玉佩便是那时

候用的?”关凤已经看出这事孟婉儿必定知情,刘封和她就是在那一次事件中结识的。

第1050章 招摇撞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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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婉儿看看左右,言道:“还是先将他们押走,我们单独说话。”

“也对,先将抱犊寨清理干净,再来审问!”关凤知道这里并非说话之地,而且抱犊寨的战事还未完全了结。

命人将熊山等人先带走,张伯乐和贾林负责收拾残局,将还在山谷放哨的贼军一并抓捕,看守好府库,收押俘虏,防止有人作乱。诸事安排好之后,关凤和孟婉儿、乌珠压着唐林夫妇来到紫云阁议事大厅之中,只留下数名亲信,其余人都在外面看守,事关刘封的名声,这件事暂时不要让太多人知道

的好。

大厅内点亮火把,唐林夫妇二人一个神色呆滞,一个惊慌,站在大厅中,唐林何曾想到,几日之后,竟然在抱犊寨成了阶下囚。

坐定之后,关凤言道:“婉儿妹妹,你先说说这玉佩的事吧!”回忆往事,孟婉儿依然感慨不已,呼了一口气,缓缓道:“我们在天平谷后山脱困之后,出山的路上碰到白虎,找到出路向外走,熊耳山山大沟深,道路难行,走了大半天

才找到一户人家。”

说到这里,孟婉儿看了一眼与唐林一起的女子,那女子此刻显然也认出了孟婉儿,不敢与她对视,低下头捏着衣角,不知所措。

“后来呢?”乌珠一脸好奇,托着下巴认真地听着。

孟婉儿言道:“这家人古道热肠,即便家中贫穷,依然为我们煮饭送衣服,还用牛车搭载出山,大将军为感恩情,当时身无分文,才留下这贴身玉佩……”

乌珠打断了孟婉儿,说道:“我知道了,一定是这家人拿着玉佩去城里,发现了其中的好处,才慢慢有了私心,借着燕王的名义四处骗人。”

“不,不是这样,不是的……”正在此时,那女子却慌张摇着手辩解,看到几人都看着她,却又低下了头,言辞闪烁。孟婉儿言道:“当初殿下留下玉佩,只是让他们有困难之时,可去洛阳找索员外帮忙,并没有告诉他们去找官府,但不知为何,这玉佩竟落到了这唐林手中,被他给利用了

。”

“当真是怀璧其罪呀!”关凤一叹,看向二人,问道,“事到如今,你们还不如实交代?若是等到殿下亲自来过问,此事可就没这么好解决了!”

“不不不,不用麒麟王亲自来,我说,我自己说,”唐林不见了方才的嚣张得意,急忙跪倒在地,“只求关将军能饶我们一命……”

“能不能饶命,还要交由刑部审问,”关凤面色冷峻,“此事关乎麒麟王声誉,非同小可。”

“是是是,”唐林此时吓得浑身是汗,他先前敢用这信物,就是吃定了被他哄骗之人不敢真去找刘封询问,但这次碰到刘封的妻子,可真是玩火**了。

孟婉儿皱起眉头,看着那女子问道:“我记得你是那家人的儿媳,当时还是你来煮饭,为何又成了唐林的夫人?”

那女子慌张摇头:“是他,都是他……欺骗奴家,奴家什么也不懂,什么也不知道!”“秋燕,如果不是你贪图享乐,又如何能被我所骗?”唐林微哼一声,向关凤说道,“当初在下正好在洛阳办事,抱犊寨与索员外家也有些买卖往来,那一日正在议事,忽然

间来了一个村妇,打扮寻常,索员外起初不以为意,但看了那村妇的一件物品之后,脸色大变,对其礼敬有加,听说只是买一些草药,马上派人去办。”

乌珠问道:“你说的村妇就是寨主夫人吧?”

“就是她!”唐林微微点头,“后来在下旁敲侧击,才知道这村妇竟和燕王有关,便暗中跟踪,让属下冒充盗贼在山中抢劫,在下出面救人,获取她信任……”

“你,原来那些贼人是你的手下?”那女子大吃一惊,瞪眼看着唐林,不可置信。

关凤等人也有些意外,想不到唐林竟然隐瞒了这许久,如果不是今日审问,他的夫人还蒙在鼓里,可见心机之深。“哼,若不是出几个强盗将你带走,我又如何能够得到那玉佩?”唐林冷哼一声,言道,“不过这一年多来,我也待你不薄,不顾你先前的身份,瞒着家父娶你为妻,因你喜

欢桃花,又为你栽种桃树,布置桃园,也没有委屈了你吧?”“没有,这些我都知道,可是,可是……”那女子忽然间失声痛哭起来,抓住唐林的手臂追问道,“你说我一家人都被那伙强盗杀害,他们都是你的属下,那就是你杀了他们

,你,你为什么这么狠心……”

“唐林,你好歹毒的手段!”听到这话,孟婉儿顿时大怒,起身抽出了金鳞鞭,一鞭子抽了过去。

“唉呀——慢着,慢——”唐林疼得龇牙咧嘴,赶紧抬手阻止孟婉儿,“听我说,听我说,我并没有杀人,他们一家人都好好的,在下可以对天发誓。”

关凤双目微凛,盯着唐林沉声问道:“当真没有?”“没有,在下既然知道他们和燕王有关系,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杀了他们,”唐林连忙摆手,“我当时只想得到那枚玉佩,为了让秋燕死心,才不得不骗她,将她带回

了抱犊寨。”

“回去之后,马上派人到陆浑山去寻找这家人!”关凤依旧盯着唐林,“若是他敢说半句假话,定叫你生不如死。”

“不敢,在下万万不敢!”唐林连连摇头,忽然间叹了口气,“这一切都是我的过错,与秋燕无关,若是殿下一定要治罪,还请放过她吧!”“夫君,你……”那女子吃了一惊,想不到关键时刻,唐林竟会为她求情,一阵流泪,也跪地对关凤磕头道:“奴家在赵家三年,未曾生下一男半女,如今有了身孕,不能让

孩子未出生就失去父亲,奴家一个人怎么养活他呀,求求你们放过唐林吧,求求你们了!”

几个女人虽然痛恨唐林欺骗隐瞒,但一听到这女子有了身孕,又如此可怜,一个个都心软了,尤其是乌珠,更是红了眼眶,她们如今都身为人妇,最能身同体会。“唉,看来此事唯有大将军来亲自解决了!”关凤一声长叹,无奈地摇摇头。

第1051章 侠义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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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城,随着华山论剑的日期临近,越来越多的江湖人汇聚帝都,甚至中原的大帮派也来了好几个,至于有些自恃身份的前辈高人则直接去了华山。

位于华山半山的一处石崖之上,有一座道观,名叫真元观,乃武帝时期所建,是汉武帝为求长生炼丹所用,后来随着时间推移,道观不再受到重视,渐渐废弃。

自从葛玄来到终南山之后,从昆仑山又请来师弟在真元观修炼,重新恢复香火,招收弟子,弘扬大道,华山之上又有了生机。

道教在汉末时期才逐渐形成教派,以张道陵传道为先,各成门派,这个时代还没有什么五大门派,华山派更不存在。

这一次将华山论剑的场所设在真元观,是刘封和葛玄通力合作,刘封想要掌控江湖草莽,葛玄想借机弘道,招收弟子,真元观中供奉的最高神就是老子,奉为太上老君。据昆仑山道经传授,太上老君乃元气之祖,万道之祖先,乾坤之根本,天地之精源,太无之中,凝自然之真而为体,广大无边,应化莫测,非阴非阳,能微能彰,不古不

今,不存不亡。这也是半月前供奉先贤的时候刘封没有为李耳设立牌位的原因,道家和儒家不同,已经形成民间教派,老子更是具备神格,让人敬畏,就不必再和孔子等人供奉在朝堂之

上。不过此时道教还未形成系统的体系,并没有“三清”之说,刘封记得应该在晋代以后才有所发展,就是葛玄的后人葛洪所著《抱朴子》,全面总结了晋以前的神仙理论,并

将神仙道教理论与儒家纲常名教相联系,融合儒、道两家哲学,对道教的发展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这些事情,刘封自然不会越俎代庖,还是遵从教派发展规律,让业内人自行探索总结,不管自己改变历史对道教有没有影响,他还不至于狂妄到去指点道教内部之事。

真元观中,江湖豪杰纷沓而至,加之麒麟王刘封和张苞、关索几人在这里比武,可谓是虎跃龙骧,风云聚会,连华山脚下的小山村都热闹了许多。

距离华山论剑还有不到十天时间,若论热闹程度,还属位于长安东门的侠义堂,不到一月时间,侠义堂新修的门槛都要快被踏破了,比之真元观的人气可旺了许多倍。侠义堂本是朝廷衙门,虽然主管江湖之事,但毕竟会被许多绿林中人反感,董平和费恭起初还担心会无人问津,除了那些有所求的帮派之外,没有人来拜谒,没想到每日

都拥挤不堪。

刘封虽然也有预期,但这个结果还是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侠义堂之所以如此热闹,是因为侠义堂供奉的正是汉大将军、襄阳王关羽关云长。

刘封选他作为忠义的代表,彪炳千秋,得到绿林中人的一致认可,而关羽又是中兴汉室的股肱之臣,既能代表大汉,又能让江湖人敬畏,这样双重身份的人的确不好找。关羽在后世甚至被封为武财神,佛家的伽蓝尊者,这都是因为他身上的千秋忠义,刘封没想到的是,他在这个时代就已经如此深入人心了,当年在襄阳的时候,就有人供

奉关羽的画像。

而关羽傲上而不忍下,欺强而不凌弱的性格,加之恩怨分明,信义素著,也正符合侠义精神,现在看来,关羽威震华夏,不仅仅是朝堂之中,江湖之上也是如此。其实关羽早年的时候便已经名重江湖了,周仓投靠关羽,愿意为其牵马坠蹬便足以证明,而到后来水淹于禁七军之后,恩威并施,刚柔并济,诱敌以利,更引起了绿林中

人的响应。

当时关羽乘利而进,传令各州郡,凡以关羽旗号起事者,无论汉室臣或平民草莽,都以杀敌量论功行赏,掀起了荆州境内反曹热潮。

而梁、郏、陆浑境内的绿林豪杰都遥受羽印号,为之支党,甚至孙狼等兴兵杀了陆浑县主簿,以表忠心,无形之中,关羽也成了这些绿林帮派的号召者。

刘封之所以大胆设立侠义堂,也正是因为听说此事之后才信心十足,孙狼等人兴兵响应关羽,一来固然是因为关羽的威名,二来也正是因为关羽给了他们漂白的机会。汉末时期,战火不断,征伐四起,民不聊生,许多人迫不得已落草为寇,但谁也不想一生成为草寇,都想封妻荫子,这些落草强梁却不被朝廷承认,无形之中将他们逼到

了朝廷的对立面。而关羽直接号令,平民草莽也可以杀敌立功,声势越大,待遇越高,这样的好机会,自然得到了许多人的响应,既然关羽如此深得人心,侠义堂供奉他的雕像,更是实至

名归。

当然除了关羽之外,刘封还特意挑选司马迁《史记·刺客列传》中几位特别突出的刺客,即后世的“四大刺客”,以其为侠客的代表,同样供奉在侠义堂之中。这几人分别是专诸,聂政,豫让,荆轲、要离,因为四大刺客的说法不同,豫让和要离有一点争执,刘封干脆将其全部选入,他们的信条都是"士为知己者死",而且是

为国家做出巨大贡献之人。

除了这五人之外,刘封还选了一位女侠客的代表:越女。越女,是一位越国剑客,虽然没有具体的名字,但她辅助越王训练兵士,帮其打败吴国,越王称其是当时剑术第一高手,却是人人皆知的,诸葛果所练的《越女剑法》据

说便是传于此人。

江湖之上,女子也有不少,侠义堂的这个举动,无疑让女豪杰大为赞赏,对侠义堂的好感度直线提升,而在某些情况下,女人往往能够左右男人。

前来侠义堂的人,并非就是给官府面子,但拜谒这些前辈却是诚心诚意的,到自己敬仰的人物面前拜上几拜,也是对自己的一种勉励。大多数人都是低头直奔前堂,但这一日,却有一位身穿灰色粗麻长衫的年轻人站在侠义堂门前的大街中央,怀中抱着一把剑,半歪着脑袋,眯缝眼睛斜睥着门匾上的金色大字,懒洋洋地自语道:“‘侠’字,倒也不错。”

第1052章 无名剑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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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方便与绿林人交往,侠义堂设立在外城东面,距离东、南两座城门不过四五里地,因为江湖人齐聚长安,这条大街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好不热闹。

“侠义堂”三个字遒劲有力,尤其是侠字,是用半象形字所写,看起来像一个正在舞剑的剑客,这个创意当然是刘封所想,正午的阳光下,三个金色的大字熠熠生辉。但凡走过这条街的人,基本都是奔着侠义堂而来,有的远远便满脸激动,匆匆迈步走进了大门,有的则是从侠义堂走出来的人,一个个摇头感慨不已,对于侠义堂的设置

,显然也出乎了他们的意料。面对急匆匆进出的人群,那人就像激流中的一块礁石,静默地矗立着,这人看上去三十上下,一脸胡茬,头发散乱地用一根青布条扎起来,风尘仆仆,除了那把光秃秃的

剑之外,腰中还挂着一个畸形的酒葫芦。

侠义堂门框的两旁,挂着两块木牌,用隶书各写四个大字:侠之大者;为国为民。

用黑檀木雕刻而成,漆成淡金色,显得堂皇规整,正义凛然。

那人看着这几个字眉头微皱,旋即又舒展开来,似乎有些不屑,看了一阵之后,这才抱着胳膊不慌不忙地走进了大门内。侠义堂初立不久,马上便发出江湖令,加之各路人马都来参观,里面布置略显简陋,共有三进院落,进了大门之后是一个水池亭台,假山上雕刻一位身背斗笠,大刀斜指

天空的刀客。

两旁有鹅卵石铺成的小路经过花园,也有青石铺就的正道和沿着池塘打造的回廊。

初夏刚至,池水中荷叶翩翩,荷花含苞待放,翻出好看的粉嫩花瓣。走过回廊前厅,便是第一进院落的侠客堂,宽阔的甬道两旁各有一排厢房,里面便是六位前朝大侠的石雕,不过这里不同于庙宇,没有摆设香烛,只写了人名和简短的介

绍。

那人左右看看,随意地走向右边,右侧第一位石雕,便是越国第一剑客越女,这女子身穿青衫,手持青峰,眉眼如黛,正看向远处。

“内动外静,后发先至;全神贯注,反应迅捷;变化多端,出敌不意。”那人看着雕像下方的一排铭文,正是越女当初阐述的剑术精髓要义,微微点头。

越女像右侧是专诸像,这个雕像满脸络腮胡,孔武有力,只穿一件汗衫,双臂露出结实的肌肉,单膝跪拜于地,双手捧着一条鱼,鱼口中有半截剑刃。

专诸像下方写着两行字:彗星袭月何人阻,一剑酬恩拓霸图!

“彗星袭月?”那人念叨着这几个字,再次点头,向着木像微微躬身,走向了下一个。往右则是魏国大侠聂政,聂政的形象则是仗剑搏击的动作,不过他的双目挖空,脸上有一道触目惊心的剑痕,这是突出他为了不连累亲人而挖眼自毁其面,剖腹自杀,慷

慨赴死。

这人站在聂政的雕像前沉默许久,看到下面的两行字,不由眼睛一亮,大声道:“白虹贯日谁与雄,弟忠姐烈留英名!好,好——”此时旁边正有许多人虔诚躬身行礼,见到这人忽然大笑失态,一个个都怒目相向,有几人微哼一声,摩拳擦掌走了过来,这里多数都是好斗之人,见这人姿态张狂,对先

贤不敬,十分不满。

“聂大侠为母辞金,锐身杀敌,有义有仁;皮面自刑,不累骨肉,有智有谋,实乃吾辈之楷模,吾当敬你三大杯!”

那人却对围上来的几个五大三粗的人视若不见,解开酒葫芦将酒洒在地上,自己仰着脖子猛灌了一大口,擦着嘴吧一阵叹息,分开人群走向下一个雕像。

那些人看得一阵愕然,想不到这人并非不敬,反而是对聂政十分尊崇,而且这侠义堂也不是动武的地方,只好闷声各去参拜。

那人依次看了其他几位刺客的雕像,有的微微点头,有的却是冷声一笑,也不知道他心中作何感想,转了一圈之后,才来到第三进院落。这个院子里是一个练武场,摆着江湖上常用的十八般武器,两旁的屋檐下还摆放书架,上面的书籍可供人随便翻阅,左边是一些常见的武术功法,右边则是朝廷的律令文

书。

走过院子的甬道,便看到修建在三层台阶上的一座正殿,正是忠义厅,站在甬道屋檐之下,就能看到一座站立的关羽雕像。这座雕像是用南海黑檀雕刻而成,关羽持青龙刀肃然而立,目视远方,丹凤眼半开半阖,左手抓着三尺长髯,拖到了左肋部,威风凛凛,给人一种忠肝义胆、盖世匹敌的

敬畏之感。

殿前的两根红色柱子之上,也有木牌做成的对联,却是用黄底紫金色的大字:

赤面忠心,独来独往,英雄本色忠义昭日月;

志在春秋,大仁大勇,侠者楷模正气壮山河。“这幅楹联,必定是出于麒麟王之手,”那人看着这两行字,一连看了好几遍,才不住点头,抓着宝剑的手晃动了几下,忽然又摇头笑道,“说来说去,终究还是为了忠心报

国呀!”此时正当中午,前来拜谒的人极多,在殿门口排成了长队,那人不屑地看着看着一脸虔诚的人,不住摇头,自语道:“拜关公,却难学关公,有几人能心存半点生死交情?

不过是些磕头混账罢了。”

慨然片刻,那人也没有了进殿参拜的**,走到一旁的书架上,取过笔墨,略作思索,在一张纸上洋洋洒洒写下数行诗句,竟是一气呵成,没有半点阻滞。写好之后,那人又自己看了一遍,还觉得颇为满意,点点头,拿着纸走进了一旁的厢房,对一名文官说道:“吾有五言诗一首,请转交麒麟王以对,在下于真元观洗耳恭听

。”

那文官一怔,看着这人一副懒散颓废的模样,皱眉问道:“你是何人?”

“哈哈哈,麒麟王想要网罗天下英雄,却不知心中有几分侠气!”那人却仰天大笑,迈步出门而去。那文官大怒,从书案后面追出来,却已经不见人影,回身到书案上正准备将纸撕掉,忽然看到其中几句诗,脸色微变,赶紧转往后殿去见费恭。

第1053章 密室地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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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山论剑,震动江湖,连远在漠北、江东的豪杰都慕名而来,他们对大汉设立的侠义堂十分关注,都知道这恐怕又是刘封笼络人心的手段,但还是忍不住好奇千里而来。

随着日期临近,绿林人齐奔华山,长安城终于消停下来,其实长安依旧热闹,只是少了那些行为怪异,吆五喝六的豪客之后,瞬间感觉冷清了一些。

侠义堂只剩下看守府邸的官兵,长安城的护卫也都松了一口气,当日便减少巡逻,绿林人走后,酒楼内终于能看到吃喝聚会的官差衙役了。皇城之内的暗卫也撤去了大半,恢复了往日的警戒,禁卫军甚至换上了部分新兵,不过军营中依旧气氛紧张,甚至有的部曲还在连夜训练,他们还在为接下来的演武做准

备。

未央宫中,结束了朝议之后,显得空旷冷清,只有几十名护卫守在殿内外,冷幽幽的光芒映照着金龙宝座,龙书案岸上摆着令牌印玺。过了正午之后,阳光照进大殿,符宝司的符宝郎在十名金甲卫士的保护之下,将桌案上的传国玉玺带到了偏殿的密室之中,有三位符宝郎各拿钥匙,打开厚重的青铜门,

将玉玺小心放好,再锁上铜门,走出密室,金甲卫士则守在门外。自从传国玉玺被董平送回来之后,便将其放在未央宫原先保存玉玺的密室之中,这密室中机关无数,又有卫兵重重把守,进出只有一条通道,一旦有外人闯入,马上就会

被发觉。符宝司的人走后,会将外面的密室门也关闭,除了那三位符宝郎能够进入这道门之外,其余人一律严禁开门,即便是皇亲国戚,一旦闯入,就会被里面的金甲卫士启动机

关当场格杀。虽然每天都做着近乎同样的事情,但符宝司和金甲卫士却知道自己责任重大,玉玺关乎国体,他们从来不敢掉以轻心,都是等到散朝所有人走了之后,才将玉玺秘密放回

原地,简单重复,却又一丝不苟。但即便是金甲卫士和负责掌管玉玺的符宝郎,他们并不知道,就在这密道之中,正对着封藏玉玺的铜门方向,墙壁之上却镶嵌着一枚巴掌大小的琉璃镜,默默地注视着里

面的一切。

琉璃镜安置在一个铜管之中,顺着铜管向下三丈余,还有一枚同样大小的琉璃镜,这面镜子却是在未央宫下方的地室。

这个地室方圆五六丈,四周用青石砌成,摆设十分简单,中间只有一张圆桌,左右的墙根摆放沙发和茶几,四周顶上镶嵌夜明珠,照得地室中亮如白昼。

此时的沙发上,正坐着三个人,一位须发皓白的老者,面色红润,仙风道骨,正拿着一柄木剑虚空武动,看起来十分古拙,毫无花哨。

在他对面,则坐着两位年轻人,认真地观摩着老人的动作,若有所思,而在茶几两端各坐一人,赫然竟是麒麟王刘封和云羽卫的统领马谡。

华山论剑明日召开在即,有人亲眼看到麒麟王刘封几天前就去华山比武,此事人人皆知,谁又能料到他居然神不知鬼不觉地来到了未央宫中?

“前辈剑法已臻化境,大巧若拙,举重若轻,极简若繁,这莫非就是返璞归真之道?”

看了一阵那老者的演练,刘封由衷感慨,王越的剑法已经无法用言语来形容,刘封甚至猜测,王越也可能早达到了练气士的临界点,只是一直没有突破而已。“殿下谬赞了!”王越收回木剑,放在案几之上,抚须叹道,“老朽壮年之时远走漠北,自认剑法超群,谁料再回中原,却屡次受挫,才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当年天水

幸遇殿下,方能潜心修炼,今略有小成,于剑道还相去甚远。”刘封也是后来才知道,在天水之所以巧遇王越,是因为他正好去了一趟西域,寻找西域剑客切磋,半途在祁连山遇到高人,受了挫折,便颓然返回中原,打算退隐江湖,

不想又碰到史阿的弟子凌寒刺杀刘封,被刘封所劝,重新传授武艺,在长安修炼。

“师傅剑法如此精妙,弟子行走江湖,还未见过有比你更强之人,华山论剑,当封天下第一剑!”

坐在王越对面的,正是凌寒和南秦,这两人都是用剑高手,拜了王越为师,如今也位列云羽卫十大侦探之中。

“不可胡说!”王越脸色微沉,言道,“若是老朽再年轻二十岁,自当与他们争个高低,但如今已经没必要了,若能参悟剑道,窥破门径,老朽此生无憾。”

刘封笑道:“前辈如今心性平淡,自然随和,我料距离大道不远矣,只可惜本王长漠九剑至今没有练成,辜负前辈一番心血了。”“殿下万万不可如此说!”王越急忙摆手,言道,“殿下以国事为重,整日繁忙,东奔西走,剑法能有今日之成就,已经超出常人了;如今殿下忽生怪力,体内有精气自然流

转,将来在武道一途,不可限量。”关于自己身体的变化,王越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刘封更是不得而知,只能猜想是和诸葛亮、关羽联合使用七星灯有关,但据武当山的道长所说,七星灯只能延寿,不能

生力,而且七十年用一次,这一次又长眠在武当山地宫之中了。“殿下,已经到了戌时,该做准备了!”正在此时,地室的房门打开,走进来一人,正是云羽卫的副统领姜封,这几年的历练,姜封更加成熟稳健,加之也醉心武功,比马

谡显得更加孔武英气。

刘封点点头,示意南秦到潜望镜跟前监视密室中的动静,其他人也都各自准备装束,可以随时出动。

这个地室早已有之,也是为保护皇帝和玉玺暗藏精兵的地方,刘封看了之后,干脆做了个潜望镜直通密室,一明一暗两部人马监视玉玺,可保万无一失。半月前他这个潜望镜做出来之后,马均和黄月英都大呼惊奇,想不到地下还能看到地上的景象,众人被刘封的奇思妙想又一次折服。

第1054章 守株待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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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封忽然大张旗鼓前往华山比武,并不是因为他得了烈焰麒麟枪之后想要试试手,眼下诸事繁多,他也不是当年那个只知道打打杀杀的年轻人了,分得清轻重缓急。先在华山比武,实是暗度陈仓之计,当日从西郊祭祀先贤回来之后,王越连夜来拜访刘封,他发觉有人趁机潜入了皇宫之中,虽然没有发现任何踪迹线索,但王越很相信

自己的直觉。

刘封闻言,顿时有所警觉,随着发出江湖令,绿林中形形色色的人齐聚长安,官兵很难全部监视盘查,难免会混进一些别有用心之人。长安和皇城的戒备更加森严,但祭祀这一日却抽调了许多人马保护皇帝和刘封,皇城内部空虚,真有武艺高强之人,也能潜入皇城,刘封自忖也能做到,虽然未央宫守卫

森严,但其他宫殿他还是有把握混进去的。

在这个时代,守卫都是通过士兵,没有什么高科技,甚至连警犬到现在还没有训练完成,守备要想做到万无一失是很难的。有人趁机进入皇宫,刘封马上就联想到董平盗窃玉玺一事,因为传国玉玺,天下震动,董平也因此封侯,身居高官,成为绿林中炙手可热的人物,这就难保不会有其他人

也有如此想法。

如果能在大汉皇宫内再次将玉玺盗走,不管是事后归还还是带到魏国甚至东吴去献上,也是一场天大的功劳,这人也会和董平一样一举成名,天下皆知。

为名为利,尚且有人孤注一掷,名利双收的好事情,自然更有人冒险一试。

而且再想皇城之中,其实也没有什么值得这些高手窥探的价值,说句不好听的,就算杀了少帝刘谌,对如今整个大汉的局势影响不大,除非能刺杀刘封。但刘封无数次死里逃生,都足以说明麒麟王不好杀,连司马家的狐狼卫都搭进去了,其他人也都放弃了这个念头,更何况还听说刘封自从洛阳出了意外之后,武艺反而大

进,能和张苞、关索比武,这可不是等闲之辈了。想来想去,唯一值得有人冒险的,就只有传国玉玺一样宝贝了,和姜维等人商议之后,刘封决定采用暗度陈仓之计,自己先去华山真元观几日,再秘密返回长安处理此事

。明日就是华山论剑,绿林人尽数去了华山,皇城和长安的警戒也都松弛下来,当所有人在紧张许久之后,忽然放松,就会变得更加迟钝,这个时候皇宫的守备自然也最为

松懈。

如果先前潜入的这个人真是冲着玉玺而来,他必定早已经熟悉了未央宫的地形,这是先朝的宫殿,几经更迭,来过的人不在少数,找到一张地图并不算难。

最让刘封好奇的,是这个人能在王越的眼皮子底下混入未央宫,这可是极为罕见的,自从刘谌来到长安之后,王越便在未央宫的地室中修炼,暗中保护天子。

很少有人能逃得过他的监视,但这个人却在离开之后王越才有所警觉,就一定是一位高手,至少应该和王越旗鼓相当,这样的高手,刘封很想会上一会。

众人都已经带好兵器,整装待发,三日前他们就在这里暗中监视,刘封是今日才从华山秘密返回,临走之时,还和许多江湖大佬高调会面,寒暄一番。

姜封皱眉道:“华山论剑召开要十日时间,也不知道此人何时会来。”

刘封言道:“若是他要来,不出这两日,这是最佳时机!”

“不错,此人若是善查人性,当在今夜来!”马谡也点头道,“如今万众瞩目真元观,都在讨论华山之事,此人反来皇城,的确出其不意。”

凌寒握了握手中的剑柄:“也不知道会来几人,够不够我们一战。”

“不会太多!”南秦用的是细剑,绑缚在后背之上,抱着胳膊说道,“做这种事,人多反而碍事,应该不会超过两人。”

马谡笑道:“大家也不用乱猜,我们就在这里守株待兔,只要这人进入密室之中,便插翅难逃,根本无需动手。”

刘封言道:“宫门内外都安排好了吧?可不要因此事让无辜之人送命。”

“殿下放心,都安排妥当了!”姜封抱拳道,“此人若想不惊动任何人盗取玉玺,绝不敢贸然杀人。”

“这就好!”刘封微微点头,他想活捉这个高手,但也不想让士兵白白送死,否则他宁肯在未央宫布置埋伏,让王越等人到时候直接出手。

王越见刘封连一名士兵都如此看重,叹道:“殿下体恤士兵,着实让老朽佩服!”

“生命都是同样平等伟大的!”刘封看着几人,言道,“我们能掌控之事,就要尽量避免伤亡,若是用人命当诱饵,我还要这天下太平有何用?”

马谡等人听得悚然动容,他们都知道刘封仁和,礼贤下士,体恤士卒,想不到竟能做到这样一视同仁,这在这个门阀氏族观念极重的封建时代,实属罕见。

姜封心中凛然,带着凌寒和南秦二人到地室外面等候消息,王越则盘膝坐在蒲团之上,闭目养神,也能监视到外面的举动。刘封和马谡坐在潜望镜前面的凳子上,时不时地看着密室中的情况,十个金甲卫士站列两旁,密门一旦打开,面对的就是这十个卫士,根本无从遁形,而且铁门旋转,还

会发出巨大的声响。

金甲卫士一旦发现异常,首先会拉动绳索,绳索直通外面的禁卫军,那里挂着一串银铃,铃声一响,就知道密室有了情况,片刻之间就能赶来援助。

刘封也很期待这个人,如果他真来,会用什么手段进入密室,光是拿到那三把钥匙,就要费一些心思,更不要说打开那道铜门了。

“殿下,有动静了!”正在此时,王越猛然睁开了眼睛,双目精光爆射,点头道,“此人好像是用壁虎游离一类的功法,穿梭在殿宇梁栋之间,怪不得上次没有发现。”“来得好!”刘封看了一眼潜望镜,冷笑道,“他这是自投罗网。”

第1055章 瓮中捉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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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封几人走后,刘封来到潜望镜前,静静地观察着密室中的动静,这个人既然能闯入未央宫,还能逃过王越的耳目,实力可见一斑,打开三把钥匙的铁门对他来说应该也

不算难。

面对这样的高手,刘封并不打算强攻,一不小心闹个两败俱伤,那可就得不偿失了,姜封他们的任务就是等这人进入密室之后,将铁门封死,来个瓮中捉鳖。

半晌之后,王越缓缓说道:“这人手段倒也高明,殿中护卫都被迷倒,想必是用了什么特殊的迷药!”

“此等高手,不知是他自行而来,还是魏国派来的,”刘封皱眉猜测着这人的来意,“但愿他能够迷途知返。”

王越叹道:“殿下爱惜人才,真是用心良苦!”

地室内再次安静下来,王越继续闭目凝神,刘封则时不时地注意着潜望镜,顿了一下,忽然发现布置有些差池,脸色微变,转头问一旁的马谡:

“幼常,能不能想办法将那些金甲卫士放倒?”

“殿下?”马谡一怔,忽然也反应过来,皱眉道,“容我想想。”

那密室中的金甲卫士已经换成了草人,如果那人先用迷药,金甲卫士没有倒下,打开门的瞬间就会警觉,很可能打草惊蛇,前功尽弃。

“只能先发动里面的机关了!”片刻之后,马谡沉吟道,“用里面连弩机关射翻草人,只是这样一来,该如何对付来人?”

刘封断然下令道:“先不管他,马上发动机关!”

那机关是为了以防万一杀人用的,刘封想要活口,机关基本用不上。

“遵命!”马谡没有丝毫犹豫,赶紧出门去传令。片刻之后,透过潜望镜,就看到铜墙两侧的上中下三处,发出密密麻麻的箭矢,如同下雨一般,覆盖了整个密室,没有任何死角,那些草人也被射成了刺猬,横七竖八倒

在地上。

虽然连弩力道极大,但也不能尽数没入草人之中,还有许多箭矢露在外面,密密麻麻的,也有乱箭掉落地面,一眼便看出情况有异。

密室中装的也是夜明珠,可不能像灯一样有开关,看着密室中一片狼藉,刘封不禁愕然,这下子反倒弄巧成拙了,难道只能到偏殿和那人死战?

马谡走进来,看到刘封背着手一脸凝重,赶紧走过去一看,也皱起了眉头,言道:“眼下唯一的办法,就是往里面灌烟,模糊视线。”

“烟?”刘封一怔,忽然有了想法,“快快快,命他们在各个机关口燃烧檀香,灌入烟雾。”

“是!”马谡眼睛一亮,檀香倒是个好东西,许多宫殿中也会用,檀香和烟雾同时灌入,可以迷惑来人。

那人就算看到烟雾觉得怪异,但闻到檀香的味道,也会放松警惕,毕竟这里是摆放玉玺的地方,焚香也在情理之中。过了一阵,在刘封的焦急等待之中,便看到那些释放弩箭的孔洞之中冒起缕缕青烟,很快便将顶上的三颗夜明珠包裹起来,如同云中之月,密室中朦朦胧胧,地面上只见

黑影,那些箭矢已经模糊不清了。

看看里面光线差不多,马谡命人暂停灌烟,等到烟雾略薄的时候,再加入一点,如此反复,保持着密室中朦胧的影子。

又过了一个多时辰,王越忽然再次睁开眼睛,站起身来:“来人已经在开门了!”

刘封走过去将耳朵贴在潜望镜上,果然听到一阵悉悉率率的金属摩擦声音,这潜望镜和铁门同在一面墙上,贴耳听得清清楚楚。

“咔嚓——”

一声机关开启的响动之后,便再没有了动静,那人显然也极为谨慎,打开机关之后并没有急于开门,而是在观察动静。又过了一阵,才听到铁门被一点点推开的声音,这道铁门如果用力打开,就会发出很大的响声,但这人的动作极其细微,每一下推开门的距离似乎只在毫厘之间,微不可

查。

刘封和王越等人都屏息等候,只是开门的时间,这人竟花了足足两刻钟的时间,而且只是打开了两掌宽的一条缝,容得下一个脑袋探进去。

朦胧的光线之下,便看离地三四尺的地方,一个黑色的脑袋小心地探进来,如同夜里出洞的老鼠一般,谨慎而又敏捷。

猛然看到里面的浓烟,那人似乎吃了一惊,赶忙退后,很快又探头进来,看着地上倒卧的尸体黑影,观察片刻,才一闪身,进入了密室之中。

“关门!”刘封一直静静地看着这一切,看到那人进入铁门去检查第一个金甲卫士的时候,断然下令。

轰隆——

一声巨大的闷响声,震得整个地室都在轻微地颤抖,再看那个黑影,果然如同受惊的老鼠一般,猛然弹跳起来,迅速向着铁门扑过来。其实在他俯身看到金甲卫士的时候已经发觉异常,那满地的精铁短箭和盔甲上的箭矢,都说明这些人并不是因为他的迷药而倒地,但还不等他做出反应,铁门已经被关上

了。

这一道铁闸却是由地室中的人控制的,一旦发现密室中有一场,守在地室中的人就会拉下一道铁闸,将那道铁门彻底封死,变成了一块钢板。

而且与此同时,在铁门内外,还会落下两道铁栅栏,栅栏用寒铁铸成,就是刘封的青釭剑,也难以断开,这时候的密室,已经彻底被封死。潜望镜中,只见那人抓着铁栏杆用力拉拽,徒劳无功,又转身在墙壁死角寻找出路,这人的动作果然十分敏捷,在墙壁上快速飞奔,如履平地,霎时间将整个密室的几个

角落都检查了一遍。

刘封看到这人的动作,钦佩的同时,也不禁失笑起来,这家伙现在和落入陷阱的老鼠真的没什么两样,四处奔跑,焦急惶恐,惊呼绝望。

狂奔一阵之后,那人忽然从房顶上跳下来,盯着封藏玉玺的铜门,快步走了过去,这个时候,他唯一能够活命的保障,就是拿到玉玺。只要手中拿着传国玉玺,就算官兵将他围起来,也不敢轻易动手,以此作为要挟,才能死里逃生。

第1056章 乐不思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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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那人去打开铜门,刘封嘴角露出一丝诡笑,这个人非但谨慎,而且心机转变也极快,是个极其冷静的高手,但也正是这个原因,让他的每一步行动都落在了圈套之中



“已经无需前辈动手了!”看到那人抓着铜锁摩挲,刘封终于放下心来,打开门的那一刻,就是此贼落网之际。

“殿下真是料事如神!”王越不禁感慨,刘封费心在密室中布置,那人果然不出所料自投罗网,纵有天大的本事,也敌不过料敌先机。

那人背后背着的大概也是一把宝剑,先前就想砍断寒铁,这次对着铜锁,毫不犹豫一剑斩下,铜锁便应声落地。

将宝剑背在身后,那人小心翼翼地打开铜门,还侧身让在一旁,生怕里面还会有机关,等了片刻之后,才敢看向藏宝阁。

三尺大小的铜台,上面铺着一块汉白玉,玉玺用金色丝绸包裹,丝绸上雕刻二龙戏珠,大红色的丝带系着封口。那人小心翼翼地拿起玉玺,双手捧着向外拿,忽然间一道尖锐的机括声响起,从铜门的上方兜头罩下一张网,而与此同时,玉玺也被一股大力拉拽,又往藏宝阁中落下去



那人大吃一惊,本能地想要躲避,但捧的玉玺却不想放弃,下意识地向后退,但身体却被这股力量拉拽,反而向前窜出一步。

扑簌簌——落下来的是一张金丝网,将那人团团包裹住之后,猛然上提,虽然他的双腿还在外面,但金丝网迅速收缩,瞬间就把他包成了一个粽子一般,孤零零地挂在空中,荡来荡

去。

“哈哈哈,成功!”刘封欣赏着这一幕,大力地一挥手,感觉这样抓住一个高手,比一场惊险刺激的厮杀还要来得痛快。

马谡问道:“殿下,要不要连夜审问?”“先不用!诸位连夜监视,也很辛苦,先去休息,先救中了迷香之人要紧,”刘封摆摆手,笑道,“铁门暂时不必打开,派人在这里监视即可,贼人好不容易潜入密室,就让

他多呆一会。”

马谡大笑道:“这可真叫做:既来之,则安之。”

王越看看不用自己出手,倒也落得清闲,告辞刘封回到自己的修炼之所去了,救人自有禁卫军去做,马谡也带着一众属下去歇息。

******已到五月中旬,中午的阳光照在脸上,刺得人难以睁眼,桃五郎浑身酸痛,四肢麻木,被五花大绑,靠在一座大院的桃树上,扫帚眉凝结在一起,怒视着坐在他前面的几

个人。

居中一人穿着紫色儒衫,金丝边的领口和衣袖显得雍容华贵,正在亲手煮茶,左边是一员武将,右边则是一名文士,另外还有几名随从站在身后。

“本王就是刘封,说说你的来历吧!”紫衫人端着茶碗,漫不经心地看着桃五郎,呷了一口茶水,才继续说道,“若是如实交代,本王赏你一杯茶喝。”

桃五郎沙哑着嗓子,沉声道:“久闻麒麟王刘封能文能武,你可敢与我交手?”“哈哈哈,阁下忒也天真了!”刘封哈哈一笑,斜睥着桃五郎,“阁下如今不过阶下之囚,本王为何还要与你比武?输赢对本王都没有好处,你还是老老实实交代吧,免得受

了皮肉之苦。”

马谡在一旁笑道:“刑部和明亮司正准备废除凌迟、缢首、车裂等十大酷刑,但公文没有正式下达之前,还是可以使用的。”姜维心神领会,言道:“我听说人彘亦在此列,本以为无缘再见,但有人潜入皇宫,盗取玉玺,这罪责,就是将十大酷刑全部施展一遍,都不足以赎罪,我看不如用人彘吧

!”

“人彘?”刘封想了想,摇头道,“不行,这太惨惹了,还是烹煮或者缢首的好,好歹也留个全尸,不见血。”

“不就是砍腿、刖膝、割手、挖眼、割耳舌么,也不见得残忍!”马谡轻飘飘地说着,面不改色,还适时地喝了一口茶,含在嘴里发出呼噜噜的声音。

桃五郎听着这三人的对话,吓得脸色大变,尤其是那个看似最文弱的书生,似乎最为歹毒,这么渗人的刑罚,在他嘴里竟然稀松平常,和喝水吃饭差不多?

“我叫桃五郎!”不等刘封再问,桃五郎已经主动交代了,邺城临行时的豪言壮语早已经抛之脑后,此时只求活命,“我盗玉玺,只是为了赌一口气。”

“哦?原来是小人?”刘封一怔,想不到这人的名字竟不是中原人,马上便猜到了那个魏国皇宫的东瀛高手,自己还派人百般调查,这家伙竟然主动送上门来了。

“你……殿下知道我?”桃五郎吃了一惊,诧异地看着刘封。

“有所耳闻!”刘封笑道,“阁下隐藏魏国皇宫,深居简出,不料大意丢失玉玺,所以想要将其盗走,挽回颜面?”

“是,正有此意!”桃五郎低下头,颓然叹了口气,早知道人家有准备,他是不会冒这个险的。

刘封问道:“你是如何从东瀛来,又如何被曹家信任,视为心腹?”

“这个……说来惭愧!”桃五郎有些不愿提起往事,但看到马谡瞟来的眼神,叹了口气,“十多年前,我随从难升米将军出使中原,朝见魏文帝,文帝赐紫绶金印一枚,封我王卑弥呼为亲魏倭王,并回赠金银珠玉、绫罗绸缎,实在令人羡慕,我到了东莱之后,

便逃离队伍,返回洛阳,谎报说是倭王让我留下来侍奉文帝……”

刘封微哼一声,冷笑道:“曹丕十分多疑,怎会相信你的鬼话?”桃五郎面现尴尬之色,干笑道:“文帝当然不信,小人只好说出实话,因为中原实在太富庶,吃喝住行都比倭国强了许多倍,我再也不想回到那个风大浪大的海岛去了,文

帝见我剑法不错,便留了下来……”

刘封挑眉笑道:“所以说,你是贪图中原富贵才留在了洛阳?”

桃五郎点头道:“正是,这么多年来,小人都在皇宫中做护卫,训练死士,黑风营有一半的人是我训练的!”

姜维皱着眉头问道:“十多年不回去,你不思念故乡吗?”桃五郎抬起头来,看着刘封几人,谄媚一笑:“此间乐,不思瀛!”

第1057章 喂鹰捕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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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桃五郎的神态,姜维和马谡脸上都有不懈之色,这等不知廉耻、毫无羞臊之人,竟然还能被曹家信任之上,可见魏国朝堂之上有多**。“我中原地大物博,难免有人觊觎,如倭人屡次犯境,也是想分一杯羹,这不过是痴心妄想而已,”刘封冷笑着,反而夸赞桃五郎,“但阁下却算有自知之名,不敢妄想争夺

,却来我朝中为臣,这倒不错,只要四方之地,都臣服于我大汉,这中原之利,凡我子民皆可分享。”

他明白这类人没有荣辱,只是贪图富贵享受,谁能给他更好的待遇,便给谁卖命。“麒麟王果然英明,我明白,明白!”桃五郎喜笑颜开,知道刘封这是不打算惩处他了,连连点头道,“我桃五郎别的没有,忠心大大的一颗,愿意献给麒麟王,献给大汉!



“哦?”刘封眉毛一挑,问道,“那不知阁下献给曹丕的,又是什么?”

桃五郎嘿嘿一笑,面不改色:“小的献给曹家的,只是粗鄙的武功而已,这么多年在中原,小的已经知道曹家是篡位逆臣,这是我东瀛武士的大忌!”

“哈哈哈,好,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刘封哈哈一笑,言道,“不过你的真心,本王还要再观察一阵,先委屈阁下几日了。”

桃五郎一张脸笑成了桃花一般,扫帚眉撇成了八字:“殿下放心,桃五郎之心,天地可鉴,比东瀛海面升起的照样还要赤忱。”

刘封摆摆手,便有武士将桃五郎带去监狱,不过不是去重犯监牢,而只是控制他的自由,好吃好喝照常供应。

“殿下……”桃五郎走后,马谡言道,“桃五郎此人,并无半点忠心,恐难重用,为何留他?”

刘封笑道:“每个人,都有他不同的用处。桃五郎是无忠心,对我如此,对曹魏亦如此,所以我更相信他方才之言,此人将来必有用处。”

姜维也担忧道:“桃五郎之流,譬如养虎,当饱其肉,不饱则将噬人,此等狼心狗肺之人,诚难久养。”

刘封微微点头,缓缓言道:“不过他目前所求倒也简单,只想享受富贵,不喜清贫,吾对齐如同养鹰,待到实际成熟之时,便能帮我抓捕猎物。”

姜维知道刘封还是舍不得桃五郎的一身本事,知道他不会对此人委以重任,便不再刻意劝说,只要桃五郎对大家没什么威胁,暂时关押倒也无妨。

马谡又问道:“殿下,华山论剑今日召开,总共七日,殿下是否还要再去?”

刘封摇摇头:“此事我相信董平和费恭二人能够处理好,更何况明日王越前辈也会亲自前去压阵,料想无碍了。”

姜维言道:“此次召开华山论剑,绿林豪杰齐聚,又评选宗门帮派及个人实力,想必日后的江湖,必会有一番争执,不过也更能生长正义,减少祸乱。”

“吾正是此意!”刘封笑道,“就算他们有些人能看穿本王的目的,也不得不随波逐流,加入到这场实力评估的游戏中来,这就叫阳谋。”

马谡慨然道:“当年成立暗卫,我便深知绿林中人之复杂,这许多年来,多与其有所交涉,着实费心,如今有了侠义堂,反倒解决朝廷一大隐患。”侠义堂将来只接手江湖帮派斗争和久为官府通缉的要犯,同时与绿林各大门派打通关系,在朝廷和江湖中都有举足轻重的权力,江湖中的人犯案只要不不上动天庭,都可

以自行查处。这和后期的六扇门有些类似,唐贞观年间,为彻底解决隋末农民起义的残余势力和各地绿林豪强,刑部建立“六扇门”秘密训练基地,既接受朝廷制度的约束,又要熟悉江

湖规矩,和黑道的江湖人士打交道。

侠义堂的人,都有双重身份,既要进得衙门,又要出得江湖,做事能识大局,重侠义,他们是衙门中的江湖人物,是江湖中的衙门掌门。

几人正在讨论侠义堂和华山论剑的事情,荀方带着几份文书从外走进来,这一段时间他和杜预负责演武的事情,忙得不可开交,杜预更是驻扎在军营,半月未归了。“殿下,巾帼军前日已经回城了,”荀方前来汇报的第一件事,就是刘封和姜维最关心的事情,将一份公文递上,“巾帼军歼灭抱犊寨,俘虏两千余人,缴获钱粮价值三十万

钱,另外还有马匹兵器无数。”

“哈哈哈,不错嘛!”刘封满意而笑,对姜维说道:“巾帼军总算有了一些战绩,不管对手如何,不至于被人说手无缚鸡之力了。”“嗯,那些女兵还是有一战之力的,”姜维点点头,接过了战报浏览着,“不过只是纯粹的女兵还是多有不便,在保证安全的前提之下,我建议还是男女混编,各自发挥其优

势,取长补短,方见奇效。”

“此事我先前已然有所考虑了,不过还待慎重思量,难免出现什么差池,铸成大错。”刘封叹了口气,这其中的情形的确有些复杂。有时候也并不是单一的古代男尊女卑观念和偏见,女人自身条件的限制也是不可避免的,再加上女子结婚之后,马上面临生养子嗣,古代七男八女也是稀松平常,女子的

黄金年龄也耗费养育后代上了,还如何练兵打仗?其他人不说,就眼下马瑶雪的情形便最好的例子,接下来马上就是关凤、乌珠、美思等等,女兵中大概也有不少,这一休息就是一年半载,甚或有的从此无缘行伍了,这

些客观因素,都导致女将和女兵在历朝历代都是极少的。

“咦?这抱犊寨竟和殿下还有关联?”正思索的时候,姜维却发出惊异之声。

“和我有关联?”刘封一怔,“抱犊寨似乎没有我认识的人啊!”“其中一人,确实和殿下有关系,而且狐假虎威了好一阵,”姜维晃了晃手中的文书,忽然言道,“如今我才明白杨御史辞别之事,曾说过一句话:普天之下,谁能一生正气,毫无偏袒之心,就是麒麟王,也未必能幸免。看来便是指此事了。”

第1058章 诗惊四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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旬方带来巾帼军的消息,刘封没想到竟会和自己也扯上关系,而抱犊寨之前根本从未听说,当真有些无稽之谈。

“此事还要从一年前洛阳之战说起,”旬方无奈叹息,“殿下这都是无心之举,只是被有心人给利用了。”

旬方将抱犊寨前后发生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刘封听的一阵瞠目,惊叹这世上竟会有如此多的巧合之事。想起刚才姜维的话,笑道:“如此说来,杨御史已然知道有人用本王的名义在汉中、西凉一带大行方便了,只是还未来得及发难;如果他这个御史令继续当下去,不知道会

不会在朝上也会弹劾本王。”“这倒未必!”姜维却摇头道,“杨御史临行之时既然如此留言,便说明他并不想让殿下难堪,毕竟殿下在朝野上下的威望举足轻重,杨御史虽有意借题发挥,但还是知道轻

重的。”

“有才无德,自招其祸呀!”旬方也摇头叹息,禀告道,“属下已经派人前往陆浑山查探消息,待寻到赵家人,一切自会明白。”马谡在一旁一直低着头未说话,此时忽然抬头言道:“唐林此人,胆大心细,连殿下的名头都敢借用,甚至瞒过其父,心机深沉,倒适合做一名细作,殿下若是不治他亵渎

之罪,不如……”

“借我的虚名,那也是他的本事!”刘封大方地摆摆手,“既然马将军觉得此人有用,等事情查清之后,你只管去培养便是,只要能发挥作用,本王给他将功赎罪的机会。”

马谡就知道刘封会如此决定,大喜道:“多谢殿下!”“不过此事也为我等敲响了一个警钟,同时也为朝中百官,尤其是重臣做出警示,”刘封的神色变得严肃起来,“务必要再下一道诏书,任何人不得以权谋私,各州郡若是发

现此等行为,要及时告发,官官相护的事情,必须杜绝!”

“遵命!”马谡和姜维同时抱拳,姜维言道:“此事明日便奏明陛下,着御史台重新修改律令,完善吏治。”

刘封缓缓说道:“嗯,如今百废待兴,中原未归,一切尚在整治改革阶段,务必要谨慎小心,不能前方将士还在浴血奋战,后方就出现**荒唐之事,让大家寒了心。”

“是!”姜维认真记着,再看那份文书,又道,“这西域马皇倒是有些本事,为何不将其留下,如今凉州、天水和武威三处马场都急需人才呀!”旬方笑道:“此人先前对殿下有些偏见,已经被贾林劝说过了,不过他自认寸功未立,又多次言语冒犯殿下,无颜相见,故而只身去了漠北,说要找到几匹千里良驹,方能

以为进身之功。”

刘封也摇头失笑,叹道:“江湖人有江湖人的原则,此人也算恩怨分明。既然他有此想法,我们便看看他能找到什么良驹来,拭目以待。”

“巾帼军还有一事,已经经由兵部马尚书当面裁决,不知……”

“有什么事尽管说出来,怎的还犹豫不决?”

刘封看旬方忽然吞吞吐吐,面色不悦,在座的几人都是老相熟了,几乎无话不谈,没有隔阂,尤其是朝堂公事,更是坦诚布公,认真讨论,很少见旬方犹豫不决的。

旬方笑了笑:“巾帼军回城之时,马尚书在城外犒劳三军,全军上下皆有奖励,唯独关将军因为虐待俘虏之事,功过相抵,没有赏赐,巾帼军颇有微词,为其请命……”“做得对!”旬方还未说完,刘封便凝重地点头,“投降不杀,优待俘虏,这一直都是我大汉军战争准则,也是一条军令,正是如此,方能在关键时刻瓦解敌人斗志,减少伤

亡。而且这些人也都是我大汉子民,只是各为其主,身不由己罢了,为何不能给他们改过自新的机会?”顿了顿,刘封又道:“马尚书的处罚还算轻的了,如果兵部没有监管此事,我非但要追问他渎职之罪,而且关凤也要免去巾帼军将领一职,先让她好好闭门思过一阵再说。



“够了够了,已经足够了!”姜维赶紧在一旁打圆场。

旬方也点头道:“若是惩处太严重,虽然对其他士兵有所警示,但对巾帼军来说,却是打击极大,马尚书的决策,并无不妥。”刘封也知道这是马良的聪明之处,先行处罚关凤,就是为了不让自己为难,微哼一声:“既然是兵部的决定,本王也不好过多干涉,不过此事还是要晓瑜三军,各项重要军

令,务必要时常宣传,三令五申,不得轻慢。”

“遵命!”这已经算是一项军令了,旬方认真记下。

正讨论巾帼军将来的用处和训练之时,外面禀告有侠义堂的人求见,刘封让人赶紧进来,今日华山论剑第一天召开,可别出了什么意外才好。

来人是一位书佐,第一次见刘封,多少有些紧张,禀明来意之后,刘封松了一口气,原来不是华山论剑的事情。

姜维听完,剑眉忍不住挑了几下,冷笑道:“在侠义堂留诗,还指明让殿下和诗,真是好大的口气!”

马谡也失笑道:“要作诗,也该去太学院才是,莫非绿林中也隐藏大才不成?”

旬方已经将那张纸展了开来,当众轻声念道:

“少年学击剑,妙伎过曲城。

英风截云霓,超世发奇声。

挥剑临沙漠,饮马九野垧。

旗帜何翩翩,但闻金鼓鸣。

军旅令人悲,烈烈有哀情。

念我平常时,悔恨从此生。”

“好诗!”旬方刚读完,姜维脸上的不屑之色变成了吃惊,站起身来拿过那张纸,又点头赞道,“好字!”

“飘逸不羁,任性豪情,含有军旅之思,”马谡点头赞道,“此人志气宏放,颇有建功之志,却自叹怀才不遇,终不见用,莫非有进谒之意?”

旬方也点头道:“此等文武之才,虽不知其实用如何,但沦为绿林中人,着实有些可惜了。”“此人现在何处?”几人感叹半晌,刘封才猛然醒悟过来,霍然起身,一眼盯住了来人。

第1059章 进退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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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封刚才之所以发愣,是因为他对荀方刚念的这首诗感觉似曾相识,好像许久之前就听过,想了许久,终于想起了一个人:阮籍。

“少年学击剑,妙伎过曲城”,这句诗他曾经印象深刻,所以很快便想起了阮籍这个人。

作为竹林七贤的代表人物,阮籍和嵇康的影响力无疑是巨大的,而且阮籍最率性真挚,也是嵇康的偶像,两人相差十余岁,却结成了忘年之交。

竹林七贤和魏晋时期的玄学理念,在后世受到许多人的追捧,乃至到后来陶渊明塑造的世外桃源,更让许多在现实中受到挫折的人追捧冀望。刘封对竹林七贤也有所了解,其中最有名的嵇康、阮籍和山涛三人,其实都有济世之志,只是因为生不逢时,对现实的失望和对生死的司空见惯,让他们采取了蔑弃礼法

名教的愤激态度,转而追求道家的无为玄学。

山涛、嵇康都是世家子弟,阮籍则不同,自幼丧父,与母亲相依为命,家境清苦,他的确天赋秉异,勤学成才。而且阮籍少年时期好学不倦,酷爱儒家思想,不慕荣利富贵,乐天安贫,志在用世,但当此之际,名士少有能全者,加之对现实的不满和失望,便不与世事,饮酒清谈为

常。

听到刘封问话,那书佐急忙答道:“此人留下这首诗,转身便离开了侠义堂,只说要殿下在华山论剑和诗一首,再无他言。”“好了,你且退下!”刘封摆摆手打发走来人,接过姜维手中的信笺又看了一遍,阮籍的字果然和他的性情相似,笔画看起来潦草随性,却又能让人一眼认出来,不像行书

,更不像草书,别有精妙之处。

阮籍曾登广武城,观楚、汉古战场,慨叹“时无英雄,使竖子成名”,后来的陈子昂有《登幽州台歌》,大概也是受到阮籍的影响而做。因为自己的出现,天下局势发生了诸多变化,此时的阮籍,大概就在进退之间徘徊,先前便听说曹爽征辟阮籍,他并未应召,没想到会跑到长安来对诗,这就是对刘封的

一种试探。

如此人才,而且还是竹林七贤中的旗帜人物,也曾经是自己倾慕的对象,刘封则能不激动?更何况现在阮籍的影响力已经很大了,成为虽然还未完全愤世嫉俗,但已经成为玄学的代表人物之一,按照历史发展,曹爽被灭,何晏、邓飏等人被除掉之后,阮籍等人

就是玄学的领军人物了。如果能将阮籍招致麾下,至少以后招收嵇康还是很有希望的,其他的刘封倒是不敢奢望,至于河内的山涛,他已经几次派人去查探,但似乎山涛与司马家有来往,故而还

在犹豫之中。

姜维感慨一阵,笑道:“此人虽有才学,只恐不愿轻易出仕,这五言诗模仿殿下子益体,只是词句更多一些,但也是对大汉的一种试探。”刘封嘿嘿一笑,却不敢接话,阮籍可是真正五言诗的开拓者,他是建安以来第一个全力创作五言诗的人,著名的《咏怀诗》把八十二首五言诗连在一起,编成组诗,并塑

造了一个悲愤诗人的艺术形象,开创了新的境界,对后世作家产生了重大影响。

如陶潜的《饮酒》,北周的庾信诗,陈子昂的《感遇》,李白的《古风》都是对阮籍《咏怀诗》的继承和发展。

刘封盗用李白的诗最多,而李白尚且致敬阮籍,他又怎敢在这个时候妄自尊大?

不过他也很想知道对于这位后世著名的浪漫主义诗人的作品,阮籍会作何评价,两人在某些方面,的确十分相像,甚至连性情、作为都极为相似。

李白有“天子呼来不上船”之狂傲,阮籍也有“青白眼”的名号传下甚至对嵇康的哥哥嵇喜也不给面子,两人都可谓率性洒脱之人。

想到此处,刘封心中已经有了腹稿,这首诗一定会让阮籍满意,也符合侠义堂和华山论剑的场景,可谓一举两得。

“此等奇才,究竟是何人?”马谡拿过信纸看了一阵,也觉得写下这首诗的人绝非泛泛之辈。

刘封笑道:“先不管他是谁,既然他有意留诗,必定就还在华山,倒也不必急于一时,别人比武,我们斗斗文也无妨。”

马谡抚掌笑道:“难得殿下有此雅兴,已经许久不曾见到殿下新诗了,倒让人期待。”

刘封背着手问道:“哦?还真有人期待?”

姜维叹道:“向我打听新诗的人几乎每日都有,可谓是万众期待!”马谡也点头道:“不错,今年以来,殿下还不曾出诗,前几日举办祭祀大典,太学院的人本打算让殿下当场赋诗,却没想到孔明船和麒麟枪抢了他们的风头,打乱了计划,

那几位名士也意兴阑珊,闷闷而散,当日未能出佳句,真是可惜。”

刘封闻言,想的却是另一件事,摸着下巴一阵沉吟,怪笑道:“既然如此,我这杂志和书局也该到准备的时间了。”

“殿下,你又有何馊主……妙策?”荀方一看到刘封的神色,就知道他一定又想到了什么赚钱的主意。

“我准备在洛阳成立书局,除了印刷典籍之外,再加印一本杂志,宣扬兴汉大业,掌控天下舆论。”

刘封背着手来回走动着,其他几人的目光都随着他转来转去,一脸疑惑,不知道刘封口中这新奇的“杂志”又是何物?汉末时期,随着佐伯改造纸张之后,刘封又改进了活字印刷术,印刷书籍已经基本成熟,虽然还不能像后世那样大批量印制,但每个县乃至每个乡发放一本的数量还是足

够的。除了这些公用之外,另外的便可以卖给那些想要看杂志的人,除了自己的诗作之外,还有其他名士的大作,再加上大汉的政令和诸多新闻大事、舆论评判都放在其中,这

可比当今的品评影响力大多了。“殿下,这‘杂志’是何物?”等了半天不见刘封开口,荀方终于忍不住开口动问。

第1060章 人面兽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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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诸葛亮运筹帷幄,谋取洛阳之后,汉军在长安重振朝纲,洛阳秣马厉兵,同时改派邓艾为河东太守,加强并州和河内一带的防线。

河内也由原本的京畿腹地变成了阵线前沿,西有河东兵马,南有洛阳十万汉军精锐虎视眈眈,一时间闹得河内人心惶惶。

半年前在朝中拥有近乎半壁江山的司马懿也退隐家中,除了司马孚一人还在在朝为官,其余司马家族的人都随司马懿撤回河内。

司马孚是司马八达第三,自曹操时代起,就任文学掾,而后历仕魏国四代皇帝,司马懿辞朝之后,官至太傅。

虽然司马孚和司马懿一样,也是四代老臣,德高望重,但他性格十分谨慎,即便曹爽专权,何晏、邓飏等乱政,他也从不管杂事,唯端正行为,避免被人陷害。

加之司马孚官居太傅,并无实际威胁,曹爽并未将他当做竞争对手,甚至在司马懿退位之后,反而对司马孚礼敬有加,以示清白:司马懿并非他排挤走的。朝中还有司马孚,加之司马懿的威望,虽然河内人人自危,但司马懿的老家温县孝敬里乃至整个温县,民心却还算稳定,这里的人都明白,只要司马家还有自保之法,温

县境内就算是安全的。

但外人却不知道,最近的司马家内部,却和河内一样,弥漫着挥之不去的阴霾和恐怖,自新年以来,司马懿便闭门不出,只由司马昭照顾起居,外人一概不见。

而司马师也因为眼睛上的瘤疾叶更加严重,经常流脓,疼痛难忍,喜怒无常,动辄处罚下人,甚至一月内处死三人,闹得司马府中人人心惊胆战,度日如年。三日前司马师自作主张废除妻子吴氏,将其赶出温县,府中上下无人知晓原委,只有亲信听闻半夜房间里传来杂碎碗碟的声音,吴氏惊吓尖叫,至于究竟为何,却没有人

敢去问半句。

这吴氏可是镇北将军吴质的女儿,也算是将门之后,而吴质也是司马防的门生,虽然在司马家族眼里,算不上什么大官,但念及旧情,司马师也不该如此羞辱其父女。

在孝敬里和温县,一直有一个传言:司马师的第一任妻子夏侯徽,年仅二十四岁便病逝,其实是被司马师用鸩酒毒杀。

夏侯徽是征南大将军夏侯尚之女,其亲为大司马曹真之妹,很有见识器度,每当她的丈夫司马师有什么想法时,都由她从旁策划协助。

就在曹真死后不久,夏侯徽便病死,人都传言因夏侯徽知道司马师并非对曹魏忠诚,致使司马师对夏侯徽愈发顾忌,最终便将其毒杀,后又娶吴氏为妻。

谁又能想到,才过了五年多时间,吴氏又被司马师扫地出门,更让人疑惑的事,对于此事,司马懿竟然也不闻不问,不但将外事推脱,连府内之事也不过问了。不到半月时间,司马府中又传出一件惊人消息,司马师竟派人到魏郡羊家求亲,想娶故上党太守羊衜之女羊徽瑜为妻,虽然温县人都多少受到司马家的庇护和好处,但对

司马师却暗地里咒骂不已。更有消息灵通的,已经打听到羊徽瑜聪慧贤德,温惠淑慎,克明礼教,其母蔡氏是名士蔡邕的之女,才女家蔡文姬的妹妹,眼睁睁看着这样一位温婉女子又要被司马师这

个恶人糟蹋,众人更是愤愤不平。

最让人觉得可恨的是,司马师废黜吴氏,很快便求取羊徽瑜,并非因为羊徽瑜的贤良淑德,而是因为眼疾日重,痛苦难熬,想要重新娶妻,用来冲喜,简直是天理难容。

温县的消息很快传到附近的县乡,整个河内郡人人皆知,都在诅咒司马师早点病死,最好那个肉瘤能够爆炸,眼珠子迸出来才让人解恨。百姓们的话题很快便从猜测汉军何时进攻转到了司马师身上,流言传得风风雨雨,司马师毒死夏侯徽的议论甚嚣尘上,甚至传言连废黜吴氏,也是因为吴氏发现了司马师

毒杀妻子的证据。

茶余饭后,大街小巷,都在议论咒骂司马师,恨不得他立刻就死,更有人自发跑到魏军去羊家揭发司马师的丑行,意图破坏其冲喜计划。

但谁也想不到,就在司马府中,也有人不愿司马师的冲喜计划完成,与那些坊间吃瓜乘凉的百姓相同,盼着司马师早日病死。

司马家在温县有良田千顷,孝敬里更有大半土地宅院都属于司马家族,就在孝敬里东南一处破旧的宅院中,住着五名女童,最大的不过十二岁,最小的仅有五岁。这五名孩童由两个老妪照顾,虽然清贫一些,但毕竟是司马家的人,也不至于太过寒酸,只是备受冷落,她们便是司马师与夏侯徽所生的五个女儿,自从夏侯徽病死之后

,便被安置在这所宅院中,司马师两三年也只来匆匆看过一次。

宅院**有三间木房,虽然简陋一些,但打扫得却很干净,庭院中种着一个精致的花圃,一棵梨树上结满了指头大小的果实,硕果累累。

居中的木房之中,除了五个女童和两位老妪之外,居然还有一位老妇,这老妇戴着蓝色头巾,穿着也是一位下人打扮,但此刻却居于几人中央,正郑重吩咐几位女童。

“你们要记住,司马师病入膏肓,基本已经无药可救,若是还想亲自为你们的目前报仇,务必要按照计划行事。”

“刘妈,我记住了,我一定不会让母亲失望!”年纪最大的女童握着拳头,认真点头。

刘妈还有些不放心,抬头问其中一位老妪:“她真的很像当年的夫人吗?”

“像,很像!”那老妪坚定地点点头,爱怜地抚摸着女童的脑袋,眼中泪光隐现,悲声道,“再梳洗打扮一番,除了个头矮一些,和徽小姐一模一样。”

另一名老妪也擦着眼角:“对,我们二人也是看着徽小姐长大的,她们母子真的……太像了。”“这再好不过了!”那老妇点点头,抓着二人的手沉声道,“我一定帮她们亲手报仇。”

第1061章 重病缠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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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师出生于大世家,司马防为京兆尹,司马八达更是闻名中原,他从小锦衣玉食,性格沉着坚强,又有雄才大略,追随司马懿东征西战,颇有建树,可谓春风得意。

如果说他的人生有遗憾之处,便是他左脸永远无法祛除的痼疾,也不知道左眼的肉瘤是何时长出的,这让他英俊的面孔显得狰狞凌厉。

外貌之伤,司马师并不放在心上,为此他还特制了眼罩,配以垂落脸颊的一束头发,反而增添了一种特别的霸气。

但瘤疾可以遮掩,病痛却始终无法根除,为此他遍访名医,寻求诊治,甚至冒险亲自去了一趟大汉的华青堂,但并无效果。

瘤疾这几年越长越大,甚至还肿胀流脓,痛痒难忍之时,只能请医割之,每隔两三月便要忍受一次割肉之痛,每每此时,司马师都恨不得自杀,就此一了百了。

年底之时,因为照顾司马师的一名奴婢端错了汤药,司马师大怒,将其一剑杀死,为此一段时间没人敢伺候他,都是其妻吴氏亲自侍奉。

筛筛选选,直到过完年,才算找到一名合格的侍婢,虽然年纪大了些,但做事沉稳细心,又是淮南没落的刘氏之后,懂得进退规矩,司马师稍微满意。

刘氏自从来到司马府中之后,独行特立,从不和其他人说话,甚至说为了更好地照顾司马师,单独要了一间厢房,做饭熬药都是亲自动手,为吴氏减轻了许多负担。

吴氏之母也是淮南人,一来二去,二人相熟起来,便时常聊一些家乡之事,但每每此时,司马师便会勃然大怒,喝止二人,让她们滚出房间。吴氏莫名其妙,自从父子三人辞朝归来之后,司马师便更加喜怒无常,这几月来更因为病情加重,动辄发怒,除了她和吴氏勉强大着胆子敢接近之外,其他人连走进这座

院子的胆子都没有。

她们却不知道,司马师因为左眼瘤疾之故,疼痛难忍,医者割了几十次之后,痛苦蔓延,流脓之时,经常会出现幻觉,而他看到最多的,便是当年水淹寿春城时的景象。

每当左目胀痛,脑袋便会发沉,整个人昏昏沉沉,恍惚失神,眼前尽是那些漂浮在水中的尸体忽然起身,张牙舞爪向他聚拢过来。

那些人浑身水肿,有的已经成为森森白骨,兀自呼喊着司马师的名字,要他拿命来,为当年犯下的恶行偿命。但吴氏似乎还不知悔改,又一次竟和刘氏在院子里又说起淮南之事,更谈到有一年发大水云云,终于让司马师忍无可忍,狂怒之下,写了一封休书,将吴氏赶出了司马府



这两月来,司马师自感左眼渐渐朦胧,几乎不能视物,他几次想直接将左目直接挖掉,医者却又害怕脓疮毒性太大,一旦从眼眶渗入到脑颅之中,便真的无药可救了。

司马师深知自己病情日重,除了左目败坏,连半边脑袋也开始发痛,近一月来,原本黄色的脓水已经成了暗黑色,更让他揪心不已。

药石无用,加之频繁梦见寿春城那些淹死的百姓,司马师决定重新娶妻冲喜,将这些厄运彻底赶走,有人提议羊氏门当户对,便马上派人前去说媒,尽快完婚。

这一日司马师正昏昏沉沉睡去,又梦到那些淹死的百姓,惶恐之时,忽然看到夹杂在人群中的夏侯徽,端着一只蓝色的青花碗向他走来。

夏侯徽面带微笑,还和以往一样温婉,但司马师看到,却觉得毛骨悚然,尤其是那碗汤,更是冒着黑气,将夏侯徽姣好的面容隐现其后,显得十分诡异。

司马师向后狂奔,却觉得双腿如同灌了铅,走也走不动,眼看着无数浮肿的死尸又一次从四面八方扑上来,夏侯徽端着汤灌进了他的嘴里……

正午的阳光正烈,嫩绿的树叶略显萎蔫,枝头的果实还很青涩,距离成熟,它们还要经历许多曝晒和风雨。

司马师宅院门口的家丁,基本都集中在前院的屋檐下躲着阴凉,后院除了几个婢女之外,只有刘妈敢进入卧室,其他人都退避三舍,生怕一个不小心丢了性命。

就在十几人闲聊的时候,忽然其中一个正对大门口的人猛然瞪大了眼睛,不自觉地站起身来,微张着嘴巴一脸震惊。

其他人发现了他的异常,也都转过头,个个面露吃惊之色,全都站了起来,有人忍不住低低的叫了一声“主母!”

院门口正走进来一名少女,白皙的面容,微圆的脸蛋,两道蛾眉如同弯月,明眸皓齿,胳膊中挎着一个竹篮,用蓝布盖着。

“不,她不是主母!”一名稍微年长的家丁擦了擦眼睛,摇头道,“她只是个孩子,个头还小,大概是大……大小姐。”其他人闻言,也都明白过来,缓缓点头,但眼中的吃惊却丝毫不减,没想到两三年未见,司马师和夏侯徽的长女变化如此之大,而且面容和神态,与当年的夏侯徽一般无

二。

“王伯,听说父亲病了,我来看看他。”少女走进院子里,面对众人的目光,神态自若,露齿一笑,如同百花绽放,连骄阳都失去了几分光彩。“哦,是是是,大小姐,”夏侯徽的五个女儿虽然受了冷落,但毕竟是司马家的人,这些下人可不敢怠慢,王伯急忙走下廊台,躬身笑道,“主人就在后院,有刘妈照顾,老

奴带你去。”

“有劳王伯了!”少女微微点头,跟在王伯身后,经过前厅的回廊,走向后院。

“像,实在太像了!”少女走后,一群家丁凑在一起,不可置信地摇着头。

“嘿,和当年夏侯夫人入府之时一模一样啊!”另一人年纪稍长,回忆起当年的事情,感慨连连。

“唉,可惜了,夏侯夫人对我们也不错,只是死于非命……”

“嘘,在府中你也敢乱说,小心性命不保!”

“难得这孩子还有孝心,还来探望主人,可惜主人不愿见她们呐!”“为何她们母子偏偏如此命苦?”

第1062章 恶有恶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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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师死命挣扎,却始终无法摆脱那些恶鬼的纠缠,夏侯徽端着青瓷碗将汤药灌进了他的嘴里,司马师惊恐万分,他认得这只碗,更知道碗里装的是毒药。

“啊——不要,滚,滚开——”司马师挣扎着,奋力大喝,猛然一下子坐起来,看到浅紫色流苏的帐蔓,大口喘气,满头大汗。

想到刚才的一幕,司马师兀自心有余悸,想不到时隔多年,竟然又梦到了夏侯徽,她要是歇斯底里倒还罢了,反倒和原先一般带着温婉笑靥,更让他觉得可怕。

“来……来人!”司马师擦着额头上的冷汗,声音有些干涩。

“来人呐!”半晌无人回应,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司马师心底有些发毛,感觉每个阴暗的角落都会随时跳出一个恶鬼来。

“来人,人呐?”房间内外一片寂静,司马师焦急起来,像个无助的孩子一般,歇斯底里地怒吼起来,挣扎着准备下床。

“主人,来了,来了!”门外终于传来刘妈的声音,司马师将伸到床沿的一条腿收了回去,深吸一口气,感觉踏实了一些。

房门吱呀呀地推开,一道光线照进来,司马师顿时长出一口气,微闭着眼睛平复心神。

“主人,方才大小姐要来看你,奴婢去将她接来。”刘妈站在门口说道,“可要让她进来?”

“阿媛?”司马师一怔,有些意外,睁开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歉意,叹了一口气。

刘妈走过来帮司马师盖好被子,边说道:“听说主人卧病在床,大小姐亲自熬了粥给主人送来,你看……”

“唉,让她进来吧!”司马师叹了口气,看向门口。

刘妈似乎有些欣慰,答应一声,走到了屋外,和门口的一个人低声说了几句,又招呼了几位丫鬟侍女来到屋外伺候,叮嘱她们不要远离。

司马师对刘妈的安排很满意,刚才那一幕,他实在太需要有人在身边了,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丫鬟,很快就看到一个娇小的人影走上台阶,胳膊挎着一个篮子。

哐当——刘妈跟在后面,将门也随手掩上,司马师听到这个声音,没来由感觉到一阵心惊肉跳,随着屋里光线一暗,心也沉了下去,想要阻止刘妈,却想起这是他原先的交代,嘴

巴张了张,却没有说出话来。

左侧的窗棂透着阳光,进来的两人只看到半边侧脸,司马师转头的时候,猛然间眼睛睁大,浑身一震,惊呼道:“夫……你,你是谁?”

“父亲,是我啊,我来看你了!”走进来的人站在床前七八步开外,柔声开口。

“阿徽?不,你不是,不是……”司马师慌了神,一把抓紧了被子,忽然大叫起来,“出去,快滚出去,滚——”“你真的不认识我了吗?”那女子也不说自己的身份,依旧缓缓迈步向前,脸上带着一丝温和的笑容,声音软糯而平静,“这么多年了,你也不来看看我,听说你病了,我特

意熬汤送来……”

“啊,不……你不是……你是……”女子走得越近,司马师便愈发惊慌,脸上尽是惊恐之色,用力地抓着被子,摇头道,“这到底是不是梦,刘妈,刘妈——”

此刻的刘妈,却静静地站在床边帐蔓后面,冷眼看着司马师惊慌的神情,眼中露出疯狂的恨意,甚至有些咬牙切齿,恨不得司马师马上就死。

“你看,这是我亲手为你熬的粥……”那女子步伐轻盈,却十分坚定,已经走到了床前,从篮子里取出一个青瓷碗。

“不,不!不要……滚,快滚出去……”司马师看到这个青瓷碗,顿时脸色大变,慌张地躲到了床角,整个人缩成一团,抖抖索索,汗如雨下。

“这是去年特意储藏的冬梨熬制的冬梨汤,能够清肝明目,对你的眼睛有好处——”

哗啦啦的瓷器碰撞声中,青瓷碗打开,冒出一股热气,将女子的脸笼罩其中,变得氤氲朦胧,此刻她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和当年的夏侯徽一模一样。

“不,你不是她,不是……”司马师连连摇头,抓着被子向后缩,整个床都在抖动,司马师的喊叫不知何时变成了呓语,显得无助凄惶。

“父亲——该喝粥了!”那女子端着碗,声音忽然变得低沉冷漠,一双大眼睛死盯着司马师,将青瓷碗递了过去。

“不,不,不——”司马师躲避着,惊慌大叫,伸手将青瓷碗拨开,粥洒落床上。

“啊——”下一刻,司马师捂着脸痛苦哀嚎起来,手指缝里尽是鲜血和黑黄的脓水。

“呃——啊!”司马师将头蒙进被子里,翻滚着,似乎痛苦不堪。

“主人,主人,你怎么了?”刘妈见状,才从帷幔后面走出来,假装去扶司马师。

“来人,快来人!”又等了片刻,刘妈才跑过去将门打开,冲着外面大喝,“快去请三老爷,快!”

“是,是!”外面的侍女家丁乱成一团,有四五人跑出了院外,只留下三个反应慢的,站在房门口不敢进去,里面还传出司马师一阵阵短促的哀嚎声。

众人都不知所措,只有刘妈在床边压着被子,以防司马师掉落下来,很快便听到外面一阵嘈杂,先是三名医者匆匆赶来,但看到司马师的样子,却不知该如何下手。“发生何事?”不多时,又来了一批人,当先一人身穿蓝色长衫,三绺胡须垂落胸前,显得气度儒雅,双目深邃冷静,正是司马家的老四司马馗,司马懿不问外事,家中一

切事情都由司马馗做主。

“三老爷,快来看,主人他……”刘妈在门口一脸急切。

司马馗双目微凛,背着手快步进入房间,便看到在被窝里兀自滚动的司马师。

“来人,将他按住!”司马馗当机立断,命两名属下上前抓住司马师的手,将被子掀开。一瞬间,包括司马馗在内,所有人都脸色大变,两名侍女更是吓得尖叫一声,掩面转过身去。

第1063章 出乎意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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掀开被子之后,众人看到司马师面目扭曲狰狞,左脸的脓疮被挤破,擦得整个脸上到处都是,惨不忍睹,更可怕的是他的左目不知何时被挤压出来,连着一串红白筋丝坠

落在脖子里,滴溜溜转动。

司马师抱过的那一块被子,里面被他用牙齿撕扯成碎布,棉絮鼓出来,蘸着血水和脓水,还有刚才打翻的粥混在一起,令人作呕。

此时的司马师喉咙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呼吸如同拉扯的大锯,呼哧呼哧地,身体不时抽搐几下。

几名医者手忙脚乱地为他整理赃物,侍女们打来热水准备,有一个忍不住在院子里呕吐起来。

司马馗背着手冷冷地看着这一切,虽然没有回头,但在场每一个人的神色他都看在眼里,作为狐狼卫的统领,他比别人更具备敏锐的观察力。

“阿媛?”微微闭了一下眼睛,司马馗转过身来,看向了静静低头站在床尾的少女,瞳孔不由一阵急剧收缩,“是何人叫你来此?”

“三叔公,是我自己来的!”少女怯生生地抬起头来,眼里有一些惶恐,但很少有悲伤之色,“听说父亲病了,我来看他。”

“哦?”司马馗神色不动,打量着眼前的女童,温和一笑,叹了口气,“难得你还有此孝心,你这身衣服真漂亮,是谁给你梳洗打扮的?”

“是阿娘,”少女脸上的紧张随着司马馗的笑容消失,言道,“这衣服是母亲生前为我做得,只有父亲在的时候,我才会穿它。”

“这粥是你熬的?”司马馗短暂的停顿了一下,拿起了床沿上的青瓷碗,里面还剩下一点粥,他问着话,竟不嫌脏,拿着指头沾了一点,送到嘴里。

少女点头道:“是,一大早我就在熬粥,阿娘说冬梨粥能明目,我特意为父亲藏的梨。”

“唔——”司马馗抿着嘴,似乎在咂摸着味道,片刻之后,才缓缓点头,赞道,“味道真不错。可惜了……”

“三叔公,父亲他,他不要紧吧?”少女扭头看着奄奄一息的司马师,目露担忧之色,“刚才我进来的时候,父亲忽然大喊大叫,把我的粥也打翻了。”

“阿媛,你先回去吧,等你父亲病情好些,会去看你!”司马馗的神色早就恢复了淡漠,看不出喜怒。

少女微微点头,再看了一眼司马师,医生正为他用药水清洗眼眶里的脓水,脸盆里黑红色的血水发出一股恶臭,眼底闪过复杂的目光,低着头走出了房间。

司马馗随后缓步而出,他的步伐依旧沉稳,背着手站在院子里的梨树下,仰头看着天空,明媚的阳光透过树梢照下来,有些刺眼,不自觉地眯起了眼睛。

“主人,此事……是否要查?”在他身后,跟着一位身穿黑衣的年轻人,这人脸色有些惨白,神色冷峻,似乎不喜阳光,刻意站在树荫之下。

“不必了!”司马馗叹了口气,“阿媛今日来,必定是有人指使,但她终究也是我司马家的人,是子元自己作孽。”

那人一怔,顿了一下言道:“那——这背后之人,恐怕对我们不利……”

“不会,他们是冲着子元来的,”司马馗冷然一笑,“要找出此人,倒也不难,就怕这并非我们所看到的结果。”

“主人的意思是?”“吾已猜到这幕后之人,”司马馗用两根手指念着一绺胡须,缓缓说道,“她若是想杀人,其实早就可以得手,却偏偏让子元受了这许多痛苦,最后惊吓至此,如此心机,恐

非其所能出呀!”

那人吃了一惊:“主人既然知道此人,何不……”

“正是因为此人隐藏极深,出此大事,吾今日才有所觉,才不可打草惊蛇,”司马馗转过身来,看向了房间,“先为子元疗伤要紧,日落之时,听吾号令行事。”

“是!”那人躬身答应,转身快步离去。

日落西山,夏天的夜色姗姗来迟,蝉鸣阵阵,田野间还有青蛙和鸣,孝敬里东面的庄院外,忽然出现五名黑衣人,径直翻过院墙闯了进去。

院子里发出一阵惊呼,几名女子躲进了房间里,这里正是司马师五女的宅院,进来的五人中,居中之人正是司马馗。此时的司马馗一袭黑衣劲装,显得干净利落,看着房门口倚门而立的几人,面色冷漠,一抬手,便有一名黑衣人跨过去,抓住其中一名女童退回来,其他人吓得喊叫大哭

起来。“住口!”司马馗沉声大喝,吓得所有人噤声,才抽出腰中宝剑直指着那女童,冷眼扫视众人,最终看向了两名老妪,冷声道,“你们两个贱婢,胆敢暗害子元,真是活腻了

,还不老实交代幕后之人?”

“三老爷,我们……”

“还不从实招来?”司马馗根本不容她们辩解,宝剑向下一按,吓得那女童大哭起来,沉声道,“若是再不说实话,我便杀了她,一刻钟不说,便杀一人!”

“不,不要,三老爷不要!”左边的老妪失声尖叫,跑出来跪倒在地,颤声道,“是刘妈,刘妈,她,她……”

“是她?”司马馗的眼睛再次眯成了一条缝,想不到自己猜测许久,竟还是看走了眼,马上收回宝剑,沉喝道,“快回去!”

院子里的几人都吓得腿软,相拥痛哭,唯有白日去见司马师的阿媛却愣愣地站在门口,张口想要问问司马师的情况,却始终没有说出话来。司马馗猜测这件事和那两个老妪乃至曹爽有关,因为夏侯徽的母亲德阳乡主为曹真之妹,如果曹爽暗中挑拨他们报复司马师,都在情理之中,万万没想到竟是那个毫不起

眼的刘妈,司马馗顿时觉得事态有些严重。

几人狂奔来至司马师的宅院,守门的家丁一脸紧张,看到司马馗出现,急忙上前跪倒在地:“三老爷,大事不好了,主人他,他已经……”

“什么?”司马馗脚下一顿,脸色变得阴沉难看,此时却来不及去看司马师,径直奔向了左边后院刘妈的房间。

第1064章 恶有恶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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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馗带着四名属下直奔后院,院子里静悄悄地空无一人,这里是司马师专门赐给刘妈的单独院落,平日基本无人进出。

而且这个院落位于司马师宅院之后,自从司马师连杀几人之后,连来他宅院的下人都少之又少,更不要说去刘妈的独院了。

司马馗左右扫视一眼,一摆手,带人走向正被的一间厢房,只有这一间房的房门虚掩,其他各门都上了锁,看起来并没有使用过。

一名护卫快步上前,抽出刀戒备着,一脚踢开了房门,另外两人也来到台阶之下,剩余的一人则随身保护司马馗。

哐当当——

房门震荡着,落下一层尘埃,阳光照进房间,只见厢房两侧的窗棂都挂起了帐蔓,很快便从门口冒出缕缕青烟。

那些人大吃一惊,害怕有诈,急忙掩着鼻子向后退走,风中飘散着一股浓浓的香烛味道。

司马馗凝目看向房内,等了一盏茶的功夫,青烟才渐渐散开,只见正对门口的桌子上并非摆放器具,而是一块青布帐蔓,帐蔓后面供着密密麻麻的牌位。

这些牌位用巴掌大小的木牌做成,规格也参差不齐,有的甚至用木炭歪歪斜斜写着名字,粗看一眼,至少也有上百个。

房间里至今还没有任何动静,司马馗眉头紧皱,扭头示意靠近门口的两人先进屋,他和另外两人紧随其后。

几人小心翼翼进入门槛,全都一怔,只见一名老妇全身缟素,跪在案几左边的蒲团上,正默默地在铜盆中焚烧纸钱,对进来的人看也不看一眼。

两名护卫上前用刀将其架住,司马馗背起手,冷冽的目光扫过桌案上摆着的木牌,眉头越皱越紧:

阿牛,陈二狗,王三,虎妞,陈三两,李翠花、赵素芬,徐富贵、周旺财、黄铁柱、二妞、林麻子……

看着这一个个粗鄙的名称,还有那歪歪斜斜甚至不像字的名字,司马馗心中疑惑不已,大概扫了一遍,没有找出一个像样的名字来。“刘妈,”半晌之后,司马馗不得不转身低头盯着还在一张一张烧纸的刘妈,“说说吧,你和子元到底有何仇怨,竟让你不惜一死混进我司马府中?既然子元已经信任于你,

你可有成百上千的机会杀了他,为何要让他受尽折磨?”

刘妈闻言,缓缓抬起头来,目光十分平静,看不出悲伤,也没有报仇之后的喜悦,平静得如同一滩死水一般。

淡然一笑,扭头看向那些牌位,目光才变得稍微柔和起来,指了指灵牌,问道:“三老爷可知道这些人的来历?”

“这些名字太过平常,想来不过是些普通百姓罢了!”司马馗淡淡答道。

这样的名字,在温县或者孝敬里也是一抓一大把,普天之下更是数不胜数,根本没有任何利用价值。

“是啊,他们都是普通百姓——而已!”刘妈嘴角泛起一丝自嘲的笑意,缓缓道,“可就算是普通百姓,也不能任人宰割,受无辜之罪呀!”

“哦?”司马馗眉毛一挑,瞟了一眼那些牌位,“你是说,这些人都是因子元而死?”见刘妈目光忽然变得空洞起来,司马馗冷然一笑:“当今天下大乱,三足鼎立,战乱频繁,死于战火之人不计其数,将士征伐,莫不都是为了太平盛世,若是都如你如此报

复,又有何人能够平定天下?”“天下,战乱,太平?”刘妈喃喃念叨着,愣愣地看着纸钱烧成的灰烬在空中飞舞,幽幽言道,“若是因为战乱而死,我们也认命了,只怪我们运气不好,是老天爷没有保佑

,可是他们……三老爷可知道他们是哪里人氏?”

司马馗摇摇头,忽然问道:“莫非他们和你一般,也是淮南人?”

刘妈微微点头,惨然一笑:“正是,我们——都是,寿春人氏!”

“寿春人?你是说……”司马馗吃了一惊,已经猜测出了个大概。当年司马懿领兵攻打寿春,水淹寿春城,吕蒙因此受伤,含恨出逃,不久便病死,东吴士兵损伤大半,城中百姓更是十不存一,从此之后,司马师父子三人在淮南一带的

名声极恶,尤其是想出毒计的司马师,更是受到万人咒骂。

没想到时隔近十年,还有人记着当年的仇恨,处心积虑前来报仇,看这些牌位的名字,应该就是被洪水淹死之人。“老婆子已经为他们报了仇,虽然司马懿我无力对付,但能让他尝尝丧子之痛的滋味,也足够了。”刘妈的语气缓慢而又平静,好似在诉说其他人的往事一般,“能够侥幸

活到现在,大仇得报,我也能安心去见他们了!”“子元这半年来病情不见好转,反而日益加重,连医者都无从判断,吾料你必在粥饭中下了奇毒,此毒很难发现甚至可能不是毒药,只是与那瘤疾相冲。”司马馗盯着刘妈

,微眯着眼睛分析她的来府之后的计划,“随后待其病情恶化,你又借阿媛与夏侯徽相貌想象,劝说她来探望子元,以此来惊吓子元,使其惊惧而亡……”“阿媛是个好姑娘,她并不知道我想杀司马师,”刘妈并没有辩解前面的话,此时却打断了司马馗,“我只是告诉她,只要打扮得和她母亲一般,司马师见到之后,因此心生

愧疚,可能会对她们姐妹几人多多照顾。”司马馗一声冷哼,知道刘妈是不想让那几个女童受到牵连,沉声道:“就算如此,但这毒性相冲,扮做故人惊吓子元,恐非你区区一个村妇便能做到,此事到底是何人为你

谋划?”

“哈哈哈——”刘妈闻言,忽然脸色大变,厉声大笑起来,指着桌上的灵牌,歇斯底里尖叫道,“有这么多冤魂野鬼帮我,还不够吗,还需要……呃——”

说着说着,忽然浑身一震,口中喷出一股黑血,抱着胸口软软倒地,嘴里还迷迷糊糊地念叨着那些人的名字,很快便寂然不动。“设法查清她进府之前的事,”司马馗知道已经无可挽回,片刻之后叹了口气,走出房门:“将这里烧了吧!”

第1065章 绿林之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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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阴县,因为华山论剑而变得热闹非凡,虽然有一部分人无缘登上华山去凑热闹,但在这里能打听到最新的江湖消息,也是回去之后值得炫耀的一件事。

为期十日的华山论剑还剩一天,虽然并未正式结束,但各项政令和宗门评比每日都会传到山下,由华阴县向四面八方扩散着。经过三天的比武角逐,加之王越等绿林公认的前辈高人参与评审,推选出十大宗门、绿林天、地、人三榜高手、兵器谱等,并约定华山论剑五年召开一次,下一届将正式

推选武林盟主,号令江湖,行侠仗义。

虽然对这些排行有人心存非议,而且这一次来的并非所有宗门和绿林高手,还是以大汉境内的人最多,但毕竟就在华山评选,大家也只能无奈接受。

十大宗门之中,排名第一的,便是这一次举办华山论剑的真元观,真元观观主清风道长一把剑神出鬼没,甚至能够使用飞剑之术,技惊四座,排行第一,当之无愧。

清风道长也顺利成为天榜第一人,同时当众宣布,真元观今后改为华山派,广收门徒,弘道授业。排名第二的人却让所有人出乎意料,乃是来自四川峨眉山的一位白眉老者,这老者是峨眉山白猿祖师的后代弟子,通臂神拳和猿公剑法所向披靡,最后因为一招之差败给

了清风道长,虽败犹荣,息居第二。

人人都以为白眉老者是峨眉派,谁料他竟自称“白猿派”,不敢独据“峨眉”二字,比武之后第二日便翩然消失,也不说立派收徒之事。消息灵通的人一番打听,才知道峨眉山上还有一位佛门尊者,乃是佛门高僧,为普贤菩萨座下弟子传授,佛法精深,就在峨眉山金顶修炼,自愧不如,只可惜这位高僧没

有来华山比武论道。

排行第三的同样也令人意外,这位正是刘封强行留下的萨珊国国师摩尔尊者,摩尔尊则的龙象般若神功掌力强悍凶劲,每一招都重有千斤之力,威力无比。

而摩尔尊者也在比武之后当众宣布,咸阳城外东南的法门寺广收佛门弟子,不但传授龙象般若神功,还有诸多佛门绝技如罗汉拳等可学。由于华山论剑初次举办,而且时间仓促,诸多绿林豪杰未能赶来,这一次的宗门和武力排行只为初步论定,如有不服者可到侠义堂挑战,绿林榜将不定期更新,并通过大

汉官府和各大宗门晓瑜天下。至于宗门实力,将在五年之后重新平定,以宗门的高手数量、弟子数量和其行侠仗义所做之事综合评估,其中行侠仗义的比重占到五成以上,如有利国利民之大事,还可

载入朝廷史册。

除此之外,由长安汉昌号和河北甄家联合组建的威远镖局宣告成立,广收武林高手,将来保护商队、旅客,甚至运送货物都在他们的承接范围。

镖局字号一出,一石激起千层浪,各家纷纷效仿,短短三日时间,成立了十三个镖局,振远、中远、龙威、龙祥、金龙等等,不一而足。

虽然这些镖局大大小小参差不齐,但都有至少两名以上高手坐镇,谁都知道镖局以后都是靠信誉行走江湖,没有实力谁也不敢托付重任。

而镖局和宗门的不同之处在于,镖局需要到侠义堂报到登记,每月缴纳一定的赋税,便可在大汉境内各郡县畅通行走,甚至在遇到危难之时,请求官兵援助。总之这一次华山论剑,出现了许多闻所未闻之事,山上传下的消息令人目不暇接,甚至一知半解,但谁都知道,以后的绿林,恐怕要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那些宗门暂且

不说,就是这镖局一出,也会产生极大的影响。

要说这几日还有什么遗憾之事,就是在华山论剑召开之前便到真元观比武的麒麟王刘封,却在华山论剑期间不见了人影,一次都未露面。

虽然绿林人大多反感甚至仇视朝廷,但刘封还是得到大多数人的一致认可,都想见见这个名满天下的麒麟王。

眼看最后一日,华山论剑就要结束之时,忽然来了一队铠甲鲜亮的骑兵,就在真元观门口下马,有道童将两名将领恭迎进大堂。这位将领神色冷峻,满脸络腮胡显得孔武有力,扫视一种绿林高手,却毫无惧意,大声道:“末将奉麒麟王之命,特来为华山论剑助兴,麒麟王朝政繁忙,不能亲至,为诸

位送来一封书信。”一众绿林人面面相觑,低声议论,不知道刘封还有什么话要说,在真元观东边殿角走廊栏杆上,斜倚着一位形容憔悴的剑客,本来昏昏欲睡,听到这句话,终于抬起头来

,眼中闪烁着精芒。

那将领已经拿出书信,大声念道:“某闻:侠之大者,为国为民。此诚非虚言,此番立侠义堂以聚豪杰,出江湖令以振武林,诸位虽处江湖之上,却遵‘忠’‘义’二字……”

那人听着这些繁杂之语,眼睛里的神采渐渐消失,又缓缓坐下来,似乎有些失望,但还是侧耳细听着那人说话。

“愚以为,为侠为尊者,当心系天下,方为侠客。锄强扶弱,亦不失为豪杰。但占山为王,仗势欺人,为患一方,终究是草莽贼寇,大汉境内,吾当除恶务尽也!”

众人听到这话,顿时一片喧哗,有点头称赞的,也有撇嘴冷笑的,神色不一,总觉得刘封身为朝廷之人,管得也太宽了一些。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今承蒙诸位不远千里来此,吾欣慰之至,当次议定绿林千秋大计之时,赋诗一首,聊表意兴,题为《侠客行》。”听到这话,众人顿时瞪大了眼睛,虽然他们都是粗鲁之人,但也知道刘封的才名,而麒麟王这次亲自为绿林中人赋诗,着实让大家爱觉得备受尊重,方才的一丝不满也抛

之脑后。殿角的那名剑客也再次站起来,向前走了几步,远远看着那名武将,盯着他手里随风飘动的信纸,充满期待。

第1066章 侠客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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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武将显然是个谙熟人性之人,看大家都集中精神,侧耳细听,却忽然停了下来,转身向一旁的清风道长言道:“道长德高望重,技压群雄,这首诗由你来读,再适合不过

。”

清风道长有些意外,忙摆手道:“哎呀,这是麒麟王书信,贫道怎敢……”

那武将笑道:“道长休要推却,这也是麒麟王之意,侠客行,当由大侠来诵读。”

清风道长一怔,也不知道真假,但下面的人却忍不住了,一个个大喊着催促起来,甚至有怪怨清风道长婆婆妈妈的,不够爽快。

盛情难却,清风道长结果书信,看到下面的数行诗句,先自己浏览了一遍,不禁眉头抖动,惊呼道:“好诗,好诗!好一个侠客行!”

“清风道长,你只顾着自己看,快念出来啊!”有人不耐烦了。

“快快快,让俺也听听,麒麟王眼中的侠客,到底是什么样?”

“哈哈哈,该不会又是报国忠君的那一套吧?”

也有人不屑一顾,这几日侠义堂所做的事情,有时候意图太过明显,令人反感。

“听好了,”清风道长凝聚丹田之气,一声大喝,声浪滚滚,所有人都心头一震,安静下来,清风道长这才朗声颂念起来: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

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好!”清风道长才念到一半,已经有人忍不住拍手大叫起来,实在是这几句话足够霸气潇洒,符合绿林中人的侠义精神。

清风道长显然也对这几句话颇为欣赏,微微颔首而笑,并没有因为他们的无力而恼怒,等众人稍微平静下来之后,继续读道:

“闲过信陵饮,脱剑膝前横。

将炙啖朱亥,持觞劝侯嬴。

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

“好!”这一句豪迈之语,再次让所有人忍不住打断了清风道长,信守承诺,正是绿林人的第一信条,五岳也难于其相比,听起来实在叫人痛快。“哈哈哈,诸位,如今可知麒麟王之侠气?”清风道长难得脸上出现了一丝酡红,多年修炼,清心寡欲,此时也忍不住觉得血脉贲张,心潮澎湃,看了看信笺,再次大声诵

读道:

“眼花耳热后,意气素霓生。

救赵挥金槌,邯郸先震惊。

千秋二壮士,烜赫大梁城。

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

谁能书阁下,白首太玄经。”

后面的几句,他一口气将之读完,否则再被这些人打断,他觉得胸中之气不能尽抒,憋闷的慌,唯有如此,才觉得酣畅淋漓,有一泻千里之痛快。

一首诗读完,广场上静默了几个呼吸之后,忽然间大家都三三两两聚在一处热烈讨论起来,只觉得短短几句话,却将他们无法言喻的江湖豪情描述得淋漓尽致。

“喂喂,那赵客到底是谁?还有那个朱亥,他们都很厉害吗?”

“刚才就属你声音最大,你不认识这几人,为什么大喊大叫?”

“嘿嘿,这不是觉得痛快么?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那才是我想要的江湖。”

“瞧你这点出息,麒麟王的重点在后面: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那才是真英雄。”

“咳咳,这倒也是,你倒是说说那几人究竟是何人?”

“这个……嘿嘿,其实俺也不知道!”

“呃——格老子的,耍老子,老子一刀把龟儿子劈成八瓣蒜。”

……

广场上吵成一片,那武将看着这一切,满意一笑,和清风道长等几位打了招呼,便扬长而去。

另外的一边,那位独行特立的剑客此时也神色怔忪,只有他心里最清楚,这首诗不仅仅是送给今日的绿林豪客,更是对自己那首诗的回应。

相比起来,刘封的这首诗更显侠客的豪迈潇洒,而自己的诗虽有少年轻狂,但多了几分悲壮和抑郁,颇为不得志。

一个是纵横四海、洒脱淡薄的大侠,一个却是郁郁寡欢,落魄江湖的流浪客,互相比较,高下立见。

“若非江湖人,又如何能写出这江湖事?”那剑客感慨着,却又带着一丝疑惑,这诗中的境界,和自己少年之时何其相像,只是到后来,为时事所困,才郁郁不得志。

不多时,广场上再次叫嚣起来,有人嚷着让清风道长再诵读一遍《侠客行》,也有人让清风道长解释诗中之意,这种一知半解的感觉也让人如鲠在喉,十分难受。

那人抬头看着远处被点燃激情的人群,不禁摇头叹气,光是这份胸襟和豪迈,就足以让人折服,刘封果然名不虚传。

“阮先生,我家主人有请!”正在此时,忽然从殿角转出一个家丁模样的人。

“请在下?”剑客略感吃惊,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淡淡说道,“你何以断定我姓阮?”

自从来到长安之后,他自问从未和任何人有过交涉,更没有向谁提起过自己的名姓,这人一来就称呼他,语气十分笃定,实在让人费解。

那人躬身道:“这都是主人交代,小的一概不知!”

“哦?”剑客有了好奇之心,剑眉一挑,抱着胳膊颔首道,“请带路。”

二人一前一后绕过大殿,一直来到真元观后殿的偏房,只见院子里长着两棵极大的古松,枝叶繁茂,亭亭如盖,松柏之下有一个古旧的八卦石桌。

桌子旁坐着一人,与他年纪相仿,只是这人面似银盆,唇上颌下长着短短的髭须,增添了几分英气,一双眼睛透亮清澈,似乎能够看穿一切。

他从未见过此人,正自猜测来人的身份,就见那人站起身来,笑道:“久闻足下大名,侠义堂留诗,果然名不虚传呐!”

“阁下,阁下便是麒麟王?”饶是这剑客神色淡漠,懒懒散散,此时也面露吃惊之色,双手不自觉的地放下来,重新打量着眼前的人。“哈哈哈,果然不愧为俊淑志高之才,”那人哈哈一笑,上前两步,抱拳道,“在下正是刘封,拙作让先生见笑了。”

第1067章 松下之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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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不是华山之巅,但同样听得松涛阵阵,山风徐来,松下凉意袭人,已经到了盛夏,但真元观却十分凉爽。

青石桌前,两人对面坐,桌上摆着一个搪瓷酒壶,里面盛装的正是去年秋日西域新酿的葡萄酒。他没想到名满天下的麒麟王,身上既没有沙场大将的那种杀伐之气,也没有引领士林文风的书卷气,更不像一人之下,万人只想的麒麟王那般凌厉傲然,坐在他对面,竟

如同一名许久未见的老友一般,倍感亲切。

满饮三杯之后,阮籍才慨然叹道:“在下一介贫民,进入侠义堂,偶有所感,一时意气,不料竟能引出殿下如此佳句,真可谓抛砖引玉。”

既然知道来人就是麒麟王刘封,阮籍对于他怎么知道自己姓名的,已经不去追究了,如果刘封有心调查他的来历,其实也不算难事。

不过他若是知道刘封是因为留诗猜测到他的身份,必定会大吃一惊,这首诗是他前几日在洛阳看到汉军训练时有感而做,还从未示人呢。

“先生不必自谦了!”刘封微微摇头,“先生之才,本王早知,魏太尉蒋济就曾亲自征辟,半月前,吾闻曹爽也派人与先生联络,不料你却来了长安。”阮籍却不知道,刘封对这位引领魏晋风流的浪荡才子,心中同样充满了敬畏,来到这个世界十几年,再见到许多名人,他已经能坦然面对,但唯独对阮籍,依旧还有激动

之色。

阮籍无奈一笑,言道:“在下本不做理会,怎奈那邓飏小人,竟想派人强行捉拿,无奈之下,只好外出,正闻华山论剑之事,干脆前来看个究竟。”眼前的阮籍已有饱经沧桑的无奈和颓废之态,但还未到后来司马篡魏之时那般谨慎避祸,感到世事已不可为,于是不得不明哲保身、不涉是非,或者闭门读书,或者登山

临水,或者酣醉不醒,或者缄口不言。

竹林七贤成为清谈之客,蔑视礼法,一心研究玄学,世人都道他们逍遥自在,崇奉老庄之学,却不知阮籍心中的苦闷和无奈。“哈哈哈,这可真是天意呀!”刘封闻言,不由大笑起来,看着阮籍,深感欣慰,正色道,“此次华山论剑,本王不喜侠义堂得绿林中人认可,更不喜侠客行诗成,只喜遇先

生耳。”

阮籍再轻狂,在如今的刘封面前,还是觉得受宠若惊,尤其是今日听了《侠客行》之后,更为止心折,忙抱拳道:“殿下谬赞了,在下何德何能,竟能让陛下如此器重?”

刘封摇摇头,为阮籍斟酒,举杯道:“如今天下之事,先生可有高见?”阮籍用就润喉,半晌才讲杯中酒喝完,抿了抿嘴唇,并没有故作谦虚,正色道:“若是汉军未取洛阳,形势还难料,但如今东西二京重归大汉,便是汉室气数未尽;反观曹

魏,若是魏武重生,或有绝地反击之力,就是文帝再世,也未尝没有一战之力,但如今少帝年幼,曹爽把持朝政,又有台中三狗扰乱中庭,曹家气数未成,便已经散了。”

刘封静静地听着,不可置否,淡淡说道:“先生莫忘了,老一辈英雄豪杰,还有东吴大帝孙权尚在,不可忽视。”“孙权不过守成之主罢了!”阮籍冷然一笑,“其晚年昏聩,疑心太重,滥杀功臣,如今东吴人人自危,文武不能尽其才,此乃自断其腕,东吴迟早会有一场大乱,不战自败

,不足为虑。”“高见!”刘封闻言,不由竖起了大拇指,这件事他和荀方、姜维等人几次讨论过,再加上自己的历史参考,东吴在后期的确会有大乱,诸葛恪、孙綝等,无不都发动政变

,孙家的后代,也成了别人的傀儡。

“惭愧!”阮籍却并无半分得意之色,反而叹了口气,“只可惜如今局势尚未明,吴、魏结盟,汉军若想直取中原,易非朝夕之事。”刘封微微点头,顿了一下,问道:“先生曾言:时无英雄,使竖子成名。且不论这英雄究竟为何人,先生当有英雄之志。正所谓时势造英雄,先生既有济世之志,又留诗试

探,本王今日来此,便是想请先生助我一臂之力。”到了这个境地,阮籍知道两人之间其实没必要再互相试探了,他心存大志,如果想施展抱负,唯有眼前的刘封才能让他如愿,正所谓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事,这个

机会他等了许久,也不想错过。

阮籍并非犹豫不决,装腔作势之人,一念及此,便起身深施一礼:“承蒙殿下器重,在下必当竭尽所能,助殿下匡扶大业!”

“好,果然够痛快!”刘封见状大喜,起身将阮籍扶起,一张脸笑的比当空的烈日还灿烂。

不仅因为阮籍的才能,更因为他的号召力,竹林七贤个个性情孤僻怪异,很难出仕,但他成功挽救了还未完全对这个社会死心的阮籍,便是一个极好的开端。

如今阮籍虽然落魄,但已经颇有才名,在玄学界有一定的威望,与何晏也不相上下,否则邓飏等人也不会极力想要拉拢阮籍了。而阮籍的出仕,一定会备受关注,他的那些崇拜者如嵇康之流,将来因为局势的变化也说不定改变想法,这些人可个个都是济世之才,将来招致麾下,便能解决人才匮乏

的问题。

“斗胆请问殿下,在下接下来该做何事?”既然诚心投靠,阮籍心中也难掩激动,马上就想试试身手。

“嘿嘿,本王之所以在此地私下与你会面,便是不想让你暴露身份,”刘封神秘一笑,拉着阮籍坐下,缓缓道:“我要你重回邺城,去曹爽府上应征。”

“啊?”阮籍有些意外,楞了一下才皱眉道,“殿下之意,是叫在下去做间客?”“此间客非彼间客!”刘封微微摇头,叹道,“本王有一瞒天过海,搅动中原之计,只是一直苦于找不到合适之人,故而迟迟未动,今日幸逢先生,便是天意……”

第1068章 不请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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邺城大将军府,这几日曹爽又变得郁郁寡欢,自从桃五郎离开河北之后,他便心有期待,虽然觉得困难极大,总还是有一丝希望,这让他一颗心吊着,有些牵肠挂肚。

自从司马懿走后,朝堂之上,基本以曹爽一人主持大事,心中自忖可与刘封相比,先前太常卿王素弹劾何晏等人,引起曹爽不满。

在一次太庙祭祀之中,王素弄错礼仪,曹爽借故将其罢免,以夏侯霸兄弟夏侯恵为太常,从此九卿之中,也尽为其心腹之人。

曹爽此时自以为大权在握,能够呼风唤雨,也曾与邓飏等人几次商议出兵之事,但奈何将领兵马难以调遣,只能不了了之。

一月前曹爽命李胜征辟阮籍,想以此人来嘲讽蒋济,证明自己的威望,如今朝堂之上,敢与他分庭抗礼的,也就唯有蒋济等寥寥几位老臣了。

但曹爽没想到,那阮籍不给蒋济面子,同样也不给他这个大将军面子,李胜派人去陈留阮籍乡中,不料遭受冷遇,阮籍都不曾正视过他们一眼。

回禀之后,李胜大怒,就要发兵强行捉拿,还是被何晏劝阻,并亲自写信给阮籍,又有曹爽的大将军印信,让李胜亲自到陈留去请。

李胜到了陈留之时,阮籍却已经闭门远行了,乡邻都不知其踪迹,甚至连他何时离开家中都不知情,李胜懊恼不已,一把火烧了阮籍的茅草屋。

回城之后,曹爽知道此事必定会传出去,只怕会被群臣笑话,便命李胜和邓飏派人四处寻找阮籍,一旦发现,便将其捉拿到邺城来。华山论剑的消息曹爽也已经派人打听清楚,此事在半月前早已结束,但桃五郎始终迟迟不归,长安也没有任何消息传出,只怕盗取玉玺之事失败了,曹爽大骂小倭人不自

量力,自寻死路,也只好死了心。

这一日正在府中花园内忧闷,忽然邓飏和李胜二人喜滋滋地进来,施礼道:“恭喜将军,贺喜将军!”

曹爽一皱眉:“喜从何来?”

李胜嘿嘿一笑:“大将军,那嵇康,我们找到了。”

“哼,原来是他!”曹爽冷哼一声,沉着脸摆摆手,“先将他送入大牢,关押几日再说。”“将军万万不可!”邓飏吃了一惊,忙道,“这阮籍并非吾等捉拿,而是不请自来,此人素有名声,若是不问情由便将其下狱,只恐以后有才之士裹足不前,无人肯为大将军

所用呐!”

“不请自来?”曹爽有些意外,不悦道,“这人究竟是何意?先前百般请他,他偏偏不来,如今派人捉拿,却又主动上门?”

“将军有所不知,阮籍与属下也有相似之处,喜好老庄之学,只因他这半年撰写《通老论》未成,故而退却,如今大作已结,才姗姗来迟。”

邓飏之所以此时帮着阮籍说话,一来是因为阮籍的名声和影响力,而且他自己看了那本《通老论》之后,大为惊叹,对阮籍也更为钦佩。

“哼,真是好大的架子呀!”曹爽还是无法释怀,原本他是想借此事来羞辱蒋济,如今两次未能征辟,再留下阮籍,似乎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李胜对阮籍并无好感,但他却受了何晏委托,只好说道:“将军,阮籍虽然前几次征辟不至,但这一次却是主动请罪,亦足见将军之威望。若此时避而不见,甚或将其下狱

,只恐被人议论将军没有容人之量,将军如今贵为大魏擎天之柱,又何必与一名草芥之人斤斤计较?”何晏自从得了夏侯楙送的《三十六水法》之后,一月内几乎不出府门,甚至连每月的诗文会也取消了,现在都由邓飏主持,甚至连朝中之事,只要曹爽不过问,他也很少

参加。

这一次听说阮籍忽然来到邺城,虽然也有心来见,但他的炼丹术正到关键之时,无法脱身,便派人委托李胜为其劝说一二,不要让曹爽惩罚阮籍。“唔——”还是李胜善于察言观色,一下子边说到了曹爽的痛处,曹爽虽然还嘟着嘴,但腰板已经不自觉地挺直了,脸上带着一股上位者的威严,摆了摆手,“罢了,此事就

此罢了吧,玄茂,你看府中还有什么闲职,将他安置下来吧!”

邓飏又道:“将军,阮籍说有要事和大将军禀告,想面见大将军。”

“哦?”曹爽脸上的神色变得自得起来,冷笑道,“怎么,此时他倒想见本将军了?”“正是!”邓飏心中记挂着《通老论》,自然也为阮籍说话,“先前阮籍离家远行,是为完成《通老论》,去了一趟函谷关,却从长安打听到了一些消息,想禀告大将军,以

论军国大事。”“他还真懂军国大事?”曹爽吃了一惊,本想拒绝,忽然想起来蒋济先前对阮籍的态度,这老头子对他如此上心,说不定真是看中了阮籍的才学,想到此处,点头道,“既然

如此,将他请到客房。”

“是!”李胜大喜,急忙到外面去带阮籍,这件事完成,何晏就会送他最新炼制的五石散,比起和阮籍的那些恩怨,已经不算什么了。客房之中,曹爽大马金刀地坐着,未过多久,便看到李胜带着一位穿着蓝布长衫的中年人走进来,这人面色略显憔悴,目光散漫无神,步伐沉稳,端端正正走进了客房



“草民阮籍拜见大将军!”经过李胜一番引荐之后,来人躬身行礼,不见任何惶恐和敬畏。

“阮籍,汝屡次藐视本将,你可知罪?”曹爽对阮籍的态度大为不满,脸色变得更加阴沉起来。

阮籍答道:“回禀将军,在下寸功未立,来大将军府,心中惶恐,故而徘徊再三,由于至今。”

曹爽微哼一声:“那你为何今日又来邺城?”

“在下去了一趟长安!”阮籍看了一眼曹爽,言道,“明为续写《通老论》之尾撰,实则是打探蜀军消息,以为大将军谋划。”“哦?”曹爽眉毛一挑,显然不相信阮籍真能为他想出什么妙计来,淡淡问道,“不知先生到了长安之后,可打探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第1069章 前倨后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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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有一二!”阮籍不慌不忙,抱拳道,“其一,刘谌在长安登基之际,鲜卑人派遣使者密见刘封,想要图谋共取并州、河内……”

“什么?”曹爽吃了一惊,就连邓飏和李胜,也都愕然,这些消息,他们派到长安的细作都未曾禀告,阮籍是如何知道的?

“将军勿忧,”阮籍继续说道,“那刘封并未答应鲜卑使者,故此含恨而去。”

邓飏从吃惊中反应过来,忙问道:“嗣宗,此事你如何得知?”

看着三人同时看来的目光,阮籍淡淡一笑:“在下不过区区普通过客,正好那一夜鲜卑使者就在客栈隔壁留宿,讨论此事,被我听来。”

“还好刘封没有答应!”曹爽松了一口气,忽然又疑惑起来,“先前将鲜卑人放进雁门关,正是刘封从中作梗,为何这等好事,他偏偏要拒绝?”

如果此时蜀军和鲜卑军同时从南北攻打河内和并州,曹爽也一定会手忙脚乱,甚至有一种不敌之感,蜀军强盛自不必说,鲜卑军也是控弦数十万,着实不好对付。

阮籍答道:“蜀军连年征战,将士疲惫,粮草恐也不足,加之新得各州郡均需休养生息,其看似强盛,实则内空矣。”

曹爽并不笨,还是觉得其中会有隐患,皱眉道:“若是刘封调集汉中、长安兵马到河东、西河,又有洛阳十余万精兵,不可不防呐!”

阮籍却摇头笑道:“此正是在下打探来的消息之二,可让将军暂放宽心。”

“还有何军情?”曹爽闻听,顿时期待起来,对李胜挥挥手,“还不给阮先生看座?”

李胜哦了一声,赶紧命人为阮籍抬来一把椅子,这种椅子和蜀军境内传来的太师椅不同,经过了一番改动。

曹爽听说太师椅是刘封发明,心有芥蒂,却也知道这种椅子确实方便,便命人将两边的扶手去掉,便以为是自己所创,放置府中使用。阮籍坐下来,才缓缓说道:“刘封欲伐中原,却是力有不逮也!先前朝贺的使者之中,并非只有鲜卑人,还有匈奴人。那匈奴与鲜卑势不两立,而匈奴又寄居蜀军之下,刘

封欲借匈奴之力,便不能再与鲜卑合作,匈奴长期驻扎西河郡,与九原郡拓跋鲜卑仅有一山之隔,只恐战事不远了。”

“此事本将倒也有所推测,只是不知他们何时开战。”

曹爽先前他和邓飏等人议论出兵之事,也曾谈到西河郡的匈奴人,本来还不知其意,此时阮籍一说,便豁然开朗,故作深沉地点点头。

“时日不远!”阮籍的语气很笃定,抱拳道,“自三月以来,长安城风云聚会,西域各国乃至萨珊国都派遣使者前来试探虚实,吾料刘封只怕会向西域用兵。”

“西域?”曹爽吃了一惊,有些不可置信,“这中原还未……他刘封会舍近求远?”“将军,刘封于数年前便在西凉驻兵,并不惜代价将郭淮、王凌等将派遣至此,听说已经训练精兵八万有余,却从未出征为战,若非有征伐西域之心,又何必如此劳民伤财

,耗费巨资?”阮籍不疾不徐,为曹爽仔细分析着蜀军的形势:“就算他留待后用,但郭伯济等人却是降将,能为蜀军练兵,刘封必定有所许诺,如今数年过去,郭伯济等人皆过不惑之年

,若再不出兵,只怕会人心有变,岂不是徒劳一场?”

“这倒也有理!”邓飏微微点头,皱眉道,“只是刘封何时用兵,吾等我从得知呀!”“这便是第二个消息的用处!”阮籍笑道,“此次前来长安朝贺的西域诸国,远的尚且不说,靠近敦煌郡的车师国却没有遣使,不知其原因为何,但吾料刘封必定会以此为借

口,命郭淮出兵,先得轮台、楼兰故城,以此为基石,蓄养兵马,一来可安将士之心,二来再徐图西域。”

“好,倒有几分道理!”曹爽思索片刻,不由拍了一下桌子,只要刘封的注意力在西域,他就能等来反击的机会。

“公昭,为何还不为先生看茶?”忽然间,曹爽面现怒色,沉声道,“这岂是我大将军府待客之礼?”

李胜不满地翻了翻白眼,低着头走出去吩咐下人准备茶水瓜果来。

阮籍面露感激之色,再次起身行礼道:“在下承蒙大将军其中,屡次邀请,诚惶诚恐,只恐才不足辅佐将军,有负厚望,故而思索许久,才有些拙计,想献于将军。”“哈哈哈,本将早知先生之才,就算再请十次八次也无妨!”曹爽见阮籍态度转变,不由暗爽,拍着搞搞隆起的肚腩,“昔年刘备三顾茅庐,我看也算不了什么,先生快请坐

!”

阮籍低头坐下,眼底闪过不可遏制的厌恶之色,但他饱读诗书,也懂得忍辱负重的道理,更何况刘封为他谋划的计策,并不需要长期与曹爽相处,熬过今日即可。

不多时,有人将茶水等端上来,阮籍始终不肯开口,就在曹爽不耐烦之际,阮籍牧师左右,曹爽才猛然醒悟,屏退左右,只留下邓飏和李胜二人作陪。

“这二位皆是心腹之人,先生但讲无妨!”房门关上之后,曹爽示意阮籍可以献计了。

阮籍抱拳道:“吾此番为将军谋划中原大计,尚需缓步而行,若是将军能依计行事,两年内可尽得中原,甚至扬州之地!”

“什么?”曹爽脸色一变,吃惊地看着阮籍,忽然又皱眉道,“但眼下我与东吴谈和,蜀军势力日盛,这徐、扬二州,如何能取?”阮籍淡然一笑,反问曹爽道:“敢问大将军,若是将军真与蜀军开战,谁能保证东吴不会出兵偷袭?那时候背腹受敌,更难消受,将军莫非忘了昔年关云长失荆州之事乎?



邓飏在一旁似乎也有所触动,言道:“将军,那孙权的确是个反复小人,向我大魏臣服数次,也和蜀军屡次议和又背盟,东吴的确不足为信!”曹爽闻言脸色再变,顿了一下才微眯着双目,沉声道:“先生先说计划,待本将再做权衡。”

第1070章 初献三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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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籍一席话,说到了曹爽的痛处,数月以来,他其实和邓飏、丁谧屡次议论出兵之事,想以此立威,虽然司马懿回乡,但在军中的威信,曹爽还是自觉不如司马懿,只是

一直找不到合适的出兵机会。

北面的鲜卑军肯定不能主动招惹,以眼下的情形,能够鲜卑人稳住局面就是最好的,王昶在并州、母丘倹在幽州,二人分镇边疆,兵马不可轻易调动。徐州、扬州被东吴占据,双方已经握手言和,能出兵的唯有河内、洛阳和南阳,但这三个地方,都有蜀军重兵把守,居中镇守洛阳的魏延更是成名老将,曹爽自忖没有信

心与之对敌。

更主要的还是刘封就在长安,随时能够驰援三处,若是再和曹宇、夏侯楙那般吃了败仗,反而丢失城池,只怕连大将军之位都难保,偷鸡不成蚀把米。

而阮籍的话,让曹爽和邓飏几人如同拨云见日,心中的顾虑渐渐消散,正所谓兵不厌诈,这个时候如果能偷袭东吴,出其不意,反倒能够取得奇效。

期待之中,只听阮籍继续说道:“鲜卑虽号称数十万兵马,但兵甲孱弱,出军更无兵法、阵型,并州、幽州有群山坚城阻,实不足为惧也!”

邓飏点头道:“这倒不假,鲜卑看似强盛,一年多却未能进寸步,全仗王、母二位刺史守备有方。”

阮籍点头笑道:“在下方才所言,鲜卑已然黔驴技穷,故而才往长安求助。然刘封拒绝鲜卑使者,轲比能自然不满,将军何不派人与其暗中联络,消除并州之患?”

“我与轲比能联络?”曹爽一怔,微哼道,“鲜卑人袭取雁门关,燕王因此兵败,朝中上下对其无不痛恨,我若如此,岂不要受千夫所指?”

阮籍闻言不由心中冷笑,曹爽难道不知道,他和台中三狗把持朝政,已经是万人痛恨,朝野上下人人唾骂了,竟还不自知。“故此才让将军暗中与之联络!”阮籍脸上不动声色,继续说道,“鲜卑军已经一年多未逢战事,轲比能既有图中原之志,想必已然厉兵秣马,蓄势待发,求战之心,如熊熊

之火,愈燃愈旺,一发不可收拾。既然刘封不助他取并州,将军何不助他进取西河、上郡,乃至河东?”

“哦?”曹爽听得怦然心动,急忙问道,“计将安出?”“将军,我有计,我有计!”不等阮籍说话,邓飏抢先一步,眉飞色舞:“将军可派人暗告王昶,命他与轲比能联合共取蜀军之地,鲜卑取西河,吾大军取河东,让鲜卑人和

蜀军开战,既消除北方之患,又能分散蜀军兵力,一举两得呀!”

李胜皱眉道:“鲜卑人反复无常,若是他们趁机攻打并州,如何是好?”

邓飏揪着细长的山羊须得意笑道:“我们让鲜卑人出兵是真,王将军出兵是假,我们只要假意出兵,坐山观虎斗即可。”

阮籍也点头道:“侍中之计,与在下不谋而合,此乃驱虎吞狼之计也!”

“哈哈哈,好!”曹爽一拍手,大笑道,“妙计,妙计啊!真是英雄所见略同。”

邓飏见阮籍并不和他抢功,心中舒爽不已,本来他在玄学方面就对阮籍有倾慕之心,此时政见上又能一致,忽然有一种知音之感。

阮籍又道:“至于中原这一路,刘封留魏延镇守洛阳,看似老将持重沉稳,实为失策。”

曹爽不解道:“那魏延先前便镇守汉中,纵武帝亦不敢轻易出兵;后又守长安,三年后出兵奇袭洛阳,虽年纪稍迈,却勇猛难匹,如何失策?”“人人都道刘封有识人之明,在下观之,却也不过尔尔!”阮籍却不屑一笑,言道,“当年刘备取长沙之时,诸葛亮便言魏延脑有反骨,欲令斩之,是刘备爱才,才将其留在

军中听用。”

邓飏点头附和道:“此事我也听说一二,那诸葛亮对魏延,始终还是有所防备的。”

“正是如此!”阮籍言道,“魏延先守汉中,因有刘备在成都,后守长安,诸葛亮亦对其有威慑,如今此二人已死,关羽亦亡,军中威望,又有几人能及得上魏延?”

李胜言道:“这倒也是,不过魏延如今为骠骑将军,领河南尹,封镇远候,爵禄也不算小了呀!”阮籍笑道:“若是与他人相比,自然已经位极人臣,但魏延自荆州便追随刘备,历经数百战,立下赫赫战功,堪比五虎。且不论与他同在长沙的老将黄忠,就是后来的西凉

马超,也已经进位为王,若与这五虎相比,则又差了许多啊……”阮籍说到这里,故意停了下来,目光瞟了一眼邓飏,邓飏马上会意,言道:“将军,那魏延性格孤傲,如今军中资历又无人能与之相比,却与姜维、邓艾等末学后辈爵位相

当,心中定有不满,诸葛亮、关羽同时丧命洛阳,此乃异数,如今再无畏惧之人,何不用离间之计?”

“离间之计?”曹爽听得一阵动容,脸上的肥肉也颤抖起来,“难道说,本将军能将这魏延策反?如此一来,岂不是洛阳……”“策反魏延,倒是有些难度,”阮籍微微摇头,就爱你曹爽有失望之色,继续说道,“不过能够散布流言,必定洛阳军心不稳,魏延纵使无有此心,恐怕也会惴惴不安,此事

就看刘封如何处置了。”

曹爽也知道自己有些贪心了,搓了搓手,笑道:“嘿嘿,不错不错,就算不能得到洛阳,却能让魏延无心练兵,刘封焦头烂额,不再注意中原之事,便足够了。”

阮籍言道:“如此一来,夏侯将军可驻兵许昌,防备南阳之兵,则中原无虞,徐州、扬州可图也!”

“夏侯将军要防备南阳蜀军?”李胜有些意外,看了看曹爽和邓飏,不解道,“若是如此,还有何处兵马去取徐州?”看着三人投来的目光,阮籍淡然一笑,缓缓道:“在下有一瞒天过海之计,献于将军!”

第1071章 铜雀宴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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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司马懿称病返乡之后,曹爽更加肆无忌惮,除了安置亲信任朝中要职以外,还大肆招募名士以壮威名,尚书奏事先向其汇报,由曹爽权衡轻重后再奏报天子,开始自

专政事。

大将军府先后征辟名士如刘陶、应璩、阮籍等,皆为名士,为当时所推。

刘陶乃是刘晔少子,善名称,自幼能言善辩,邓飏称之以为伊吕,拜为选部郎。

应璩为“邺中七子”应玚之弟。博学好作文,善于书奏,以文章显名,先为大将军府长史,后出为兖州刺史。

阮籍虽然家世比不上其余人,但先由太尉蒋济征辟,甚至亲自到城外迎接,后大将军曹爽两次派人去请,才来到府中,不过曹爽却拜其为曹掾,得了个闲散官职。

人都道曹爽只是为了颜面而已,并非真能知人善任,阮籍就任闲职,整日无所事事,便与邓飏等人清谈高论,饮酒为乐。

曹爽自诩麾下人才济济,更加肆无忌惮,多树亲党,屡改制度,控制京城内外权柄,不仅自己车马与皇帝类似,还纵容党羽亲信胡作非为。

大将军府中积聚无数珍玩,擅取皇宫府库之物布置的窟室,蓄养无数妻妾,甚至私自带走明帝七、八个才人据为己有,极尽奢华。

何晏等不仅割分官地据为己有,还窃取官物,向其他州郡索取财物,官员不敢抗逆,若稍有违拗,便被免官,如卢毓、傅嘏等都因小事而被罢免。

这一日曹爽邀请百官在铜雀台设宴,何晏、邓飏、丁谧等皆在,召集宫中舞姬百余人,鼓乐欢歌,觥筹交错,十分热闹。

邓飏林场作诗一首,又超过何晏诗作,众人无不惊叹,似乎自从何晏最新炼丹以来,邓飏的才学已经远超何晏,每月都有精品问世,让人拍案叫绝。

对此风评,何晏却不以为意,甚至当场连众人的叫好也置若罔闻,看着一群极尽讨好谄媚者,何晏心中冷笑不已,想当年自己何尝不是这等光景?但这些虚名和奉承,不过都是浮华而已,唯有炼丹长生才是永恒之道,他自忖已经脱离红尘凡俗,将要得道成仙了,只是一直低调行事,不愿暴露于世,甚至连丁谧等挚

友也不曾透露半分。

整个酒席之中,唯有那阮籍独行特立,独自一人半卧在铜雀台水池边的青石之上,翻着一双白眼,抓着一壶酒猛灌,邓飏几次以目视之,有恼恨之意。

书佐王浑看在眼里,因爱慕阮籍之名,暗中提醒几次,但阮籍却依然如故,到后来甚至睡卧水岸边,鼾声如雷,连大将军曹爽都被惊动。邓飏脸色阴沉,曹爽隐然发怒,众人皆惊,欢畅的酒宴瞬间便冷清下来,几百双眼睛齐刷刷盯着醉卧大石上的阮籍,见他鼾声阵阵,胸口轻微起伏,被酒水濡湿了一大片

,显得邋遢狼藉。

“胆敢如此无礼,藐视本将!来人——”曹爽终于忍无可忍,铁青着脸,站起身来猛拍桌案,“将阮籍打出铜雀台,充军发配。”

“将军喜怒!”刘陶见状,急忙上前求情,“今日酒宴,本就该一醉方休,如此方显将军礼贤下士,阮籍不胜酒力,先醉失态,情有可原。”

王浑也急忙言道:“大将军,这阮籍不过草芥出身,何曾见过此等金浆玉液?大概是贪吃了几倍,以至丑态毕露,请将军从轻发落。”

曹爽眉头微皱,冷哼一声,此时有两名官员上前摇晃阮籍,见他烂醉如泥,从青石上滚落下来,却依然酒醉不醒。

正当曹爽再怒之时,忽然一名军卒来报,长安有军情传来,曹爽命李胜拆阅密信。

李胜看罢言道:“将军,刘封在长安渭水演武,封十二天将以振军威,蜀军士气如虹呐!”

曹爽皱眉道:“何为十二天将?”

李胜道:“这十二天降取自占卜术数中的大六壬,分别为贵人、螣蛇、朱雀、**、勾陈、青龙、天空、白虎、太常、玄武、太阴、天后。蜀军正是以此起名。”

曹爽缓缓坐下来,刚才紧张的气氛暂缓,王浑几人赶紧为阮籍遮掩过去,都围上来细听这十二天将的原委。李胜将书信翻开,再次看了一遍,简要说道:“四大主将为:青龙天将张苞,领突陈兵,原为西凉铁骑;白虎天将赵统,领流云骑;玄武天将张嶷,领黑灵骑,朱雀天将关

凤,领巾帼军。”

曹爽冷笑道:“只是取些冠冕堂皇之名,便能助长军威了么,便真如青龙、白虎一般勇猛不成?”

“这倒未必,只是荣耀加身,将士都会以死效命,”何晏在一旁说道,“刘封大肆练兵,将军也要加强用武之事,早日收回失地为上。”

“嗯,尚书言之有理!”曹爽挺了挺大肚子,沉思道,“看来本将军也要抓紧练兵了。”

邓飏伸着脖子看了看密信,问道:“还有其他天将是何人?”

李胜看了一眼曹爽,继续说道:“其余还有贵人天将傅佥,领搴旗兵;螣蛇天将沙摩柯,领无当飞军;**天将廖化,领战狼营;勾陈天将令狐宇,领争锋兵;

天空天将赵广,领飞驰兵;太常天将关兴,领报国兵;太阴天将于圭,领摧锋兵;天后天将蒋壹,领水军精锐。”

“哼,好大的口气!”曹爽不满地撇着嘴,沉声道,“何尚书,传令三军,半月之后,本将在漳河练兵,各营务必仔细准备。”

何晏站起身来,肃容答道:“遵命!”

邓飏抱拳道:“大将军亲自统御三军,定能早日扫平四海!”

“愿大将军早日一统九州!”其余人也都纷纷起身行礼。

“呕——”

正当曹爽面有得色之时,忽然人群后面传出呕吐之声,众人纷纷转身,却看到阮籍正歪着头吐出一堆秽物来。

啪——

曹爽大怒,一巴掌拍在案几之上,手心传来火辣辣的疼痛,厉声道:“将此无用之徒轰了出去。”众人纷纷低头,这一次都不敢为阮籍求情,唯有何晏言道:“将军即将练兵,正是用人之际,此人素有虚名,若逐之,远近或言将军不能容人,何不出其为州郡小吏,灭其性情?”

第1072章 望眼欲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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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州,为大禹所分九州之一。

海岱惟青州,这里山海交错,水陆相接,有广袤平原,也有起伏山岭。

魏以广固为州治,去北海等国改为郡,下辖齐郡,北海郡,乐安郡等。

黄巾起义之时,青州黄巾肆虐,反复而起,难以禁止,直到魏武帝曹操收编为青州军之后,战乱始平。

数十年来,青州之地休养生息,早已民殷财阜,府库充备,州郡较小,却因远离战乱,而百姓众多。

东吴袭取徐州,琅琊郡却并未失守,还有一郡及泰山相隔,青州人心稍有波动,但很快便因两国谈和而稳定下来。

夏侯楙自任青州刺史以来,沿循旧制,州郡官吏依然各司其职,并未有太大的改变,而作为青州最主要的盐铁和渔业,则交由别驾陈佐亲自监管。三月时间,夏侯楙广招贤才,又有何晏暗中相助,先后征辟郭奕、徐盖、石苞等人,又调任乐綝、诸葛虔、王基、徐质等将,俱出为各郡郡守,文官充实府库,肃清境内

,武将招兵买马,训练士卒。

转眼已到六月,夏侯楙整日在府中无所事事,青州平静之地,除了一些百姓诉讼之外,别无他是,虽然落得清闲,但夏侯楙却郁郁寡欢。

治中从事郭奕见状,大为诧异,问道:“今青州境内平稳,百姓安乐,又无战事,将军垂拱而治,何故忧闷?”

夏侯楙叹道:“想当年武帝建功立业,入主中原,占有半壁江山,如今却又被吴蜀屡次侵蚀,退缩河北,不复祖辈之光,吾等惭愧也!”

郭奕闻言不由一阵沉默,想起曹操之时,麾下文武齐备,战将千员,二人之父郭嘉、夏侯惇都有治国安邦之才,相比先辈,确实他们差了许多。

虽然郭嘉也有志治军,但自从跟随大将军曹宇兵败之后,便备受冷落,赋闲家中,这一次被夏侯楙征辟,虽然也有大材小用之感,但总比虚度光阴要强一些。

想不到人人都说夏侯楙怯而无谋、性无武略,却也有如此忧虑,郭奕颇有同感,无奈道:“昔日魏强蜀弱,如今形势翻转,欲复父辈之业,难呐!”

夏侯楙看了看郭奕,欲言又止,心想郭奕如果其父郭嘉一般的谋略,他也不至于在这里苦苦等待刘封安排了。

眼看将近四个月时间,还不见刘封安排的人来到青州,夏侯楙急得抓耳挠腮,根据各郡县所报,暗中招收训练的兵马已经五万有余,再加上两万新兵,已经足够一战了。

刘封为他举荐的人才,也搜罗了七七八八,有何晏和邓飏等人在朝堂支持,夏侯楙在青州办事,可谓信手拈来,从无阻滞,甚至比冀州刺史还要受宠。

眼见兵马人力齐备,唯独不见军师,夏侯楙望眼欲穿,听着刘封在长安的种种举动,甚至有幽怨之情,担心刘封该不会是敷衍于他,或者忘了此事?

正当二人各怀心事之时,从外面走进来一位年轻人,这人二十上下年纪,面白无须,眉眼与夏侯楙有些相像,只是没有他那般肥胖。

“叔父,长安有消息传来了!”

夏侯楙站起身来,忙问道:“子文,是何消息?”

来人正是夏侯楙的侄子夏侯廙,夏侯廙是夏侯楙的兄长夏侯充之子,夏侯楙与他的两个兄弟不和,但和兄长夏侯充关系还不错。

夏侯充早逝,由夏侯廙继承爵位,这一次官拜青州刺史,夏侯楙手中缺人,将夏侯廙带来,以为少府史,总典府中之事,他最主要的责任就是打探长安刘封的动向。

夏侯廙答道:“刘封在长安演武结束之后,便带亲信西巡各州郡去了,有传言其真实目标可能就是河西之地,或去西域都护府。”

“西巡了?”夏侯楙眼睛瞪大,大声道,“他怎可去西巡?”

“将军,刘封为何不可西巡?”郭奕在旁听得一阵诧异,夏侯楙的这语气,怎么有怨怼之意?“哦,不不,我是说……”夏侯楙意识到郭奕还在,急忙掩饰道,“本将是说,刘封怎会去西巡?如今我国中所惧者,唯独此人,朝野都在猜测蜀军得了洛阳之后,很快就会

兵出虎牢关,刘封此举,莫非有诈?”

郭奕眉头微微一皱,半晌才摇头道:“刘封巡视凉州各地,想必是羌人有变,抑或是为笼络民心,蜀军疲战连年,也该当休养生息了。”

“嗯——”夏侯楙鼻孔里呼出一股浊气,用手指狠狠地刮着下巴,眉头皱的比郭奕还要紧。

刘封已经西巡,却始终不见他派人前来,徐州计划遥遥无期,有几次他想独自和郭奕等人商议,却又怕万一出错,便再无机会。

夏侯廙同样也不知道夏侯楙的心思,只以为叔父屡次败在刘封手下,对其心存怨恨,所以专门派人暗中随时打探消息,就是为了伺机报复。

见夏侯楙愁容不展,夏侯廙又道:“方才从邺城来了差官,送来一人,说是大将军亲自派来,正在厅堂等候。”

“大将军派人来?”夏侯楙一怔,“来者何人?”

夏侯廙眼中有轻视之色,淡淡道:“来人名叫阮籍,好像有些虚名。”

“是他?”一旁的郭奕反倒吃了一惊,“听说此人志气宏放,傲然独得,任性不羁,闭户视书,累月不出,嗜酒能啸,善弹琴,一曲《广陵散》无人能及。”“是否能弹琴长啸倒是未知,不过这嗜酒,却倒是半点不假,”夏侯廙撇撇嘴,冷笑道,“此人正因在铜雀台醉酒失态,惹得大将军发怒,才将其贬谪至此,只怕是个酒囊饭

袋……”“住口!”郭奕见夏侯廙如此奚落阮籍,不禁大怒,厉声道,“你知道些什么?当年其随叔父至东郡,兖州刺史王昶请与相见,终日不开一言,自以不能测,此人博览群籍,

时人多谓之痴,惟族兄文业叹服之,以为胜过其才,焉能以貌取人?”“好了,不必再争了,随我去见客!”夏侯楙阻止了还要争辩的夏侯廙,迈步出门。

第1073章 任性不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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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籍之名夏侯楙也听说过,而且还是曹爽送来的人,不管阮籍犯了什么错,曹爽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从邺城来的共有五人,除了三名官兵之外,其中一人夏侯楙到也熟悉,正是邓飏的亲信,先前与邓飏会面的时候,就是此人陪同左右。

另外一人形容看起来有些憔悴,须发不整,头顶的发髻蓬松着,懒洋洋地坐在椅子之中,见到夏侯楙等人进来,也只是随意起身抱拳,便坐在一旁低头一语不发。

夏侯楙也顾不上看来人,和邓飏的亲信寒暄着,那人还带来一封书信亲自交给夏侯楙,才告辞而去,夏侯楙命夏侯廙去送行,暗中送上钱物绢布。

“久闻先生大名,今日一见,幸甚幸甚!”夏侯楙从门口走进来,就见郭奕起身向阮籍行礼。

阮籍抬起头来,白色的眼珠子一阵翻转,才起身道:“阁下莫非就是太原人郭奕?”

郭奕一怔,知道阮籍这是故意讥讽他名气不行,旋即笑道:“在下郭伯益,颍川人士。”

阮籍口中的太原人郭奕乃是郭淮之弟郭镇之子,少有重名,累世旧族,颇有才望,在并州乃至冀州一带颇有名望。

阮籍见郭奕不卑不亢,也不动怒,这才躬身施礼:“恕在下眼拙,失礼失礼。”“哈哈哈,想不到那太原郭奕竟比伯益名气还大,”夏侯楙在一旁看着,忽然大笑起来,指着郭奕言道,“如此看来,你要是在青州不出些政绩,恐怕年岁易老,再难有作为

了。”

郭奕看了一眼夏侯楙,却轻声一叹,背转身不再说话。

他的能力并非以谋略见长,先前随曹宇兵败,这一次到了青州,也同样有种束缚手脚之感,说不出的忧闷。

“将军来这青州偏安之地,莫非也是为了终老此生乎?”

正当夏侯楙笑话郭奕的时候,阮籍一句话,让他的笑声戛然而止,脸上的肥肉一阵颤抖,咬着牙说不出半个字来。

自从来到青州之后,这样的传言他已经听了无数遍了,当初就连曹爽、何晏等人也都如此认定,都以为夏侯楙选这个清闲之地不过是想躲避乱世而已。

如今魏国境内,并州、幽州、豫州、兖州都有强敌环伺,唯有冀州和青州暂时安稳,不与前线接壤,而青州又地域狭小,清平数年,一州刺史无需费力,便可安置各郡。

夏侯楙最怕人如此议论,对刘封的计划也就更为迫切,但天天盼望的人不到,自己又无计可施,反倒真应了那些传言一般,整日无所事事,游手好闲了。郭奕见阮籍一来就对他二人冷嘲热讽,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但总不能让夏侯楙尴尬,转身抱拳道:“先生远途劳顿,风尘仆仆,先为你安排下榻之处,容将军思虑安排职

位。”

阮籍笑道:“在下褴褛秽面来见将军,确实失礼,如此有劳了。”

郭奕叫人将阮籍带走,回身看着咬牙切齿的夏侯楙,失笑道:“阮籍生性如此,若是他不喜之人,还会以白眼示人,今日你我没有受到白眼,也算是幸事了。”

夏侯楙冷哼一声,怒道:“难道本将军还非要受他青眼不成?此等狂傲之人,要他何用?”

顿了一下又道:“但总是大将军派来,给他安排个郡县闲职罢了。”

郭奕知道阮籍之才,却对他的性格也颇为不喜,倒也没有再劝,指了指夏侯楙手中的书信:“邓尚书亲自来信,不知是公事还是私事?”

夏侯楙哦了一声,才想起来那封信,坐到书案边将信拆了开了,才看了一眼,便勃然大怒,拍案而起:“岂有此理,真正岂有此理!”

郭奕见夏侯楙怒气冲冲,不解道:“将军为何发怒?”

“哼,这这这,大将军他……他居然要本将听从这阮籍之计行事,”夏侯楙抖动着信纸,哗啦啦地响着,怒道,“如此不堪之人,本将为何要听他之言?”

“竟有此事?”郭奕吃了一惊,走到书案前面,皱眉沉吟道,“既然是大将军之命,想必其中定有关窍。”

“还能有什么关窍?”夏侯楙铁青着脸,“必定是这阮籍贿赂了大将军,才至如此。”此时夏侯楙心中想的,却是阮籍到底给了曹爽什么好东西,竟能让曹爽如此轻易便将他派来青州,明明先前任命自己为青州刺史,却又要听阮籍之言行事,真是岂有此理



最让他恼怒的,还是邓飏和何晏等人,竟然没有劝阻,而且书信还是邓飏写的,如果不是盖着大将军的印信,他还真有些不敢相信。

“将军,我料大将军此举,必有深意!”郭奕结合前后之事,已经意识到了不对劲,“稍事歇息之后,再将那阮籍请来,看他还有何话要说。”

“哼,某为青州刺史,焉能等他区区一个贬谪之官?”夏侯楙却不想再等,大喝道,“来人,将阮籍带来见我。”

“是!”外面的亲卫答应着,出门去传令。

郭奕皱眉思索着曹爽的用意,夏侯楙却在一旁脸色数变,想着要不要这将先前送邓飏的诗句先暴露出来,戳破他欺世盗名之举。

未过多久,门口人影一闪,阮籍去而复返,不过这片刻的功夫,竟然已经重新换了一身衣服,看得夏侯楙和郭奕齐齐一愣。

此时的阮籍宛如换了一个人一般,身长八尺,穿一袭蓝衫,剑眉朗目,额头前垂落一束头发,在微风中轻轻飘荡。

整个人看起来玉树临风,却又带着一股隐约的慵懒之气,说他儒雅,眼神中流露出的却是江湖人的桀骜,说他轻佻粗鄙,举止却又十分端正,不失风度。

“正欲树下眠,又闻将军唤,”阮籍站在门口随口吟了一句诗,才抱拳道,“不知将军复传在下,有何事吩咐?”“哼,阮籍,你……”夏侯楙坐在椅子上斜睥阮籍,目光扫过他的腰身,忽然眼睛瞪大,后面的半句话变了声调,“你你你,你究竟是从何而来?”

第1074章 奉命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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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籍走进门来,让人眼前一亮,但最让夏侯楙吃惊的,还是他腰中带着的一块淡紫色麒麟玉佩,根本不用细看,夏侯楙就认定这是刘封在长安与他约定的信物。当时离开长安,刘封就给他一块同样的玉佩,这是用一整块蓝田玉切割打磨而成,色泽也纹路绝不会有第三个,夏侯楙手里的一块他整日把玩,盼望来人,没想到竟会出

现在阮籍身上。

阮籍笑道:“在下被大将军所恶,自然是从邺城来的。”

郭奕也有些莫名其妙,这夏侯楙一惊一乍的,到底搞什么鬼,两次见到阮籍,神态完全不同。

他却不知道夏侯楙此时心中的矛盾,他整日望眼欲穿盼着刘封派人,哪想到人却是曹爽派来的,这简直匪夷所思,此刻甚至怀疑这信物是不义之财。

眼看希望就要落空,夏侯楙有些着急,起身追问道:“来邺城之前,你去了何处?”

“来邺城前么……”阮籍停顿一阵,才叹道,“去了一趟函谷关、潼关一带,不过是为搜寻一些老子资料罢了。”

“你居然去了……”夏侯楙惊呼出声,上前一把拉住阮籍,几乎是将他拽过来按到椅子之中,“哈哈哈,大将军派你来,果然没错。”

“正是!”阮籍微微点头,也不知道他二人口中的大将军是否同指一人。

郭奕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刚才夏侯楙还大骂曹爽,对阮籍的到来十分不满,这才一转眼的功夫,就待如上宾,甚至还有言听计从之意,转变的令人猝不及防。

在郭奕的诧异之中,夏侯楙亲自为阮籍倒茶,笑问道:“不知大将军派先生来,有何指令?”

阮籍等曹爽坐下,才抱拳道:“在下此番奉命而来,确有大事要与将军携手去做,还望将军能够鼎力相助,以成功业!”

话说到这个份上,夏侯楙自然也心知肚明,拍着肥厚的胸口大声道:“先生尽管放心,大将军在信中已然言明,你我同是为国效力,岂敢有私?”

郭奕虽然还有疑惑,但听说阮籍带了曹爽的将令,也一阵激动,知道接下来必定有所举动,点头道:“若是大将军之令,吾等自当遵从。”

阮籍看看二人,放低了声音:“此番吾奉大将军之命来青州,乃是为图徐州而来……”

郭奕大惊道:“啊?难道要对东吴?”

夏侯楙见郭奕失态,眼底闪过不屑之色,但为了掩饰,也在一旁惊问道:“吾等今与东吴谈和,若是有所动作,岂不是背盟?”“这一切自有大将军安排调度!”阮籍淡然一笑,“将来豫州、兖州各地兵马都会调动,但青州方为主力,成败与否,关键要看青州将士如何行事,吾等身兼复国重任,务必

要谨慎行事。”

郭奕也缓过神来,叹道:“正所谓兵不厌诈,大将军高居庙堂之上,真乃是高瞻远瞩。”

夏侯楙微不可查地撇撇嘴,就曹爽那些本事,自忖和自己也就半斤八两,这样的计划,只有大汉大将军刘封才想得出来。

“如今青州有精兵三万,文武倒也不缺,如何行事,还请先生指示。”阮籍微微点头,言道:“吾来青州,明为贬谪,实为奉大将军密令,切不可张扬,将军先封在下小小的曹掾闲职,至于如何行事,还要待在下了解如今青、徐二州的情况方

可。”

夏侯楙点头道:“这倒不难,官职让伯益挑选个空缺职位,留在广固即可。”

郭奕略作思索,言道:“既然要时常与先生商议军情,就安排书佐一职吧!”

夏侯楙微微点头道:“徐州境内,东吴开通数条水路,东西南北纵横,直通沿海及广陵,必是想借助水军之利。”郭奕道:“此乃诸葛恪之计,如今孙奋镇守徐州,虽为孙权之子,却并无领兵之能,诸事都由周鲂裁夺,此人谲略多奇,颇通军政之事,诸葛恪虽不在徐州,如今却少有疏

漏。”

夏侯楙表面上无所事事,但对周围郡县的情报搜集却从未停止,尤其是徐州境内的情况,已让郭奕经悉数掌握。

阮籍皱眉道:“周鲂石亭之战蒙骗曹将军,断发为誓,转眼便刀兵相向,以谲诈成功,可见此人行事多诡,不可小觑呀。”

郭奕也摇头道:“为将者执桴鼓,则有必死之心,志守者义在不苟,死必得其所,周鲂髡剔发肤,自食其言以徇功名,非君子所美。”夏侯楙不自觉想起刘封的种种,似乎已经习以为常,叹道:“方才先生还说兵者,诡道也!这是各为其主,不惜用尽手段,吾等道周鲂不义,孙权却将其视为股肱之臣,赞

其落发载义。”

阮籍微微点头,思索片刻道:“此人善行诡诈,若吾等行事,必被其察觉,务必要先除之。”“嘶——”夏侯楙摸着下巴吸了一口气,皱眉道,“周鲂自从扬州之战以后,孙权甚为器重,先前打压群臣,唯独周鲂无事,这一次又派其辅佐孙奋镇守边疆,若想除掉此人

,恐怕不易呀!”

阮籍笑道:“不然!孙权晚年多疑成性,虽派其子孙奋到徐州,吾料他必定还派人暗中监视。周鲂如今掌管一州大事,只要稍加煽动,必有调动。”

夏侯楙忙问道:“该如何行事?”

阮籍反问道:“那孙奋在下邳行事如何?”

夏侯楙微微皱眉,看了一眼郭奕,这些情报都是由郭奕来搜集整理。

郭奕答道:“听说孙奋不务政事,亦不曾训练兵马,整日喜欢观景游玩,多藏舞姬取乐。”

“身处要冲之地,却如此嬉戏享乐,周鲂必定会从旁劝说,”阮籍沉吟着,忽然笑道,“那孙奋初次外出为将,难得放纵,却被周鲂劝阻,吾料他二人之间,必有嫌隙。”

郭奕眼睛一亮,领会了阮籍的意思,缓缓点头道:“自古君臣离间之计,屡试不爽。”夏侯楙见阮籍一来,便开始筹划大事,心中大喜,又派人去请陈佐一起前来议事。

第1075章 投石起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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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籍来到青州,是受了刘封《侠客行》中“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一言触动,不想再碌碌无为,决心为国为民,做一件大事。

刘封与他初次见面,便推心置腹,十分器重,甚至委以重任,将整个中原计划和盘托出,第二日一早便命他东行,毫无芥蒂。

阮籍大有知音之感,两人算是以诗会友,一见如故,阮籍深知刘封这个计划成败对汉室振兴的重要性,自感责任重大,经过潼关之际,大有一种士为知己者死的慷慨!

不过刘封终究只能从大处谋划,至于具体如何行事,还是要看他和夏侯楙等人如何行事,撬动整个中原,绝非易与之事,还需步步为营,小心谋划。

转眼数日过去,阮籍对青州、徐州各处的布防已有清晰认知,东吴在徐州以南北纵向的沂水连接邗沟,经广陵直通长江,贯穿整个徐州,以此为水军进出之路。

而在琅琊郡和东海郡之间,又以武水和羽山为界,沿线于兰陵、郯县、厚丘、历城四处自西向东布下防线,武水与沂水交汇,一旦有战事,东吴水军克日便至。吴军在徐州布下东西陆路和南北水路两条防线,相辅相成,可谓滴水不漏,这也是诸葛恪离开徐州之时所做的最后一件事,后来之将,都沿袭其法,修葺城池,疏通水道



虽然两国谈和,但在接壤之地,还是都布下重兵,以防万一,孙奋虽不善治兵,但有周鲂辅佐,又有朱桓、丁奉、留赞等大将领兵,徐州可谓铁板一块,很难攻破。

阮籍正翻阅近一月以来的各地情报之时,郭奕从外面走进来,笑道:“嗣宗,第一步计划已成,徐州曹家愿意收购马匹,我已派人从右北平去收购五千匹两马送往下邳。”

“很好!”阮籍点头道,“东吴缺马,闻听此讯,即便是周鲂谨慎,也定会设法从曹家购买,只要打开这一条缺口,便能混入徐州。”郭奕口中的下邳曹家和魏国皇族并无关系,而是先前的徐州大将曹豹之后,曹豹自从战乱被张飞所杀之后,曹家便从此一蹶不振,而陈家和糜家却因跟随刘封而青云直上



虽然徐州后来成为魏国之地,但并不影响陈、糜二族的发展,作为昔日徐州并驾齐驱的大族,曹家一直蓄力想要重振家族,这次终于有了机会,自然不会放过。

郭奕言道:“不错,如今东吴大将朱桓居中镇守淮阴,掌管水陆二军,孙奋和周鲂在下邳城,我已派细作打探二人消息了。”

阮籍知道郭奕也是聪敏之人,再加上陈佐,他们三人共同谋划徐州之事,夏侯楙这几日也有了干劲,亲自到军营去练兵,至于如何行事,都交给他三人定夺。

“只是派遣细作还不够啊,这些不过是莹莹之火罢了,”阮籍叹了口气,“我们需要先制造事端,既能调动兵马,有不让吴军起疑,如此方能便宜行事。”

“若想出兵,这倒难了!”郭奕皱眉道,“青徐二州早就平定贼患数年,一旦用兵,必定会被东吴细作发现。”

“说起贼患,我倒有一计,或可一试,”阮籍缓缓说道,“此计能瞒过孙奋,或许朱桓也不能识破,唯独周鲂,却没有把握。”

郭奕忙问道:“有何妙计?”

阮籍笑道:“先前刘封在长安发布江湖令,评定绿林豪杰和各江湖宗门实力,除了蜀军境内外,各路豪杰也好奇前往,其中就有泰山派三人。”

郭奕言道:“莫非是想借用这伙泰山强人闹事?”阮籍道:“此三人乃是当年泰山贼吴敦,尹礼之后,号称泰山三杰,自臧宣高等弃暗投明,归顺武帝之后,泰山贼便不再为恶,臧霸、孙观为国效命,功泽后代,但吴敦,

尹礼却战死疆场,其后人无心为官,逍遥江湖,依然盘踞泰山之中。”

郭奕皱眉道:“只是这些人虽然啸聚山林,但数年来与官府秋毫无犯,反倒因为行侠仗义,而为百姓称颂,师出无名,只怕不便招惹。”

阮籍挑眉一笑,缓缓道:“这三人去了长安不说,还受了侠义堂的封号,泰山派被评为十大门派,并组建东岳镖局,这些可都是蜀国封号呀!”

“原来是此意!”郭奕猛然明白过来。

这些人盘踞泰山之中,不受朝廷管控,虽然没有做出违法之事,与官府素无瓜葛,但这样明着受了蜀国的封号,这在魏国境内,的确是违规的,置朝廷颜面于何处?

阮籍却又道:“不过他们毕竟也是行侠仗义之人,又有臧霸、孙观之子还在朝中,强行出兵,多有不便,我们只需要借助泰山贼之名即可。”

郭奕言道:“既然如此,当派人去请臧艾前来,往泰山去劝说三人。”

臧艾是臧霸之子,曾任青州刺史,眼下在幽州任职,为渔阳都尉,防备塞外鲜卑大军。

“这倒不必!”阮籍摇头道:“臧艾远来,再去泰山,必会被东吴察觉,由我一人暗中前去即可。”

郭奕吃惊道:“嗣宗还与他们有来往不成?”

阮籍忽然轻笑一声,略带几分无奈,慨然道:“吾自十余岁便浪迹江湖,亦曾随叔父到过东郡,当年便慕名去了一趟泰山,与三人较技,倒也有些旧交情。”

郭奕一怔,默然不语,阮籍少时清贫,性格孤僻,这些他也知道,却没想到他敢和泰山三杰比武,可见实力不俗。

当年阮籍到东郡的时候,王昶时任兖州刺史,他不放在眼里,整日一语不发,谁料他却偏偏跑去泰山找人切磋技艺。郭奕吃惊的并不是阮籍的武艺有多高,而是这样一个外界评论整日闭门不出、沉默寡言之人,竟会在绿林中结交好友,甚至主动拜访他人,实在让人意外,难道堂堂一州

刺史、中原名士,还比不上区区几个绿林中人?心中疑惑之际,却听阮籍说道:“今夜我连夜赶往泰山一趟,琅琊郡的情报,就有劳郭从事了。”

第1076章 突然转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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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州,本为四战之地,先前诸侯并立,民不安生,直到曹魏取扬州之后,才得安宁,但徐州百姓没料到,短短十年时间,战火再起。

吴军从东海偷袭成功,连取数郡,等魏军兵马驰援的时候,仅剩靠北的琅琊郡勉强保全,其余各处,皆已沦陷,刚刚生活有些起色,又被东吴占据。

诸葛恪新得徐州,为笼络人心,也曾上书免税安民,吴大帝孙权准许免税一年,谁料才数月时间,孙奋到来之后,非但撤去免税之政,更比原先多加了一成。

除此之外,原有的湖泊水路都被强行征收,用来训练水军,只准兵船通行,各郡县还强行征兵,一时间,闹得徐州境内人心不稳,怨声载道。周鲂有治政之能,受孙权委托辅佐孙奋,但徐州新定,各项政令需要颁布,更要增强军备,疏通水路,州内府库在诸葛恪离开之前就被耗用一空,他虽知民心之重,但非

常之际,却不得不从权行事。

此时江东乱成一团,孙权也忙着修帝陵,江东虽富庶,但也经不住许多折腾,根本无法拨运钱粮,甚至连兵马都没有增派,还都是诸葛恪留下的老本。

孙奋来到下邳之后,便想着修葺行宫,增加赋税,周鲂苦劝不从,也就顺势而为,恢复征税,将孙奋所说的比原先多一半缩减为一成。如果真要比原先多出一半来,百姓必会暴乱,不等魏军攻来,东吴也无法掌控徐州了,饶是如此,周鲂也深知民心不附,便严令三军不得扰民,从军法和政令上尽量补偿

百姓。

但那多出来的一成赋税,却被孙奋用来修葺行宫,周鲂也是无可奈何,如果他强行劝谏,触怒了孙奋,只怕还会做出更是出格的事情来。

尤其是眼下孙权多疑,喜怒无常,周鲂虽然受宠,但自忖还是无法和陆逊、顾谭等相比,凡事只尽本分,不敢太出风头。

二人在征收赋税之事上达成默契,周鲂掌管军务,孙奋只管享乐,但有需要奏议之事,才会经其之手送往建业。

这一日周鲂正在府衙批阅公文,一名亲信走进来禀告:“将军,曹寅今日选送一名舞姬于齐王,又有珍宝无数,似有事商议。”

“哦?”周鲂抬起头来,轻抚胡须,“可知他们谈论何事?”下人摇了摇头,周鲂不禁皱起眉头,曹家一心想要壮大家业,想方设法要和官府攀上关系,曹寅兄弟也曾几次前来拜访,但都被他婉拒了,没想到竟将主意打到了孙奋身

上。

顿了一下,周鲂又问道:“曹家最近可有何举动么?”

“前几日好似有几位客商去过曹家,据打探乃是幽州人氏。”

“曹家有意拓展河北产业么?”周鲂一阵沉吟,一时间还真猜不透曹家接下来会有什么计划。曹家自从连番打击之后,这十几年才恢复了一点元气,但他们的家业都是在徐州境内,最远的也不过是扬州九江一带,先前还因为两国交战颇受影响,今年才开始恢复了

来往。

那人答道:“听说曹家也想组建商队,平原、洛阳二地开设商号,做些转运生意。”“这两处一个属魏,一个在蜀,曹家何时有此手段能够打理两处生意?”周鲂倒有些意外,旋即摇头道,“不过这是他曹家之事,由他去吧,若是齐王那里不干军政之事,也

不管他。”

“报,齐王驾到!”正说话之际,忽然外面卫兵高声传号。

周鲂吃了一惊,急忙放下案卷,起身到府衙外去迎接,虽然孙奋是征北大都督,但很少会到府衙来,整日就会游玩狩猎,督促修建行宫,忽然到访,到让周鲂深感意外。

“哈哈哈,军师还在为军务繁忙,辛苦辛苦!”才走到门口,就看到孙奋带着几名鲜衣随从走进来,与往日有些不同,满脸喜气,眼角之中还带着几分骄傲。

周鲂快步走下台阶,躬身道:“不知齐王驾到,有失远迎,还望赎罪。”

“嗳!”孙奋伸出背在身后的一只手挥动着,言道,“你我同在前线领兵,这府衙之上,便是中军大帐,就该以官职相称,不必提起爵号!”

周鲂一怔,在此行礼道:“参见将军!”“哈哈哈,免礼免礼!”孙奋得意大笑,挺胸负手当先走上台阶,轻咳一声,拿捏着嗓门道,“本将此次来,是有一件军情大事要与军师商议,这对我江东兵马,可是一件利

好之事呐!”

周鲂听得愈发糊涂,孙奋自来徐州,就刚开始的半月还过问军事,但每次都不耐其烦,到后来渐渐都推给了自己和朱桓二人,从未再问过,今日怎会忽然转变态度?

心中猜测着,跟随孙奋进入府衙,二人坐定之后,周鲂问道:“不知将军有何军情议论?”

“先前将三军之事尽数托付军师和朱将军,乃是本王自知本事不济,”孙奋却不急着说来意,一副故作深沉的姿态,向周鲂抱拳道,“这几月来,辛苦二位担待,有劳了。”

周鲂忙道:“不敢。属下受陛下重托,感知遇之恩,为国效命,自当尽力。”

孙奋微微点头,忽然长叹一口气:“吾奉父皇之命,镇守中原,却屡屡自感能力不足,故而退避,实有负父皇厚望,每思及此,心中便惭愧不已。”

周鲂诧异地看着孙奋,却不知道该如何应答,据他所致,孙奋自从离开建业之后,便如同出笼之鸟一般,每日尽情享乐,可没有一点羞愧之意。

却听孙奋继续说道:“这几月以来,本王其实也没有闲着,奔走各地探访民情,检视各营部曲,以补吾之不足,今巡视完毕,返回下邳,与二位同参大事。”

周鲂听得眼角一阵抽搐,没想到孙奋竟把游玩嬉戏说得如此冠冕堂皇,更让他心惊的是,孙奋好像有意掌权了。“将军之意,是要管理军政之事么?”周鲂看着孙奋,内心疑惑重重,到底是什么让孙奋一夜之间转变如此之大?

第1077章 夸夸其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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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本王为征北大都督,不该过问军政么?”孙奋忽然脸色一沉,目光有些凌厉,回视周鲂,缓缓道,“吾有军师和朱将军为左膀右臂,当能胜任,不是么?”

周鲂心中一惊,忙抱拳道:“将军领二州之兵,身肩大任,自能胜任。”“嘿嘿,这便是了!”孙奋这才满意而笑,轻拍了几下桌面,言道,“唉呀,说起来,如今我与曹魏谈和,但人心难测,不得不防,东吴向以水军见长,能得徐州,全是因此

处水路畅通,若如河北、兖州等地,则未必就能行了。”

“将军所言甚是!”周鲂随口答应,还在被孙奋忽然变得强势而吃惊。

这和他初来徐州大相径庭,莫非先前真是伪装,这几月到各处游玩,只是一个幌子,实为访查民情,试探文武将官?

但转念一想,下邳城北修葺的行宫却是实实在在的,已经消耗了许多钱财,这可半点做不得假,如果孙奋真有心治军,又何必在经费捉襟见肘之时肆意浪费?

心念电转,只听孙奋继续说道:“吾大军兵马,步兵亦不算弱,可与魏军一战,但屡次失利,乃是因骑兵不足。”

“正是!”周鲂再次点头,依然眉头紧皱,东吴的弱势便是骑兵,这也是多年来上到孙权,下到官兵都头疼的问题,无需孙奋说,也人人尽知。

但这都是地利原因造成的,江东虽有三江之固,但与中原隔离,与产马之地更是相隔万里,良驹难求,更遑论组建像样的骑兵了。“先前是因江东之地不便求马,良马又被魏、蜀控制,无法运送,故而一马难求,如今却不同了,”孙奋得意一笑,挥了挥袍袖,朗声道,“吾已找到求马之法,接下来,本

将将在徐州训练出一支大吴铁骑来!”

“将军!”周鲂回过神来,吃了一惊,“不知这战马从何而来?”

孙奋笑道:“产马之地,唯有西域和漠北,西域遥远,当然是从漠北来了!”

周鲂皱眉道:“魏军知我骑兵最弱,向来对南下战马管控极严,盘查不输于运送武器,而且马匹庞大,极难隐蔽,此事将军如何能够……”

话说到一半,周鲂忽然想起刚才亲信禀告之事,心中一动:“莫非是曹家?”

孙奋果然神色一变,想不到周鲂转眼便猜到了他的意图,脸色阴沉下来,盯着周鲂冷声道:“军师,莫非你暗中监视于我不成?”

“不不不,”周鲂意识到自己失态,忙摆手道,“曹氏乃是徐州大族,属下不得不小心谨慎,先前有人看到曹家人与幽州客商来往,故而有此猜测。”

“哼,不管是谁做此事,只要能将战马送到下邳即可,”孙奋冷着脸,缓缓说道,“半年之内,吾要在徐州训练出十万精骑,一半送到江东,献于父皇,父皇必定高兴。”“半年训练十万精骑?”周鲂瞪大了眼睛,忙道,“将军,且不说曹家能否运来十万战马,就是购马之钱,恐怕也难在半年凑齐,这还不算骑兵装备,而且军中能训练骑兵之

人……”

“这就无需军师操心了!”孙奋打断了周鲂,“购马钱粮,我自会从扬州调拨,将来骑兵建成,扬州也要分去一些,此等好事,吾料浩然叔父也不会拒绝。”

此时周鲂已经隐约猜到孙奋的转变极有可能和曹家人见他有关,总觉得这事太过蹊跷,劝道:“将军,如今徐州府库空虚,钱粮不足,光是水军消耗,就已经……”“我大吴水军所向披靡,魏军甚至连水军都没有,何必还要加强水军?”孙奋再次大声打断了周鲂,站起身背着手摆出一副睥睨态势,沉声道,“加强骑兵,才是大吴立足中

原,开疆扩土长久之计。”

“将军,可是一个骑兵的费用,至少要抵三个步兵,还有战马需要粮草饲养,如此便要多出三倍以上的军费,即便从扬州调拨,恐怕也不够呀!”

周鲂极力劝阻,他看出来孙奋这是纸上谈兵,异想天开,看他说得轻松,一心只想着骑兵的好处,显然不知道组建骑兵的巨大消耗和训练难度。

如果真要组建骑兵,先不说曹家能不能凑齐十万战马,只需先运来一万,就会彻底大乱整个徐州的布防进度,如果再削弱水军,一旦魏国翻脸,后果不堪设想。

“周将军,本将才是前军都督,能否练兵,也是本将说了算!”孙奋豁然转身,冷冷地看着周鲂,脸色阴沉,顿了一下言道,“若是钱粮不足,届时吾自会奏告父皇。”

“此等大事,还是该先上奏陛下为好!”周鲂见劝不动孙奋,只好顺势搬出孙权来,“不如让属下写下奏折送到建业,是否真要组建骑兵,还请陛下裁夺。”

“不必了!”孙奋一挥手,“父皇本就身体欠佳,又国事繁多,此等小事,无需惊动于他,吾既为征北都督,自当为父皇分忧,为征北之事,早做准备。”“将军,那曹家先前从不曾贩卖马匹,为何忽然又能运来战马?”周鲂急切道,“马匹经幽州、冀州、青州三地,数以万计,魏国岂会视而不见?将军切莫要被曹家所骗呀!

”“嘿嘿,这些本将早已问过了,”孙奋冷然一笑,“如今魏国曹爽把持朝政,台中三狗肆意妄为,曹家早已买通了邓飏和丁谧,就是运送马匹,也不会有人过问,我看曹家气

数已尽了,更要早做准备才是。”

“此等军国大事,要想买通邓飏等人,谈何容易?”周鲂眉头紧皱,忽然脸色大变,失声道,“将军,这莫非是魏军阴谋不成?”

“哈哈哈,军师多虑了!”孙奋摆摆手,傲然笑道,“今我与曹魏谈和,岂会交锋?如果真是魏国阴谋,他为何还要送我战马?这岂不是自断其腕,天下焉有助敌的阴谋?”

周鲂愈发觉得此事不简单,再劝道:“可是组建骑兵,消耗巨大,非数年难成,将军若是急于求成,恐怕适得其反!”“吾意已决,军师不必再说了,”孙奋本来兴冲冲来向周鲂报喜,没想到反被泼了一盆凉水,觉得意兴阑珊,拂袖出门,“从明日起,军中之事,由本将亲自裁决。”

第1078章 长久之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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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府衙出来,孙奋脸色阴沉,想不到果真如曹寅所言,他将军中大事托付周鲂,终将会被架空,最终连周鲂也不会听他的将令。

今日一见,果然如此,组建骑兵如此利好之事,周鲂却极力阻拦,显然就是不想让他立功,将来功高震主,名望盖过孙亮。

自从太子和鲁王之争结束之后,朝中一片混乱,皇宫内外也闹得人心惶惶,孙权多疑猜忌,喜怒无常,随时都会有性命之忧。

贬黜孙和之后,孙权立最小的孙亮为太子,孙奋等人不敢有半句微词,整日谨慎小心,生怕一个不小心,又遭到猜忌。鲁王党之争,让诸位皇子胆战心惊,对太子之位再无奢望,按照长幼秩序,本来也该轮到孙奋,但当孙奋得到外放徐州的圣旨之后,却喜出望外,一点留恋宫廷的一丝都

没有。多年来在宫中担惊受怕,先是兄长孙登多病夭亡,其后孙和和孙霸宫廷之争,虽然没有参与其中,但孙奋见识了宫廷权力之争的可怕,自忖无力争夺,也没有亲信可用,

早已死心。

这一次不知何故封他为征北大都督,统御两州兵马,孙奋渡江北上之后,便一路游玩,所过之处,从不问政事军情,就是在叔父孙宇镇守的寿春,孙奋也只字不提军事。

不过孙宇毕竟是长辈,孙奋留在寿春多少会受到管教约束,便以大将当镇守前线为名来到下邳,在这里人人都要听令于他,从此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

没有了权欲之争的孙奋,便将余生放在了享乐之上,终日飞鹰走狗,奇山异水,狩猎游玩,甚至想在下邳盖一座行宫别苑,从此远离宫廷。直到曹寅一席话,才让孙奋猛然醒悟,重振精神,曹宇举曹丕和曹植之例,让孙奋明白,皇族兄弟之间,猜忌难免,将来孙亮继位,首当其冲要处置的,就是他这个兄长



享乐只是权宜之计,如果想保住性命,就要设法建功立业,只要显出本事,有治国安邦之能,孙权必定会重新审视,按照长幼之序,改立他为太子,也是理所应当。

但孙权年迈多病,随时可能驾崩,孙奋若想得到孙权重视,就必须要在短时间内尽快建功,曹寅为他谋划的就是骑兵组建之事。

东吴缺少骑兵,一直是孙权和军中的一件大事,人人皆知,却又无可奈何,蜀国和魏国都严格控制马匹处境,东吴想要买到战马,简直比登天还难。

如今曹寅有办法从右北平贩卖马匹,从平原运送到徐州来,他已经联络幽州数家实力极强的贩马大户,只要孙奋决心收购,保证十万战马一月之内便能凑齐。

孙奋闻言怦然心动,再加上曹寅送来的许多珍玩和美姬,更加贪恋富贵,一想到将来的危机,孙奋就不得不极力去完成此事。

一旦十万骑兵组建而成,那时候上报孙权,定然会龙颜大悦,这可是孙权一生都没有实现的愿望,欣喜之下,就算不能改封太子,多赐些土地,将来也有用处。

而且骑兵一旦建成,将来出兵便有了一战之力,只要自己手握兵权,威震一方,就算孙亮继位,对他有所猜忌,也有了自保之力。先前周鲂处理州郡之事,尽心尽力,孙奋还颇为放心,竟曹寅提醒,才猛然醒悟,周鲂这是暗中保护太子,故意让自己在外浪荡放纵,若传入孙权耳中,只会对他更为失

望。周鲂极力反对孙奋,一切都在曹寅预料之中,故此孙奋才大为震怒,没想到自己的部下竟然偏向太子,阻拦自己立功,先前游玩之时,反补见他来劝谏,当真是居心叵测



越是这样想,孙奋便越觉得周鲂并不是来辅佐于他,而是故意害他,甚至还有监视之意,要不然曹家之事,他为何转眼便知?

“马上停止修建行宫!”孙奋快步走在大街之上,对身旁的侍从吩咐道,“先将行宫中的钱粮送去曹家,本将要先看到第一批战马送来。”

“遵命!”其中一人领命,匆匆赶往下邳北城。

“哼,不用府库钱粮,本王照样能买来战马!”孙奋双目一阵收缩,自语道,“等这五千匹战马送到,我看周鲂还有何话说。”

府衙之中,周鲂同样一脸凝重,他没想到孙奋会被曹寅说动,更要在短期内建成骑兵,这对眼下的徐州来说,等弱自毁长城,一旦钱粮不足,后果不堪设想。但看孙奋的态度,周鲂就知道无法劝阻,徐州的一切布置都有条不紊,唯独孙奋的变化,让周鲂措手不及,如果这只是曹家的计划倒还罢了,如果背后还有魏国之人指使

,那才是灭顶之灾。

“主人,何不马上派人将曹家的人抓起来,寻他个罪名,抄没家产,断了齐王的念头。”

说话的正是刚才给周鲂报信的亲信,这是周鲂的家臣,虽然他不懂什么国家大事,但看到周鲂如此忧虑,在一旁忍不住开口了。“混账!”周鲂一声轻喝,沉声道,“这等糊涂之言,今后万万不可再说,否则会惹来杀身之祸。吾身为臣,就该尽臣子之道,能劝则劝,不能劝也要另图良策,却万万不可

与主公作对,此乃大逆不道也。”

那人有些委屈,低着头咕哝道:“但齐王执意要和曹家合作,主人你一心为国,反被猜忌,这该如何是好?”“唉——”周鲂无奈一声长叹,背着手来到门口,看着烈日西斜,树影婆娑,半晌之后才道,“为今之计,吾只好亲自上书,请求陛下降旨,若任由齐王胡作非为,这徐州之

地,将不战自乱。”

那家丁见周鲂颇为无奈,言道:“主人何不邀朱将军一同上书,如此更能得陛下信任。”

“吾私自上书,便有僭越之罪,如何能再连累朱将军?”周鲂缓缓转过身来,摇头无声一笑,“此事吾只能尽力而为,至于陛下如何圣裁,便看天意了!”

那人吃了一惊:“主人,你……”“研磨——”周鲂沉声打断了他。

第1079章 英明决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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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奋回到住处,兀自恼怒不已,心中莫名的危机感让他焦躁得如同困兽一般,虽然责骂周鲂,但他心中却很清楚,如果没有周鲂的支持,就算来了战马,他也无法组建骑

兵。

而且周鲂是孙权亲自任命的军师,如果真有监视之意,两人要是闹翻了,一旦周鲂上书说几句坏话,到时候真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看到孙奋焦虑不安,长史许珉言道:“周鲂自恃有功,受陛下器重,才敢如此违逆将军之命,何不上书奏报陛下,将周鲂调换他处,再换一名军师前来,方可一展手脚。”

“唉,吾亦有此意,”孙奋叹了口气,“奈何周鲂治军有方,并无过失,其又是父皇亲自钦点之人,若贸然提议撤换,只怕会引起父皇猜忌呀!”

许珉小眼睛一转,凑上前低声道:“将军,中书令吕壹深得陛下宠信,又为近侍,若是能让他劝谏几句,找出周鲂之过,必能见效。”

孙奋连连摇头:“你难道忘了鲁王之事不成?如今朝中上下,最忌结党处事,若让父皇知道吾与朝臣有联络,便有杀身之祸呀!”

“此事无需将军出面!”许珉嘿嘿一笑,“也无需因此事而与吕壹结交,只需另派人贿赂于他,叫他说几句周鲂的不是便可!”

“哦?这倒是个好主意!”孙奋摸着下巴,孙权如今猜忌之心极重,只要稍有风吹草动,便疑神疑鬼,一查到底。

吕壹为中书典校郎之时,就深受孙权宠信,其为人刻薄,用法严酷,又喜欢操弄权势,朝中官员无不畏惧,经常暗中贿赂于他。丞相顾雍为此还指责吕壹,不料却反被吕壹弹劾下狱,自此无人再敢招惹,如今晋封为中书令,更是权势无两,在喜怒无常的孙权身边,唯有他一人能够从容应对,进退

自如。许珉冷笑道:“那周鲂年少时好学,被举孝廉,治郡有方,又立下大功,便自以为功成名就,可惜却教子无方,其子为患乡里,为相邻所恶,此等无德之人,焉能安民治军

?”

孙奋吃了一惊:“周鲂之子所犯何事?”许珉微哼一声,言道:“将军有所不知,周鲂今有一子,名唤周处,尚且年幼,但臂力过人,十分彪悍,好骑射驱驰,田猎游乐,纵情肆欲,不遵法度,乡曲之人以其为祸

患,却因周鲂为朝中重臣,敢怒而不敢言!”

“竟有此事?”孙奋听这周处所作所为,和自己倒有几分相像,听许珉唾骂于他,觉得脸上微微有些发烧,轻咳一声问道,“你是从何得知?”

许珉道:“将军莫忘了属下也是义兴郡人氏,那周处乃是阳羡人,与属下乃是乡邻,此事也是家中之人相告,被称之为‘乡中三害’。”

“有哪三害?”许珉答道:“乡里传闻,义兴水中有蛟龙,经常倾覆舟船,吞噬过客,南山中有哀邅迹虎,此虎凶悍非常,甚至白日出没,入村伤人,乡中聚百人前去,反被其伤,此皆暴

犯百姓之恶兽,义兴人与周处同谓为三横。”

孙奋嗤了一声,冷笑道:“不想周处竟与野兽并列,岂不与禽兽无异?”“但这三横之中,乡里认为以处为最,”许珉提起此事,似乎十分解恨,说得唾沫横飞,“蛟龙虽恶,然只能在水中害人,猛虎出没,却也可以防范,唯独周处,自恃勇力,

凶强侠气,时常结交绿林好强,官兵难服,这才是真正的大患呀!”“哈哈哈,周鲂之子必定犯下诸多过错,才会如此天怒人怨,真是天助我也!”孙奋闻言不由一阵大笑,对许珉吩咐道,“你马上派人到建业去办此事,如能将周处的罪状呈

上最好,父皇晚年最重百姓议论,知晓此事,必定会大发雷霆。”

许珉眯着眼睛笑道:“如此一来,周鲂受到牵连,以其性情,也会引咎辞职。其仅有一子,定会设法以功劳保全周处,回乡训子。”

孙奋催促道:“事不宜迟,速去办理!”

许珉刚走,曹家的人便再次上门,前来向孙奋禀告,已经有五千马匹到了平原,半月之后就能运到下邳。

孙奋闻言大喜,命人带着曹家之人去领买马之钱,这也是他和曹家的约定,买马的钱必须要先付清,要不然曹家的家底也要被掏干净了。

虽然徐州曹家和曹魏同姓,但两者之间并无任何关系,曹家想要借此机会崛起,孙奋需要自保,甚至将来掌权,双方各取所需,一拍即合。

孙奋料定这时候曹家必定会全力支持于他,不会耍什么花招,更何况他偌大的家族和产业都在徐州,绝不敢失信骗他。

停止修建行宫,孙奋忽然觉得无所事事,刚才又谈论周处之事,也不好再去游猎,心中还在担心这几月之事若是传到建业,可能会触怒孙权。

“来人,备马,随我去淮阴!”

在房中来回转了几个圈,孙奋决定不用等到明日议事了,反正周鲂还会劝阻,不如直接去淮阴找朱桓商议治军之事。

吴军占领徐州之后,诸葛恪以淮阴为水军大寨,北连东海郡,东通大海,南面的邗沟也再次疏通,与广陵相接,淮阴才是东吴真正的军事重地。

“将军,去淮阴,走水路更方便……”

“不坐船,骑马!”孙奋怒声大喝。

几名侍卫吓得一缩脖子,再也不敢多言,赶紧去马厩牵马,明明走水路平稳快捷,坐在船上悠闲自在,半日可到,为什么偏偏要骑马颠簸,风尘仆仆奔走一日?

他们哪里知道孙奋此刻的心思,既然一心要组建骑兵,自己将来也要为骑将,纵观历史英雄,留名的都是马上武将,还从未听说过哪个水军将领立下赫赫战功的。

徐州共有十三万兵马,光是水军就有八万以上,除此之外尽是步兵,骑兵不足五千,只能作为探马使用,但半月之后马上就有五千马匹送到,可以先行挑选骑兵了。想到其中种种好处,还能实现孙权一生未能完成的夙愿,孙奋愈发觉得自己的决断英明。

第1080章 拯救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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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高云淡,微风吹拂,西北的秋季来得更早,才到七月,山野之上便已见金黄之色,放眼望去,田野之上麦浪滚滚,庄稼整齐,一派丰收景象。穿过一片崇山群岭,一队车马不疾不徐地走在五彩山野之中,仿佛是从画卷之中走出来,这行人最显眼的不是最前面的四匹神俊的高头大马,也不是后面一辆宽大的马车

,而是在距离马车不远处随意游走的一只白虎。

这白虎走在官道之上,时而窜入山林,惊得山中鸟兽乱窜,时而跳到马车顶上四下张望,有时候则懒洋洋地趴在马车后面空出的凉台上闭目假寐。看到一行人神色淡定,过往的百姓在震惊之后很快便猜到他们的身份,能够驾驭白虎的唯有麒麟王刘封,而刘封巡视西凉的消息也早已传开,各地百姓闻风争相观望,箪

食壶浆,夹道相迎。

眼看就要进入天水境内,田野间人烟稀少,空气清新,刘封伸手一拉马车里的一根绳子,马车的车篷咔嚓一声向上弹开,变成了敞篷马车。“唉呀,还是自然风光好啊!”刘封伸着懒腰站起来,扶着车厢四处观看,满眼尽是开垦的良田,虽然还不如后世那般密集,但平坦之处不但绿田莹莹,更有河流纵横,看

着巨大的水车缓缓转动,让人很容易萌生退隐田园的念头。

从咸阳经陈仓,沿着渭水一路向西,崇山峻岭,险关河流,刘封难得悠闲领略一路风光,在没有电线杆、广告牌和水泥路的古代,很是感受了一番原始自然之美。

这一次随他出行的人并不多,除了护卫专柯几人之外,官员只带了陈寿和裴秀二人,这两人一个为记室,一个喜欢绘制地图,都是让他们随行开开眼界。

若只是刘封自己出行,当然骑马即可,但诸葛果这一次非要跟随,孟婉儿也一同随行,便干脆准备了一辆马车,身旁伴着两位娇娘,一路之上倒也不觉乏焖。

就在此时,一名护卫上前禀告:“殿下,前面路口向西是天水,向南往阳平关了,白虎就在此处与我们分别。”

“也好,”刘封看看四周,指着不远处的一片草坪绿荫,“就在此地歇息一阵再启程吧!”

“是!”两名护卫当先纵马而行,到前面查探情况,车马继续向前,刘封打开车门,拍了一把还在打盹的白虎。

“行了,别装了,前面就是往益州的路!”刘封笑骂着,抓着白虎额头上的白毛,“你我也算是走遍中原,但还没去过西凉大漠,到底是为什么?”

白虎伸着舌头舔了舔嘴唇,血盆大口打着哈欠,摇晃着大脑袋,下巴又搭在两只交错的前爪之上,却不给刘封答复。长安出发之前,白虎忽然从终南山归来,刘封说起去西凉之事,邀约同行,没想到白虎却拒绝了,这次下山,竟是要去成都青城山,也不说去做何事,刘封问了一路,却

始终没有得到答案。

树荫之下,专柯等人铺上了草垫凉席,便远远在一旁去歇息守卫,裴秀拉着陈寿去往高处观察地形,只剩下刘封夫妻三人与白虎。“你去青城山,不管是游玩也好,修炼也好,总要给我个信儿,”让诸葛果和孟婉儿准备吃食,刘封坐在白虎身边,叹了口气,“我们两个侥幸穿越,虽然你不幸为兽,但我

还是把你当兄弟,当知音,既然我们之间不会有权力之争,就没必要对我也防范了吧?”

白虎转头看着刘封,喉咙里发出呼噜噜的声音,片刻之后,才用尾巴在一片沙土中写道:“私事,无碍!”“我不想失去你!”刘封拍拍白虎的脑袋,“你应该能理解我的心情,在这个时代,我看似风光,但越是身处高位,就越觉得孤单,甚至想逃避,虽然已经不自觉融入这个时

代,但总有一些事情无法向人诉说,更没有人能理解!”

白虎用脑袋拱了拱刘封,思索片刻,才写下四个字:“拯救爱情!”

“嗯?”刘封吃了一惊,意外地看着白虎,忽然大笑起来,狠狠地捶了它一拳,“你是说,青城山中,有一头母老虎在等着你?”

“不是?”刘封看白虎摇头,有些疑惑,“该不会是公老虎吧?”

白虎依旧摇头。

“嗯?难不成是狐狸精?”

“狮子精?”

“黑熊怪?”

“黄袍怪?”

“青牛精?”

看到白虎不住摇头,刘封好奇心起,实在不知道它的拯救爱卿行动到底是什么,脑海里搜罗着西游记中的妖怪,继续问道:“白骨精?黄袍怪?蛇精?琵琶精?老鼠精……”

“嗳,难道真是老鼠精?”忽然看到白虎点头,刘封一瞪眼,诧异地看着它,白虎这么大的体型,找个老鼠精,恐怕有些不太匹配呀!

啪!

白虎一尾巴扫过来,鞭子一样抽在刘封的腰间,哼了一声,转过头去。

刘封想着最近说过的几个妖精名称,忽然心中一动,大叫道:“难道是蛇精?”

白虎转过头来,终于缓缓点了点头,看到刘封眼中的诧异和激动,得意地摇头晃脑,目光看向西南方向,蓝底黑色的竖瞳中荡漾着柔情。“青城山下白素贞……”刘封不自觉地哼了一句,心中却十分震惊,对白虎说道,“如果白素贞真有其人,其修炼千年才成人身,那也是唐朝的事情,就算是唐朝中期,距离

现在也不过四五百年,那条蛇现在最多也是蟒蛇吧?”

白虎点点头,用尾巴指着自己的脑袋,在沙土中写了个:“500。”

“你是说,你也要五百年修炼时间?”刘封再次觉得脑袋有些发晕,盯着白虎,认真问道,“你确定这个世界真能修炼?动物真能成精?”这一次,白虎却没有回答他,竖瞳中的光泽显得有些暗淡,看来连它自己也没有把握,刘封不由心中一叹,穿越为虎,烈风心中肯定也不好受,只要真能有成人形的机会

,哪怕是万一,他也愿意去尝试!“好吧,我支持你!”刘封愣了片刻,抚摸着白虎的长毛,慨然道,“你我注定要走不同的道路。如果真有修行的办法,你比我多活几百年,替我看着这大汉的后世基业,也不错!”

第1081章 百密一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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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鲂苦等半月,等着孙权降旨,能够阻止孙奋在徐州的作为,战马还未运到,孙奋已经抽调了一万精兵开始挑选骑兵,闹得全军上下沸沸扬扬,军心不稳。

吴军以水师为胜,最缺的就是战马,听说要挑选骑兵,个个都摩拳擦掌,希望能被选入,尤其是那些没有成为水军的士兵,期待着能借此机会重新选入精兵之列。

任何一个士兵都想着杀敌立功,一步步成为领兵之将,谁也不想充当马前卒,成为修罗战场上的无名小卒。

而一名普通士兵和精兵的装备,也有着天壤之别,或许只是铠甲加厚了一分,却很可能在战场上能救他一命。

而骑兵作为各兵种中最强悍的战力,更为所有士兵所羡慕,别的暂且不说,有了战马之后,行军打仗,也能免去奔波之苦,更何况还是缺少骑兵的吴军阵营?

一道选拔骑兵的军令传下,数郡部曲都炸开了锅,甚至连水军精锐中,也有人积极报名,士兵更是无心训练,感觉东吴士兵的士气都为之一松。

这一次孙奋打算挑选八千骑兵,徐州五千,扬州三千,扬州的士兵由孙宇选拔之后送来下邳和淮阴训练,以为预备役,等下一批马匹运到之后,便一同返回扬州听用。军心散漫暂且不说,最让周鲂担心的,还是为了准备骑兵装备,包括铠甲、兵器等等,都要重新锻造,军营工坊人手不足,孙奋便征招发动徐州各郡铁匠进入工坊,同时

传令各郡铁匠铺锻造兵甲,并分发任务,限定日期。

为了准备五千骑兵的装备,不但武库中的装备被拿去锻造,各郡为了完成任务,不惜让百姓砸锅卖铁,甚至连种田的农具都强行没收,用来打造兵器。

这几日时间,各地百姓纷纷检举告发,周鲂受到的案件书文如同雪片一般,大都是此类之事,但这是孙奋的将令,他也不能违抗,只能干着急。

日盼夜盼,这一日终于等到天使前来,一行共有三人,两名黄门和一名文士,这人面貌儒雅,气度从容,周鲂并不认识。

正当他跪地准备接旨之时,却听到圣旨之中只字不提组建骑兵之事,反而开头大论人伦道德,孝义德行之事,听得周鲂一头雾水。

转而黄门便读到了儿子周处的名字,周鲂不由心中一沉,顿觉不妙,接下来黄门列举了周处十条罪状,每一条都罪恶滔天,轻则下狱惩处,重则充军发配。

周鲂听得浑身大汗,想不到自己的儿子竟然如此无法无天,为何家人的书信中说他习文练武,十分乖巧?

“教子无方,如何牧民?一家不治,何以治国?朕念爱卿数立功劳,小子年幼,以功抵罪,爱卿回乡教子改过,以听后用……”

听到这几句话,周鲂脑袋嗡的一声,只觉得眼前发黑,差点歪倒在地上,他没想到期盼许久的圣旨,却是一道免官罪诏,辛辛苦苦努力二十年,一朝之间付诸东流。他自幼便有报国之志,一心建功立业,自举孝廉,历任宁国县长、怀安县长、钱塘侯相,平判除乱,从来都是不择手段,后诈降曹休,不惜断发明誓,石亭之战一战成名

,自此拜将封侯,被孙权器重,平步青云。本以为从此之后能够一展抱负,青史留名,谁料关键之时,竟会因周处连累而前功尽弃,变成一无所有,剥去了这些头衔之后,周鲂很清楚自己便只剩下了诡诈小人的名

号。“周将军还不接旨?”那黄门将圣旨递到一脸呆滞的周鲂面前,语气尖锐而轻佻,“这是奴家最后一次称呼你为将军了,接旨之后,你便是平民百姓了,既然你善于用计,回

乡之后除去义兴三害,也算是对义兴百姓的补偿吧!”另一位黄门也冷声道:“周将军,汝子作恶乡间,百姓敢怒不敢言,民怨难平,都是因你而起,但百姓骂的却是大吴和陛下,汝回乡之后,可要澄清此事,不能让陛下一世

英名毁于你父子之手呀!”

“臣……臣遵旨!”周鲂目光呆滞,接过圣旨,只觉得有千斤之重,压得他喘不过气来,眼前一阵阵发黑。

“阁下好自为之吧!”朝堂之上,官员之间都十分冷漠,无不趋炎附势,如今周鲂失势,这些人都懒得再与他多说一句话。

“且慢!”周鲂回过神来,叫住二人,问道,“齐王训练兵马之事,陛下如何……”

“徐州之事,就不劳你费心了,”那黄门转过头,撇嘴冷笑道,“先管好周处再来说教齐王吧!”

周鲂闻言心中一沉,忽然意识到他犯了一个巨大的错误,先前的奏折,他改写三次才敢送出去,就是怕不小心触怒孙权,却终究还是有了疏漏。

奏折之中虽然没有提孙奋太多荒唐之事,但他也提示孙权,孙奋纸上谈兵,不学无术,眼下难当大任,徐州乃是重地,不可随便改动兵防。

这本来是劝谏之言,但如果被有心人挑拨,便有讽刺孙权教子无方之意,怪不得孙权会因为周处之事震怒,甚至降下一道圣旨来。“州郡之事,陛下已有安排!”另一名黄门见周鲂还跪倒在地,终于有些心软,指了指身旁的文士,“这位便是征北将军信任军师,乃是宛陵侯长子,文韬武略,不输当今太

傅。”

周鲂吃了一惊,看着那人向他微微躬身行礼,却说不出半句话来,他没想到孙权会派诸葛瑾的幼子诸葛融前来,这似乎有些太儿戏了吧?

诸葛瑾和诸葛恪的确有大将之才,但诸葛融从未领兵,而且只在小小的虎林港带兵驻扎过,能否总摄一州之兵,尚未可知。

但这些已经不容他去怀疑了,等周鲂回过神来的时候,三人早已经出门离去,想必是去淮阴找孙奋去了。

“竖子误我,逆子,逆子呀——”

周鲂跪在地上一阵发愣,忽然以手拍地,哀嚎出声。几名亲信赶忙过来将周鲂扶进后堂,听他哭嚎不止,一个个神色黯淡,他们都是受周鲂提拔,这一次周鲂免官,几人的前途也无望了。

第1082章 神秘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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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派出阮籍之后,曹爽和邓飏等人便开始商议用兵之事,全线准备,欲一战立威,以杨伟和夏侯玄为参军,鲁芝为司马,辛敞为参军,调动中原兵力。

如今朝堂之上,敢于和曹爽叫板的唯有太尉蒋济,皇宫之中,因为少帝曹芳年幼,郭太后经常过问政事,蒋济以太后之名经常反对曹爽。

六月中,何晏和邓飏等人定计,将郭太后迁到永宁宫,调离皇宫,自此后宫震惊,也没有人再敢反对曹爽,议论出兵之事,都由曹爽自行做主。

大将军府中,何晏、邓飏、丁谧三人难得聚齐,这三人为心腹,已然知道阮籍的计划,但夏侯玄和鲁芝、辛敞几人却不知情,几人为了是否出兵争论不休。当然他们所议论的出兵并非是向徐州,而是要进攻洛阳,洛阳的丢失,对魏国上下打击极大,而且虎牢关被蜀军占据,随时可能出兵,威胁许昌,那里可是曹氏的根本,

不能有任何闪失。

几人争执不下,最后曹爽决然下令,命夏侯霸调兖州兵马驻扎荥阳,从陈留、官渡和濮阳三个方向对虎牢关形成夹攻之势,看蜀军行动再做部署。

辛敞等人见曹爽主意已定,只好从命,夏侯玄和辛敞二人马上动身赶往陈留,协助夏侯霸调兵遣将,准备大战。

鲁芝临走之际,还向曹爽提醒,虽然如今与东吴和谈,但还是要有所防备,吴人一向反复无常,不可尽信。

“哈哈哈,看来天下人皆知吴人无信呀!”几人走后,曹爽不由一阵大笑,“上至孙权,下至吕蒙、周鲂之流,无不为背信小人,本将军又怎会没有防范?”

邓飏捻着一撇胡须冷笑道:“昔日东吴反复无常,与蜀军聚散不知凡几,此等豺狼之辈,也该让他尝尝被偷袭的滋味。”“哼,东吴除了会偷袭之外,何尝又敢正面一战?”何晏轻蔑一笑,“徐州便是被诸葛恪偷袭而得,如今吾等定下大计,乃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正所谓报应不爽啊

!”

丁谧嘿嘿一笑,小眼睛里闪烁着光芒:“等取回徐州,趁胜二进,再一鼓作气拿下扬州,到那时,不知重病的孙权,会不会被气死,嘻哈哈!”

“哈哈哈,孙权老儿,愈老愈糊涂,真是空负英雄之名!”曹爽忽然叹了口气,“如果武帝泉下有知,不知还是否会有‘生子当如孙仲谋’之感慨?”

“将军,大事不好!”就在几人闲聊取徐州、扬州之后的局面之时,李胜从外面急匆匆走进来,一脸凝重。

曹爽跟着紧张起来:“发生何事?”

李胜喘了几口气,上前说道:“将军,司马师在河内病发身亡,三日前发丧,但自始至终,没有见到司马懿和司马昭父子的身影,只恐他们……他们不在家中。”

“什么?”曹爽闻言脸色大变,惊得站了起来,“他们去了何处?”

李胜摇摇头,皱眉道:“若非司马师之事,我等对此事尚一无所知。”

“司马懿不在河内,莫非又搞什么阴谋?”

邓飏几人也都一脸紧张,就算蒋济是三朝元老,资历深重,他们也无所畏惧,毕竟蒋济刚正无私,所做之事都是一心为国,不会对他们有什么威胁。但司马懿就不同了,司马懿不但在朝堂上威望极高,就是在军中,也无人能及,而且人人都知道司马懿老谋深算,甚至在文帝时期就传言又不臣之心,所以曹爽才不惜一

切手段排挤司马懿。

“查,马上分派人手去查!”曹爽呆愣片刻,忽然瞪大眼睛,厉声下令,脸上的肥肉忍不住颤抖起来,“就算将河内翻过来,也要找到司马懿父子。”“司马懿不在家中,只怕不是短期之事,说不定也不在河内!”何晏此时倒变得聪明了许多,皱眉道,“各州郡和军营中都未有司马懿的消息,此次他神秘消失,究竟为了何

事?”军营之中,但凡是司马懿的部曲和他提拔过的武将,曹爽他们早已经筛选过一遍,武将都调往官衙之中或者随便找个罪名免职,士兵也都重新编制,如果司马懿有所动作

,一定会被发觉。

李胜言道:“先前司马家蓄养兵丁,暗中训练狐狼卫,若不是刺杀刘封之事,我们至今还一无所知,如今司马懿父子又不见踪影,这司马家中,到底隐藏了多少秘密?”

丁谧先前就是针对司马懿的主谋,此时听说司马懿不见了,顿时觉得心中不安,咬牙道:“不如马上派人去温县,将司马家查抄,抓了司马家的人严查审问。”

“不可!”曹爽摇了摇头,皱眉道,“司马太傅就在朝中,此事不可太过张扬,司马家并未犯错,怎能贸然查抄?一旦引起朝臣不满,后果不堪设想。”何晏等人都低头不语,他们心中明白,司马懿代表的是士族,随着曹操和曹丕去世,原先从民间和行伍中提拔起来的文臣武将相继老死,朝堂之中的寒门已经无法与士族

抗衡了。如今曹魏的老臣已经基本去世,曹家宗室中能用的武将也越来越少,年少一辈大不如前,曹爽心中又何尝不知这青黄不接的情况,司马懿虽然退隐,但无论朝堂还是军中

,暗中想要追随司马懿的人不在少数。曹爽非常清楚司马懿在朝廷的影响力,士族又以司马家为首,随着九品中正制的确立,朝中官员基本都是士族之人,曹爽极力安插自己的亲信,就是想震慑群臣,逐渐增

强自己的威望。

眼下的徐州之战,就是曹爽树立威信之时,在此之前,他深知还有许多人与司马家暗中联系,现在还不到用雷霆手段的时候。

沉默之中,李胜抱拳道:“大将军,调查司马懿行踪,刻不容缓,属下元全力去办此事!”

“好,此事就交给你去调查,”曹爽点点头,“记住,务必要暗中行事,越快越好!”

“是!”李胜顾不上闲聊,马上出门而去。知道李胜的背影消失,曹爽才转过身来,对何晏等人沉声吩咐道:“马上加强对百官的监视,不得有误。”

第1083章 意外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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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将入秋,淮南之地,雨水充沛,大小水路都河水暴涨,淮水滚滚,原本低浅的水路都能通行,正是水军训练的好时机,但在徐州,东吴水军却毫无动静。

徐州水寨的大小船只,尽数靠岸,只有少量小船在水面上穿梭巡逻,原本的官道再次向百姓开放,让百姓们出海打渔,以便能多收赋税。

沿着泗水,从淮阴到下邳,有一片广袤的草滩,这里原本是水军船坊,半月前被改造成了骑兵大营,远远便听见人喊马嘶,尘土飞扬。周鲂走后,诸葛融接任军师,同时还带来孙权的圣旨,听说孙奋能够从幽州买来战马,孙权十分高兴,非但没有像周鲂所说的阻止他,反而从江东府库拨了五十万钱作为

训练骑兵的经费。

不过孙权也知道徐州随时可能爆发战事,主要还是要依靠水军,命孙奋在一年内训练三万骑兵便足够,如果还有多余的马匹,便送往扬州由孙宇训练。得到孙权的鼓励,孙奋精神大振,这半月来整日都在军营之中,不过他也切实体会到了骑兵耗费巨资,十万精兵确实有些夸口,但孙权要求三万,他设法训练出五万骑兵

还是有可能的。

为了节约钱粮,孙奋下令水军停止训练,楼船以上的战船未经允许不得出航,开放各处港口,鼓励徐州百姓出海打渔,增加徐州的赋税。

此时的孙奋正负手站在泗水岸边的一处水寨了望台上,遥望着骑兵大营,从这里看去,新建的骑兵大营一览无余,一阵阵飞扬的尘土之下,看到万马奔腾,心潮澎湃。这可是真正的万马奔腾,没有丝毫夸张,曹寅在短短一月时间内便如约送来一万三千匹战马,让孙奋乐得合不拢嘴,将曹寅待为上宾,甚至在某些军政大事上,也能听从

曹寅的建议。

骑兵大营中,以朱桓为骑兵总督,丁奉和留赞为副将,这三人都有带领过骑兵的经验,尤其是丁奉,为当今吴军中第一勇将,骑兵精锐都是先由丁奉来挑选训练的。

看着一队队骑兵来回奔驰,这几日已经渐成阵型,孙奋十分欣慰,只可惜目前骑兵的装备还没有到位,只是训练阵型,大部分士兵都拿着木棍当做武器。

正当他畅想未来之时,许珉走上哨台,脸色有些凝重:“将军,这一批军马出了些问题。”

“什么?”孙奋一怔,旋即怒道:“该不会是曹寅变卦吧?真是好大的胆子!”

许珉微微摇头,言道:“曹先生正在营外求见!”

“叫他进来!”孙奋一挥手,迈步走下哨台,面色阴沉,这一次共有三千马匹送来,他早早就付过钱了,谅曹寅也不敢失信。

水军寨中,孙奋见到了一脸紧张的曹寅,微哼一声:“曹先生,究竟发生何事?”

“将军,非是在下胆敢失信,”曹寅的声音都在微微颤抖,哭丧着一张脸,“马匹在半路上出了意外,而且是在魏国境内,在下实在无能为力呀!”

孙奋心中一沉:“莫非是邓飏等人变卦不成?”

“这倒不是!”曹寅摇头道,“非是官府方面出了问题,而是出了贼人,这一批马在经过泰山境内的时候,被泰山贼抢劫了。”

“什么?”孙奋吃了一惊,怒骂道,“这魏军都是酒囊饭袋不成?兖州、豫州平定十余年,怎还有贼人出没?”曹寅无奈叹道:“将军有所不知,那泰山贼便是魏军大将臧霸投曹之后留下的余孽,如今臧霸、孙观的后人都在朝中,自然对他们有所照顾,而泰山贼人这许多年来也都是

自食其力,从不扰民,自成一派,故而官府并不弹压。”

许珉言道:“我料那贼人是看中了这些马匹,先前三批战马都是从泰山境内运过,被其探得消息,才敢拦路抢劫。”

“哼,真是好大的胆子!”孙奋拍着桌案,怒不可遏,他已经将那三千马匹当成了东吴战马,自然觉得泰山贼是抢了他的东西。

曹寅赔笑道:“不过将军放心,在下已经派人往邺城去疏通,请求大将军责令泰山郡出兵讨贼,马匹迟早能讨回来,但可能要迟延一些时日了。”

“唔——”孙奋虽然不满,但这毕竟不是曹寅能够控制的,只好摆摆手,“也只好如此了,你要尽快催促魏军出动,扫平这泰山贼,延误本将军机,你吃罪得起么?”“在下不敢!”曹寅吓得连连作揖,摇头叹道,“泰山贼忽然出动,实在出乎意料,这一批马匹被劫还是小事,就是我曹家赔偿亦无不可,但这将影响后续马匹运输,那泰山

郡乃是必经之地呐!”“好你个泰山贼!”孙奋闻言更加恼怒,自己从各处抽调钱粮和士兵,一心想着早日练成骑兵,千算万算,却没想到会出这么个意外,而且还不是受他控制的,只能干着急



许珉言道:“泰山贼再大胆,谅他也不敢和魏军作对,曹先生先去督促人打通关系,早日让曹爽下令!”

“是是是!”曹寅连连点头,告辞了孙奋,匆匆而去。曹寅走后,许珉又道:“将军,那马匹虽非官马,但商队毕竟也受官府保护,泰山贼如此大胆,只怕其中还有蹊跷,不可听信曹寅一面之词,我们也要派人打探消息才是。



“对!”孙奋反应过来,一点手,“你马上派人到泰山、琅琊二郡打探消息,看看究竟发生何事。”

“遵命!”许珉领命而去。

几人都走后,孙奋望着涛涛河水一阵发呆,刚才的意兴一扫而空,泰山则的出现,势必会耽搁战马的运送,而且还不知道要拖延多少时间。

他可是准备了八万骑兵的装备和营寨,如果只有这一万多战马,便太过浪费了,而且还耽搁了水军的训练,可谓是雪上加霜。

最主要的,还是孙权寄予他的厚望,江南的钱粮三日后即将运到,但自己的骑兵却没有建成,如果到时候交不了差,后果自己都不敢去想。“泰山贼,可恶!”孙奋一阵咬牙切齿,恨不得自己去领兵剿贼。

第1084章 踌躇满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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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战马半路被劫,但骑兵的训练却不能停止,孙奋回到下邳城,江东的钱粮也已经送到,督促诸葛融和钟离茂加紧各郡打造兵器的进度。

几日之后,许珉终于探来消息,不但有泰山贼的情报,还有整个中原魏军大肆调兵的情报,魏军兖州、豫州甚至河北的部分兵力都往荥阳集结。

诸葛融听罢,便心中了然,笑道:“怪不得泰山贼如此大胆,原来是兖州兵力调走,看来魏军是准备攻打洛阳了。”

朱桓似乎松了一口气:“如此一来,我徐州兵防便不再吃紧,将军可放心训练骑兵了。”这一段时间训练骑兵,抽调兵卒、缩减其他各营钱粮,闹得军营中怨气弥天,水军停止训练,对整个徐州的防务是个极大的隐患,朱桓先前还担心魏军偷袭,现在总算能

够放心了。

“好是好,只是……”孙奋却是喜忧参半,叹了口气,连连拍打着桌面,“只是这可恨的泰山贼,坏了本将大事。”

朱桓言道:“将军稍安勿躁,如今器械并不充足,可先挑选两万士卒,与先前的士兵轮流训练,挑选精锐,提拔将校,待泰山贼剿灭,马匹送到,便可直接分配战马了。”

朱桓原本也和周鲂一样,反对在徐州训练骑兵,曾劝孙奋将战马送到扬州去训练,毕竟徐州为前线之地,不适合轻易调防,容易出现漏洞。但自从见到送来的战马之后,朱桓便有所动摇,幽州果然不愧为产马之地,那些战马比东吴骑兵的坐骑整整高出一头,个个都神俊无比,这还是没有训练过的,如果加以

训练,肯定更加雄壮。第一批战马送来的时候,军中裨将以上的武将先各自挑选了坐骑,一时间整个营中喜气洋洋,反对训练骑兵的声音便小了许多,尤其是朱桓和丁奉等人,见到这样的坐骑

,更想亲自训练出一支精锐之师。

先前朱桓心中还有隐忧,现在听说魏军即将与蜀军开战,忧虑便荡然无存,如果能在一年内训练五万骑兵,即便将来与魏军在中原开战,也有了更多胜算。

“嗯,也只好如此了!”孙奋知道眼下也只能如此,加上原先的五千骑兵,徐州现在勉强凑齐两万骑兵,如果训练得当,也有了一战之力。

“将军,如今魏、蜀再起烽火,吾倒有一计,或可开疆扩土,一战而定中原。”

几人都在议论接下来如何规划骑兵训练的时候,诸葛融沉思片刻之后开口了。

孙奋吃了一惊,忙问道:“军师有何妙计?”诸葛融扫视众人一圈,才缓缓说道:“魏军欲取洛阳,想必是曹爽为树立军中威信之故,然洛阳有崤函固,只是汜水和虎牢关,就易守难攻,当年十八路诸侯讨董,数十万

大军踟躇难进,如今蜀军之强,比当年西凉军更甚,要取洛阳,谈何容易?一旦开战,必定旷日持久,僵持难下。”

朱桓点头道:“确实如此,虎牢关乃是天险之地,洛阳又是老将魏延镇守,其精通兵法,能攻善守,十万大军驻扎洛阳,曹爽要重夺洛阳,恐怕要举国一半兵力方可。”“这正是我们的机会!”诸葛融挑眉一笑,“我们只需静观其变,待其两军开战,焦灼不下之际,从徐州出兵取兖州,孙将军出扬州之兵取豫州,两路兵马呼应而进,双管齐

下,可一战而定中原!”“妙计!”诸葛融话音才落,朱桓便拍着大腿站了起来,神色激动,大笑道,“哈哈哈,如此一来,魏军便只能退缩河北,我们以大河为天险,驻扎水军,魏军便再无威胁了

。”

孙奋听得有些错愕,刚才还在说骑兵训练之后如何如何,怎么转眼间就成了讨伐中原了?

呆愣片刻之后,才吃吃说道:“可……可是我们不是和魏国谈和了么?如何,出兵?”“将军,正所谓兵不厌诈,为将者,当临阵变动,不可固守成规,”诸葛融站起身来,以手比划,大有指点江山的气度,朗声道,“昔日吕子明奇袭荆州,一战成名,天下人

都称为英雄;就是这徐州,也是家兄用计得来,若是只知用强,与匹夫之勇何异?”诸葛融来到徐州,也是踌躇满志,心有所图,想诸葛家从诸葛瑾到诸葛亮,都为一国股肱之臣,再看兄长诸葛恪、诸葛乔也已成名,唯独自己驻兵小小的长江水寨,被人

暗笑,都道他只会章句书法,多学技艺却一无是处,名不副实。这一次能够官拜征北参军,除了诸葛融毛遂自荐以外,也有兄长诸葛恪的举荐,原本丞相步骘推荐的军师是张俨,但张俨并无带兵经验,而诸葛融在虎林港之时,部曲吏

士多亲附于他,颇有贤名,最终得以胜出。诸葛亮暂且不比,就是东吴的诸葛瑾和诸葛恪,也让诸葛融深感压力之大,连远在洛阳的诸葛乔也为行军司马,曾经还在豫章与诸葛恪交过手,三兄弟之中,唯有诸葛融

没有作为。

诸葛融自认并不比兄长差多少,这次来徐州,也想全心辅佐孙奋成就一番大事,为自己正名。司马钟离茂也点头道:“兵无常形,水无常势,天下之变,当随机而动,将军如今官拜征北,都督两州兵马,若是能定中原,必将超越吕将军,功比昔年周都督,将来前途

无量呀!”

“啊?”孙奋闻言,张口结舌,瞪大了眼睛,“真,真能如此?”“不过此事还需从长计议,待时而变!”诸葛融见孙奋如此失态,眼底闪过一丝轻蔑,知道暂时不能为其规划太长远,抱拳道,“眼下将军只需全力训练骑兵,将来征伐中原

,水军难进,要与魏军抗衡,还需步骑精锐方可!”

“好,军师言之有理!”孙奋似懂未懂,但知道这是自己能够掌控实力的唯一机会,如果机会把握不住,将来连自保之力都没有。几人再商议一阵,孙奋命大家严守机密,加紧训练骑兵,随时关注荥阳一带和泰山贼的情报。

第1085章 贼军入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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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月时间,青州和兖州先后有消息不断出来,孙奋喜忧参半,喜的是魏军不断抽调兵力往虎牢关一带进发,整个中原境内随处可见兵马调动,忧的是泰山贼至今还未必消

灭。

魏军从河北调动两万兵马驻扎官渡,兖州和豫州各处兵力调动,在陈留有五万兵马,濮阳四万,在荥阳有三万兵卒和民夫建造大营工事,对洛阳志在必得。

而蜀军也已经往虎牢关增派兵力,魏延派大将句扶镇守关隘,汜水和虎牢关一带的兵力增加到三万之中,关头上架设蜀军最强武器连弩,准备严防死守。

魏军抽调的兵力越多,偷袭成功的机会就越大,孙奋恨不得两月内就能练成骑兵,马上发动进攻,但偏偏泰山贼的出现,阻挠他的计划。

前几日,细作来报,泰山令带官兵征讨贼人,反被贼军所败,杀死县令,占领了泰安县,随后泰山郡紧急调集各路兵马围攻泰安,整个泰山郡人心惶惶。

孙奋整日大骂魏军无用,这一日许珉急匆匆走进来,面带忧色,孙奋就知道没有好消息,问道:“泰山郡情形如何?”

“形势不妙啊!”许珉摇头叹道:“泰山郡兵力都被抽调,只有新兵和衙役,围攻失败,泰山贼已经从泰安沿武水向东,攻打费县,进入到琅琊郡了。”

“啊?”孙奋大吃一惊,旋即拍着桌子大骂道,“这魏军如此无用,反被贼人所欺,真是一群废物。”

许珉言道:“听说泰山贼攻入费县之后,苍山中也有强梁响应,已经汇聚近万人,声势浩大,甚至沿海一带还有海盗借机闹事。”

“如此说来,岂不是泰山、琅琊两郡都要大乱?”孙奋脸色变得愈发难看起来。倒不是他为魏国局势担心,而是徐州通往青州的路就是从这两郡经过,马匹必定从这里输送,如今非但泰山贼没有被平定,反而还惹出了更大的祸患,这样一来,战马又

要无限期后延了。

许珉轻叹一声,也不知该如何应答,朝中事他还可以为孙奋出出主意,军中之事,就一窍不通了,只好低下了头。

“将军,军师求见。”

“我正要找他,快请进来。”

很快诸葛融从门外走进来,孙奋起身出营:“吾正想去请军师,不想军师也来了。”

诸葛融笑道:“想必是为了泰山贼之事吧?”

“正是,请坐!”孙奋点点头,对诸葛融的聪明甚为佩服。

二人坐定之后,诸葛融才道:“吾也正是为此事而来!”

孙奋神色焦急:“泰山郡官兵无用,反被贼破,如今贼势愈涨,这该如何是好?”

诸葛融言道:“将军稍安勿躁,方才探马来报,魏军已派青州刺史夏侯楙领兵讨贼。”

“是他?”孙奋一怔,眼里尽是怀疑,“夏侯楙不会领兵,屡战屡败,能不能取胜?”

诸葛融眉头微皱,似乎也不确定,言道:“就算夏侯楙无领兵之能,但青州也有三万兵马,对付一万多贼军,料想不难。”孙奋叹了口气:“这泰山贼趁着精兵调离起事,想来是预谋已久。如今的青州兵马可不是当年的青州兵,听说大多都是新兵或者即将退伍的老弱残兵,与夏侯楙一般,在青

州避祸养老而已,恐非贼军对手。”诸葛融道:“将军,如今苍山、武水甚至东海的海盗都相继趁乱起事,而贼军顺武水东下,威胁琅琊郡,极有可能进入徐州,需要加强郯县一带的防线,以防备贼人入侵。



孙奋一拍桌子:“哼,他们若是敢来徐州,本将定要将其尽数消灭。”

诸葛融摇头道:“贼军一来,势必导致郡内民心不稳,我们新得徐州,难保有人会借机闹事,还是要早做防备才好。”

“防备当然要做!”孙奋也是一时的气话,对诸葛融的建议还是听得进去,“郯县一带,吾马上派人传令,叫他们小心防守,随时将贼军消息传报于我。”

“报!”就在此时,忽然亲兵跑步而进,“兰陵急报!”

孙奋吃了一惊:“快讲!”

“泰山贼已经攻下南城,泰山郡南部稀疏沦陷,贼军进入兰陵郡,兰陵太守请求出兵讨贼。”

“好大的胆子!”孙奋一咬牙,沉声道,“传令兰陵即刻出兵剿贼,务必要将其尽诛!”

“是!”

传令兵退去,诸葛融站起身来,思索道:“将军,魏军虽然被抽调精锐,但必定还有防备,不至于如此不堪一击,贼军势如破竹,恐怕有所依仗,还需增派兵力才是。”

孙奋一怔:“兰陵本就是徐州北面防线,驻有重兵,难道还不够么?”

诸葛融言道:“吾军在东海有防备,魏军在泰山、琅琊两郡必定也有防备,却被贼军轻易击破,故而吾才有所忧虑,这泰山贼恐非乌合之众呀!”

孙奋顿了一下:“难道,要从郯县调兵?”“不可!”诸葛融摇头道:“先前探马所报,苍山和武水也有贼军,若是这些贼军汇聚一处,数量恐怕超过两万,郯县乃是东海郡门户之地,一旦苍山贼人出没,便会威胁郯

县,甚至利城的兵力,都不可轻易调动。”

沿着武水和苍山,诸葛恪在兰陵、郯县、利城三地布下徐州北面防线,郯县是武水和沂水交界处,一旦出现变故,水军可以从淮阴北上支援,郯县是这条防线的核心。“既然如此,就让本将军亲自出征讨贼!”孙奋沉思片刻,忽然长身而起,眼中光芒闪烁,冷笑道,“看来指望夏侯楙的青州兵是无望了,夏侯楙从未取胜暂且不说,就是他

几次为俘虏,恐怕也难以服众,这泰山贼送上门来,魏军不能敌,本将军领兵剿灭,正好可助长士气!”

诸葛融略感意外,想不到孙奋竟有出征前线的决心,也抱拳道:“眼下州内练兵,正好无事,既然将军亲自出征,融愿相随将军前往东海郡,一同剿灭平乱。”“哈哈哈,正合吾意!”孙奋背着手走到门口,停着胸膛,一股豪情油然而生,大声道,“有军师随行,此战必定旗开得胜,奏凯而归!”

第1086章 首次出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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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赤乌七年六月中旬,征北大都督孙奋在下邳出兵,从淮阴各地调集精兵两万,往郯县征讨贼患。

孙奋命朱桓镇守徐州,丁奉训练骑兵,自领三将和军师诸葛融奔赴前线,这一战是为练兵,也为立威,更是孙奋首战,全军士气大涨。

孙奋来到郯县,跟随的副将有盛曼和骆统,东海郡守孙伦亲自到营前听令。

孙伦也算是孙氏本家,不过已经算是远亲了,能任东海郡太守,也是沾了姓氏的光。

中军帐中,孙伦将东海郡周围尤其是郯县和兰陵两地的军情详细禀告,兰陵县已经出现数千贼军。

而郯县因为还有武水和苍山阻隔,贼军尚在琅琊郡境内,但看贼军态势,大有穿越苍山,沿着武水继续东进,和沿海海盗连成一片之势,将会对沂水水寨造成威胁。

孙奋听完禀告,怒道:“贼军从两路而来,如今造成三郡混乱,夏侯楙还迟迟不见动静,莫非是怕了贼军,故意拖延不成?”

盛曼冷笑道:“夏侯楙人称常败将军,非但无谋,还常被人俘虏,我还他定是担心被贼军俘虏,成为奇耻大辱。”其他人闻言,都不由哈哈大笑,夏侯楙几次与汉军交战,不但失败,而且还成为俘虏,成为天下之笑谈,这一次能够启用为青州刺史,都认为他不过是仗着其父夏侯惇的

功劳,要是换了别人,不斩头都算轻的了,更不要说继续当官了。

骆统也撇嘴道:“夏侯楙屡战屡败,曾为俘虏,竟屡次还能领兵,真是厚颜无耻,此等之人又焉能服众?他去青州只是为避祸,那曾想又要出兵,我看他是闻战心怯了。”“好了,魏军之事,大家不必再议!”孙奋打断了众将,言道,“既然魏军无能,让泰山贼进入东海郡,吾等就替魏军收拾残局,一来诸位可里功劳,以振军威;而来也正好

彰显我东吴大军实力,叫夏侯楙和魏军羞臊羞臊。”

众人闻言都欣然点头,齐声领命,他们也都是信任将领,除了骆统之外,其他人都是首次带兵,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等着立功。

“军师,兰陵已经有贼军入侵,可要发兵驰援?”孙奋转身看向低头查看地图的诸葛融。诸葛融见问,才缓缓抬起头来,环视众人,一手指着地图:“贼军分两路来,以吾所料,从泰山郡费县、南城两处来的,定是泰山贼主力,而琅琊郡的贼军,则以部分泰山

贼和苍山贼军合为一军,这些大概是乌合之众,尚有琅琊郡魏军牵制,故而未曾进入东海郡内。”

钟离茂问道:“若军师所料不差,兰陵的贼军还会增多,当马上增援兰陵,若是击败兰陵贼军,则苍山贼闻风而散,难成气候。”

“正是如此!”诸葛融缓缓点头,又皱眉道,“只是贼军一心沿着东进,甚至进入东海郡内,其不惜得罪两国之兵,当真胆大,不知其究竟为何如此行军。”骆统言道:“泰山贼盘踞泰山已久,但这次忽然起兵作乱,杀害官兵,已与魏军势如水火,兖州虽然兵力不足,但冀州尚有无数精兵,若是渡河来助,贼军必定难敌,我料

贼军应该是想重新寻找落脚之地。”

诸葛融皱眉道:“莫非他们想进入苍山不成?”

“极有可能!”孙伦闻言一阵点头,“苍山绵延近千里,又有武水环绕,群山密林,一旦贼军进入其中,便真如放虎归山,成为隐患!”

诸葛融明白过来,马上言道:“将军,事不宜迟,马上去兰陵,拦阻贼军主力。”

苍山贯穿琅琊、泰山和东海三郡,如果让数万贼军进入山中,他们四处流窜,还真不好派兵清剿,一个不小心,就会越境,这可是两国大忌。

孙奋留原先的守军继续在郯县按兵不动,马不停蹄带着援军直奔兰陵,兰陵县距离郯县百余里,一日即到。才行到半路,忽然看到路上有百姓狼狈奔逃,孙奋命人找来几人询问,才知道贼军已经到了兰陵城下,在北城外驻扎,兰陵县城紧闭城门,百姓们惶恐不已,先往安全地

方逃命了。

“骆将军,命你待三千精兵先行赶往兰陵。”没想到贼军来势如此之快,诸葛融赶忙让骆统先带兵支援。

孙奋急的恨不得独自打马赶到兰陵,骂道:“这贼军太过嚣张,他就不怕魏军断了后路,我们前后夹击,死无葬身之地么?”

诸葛融看了看天色,言道:“赶到兰陵,天色已黑,我倒有一计,可先破城下之围。”

孙奋精神一振:“计从何来?”诸葛融答道:“骆将军已经带兵赶奔兰陵,贼军料不到我们还有后军,既然天黑之前无法进城,何不就在此处休息,养精蓄锐?待到半夜行军,天明时分从城外直杀贼军大

营,岂不是好?”

孙奋在马上一拍大腿,笑道:“天气炎热,倒也不必安营,既然如此,就选隐蔽之地先休整一番,连夜行军。”

诸葛融马上再派哨马追赶骆统传令,叫他到了兰陵之后先行休息,待到五更时分看到城外火起,领兵杀出,里应外合,以破贼军。

又走了两三里路程,钟离茂寻到一处较为开阔的山谷之地,将兵马尽数安置其中休整,等待天黑之后再奔赴兰陵。

这是首次行军,孙奋和盛曼都显得激动而紧张,一直讨论着该如何行军,如何约束士兵保持阵型发动进攻,毕竟平日的训练和真正杀敌还是有区别的。诸葛融在一旁静静地听着,嘴角抹过一丝笑意,摇头道:“将军贵为三军统帅,自当于后方指挥大军,焉有冲锋陷阵的道理?一旦将军有了闪失,吾大军岂不是不战自败?



孙奋正说得兴起,听到这句话不由一怔,不甘道:“为军之将,不也该身先士卒,鼓励三军么?”诸葛融虽然不知道孙奋的武力如何,但猜测他如果真要杀敌还是不行的,言道:“今夜出兵,当伺机而动,刀枪无眼,又是在黑夜之中,将军还是不要冒险,以防不测。”

第1087章 胜负难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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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中天,风清气爽,四野蝉鸣,远山起伏,苍松翠柏伫立山崖,在月影下展露峥嵘头角,偶尔有夜枭之声回荡。

三更时分,山谷中的吴军列队出行,盛曼为前军,孙奋自领大军随后,一万东吴精兵趁月行进,高山和茂密的树木掩藏了他们的行踪。

一个时辰之后,人马来至兰陵境内,盛曼早已派出哨马查探情况,与兰陵派来的向导接头,兵分两路从兰陵城左右包抄。

孙奋和盛曼各领一军,在向导的带领下向西北方向潜行,月色朦胧,不多久便看到远处修下的防御工事,这是魏国和东吴的交界处。

边境线以一条大河和一片开阔的草滩为界,两边都安札营寨,但此时的魏军营寨已经被贼军占据,这几日不断有贼军汇聚,已经人满为患了。

“想不到堂堂魏军防线,竟被贼军所破,鸠占鹊巢,当真令人好笑,”孙奋隔河观察着连绵大营,撇嘴冷笑,“魏军如此不堪一击,又如何能与我大军抗衡?”

诸葛融却眉头暗皱,言道:“即便魏军抽调精锐,也不至于边境之处如此薄弱,若是贼军强盛倒还罢了,若是泰山贼也是乌合之众,只怕其中有诈。”

“哦?”孙奋一怔,转头问道:“为何有诈?”

诸葛融言道:“贼军一路往东南二进,已然侵入东海郡内,若是被魏军驱赶而来,有可能是故意扰乱吾军防线,损耗吾军兵力。”

孙奋皱眉道:“军事之意,是魏军故意将这里的守军调走,让贼军一路东进,进入我徐州境内?”

诸葛融道:“这也只是猜测,待看罢贼军实力便可知晓。”

孙奋冷笑道:“哼,不管他魏军故意也罢,不敌泰山贼也罢,明日便将这贼军尽数剿灭即可。”

诸葛融抬头看看天色,有一层薄雾正在山间升起,月色愈发朦胧,远山只见浅浅的轮廓,言道:“时辰差不多了,盛曼将军想必已经到位,该准备了!”

孙奋精神一振,马上传令随行的钟离茂传令整备,从河水上游的密林中穿过,五更时分发动进攻。

晨风渐起,缺月悬挂西山之上,河岸北边的大营安札有序,但零零散散能看到许多人都在帐外席地睡卧,贼军并无军纪约束,甚至连巡逻的喽罗都很少看到。

随着几声夜枭鸣叫,猛然间魏军营寨东面冒起火光,喊杀声大起,西面也同时响应,两股兵马直杀入魏军大营。

喊杀声和惨叫声划破了黎明前的宁静,火光照耀着河岸,水流滔滔,波光粼粼,贼军仓促起身,连像样的抵抗都没有,抱头鼠窜。

孙奋和诸葛融打马立于河岸边上,看着火光之下人影幢幢,厮杀之声不断,孙奋激动地直搓手,几次想要领兵冲杀,都被诸葛融拦住了。

咚咚咚——

未过多久,兰陵城中的守军也闻讯杀到,城头上鼓声震天,一队骑兵飞驰而至,从木桥上一跃而过,冲入了大营中。

“骆将军也来了,快随某杀!”看到骆统领骑兵杀到,孙奋再也按捺不住,大吼一声挺枪催马尾随骑兵冲进了敌营中。

“将军……”诸葛融还要阻拦,但已经来不及了,看看贼军没有抵抗之力,大势已定,也就由他去了。

东方渐白,此时河岸背面的营寨火势蔓延,惨叫声起伏不断,贼军四散奔走,一股股浓烟冲天而起,和淡淡的晨雾混在一处,让这一片河谷更显朦胧。

“贼军不堪一击,看来果然是魏军故意放纵之故!”诸葛融在马上喃喃自语,眉头皱在一起,再联想到泰山贼贸然起兵,隐约觉得这其中似乎有些不寻常。

“军师,快看!”就在诸葛融刚想到一些关窍之时,一旁的钟离茂忽然一声惊呼。

诸葛融闻言抬头看向钟离茂指着的方向,不由脸色一变,沉声道:“快传令收兵,御敌……不不不,鸣金撤退,撤退!”

“是是!”钟离茂手忙脚乱,赶紧传令鸣金。

就在远处山脚之下,迎着晨曦冲过来数队骑兵,那些骑兵从薄雾中奔来,数量极多,放眼看去只见黑压压一片,虽然阵型不是十分整齐,但看出来还是分作三队的。清脆的鸣金声响彻河水两岸,但营寨中火焰正旺,浓烟滚滚,喊杀声和惨叫声连成一片,再加上河边风声较大,只有附近的士兵听到了号令,而杀入大营的,却依然追杀

着逃窜的贼军。

“马上派人保护孙将军!”诸葛融急得额头冒汗,连自己身边的亲兵都派了出去。

“军师,这该如何是好?”钟离茂传令归来,嘴唇忍不住的颤抖,如此多的骑兵铺天盖地而来,河岸边空阔,无险可守。

“这必定是魏军之计呀!”诸葛融无奈叹气,“定然是魏军在山中有埋伏,故意让贼军占了营寨,是吾之过!”急促的鸣金声不断敲响,已经有士兵开始从桥上撤退,但始终不见骆统和孙奋,诸葛融在岸边高处紧张观望,看到骑兵急速靠近,只觉得心跳急剧加速,手心也冒出冷汗

来。

“军师先退回南岸,我带兵去寻找孙将军!”钟离茂虽然害怕,但还是一咬牙,带领最后的几百亲兵冲入了浓烟之中。

轰隆隆——隐约的马蹄声传来,即便隔着魏军大营,诸葛融也感觉到一股地动山摇的气势,这三路骑兵分左中右直扑向营寨,显然是早有预谋的,如此开阔之地,无险可守,简直就

是骑兵的屠戮场。

震惊和担心之中,诸葛融眼睁睁看着骑兵如同潮水一般汹涌而至,悍然冲进了浓雾之中,刚刚有所平息的喊杀声再次响起,更多的是惨嚎和战马的嘶鸣。

“啊?这,这不是魏军?”等看清那些骑兵的装扮之后,诸葛融再次瞪大了眼睛,满眼不可置信,惊呼道:“泰———山——贼!”只见这些骑兵装束并不整齐,虽然有一部分穿着魏军铠甲,但大多数都是参差不齐的皮甲和长衫,而且也不见大将旗帜,三支骑兵各有一杆黑色的令旗作为昭示,上面没有任何文字和标记。

第1088章 狼狈退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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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奋跟随骆统的骑兵杀入大营,本来还意气奋发,忽然闻到一股浓烈的血腥味,还夹杂着皮肉被烧焦的恶臭,顿时忍不住干呕起来。

“啊?这是……”低头的时候,正好看到地面上一个被杀死的贼军,吓得脸色大变,差点坠落马下。

这名贼军的半个脑袋被砍掉,只剩下一只眼睛朝天瞪大,血糊的脑袋和身躯惨不忍睹,胸膛以下也被战马踩踏,内脏撒了一地。

“快,快走!”孙奋冒出一身冷汗,赶紧催马向前,绕开了这具尸体。

但他越往深处,碰到的尸体便越多,死相各异,断臂残肢随处可见,宛如行走在地狱之中一般。

此时的孙奋哪里还有心思冲杀,捂着口鼻小心地提着马缰穿梭在火苗和死尸之间,不时发出一声怪叫,不曾冲杀,已经浑身是汗。

“将军,要不我们先回去吧!”亲兵跟在他身后心惊胆战,耳边不时传来杀喊声,生怕真有贼军杀出来,可就麻烦了。

“不,不可,三军出征,前进有赏,后退斩首,吾为统帅,岂能不战而退?”

孙奋硬着头皮往里走,他知道诸葛融就在阵前观战,这时候退出去,未杀一人,肯定会惹人笑话。

所幸他们走过的这一路都已经被吴军清理过,沿途之上只见死尸,不见活人,而贼军也已经大部分逃散,没有遇到任何抵抗。

孙奋适应了一阵之后,勉强稳定心神,拿着长枪左右张望,想要寻找漏网之鱼,但只见浓烟滚滚,远处骑兵的马蹄声也消失不见,竟在营中迷了路。

不觉天色渐亮,再看四周尸骨堆山,血流成河,孙奋只觉得头皮发麻,不敢再往深处,沿着原路向着河边后退。

就在此时,隐约听到鸣金之声,孙奋一怔,还以为自己听错了,问过身边亲兵,疑惑道:“正该一鼓作气剿灭贼军,为何此时收兵?”

“将军,不如先退到河边,问过军师再说!”

追随在孙奋身边的亲兵,可都是身经百战的士兵,毕竟是孙权自己的骨肉,出征之前,孙权亲自挑选解烦军五百人为护卫,保护孙奋的安全。

这些人见孙奋如此畏战,个个都觉得面上无光,与其在这里畏手畏脚,还不如退回到中军去指挥大军,倒还显得气定神闲。

孙奋还在犹豫之中,就隐约听到一阵阵震耳的轰隆之声,不禁茫然抬头,只见天空湛蓝,东方发白,疑惑道:“青天白日,哪里来的雷声?”

“将军,这是骑兵之声,想必是军师发现了敌情,快退!”

老到的解烦军一听就知道形势不对,个个提高了警惕,护送着孙奋往来回撤退。

“哪里来的骑兵,难道不是骆将军的部曲凯旋吗?”孙奋打马向回走,还在回头不断张望。

一名护卫怕孙奋不肯死心又掉头,赶紧解释道:“骆将军只有三千骑兵,又在营中,断不会有如此声势,听这声音,足有一万骑兵杀来。”

“啊?何来如此多的骑兵?”孙奋大吃一惊,紧张地向后张望,他整个徐州的骑兵,能够出战的还不足一万。

“将军,先退回中军再说。”

解烦军果然训练有素,紧急时刻,马上将人分作三队,五十人在前开路,三百人断后,剩下的左右保护着孙奋,往来路撤走。

轰隆隆——身后的闷响声越来越近,仿佛就在背后,孙奋不禁想起了小时候在海岸边惊天波涛冲来的情景,有一次他被海浪冲走,差点丧命,只觉得身后又来一片巨大的黑影,压得

他快喘不过气来。

厮杀声再次传来,战马嘶鸣,惨叫声接连不断,仿佛整个河面都在颤抖,无数战马的嘶鸣连成一片,真如同惊涛骇浪。

“将军,快,快过桥来!”好不容易冲出浓烟之中,便听到许多士兵的呼喊声。

孙奋抬头一看,诸葛融正带着一队士兵在对岸紧张观望,再回头,便看到黑压压的一大片黑影在营中来回冲撞,形势惊人。

一行人仓皇过桥,孙奋才发现自己浑身已经湿透,汗如雨下,拿着枪的手忍不住颤抖着,大口地喘着粗气,有一种重见天日的错觉。

诸葛融赶忙迎上来,神色凝重:“将军,大事不好,那贼人在后山还有埋伏,竟杀出来一万多骑兵。”

“贼军,有一万骑兵?”孙奋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对岸烟尘。

此时已经天色大亮,大火烧了近两个时辰,营寨烧光,火势减弱了许多,晨风吹散浓烟,便看到无数骑兵来回奔驰,如入无人之境。

此时的吴军溃不成军,都忙着追杀贼军,阵型散乱,被突如其来的骑兵杀了个措手不及,等发现骑兵到了跟前的时候,再想防御已经来不及了。

河岸边上十分宽阔,营寨被烧光之后少了遮挡,混乱的步兵哪里是冲击中骑兵的对手,一个冲锋就被杀得七零八落,更不要说被三队骑兵来回冲击。

此时唯有骆统的三千骑兵勉强组成阵型与之对抗,后面跟着仓皇的步兵,狼狈往河岸边退回来。

战场上乱成一片,吴军与昨夜被偷袭的贼军一样狼狈,抱头逃窜,到了河岸边来不及过桥的,都纷纷跳下河水逃命。

吴军如同下饺子一般纷纷跳河,这条河水本来就是临时挖成的防御工事,引了山间汇入沂水之中,吴军尽数跳河,很快便将河道阻塞,下游很快就断流了。

骆统指挥着骑兵狼狈过岸,这一边诸葛融和钟离茂早已命令步兵和弓箭手做好防御,看到敌人靠近河岸追杀,便用弓箭射住,保护落水的士兵。

轰隆隆——

居中的一股骑兵直冲向对岸来,孙奋吓得脸色大变,赶忙下令让人斩断木桥,吴军也都齐齐后退数十步,对岸尽是骑兵,显得声势浩大,气势骇人。

“哈哈哈,尔等江东兵马,也不过尔尔!”战马嘶鸣中,一名身形高大的骑将越众而出,只见这人满面络腮胡,一身鱼鳞甲,金色的头盔上铸造虎头,显得威猛不凡。

第1089章 以退为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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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军隔河相望,孙奋胆气壮了一些,在亲兵的护卫之下来到桥头,在马上观望来人,见那人一脸桀骜之色,轻蔑地扫视着狼狈过河的士兵。

骆统在一旁大喝道:“来者何人?”

“哈哈哈,好叫你们知道,俺便是泰山派的人,”那人晃动着手中的狼牙棒,笑道,“俺叫尹基,你们叫一声三爷爷就是。”

“放肆!”骆统闻言大怒,指着尹基沉喝道,“尔等贼寇,为患一方,不以为耻,还敢妄称人杰,好不羞耻!”

尹基浓眉一挑,冷笑道:“尔等整日兴兵作战,闹得百姓不得安生。江东之辈,只会干些偷鸡摸狗的勾当,先前偷袭荆州,如今又偷徐州,也不知是谁不知羞耻!”

骆统闻言大怒,指着尹基骂道:“尔等乃是逆贼,我主秉承天命,荧荧之光,焉能与皓月相比?”

尹基大笑道:“你们说什么狗屁大道理,老子听不懂,有本事的,过来比划比划,手底下见真章。”

骆统刚才就是被尹基骑兵冲散,损兵折将,倒也想与其一战,但奈何桥梁被拆,虽然不过两三丈的沟渠,却也只能隔河对望。

诸葛融想着贼军最近行动诡异,打马上前问道:“尔等乃是泰山贼,为何不在泰山,要越境扰民?”

“俺是徐州人,徐州境内,哪里不能去?”尹基傲然笑道,“倒是你们东吴兵马,不在江东,来我中原何干?”

“嘿,好一副伶牙俐齿!”诸葛融想不到这看似五大三粗的人,说起话来倒不含糊,知道阵前也问不出个究竟来,看看士兵已经撤回,便让孙奋先收兵,再作打算。

河岸对面的泰山贼见吴军退走,倒也没有刻意来追,就在原地下马歇息,三三两两聚成一堆,不撑阵势,但那一群群神骏异常的战马,却让孙奋等人眼红不已。

“我看泰山贼所骑之马,就是先前被他们抢走的马匹!”

中军帐中,孙奋怒不可遏,本来一场大胜,却因为泰山骑兵忽然出现反倒吃了大亏,再看到那些战马,更是恼恨,贼军抢劫他的马匹,又来对付自己,真是岂有此理。

诸葛融眉头紧皱:“想不到贼军如此势大,怪不得魏军官兵难以制止,骑兵如此之多,不可硬拼,只能智取。”

“对对对,智取,一定要智取!”孙奋连连点头,“那些战马可都是我们的,损伤太可惜了。”

诸葛融低头思索一阵,言道:“将军先收兵回城,贼军必定尾随过河,我们再从长计议。”

孙奋吃了一惊,担心倒:“若是将贼军放到城下,兰陵城能不能守得住?”

诸葛融笑道:“将军尽管放心,方才有弓箭手压制,贼军便无计可施,其骑兵虽多,却不能攻城,行军毫无章法,就算兵临城下,也是枉然。”

孙奋将信将疑,但他自己没有良策,便传令三军撤退,骆统和盛曼二人殿后,以防贼军追击。

吴军退入兰陵城中,果然贼军也尾随而至,就在城外安札营寨,果然七零八落,有的十分简陋,加之天气炎热,席地而卧者也不在少数。

趁着两军休整之时,诸葛融审问抓来的几个俘虏,才知道这些骑兵也是恰好赶到,领兵的正是泰山三杰,这些尽都是泰山贼的主力。

原来先前来的贼军杀散官兵之后,就地占据魏军大营,向三位头领报告消息,泰山三杰闻讯大喜,便舍了费县直奔兰陵而来。

今早骑兵正好赶到营外,没想到吴军援军也恰好赶到,而且会偷袭营寨,双方巧合相遇,但泰山贼的骑兵却如同黄雀一般,占了大便宜。

孙奋不住苦谈时运不济,一场预谋的大胜转眼间就变成了惨败,这可是他领兵的首战,越想越觉得恼恨,对泰山三杰更是恨得咬牙切齿。兵马休息两个时辰,吃饱喝足之后,孙奋来到城上巡视,见城下黑压压都是贼军,河岸边战马散乱而放,或昂首嘶鸣,或低头饮水,神态各异,鬃尾飘荡,膘肥体壮,这

样的宝贝竟被如此糟践,孙奋不住地拍打着城墙。

“军师,你快出良策,将这泰山贼尽数消灭,拿回我的战马来。”

诸葛融目视远方,兰陵城西面群山环绕,向东却是一片开阔,沿着武水东下,便能到沂水水寨,只是这条水路太过狭窄,水军无法前来支援。

钟离茂言道:“我看贼军身上铠甲兵器并不齐整,想必是从各郡县府库中抢来的,既然他们不懂行军之法,各自为战,何不今晚趁着夜色杀出城外,可一战而定。”

“不可!”诸葛融摇头道,“若无昨夜袭营之事,司马之计定能凑效,如今已经打草惊蛇,贼军定有防备,若是强攻,必然损兵折将,非上将所为也!”

孙奋闻言,赶紧收敛了脸上的焦急和不耐烦,轻咳一声,背着手问道:“上将当如何?”

诸葛融撇嘴一笑,微闭双目缓缓言道:“用兵之道,攻心为上,兵战为下也!孙子曰:百战百胜,非善之善也;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

“攻心为上?”孙奋低头思索一阵,还是不得其旨,抱拳道,“请军师定计!”

诸葛融笑道:“贼军良莠不齐,其所依仗的,乃是骑兵,若是能将骑兵置于坎坷之中,自然威力大减,如此可一战而定也!”

钟离茂皱眉道:“贼军焉能轻易上当?”

“兵法云,骄兵必败!”诸葛融沉吟着,看着城外散乱的贼军,心生一计,笑道,“方才司马之计,倒也可用,先令贼骄,再让贼疲,破贼当在明日也!”

孙奋闻言大喜,忙问道:“军师快讲。”

诸葛融指了指城上的战鼓:“将军且命人出城与贼搦战,先探探贼军虚实,吾自有安排。”

“好!”孙奋一点头,整理衣甲,大声传令道:“听吾号令,三军出战!”

咚咚咚——随着他一声令下,城内的吴军马上列阵以待,准备出城,外面的贼军也听到动静,如同蚂蚁一般各自忙碌起来,纷纷聚到了城门之下。

第1090章 人才凋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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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陵城下,鼓声震天,喊杀之声在风中传出老远,烈日正盛,城门外二将厮杀,满头大汗,过了三十合不分胜负。

“不想贼人竟如此勇猛!”孙奋在城上看得一阵阵紧张,手心都出了汗了,但第第一战还没有分出胜负。

先出战的正是盛曼,与他交手的便是今早在河岸边对话的泰山三杰的老三尹基,尹基的狼牙棒势大力沉,盛曼的长枪吃了亏。

见此情形,不仅孙奋焦急,就是诸葛融也眉头紧皱,这泰山三杰武艺高大,只是老三便如此难敌,其他二人只怕也不是易于之辈。众人都在看着场中的厮杀,诸葛融却看向贼军阵前掠阵观战的两名贼军头领,这二人都是银盔银甲,身形壮硕,面容也有些相似,左边之人胡须稍长,手持一柄大刀,另

一人则是一杆三尖枪,似乎发觉了诸葛融的目光,抬着眼皮迎上来,与他对视,嘴角噙着一丝冷笑。

诸葛融双目微凛,猜出这就是泰山三杰的另两人,这二人都是原本泰山贼吴观之后,吴雄和吴强,听说这两人武艺高强,在徐州境内也十分有名。

“鸣金鸣金!”就在两人对视之时,孙奋忽然传令撤兵。

诸葛融低头再看,原来是盛曼渐渐不敌尹基,枪法有些散乱,孙奋怕他有什么闪失,赶紧鸣金收兵。

这边吴军后撤,但贼军却不管你那些号令之声,尹基在后面紧追不舍,直奔城门而来,他眼看就要取胜,怎能让盛曼轻易逃走?

“弓箭手准备!”压阵的钟离茂早就严阵以待,抬起一只手,冷冷盯着紧追不舍的贼军。

“放箭!”看到贼军即将冲到城下,钟离茂狠狠地将手臂挥下。

霎时间万箭齐发,黑压压的一片,覆盖了盛曼刚刚经过的地方。

接连几声惨叫之后,贼军仓皇后退,不得不说,东吴的弓箭兵也十分精锐,如此混乱的局面,竟能避开回城的同伴,拦截追兵,没有误伤一人。

“卑鄙狗贼,仓皇鼠辈!”看到倒下的几十具尸体,还有几人没有射中要害,痛苦挣扎,尹基破口大骂,狼牙棒指着城上的孙奋等人,“你们谁敢与我决一死战?”

“将军,让我去!”骆统见败了一阵,士气不振,急忙请命。

“这个……”孙奋也有些犹豫,看到诸葛融缓缓点头,言道:“好,骆将军小心对敌,我命钟离茂出城为你压阵!”

“遵命!”骆统和钟离茂一同下城去,孙奋亲自指挥城上的弓箭手小心戒备,以防贼军发动突袭。

不多时,盛曼一脸羞愧地上城来请罪,孙奋免其罪,诸葛融叫盛曼下去歇息,准备晚上叫他守城。

“哈哈哈,这狗官兵诡计多端,想用车轮战取胜,三弟你且退下,让我来会会他。”

鼓声之中,看骆统带兵出城,吴雄打马上前,将尹基换了下去,晃动三尖枪便杀了过来。

骆统是东吴年轻一辈难得一见的文武全才,二十岁时已任乌程国相,任内有政绩,使得国中民户过万,因功迁为功曹,行骑都尉。后出任建忠中郎将,凌统逝世后,统领其部曲,任濡须督时曾击败过曹仁兵马,后来因为病重辞去官职在家休养,直到去年才有所好转,知道朝中缺人,便主动请缨上任



孙权对骆统倒是颇为信任,任命孙奋为征北大都督,军师为周鲂,武将便派了朱桓和骆统二人辅佐,拜骆统为建武将军。

此时骆统与吴雄杀在一处,两人都各自吃惊,骆统也算是马上老将,经验十分老道,攻防兼备,滴水不漏,而吴雄则是凭着勇力频频相逼,杀得难分难解。

骆统想不到泰山贼中竟有如此能人,这可堪比东吴大将了,就是朱桓等人来,恐怕也不能将其顺利拿下,怪不得其能够乘虚而进,魏军各郡县都抵挡不住。

不过同时心中也唏嘘不已,若是当年太史慈、甘宁等将还在,哪里容得这些贼军猖狂,他们只需一人,就能杀散这些贼军,可见如今东吴人才凋零之甚。对面的吴雄也心中震惊,骆统看上去文质彬彬,不像武将,更像文官,但偏偏手底下十分沉稳,多次攻击都被他毫不费力地化解,如果东吴军中连文官都如此厉害,那武

将岂不是更了不得了?

吴雄是有目的而来,并不是一心要与东吴死战,自然不会与骆统生死拼杀,见他进退有度,倒也不会过分逼近,两人一时间还真分不出胜负来。

“老二,你退下!”五十合过去,一直观战的老大吴强忍不住了,他已经看出来吴雄是故意留力,这要是被对方看出破绽,一切就前功尽弃了。吴雄闻言,沉喝一声挥舞狼牙棒震开骆统的兵器,带马跳出战圈之外,擦了擦头上的汗珠,看看天空烈日,大笑道:“兄长有令,不得不从,这天气也忒热,否则定要将你

斩于马下!”

骆统也累得气喘吁吁,横枪于马上,冷笑道:“若我东吴大将赶至,焉能叫贼如此猖獗,逆天者亡,尔等还不知悔改么?”

“哈哈哈,胜不过俺掌中枪,多说也是枉然!”吴雄却不管他这一套,冷笑道,“若是东吴还有大将,何不叫来比比高低?待日落山后,天气凉快,再来一战。”

骆统微哼一声,却不答话,带兵返回城中,这时候去调朱桓或者丁奉已经来不及了,贼将勇猛,不可力敌,只能再想办法了。

这一次贼军也没有追杀过来,看到吴兵退走,也都一窝蜂一般退到河岸边去休息,刚才这一阵暴晒,他们也都疲乏了。

骆统回城之后,吴兵紧闭城门,孙奋和诸葛融等人回到府衙之中,商议破敌之策。

孙奋来的时候意气奋发,见到贼军如此勇猛,神情变得凝重了许多,原本想阵前厮杀,冲锋陷阵的想法一扫而光。“运筹帷幄,决胜千里,方为上将,”孙奋在心底里不住地安慰自己,脑海中想起一个人来,“蜀军中刘封不也是如此么?”

第1091章 运筹帷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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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城之后,兵马都安置休息,昨夜奔波大半夜,白日又是一场厮杀,孙奋也觉得有些疲乏,与诸葛融商议之后,到晚间掌灯时分再议军情。

日落西山,暮霭沉沉,贼军也不来发动进攻,就在河边休整,据探马回报,贼军将河水从上游堵住,填平了河道,方便骑兵通行,看来是想在城外安营。

府衙之中,孙奋召集众将议事,经过早上和刚才的交战,他们发觉泰山贼比想象中的要强悍,而且骑兵众多,让众将羡慕不已。

帅位之上,见识到战争残酷的孙奋比出征之前沉稳了许多,扫视众将,最终将目光看向了诸葛融:“我不管如何剿贼,但那些战马,要尽量保存,不能有太大损失。”

钟离茂皱眉道:“贼军都是乘马而来,若想破贼,又不能损伤战马,还需两全其美之策呀!”

诸葛融笑道:“将军放心,方才在城上,吾已有破贼之策,明日不但送将军万匹战马,或许还能得良将。”

孙奋精神一振,忙问道:“军师快讲。”

诸葛融此时一脸自信,用手指点着手中的一张地图:“吾方才在城上观战,兰陵城西有山岭无数,这一处卧虎岗,便是擒贼之处。”兰陵县令在下首点头道:“不错,方才军师也问过下官,卧虎岗位于两山之间,东西各有高山,东面山谷较为开阔,如同虎头,西面则为一处崎岖峡谷,极像虎尾,山谷为

虎躯,整个山谷如同卧虎一般。”

盛曼皱眉道:“好倒是好,但贼军就在城外,如何能叫他进入山谷之中?”

孙奋也等得心急,催促道:“如何安排,军师你只管下令吧!”

“我自有妙计!”诸葛融从容一笑,脸色一整:“诸将听令!”

“是!”

“赵县令!”

“啊?下官在……”兰陵县令怎么也没想到第一个点将的居然会是自己,有些反应不过来,他可没有领兵打仗的本事,心中忐忑。

“命你带城中衙役和民夫,在城墙上巡逻守卫,每隔半个时辰左右便擂鼓呐喊一次,直到丑时,不得有误。”

“下官遵命!”赵县令闻言松了一口气,只要不出城对敌,这些倒是不难安排。

“事不宜迟,赵县令即刻就去准备,到了亥时便开始接替守军准备。”

“骆将军!”兰陵县令走后,诸葛融才正式点将,第一个就是最为稳重的骆统。

“在!”

“骆将军带领五千精兵往卧虎岗去埋伏,主要扼守虎躯和虎尾要道,待贼军进入山谷之中,三面围住,以乱箭逼退逃窜贼军,不必与之正面交战。”

“遵命!”

“盛将军!”

“末将在!”

诸葛融道:“命你今夜卯时从东门外出偷袭贼军大营,到了营外只管放火呐喊,不必杀入进去,见贼军来追,便退回城中。”

“啊?军师,这……”盛曼见他的任务是诱敌,不禁有些丧气。

诸葛融笑道:“将军回城之后,吾还有安排。”

盛曼这才领命。

随后诸葛融又命钟离茂和其他两位副将也随后出城骚扰贼军,待到五更时分,尽数到卧虎岗听候骆统调遣。

大家都各去传令准备,孙奋和诸葛融在城中居中调度,谁都知道这一战胜败关乎徐州的安危,不敢有丝毫大意。

到了三更时分,骆统早已经带兵悄悄出城,在向导的带领下前往卧虎岗埋伏,盛曼刚从城外骚扰一趟回来,朦胧的月光下看到贼军一阵骚乱,但喊杀声很快就平息了。

盛曼回城之后,便看到孙奋和诸葛融也已经装备整齐,知道他还有更重要的人物,让士兵就在原地休整,等候下一步的行动。

又等了一个时辰之后,另一队出城骚扰贼军的钟离茂从西门回来,诸葛融命令士兵不必卸甲,就在原地候命。

盛曼部曲已经休息完毕,上前说道:“军师,接下来该如何行动?”“先是扰敌,接下来就是诱敌!”诸葛融从容一笑,对盛曼和钟离茂言道,“城外还有两员副将持续骚扰贼军,其必不胜其烦,待一个时辰之后,盛将军又从西门出击骚扰贼

军,杀入营中,却不可深入,待贼军追来,便往卧虎岗而走。”

这一次盛曼知道他是诱敌,倒没有不悦之情,抱拳领命。

诸葛融又道:“钟离司马就在卧虎岗谷口埋伏,待盛将军部曲经过之后,拦住贼军截杀一阵,再佯败退到山谷之中。”

钟离茂疑惑道:“不是该将贼军放入谷中么?若是谷口埋伏,岂不打草惊蛇?”

诸葛融笑道:“贼军追杀,到了山领处必定小心,裹足不前,若此时伏兵出现,其疑心尽去,定会全力追杀。”

“果然妙计!”盛曼和钟离茂点头信服。

孙奋刚才也有同样的疑惑,此时听了诸葛融解释,才恍然大悟,马上做出一副了然于胸的姿态,背着手看着二人说道:

“哈哈哈,二位将军岂不闻用兵之道,实则虚之,虚则实之,军师深得其要。”

“将军英明!”

“嗯,咳咳!”孙奋大为受用,摆手道,“时辰不早,二位赶快去做准备,本将也要和军师赶往卧虎岗去了。”

“是!”盛曼二人走后,孙奋和诸葛融也带领亲兵从兰陵城南门外连夜出城,赶往卧虎岗准备指挥战斗,城中只留下原本兰陵的守军,由兰陵县令指挥调度,没有孙奋的命令,任

何时候都不得打开城门。

此时已经将近五更,才月到中天,在一阵隐约的喊杀声之中,孙奋等人已经离开了兰陵城,迎着凉爽的夜风,看远山起伏,孙奋恨不得纵马啸月。

这几日一直都在路上奔波,甚至夜里都不得安宁,他已经浑身疲惫酸痛,但依旧咬牙支撑着,就是想有一场大胜,为自己正名,树立威信。

自从被曹寅一语提醒之后,孙奋心中萌发了英雄之志,不再像原先那般小心谨慎,低调忍让,就算他再低调,只要身上流着孙家的血液,迟早会受到猜忌。徐州便是他的机会,他要学祖辈,如孙坚、孙策那般,成为英雄,掌控天下!

第1092章 诱敌深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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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莫五更时分,城内外万籁俱寂,距离上次骚扰贼军过去了半个时辰,偶尔听得一两声鸡鸣,天空月色皎皎,盛曼第二次领兵出城。

这次他从南门出,绕道西门之后,从西面对贼军发起了突袭,一阵急促的鼓响之后,贼军安排的巡逻士兵先来抵挡。

就在贼军以为官兵只是远处放箭骚扰一阵便退之时,盛曼却领兵直冲入贼人之中,东吴兵马也是憋了一肚子气,瞬间便破开了贼军的防线。

霎时间贼军之中又是一片大乱,惨叫声绵延不断,四处有七零八落的火把点燃,闻到急报的贼军将领喝骂着,招呼属下反击贼军。

盛曼将兵马分作三路,自己领着中军杀入贼军阵中,由于天气炎热,贼军大多没有安札营帐,都是席地而卧,冲过外面防守的栅栏之后了,便再无阻碍。

吴兵冲进去,对着地上还在昏睡的贼人一顿猛杀,有些迷迷糊糊醒过来的,也来不及抵抗,顿时杀得泰山贼哭爹喊娘,狼狈逃窜。

盛曼便杀便查看敌情,见到四处火光越来越多,招呼一声,将三军合为一处,向着北面原本有河水的方向冲过去,一路冲杀,无人能挡。

轰隆隆——

未过多久,便听到杂乱的马蹄声渐渐整齐起来,四处都是战马嘶鸣声,贼军这一次被彻底激怒,泰山三杰亲自带着部下来追杀官兵。

“撤!”盛曼知道骑兵来势极快,若是走的慢了,必定损伤惨重。

此时吴军在北面,骑兵从东、南两路逼近,回兰陵城的方向被封死,河道虽然被填平,但泥泞湿软,一时无法通过,只能沿河向西逃窜。

才跑出三四里的距离,身后的马蹄声越来越近,盛曼心中也十分焦急,步兵对上奔驰的骑兵,一旦被追上,那就如羊群与虎,任人宰割了。

“后军结阵,中军防护,前军放箭!”

紧急时刻,盛曼一咬牙,马上让兵马停下来结阵抵抗,这是最标准的对付骑兵的阵型,东吴骑兵少,对付骑兵自然是狠下了一番功夫。

士兵听令,马上停止奔逃,转身列阵,弓箭手在后面弯弓搭箭,不等骑兵冲到跟前,已经开始放箭,月光之下,箭如飞蝗,带着一片片黑影破空而去。

唏律律——

骑兵携裹着天雷之势冲来,一大片黑影迅速靠近的同时,也有无数贼军落马,冲击阵型出现了混乱,但并不影响他们的冲击。

“哈哈哈,尔等鼠辈,只知道偷袭逃窜,老子看你这次往哪里逃!”

月光之下,一名贼将纵马而至,大刀接连转动,形成一圈圈光幕,挡住了飞来的箭矢,正是泰山三杰的老二吴雄。

“给老子去死!”

战马来势极快,说话之间,已经到了最先防备的士兵跟前,距离军阵二三十步的范围内,是弓箭手无法攻击的区域。

吴雄爆喝一声,舞动大刀悍然挥下,守卫的士兵纷纷架起刀枪,只听叮叮当当一通乱响,兵器被撞飞空中,几名吴兵便被吴雄斩杀,阵型出现了缺口。

“杀!”吴雄怒目大喝,大刀狂舞,指挥着后来的骑兵冲进了突破口。

“撤!”盛曼见状,脸色大变,一咬牙下令撤退。

倒不是他怕了吴雄,而是另一面的尹基也已经领兵杀到,他匆忙布阵,正面已经被吴雄冲破,再被尹基冲击侧翼,势必一败涂地。

只是这短暂的试探和停留,便已经失去了逃跑的先机,吴兵此时再转身逃命,哪里跑得过骑兵冲击,霎时间就被冲到的贼军冲得七零八落,溃不成军。

听着身后的惨叫声,盛曼在马上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咬着牙打马奔逃,他只是一时犹豫,想要多救士兵,没想到损失却更加惨重。

这一次血的教训让他牢记:为将者就该杀伐果断,关键时刻,有所取舍。

“抓住前面的吴将,杀了我许多弟兄,绝不能让他逃走!”

身后传来一声粗豪的大喝,正是老大吴强的声音,马蹄声愈发密集,盛曼回头一看,贼军如同乌云一般尾随而至。

“老大,让我宰了他!”

“吴狗,你指挥逃命吗?”

“嘿嘿,丧家之犬呀!”

……

“来吧,都随我来,稍后定叫你们死无葬身之地。”盛曼听着身后的谩骂,脸色铁青,在心中一遍遍地诅咒着,只希望其他的士兵能够各自逃命。

此时他只带身边的两百多亲兵埋头冲向卧虎岗,这些亲兵都有战马,与后面贼军的距离不近不远,隔着几百步的距离前后狂奔。

从远处看去,只见月色之下几团黑影如同风卷残云,从草地上呼啸而过,转眼便消失在远山的黑影之中。

卧虎岗的谷口在望,盛曼终于松了一口气,猛催战马一口气冲进了树林之中,急促的马蹄声在山谷中回荡。

尾随追来的正是尹基,他先前和盛曼交手,被他逃走,这一次认准了他的背影,便紧咬不放,一路上连声大骂,就是不见盛曼回头。

“三弟,小心有埋伏!”在他身后,老大吴强见这里山高林密,黑压压地山岭如同怪兽一般,赶紧提缰勒马,减缓了追兵的速度。

“哼,吴狗只会逃窜,怕他何来?”尹基却好不在乎,带着几百人径直冲入了山谷之中。

“三弟,小心……”

吴强话音未落,猛然听到山谷两侧鼓声响动,月影下看到旗帜摆动,从两旁杀出许多吴兵来,将尹基等人和吴强从中截断。

“卑鄙,果然有埋伏!”吴强见状大惊,追来的贼军也一阵骚乱,簇拥在山谷口,人喊马嘶。

“大哥,我看吴狗不堪一击,不如冲杀进去,破了他的埋伏,就出三弟!”

听见山谷中传来杀喊声,随后而来的吴雄十分焦急,催促吴强继续冲杀。

“嗯,也好!”吴强在马上观察片刻,点头道,“我看吴兵人数不多,你先领兵冲阵,我随后接应!”

“是!”吴雄一点头,朝着身后的喽罗一挥手,“兄弟们,随我杀呀!”“杀,冲啊!”贼军沿路追杀吴军,士气正盛,见吴雄一马当先,纷纷紧随其后催马冲向吴兵。

第1093章 落网之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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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曼一时犹豫,错过逃跑良机,被泰山贼的骑兵一路追杀,部曲四散逃走,逃进卧虎岗的时候,只剩下身边亲兵百余人,这已经不是诈败,而是真的一败涂地了。

听到身后钟离茂截住贼军,盛曼也没了回身反杀的勇气,领兵一溜烟冲进山谷,也不管骆统埋伏在哪里,闷头就往左侧山上打马而走。

钟离茂领三千兵马挡住山谷口,弓箭手从树林中放箭,贼军战马冲不进去,顿时倒下无数,人喊马嘶,又是一场乱战。

吴雄一马当先,冲开了山路上拦截的吴兵,贼军连番冲突,趁着吴兵弓箭手换手的间歇,又涌进去许多人马,钟离茂眼看抵挡不住,撤兵退入山林之中。

“哈哈哈,这等拙劣之计,也能阻拦我们?”在山谷口徘徊观战的吴强见状,不禁一阵大笑,自以为破了吴军埋伏,也领兵随后追击。最后的贼军也随吴强一并进入,刚才嘈乱的山谷口瞬间安静下来,几十匹无主的战马在原地打转,早有吴兵跑出来将马匹牵走,有几匹受伤的,也舍不得杀死,就地包扎

医治,坐骑对吴军来说,太重要了。

“来人,速挖壕沟,准备鹿角,将山路堵死!”钟离茂手按剑柄走出树林,冷眼扫过黑黢黢的山谷,下令士兵赶紧堵住山谷口。

这一次将贼军困入山中,如同鱼入网口,将泰山贼一网打尽,永除后患。

“二弟,三弟,为何停留不前?”吴强带兵进入山谷之后,看到吴雄和尹基二人带着人马在山谷中徘徊不进。

最先进入山谷的尹基上前言道:“大哥,吴兵不知逃到哪里去了,前面有一个峡谷,崎岖狭窄,骑兵难通过。”

“竟有此事?”吴强脸色微变,忽然惊呼道,“不对,中计了,快回去!”

此时整个山谷中数千骑兵汇聚,原本空旷的山谷变得拥挤嘈乱,尹基和吴雄也意识到不对劲,二人吆喝一声,带领部下喽罗往来路而走。

“啊——”

就在此时,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响起,先头的贼军纷纷一阵混乱,纷纷滚落马下,战马受惊,四散奔逃。

“大头领,前面山谷被堵死了。”一名喽罗惊慌回来报信。

吴雄脸色一沉,大骂道:“废物,刚才老子能冲进来,现在就能冲出去,都随我来!”

“二弟小心!”吴强面沉似水,和尹基分左右保护吴强,又一股骑兵随着吴雄直冲向山谷口。

嗖嗖嗖——

此时天色微明,月悬西空,已经不如先前皎洁,晴空之下,便看到一蓬蓬箭雨如同波涛一般破空而至,密密麻麻,基本没有间隙,显然比刚刚进山时候的阻击强了数倍。

吴雄爆喝一声,舞动大刀冲进箭雨之中,但他身后跟随的喽罗就没有这本事了,纷纷惨叫落马,被密集的箭雨覆盖,几乎没有幸免者。

“都去死!”吴雄冲过箭雨,身边只剩下数百人,马不停蹄继续向前,只要冲散眼前的弓箭手阵型,就打开了缺口。

大刀挥舞着,挑开鹿角栅栏,正要再冲,忽然胯下马一声嘶鸣,直往下坠落。

吴雄感觉身下一轻,就知道大事不妙,沉喝一声猛然跳起,脚踩在马背上,腾空向后翻越,胯下马凄厉怪叫,噗通一声落入了陷马坑之中。

这个时候吴雄绿林高手的本事尽显无疑,只见他身躯在空中如车轮般向后翻转一周,大刀向下插入地面之中,拄着刀柄安然落地,宽大的斗篷在风中鼓荡着,缓缓落下。

扑通扑通——

随他冲过箭雨的贼军却收势不住,随着战马纷纷跌入了陷马坑,吴军从对面冲出来,对着坑内又是一通乱箭扫射,惨叫声令人心悸。

“老二,快退回来!”

吴强见状十分焦急,只见山林中到处都有旗号飘动,无数的吴兵堵住了山路,围得水泄不通。

吴雄横刀而立,瞪着对面的吴兵,目眦尽裂却又无可奈何,面对成百上千的士兵和弓箭手,他即便自恃武功,也不敢贸然冲过去。

“老三,你快去看看西面峡谷能否通过,我去救老二回来!”吴强一声令下,带领精锐再一次冲入吴兵箭雨之中,双方又是一场厮杀。

尹基也带了部分人再去峡谷口探路,此时天色大亮,红日东升,霞光照在峡谷上方的山崖上,只见古松藤蔓,怪石嶙峋,大有扑面压顶之势,令人心惊。

没有看到官兵的影子,尹基也不敢进入其中,只见狭窄处仅容一马通过,一旦半路被官兵埋伏,进退不得,只有死路一条。

心头愈发沉重,等他再次退回来,吴雄二人也都冲杀回来,吴强手臂中箭,正在包扎,只是这一个来回,山谷口便倒下数百人,每个人身上沾满箭羽,如同刺猬一般。

“大哥,峡谷口,恐怕不能走,”尹基垂头丧气,“进去只有死路一条。”

吴强看看左右山岭,只见丛林密布,虽然有个缓坡,但骑兵肯定无法进入,如果想从两旁的山岭走脱,唯有弃掉战马,这显然不是最佳选择。

“我们上当了,”吴强咬着牙扎好伤口,看着四周的情景,叹道,“吴军用计,既然将我们诱到此处,就不会再留出路。”

“杀啊——”就在三人无奈之际,忽然两旁的山岭上也旗帜飘展,出现无数吴兵,占住了山头,将他们最后的一线希望扑灭。

“尔等逆贼,如今无路可走,还不束手就擒?”北面山岭之上,骆统俯视着满山满谷的贼军,迎着朝阳,面带笑容。

吴雄豁然起身,指着骆统大骂道:“吴狗,就会这些阴谋诡计,可敢下来与我一战?”

“哈哈哈,尔等如今不过是落网之鱼,瓮中之鳖,还有何资格与本将挑战?”骆统哈哈一笑,这个时候谁也不会再与贼军交手了,只等着收降俘虏。“卑鄙无耻,胆小如鼠……”吴雄气得破口大骂,但骆统等人只是冷眼旁观,丝毫不为所动。

第1094章 无奈投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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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到中天,夏秋相接之时,徐州的天气正闷热,烈日当头,不见一丝风,早晨还清脆的树叶都耷拉下来,泛着暗淡的绿光,显得无精打采。

卧虎岗三面环山,唯一的谷口还树林密布,谷中更如同蒸笼一般,吴军都躲在山中树荫之下,兀自热得满头大汗,更不要说山谷中直面阳光的贼军了。

此时的贼军个个被晒得油光满面,敞胸露肉,用衣袖用力地闪着,浑身已经湿透,勉强躲在坐骑的阴凉之下,苦不堪言。前一夜就是连夜行军,昨日早晨一场厮杀,下午才有空歇息几个时辰,晚上又被吴军连夜骚扰,今早连饭都没来及吃就追杀到卧虎岗,此时被困山中,又热又累,加上饿

困,已经有几人昏倒在地了。

咚咚咚——

正当贼军昏昏欲睡的时候,山岭上鼓声大作,贼军勉强抬起头来,却没有人肯站起来,一早上已经不知道被这鼓声吓过多少次了,他们已经习以为常。

“快快快,官兵杀来了,上马上马!”

大多数人的眼皮刚刚合上,就听到有人大喊大叫,顿时一阵大乱,再抬头看,果然吴兵从树林中冲下山来,从两侧围杀过来。

贼军大惊,勉强打起精神歪歪斜斜站起来,近乎一半的人手脚抽筋,浑身发软,爬不上马背,跌落下来,惹得战马嘶鸣不已。

贼军这里乱成一团,吴兵冲下山之后,却没有趁乱杀来,而是在远处放了一通乱箭,等贼军慌忙上马的时候,吴兵又如潮水般退走,躲进阴凉中去了。

贼军伤了几十人,不由叫苦连天,一个个痛苦不堪,饿得头晕眼花,但强敌环伺,要随时戒备吴兵杀来,不敢放松警惕,备受煎熬。

就在贼军聚在一起,纷纷咒骂吴兵无耻的时候,忽然间山谷中飘荡屡屡青烟,随之而来的,便是一股股饭香,夹杂着肉糜的香味,令人垂涎欲滴。

所有的贼军都忘了咒骂,四下观看,干得起皮的嘴巴不住吞咽着,只见吴兵没人端着大碗在山上狂吃海喝,好不热闹。这一幕让原本就困乏饥渴的贼军更加难受,一个个捂着肚子,发出此起彼伏咕噜噜的声音,几乎一天时间水米未进,又在烈日之下暴晒,竟有人当着他们的面享用美食,

每个人都觉得走到了末日。

“普天下最痛苦的事,就是当你饿得眼冒金星的时候,有人当着你的面啃着炸得金黄的鸡腿。”

几十年之后,吴强对满院的孙子们不无感慨地说道。

“投降吧,无论如何,老子也不想当个饿死鬼,就这么憋屈地死了!”

终于,坚决不肯投降的吴雄坚持不住了,说出来的话如同刀刃在沙子中穿过,干涩沙哑,嗓子已经快要冒火了。

两个时辰前,吴强和尹基见大势已去,为了保住兄弟们的性命,决定投降东吴,但吴雄却坚决不肯,勉强支撑,现在终于熬不住了。

“唉,这又是何苦?”尹基无奈地摇着头,脑袋垂到了胸口,“让老子白白挨饿受热两个时辰……”

吴强想要笑一下,却发现嘴唇干得动也动不了,含混说道:“老二就是这个倔脾气,等此时妥善解决之后,他必须请兄弟们免费大吃一顿。”

“怪我,怪我……”吴雄神色惨然,“老子一世英名,就毁在这山沟里了,你们说说,好端端的,搞什么镖局,造什么反?好好在泰山吃香的喝辣的不好么?”

“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后悔也没用,”吴强无力地摇着头,吞咽着仅剩的一点口水,“你代表兄弟们去投降,只要他们给兄弟们一条活路,什么条件都好说!”

吴雄无声地摇摇头,抬头看着骄阳,长叹一口气,将身上的褂子扯下来,绑在了马鞭之上,拄着大刀歪歪斜斜站起来。

所有的贼军都将目光集中在他身上,只见吴雄将大刀插进草地之中,举着马鞭和白褂子一步一步走向南面的山坡,所有人的目光渐渐发亮,有了期待之色。

南面山坡上有一杆“孙”字大旗,便是东吴征北都督孙奋所在之处,吴雄这是准备去投降,便意味着马上就有吃喝,不必再苦等受罪了。

那边吃喝的吴兵也都停了下来,几十名士兵来到山脚下,手持兵器严阵以待,等到吴雄走近之后,才大声喝问。

“泰山吴雄代表八万兄弟,来降!”最后两个字,几乎是从吴雄的牙缝里蹦出来的。

“随我来!”行伍中走出一位将领,有两名士兵押送着吴雄进入山中。

半山腰一片山崖之下,阴凉清爽,几块大石上铺着青草叶,不但摆满了吃食,还有两坛酒,孙奋正和诸葛融几人在这里纳凉闲聊。

吴雄见状,不禁心中大怒,用力地吞咽着唾沫,脚下更觉得绵软无力,肚子也忍不住再次叫起来。

“吴雄,你终于愿降了?”孙奋看到吴雄,一边的眉毛忍不住挑起来,瞟着吴雄,筷子夹起一块红烧肉,“可要先吃饱再谈?”

吴雄原本苦干的嘴里忽然生出许多口水,舌底仿佛开了喷泉一般,涌出一股股津液,清了清嗓子,却不为所动,冷声道:“先让我兄弟们吃饱,再谈!”

“好样的,够义气!”骆统忍不住起身叫好,端着一碗酒过来,“若能与吴壮士同殿为臣,实乃荣幸。”

“哼!”吴雄冷哼一声,转过头去,大声道,“不让兄弟们吃饱喝足,俺就算饿死,也绝不喝一口水。”

“这倒简单!”诸葛融站起身来,向吴雄抱拳道,“壮士只管回去禀告吴强,只要你们将战马和部下喽罗分离开来,马匹由我们接管,马上就有饭食送上。”

吴雄略作犹豫,咬牙点头:“好!”

诸葛融又笑道:“既然诸位诚心来降,大家以后都是一殿之臣。吴壮士安排好之后,孙将军将为三位豪杰在此处设宴压惊,还请阁下将另外二位兄弟一并叫来此处。”

“一言为定!”吴雄一抱拳,将褂子扯下来披在身上,转身下山而去。盛曼等吴雄走后,上前言道:“将军,贼军将战马分开,正好趁其虚弱之际将之消灭。如此既得了坐骑,又铲除贼患,岂不一举两得?”

第1095章 阴差阳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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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曼的计策,让孙奋神情一动,他们出战的目的就是得到那些战马,现在吴雄已经答应将贼军和马匹分开,而贼军正疲惫不堪,正是出手的好机会。

不过山谷中有近万人,密密麻麻沾满了坑谷,真要将他们全部杀掉,孙奋还是觉得太过残忍,犹豫着看向诸葛融:“军师意下如何?”

诸葛融看了看山下的贼军,转头问盛曼:“盛将军,今早出战,所部大概损失多少兵马?”

盛曼一怔,神情尴尬,低头道:“属下一时犹豫,错失机会,只怕……十不存一。”

“啊?怎,怎会如此?”孙奋吃了一惊,盛曼带了三千精兵去诱敌,今早一直忙着围困贼军,还没来得及汇报军情,想不到盛曼竟是惨败。

“是末将之过!”盛曼一阵咬牙,言道,“属下见贼军追击甚紧,便想停下来阻截一阵,失去先机,反被贼军冲散,也不知道其他士兵能否侥幸逃命。”“吾也未曾料到盛将军会损失如此惨重,”诸葛融闻言也脸色微变,盛曼所部的损失超出他的想象,轻叹一声道:“倒不是我故意责问盛将军,只是这两日接连作战,贼军虽

败,但我们也有损伤。如今看来,我盛将军所部损伤最重,为了将来大计,眼下徐州各部都在招兵买马,军中又缺少领兵之将。以我之见,杀贼不如降贼。”“军师言之有理!”一旁的骆统也道,“昔年曹操得青州兵而席卷天下,那臧霸、孙观等人不也是泰山贼?其为曹家所用,立下赫赫战功,这吴强三人也是泰山贼之后,武艺

高强,又有万余人,若能安抚招降,加以编制,至少也有数千精兵,且贼军善骑,可选骑术精良者便入骑兵阵营,这才是长久之计。”“不错!”诸葛融点头道,“贼军虽困而降,只为求生,若再斩杀,必定暴起而反,又要折损兵力不说,还让孙将军背上反复无义、残忍嗜杀之名,一旦将来进兵中原,敌军

必定殊死抵抗,还有何人敢来投降?”“对对对,不能杀,千万不能杀!”孙奋一听关乎自己的名声,马上下定决心,正色道,“本将军决定招降泰山则,吴强三位头领武艺不错,先拜其为将,将来立功在封赏。



诸葛融笑道:“将军深谋远虑,必成大事。泰山三杰被迫而享,必定心中不服,稍后到来,先好言安抚,再见机说服。”

“一切但凭军师交涉!”孙奋一想到马上就有三名猛将入帐,又有万余战马,数千骑兵,不但补充了损失的兵力,还多出许多来,乐得眉开眼笑,暗骂魏军无能,将这么大一块肥肉送到了自己口

中。

不多时,山下传来一片喧哗之声,人喊马嘶,远远便看到贼军一阵骚动,战马向西,贼军向东,如同潮浪一般向各处分开,想必是泰山三杰已经传令下去。不多时吴强和吴雄、尹基三人在士兵的带领下再次来到山崖,三人齐齐跪地行礼,孙奋大喜,亲自上前将三人搀扶起来,先命人为他们各准备了一坛酒和一碗肉饭,就在

山崖下狂吃海喝起来。

酒肉转眼便被吃完,三人打着饱嗝擦着嘴,脸上的气色也恢复了许多,此时酒宴早已重新摆设,邀请他们在青石之上同席而坐。

吴强有些受宠若惊,抱拳道:“俺等不过是落草之人,岂敢与将军同坐?”

孙奋笑道:“你我先前虽有厮杀,但本将敬三位是英雄,岂能与寻常草寇可比?请坐!”吴强等倒也不是矫情之人,相视一眼,便都坐在下首,三人吃喝一顿,饥饿感消失之后,顿时觉得心情也舒畅了许多,见孙奋又如此礼待,连吴雄,也不如先前那般冷漠



酒过三巡,诸葛融才问道:“三位在泰山之中数十年,与魏军并无冲突,为何突然反目?”“唉,说来话长啊!”吴强见问,不由长叹一声,摇头道,“实不相瞒,自从臧伯父入朝之后,我们泰山派便不受官府管制,门下弟子也有约束,自食其力,并不扰民,故此

才能相安无事,但半月前,我们组建东岳镖局,却被泰山郡屡次阻止,真是岂有此理。”

诸葛融疑惑道:“镖局之事,吾倒也听说,此策乃刘封所出,但是为各宗门帮派谋利,又能保护商队,并无危害呀,何以泰山郡要阻止?”吴雄在一旁怒声道:“那泰山郡守是个无用书生,腐朽顽固至极,他认为此事乃是刘封倡导,我们组建镖局,便是响应蜀军政令,大魏境内不能出现蜀令,故而三番阻挠。



“这……”诸葛融也有些哭笑不得,自古官府和宗门基本都是互不干涉,只要宗门帮派不要干政,影响百姓,官府也任由他自食其力,这泰山郡守未免有些太迂腐了。

尹基也道:“为此事我们也曾托人说情,但那泰山郡守却是丁谧的亲信,不但没有通融,还变本加厉,扣押了我们的镖车,简直欺人太甚!”

诸葛融目光闪烁,笑问道:“如此说来,你们劫持那三千马匹,也是因此事而起?”

“正是!”吴雄咬牙道,“官府扣押我们的镖车,有兄弟探知前一阵有数批战马从泰山运过,我们便劫持了马匹,这叫来而不往,非礼也!嘿嘿!”

“哎呀呀,你们可知道,那些马匹,是本将军所购呀!”孙奋在一旁听到,委屈得大叫起来。

听来听去,自己才是最无辜的那一个,泰山派和泰山郡的过节,无意中打乱了他的骑兵计划,真是遭了池鱼之殃,有苦难言。

吴强一怔,抱拳苦笑道:“原来那是孙将军所购,真是失礼了。”

“咳,现在说起,为时已晚了!”孙奋惋惜地拍着大腿,连连摇头。

骆统怕吴强三人尴尬,忙说道:“如今三位壮士诚心来投,带来万余战马,也足以弥补先前的缺失了。”吴强却忽然起身道:“那三千劫持的马匹,其实还在,既然这并非泰山郡的马匹,我们定将其送还将军。”

第1096章 冰释前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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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奋等人听说那三千匹战马还能找回来,不禁大喜,忙问道:“那马匹现在何处?”“唉,诸位将军有所不知,这战马确实是好,但有马固然好,养马却难呐!”吴强无奈叹道,“喂养一匹马,都赶得上我两个兄弟的饷钱了,要是良驹,更要精选草料专门喂

养,消耗巨大,我们山寨中有一万两千马匹,已经十分吃紧了,总师劫了那三千马,也无法饲养,故此便做个人情,送人了。”

“送,送人了?”孙奋眼睛瞪大,心疼得眼角一阵抽搐,“三千马匹拱手送人,你你你,你真是好大方呀!”

诸葛融却笑道:“正所谓无功不受禄,我想那得了马匹之人,也必有回报吧?”“不错!”吴强敬佩地看了一眼诸葛融,他已经知道这一切布置都是这个军师谋划,再次坐下说道,“那三千匹马,我们送给了苍山天鹰门,叫他们与我们一同起事,并设法

联合沿海各派人马,恰好魏军精锐调往荥阳,干脆趁此机会好好劫掠一番,为今后谋算。”

骆统皱眉道:“可即便如此,只怕你们终究还不是魏军的对手,听说夏侯楙已经领青州兵马南下了,想必不日即到。”

吴强叹道:“魏军强大,我们何尝不知?此次吾等决意离开泰山,便是想另谋出路,先趁机抢够钱粮,便远走海外,打算与沿海大小门派结盟,前往东海郁洲山。”

“原来如此!”诸葛融恍然大悟,原来吴强和苍山群寇的目标是东海中的郁洲山。郁洲山在琅琊郡东南方向,吴强等人一路从泰山郡到琅琊郡,沿着苍山、武水东进,通过利城到了海岸,便可前往郁洲山,这座岛孤悬海外,自从中原之乱以后便无人管

辖,倒是个不错的落脚之处。

盛曼还记着早上的失败,冷笑道:“谋划虽好,只可惜你们走错了路。”

吴强低下头,无奈叹道:“确实如此,当真人算不如天算,或许这便是天意吧?”诸葛融端起酒碗向三人敬酒,又问道:“昔年泰山臧宣高威震徐州,投靠曹家之后,屡立战功,如今子孙皆在朝为官,三位为何不肯为官为将,泽披后代,依然留在泰山之

中?”“哼,不提此事还则罢了,说起此事,俺们就来气!”一直低头喝闷酒的吴雄忽然抬起头来,擦了擦嘴,“当年臧伯父随曹军征战,立下功劳不假,但最后下场如何?却被曹

丕猜忌,收了兵权不说,还在朝中为闲职,郁郁而终,俺们可不愿受那窝囊气。”诸葛融微微点头,当年曹操死后,臧霸所部领的军众及青州之兵,以为天下将乱,大都鸣鼓擅自离去,退隐山林,等曹丕即位,猜忌先前士兵擅离是臧霸之意,想要图谋

不轨,便在东巡之时趁臧霸来朝而夺其兵,拜为执金吾,明升暗降,软禁在皇宫之中。

尹基也自嘲笑道:“再说了,俺们老子命不好,早早就战死沙场,没有功劳,就留下泰山这点家产,俺们留在山中,倒也逍遥自在。”

吴强兄弟和尹基之父吴敦、尹礼,曾和臧霸等一起聚众起义,以臧霸为帅,屯兵在开阳,后来曹操讨伐吕布,尹礼、吴敦等带兵相助吕布。后来曹操招降臧霸,令臧霸说服尹礼、吴敦、孙观、孙康等皆归顺于曹操,但在两年之后,尹礼、吴敦领敢死队万人袭击徐陵,被东吴徐盛领兵斩杀,早早便死,不能如

臧霸那般在后来杀敌立功。诸葛融听出三人心中的不甘和无奈,抱拳笑道:“诸位长辈,在下不好评断,但如今孙都督敬重三位英雄,有爱才拜将之心,三位若是诚心来投,将来之功,定不下于曹魏

臧宣高也!”

吴强等人再次起身,吴强躬身道:“俺等不过草寇败将,但求能够活命便足矣,焉敢奢望拜将领兵?”“哈哈哈,三位多虑了!”孙奋见三人已经被说动,不禁心情舒畅,大笑着站起身来,上前抓住吴强的手臂,正色道,“眼下军中正是用人之际,本将能得三位英雄相助,当

真如虎添翼,将来开疆扩土,只要忠心为国,本将定不忘三位壮士之功。”

吴强三人大受感动,拜倒在地:“愿听将军调遣!”“好好好,快起来!”孙奋这也是第一次大胜,又收了这么多俘虏,三员大将,顿时觉得意气奋发,自觉魅力还算不错,有了吴强三人,以后调兵遣将,就不必像现在这样

捉襟见肘了。

“嗯,暂且任命吴壮士为骑都尉,”孙奋沉吟着,对三人依次说道,“吴雄为建义校尉,尹基为建忠校尉,待将来立功,再拔擢升赏。”

“遵命!”诸葛融和骆统也都相视而笑,暗中松了一口气,如果这三人不肯诚心归顺,那一万多贼军想要收编也不是容易之事,可能还会留下隐患,现在尽收泰山贼,这对徐州的兵

力将是一个极大的补充,尤其是战马和骑兵,更是眼下最迫切需要的。

“既然三位已入都督帐下,以后你我当摒弃前嫌,合力对敌!”一直闷头坐着的盛曼忽然端着酒碗站起来,向吴强三人敬酒。

“好,好好样的!”一直还有些担心盛曼放不下心中隔阂的诸葛融抚掌大笑,赞道,“盛将军能识大体,光明磊落,不失我江东男儿之风度。”

盛曼慨然道:“先前都是各为其主,身不由己!昔年凌统和甘兴霸尚能摒弃前嫌,末将虽不敢与凌将军相比,却也能知轻重。”

“盛将军,得罪了!”吴强三人也端起酒碗,四人一饮而尽,相视大笑,冰释前嫌。

这时候山谷中的喧哗声也越来越大,甚至还有笑声传来,贼军也在吃饱喝足之后恢复了精神,纷纷簇拥着躲到树荫之下,甚至还有人和吴军打成一片,谈笑嬉闹起来。

“报!”就在孙奋几人准备传令收兵的时候,有流星探马飞奔而至。孙奋看那人身背最紧急的杏黄旗号,不由心中一紧,挥手道:“快将他带过来。”

第1097章 成就满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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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令兵是兰陵县令派来的,一个多时辰之前,城北出现了数队魏军,在原先的旧河边重新安营扎寨,暂时没有越境,但兰陵城的守军被调空,一旦消息泄露,还是很危险

的。

孙奋也知道在卧虎岗耽搁时间太长了,马上传令骆统领五千兵马先返回兰陵城,盛曼和钟离茂陪同泰山三杰收编降兵,大军随后出发。

虽说只是简单的出城进城,等中军回城的时候,已经到了黄昏时分,河岸对面火光点点,魏军又分派了一万兵马,重新布置防线。回城之后,郯县也派人来报信,夏侯楙领三万大军从青州进入琅琊军,已经到了开阳县境内,正往即丘县分兵,对苍山形成合围之势,苍山贼军有部分出现在武水,有过

境进入郯县的可能。

诸葛融听完禀告,言道:“夏侯楙领兵讨贼,看来是打算兵分三路,如今兰陵这一路扑了空,想必对苍山贼志在必得。”

“那我那三千战马怎么办?”孙奋一听,便着急起来,虽然已经得了泰山贼的一万多马匹,但他总认为那三千马才是属于他的,毕竟是花费了真金白银。

诸葛融言道:“将军稍安勿躁,待贼军收编万变,我们明日便赶回郯县,见机行事。”

孙奋握拳道:“本将现在有精兵强将,就是要抢,也要把我的马抢回来。”

今日一战,加上泰山三杰和数千骑兵的加入,孙奋觉得胆气壮了许多,而且夏侯楙不会用兵,在他眼里,不过是个常败将军,碰见谁都要吃败仗的人,丝毫不放在心上。

快到亥时,卧虎岗的兵马才打着火把返回兰陵城,人马众多,城内无法安置,暂时在城外安札营寨。钟离茂回城禀告,共收编贼军九千余人,挑选青壮重新整编两千精骑,三千步卒,战马近万,除了骑兵配备之外,整整七千马匹都将送往下邳,等于平白多出了一万骑兵



孙奋听着钟离茂的禀告,喜不自禁,一夜激动难眠,好不容易等到天亮,难得第一个先起床洗漱,到城上巡视一圈,钟离茂等人才准备完毕。

依然留下原来的守军在兰陵城,泰山贼中筛选下来的降兵愿意继续从军的便入辎重队,不愿从军的分发银钱,去留自便。这个举措不但让泰山三杰十分感动,就是投降的那些降兵,也对孙奋赞不绝口,在魏国他们是叛贼,被到处追杀围剿,但在吴国,不但能够从军,还能得到丰厚的抚恤,

真是天壤之别。

来到郯县之后,孙奋马上召集众将议事,魏军已经在武水北岸和苍山脚下的即丘献布下重兵,堵住了苍山各路要道,准备强攻苍山山寨,战事一触即发。

“这夏侯楙,为何不将苍山贼赶到南岸来?”尝到甜头的孙奋遗憾不已,心中还记挂着他的马匹,如果被魏军堵死出路,可就彻底无望了。

“都督,末将愿意去苍山劝说他们来降。”众人正一筹莫展之际,吴强出列言道,“末将与苍山派头领颇有交情,愿意冒险一试。”

“对,怎能忘了你们?”孙奋眼睛一亮,笑道,“你能送三千马给苍山派,可见交情不浅,就命吴都尉连夜去苍山劝降。”

诸葛融点头道:“苍山出路虽被魏军堵死,但其南面有武水环绕,水上定有出路,如果苍山群豪愿意来降,我们定派大船接应。”

“遵命!”吴强等人知道东吴水军的厉害,有他们在水路接应,便能逃出生天,魏兵也无计可施了。

“哼,夏侯楙连区区贼军也奈何不得,传出去,又要被天下人耻笑了,哈哈哈!”

一想到夏侯楙气势汹汹领兵而来,结果却扑了空,怏怏回师的模样,孙奋忍不住大笑起来。

诸葛融随后传令各部沿河小心防守,以防魏军偷袭,既然自己有偷袭中原的想法,也难保魏军不会借这次贼军叛乱的机会反戈一击,即便是夏侯楙,也不能掉以轻心。吴强走后,骆统和吴雄、尹基等人开始就在郯县训练兵马,贼军虽然还不懂军法军纪,但比起刚招来的新兵却强了许多倍,训练之时轻松了许多,几位将领很快便互相熟

络,打成一片。

苍山虽不如泰山险要,但其间道路难行,吴强带着几名随从从武水上游渡河进山,一直到了晚间才回到郯县,带来的消息喜忧参半。

后衙内,孙奋和吴强、诸葛融、骆统几人都在,油灯的火焰跳跃着,映照得几人脸上忽明忽暗,每个人都愁眉紧锁。苍山派听了吴强等人的境遇,也同意来降,但从后山水路逃走的话,只能走脱寨中的人,山寨中的辎重和马匹都无法带走,就算每人能背负一些物资,那些马匹也无法转

运。

马匹对于吴军和孙奋来说,眼下简直贵逾黄金,从内心深处,如果不是为了那三千战马,孙奋对这些苍山贼的投降视为可有可无,本末倒置,并非他所愿。

几人思索半晌,诸葛融言道:“为今之计,只有还请吴都尉相助了。”

吴强抱拳道:“军师尽管吩咐便是。”诸葛融道:“三更时分,吴都尉和你们两位兄弟带领三千旧部,从武水上游进入苍山,与苍山之人会合,明夜从苍山北路偷袭魏军,做出强攻之势。夏侯楙闻报,必定调兵

去围堵,此时苍山南路防守薄弱,可选三千精锐组成骑兵冲杀出来,魏军防备不及,等他们再调兵回援,骑兵早已来到河岸边,我们就在西桥接应。”

“军师妙计!”骆统闻言点头道,“待骑兵回营,步兵再退至山中,又从水路绕回,此声东击西之计,对付夏侯楙足矣。”

诸葛融却皱眉道:“如果想要将马匹接回,必定要从武水西桥经过,西桥距离即丘魏军扎营处不过十里,顷刻便至,如果魏军强行追来,交战恐怕在所难免。”“哼,与夏侯楙交战,怕他何来?”此时的孙奋一脸自信,一挥手大声道,“武水两岸,为两国边境,谁也不能越界,若是魏军敢追过桥,定叫他有来无回。”

第1098章 大获全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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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过去,吴军和魏军隔河相对,相安无事,吴军在郯县操练兵马,魏军在即丘安营扎寨,靠近苍山脚下的几条要道,被围得水泄不通,旌旗招展,铠甲鲜亮。武水之上原有石桥,东西各有一座,一条路依苍山通往北面,东桥则向西通往大海边,自从两国谈和之后,约定武水两岸一里地之内都不得驻兵,就是为了方便百姓客商

来往通行。

月清风平,三更刚过,忽然一阵急促的鼓声和绵长的号角声打破了夜晚的宁静,北岸的魏军营中喧闹着,点燃了无数火把,星星点点,很快向北面移动。南岸的吴兵得到消息,负责巡逻守卫的士兵都在河岸边观察戒备,双方大营中火光大亮,但并没有发生冲突,随着火把和喧闹声远去,岸边再次恢复了平静,只听水声喧

哗,虫声唧唧。

夏末之时,昼长夜短,约莫两个时辰之后,天色微明,东方亮起了鱼肚白,就在此时,魏军大营再一次鼓号齐鸣,响彻山谷。

苍山脚下负责防守最南边山路的魏军营寨出现骚乱,远远便看到旗帜翻卷,七倒八歪,不多时便见一队骑兵从营中冲突出来,向着武水西桥狂奔而来,留下一道烟尘。

魏军在后面呼喊着,仅有百余骑尾随追,步兵奋力狂追,距离却越来越远,就在此时,即丘城外驻扎的魏军发现敌情,一队骑兵从东面沿河上来拦截。

“快,快冲过来!”一大早,孙奋和诸葛融早就在武水南岸的了望台上等候了,看到苍山的骑兵冲出来,激动地握拳大吼。

从了望台居高临下看去,两队骑兵如同两条土龙一般,卷起一道烟尘,一个向着桥边靠近,另一个则沿河拦击,只要稍微慢上一点,就要被拦腰截断。

不得不说,魏国的骑兵久经训练,果然强悍,即丘大营和西路山口的距离西桥都差不多,苍山骑兵先冲营而出,先行一步,魏军骑兵随后闻报才出兵拦截。

但魏军骑兵训练有素,奔跑之间阵型保持得十分整齐,很快双方与西桥的距离就被拉短,照此下去,苍山骑兵就要被魏军拦截在石桥前了,孙奋急得直跺脚。

诸葛融一脸凝重,双目微缩,紧紧盯着魏军骑兵的方向,嘴唇轻抿着,手中的杏黄旗俱在半空之中,始终没有落下来。

“军师,快下令拦截,来不及了呀!”魏军来势凶猛,训练过的战马和普通马匹还是有差别的,他们看出苍山贼军的意图,直接往桥头来拦截。

距离桥头不远处,骆统和盛曼早已经带着弓箭手在准备,急切地看着冲来的骑兵和诸葛融手中的令旗,令旗没有挥下,是无法出兵的。

“军师,军师……”眼看双方的距离不过两百步,孙奋已经手心冒汗,双手抓着哨台的栏杆,摇得整个哨塔都在轻轻晃动。

诸葛融一直神色紧绷,此时魏军骑兵发现已经无法直冲拦截贼军,略微向岸边倾斜了一些,想要把所有的贼军都堵住,但只是这一点偏移的距离,便已经越过了防线。

呼啦——

诸葛融用力地将令旗挥下,沉喝道:“出兵!”

“快快快,快拦住他们!”孙奋连连向前挥手,扯着嗓子大喊。

骆统和盛曼一左一右,马上带领弓箭手靠近河岸,对着北岸的魏军马上放箭。

霎时间箭如飞蝗,越过河面,呈弧形落向魏军骑兵的侧翼,如果是普通的弓箭手,隔河的距离是断然无法伤到敌人的,但东吴的弓箭手却有这个能力。

东吴以水军最强,而水上作战,又以弓箭为先,吴军阵中虽然骑兵薄弱,但弓兵却是极为强悍的,在弓箭上更是不断改良,不但射程极远,而且威力不减。

如果蜀军不出连弩,东吴的弓兵最为强悍,但连弩就算连弩威力大,射程却不如弓箭手,综合来讲,东吴弓箭手的实力还是首屈一指的。

为了阻止魏军,骆统带领的弓箭手都是挑选出来的精锐,一轮抛射过去,漫天箭雨落下,便有无数魏军纷纷落马,惨叫倒地。

战马嘶鸣之中,整个魏军骑兵的阵型瞬间被扰乱,虽然弓箭并不能完全攻击到所有的骑兵,但只是扰乱侧翼,也让骑兵的速度大打折扣,为之一缓。就是这短暂的停顿,已经让魏军丧失先机,苍山贼军刚才也胆战心惊,见此机会,个个奋力催马,从河岸边呼啸而过,冲上了石桥,一阵杂乱的马蹄声响过,等魏军重新

整好队之后,苍山贼军已经全部过了岸。

“哈哈哈,好样的!”孙奋看得心惊肉跳,总算长出一口气,看着在远处徘徊的魏军骑兵,得意大笑。

二人下得哨台,苍山贼军早已被接应到城南去了,岸边只剩下严阵以待的弓箭手,只要魏军再敢靠近,便是一通乱箭。

片刻之后,只见对面阵中独自走出一骑马,向着桥头而来,孙奋并不畏惧,背着手上前,斜睥着前来的魏将,他现在有理有据,大获全胜,无所畏惧。

那人浓眉大眼,一脸恼怒,沉喝道:“两国谈和,尔等为何放箭杀人,难道要破坏盟约不成?”

孙奋大笑道:“哈哈哈,是你们越境在先,我们不过是以防万一,何来背约之说?”

“哼!”那人脸色一冷,又问道,“敢问诸位,为何要接应苍山贼人?莫非你们早就暗中勾结,故意扰乱我境内安宁?”“苍山之贼被你们围困,走投无路,突围来降,这是因我大吴仁义之名早传,”孙奋在桥头上挥舞手臂,一股值点江山的气度,傲然冷笑道,“尔等官逼民反,境内不得安宁

,是守备无方;让贼人走脱,则是用兵无能,这些过失,焉能怪到我大吴头上,真是可笑至极!”

“你……”那人闻言大怒,指着孙奋,但对方说的有理有据,却说不半句话来。“哈哈哈,还不去回禀夏侯楙,他这一趟出兵,又是徒劳了,还是乖乖在青州享受安乐吧!”孙奋大笑着,瞪着来人,缓缓道:“战场,不适合他!”

第1099章 狩猎祁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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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中兴元年秋八月,天高气爽,尤其在广袤的西凉之地,天地开阔,远天仿佛蒙了一层轻纱,高远清濛。接连几场秋雨过后,炎热的天气一扫而空,初秋草叶微微见黄,放眼望去,远处的祁连山仿佛披上了一身着色的黄衫,枫叶转红,加之远山白雪皑皑,层峦叠翠,五颜六

色,和远方的大漠交相辉映,别有一番壮阔,令人心旌荡漾。

武威城外有谷水,从武威城溯谷水而上,行约四十里,就到了沟壑纵横、林木蔽天的祁连山,祁连山东西绵延千余里,武威城外的祁连山一脉为姑臧山,位于谷水源头。

姑臧山山势雄伟,奇峰环列,四面险峰,宛如一朵盛开的莲花,这里曾是大月氏与匈奴部落的属地,主要为姑族部落,姑臧山也因此得名。匈奴休屠王筑盖臧即姑臧城,用匈奴语又名南上,历经战火的洗礼,姑臧城早已破败,只见断壁残垣,草木丛生,如今的姑臧山最吸引人的早已不是姑臧城,而是位于山

上莲花峰中的玉虚宫。

玉虚宫建于景帝时期,已经有百余年香火,也有传说王母与广成子成道前曾在此修炼过,灵气极多,更有人说祁连山便是龙脉,而姑臧山的莲花峰则是龙眼。进入姑臧山,山路崎岖,满山铺满了落叶,放眼望去,远处还苍翠,近处却已经叶尖泛黄,这里山清水秀,当然也有猛兽出没,尤以狼群最多,寻常百姓从来不敢独自进

山。狼群在夜间出没最多,风清月明之时,山下常听狼嚎之声绵延不绝,但在白天,山里却显得十分静谧,鸟鸣清脆,溪水潺潺,甚至偶尔还见几头梅花鹿悠悠地走到河边,

俯下身来饮水。

突然,前方山林中的群鸟被惊起,林间隐隐传来了马蹄声。鹿儿们急忙一仰脖子,撒腿奔回了山中,旁边几只兔子也呼啦一下钻进了草丛中。

山里的宁静瞬间被打破,高空之上,鸟群发出不安的鸣叫声,山林间也挂起一阵狂风。马蹄声渐渐由远而近,很快,便看到十几匹马穿越树林,转过了山脚狂奔而来,这十几匹马个个神俊异常,奔跑起来如同风驰电掣,四蹄翻飞,马蹄带起的草皮被远远地

抛在后面。到了刚才的鹿群饮水的地方,马群放慢了步伐,却见是一队官兵,居中的一人胯下白龙驹身长丈余,碎步小跑,如同龙腾虎跃,随着丝缰轻提,停下了脚步,仰头发出一

阵嘶鸣,身后的骑兵也都整齐划一地停下来。这些士兵个个身穿轻甲,身背弓箭,手持长枪,虽然不是在战场之上,却显得沉稳冷漠,一股无形的杀伐之气映射而出,带着护额和面具的头盔下,只露出两只黑亮的眼

睛。

与身后那些士兵不同,当先骑白马之人却头戴平巾,用一根玉带缠绕额头,束着头发,

玉带上镶嵌白玉珠,额前一束头发垂落下来,衬着他唇上的一撇髭须,富贵儒雅中却又带着风流倜傥。这人剑眉星目,面如满月,远看显得俊逸不凡,近处一看,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中透出睿智而又内敛的神光,嘴角噙着一丝淡漠的笑意,正是当今名满天下的麒麟王刘封



今日的刘封身穿一袭银狐领的鹿皮劲装,腰系银色丝带,束腰上也有白玉珠,右肋间饰有白佩,左边挂着一柄古色斑斓的宝剑,便是青釭剑。

这样一身短打扮,配上他银色丝质的披风和座下通体皆白的骏马,远看便显得英武非凡,近看更是贵气逼人,虽然看似平和,却让人不敢直视。刘封来姑臧山,可不是为了去玉虚宫,而是到这里来打猎,听马超说姑臧山猎物极多,尤其是鹿群,听得刘封怦然心动,自从来到这个时代之后,一直忙于军政之事,像

狩猎游玩这些古代常有的娱乐活动,他还从来没有参加过。

来到武威之后,好不容易清闲下来,便想起了此事,而且还有后世列为保护动物的鹿,刘封更是期待,准备一番之后,看今天天气不错,便到山中来狩猎。

进山已经走了半个时辰,来到山腹之中,刘封稍稍打量一下周围的山势,扭头对陪同身旁的两人说:“阿鸯,吾等就从这里开始,如何?”在刘封左边的正是文钦之子,已经在河西之地有“小马超”之称的文鸯,来到武威近两年,文鸯不但武艺大进,尽得马超真传,大有赶超张苞之势,更对武威一带的地形摸

了个透,方圆数百里山贼草寇都被他一人给清扫光了。

“嗯,这里不错!”文鸯打量着四周,点点头,两道剑眉微微耸动着,“末将打架打不过殿下,但围猎,末将一定会赢。”今天的文鸯一身鱼鳞轻甲,头戴八角荷叶板檐盔,红色的盔缨在山风中飘洒,金色的抹额,额带居中处饰有大型的叶状金当卢,这可是马超当年最喜欢的抹额造型,自从

文鸯有了小马超的称号之后,马超便送了他这幅抹额。文鸯还不满二十岁,就已经身高九尺,虎背熊腰,腰中系着四指宽的狮蛮带,打着两排银钉,悬挂一口宝剑,紫色的束甲绦搭在胸前,配合他的年轻气盛,显得性高气傲

,精神头十足。

刘封嘴角泛起一丝浅笑,正准备说话,却见右边的那位年轻小将也点头道:

“嗯,这里不错,谷底平阔,山势跌宕,很适合围猎。若是打仗,此处也可诱敌深入,将其围杀。”这小将年纪在二十岁左右,细高条,大高个,比文鸯消瘦一些,身材颀长,面孔白皙,剑眉入鬓,阔目有神,鼻直口方,身穿藏青色的征袍,手中一杆双刃方天戟在一束

穿过树梢的阳光下泛着寒芒。“呼——”文鸯用嘴吹了一口气,翻着白眼无奈道,“能让我文鸯认可的人不多,定远你算一个,但我最看不上的就是你这酸气,我们现在是来打猎,你又扯到打仗,真是大煞风景。”

第1100章 英雄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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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少年队文鸯的埋怨充耳不闻,看向刘封:“殿下,可让亲兵在这山谷两侧驱赶野兽,我们催马猎杀即可!”这少年正是班家沟班超的后代,班楼的兄弟班辞,鸠摩多什为了贵霜帝国不惜远走中原借人,征得刘封同意之后,到班家沟请出班家兄弟,班楼和班辞一文一武,是年轻

一辈的翘楚。

尤其是班辞,能文能武,其父为他取字“定远”,就是来自班超的爵位定远侯,希望在他们这一辈手里,能将班家发扬光大。班楼被鸠摩多什所感动,更被贵霜帝国的期盼激起班家人的雄心,决心远赴西域,先去了长安,继承了班勇武艺的班辞却不想借班家之名,想要立功晋升,用实力证明自

己。先前刘封从洛阳前往长安的路上,在函谷关被一个蒙面少年挡住去路,邓忠曾与之一战,惜败其手,当时姜维深为遗憾放走此人,刘封却认为来人并无恶意,可能有心投

靠,必定还会在长安相见。却没想到在长安半年多不见音讯,后来诸事繁忙,便忘了此事,直到来到西凉,巡视玉门关的时候看到班辞的方天画戟,刘封才想起此事,一问果然就是他,不禁大为诧

异,班辞为何不去长安,反而远走西凉?

询问之下,才知道班辞与邓忠一战,虽然险胜,但也看出来汉军帐下人才济济,能人无数,他本想劫了邓忠的钱粮试探汉军虚实,也为了彰显实力,引起刘封的重视。但经此一战,却大吃一惊,刚出山时的高傲消失大半,自觉无颜再见刘封,便干脆追随祖辈的脚步径直来了玉门关投军,在玉门关一战成名,加之又是班家的后代,深受

郭淮的喜爱和器重,直接委任都尉,负责巡逻玉门关和阳关沿线。班辞到来的消息很快就传到文鸯耳中,甚至有人传言班辞比文鸯还厉害,文鸯闻讯,二话不说便从武威直奔玉门关,二人在关下一场大战,斗过一百合不分胜负,二人累

得趴在关前的黄土之中,倒让郭淮等人看得直呼过瘾。接下来的半月,两位小将就在玉门关比武切磋,互有胜负,谁也不服气,玉门关外的青石场一度成为来往客商和守军最关注的地方,每到日出东山的时候,大家都不约而

同聚集此处,等着两位少年郎在这里比武,基本都能厮杀一整天,直到夜幕笼罩的时候才会各自停手。

一来二去,二人互相敬重,反倒结下情谊,熟络之后,更让文鸯震惊的是,班辞的武艺竟有一般是传自当年威震虎牢关的温侯吕布,怪不得他的武器是方天画戟。

原来班楼和班辞的祖母正是吕布之女吕纪玲,当年吕布兵败白门楼,吕纪玲趁乱逃走,逃到班家沟的时候被班家人所救,便留在了班家沟。班楼自小聪明好动,悟性极高,不但继承了班勇传下来的班家武艺,也在吕纪玲的指导下练习方天画戟,结合二者之长,武艺大进,十五岁便能独自对付猛虎,追杀狼群

,智勇双全。刘封微笑着看着微微蹙眉的文鸯和淡定却又自信的少年,心中感慨连连,爱好三国的人大多都有一个遗憾,当年虎牢关吕温侯无人能敌,三英战吕布才勉强打成平手,后

来便有许多对比和猜测:赵云或马超如果对上吕布,是否又是一场惊天大战?先前在成都见到马超与张飞经常比武,偶尔说起吕布,也多有遗憾,想不到竟会在他们后辈的身上阴差阳错地遇到了,虽然不能完全代表二人的实力,但总算多少有些弥

补。

二人打斗数十场之后,文鸯将班辞带到武威去见西凉王,班辞对马超敬重,马超对班辞也颇为喜爱,只可惜不能够亲子一战,体会一下温厚方天戟的威风。说起马超,刘封有欣慰也有遗憾,但更多的是感慨,如今的马超免去了英年早逝的命运,甚至成为五虎上将硕果仅存的一位,但他虽然保全了性命,却不幸得了颤症,正

是后世的“帕金森症”。马超已经手不能提枪,无法再纵马疆场了,比之晚年的赵云和黄忠等人,更多了几分英雄迟暮之感,不过值得欣慰的是,文鸯无论从气质和武艺上都全面继承了锦马超的

衣钵。

或许是上天对这位命运多舛的英雄有了恻隐之心,让他又阴差阳错地遇到了文鸯,马超对其十分喜爱,一身本事倾囊相授,据说训教可比对张苞更加严苛了许多。文鸯自忖武艺有成,刘封到了武威之后相约挑战,却没想到刘封双臂神力,愣是杀得他双臂发麻,连枪都抬不起来,不得不认输,这次出来打猎,自然也有一比高低的心

思。“这样不好,”刘封看着两位雄姿英发的少年,竟有种年迈之感,顿时一阵摇头,“既然是来狩猎,就该各凭本事,何须驱赶?不如我们各自为战,自赶自射,以两个时辰为

限,看谁的猎物最多。”

“哈哈哈,正合我意,就该如此!”文鸯闻言,展颜大笑起来。

“可是殿下……”班楼一阵皱眉,他和文鸯这次出来一是向导,而来也是护卫刘封,三人各自分开,可就失职了。

“嗳,你尽管放心,我不会有事!”刘封看出班楼的担心,摆摆手笑道,“这可是西凉王的地盘,我就不信会有人敢造次。”

心中却对班楼的表现十分满意,年纪轻轻,便沉稳谨慎,又懂得兵法,将来可是个文武双全的大将啊,班家人重登历史舞台,大放异彩的时间看来不远了。

文鸯却大咧咧地一撇嘴,笑道:“放心吧,想杀麒麟王的人多了,不都是来送命的么?”

“呃……那好吧!”班楼其实也想比试一番,倒不是和刘封,而是和文鸯,他们二人还没有比试过箭法呢。

“好了,出发!”刘封一挥征袍,他没有射箭的本事,从马鞍上拿起弩箭,催马当先扑向左边山坡。“哈哈哈,我去右边!”文鸯见一团白影瞬间就到了山脚下,也调转马头奔向右坡。

第1101章 围猎鹿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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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前生还是今世,刘封都是第一次狩猎,心中的激动不比文鸯和班楼少多少,纵马而出,便直奔密林之中,向着一丛丛枯草窝冲刺。有了马鞍的加持,刘封的骑术大进,也能释放双手,准备了五把弩机挂在雕鞍之上,战马如同离弦之箭,高大的身躯灵巧地穿越林木,两旁的大树迅速后退,形成了虚影



很快便看到野兔和山鸡被惊出窝来,顺着草丛惊慌奔逃,刘封微微俯身,端住弩箭,先瞄准刚落到树上受惊的山鸡,五只弩箭破空而出,山鸡便应声而落。

但射野兔可就难了许多,兔子逃跑之时东一下西一下,而且速度极快,一个弩机用完了,还是全部落空,直到第二个弩机用完,才射死一只野兔。抓兔子太浪费时间,而且弩箭也不够用,刘封干脆放弃了,只专心找山鸡,走走停停,倒是杀死好几只,却一直没有见到野鹿,不禁遗憾连连,看来是动静太大,野鹿早

就逃走了。一个多时辰之后,身后跟随的八名护卫已经每人带着两三只山鸡了,这两个家伙还是不放心刘封,将一半的护卫分给了他,这些可都是西凉军中精锐,堪比千夫长,个个

身手不凡。

不知不觉竟到了一片山峰之上,登高望远,见这附近还有好几座山峰,都高耸入云,中间却有一片开阔地,雾气缭绕,看不到里面的情形,也不知道这里是不是莲花峰。

看看时辰也差不多了,命人点火发出信号,不多时文鸳和班辞都赶了过来,看他们二人也没有打到野鹿,山鸡和野兔倒有不少,看来这种时候弓箭比弩箭好用得多。总数量班楼的要多两个,但文鸯的野兔比班楼的多四只,一路上文鸯还不断和班楼理论,野兔比山鸡有多难猎杀,十分不服气,班楼只是淡笑着不回应,让文鸯一口气无

处发泄,非要让刘封评理。

刘封笑道:“我们兵分三路,所走过的地形各不相同,狩猎也有运气成分,不能但凭数量和猎物比输赢,我看你们箭法也在伯仲之间呀!”

“唉,都怪我运气不好!”文鸯无力地垂下头,如果一路上能多碰到几只山鸡,他一定能超过班楼。

“可惜未能见到野鹿,出发前还和马叔叔约定,今晚要吃烤鹿肉呢,”刘封坐在一根枯木上吃着干粮,慨然一叹,“要是能带着特木伦的狼狗来就好了。”

“嘿,那可是师傅的宝贝,他怎么舍得让狼狗来打猎?”文鸯摇头苦笑,“万一跑丢了一只,还不得气得……浑身发抖?”

“哈哈哈,你小子!”刘封闻言指点着文鸯一阵大笑,他敢这么取笑马超,可见他们师徒之情的确深厚,没有丝毫隔阂。特木伦的狼狗基地是马超晚年之后最注重的事项之一,甚至比训练骑兵还上心,现在信鸽已经初步见效,交给了官府,剩下的任务就是这三百只狼狗了,没有驯养好,马

超自然舍不得将它们放出来。

几人喝了点清水稍作补充之后,班辞言道:“殿下,往常打猎,都要多人集中驱赶,才能发现大型野兽,这些山鸡野兔太小,回去之后也恐怕被人笑话。”

文鸯也摇头道:“对啊,这些小东西带回去,也没办法交差啊!”

刘封笑道:“既然如此,我们就从这密林另一边集体从上向下驱赶,那些野兽可能都跑到山后了,肯定能找出大家伙。”

“哈哈,好!”文鸯马上站起身来,戴起头盔,束紧腰带,“这会看我的咯。”

刘封和班辞等人也都纷纷起身,简单收拾好之后,十几人翻身上马,一字排开,每人手拿着长枪面向这座山峰的背坡。

“出发!”

只听文鸯一声吆喝,众人缓慢催动坐骑进入树林之中,用长枪敲打树木,嘴里发出“喔喔”的声音。整个空旷的山林顿时响起了阵阵回声,远处鸟兽奔走,枝叶发出哗啦啦的声音,但大家现在对鸟兔都没有了兴趣,紧盯着大猎物,这时候哪怕出现一头老虎,他们也会一

哄而上。

走到半山腰的时候,忽然看到一群黄色的影子向山左边狂奔,文鸯走在最前面,惊叫一声:“是鹿群,快追!”刘封闻言精神一振,终于见到野鹿了,急忙催马直追,十几人紧盯着向这群黄色动物扑过去,很快就转过了几道山坳,山中虽然道路不好走,但这些马匹也都非同寻常,

鹿群经过的地方,战马也能通过,越追越近。

忽然又到了一处山坳之中,鹿群受惊,开始四散奔逃,此时落后的几只鹿已经不过百余步,正是一群梅花鹿。

文鸯高兴得嘴里哇哇大道:“哈哈哈,好哇,总算有鹿肉吃了啊!”

大笑声中,率先张开弓搭箭,猿臂轻舒,“嗖”的一声射出箭去,竟是三支箭同时出手,班辞也不甘落后,只见他箭羽连发,手速极快,先后几支箭几乎同时射出。

这个距离,弩箭是派不上用场了,刘封只能干瞪眼,身旁的那些护卫也都纷纷放箭,落后的几只梅花鹿应声而倒,滚落山谷之中苦苦挣扎,发出低沉的哀鸣之声。

“够了,停下!”刘封忽然看到有两只小鹿在树林边停了下来,似乎是要回头,心里忽然一动,赶紧一声大喝。

文鸯等人正“嗷嗷”向前,被刘封的喝声打断,全都勒马回头,见刘封眉头微皱,扯动缰绳让坐骑缓步走到半坡上一只挣扎哀鸣的梅花鹿跟前。此时鹿群早已逃走,山谷中的几只梅花鹿射中要害,已经不动了,这只梅花鹿被射中了后腿和肩胛骨,两支箭的箭镞都没入身体之中,无法再行走了,这只鹿**肿胀,

一看就是还在哺育期间的母鹿。

呦呦——

树林边的两只小鹿探着小脑袋,想下山却又惧怕危险,看到母鹿受伤,又不忍心离去。“哎呀不好,这只母鹿还有小鹿,快救它!”文鸯也有恻隐之心,他从小便没有母亲,由文钦抚养长大,最能体会这种感觉,翻身下马跑过来。

第1102章 逐鹿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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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坡之上,班辞也带着几个人上前,几个人七手八脚将箭镞清理出来,带着随身的金疮药为母鹿包扎,文鸯更是接连扯下自己的几块衣襟,忙得满头大汗,再也不见刚才

的喜悦和激动。那头母鹿又开始的惊慌挣扎到后来默默忍受,直到几人将它的伤口包扎好之后,才翻身站了起来,跌跌撞撞跑出去几步,回头看着一群人,不明白这些人为何杀它却又救

它。

“快走吧!”文鸯眼中闪过一丝痛苦,捡起几块石头驱赶着母鹿,很不想看到这残忍的一幕。

母鹿低鸣几声,来到树林旁,两只小鹿蹦蹦跳跳地围过来,用脑袋蹭着母鹿,另一只似乎毫不知危险,又跑到母鹿后面想要吃奶。

“滚——”文鸯一声爆喝,又拿起长弓,母鹿见状,嗖的一声窜进了树林之中,消失不见。

树叶呼啦啦地响着,落下一大片,枝干簌簌抖动,所有人都沉默下来,来到山谷之中,共有六头梅花鹿倒地,鹿血顺着箭柄汩汩地流淌着,浸湿了身下的泥土。

鹿儿已死了,仍旧大睁着无神的双眼看着来人,但眼神中透出的却是温驯和无助,不像狼等其他野兽,死后依然凶光暴露,令人心悸。

士兵们上前拔出箭羽,用绳子将鹿绑起来,挂在在马背之上,收拾着战场,见文鸯忽然发怒,谁也不敢说笑,一时间倒安静下来。

刘封和文鸯、班辞三人坐在一块青石之上,望着那几头野鹿一阵发愣,忽然道叹:“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你们可知,为何要用鹿来形容江山吗?”

文鸯低着头不说话,班辞顿了一下,才道:“以鹿喻江山,早已有之,姜尚《六韬》云:取天下若逐鹿,而天下共分其肉。属下先前也曾不解,今日围猎反而有所体悟。”“哦?说说看!”对于这些典故,刘封却是一无所知,如果姜子牙说过这样的话,可能司马迁在史记中这么写,也是来源于此,而姜子牙的坐骑就是鹿,应该也是有感而发



班辞叹道:“以属下愚见,鹿性温驯,又无力杀敌,势强者皆可得之,与江山颇有相似之处。自古成王败寇,强者为尊,争夺天下,不正如逐鹿一般,强者得之?”刘封闻言不由一怔,先前他一直以为江山唯有德者居之,而鹿、鹤等都在古代象征品德高尚,唯有德高者,才能靠近鹿和仙鹤等灵物,没想到班辞这一番解释,听起来似

乎也有些道理。“唉,自从董卓乱政以来,连年征伐,狼烟四起。诸侯各怀私心,不服王化,如今曹家篡逆,东吴也自立,唯有父皇承袭汉祚,一力支撑,数十年才挣下一片基业,这三足

鼎立,中原将乱,看来真要逐鹿中原了,究竟鹿死谁手?”

班辞抱拳道:“殿下,吾等秉承天意,中兴汉室,乃是顺势而为,民心所向。如今汉军实力也最强,必能讨伐曹逆,扫平江东,一统九州。”

刘封笑道:“孔子曰:天下唯有德者居之。但定远之言也有道理,看来唯有德才兼备,方能得鹿,我们要的是活鹿,而不是死鹿。”

“活鹿?”班辞一怔,点头道,“属下明白了,若天下动荡,民不安生,江山千疮百孔,那便是死鹿。而励精图治,国强民富,造就一个太平世界,便是活鹿。”

呦呦——

就在闲聊之时时,忽然听到右边的山林中又发出一阵鹿鸣,声音略显尖细稚嫩,正是刚才小鹿的声音。

“我不是让你走了吗,怎么还来?”文鸯霍然起身,几步跑到山坡之上,神色一怔,沉喝道,“何人?”

听说有人出现,众人不禁一愣,想不到这山野里还有别人,那些护卫们马上拿出兵器靠近刘封,小心戒备起来。

只听一个粗豪而沙哑的声音大笑道:“哈哈哈,在下偶然路过,无意冒犯,打扰打扰!”

文鸯沉声道:“你在此偷偷摸摸,鬼鬼祟祟,偷听多久了?”

话说到一半,忽然又惊怒道:“你,你怎么把它们抓了?还不将其放生?”

那人却缓缓说道:“小将军,这三只鹿离了鹿群,很容易就会被山中的野兽袭击,更何况母鹿受伤,小鹿没有自保之力。放了它们,就是害了它们呀!”

文鸯一怔,指着那人怒骂道:“你……花言巧语!”

“阿鸯,不可无礼!”刘封挥挥手,示意护卫们都退下,对文鸯说道,“此人之言有理,请他前来一叙。”文鸯微哼一声,微微侧过身,示意那人上前,很快便看到从后面树丛里走出一人,这人身材不算高大,一脸的络腮胡,头戴范阳斗笠,看装束像是从漠北来的,怀中抱着

两头小鹿,站在山坡上冲着刘封微笑点头。刘封看着人面目方正,双目有神,看似穿着普通,却给人一种特别的感觉,看气势就不像是普通的樵夫村民,那两头小鹿在他怀中没有丝毫惊惧,甚至有一只还抬头舔舔

那人的脸庞。

“莫非又是什么高人不成?”刘封心中思忖着,抱拳笑道,“山水相逢,便是有缘,兄台何妨前来一叙?”

“哈哈,够痛快!”那人大笑一声,迈步便走下山坡,此时才看到还有一匹马从后面的树林中钻出来,背上跨骑着受伤的母鹿。

刘封的目光扫过这匹马,心里不由得一震,眼里顿时放出亮光:好一匹骏马!他虽然还不懂相马之术,但在这个时代,马的好坏还是能看出来一些的,这是一匹青白杂色马,其双耳似竹叶一样峻直而上,长身瘦骨,行走之间四蹄弹劲有力,他这个

外行一眼就看得出是一匹非凡良驹。

“唉呀,鹿性虽温,可惜不能驯服,反倒暴露了行迹。”那人嘴里感慨着,很快便走到了刘封面前,将两只小鹿放在地上,摸着它们的脑袋嘴里发出古怪的声音,两个小家伙就围在那人的腿边转来转去,怯生生地看着刘封几人。

第1103章 相马之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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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鸯就在那人身后四五步的距离虎视眈眈地盯着他,目光偶尔扫过马背上的母鹿,便有愧疚之色,也不知道他为何这次感触这么深,以前打猎,也不见他这样反常过。

安排完小鹿,那人才拍拍手起身抱拳道:“呵呵,非是在下故意偷听,但二位刚才说到逐鹿中原,在下虽是草莽之人,却也有些愚见。”

“哦?”刘封倒有些诧异,如果这人真是世外高人,说不定真能说出什么高见来。“在下是个粗人,若有冒犯之处,还望几位恕罪!”那人抱拳一周,才笑问道:“二位方才说逐鹿用强或用德,都有道理,但如何用强,如何用德?却要归到实际之中,逐鹿

逐鹿,终究要逐,怎么逐?”刘封听得一阵诧异,这人问得直白,但他说的却也在理,人往往讲大道理一套一套的,但要具体执行,却无从下手,刚才他和班辞的一番言论,都是似是而非,和后世那

些高级讲师、心灵导师、励志专家相似,说起来滔滔不绝,做起来却是捉襟见肘。

不禁想起来一个笑话:鲁迅说过,人只要经常花钱,烦恼就会减去八成,情商和智商也会提高,还不爱上火,但钱从哪来呢?鲁迅没说。

眼前的这个人,看来是个实用主义者,问到了具体的问题。

那人看着刘封,自问自答:“用双腿么?当然不是,能追得上鹿的,恐怕只有马了……”

“不错,刚才猎鹿,也正是用马。”刘封不禁莞尔一笑,这人还真是会说大实话,点点头,“请坐!”

那人也毫不客气,就坐在对面的一截树桩之上,抬了抬帽檐:“诸位可想听听在下之马论?”

刘封微微点头笑道:“愿听高论!”“呵呵,高论谈不上!”那人从身后掏出一个塞外人常用的酒囊,仰起脖子喝了一口,才说道,“昔日赵武灵王尚胡服骑射,赵国遂成为一时霸主;秦穆公得孙阳伯乐,遂有春秋霸业;武帝西征求马,由此才能与匈奴一战,拓展疆土;此等明君成就大业,皆在于他们善于用马。有骑兵才能算真正的强大,也唯有如此才能驰骋千里,攻城略地

,成就英雄功业。”“阁下这一番理论,未免有些牵强附会,强国之论,又岂能以马来定?”一旁的班辞听得直皱眉,“赵、秦之所以能成霸业,更多在于变法改政,收服民心。若只论马匹强弱

,为何胡人不能踏进中原半步?”“小娃娃倒是好口舌,”那人似乎并不懂得真正的大道理,被班辞反驳,顿时一阵尴尬,只好反问道:“如二位所说,天下是有德者居之,那孔夫子有德,为何周游列国,却

连个小官都做不长久,最后只能坐在那里空谈一番?”

“你……”班辞见此人轻视孔子,顿时有些不悦,但刘封就在一旁,又不好发怒,冷哼一声转过头去。

刘封看这人牵强附会,嘴角挂着一抹微笑,越发觉得这家伙绝不是恰巧碰到,恐怕是有目的而来,只是这次狩猎也是临时起意,这人消息未免也太灵通了一些。

“如此说来,阁下对相马、养马想必颇有心得,”刘封扫了一眼那人身后的马匹,指着不远处自己和文鸳几人的马笑道,“不知这三匹马与阁下坐骑相比如何?”

那人向对面扫了一眼,摇头道:“黑鬃马和黄马勉强算作中马吧,这匹白马乃是大宛驹,却非纯种,只是模样外观好看而已,勉强算作中上吧!”“嘿嘿,你说那白马勉强算中上,我看你这匹马瘦骨嶙峋,连中下都算不上吧?”站在身后的文鸳终于忍不住了,他的坐骑也是西凉良驹,千里挑一的,平时十分喜爱,刘

封的大宛马就更不用说了,竟被这人说得好像不值一提。

刘封微微一笑,点头道:“愿闻其详。”那人又喝了一口酒,才徐徐说道:“这匹白马,若是在西凉乃至中原,的确算得上出类拔萃,但仔细观察,其体态结实,四肢却太粗壮,头重额宽,蹄质过厚,这便是饲养

不得法所致,而头额宽大却是漠北马之形态,便说明此马并非大宛纯种。”

刘封几人不由转头看向白马,原本觉得一匹神俊的良驹在这人说辞下变得有些笨重臃肿,面相也显得难看了一些,不再像原先那般完美高大。

文鸯冷笑道:“照你说来,这白马也不堪大用了?”

“倒不尽然!”那人摇头道,“此马生命力极强,能够在恶劣条件下生存,然在战场上腾跃驰骋,则差了一些,故而才算中上。”

文鸯也不擅长相马,无法和他争辩,转头问道:“那阁下这匹瘦马如何?”

那人粗重的眉毛一挑,自信笑道:“在下这匹马,个头虽不算最大,却模样清秀,耳短颈长,蓍高胸窄,奔腾之中,后肢显刀状,乃是纯种的西极马。”“哈哈哈,说了半天,今日我才知道,这样瘦高的马才叫大宛马!”文鸯不由冷笑连连,西极马也叫大宛马,见那人自夸自卖,更加不屑,反正大家都不懂,任由他胡说了



“小将军此言差矣!”那人闻言摇摇头,收敛笑容,正色道,“西极马是叫大宛马不假,但大宛马却不能叫西极马。”不等文鸯反问,那人继续解释道:“中原人普遍不知,大宛马其实有天马和西极马两种,天马乃是神物,可遇而不可求,普通人更无法驯服骑乘,只有西极马能被人所用,

故而人常以为西极马便是大宛马。”“而这匹马!”那人眼中泛起了亮光,一股自信和自得压抑不住地流露出来,“此马是在下在天山一带潜心搜索一年多才得到,驯服也颇费了一番周折,要在战场上深入敌阵

斩将夺旗,非得此类神骏不可。”

刘封闻言不由心中一动:“不知当年的赤兔马是否便是纯种的西极马。”赤兔马也是董卓在西凉的时候得到的,应该就是从西域而来。

第1104章 再遇马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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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赤兔在下不曾见到,不好判断,但想必也是神驹,”那人叹了口气,言道,“其实有好马还要有会相马的人,相马、养马、训马,缺一不可,否则便入宝剑蒙尘,英雄

穷途,这都是无可奈何呀!”“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虽有名马,若无懂马之人,纵是良驹,也不能以千里称也。”刘封也不禁想起了韩愈的《马说》,这人如此懂马,说起来头头是道,说不定

就是当世的伯乐。

刘封正想的时候,却见那人面露激动之色,忽然单膝跪倒在地,抱拳道:“知我者,麒麟王也!”

刘封双目微凛,淡淡道:“阁下何人,怎知本王身份?”

那人答道:“草民张伯乐,方才听他们称呼尊驾为殿下,早就听说麒麟王来到西凉,故而大胆猜测。”

这人正是在抱犊寨一战之后悄然离去的张伯乐,刚才刘封一番感慨,只是顺口说出了韩愈的名言,张伯乐却以为刘封是在说他,激动不已,直接拜倒。

刘封也吃了一惊:“你便是西域马皇张伯乐,张皇兄?”

“不敢不敢,”张伯乐反倒有些紧张起来,“那都是道上朋友给的诨号,算不得数。”

他就算再放荡不羁,也不敢让刘封称为皇兄,就连当今天子,都要称呼刘封一声皇兄呢,即便是马中皇帝,在这个真皇兄面前,也觉得底气不足。

“哈哈哈,原来是你!”刘封不禁大笑起来,起身将张伯乐搀起,笑道,“本王早知你的本事,你只管来找本王便是,何必又要兜这么大的圈子?”

文鸯在一旁冷哼道:“哼,这还不是为了显他的本事?”

张伯乐嘿嘿一笑,言道:“实不相瞒,山中相遇,确是偶然,在下远走漠北入关,听说殿下到了西凉,便从祁连山追来,不想在此相遇。”

刘封笑道:“这么说,你还是专程来找本王的了?”“唉,说来惭愧!”张伯乐微微偏过头去,叹道,“因为在下一念之差,导致见识有些狭隘,对殿下也有恨意。若非遇到贾林,险些铸成终身之憾,但抱犊寨之事,在下总觉

得心中有愧,便决定远走塞外,寻找一匹良驹进献殿下,算是弥补一些罪过。”“哈哈哈,阁下光明磊落,恩怨分明,也不失侠义二字!”刘封对张伯乐的作为颇为欣赏,而且他现在最缺这样善于相马养马的人,关凤和贾林说过之后,便一直很期待张

伯乐的到来。

更重要的是,张伯乐不但会相马,还有控马的本事,这可就厉害了,简直是神技,这样的人留在身边,将来必定会派上大用场。

“本王听说你有控马之能,莫非连野兽都能操控?”想到这里,刘封再看到三只乖巧的梅花鹿,更觉神奇。“控马实不敢当!”张伯乐敛容答道,“在下从小便在马群中长大,故而了解颇深,懂得与马相处之术,也能理解一些马语。若论到控马,超过一百便难了,若是在马厩之中

,一千匹大概便是极限,但若是躁动马群,便无能为力了。”

“哈哈哈,这就足够了!”刘封大为满意,俯身想要抚摸一下小鹿,两个小家伙却惊叫一声,躲到张伯乐身后去了。

张伯乐言道:“在下能和野鹿相处,也是以马之态与之交流,故而能够稍微亲近一些,这三只鹿没有了自保之力,到了晚上更为危险,只好先将之收留下来。”

刘封皱眉道:“听说鹿不能驯服,你带着它们,等母鹿伤好了放生,恐怕也难保它们的性命。”

张伯乐笑道:“在下与玉虚宫的掌门有些交情,将它们送到玉虚宫去便可,玉虚宫后山听说时常有鹿群出现。”刘封点头笑道:“如此最好不过,如今我军在武威、天水有两处马场,羌族之地每年也有战马运送,正缺相马之人,你若是真心出仕,接下来可都是苦日子了,你要做好准

备。”

“能得殿下任用,乃是在下之幸!”张伯乐听刘封一来就把汉军两大马场都交给他,再次跪拜在地,“只要能见到马群,与良驹为伍,再苦再累,在下也甘愿效劳。”

“如此说来,这匹马便是你送给殿下的良驹了?”知道了这人的身份,文鸯的态度也改变了许多,他久在西凉,关于张伯乐的传说,可是没少听人说起。“麒麟王乃是当世英雄,英明神武,自当配宝马,”张伯乐却微微摇头,转身轻抚那匹马的鼻梁,慨然道,“它虽然是西极马的纯血后代,但体型消瘦,外观不雅,有损麒麟

王的形象,还不足以匹配。”

文鸯悚然动容:“难道说还有比这匹马更好的战马?”“哈哈哈,这个自然!”一说起这些,张伯乐脸上便露出矜傲之色,仿佛正如睥睨天下的皇帝一般,傲然道,“不是在下夸口,这匹马必定是当世第一,就是那赤兔马,恐怕

也比之不如。”

“有如此厉害?”班辞和文鸳同时问道。

“因为……”张伯乐抿了一下嘴唇,眼中精光闪烁,竟有几分虔诚,缓缓道,“它是天马的后代。”

文鸯惊呼道:“啊——还真有天马?”

刘封也听得一阵动容,刚才张伯乐就说天马寻常人根本见不到,转眼又来一匹天马,这也太凑巧了吧?

张伯乐叹道:“据我所观察,此马的确是天马的后代,但并非纯种。但即便如此,如今世上,能超过它的,恐怕也只有天马了。”

班辞皱眉道:“这等盖世良驹,你是如何得到的?”张伯乐忽然嘿嘿一笑:“先前还在西域之时,在下便听说有天马的后代在天山出现,本欲前往,只是受了紫衣神君托付,就先来长安。谁料后来发生意外,便再去西域,这

天马已经被丁零以北的白兰国所得,在下便从白兰国将天马盗来了。”“盗来?”这一次刘封三人都同时张口惊呼,看张伯乐说得轻松,但丁零本就隔着西域诸国,白兰国还在丁零以北,不但要盗马,还要将其带到中原来,这其中必定困难重

重。文鸯吃吃问道:“那天马……现在何处?”他的敌意早已完全消散,只剩下敬佩和期待。

第1105章 和谐相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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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伯乐言道:“天马已经被我带来祁连山,但此马非寻常人可驾驭,在下虽能与之相处,却不能驯服,还从未骑乘……”

说到这里他向刘封抱拳道:“一切还要看殿下能否得到天马认可了,这就不是属下所能控制的了。”

“哈哈哈,好,我们一起去看看!”刘封闻言精神大振,连张伯乐都不能驯服的马,倒是真让人期待,说实话他还从未训过马,都是骑现成的,这次终于可以体会一番了。

文鸯已经迫不及待,牵着马走过来:“天马现在何处,快带我们前去。”

张伯乐笑道:“小将军莫急,天马就在玉虚宫的后山上,我们先去玉虚宫吧!”

刘封也很期待,命一半护卫带着猎物先回城,同时向马超和诸葛果通报消息,万一再玉虚宫滞留,免得他们心急。

文鸯看着张伯乐的瘦马,还是不服气:“张御马,你说你这天极马速度快,我们可否比试一番?”

“比试倒是无妨,”张伯乐看了看马背上的母鹿和脚下的小鹿,为难道,“只是这野鹿,非我不能照顾,恐怕……”

“那还是算了,等回到武威之后,我们再比!”文鸯虽然好斗,但这三只野鹿,却成了他的软肋,不得不暂时放弃。

刘封笑道:“不如这样,我的马由阿鸯骑乘,定远骑着天极马,你们二人去比试一番吧!”“对,这个主意不错!”文鸯闻言大喜,刘封的这个办法更公平,两人都骑着自己不熟悉的坐骑,一来可以比马,二来也能比试骑术,更何况他们两个可是老对手了,每日

都要想方设法较劲。“殿下英明!”张伯乐点头而笑,走过去先将母鹿从天极马背上抱下来,暂时放到地上,走到马头前安抚一阵,又指了指班辞,“接下来要比试脚力,他暂时为你的主人,可

不要丢了天极马的颜面呀!”

噗噜噜——

天极马似有灵性,摆动鬃毛打着响鼻,马蹄在地上刨了几下,已经有些蠢蠢欲动了。

班辞兴奋地走过来接过马缰,用手在长长的鬃毛上抚摸而过,慨然道:“果然是良驹。”

此时文鸯也接过了刘封的白马,见天极马没有马鞍,二话不说就接了下来交给卫兵,手按马背,轻巧地翻身而上。

“定远,玉虚宫我也去过几趟,顺着这条路向北便到了,”文鸯用马鞭指着前方迷蒙的森林,大笑道,“就看我们谁先到山门前!”

“好!”班辞也翻身上马,二马顿时昂首嘶鸣,互相看了一眼,似乎也知道接下来要比试,鬃尾不住地摆动着,随时待发。

刘封看二人都准备好,笑道:“好了,出发吧!”

“驾——”

“得儿——”

二人同时轻磕马腹,两匹马便入离弦之箭狂奔而出,声音还未落下,早已经转入山坳处不见了踪影。

剩下的几匹马也都受了影响,躁动嘶鸣不已,张伯乐回头低喝一声,全都低下头安静下来,马皇气度,可见一斑。

“殿下,这两个小家伙,要劳烦你带着了!”张伯乐俯身抱起两只小鹿,走过来说道,“刚才士兵猎鹿,身上杀气太重,怕它们受了惊吓,只能劳烦殿下了……”

“这又何妨?”刘封倒是很喜欢那两只小鹿,但这两个小家伙似乎也很怕他,看张伯乐走过来,纷纷转头望张伯乐的怀里钻,无奈笑道,“就怕我也吓到它们。”

“殿下乃是贵人,自有统御风度,它们只是怕生而已!”张伯乐笑着,低头用下巴拱了拱小鹿的脑袋,喉咙里发出古怪的声音,如同马厩里战马低声嘶鸣。片刻之后,便将小鹿递过来,刘封赶紧小心地用手接过,将它们揽在怀中,所幸以前报过刘伶,多少掌握了一些技巧,感受着两只小鹿轻微地颤抖,刘封的心也跟着紧绷

起来。

张伯乐笑道:“殿下不必紧张,等它们适应之后,自会安稳。”刘封点点头,微微摇晃着身躯,像抱着婴儿一样小心,看着小鹿纯净无暇的瞳孔,心中感慨不已,这世上真正的纯洁和自然,尽都在鹿瞳之中,怪不得古人常将鹿比仙人

或者高德大圣。

张伯乐见小鹿渐渐放松,有一只还低头舔了舔刘封的手腕,欣慰一笑,转身将母鹿抱到马背之上,自己再翻身上马,将母鹿也抱在腿上。刘封在两名士兵的搀扶下上了文鸯的坐骑,有马鞍支撑,倒是不用抓着缰绳,看着怀中的梅花鹿,忽然想到:古人将得江山比作鹿死谁手,还真不如比作鹿归谁手来得恰

当。

正如班辞所说,死鹿和活鹿,有这天壤之别。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感慨之间,不由想起了《诗经》中的经典。

短短几句诗将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画面展现于人面前,人畜无害,歌舞升平,这比陶渊明所写的世外桃源更加难得,也更显得淑雅清绝,如同仙境一般。

“殿下,良驹都通人性,那天马更是接近通灵,若要降服它,可不能仅凭蛮力和寻常训马之法,一切都要看天意,还望殿下有所准备。”

正感慨的时候,张伯乐开口了,语气有些犹豫,似乎很担心引起刘封的不满。

张伯乐可没刘封的这许多想法,每个人所处的位置和境遇不同,所思考的问题也就同,正所谓见识决定了格局,便是如此。他一心想着天马,就在苦思如何让刘封训马,但天马对张伯乐来说,心中也充满了敬意,他不惜冒险将其盗出来,就是认为白兰国的那些人不配拥有天马,如果当今天下

有人能够骑乘天马,也就只有刘封了。

但他也担心刘封无法得到天马的认可,不能将其驯服,以天马的性格,只怕是绝食而死,也不会甘受驱使,天马在白兰国也是养在御园之中,所以他才能顺利得手。

担心之际却听刘封笑道:“放心吧!此等灵物,我自然知道不会勉强。”张伯乐松了一口气:“若是有缘,或许不费吹灰之力,若是无缘,还请殿下任它离去,生死由命……”

第1106章 宝马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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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封和张伯乐也算一见如故,在山路上不紧不慢地走着,道路清幽,相谈甚欢。

张伯乐是老江湖,做事干练通透,能从刘封到西凉的消息加上刚才他和班辞的一番对话就能猜到麒麟王的身份,尽显老江湖的本事。而张伯乐对战马的研究,更让刘封大为钦佩,有这样的人在军中,不但能发现被埋没的良驹,更能让马匹各尽其用,虽然不能让他去训练骑兵,但时常指导一下各应军官

,也有事半功倍的效果。而张伯乐对刘封则更感吃惊,不想名满天下的麒麟王比传言中的还要亲和,与他交谈,如同山涧清流,清冽随和,丝毫感觉不到任何压力,更没有上位者的做派,很符合

他这个江湖人的秉性。一路上,张伯乐挑重点告诉了刘封一些训马之法,虽然不一定对付天马能派上用场,但有些技巧还是让刘封受益匪浅,真是隔行如隔山,张伯乐人称西域马皇,果然绝非

浪得虚名。

张伯乐自幼便是孤儿,养马为生,浪迹江湖,连自己的名字都不知道,伯乐还是他会相马之后别人叫起来的,至于张姓,则是教他相马术的一位异人。因为从小放马,十岁之时张伯乐被人带到北地郡的马场去放牧,在那里碰到了改变他一生的恩人,教会了相马、养马之术,但直到那人死去,张伯乐也只知道他姓张而已

。说起伯乐和相马术,刘封慨然道:“昔年周穆王得八骏,皆西戎所产千里宝马,设天闲之厩以养之,又设内厩、外厩以养各地进贡之马。到后来诸侯争霸,大国称雄,莫不

兴兵耀武,广选良马,以服戎事。而相马大师,此时最为诸侯所敬重,秦能一统天下,伯乐居功至伟。”“伯乐本为天星名,主典天马,”一说起真正的伯乐,张伯乐双眼放光,话也多了起来,“只因孙阳祖师在秦国与诸侯之战中立下大功,以功绩为秦穆公所信赖,封为伯乐将

军,其善相马,并写成《伯乐相马经》,后世所谓伯乐,便是指孙阳祖师。”刘封微微点头,张伯乐将孙阳称为祖师,看来是被所有相马者所尊,这和天下工匠尊鲁班为祖师是一个道理,鲁班、墨子等列入诸子百家,不知道相马术是否列在此类之

中。

中学时候刘封便学了一篇伯乐相马的故事,后来韩愈《师说》更让伯乐为天下人所熟知,伯乐更成为善于发现、选拔、使用出色人才者。

关于真正伯乐的事迹,刘封也查阅过一些,孙阳少有大志,在原本的国家并不如意,便离开故土,历经诸国,最后西出潼关,到达秦国。当时秦国和西周类似,也是以畜牧业为主,多养牛马,军事之上,尤以骑兵为盛,故对相马、养马十分重视,孙阳凭借自己的本事得到秦穆公器重,不但相马、荐马,还

随军征战南北,立下了汗马功劳,因人称其为伯乐,便封为“伯乐将军”,可谓实至名归。

思索之余,却听张伯乐叹道:“只可惜《伯乐相马经》不知流传何处,若有此书,必为无价之宝呀!”

刘封笑道:“御马若是对此物感兴趣,本王倒可托人打探,说不定能有收获。”

“多谢殿下!”张伯乐闻言一阵激动,又重燃希望,这些遗失的典籍如果让他自己找,无异于大海捞针,但如果刘封帮忙,那就不同了。两人边说边走,半个时辰之后发现山路逐渐开阔,此时已经到了傍晚,一条两步宽的山间小路弯弯曲曲延伸如薄雾之中,转过几片树林,便看到用山间石块铺成的一条路



张伯乐言道:“殿下,前面便是玉虚宫,观主松阳子与属下交情不错,若赶不及,今夜便只好借宿了。”

“难得清净,倒也不错!”刘封已经很久没有如此放松了,能在山中歇息,暂时远离政事,感受古代最纯净的大自然风光,正合心意。

“殿下,你们来得好慢!”正走着,便看到文鸯和班辞二人在路旁等候,“我们这汗都等没了。”

刘封笑道:“比试如何?”“天极马果真是宝马良驹,”文鸯有些丧气,这一次却没有丝毫不服气,感慨道,“殿下的白马虽然也不错,却被它在这么短的距离中甩开了一里地。刚才我忍不住又骑乘了

一番,上马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根本不用比,而且此马翻山越岭如履平地,根本无需操控,如果再配上马鞍,啧啧,了不得呀……”

文鸯赞叹着,不住摇头,眼中也放射着光芒,显然他对这匹西极马也十分喜爱,彻底为其征服。

“正所谓英雄配宝马,既然小将军看得上此马,便将其送与将军吧!”

正讨论之时,张伯乐一句话却将所有人都给震住了。

“张御马,前,前辈,”文鸯吃了一惊,抬头看着马上的张伯乐,“你方才之言,可当真?”“自然是真了,”张伯乐淡然一笑,“天极马确实是宝马不假,但在我手里,也不过是骑乘之物罢了,对它何尝又不是埋没了?战场,才能让它一展其能,也唯有小将军这样

的少年英雄,才能驾驭它,如此相得益彰之事,何乐而不为?”

“啊?嘿嘿,呵呵呵……”文鸯面色激动得通红,一时间反倒愣住了,直搓手,抓着后脑勺尴尬道,“前辈莫非不怪我刚才冒犯之罪?”“哈哈哈,小将军方才还锐气极盛,此时反倒忸怩起来了?”张伯乐在马上一阵大笑,慨然道,“我虽眼拙,却能看出小将军是爽直之人,而且武艺高强,将来必定能成大事

,助小将军便是助麒麟王,能让天极马得到明主,也是在下的心愿,你就不必客气了!”

“哈哈,好,多谢前辈!”文鸯彻底放下心来,对着张伯乐深施一礼,在一旁嘿嘿傻笑不已。此时已经有两名道童走出来,张伯乐将梅花鹿托住,翻身下马,上前与其交涉,刘封等人也都下了马等候。

第1107章 卓而不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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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虚宫的山门并不算大,观墙也不是常见的青砖,而是用西凉之地常见的黄土坯垒砌而成,墙头上的蒿草已经枯黄,被风吹得倒向一边。

山门上的三个字用篆体写成,原来的鎏金斑驳掉落,露出牌匾里的木纹来,不见破旧,反而给人一种古奥之感。

马匹被道童带着士兵牵走,张伯乐抱着小鹿,母鹿则一瘸一拐地跟在他身后,众人迈过膝盖高的门槛进入观内。玉虚宫共有三进,都是黄土盖成的房屋,第一进院子里有一块巨大的白色岩石,上刻一个“道”字,这个字入石三分,显得圆润自然,像是一气呵成,也不知道出自何人之

手。

西凉遍地黄土,房屋都是用土坯盖成,房顶铺设木柴瓦片或者茅草,冬暖夏凉,住在里面十分舒适,刘封初来的时候,看到房间里的土炕,倍感亲切。

他参军之前,就在兰州上学,黄河两岸留下了他的青春岁月,对这一片黄土高原颇有感情,虽然西凉接近河西走廊,红岩土渐多,但大多还是以黄土为建筑基础。走到第二进庭院,便见从从门里走出个小老道,看上去二十五、六岁,前发齐眉,后发盖颈,穿着灰色道袍,腰中系着水火丝带,脚穿云鞋,看到张伯乐,将手中的拂尘

拿起来打个稽首。

这小道见跟着张伯乐的是一群官兵,眉毛微微一皱,问道:“皇兄去武威城,怎得不到半日便回,莫非遇到什么麻烦不成?”

“明月,没事没事!”张伯乐看出来他是误会了,急忙上前两步,抱拳笑道,“暂时不用去武威了,只好再来叨扰,令师何在?”

“今早前辈走后,师傅便吩咐闭关了。”

张伯乐一怔:“闭关几日?”

明月摇头道:“少则一两日,多则数月之多,不好判断。”

“这……”张伯乐有些尴尬,松阳子闭关倒是他没有想到的,不禁僵住了,干笑道,“明月,这几位虽是官兵,却是我好友,你看……”

明月再次打量着刘封等人,“观中空房倒有许多,若是在此过夜,请各位自便,不过晚饭却要自行解决,左侧厢房便是灶房。”

张伯乐笑道:“不碍事,你去念你的经,这里我自己张罗就行。”

明月微微点头,转身要走,又停下来扭头道:“道观清净,前辈也知道家师的秉性,千万不要惹出什么麻烦来。”

“这你放心!”张伯乐点点头,目送明月走进了后院,才转身笑道,“将军,山野之中,一切只能从简了。”

刘封知道张伯乐不想让自己的身份暴露,笑道:“这里安静自在,大家都不必拘束,免了那些俗礼,好好放松一番。”

张伯乐看看天色不早,言道:“天马在后山,现在去多有不便,将军不妨先养足精神,明日再去降它。”

“嗯,正合我意!”刘封来西凉本就是想放松一下,这个地方如同仙境一般,虽有期待,却也不急。

张伯乐见刘封这么好说话,更觉得与麒麟王亲近了几分,马上和文鸳几人张罗晚饭,夜色渐近,阵阵夜风吹来,松涛起伏,如同海浪一般,令人心旷神怡。

饭后大家都围着张伯乐讨教相马和训马之术,张伯乐兴致勃勃,滔滔不绝,直到月上东山,将近半夜,大家才各自散去休息。

第二日一早,在一阵清脆的鸟鸣声中起床,山中空气清新,整个人都觉得舒畅精神,刘封洗漱的时候心中一度怀疑,这里可能真是风水宝地,灵气充沛。众人装束完毕,在张伯乐的带领之下向着莲花山北面的一座山峰走去,据张伯乐昨晚所说,北峰那里有一处清幽山谷,四季不受严寒,至今草绿花开,有一眼天然湖泊,

宛如仙境。

兜兜转转竟走了一个多时辰,已经日上峰顶,照得山中草尖的露水晶莹透亮,这北峰因为气候好,所以野兽极多,人迹罕至,天马安顿在这里,倒也安全。

到了山峰脚下的时候,已经没有路可供马匹行走,大家只好弃马步行,只带了两个随行护卫,其他的都留在原地照看马匹。

钻入了荆棘丛中,白日很少有野兽会出动,大家都是练武之人,身手矫健,穿插树林,翻越岩石都不成问题,又走了半个时辰,终于看到了北峰内部的景象。

此时所有人的衣衫都被露水和汗水湿透,看到眼前的景象,都大吃一惊,为这自然之神奇而感慨,眼前的景色根本无法用言语来形容。这是一处四面环山的谷地,地势平坦,长着绿绿的草坪,很像一个足球场,但比足球场又大了无数倍,群山起伏将其环绕,山脚下鲜花盛开,草地上不见树木,都是星星

点点的野花。

在草地最中央,有一眼碧绿色的湖泊,谷中无风,水波不兴,映照着天上的蓝天白云,如同一面镜子一般,此时正有一群野鹿和兔子在湖边嬉戏。

当然最引人注目的便是那一匹浑身漆黑如墨的高头大马,这匹马站在鹿群之中,身形高大,即便野鹿矫健灵气,也有一种鹤立鸡群的感觉。不用张伯乐介绍,大家也知道它就是那匹天马,此马体形如龙,毛色闪亮,远看便觉得雄健膘悍,高头雄姿显得卓而不群,脖颈之上的鬃毛足有三四尺长,盖住了整个马

脖子,就算是外行人,也能看出它的不凡来。

“天马果然就是天马,王者风范,这才是真正的马王呐!”文鸯咋舌感叹,他在羌地也曾见过马王,但和眼前的天马比起来,无论从体型还是气度上,都差了一截。

唏律律——

就在此时,那天马似有所觉,忽然转身看向了刘封等人所在的方向,仰首长鸣,声音如同如金石一般,竟有震耳之感,周围的山谷中传来回荡之声。随着天马嘶鸣刨蹄,不断打着响鼻,鹿群和野兔等都受了惊,纷纷转身逃向山谷之中,那天马却摇头摆尾,向前猛跑几步,又跑回湖边上,似乎在犹豫着什么。

第1108章 初步试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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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被它发现了!”张伯乐无奈地从草丛中站起身来,吹了个响亮的口哨。

唏律律——

天马回应着,却没有跑过来,而是不断的摇头刨蹄,就在湖水边上来回走动,显得焦躁不安。

张伯乐回头看着刘封苦笑道:“它知道有陌生人,不愿让我靠近。”

“让我去试试。”刘封扒开草丛,迈步走向了山谷之中。

张伯乐并没有劝阻,拉住了要跟过去的文鸯,微微摇头,几人都看着刘封缓步走下山坡,往草地中央的湖泊走过去。

朝阳洒在他的身上,走动间被风扬起的衣襟,似乎抖落了金光,刘封并没有丝毫急切之色,而是背着手信步闲庭地轻步走着,更像一个走在自家花园的主人一般。

看刘封如此淡定地走过来,天马更加不安,不断打着响鼻,刨着蹄子,地上的草屑飞起一片一片,似乎是为了示威,跳跃一阵之后,也向着刘封的方向走了过来。

刘封知道野马通常都桀骜难训,尤其是宝马,在应付狼群等野兽的过程中,练就了踢咬的防御能力,充满原始的野性,天马的强悍就更不用说了。刘封来到湖水边的时候,天马也慢慢靠近,双方在十余步距离的时候停了下来,刘封背着手观察天马,只见它双目如炬,果然充满了灵性,似乎知道刘封是来降服于它,

也歪着脑袋看着。刘封淡然一笑,忽然从背后抽出手,天马一扬脖子,猛然向后退了几步,刘封却缓缓蹲下身躯,将手放入湖水之中,入手沁凉,这明珠一般的湖泊不见水源,却清澈见底

,真是神奇。

噗噜噜——

天马似乎觉得失了颜面,再次打着响鼻走向刘封身边,这一次却是靠近了四五步,但刘封依然不为所动,就在湖水中洗手,看也不看天马一眼。直到感受到身后的热气,刘封才转过头来,这一次和天马近在咫尺,双方的目光再次接触,天马的眼中有着深深的防备,而刘封漆黑内敛的眼眸却深不见底,有睥睨天下

的的深沉,也有平静自然的淡定。

二者注视良久,整个画面仿佛被定格了一般,刘封的一只手还在湖泊之中,镜面般的池水泛着微小的涟漪,证明着时间的流逝。山上的文鸯本来期待着一场精彩的训马之战,却没想到会是如此,屏住呼吸看了好一阵,感觉一口气快要上不来的时候,终于看到天马又踏前一步,用鼻子在刘封肩头嗅

来嗅去,忽然用脑袋拱了拱刘封的脑袋。

“这就……成了?”文鸯目瞪口呆,这也太过简单了吧?

“这真是天马?”班辞也忍不住了,微张着嘴巴看向张伯乐。昨晚他们还在讨论训马之法,最常用的便是用套索和马群,将充满野性的生马捕获,摔倒,带上马鞍和笼套,让马匹随意奔跑踢咬,释放其野性,消耗精力,当生马精疲

力尽的时候,便开始让其服从并加以训练。天马虽然有灵性,但这些过程肯定是要经历的,甚至就算如此,连张伯乐都不敢保证,刘封能否降服天马,因为天马的力量和耐力惊人,万一是刘封支撑不下来,后果不

堪设想。

“这个,我也不知道了!”张伯乐也一脸愕然,无奈地咂咂嘴,他一生阅马无数,什么样的场面都见过,唯独没有见过这样训马的。

“或许,这就是天马吧,灵物毕竟是灵物!”看着两个少年瞪眼茫然的目光,张伯乐无奈感慨。

唏律律——

就在此时,忽然山谷中再次传来天马的嘶鸣,三人赶忙扭头,却见刘封已经站起身来,但天马不知为何长嘶一声,身子一偏就朝着后方山谷奔腾而去。

恍如一道黑色闪电滑过草坪,速度极快,只是一眨眼,天马便消失在山谷之中,众人眼中只余一道淡淡的黑影。

“这……”文鸯和班辞再次惊呼,想不到天马居然跑走了,当然更是被它的速度所震惊,这样的速度,天极马也只能望其项背。

张伯乐看得直皱眉,楞了一下之后,摇头道:“它不可能会走,否则就不会在这里等了。”

咴儿咴儿——

话音未落,忽然另一边的山谷中传出马鸣声,惊起飞鸟无数,一道黑影从绿林中飞驰而出,身形矫健如龙腾虎跃,跃起足足有一丈多高。

只见它后腿绷直,前腿弯曲,身躯笔直,映着东方的阳光,雄昂的姿态简直无与伦比。

“天马行空?”看到这一幕的刘封也感慨出声,这个词用在这里,简直恰如其分。

天马的滞空腾跃能力也太强悍了,只是几个跳跃,便又到了湖边,而且这里群峰环绕,树林密布,到处都是岩石荆棘,不知道天马是如何如此快捷绕过三四座山峰的。

天马又冲着刘封摇头摆尾,缓步靠近,这一次刘封一改刚才的淡定,他大步流星地迈步向前,越走越快,到最后撒腿跑了起来。

只见天马立在原地,不住地低头昂首,前蹄刨着地面,似乎是为了迎战,再没有逃跑的打算。天马身高丈余,比刘封整整高出一头,刘封跑到近前,用手按住马背,轻喝一声,一个撑杆跳的姿势,左腿高抬,扭腰飞腾而起,一个漂亮的鹞子翻身,便落在了马背之

上。

“唏律律——”

天马忽然昂首摆动长长的鬃毛,一声长嘶,随后便人立而起,两条后腿微微弯曲,整个身躯竟着腾空而起,弹跳能力果然惊人。

没有了马鞍,刘封的骑术便大打折扣,此时在马背上,只能死死抓住天马的鬃毛,两手攥着两股黒鬃,倒如同缰绳一般,双腿更是紧紧地夹着马腹,一动不动。

天马见没有将他摔下来,低鸣之中双蹄猛然踏地,轰的一声闷响,草屑飞舞,两条后腿却抬了起来,整个马屁股朝天,但刘封还是纹丝不动。天马恼怒,就在原地蹦跳扭动起来,变换着不同的姿势,跳转腾挪,每一下都力道极大,而且防不胜防,一个不注意,就会被甩落下来。

第1109章 消失山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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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刘封却如同八爪鱼一样贴在天马后背上,贴得严丝合缝,仿佛和天马融为一体了,任凭风吹浪打,胜似闲庭信步。

单从外表上看,他面色沉稳,心中却震惊无比,这天马果然不同凡响,动作矫捷,力量也着实不小,如果不是他得了那股怪力,早就被甩到湖里去了。天马蹦跳一阵,见无法将刘封甩下,仰头嘶鸣一声,猛然间弹跳而起,只见它在空中将身躯横过来,居然一个大翻转,以泰山压顶之势,骤然四蹄朝上,腹面向天,后背

狠狠地向着地面上砸了过去。

“唉呀……”这一次连观战的张伯乐都吃了一惊,他还从未见过哪匹马敢这样在半空中以背身砸向地面。

这天马看体型至少也有七八百斤以上,就这么砸下来,先不论马背上的刘封如何,就是天马自己,恐怕也要摔断脊骨,简直太疯狂了。

马背上的刘封更没想到这匹马竟然彪悍到如此地步,发现四下景色旋转,自己面朝天,就知道大事不妙,急忙松开手脚,用力一脚踏在马背上,将自己弹开。

砰——

一声闷响,湖水被震得泛起一层层细细的波纹,天马后背落地,也震得喉咙里发出吭哧的声音,显然这一下它自己也并不好受。

刘封摔倒在地上,接连几个翻滚躲开一旁,错愕地看着在草地上打了两个滚,翻身而起的天马,这家伙居然敢玩命。

噗噜噜——

天马打着响鼻,翻身而起,抖动鬃毛和身上的草屑,尾巴一阵甩打,转过头来,看着刘封一阵剧烈的摇头,也不知道它是抖草还是挑衅。

刘封坐在草地上,笑着指向天马,竖起食指摆动了几下:“你,是我的!”

天马低头打了一个响鼻,前蹄不停地刨着草皮,猛然抬起头来,向着刘封狂奔而来,刘封双目微凛,缓缓站起身来,没有丝毫闪避,而是大步走向冲来的天马。

双方在湖边急速靠近,天马猛然仰蹄,狠狠地踹向刘封,刘封毫不畏惧,沉喝一声身躯微微前倾,竟一把抓住了天马的前蹄。

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双臂灌进来,刘封忍不住后退几步,但咬着牙硬生生停住了,双方如同角斗一般斜斜交叉在一起。

“麒麟王好大的气力!”张伯乐目瞪口呆,他早就听说过刘封文武双全,但并不以为他武力有多强,这一下吓得他心脏噗通一阵狂跳。

班辞揉了揉眼睛:“这少说,也有……一千斤气力吧?”

“哼,那可是天马,早就超过千斤了!”文鸯无奈地撇了撇嘴,一拍班辞的肩膀,苦笑道,“你现在知道,我败在殿下手中,不是故意的了吧?”

“呃……”班辞一个激灵,脸上的肌肉僵硬着,想挤出个笑容也不容易。

天马似乎也没想到有人会有这么大的力气,它的双腿显然不如刘封的灵活,前蹄被控,顿时觉得浑身不自在,抽动了几下,猛然张口向刘封的肩膀咬去。

刘封微哼一声,双臂用力,将天马推向一侧,趁机贴近了天马,天马还未站稳,他已经足尖一点,抓住马鬃灵巧地翻身再次落在了天马背上。

天马猝然一刹住脚,身子猛然一个急转弯,刘封还未完全坐稳,这一下被甩得从另一边滚落下来,看得张伯乐几人捏了一把冷汗。

但刘封反应也极快,死死抓住鬃毛,环抱住马脖子,腿弯紧紧扣住马背,身躯贴在它的腹部,由着天马再次狂奔,等着机会坐正。

天马毕竟不如人聪明,他不知道刘封此时已经坐不稳,只知道先前的招式不管用,在湖边绕圈狂奔,速度极快,留下一道残影。

转眼的功夫便跑了十几圈,湖水边的草地被踩踏成了一条小路,远远看去,像是有人在空中绕着湖水画了一个圆圈。

见还是无法将刘封甩掉,天马忽然掉转头,朝着前方的峡谷直奔过去,彷佛想要一头撞在峡谷之上,却在最后又是一个急刹,将拖住刘封的那半边身子狠狠的擦向岩壁。殊不知刘封也等待着这个机会,天马飞奔之时,背身便十分平稳,丝毫感觉不到震动,千钧一发之际,刘封身子一滑翻身骑在天马身上,双手紧抓鬃毛,整个人再次爬伏

在它的背上,故技重施。

“这该怎么办?”眼睁睁看着一人一马消失在山峰之后,文鸯一怔,转头看向张伯乐。

张伯乐却笑道:“最危险的情况已经过去,现在一人一马是在耗劲儿,谁更有耐力谁就笑到最后,我想麒麟王已经赢了。”

班辞问道:“我们继续在此等候?”

“不必了,我们先回玉虚宫,”张伯乐伸了个懒腰,“天马自能找到出来的路,他们说不动不会再原路返回了,在此多等无益,而且到了晚上也不安全。”

三人商议一阵,便转身下了山,找到坐骑之后返回玉虚宫,松阳子还在闭关,现在有了歇脚之地,倒也不必急着见他。

等到日色西斜,还不见刘封回来,大家准备好晚饭之后,已经夜幕降临,四野朦胧,文鸯带着两个人在观门外眼巴巴地等着,却杳无音信。

文鸯有些焦躁起来,找到张伯乐问道:“前辈,即将天黑,还不见殿下回转,要不要去找他?”

“找,你能去哪里找?”张伯乐眉头微皱,却也无奈道,“这偌大的山峰,就是找来军队,恐怕也找不到,天马自有生存之道,更何况还有麒麟王在,料想不会有事。”

文鸯和班辞也只能相顾叹息,这也是无奈之事,不能怪张伯乐,天马带着刘封逃出那座山谷的时候,就注定无法联络了,就算骑马去追,哪匹马又能赶得上天马的速度?

“麒麟王吉人自有天相,定能化凶为吉……呸呸呸,根本就没有凶,一定会平安归来。”文鸯看看天色,只见繁星点点,夜空已经完全暗下来了,远处一片黢黑。“为今之计,也只好在此静待了,只要殿下不离开天马,就能回来。”班辞拉着文鸯走进玉虚宫,这个时候出去找人,反而是添乱。

第1110章 得遇明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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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时间,对于常人来说,不过是眨眼而过,甚至恍惚不知,但对文鸯等人来说,却是度日如年,他们没想到,刘封这一去,便彻底失去了消息。

这两天文鸯和班辞、张伯乐三人各带着几个护卫到莲花山周围寻找,几座山峰都走遍了,始终不见刘封的踪影。

虽说刘封武艺高强,也有许多次死里逃生,更有天马随行,但野外之地,谁也难料会发生什么意外,天马是否降服也未可知,随着时间流逝,大家都紧张起来。

“今晚要是还不回来,马上向师傅报信,派人寻找!”文鸯如同困兽一般焦躁,“就是搜遍祁连山,也要找到殿下。”

班辞和张伯乐也都低头不语,不要说祁连山了,就是这玉虚宫周围,恐怕都难找,更何况天马如果离开祁连山,那可就真的如同大海捞针了。

“将军,武威来信了!”正在此时,外面的护卫走进来。

“师傅这么快就得到消息了?”文鸯吃了一惊,赶紧迎出来,来人却拿着一封用牛皮包裹的密信,有半指来长,一看就是信鸽送来的。

“这是长安的书信,定有重要军情!”文鸯拿过迷信,却不敢拆开,连马超都没有查看就送来这里,他哪里敢打开?

班辞也着急了:“军情之事,关乎一国大计,这可拖延不得,这该如何是好?”

刘封巡视凉州,所有的情报都是用信鸽传递,中原的消息也是从洛阳传到长安,再从长安送到武威来,每一封密信都是极其重要的消息。

而且刘封隐约说什么密信关乎中原大计,从洛阳来的书信都是传递两次,以免有遗失,这么重要的情报,也唯有刘封能做决定,其他人就算看了,恐怕也是无济于事。

唏律律——

就在几人一筹莫展之际,忽然听到远山传来一阵清脆的马鸣声,所有人都精神一振,齐齐站了起来,竖着耳朵静听。

“哈哈哈,是天马,不会错,”张伯乐的声音在院子里激动地大叫起来,“麒麟王降服天马归来了。”

文鸯等人闻言大喜,撒腿就往外面跑,前面张伯乐正冲向观门外。

哒哒哒——

还未出门,就听到外面急促的马蹄声踩踏着青石板,快速接近。

这天马的速度果然快,刚才听声音还在远处,文鸯等人才跑出门,就看见一道黑影眨眼到了跟前,卷起一股狂风,势如风雷。

唏律律——

天马嘶鸣着,看到众人近前,它仰起脖子长嘶一声,前蹄跃起,马头直插穹顶,比观门还要高,虽然仅此一跃,但都感到这匹马如乌金闪电。

众人眼前一亮,个个神色激动,有刘封到来的喜悦,也有近距离看到天马的激动,近前仔细观看,这天马马身乌毛细润,没有一根杂毛,油光闪亮。

文鸯端详一阵,又退后细细欣赏,脸上写着满意和羡慕,班辞也是喜不自禁,张伯乐抱着胳膊站在门口,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但眼睛里却是光芒连闪,掩饰不住激动。

在众人啧啧称赞声中,刘封翻身下马,大笑道:“哈哈哈,痛快,真是痛快啊!”

文鸯回过神来,撇着嘴上前想要摸一下天马,它却低鸣一声躲开了,苦笑道:“殿下你倒是痛快了,却不知道我们在这里担心受怕。”

“这也非我所愿呐!”刘封无奈地耸耸肩,“你们可知道,这两天时间,天马竟能从祁连山跑到漠北,一直到了燕然山,若不是鲜卑军守卫森严,马上便要进入龙城了。”

“龙城?”文鸯瞪大了眼睛,“殿下,你,你是怎么进入漠北的?”

龙城和居胥山原本是匈奴人的两大王庭所在,被鲜卑人驱赶之后,鲜卑军将龙城作为漠北的军事基地,由轲比能的亲信驻守大军,掌控整个草原。

龙城距离武威也有三四千里的距离,这还不算,沿途之上必定还有鲜卑军把守,一人一骑就跑到龙城去,简直不敢想象。

班辞也问道:“难道鲜卑人没有发现殿下么?”“哈哈哈,天马就是天马,日行千里,夜行八百,这才是名副其实!”刘封抚摸着天马的鬃毛,挑眉笑道,“这一路之上,碰到无数鲜卑军,但他们追不上天马,才看到就被

甩开了,只能跟在后面吃土。”

“殿下你这真是……”班辞也彻底无语了,忽然笑道,“这一下单骑闯鲜卑龙城,不知道会不会惊动轲比能,叫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刘封拍拍天马,对文鸯二人说道:“你们二人,要是领兵打仗,算是行家里手,然要说到马,就只能看看热闹了,还是要张御马才行呐!”

“殿下谬赞,不敢当不敢当!”张伯乐笑着走下石阶,到了天马跟前,天马用鼻子拱了拱张伯乐的肩膀,打着响鼻,不知道算不算感谢张伯乐帮它找到明主。

“殿下连日奔波,该好好休息了,属下去安顿天马吧!”张伯乐用手指梳理着马鬃,感慨不已,能得到天马认可的人,绝非常人,看来自己选了刘封,也是找到明主了。

文鸯在一旁凑趣道:“殿下,天马可是有灵之物,不如给它取个名儿吧,以后也好称呼。”

刘封一怔,点头道:“好主意。我看这匹马到了阵上,便入利剑出鞘,威风八面,尽显王者之风。既然它是天马,干脆就叫‘墨麒麟’吧!”

“好!”张伯乐拍手赞道,“此名既不失天马尊贵,又与殿下爵位相称,相得益彰呀!”

“麒麟王,墨麒麟,麒麟枪,这加起来,就是一套麒麟神装呀!”文鸯在一旁掰着指头念叨着。

“哈哈哈,照此说来,还差一套麒麟铠呢!”张伯乐被文鸯逗得大笑起来,一拍天马,吹了个口哨,“墨麒麟,跟我走吧!”

天马打个了响鼻,又蹭蹭刘封的后背,跟在张伯乐身后轻快地走了。

众人目送天马离开之后,文鸯才想起来密信,赶紧递给刘封:“殿下,长安有消息送来,刚刚送到。”“哦?”刘封伸手接过来,笑道,“看来我来得正是时候。”

第1111章 密信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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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虚宫内,刘封大口吃着刚出锅的饸烙面,再配上几瓣大蒜,只吃得满头大汗,酣畅淋漓。

饸烙面是西北常见的一种面食,利用“杠杆原理”压制出来,以荞麦面为面料,把和好的面团轧成滚圆长面条,在开水锅煮熟。面条煮好之后,再配以葱花及茴香、花椒、红枣、枸杞、麦冬等熬制成的高汤,吃起来面条劲道,味道鲜美,虽然这个时代没有这么多调料,但也比这两天在草原上吃半

生不熟的牛羊肉舒服多了。

“哎呀,这高汤如果用鹿肉熬制,应该会更香!”吃了两大碗,刘封拍拍肚子,满足之余,又有些遗憾。

“殿下,那密信上到底说了什么,你怎么一点都不着急?”文鸯眼巴巴地等了半天,始终不见刘封说起军情。

“呵呵,一些小事!”刘封擦了擦嘴,笑道,“我知道马将军和你说过,一旦中原有战事,就让你去历练,是不是等不及了?”

“嘿嘿,”文鸯一挠头,干笑道,“我正有此意,殿下和姐夫已经征战无数,打下了大半江山,再不让我们这些小辈上场,以后可没仗打了。”

刘封转头看向急切又无奈地班辞:“定远,你呢?”

“啊?我……”班辞一怔,看了一眼文鸯,抱拳道,“殿下差遣,自当以死效命!”

他可没有文鸯那样的大靠山,性格也比较谨慎,在刘封面前还是显得比较拘谨,不像文鸯这般大大咧咧。“嗳,不要动不动就要死要活的!”刘封却板起了脸,正色道,“只要你们一心向汉,就要永远记住:活着,比死了更有用。只要不是有意犯错,我更愿意你们将功折罪,而

不是以死殉国。”

“遵命!”班辞一怔,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好了,”刘封无奈地摆摆手,“我这次不经意跑到龙城去,还真不算白跑一趟,轲比能又在并州蠢蠢欲动,看来是想进兵中原了。”

“轲比能?”文鸯吃了一惊,“那鲜卑军不是与大汉联盟么?”“呵呵,战场之上,何来的盟军?都不过是一时权衡的利益罢了,”刘封淡淡一笑,剑眉一阵挑动,“我正愁那匈奴兵马无处安置,轲比能便倒戈相向,正好叫他知道我大汉

兵马的强盛,将来出征漠北,也好立威警示。”

文鸯皱眉道:“殿下的意思,是让我们去和鲜卑交战,而不是中原么?”数年以来,他一心想着马踏中原,兵出虎牢关之后,便是一片开阔之地,无论在中原还是河北,十分利于骑兵作战,文鸯已经不止一次想象领兵冲杀的场景了,忽然让他

去对付鲜卑军,多少有些失落。

“磨刀不误砍柴工,”刘封笑道,“你二人虽有大将之才,但终须磨砺,练兵和行军终有区别,先去西河郡历练一番,再转战中原也不算晚呀!”

“殿下所言甚是,我二人如今寸功未立,更无带兵之能,正好可借此立功,将来到了中原,方能一展身手。”

班辞倒是一点就通,他现在急需证明自己,只要有仗打就行,更何况对付胡人他们班家还有一套传承下来的独特手法,正好派上用场。

文鸯点点头,问道:“不知中原何时才有战事。”

“快了!”刘封慨然一叹,笑道,“如今尚在布局之中,时机一旦成熟,将有数条战线同时开战,到时候只怕你们跑断腿也跟不上啊!”

“好,那我们一定好好表现!”文鸯大喜。

刘封又道:“不过此事还要和马将军、郭将军商议一番才行,我此次来西凉,可不只是为了巡视,西域诸国如今尾大不掉,也该给他们敲敲边鼓了。”

“啊?西域也要用兵?”班辞吃了一惊,想不到刘封的计划会这么快,先前郭淮等人还曾讨论过,认为向西域出兵,至少也要在五年之后。

“我西域都护府已经练兵三年多,早就兵精粮足,西域之所以难以讨平,并非兵将不足,而是道路长远,粮草运送艰难,只要能解决这个问题,可一扫而平!”

刘封一挥手,指了指了西边的方向,冷笑道,“西域诸国,自以为天高皇帝远,我们鞭长莫及,他们的算盘就打错了。”

班辞皱眉道:“殿下雄才大略,从容布局,但若是两线甚至三线开战,只怕国力难以支撑呐!”“定远能想到这些,已然不错了,”刘封微微点头,嘴角泛起一抹冷笑,“但针对不同的区域,本王却有不同的打法。如今中原之地,当用四两拨千斤之法,我自有办法巧取

而胜;至于那些外族么,当然是,以战养战。”

“以战养战?”文鸯和班辞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有些不太理解。“哈哈,这都是将来之事,你们二人听听即可,还是先立功升职要紧,若无领兵之能,一切都是妄言,”刘封看着两位年轻人,慨然道,“大汉江山源远流长,还需要你们这

些年轻后辈早日成长,担当大任呀!”

“多谢殿下!”

“好了,都去早些休息,明日一早我们便返回武威,讨论……”

砰——

刘封话才说到一半,忽然一声惊天巨响,震得人耳膜发麻,整个地面都在轻微颤抖,房顶上的灰尘扑簌簌落下来。

“发生何事?”

“谁?”

文鸯和班辞脸色大变,纷纷按剑来到房门口,小心观察着,这么大的动静他们还从未见过,好似地震了一般。

这一声巨响,也让刘封脸色一变,眉头紧皱起来,站起身来摸了摸桌面上掉落的灰尘,面沉似水,如果不是在汉代,他肯定会以为有人向这里轰了一炮。

这个时代生产力有限,就算是开山挖洞,也不可能弄出这么大的声响来,但这一声真真切切的爆炸声,到底是如何发出的?

“快来人呐,观主受伤了!”正在此时,忽然后院传来一声惊呼。

刘封双目微眯,跨步走出房门:“走,去看看!”文鸯和班辞招呼着护卫们簇拥着刘封快步赶往后面的庭院,朦胧的月色之下,看到屋顶升腾起一股灰白色的烟雾。

第1112章 无心之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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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封当先一步跨进后院,一股浓浓的硝烟味道扑鼻而来,这熟悉而又遥远的味道,让他心中一沉,愣在了台阶之上。

此时天近黄昏,只见大殿左侧的一间厢房门窗被炸开,撞得粉碎,一个人衣衫焦黑,趴在门前的台阶之下一动不动,衣服上还冒着屡屡黑烟。

“殿下?”文鸯和班辞停了下来,吃惊地看着这一幕,也为刘封的举动诧异。

“哦,”刘封回过神来,指指那人,“快去看看情况如何!”让文鸯去救人。

这玉虚宫中弟子似乎并不多,直到此时才出现了四个道童,张伯乐也听到了动静,道观的后门跑进来,大声喝问着。

大家手忙脚乱忙着救人,刘封却站在门口,一脸凝重地看着那个厢房,从布置和门匾的标记上来看,这是一件丹房,松阳子闭关大概就是为了炼丹。

眼前的种种迹象都表明,松阳子闭关失败了,而刚才的那一声巨响,应该就是炼丹出了差错,这硝烟弥漫的味道,都像刘封证明着,这是火药爆炸的现场。

直到现在,刘封还有些恍惚,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都不敢轻易尝试的热武器,竟会在在这偏远的祁连山的一个道观中出现,虽然还不成熟,但已经足以改变一切了。

当然,这对松阳子来说,只是一次炼丹的失败,他一心只想着修炼,根本不明白,他的这些尝试会造成多大的危害,更不知道,会对这个时代产生多大的影响。

刘封怔怔地看着那个满面焦黑的人被抬到偏殿,脑袋里却是一片翻江倒海,中国有四大发明,其中之一便是火药,也正是从道士炼丹中发现的。但华人重视和平中庸,道家更是清静无为,从未想过将这些东西与战争挂上关系,很可能到了几百年后的唐代才真正成熟,但也只是来制作鞭炮、号炮等仪仗之上,从未

将其当做杀戮武器。古人的思想单纯而又执拗,从不以攻伐为目的,注重礼仪制度,但到了杀人者手中,火药便变成了最可怕的杀器,刘封虽然不喜杀戮,但看到这一幕,心中却是久久难以

平静。即便可能眼前松阳子炼丹致使爆炸只是无心之举,甚至他不知道火药的配方,但刘封却看到了一丝端倪,他原本以为汉代的生产力还达不到制作火药的条件,但现在这个

想法彻底松动了。

“哪怕是一门最简单的土炮,也足以横扫这个世界了!”

刘封站在门口,一瞬间脑海中闪过了千万种想法,仿佛看到万千城池在他面前变得不堪一击,大汉兵马所到之处,摧枯拉朽,所向披靡。

“将军,将军?”正思绪飞扬的时候,忽然听到有人呼唤,抬头一看,却是张伯乐在偏殿门口招手。刘封甩甩头,迈步走了过去,热武器的使用,说起来简单,要真做出来,恐怕还要费一番功夫,消耗甚巨,以现在的形势和国力,还是无法全面投入,一切还要等中原统

一,恢复国力之后再说了。

将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暂时抛之脑后,走上石阶,殿内已经昏暗不能辨物,一个道童正在点灯,松阳子被抬到软塌之上,直挺挺地躺着。

“将军,你身上带的金疮药可否给道长一用?”张伯乐忙得满头大汗,“我们几个人的都用完了。”

刘封忙从怀中掏出两个瓷瓶递给张伯乐,走过去一看,见那松阳子面目焦黑,须发蓬乱,胸腹的道袍破了好几处,正在用清水擦洗,所幸只是受了皮外伤,不是很致命。看着他们疗伤,刘封迈步来到旁边被炸开的房间内,从松阳子受伤的程度来看,爆炸的威力并不算大,看来还没有做成真正的火药,如果真是火药爆炸,只怕人早就炸得

粉碎了。房间里还弥漫着挥之不去的硝石、硫磺味道,房屋中用不同颜色的石头铺成了八卦的形状,中间架着一个孩童大小的丹炉,丹炉用铜铸成,已经瘪得不成型了,歪歪斜斜

地倒在一边,里面有水渍洒出来,漫了一地。

丹炉下面是用石头和泥土筑成的炉台,和灶台有些相似,对应八卦的位置依次开了八个口,正对门口的一个炉口炸裂开来,一片焦黑,泥土崩碎。闪烁昏暗的火光之下,刘封已经有了大概的猜测,丹炉没有密封,八面开孔,每个孔中倒进去不同的燃料,左边的一个明显就是硫磺,另外还有添加柴火、硝石的洞口,

虽然不知道松阳子添加的顺序和数量有没有固定,但在某个时间内恰好形成了火药的配方,致使丹炉炸裂。从刚才的方向来看,松阳子大概是被丹炉中的气浪冲击,并没有靠近丹炉,正好走到门口的八卦图形之上,应该便是所谓的踏罡步,否则在丹炉跟前的话,后果比这严重

。确认松阳子也是无心之举,刘封心中暗叹一声,让松阳子制造火药是不可能的了,他自己都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呢,而和他解释炸药之事,恐怕对方也听不进去,搞科研可

不是什么轻而易举的事情。

正查看的时候,听到隔壁传来几声欢呼,应该是松阳子醒过来了,刘封也来到偏房,踏进门槛的时候,松阳子正被一名道童扶着坐起来,两人目光接触,却都愣住了。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刘封眼中多是吃惊,松阳子则是短暂的惊愕之后变成了无奈,隐约还有叹息的神情。

双方愣了片刻,刘封将另一只脚也迈过去,摇头失笑道:“竟会是你!”

“正是贫道!”松阳子用手抓了抓蓬乱的须发,此时他脸上的黑灰已经清洗过,面容真切,不像刚才那样看不清楚。

“你我还真是有缘呐!”刘封上前两步,笑道,“从西南到西北,万里之隔,竟又会在此相遇。”

松阳子重新穿好道袍,慨然一叹,下榻稽首:“时过境迁,将军如今已然名满天下,贵为麒麟王,在下却依然一事无成,惭愧惭愧。”那几名道童听说刘封是麒麟王,顿时吃了一惊,张伯乐也没想到刘封居然会和远在西北的松阳子认识,也深感意外。

第1113章 天意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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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里瞬间安静下来,只有灯芯燃烧不时发出噼啪的爆裂之声,每个人的心绪各不相同,都有诧异。

沉默之中,只听刘封笑道:“道长过谦了,阁下从居士为道长,如今又为玉虚宫的观主,修行之途,岂不也是节节上升?”

“谬赞了!”松阳子一声轻叹,“将军来到西凉,贫道已有耳闻,只是从未想过,你我竟还能在这祁连山中会面,还真是有缘。”

刘封眉毛一挑,大有深意地笑道:“冥冥之中,一切自有天意,看来道长和我之间,必定要做出点什么事来才好。”

松阳子一怔,上下狐疑地打量着刘封,警惕道:“贫道不过化外之人,家国大事,一窍不通。”

“哈哈哈,道长过谦了,”刘封一阵大笑,盯着松阳子,“这一次道长只管炼你的丹,我保证不会坏你好事,只是派两人过来学习观摩而已。”

“嗯?”松阳子更是意外,眉头暗皱,“莫非将军也要求长生之术,但炼丹之术,玄妙深奥,岂能是一朝一夕之事?”

“长生岂是吾辈奢望?”刘封摇摇头,“我派来的人,只学烧火,不学炼丹。”

“烧火?”松阳子眉头越皱越紧,忽然脸色一变,冷笑道,“将军若是想嘲弄贫道,又何须如此劳心费神?”刘封不由一怔,旋即明白松阳子这是误会他笑话刚才爆炸之事,这对松阳子来说,是一次失败的炼丹,正是因为火候没有掌控好所致,他现在说烧火,就像再打松阳子的

脸一般。“道长误会了,吾并无此意!”刘封向脸色难看的松阳子摆摆手,“你我先前虽然有些误会,但如今犬子去了终南山,岂非也是天意?我派来之人,只管观摩丹火,绝不会有

任何干扰。”

“哼,仅此而已?”松阳子翻了翻眼皮,显然还是对刘封不够信任。

“仅此而已!”刘封认真点头。

“殿下,道长,你们二位,是旧识?”张伯乐听得一头雾水,不知道他二人在说些什么,但听他们对话,显然是早就相识的,更加疑惑不解。

“贫道来西凉之地前,就在成都出家,只是那时候还未正式拜师,”松阳子慨然一叹,缓缓道,“贫道当年有个诨号,叫:古山居士。”

“古山居士?”张伯乐微微皱眉,这个名号他还是第一次听说,如此看来,刘封认识松阳子还在他之前。“古山居士,遥远的名字啊!”刘封也慨然一叹,想起自己初来这个时代时的谨慎小心,还有和诸葛果的那一段感情,心中涌莫名的情愫,不知不觉间,已经十年过去,当

真是岁月如流水。当年古山居士炼丹为诸葛乔治病,同时也是教导诸葛果修道的人,一切都十分顺利,却因为刘封的出现而打乱计划,古山居士含怒而去,再未出现,不想竟会跑到这大西

北来。

“过去之事,不提也罢!”松阳子长出一口气,稽首道,“说起来,刘师弟成为掌门弟子,将军倒成了贫道的长辈!唉,这一切,都是天意呐!”

“不不不,辈分只是你们自己内部之事,你我之间不必如此,”刘封摆摆手,这方面,他可没想过要占便宜。

松阳子也不想纠结于此,便道:“殿下是贵客,能到玉虚宫,当真蓬荜生辉,我们还是去前殿叙旧吧!”

第二日一早,刘封便带着众人离开了玉虚宫,原本是出来打猎,没想到竟耽搁了三日之久,计划不如变化,也是无奈之事。

现在有了天马为坐骑,原先的白马刘封便让给了班辞,虽然白马不如天马和西极马,但也是出类拔萃的千里良驹,而且也有大宛马的血统,班辞自然感激不尽。

这一趟出行,虽有意外,但收获却更为丰富,在刘封心中,天马和西极马都是其次,能得到张伯乐的投诚,这才是最主要的。

路途之上,刘封感慨道:“我此番出行,不喜得天马,喜得张御马,这对我大汉兵力,必有极大的提升,回去之后,当置酒庆贺一番才是。”

“不敢不敢,殿下过奖了!”张伯乐受宠若惊,脸色却是掩饰不住的喜悦和激动。

唏律律——

碎步快跑的天马猛然仰头长嘶,差点把刘封给摔下来,这家伙似乎听懂了刘封之言,颇为不满,众人不由哈哈大笑。

“置酒自当是应该的,回去之后好好款待张御马,没准我们也能多学些本事,”文鸯骚眉耷眼地看着张伯乐,“前辈,可否把你偷马的本事教给我,我也去找找天马。”

张伯乐老脸一红,干咳一声佯怒道:“要想偷马,倒也简单,小将军先去养十年马再说。”

“嘿嘿,这个……”文鸯挠着头干笑起来。

“张御马是马中皇帝,马皇找马,怎么能叫偷呢?”刘封为张伯乐解围,笑道,“对天马来说,这叫解救。”

唏律律——

天马昂首嘶鸣着,撒开四蹄先行而走,众人也跟着大笑,赶马疾驰紧追。

原本计划在狩猎完后下午便去山丹军马场视察战马的情况,从莲花山到武威,经过山丹并不算绕路,刘封决定还是按照原计划前往山丹。

山丹军马场位于河西走廊中部,是祁连山山麓的一条带状草原,山丹为张掖郡治,是西凉最大的军马场,由汉骠骑将军霍去病始创,也是汉朝最大的军马场。山丹军马场地势平坦,水草丰茂,十分适合马匹繁衍、生长,自武帝以来,这里以当地马种为基础,又引进了各种西域良马,培育出的山丹马驰名天下,山丹遂成为历代

皇家军马养殖基地,经久不哀。

据马超介绍,山丹马体形匀称,粗壮结实,雄健膘悍,耐粗饲,适应性良好,速度和持久力俱优,驮、乘俱佳的良骥,也是西凉铁骑的主力。大汉现有天水、山丹两大军马场,天水马场刘封已经视察过,山丹作为有历史传承的皇家马场,西凉铁骑在诸侯纷乱时期更是睥睨一时,刘封对其充满了期待。

第1114章 万马奔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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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里路程,一路上走走停停,一个时辰便赶到了山丹,此时还是初秋,只见一大片草地沿着祁连山绵延向西而去。

骄阳如金,塞北草长,正有一大群马逡巡在草场之上,或奔或走,鬃尾飘荡,骏马嘶鸣,此起彼伏,目不暇接,翻腾起漫天黄沙,气势恢宏。

张伯乐对山丹军马场自然知道,远远看了一眼,便皱眉道:“殿下,山丹马虽为良驹,但或骑或驮,杂混一处,并非良策,还是要分开饲养才行。”

刘封笑道:“所有的马场经营驯养,以后都是你张御马说了算,你这个御马将军可不是个虚名啊!”

“呃……”张伯乐显然还未完全适应自己的身份,楞了一下抱拳道,“遵命!”

刘封言道:“昔年你如何用马帮称雄西域,如今也可以效仿一些有用之术,将马匹分离饲养,各安其类,便是良策。”战国之后,战车广为使用,马的作用已十分凸显,随着养马技术的不断成熟,已将马分为六类,即种马,做繁殖用;戎马为军用,齐马做仪仗用,道马为驿用、田马专门

用来狩猎用,驽马便是做杂役用的。

养马、相马遂后成为一门重要的学问,刘封之所以重视张伯乐,就是至今在军中,还没有一个像张伯乐这么专业的人士。

张伯乐微微点头,进入角色之后,也意识到自己责任重大,已经开始思考如何提高驯养战马的效率了,军马场中的马匹,他只要全部看一遍,便能分出个七七八八来。

就在此时,天马一声长嘶,声如裂帛,穿透了奔腾嘶鸣的马场,所有的马匹猛然个个抬头向着这个方向看过来,整个马场都安静下来。

刘封暗自点头,忽然轻磕马腹,天马尾巴一翘,低鸣一声撒开四蹄沿着草场边沿向西狂奔。

轰隆隆——

霎时间,马场中的坐骑都受了震动,纷纷向西奔跑,一瞬间边间万马奔腾,黄沙漫漫,真如同惊涛骇浪一般,看得人心旌荡漾。

文鸯也准备催赶天极马去凑热闹,却见远处有一对骑兵向这里赶来,知道是惊动了马场的守军,只好无奈停下等候。

马场闹出的巨大动静,一次惊动了五支巡逻的骑兵,有三支队伍向文鸯等人围拢过来,等到了跟前,认出是文鸯,几名校尉才松了一口气。

不多时,一骑马从黄沙中飞纵而出,正是去而复返的天马,那些跟着天马向西面奔跑的马群却还未回来,不知道是被甩开了还是绕晕了。

“哈哈哈,痛快,痛快!”刘封勒住马头,对山丹马场大为满意,比天水马场整整大了三倍之多,果然不愧为大汉的皇家军马场。

短暂休息之后,刘封让张伯乐留在军马场,带着文鸳等人返回武威去了。

回城之后第一件事,便是马上飞鸽传出,叫西河郡太守田茂准备布置军事,防备鲜卑军从并州北部进攻,将十万匈奴大军调到东线。同时任镇北将军关兴为大将,杜预为行军司马,诸葛乔为军师,三人赶往西河郡,与匈奴部哈彦骨等将一同对付鲜卑军,至于文鸯和班辞二人如何分派,还要等西域都护

府的事情商议之后再做决定。

分派人手之后,刘封先回到住处洗漱休息,一连几日在外,风尘仆仆,也感到有些疲惫,在武威城逗留了半个月,就是为了探望马超,接下来就该去玉门关了。

让文鸯和班辞各回驻地报告消息,刘封带着护卫一行打马馆驿,已经过了午时。

进入大门后,便看到一张鹿皮挂在院中的梨树上,已经晒得干燥了许多,一名随行的侍女看到刘封走进来,吃了一惊,一低头却跑进了厢房之中。

片刻之后,就看到孟婉儿惊喜地冲出来,跑到院子里却停住了脚步:“夫君!”

刘封看到孟婉儿担心又激动地眼神,摇头笑道:“婉儿,你好歹也是江湖儿女,怎得越来越忸怩了。”

孟婉儿嘴巴一撅,就要埋怨刘封,刘封赶忙上前两步,直接将她抱在怀中,大步走向房门,那侍女看到这一幕,面色一红,低着头匆匆走了。

“唉呀,快放我下来!”孟婉儿挣扎着,脱开刘封的环抱,双脚落地将他一把推开,秀眉微蹙,“你看看你,浑身都是土,几天没洗澡了?脸上怎么沾了这么多灰?”

“呃,这个……”刘封抬起胳膊看看,无奈道,“山野之中,一切从简了。”

“你赶快去洗漱一下,正好刚刚烧了热水。”孟婉儿拢了拢有些散乱的秀发,显得风情迷人,将刘封又从房间里拉出来,带到了隔壁的一间屋子。

“咦,这不是果儿的衣服么?”这间房是专门用来洗澡的,屋里一个大木桶正冒着热气,旁边摆着几件衣服,正是诸葛果的衣服。

“果儿姐先不急,她去马将军府上还没回来,你先洗吧!”

孟婉儿帮刘封取下头盔,拍打着身上的灰尘,房间里便起了一层轻雾。

“这么大的澡盆,不该洗个鸳鸯浴么?”刘封张开双手,等孟婉儿脱掉外面的一层轻甲之后,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

“唉呀,你怎么大白天的……”孟婉儿脸色一红,一只手捂着鼻子挣扎着,“你看你身上脏死了,才不要和你一起洗,快放开,我让他们准备做鹿肉给你吃……”

“嘿嘿,鹿肉哪有你好吃?”刘封嘿嘿一笑,却不顾孟婉儿的挣扎,也不等她脱去衣衫,直接将其抱起来,扔进了木桶之中。

“咿呀——”

孟婉儿一声尖叫,就听水声哗啦啦作响,刘封的怪笑声夹杂其中。

“小兰,睡在屋里?”院门口,一袭蓝色长裙的诸葛果刚走进来,听到这动静吓了一跳。

正躲在窗口探听动静的丫鬟浑身一颤,顿时满面通红,快步走过来低声道:“夫人,是殿下回来了……”

“哦,知道了!”诸葛果不等她说完,便已经会心一笑,看了看房门,吩咐道,“你们快去准备晚饭,将前日留下的鹿肉做几道菜来,”

“是!”丫鬟匆匆而去。诸葛果听到房间里的嗔骂和大笑,不禁失笑摇头,进了正堂等候。

第1115章 中原战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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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封在西凉巡视逍遥之时,虎牢关外的大战一触即发,全天下的目光都聚焦在荥阳。

魏大将军曹爽以收回故都为由,请命调集中原乃至河北兵力向洛阳进发,以官渡、中牟、长社三处为屯兵和兵粮转运之地,对荥阳形成拱卫之势。

这三处分别连接河北、兖州和豫州,同时又是进入中原的必经之地,夏侯霸在这三处布下纵贯南北的防线,进可攻,退可守,加强防御工事,一举两得。随着汉军在虎牢关集合兵力,荥阳成为两国交战的主战场,一月之内,荥阳境内百姓闻讯纷纷奔逃,有赶奔中原的,也有进入虎牢关的,前往河北、荆州的也有不少,一

时间路上行人纷纷,扶老携幼,十室九空。

此时的荥阳已经聚集十五万精兵,大都督夏侯霸亲自坐镇中军,虽然他认为曹爽此番孤注一掷有些冒险,但圣旨和军令同时传下,他不得不照令行事。

这一日正在府中议事,忽然监军李胜大步走进来,拿着一封信,远远便向着夏侯霸高喝道:“夏侯都督,大将军有令,该出兵了!”

众人看李胜的神态,个个面带怒色,这家伙被曹爽派到军中来,仗着是曹爽的亲信,每日趾高气扬,吆五喝六,又带着大将军的令箭,都是敢怒不敢言。

夏侯霸面色微沉,站在帅位之上,等着李胜走过来将书信递上,才缓缓拆开。

李胜虽然心中不悦,但也无可奈何,其他的武将他还敢呵斥,但夏侯霸可就不同了,那也是皇亲国戚,而且还是曹爽的亲戚,同样受曹爽信赖。

“传令三军,列阵出战!”夏侯霸看完书信之后,眉头皱得更紧,却依然传令。

“大都督,这一旦开战,双方胶着不下,便非日月可退,天长日久,恐怕于我不利,还请大都督的三思呀!”话音才落,陈佐便站出来阻止。

夏侯霸冷哼一声,手拍着案几:“此事我们已经再三讨论过利弊,如今两军阵前,不得再言避战,堕我士气,再有敢言者,军法处置!”众将闻言顿时默然,微微低头,攻打虎牢关,谈何容易,这座关隘先前就经过几次修葺,现在被蜀军占去,听说关上加装了最恐怖的连弩和硬弩,甚至还有发石车,固若

金汤,这不是去送死么?

犹豫之中,夏侯霸已经开始点将:“典将军,命你带五千精兵为先锋,到虎牢关下列阵,本将随后便至!”

“诺!”典满领命而去。

夏侯霸又让许仪和朱芳二人领一万兵马随后接应,留李胜和陈佐在荥阳,自领五万大军往虎牢关开进。

虎牢关中,这一次由魏延亲自坐镇,但他只带了三万精兵,守关无需多少兵力,人太多反而无用,徒耗粮草,大队人马都在洛阳带兵。

这一次跟随魏延出来的都是一众小将,除了军师徐陵和司马句扶之外,更有在长安新组建的十二天将,虎牢关之中就聚齐了五大天将。

玄武天将张嶷,贵人天将傅佥,**天将廖化,勾陈天将令狐宇,天空天将赵广,每部都是精锐,从三千到一万人各不相等,个个精神抖擞,杀气腾腾。

看着这一众年轻人,魏延欣慰之余和感慨连连,如今他已经年过六旬,除了廖化之外,身旁再无和他同龄之人,虽然不服老,却也知道自己的身体大不如前了。

他深知这中原一战,至关重要,也很可能是自己统兵的最后一战,有生之年能连得长安、洛阳两座王都,如果再能收复中原,此生便再无遗憾。不过刘封传来的密信却让他有些不解,只说是在虎牢关练兵,不必出击,虽然猜测不透,但魏延知道刘封用计,必有深意,干脆留下大军,带着从长安赶来的五大天将守

卫虎牢关,试探魏军虚实。

这一日正在关下指导最新组建的搴旗兵,忽然有探马飞报,魏军从荥阳开拔,往虎牢关而来。

魏延淡然一笑,让他们监视魏军动向,在关下继续练兵,傅佥的搴旗兵不像其他几部兵马,都是以原有精锐的基础组建,或者如流云骑、神射营这样直接改名的。

搴旗兵完全是重新从军中挑选士兵来训练,要求每个士兵都能奔走如飞,行动敏捷,完全是轻装步兵的建制,魏延在枪兵训练方面颇有心得,便更多地指点傅佥。

而且魏延和其父傅彤交往深厚,二人都是南郡同乡,更感亲近,这两月来,魏延基本都在搴旗兵营中,颇让其他几位将领埋怨,说他太过偏心。

两个时辰之后,日上三竿,守军来报,魏军已经到了关外十里地之外,魏延才离开校场,传令三军准备防守,来到关上观察敌情,徐陵和句扶早已在这里了。

不多时,便看到远处路途上尘土飞扬,一队人马往关下迅速逼近,更远处隐约有旌旗飘展,魏军终于按捺不住,要来攻关了。

魏延手扶关墙,问道:“可知先锋将领何人?”

徐陵答道:“正是典满!”

“唔,倒也有些本事,”魏延手指敲了敲青砖,冷笑道,“可不能让魏军到关下逞威,谁敢出关一战?”

“末将愿往!”

“末将……”

话音才落,身旁的几位将领都围了上来,目光灼灼地看着魏延,包括他的两个儿子魏昌和魏荣。

魏延扫视众人一圈,目光最终还是落在了刚刚练兵汗水涔涔的傅佥身上:“子阳,第一阵交给你了。”

“遵命!”傅佥闻言大喜,马上转身下关去准备。

“魏叔叔,你这也太偏心了吧?”赵广急得直跺脚,“练兵也是子阳,出战也是子阳,这不公平!”“两军阵前,不论亲疏!”魏延先正色纠正了赵广,才指点着众将笑道,“看看你们几个,都不曾热身,汗也不出一滴。子阳刚刚练兵,正好上阵厮杀,我这是为你们的安危

着想呢!”

“嗨——”

“切——”众将如同秋日失去光彩的草叶,纷纷耷拉下脑袋来,毕竟魏延是主将,又是前辈,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能等待下次机会了。

第1116章 少年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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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阳照在虎牢关上,青苔古藤遍布的关门显得巍峨高大,魏军还未靠近,就见关上号角争鸣,关门也随之缓缓打开。

一员年轻武将跨马而出,傅佥双目明亮,剑眉入鬓,一身银甲,大红色的披风迎风招展,比之其父傅彤更多了几分俊朗,

魏军靠近,傅佥也不急着出战,就在关门口布下阵势,银枪斜指地面,静静等着魏军到关下列阵,年纪虽轻,却已经有了大将风度,魏延在关上看得暗自点头。

不多时,魏军也摆好军阵,旗门之下走出一员虎背熊腰的黑脸大将,这人满脸络腮胡,身穿青色重甲,双手各持铁戟,正是典满。

典满也想不到蜀军竟敢打开关门迎敌,这未免也太轻视他们了,脸色微沉,上前到一箭地之外,看了看傅佥,嗡声喝道:“叫张苞出来一战!”

傅佥闻言失笑,一杆枪斜指对方,大笑道:“黑鬼,你先前败在张将军手下,被俘偷生,还有何颜面再来与他叫战?”典满的黑脸顿时变成了紫红色,先前洛阳之战,他出兵中计,被张苞所擒,不知为何又当场释放,但这始终是他的心病,也是为平生的奇耻大辱,回营之后便日夜练武,

就是等着再遇张苞,扳回一城。

典满是不善言辞的,自觉理亏,冷哼一声,固执地喊道:“叫张苞来,决一死战!”

“嘿嘿,先胜了我这杆枪再说吧!”傅佥冷然一笑,转动着银枪,在阳光下形成了一个灿烂的光圈,咧开嘴,洁白的牙齿也泛着寒光,“今日我便叫你再记上一笔仇账。”

典满闻言,不禁大怒,低喝一声催动战马便冲了过来,双方阵营中各自擂动战鼓,一时间虎牢关外杀气腾腾,直冲云霄。

傅佥自然知道典满的本事,嘴上虽然奚落,手中可毫不含糊,打马上前挺枪便刺,典满一声闷喝,舞动双戟,当的一声磕在傅佥的枪尖上。

傅佥虽不以力气见长,但典满却是单手各持一杆铁戟,力气便分散了许多,硬撼一次试过对方气力之后,心中大定,借着反弹之力收枪,策马绕开一圈,再次杀了上去。典满嘴角泛着冷笑,心里却也有些吃惊,自己的铁戟虽然不如典韦那般沉重,但也有三十斤重,刚才全力一击居然没把对方的兵器挣脱手,也马上冷静下来,舞动铁戟与

其站在一处。

二马再次交错在一起,双方谁也不肯退让,马上便见双戟舞动,银枪点点,各自施展手段,要在首战中立功。

剧烈的兵器碰撞声响成一片,叮叮当当如同进了铁匠铺,这二人真刀真枪拼了二十余合,甚至在阳光底下都能看到火花飞溅,可见用力之甚。

又过了十余合,双方还未分出胜负,但招式已经渐渐缓慢下来,高强度的力气相拼,消耗甚大,两人脸上都汗珠滚滚,脖颈间青筋突起。

典满还在凝神厮杀,但后面的魏军却看得各二个心惊,要知道典满和许仪都是年轻一辈武将中的佼佼者,军中罕有匹敌。典满和夏侯霸先前都被张苞击败,魏军便对张苞十分畏惧,没想到今日虎牢关下又一员武将,还不曾显名,就与典满大战三十余合不分胜负,这蜀军中到底有多少强悍之

人?

副将华永发现士兵的骚动,知道典满此时就算胜了,也会影响士气,更不要说继续僵持下去乃至失败会有什么后果。

看看势头不对,华永不得不硬着头皮催马出阵,大喝道:“敌将休要猖狂,拉姆我华永来会你。”

“狗贼敢尔?”

搴旗兵副将霍林正在观战,见魏军又来一人,竟要双战傅佥,怎能不怒,马上催马而出。

霍林掣马风驰而出,不等华永到二人战圈当中,已经冲到了他面前将其拦住。

“想要以少胜多么?”霍林冷哼一声,也不问话,挺枪便刺。华永见来人气势汹汹,心中微惊,急忙挥动大刀砍来,霍林大喝一声,手中抢如同灵蛇出洞,角度十分诡异刁钻,只见一道刺目的白光闪过,华永还未反应过来,就被霍

林一枪刺中了肩膀。一片绚烂的血光冲天而起,华永身躯踉跄,痛呼出声,正在厮杀的典满大吃一惊,没想到对方的副将也压了华永一筹,分神之下险些也被傅佥刺中,急忙虚晃一招来救华

永。

霍林还待趁胜追击,典满的左右的铁戟已经当做暗器抛了过来,不得不退马避让,砰的一声,铁戟从面前呼啸而过,扎进了土石之中,砸出一个深坑。

“快走!”典满来到疼得龇牙咧嘴的华永面前,沉喝一声,二人打马退回本阵。

傅佥和霍林见状,正准备趁胜追击,一挥手,就要率领兵马掩杀,猛听得关上响起鸣金之声,只好吐了口气,收军回城。

“军师,刚才那二人退走,我保证能留下一个,为何阻拦?”

关头之上,赵广满脸不甘地收回射日神弓,将三支羽箭取下来放进背后的鹿皮箭壶中,刚才典满和华永败走,露出后背,这个距离,他甚至可以将两人都射下马来。

徐林讳莫如深地一笑,瞟了一眼骚动的魏军阵营:“我们是为练兵,不是为杀敌,适可而止吧!”

“对付敌人也要适合而止?”赵广瞪大了眼睛,不得不搬出麒麟王语来反驳,“大将军不也说过: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哈哈哈,此一时彼一时也!”徐陵笑道,“若是首战便让魏军折损大将,他们必定畏惧退兵,这虎牢关下就要恢复冷清了。”

“这……”赵广一皱眉,百思不解,“这算什么道理?”

疑惑之际,傅佥已经得胜回城,从关楼走上来,魏延和众将上前迎接,虽然看似平局,但毕竟是对方逃走,也算涨了士气。

“那典满果真有些本事,超过八十合,还真不好对付。”傅佥脱下头盔,只见他大汗淋漓,里面的内衬已经完全湿透了。魏延勉励一番,叫傅佥先去休息,等候魏军大军到来再作应对。

第1117章 人才济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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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来至虎牢关,夏侯霸感慨不已,更多的则是叹息,此处为进出中原的咽喉要地,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也会仰望雄关而不得。

当年诸侯纷争,吕布在关前一战扬名,从董卓焚烧洛阳之后,虎牢关便不复其重要性,谁料几十年之后,两国大军再次鏖战于此。

“虎牢关险峻,又历经修葺,器械充备,就算强行攻下,蜀军再来反攻,也不好放手,不过是徒劳耳。”

乐琳原本就是虎牢关的守将,深知这关隘的牢固,而且虎牢关如果从从西向东攻打,会比较容易,这一仗怎么看都不合算。

中军帐中,众将都有些垂头丧气,先一阵典满败退,虎牢关又是这样一块难啃的骨头,魏延亲自坐镇,就算损耗数万兵马,也不一定能攻下来。

“且先安营扎寨,安顿兵马,待寻机而动。”

在这种雄关之下,夏侯霸也无可奈何,甚至心中有挫败之感,倒不是他没有信心攻打,而是强攻损失太大,就算勉强打下来,恐怕也无力再守了。

所幸曹爽的军令只是叫他逼近虎牢关,威慑蜀军,并没有强行攻打关隘的意图,先出兵试探虚实倒也无妨,只是后方空虚,让他总觉得不踏实。

“典将军稀里糊涂败了一阵,军中士气低落,让俺再去会会蜀军。”一众文武无计可施,许仪便主动请令,想要扳回一城。

夏侯霸微微摇头道:“军马才至关下,立足未稳,岂能急于求战?先安营,明日再战未迟。”

众将都各去准备,虽然蜀军守在虎牢关中,但夏侯霸还是严令各营小心防范,晚上更不得疏忽大意,如有过失,定斩不饶。

翌日一早,清晨的阳光暖洋洋的照耀着军营,明晃晃的兵刃散布各处,夏侯霸一大早便起来巡营,偶尔盯着虎牢关的发怔,要取洛阳,当真难如登天。

“报。典将军和许将军求战。”一声传报打破了早晨的一丝宁静。

夏侯霸来到帐中,见典满、许仪、曹泰、夏侯威等人俱已到齐,忽然又有了信心,蜀军中能人辈出,自己帐下何尝又不是人才济济?

重振精神,夏侯霸马上下令出兵,命典满和曹泰前去搦战,许仪领后军接应,自己则带领中军观战压阵。

军马来到关下,蜀军早已发觉,一阵鼓声响过,果然关门再次大开,涌出来三千人马,夏侯霸看得直皱眉,魏延这也太不将他们放在眼里了。

但反过来一想,蜀军敢如此大胆,必定有所依仗,虎牢关险峻不说,又增加了蜀军最强悍的杀器连弩,就算打开关门,也不可能一拥而入,损失同样惨重。思索之中,见蜀军在关下按马步兵各按阵型列队,旌旗飘荡,为首一员大将身穿暗红色铠甲,身形修长,颌下短须,浓眉大眼,手中倒提三亭大砍刀,阳光照耀之下,刀

刃金光灿灿,。

这人胯下一匹神骏的白龙驹,白得令人刺目,昂首顾盼,如同蛟龙一般,身后大旗迎风招展“令狐”二字,夏侯霸暗暗皱眉,这又是何人?

“叫昨天的小白脸出来受死!”

典满在关下叫阵,见蜀军又换了人,粗重的眉毛拧成了疙瘩,看这个人的气度,似乎比昨天那员武将还要更甚。

那武将闻言仰天一阵大笑,斜睥着典满,嘴角嘲弄地泛起:

“哈哈哈,你昨日要找张将军,今日又要找傅将军,莫非都是不敢面对正面任何一个对手?”这一次奉命出战的正是令狐宇,为了避免早上请战,魏延在昨夜干脆想了个抓阄的办法,在每个竹签上写下数字,抽签之后便按照顺序出战,令狐宇运气好,抽到了“一”

,一大早就精心准备多时了。

典满接连失利,又说不过人家,气得黑脸发青,指着令狐宇冷笑连连:“好好好,你只会逞口舌之利,还不速来送死?”

“令狐将军,这个黑脸口气好大,让我先去教训他!”未等令狐宇催马,身旁的秦武却按捺不住,当先催马冲出阵来,秦武自从在西河郡追随刘封之后,因为和令狐宇投缘,又懂得匈奴语言,便将他封为争锋兵的副将,辅佐

勾陈天将令狐宇训练突骑兵。自从河东之战结束之后,秦武便没有了出战的机会,这一次也是立功心切,他手里也是重兵器,狼牙棒和大刀都会使用,这一次便是以狼牙棒出战,冲着典满便冲了过去



“哼!”典满一声冷哼,抿着嘴催马便迎了出去,虽然只是一个副将,但他没有丝毫轻敌,双臂暗中蓄力,这是两军阵前,如果再和一个无名小将缠斗,别说堕了士气,典满自己

都不好意思以后再在阵前厮杀了。

咣——

典满小山一般的身躯猛然绷直,对着对方砸下来的狼牙棒毫不客气得迎了上去,一照面便是硬碰硬的方式,没有丝毫取巧。

巨响声中,秦武的狼牙棒被反弹开来,只觉双臂隐隐发麻,不由心中暗凛,昨日看傅佥打得轻松,今天亲自上阵,才知道这黑脸大汉的厉害。

“嘿嘿,我看你能坚持几下。”秦武知道身后众将都在观战,收摄心神又冲了上来。

当、当、当——

狼牙棒一下一下地砸过去,场中全是单调的兵器撞击声,两人谁也没用巧劲,招式也十分简单,秦武狠狠地照着典满的铁戟招呼。

典满也为了挽回颜面,根本不为所动,就那么架着双戟任凭对方猛砍猛锤,双臂却纹丝不动,偶尔战马受了震动,不安地在地上走动几下,两马就在原地转圈圈。

魏军这边看的士兵眼皮直跳,这要是换了其他人,按照这样的招式比拼,双臂恐怕早要废了。

过了二十合,秦武满头大汗,被反震得双臂有些麻木,正准备退后歇一口气再战,典满忽然吐气开声,一声震天大吼。

只见典满须发皆张,如同天神一般,不再防守,而是抡起双戟狠狠地砸向了秦武,秦武知道大事不妙,想不到典满还有力气反击,心中暗惊,赶忙狼牙棒再次用力甩了过去。

第1118章 旗鼓相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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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呜呜呜——铛啷啷……

震耳的金铁交鸣之后,便见秦武的狼牙棒脱手而飞,在空中车轮般旋转着,破空之声令人心悸,转了好几圈之后才掉落在远处,震起一片灰尘。

三军惊呼声中,典满的一只戟稳稳抵在秦武脖颈之上,分毫之间便要被砍了脑袋,戟在阳光下泛着寒光,秦武在马上一动不敢动。

“先前张苞不杀俺,俺也放你一命!”典满冷冷地看了秦武一眼,收回了铁戟,看了一眼远处的狼牙棒,“用俺的铁戟来换你的狼牙棒。”

秦武有些惊魂不定,关上的众将也都捏了一把冷汗,刚才要是一个不注意,秦武的大好头颅就要落下尘埃了,典满果然还是有些本事。

一阵清脆的鸣金之声,让秦武回过神来,冷汗此时才涔涔而下,深深看了一眼典满,默然回到本阵。他一向自诩武艺不错,到了汉军阵中之后,偶尔也有怀才不遇之感,总觉得被大材小用了,令狐宇也几次感叹自己本领不济,秦武以为他只是自谦,军中能超过令狐宇也

就张苞、赵统几人而已,屈指可数。

一个人真正的实力,平日切磋看不出来,今日阵前生死拼杀,才知道他与其他人的差距,原先的一点傲气荡然无从,眼神重新变得坚定起来。

忽然抬头看到令狐宇向他投来赞许的目光,秦武一咬牙,微微点头,要想征战天下,还需锻炼才行,他并未因此气馁,反而激起了他的斗志。

秦武败回阵中,令狐宇不得不亲自出马,他轻催战马,没有丝毫轻敌之色。先前张苞就说过,典满是一位劲敌,昨天傅佥也承认超过五十合便难以支撑,秦武求战心切,只看到了典满的狼狈,却忘了他只是因为种种劣势而败北,并非因为实力不

济。

“典将军,可否再战?”令狐宇神色淡然,对典满谈不上礼貌,但也不失体面,轻重拿捏得恰到好处。

“吾曹泰前来会你。”

典满还未答话,身后观战的曹泰挺枪走出阵来,典满刚才被秦武拿着狼牙棒砸了好一阵,为免意外,还是暂时换下来为妙。

曹泰上前,示意典满退下,向令狐抱拳道:“来将通名!”

“哈哈哈,无名之辈,勾陈天将令狐宇是也!”

曹泰眉头暗皱,令狐宇的名字他还真没有听说过,但听来人是十二天将之一,猜测必定有本事,刘封选人,还从未见走眼过,抱拳道:“久仰,请赐教。”令狐宇眉头也皱了一下,他虽然出道并不算晚,在第一届成都文武大会中脱颖而出,甚至他的刀法还得到黄忠的指点,但一直都是作为副将参战,也没有什么大功,故而

一直不曾显名,从对方的神态中便能看出来。

“嘿嘿,来吧!”令狐宇冷笑一声,拍马舞刀便来战曹泰。

曹泰也是名将之后,两马交错,双方已经对了三招,枪、刀的招式并不相同,但却彼此压制。

曹泰的枪法十分老练,灵巧之中不乏力道,而且招招实用,看似花哨,却没有多余浪费气力。令狐宇的刀法十分迅猛,虽然以刚猛见长,却也十分灵活,甚至速度不在他枪招之下,大开大合之间,看似有些漏洞,曹泰却不敢轻易逼近,随后的招数已经弥补了前面

的漏洞,招式紧扣,联系十分紧密。

眨眼的功夫十合已过,两边的士兵都齐声呐喊,一个是名将之后,一个是新晋的天将,都备受关注,也深得部下爱戴,二人旗鼓相当,招式也酣畅淋漓。夏侯霸看着曹泰的枪法,也暗自点头,自从前几次战败之后,曹泰便痛下决心要练武,如今他的枪法已经有了一定的火候,不仅老练,还很刁钻,令狐宇的刀法有几次都

被他克制。

曹泰如今也算得上一员大将,虽然先前为御前侍卫很少带兵出阵,但领兵之法却十分谙熟,早年也受过曹仁指点,这几年练兵有方,就是最好的证明。

三十合之后,两人互相熟悉了彼此的招式,才渐入佳境,变招拆招之间开始反击,寻找对方的破绽。

旗鼓相当的对决,或许一个小小的疏忽便决定了胜败,不仅是招数对拼,还有骑术、体力的对抗,在场中走马灯一般来回转动厮杀,烟尘一阵阵飞舞,将二人被罩其中。“令狐宇的刀法,已经颇得黄老将军精要了!”关头之上,观战的魏延语气唏嘘,令狐宇的招式让他想起了黄忠,两人当年都是从长沙跟随刘备,回想往事,当真如同梦魇

一般。

徐陵闻言笑道:“假以时日,令狐将军若能和黄老将军那般勇猛,我大汉军中,当又多一员虎将呐。”

“令狐将军刀法虽精妙,然还是太过刚猛,柔韧不足,还需历练,这曹泰的枪法也有大家风范,二人都未完全领悟,正好可切磋。”魏延也是用刀的高手,看了三四十合,就已经知道双方不相上下,僵持下去,也是一场平局,不过眼下并不急于作战,正好看看热闹,回城之后也好指点令狐宇,毕竟生

死拼杀和平日练武是有所区别的。

“刀法向以挥砍为主,开阖之间,莫不迅猛,莫非还有柔韧之法?”赵广扭头问道,他的精力都在弓箭之上,赵云和赵统也都是用枪的高手,对于刀法的理解没有那么深刻,在他看来,用刀者都是力大之人,大刀要想劈砍,若是力气不够

,难以伤敌。

魏延却摇摇头,笑道:“无论何种武器,均需刚柔并济,过刚则易折,过柔则无功。”

魏延一句话,说得在场之人心中都有触动,不由暗自点头。

尤其是赵广,被这一句话说得目光一阵闪动,好像悟到了什么,没想到一句无心之言,竟撬动他心中隐藏的一丝疑虑,如同云层中露出了一丝光芒。人生便是如此,有的人苦口婆心讲古论今,愣是听不进去半句,有的人一句无心之言,却如同醍醐灌顶,令人茅塞顿开。

第1119章 流言纷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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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泰和令狐宇二人一番厮杀,旗鼓相当,曹泰虽然不是魏军中最强的武将,但那时曹仁之子,威望也不低,而且他的枪法大部分都是张郃指点,没想到蜀军中随随便便一

员武将就挡住了曹泰,这让魏军阵中再次出现了骚动。

不觉间骄阳西斜,两人已经杀了过百余合,全都大汗淋漓,连坐骑也浑身湿透,走转不灵,只有鼓声依旧响亮,已经不知道换了几批鼓手了。终于在双方的招式都渐渐缓慢的时候,魏军响起鸣金之声,他们还是担心曹泰有所闪失,典满在阵前的一张脸阴沉难看,他虽然胜了一仗,但曹泰与对方又打成平手,双

方的身份不同,整体来说还是示弱了一些。

看到蜀军退走,关门缓缓关上,典满也无奈收兵,回归大营,至今还不见张苞、赵统等将出现,魏军就屡次受挫,这对于攻关的一方来说可是大为不利的。。曹泰浑身是汗,如同落汤鸡一般,看似狼狈,但心中却颇为高兴,这一战对他的启迪很大,与这样的对手过招,受益匪浅,比平日校场比武要强了许多,原先一些不能理

解的招式终于有了感悟。这些招式可都是生死之间的绝杀之技,也是张郃的成名招式,那都是在成百上千的血海尸骨中磨练出来的,曹泰缺乏实战经验,平日演练不会生死搏斗,这和阵前敌的心

境大不相同,体悟自然也就越深。

收兵回营,夏侯霸等人聚在中军大帐,攻关一直苦无对策,蜀军中轮番派出大将,个个都本领高强,让本就坚固的虎牢关变得更加难攻。一份地图都被几人看来看去好几遍,但虎牢关为天险之地,又有老将魏延镇守,经验老到,要用巧计恐怕也不容易,在夏侯霸看来,攻打虎牢关的时机并不成熟,曹爽实

在太过急躁了一些。“大将军命吾等兵扎虎牢关下,进逼关隘,并未指日取关,即日起,各营严加训练,小心防守,等候大将军命令!”无奈之下,夏侯霸只好以曹爽的军令为由,暂时保持对

峙,静观其变,顿了一下又问道:

“兖州贼患如何了?”

“已然扫平!”陈佐言道,“一早哨马便来禀告,泰山贼一路东逃,夏侯将军调青州兵马围剿,在郯县被吴军所灭。”

“被吴军消灭了?”夏侯霸有些吃惊,从泰山郡到郯县,还隔着一个郡县,这泰山贼的速度也太快了。

陈佐摇头苦笑道:“夏侯将军到琅琊郡的时候,正好贼军闯入东吴境内,被其所灭,只是虚惊一场。”

“嗯!”夏侯霸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却又不得其要,想了想也就作罢,叹道,“不想泰山之人竟会复反,唉——”夏侯霸的叹息,或许并不是为泰山贼而发,而是感慨臧霸最后的遭遇,众将也都低头默然,如今魏国的局势大为不利,连泰山贼都敢起兵造反,可见威信已经大不如前了

。虎牢关中,令狐宇一场厮杀,魏延也在关上不时指点,观战的一众武将也都看得津津有味,令狐宇回来之后,大家聚在一处讨论刚才的厮杀,相互之间都有所得,还准备

请教魏延,却发现魏延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都知道他军务繁忙,也不好去打扰,便自己讨论切磋。魏延并没有去军营之中,而是关内临时的住宅内,此时正午刚过,阳光明媚,住宅房门却紧闭着,阳光从窗棂的缝隙中照进来,照得屋里二人身形明暗相间,显得有些阴

沉诡异。

一身甲胄还未曾卸去,脱下头盔之后,灰白相间的头发已经悉数,昔年浓密的虬髯变得沧桑,魏延用手指轻轻抚摸着头盔上的虎头浮雕,当中站立的正是长子魏昌。

房间里的空气仿佛凝固,只有那一道道透进来的阳光映照下的尘埃在起伏飞舞,魏昌一脸凝重,抿着嘴眉头紧皱,眼中尽是担忧之色,垂下的手指不安地伸缩振着。“不过是流言罢了,”良久之后,魏延才缓缓抬头,昏暗的光线之下,一双眼睛不见丝毫仓迈,反而十分坚定明澈,他忽然笑了,“谣言止于智者,麒麟王,就是智者,不是

吗?”听不出魏延是在问他还是自言自语,魏昌抬起头来,嘴巴动了动,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犹豫道:“可是……整个洛阳城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众口铄金呐!父亲,就算麒麟

王信任你,但陛下,陛下毕竟年幼,那杨御史不就是被……”“杨仪老儿是自取其祸!”魏延猛然一拍桌子,打断了魏昌,冷笑道,“但为父所作所为,光明磊落!若是要反,当年在长安造反岂不更好?如今大汉振兴在望,形势大好,

某若起兵,未免眼光太过短浅了一些吧?”

魏昌看了一眼魏延,又低下头:“谣言所说,乃是当年丞相之言,说父亲你,你……”

“丞相之言?”魏延双目微凛,瞟了一眼魏昌,“可是说吾脑后有反骨之事?”

“是!”魏昌微微点头,“都说父亲迟早必反,如今拥兵自重,又远离长安,有函谷关天险,麒麟王远在西凉,而父亲之名,也正合魏国反攻之兆!”

“哦?为父之名?”魏延有些不解。

“魏延,魏之延续也!”魏昌小心地解释着,流言云,“父亲注定必反,而如今魏国式微,若要大振,便应在父亲身上。”

“魏之延续,魏之延续……”魏延一阵念叨,忽然大笑起来,“哈哈哈,好一个魏之延续,莫非这才是为父的宿命不成?”

“啊?父亲你……”魏昌大惊失色,瞠目结舌看着大笑的魏延,只觉得一颗心猛然狂跳起来,比他上战场之时还要紧张。“嘿嘿,为父这一生,知遇之人,唯先帝与麒麟王而已,”却见魏延忽然收了笑声,缓缓站起身来,身上的铠甲铿锵作响,一如他冷峻的声音,“士为知己者死,区区脑骨,

岂能易某魏文长之志?”

“父亲,那你……”“取笔墨来!”

第1120章 静待良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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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邳城,作为徐州的郡治,自从东吴占据之后,开拓水路,将泗水和淮水接通,成为水陆相接的枢纽之地,显得尤为重要。

自从收降了泰山贼和苍山贼之后,非但得到三万战马,还编制了近两万精兵,让徐州战力直线飙升,徐州军团士气大增。

孙奋每隔几日就要到骑兵大营去巡视一番,重新打通青州和徐州商路之后,曹家先后又运来一万多战马,如今徐州骑兵已经增至五万,与江东骑兵的数量相当。

这一日,孙奋在州府大排筵宴,庆贺第一批骑兵训练完成,这一批由丁奉亲自训练的五千精骑,将会成为以后骑兵的主干,分批训练其他士兵。剿贼一战中,军师诸葛融的表现也得到了众将的认可,都在感慨诸葛家人才何其多,不但两代都谙熟军略,而且都在魏蜀吴三国担当要职,诸葛诞在魏国为汝南太守,同

样手握兵权,防备豫州,三家竟都不受猜忌,可谓一桩奇事。

这一次设宴,可不单单只为庆功,因徐州骑兵在短短一月之内组建完成,更剿灭近三万贼军,捷报传到建邺之后,孙权龙颜大悦,委派亲信吕壹亲自到徐州奖赏。

吕壹是孙权的心腹之人,当年连丞相顾雍都能弹劾下狱的人物,比大将军诸葛恪还受孙权器重,不过吕壹的权利只在皇宫府衙之中,并不为外人所知。

大堂之上,孙奋高坐主位,顾盼自得,吕壹坐在右手,由诸葛融和骆统作陪,虽然并不是所有大将都在,但邀请了诸多徐州名流,宴会欢歌欣舞,倒也欢畅。

“将军此番旗开得胜,扬我军威,陛下龙颜甚喜,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呀!”

推杯换盏之间,吕壹向孙奋敬酒,连眨着小三角眼,两撇鼠须沾着酒渍,这一趟出行,还要感谢孙奋,要不是他剿贼有功,只怕自己很难有机会到中原走一趟。“哈哈哈,中书大人谬赞了,这全仗诸葛军师神机妙算,还有诸位将士用命,”孙奋满面红光,用手一扫在座的诸位,又向吕壹举杯,缓缓道,“其实此战也有中书之功,本

帅在此一并谢过。”“唉呀,不敢当不敢当!”吕壹急忙站起身来,双手碰杯,毕竟孙奋是王爵还是镇北将军,他可不敢失了礼数,“将军说哪里话来,我远在建邺,虽遥盼将军痛歼贼寇,却也

不敢居功呐!”“嗳,中书此言差矣!”孙奋微微一偏头,笑道,“中书大人有所不知,若是周参赞还在下邳,必定会拦阻本帅训练骑兵,若无骑兵之事,又焉能有泰山贼之事?此乃是前因

后果,全都仰仗中书大人秉公忘私,检举周参赞呀!”“哦哦哦,原来是为此!”吕壹眼睛一亮,又微微眯了起来,想起来孙奋派人送来的那些宝物,至今还十分满意,点头叹道,“那周鲂不能自律,竟还在外大放厥词,此等表

里不一之人,必为奸佞,吾为陛下清楚佞臣,乃是职责所在。”“嘿嘿,总之此事还是要感谢中书大人才是,”孙奋和吕壹相视会心而笑,又指了指诸葛融,“而且若非周参赞离去,诸葛军师也难到徐州,就是要剿贼,恐怕也不能这般干

净利落,大获全胜呀!”

吕壹也大笑道:“哈哈哈,以周鲂之能,只会耍弄些下作手段,焉能有此大胜?”

“剿贼不过是小试牛刀罢了!”孙奋忽然双目微凛,缓缓道,“接下来,本将还要做一件大事,保证一鸣惊人,扭转乾坤。”

吕壹吃了一惊,但知道这么重要的消息,孙奋肯定不会在席间说出来,便笑道:“将军神武,必能成功,吾先敬将军,将来成我大吴梁柱,可别忘了在下才是。”

“不会不会,来来来,为我大吴军威,诸位与本帅同饮此杯!”

孙奋被说到高兴之处,激动地站起身来,招呼所有人一同喝酒。

席间众人纷纷起立举杯,恭贺赞美之词不绝于耳,孙奋满面红光,深切感受到被人拥戴的爽快滋味,沉浸其中不能自拔,半个时辰之后便醉得不省人事。

第二日吕壹一行告别,孙奋命人暗中送上厚礼,却没有告诉吕壹他要做的大事,也叮嘱他不必向孙权泄露,功成之日,也为吕壹表上一份。

“将军,好消息!”才将吕壹送走,孙奋还在桥头吹风,就见诸葛融快步走来,一脸笑意。

孙奋心中一动,急忙紧走两步迎上去问道:“何事?”

“消息有二,”诸葛融竖起了两根手指,笑道:“其一,鲜卑军已经从并州出动,兵出两路,一路往西河郡,另一路直取太原,似乎想将整个并州掌控于手中。”

“哦?这这轲比能倒是好大的胆子,敢和两国叫阵,”孙奋吃了一惊,不过这终究不关中原之事,也懒得细想,又问道,“第二件呢?”“夏侯霸已经从荥阳出兵,在虎牢关下与蜀军交手,双方互有胜负,焦灼不下,”诸葛融知道孙奋最期待的还是中原之战,凑前低声道,“如今双方一旦开战,必定旷日持久

,将军该做准备了。”

“好,”孙奋高兴地一拍大腿,快步往城内走去,“马上召集诸将议事。”“将军,此事还需谨慎行事,以防隔墙有耳,还是不必再议了,”诸葛融急忙拦住孙奋,看看桥上空旷无人,低声言道,“将军只需暗中集结兵力即可,待到发兵之时,再分

派大将,如此方能一击致命。”

“对对对,幸亏军师提醒,是我一时激动了,”孙奋一阵尴尬,问道,“眼下该调何处兵力?”

诸葛融早就有了对策:“骑兵尚不成熟,半日可到汜水,暂时不必调动,继续训练即可,可将淮阴、东海、广陵几处兵力分批秘密调来下邳周围,静待时机。”

“好,就依军师之计!”孙奋对诸葛融自然是言听计从,“虎牢关战事,军师还要多派人手打探,千万不要错过机会。”

“将军尽管放心!”诸葛融点点头,又道,“不过泰山贼新降,其心未稳,难保交战之时作乱,可将其先送往扬州交由孙将军训练。”孙奋一怔,有些不情愿,但还是说道:“如此也好,浩然叔父已经催促几次要骑兵了,一并送与他做个人情吧!”

第1121章 操控全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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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牢关之战天下震动,徐州东吴练兵轰轰烈烈,就连偏远之地的西河郡,也因为鲜卑军的调动而形势紧张起来,匈奴十万大军已经调往太行一带,战事一触即发,更有传

言说刘封远走西凉,是准备向西域用武了。

天下人一时有些目不暇接,昔年被曹操一力平复之后的北方,在经过数十年之后,战火重燃,塞外之地,彻底消灭匈奴这个劲敌之后,鲜卑军也将马刀对准了中原。

谁也没有在意从青州带领数万大军讨贼的夏侯楙,进入琅琊郡之后,却被东吴捡了个大便宜,夏侯楙只能无奈退走,白跑一趟。

除了春风得意的孙奋之外,其余人甚至都无暇去取笑夏侯楙,关于夏侯楙,除了败绩和妻子兄弟陷害之外,一无是处,如今躲在青州避乱,已经被世人所遗忘。

琅琊郡太守王机因为剿贼不力被免职,重新任命石苞为琅琊郡守,没有人知道,夏侯楙看似空跑一趟,琅琊郡的兵力却已经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跟随夏侯楙退兵的大多都是新兵和民役,这一次借着泰山贼暴乱,将整个青州乃至河间、南皮的精兵都换到了北海和琅琊两郡,运来的粮草器械也都悉数留在了琅琊。

夏侯楙退兵之后,并没有回到平原,而是就近留在北海郡,以整顿盐铁为名,在沿海一带巡视半月,带着阮籍和王基等人熟悉地形。

州府内衙之中,夏侯楙将一指来厚的情报案卷放在桌上,长长吐出一口气,看向正负手观察挂在墙上的地图的阮籍,旁边的郭奕正用朱砂笔在每个布兵的地方涂上红点。

“虎牢关战事已经开始,孙奋只怕已经按捺不住了吧?”夏侯楙的目光看向远处,暗自咬牙,连孙奋都敢写信嘲笑于他,可见其他人对他的成见有多深。

阮籍转过身来,笑道:“眼下一切都如计划之中一般,孙奋已经暗中调兵了,只等东吴水军开往下邳,便可行动。徐州,当一战而得!”

趁着先前的乱战,贼军四起,百姓奔逃,阮籍已经安排大量的细作进入徐州境内,甚至还有借征兵机会进入军营的,如今徐州的任何消息,都能及时送来。

郭奕将朱砂笔在寿春外围画了一个圈,沉吟道:“孙宇在扬州尚有二十万兵力,若是赶来驰援,终究是祸患,还该想个阻截之法。”

阮籍点头道:“此事吾已思索再三,唯有让汝南的诸葛瞻随时注意寿春吴兵动向,一旦孙宇闻讯援助,便沿途拦截,只要拖延半月,陈留和濮阳的兵力就能赶到彭城。”

“很好!”夏侯楙握了握拳头,“不知水军准备如何了?”

郭奕答道:“水军终非吾军所长,先前北海和白马训练的水军已经全部调到北海河口,有斗舰五艘,楼船一百,战船千余艘,可载水军两万。”

“这就足够了!”阮籍回头看了一眼地图,言道,“我们虽需借助舟楫之利,却无需用水军之战,只要将兵马运送到徐州后方便可大功告成。”

夏侯楙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这一次我们也算是水陆并进,此一战夺回失地,振奋军心,大将军居中调度,也借此树立威信,真乃皆大欢喜之事。”

郭奕言道:“孙仲谋只配坐守江东,却一心要图谋中原,非其能力所及也。”

阮籍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地图上的扬州版块,忽然笑道:“徐州一败,若是孙权恼羞成怒,御驾亲征,又该如何应对?”

“御驾亲征?”郭奕吃了一惊,顿了一下才摇头道,“孙权晚年虽有昏聩之举,也该知道不能倾巢而出,这岂不是自毁长城?”

夏侯楙却微哼一声,缓缓道:“孙权亲征,他打过胜仗么?莫不是忘了合肥之战?”

阮籍和郭奕相视一笑,知道夏侯楙因为他自己屡战屡败之事故意讽刺孙权,倒也不好评论,万一哪句话说多了,惹得夏侯楙又多想。

“报——”就在此时,外面有亲兵传话。

夏侯楙传令让人进来,正是负责情报的夏侯廙:“将军,方才徐州传来消息,泰山兵马有一半被孙奋调往扬州去了。”

“扬州?”夏侯楙吃了一惊,忙问道:“那吴强兄弟现在何处?”

“一并去了扬州,”夏侯廙又道,“数日前又有一万水军从广陵调到了淮阴。”

“竟将泰山军调走了?”夏侯楙皱着眉头,见夏侯廙再没有情报,挥了挥手让他退下。

“军师,你看着……”

“哈哈哈,天意,天意呀!”夏侯楙还未问完,阮籍却忽然大笑起来,“错有错招,我看东吴这一次要败得血本无归了。”

夏侯楙皱眉道:“军师不惜亲身涉险前往泰山,说服泰山贼倾巢而出,就是为了里应外合夺取徐州,如今他们被调往扬州,岂不是鞭长莫及?”阮籍摇头笑道:“吾叫吴强兄弟进入徐州,是为万全之策,如今孙奋自以为是,一心想要偷袭中原,将精兵调离沿海各处,注定已败,泰山兵马的作用可有可无,如今将他

们调往扬州,将来必有大用呐。”

郭奕此时大概也想到了泰山军的用处,点头笑道:“孙奋一心想着立功,却无心埋下祸患,岂非天助我等,暗合天意呀!”

“二位……可否说得明白些?”夏侯楙一头雾水,迷茫得看着二人。

阮籍笑道:“此事非到扬州局势变化之时不能预料,眼下还是全心先取徐州再说吧。”

“正是,唯有全取徐州,方能有后续之事。”郭奕用笔在徐州外围画了一条细线,却将最后的箭头不经意地指向了扬州方向。

夏侯楙站起身来,显得有些焦躁:“孙奋究竟何时才会发兵?”

阮籍眼底的眸光微微收缩:“虎牢关之战已经打响,孙奋必定按捺不住,我料就在这一月之间,可先令水军从沿海出发了。”

“好,本将这就传令!”夏侯楙顿时精神一振,上前抓住阮籍和郭奕的手臂,郑重言道,“徐州之事,可就多劳二位费心了。”这一战,夏侯楙志在必得!

第1122章 东海巨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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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末秋初,正当天气转凉之时,海边气候却更加闷热,天地无风,原本汹涌的海浪也变得绵软无力,缓缓地涌过沙滩,悄然退去。

这里是琅琊郡和北海郡相接的一出海峡,悬崖峭壁和沙滩交错蜿蜒,远处的海平面上千帆点点,近处的码头也十分热闹,即便是闷热的中午,依旧人声鼎沸。

每到秋日,海鲜大多肥美,海鲜、珊瑚等等都载满渔船,甚至还有采蚌的渔民也能满载而归,天气越闷,反而收获越多。

远处的海平面上银光连成一片,那是即将完工的盐田,近处还有捡贝壳的孩童,十几名船夫正将一艘大船缓缓拉拢靠岸,喊着整齐的号子。暗青色的海岩犬牙交错,在这里有一处极大的港湾,港口矗立两座巨石,任凭风吹浪打,岁月侵蚀,宛如守护大门的天神一般屹立不倒,这里即便有大风巨浪,也对港内

很难形成威胁。

凉快巨石之上竖立着湛蓝色的大旗,旗帜之上用金丝线绣成的海鹰正展翅翱翔,在琅琊郡、东海郡乃至整个徐州海岸线上,没有人不认识这个旗号。

海鹰旗,正是徐州糜家的旗帜!早在桓帝时期,糜家便是徐州有名的大户,到了麋竺这一代,更是成为徐州富商,其先祖世代经营垦殖,已有僮仆、食客近万人,家资巨亿,因为诸侯战乱,糜家兄弟也

成为徐州炙手可热的人物。

家主糜竺当年被陶谦辟为别驾,糜芳为彭城相,兄弟二人同时进入官衙,为糜家的发展又打开了一条新的通道。直到大汉皇叔刘备进入徐州之后,糜家的命运才真正改变,糜竺不顾族人反对,不惜倾尽家财辅佐刘备,追随其东奔西走,终于功成名就,官封安汉将军,成为东海乡间

的美谈。

港口岸边数十辆马车和推车正排着整齐的队伍,将一袋一袋的货物搬运到大船之上,每装满一艘,就从港口缓缓离开,运往大海深处。

粗略一看,这港口中竟停留着近三十艘大船,每一艘都极其高大雄伟,虽然无法和水军的楼船相比,但承载力绝对超过了楼船。

正在船夫们忙着装载货物的时候,几名身穿便服的人从岸边走来,当先一人头戴渔夫斗笠,看不清面庞,在一名糜家管事的接待下进入这艘船的客舱之中。

将几人送入舱内之后,那人转身对身旁的亲信吩咐道:“吩咐他们注意,这艘船只装一半货物即可,离港之后,以最快的速度前往关里。”

“是!”亲信躬身行礼,向后退开,那人才矮身进入船舱之中。

船舱里倒也宽敞,摆着一张方桌,四条长凳,一看便是从汉昌号购买的桌椅,那几个人坐下之后,自行倒着茶水,却都一语不发。

“岛上一切都安排好了么?”戴斗笠的那人看了一眼窗外,码头上人影熙攘,依旧热闹,这里进出几个陌生人再稀松平常不过,没有人会注意到他们。

那管事站立一旁,闻言笑道:“先生尽管放心,此事由家主亲自主持,不会有半分差池。”

“嗯,事关重大,吾不得不亲自去看一趟。”那人微微点头,顿了一下道,“此处暂时无事,就不劳烦糜管家了。”

“先生若有差遣,尽管开口!”那管家答应着,很自觉地退出船舱,将舱门轻轻关上。

片刻之后,这艘大船也缓缓启动,破开海浪,从港口进入广阔的海面,驶向远处。

虽然糜家兄弟追随刘备远走益州,但糜家偌大的产业依然还留在徐州,徐州本为四战之地,曾经数次易主,许多大族如曹氏、陈氏、张氏皆受到重创,甚至一蹶不振。

但唯独糜家依然保存实力,不受影响,这并非因为糜家的运气好,而是糜家的产业虽属徐州,却不在徐州之地,他们远离战乱,甚至不受官府辖制。

在东海郡朐县的山海之间,去海八余里,有一座孤岛,名叫郁洲岛,那些商船的货物,便源源不断地送到这座岛上。

郁洲岛南北绵延三百里,北部为悬崖峭壁,怪石嶙峋,南脉如长蛇,高昂的头部也是一片悬崖,上面生长奇花异草,甚至还有许多稀罕灵药。

有人说这座山崖上有许多松柏,数十年甚至百年却永远无法长大,是因为郁洲岛没有龙气,一旦松柏成型,便如蛇生犄角,成为了龙头,就要冲天而去。

但即便如此,这山崖上也修建了三座道观,有修炼者数百人,在长蛇腹部则静卧着一条长近百里的村落,因不分县乡,山峦犹如天险关隘,取名关里。

关里环村皆山,中为坦荡的平原和无垠的坡地,东南则濒临大海,良田美池无数,极富鱼盐之利,在这里百姓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安乐祥和,真如同仙境一般。糜家有僮客万人,尽居于此,自然都亲如一家,中原战乱,来此避乱者更是不计其数,关里虽不算大,却藏龙卧虎,能人辈出,或许一个荷锄的闲散农夫,便有经天纬地

之才。

昔年便是刘备在关里操练兵马,运筹帷幄;糜竺在关里计数鱼米,筹饷助军刀枪剑戟的碰撞曾一度成为关里最响亮美妙的声音。日过中天,海面上波光粼粼,关里门口宽阔的沙滩之上,长着许多粗壮高大的阔叶树,白色的沙滩和远处的点点光波交相辉映,左手处有一座矗立高耸的石崖,上面修建

一座凉亭。凉亭之中,坐着一位皓发白须的老者,这老者年近七旬,脸上皱纹如同沟壑一般,但一双眼睛却深邃有光,从他的眼眸之中,似乎能看到刀光剑影,也有历经沉浮之后的

沧桑和冷峻。这老者一身锦衣,坐着一张用南海花梨雕刻制成的四轮车,仔细一看,这张车没有任何缝隙和卯榫,竟是用一根整木制作而成,上面的花纹十分精美,雕刻的是一副海港

练兵图。只是他手中的一根手杖却异常寒酸,竟像是山里随便捡来的枯木,而且因为时间久远,杖头已经腐朽发黑,与其一身富贵逼人的气象大相径庭。

第1123章 深谋远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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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老者一直怔怔地望着海面北方,怔忪不语,深邃的眼眸显得有些空洞,似乎是沉浸在往事之中,白眉微蹙,只有捏着木杖手指偶尔会动一下。

“快到了吧?”良久之后,老者回过神来,轻轻呼出一口浊气。

“按照时辰,应该快了!”一旁的护卫抬头张望海面,只见波光万点,十分刺目,赶忙收回目光,“主人,要不我们先回家中,等候他们报信。”

“不必了!”老者微微摇头,“今日天色不错,风和日丽,正好会逢嘉宾,老夫已经等了许多年了。”

“是!”护卫微微躬身,盯着老者手里的木棍,沉默了片刻之后,终于忍不住问道,“主人,去年有河间人从高丽带来紫玉手杖,此物冬暖夏凉,还能舒筋活血,你为何……”“呵呵,老夫早就看出来,你们对这根木棍私下议论许久,觉得它不名一文,”老者哑然一笑,语气变得有积分呢沉重,缓缓问道,“但这木棍的来历,你们却一定猜不到。



“确实,”护卫苦笑道,“关里无数人都在猜测,但都觉得不对,就算是大汉……也不会重视这根木棍。”

“这木棍呐……”老者说着话,将它横放在膝盖之上,用手指轻轻抚摸着,微微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它身上沾着关将军的血和汗——”

“啊?主人……”护卫闻言大吃一惊,愣愣地看着那根已经发黑的弯曲的木棍,半张着嘴巴说不出话来,眼里尽是震惊和不可思议。

“你们以为老夫不敢再提当年之事么?”老者喟然一叹,用另一个手摩挲着四轮车扶手上的练兵浮雕,“你可知道这练兵图,是从何处来?”

“这图上有一条河,周围是营寨,士兵应该有两千多人,还有部分运送粮草,我们一直猜测是琅琊的海港,但那里又没有士兵,猜不出来。”

那护卫对这些浮雕再熟悉不过了,这时候再低头细看,还是猜不到这浮雕的意义,听老者说竟然还有来历,不由更加好奇。

“这是,公安港……”老者缓缓说道,抬头看向远处,再次陷入了沉默之中。

身后的两名护卫浑身一震,相视一眼,竟是吃惊之色,想不到这根木棍和那浮雕,会有如此特殊的意义,片刻之后,眼中的震惊变成了钦佩。

“主人,来了,快看!”就在此时,守在远处的一名护卫指着远处的海面叫了起来。

老者耷拉的眼皮猛然抬起,双目精光闪烁,看向海平面,果然有一艘大船正破浪而来,偌大的海面之上,原本庞大的商船显得十分渺小。

老者抓着木棍的手指微微一紧,点头道:“来了,带我去门口迎接!”

那两名护卫一挥手,守在远处的四名随从走过来,将四轮车如同轿子一般抬起来,从山崖的石阶上缓步走了下来。

那大船看似遥远,却来势极快,高挂船帆,两侧有两排船桨划动,等那些人抬着老者走下石崖的时候,大船也距离岸边不过一里之地。

平静的海浪因为大船的到来而变得汹涌起来,就在山崖左侧的一排岩石砌成的港口,大船缓缓靠近,码头的人纷纷起身行动,接过船上抛来的绳索,开始接应。

轰隆隆——大船摇晃着,发出沉闷的声音,终于缓缓靠岸,随着舱门打开,从里面走出来几个人,当先一人的斗笠背在后背上,露出一张淸隽却又略带一些懒散的面容来,正是阮籍



阮籍才走出船舱,便一眼看到了海岸边四轮车上的白发老者,抱拳笑道:“不想将军竟会亲自等候,真是折煞在下了。”

老者微微颔首,淡然一笑:“老朽已是草野之民,此等称呼,愧不敢当。”

阮籍看着眼前平和稳重的老者,想起当年之事,很难将他和一名历经浮沉生死的武将结合起来,等到船夫搭好浮板,从船上走了下来。

这一趟亲自来到郁洲岛,阮籍是为了查看水军行进路线,这一路兵马是取徐州的关键,一旦出了差错,将是前功尽弃。

“在下阮籍,受麒麟王之托,前来拜访将军。”阮籍来到老者面前,抱拳施礼,从衣袖中掏出一个锦盒递给老者。到郁洲岛屯兵中转,并不是阮籍的本事有多大,这是刘封预先设计好的计划,借住糜家在郁洲岛的势力,将青州的兵马从大海上运送到徐州东南方,这可是一招真正的瞒

天过海之计。

当时听刘封说出这个计划的时候,阮籍大感震惊,想不到汉军竟然还会有这样的神来之笔,这郁洲岛的糜家,恐怕也是复兴大汉的重要之地。当然最让阮籍吃惊的,还是刘封与他初次见面,便将这个惊天计划和盘托出,对他推心置腹,竟没有半分怀疑,阮籍虽然不解,但确实因此而心生感激,尤其读了侠客行

之后,更有一种士为知己者死的冲动。不管刘封对他自己的眼光有多自信,但对阮籍的信任确实让人难解,阮籍虽然生性懒散桀骜,但到了这个时候,也唯有全力以赴,以此来报答知遇之恩,更是想证明麒麟

王的识人之能。老者将锦盒接过,却没有当面打开,目光一直都在阮籍身上打量着,片刻之后才颔首笑道:“麒麟王慧眼识珠,先生身担重任,只身来到青州搅动风云,着实不简单,当真

是后生可畏呐!”

“将军谬赞了!”阮籍笑着答话,跟随老者的四轮车缓步向关内走去,四下打量着岛上的景色,叹道,“此等绝妙之地,当真如仙山妙境,可与东海蓬莱一比了。”

老者笑道:“此处大都是些凡夫俗子,不过是远离烽火,免收流利之苦罢了。”

“安然一生,无忧无虑,不正如神仙一般么?”阮籍眺目看向远处山顶的三座道观,暗自点头,这里果然是一处修行的风水宝地。

老者淡淡一笑,言道:“海岛北面有峡谷草地无数,曾为先帝练兵之所,老朽早已命人安札营房驻地,就是来五万人,也足以容纳。”阮籍大喜道:“如此甚好,人马一月之内将陆续会齐。”

第1124章 直面过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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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走过关内宽阔的石板路,来到糜家府院,与阮籍想象的不同,糜家的宅院并不高大堂皇,反而显得清幽简约,甚至连院墙都没有,而是用海边的藤蔓围成,如同花

园一般。

院子里亭台廊榭,不知名的话开满了池塘,清澈见底的池塘之中,各色各样的鱼儿摆尾游走,更有五颜六色的珊瑚树,风荷翩翩,几对鸳鸯睡眼微醺,在阴凉打着盹。整个郁洲岛虽然属于东海郡,但这里俨然已经成为糜家的私属之地,官府鞭长莫及,加之糜家在徐州的巨大影响力,每月按时缴巨额赋税,又为累世之家,只要不是心怀

叵测,官府也就任由其发展了。这老者便是如今糜家的家主,当年随兄长糜竺远走益州的糜家老二糜芳,荆州之变,让糜芳受到万人唾骂,虽被关羽原谅,但终究无法再在成都待下去,帮助糜竺组建汉

茗商号之后,便悄然返回徐州。

虽然糜芳在外的名声有污,但在郁洲岛,却是威望依旧,担当家主,也是除了糜竺之外的不二人选,无论见识和气度,糜家也无人能和糜芳相比。荆州变故之后,糜芳性情大变,痛改前非,回到郁洲岛之后全力主持整个糜家的产业,十余年的时间,让渐入萎靡的糜家重振雄风,更胜往昔,那些大型商船就是糜芳当

初力排众议重金打造的。如今糜家的商队不仅在中原和西域之地有着极大的影响力,商场上与河北甄家、江东张家和汉茗商号三雄并立,而在海域之上,却是远超其他两家,甚至连江东张家都不

敢撄锋。

如今糜家的商船北面直通南皮、襄平一带,南面连接江东,甚至还成功去了一次交州境内,此举让整个郁洲岛的人对糜芳彻底信服,盛赞其卓越见识。

糜芳知道阮籍是为军事而来,时间宝贵,并没有安排酒宴,直接命人将他带到了自己的书房之中。

书房布置更为简单,糜芳本为武将,这里也没有多少书籍,倒在书架上摆着几件陈旧的刀剑和盔甲,想必是他自己使用过的物件。

进入书房之后,糜芳将手里那根干瘪弯曲的木棍郑重地放在书架最居中的位置,那里摆着一个笔架模样的架子,应该是用来专门摆放这根木棍的。

早有人端来瓜果、海鲜等美食,护卫将糜芳安顿好之后,便轻轻退了出去,将房门掩上,书房十分清净,偶尔能听到几声遥远清脆的鸟鸣声。

“年迈无力,双腿麻木,不能饮酒,还望见谅。”糜芳早就看到了阮籍腰中的酒葫芦,端起桌案上的茶杯,“先生远道而来,以茶代酒,率尽地主之谊。”

“将军客气了!”阮籍生性洒脱,自然不会在意这些,也端起了茶碗,“自从到了军中之后,便很少饮酒,生怕误事,坏了麒麟王大计。”

“子益果然眼力过人,当真后生可畏呐!”糜芳慨然一叹,想起刘封,心中也颇多感激。如果不是救回关羽,自己遗臭万年是注定的了,只怕也不能活到现在,还要连累兄长乃至整个糜家,后来在成都相见,刘封还多为他开脱疏导,让他协助兄长组建商队也

是刘封的建议。

阮籍性情淡泊,对外人之事很少关注,但那根木棍还是引起了他的好奇心,指着书架问道:“吾观此物并无出奇之处,将军却视若珍物,想必定有来历,可否解惑?”

“哦?你也关注此物?”糜芳扭头看了一眼那根木棍,目光转动,又看到了书架各自上方的琉璃方格。阮籍也顺着看过去,却见格子里面摆放着一个巴掌大小的紫檀雕像,那雕像右手从背后挽住长袍,左手抚须,长须垂落腰部,丹凤眼、卧蚕眉,虽然没有青龙刀,但看气

度相貌,也一眼猜到便是关羽之像。

“这是……关将军?”阮籍也有些震惊。普天之下所有人都知道,关羽荆州之败,身败名裂,几乎身死,虽然有诸多原因,但糜芳和傅士仁在公安岗的背叛却是最重要的一环,二人背叛投吴,后来被东吴送还,

傅士仁凌迟而死,糜芳却得以活命。

在外人心中,关羽和荆州必定是糜芳的忌讳,在他面前根本不敢提起,谁又能想到,糜芳竟在自己的书房之中,摆放着关羽的雕像?

“这是一根藤条!”糜芳没有回答,缓缓说道,“当年二将军被俘,关押入狱,这根藤条在他身上留下了累累伤痕……”

“原来如此!”

片刻的沉默之后,阮籍轻轻点头,似乎明白了什么,糜芳能够正视当年犯下的错误,就说明他真的痛改前非,这根藤条就是为了时刻警示自己。

“真正的勇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

阮籍的脑海中飘过一句麒麟王语,慨然叹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将军铭记此事,真如令人佩服,当如古之君子也!”

孟子曰:古之君子,过则改之;今之君子,过则顺之。古之君子,其过也如日月之食,民皆见之。及其更也,民皆仰之。今之君子,岂徒顺之,又从为之辞!

“书文之事,老朽不懂,”糜芳缓缓摇头,用手抚摸着扶手上的雕刻,“此雕刻为当年吾于公安港筹备粮草之事,便是提醒自己要心存忠义,谨慎身边奸佞之人谗言迷惑。”

“将军以错正身,真乃吾辈楷模,请受我一拜!”阮籍凛然起身,向着糜芳郑重躬身行礼。此时的阮籍倒不是敷衍奉承,而是发自内心的钦佩,试问自己,年轻之时也有过孟浪之事,但都是百般遮掩,不愿再提,能像糜芳这样反而时时刻刻摆在眼前警示自己的

人确实不多。“错终究是错,若不弥补,老朽岂能瞑目?”糜芳示意阮籍坐下,叹道,“我自离成都,已有近十年,苦心经营,殷切盼望,便是再等着这一日,能够将功赎过,方能彻底解除心疾呐!”

第1125章 不遗余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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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籍听糜芳说等待十年,心中震惊,忙问道:“莫非早在数年之前,便在成都料定有今日之事么?”

“这倒不是,”糜芳摇头笑道,“就算当初以诸葛丞相之能,也无法预料今日之事,老朽返回家乡,一为保家,二则是为国。”

糜芳的目光又一次变得深邃起来,想起往事,总是充满唏嘘,他虽然经历了重大挫折,但这一生,何尝又不是刀光剑影,重重艰险?

阮籍想象当年在成都的时候,刘备、诸葛亮、蒋琬、法正皆在,人才济济一堂,有这样的深谋远虑,倒也在预料之中。

糜芳因为犯下大错,虽然免去死罪,却也再难被任用,否则人心不服,还不如叫他回到徐州重新经营,扩大糜家的影响力,为将来蜀军进入中原做准备。

而糜芳为了赎罪,弥补当年犯下的过错,也一直在苦苦等待,但从益州到徐州,相隔偌大的中原,如果蜀军真能杀到徐州,恐怕天下大事也就基本成定局了。

一统江山,动辄十数年,甚至上百年,要经过一两代人的努力,又谈何容易,这必定是遥远而又渺茫的一日。但所幸,大汉军中刘封异军突起,真如同麒麟降世一般,所到之处,尽是祥瑞,战无不胜,攻无不克,非但一年时间攻下长安,转眼便又夺了洛阳,东西二京重归汉室,

这岂非昭示汉家气数重燃?

而谁又能料到,远在西凉的刘封,看似觊觎西域之地,实则已经暗中着手布置中原大局,整个中原数州已然暗流涌动,即将面临一场巨变。阮籍思维何等敏锐,片刻之间便猜到了糜芳的心事,如果不是刘封,一切都按部就班,糜芳恐怕很难在有生之年达成夙愿,毕竟能找到夏侯楙这样一位身份特殊的人物也

不容易,诸多条件,缺一不可。

“麒麟王雄才大略,深谋远虑,此番定下惊天之计,当真有当年诸葛丞相谋取洛阳的风范。”“呵呵,子益之才,先前吾也未曾料到,”糜芳欣慰一笑,脸上的皱纹似乎也变得鲜活了一些,“此计比之丞相之谋,要更为大胆,终于能让我这把老骨头出些气力,当真后

生可畏呀!”

阮籍对诸葛亮和刘封二人都钦佩有加,笑道:

“诸葛丞相用计谨慎,为求万全,而麒麟王则喜弄险,出人意料,二人都能筹谋全局,却各尽其妙。”

糜芳点点头,失笑道:“只是能说动夏侯楙这一件事,就颇让人意外,若非前往西域的家臣亲手带来子益书信,老朽是断然不敢相信此事的。”

“此举确实过于大胆,虽是是帮夏侯楙重振名声,实则是打破魏、吴联盟,此所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也!”

糜芳抚须笑道:“早在成都之时,军中便有戏言:刘封从不做亏本的买卖。这一番算计,他必定是经过精心筹划的。”

阮籍慨然道:“在下与麒麟王不过一面之缘,便能受其信任,托付此等大事,当真受宠若惊。”“仅仅一面之缘?”糜芳终于露出吃惊之色,重新打量了一番阮籍,旋即又笑道,“不过子益所为,必有其因,先生能被子益委以重任,想必非但忠心汉室,更有经天纬地之

才,将来必定大放异彩呐!”

“哎呀呀,愧不敢当!”阮籍抱拳道,“在下落魄半生,漂泊潦倒,仗剑江湖,常为人所笑,却被殿下器重,能为汉室略尽绵薄之力,虽死难报万一。”“好了,这等言语,你留在心中即可!”糜芳打断了阮籍,“子益做事,向来看重行动,此事若能成,汝非但能够报恩,必将震惊天下,名留青史,此等名利双收之事,可要

好好把握才是。”

“在下谨记在心!”阮籍点头答应着,脑海中却忽然闪过侠客行的那一句诗来: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功名利禄于他,丝毫没有任何吸引力,如同浮云流水一般,过眼即忘,他之所以写诗试探刘封,不惜万险担当此任,就是为了心中的那个“侠”字。

正如刘封所说:侠之大者,为国为民。

若不心存大义,与那些打打杀杀的绿林强盗又有何异?终究不过是被官府视为祸患的反贼而已。

闲谈一阵,糜芳将话题回归正事,问道:“先前信中所说,共有两万余兵马到郁洲岛,如今可有确切兵力。”

“已然确定了!”阮籍微微点头,也收敛心神,“为防东吴起疑,船队将从东莱出发,共分三次运到,共有步兵一万五,骑兵八千,水军精锐五千,若是算上辎重运输……”“辎重粮草就不必转运了!”糜芳静静地听着,忽然一抬手打断了阮籍,淡淡说道,“三万兵马的粮草,将由老朽来筹备,我糜家的海鹰船足以运送粮草,还能直通广陵、江

东一带,更为方便。”

“将军,你……”阮籍惊得微张着嘴巴,这三万兵马的粮草可真不是小数目。为了出海,夏侯楙在青州筹备了半月之久,还有部分是从南皮和河间两郡调拨来的,到了糜芳这里,却只是轻飘飘的一句话,说得如同请客吃饭一般简单,而且还要帮助

运送后期的粮草,这可不必带兵打仗容易。

看着糜芳古井无波的脸庞,阮籍无声摇了摇头,嘴角牵动着,显出一抹苦笑,糜家实力果然实力雄厚,这等大手笔,或许只是九牛一毛而已。

“只是我郁洲岛半年的收入了,其实并不算少,”糜芳似乎看出嵇康的想法,慨然一叹,“但为了帮助子益,即便是提供给魏军,老朽也在所不惜。”

阮籍抱拳道:“将军秉承大义,这汉室中兴,必定会记上糜家和将军一功的。”

糜家当年倾尽财力为刘备招募士兵,在徐州立足起家,这一次又不遗余力全力帮助,帮助其子孙中兴汉室,当真居功至伟。糜芳笑着摇摇头,前半生浴血奋战,后半生受人唾骂,他早已看透了许多东西,言道:“待歇息片刻,便派人带先生去看看军营,若有不妥之处,尽管指出,郁洲岛当全力配合。”

第1126章 面目皆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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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原烽火将起,厉兵秣马,百姓惶恐,但在西北之地,却是一片歌舞升平,欢乐祥和。

原本荒芜几近废弃的河西两关,曾经是盗贼流寇的巢穴,自从汉军驻扎之后,又一次恢复了昔日的繁荣。

关头之上,整齐雄伟的士兵,迎风招展的大汉旗帜,不但没有让过往的客商百姓紧张畏惧,反而从老远看到便感觉到踏实亲切:

两关境内,凡旌旗所示之处,尽受大汉庇护,无分外族贵贱。

河西两关,自然便是大汉与西域交界的枢纽之地——玉门关和阳关。

武帝时期,为抵抗匈奴对边疆的骚扰,经营西域,“列四郡、据两关”,河西设置武威、张掖、酒泉、敦煌四郡,同时建立了阳关和玉门关。中原与西域交通莫不取道两关,也是重要的军事关隘和商路要道,两关均设置都尉管理军务,玉门关为通往西域北道的咽喉要隘,而阳关则是南道关隘,均为兵家必争之

地。

如今的玉门关驼铃悠悠,人喊马嘶,商队络绎,外客往来,自从开通西域商路以来,已然恢复昔日繁荣景象。

这一日的玉门关张灯结彩,彩旗飘扬,士兵百姓载歌载舞,一个个精神焕发,喜笑颜开,让新入关的商队莫名其妙,纷纷四处打听情况。

其实消息早已在两日前便传来,麒麟王来到西凉之后,即将巡视两关关隘,能够看一眼久负盛名,又为这荒芜废弃之地带来生机的麒麟王,是每个百姓的荣耀。

此时的刘封正站在这座闻名遐迩的黄土关隘之上,身旁陪同的有西域都护府都督郭淮、长史程武和阳关都尉王凌等重要文武及一众河西名流。

站在关城之上,望着漠漠平林,那里有驼队正在缓缓而行,关城内外人声鼎沸,货架地摊琳琅满目,卖艺杂耍比比皆是,恍惚有一种在长安西市的错觉。

听着郭淮几人的介绍,刘封负手立于城楼最高处,心中感慨万千,他怎么也想不到,一千多年之后的漫漫黄沙之地,在这个时代竟是一大片绿洲盆地。

在兰州上学期间,他曾和同学慕名去过河西走廊,特地去参观玉门关和阳关遗迹,这两座历代文人墨客吟唱的古城,让后人总是充满了仰慕和向往。

当时的玉门关遗迹,是一座四方形的小城堡,耸立在东西走向的戈壁滩狭长地带中,四周到处都是砂石黄土,一片空旷荒芜景象。

登上古关,举目远眺,远处沼泽遍布,沟壑纵横,能看到长城蜿蜒,烽燧兀立,植树造林的胡杨树挺拔而立,抵御着漫天风沙。

而阳关,因坐落在玉门关之南而名,虽然它因为《阳关三叠》而更富文艺气息,却只剩下一块后人立下的岩石碑作为纪念,关隘早已埋没在黄沙之下。

遗迹只残存部分房屋、农田、渠道等,当时正好一场大风刮来,大家躲避车中,当大风过后,这些遗址只剩下沟壑纵横,正如人们心中那般凄凉悲惋,寂寥荒芜。

大漠与古关雄姿交相辉映,让人心驰神往,百感交集,只觉得天阔地远,人生苍茫,怀古之情,油然而生。

但眼前这一大片一眼望不到边际的绿地,虽然到了秋天蒙上一层金黄之色,但绝不是他以前看到的那副荒凉景象,简直是面目皆非。

放眼望去,只见泉水湖泊随处可见,红柳白杨,芦苇摇曳,随处可见绿洲盆地,竟比后世的内蒙古大草原还要丰茂。

历史变迁,岁月流逝,后世人对自然的破坏,在这两处亲眼所见的对比之下,让刘封的感触尤甚。

仅仅只是两关之地变化便如此之大,可想而知大工业时代的地球,是怎样的千疮百孔?

这一刻,刘封心中涌起无限思绪,人类的进步,如果是以自然的退化为代价,那千年后的文明,真的是文明么?

“岁月是把杀猪刀啊!”心潮起伏,刘封不禁慨然长叹,这句话何尝是对人,对物事又何尝不是如此?

“什么?殿下要杀猪刀作甚?”一旁的程武伸长了脖子,竖着耳朵诧异地看着刘封。

“咳咳,不不不,不必要!”刘封干咳一声,白了一眼程武,踩了踩城墙问道:“这城墙黄土新旧不一,想必是又增筑了吧?”

“正是!”程武不好追问,答道:“故城是以黄土混合熟米浆、麦草秸秆碎叶修筑,外围又增加了三尺厚的黄胶土夯筑,更能防风雨侵蚀。”

“黄胶土?”刘封微微皱眉,他知道西凉之地石块不多,建筑大多都是黄土和土坯构成,但黄胶土却是第一次听。程武答道:“哦,这是郭都督所发现的,郭都督巡察各县之时,看到几处民房历经数十年依然坚固,故而询问当地土人,方知黄胶土比之青砖更为坚固柔韧,便下令在两关

外围增筑三尺,加固城池。”

“很好!”刘封满意点头,郭淮可是三国后期的名将,能征惯战,看来在布防方面的能力也不弱。

脚下的玉门关与后世留存的遗迹相差无多,关城呈方形,俗称小方盘城,四周城垣各有角楼作为了望台。

城墙高三丈余,只开了西、北两道门,城堡中有东西走向的一条大车道,是整座关隘的唯一通道,其余各处都修建箭楼、堡垒等防御工事。

关下的欢呼声越来越多,许多人都仰着脖子看着昂然而立的刘封,举手呼唤,甚至还有几队人簇拥在一起就在关门前的空地上载歌载舞,尽兴表演起来。

刘封颔首示意,指着蜿蜒向南的城墙,“这长城想必便是通往阳关的,共有多少里?”

程武答道:“关城共有一百四十八里,每隔十余里便设有烽火台,烽燧墩台修建于山丘之上,远近百里尽收眼底,一旦发现敌情,便可及时支援。”

烽火台是古代传递军事情报的重要工具,狼烟燃起,便意味着战争来临,这些烽燧在广阔的大漠之上,作用尤为明显。

“殿下,有人求见!”正当他和程武讨论两关军事的时候,却见郭淮带着七八个穿着儒衫,一脸清高的文士走过来。

第1127章 凉州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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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来的这几人看似神态恭敬,但眼神中的不逊却出卖了他们,刘封看到郭淮无奈的神情,心中一阵冷笑,已经大概猜到了他们的来意。

郭淮当先走过来,嘴角微不可查地撇了一下,抱拳道:“殿下,这几位乃是河西四郡的名士,这两位是从西域而来……”

郭淮微微侧身,一一介绍着前来的七人,这几人胖瘦不已,年纪大的五十多岁,小的也有三十余岁,西域的两人分别来自车师和焉耆。

刘封微微颔首,微笑示意,表面上温和有礼,这几人的名字却一个都没有记住,尤其是西域那两人的名字有五个字之多,更加拗口。

倒是这七人的名号颇为好记,也不知道是自封的还是别人送的,叫凉州七子,倒是听起来不错,但有剽窃建安七子名号的嫌疑。

一番介绍施礼之后,当先一位年长的老者抱拳道:“殿下能到这边塞之地,乃我西凉百姓之幸,西域诸国之幸,草木不才,受四郡百姓推举,特来拜见殿下,以示谢意。”刘封笑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中原与边塞,在本王心中一视同仁,只因先前军务繁忙,不得脱身,幸有西凉王镇守此地,保住一方百姓安宁,如今见两关恢复生机,

百姓安乐,本王也就放心了。”“殿下仁心宅厚,可比伊尹,军国之事,吾等草芥之民不敢妄言,”老者下颌的山羊须抖动着,看了一眼周围的同伴,“吾等拜见殿下,别无长物,听闻殿下擅长断句,风靡

中原,连西域诸国,也有传唱,吾等慕名而来,欲请殿下指教一二。”

“指教倒也谈不上,切磋一下却也无妨。”刘封眉毛微不可查地挑动了一下,要说作赋他可能不擅长,但来对对短句,这不是来送人头的么?老者抱拳道:“殿下文韬武略,皆为当今翘楚,当真世所罕见,开创子益体,掀起闻风之先河,实乃士林之幸事。草民年初听过往商客谈论,殿下在长安正式声明:将子益

体改为唐宋体。赎吾等愚钝,不知这‘唐宋’为何物?”

“并无他意,周起于宋,孔子、墨子、庄子和惠子等皆出于宋,此为文化之源,礼仪之邦,故而有此意也!”

刘封笑着摇摇头,他引用的基本都是唐诗宋词,用唐宋体再适合不过,但无法解释给现在的这些人听。

忽然一位四十上下的中年人迈步走了出来,这人国字脸,却眼睛略小,显得脸盘极大,粗眉阔鼻,一点也不像文士,脸上有些自得之色,抱拳道:

“殿下之意,草民略有所得,请为言之:昔周初之时,周公辅佐成王平定三监之乱,建国于宋,想必殿下是以周公自喻,辅佐天子振兴汉室也!”

刘封瞟了这人一眼,这家伙倒是真会引经据典,马屁拍得倒是不错,不动声色地问道:“那‘唐’呢?”

那人见刘封动问,顿时脸上放光,微微摇头晃脑:“唐者,大言大义也!故唐宋体,是为金玉良言,忠心宽仁之词也!”

刘封闻言心中暗笑,但显然这人的解释更符合眼下的情形,便微微一笑,不置可否,这才是深沉的最高境界,反正没有任何标准,任由他们去猜测争论吧。不过其他人见刘封面带笑意,虽未点头,料想此人猜测虽不中,亦不远矣,顿时脸上浮现出妒忌之色,而那人则微微扬起下巴,这一场会面,接下来就算他不发一言,也

足以成名了。那带头的老者想不到自己提出的问题,反而让别人占了便宜,有些焦躁起来,轻咳一声问道:“殿下既来西凉,想必对凉州风物也有了解,不知殿下可听说过《凉州曲》?



“凉州曲?”刘封微微蹙眉,似乎有些耳熟。老者见刘封没有听过,眼中闪过一丝窃喜,解释道:“西域之地,人皆能歌善舞,而凉州连接西域、中原两地,取二者之长,以中原文化之精博,西域百姓之歌舞,渐成凉

州乐舞,此不仅是西凉之乐舞,更被被尊为国乐。”

“原来如此!”刘封微微点头,其实他并不知道这些,朝中经常也有歌舞表演,但他哪里听得出区别来,鼓瑟吹笙,敲敲打打,觉得好听的便稀里糊涂听一阵。老者指着身旁的两位西域人说道:“这二位乃是西域首屈一指的大才,非但能作赋成文,而且能歌善舞,又名‘西域双杰’,闻听殿下来到西凉,特新作《凉州曲》献于殿下

,请殿下斧正。”

“尊敬的麒麟王殿下,我们西域各国,都在期待殿下的巡视。”那两人整齐划一地上前一步,交叉着腿,一只手放在胸前,另一只手放在背后,向刘封弯腰行礼,虽然他们可能连自己的国家都代表不了,但这番话,却让刘封颇为受用



看着二人嘴唇上两道弯曲的胡须,深眼窝高鼻梁,刘封莫名亲切,笑道:“西域各国,也知本王之名么?”

“麒麟王威震天下,殿下的名号,也随着汉昌号和中原商队的到来像风一样传开了,西域各国的子民,都盼望受到大汉的庇护。”

刘封双目微凛,笑道:“回去之后告诉他们,本王不会让他们久等的。”

那老者怕这两个家伙又莫名抢了风头,赶紧上前说道:“殿下,请二位为诸位表演一曲《凉州曲》吧!”

刘封微微点头,那两人回身从后面各拿来一个乐器,一人所用的正是琵琶,另一人却是一支短笛,二人各在场中摆好动作,也向着刘封点点头。

笛声清脆,琵琶略显沉重,但前奏听起来却空旷沉郁,颇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这凉州曲果然有西北之地的慷慨激昂之气。

“吆喂——”就在刘封正暗自点头的时候,却见吹笛子的那人忽然将笛子直指天空,做了个类似弓步的动作,仰头扯着嗓子高唱起来:

“哗哗啦啦黄河水——吆~,绵绵延延祁连山~嗨……”

第1128章 信手拈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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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的嗓音并不算浑厚,但大概是凉州曲的曲风决定要长处苍茫雄壮之色,便显得有些怪异,脖子里青筋冒起,气息不稳。唱了两句之后,那人又闭着眼睛吹了一气笛子,猛然间又站起身来,围着弹琵琶的那人开始跳舞,尤其是灵活的脖子惹人瞩目,动作倒也好看,与后世的新疆舞颇为十分

相似。

只是两个大男人跳舞,还频频对视,灵活的眉毛和弯曲的胡须抖动着,甚至还挤眉弄眼地抛着媚眼,让人有些不忍直视。

这要是男女合作,必定十分美妙,但两个大男人,让人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琵琶嘈嘈之声不绝于耳,两人跳了几圈之后,那人又开始高唱:

“雄兵高唱凯歌还~呐

犒赏三军玉门关~嘿呀——

嗷嗷嗷……”

唱到最后,那两人同时起身,面对面交错欢舞,耸肩挤眉,看得人忍俊不禁,此时的二人哪里还有半分文士形象,倒像街头卖艺的搞怪艺人了。

等了片刻,歌舞便结束了,刘封还有些反应不过来,本以为是一段极长的舞曲,没想到总共才只有四句词,曲调慷慨激昂,但这词也太水了一些。

正皱眉之时,那老者再次言道:“殿下,二位这首凉州词是为来往西域的商队所作,故而词句浅显通俗了一些,恐难登大雅之堂,让殿下见笑了。”

那两人收拾乐器上前弯腰行礼:“如果尊贵的殿下能为我们填词,必定能够传唱大漠,甚至到更远的贵霜、大秦国去。”

刘封笑道:“大俗亦为大雅,民谣传唱千年,经久不衰,诗经雅俗共赏,能流传的便是经典。”

那两名西域歌者闻言欣喜万分,以为刘封是在夸赞他们,连连点头允诺,那老者脸色愈发难看,他本想用这两人引出后面之人,谁料抛砖引玉,砖却变成了金子一般。

“咳咳,殿下做唐宋体,吾等已经拜读无数遍,自叹弗如,今日既来西凉,自当以凉州曲恭迎殿下,若能得殿下填词,当为凉州百姓之幸也!”

老者不动声色地把那两人推到身后,跨前一步,向刘封抱拳道:

“吾等班门弄斧,有几首拙作呈上,抛砖引玉,只填词,不做歌舞,不知殿下意下如何?”

刘封微微点头,笑道:“洗耳恭听!”

老者发现先出场的人都占了便宜,自己本打算最后作压轴,此刻却忽然改变了主意,当下言道:“那草民便先献丑了——”

老者行礼之后,微微挺起胸膛,扫视众人一圈,将几个同伴焦急疑惑的眼神忽略而过,一只手揪着山羊须,另一只手背在身后,自作潇洒之态,朗声诵道:

“边城映日大漠寒,

北雁南飞牛羊繁。

驼铃声声驮白练,

横笛吹彻玉门关。”

“好诗!”

老者读完,片刻的沉默之后,刘封竖了个大拇指,其他人也都跟着叫好起来,他不开口,其他人也不敢抢先。

“献丑献丑!”老者向四周作揖,脸上颇有自得之色,一圈之后才向刘封抱拳道:“若有不当之处,还请殿下指正。”

“文无第一,各人思想意境各有不同,何来指正?”刘封却微微摇头,淡笑道,“承蒙各位抬爱,既然如此,本王也乘兴填词一曲,与诸位同乐。”他虽然引用了诸多唐诗宋词,但汉末时期还没有规整的律诗和绝句,什么平仄押韵之类的,刘封不说出来,其他人更是无从得知,只觉得对仗工整,词句精彩便是唐宋体



但刚才听了两首凉州曲,刘封便想起来后来唐代的凉州词,很可能便是对凉州曲的填词,唐代时期有几首凉州词传为经典,正好派上用场。

“好!”

“唐宋体终于要在凉州出现了!”

“请殿下填词!”

……

一时间,众人都纷纷鼓掌叫好,有期待者,也有讨好者,总之连郭淮等人都跟着拍起手来。

在众人目光的注视之下,刘封站在城头远眺北方,只见祁连山绵延万里,直入远处茫茫云雾之中,远处隐约看到黄河沿岸起伏的地势,登高望远,令人心旷神怡。

“有了,”刘封故作深思片刻之后,才收回了目光,用手指着北面的方向,缓缓吟道:

“黄河远上白云间,

一片孤城万仞山。

羌笛何须怨杨柳,

春风不度玉门关。”一首词作完,场上也陷入了沉默之中,但和先前的情景又不相同了,士兵们大多是听不懂的,那凉州七子则目瞪口呆,有的低头沉思,有的伸着脖子看向远处,喃喃自语

。也有人不可置信地看着刘封,不相信他能在转念之间便做出如此惊天之词来,这等佳句刘封能够信手拈来,毫无苦思冥想之状态,如果不是他们主动来找刘封填词,肯定

会怀疑他事先有所准备。看刘封如此轻松,这七人心中震惊无比,这样的此举轻描淡写,张口就来,只怕他们苦思十天半月也未必能抵得上一句,而且刘封常年出征在外,填词如此轻松,这让他

们整日在家读书写文的人情何以堪?“好,好一个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妙,当真是妙啊!”第一个反应过来的却是郭淮,大笑着走到众人中间,向刘封言道,“末将虽是粗人,但也感受到此曲意

境之豪迈,当真神思飞跃,气象开阔,非等闲胸襟,不能做出这等佳句。”“不错,这四句词字字珠玑,着实令人拍案叫绝,依属下之见,这后两句正好可做玉门关之对联,警示出关、戌边者之思乡怨情,戌边卫国,责任重大,该当自我宽解才是

。”

“对对对,长史言之有理!”郭淮欣然点头,“马上派人雕刻这两句词,悬挂关门之外。”

“周先生,殿下这首词,填得可还满意?”程武走后,郭淮才转过身来笑着问那老者。“经典,经典,自叹弗如呐!”老者慨然一叹,脸色有些发白,刘封的一首词,不但概况了先前西域二人和他所作词的内容,而且意境更加深远宏大,真有一种天外见天的感觉。

第1129章 备受打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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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草民也有拙作献上,请殿下喝对!”正当其余几人犹豫不决的时候,一位红面之人站了出来。

这人面颊为黑红色,其余各处为暗红,一看便不是本色皮肤,只是西域之地常见的高原红,看他神色颇有几分自信,想必是这几位中的佼佼者。

刘封此时胸有成竹,一鸣惊人,便不妨再鸣冲天,正好还有一首词需要写出来,有人抛转,更是乐见其成。

见刘封含笑点头,那人也上前大声道:

“凉州四郡又两关,

单于杀马登祭坛。

将军策马佩刀环,

纵横血战复玉关。”“哦?是复辟失地,颂扬战争之词?”刘封眉毛一挑,暗道这家伙还算块好砖,微微点头之后,慨然道,“人马戍边,饱受离乡风寒之苦,纵横疆场自然快意恩仇,然厮杀流

血,终非本王所愿。”

那人不解道:“莫非收复失地,驱逐外族,算不得功业大事么?”“失地自然是要收复,但外族却未必驱赶!”刘封微微摇头,扫视众人,“老子曰: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却终成江海,正是有容乃大也!驱逐厮杀,只会增加累世

之仇,何如收纳包容,如百川归海,川有干涸之时,海却终究还为大海!”“杀不如容?”郭淮在一旁眉头微皱,作为将来出征西域的主将,在这个问题上他不知道思考过多少遍,刘封这句话到让他如同拨云见日,不禁点头道,“正所谓上兵伐谋,

攻心为上,军事如此,国事亦如此!”那老者被刘封的词句所压,如萤火比于皓月,变得黯然失色,自觉面上无光,此时见同伴又填词,担心刘封无法再做出精妙之词,就此打住,又让后来人抢了风头,心中

悔恨无比。

懊恼之间,索性豁了出去,言道:“马先生之词,是为将士所做,殿下统雄兵百万,转战九州,无不是三军将士用命,不知可有词送与他们?”

“你们呐,终究还是不知战争之残酷!”此时的刘封,确实有种老气横秋的语气,沧桑中带着一丝无奈,扫过这群文士,他们只是在家中想象战场上的浴血厮杀,从词句中描述将士的勇猛热血,却哪里知道普通

士兵和那些成为刀剑亡魂死者的悲哀?

就在众人各有所思之时,刘封缓缓道:“本王这首词,送与所有的三军将士们!”

郭淮等人听说刘封要专门为他们填词,个个精神一振,目光殷切,早年之时刘封写过一首满江红,豪情万丈,广为传唱,这一次又会是什么?

在众人的期待之中,刘封却背转身走到桌案旁边,端起一盏琉璃杯,杯子中紫色的葡萄酒在阳光下晶莹剔透,折射着金灿灿的阳光,令人垂涎欲滴。

将酒杯举到额前四十五度,刘封轻轻摇晃着杯子,深吸一口气:“举杯……哦,咳咳咳……”

“殿下……”

“殿下你没事吧?”

刚刚营造的气氛骤然打破,身旁的护卫都吃了一惊,赶紧围了上来。

“没事没事,不妨事!”刘封咳嗽几声,第一次在作诗的时候臊得面色通红,被子里的酒水洒到手背上,也顾不上擦,干笑道,“方才冷风入口,见笑了。”

他本来想的是凉州词,但在举起酒杯的时候却应景生情,差点把李白的“举杯望明月”给吟诵出来,这青天白日的,一旦出口,一定会成为千古笑谈。

喘气缓神的时候,刘封暗自摇头,看来肚子里存货多也不是好事,虽然都是一些杂货,但一旦拿错了,就会适得其反。

气氛破坏,刘封也懒得再摆动作,干脆将杯中酒一口喝下,清了清喉咙,朗声吟道:

“葡萄美酒夜光杯,

欲饮琵琶马上催。

醉卧沙场君莫笑,

古来征战几人回。”

“妙啊,妙!”四句词刚完,郭淮便第一个大声叫好,他先前在长安作战失利,当年便有穷途末路之感,对最后两句诗感触自然最深。

“绝妙之句,绝妙之词呀,”那老者细细品味,慨然而叹,“豪饮旷达,醉卧悲慨,殿下胸襟气魄,吾辈不如也!”

“视死如归何其悲壮,豪放旷达却又无奈悲情,这或许就是出征将士之心吧!”那红脸之人也低头叹息,似乎从这首词中,感受到了战争的残酷。

“殿下能开文风之先河,诗作传唱不绝,果然精妙绝伦,吾等自不量力,献丑了。”

此时剩下的几个人虽然也有所准备,但已经无颜再拿出来念诵了,几个人神态变得谦恭起来,亲自见识了刘封的才学,才知道自己的举动有多么可笑。“孔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文学之事,推敲学习,又有何妨?”刘封淡然一笑,今日就是没有这几个人,在这两关之上,他也会情不自禁背上几首诗,所以并不觉得这

几人可恶,反而来得正是时候。

见这几人诚惶诚恐,勉励道:“诸位饱读诗书,若能学以致用,造福一方,方不负先贤之学。”

那几人唯唯诺诺,低着脑袋,本来还有机会和刘封同席饮宴,但现在自取其辱,哪里还好意思继续留下,匆忙行礼之后转身灰溜溜地离去。

“殿下,玉门关都贴了一副对联,不如乘兴顺便也给我阳关来一幅吧!”

那几人正走到楼梯口,忽然听到有人还要刘封作诗,不禁齐齐站住,回头一看,正是阳关都尉王凌。

“哈哈,好好好,”刘封似乎心情大好,大笑道,“两关之中,玉门关为屯兵之地,阳关则偏重商队来往,多离情别绪,这样吧——”

略作沉吟之后,刘封朗声道:“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妙极,妙极了,”王凌双目大张,这两句诗当真痛快淋漓,赶紧命人记下来。

凉州七子听在耳中,面面相觑,都看到彼此眼中的无奈和苦涩,看来麒麟王当真才思敏捷,这张口就来的本事,恐怕天下无人能及。几人有些失神落魄,低着头走下楼梯,正走到一半,忽然看到一名士兵全身甲胄,急匆匆地从下面冲了上来,背后插着一杆杏黄赤边旗。

第1130章 自造隐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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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旗红边,是最紧急的军情,众人一看到这个探马,马上停止了嬉闹之声,静静地看着那人快步来到刘封面前。

刘封也发现了情况,一摆手,让郭淮带人守在远处,走到了城墙西北角的位置,这里远离城上的守军,说话也不会有人听到。

看来人的模样,刘封便猜到了个大概:“长安的消息?”

“正是!”探马微微躬身,竟从怀中接连拿出了三封紧急信,其中一封为明黄色,显然是从皇宫来的,“这三份情报今早一并传来,将军过目。”

刘封眉头微皱,这几封信都是信鸽传输,但一连来了三封,难道长安城中有了什么变故不成?

第一封先打开的便是黄色信笺,刘封看罢不动声色,打开了第二封,扫了一眼之后,将最后一封也打开,忽然嘴角露出了笑容。

“将军……”那探马见如此紧急的军情,刘封反而面露微笑,丝毫不见紧张,有些意外,“军情可否要回报?”

“暂时不必!”刘封将信笺捏在手中团成一团,用力地揉搓着,“暂且在武威等候消息,若再有情报,速报我知。”

“遵命!”探马虽然不解,但还是领命而去,来路上他猜测了无数种可能,甚至还惴惴不安,不想到最后却连个回信都没有。

此时已经过了中午,看看时辰也差不多了,刘封便让郭淮传令收兵,从城头上来到关内,玉门关的议事厅在东面,镶嵌城墙之内,有点像陕北的窑洞。

大家都看到了刚才的流星探马,但刘封不说话,谁也不敢贸然去问,这几人原本都是投降的魏国将领,多年过去,即便刘封对他们十分信任,但还是保持着谨慎之心。

坐定之后,郭淮几人讨论着刚才的两首填词和阳关的对联,以免尴尬,如果是西域的军情,刘封肯定会主动说,如果是朝堂之事,也轮不到他们来过问。

“几位对魏文长有何看法?”

正义论之事,刘封忽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郭淮等人一怔,不知道他有何用意。

沉默片刻之后,王凌先开口了:“魏将军刚勇有谋,昔年临难受命镇守汉中,折冲外御,后又镇保长安,进取洛阳,实为大将之才也!”

郭淮也点头道:“魏将军骁勇善战,善养士卒,屡屡镇守一方,进退有度,罕见一败,吾辈不如也!”

刘封似笑非笑地看着郭淮几人,他们说的是实情,但未必都是实话,而且历史上诸葛亮北伐时魏延也曾打破郭淮和费耀兵马,用兵方面,可能真要强于郭淮。

微微摇头,刘封笑道:“魏将军屡次临危受命,经数百战,鲜有败绩,这都不假,否则也不会先后命他镇守二京了,我要听的,是他的反面评价!”

“反面评价?”郭淮微微蹙眉,疑惑道,“背后议论他人是非,非君子所为也,况吾等同朝为官,贸然非议,只怕还会留下隐患,引起不合!”程武和王凌也都同时点头,虽然不知道刘封的用意,但他们身份特殊,而魏延却是最早跟随刘备的老臣,资历极重,夸奖一番倒是无可厚非,但要是诽谤议论,确实也不

应该。

“罢了,也不为难你们了!”刘封摆摆手,忽然叹了口气,“如果说魏延谋反,你们信还是不信?”“谋反?”郭淮大吃一惊,顿了一下,摇头道,“若是当年镇守长安之时,倒有可能,如今虎踞洛阳,形势于魏不利,兴汉有望,魏将军若谋反,未免不识时务,非其所为也

!”

王凌终于明白了刘封刚才为何有此一问,皱眉道:“莫非魏将军真如传言所说,心怀专忌,高傲自负,为流言中伤?”

“流言?”程武听了王凌之言,也猛然醒悟,“难道魏朝中有人用计,散布谣言,道魏将军意欲谋反不成?”

刘封微微点头,这三人都是魏国后期的精英,短短几句话便能猜到中原的形势,果然并非浪得虚名,自己一番苦心留住这三人,将来对付西域,也可以放心了。

“都道魏将军脑有反骨,身为仅存的股肱老臣,立下汗马功劳,却与位于姜维等晚辈之下,心怀不忿,便起了反义。”

刘封叹了口气,缓缓道:“如今消息非但在洛阳传得风风雨雨,就是长安城中,也人心惶惶,陛下亲自派人送密信来过问此事,可见形势不容乐观呀!”魏延性格高傲,过于自负,又被诸葛亮所猜忌,刘备还能让他镇守汉中,但刘备死后,便很少再独守一方,叹恨己才,用之不尽,奇袭子午谷的计策没有被采纳,心中怀

恨,在所难免。

但刘封的出现却改变了这一切,不但让魏延尝试他的奇袭之计,更是屡次镇守前线要冲,可谓人尽其才,并没有再受委屈,自然也就没有了那些怨愤。而从历史表现来看,诸葛亮死后,魏延派人护送诸葛亮丧归,自己领兵留在渭南,是想与司马懿决斗,虽然实力不如诸葛亮,但一片兴汉赤忱之心,却与诸葛亮相差无几

。杨仪与魏延不和,领兵还朝,魏延怒烧栈道,便是意气用事了,但即便如此,魏延还是没想过要去投靠魏国,可见真是忠心耿耿,这也是刘封放心让魏延镇守前线的原因

。“常言道:众口铄金,当此之际,将军还是该尽快返回长安稳定军心才是,”程武也跟着紧张起来,忙说道,“就算魏将军未必有此心,但人言可畏,也会担心被猜忌,久而

久之,万一弄假成真,岂不是……”

“弄假成真?”刘封闻言,微微蹙眉,程武的一句话,倒让他有了一丝隐忧。

他们并不知道,这一条离间之计,正是他自己授予阮籍的,目的是为了让曹爽放心与东吴交战。

但边关大将,身处高位,手握兵权,的确很容易惹人猜忌,但万一魏延承受不住舆论的压力,为了保命铤而走险,岂不是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大坑?历史是历史,过去之后人人都能评论是非,但身处其中,便是真伪难辨,更何况人心善变,此时身陷舆论漩涡之中的魏延,又会作何感想?

第1131章 布局西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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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长安来的三封密信,一封是刘谌托董允所发,第二封则是姜维通过暗卫送来的,最后一封是荀方从大将军府中发出,三封信,都是陈述关于洛阳谣言的形势。

密见阮籍之事,到目前为止只有荀方一人知道,这倒不是刘封不信任姜维他们,而是为了隐秘,当然这其中也有试探的成分存在。

关羽和诸葛亮同时在洛阳殒命,加上刘禅和赵云出了意外,对如今的朝堂影响极大,刘封虽然威望极高,但自问还是没有诸葛亮那样的掌控力。而且老臣诸如费祎、董允、马良,乃至姜维,这些虽然都忠心耿耿,但未必就和刘封一条心,而在后期费祎似乎和姜维在政见上也有冲突,如今少了杨仪,但多了个更危

险的魏延。刘封这一场布局,是为整个中原大计,但顺便也有试探众人反应的意思,最主要的当然还是魏延的忠诚问题,自己的判断归判断,但事实如何,谁也无法预料,关于魏延

和杨仪的那一番争执和诸葛亮的评判,后人评判一直争执不下,各执一词。

如今的魏延已经年过六十,名副其实的开国功勋老将,在这个时候,他能否经得住流言的考验,辅汉之心永保如初?刘谌的不安来自于上位者的本能反应,掌权者最担心边关大将拥兵自重,这样的谣言最为之名,诸葛亮北伐之时,司马懿就利用谣言,连刘禅都放心不下,将诸葛亮回朝

中,更不要说刘谌和魏延的关系了。

姜维的怀疑大概还是多受了诸葛亮的影响,诸葛亮一直对魏延有戒备之心,姜维长期随诸葛亮学艺,听得多了,也就心存疑惑,在如今的局势之下,确实无法保持淡定。而荀方的来信,则和郭淮等人的见解一致,他虽然知道这个计策是刘封谋划,但如果魏延一旦有了防卫之心,他虽不惧流言,但怕朝堂上的人不信任他,一旦有此担心,

便很可能铤而走险。

难道真要弄巧成拙?

刘封眉头紧皱,半年布局,发展到现在诸事都十分顺利,东吴已经蠢蠢欲动,如果魏延这一环出了差池,形势将会变得错综复杂,中原大计将会化为泡影。

“将军,当今局势,以中原为主,西域为次,先定中原,方能全力西征,如今正值全军士气鼎盛之时,若洛阳有变,恐怕人心不稳,将军当速回长安才是。”

郭淮见刘封一脸凝重,暗叹一口气,决定还是以大局为重,刘封这一次来,确实有向西域发兵的意图,但如果洛阳出了变故,中原不稳,西征更就无从谈起了。

王凌和程武也在一旁微微点头,他们已经等了四五年,也不在乎多这一年半年的,或许刘封到了长安之后,稳定人心,就能消除流言,那时候再出兵未迟。

刘封忽然双目微闭,深吸一口气,摆手道:“且先不管中原之事,还是说说出兵轮台的方案吧!”

郭淮吃了一惊:“将军,只怕……”

“无妨!”刘封平和一笑,看向东方,“我相信魏文长。而且就算要赶回长安,也不在这一两日时间,诸位稍安勿躁。”刘封之所以还能保持镇定,就是因为至今还没有听到任何洛阳传来的消息,洛阳除了魏延之外,还有赵广、傅佥、张嶷和关索,军师为徐陵,他们身处其中,要比长安的

姜维等更了解情况。魏延真有异心,这几个人他是无法掌控的,真到紧急时刻,就算魏延手段狠辣,这几个人中至少也有一人会送出消息来,而且云羽卫或明或暗,现在连刘封自己都分不清

,更不要说魏延能够全面封锁消息了。“西域形势看似复杂,实则已然明晰,”郭淮见刘封主意已定,便抓紧时间陈述西域形势,“自西域断绝往来之后,朝廷再无管束,各国互相征伐,如今只剩焉耆、车师、鄯

善、龟兹、疏勒、于阗六国,乌孙和康居及大宛三国实力雄厚,又被北方丁零所压制,西域西北形势于我反而有利。”刘封想起黄亮威胁黄月英的事情,微微点头,凛然道:“吾已派人去了坚昆,康居、乌孙、龟兹迟早必有一战,康居、乌孙擅自脱离西域都护府,岂能容他如此肆意妄为?

日后必当收回。”“将军神武,必定能够横扫西域,”程武听刘封的战略竟是原本的整个西域版图,更觉激情豪装,言道,“西域诸国,以其西部力量强大,懂不焉耆、车师、和高昌几处,兵

力不过万,若非路途遥远,指日可破。”

郭淮点头道:“高昌离此近两千里,难以一蹴而就,当需步步为营,稳固而进,方为长久之计。”西域的地形图,郭淮这几年已经命人详细绘制,刘封也早已看过多遍,言道:“看来诸位都是打算从西域北线出兵,既然如此,以我之见,当先恢复戍己校尉部,重修高昌

壁,屯兵种田,以为将来进兵之所。”

郭淮道:“将军之见,与吾等不谋而合,当年定远侯班超及其子班勇两征西域,都是以此为据。”

“好!”刘封一巴掌按在高昌和伊吾两地的位置,沉声道,“西域都护府接下来的任务,便是取回戍己校尉部,重新屯兵屯田,郭将军,多少时日可成?”

郭淮站起身来,抱拳肃然道:“禀大将军,半年之内,当收回戍己校尉部。”“很好!”刘封点点头,示意郭淮坐下,对众将言道,“吾出征西域,是欲以战养战,戍己校尉部距此千余里,虽然高昌、车师兵马不多,但劳师远征,诸位还要小心谨慎,

尽量减少伤亡损耗,攻心为上,能降则降,不可多造杀戮。”“将军放心,末将早有打算!”郭淮大步走到挂在墙上的一幅地图,在玉门关外西北处地方早已画了一个圈,指着红圈言道,“此处为宜禾校尉部,距此千里,早已荒废,今

殿下同意出兵,当先据此地以为中转,再往高昌,如此前后相接,可保万无一失。”

“哈哈哈,我早知诸位已有良策,一切军事,便由三位自行顶多了!”“遵命!”三人目光熠熠,面露喜色,多年的等待和准备,终于到了爆发的时候了。

第1132章 敲山震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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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域的形势原先在长安的时候刘封便和姜维等人讨论过几次,这次来到玉门关,看到郭淮对西域诸国的情报和地形掌握地更为详尽,原来在刘封心中鞭长莫及的西域,似

乎也不是想象中那般艰难。“此番出兵高昌,重拾戍己校尉部,一来是为将来进兵做准备,而来则是敲山震虎,威慑其余各国,”刘封也来到地图跟前,指着高昌附近的车师,“车师国如今一分为二,

国力弱小,年初却不见来长安朝贺,或许他们有所依仗,便是此次出兵讨伐的重点对象。”

程武点头道:“车师国不曾遣使,吾军便师出有名,可先据宜禾校尉部,再观察高昌国之人的反应,遣使责问车师,此乃先礼后兵也!”

“好,就依此计!”刘封对程武的计策颇为满意。

如果强攻车师,很容易让其他各国有戒备之心,但先礼后兵就不一样了,让他们看到大汉兵马的实力,收敛一些非分之想。

郭淮言道:“先前龟兹使者入关,曾说陛下会降诏统一龟兹独立于西域都护之外,不知可有此事?”“哼,这不过是龟兹白日做梦罢了!”刘封一声冷笑,“龟兹使者暗藏祸心,想以一人之力胁迫朝堂,当真幼稚,今日听郭将军及诸位之言,我倒有一计,可叫龟兹进退两难

。”

郭淮问道:“不知将军有何妙计?”刘封看着西域地形图,指着最西面的位置:“贵霜国如今内忧外患,自顾不暇,大宛和月氏向来与我大汉交好,只因西域动乱而断绝往来,此次未曾遣使的诸国,除了车师

之外,于阗和疏勒也作壁上观,必定是自恃山高皇帝远,吾等鞭长莫及,吾岂能让他们坐收渔利?”

郭淮叹道:“于阗、疏勒二国,与大宛、贵霜相接,远在葱岭以东,的确山高路远,唯有扫平整个西域,才能挥师问罪。”

刘封笑道:“龟兹思谋独立,又与北方乌孙、坚昆联合,吾料他必有屯兵疏勒、于阗和大宛之意,索性将此事挑明,也让其他两国有所戒备。”

程武皱眉道:“然龟兹未曾出兵,只是派人游说,恐怕也只当做流言而已。”刘封嘴角微微一翘,冷笑道:“龟兹既有称霸之心,我便成全与他,可下诏命其追问于阗、疏勒不曾遣使之罪,暗中使人告知龟兹国君,于阗、疏勒藐视大汉,天子震怒,

只要他能帮大汉除了这口恶气,非但统一他们独立于西域之外,更将这两国土地拱手相让。”

郭淮眼睛一亮,点头道:“此乃驱虎吞狼之计也!”“正是!”刘封笑道,“西域西部我们暂时兵力难及,可叫他们先自相残杀,互相损耗,只等时机成熟,再发兵出征,他们彼此之间心存怨恨,也难以联合一处,可逐一而破

也。”

“将军果真是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吾等不如也。”

郭淮听得耸然动容,想不到刘封的计划比他们所定的还要长远,照此行事,整个西域,不出三年就能平定,岂不是胜利在望?刘封摇摇头,回身对几人说道:“这只是各国形势而已,具体如何行军布阵,安插人手,都还要三位将军多费心力,西域之行,一旦开始,便是连年累月。诸位要记住,西

域之战,必须以战养战,方为长久之计。”

“遵命!”郭淮等人此刻已然心潮澎湃,跃跃欲试了,等了许多年,眼睁睁看着中原各路鏖战,年轻一辈才俊各显峥嵘,他们在西凉不着急是不可能的。

刘封言道:“行军调度,粮草支持,我已与马将军商议过,一年之内,当由河西四郡为你们提供,但一年之后,这两草和兵马,就需要你们自行解决了,可有把握?”

郭淮抱拳道:“将军放心,一年之内,末将必定建设好两处校尉部,取回高昌壁,慑服车师国,保证大军辎重充备。”

“很好!兵贵神速,既然决策,便不必再拖延,三日之后,本将亲自为三军誓师出行!”

“谢将军!”

听说刘封要为三军壮行,郭淮等人喜出望外,大将军亲自誓师,这对数年来辛苦训练的士兵无疑是最大的鼓励,带着麒麟王的祝福,将来作战,必定无往不利。

随着出兵消息的传达,玉门关变得更加热闹起来,三军整备,粮草运输,人马调动,重新布防,忙得不亦乐乎。

三日时间,转眼即过,刘封一身戎装,长身立于玉门关之上,扫视三军,西域都护府连同预备役在内的十万人马静默立于塞外草地之上。

放眼望去,旌旗招展,刀枪明亮,每个人都肃然而列,其中站立在最前面的五千精兵是即将出行的壮士,他们的第一站就是宜禾校尉部。

朝阳升起,金光遍地,大旗猎猎作响,战马嘶鸣,鼓声震天,号角响彻整个大漠,过往的商队和车辆都远远观望,看得热血沸腾。

三军将士的目光整齐地望着玉门关之上,刘封居中而立,左右是王凌和程武,郭淮则亲自在关下领兵,千军万马,气势雄赳,目光热切。

秋风正紧,这么大的场面,在没有喇叭设施的古代,刘封可没有傻到用嗓子去喊叫,只怕连城下的士兵都听不见他在说什么。

万众瞩目之下,只见刘封抽出青釭剑,一道炫目的光芒闪烁,城头上从北到南哗啦啦落下八条彩色布幔,几乎占领了大半个城墙。所有人的目光随之看去,却见是这几块数丈长的旗帜上各写一行大字,随着城头上鸣金之声想起,各营校尉和书佐大声念起了上面的字,声音此起彼伏,铿锵有力,如同

金戈铁马。

“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

角声满天秋色里,关外燕脂凝夜紫。

半卷旌旗临天山,霜重鼓寒独向西。

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国死。”

八条长副垂落关头,八句诗气势雄宏,大军威武雄壮,将士誓死报国,出征前的豪壮之情跃然布上,已经无需刘封再多说什么了。鼓声再次响起,三军齐齐列开,当先的五千精兵从关下缓缓而行,在所有同伴的注视之下,昂首挺胸,阔步而行,踏上了征途。

第1133章 家族情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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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西域都护府第一次出征,由都督郭淮亲自领兵出关,留王凌和程武留守二关,虽然只派出了五千人马,但其他士兵也知道战事将近,唯有精锐才有机会先出战,个个

都铆足干劲开始训练。

终于打开了西域战事的大幕,虽然只是开头,但刘封反而松了一口气,似乎了却了一桩心事一般,有郭淮这个大将在,的确可以大胆放手了。

虽然洛阳还没有消息,但刘封终究还是放心不下,决定还是尽早返回长安,西凉巡视基本完毕,郭淮已然出兵,最后的阳关没必要再去了。

刚回到关中,便见骑白马狂奔而至,带起阵阵烟尘,老远便听到一声长长的马嘶,刘封心头一动,这声音太熟悉,正是他原先骑的那匹白马。

后来得了天马之后,便将白马忍痛割爱送给了班辞,虽然他可以拥有多匹坐骑,但能让宝马配英雄,才更能发挥作用。从玉虚宫回来之后,文鸯和班辞一番商议,两人决定都去西河去阵前,与鲜卑人对敌锻炼,马超虽然不舍,但在文鸯这个年纪的时候,他已然威震西凉,知道是该让他们

历练的时候,便点头应允。

两人已经走了两日,白马为何忽然返回?

正疑惑的时候,来人已经到了关下,干净利索地翻身下马,牵着坐骑就往关门口小跑而来,看得出行色匆匆,十分焦急。

看到马鞍上的方天画戟,刘封便知道是班辞回来了,不由心中一沉,两人只有一人返回,莫非在路上出了什么意外,那文鸯去了何处?

赶忙来到关下,班辞正好冲进来,见他风尘仆仆,满头大汗,见到刘封甚至来不及行礼,第一句话便问道:“大将军,西域兵马可曾出发?”

刘封一怔,旋即松了一口气,摇头笑道:“好呀,你小子,还是挂念着西域之事!”

班辞抱拳行礼:“正是!末将和阿鸯走到北地郡,听人说即将用兵西域,便折返回来,不想竟是真的。”

“非吾原先不肯透露,这也是郭都督临时决定,”刘封无奈一笑,“不过此番出兵,或许并不会御敌,只是驻守布防,你意下如何?”

班辞一抿嘴,坚定道:“末将愿意追随郭都督左右,还望殿下成全。”

“也好,班家的功业,终究还是在西域这片热土之上,望你能秉承乃祖雄风,收复西域。”刘封赞许地点点头,班家两代人都和西域结下深厚的感情,班楼甚至还被贵霜国的人盛情邀请,可见班家在西域的影响力之深,班辞一听说出兵便决然返回,也是受了班

家传承的影响。

班辞大喜道:“遵命!”

“去吧!”刘封上前拍拍班辞的肩膀,笑道,“大军出发不久,以小白龙的脚力,半个时辰便能追上。”

“多谢殿下!”班辞心急难耐,牵马走了几步,便翻身跨了上去,转身抱拳:“告辞!”

刘封才点头示意,班辞已经打马飞奔到西门而出,只留下一道白色的影子。

“年轻气盛,勇决果断,不愧为定远侯之后。”程武在一旁慨然而叹。知道远处的坐骑消失在视线之后,刘封才转过身,边走边说道:“戍己校尉部为定远侯平地西域之后复置,在其地建高昌城,柳中又为班勇屯兵之地。这两处的士卒百姓大

多都是班家麾下之后,他们虽与官府断绝来往,但我料必定还记着班家之名,如今班辞随军出征,或有奇用。”

王凌眼睛一亮,赞道:“殿下高明,此事前后不过百余年,班家余威犹存,定远侯恩泽西域,有班家有人出征,或许真能事半功倍。”

“哈哈哈,吾意正要如此!”刘封不由一阵大笑,虽然不指望班辞扛着班家大旗让西域各地望风而降,但只要能触动一些人的思想,便已经足够了。

“报——武威急报!”

正在关下闲聊的时候,又见三骑马飞奔而来,眨眼便到了关下。

当先一人滚鞍下马,一眼便看到了被人簇拥的刘封,上前行礼道:“西凉王有令,请麒麟王速回武威议事。”

刘封微微皱眉:“何事?”

“马将军未曾说明,信中只说请殿下尽快返回武威,有要事商议。”

“嗯,知道了!”刘封摆摆手让那人先回,对程武说道,“西域都护府,有三位主持,吾心安矣,西域之事,还望诸位齐心协力,早成大事。”

“遵命!”程武等人纷纷躬身行礼。

“好了,军情紧急,我便不再耽搁,这就回武威,若有困难之事,只管找马将军商议即可。”

程武领命,见刘封才来几日就要离开,颇有不舍之意,不过他也没想到出征西域会提前这么多,而且刘封完全放手让他们出兵,暗下决心,绝不能辜负了他的一片信任。

离别话多,不多时,专柯等人都收拾完毕,天马重新装备雕鞍,更显得骏逸非凡,刘封翻身上马,与众将依依惜别,打马折返武威。

虽然都属河西四郡,但玉门关距离武威比之与高昌还要远,整个河西走廊长达两千里,快马飞奔需要三日,一人两马也需要两日时间,但天马却一日便到了武威。一路之上,景色飞驰向后,只留下残影,刘封戴着头盔甲胄,虽然天马奔驰十分平稳,在马背上不受颠簸,但脸上却被风沙吹得生疼,至于跟随的专柯等护卫,早已经不

知道甩到哪里去了。

到了武威城,叫人小心照顾天马,按照张伯乐的吩咐告诉他们如何喂食草料,叮嘱一番之后,也顾不上回到冠艺,便直奔府衙而来。此时已然月上中天,太守尹赏正准备收拾卷宗吹灯离去,忽然看到刘封迈步进来,不由怔住了,揉了揉眼睛,才惊呼道:“殿下?信鸽辰时才去,你晚上便回,莫非也是飞

回来的不成?”“不是飞,也差不多了!”刘封脱下甲胄随意地扔到地上,汗水涔涔,到现在还觉得脚下一阵阵发飘,擦着汗问道,“马将军飞鸽传书说有要事,你可知情?”

第1134章 魏延之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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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封突然来到武威城,不禁尹赏吃惊,得到消息的马超也颇为意外,武威到玉门关的距离,他最为清楚,不说最好的西凉战马,就是大宛马也很难一日便到。虽然天色已晚,但马超还未休息,刘封来到武威之后,见了马超的症状,也颇为遗憾,他不懂艺术,无能为力,便将《太平经》中的引气之法教给了马超,让他试着练习

五禽戏,看会不会有所改善。

太平经一书以“太平”为题,追求天地人的时空动态和谐之美,其中修炼之法便是修炼“太平之气”。

修炼卷中第一句便是:夫天地人本同一元气。

刘封虽未修炼,但华佗和张宁也曾向他解释过其中的要义,天地人是同根而一气贯通的,在天地间,阴阳二气交和而成中和之气,乃生人,人为万物之长,最为贵。

“人生乃受天地正气,四时五行,来合为人,此先人之统体也。此身体或居天地四时五行。”

人受天地正气而生,身体居天地之间顺应四时五行,人为万物之长,如果能够处天地间而自正,则健康长寿,便能练太平之气,反之则四肢不适,病灾不断。虽然到现在刘封对修炼之事还是将信将疑,但见识过许多诡异之事之后,再加上白虎的改变和自己生出的怪力,原先的观念已经动摇,尤其是见到汉钟离的那一幕,在脑

海中久久挥之不去。

侥幸来到这个世界,刘封的第一个念头便是建功立业,扫平乱世,尽自己之力振兴中原,免外族侵略大汉子民,扬华夏之名于整个世界。

虽然心愿有些夸张,但这是能够实实在在看得见的东西,努力就会有结果,至少到目前为止,正在朝着目标不断前进。

至于修炼长生之类的飘渺之事,还真是无暇去想,练气士终究只是传说,结果并非人力可控,万一此路不通,岂不是虚度日月,辜负上天的眷顾?

即便是来到古代,如果浑浑噩噩隐居修炼,与世无争,一旦老死山林,也不过如一粒尘埃卷入这个时空,一吹即散,这和当年就死又有什么区别?

听说刘封居然降服了传说中的天马,马超大为震惊,竟抖抖索索地从轮椅中站了起来,也顾不上和刘封商议大事,让人搀扶着先去看天马了。

马超走后,尹赏只好无奈地向刘封说起情报之事:“殿下,昨日半夜,有人连夜进城,形容憔悴,想必是日夜奔波不曾休息,只亮出了洛阳的官文便昏死过去,直到今早才苏醒,此人只说是奉魏将军之命来见殿下,其余便

只字不提,情况紧急,要尽快见到殿下。”

“是文长将军派来的人?”刘封心中一动,摸着下巴沉吟片刻,整个人忽然轻松起来,“恐怕是因洛阳谣言之事。”

“洛阳之事已然甚嚣尘上,当真是洪水猛兽呐!”尹赏慨然一叹,他猜测魏延亲自派人来见刘封,想必也是倍感压力,快要支撑不住了,才不远万里亲自派人来澄清。“我从未怀疑过魏将军!”刘封此时已经彻底放心,坐在一旁喝着端上来的葡萄汁,笑道,“马叔叔方才急着去看天马,并不急于带我去见来人,恐怕也是此意。魏将军既派

人来见我,便足见诚意了。”

“正是!”尹赏没想到刘封会如此冷静,面对边关大将造反,又是在前沿阵地,换做是谁,都会紧张怀疑,心中钦佩之余,也有几分动容。

马超镇守西凉,何尝不也是边关大将?想必刘封对马超的信任也正和对魏延这般,他们作为西凉的郡守,能有如此英明果决的统领,当真倍感欣慰。心念电转,嘴里却说道:“那人今早醒来,便要去玉门关,是马将军见他身体孱弱,若再奔波,恐怕性命难保,至少也会落下病根,不忍如此忠心之人因此而受损,故而飞

鸽传书殿下,倒让殿下受罪了。”

“呵呵,这点辛劳并不算得什么,”刘封摇摇头,无奈道,“马叔叔终究是我长辈,当年在成都之时,没少跟着他跑前跑后,他如此决定,并无不妥之处。”一番话说得尹赏心潮起伏,他早就听说刘封平易近人,宽仁大度,原先在北伐的时候也曾会过面,但并无交谈,又是在军中,形势不同,今日一见,来到武威之后,几番

交谈,才深有感触。

正闲谈之际,只见门外急匆匆走进来一个人,这人三十上下,面色微黑,身形孔武有力,面容看上去有些憔悴,但已经恢复了精神,正是尹赏派人去找的魏延亲信。

“小人魏涓,参见大将军!”来人一进门,便看到了刘封,纳头就拜。

“好了,起来吧!”刘封微微点头,魏涓一来便以官职相称,自然就是代表魏延澄清军中之事。

“是!”魏涓起身之后,才发现刘封只穿着一身内衬,胸口湿了一大片汗渍,看出他是连夜从玉门赶来,不禁鼻头一酸,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刘封笑道:“魏将军派你前来,可有军情禀告?”“军情?”魏涓回过神来,不由一怔,急忙从怀中摩挲一阵,掏出了一卷指头粗细的油布包裹来,捧在手中,“小人奉家主之命前来,是有密信呈上,家主嘱咐过:不见大将

军,不能示于任何人。”

尹赏上前将密信取过,递给刘封,刘封亲自倒了一杯葡萄汁:“如一路辛劳奔波,不顾性命,足见忠诚,此处无酒,便赏你一杯葡萄汁吧!”魏涓吃了一惊,愕然接过葡萄汁,捧在手里,却紧张地盯着刘封缓缓打开密信,一动也不敢动,他知道这封信关乎着整个魏家的命运,他作为魏延的心腹,自然十分关切



灯火摇曳,夜风从房门吹进来,信纸徐徐展开,只有一掌大小,上面文字也不算多,大概有七八行,刘封静静地看完之后,就在灯火下将其焚毁。灰烬在夜风中飘洒起来,飞过几人的头顶,打着旋儿散落在地上,魏涓紧张地咽了一口唾沫,却发现刘封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第1135章 中原首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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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雨连绵,让闷热的空气变得清凉起来,随着天色放晴,徐州境内秋高气爽,再等两日,等地面稍稍干燥,百姓们就准备下地收割庄稼了。

秋天,是一个收获的季节。

彭城是连接中原与徐州、扬州的枢纽之地,又是泗水和淮水交汇之处,水陆交通便利,这里车水马龙,商贾云集。

泗水从北向南汇入淮水之中,彭城处处皆是水乡,这里水路纵横交错,湖泊河流随处可见,微山湖便是彭城境内最大的一片湖泊,因西北有微山而名。

夜风习习,仅有一线弯月垂挂西天,一点点微弱的光芒撕不开黑沉沉的暮色,一切都笼罩在黑暗之中,微山湖上静悄悄。

从湖面上看去,微山如同沉睡的怪兽一般,沉静安详,稀疏的火把北岸上亮起,夜色之下,几处港口的位置清晰可见。

湖水涌动着,不急不慢地拍打着湖岸,看似平静的湖面之下,鱼虾正肥,却也是暗流涌动,时刻上演着吞噬杀戮的游戏。

当当——当当——

二更的梆子声在空旷的湖面之上回荡着,夜深人静,虫声唧唧,让巡逻的士兵昏昏欲睡。

一抹淡淡的白云漂浮而过,将本就暗淡的弯月藏于其中,就在此时,几艘小船如同河沙中的鱼群,疾速却又毫无声息地从南岸进入了湖面。

片刻之后,几十艘小舟也随后而来,打破了湖面的平静,却依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这些舟船从泗水岸边冲出来,沿着南面的河岸悄然靠近西面的港口。

小船开路,随后而来的便是一艘楼船,这艘楼船并不算大,蒙着黑色的帐蔓,如同幽灵一般,摇摇晃晃跟在小船之后,依然悄无声息。

船头之上站立两人,尽皆全副武装,拄着兵器遥望港口,目光熠熠,正是东吴将领骆统和盛曼。

对于江东水军而言,在这泗水和微山湖上行舟,简直如履平地,无论小舟还是大船,都十分平稳,非但速度极快,还不会发出任何声响。

虎牢关大战正酣,两日前夏侯霸又调走了一部分兵力,终于等到了出兵的机会,从水路进攻彭城,对于东吴水军而言,志在必得。

“此番夜袭彭城,定能成功。”盛曼的声音中透着兴奋,仰头看着朦胧暗淡的月色,岸上稀疏的火光根本发觉不到隐没在山影之下的船只,这是他首次带兵正式交战,而且是打响中原大战的第一人,意

义非凡。

骆统静静地观察着远处,冷笑道:“魏军一心要夺回洛阳,自恃兵力强盛,不做防备,正所谓兵不厌诈,这一次定为陛下开疆扩土。”

“待取了彭城、小沛,兖州便是掌中之物,打通与扬州关节,便可东南呼应,长驱直入了。”

盛曼想着诸葛融的计策,至今还心潮澎湃,如今魏军后部一片空虚,只要拿下这两处要地,扬州的孙宇也就能发兵接应,两路大军乘虚而入,当势如破竹。

“待到了港口,你绕到上游,我二人分左右杀入,先在寨中放火,趁乱军逃走,尾随而行,直到彭城,将其三面围定,便可大功告成。”

骆统与盛曼商量着计划,攻打彭城这一路,主要还是为吸引小沛的守军,这是声东击西之计。

据探马所报,彭城和小沛各有一万兵力,魏军从各处抽调人马,但这两处位于两国交界处,还是留下了重兵。

不多时,东吴的舟船便靠近了西岸,魏军依然没有反应,看来他们也想不到这时候东吴会发动袭击,主动破坏盟约引战。

骆统二人大喜,马上就在船上分兵,盛曼带着本部兵马暂时隐藏,骆统则领兵爬上了岸边,巡逻的士兵半天也不见动一下,可见平日戒备本就松懈。

看到骆统准备就绪,盛曼不再犹豫,马上传令将楼船开动,周围二十艘小船冲开水面,向着北面的港口冲过去。

骤然而起的动静,终于惊动了守军,他们愕然看着这些突然出现的船只,竟没有反应过来,眼睁睁地看着舟船从眼前滑过,冲到了港口边上。

“不好,御敌,快鸣警!”

终于有人看清了船头上的标志,顿时脸色大变,扯着嗓子大喊起来,尖锐急切的声音划破夜空,如同夜枭一般。

但此时骆统已经从岸上领兵杀到,在港口的另一侧,一声喊,便冲进了寨中,另一边的盛曼几乎也同时登岸,分左右放火厮杀。喊杀声骤然响起,微山湖波涛汹涌,浪花飞溅,岸边的嘈乱传出去老远,吴军早有准备,冲进去之后,背负干草和点火的士兵四下分散开来,竞相放火,借着夜风吹拂,

整个港口瞬间便燃起大火。

盛曼上岸之后,马上让后面的士兵结成阵型,负责放火的继续行动,其他的士兵则稳稳占据了地形,接应随后上岸的士兵整备厮杀。微山湖湖面上忽然亮起了无数火把,占满了整个湖心,繁如满天星辰,铺天盖地地向着港口极速靠拢过来,守军惊慌失措,各自为战,只在黑暗中胡乱射箭,却已经无济

于事了。

火光就照亮了整个湖面,只见人影幢幢,魏军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就被吴兵直杀入后寨去了,只听鼓声响动、惨叫声连片,人马呐喊着,四散奔逃。

骆统和盛曼放火之后,带领本部人马如同双龙出水,势不可挡,那些守军猝急不防,挡不住吴军的冲杀,又在黑夜之中难辨情况,来不及穿戴盔甲便狼狈逃亡彭城。

此时随后而来的大船将坐骑运到岸上,此次共带来一千战马,两人各选精兵,跨上马背,带急追逃兵,要借此机会一鼓作气冲入城中。

按照军师的计策,能够威胁彭城固然是好,但如果能一举拿下彭城,下面的计划就会更加容易,少了许多周折。二人猛催动骑,骑兵追击着散乱的逃兵,如同砍瓜切菜一般,所向披靡,前面有逃兵带路,即便天色昏暗,也不必担心迷失方向,追杀一阵之后,彭城已经遥遥在望。

第1136章 立功心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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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城为中原战略要地,又位于东吴和曹魏的战略要冲,历经曹休、曹真和张郃等几位老将轮流守卫,不断修葺加固,虽然只是一座县城,但城池却十分坚固。

当年曹仁在兖州之时,在城外修筑四座瓮城,各屯精兵两千,互为犄角之势,不但能及早发现敌情戒备,互相之间也能通过暗道联络,可谓铜墙铁壁。

彭城守将为满宠之子满伟,满伟身长八尺,与其父颇为相似,以格度知名,善于治军,继父爵为昌邑侯,镇守此处要冲。当年满宠镇守潼关,五年时间让蜀军未进半寸,只可惜后来弘农失守,背腹受敌,故城难受,愤而殉国,满伟继承其父意志,又在徐州前线防备吴军,城中一切,都布置

得井井有条,深得夏侯霸赞许。不过两月前忽然从邺城调来一名司马,此人名叫丁瑜,乃是中书令丁谧之侄,此人不懂兵法,平日只会飞鹰走狗,收受贿赂,来到彭城之后,搞得军营乌烟瘴气,人人责

怨。满伟曾两次向夏侯霸上书,彭城乃是要地,半点马虎不得,丁瑜如此捣乱,恐怕酿成大祸,大概丁谧把持朝政,又被曹爽信任,连夏侯霸都无能为力,两次写信但都杳无

音讯,便只好放弃,整日忍气吞声。

这一夜忽然听到外面嘈杂之声大作,满伟从睡梦中迷迷糊糊醒来,便听见亲兵急促敲门,顿时心中一沉,赶紧起身开门。

亲兵也是衣甲不整,神色匆慌:“将军,大事不好,东吴偷袭彭城,已经杀到城外了!”

“什么?”满伟惊得倒退一步,他虽然治兵有方,但还从未真正上过战场,猛然听到消息,顿觉不可思议。

那亲兵倒是久经阵仗的,先前也曾追随过满宠,催促道:“将军,消息千真万确,快快下令集合吧,否则来不及了!”

“好,马上传令下去,紧闭城门,不得轻举妄动!”满伟看正是半夜时分,敌情不明,勉强稳定心神,吩咐道,“通报瓮城小心防备,听我号令行事。”

“是!”亲兵匆忙而去。

“报,将军大事不好!”一人才走,又一名士兵快步冲进来。

满伟看装扮正是巡逻的士兵,惊问道:“何事?”

“吴军突袭,已经攻破东面两座瓮城,即将杀到城下,”那士兵满头大汗,气喘吁吁,指着东面的方向,“丁司马领兵杀出城去了。”

“胡闹,丁司马他……”满伟大惊失色,急得直跺脚,“敌军骤至,情况不明,就该小心防守才是,为何还要贸然出城?”

那士兵无奈叹道:“唉,丁司马要出城,属下也拦不住呀!”

“快,随我前去查看。”满伟急忙回屋穿戴,发觉手脚有些冰凉僵硬,微微颤抖,至今还觉得如同在做梦一般,魏、吴谈和还不到一年,东吴怎么就开始偷袭了?

不止是满伟一头雾水,骤然临敌的守军也两眼发懵,不知道城下这发了疯的吴军究竟意欲何为,如此堂而皇之的破坏盟约,背后下手,简直太卑鄙无耻了。若说彭城中所有人都懵懂震惊,倒也不尽然,丁瑜便是唯一清醒的一个,早在从邺城出发的时候,他就知道中原即将发生重大变故,丁谧派他来中原前线,就是为了能够

早日立功。

不过毕竟事关国家大事,丁谧也不敢将军情详尽告知丁瑜,只告诉他到了兖州留在城中训练兵马即可,等东吴进兵之时,不用他厮杀,功劳也能信手拈来。

丁瑜从小便有些飞鹰走狗、舞刀弄枪的把式,自以为武力过人,能成大将,被屈才埋没,几次在丁谧面前提起,所以这一次丁谧派他到兖州混些功劳。但丁瑜并不知情,将丁谧派他到兖州的口信私自更改,径直来到兖州前线要冲彭城,为了能够独自领功,徐州之事他从未向任何人提起,只派几个心腹暗中打探东吴动静



今夜好不容易听到吴军攻城,自以为这必定是吴军中计,魏军还有后招,不等禀告满伟,便先带兵杀了出去,等立下头功,加官进爵,便能独自领军,镇守一方了。

他是彭城司马,带着几乎半个军营的兵力,丁瑜眼中透出兴奋的快意,一马当先冲出城门,好似大好的功劳等着他去挑拣。

魏军兵力倒也精锐,虽然丁瑜冲的快,但后军都能及时跟上,随时保持着阵型,丁瑜却不顾城外左右两个瓮城被夺,径直冲了过去。

刚刚夺下瓮城的正是盛曼,这么一股魏军冲杀出来,有些紧张,正要准备防御,却见魏军从两座瓮城中间呼啸而过。

盛曼在城头看得一愣,这是什么战法,莫非城中有诈?

“将军,要不要放箭?”呆愣之时,旁边的副将忍不住提醒。

“放,放箭!”盛曼回过神来,一咬牙,也不管魏军有什么后招,但眼前的敌军却是暴露在两城的弓箭手覆盖之下,不杀白不杀。

轰隆隆——

沉闷的鼓声从两座瓮城率先响起,弓箭手开始纷纷放箭,漫天箭雨从天而降,无差别地覆盖了两城之间的距离。

跟随丁瑜冲锋的魏军猝不及防,两翼受到箭雨洗礼,霎时间乱成一片,整个兵马被拦腰斩断,有三分之一的人已经跟着丁瑜冲了过去。后面的魏军变成了箭靶,黑夜之中一旦混乱,便互相拥挤踩踏,瓮城中准备的弓箭、灰瓶、檑木等十分充足,吴军不费吹灰之力将之得到,此时全都源源不断地招呼到魏

军身上。

丁瑜听到身后传来惨叫,回头一看,后军大乱,一咬牙,干脆带兵继续向前冲过去,想寻找城外的援军,与之会合之后再来反包围。

就在此时,不远处也传来阵阵响声,正是低沉的马蹄声,丁瑜终于面露喜色,刚刚勒马,等看清火光下士兵的铠甲和旗号的时候,不禁面色大变。那一队骑兵正迅速从夜色中冲过来,全身包裹在赤色铁甲之中的骑兵,正是无菌的装扮,此刻那一队骑兵的速度已经提到了极致,当头的一员大将面容坚毅,在火光中看起来英武不凡,挺枪直冲过来。

第1137章 兵临城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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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的喊杀声越来越大,身后乱成一片,丁瑜听着马蹄踏在地面上的声音,还在左右观望,期待着魏军的伏兵出现,发动反击。

“不好,撤,快撤!”

眼见那一股骑兵已经轰然冲到百步开外,丁瑜大惊失色,黑夜之中不见援军,自己孤军在外,前后都有追兵,顿时冒出一身冷汗。

丁瑜嘶声大喊,作为将领他带头调转马头向后跑,本就惊慌失措的士兵彻底大乱,匆匆忙忙从城中杀出来,未见敌军,反被一阵乱箭袭击,如今临敌退却,这算什么?

但这时候已经不容他们多想,东吴的骑兵如同一股洪流一般冲入乱军之中,随着第一道惨呼声响起,魏兵在昏暗的火光下四处奔逃,没有人会在奔驰的骑兵面前傻站着。丁瑜带领的先锋也是骑兵,若论实力,魏军骑兵并不比骆统率领的骑兵弱,但主将无能,阵型大乱,再加上魏军被突然袭击,很多人至今还未明白情况,就稀里糊涂被冲

杀了,随着丁瑜逃跑,早已军心涣散。乱军之中,丁瑜在火光下看到两座瓮城箭雨交织,无法通过,便转身往北面城门逃走,夜风吹拂在脸上,丁瑜浑身被汗水湿透,瑟瑟发抖,真后悔当初为何要和独自带兵

出城。

后面的骆统在马上早就看得真切,带领百余人亲兵认准了丁瑜,这时候岂会轻易放过他,在身后紧追不舍。

听到身后渐近的马蹄声,丁瑜背后寒毛竖起,顿时觉得天地愈发黑暗,用力抽打着坐骑,恨得能从马背上飞起来。

却因用力过猛,致使坐骑受惊,狂奔之中长嘶一声,战马猛然人立而起,丁瑜猝急不防,尖叫一声就被掀落马下,在地上连滚了几十圈。

在地上被摔得七荤八素,丁瑜的一颗心沉也到了谷底,稳住身形之后惊慌坐起,便见一骑正狂奔而来。

“快救命——”

丁瑜只来得及喊出这两个字,那杆枪在眼前迅速放大,甚至来不及做出反应,就被长枪贯胸,戳了个透明窟窿。

剧烈的刺痛传来,丁瑜浑身一颤,口中血沫喷洒,眼里尽是不甘和愤恨:“丁谧老贼,你害……害我!”

他实在想不明白,丁谧派他到兖州来,明明说了只要东吴出兵,就是捡不完的功劳,为何自己苦等两月,结果盼来的却是死亡?

骆统将将丁瑜一枪扎死,转头冷冷地看了一眼厮杀正酣的两座瓮城方向,调转马头直冲向城门。

此时丁瑜带来的人马早已散落在夜色之中,不知死活,两座瓮城之间更是尸横遍野,倒了一地。

盛曼在瓮城中看着熊熊燃起的火光,还有来回奔突的人影,喊杀声已经响彻城门,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容。

这一次领兵立了头功,他将能和朱桓、丁奉同等并驾齐驱,虽然还不能拜大将,但在徐州乃至整个中原,成为孙奋的左膀右臂,在军中巩固自己的地位。

“全军冲锋!”

站在瓮城之上,盛曼看着还未关闭的城门,大力地一挥手,震天的鼓声再次响起,这是攻城的号令。

轰隆隆——

骆统率领的一千骑兵当先而至,直冲到城墙之下,身后东吴大军紧随其后,盛曼的双目里全都是倒映的火光,仿佛他心中正燃起的滔滔火焰。

“关闭城门,放箭!”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城头上满伟终于赶到了,正看到魏军骑兵冲过来的一幕,满伟大惊之色,悍然下令。

“将军,丁司马还在城外,城下还有我们的……”

“关城门!”满伟双眉倒竖,猛然抽出长剑将那名士兵刺死,沉声道,“违令者斩!”

“是!”一旁的守军脸色大变,赶紧纷纷拉起吊桥,去关闭城门。

城下的魏军早已乱成一片,失去章法,没有了抵抗之力,再犹豫片刻,就要被吴军杀进城来,后果不堪设想。

嘎吱嘎吱——轰隆隆——

随着刺耳的吊索和城门关闭的声传来,城上城下的士兵都乱成一片,城外魏军四面奔逃,吴军则奋力冲杀,想要尽快冲过吊桥。

满伟握着剑柄的手在微微颤抖,咬牙看着城下的士兵被吴军冲杀,这可都是彭城的精锐,就这么被丁瑜带出去白白送死,将他千刀万剐都不为过。

吴军冲到城下的时候,吊桥已经缓缓升起一丈来高,将其挡在了护城河之外,如果再稍微迟缓片刻,骑兵便能冲到桥上,那时候吊桥就无法升起了。

咣当——

一身沉重的闷响声之后,彭城的城门也被关闭,外面的惨叫声兀自延续着,魏军鬼哭狼嚎,各自逃命,也有无奈跪地投降的。

满伟在城头上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却无能为力,缓缓闭上了眼睛,丁瑜固然可恨,该当千刀万剐,但东吴之人如此反复,卑鄙无耻,更该将其挫骨扬灰。

“将军,不好了!”正在此时,又有士兵上城禀告。

满伟顿时浑身一震,瞪大眼睛:“还有何事?”

“丁司马将城中守军尽数带走,只有下三千兵马……”

“什么?”满伟脸色大变,禁不住后退两步,愕然看着周围的一切,城下吴兵正簇拥结阵,收编俘虏,不禁神色呆滞。

副将在一旁提醒道:“将军,该马上向小沛求援才是!”“对,马上去小沛求援,彭城决不能丢!”满伟勉强稳住心神,将自己的配件交给副将,“赵校尉,你亲自去小沛一趟,请应刺史连夜发兵来援,东吴兵马甚多,一旦到天明

攻城,断难守住。”

“遵命!”副将接过配件,快步下楼而去。

满伟传令道:“将所有士兵分派四门守卫,瓮城中的士兵也一并调回城中!”

“是!”

“慢——”满伟忽然一抬手,缓缓道,“将剩余的两座瓮城,烧了!”

“是!”

满伟手扶墙垛,咬牙看着城下密集的吴兵,用力抠着青砖,沉喝道:“东吴狗贼,背信小人,你们都不得好死!”

“将军,丁司马被关在城外,万一……”一旁的副将一脸愁容,紧张地观望着。满伟微微转头,无声苦笑道:“管不了那么多了,此战结束之后,我自会如实禀告。”

第1138章 发兵救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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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鼓刚过不久,沛城的宁静便被打破,接二连三的逃兵到了南城之下,不到半个时辰,汇聚了近千人,密密麻麻,哀嚎遍野。守城士兵不敢大意,接连三次向内城禀告,终于等到刺史应璩匆匆前来,应璩原为大将军曹爽门客,两月前才来兖州,作为一名文士,他虽有才名,但在军中的威信却不

够。

骑都尉刘达一月前领兵往荥阳出战,只剩兵曹王竞带兵,听说城下来的是彭城逃兵,王竞便觉大事不妙。

见应璩前来,急忙上前道:“刺史大人,东吴偷袭彭城,守军逃至此处,请速速发兵驰援。”

应璩大惊:“两国谈和,东吴为何发兵?”

王竞急道:“唉呀,东吴反复无常,如何做不出来这等事来?曾与蜀联合,却偷袭荆州,先前偷袭徐州就在眼前,必定是见荥阳战事爆发,故而乘虚而入。”

应璩低头看着城下嘈杂的逃兵,远处隐约还有人影不断汇聚,犹豫道:“只是黑夜之中,难辨真假,若真是东吴偷袭,万一其中有诈,沛城岂不危矣?”

王竞一怔,急道:“方才城门守军已经看过,城下逃兵是真。若彭城失守,东吴扬州兵马便可长驱直入,沛城与之唇齿相依,彭城失守,沛城焉能守得住?”

应璩眉头紧皱,看着黑黢黢的夜空,只有繁星闪烁,夜风一阵阵吹过,旌旗作响,城下的哀嚎声接连不断。

王竞见应璩犹豫,急得捶胸顿足:“刺史大人,救兵如救火,吴狗趁夜突袭,彭城措手不及,恐难久守,让末将出兵吧!”

哒哒哒——

就在此时,忽然远处有一骑马飞驰而至,到了城下,那人翻身下马,高举一把剑:“彭城遇袭,奉满将军之命前来求援,请刺史大人速速发兵。”

“快快,快下城去看!”应璩大惊,赶紧和王竞快步下城而来。

城门打开,吊桥却未放下,王竞来到护城河边,火光之下看到来人正是满伟的副将,高声喝道:“彭城敌情如何?”

那人将宝剑用碎布包裹,用力抛过护城河:“丁司马领兵出城被吴军埋伏,城中只剩三千守军,恐难支撑,满将军请求速速支援,现有随身宝剑为信。”

“只剩三千?”王竞吃了一惊,赶忙捡起宝剑来到应璩面前,将方才之言说了一遍。

“这……丁瑜好大的胆子!”应璩气得一甩衣袖,将碎布拆开,他和满伟还算相熟,一眼便看出正是满伟的佩剑。

此时再无怀疑,马上下令道:“彭城只有三千守军,形势危急,王兵曹即可领一万精兵前去支援!”

“遵命!”王竞终于松了一口气,马上回城去点兵,霎时间沛城内鼓声震天,人喊马嘶嘈杂起来。

“东吴偷袭,形势危急,当禀告大将军和大都督才是。”应璩拿着宝剑怔了片刻,终于反应过来,急忙转身向府衙走去。

“刺史大人救命啊!”

“请刺史大人放我们入城!”

那些逃兵见应璩要走,在护城河对面大声叫喊,如果没有应璩的命令,他们今晚只能在城外过夜了,如果被吴兵追来,性命难保。

“大人,这……”

“放他们入城,暂时安顿在城东街口。”应璩无奈叹气,摆摆手先走了。他现在担心的并不是彭城之事,而是东吴偷袭的举动,他们连夜出兵彭城,必定早已蓄谋已久,如今各郡兵力都被抽调一空,东吴大举来攻,守军措手不及,夏侯霸不能

及时回援,后果不堪设想。

城外嘈杂声一片,人马准备集合出城,应璩却没有心思去想彭城的情况,现在最主要的,是把东吴偷袭的消息连夜送到邺城和荥阳,要早准防备。

援兵相继出城,一万兵马离开之后,嘈杂声忽然消失,偌大的城池变得空旷,尤其是军营中,由于是紧急军令,士兵们纷纷离去,只剩下一片狼藉。

五千守军大多都集中到南城来打听情况,纷纷怒骂东吴的卑鄙无耻,屡次做出这样两面三刀的事情,简直比地痞无赖还要可能。

自从三国鼎立以来,东吴一直都和墙头草一般,哪方有利,便和哪一方,而与他交好的一方,最终还会被其反咬一口,受到重创。蜀军失去荆州,关羽几乎身死异乡,让蜀军元气大伤,三年之后才缓过劲来,偷袭徐州也就罢了,如今和魏国谈和期间,又趁着两国交兵之际,背后出兵偷袭,只恨得那

些士兵咬牙切齿,脏话在城头上沸沸扬扬。

痛恨东吴的同时,大家对彭城的逃兵便更多了几分同情,若是正面一战,胜败都无可厚非,但这样被人毫无防备的背后偷袭,输得太窝囊,太可气。

虽然应璩命人将他们暂时安置在东街的菜市口,那里到了晚上便空旷无人,现在天气不算冷,可以勉强过夜,几名校尉还是为他们送去了一些吃食和物资,聊表安慰。

逃兵和守军聚在一起,询问着彭城的军情,许多士兵甚至都不明情况,稀里糊涂的出城,就被杀散了,彭城也回不去了,只能逃到小沛来。

众人义愤填膺,此时还不断有逃兵跑到小沛来,来的人越多,众人反而越高兴,只等着休整一番之后,明日便请求刺史重新整备反攻彭城,以报今夜之仇。又一个时辰过去,城内先后收纳了三千逃兵,熙熙攘攘都俱在东街,本来宽阔的街头变得拥挤不堪,大家说得累了,骂得也烦了,吵闹一阵之后就在屋檐、树荫之下沉沉

睡去。

巡逻的士兵走到这里,远远听见鼾声如雷,此起彼伏,无奈地摇摇头,便转回去了,大家都是当兵的,最能体会兵败逃命的无奈和惶恐。弯月西垂,星光黯淡,夜风一阵阵吹过,沛城看似重新恢复如常,但人心却并不平静,守军还聚集在南城等候消息,顺便接应着逃回来的士兵,应璩也在府衙中心绪不宁

,难以入眠。没有人注意到,东街的逃兵中有一部分人借着如厕、换位的机会,悄然躲进了暗影之中。

第1139章 轻取小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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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更已过,一场秋露降下来,落在盔甲之上,不觉之间微微生寒,银月西垂,早已躲到了沛城的角楼后面。

东门外五里处的一座小山周围,偶尔能看到人影晃动,沛城援军出城之后,消息很快便送到这里,土山密林之中,朱桓正带着精兵在此静候。

夜风阵阵,树影婆娑,朱桓靠在一块青石板上假寐,蓄势已久的进驻中原计划,今夜一战是最关键的一环,等到天明,将会乾坤扭转,举世皆惊。暗影之下,朱桓的眼皮不时地挑动着,这种时候,就是有闲暇时间,他哪里能睡得着,只是在心中一遍又一遍地演练着攻城的经过,想着诸葛融交代的计划,要做到万无

一失。遥想当年,吕蒙奇袭荆州一战成名,诸葛恪也因为巧夺徐州而被孙权器重,一朝官封大将军,又被封为太傅,居于文武之首,位压群臣,自己比诸葛恪更早便随军出征,

如今也不过是一名刺史而已。此次夺取中原计划,虽然不是他筹谋的,但率先领兵拿下兖州,若能进一步占据整个中原,他朱桓的名号,绝不会比吕蒙、诸葛恪等人低,作为第一个踏入中原的东吴将

领,意义非凡。

一阵夜风刮过,吹动枝叶,叶子上凝聚的露珠落下,掉在朱桓的脸上,朱桓猛然睁开眼睛,看看四桌一片黑暗,远处沛城的轮廓就在月影之下。

天色即将大亮,守军离开将近一个时辰,正是守备最为松懈的时候,朱桓马上起身传令,这次带来的都是精锐,各部曲悄然从土山中走出来,向沛城迅速靠近。

东门的守军极少,仅有的几十人昏昏欲睡,他们想不到吴军率先偷袭彭城,实则是声东击西之计,沛城外埋伏的,才是真正的主力。

“将军,马上就到鸡鸣时分,他们该准备好了!”不多时,负责监视的斥候靠拢过来,汇报着军情。

朱桓双目微凛,沉声道:“嗯,传令下去,不得有任何松懈,只要吊桥落下,便马上杀进城去!”

“是!”

将到天明时分,夜风更紧,东方已经出现一丝白色,远山轮廓渐渐清晰,就在此时,看到城头上猛然冒出来许多人影,冲向了无精打采的守军。

“准备!”朱桓看得真切,一把抽出了宝剑,紧紧盯着城上的情况。

很快便听到凄厉的惨叫声响起,城上守军一片大乱,等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敌人已经杀到眼前,几十名守军胡乱抵抗,早有人已经上前砍断了吊桥的绳索。

吱呀——砰——

吊桥从空中翻落下来,发出巨大的呼啸之声,砰地一声落地,在河岸两边剧烈地弹跳了几下,扬起一股龙卷风,烟尘翻滚而起。

“杀!”

朱桓当先仗剑跳出了藏身之处,向着吊桥上冲过去,他身后的士兵也不甘落后,一拥而上。

轰隆隆——

厚重的城门与此同时也缓缓打开,混入城中的吴军分作两队,一队到城上放下吊桥,另一队则进入城门道从里面打开城门。

惨叫声和惊呼声响彻东门,顺着夜风散播开去,其他各门上鼓声雷动,号角短促而高昂,整个沛城再次沸腾起来。

几百巡逻的守军连一刻钟都抵挡不住,就被朱桓率军全部斩杀,直接冲入了城门之内,东门被吴兵控制,大军直奔府衙而来。

东街逃回的魏军被喊杀声惊醒,迷迷糊糊起身便看到吴军又杀了过来,顿时大乱,各自奔逃,有的人用力揉着眼睛,还以为自己是做了噩梦。

此时天色蒙蒙亮,守军擂鼓示警已经晚了,城中守军精锐都被调走,剩下的大多都在睡梦之中,当他们听到鼓声的时候,朱桓已经带兵抢先杀入。

一名巡逻的校尉阻止人马想要阻拦,就被朱桓上前一剑刺杀,其他士兵大乱,被跟来的吴军一阵冲杀,死伤大半,其余的各自奔逃。

应璩在案几之上正昏昏欲睡,被外面的吵闹声惊醒,正好命人去问,却见守军惊慌逃进来,才知道东城失守,吴军已经杀入城中来了。

惊愕之中,应璩大呼中计,但为时已晚,听到喊杀声越来越近,甚至连后衙都来不及回去一趟,无奈带人从北门逃走。

一夜受到两次惊扰,沛城在毫无防备之中就被攻破,见到吴兵杀到眼前,守军除了早就逃跑的,其余全部跪地请降。

前后不到一个时辰,沛城从混乱又恢复了平静,那些被惊醒的百姓不明所以,就被换了城主。天色大亮,旭日将城楼染上了一抹红色,不安的百姓发现守军已经全部替换,正有士兵在巡逻出榜,听说是吴军到来,百姓莫不心惊,看来战乱又要来临了,赶紧闭门不

出,一家人商议着如何尽快离开这是非之地。

府衙之中,朱桓正在查阅城内文书,士兵不断前来汇报沛城的情报,城中府库充备,仓廪殷实,一切都进行得十分顺利。

“只可惜走脱了应璩。”朱桓听着各处禀告,略有遗憾。

副将笑道:“将军此番取了小沛,必将威震中原,区区一个应璩,走脱也无妨。”

朱桓大笑一阵,挥手道:“按照军师之计,当即刻分兵守住九里山和芒砀山,防止北面魏军来援。全军加紧训练,等彭城那边消息传来,便要继续进兵。”

以九里山为防线阻挡青州和兖州北面的魏军,芒砀山则是西进攻取谯郡的支点,这里进可攻退可守,是一处战略要地。应璩奔逃一阵,来到九里山前,向后看去,只剩下百余骑兵跟随,来路渺渺,面如死灰,不由仰天长叹:“东吴处心积虑袭击兖州,料想彭城也保不住,只盼王兵曹能够早

有发觉,保存兵力退回他处,再作打算。”

“报——”正叹息之时,后面有几名士兵骑马追来,大叫道,“大人快走,吴军追来了。”“快走!”应璩大惊失色,急忙打马冲入山中,直奔兖州北面的山阳郡而去。

第1140章 惨烈一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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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璩并不知道,急于驰援的兵曹王竞还未到达彭城,在半路之上遇到了埋伏。

王竞带领一万兵马一路急行军,三千骑兵和后方的步兵近乎脱节,小沛和彭城距离并不算远,但此时赶去救援,却觉得远在天边一般。

即将天明,东方已经隐约发亮,树林枝叶间能看到白云朵朵,一条白色的官道蜿蜒向前,两面各是草木和蔓延的山岭,晨风拂面,让人精神一振!

一路疾奔,进入铜山之中,穿过铜山之后,越过一条河便马上就能赶到彭城,先锋骑兵呼啸而过,王竞居于后方,还要催促步兵赶紧跟上来。山谷中风更大,吹得衣袍猎猎作响,王竞大声催促着后面的步兵,虽然骑兵速度快,步兵在急行军中吃了大亏,但王竞不得不狠心催促,告诉他们只要赶到彭城,必有重

赏。等到步兵赶上来之后,王竞往前追赶,来到山谷口,骑兵正在狂奔过河,正在此时,便听到咔嚓一声巨响,那座桥忽然坍塌,紧接着人喊马嘶,桥上的骑兵连人带马坠落

河中。

王竞大惊,正要责骂前面的士兵太过鲁莽,就听到一阵鼓响,从河岸对面的树林中左右杀出来两股兵力,对着混乱的骑兵就是一通箭雨。

“啊?这是……”王竞目瞪口呆,他怎么也想不到,在这个地方竟然会有埋伏。

棒棒棒——

就在此时,他身后忽然一声梆子响动,在山谷口也闪出一彪人马,挡住了他的退路,将他和后面还未赶来的步兵隔离开来。

晨光渐亮,王竞看到看到当先一人白盔白甲,手持一杆长枪,站立在山路中央,在他身后默然跟着一队骑兵,正冷冷地注视着他们冲过来!

“吁!”王竞大惊,一把勒住丝缰,战马人立而起,“你……你们是何人?”王竞明知故问,他的声音在颤抖,河对岸惨叫声连连,战马哀鸣着,过岸的骑兵中了埋伏,乱成一片,他已经无暇去指挥,此时身边只有两百多士兵,自身难保,冷汗涔

涔。

身后的士兵赶紧围拢过来,左右将他保护住,紧张地看着前面突然出现的东吴兵马!

“江东丁奉在此,还不下马投降?”来将声音冷漠,王竞一颗心也沉到了谷底。

“东吴狗贼,卑鄙无耻!”惊怒之下,王竞反而生出胆气,怪叫着打马冲向了丁奉,“我和你拼了。”

丁奉冷然看着冲来的王竞,长枪斜指地面,知道对方大刀如同匹练一般,悍然斩下的时候,才抬起手腕。

当!

丁奉长枪斜举,架开了王竞的攻势,王竞主动冲击,反而被震得双臂发麻,心中震惊无比,知道对方力大,战马呼啸而过,但他眼前尽是吴军,没有去处。

“杀!”到了此时,王竞反而再无畏惧,准备拼死与丁奉一战。

待战马再次交错,丁奉已经调转马头等候,这一次不等王竞冲杀,以极快的速度反击。

丁奉的出招更为强悍,一枪刺出,如同灵蛇出洞,只见枪影,不见枪尖,王竞甚至连枪身都看不到,只见一圈又一圈的红色光丝在转动,直冲自己的面门和胸膛而来!

丁奉的枪法凌厉迅速,在年轻一辈的吴军阵中是佼佼者,王竞哪里是对手,眼花缭乱之下,被一枪刺中胸口,浑身一僵,眼睛很快便失去了神采。这一场厮杀甚至连激烈都谈不上,魏军目瞪口呆中,仅仅三合,王竞就被一枪刺于马下,半山坡上,王竞的尸体噗通落下,翻滚了几个圈,眼睛瞪得很大,带着无尽的愤

怒。

“杀,和吴狗拼了!”跟随王竞的那些魏军惊慌之后,猛然大喝,冲向了丁奉,他们和王竞是一样的心思,就算是死,也不能向卑鄙的东吴投降。

“尔等大胆!”

丁奉一声暴喝,纵马而上,长枪左右挥舞,那些士兵哪里能挡住骑兵的冲击,更挡不住丁奉的攻击,两百多骑兵反被冲得七零八落,一个冲锋之间便被尽数斩杀!

此时后面的魏军正好赶到,前军看到了这诡异惨烈的一幕,一片哗然,掉头就往回奔逃。

丁奉也被王竞和这些魏军激怒,一咬牙催马直追,面对这些慌乱奔逃的步兵,丁奉长枪舞动,,每一枪下去,都能扫倒两三名士兵。

魏军向后逃跑的时候,山谷两旁忽然箭雨无数,沿途又纷纷倒下一大片,丁奉追杀一阵,命人大喊道:“尔等已被包围,若放下兵器,投降不杀!”

魏军逃了一阵之后,前军忽然簇拥起来,原来山谷另一头也被吴军堵住,弓箭手张弓搭箭,蓄势待发,谁也不敢再往前冲了。刚才他们还抱着一丝侥幸心理,希望后面没有被挡住,又一阵惨叫声响起,不愿投降的魏军又被杀死了一波,血腥味在山谷中飘散,魏军进退无路,几次反抗之后,剩下

的便跪地投降。

没想到竟有这许多魏军输死抵抗,丁奉粗略扫了一眼,至少也有一千余人葬身山谷,山路上血流成河,横尸遍野。

“唉,莫非我东吴便如此不得人心么?”丁奉遥望已经发亮的东方,慨然一叹,在马背上怔然不语。

“将军,铠甲已经更换完毕。”不多时,东吴的士兵换上了小沛援军的铠甲兵器。

“渡河,去彭城!”

丁奉收回心神,将自己的铠甲也换掉,前面已经有人重新架设桥梁,除了看押俘虏的,都过河去彭城。

过河的魏军被弓箭手和步兵团团围住,除了落入河中的,没有一人走脱,降服一千余人,有两千未曾受伤的坐骑被牵到树林边等候军令。

过河之后,丁奉从降兵中找出两名千夫长,命二人扮做魏军援兵,自己则跟在两人身后,总共组成三千骑兵直奔彭城。

一路之上,丁奉心潮起伏,想着刚才厮杀的惨烈一幕,并无多少胜利的喜悦。

听说蜀军降服敌军都是缴械不杀,甚至还会给予丰厚的抚恤,愿意从军的编制入军,不愿从军的分给田地安置,往往总能瓦解敌军死战之心。为何今日魏军陷入绝境,也无大将指挥,竟有如此多的人殊死抵抗?

第1141章 神机妙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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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微明,彭城的守军一夜未睡,全都在城头上戒备,紧张地等待援军的到来。

吴兵已经开始重新结队,城外人喊马叫,在东门和南门布置兵力,看来是准备天明便攻城了。

满伟在城墙上不知道走了多少圈,急切却又无奈,丁瑜的贸然出城,让彭城兵力白白浪费,本来一座坚城,如今却不堪一击。

四座瓮城失去作用,兵力不足,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饶是他有通天本事,也无可奈何。

巡视几个城门,东门和南门重点防守,满伟却在北门驻足的时间最多,援军要来,必定是从北面来,而且还要及早来才是。

如果等到天亮来,被吴军斥候察觉,半句截击,一切就都完了。

“将军,快看,援军到了!”东方已经发亮,正当满伟万念俱灰的时候,忽然角楼上的哨兵高声大喊。

满伟精神一振,抬头望去,果然看到远处尘头大起,一团黑影正在急速靠近,来的正是一队骑兵。

“快,马上到城下准备开城迎接!”满伟一声令下,让士兵到城下准备接援军进城,必须要在吴军作出反应之前让他们进来。

马蹄声渐近,仿佛闷雷一般,走得近了之后,满伟看清来的正是沛城的兵马,顿时长出一口气,此时也顾不上问来人是谁,命人先打开了城门。

咚咚咚——

东门外,吴军也发现了忽然出现的骑兵,马上擂鼓示警,全军呐喊着,纷纷结阵戒备,担心骑兵会冲击东面的大营。这一队骑兵看上去约有三千人,虽然人数不多,但满伟知道后面毕竟还有援军,至少这些骑兵的到来,能让城中士兵重拾信心,恢复士气,只要能拖延一两日,各郡的

兵马就能赶来了。

朝霞满天,骑兵沐浴着霞光,在魏军的眼中,真如同救星一般,沐浴着金光而来,每个人的眼睛里都散发着神采。

嘈杂的马蹄声中,骑兵到了城下,当先一名武将打马而出,高声道:“沛城都尉赵林,奉应刺史之命前来,速开城门。”

“快,放下吊桥!”满伟看了一眼东面的吴军,他们还忙着结阵,正准备防守,有步兵和枪兵正往这里围拢过来,显然他们也不想让这些援军进城。

嘎吱吱——

城门楼中的士兵快速地搅动着轱辘,将吊桥迅速放下,还不等吊桥完全落在河岸上,那人已经领着左部骑兵飞马而上。

“快,要快!”满伟盯着朝北门包抄过来的吴军,急得双拳紧握,恨不得出城去将他们全部驱赶进来,大声下令,“弓箭手准备,骑兵进城之后,马上升起吊桥。”

轰隆隆——

骑兵从桥上鱼贯而入,发出沉闷的响声,满伟紧张地看着围拢过来的吴兵,幸好对方是步兵,来得缓慢,骑兵已经有一半进城了。

“啊——”

就在此时,忽然城内传来一声惨叫,马上便是接二连三的哀嚎和惊呼声,士兵们乱成一片。

“发生何事?”满伟大惊,还未回头,就见吴军前排的步兵旌旗忽然分开,居中竞也隐藏着一队骑兵,向着城门口狂奔而来。

“快,弓箭手戒备,收起吊桥……”

“将军,大事不好,刚才进城的,全是东吴兵马。”

“啊?”满伟的声音戛然而止,霍然回首,便看到骑兵正在城中大街上横冲直撞,守军尽被冲散。

“将军快撤吧!”先前的副将从东门跑过来,一把拉着满伟就从城墙上往西门逃走。

“为何会如此,为何?”

满伟跌跌撞撞地跑着,兀自回头观看,果然吴军的骑兵冲到吊桥边的时候,援军非但没有阻拦,反而让开了一条通道,骑兵轰然而入,后面的步兵正如潮水般涌过来。

“必定是沛城援军被东吴所败,他们假扮援军而来,”副将凭借自己的经验分析道,“照此看来,恐怕沛城也难保了。”

满伟吃惊道:“沛城也丢了?”

“唉,小沛和彭城互为犄角之势,破其一另一城便不可守,将军派人向小沛求援,如果小沛精锐尽出,又被半路伏击,全军尽没,沛城又如何守得住?”

“东吴狗贼,背信弃义,卑鄙至极,必定不得好死……”

满伟嘴里大骂着,被副将拉着冲到了西门,带领残兵向陈留方向逃走。

丁奉和骆统先后进入彭城,基本不费吹灰之力便将城池拿下,除了两座瓮城被破坏之外,其余各处都保存完好,马上分派士兵守卫各处。

日上三竿,孙奋和诸葛融带领后军意气风发地进入彭城,朱桓成功占据小沛的消息也传来,吴军上下一片欢腾。

“哈哈哈,中原之计初步完成,诸位辛苦了!”府衙之中,孙奋坐在主位之上,意气风发,春光满面,扫视一众文武,大有一种指点江山的气度。

丁奉等人也都十分激动:“全仗将军英明决策,吾等必当誓死效力。”

攻占彭城和小沛,对于整个中原的局势极为重要,如同两把尖刀一般,插入了魏军腹地之中。

孙奋向诸葛融抱拳道:“军师设下此等惊天妙计,纵使张子房再世,恐怕也不过如此。”

诸葛融从容一笑:“将军过誉了,今得彭城,当需速请扬州兵马前来驻防,两路齐出豫州、兖州,趁魏军来不及回援之时,扫平各郡县。”这次计划如此顺利,诸葛融也十分高兴,彭城拿下之后,马上扬州的兵力便能赶来支援,徐州、扬州两处兵力会合,分南、北两线齐驱并进,等魏军反应过来调兵的时候

,已经杀入腹地了。

这一场中原大战,吴军旨在以雷霆之势夺取陈留和汝南二郡,只要拿下这两处要地,兖州和豫州大半便掌控在东吴手中。而正和魏军对峙的蜀军,必定不会作壁上观,同时从南阳和洛阳出兵,魏军背腹受敌,在中原便没有了落脚之地,只能退守河北,或许会被蜀军借机占走一两个郡县,但

整个中原却已经在东吴的掌控之下了。

孙奋得意笑道:“哈哈哈,正该如此,本将早已派人向叔父报信,想必援军早已在路上了。”

诸葛融眉毛一挑,笑道:“原来将军早有准备,当真料事如神!”“嘿嘿,都是军事妙算,诸位的功劳,诸位的功劳!”孙奋嘴上谦虚着,脸上却是掩饰不住地眉飞色舞。

第1142章 黄雀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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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白风清,清冽的秋风轻抚海面,一轮上弦月悬挂大海之上,波光粼粼,几十艘房屋大小的楼船行进在海面之上,在空旷的天地之间依然显得渺小微弱。

阵阵波涛声淹没了船只破开水面的声音,这些船全部都用灰白色的布幔包裹,在暗淡的星月之下与海绵融为一体,若非近前观察,着实难以发现。

大船并未向海岸靠近,距离海岸线几十里远的时候,隐约看见连成一片的黑色海岸,大船缓缓停止,船头上人影晃动,放下许多小船来。

涛声依旧,不多时便看到大船周围聚拢了许多小船,这些都是便于江中行走的扁舟和游船,前后狭长,不算宽阔。

等所有的士兵都上船之后,小船破开海绵,向着南方行进片刻之后,忽然右转进入了江面,所有的船只都如同鱼群一般,在当先几艘船的带领之下,动作整齐划一。这里是广陵的长江水域,曾几何时,这里有无数的战舰来回穿梭,水面上从未有片刻安宁,警戒森严,但随着东吴的战线北移,这里便平静了许多,只有水鸟和渔夫成了

这里的常客。

徐盖驾船行走在最前面,他曾经在南阳的时候,也曾在汉水训练过水军,在向导的带领之下,轻车熟路进入了广陵境内。

自从南阳兵败之后,徐盖便被调回中原,每每想起先父功业,总是倍感压力,夏侯霸、曹爽、等都在前线作战,唯独他少了杀敌立功的机会。

这一次夏侯楙在青州忽然将他调来,并在东莱训练水军,徐盖初时还疑惑不解,直到要出兵之际,才猛然醒悟,原来他们竟是黄雀。

这一次绕道东海直扑广陵高,徐盖知道是他立功正名的唯一机会了,他必须全力以赴,甚至不惜甘当先锋开路,这一战能够成功,将会扭转整个中原的局势。

这次与他同行的是乐綝,当年徐晃和乐进多次合作,并肩作战,这一次他和带领水军,二人心潮澎湃,比之江涛还要汹涌许多倍。

先前在洛阳之时便随夏侯楙出战,这一次徐盖也是受被乐綝举荐,二人首次合作,他也不得不好好表现一番,一为证明自己,同时也是为报答乐綝举荐之情。

船只在徐盖的带领之下熟练地行走在一条固定的水路之上,这里水流基本平缓,而且十分隐蔽,就算有巡逻的船只,也能及时找到藏匿之处。

此时广陵已经属于东吴后方,水军主力被孙奋调动,早已北上徐州,赶到下邳去会合了,江面上哨船极少,白茫茫的江面,岸上很难发现水上的动静。

很快船只便进入了一大片的芦苇荡,秋天的芦苇正值茂盛之时,茂密高大,有的甚至有两人高,船只躲在里面别说是发现,就是找也很难找到。

这一片是广陵郡有名的芦苇荡,若非当地人,进入芦苇荡中会迷路,方圆四五百里的芦苇荡,就在江面,另一边直达广陵港的左侧。共有五名老渔民作为向导,船只继续深入,月色之下,在芦苇荡中不知道绕了多少圈,终于在徐盖的手势指挥下,所有的船只都停了下来,在没膝的浅水中下船,一百精

兵在前面探路,大家首尾相随。不多时便走到了一条白色的羊肠小道,远远看去,像横在树林中的一条丝带,这条路便是通往广陵城的道路,每到白日里,在芦苇荡和江里捕鱼的渔民,都会从这里带着

鱼虾运到城中去卖。

人马在岸边会齐之后,徐盖带着亲兵先到附近去查探敌情,不到三里的路程很快就到,这里是广陵港左侧的芦苇丛,多为沼泽之地,没人敢贸然进入,周围也疏于防范。

魏军长驱直入,来到芦苇荡左侧,这里的守军果然毫无防备,如今的战斗都在中原,广陵作为东吴后方,经过孙奋两次调兵,广陵的兵马已经基被抽调一空。谁也不会料到不以水军为长的魏军会从海上绕道,如法炮制来到东吴后方偷袭,孙奋更不会想到,他趁着夏侯霸调兵的机会发动偷袭,也有人和如他一般,从背后发动了

袭击。

在这一场战斗之中,他不过是是螳螂而已,黄雀已经行动,但蝉却不是他想象中的那只蝉。

徐盖观察了一阵之后便悄然退回,此时乐綝也随后赶到,将士们休整半个时辰之后,约莫到了五更十分,二人各领精兵直奔广陵港而去。

不过广陵港是江东通往徐州的门户之地,即便是在后方,这里还有两千守军,寻常的港口或者隘口一般仅需一千人便足矣。

按照夏侯楙的军令和阮籍的计划,第一战想尽快占据广陵城,让东吴来不及做出反应,失去广陵之后,东吴的水路便会被截断,再发动反攻轻而易举。

而夺取广陵城,就必须要悄无声息地占据广陵港,接应海上大军登岸之后,一举围攻广陵城。

攻打两千人的港口并不难,但要想全歼敌军,或死或降,这都是一个巨大的挑战,一旦跑脱了一个士兵,便前功尽弃。

已经有二十余艘轻舟远远封锁港口外的水面,只要有跳水的守军,一概不许放走,一旦看到进攻信号,这些船上无数张大网悄然撒下去,就算是泅水,也难以逃脱。

这一次乐綝有着绝对的把握能够完成任务,他带来的士兵虽然也有两千,但都是最精锐的兵力,而且还是趁夜袭击,吴军毫无防备,占据绝对优势。此时正值草木茂盛之时,月影笼罩了整个岸边,不到跟前,根本不会发现已经密密麻麻聚满了蓄势待发的士兵,他们每个人手中都拿着厚背弯刀,一身短打,十分干净利

索。

广陵港的守军最多注意的当然是江面,沿岸的岗哨设置较多,光是高高的箭楼就有六个,但在港口侧面,却并无多少。东面的守军仅有四人,两个站立门口,靠内还有两个一丈来高的哨楼,各有一名士兵,此时正昏昏欲睡,如同小鸡啄米一般打着盹,巡逻的士兵等了一刻钟也不见出现。

第1143章 无声入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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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綝冲徐盖一点头,二人互相会意,从背后取下弓箭,又吩咐身旁几位神射手同时准备,乐綝很快就分配好工作,每两人瞄准一名敌人,务必要一击必杀。

徐盖由于统率水军,在船上自然要用弓箭,他的箭法可是经过训练的,甚至能够射杀水鸟和游鱼,至于乐綝的箭法,他并不知情,只知道乐綝的武艺与自己不相伯仲。

二人各自带着神射手靠近约有百步之后,藏身在低矮的草木之中,各自瞄准,大家都听着乐綝的动作,只要他的弓弦一响,便马上放箭。

徐盖看乐綝气定神闲,心中顿时平静了许多,他搭出两支箭,瞄准了自己的对手,一箭三发是他犹能掌控自如,两发是为了更保万无一失。

“准备——”

乐綝在不远处一声低喝,随着他最后一个字出口,手中一松,弓弦震动,发出嗡嗡的响声。

徐盖和那几个士兵都没有丝毫犹豫,随后松开手指,几支箭几乎不差分毫地破空而去,隐没在黑暗之中,士兵们也都配合得丝毫不差。

放箭之后所有人都紧张地看着箭楼方向,只见四名守军忽然软嗒嗒的同时倒下,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徐盖心中暗惊,看来乐綝的箭法也不弱。

心中震惊只是,乐綝已经打了个手势,带着士兵冲了出去,徐盖一咬牙,从腰中抽出大斧,紧随其后,悄无声息的占领了营寨大门。

暗淡的月影之下,守门的两个士兵被箭贯胸而死,一人的脑门中箭,自己瞄准的那个喉咙中箭,照此看来,眉心中箭的应该是乐綝所为。他们二人分左右守住营门,后面的士兵看到信号,马上掩杀过来,各自分好小队,冲进了灯火阑珊的营寨之中,知道此时,整个港口内还未发出任何声响,谁也不会料到

后方会被敌人偷袭。

广陵郡本就是魏国的地盘,被东吴占去大半年,但港口的布置并未发生太大变化,吴军占领徐州之后,最大的变动是拓宽渠道,疏通水路,其余各处,还是按照旧制。

这次发动反击的士兵,有部分便是先前徐州的守军,他们对广陵的情况十分熟悉,不多时,无数闷哼和刀刃刺进骨肉的声音在夜空中轻微作响。几个呼吸之后,才有一声惨叫刺破了沉静血腥的港口,东吴守军终于被惊动,但惊醒的守军还未反应过来,就被冲进来的魏军给消灭了,至死他们也不明白敌人是从何而

来,甚至连敌人是谁都没有看清,做了枉死鬼。

乐綝和徐盖在营寨中神出鬼没,冲到一半水寨之时,才有东吴士兵组织反抗,但面对全副武装,携怒而来的魏军冲击,又如何能够抵挡得住?乐綝的一把宝剑,剑光闪动,人影飞跃,就见守军的残肢断臂飞散开来,面对仓皇的枪兵和弓箭手,依然丝毫不惧,一路冲在最前面,在亲兵的配合之下,马上便冲散了

吴军的阻挡,将其勉强结成的阵型杀散。徐盖训练水军,步战自然也不弱,手中提着开山斧,大步上前,沉重的大斧左右开弓,保持着与乐綝齐头并进,直到二人全身盔甲都被鲜血浸透,竟杀透了整个港口,将

吴军尽数逼迫在江岸边上。

惨叫声、惊呼声连成一片,即将天明,江边风大,波涛阵阵轰鸣着,如同战鼓一般,江面上火光连成一片,近百艘船只连接一起,将整个港口团团包围。

乐綝看着簇拥在一起惊慌失措的吴军,踏前一步,剑尖上血珠滴答落下,在地上砸出一个小坑。

“尔等只知偷袭他人,可曾想过有朝一日也会被人偷袭?”

此时的乐綝浑身浴血,不辨面目,看起来和走出尸山血海的恶魔一般,吓得吴军又是一阵骚动。

徐盖一晃大斧,也上前沉喝道:“降者不杀,放下武器。”

虽然累得气喘吁吁,浑身大汗,但此刻却觉得痛快无比,大胜之后的酣畅淋漓,绝非言语能够形容,怪不得父亲常说好男儿就该征战四方,浴血沙场。

吴军早就被杀得胆寒,再看到这些杀神般的魏军和江面上数不尽的敌军,再也没有半分斗志,有人犹豫着放下兵器,也有仗着水性好的转头就跳进了江水中。

不多时,水面上便传来哗啦啦的声音,那些想做漏网之鱼的吴军希望破灭了,在港口的十几艘船马上向岸边靠拢,张着渔网和刀枪,那些绝望的吴军被捞起来直接杀掉。

其他人看到这一幕,脸色惨变,再也不敢有侥幸心理,纷纷跪地投降,整个广陵港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便尽被魏军掌控。

厮杀声消失之后,波涛摇晃着江面上的船只,魏军纷纷上岸,将船只开入水寨之中。

这里是东吴连接徐州和扬州乃至江东的港口,水寨极大,方圆百余里,犹豫大船都被孙奋调往淮阴去了,容纳这几百艘小船毫无问题。天明时分,江面映照着东方的鱼肚白,广陵港再次恢复了平静,血腥味在江风吹拂和江水冲刷之下,早已消失不见,谁也不会料到,广陵港会在一夜之间被人突袭,守军

全歼,两千守军除了五百多俘虏之外,尽数被埋葬在芦苇荡中去了。

乐綝命士兵们换上了东吴士兵的铠甲,一切布置如旧,早已派人向大海中等候的阮籍报信,等今夜大军赶到,便围攻广陵城,以广陵为反击的基石,切断吴军退路。

随着东方亮起,朝霞映照江面,一片绚烂,已经有早期的渔民在江边打渔,嘹亮的号子声在晨风中飘荡,除了忽然被戒严的芦苇荡之外,没有人发现其余各处的异常。乐綝和徐盖洗漱之后来到江边,迎着江风,远眺红日东升,心中也燃起了熊熊火焰,他们二人从小和夏侯楙关系也算不错,这一次荣幸被其起用,作为先锋官成功夺取广

陵,顿觉得意气奋发。

高兴之余,乐綝又忧心道:“孙奋将水军尽数调走,此刻想必已经攻入兖州境内,但愿夏侯将军能够及时回援,不要损失太多才好。”徐盖却笑道:“你尽管放心,一切都在军师和大将军预料之中,这一次定叫反复无常的吴狗有来无回。”

第1144章 谣言生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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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原暗流涌动,虎牢关外依旧两军对峙,转眼间近两月过去,双方虽然互有来往,不分胜负,但夏侯霸却觉得还是吃亏了。

蜀军就在关内巡逻守卫,心情好的时候便出关一战,切磋一两日,若是没有兴致,任凭你叫破喉咙,也置若罔闻。而魏军就不一样了,将营寨安札关下,粮草辎重运送,每日消耗且不说,还要时刻防备蜀军出关偷袭,魏延老奸巨猾,又有徐陵在关内,谁知道他们是不是疲兵之计,哪

一天突然袭击可就亏大了。

虽然是双方对峙,但魏军时刻紧绷着一根弦,蜀军却看起来轻松自如,魏军兵临城下,却不屑一顾,双方攻守之势竟有些反转的意味。

夏侯霸屡次尚书,曹爽只让他虚张声势,静观其变,听他的号令行事,无奈之下,只能每日加强训练,权当出来练兵了。

所幸几日秋雨降下,暑气褪尽,蚊虫也死去大半,安营扎寨也不如先前痛苦,夏侯霸多加犒赏,才将士兵的怨气压制下去。

这一日正在营中百无聊奈,却见军祭酒陈坦快步走进来,面带喜悦之色:“将军,好消息!”

“哦?”夏侯霸站起身来,“何事?”

“洛阳的谣言似乎有用了,”陈坦上前两步,沉声道,“方才细作来报,长安有使者到了洛阳,今日一早,魏延便回洛阳去了。”

“嗯?”夏侯楙眉头一皱,“如此说来,小皇帝对魏延当真起了疑心?”陈坦笑道:“魏延为三朝老臣,虽不比当年司马懿在我魏国,却也是位高权重,威望极高,如今刘封远在西域,其麾下十余万精兵就在前线,听到这些谣言,试问哪个上位

者不起疑心?只怕刘封,也不会对魏延完全信任。”

“这倒也是,”夏侯霸摩挲着下巴沉吟片刻,“大将军命我等静观其变,莫非便是指洛阳之事?如今魏延功高震主,这一道圣旨,恐怕另有它意呀。”陈坦冷笑道:“诸葛亮自诩料事如神,却不知他当年一句话,却为今日之局埋下祸根,蜀军朝堂上下都知道魏延有反骨,迟早必反,如今谣言四起,君臣有隙,就算他魏延

没有反心,也难保不被刘谌猜忌,铤而走险呀!”

夏侯霸皱眉道:“刘谌年纪幼小,恐怕还无法判断此事,就是不知道刘封会如何判断。”

“正因刘谌年幼,而刘封西巡之后,朝中之事都有费祎和姜维主持,这二人皆为诸葛亮之心腹门徒,焉能不信诸葛亮之言?”陈坦为夏侯霸逐一分析道:“当年诸葛亮便对魏延有猜忌之心,如今魏延领兵一方,费祎和姜维岂能不防备?如今两军交战,正当用人之际,为何偏偏朝廷派来使者,将魏

延传回洛阳?只怕其中大有文章呀!”

夏侯霸眼睛一亮,冷声道:“听说鲜卑军已经进攻西河郡,河东蜀军必定要防备北面,无暇顾及河南之事,若是洛阳真有变化,岂不是我们的机会?”

“正是如此!”陈坦抚须叹道,“大将军苦心布局,威逼关下,却围而不攻,大肆散布谣言,正是抓住魏延之事,当真是深谋远虑,实为妙策呀!”

夏侯霸冷笑道:“嘿嘿,刘封自诩用兵如神,知人善用,这一次当真是功亏一篑。”

陈坦言道:“将军马上加派细作到洛阳、虎牢关打探消息,一旦蜀军有变,便可趁机出兵,趁势夺回洛阳,一雪前耻。”“正该如此!”夏侯霸抿了抿嘴,数年来与刘封交战,都是接连失利,反成为百姓饭后茶资,这一次终于要反败为胜了,想到此处,夏侯霸握紧拳头,冲着帐外大喝道:“来

人!”

……

洛阳城,一大早还热闹非凡,忽然因为一队皇家卫兵的到来而变得紧张起来,连同城门的检查也严厉了许多。中午时分,便看到魏延带领五百护卫从虎牢关赶回洛阳,顿时大街小巷议论纷纷,都说魏延拥兵自重,有谋反之意,这次长安皇宫派人下旨,魏延离开前线返回洛阳,都

透露着不寻常。

“你们说,魏文长他有必要造反么?”茶肆之中,人们各自聚成一桌,小声地议论着,“他已经功成名就,年近七十,为何还要找死?”

“嘿嘿,他不想找死,恐怕就能等死咯!”一人端着酒杯冷笑道,“诸葛丞相预言魏延迟早必反,现在麒麟王远在西凉,不是最好的机会吗?”

有人不服气:“他好端端的为什么造反?”“魏延自从荆州便跟随刘皇叔,那可是股肱老臣了,如今五虎上将个个封王,只有魏延不过区区侯爵,与后辈同班为臣,此人为人矜高傲慢,心中必定不忿,眼下谣言四起

,他怎能不有所防备?”

有人忧心道:“朝廷来人,恐怕已经起疑,如果召回魏延,只怕这洛阳,又要变天了呀!”

“难道他又是下一个韩信么?”

“当年韩信死于未央宫中,早有先例,魏延必定不敢回长安,如此岂不是坐实了罪名?”

“唉,当今的局势,真是进退两难,换做是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做。”

有人冷笑道:“你算老几?还能惊动当今天子?恬不知耻。”

“哼,老子是你爹,惊动你这个龟孙!”

“妈的,打死你个龟孙……”

咣啷啷——

猛然间,整个酒楼里一片大乱,掀桌子摔碗筷,惊呼叫喊之声不绝于耳,也有人哈哈大笑,拍着手站在一旁看热闹。

不等城中发生变故,洛阳城的百姓倒先动起手来,可心疼坏了店掌柜的,苦着脸赶紧劝解。

百姓的猜疑不断,洛阳城的文武官员和将校兵丁也都是同样的想法,风言风语叫人心神不宁,他们每日小心翼翼,长安还是派人来了。

哒哒哒——

守卫们在紧张之中,看到魏延从远处策马而来,到了内城门外,翻身下马,站在宫门前矗立良久,面沉似水。

停顿一阵之后,他才将头盔取下托在手臂之上,解下腰中佩剑跨步而入。护卫们齐刷刷看着魏延走进大门,只觉得他的脚步略显沉重。

第1145章 圣旨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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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军重夺洛阳之后,刘封将内宫改为中原军事府,在洛阳设立独立兵所,以备将来收复中原之用,外城府衙诸如司隶校尉部等则交由河南尹管制。

魏延的府邸安置在含章殿,回城之后,他直奔却非门,往却非殿来,这里原本是文武官员上朝等候之所,改成了议事厅。

沿着长长的白玉台阶,魏延一步一步地走着,右手把持着头盔,抓着头盔边沿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台阶共分三层,每隔一层便有卫兵把守,所有人的目光都看着魏延缓步而行,灰白的须发在风中飘动,厚重的铠甲发出沉闷单调的摩擦之声,大家都神色复杂。

却非殿中,从长安来的使者已经等了一早上,小黄门手持符节,同行的还有三十名御林军,来势汹汹,让人心惊。

“骠骑将军到——”

随着魏延走到殿门口,一名士兵肃然站立,大声禀告。

大殿之中一阵骚动,听到阵阵脚步声,洛阳城中的文武官员都在这里等候,一早上的压抑和忐忑,这一刻终于来了。三位小黄门一人持节,一人手捧圣旨,另一人则端着一枚硕大的官印,用黄布遮盖着,谁也不知道那是一枚什么音信,但大家久处官场,已然隐约猜到魏延的官职肯定是

要变换了。

如今两军交战,洛阳谣言四起,连城中官员都将信将疑,惴惴不安,长安闻讯,肯定更多猜测,天使前来宣召魏延,事情恐怕不简单。

魏延跨步走进殿内,便看到文武官员站立两侧,长安来的使者一行也都起身站在大殿之上,所有人都在等着他。

手持圣旨的小黄门也不和魏延寒暄,将圣旨高高举起,大声道:“镇远候、骠骑将军、河南尹魏延听旨。”

魏延双目微凛,撩袍跪倒在地,将头盔放在青砖之上:“臣魏延接旨。”

“应天顺时,受兹明命:”小黄门将圣旨展开,只见长长的一卷,高声念道:

“朕闻自十常侍乱政以来,汉道陵迟,为日已久;幸赖昭烈先祖,惟贤惟德,声被四海,奋扬神武,芟除凶暴,清定区夏。

江山遭天下荡覆,百姓受流离之苦,幸赖祖宗之灵,危而复存,此皆文武贤臣,同仗忠义,讨灭贼臣,匡扶社稷之功。自董卓乱朝,武者树神武之迹,文臣宣光耀明德。五虎上将,所向无敌,扫灭强梁,节制众城,网罗进逸,匡扶汉室,功莫大焉。然如忠勇王、常山王,皆意外而没,未

能颐养天年,令朕常怀遗恨。

卿乃国之大臣,三世股肱,耀威奋武,深入敌境,独得二京,使僭号之主,抱头鼠窜。兵不逾时,战不终日,云彻席卷,荡定中原。卿之用兵,谋无遗策,举无废功,虽白起破强楚,韩信克劲赵,不足比勋也。然朕念卿年事已老,魏军诡诈,前线多变,恐天有不测风云,一生韬略,就此蒙尘,今以延

为太尉,封长宁公,增邑万户,回归长安,以应其期。

卿当念先帝创业之艰难,传授明德韬略,殄灭奸党,拔擢忠义烈士,复安社稷,振兴汉室,如此则汉室幸甚,祖宗幸甚!

钦此!”

使者宣读圣旨,一旁听的文武脸色数变,个个心惊,直到最后的敕封诏令出来,不由一阵骚动。

这道圣旨说来说去,还是要将魏延调回长安,封长宁公,晋升太尉,看似位列三公,但如今的太尉,却没有一点军权,这是明升暗降,要魏延交出兵权。

陛下终究还是起了疑心!

所有人在这一刻都心生寒意,他们为魏延麾下,一旦魏延受到猜忌,将会连累一大批人,甚至整个洛阳的行营。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除了先前跟随刘封和诸葛亮来到洛阳的官员,一众长安来的文武全都脸色阴沉,死死地盯着魏延,等着他的反应。

沉默半晌之后,魏延僵硬的身躯微微一动,答道:“今魏军兵进虎牢,战事正起,三军待命,不可无帅,臣若……”“魏将军不必担忧,此事陛下已有安排!”小黄门见魏延还想狡辩,冷冷地打断了他,“三日之后,将有人到洛阳接管兵马,至于虎牢关,有赵广将军为守将,足以挡住魏军

。”

魏延再次沉默,几个呼吸之后,又问道:“洛阳之重,关乎中原大计,非是臣有抗旨之意,乃为大事考虑,臣斗胆问一句,洛阳将由何人为将?”

小黄门细长的眉毛挑动着,言道:“告诉将军亦无妨,洛阳军事,将由司隶校尉姜伯约接管。”

“原来是姜将军!”魏延伏地的手指微微蜷缩,缓缓道,“姜伯约受丞相指点,传承衣钵,文韬武略,足以担当此任。”

微不可查地一声叹息之后,魏延将双手举起,沉声道:“臣接旨!”小黄门面现得意之色,将圣旨放到魏延手中,语气也缓和了许多,笑道:“老将军为国立下赫赫战功,陛下只是念将军劳苦功高,让将军功成身退,颐养天年,当真龙恩浩

荡呀!”

魏延接过圣旨,以手扶地,想要站起来,身躯一个趔趄,差点栽倒在地,旁边有一名武将急忙上前将他搀扶起来。

“能得陛下挂念,乃老臣之幸也!”魏延抱拳一笑,已经变成紫黑色的面膛看不出喜怒,“诸位一路辛劳,又劳驾在此等候,请到云台歇息,三日之后……”

小黄门脸色微变,言道:“老将军,陛下挂念甚切,吾等奉命而来,可不敢耽搁太久呀!”

“这个……”魏延一怔,“事起仓促,此去长安,老臣也要做些准备,那就明日一早出发,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小黄门这才点头笑道:“若是即刻出发,也显得吾等不近人情,那就给老将军半日准备时间,明一早便去长安。”

“多谢!”魏延躬身行礼,又接过长宁公的印信,刻意分派许多官员陪同使者去云台歇息,以示敬意。一行人走出大殿,顺着走廊向东去了偏殿,魏延送出门口,身后站着的,只剩下原本长安的亲信。

第1146章 洛阳暴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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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殿门口,两旁粗大的柱子上金色飞龙盘绕其上,仰天吞云吐雾,午后的阳光洒落玉阶,魏延双手各拿着圣旨和印信,望着天空一语不发。

在他身后,一众文武静静地站着,今天的这一幕,他们早在半月前就曾私底下密议过,终于还是没有躲过去,不过让他们意外的,还是魏延的态度。

秋风萧瑟,吹过宫殿,屋檐上的风铃叮当作响,忽然从角落的花园中跳出来一只蚂蚱,本是向着大殿的屋檐上飞去,却半途掉落下来。

蚂蚱在地面上跳动几下,再次飞跳而起,还是无法够到屋檐,只好落在台阶的圆形扶手之上,挥动着翅膀,发出衰弱的声音,已不似原先那般嘹亮。

魏延扭过头来,怔怔地看着这只秋后的蚂蚱,若有所思,半晌之后,长叹一口气,转身走进殿内。

“将军,陛下年幼,轻信谣言,如今我们受此猜忌,为何不上书分辨澄清?”

终于有人忍不住,上前大声动问,这么轻易就离开洛阳,交出兵权,他们这几十年出生入死,恐怕就要从此解散了。

魏延缓缓转身,看着手中的圣旨,将其抖开,展在众人面前,冷笑道:

“如今大将军远走西域,朝政由费祎和姜维把持,这二人都是诸葛亮的心腹,他们会信某辩解?”

一人怒不可遏,也顾不上禁忌,大声道:“脑骨乃是天生,难道就因此而误人一生么?”

“将军,何不马上向大将军禀告,大将军对将军信任有加,又神武聪慧,定不会被谣言所蒙骗。”

“对,赶紧向大将军禀告。”

“大将军能够修改圣旨么?”魏延眉头微皱,沉声道,“就算大将军信任于我,也来不及了,圣旨已下,君无戏言,此事已然无从更改。”

“哼,欺人太甚!”一名武将咬牙切齿,将宝剑拔出三寸来,寒光闪闪,“老子一生出生入死,刀头舔血,到头来还要受猜忌,被小人利用,可恨……”

“赵将军,你意欲何为?”另一名武将一把将他的宝剑推入匣中,扫视众人,向魏延抱拳道,“将军此一去,我等恐怕也迟早会调离洛阳,将军可曾为兄弟们想过?”

魏延依旧不发一言,听着一众属下讨论,在大殿内来回踱步,忽然停了下来,展颜一笑,缓缓道:“长安城,有个未央宫呐!”

“将军,你……”

“未央宫,韩信——”

魏延一句话,让所有人脸色大变,这是最坏的结果,也是他们最不想讨论的结果。

惊慌之中,只听魏延说道:“诸位先各回营中,今夜戌时,到我府中议事。”

众人心中一动,也不再多言,各自先后离开了却非殿,魏延静立片刻之后,神色再次恢复从容冷静,大步走出了殿门。

天至黄昏,魏延加官进爵前往长安的消息像风一样在洛阳城传开了,果然和大家先前的猜测相差无几,魏延终究受到了猜忌,要被调离洛阳。

日色偏西,城中光线渐暗,百姓们的心头也蒙上了一层阴影,早早便入户闭门了,甚至连东市的夜摊,也比平时早了一个时辰。

掌灯时分,宽阔的大街上,空旷无人,这些本来灯火阑珊的街道,如今却漆黑一片,偶尔传来几声狗吠。

谁都能想到这将是不寻常的一夜,如果一夜无事倒还罢了,一旦发出什么动静,恐怕就是惊天之变,从此洛阳将会再遭战火,甚至可能堪比当年董卓在朝之时。

月上角楼,万籁俱寂,三更鼓已经响过,洛阳城看似平静,实则能够安然入睡的人寥寥无几,大家都躲在家中侧耳听着外面的动静。

哒哒哒——

子时刚过,便听到一阵嘈乱的马蹄声出现,每个人的心头仿佛被重锤狠狠敲了一下,快速地跳动起来,忍不住倒吸一口气,手心里冒出了冷汗。

未过多久,便听到嘈杂的声音由远及近,附近的百姓都不由自主屏住呼吸,直到这些声音再次远去之后,才长出一口气,谁也不想动乱出现在自家门口。

“啊——”

终于,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夜空,所有人都浑身一震,有的一家人紧紧抱在一起,将桌椅木棍死死顶住门窗,胆战心惊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喊杀声和吵闹声越来越响,有的人从窗棂中看出去,那里是皇城方向,只见火光冲天,浓烟滚滚,战马嘶鸣着,令人心悸。

砰——砰——哐当——

东城一座府院的大门被人撞开,冲进来的却不是官兵,而是一群穿着不一,凶神恶煞的匪盗,这些人冲进院子里,四处放火,见人就杀,见物就抢。

一时间偌大的府邸变成了火海,那府院的家主组织家丁抵抗,很快就被杀散,家主也被乱刀砍死,倒在了火海之中。

这注定是不寻常的一夜,洛阳城中发生兵变,全都失去了控制,官兵互相厮杀,也有人浑水摸鱼,到处都是喊杀之声,火光四起,原本辉煌壮丽的王城变成了人间炼狱。

百姓们蜷缩在家,惴惴不安,有的甚至焚香祷告,希望灾难不要降临到自己头上,那些平日作恶的,更是心怀鬼胎,躲在被窝里瑟瑟发抖。洛阳城有几个显赫的大家族,更成为洗劫的对象,一夜之间,十几户宅院被洗劫一空,女眷还算幸运,侥幸逃过一命,男丁却死伤无数,为了抢劫钱财,越是穿着华丽的

,越容易成为被杀的对象。

当然偶尔也有小宅小院也被人冲进去一顿打杀,好几处酒楼和客栈也被砸抢,连累住店的客人也丧了性命,战乱之中,生死有命,只能怪自己运气不好了。

后半夜的混乱,如同世界末日一般,百姓们痛苦煎熬着,直到天色将明,雄鸡叫过三遍之后,外面的喊杀声才渐渐消失,天地间再次安静下来。

有些人大着胆子来到院子里,便闻到了浓浓的血腥味,抬头看去,各个方向都有浓烟滚滚,一夜混乱厮杀,谁也不知道外面的情形如何了。到底是魏延兵败被杀,还是他成功反叛,控制了洛阳城?

第1147章 自立为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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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上三竿,直到城中响起士兵的呼唤声,百姓们才小心翼翼地开门探视,只见一队队士兵在大街小巷巡逻,全副武装,铠甲兵器寒光闪烁。

光从装扮上,也看不出究竟,至少昨夜的战乱停止了,不多时,街头上锣声不断,此起彼伏,百姓们知道,这是要出榜的号令。

在洛阳城的八条街道、几十处十字路口和城门处,衙役们鸣锣开道,在街头张榜贴文,有识字的文士凑上前去细看,顿时脸色大变,惊呼出声。

很快各处榜文发下,胆大的百姓们出门打探消息,才知道一夜之间,魏延起兵造反,将不服从的官兵杀死,从长安来的三十几名官员也一并被杀。

街上的榜文昭示蜀国皇帝年幼无知,并非真正汉统,汉家气数早已不存,魏延自立楚王,要振兴当年霸王壮举,在洛阳兴兵,号令天下。

洛阳城头之上,旗帜一大早便换成了紫红色的“楚”字旗,士兵们铠甲不曾换掉,但显然已经不是大汉兵马了。大街上还有衙役和士兵在清理打扫,到处可见血迹斑斑,甚至还有断臂残骸,望去触目惊心,七八座府院化为灰烬,只剩一片瓦砾,昔日鼎盛的大家族,就此没于战乱之

中。中午时分,有消息灵通的人打听到,昨夜一场大战,魏延带来的长安兵马和刘封、诸葛亮留下的兵马一通厮杀,最终不敌,关索、张嶷带兵逃出洛阳,如今的洛阳城,已

经在魏延的管控之下。

城中百姓无奈,他们不过是为求自保,只要不干涉他们的生活和性命,谁当皇帝都一样,唯一担心的,是汉军必定会卷土重来,那时候一场恶战只怕在所难免。

太极殿,是洛阳皇宫的正宫,此时士卒戒备森严,魏延正和一众文武汇聚于此,各处的兵马都在叛变整治,一夜之间乾坤变幻,军情如雪片般飞入洛阳。

“报!函谷关已被控制,逃走两千人。”

“报!孟津港已被控制,逃走三千人。”

……

各郡县的情报一夜之间送到,魏延坐在大殿之上,沉着脸静静听着,一动不动。

等了片刻之后,再无军情送来,抬头问道:“虎牢关形势如何?”

有人皱眉道:“徐军师还未派人送信来,只怕赵广等人不愿追随将军!”

魏延眉头紧皱:“虎牢关若丢,洛阳还是无法守住呐,这岂不是进退无处,该如何是好?”

一人上前道:“将军,既然小皇帝不信任我们,也不怪你。如今反也反了,再后悔也没用,不如和魏军结盟吧,他们被蜀军所败,必定会接纳。”

“哦?”魏延摸着胡须一阵沉吟,点头道,“这倒不失为良策,何人愿往?”

这话一出,大家都纷纷低头,现在刚刚谋反,必定会被天下人唾弃,出主意他们倒是能侃侃而谈,但要去出使,可就心虚了。

万一魏国这时候反而买个人情给蜀军,将使者斩杀,约定共分洛阳,岂不是自去送死?

魏延扫视众人,叹了口气:“罢了,还是我亲自写一封信,命人送去邺城,先看看曹爽之意若何!”

“报——”

就在魏延写好书信,命心腹之人送往邺城之时,虎牢关的斥候终于也赶到了。

“报将军,虎牢关已被徐军师掌控,令狐宇、赵广逃出关外去了。”

“很好!”魏延闻报,终于精神大振,长身而起,扫视众人,沉声道:“某与诸位同生共死,当共谋大业,即日起,务必小心各守关隘,静待机会。”

众将轰然允诺:“遵命,追随楚王,灭蜀兴国!”

此时的虎牢关,一如往常横亘在山河只见,巍峨雄壮。

但刚才的动静,却让城外的魏军莫名其妙,天色未明之时,关上忽然一阵骚乱,甚至有喊杀之声传出,人喊马叫,好不热闹。

监视虎牢关的斥候不敢怠慢,赶忙报告夏侯霸,夏侯霸匆忙披衣而起,出营来观看,却见关门猛然打开,急忙命人小心戒备。

不过令他意外的是,关内直冲出来几百坐骑,沿着崤山向南狂奔而去,转眼间便不见了踪影。

直到关门再次关闭,夏侯霸还没有反应过来,魏延这是玩的什么阴谋诡计,如果是诱兵之计,也不必大老远便向南逃走吧?

虽然数百人在大白天对营寨威胁不大,但夏侯霸还是命夏侯威到南面的山坡布防,在没有看破蜀军动向的情况下,严令三军按兵不动,以静制动。

将近中午时分,忽然关上的旗帜被人换掉,夏侯霸命人到跟前仔细观察,回报那紫色大旗上换成了“楚”字,这让一众魏将更是如坠云雾之中,茫然不知所措。

夏侯霸眉头拧成了疙瘩:“魏延老奸巨猾,关头变换帅旗,不知有何用意。”

见众将纷纷摇头,又问道:“这几日派往洛阳的细作,可有消息传来。”

“还不曾……”

“报,洛阳急报。”正在此时,帐外有探马报进。

“快进来!”夏侯霸一招手,众将纷纷看着匆匆进帐的斥候。

“禀告都督,昨日长安来世宣召魏延进宫,魏延畏惧,起兵造反,已经控制洛阳城,自立为楚王。”

“什么?”夏侯霸浑身一震,瞪大了眼睛,手指颤抖着指着那人,“消息可是真的?”

“消息千真万确,只因昨夜城中乱战,虎牢关又被戒严,小的翻越崤山而来,故而来得迟了,方才虎牢关也已经更换旗帜。”

“好一个魏延,真是好大的胆子!”夏侯霸不知为何,猛然握着拳头一身大喝,旋即又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吾等此时取洛阳,岂不是唾手可得?”

魏军众将也都大笑不止,魏延造反,洛阳人心散乱,兵力和防备必定有了漏洞,这时候全力攻打虎牢关,任凭它有多坚固,也难以守住。

“都督,大事不好,兖州,兖州急报——”就在众将欢笑请命之际,却见陈坦跌跌撞撞地冲进了大帐,脸色惨白,声音也在微微颤抖。

第1148章 计划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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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阮籍几次派人送信,徐州的一切计划都十分顺利,夏侯楙也将青州精锐换到了琅琊郡,诸事布置就绪,但曹爽却依旧忧心忡忡,整日在邺城中焦躁不安。

徐州布局已经完成,据情报来看,广陵等地的水军大肆调动,孙奋不日即将发动偷袭,真正的中原之战一触即发。

越到此时,曹爽便愈发紧张,虽然王昶已经说动鲜卑军攻打西河郡,但洛阳的魏延却始终没有如阮籍所料那般,出现动乱。

如今夏侯霸和魏延在虎牢关对峙,双方正在胶着之中,一旦魏延不受散布的流言影响,让吴军长驱直入,即便夺回徐州,兖州和豫州将会十分危险,甚至得不偿失。

司马懿至今还没有任何消息,曹爽更是不敢轻易离开邺城,万一司马懿就潜伏在城中,他去前线亲自指挥,朝堂被司马懿把控,形势会更加危险。

半月间夏侯霸几次来信,曹爽进退两难,急得直上火,满嘴都是火泡,何晏为他提供了两盒丹药服下,竟一病不起,卧病在床,痛不欲生。

这几日请了太医开药调养,才渐有好转,今早正在花园柳树下散心,忽然一道密信送到,曹爽看吧,大叫一声,昏死过去,惊得整个大将军府鸡飞狗跳。

府邸后院,十几名亲信守在门外,七名太医全都被请到了大将军府,围着曹爽医治,众人紧张万分,一旦曹爽真的出了什么意外,整个邺城恐怕就要发生动乱了。

“诸位稍安勿躁,大将军只是怒击攻心,稍事休息便好。”

“大将军为何还不醒转?”

“赵太医,我们不需要知道原因,只要大将军醒来。”

“哼,大将军若是醒不来,诸位也休想离开此地半步。”

……太医们看着守在门外虎视眈眈的武将们,无奈摇头,曹爽是因为这几日病情导致身体虚弱,加之忽然受到惊怒,才昏死过去,但气息和脉象平稳,不能胡乱打扰,只能等

他自己醒来。

“咳咳咳,嗨呀,阮籍误我,阮籍误我啊!”

正在大家吵闹之时,曹爽在床上一阵剧烈的咳嗽,睁开眼睛之后,便捶胸大喝。

“将军,将军……”

何晏和邓飏急忙来到床边,见曹爽脸色苍白,但已经无碍,终于松了一口气,刚才他们已经让丁谧会皇宫暗中调兵了,一旦曹爽有意外,也好及时控制局面。

“你们,都退下吧!”曹爽扫视左右,将几名太医和下人都赶走,只剩下何晏和邓飏。

何晏问道:“将军,你方才为何如此震怒?”

“唉,方才兖州刺史应璩派人来报,吴军已经发动进攻,占了小沛和彭城……”

“这是好事呀!”邓飏闻言笑道,“吴军最善偷袭,此番中计出兵,青州兵马便可趁势而动,夺回失地,尽灭东吴大军,岂不正是先前谋划?”“徐州形势固然是好,”曹爽摇摇头,深深叹息,“只是洛阳蜀军,与计划并不相同,夏侯霸如今被蜀军拖住,进退不得,如果不能及时回援,吴军长驱大进,整个中原不保

呀!”

“啊?这……”何晏大惊之色,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愕然不语。

邓飏怔了一下,喃喃说道:“如果蜀军和东吴前后夹击,这该如何是好?”

一时间,三人面面相觑,无言以对,蜀军已经兵聚虎牢关,一旦听到这个消息,必定会趁着夏侯霸回援撤兵的时候尾随追杀,整个中原便会彻底失控。

沉默片刻之后,曹爽问道“司马懿的下落,可有线索了?”

“没有!”何晏皱着眉头,“此人好似羽化升仙了一般,吾已派人四处打探,温县也有人暗中盯防,但司马师下葬前后,都不见司马懿的踪影。”“他到底去了何处?”曹爽握拳咬牙,神秘消失的司马懿才是他的心病,找不到司马懿,他每日都觉得背后不时发凉,总觉得有一双阴沉的眼睛在暗中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报,将军,洛阳急报!”

“快,快让他进来!”曹爽刚才还有些萎靡不振,听到这个消息,一掀被子跳下了床。

很快便有一名风尘仆仆的农夫大半的人走进来,跪倒在地:“大将军,魏延昨日在洛阳骑兵,自号楚王……”

“啊?什么?”突如其来的消息,让曹爽一阵作色,想不到魏延竟会做得如此彻底,上前亲自将来人扶起来,“快快说说这几日的经过。”

何晏和邓飏也都凑过来,听着那人的讲述,洛阳的变化,必将震惊天下,这可比东吴偷袭中原还要让人意外。

“哈哈哈,好,好,”曹爽听完那人的禀告,面上泛起一丝红润,抚掌大笑道,“好一个魏文长,果然够胆量,够气魄!”

“不愧为脑有反骨之人呐!”何晏也面露喜色,慨然长叹。

邓飏揪着一撇胡须哂笑道:“人都道刘封用兵如神,知人善用,这一次可是大大的失算了。”

“将军,有人求见!”正在三人转忧为喜,讨论接下来对付吴军的计划之时,侍卫再次禀报,“来人说是从洛阳奉楚王之命来。”

“楚王?”曹爽眉毛挑了挑,冷然笑道,“这必是魏延谋反,怕蜀军与我前后夹击,想来与本将军结盟呐。”

何晏笑道:“魏延虽自号楚王,令人不齿,但终究是背蜀,此等盟友,自当接纳。”

邓飏也点头道:“如今东吴入侵中原,正当实施灭吴大计,魏延谋反,蜀军必欲将其全力歼灭,岂不与阮籍所料无差?”

“哈哈哈,阮嗣宗果然不负其名,此等筹谋,与张子房不遑多让,此事若成,自当重赏。”

何晏和邓飏也赔笑道:“此番非但夺回徐州,稳定中原,还重创东吴,想来一年之内,将军将名震天下,朝堂之上,再也不会有人提起司马懿之名了。”“哈哈哈,本将为大魏效力,自当肝脑涂地,虚名并不重要,”曹爽笑得肥硕的身躯在微微颤抖,恢复了往日的神态,“来人呐,更衣!带来人到书房等候本将军。”

第1149章 全面反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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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坦带来的消息,惊得夏侯霸一身冷汗,心中将曹爽全家人问候了个底朝天,出征之前,他就再三上报提醒,曹爽执意不听,现在吴军果然趁机袭击后方,杀了个措手不

及。

未等曹爽下令,夏侯霸便立即传令全军退回荥阳,此时洛阳和虎牢关一片大乱,魏延也忙着整顿兵力,肯定来不及出兵追击。

撤了大寨,三军退回荥阳,夏侯霸召集文武议事,此时兖州和豫州的探马接踵而至,一日便有数十人前来报信,各处告急,文书在案几上堆积成山。

夏侯霸面沉似水,问道:“今东吴有二十万大军进入中原,兖州、豫州两路齐头并进,人心震动,郡县难守,诸位有何良策御敌?”

陈坦言道:“吴军背盟,长驱直入,将军亦当两路发兵,先占据险要山川,守住陈留、汝南二郡,挡住吴兵,再从长计议,徐徐破之。”“嗯,某正有此意,”夏侯霸一皱眉,见大家也没有更好的计策,便道,“如今兖州沛城、谯郡,豫州下蔡等地皆被东吴所占,当先布下防线,防止东吴西进,再调兵与之周

旋,诸位听令!”

“末将在!”

“夏侯威,命你带八万人马前往汝南,与豫州兵马会合,先守固始,以此为据,分兵汝阴、颍上,三地连接成豫州防线,互相接应,不得有误!”

夏侯威出列道:“遵命!”

“兵到汝南之后,以汝南太守诸葛诞为军师,庞会为司马,许仪、朱芳二将随行出征。”

“遵命!”庞会、许仪和朱芳三人也都出列,待夏侯威领了令箭之后,几人先离开府衙。“吴军势大,孙奋出兵兖州,某当亲自领兵破之,”夏侯霸扫视剩余的将领,将目光落在曹泰身上,缓缓道,“伯康,这荥阳城便交于你了!当年子孝伯父镇守襄樊,以当蜀

军,今日由你守荥阳,当如当年形势一般,你可敢担当此任?”

曹泰出列大声道:“都督差遣,末将必当誓死守城,与城俱在!”

“很好!”夏侯霸微微点头,“某分你五万精兵……”

“报,大将军令到——”

正在点将之时,外面有信使快步而来,随着士兵的传唤,便见一人匆匆跑进来,正是从洛阳来的传令兵。

夏侯霸眉头一皱,面色不虞,这时候曹爽还来遥控,心中打定主意,如果曹爽是要他趁机攻打虎牢关,就不得不违令而行了。

那人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言道:“大将军有密信在此,请夏侯都督照计行事。”

有亲兵上前将书信接过,递给了夏侯霸,夏侯霸拆开密封,所有人的目光都看着夏侯霸的神色,只见他紧皱的眉头渐渐舒展,竟显出几分喜悦之色。

将书信当场撕碎,夏侯霸点头道:“即刻回禀大将军,本督已知其意!”那人告辞而去,夏侯霸笑道:“诸位,魏延自立楚王,自知难以自保,已经派人与大将军联合,今非但洛阳兵马再无威胁,魏延还能替我们挡住蜀军,如此一来,便可与东

吴放手一搏了。”

典满对蜀军向来不服,闻言冷笑道:“嘿嘿,俺还以为魏延有多大本事,敢以一己之力对抗两国之兵,这可倒好,成了我们的挡箭牌了。”

陈坦自从得到兖州被偷袭的消息之后,便一直心绪难安,此时忽然听说洛阳出现兵变,终于松了一口气,至少不用担心腹背受敌了。

牵弘怒声道:“东吴背信弃义,为天下所恨,此番孙奋偷袭,定要迎头痛击,若非洛阳之变,将军与当年荆州的关云长又有何异?”

蒲忠大声道:“对,东吴险些害吾等丧命,此仇不报,誓不为人也!”

夏侯霸也是兀自心有余悸,他屡次败在刘封手下,本就一直郁结在心,不过还好有曹宇、夏侯楙甚至司马懿,都曾与刘封交手时吃过亏,他还不在舆论的风口之上。这一次要是再被从未带过兵的孙奋偷袭,丢失兖州和豫州,那将成为奇耻大辱,虽然这其中有曹爽的军令在先,但他是中原大都督,兵败之后,第一个被人声讨耻笑的,

必定是自己。再想起当年败走麦城的关羽,夏侯霸更是背后冒起一股凉风,当年关羽威震华夏,气势无两,甚至连曹操都商议迁都之事,结果却因东吴偷袭而一败涂地,几乎身死异乡



自己自问没有关羽的本事,也没有当初的气势,无法与之相比,如果不是散布谣言及时,逼得魏延起兵,被前后夹攻,只怕死无葬身之地。

“东吴狗贼,屡背信约,此等反复小人,虽千刀万剐,不能解某心头之恨!”夏侯霸阵阵后怕,狠狠地一拳砸在书案之上,“此番反击,定叫他们有来无回。”

“对,吴狗一个也不能放回去!”

“灭尽吴狗,杀到江东!”

众将被激起怒火,义愤填膺,曹泰一听就急了,赶紧说道:“将军,既然洛阳已经与我军结盟,这驻守荥阳,也就被必要了吧?”

夏侯霸点头道:“纵使伯康不说,某也有此意,你不必留在荥阳,随本督一同出征吧!”

“遵命!”曹泰大喜,抱拳道:“既然荥阳不用再守,不如让我当个先锋吧!”

到了此时,夏侯霸也不好拒绝,点头笑道:“也好!”

“嘿呀,伯康,你可真会投机,转眼间便从断后变成了先锋,真是好心机,”典满一听就急了,赶紧上前请命,“将军,俺也要当先锋。”

“末将请命!”

……

一时间,大厅中乱成一片,众将纷纷请命,现在没有了后顾之忧,大家都对东吴的偷袭恨得咬牙切齿,想第一个冲到前线与之厮杀,以释放这几月的憋闷。

夏侯霸深吸一口气,目视东方,沉声道:“诸将听令!”

“在!”

“命曹泰、典满为左右先锋,各领五千精兵赶奔陈留,牵弘领一万兵马随后接应!”

“遵命!”

“即刻传令应刺史,命他调集粮草及剩余兵力到酸枣会合,共抗吴军。”

“是!”

陈坦此时才回过神来,忙道:“都督,何不向青州求援?”夏侯霸双目微凛,笑得讳莫如深:“青州兵马,大将军早有安排!”

第1150章 家有麒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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谯县原本为豫州治所,曹操平定中原之后,分沛国立谯郡治谯县,魏文帝曹丕又封谯郡为“陪都”,与许昌、长安、洛阳、邺并称“五都”,皆因曹家人出在谯郡。这里本为曹家的根基所在,曹操当年也是从谯郡起兵,转战中原,打下大半江山,谯郡不仅有曹家人,也有当年跟随曹操起兵的许多文武大臣,他们立下赫赫战功,个个

在朝为官,谯郡自然也成了官府家属之地,光耀门楣,处处都是红墙绿瓦,府邸大院。即便是谯郡寻常的百姓,也因此沾了许多光,受到邻居或者亲戚的庇护,他们甚至可以不用缴纳赋税,盘根错节,在谯郡的任何一个人,若是认真追溯起来,或许都是皇

亲国戚,只是远近不同罢了。谁也不曾想到,有朝一日,处于中原腹地的谯郡会被敌军所占领,曹氏、夏侯氏的宗族亲戚们也会遭到战乱波及,自从曹操起兵之后,谯郡已经几十年不见打斗之事了,

更不要说战乱烽火。

如今的谯郡,被东吴一夜之间占领,处处皆是东吴士兵,尤其是曹家和夏侯家的几座府邸,被东吴洗劫一空,这些皇亲国戚,也被下狱关押,朝不保夕。谯县虽是一郡治所,但因其地位特殊,又被封为陪都,仅仅是一座县衙,便比下邳城的府衙还要高大堂皇,甚至堪比孙权在吴郡的一座别馆,这让进入谯县的孙奋大为感

慨,曹家坐拥中原数十年,果然气度不凡。

此时坐在谯县府衙大堂之上,孙奋颇有种执掌乾坤的豪情,如今连曹家的老巢都被他占了,魏国岂不是气数已尽?不止一次,孙奋向诸葛融私下讨论是否要将曹家的祖坟给刨了,彻底断了曹家的气运,但被诸葛融劝阻,此举非英雄所为,让孙奋不得人心,更会引起公愤,一旦惹怒魏

军,不惜一切代价前来攻击,最终只会两败俱伤。不到十日时间,吴军连得沛国、济阴郡、谯郡、梁国四郡,将兖州和豫州东部几十县城尽数拿下,一时间中原人心动荡,举世皆惊,孙奋和诸葛融的名声,也自然人人皆

知。

“军师,如今我军连得四郡,正该趁胜而进,为何还要等候,等魏军回师,岂不坐失良机?”

坐在大堂上,孙奋显得意犹未尽,这几日接连行军,每次领兵进入一座城,那种风光和喜悦,美妙得简直难以言喻。诸葛融言道:“先前出兵,是为出其不意,故而千里奔袭,如今魏军已然得知消息,陈留、汝南二郡本有重兵把守,奇袭已然难成,今后方郡县新得,人心未稳,就该整顿

兵马,安抚人心,与魏军正面一战了。”“嗯,军师这是稳妥考虑,如此也好!”孙奋点点头,眼睛看向门外,似乎在期待着什么,笑道,“浩然叔父的十万扬州兵马也到了下蔡,不日即将到宋县,如此一来,豫州

便有二十万大军,攻取汝南,料想不难。”诸葛融沉吟道:“若得汝南,则豫州可下,如今我们该防备的,还是兖州兵力。兖州北面还有东郡、山阳二郡未下,陈留又是魏之重镇,急切难下,一旦部署有误,便会受

到两面夹击。”孙奋却不在意地摆摆手:“东郡和山阳两郡,并无多少兵马,魏军精锐都被调往荥阳,小沛守军被我所灭,料此两郡,也不过就万余兵力,如今在九里山安扎兵马,据险而

守,魏军已无威胁矣。”

诸葛融微微蹙眉道:“山阳二郡,的确并无多少兵力,但青州尚有数万兵马,不可不防啊!”

孙奋不屑地撇撇嘴,嘴里发出“嗤”的冷笑声:“青州兵马连泰山贼都对付不了,夏侯楙不过是个常败将军,何足惧哉?”

诸葛融眉头皱的更紧,正要提醒孙奋,忽然外面一阵嘈杂,接连进来两名侍卫:“报大都督,陛下派使者到了。”

孙奋眼睛一亮,从座位上跑下来,大笑道:“哈哈哈,此次兵进中原,父皇一定十分高兴吧!”

诸葛融看着孙奋的神态,暗自摇头,早在攻下彭城的时候,孙奋已经急不可待地派人向孙权报信了,甚至比向扬州求援还要早一步,可见立功心切。

“唉呀,想不到是吕侍中,又劳大驾辛苦一趟!”正在此时,门外传来孙奋的惊呼之声。

“恭喜殿下旗开得胜,立下此盖世功勋呀!”吕壹的态度明显比上次热情了许多,满脸堆着笑,“陛下龙颜大悦,封殿下为前部大督,骠骑将军,还不快快接旨?”

孙奋大喜,急忙跪倒在地,吕壹将圣旨展开,也很快便读完,交到孙奋手中,同时还带来了骠骑将军的大印和符节,从此孙奋便有了开府治事的权利。

孙奋接过符节,颤颤巍巍地站起来,手臂在微微发抖,倒不是他体力不支,而是过于激动所致,这个符节对他来说极其重要,说明已经获得了孙权的信任。

吕壹看孙奋如此激动,笑道:“殿下,哦,不,大都督,此番功成名就,又得陛下宠信,可喜可贺呀!”

“哈哈,这都是众将之功,嘿嘿!”孙奋左看看印信,右看看符节,当真爱不释手,目光似乎被锁定了一般。吕壹在一旁等了片刻,才笑道:“将军此番并进中原,立下盖世功劳,陛下龙颜大悦,金殿之上,当众言道:吾儿真乃大吴之幸:文比子敬运筹帷幄,武比公瑾决胜千里,

乃朕麒麟之子也!”

“麒麟之子?”孙奋一怔,想起孙权先前对他的漠视,不禁有些怀疑,以为吕壹不过是安慰于他,失笑道,“侍中莫要取笑于我了。”

“嗳,陛下金口玉言,微臣岂敢私自冒充?”吕壹故作不悦地撇着嘴,言道,“当时微臣便道:既然陛下视齐王为麒麟子,何不封其为麒麟王,与那刘封相争衡?”

“刘封?”孙奋愕然,吃吃问道:“父皇他,他如何回答?”吕壹笑道:“陛下当殿大笑曰:刘封不过螟蛉之子,只会弄险罢了,焉能与齐王相比?朕之奋儿才是真正的麒麟王呐!”

第1151章 至高荣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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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壹一番话,说得孙奋有些恍惚,他想不到孙权如今对他的评价会如此之高,刘封在蜀汉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甚至说一不二,如今孙权将他比作麒麟王,莫非是暗示

将来之事?

“将军,你看看这是何物?”正当孙奋怔忪的时候,却听吕壹忽然又笑了起来。

“啊?”孙奋抬头一看,不禁双目瞪大,脸色微变,“这这这,这莫非便是……”只见吕壹又拿出一枚印信,缓缓撤去上面的黄布,那是一方紫色的玉印,在阳光下晶莹剔透,润泽光辉,当然最引人注目的,还是印信上方雕刻的一个昂首向天的麒麟像



“哈哈哈,不错,这正是麒麟王印!”吕壹看着孙奋的神色,终于得意大笑,将其双手捧上,躬身道:“请将军接印。”

“哎呀呀,这这这……”孙奋一时间面色发红,手忙脚乱,他本来就一手拿着符节,一手拿着将军印,在看到麒麟王印,虽然眼馋,却无法拿在手中。

诸葛融早就来到孙奋身后,等吕壹显摆完,才上前帮孙奋接过将军印,退到一旁。

孙奋赶紧将麒麟王印拿在手中,靠在怀里小心翼翼,低着头仔细观察着,生怕有了丝毫损坏。

诸葛融见孙奋有些失态,轻咳一声提醒道:“将军能封麒麟王,乃是侍中大人举荐,这其中也有吕大人一番功劳呀!”

“哦,对对对!”孙奋回过神来,看向吕壹笑道,“若非侍中提醒,父皇也想不到麒麟王之事,快快快,随我进去,此番必要重谢。”

“下官不敢当,殿下请!”吕壹微微躬身客套,向着诸葛融点头示意。

他刚才故意将印信最后拿出来,说出那一番话,就是为了表现自己推举之功,如果不是他及时谏言,大概也不会有麒麟王这个封号。虽然同为王爵,但齐王只是个虚名,毕竟东吴并未占领齐地,而麒麟王则就不同了,这可是个实实在在的王爵,手中有了权力,而且此番中原大战之后,分封土地,开设

府邸都不是问题。

诸葛融虽然不喜吕壹为人,但他深知以孙权现在的秉性,如果朝中没有人,他们在前线很难施展开手脚,吕壹为孙权的心腹,与他交好,很多事情便能方便进行了。

进入府衙之后,几人分宾主而坐,孙奋依依不舍地将印信和符节郑重摆在桌案正中,才吩咐人去准备酒宴,款待吕壹一行。

吕壹笑道:“下官此番前来,一为将军庆贺,二也是奉旨查探军情,陛下准备调集江东兵力来援,助将军一句平定中原,中原形势,将军可要如实告知于我才是。”

“那是自然,有父皇亲自调兵,何愁大事不成?”孙奋听说孙权全力支持此时,顿时更为高兴,连连搓手。

这里加上扬州的兵马,已经接近三十余万,如果孙权再派援军,别说扫平中原,就是马上渡河进攻河北,孙奋也是信心十足。

这两月来连番胜仗,魏军都是一触即溃,让孙奋心中原本的一些畏惧尽数消失,都说魏军兵精粮足,装备精良,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

吕壹言道:“下官来时经过寿春,听说孙将军已经领十万大军出发,如今豫州形势如何了?”

“呃——咳咳,”孙奋正准备要说,却发现刚才因为太过激动,至今脑子里还乱成一片,只好看向诸葛融,“具体军事布置,还是由诸葛军师来说吧!”吕壹微微点头,看向了诸葛融,心中也是感慨连连,先前诸葛恪攻打扬州,夺回寿春,又奇袭徐州,如今诸葛融定计奇袭中原,这兄弟二人可真是奇才,诸葛家族,当真

不简单呐!

比起诸葛恪的孤傲凌人和肥胖臃肿,诸葛融则显得更加儒雅沉稳,大有当年诸葛瑾的风度,也更容易让人产生亲近之感。诸葛融闻言,从容一笑,缓缓道:“出兵之时,吾等已在徐州北面布下防线,如今沛城北面以九里山、芒砀山为门户,依山下寨,防备魏军,正面则以定陶、睢阳、谯县为

防线,等扬州兵马赶到宋县,则此条防线可相互接应,防备魏军。为今之计,当稳定人心,重整兵马,与魏军一战!”

吕壹微闭双目听着,偶尔点点头,心中却是一片空白,他根本不知道诸葛融口中的这几个地方位于何处,不过有他身后跟来的心腹记住,他只需要做做样子便可。“如今并进中原,将军稳中求胜,自无不妥!”吕壹泛泛而谈,抱拳道,“此番回到建邺,中原之事,下官将如实禀告,二位治军有方,与百姓秋毫无犯,当真为众将之楷模

呀!”

正商议之际,下人回禀酒宴已经摆齐,孙奋邀请吕壹一同赴宴,并将曹家抓来的十几名侍妾带来,叫她们歌舞助兴,酒酣耳热,尽欢而散。

虽然自恃宠信,但吕壹还是不敢耽搁,当夜便离开了谯郡回建邺复命,当然暗中又得了许多孙奋搜刮来的钱财宝物,满载而归。

一夜无话,第二日一早,孙奋便接到孙宇派人送来的消息,扬州十万兵马进入豫州,屯兵下蔡,先锋兵马已经分派宋县和龙亢,后续还会有八万精兵调来,以为助力。孙奋闻言大喜,看来孙宇这一次也是倾尽全力,想要在中原大战中一展身手,自从南郡在长沙败给刘封之后,孙宇便被孙权所弃,若非鲁王和太子之争大杀文武,贬斥功

勋,只怕再也没有出头之日了。这一次任命孙宇为扬州刺史,他也是憋了一股劲,孙奋偷袭彭城之后马上向孙宇报信请求发兵援助,孙宇行军速度极快,但也回信埋怨了孙奋一番,这等奇功,孙奋居然

独吞了,与他这个叔父也太见外了。

但埋怨归埋怨,孙宇的动作却丝毫不慢,十日时间,便调集十万兵力进入豫州,可见其决心之大。

孙奋看罢书信,笑道:“叔父来信,与我约定他取豫州,我取兖州,合力扫平中原,军师意下如何?”“吾本意原先也是如此,”诸葛融微微点头,“如今扬州兵马已到,将军可下令先取济阳,进入陈留,以济水为界,正好发挥吾水军之长!”

第1152章 南北防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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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吴突袭的消息,让魏军上下一片混乱,整个中原战火再起,直到东吴连下四郡,魏军才反应过来,在陈留和汝南联合组织兵马,沿济水、颖水布下层层防线。

夏侯霸从闻报到回援,调兵遣将,非至一日,兖州先锋军日夜兼程,半月之后才到酸枣,在酸枣组织兵马的正是彭城守将满伟,援军到来之后,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所幸这几日东吴也不再进攻,也于后方调拨兵马,重新组织防线,出榜安民,安置官员整治地方,双方暂时僵持下来。

而在豫州,因为本身就要防备寿春的吴军,诸葛诞退回汝南之后,并没有掉以轻心,夏侯霸调集各处兵力,唯有诸葛诞留下两万精兵,将吴军阻挡在新阳以外。

等夏侯霸后军来到陈留的时候,中秋已过,九月金秋,中原天气变得干燥凉快,一扫燥热,天高气爽,正是用兵之时。

吴军长驱大进,连得千里之地,士气正盛,孙权连番犒赏,非但孙奋被器重,连同文武大将一并加官进爵,三军将士也都论功行赏,大家都等着再次杀敌立功。

魏军被人偷袭后方,连番受挫,虽然锐气不足,但怒气却同样鼎盛,先被蜀军挡在虎牢关外晒了一个多月,此番全面反击,人人都憋着一口气,期待着一场厮杀。

前军来至酸枣,早有流星探马飞报,吴军再次疏通涡水和济水河道,从扬州又增援八万精兵,水路虽然不能走大船,但小船运送兵粮和士兵,也减少了许多损耗。

夏侯霸闻报,冷笑道:“来吧,吴狗来得越多越好,定叫他们有来无回。”

陈坦言道:“东吴仗水军之利,每到一处,便疏通河道,以船只运送辎重,来去极快,不可不防。”

曹泰沉声道:“军师尽快想个计策,我们来个痛打落水狗。”

陈坦向曹泰摇头苦笑,东吴水军十分精锐,若非抓住一些纰漏,很难在水战中讨得便宜,而这样的时机只有在战斗中去把握了。暂时放弃这个想法,对夏侯霸言道:“都督,如今东吴按兵不动,是在等待援军,安稳人心,决不能让他们在中原立稳脚跟。正所谓哀兵必胜,吾军挟怒而来,正该一鼓作

气发动反击,不可再做拖延。”

夏侯霸点头道:“吾也正有此意,如今东吴重兵把守定陶、薄县,定是想接济水,发挥水军之长与我交战,军师有何对策?”

陈坦眉头微皱,看着地图上标注的几个红圈,沉吟道:“济阴定陶、薄县,梁国拓县,谯郡苦线、城父、宋县……”在地上一一划过,抬头说道:“都督且看,东吴在这几处布下重兵,必定是以此为据点,北从济水,南至汝南,布下一条南北防线,以涡水为通道运送粮草辎重,彼此之间

遥相呼应,进可攻,退可守,这是要与我共分中原呐!”

“哼,休想!”夏侯霸一声冷喝,拿过笔将陈坦说过的几个城池连接起来。

众人再看去,赫然看到一条线将整个中原从中一分为二,魏军在西,吴军在东,而东吴据有徐州,便显得底盘更大,实力雄厚。

“岂有此理!”满伟无奈丢了彭城,自觉羞愧,出列道:“都督,末将愿领兵去破薄县,将这条防线从中截断。”

“都督,末将愿去攻打定陶!”

“都督,拓县便交给俺了!”

“依我之见,干脆联合汝南兵马,一起出兵,我倒要看看,东吴如何抵挡得住!”

一时间,众将纷纷请命,有的甚至希望夏侯霸能够几路兵马齐发,一次性解决了吴兵,这样才够痛快。夏侯霸抬起手,示意众人安静,缓缓道:“据探马来报,东吴在中原先后集结大军近三十万,我们连同豫州兵马也不过二十万,若是强行攻打,只怕会拼个两败俱伤,最终

还有可能再被东吴反攻,此非明智之举。”

众人一听,虽然愤怒,但也都低下头思索起来,兵力不占优势,他们武将再有信心,也不敢和东吴硬拼,而两军作战,进攻的一方损失会更大。

消耗战,于魏军不利!

“报,大将军调拨冀州援军到了。”正在大家讨论之时,外面有士兵报告。

“来得正是时候,快随我去迎接。”夏侯霸精神一振,当先快步走出议事厅。

众人一怔,不知道曹爽派了何人前来,夏侯霸竟要亲自去迎接,也都纷纷跟了出来。

酸枣城外连营数里,旌旗招展,人喊马嘶,有一队兵马正缓缓走进兵营,在城外东面的一处空旷之地停了下来。

这一队人马之所以如此长驱直入,通过各营而无需招呼禀告,更不见有人拦阻动问,就是因为当先的三千暗红色重凯包裹的骑兵在开路。这一队骑兵全副武装,连战马都披着锁子甲,上下一片褐红色,却个个带着金色头盔,头盔上装着虎头护额面具,只露出一双凌厉的眸子,紫色的盔缨在风中飘洒,远远

看去,便显得杀气腾腾,英武不凡。

甚至不用旗号,光是头盔和战马眉心中间的那个虎头铜铛,便昭示着这队骑兵无比荣耀尊贵的身份,这正是魏军皇家卫队——虎豹骑。

夏侯霸从城门中走出来,看到虎豹骑的时候,脸上的阴霾和不悦暂时消失,大笑道:“二位将军久别了!”

虎豹骑前方两位金甲卫士一般的统领在马背上抱拳,同时掀起面罩,露出两张孔武有力的面庞来,正是曹肇和曹演。

“参见都督!”几人虽然相熟,但在三军将士面前,还是要给夏侯霸这个面子,“恕我二人甲胄在身,不便行礼。”

“哈哈哈,无妨无妨,先入城到军营安置,”夏侯霸摆摆手,站在城门边上让虎豹骑进入城中,这也是唯一一支有资格在城内安置的部曲。一阵铿锵之声过后,留下漫天灰尘,夏侯霸带人在一旁等候着,此时后军已在城外准备安营扎寨,等虎豹骑进城之后,又有两员武将随后来向夏侯霸见礼。

第1153章 筹谋全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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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领军来的正是陈泰和卫瓘,这两人和夏侯霸也算是旧识了,先前并州之战的时候,大家同在大将军曹宇帐下效力,陈泰能文能武,谙熟兵法,卫瓘奇策善谋,智计百

出。

“哈哈哈,二位能来助我,破吴指日可待!”夏侯霸一扫这几日的阴沉之色,心情也舒畅起来,有了这许多文武将官和援军,帐下人才济济,不必再捉襟见肘了。“吾二人奉大将军之命前来!”陈泰抱拳笑着,却又叹了口气,“不料东吴故技重施,竟扰乱我中原之地,谯郡一失,朝中百官震动,连陛下和后宫也被惊动,都来催促大将

军发兵,大将军因病不能远征,便又从各地再调兵力,将我二人也从并州调来协助都督,但愿能尽微薄之力。”

夏侯霸笑道:“你二人之才,吾岂能不知?如今军中正愁无人可用,兵不在多而在精,这领兵之人,才是眼下最为所需的。”“都督久经阵战,中原一马平川,乃我骑兵纵横之地也!”卫瓘在一旁淡然一笑,还和当年一样自信矜傲,“孙奋并无领兵之能,今吴军威胁中原,不过是阴诈取巧而已,一

旦两兵相交,迟早必败。”

卫瓘今年刚过二十,比起当年在并州之时,显得沉稳了一些,面如冠玉,剑眉星目,俨然一位浊世公子的模样,此时身穿薄甲,更显得英武飘逸。

夏侯霸早已习惯卫瓘这样睥睨傲然的性情,知道他总能出一些奇计,说说大话倒也无妨,反正一切决断都在自己手中,便由他少年心性了。几人说着话走进城中,陈泰说了一些并州的情形,鲜卑军在被刘封拒绝之后,愤而转向与魏军联合,共取西河郡,鲜卑军从雁门关出兵,前军已和蜀军交战了,并州暂时

防备有余,王昶接到曹爽军令之后,便让他们二人前来助战。

来到府衙,曹演和曹肇也从军营中赶来,大家各自落座之后,夏侯霸先召集军中文武都来会面,将各营情况综合禀告,以便调拨部署。

陈泰言道:“此次末将带来三万援军,大将军临行前交代,他将从幽州再抽调五万兵力来援,都督一定要尽快夺回谯郡,以安朝堂之心。”

谯郡之事,也让夏侯霸一筹莫展,孙奋中军就在谯郡驻扎,一旦强攻,其他各处吴军必定会来援助,稳妥之计,应该是逐个攻破其他各处,最后再攻打谯郡。

攻打谯郡并非朝夕之事,夏侯霸暂时不去想那些,对众将言道:

“吴军连得四郡,士气正盛,又在收买人心。某领兵回援,当先与之一战,若首战能胜,必定挫败东吴锐气,振吾军心,再徐图良策。”

陈坦点头道:“都督言之有理,方才我查看地图,东吴布下南北防线,却并非万无一失,我有一计,可叫吴军进退两难。”

夏侯霸忙问道:“军师有何妙计?”

刚来的陈泰等人也都看着陈坦,陈泰和陈坦是本家,二人也是堂兄弟,陈坦曾在颍川学习兵法谋略五年有余,这事别人不知道,陈泰却是知情的。

陈坦虽然还不如其兄长陈佐闻名于世,但才能却超越其兄,陈群当年就评价过,陈坦为奇谋之才,陈佐是辅政之才,在天下纷争之时,轻重立判。

陈坦言道:“东吴布此防线,纵贯二州,又借住济水、涡水发挥水军之利,不失精妙之策,却有一处漏洞。”陈坦说着话,将手指指在梁国与陈留的边境上:“宁陵县,此处北连济水,东接涡水,水陆两通,东吴却不去占他,反而占据拓县,想必是以拓县位于三郡交叉之地之故,

以我之见,此一条防线,宁陵重于拓县!”

夏侯霸皱眉看了一阵,沉吟道:“军师之意,莫非是要取宁陵?”

从整条防线的布置上来看,宁陵位于拓县和薄县中间,如果能占据此县,就算没有陈坦说的地理优势,也能将东吴的防线掐断。“宁陵自然要取,但位于南北防线之上,一旦发兵,薄县、拓县必会接应,不能直接去取,若被东吴看破,再分兵把守,这一条防线便再难攻破了,”陈坦摇摇头,却将手

指向另一个方向,

“宁陵西北的鄢县,为济水河岸,此地有渡口无数,若在此引水南流,令济水搁浅断流,则济阴的吴军便失去水军之利,都督可先派兵把守此处,挖渠引水。”

刚才说宁陵,忽然又说鄢县的重要性,夏侯霸等人一脸疑惑,陈泰和卫瓘则皱眉思索着,这两个地方究竟有什么关系?

陈坦又道:“吴军见都督截断济水,必会发兵来攻,其休整半月,正好借机趁势西进,攻打陈留,如此便可将计就计。”

陈泰言道:“如此说来,鄢县不过是诱饵?”

“正是!”陈坦点头道,“吴军来取鄢县,必从薄县发兵,水陆并进,志在必得,待吴军到半途,都督便放弃鄢县,转攻宁陵,大事可成。”

曹泰皱眉道:“如此一来,岂不是将鄢县拱手让与东吴?且宁陵还有拓县吴军能够支援,又能从睢阳调兵,若是援军来得及时,一旦宁陵久攻不下,岂不是进退两难?”陈坦笑道:“之所以要以鄢县引开薄县吴军,因其能从水路直达宁陵,速度较快,我军又无舟船与之抗衡之故;而拓县赶奔宁陵,却只能从陆路走,如此一来,我们便可从

长计议,只对付拓县吴军便可。”

“嗯,这倒也有理!”夏侯霸皱眉沉思片刻,忽然明白了一些关窍,指着宁陵方向,“若宁陵被我所占,鄢县便成了孤城,吴军怕被断后,恐怕只能撤退了。”

陈坦笑道:“正是如此,鄢县吴军,定从水路退走,或许还能沿途拦截,只是不知济水沿岸,可有步兵伏击之处。”

曹泰眼睛一亮,搓着手催促道:“军师,先前我就说过,你一定要想个痛打落水狗的计策,拦截鄢县吴兵,我一定要去。”夏侯霸抬起眼皮瞟了一眼曹泰,曹泰嘿嘿一笑,摸了摸耳朵:“都督,这等机会,你不会想轻易放过吧?”

第1154章 意外之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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犒赏三军,加官进爵,让吴军上下士气高昂,休整半月之后,个个摩拳擦掌,都等着再次出征,立功领赏,这样随手就来的功劳实在太诱人了。

谯县大营中,孙奋也接连收到朱桓、骆统等几位驻防大将的请令,他们各守一城,兵马重新编制完成,民心也基本安定,请求出战。

终于等到扬州援军赶到,孙宇领兵在宋县摆开阵势,分兵城父、苦县,与北面防线连成一体,保证不会被魏军强行攻破。

这一日孙奋正和诸葛融商议出兵之事,忽然细作前来报告,魏延在洛阳起兵造反,与魏国结盟,震得孙奋错愕半晌,没有反应过来。

东吴消息之所以来得如此迟缓,是因为他们的细作和探马都在兖州、青州和豫州境内,远在虎牢关以西的洛阳,对他们影响不大,无需知道那里的情报。

但谁又能知道,偏偏就是洛阳的变故,让整个战局发生了变化,若不是从荥阳来的百姓传言,他们至今还不知情,还在猜测魏军为何敢如此大胆派兵回援。

“原来是魏延造反,难怪夏侯霸亲自领兵到了陈留!”诸葛融眉头紧皱,没想到奇袭之后,形势便与他先前预料的不一样了。

如果蜀军继续和魏军在虎牢关一带僵持,夏侯霸的主力就会被拖住,即便夏侯霸敢分兵来阻挡,也会背腹受敌,魏延绝不会放过这个进兵中原的机会。

诸葛融并不贪心,他为孙奋谋划的中原大计之中,并不包括荥阳乃至官渡在内的区域,甚至整个河南尹乃至豫州的许昌、颍川都打算让蜀军去捡便宜。

但眼下的形势,与当初预料完全不同,魏延自立为王,和魏军联合,非但让夏侯霸没有了后顾之后,必定还会吸引蜀军主力去攻打洛阳。无论任何一国,出现反叛者,这是谁也无法容忍的,务必以雷霆之势将其消灭,而且洛阳对于蜀军来说,重要性不言而喻,蜀军正值实力大涨之时,魏延此举,无疑为他

们泼了一盆冷水。

刘封为人一向从不吃亏,何曾遭受过这等重创?接下来蜀军的形势,谁也都能想到,必定是长安、荆州、河东三路兵马齐出,将洛阳团团围住,如果刘封亲自赶回长安,就算魏延有天大的本事,恐怕也抵挡不住,最坏

的结果,便是和洛阳一起灰飞烟灭。

“魏延这个混蛋,好端端地为何要造反?”半晌之后,孙奋气得猛拍桌子,“此等背主之人,必当五雷轰顶,不得好死!”

“都督,为今之计,当立即出兵,以定陶数县为据点,进攻陈留!”诸葛融心中也没来由地一阵慌乱,本以为要攻下陈留之后才会与魏军正面交战,现在却提前了。

“唉,我早就说该提早出兵的,现在可好……”

孙奋双手一摊,悔恨不已,如果这段时间继续进兵,没有停留,按照先前的进度,早就拿下整个中原了,说不定那时候魏延会来和他结盟,共同对付蜀军。

诸葛融深吸一口气,缓缓道:“先前人心不稳,若贸然进兵,后方有乱,只会前功尽弃,既然魏军回援,更要稳扎稳打,步步为营,不可轻率。”

“军师之言倒也有理,接下来该如何用兵?几路齐发,还是集中兵力?”

孙奋也只是埋怨几句,倒不会真的责怪诸葛融,没有诸葛融,他现在还在下邳守城呢,只是个被调离中枢的戍边大将而已。

诸葛融略作沉吟:“都督马上派人向孙将军传令,与其约定两路同时出兵,孙将军去取汝南,我们攻打陈留,以一月为限,先取城者得头功。”

“好,浩然叔父总埋怨我独占功劳,这次就给他一展其能的机会!”

他如今是整个中原的大都督,不再和先前一样只想着徐州的好处了,孙宇能早日攻下汝南,对他也同样也是极大的助力。

诸葛融道:“孙将军出兵汝南,便无惧魏军两路夹击,都督可命梁国兵马先出,以睢阳为据,兵出陈留。”

孙奋眉头微皱,言道:“济阴兵马不敢擅自调动,是为了防止东郡曹兵,但薄县和拓县两处都有重兵,为何不从这两处出兵,两路齐出夹击陈留,岂不更快?”

诸葛融微微摇头:“都督莫忘了,魏军之中人才济济,他们必能看出我们布下的这条防线,若是这两处兵马出动,魏军反来攻城,防线岂不崩溃,前功尽弃?”

“嗯,倒也有理!”孙奋微微点头,虽然对魏军文武的能力嗤之以鼻,但不好此时说出来。诸葛融又解释道:“都督以睢阳为进军路线,一来可直取陈留,谯郡援兵能够源源不断输送,二来不用破坏防线,拓县和薄县对睢阳形成拱卫之势,遥相呼应,稳步而进。



“好,就以军师之计,马上出兵!”孙奋已经急不可耐,粗略商议之后,便马上传令升帐,命盛曼领一万兵马先往睢阳进发。

“报——”人马才出城,就有流星探马来报,“禀大都督,魏军在鄢县开渠引水,又有三万援军赶到酸枣会合。”

“这是何意?”孙奋闻报,疑惑道,“夏侯霸不来进兵,却开渠引水,难道要屯田不成?”

“不好!”诸葛融略作思索,便反应过来,“魏军挖开济水河道,这是要将济水从上游截断,如此一来,我们在济阴的水军便无用武之地了。”

“嘿,真是好狠毒的计划!”孙奋一拍手,站起身来,“济水是西进之路,一定不能让魏军得逞。”济水在眼下是运送兵粮和辎重,但也是一条重要的进兵路线,向西直通荥阳,通往濮阳的濮渠也是从济水分流出去,如果这条路被切断,水军受阻,几乎削弱了东吴一半

的力量。

“看来夏侯霸也是畏惧我东吴水军呐!”诸葛融冷然一笑,言道,“既然魏军对水军有所忌惮,可命薄县兵马水陆并进,先取鄢县,朱桓将军再往薄县增派兵力便是。”

“很好!”孙奋眼睛一亮,大声道,“等拿下鄢县,便可和睢阳两路出兵,直逼陈留城下了。”诸葛融颔首而笑,这一段时间,孙奋似乎也学会一些用兵之法了。

第1155章 胜负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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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县位于济水下游,是济阴郡和梁国的交界之处,骆统领三万兵马在这里守卫,其中有一万便是水军。

取济阴之后,骆统也由骑都尉晋为建武将军,部下也都各有升赏,士气正盛,这几日正修葺城池,训练兵马,忽然孙奋派人传令,要出兵去占鄢县。

骆统召集众将,言道:“今魏军在鄢县引水开渠,欲断济水,阻我水军,大都督命吾等水陆并进攻取鄢县,不得有误!”

“遵命!”麾下将领听说终于要开战了,个个摩拳擦掌,休息了近一月,又到立功的时候了。

骆统当即下令,命副将从济水出发,自己带骑兵和步兵直奔鄢县,以步兵吸引魏军注意,水军再从背后渡口发动攻击,前后夹击,夺取鄢县。

薄县距离鄢县不过百余里,不过半日便到,打探到此处并无多少魏军,而且挖渠引水的多为民夫,骆统当机立断,领骑兵直冲济水港口。

不等后军赶到,守卫港口的一千魏军便被冲散,各自逃走,城内守军出来援助,此时步兵正好赶至城下,前后夹击,未等水军上岸,鄢县便被骆统不费吹灰之力拿下。

“哈哈哈,都说夏侯霸勇猛,领大军回援,还是如此不堪一击。”

“魏军自诩兵力强悍,原来都是软脚虾,怎比我们江东男儿英豪之气?”

“看来我们是被传言给哄骗了,早知如此,多少年前就能杀到中原了。”

“嘿嘿,当年楚霸王遗恨中原,就在这不远处的九里山被围困,垓下大败,无颜再见江东父老,自刎乌江,这一次我们杀回中原,也算是祭慰霸王英灵。”

有人低声一阵冷笑,提起当年楚汉之争的旧事,两军决战,就在济阴和沛城境内,他们经过的地方,可能就有当年江东英豪留下的血汗。

“对啊,是该我们江东男儿掌控天下了,四百多年,这岂不是一个轮回?”

“嘘,你这个混蛋,在这里提什么楚霸王,嫌命长了吗?”

“你姓项的不敢提,我们帮你说说,祖辈长脸,你小子还不高兴?真是……”

一堆聚集在城下的吴军忽然被一个人说得兴致全无,不欢而散,纷纷摇头散去。

“我项家人的事,无需外人操心!”刚说话的是一名千夫长,沉声自语着,一挥手,招呼手下人到城外巡逻去了。接连的胜利之后,吴军的自信心愈发膨胀,这半月军中将领训练之时,都在说魏军精锐,现在主力回援,不可轻敌,没想到今日出兵,还是一触即溃,心中仅有的一丝敬

畏也完全消失了。

进城之后,骆统马上向孙奋和朱桓报信,分派兵马看守河岸,部署防守,防备魏军来攻,如此轻易便攻下鄢县,他反而有些忧心。

鄢县虽然不是军事重地,但毕竟是陈留前线之地,夏侯霸既然派人来这里阻断济水,就应该派重兵把守才是,整个鄢县的守军不过三千人,似乎有些前后矛盾。

心中疑惑,骆统分派斥候打探消息,同时命掌管水军的副将小心戒备,派哨船沿河巡逻鄢县到薄县水路,以防魏军有什么阴谋。

“将军,方才有士兵在鄢县东南发现一处营地,看情形恐有超过一万兵马在此处停留过。”

正当骆统思索之计,一名士兵前来汇报。

骆统吃了一惊:“走,带我去看看!”到了府衙外,翻身上马,几十人出城往东南而来,转过一座山坳,便看到一大片空阔的半坡草地,地面上的草皮被踩得七倒八歪,一片狼藉,小溪边更是布满马蹄印,红

泥翻卷。

“何止是万人,这恐怕有两万兵马了,光骑兵就不下五千!”

骆统策马绕着斜坡兜了一圈,神色凝重,站在山岗上四下观察,此时夕阳将落,草木枯黄,山间偶尔升起一股股炊烟,远山倦鸟归林,四野一片平静。

怔然片刻之后,骆统忽然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对身旁的两名亲兵吩咐道:

“你二人即刻连夜前往谯郡,禀告大都督,就说魏军进入梁国,要小心防备。”

“遵命!”二人领命,打马飞奔而去。骆统看着那两人的背影,思考着要不要马上派精兵尾随这队人马,必要的时候可以从背后发动突袭,但魏军既然放弃鄢县攻打梁国,必定有所防备,万一路上有埋伏,反

而中计。

“报——”就在此时,探马飞奔而至。

骆统掉转头,眉头紧皱:“何事?”

“报将军,魏军约有三万人马驻扎长平。”

“回城!”

骆统马上传令回城,长平距离鄢县五十里地,不管这股兵力是攻打梁国还是反攻鄢县,他都不能掉以轻心,还是先防备为主。

现在骆统唯一能做的,就是希望自己派出的人能赶在魏军攻打睢阳之前将消息送到谯郡,让孙奋有所准备,将这支兵马击退。

天色已黑,所幸有明月当空,骆统派出的人赶到谯郡的时候,为时已晚,此时宁陵的逃兵也到了谯县,魏军已经在天黑之前,攻下了宁陵。

“不知是何人识破吾计,宁陵不能丢呐!”闻报之后,诸葛融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背着手一声长叹,先前魏军要阻断济水的时候,也不见他如此焦虑。

“鄢县不能丢,宁陵也要夺回来!”孙奋微微点头,沉声道,“薄县不能再抽调兵力,只有从睢阳和拓县两路出兵了。”

诸葛融点头道:“正是,请都督即刻下令,明日一早,两路兵马齐出,务必要将宁陵取回,否则便会牵制所有兵力。”他之所以没有在宁陵布下重兵,并非不知此处的重要性,而正是因为宁陵是他所有布局中最关键的一环,它既是南北防线的中枢,更是进攻陈留的支点,睢阳的兵马下一

步就是进入宁陵,以这两处为输送兵力的据点,源源不断对陈留发动进攻。

暂时放弃宁陵,是为了怕魏军发现这一点,故而避重就轻,这是他整盘棋的关键一子,宁陵如同胜负手,最后落子,便是绵延杀招,必杀之局。但若被对方先落子,则会满盘皆输,处处受限。

第1156章 分派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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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县,为谯郡、梁国、汝南三郡交界之处,但城池并不高大,不见护城河和吊桥,残破的土坯堆砌而成的城墙,经年风吹雨打,显得斑痕累累。

城外西北方向只有一些长满荒草的简单工事,想必还是当年中原大乱的时候临时挖筑的壕沟,几场秋雨之后,积着几滩污水。

丁奉带兵来取拓县,不费吹灰之力,这座小城根本承受不住一次猛烈的攻击,吴军骤临城下,县令便自觉投降了。

进城之后,丁奉马上部署兵马,重新修葺城池,将防御工事加筑延展,并在城外扎下一座大营作为防范,否则拓县无险可守,魏军再来反攻,防守的压力也极大。诸葛融布置的这条防线,拓县必为将来屯兵重地,丁奉这半月来除了监督修葺工事,便是训练兵马,安抚民心,陈留和汝南都是坚城,守军至少过万,魏军也得到消息,

不再像原先那般容易攻陷了。虽然部下将士求战心切,但丁奉知道诸葛融的做法无疑是正确的,稳固后方,才能步步为营,否则前军刚走,后方郡县背反,腹背受敌不说,还可能孤军深入,陷入绝境

之中。

趁着月色丁奉正在城上巡逻,忽然斥候带来孙奋将令,一听魏军攻下宁陵,命他明日一早便发兵夺回宁陵,丁奉不敢怠慢,急忙传令连夜升帐议事。

平静的拓县城内忽然鸣锣敲鼓,各部将领闻听,便知道这是召集议事,大家都精神一振,马上要有仗打了。

不一时,各营将官赶到,一个个面带喜色,摩拳擦掌,这许多天的等待,可把大家给急坏了。

正讨论出兵何处的时候,丁奉回到府中,高坐帅位,扫视众将,沉声道:

“诸位,夏侯霸领魏军精锐到陈留,此事想必大家早已知道,方才大都督来信,魏军已攻下宁陵,命吾等夺回城池,明日一早便发兵。”

“嘿,终于等到魏军主力了吗?让属下打头阵!”有一名武将当先冷笑着站了出来。

“就是夏侯霸亲自来,又有何妨?请将军下令,吾等必全力取回宁陵。”

丁奉扫视众人,微微点头,见军心可用,马上传令道:“传令各营,明日三更造饭,五更出兵,天亮之前赶到宁陵,与魏军一战。”

“遵命!”

一人言道:“将军,为何不连夜发兵,如此五更前便能杀到宁陵,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愚蠢!”丁奉一声冷喝,“魏军中也有善用兵者,占领宁陵,他们岂能没有防备?若是半途埋伏兵马,黑夜中难以查探,被其截击,如何是好?”

“可是魏军……”那人神色一滞,还想辩解魏军没有这个胆量,就被丁奉冷冷打断了:

“大都督同时也派了睢阳兵马,约定明早一同攻打宁陵,诸位务必按令行事,若有偏差,延误军机,别怪本将不讲人情,定斩不饶。”

“是!”众人见丁奉发怒,不敢再言,凛然听令。

丁奉看了一圈,最终将目光停在左边的两名将领身上,言道:“吾等兵马出城,拓县也不得不防,命留赞和孙伦二将留守城池。”

留赞和孙伦二人刚才还争着出兵,没想到突然有这一道命令,顿时愣住了,顿了一下才抱拳领命。丁奉看二人神色,岂能不知道他们的心思,言道:“守城事关整个防线,责任重大,二位不可懈怠!留将军守拓县,孙将军守大营,你二人多派斥候,小心守营,以防魏军

声东击西,趁虚而来,事成之后,也有你二人一份功劳。”

“遵命!”

留赞倒还勉强能接受,毕竟要有人留守后方,这也是丁奉对他的一番信任,虽然这一次可能错失了机会,但以后还要交战,想必丁奉会给自己一个更好的机会!

“是!”

孙伦却面色微沉,眼中闪过不悦之色,接令之后低头不语。

丁奉和众将商议,明日一早便一鼓作气攻下宁陵,再进攻陈留,他们便是先锋军,那时候和魏军正面一战,才是真正展现本事,杀敌立功的时候。

众人议论到后来和魏军交手,夺取陈留,掌控中原,个个神采飞扬,畅所欲言,似乎有遍地功劳随手可拿,他们说得越开心,孙伦躲在后面的脸色就愈发阴沉。

半个时辰之后,众将都分派好任务,各自回营去准备,留赞替换丁奉到城上去巡视,这半月他也参与了修葺城墙,对整个城防部署都十分清楚。

孙伦带着十几名亲兵来到城外大营,四野清风,明月皎洁,心情却并不如美景这般舒畅,脸色比远方的山岭轮廓还黑几分。

“唉,传令下去,各部曲按部就班守营!”良久之后,孙伦一声轻叹,也不去查看营寨,独自回营去了。

孙伦虽然也出身吴郡,但并非与孙坚同枝,算不得皇亲国戚,但总归是同郡同姓,百年前同属一家,多多少少也沾了一些光。

这许多年来,他从县尉到郡司马,直到诸葛恪调兵北伐的时候,他才疏通关系进入军中,徐州一战,终于当了校尉,有了领兵之权。此次东吴奇袭中原,无往不利,随时出兵便功劳到手,攻下四郡之后,孙伦也封为游击将军,正想着趁机再立功劳,拜将封侯,振兴家业,谁料丁奉却将他留在了后方看

守大营,大好的立功机会眼睁睁看着错失,心中恼恨可想而知。留在后方看守营寨,功劳极低不说,万一被敌军偷袭,稍微出现差池,却是大罪,虽然陷阵杀敌有性命之忧,但至少是为自己的荣华富贵拼搏,留在后方,风险更大于收

获。尤其是眼下的情形,白得的功劳却不能到手,眼睁睁看着别人瓜分,不止孙伦一人烦躁愤懑,分派留下来守营的吴军也都私下埋怨,等了许多日,结果却被别人捷足先登

。孙伦闷坐帐中,愤愤不平,也不管麾下将士的怨言,任由他们去议论埋怨。

第1157章 抢先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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睢阳地处中原,睢水连接江淮,为南北水路之要冲,素有江淮屏障之称,这一处战略要地对于东吴来说至关重要,也在诸葛融布下的防线拱卫之下。

诸葛融布下的五城防线从北向南呈扇形分布,如同弓背一般,如果宁陵是弓背上搭箭的箭槽位置,睢阳则是弓弦按箭之处,两者相辅相成,一箭发出,取敌要害。

盛曼领兵来到睢阳之后,正厉兵秣马,准备兵出陈留,却不料魏军先行一步攻占宁陵,将这支即将拉满弓弦的箭给挡住了。

正所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此时的盛曼和吴军,仿佛一泡尿正要撒出来,却被人硬生生给打断了,要多难受有多难受。

所幸孙奋连夜从谯县派人传令,命盛曼一早便和拓县兵马共取宁陵,后军将连夜赶来睢阳,准备对陈留发动全面进攻。

盛曼自从徐州带兵作战之始,便从未败过,如今官封振威将军,正是意气奋发之时,进入兖州之后,一路杀来,魏军都是不堪一击,此番被人先取了宁陵,不禁大怒。

他本就打算独自领兵去攻宁陵,没想到孙奋还派了丁奉前来助战,看军令之中,是以丁奉为主,他睢阳兵马为辅,虽然丁奉官职比他高,盛曼还是觉得不满。宁陵不过是一座小城,无须如此多兵马去攻,即便来的是魏军主力,盛曼也不放在眼中,他麾下如今有骑兵五千,自忖战力不输丁奉,如果能独自攻下宁陵,他的官职将

会与丁奉相当,成为孙奋麾下真正的主力大将。思索再三,盛曼决定连夜出兵宁陵,一来可在丁奉到来之前攻下城池,独得功劳;二来夜间发兵,魏军定然防备不足,骤临城下,以魏军的一向作为,必定弃城鼠窜而逃



思索再三,盛曼召集一众副将前来商议,众将都急不可耐,催促盛曼即刻发兵,此等良机,何必要等到丁奉领兵来,到时候功劳反倒是拓县兵马居多。

主意已定,盛曼马上传令各军准备出城,此时已到子时,按照行程,五更之前便能赶到宁陵城下,一鼓作气破城,那时候在宁陵迎接丁奉大军,岂不美哉?

不多时,便听得睢阳城中鼓声大作,战马嘶鸣,各部曲点齐兵马,随盛曼一起出城,留下原先的守军继续守城,一万兵马如同长龙般涌出睢阳,直奔向宁陵方向而去。

盛曼率领五千骑兵,月色之下沿着睢水一路向西,河水涛涛,波光粼粼,左边山岭起伏,马蹄声回荡在河谷中,偶尔惊起一群飞鸟。

距离宁陵还有三十里,睢水转向北面,出现了岔路,有一条山路向西,盛曼毫不犹豫打马上前,夜色寂静,山风呼啸,却再未有惊飞的鸟群和奔走野兽。

看远处山路崎岖,林木茂密,朦胧的月色之下看不到尽头,心中忽生警兆,轻提丝缰让坐骑减缓速度,等待后军跟上来。

“咕咕咕——”

远处不时传来夜枭的叫声,此时已经是深秋天气,虫鸣之声稀疏不可闻,盛曼四下观察着,走了一阵,并无异常,暗笑自己太小心了,怎会无端生出怯懦之心?

“将军,后军已经追上,为何前军如此缓慢?”就在此时,带领后军的副将追上来询问情况。

“哦,前面距离宁陵不远,吾正在计算时间,”盛曼一声轻咳,言道,“五更之时,守军防备最为松懈,那时候才是最佳时机。”

“哦,原来如此!”副将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传令下去,叫大家先放缓速度,边走边歇息,”盛曼干脆将错就错,“除了这片山岭,大概就到宁陵了,要注意隐藏行踪,不可妄动,惊动魏军。”

“是!”副将抱拳而去。

约莫走了三刻钟,月影西斜,盛曼才一挥手,示意骑兵先加快速度,到前面探路。

才准备催动战马,山坡上一阵急促的鸣锣之声,震得人双耳发麻,盛曼打了个激灵,就见突然从路旁杀出一队人马。

嗖嗖嗖——

一阵箭雨之后,身后传来惨叫声和坐骑嘶鸣之声,幸好这里树林茂密,弓箭大多被挡住,士兵伤亡并不多,但吴军却乱成一片,惊慌失措。

“不过是魏军埋伏而已,不必惊慌,”盛曼提刀一声沉喝,传令道,“叫各部结阵预备,他们这是来送死,能奈我何?”

面对忽然出现的埋伏,盛曼并不慌张,他自恃勇武,魏军向来不堪一击,即便是半路埋伏,也不过是提前来送死罢了。

“随我杀!”

等骑兵重新结阵,盛曼带领身边的士兵催马向前冲杀,身后的吴军也很快稳住阵型,他们本就等着杀敌立功,对魏军毫不畏惧。

此时山上的魏军冲杀下来,盛曼一马当先,在乱军中舞动大刀,顿时将冲到身边的一队士兵杀散,身后的吴兵也奋勇杀敌,虽然中了埋伏,还一心想着杀敌立功。

当——

就在盛曼冲杀之际,突然一柄钢枪挡住了他的兵器,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员中年将领,眉宇间透着一股冷冽的杀气,上唇留着一行短须。

“果然是你!”那人一声冷哼,马上便挺枪连攻了三招。

当当当——

盛曼舞刀阻挡,在马背上一阵摇晃,大吃一惊,对方的招式十分凌厉,自己差点就被伤到。

策马退开一旁,盛曼警惕地盯着来将,月光之下看不清真容,喝问道:“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嘿嘿,狗贼,难道忘了偷袭彭城之事了么?”那人冷声一笑,似乎从牙缝里蹦出来几个字,“彭城守将——满伟!”此时的满伟一脸杀气,冷然注视着盛曼,当日吴军突袭,他在城上看得清清楚楚,就是盛曼先到城下攻占两座瓮城,将丁瑜的兵马截为两段,后来残兵逃回,才知道丁瑜

战死城外。东吴的偷袭,让魏军上下怒不可遏,这一次反攻,满伟随陈泰出兵,攻下宁陵之后,陈泰料到东吴必定来夺,连夜在拓县和睢阳方向派出两路伏兵,如果吴兵敢连夜出兵,便叫他们有来无回。

第1158章 冤家路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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斥候早就探知睢阳守将为盛曼,满伟便请命到这里埋伏,就是为了等候盛曼,报当日偷袭之仇,同时也要为丁瑜的死做一个交代。虽然丁瑜自作主张出城送死,但毕竟同为彭城守将,还有那些出城枉死的许多士兵,都是因吴军偷袭而死,而且丁谧在朝中权势极大,台中三狗蛮横无理,追究下来,吃

亏的还是自己。

满伟从未想过凭借其父满宠的功劳坐享其成,他自幼便习文学武,枪法得自满宠好友乐进传授,就是想自己建功立业,没想到初守彭城便失利,心中恼恨可想而知。

“哈哈哈,我倒是谁,原来是彭城逃兵,某能败你一次,便能败你两次,”盛曼并未听说过满伟,心中大定,横刀冷笑道,“汝——终究不过是手下败将而已!”

“受死吧!”

满伟闻言大怒,催马挺枪便刺向了盛曼的胸口,霎时间枪头化成万点梨花一般,在月光下如同崩裂开的星芒。

盛曼大惊,急忙侧身让开,同时大刀挥动,斩向了满伟的腰身,对方的枪法和招式一看就是出自大家之手,为何这满伟并不知名?嘴上虽然轻蔑冷笑,但几次交手之后,此时也提高了警惕,身后传来惨叫和喊杀声,盛曼错马之际抬头去看,却发现东吴的人马正被魏军断成数截,首尾难顾,被逐个绞

杀,尤其是身穿黑甲的一队精锐,更是威猛,所过之处,尸体倒了一地,无人能挡。

此时魏军真正爆发出来的战斗力,让盛曼惊怒交加,再想起自己中了埋伏,背后冒出一股冷汗,急忙加紧攻势,想尽快击退满伟,将士兵集合到一处再来厮杀。

虽然看到了魏军的强悍,但盛曼并不惧怕,他相信只要重新结阵,还有一战之力,这些士兵可都是跟着他从徐州一路杀过来的,个个勇猛无比,尤其骑兵更是精锐。

满伟的强悍超出了盛曼的预料,非但枪法凌厉,而且越战越勇,两人一个慌乱挫败,心中不服,一个想一雪前耻,报仇雪恨,生死相拼,转眼便对了三十余合。

喊杀声绵延不断,盛曼的脸色也愈发难看起来,不断交手之中,他发现自己居然不是满伟的对手,他的招式已经用完,但满伟的枪法却好似绵延不尽,杀招不断。

不仅盛曼渐渐不敌,他身旁的五千骑兵也在不断落马,急速减少,这山谷之中,骑兵并不能发挥优势,反而成了弓箭手的箭靶。士兵们躲在树林中混战一团,弓箭手无从下手,全都瞄准了控制不住躁动战马的骑兵,箭如飞蝗,破空而来,伤不到人,也伤了坐骑,将骑兵掀下马背,骑兵未战先自乱

了。此时的吴军首尾不能相顾,不止是盛曼这里遭到伏击,后方也有魏军杀出,前后夹击,盛曼又被满伟杀得大汗淋漓,无力指挥,吴军各自为战,眼看无法抵挡,四散奔逃

,钻进树林之中,被魏军团团围住,更无还手之力。

盛曼大汗淋漓,渐渐发觉枪影变得模糊起来,月光愈发朦胧,汗出如浆,从眼皮上落下来,流入眼中,却无暇去擦一下。

猛然抬头一看,骑兵竟不知何时只剩下稀稀拉拉几百人,山谷中尽是无主的坐骑,地上到处都是吴军的尸体,远处士兵各自奔逃,心中懊悔无比,手底下也慌乱起来。此时不仅是他,所有的吴军将士都认识到了魏军的强悍,被杀得叫苦连天,有的跪地投降,却依然被愤怒的魏军一枪刺死,满伟带来的有一半是彭城和小沛的守军,这一

月以来的愤怒,在这一刻尽数爆发出来。

盛曼减感不敌,心中萌生退意,一咬牙准备打马冲入乱军之中,但为等他转身,满伟的钢枪突然杀到面前,盛曼躲避不及,肋部被一枪刺中,发出一声闷哼。

半片铠甲连同皮肉被撕去,满伟得势不饶人,枪势如雨,不离盛曼周身要害。

盛曼忍着疼痛,勉力抵挡,腰部的伤痛让他愈发狼狈,左支右绌,眼里渐渐生出绝望之色,悔恨自己不听将令,轻敌冒进,恐怕这一次性命难保。

无力之下,看到满伟又一枪刺来,他已经跟不上满伟的速度,眼见枪尖急速而来,根本无法躲避,勉强抬刀,大喝道:

“慢着,我愿投……”

噗——

满伟的枪尖毫不犹豫地扎进了盛曼的胸口,直透铠甲,一蓬鲜血爆射出来,在月色下十分凄迷。

盛曼的声音戛然而止,半张着嘴巴,双目圆睁,缓缓低头看着刺进胸口的枪尖,一口鲜血再也压抑不住,从嘴里吐出来。

“我好恨,我恨……”

“吴狗只会做些偷鸡摸狗之事,我大魏岂容尔等狗辈?”

满伟双目微凛,抓着抢的手臂微微转动,盛曼的身躯一阵轻颤,脑袋无力地耷拉下去,身体也从马背上跌落。盛曼一死,吴军更是大乱,胡乱冲突,各自逃命,再也没有先前争功的劲头,此时只想逃得一条性命,前军被围,后军冲杀一阵,见到盛曼的人头之后,纷纷往来路逃走



“投降不杀!”

混乱之中,一队魏军骑兵从山路上走来,当先一人提着盛曼的人头,另一人挑着盛曼的头盔,沿途大喝。吴军本就被围得进退无路,眼看无望,只好放下兵器,跪倒在地,偶尔有几个血性男儿突起发难,马上就被乱刀杀死,其他的降兵噤若寒蝉,不敢乱动,生怕这些人惹怒

了魏军,将他们全部处死。

“尔等平日只会偷袭使诈,可曾想过,有朝一日也会被人算计?”

满伟扫视着山谷中跪倒一片的吴军,大声呵斥着,这一场大胜,让他胸中一口恶气总算出了一半。

漫山遍野尽是跪地的吴军,满伟骑马从人群中缓缓走过,冷然扫视着这些入侵之人,命人他们三十人绑做一队,分派士兵看押。清点人数,伤亡七百余人,俘虏吴兵三千余,马匹四千,将盛曼的骑兵尽数消灭,满伟留下五百人清扫战场,领兵返回宁陵。

第1159章 爽约不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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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伟回到宁陵之时,已经天色大亮,陈泰早早就在城上等候,一万多精兵沐浴朝霞,凯旋而归,城中的士兵一片欢呼。

首战告捷,看到抓了如此多的俘虏,真是大快人心,有些士兵还想上前踢打唾骂吴兵,被陈泰及时拦阻。

城门之下,满伟大步上前,提着盛曼的脑袋,大声道:“末将幸不辱命,截击睢阳吴兵,斩杀敌酋,俘虏三千余,马匹四千,辎重无数。”

“好,满将军旗开得胜,首战立功,助我军威,必有重赏!”

陈泰满意点头,看了看那颗血淋淋的人头,问道:“这便是盛曼人头么?”

“正是!”满伟晃动了一下人头,“正是此人先带兵偷袭彭城,如今我大军反击,盛曼第一个前来送死,也是报应不爽。”

“哈哈哈,好一个报应不爽!”陈泰大笑道,“可将此人头马上送到大都督处,晓瑜三军,以振士气。”

“遵命!”满伟抱拳,犹豫了一下,又道,“将军,彭城都尉丁瑜贸然出城,被盛曼乱军杀死,尸骨不存,末将想将此人头送到邺城,也算是给丁尚书一个交代。”

“唉,也是难为公衡了,大都督一定会同意此事,你放心吧!”一说起朝中之事,陈泰也不禁叹息摇头,丁瑜之死,夏侯霸他们也已知晓,虽然非满伟之过,但大家还是担心丁谧会借机报复,不知道盛曼这颗人头,能不能让丁谧解恨



进城之后,满伟交割兵马,问道:“牵将军可曾回城?战况如何?”

“牵将军还未回城!”陈泰眉头微皱,看看朝阳已经初升,“按照时辰,大概也该回来了。”

“报,牵将军从南门回城!”正说话之时,有亲兵前来禀告。

陈泰和满伟二人打马来到南门,打开城门迎接牵弘,却见牵弘空手而归,有些垂头丧气。

“等了一夜,不见吴军前来。”牵弘无奈地摇着头,猛然看到满伟身上的鲜血,惊呼道,“满将军可是等到吴兵了?”

“正是!”满伟笑道,“我这一路可没白等,大获全胜。”

“唉呀,还是你运气好!”牵弘无奈。

陈泰眉头微皱,言道:“拓县守将乃是丁奉,此人领兵有方,昨夜不曾前来,必定一早发兵,大家速速进城准备。”

出兵宁陵,陈坦的计划便是围点打援,虽然只来了一路,但大获全胜,足以提升士气,打击东吴气焰。

进城之后,陈泰马上派人向长平报信,叫满伟、牵弘二将赶紧去休息,等到了下午,还有仗要打。

半个时辰之后,探马来报,吴兵正从拓县方向而来,陈泰即刻上城等候,不多时,便遥遥望见远处尘土飞扬,旌旗招展。

连胜之后的吴兵军容浩大,士气正盛,当先的骑兵更是气势夺人,先锋部曲转眼便到了城下,立住阵脚之后,就在城下徘徊布防,等候中军安营扎寨。

陈泰和众将冷眼看着气势汹汹的吴兵,一语不发,先前在扬州之时,双方也数次交手,尤其是先辈们浴血疆场,均互有胜负。

有张辽威震逍遥津,合淝大捷,也有周鲂断发赚曹休,石亭之败,但总体来说,离开了水军的东吴在整体战力上实力稍逊。

如今再看东吴兵马,骑兵阵容整齐,来至城下,肃杀之气冲霄而上,连陈泰都有些震惊,东吴自从占领扬州和徐州之后,战力似乎提升极快。

“东吴这些狗贼,怎得还不来搦战?”许仪抱着粗壮的胳膊,眼巴巴地看着吴兵在城下整顿兵马,却不派一兵一卒前来攻城。

陈泰瞟了一眼东面睢阳方向,淡然笑道:“他们在等人。”

“等人?”许仪一怔,拍了拍隆起的肚皮,鼻孔里发出重重的冷哼,“他们要是等援军,可就白等了,还不如来和俺痛痛快快厮杀一场。”

陈泰笑道:“吴兵在城下等得越久,于我便越有利,许将军切莫性急,吴军不来,不必主动出城。”

“嘿嘿,俺知道!”许仪笑了笑,走到角楼阴凉地下,从桌子上拿起早就备好的清水和烤鸡,大口吃了起来,瓮声道,“俺等了一夜,不急在这一两个时辰。”

陈泰微微点头,将许仪又从汝南临时调回来,就是用他来充当先锋,打击东吴气焰的。

魏军都静静地等待着,既不擂鼓,也不鸣号,吴军不来攻城,权当没有看见一般。

丁奉确实是在等人,人马安扎之后,他在等候盛曼兵马前来,到时候从东门和南门同时发动猛攻,不给魏军任何喘息的机会,一鼓作气攻下宁陵。

但他等了半个时辰,已经过了约定时间,还不见盛曼前来,不由心中焦躁起来,这样贻误战机,如果魏军再有援军赶来,就没有这么好打了。

无奈之下,丁奉忍着怒气派出探马绕道去睢阳路上催促盛曼兵马,这一来一去,又是近一个时辰,眼看日上三竿,还是杳无音讯。

更让丁奉疑惑的,还是城上的魏军,见到敌军前来,不见任何举动,依然云淡风轻,这未免也太反常了一些。

就在此时,派出去的十几批探马终于有两人前来回禀,宁陵东面的山谷中发现厮杀痕迹,草草掩埋在山中的尽是吴兵尸首。

“盛曼这个混账,必定是趁夜行军,想独得功劳,反被魏军埋伏。”

丁奉闻报,马上便猜到了盛曼的意图,气得将马鞭狠狠扔在地上,在营中团团乱转,几个副将也吓得噤声,想起昨夜请求出兵之事,不由一阵后怕。

一名副将言道:“将军,睢阳兵马不来,我们正好全力攻下宁陵,独得功劳。”

“对,他盛曼如此私心,自取其败,大都督自会责罚,将军可不能因他而犹豫不决呀!”

“将军,让末将打头阵,保证一鼓便杀到城头。”

沉默片刻之后,大家开始纷纷请战,先前还担心睢阳兵马会抢功,现在没有竞争对手了,短暂的吃惊和哀伤之后,众将反倒心底里偷偷高兴起来。

“魏军击退盛曼一万精兵,非同小可,”丁奉沉吟着,看看天色,传令道,“后军准备造饭,午时过后,便准备攻城,诸位先随某去探探魏军虚实。”“遵命!”

第1160章 惨死阵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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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军大营中鼓声震天,旗帜飘展,两队兵马分左右向前靠近宁陵城,丁奉披挂上马,领三千精骑从旗门下走出来,观察着城上的魏军。

不等他喝问,便听到三通鼓响,宁陵城吊桥放下,城门开处,一员胖硕如小山的武将打马而出,肩上扛着一柄大锤,颤颤巍巍出城而来。那人身形极大,胯下马也十分粗壮,一人一马从远处看几乎要占满了整个城门一般,直到那人走过吊桥,后面的魏军才兵鱼贯而出,弓箭手护住城门,枪盾兵各自护卫两

侧,城上的魏军则张弓搭箭,严阵以待。丁奉看到此人,不由双目微凛,攥着钢枪的手不自觉握了几下,认出来人正是虎痴许褚之子许仪,先前在寿春交战的时候,许仪一人独战五人不落下风,反被他追得狼狈

逃窜。

“嘿,大胖子,快来送死!”

就在丁奉暗中比较双方实力的时候,一名副将已经忍不住大喝一声冲了出去。

“刘都尉……”

丁奉想要阻拦,战马已然撒蹄狂奔而出,早就来不及了,只好一咬牙,大喝道:“擂鼓,擂鼓!”

咚咚咚——

鼓声震天,那副将提刀杀向许仪,他一柄刀也有二十斤重,能从军中军脱颖而出成为都尉,自然也有几分本事,丁奉拦阻不及,只能让他试试许仪的实力了。

那副将之所以急着出战,就是看到许仪的身形,以为不过是酒囊饭袋,数合便能将其斩杀,夺得头功。

在他看来这个笨重的家伙恐怕连战马都无法催动,只能在马背上被动挨打,这样的好机会他自然不想放过,假装没有听到丁奉的声音,便杀到了场中。

“嘿嘿!”

那都尉扬刀冲马,看到胖子还在傻笑,往手心里吐了一口唾沫,在锤柄上摩擦着,好不恶心。

“受死吧!”

都尉面目狰狞,认准那胖子高高隆起的肚子便斩了下去,他看到对方大锤还在左边,这一刀从右边斜斜劈下去,加上战马的速度,凌厉而又迅捷,对方根本来不及招架。

“嘿——”那胖子一声沉喝,大锤从下往上撩过来,动作缓慢而笨拙。

“你这是找死!”都尉紧咬钢牙,双臂再次加力,他这二十多斤重的大刀,普通士兵根本无法挥动,更不要说借着战马冲刺的速度,力量早已超过两百多斤,对方一动不动,光是冲击力,

就能把他斩杀。

刀刃划过一片绚烂的白光,下一刻,都尉似乎就能看到大胖子被他开膛破肚,鲜血飞溅的场景。

当——

就在此时,一声惊天巨响,都尉猛然觉得双臂涌来一股巨大的力量,那一刀仿佛砍在坚硬的岩石之上,虎口震烈,双臂发麻,兵器再也控不住,脱手而出。

呜呜呜——

大刀飞上半空,急速的旋转着,发出沉重的破空之声,向着城东方向飞旋而去,比城墙上的角楼还要高出好几丈。

“哈——”

都尉在马背上被震得左右摇晃,几乎坐立不稳,急忙下意识地去抓缰绳,但此时战马正好跑到大胖子面前,只听又一声喝,他的右肩和整条胳膊便传来刺痛。

一股他从未想过的力量从身体传来,整个人便腾飞出去,只觉得五脏震动,气血翻涌,眼前一阵阵发黑。

一口气还未提上来,耳边传来炸雷般的巨响,整个人便彻底失去了知觉。

后面观战的丁奉和吴军同时发出惊叫,齐齐向后退出一丈远,整个东吴的阵型出现了骚动,鼓声戛然而止。刚才那一幕实在令人难忘,吴军只看到那都尉冲到许仪面前,就被他抡起一锤击飞兵器,反手又一锤便将人砸得飞出马背,一颗脑袋如同西瓜一般被大锤砸得粉碎,脑浆

和碎裂的骨块漫天飞舞。

噗通——

直到那一半已经看不出人形的尸体落到吴军面前的时候,他们才纷纷后退,发出惊呼之声,震惊得看着眼前的这一切,目瞪口呆。

“该死!”吴军呆愣之中,丁奉咬牙一声低喝,也不知道是在骂私自出战的都尉,还是对方的许仪,将钢枪晃动一下,轻磕马腹,缓缓出阵。

“将军,不能去!”

“将军,小心那壮汉!”

一众武将大惊失色,纷纷在后面阻拦,这名都尉用一次惨死,让东吴士兵有所惊醒,原来魏军是如此强悍,真正的精锐,并非不堪一击。

丁奉面沉似水,抬手拦住了身后的将领,持枪来到场中,当年寿春一战,他并未参与,这一次倒要领教一下许仪的本事。

“嘿嘿,又来?”许仪晃动着比他脑袋大一圈的铁锤,冲着丁奉咧嘴一笑。

这本来憨厚的一笑,在东吴士兵眼里却觉得森然可怕,尤其是那一口白牙,在阳光下泛着光芒,令人心悸。

丁奉比许仪小了整整一圈,原本雄伟的身材此刻显得孱弱娇小,但在气势上却丝毫不弱,冷然看着许仪,挥动钢枪,发出破空之声。

“让本将来会会你!”丁奉一声冷喝,便拍马舞枪杀了上去。

咣~

一声巨响,令人耳膜发麻,有的人甚至忍不住捂住了耳朵,惊愕地看着场中。

二人仪第一次交手,便是纯力量的碰撞,丁奉钢枪横扫,许仪的大锤迎上去,瞬间碰撞出一片的火花,烈日之下依然清晰可见。

丁奉有心试探,许仪正中下怀,两人错马退开,都知道对方皆非易与之辈,虽然许仪的兵器占了优势,但仍然被丁奉一枪架住,可见力量也不俗。

吴军看到丁奉有一战之力,再次喜上眉梢,鼓手重振精神,卖力擂鼓,甚至打出了花点,城上城下的鼓手也较上了劲。

震天鼓声和呐喊声中,二人凝神再次杀到一处,许仪的坐骑基本原地不动,丁奉围着许仪转圈厮杀,周身尽是枪影,却始终无法伤到许仪分毫。攻击如同惊涛骇浪,一波又一波地冲击,但许仪正如洪水中的礁石,岿然不动,那大锤在他手里似乎毫无分量,随意挥舞着,形成了一个圆形的光幕。

第1161章 白日偷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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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各展其能,纠缠在一处,兵器不时碰撞的声音,令人耳膜轰鸣,双方士兵都凝神观战,惊险之处,吓得大气都不敢出,只看得眼花缭乱。丁奉这一次真正遇到了高手,将遇良才,每一次交手,都十分认真,全身心的投入,甚至进入一种浑然忘我的境界,一心想要攻破许仪的防守,咬牙提着一口气始终不肯

放松。不知不觉间已经过了五十合,依然不分胜负,吴军个个心惊,城上的陈泰等人也都暗自点头,都说丁奉如今为东吴第一大将,果然名不虚传,整个魏军阵中,能和许仪厮

杀五十合的武将也并不多。厮杀越久,东吴士兵心中便越觉得可怕,丁奉是眼下军中第一武将,领军开路,向来无往不胜,但魏军中只派出一名大胖子,丁奉便束手无策,这要是夏侯霸等人再来,

岂不是更难对付?丁奉久战许仪不下,眼看一百合即过,过了半个多时辰,二人大汗淋漓,丁奉发现还是没有任何破绽,而自己渐渐有些力怯,知道久战不利,几番凌厉的攻击之后便策马

退出战圈。

两人怒目而视,许仪的大肚子也起起伏伏,气喘吁吁,虽然他攻少守多,但每一下反击,丁奉却不得不避让,双方各自尽力。

正在此时,城上也响起鸣金之声,看看烈日当空,已到正午时间,丁奉也领兵回营,双方各自歇息调整,接下来便是攻防战了。午时刚过,正是营中休息吃饭之时,不仅宁陵城内外,拓县内外也是如此,丁奉将剩余兵马留在拓县,城内的士兵比城外的要稍微方便一些,虽然饭食一样不差,但守营

的士兵多少有些怨言。

孙伦昨夜憋了一肚子闷气,翻来覆去难以入眠,直到听到早上人喊马嘶,攻打宁陵的兵马走后,才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还在睡梦之中,被亲兵唤醒吃饭,孙伦囫囵答应着,挥退亲兵,倒头继续大睡,春困秋乏,正值天气凉爽,帐中睡觉反而比在城内舒服许多。城外大营中,无人管束的吴兵们嬉闹着,吃过饭后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或在帐中,或在树荫之下,还在继续着昨日的牢骚,讨论这一次攻打宁陵,到底能分给他们守城的

多少功劳和赏赐。

距离拓县以西十里之外,有一条河谷绵延向北,与睢水相连,孙伦和城外的吴兵绝然想不到,魏军会在大白天发动袭击。

此时正有五队魏军精锐穿梭在密林和山坳之中,向着拓县外的吴军大营秘密靠近,自从拓县被吴军占领之后,周围的百姓也大多都逃散到汝南去了,周围人烟稀少。白日突袭,本就罕见,丁奉又领兵去攻打宁陵,谁能想到魏军还有余力会反来偷袭,加之接连大胜,吴军放松警惕,自认为魏军不堪一击,晚上还稍微谨慎一些,白日更

是连斥候都不曾派出。

至少孙伦来到营中之后,没有分派士兵到周围巡逻和查探,吴兵们也乐得偷闲,既然不能出战立功,就在后方好好休息,等下一次再加倍挣回来。

晚秋时期,虽然烈日当空,但并不炎热,树荫底下反倒十分凉快,蚊虫等等都不见踪影,吴军横七竖八躺卧在树荫之下,丝毫不知危机正在临近。

奉命来偷袭拓县的正是蒲忠,陈坦定下奇袭宁陵,围点打援的计划之后,只有盛曼中计,丁奉却领兵杀到了城下,陈坦并不想在宁陵与吴军交战。

众人正议论退兵之计,卫瓘却献了白日奇袭之计,大大出乎众人意料,夏侯霸马上让刚到长平的蒲忠领三千军去偷袭拓县城外的大营。

士兵们潜行在树林之中,渐渐靠近吴军大营,蒲忠早已摸清了营中情况,等三队人马都到齐之后,命传令兵敲响梆子,发动进攻。

魏军并不着急,听到号令之后,就有士兵拿出火折子,将早已准备好的干草和火把点燃,扔进了大营之中,这些火把都用油浸过,遇火即燃。

霎时间数千火把和干柴从背后扔进了东吴营帐周围,力气大的直接抛到营帐中,此时西北风正起,大白天的,整个大营西北方浓烟滚滚,火光熊熊。不等吴兵反应过来,蒲忠便领兵当先冲入了营帐之中,身后的士兵边走冲放火,吴军还在树荫下嬉闹,突如其来的变故谁也没有反应来,待看清是魏军的时候,半个大营

已经燃起了大火,借着风势,冲天而起。

城上的守军忽然看到城外浓烟滚滚,火光闪耀,急忙向留赞去禀告,都道是城外守军失火,魏军在营中往来冲杀,他们还以为是士兵们忙着救火。

不多时整座大营都燃烧起来,浓烟之中人影冲突,杀声震天,留赞匆忙来到城上的时候,不由大惊,那声音绝不是救火的声音。

“快,魏军袭营,马上准备御敌!”观察片刻之后,留赞马上反应过来。

“速去传令,紧闭城门,不得有误!”看到副将发愣,留赞一脚将他踢得跑了几步,才迷迷糊糊去传令了。

孙伦还在睡梦之中,被两名亲兵摇醒,正待发怒,猛然听到外面的嘈乱之声,不禁一怔,问道:“丁将军这么快便回师了?”

副将哭丧着脸:“将军,是魏军袭营,已经杀过来了,快走吧!”

“什么?这怎么可能?难道是白日做梦……”

孙伦彻底愣住了,此时喊杀声越来越近,才打了个激灵,意识到丢失营寨的后果,马上翻身而起,穿戴铠甲,大声道:

“马上结队准备迎敌,向城内留将军求援。”孙伦指着身边的一名副将带兵去阻敌,仓皇穿戴,头盔都来不及戴,便提枪除了中军帐,看到四周浓烟滚滚,杀声不断,不由脸色惨变,这情况已经不是他所能控制的了

。此时吴军彻底大乱,营中起火,魏军还整装杀来,他们仓皇之间连兵器都来不及去取,哪里招架得住,看到魏军追来,纷纷掉头向拓县方向奔逃。

第1162章 进退两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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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忠领军在营中四处冲杀,见有空地,便放起火来,吴兵在火光之中已经大乱,不辨东西,各自奔逃,一见到魏军,便纷纷逃散。

孙伦正在约束兵马,心中越是慌乱,局势已经无法控制,乱军中见到一人正率军四处放火,追杀逃散的士兵,不禁大怒,纵马便杀了过去。

蒲忠见有一员大将骑马杀来,并不惊慌,侧身让开孙伦的兵器,长刀斜刺,便刺中了马腹,战马哀鸣一声,带着孙伦仓皇奔逃,魏军在后面紧追不舍。

孙伦打马逃到拓县城下,只见吊桥高挂,城门紧闭,急得满头大汗,城下聚集了许多逃兵,但留赞却在忙碌的准备着守城器械,对城下的叫门声充耳不闻。

孙伦从士兵手中抢过一匹好马,来到城下,对留赞大声喝道:“留将军,敌军袭营,你不来援助还则罢了,如此紧闭城门,难道眼睁睁看着兄弟们送死吗?”留赞见孙伦一番狼狈模样,不禁暗自摇头,沉声道:“孙将军,丁将军命你看守大营,青天白日之下,竟被魏军偷袭,天下焉有此等奇闻?吾担心魏军趁机攻城,不敢贸然

开城,请将军去和丁将军求救吧!”

孙伦闻言大怒,长枪指着留赞大喝道:“留赞,你这个混蛋,速开城门!”

留赞抱拳道:“将军失职,难道也要连累拓县不成?若是拓县失守,将军吃罪得起么?”

“这……”孙伦一怔,此时后面魏军已经烧毁整座大营,正往城下追杀过来,急得团团转。

留赞大声道:“将军马上去向丁将军报信,请他回撤拓县,若来得及时,或可将功折罪,否则按照军法,孙将军你性命难保!”

孙伦浑身一震,看到魏军越来越近,狠狠地瞪了留赞一眼,带着几十残余骑兵往宁陵方向疾驰而去,城外汇聚的吴军无奈,只好绕过拓县,逃往谯郡去了……

日已偏西,宁陵城下的吴军在发动了一次试探性攻击之后,便按兵不动,并非是丁奉被魏军所震慑,而是宁陵又来了援军。

正当丁奉准备组织兵马强攻宁陵的时候,忽然在城西护城河边来了一队魏兵,这是一队装备整齐的骑兵,足有五千人。

这队兵马到了城下,也不进城,就在远处静静观战,这让丁奉进退不得十分难受,骑兵一旦在攻城的时候前来冲击,后果不堪设想。

这一队兵马的到来,更让丁奉痛恨盛曼的鲁莽,如果盛曼不是私自先出兵,他们二人各攻一门,早已拿下宁陵。

就算魏军死守不出,城外的这队骑兵至少也有人能够牵制,如今丁奉一人便显得有些左支右绌了。

双方僵持了半个时辰,城外的魏军既不来攻,也不进城,就在原地待命,静静地看着东吴兵马。

丁奉猜不透魏军的意图,不得不暂时退兵,就算这队骑兵和城内守军同时出战,他也无惧,但按兵不动,丁奉便不敢轻举妄动,担心还会有其他魏军到了宁陵境内。

派出了几十名斥候到周围监视打探,始终不见魏军踪影,丁奉疑惑不已,莫非魏军要等天黑再来借机袭营不成?

日薄西山,丁奉心中的不安愈甚,猜不透魏军的意图,最大的可能便是到了晚上四面围攻,自己孤军作战,十分危险,想到此处,便有了退兵之意。

正当他和副将商议之时,就听帐外一阵骚乱,不由心头一惊,不等士兵报告,先冲出了帐外,便看到披头散发,狼狈不堪的孙伦。

“孙将军,你,你这是……”

丁奉见状,一颗心沉到了谷底,如果拓县失守,整条防线就要受到影响。

孙伦见到丁奉出帐,也顾不上满营将士都在盯着他,跪倒在地,颤声道:“将军,魏军偷袭外营,眼下正围攻拓县,请速速回援。”

“什么?”丁奉惊怒交加,顿了一下才沉声道,“光天化日之下,魏军如何能够偷袭?”

“这,末将,末将……是留将军不肯发兵,留将军关闭城门,他,他……”

见孙伦支支吾吾,闪烁其词,丁奉便猜到必定是孙伦失职,白日被人偷袭,听来简直是荒谬至极。

“汝非但失守营寨,还闹出此等笑话,让我东吴将帅被天下人耻笑,还有何面目来见本将军?推出去斩了。”

惊怒之下,丁奉手心里冒出冷汗,这等事传出去,叫三军将士还如何看待他?

“将军饶命,将军饶命,末将下次不敢了,下次不敢!”

孙伦吓得浑身一个机灵,不断磕头求饶,果然如他先前所料,留守后方就是如此,赢了功劳微乎其微,一旦出了意外,便是杀头之罪。一名副将与孙伦平日关系不错,上前劝道:“将军且息怒,魏军白日偷袭,实在出人意料,如今准备退兵之时,若是斩将,必定影响军心,不如先饶他性命,先断后回撤,

待回至拓县,自有大都督定夺。”

“且先记下一百军棍,等回城之后再算。”丁奉忍着怒火,让孙伦退下准备撤兵。

“将军,魏军虎视眈眈,骑兵就在城外,我们该如何撤退?”

几名副将忧心忡忡,此时真是进退两难,拓县被魏军围攻,急需救援,但贸然撤退,宁陵兵马必定会趁势掩杀,紧追不舍。

“嘿!”丁奉狠狠地捶了一下案几,那张简易的桌案顿时四分五裂,咬着牙半晌不发一语。

“时间紧迫,还请将军速做决断,切莫犹豫。”副将们急得直跺脚,但丁奉却知道想要退兵,谈何容易?

此时终于明白,魏军是派人去偷袭拓县,那城外的骑兵就是故意前来拖延时间,并趁他退兵之时前来追杀,不让他及时支援拓县。

丁奉困兽般在帐中来回走动,急切之下,难以想出一个万全之策,只觉得心中一股无名之火乱窜,胸口快要爆炸了一般。心中将盛曼和孙伦二人骂了几十遍,却于事无补,宁陵如同一枚鱼饵,他这次吞了钓钩,要想全身而退,恐怕是难于登天了。

第1163章 壮士断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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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看夕阳斜坠,天色不早,丁奉知道不能再拖延了,马上命人将孙伦又唤来。

“孙将军,本将先给你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汝务必尽心去办。”

“遵命!”孙伦赶忙答应,“将军差遣,末将万死不辞。”“好!”丁奉言道,“吾分派两千骑兵于你,你马上带兵向来路撤退,此去十里之外有一处山林,派人在林中虚立旌旗,故意露出部分旗角;却不必在此留人,再往前有一处

河谷,将人马埋伏在河谷南岸,护送我大军撤退。”

“是!”孙伦抱拳领命,丁奉命人给他重新换上铠甲,悄悄点兵出发。

“将军,就算孙将军沿路埋下伏兵,但我们大军撤退,魏军必定会偷袭我军后方,派人监视大营,一有风吹草动,必会察觉,这该如何是好?”

“为今之计,只好壮士断腕了!”丁奉一咬牙,沉声道,“传令下去,后军假意埋锅造饭,点起烟火,做出守营过夜之势,迷惑魏军。”

“遵命!”亲兵前去传令。

丁奉又道:“叫各部人马各带铠甲兵器,轻装简从,听吾号令,随时准备撤退。”

副将吃了一惊:“将军,这些辎重营帐,全都不要了么?”“三军性命和些许物资,孰轻孰重?”丁奉冷声道,“稍后炊烟升起,魏军定以为本将只派三千骑兵去援助拓县,还想强攻宁陵,定然不备。却在此时趁着烟雾掩护退出营寨

,如此或能全身而退。”

“原来如此!”副将信服,赶忙到各部去传令,贸然撤退危险极大,谁也不敢大意。

丁奉也披挂整齐,将军中重要之物交给亲兵携带,到营中挑选三千精兵亲自断后,拓县还有三万兵马,除非魏军有十万大军兵临城下,否则坚持一两日还是没问题的。

但既然外营被袭击,料想兵马并不算多,丁奉担心的是魏军还会继续增派援军,所以必须要尽快回城布防。

不多时整个吴军大营中炊烟四起,在清徐的夜风中弥漫开来,很快便将整座大营笼罩其中,和着夜幕之下的雾霭,更显得迷蒙。

半个时辰之后,大营中浓烟弥漫,丁奉马上下令撤退,三军早就准备齐整,各部人马摆好阵势,陆续撤走,不得慌乱,只留下一座空营。一万多人马突然撤走,就算有浓烟遮掩,也逃不过魏军斥候的监视,这一点丁奉早就料到了,他需要的是撤出军营的这点时间,让兵马有序撤退,不被魏军冲击营寨即可



才走出三地里外,就有探马前来禀告,魏军已经发现了异常,先前在城外的那一队骑兵正随后追来,魏军也已经派人进入大营查探虚实。丁奉命前军加快速度,急行军赶回拓县,自己随时准备断后,在他带领的三千精兵中,有两千骑兵隐藏在后军的旌旗之中,如果魏军敢贸然追来,也不会叫他们轻易靠近



城外来的援军正是典满,就是为了牵制攻打宁陵的东吴兵马,让他们进退不得,如果吴军闻报撤退,便随后挥军掩杀,叫他们有来无回。

探马禀告吴军撤退之时,陈泰才恍然,原来丁奉是故布疑阵,城外的炊烟并不是吴军在做饭准备过夜,而是借机退兵。

先派了几十人进入吴军大营,回报是空营之后,陈泰马上告知典满领兵追击,派满伟和牵弘到城外将东吴大营包围,吴兵留下的这些辎重,也是一笔不小的收获。

典满闻讯,立即点起人马,尾随吴军而来,冲过一座空荡荡的大营,追击一阵,便见到旌旗蔽天,烟尘飞扬,东吴的人马正在快速撤退。

典满见吴军阵型整齐,并没有急于追击,就在数百步开外尾随而行,如同捕杀猎物的猛兽一般,寻找破绽,如果吴军出现慌乱,便给予致命一击。

跟随一阵,看看日落西山,天色不早,典满焦躁起来,正准备冲上去将后军冲杀一番便回的时候,忽然看到东吴后军旗帜晃动,士兵向两旁快速让开。

旗帜晃动之下,只见一队骑兵竟从东吴阵中冲杀出来,马蹄声震颤大地,发闷雷般的声音,径直向他杀了过来。

“嘿嘿,来的正好!”典满嘿嘿一笑,命人摆开阵势,一马当先也冲向吴兵,听说今早丁奉和许仪一百合不分胜负,倒要领教一下。

看到东吴骑兵来势汹汹,典满心中暗惊,几年不见,东吴的骑兵似乎也强盛了许多,只是这股回身冲杀的速度和气势,就足以与魏国精锐相比。

两军迅速靠近,典满神色振奋,一声大喊,舞动铁戟便迎了上去。

轰的一声闷响,片刻的静默之后,便是战马的嘶鸣和惨叫喊杀声,两股骑兵的冲击,场面非同小可,不等交手,便有许多人人仰马翻,甚至被撞得飞上半空。

如同惊涛骇浪冲击在一处,水花四溅,翻涌不息。

狭路相逢勇者胜,两军冲到一处,随着第一声兵器碰撞之声后,便是惨烈的厮杀。

典满和丁奉怒目相向,沉重的铁戟和钢枪悍然撞击在一处,谁也不肯相让,二人的坐骑被震得人立而起,扬蹄嘶鸣。

“嘿嘿,不错!”典满舔舔嘴唇,自从上次和张苞一战之后,终于又遇到了像样的对手。

丁奉却心中一凛,想不到除了许仪,又碰到一名劲敌,不敢大意,马上凝神厮杀,只见枪影重重,寒光闪闪,随着一阵阵沉闷的兵器碰撞,带出星星点点的火花。

典满可不和许仪一样守多攻少,随时准备反手一击,他的招式同样凌厉,与丁奉不遑多让,铁戟上下翻飞,眨眼间二十合便过。

二人周围三丈之内,没有一个士兵,大家都自觉让开一个空地,谁也不敢在这凌厉的杀招中被卷进来,生死拼杀,一个小小的意外便可能铸成大错。典满的铁戟如同山岳,每一招不仅凌厉无比,而且十分沉重,挥动之间呼呼的风声不绝于耳,丁奉的枪法却灵巧多变,避开典满的力道,但典满偶尔露出的破绽也被他凌厉的招式掩盖过去,丁奉很难抓住稍纵即逝的机会。

第1164章 再遇劲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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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是为追敌立功,一个是为掩护大军撤退,唯一的山路之上,谁也不肯退让半步,双方杀了四十余合,酣畅淋漓,越战越勇。

典满不时爆喝,恨不得一击就能将丁奉打成肉泥,但丁奉却也能卸去他一身蛮力,以同样不太小的力道反击,两人走马灯似地杀在一处,难分难解。

此时双方骑兵厮杀一处,也是十分胶着,曹魏兵马向来以骑兵为最强悍的战力,纵横中原,所向披靡,夏侯惇、夏侯霸、张辽等无不是骑兵大将,骑兵早已成熟。

但丁奉这次留下断后的,却也是吴军中的精锐,虽然还不足以与魏军虎豹骑、燕云骑等相比,但和典满带来的骑兵也旗鼓相当,足有一战之力。

双方都在胶着,不时听见惨呼声和兵器刺进骨肉的声音,几千人杀到一处,场面十分混乱,在暮色之下血腥弥漫,更见惨烈。

漫天都是喊杀声,不时还有鲜血洒向长空,断肢残臂不时飞起,无主的战马嘶鸣着奔向远处。

典满仿佛有用不完的力气,一直到六十合还威猛如旧,甚至有更加猛烈之势,丁奉却是越打越心惊,典满的实力比之许仪还要强悍一些。

毕竟许仪多为防守,伺机反击,而典满却是和他正面厮杀,气力消耗根本不一样,此时已经渐感有些吃力,枪法不如先前那边凌厉。

虽然还未分出胜负,但丁奉却无法再缠斗下去,典满就是为了与吴军纠缠,丁奉却想着尽早脱身,双方形势不同,心境更不可同日而语。

就在此时,两马转圈之际,忽然瞥见远方有一队人马正匆匆赶来,为首一人身形壮硕,如同山岳,朦胧的月色之下也十分醒目。

丁奉心中大惊,爆喝一声,急忙猛攻几招,杀招频出,典满措手不及,被逼得连连退后,正以为对方要拼个两败俱伤的时候,却见丁奉调转马头,带领人马退走。

典满晃动了一下铁戟,看着满地尸体和留下的战马,没有再追赶,等着后军赶上来。

前来援助的正是许仪,他那匹马的速度可快不了多少,等到这边士兵收拢了战马之后才来到跟前。

许仪扛着大锤,看着远处隐约的旌旗,瓮声道:“大哥,怎么不追了?”

典韦死后,曹操将典满收养宫中,由许褚传授武艺,二人从小一起长大,一直以兄弟相称。

典满擦着脸上的汗水,笑道:“那丁奉果然了得,俺杀得累了,怕前面还有埋伏。”

许仪打量着典韦,意犹未尽:“大哥你要是没受伤的话,我们继续追上去,我倒要看看,谁敢埋伏我们兄弟两个。”

典满故意板着脸,沉声道:“你也太小看大哥我了,纵使丁奉勇猛,想让俺受伤,也得付出点代价才行,刚才俺看他气力有些不济,你一来,那子就给吓跑了。”

“哈哈哈,那快追!”许仪得意一笑,催动坐骑当先而行。

典满留下一百人清扫战场,催马追上许仪,二人一左一右,沿着吴兵逃走的方向追赶,自恃勇力,倒还真不怕有人埋伏。

又追了一程,前面探马回报树林中发现旌旗飘动,二人上前一看,果然林中有几处旗角在夜风中舞动,此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看不清远处情形。

“军师说过,丁奉曾受陆逊指点,善于用兵,俺刚才就看他撤退之时丝毫不乱,如今天色将黑,夜间追击,若中了埋伏着实难以招架,你我还是回城吧!”

许仪此时也没有继续追击的打算,笑道:“大哥,你这两年变化忒大了,怎得如此谨慎,还会分析敌情了?”

“唉,大哥俺是吃了大亏呀!”典满慨然一叹,抬头看到远处天空的几点稀星,不禁想起了张苞,兵败被俘,对他来说,那是奇耻大辱,迟早还要找回场子来。

许仪肥厚的嘴唇一撇,冷哼道:“当年我父亲和马超大战三日不分胜负,下次遇到张苞,让我来对付他,看看他学了马超几成本事。”

典满双目微凛,擦了擦脸上兀自滚落的汗珠,并未多说什么,调转了马头:“我们先回城吧,陈将军叫我们天黑便回,还有重要军情商议。”

“哎呀,大哥你不说,我差点忘了,”许仪猛然一拍脑袋,惊呼道,“陈将军叫我来助你,说是不必追敌,叫你尽快回城。”

“嘿,你呀!”典满无奈地摇头,指着挠着头的许仪却无言以对,二人放弃追击,马上传令全军返回宁陵。

“行了,别看了,丁奉他跑不掉!”典满见许仪还频频回头,似有不甘之意,只好出言劝解。

许仪一怔:“难道攻打拓县的人马没有退走?”

典满笑道:“蒲将军袭击外营,就是为了吸引丁奉撤退,俺尾随追杀,只是伺机捡些便宜罢了,真正的杀机是留给长思他们的。”

“虎豹骑?”许仪吃了一惊,终于明白过来,回头看了看早就消失在山林中的东吴兵,问道:“他们还在前路埋伏?”

典满点头道:“这是卫伯玉的计策,说什么声东击西,围魏救赵之计,俺看明明围的是东吴兵马,为什么叫围‘魏’,真是怪事。”

许仪听说是卫瓘的计策,脸色微冷:“这小娃娃诡计多端,目空一切,大哥你可离他远点,我看他不惯,如果他是吴兵,一锤给他砸成肉饼烤了吃。”

典满眉头轻皱,言道:“元礼,大家同在营中,这等话也就和俺说说,可千万不能让他人听了去,万一被卫瓘知晓,暗中作弄手脚,俺们为大将,可能便有性命之忧。”

“哼,他敢?”许仪闻言瞠目大怒,握着海碗大小的拳头,“他敢对我耍心眼,我先灭了这小子……”

“元礼!”典满喝断了许仪,沉声道:“你记住,这样的话,以后不许再提起。”

许仪见典满发怒,才深吸一口气,低头道:“大哥,我知道了,以后离他远点就是。”典满看了一眼许仪,欲言又止,他二人从小就喜欢打打杀杀,都是鲁莽率直之人,自己也是经逢大变,才对当年曹操的训导而有所明悟,许仪为人爽直,还真怕他将来吃了大亏。

第1165章 虎豹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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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奉带兵过了河谷,不见魏军追来,终于松了一口气,将埋伏的孙伦叫来,二人合兵一处,五千人马径直往拓县而去。

正走之时,忽然看到前面道路上出现一大片黑影,虽然看不真切,但也能判断出是一队兵马,清一色全是骑兵,正立于官道之上,一动不动,如同雕塑一般。

“这是……虎豹骑?”丁奉命令全军放缓速度,近前看到朦胧的月色下,厚重的铠甲上泛着明亮的光芒,每一个全副武装的骑兵连同头面都包裹起来,头盔上的雕刻狰狞威武,正是虎豹骑的标

志。

虽然从未见过面,但虎豹骑一出现,那独特的装束和散发出的肃然杀气,就让丁奉一阵心悸,这可不是刚才遇到的那一队骑兵能比的。

这次奉命出战的曹演和曹肇也是有意而来,自从上一次在河东败给蜀军的黑灵骑之后,虎豹骑的威名一落千丈,甚至屡受质疑。

二人带兵回到魏郡,就在当年组建虎豹骑的地方,重新筛选士兵整队训练,这次出战,便是要为虎豹骑重新正名,仿佛宿命一般,依然从中原之战开始。

到了此时,无需再多言语,曹肇在前,曹演居中调度,二人给足了吴军准备的时间之后,便悍然冲了过去。

虎豹骑如同钢铁洪流,一往无前,只是一番冲杀,千人的阵型如同黑色的刚杵一般穿透了丁奉的部曲。

虽然没有分出胜负,但丁奉却心中大惊,刚才的冲杀之间,曹肇仅仅与他对了两合,便被随后的曹演接招,虎豹骑果然训练有素,没有人与他恋战,都是结阵冲锋。

刚才只是短暂接触,但曹肇的刀法,也让丁奉起了警惕之心,行家一出手,便能看出其底细,至少曹肇的本事不在朱桓等人之下。

虎豹骑出现在这里,说明大军已经安然退走,丁奉再无牵挂,一日接连失利,对士气打击极大,如果能将魏军的虎豹骑拼掉,被动局面马上就能翻转。

打定主意,丁奉一咬牙,调转马头,看到身后倒下的数十人马,都是自己的部下,虎豹骑也一个回旋再次杀了过来。丁奉大喝一声,催动战马再次迎了上去,他想以一己之力挡住虎豹骑的冲势,一声剧烈的兵器碰撞声,甚至冒出了火花,曹肇抵住了丁奉最凌厉的一击,身旁的副将从不

同的方向杀向丁奉的要害。

丁奉奋力摆动钢枪,抵住几人的杀招,虎豹骑已经冲了过来,就在此时,竟从后军中发出几支羽箭,流星般奔着面门而来。丁奉大惊,急忙趴在马背上让开,此时曹肇已经与他擦身而过,后面还有刀枪源源不断的向他身上杀来,丁奉奋力厮杀,使足力气杀向后面冲过来的虎豹骑兵马,有几人

被他挑落马下。

但在他身后,却马上传来惨叫之声,他身后的骑兵却无法抵挡虎豹骑的威势,马上就被冲散杀死,另一边的虎豹骑在曹演的指挥下冲向了孙伦的部曲。丁奉又惊又怒,曹肇带领的虎豹骑,已经到了如臂使指的地步,个个配合娴熟,纵使他方才斩杀几人,但丝毫不见阵型有乱,反而有人立即补上了空缺,这样的一支人马

,恐怕也只有江东的解烦军才能与之一战。虽然他带领的也是精兵,但和千里挑一,又日夜专门训练的效果是无法相比的,而且虎豹骑早有传承,身经百战,又是皇家卫队,无论装备还是配合,都让别人羡慕不已



两次冲杀,两军纠缠在一起,已经没有了冲击的空间,短兵相接,丁奉主动杀过去缠住了曹肇,曹肇舞动大刀,与丁奉厮杀在一处,刀光剑影,枪风阵阵。丁奉一日接连大战许仪和典满,此时多少有些气力不足,若是平时,三十合之内,他有自信将曹肇挑于马下,但现在面对刀法精妙的曹肇,好几次都觉得力不从心,勉强

将其压制。

虎豹骑果然不愧为精锐,即便没有曹肇指挥,在这狭小的空间之中,依然组成无数个小型的杀阵,在东吴兵马中步步紧逼,杀得吴军抱头鼠窜,纷纷滚落马下。那一边孙伦想要上前助战,却被曹演截住,二人杀在一处,孙伦十分心惊,光是虎豹骑随便一个普通的士兵,就能将他死死缠住,手下的士兵更被虎豹骑杀得毫无还手之

力。

大战正酣之际,丁奉抽空扫视,却发现他的五千精兵正被逐步击破,在虎豹骑小阵的配合之下根本无从抵挡,已经损失了一大半人马。这一场纯粹的骑兵对战,吴军完全落於下风,这还是徐州骑兵中的精锐,看到一边倒的厮杀,丁奉大惊,虎豹骑威震天下,果然名不虚传,每一个士兵恐怕都有百夫长以

上的实力,再加上精良的铠甲和兵器,足以匹敌千夫长了。着急之下,丁奉此时已经无心和曹肇分出胜负了,一心想摆脱曹肇杀向曹演,两人回合一处之后撤退,在不断的变阵之下,虎豹骑如同收割机器一般,他的部下一个接一

个的不断倒下。

这样杀下去,部下非但士气低落,军心涣散,还会被彻底杀破胆,以后再和魏军对敌,心生畏惧,何谈取胜?

悲怒之下,丁奉一声长啸,杀招迭出,逼退曹肇之后,冲向了曹演带领的虎豹骑人马。曹肇马上招呼各队上前阻截,虎豹骑如同一体,马上将丁奉团团围住,丁奉怒发心头,拼着最后一口气,出手便是杀招,接连挑翻了四五人,以一己之力杀出一条突破口

,来到孙伦跟前。

“撤!”

丁奉一声暴喝,让孙伦如蒙大赦,他早就杀得心惊胆战,此时不求杀敌,只求自保,如果不是先前犯错,早就想逃走了。勉强逼退眼前的两名骑兵,跟在丁奉身后保护侧翼,沿途接应士兵向前冲杀,丁奉在乱军之中如同杀神一般,左冲右突,有一箭射中了肩膀,刺穿铠甲而入,依然无人能

敌。

月影之下的大战,虽然不到半个时辰,但死亡无数,五千东吴士兵只逃走数百人,稀稀拉拉地狼狈逃窜,消失在夜色之中。曹肇带来的三千虎豹骑一千余人掉落马下,其中重伤者五六百,战死两百多人,曹演也是大腿受伤,但这样惨重的代价换来的成绩也十分骄人,丁奉的五千精兵仅有数百

人逃走,近乎全军覆没。明月半圆,静默地照耀着炼狱般的野地,曹演和曹肇相视而笑,长出一口气,虎豹骑的战力,一如往昔,所向披靡。

第1166章 接连失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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谯县城中,孙奋和诸葛融这几日都在规划着整个整个中原的进军路线,府衙的书案上,摆满了十几张郡县地形图,都用红线一一标注紧要之处。

前几日徐州传来战报,夏侯楙领青州兵马从琅琊攻打郯县,被许珉带兵击败,现退兵费县和即丘,两军隔武水相望,魏军无计可施。

孙奋闻报大笑道:“夏侯楙也妄想插足中原之事?莫非忘了先前之败么?”

许珉本是孙奋的心腹之人,这次进军中原,将其派往东海郡防守琅琊魏军,一来是为了培养亲信势力,二来也让许珉能够些功劳,果然对付夏侯楙还是绰绰有余的。

诸葛融此时也彻底放下心来,他先前担心青州兵马会过河去东郡援助,对北面济阴郡有所威胁,现在夏侯楙去了琅琊郡,便无需担心兖州北部。

抽调徐州兵力,自然对北面有所防范,泰山郡和琅琊郡刚刚经历泰山贼之乱,郡内并不平静,损耗许多兵力,民心不稳,自顾不暇。

诸葛融已经在东海郡布下两万兵力,沿武水将原本的防线再次加强,辅以水军之利,就算魏军来五万人,也足以抵挡,既然是夏侯楙带兵,便更无须忧虑了。

见时机成熟,诸葛融言道:“今鲜卑与魏军联合,其幽州边患暂缓,曹爽极有可能抽调河北兵马前来助战,都督当加快进军速度,早日取河南之地,荡平中原。”

“吾正有此意,”孙奋将陈留的地形图拿出来,比划道,“等丁将军去了宁陵,便派大军直取陈留,只是不知汝南这一路行事如何了。”

诸葛融笑道:“孙将军领兵有方,谙熟韬略,不必担心!就算汝南这一路兵马被阻,只要我们拿下陈留,便直入中原腹地,军心震动,孙将军再借势而进也为时不晚。”

“哈哈哈,好,大事可成,大事可成呀!”

孙奋抚掌大笑,一想到整个中原被他拿下,将魏军驱赶到河北,如果再能说服魏延投降,岂不是一统江山有望?

正在此时,司马钟离茂走进来禀告:

“都督,陛下亲自指派的濡须援军已到彭城,由宋谦将军领兵,兵马五万,战将十员,正派人前来听令,该如何行动?”

孙奋闻言大喜,忙道:“来得正是时候,如今军中正是用人之际,马上传令宋将军,叫他兼程赶来谯郡听用。”

“是!”钟离茂前去传令。

“报——”正在此时,有亲兵快步进来。

“何事?”

“禀大都督,睢阳急报!”

“睢阳?”孙奋一愣,疑惑地看了一眼诸葛融,将那人的书信的拿过来,展开一看,不由脸色大变,“这……怎会如此?”

诸葛融看孙奋的神色,眉头一皱,预感到事情有些不妙,昨日命盛曼从睢阳出兵去取宁陵,难道睢阳被魏军趁虚而入了?

“盛曼,你这个混蛋,坏我大事!”只见孙奋咬牙切齿,将书信攥在手里,捏得手指咯嘣直响,面容扭曲。

诸葛融忙问道:“大都督,盛将军他如何了?”

“盛曼昨日私自出兵宁陵,沿途被魏军伏击,被魏将斩首,几乎全军覆没,”孙奋咬着牙,缓缓说道,“昨夜魏军连夜杀到睢阳,被其夺了城池。”

诸葛融大惊,顿了一下才问道:“就算盛曼中伏,睢阳还有一万兵马,如何能被魏军克日拿下?”

传令兵言道:“我等先前不知盛将军已死,还在等他回来主持大局,不料反被魏军混进逃兵之中,昨夜趁乱打开城门,里应外合,所以……”

“混账!嘶——”孙奋大怒,一拳砸在桌案上,疼得倒吸一口冷气,“盛曼不听军令,坏某大事,万死难赎其罪!”

诸葛融勉强让自己冷静下来,言道:“都督,盛将军已经被杀,再骂也是无益,眼下要紧的,还是马上发兵夺回睢阳。”

“对,是该马上发兵!”孙奋揉着发疼的手背,忽然想起丁奉来,问道,“睢阳这一路兵马有失,还有拓县丁将军在,他这一路没有牵制住宁陵魏军么?”诸葛融轻叹一口气,无奈道:“我先前派两路兵马取宁陵,就是怕夏侯霸派兵支援宁陵,他们二人可相互接应,如今丁将军一人到城下,若是城外再有援军,定然进退不得

,若丁将军能够安然撤退拓县,便是万幸了!”

“盛曼这个混蛋,简直猪狗不如!”孙奋闻言,对盛曼更加痛恨,也悔恨先前用人不明,铸成如此大错。

诸葛融催促道:“都督,该马上发兵去取睢阳,若被魏军立稳脚跟,我们的防线便无用武之地,处处受制。”

“好,发兵,发兵!”孙奋急得团团转,对外面的亲兵吩咐道,“马上升帐,传钟离司马前来议事。”

“报——”还未等收拾府衙,又有亲兵来报信,孙奋下意识地退后一步,担忧地看着来人,生怕还有什么不好的消息。

“禀大都督,丁将军攻打宁陵失败,已经退回拓县,损失人马近万,请大都督责罚。”

“这还好,还算好!”孙奋闻言反而松了一口气,对来人吩咐道,“此次失败,非丁将军之过,叫他小心镇守拓县,听吾号令便是。”

“遵命!”

“慢!”诸葛融叫住正要离去的士兵,“你将丁将军出战之事,简要说与我听!”

“是!”那人将丁奉到了宁陵与魏军厮杀和拓县被偷袭的情形说了一遍,损失兵马都是在回撤的路上,攻打拓县的魏军天黑之前早就撤离了。

诸葛融无奈叹道:“丁将军布兵,并无不妥,若是城外大营无恙,魏军被牵制,我们也可及时支援,如今一切都晚了。”

“原来是孙伦坏了大事,白日偷袭,真是奇耻大辱!”孙奋闻言,又气得双目圆睁,如果不是拓县出了意外,丁奉领兵守在宁陵城外,魏军哪敢分兵去攻打睢阳?

孙奋气急败坏,盛曼已死,气头全撒在孙伦身上,沉声道:“你马上回去告知丁奉,将孙伦送来睢阳,由本督亲自处置!”

第1167章 再出奇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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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州各部将领都镇守前线,意外的变化让孙奋和诸葛融有些措手不及,调兵遣将捉襟见肘,无人可用。诸葛融言道:“都督,今魏军进入梁国,如利刃直入要害,还需调遣别处兵马一同出兵,重夺睢阳,再取宁陵。命宋谦将军不必来谯郡,从砀县进入梁国,于虞县守汴水驻

扎,可与北路水军会合,夺取睢阳。”

“就依军师之计!”孙奋也无计可施,沉吟道,“如若不然,本督亲自到梁国督战……”“都督不可!”诸葛融抬手阻止孙奋,“都督乃是三军统帅,自当坐镇中央,运筹帷幄,谯郡兵马,可由钟离司马统领,往谷熟屯驻,命丁奉将军领轻骑到谷熟带兵,留赞为

人稳重,镇守拓县足矣。”

扫视着空荡荡的大厅,孙奋脸色阴沉:“钟离司马,为今之计,只好命你先带兵到谷熟,防止魏军继续东进了。”

钟离茂抱拳道:“都督差遣,末将自当效命,只是……”

“司马有何疑虑,尽管说来。”

“如今前线挫败,兵力受损,是否要将此处消息禀告陛下……”“不必了!”孙奋冷然打断了钟离茂,沉声道,“若是事事都向父皇禀告,使者千里奔袭,或许还未到建邺,某已经取了宁陵,岂非虚惊一场?还是待取下陈留,再禀奏未迟

。”

“是!”钟离茂知道孙奋这是不愿将失利之事告知孙权,而且前线战事正紧,战机瞬息万变,的确不必事事禀告。

诸葛融也道:“胜败乃兵家常事,为大将者,何计一城之得失?陛下期待中原一统,吾等只需全力荡平中原,高奏凯歌即可,至于如何排兵布阵,自有都督决策即可。”

孙奋回头看了一眼桌案上的符节,重拾信心,点头道:“事不宜迟,钟离司马即可领兵去谷熟,莫要被魏军占了先机,再受牵制。”

“遵命!”钟离茂领命而去。

孙奋马上写信派人送往彭城和拓县,命丁奉和宋谦前往梁国助战,同时命济阴郡的朱桓派水军到虞县会合,不惜一切代价,必须要夺回睢阳。

接连派兵之后,诸葛融还是一筹莫展,原本的计划因为迟疑一步而全盘皆乱,本是箭在弦上,现在发现箭头朝向了自己,这一箭是无论如何也射不出去了。

“等宋谦兵马到了,人手齐备,便可长驱大进!”孙奋搓搓手,也不知道是在鼓舞自己,还是对诸葛融说话,“如今兖州有三十万兵马,何惧魏军?”诸葛融缓缓点头,低头沉思着,言道:“都督,如今魏军夺取睢阳,必定重兵把守,此处河道极多,若其拒河而守,纵使有水军之利,恐也难以强攻,吾意围魏救赵,不知

都督意下如何?”

孙奋一怔:“何为围魏救赵?”诸葛融将陈留的地形图拿出来,指着陈留方向:“今魏军夺取宁陵、睢阳,想必已经识破吾进军路线,此二城非但有重兵把守,沿途要道之上,恐怕也有伏兵,若是强取,

便中其围点打援之计,反被魏军牵制,何不避重就轻,转取陈留?”

“去陈留?”孙奋目光连闪,犹豫道:“若是绕开宁陵取陈留,一旦被魏军断后,岂非孤军深入?”

诸葛融双目微凛,缓缓道:“出奇方能制胜,陈留之战,务必速战速决,若等魏军河北援军赶到,从东郡、山阳几处来攻,吾军便受两面夹击,更难再进半步了。”

“这……”孙奋有些犹豫,思索片刻之后,抬头问道,“如此奇险之计,非文武俱全之人不能胜任,当派谁为将?”

诸葛融言道:“若取陈留,非朱桓、丁奉二将不可!”

“那睢阳……”“围而不攻!”诸葛融似乎已经下定了决心,指着南北防线言道,“只要此一条防线不破,魏军便再难深入,只需虞县、谷熟两处兵马牵制睢阳魏军,再伺机断掉宁陵运往睢

阳的粮草辎重,睢阳便不攻自破。”“咦?这倒是妙计!”孙奋的脸色逐渐好转起来,似乎又看到了胜利的希望,冷声道,“夏侯霸若是一心往宁陵和睢阳调兵,后方必定空虚,若是攻占陈留,魏军必定军心大

乱,到那时候,嘿嘿,魏军就是想撤出梁国,也要问问本督答不答应。”

“此乃密计,不可泄露半分,都督再派人暗中向丁将军送信,叫他到了梁国边境之后,便悄然返回拓县听令,与朱桓将军南北两路同时出兵,叫魏军首尾难顾。”

“好,就依此计!”孙奋马上又派人秘密赶往拓县去见丁奉。

诸葛融将地形图重新铺好,二人坐在桌案前分析行军路线,这一次事关中原之战的局势,诸葛融更加谨慎。当天晚上,孙伦赶到谯县,孙奋正为行军之事烦闷,看到孙伦,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指着孙伦大骂道:“好你个无用之人,青天白日被人偷袭,令天下人耻笑不说,还坏了

本督大事,致使全军受挫,汝既违军令,当按军法斩首!”

孙伦闻言大惊,急忙跪地求饶,前日撤退之时拼死冲杀,回到拓县之后丁奉免了他的军棍,这次调来睢阳,本以为会被调到后方,本来心灰意懒,哪想到却是要杀头。

孙奋叱左右推出去斩首,孙伦吓得体如筛糠,以额触地,苦苦哀求。

诸葛融见状,劝道:“都督,孙伦失职之罪难恕,但念其在徐州有功,如今正是用人之际,何不先留之,戴罪立功?”

孙奋怒道:“军法不明,何以令众?”执意要将孙伦斩首示众。诸葛融又道:“如今正是三军用命之时,出征斩将为不祥之兆,盛曼已死,都督又何必自损兵力?蜀军麒麟王从不临阵斩将,反而叮嘱属下先求活命,不必死战,都督既与

其齐名,何不饶他性命,留守后方,以示宽仁之心。”

“哼!”提起刘封,孙奋便半晌不语,片刻之后,冷声道,“死罪既免,活罪难饶,责打三百军棍,到后方去守彭城吧!”孙伦磕得头破血流,听说保住一名,赶紧谢罪,心中却更恨丁奉,如果不是丁奉将他留在后方守营,说不定反而立了功劳,怎会遭此大罪?

第1168章 进取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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绵延雨季结束,红叶遍地,江南烟雨散尽,碧空如洗,江东的百姓也长出一口气,非但阴云消散,心头的重压也不见了。

随着中原消息不断传来,孙奋领兵长驱大进,连夺四郡,扫荡中原,官拜骠骑将军、麒麟王,孙权的心情也好转起来。

经营半生,守住父兄继业,终于能够入主中原,开疆扩土,超越兄长孙策的功绩,摆脱守成之主的名号,孙权心头最后的一点芥蒂也随之消除了。

更让孙权欣慰,东吴朝野上下欣喜的是,在惩处陆逊等一干老臣之后,东吴内耗甚大,本以为无人可用,孙奋的横空出现,弥补了这个巨大的空缺。孙奋真可谓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不飞则已,一飞冲天,成为东吴炙手可热的人物,一时间风头超过年前袭取徐州的诸葛恪,甚至有人将之比作大都督周公瑾,赞其文韬

武略,直追乃祖孙武。

吴大帝孙权龙颜大悦,久治不愈的重病半月间竟自痊愈,不用使者搀扶便能下地行走,食量见长,每隔三日便能上朝理事。

吴赤乌九年冬十月下旬,大帝孙权改年号龙飞,建邺城中太初宫改为承乾宫,设建章、长平、长寿三座大殿,并将原本的鲁王府邸改为麒麟王府,等待孙奋凯旋回朝。

年末之际,大赦天下,普天同庆,担惊受怕的群臣和屡次加重赋税的百姓们终于松了一口气,似乎江东的平和安乐又来了。

建邺城沐浴着朝阳的金光,皇宫显得巍峨磅礴,此时的朝堂之上,金碧辉煌,人人建言献策,整个朝中文武被孙权清洗一遍之后,信任官员无不争相表现自己的能力。坐在龙椅之中,环顾一众文武,虽然陆逊、顾谭等等都已经不再,但东吴形势反而比以前更好,心中暗自冷笑,这些人自恃功劳,经常违背圣意,如今不用这些人,大吴

比往昔更胜,当初的抉择,真是英明至极。

“众爱卿,如今麒麟王横扫中原,已得其二,料想不出半年,中原必为我大吴所据,魏延又在洛阳反叛,若能劝其归降,岂非一举平定中原乎?”

畅想着接下来的局势,孙权顾盼生威,又恢复了当年扫平江东的雄姿,英雄迟暮,对他来说,还为时尚早。

“回陛下,魏延本为长沙人氏,乃是我吴楚之人,自古吴楚虽有争执,却本为一家,其自立楚王,便是念及出身之地,待取了中原,封南郡之地于魏延,必能劝降于他。”

第一个站出来的正是丞相朱据,改元之时,孙权以丞相步骘年迈,准其告老回乡,以朱据为丞相,其骠骑将军之职也封于孙奋。

虽然步骘年过六十,但身体康健,其为人恭敬,性情宽弘,通达治体,深得人心,自从接替陆逊成为丞相之后,以德度规检为政,内外肃然。

这两年时间,如果不是步骘勉强维系朝堂,只怕大吴朝纲早已崩散,其女步练师又为皇后,虽然已经去世,但步骘颇受孙权倚重。

改元前夕,步骘忽然上奏告老还乡,主动辞去丞相一职,孙权也准奏,群臣皆知他是因为北伐之事,触怒了孙权。

当日吕壹从谯郡回来之后,大肆宣扬孙奋文治武功,吴军气势如虹,所向披靡,横扫中原,群臣无不称贺。

孙权圣心大悦,当堂便决意调濡须坞兵力北上支援孙奋,拜宋谦为征北将军,领精兵八万,战将十余名出征。丞相步骘却在这个当口劝阻孙权,认为魏军精锐未归,孙奋只是趁虚而入,万不可轻敌,长驱直入极有可能成为孤军,而此时豫章、南郡蜀军不见动静,意向难测,屡次

抽调留守后方的兵力,后果不堪设想。

孙权闻言大怒,当场叱责步骘自堕士气,扰乱军心,一向内敛少语的步骘与孙权在朝上争执起来,最终不欢而散。

三日之后,步骘以老迈抱病为由,主动辞去丞相一职,同时濡须的兵力也挥师北上,赶往兖州去了。东吴上下皆知孙权依然还有进取之心,一心想着踏足中原,不再只是偏安于江东,先前诸葛恪得徐州,便官封太傅、大将军,这次孙奋又进入兖州腹地,这样的机会,孙

权怎会轻易便放弃?虽然步骘是为稳重考虑,但细作早已回报,蜀军因为魏延造反,措手不及,全盘大乱,长安和荆州都在大肆调兵围攻洛阳,关平已经调荆襄之兵从南阳出征,哪里还有精

力来顾江东?

也有人念步骘这两年保举之情,此时却无人敢谏言,这时候劝谏孙权,无疑是触其逆鳞,只能顺承圣意,尽全力完成己任。朱据为人谦逊,多交士人,乐于施舍,也曾陷于太子和鲁王之争中,但因公主孙鲁班的保全而免祸,两党之争结束,事后孙权或许也有悔恨之意,命朱据官复原职,这次

步骘告老,更封其为丞相。

朱据虽结好士人,却本为武将出身,文武兼备,也主张一举扫平中原,当年孙权以朱据文武兼备,可继任吕蒙、张温之事,拔擢重用,如今终于成为股肱之臣。

此时听朱据之言有理,孙权点头道:“如今中原虽未平,亦可先派人与魏延联络,以备将来之需,何人可为信使?”

朱据奏道:“昭武将军果敢练达,颇有辩才,有乃父遗风,足以担当此任!”孙权听朱据举荐的是鲁肃之子鲁淑,不禁想起当年鲁肃为了吴蜀联盟奔走之事,慨然道:“当年子敬为我东吴立下大功,今其子有大器,子敬可安心矣,就让鲁淑去走一趟

吧!”

“遵旨!”

“对了,”孙权想了一下,又道,“命胡综从解烦军中抽调十名精锐护送前往,不得有误。”

“是!”

孙权这才满意点头,言道:“诸位爱卿,如今中原战事正酣,各位务必各尽其责,筹备粮草辎重,朕料年底还需百万石粮草拨运,万不可误了大事。”群臣一起出列答应,个个都信心十足,眼看着东吴基业又上一步,等中原平定,他们都是有功之臣,堪比先前的开国功勋了。

第1169章 粮草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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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到晚秋,草木枯黄,丰收之后的百姓们准备享受冬日的安乐,但在徐州,却因为突如其来的战事而变得人心惶惶,尤其是吴魏交界的东海郡一带。

青州五万大军到了即丘,三次强渡武水失败,吴军沿河驻守,还有水军巡视,魏军对于水军无计可施,驻扎在北岸隔河对峙。许珉原本不过一名小小的家臣,在孙奋不得志时期更是受尽冷落,但孙奋毕竟是王爵,温饱食足倒是不必担心,本以为就此碌碌一生,甚至还可能在以后的王储之争中成

为牺牲品。

在孙和、孙霸二宫事件之后,理应由孙奋继任太子之位,齐王宫上下暗自高兴,自己的主人终于要成为太子了,许珉终于看到了一线希望。但孙权偏偏选了最年幼的孙亮,非但不符合礼仪,等太子继位,第一个被猜忌的便可能是兄长孙奋,许珉甚至做好了准备,一旦孙奋将来被太子猜忌,就先溜之大吉,早

已派人在江夏暗中购置了几处田产。

谁料事情又一次发生转机,孙奋来到徐州之后,与东吴交战中几次得利,军心大振,甚至进入中原,封拜麒麟王,如今成为炙手可热的人物。而许珉作为孙奋的心腹,也如愿当上了东海郡守、平贼将军,从家臣一跃成为一方之主,许珉多少有些忐忑,但当他三次击退魏军之后,信心大增,甚至觉得自己先前如

明珠蒙尘,是被埋没了。

“是金子,迟早会发光的!”孙奋斜靠在府衙的椅子之中,摩挲着郡守印信喃喃自语,第一次,他觉得蜀军中流传的“燕王金句”是如此精辟。

想着将来得了中原,他能否因功封个刺史,封候拜将,光耀门楣,虽然他连自己的祖籍都不知道在何处。

正臆想连连的时候,主簿一脸愁容地走进来,禀道:

“将军,我们的冬衣和粮草已经耽搁半月了,还不见送来,这该如何是好?”

“嗯?”许珉坐起身,将印信小心放好,脸色微沉。

手指轻敲着桌子沉声道:“这广陵太守意欲何为?难道不知道吾等戍边之苦?粮草是三军命脉,拖延半月,那是杀头之罪,没有冬衣,难道叫将士们赤膊上阵厮杀不成?”

自从孙奋大军出征之后,前军的粮草都从下邳和徐州转运,而徐州驻军的粮草,从扬州转运广陵调度,由水路直接送到郯县来,半月不见粮草,那还了得?

主簿叹了口气,无奈道:“属下已经派人去催了数次,但始终不见回信,只说马上就到。”

“混账!”许珉勃然大怒,拍着桌子站起身来,“你马上派人再往广陵交涉,若是三日内粮草还不运到郯县,本将将亲自禀告大都督,看他能否吃罪得起。”

“遵命!”

“对了,我们的粮草还充足么?”

“禀将军,这几日正从东海其他郡县抽调,按照数量,暂时还够半月之用。”

“嗯,很好!”许珉微微点头,摆摆手,“粮草事大,不得有误,你快去筹备催促吧!”

主簿走后,许珉背着手走下书案,冷声道:“这广陵太守真是好大的胆子,连前线大军的粮草都敢拖延,活得不耐烦了么?”

“报——”就在此时,一名士兵急匆匆走进来,“将军从利城和海西调集的粮草被劫了!”

“粮草被劫?”许珉大惊,瞪着眼睛问道,“这几处地方魏军不可能派兵,何人如此大胆?”

“回将军,据逃回来的士兵说,是一群海盗……”

“住口!”许珉大怒,“先前剿灭泰山贼之时,贼患已经被连根拔除,还何来的海盗?”

“这个……”

许珉脸色铁青,沉声道:“将运粮士兵全都叫来,本将要亲自审问!”

现在正是缺粮草的阶段,这时候还弄丢粮草,简直是雪上加霜,数万兵马,没有粮草连一天都坚持不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报——”那人才起身,又有一名士兵急匆匆进来,“将军,方才

士兵回报,襄贲、厚丘、合乡三处的兵粮被贼人偷袭,全部烧毁于路上。”

“什么?”许珉大吃一惊,南北两线的粮草被断,他已经意识到了事情并非表面上的这么简单,一阵咬牙,怒道,“此必是魏军细作所为,饭桶,全都是一群饭桶。”

两名传令兵紧张地看着许珉,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逃回来的押粮兵狼狈不堪,消息早已在城中和军营中传开,军心出现动荡。

“魏军潜入东郡,必定人数不多,押粮之人还能丢失粮草,必定是玩忽职守,还有何面目来见我?”

许珉焦躁地来回走动着,怒不可遏:“传令下去,将押粮兵尽数斩首,以正军法。”

“将军!”两名传令兵大惊,急忙跪倒在地,“将军,四队押粮部曲,逃回来近千人,若是全部斩首,于军不利,请将军三思啊!”“这么多人?”许珉一怔,想不到逃回来的士兵还有上千,这的确不能大开杀戒,否则会引起众怒,但心中怒气却不得发泄,沉声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饶,每人责打一百

军棍,一个都不能少。”

“是是!”二人急忙擦着冷汗退下,想不到许珉如此心狠手辣,一千多人居然说斩就斩。

“来人,将王主簿唤来!”郡县筹集的粮草被魏军拦截,军中余粮不知还有多少,许珉急得背后冒出一股冷汗。

不多时,刚离开的王主簿小跑而来,脸色惨白,满头大汗,见到许珉颤声道:“将军,大事不好,大事不好了……”

“行了,不必说了,粮草之事,本将已知!”许珉烦躁地打断了王主簿,问道,“军中眼下还剩多少粮草?”

王主簿擦着冷汗:“还有三,三日之用!”

“三日?”许珉倒吸一口冷气,一阵心慌,片刻之后才匆忙说道,“你马上亲自到淮阴去借粮,实在不行,可将运往中原的粮草分拨一部分来应急。”

“将军,属下职权微薄……”

“我这里有大都督的令箭!”许珉急忙从衣袖中拿出一枚金色令牌,“你带着令箭去调拨粮草,我这里亲自派人向大都督报信。”王主簿接过令牌,小心收好:“是,属下这就去!”

第1170章 燃眉之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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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珉怎么也想不到,他在前线领兵驻守,竟会有兵粮不足的一天,归根结底,还是广陵郡的兵粮迟迟没有运到,到时候责任还是全部要广陵郡守来承担。

为了安抚军心,许珉马上传令将郯县和兰陵两地的府库打开,将储备的兵粮分发各营,同时到百姓家中收购粮食。

但很快兵曹便来禀告,王主簿说的三日粮草,是已经将府库中的存粮算进去了,营中的兵粮早在昨日就用完了。

而百姓们大多都是刚刚秋收,都存粮为来年生活准备,尤其是战乱就在眼前,谁也不敢轻易卖了粮食,一旦徐州战乱,没有粮食,留着银钱能有何用?

许珉闻言心中没来由地一阵恐慌,叫兵曹暂时封锁消息,不可将实情告知士兵,王主簿已经连夜去催粮,先从淮阴调拨部分粮草来应急。

第二日不见王主簿回城,也急得水米难进,只盼王主簿能够亲自将兵粮送到郯县来,暂解燃眉之急,士兵哗变非同小可,尤其是在前线,后果更不堪设想。

到了晚上,许珉在沂水岸边望眼欲穿,却不见淮阴船只的影子,直等到夕阳斜坠,一颗心也渐渐沉了下去,难道连孙奋的令箭都不管用了吗?孙奋为许珉留下的金色令箭,是关键时刻调兵用的,就是为了防止徐州出现什么意外之变,或者许珉在东郡不敌魏军的时候,可从直接其他郡县直接调兵,如同孙奋亲

至,淮阴守将再大的胆子,也不敢违令。

“前去淮阴的人可曾回来?”许珉急得嘴唇发干,起了几层皮,不是伸着脖子张望。

亲兵答道:“将军,已经先后派出七人去催促了,至今还不见回信。”

“混蛋!”许珉大怒,一个人去而不回,或许是遇到意外,这么多人都不见回信,难道淮阴守将胆子大到扣押探马不成?

“你亲自去一趟淮阴!”无奈之下,许珉将心腹之人派出去,“带着五名随从,记住,无论淮阴守军如何答复,一定要回来禀告,不得有误!”

“遵命!”那人马上唤来五人,驾小舟顺水直奔淮阴。

副将在一旁忧心忡忡,言道:“将军,明日若是粮草不到,恐怕……”

“先缩减一些口粮吧!”无奈之下,许珉只好下令减少士兵的饭量,眼睛里快要喷出火来,咬牙道:“若明日还不见粮草来,本将亲自到淮阴去一趟。”

回到郯县城中,便有几名裨将前来询问兵粮之事,许珉忍着怒气回复明日便送到,叫他们小心约束士兵,各守其职位。

此时吴军营中已经怨声载道,眼下倒是不必打仗,晚饭减少了一些肉食倒还罢了,但这冬衣至今不见发下来,晚上守城寒风彻骨,挨饿受冻谁能受得了?

后半夜,许珉被亲兵从被窝中惊醒,勃然大怒,还不等他斥责,就听士兵禀告道:“将军,大事不好,兰陵失守了!”

“什么?”许珉从被窝里一咕噜翻起来,披衣来到门口,惊问道,“兰陵有八千精兵,防守固若金汤,怎会一夜被破?”

亲兵答道:“据逃回来的人说,是先前押粮队的士兵,他们……他们气不过责罚,投敌了。”

“嘿!”许珉一拳砸在门框之上,怒道,“早知如此,就该将其全部斩了才是,怪我一时心软,竟犯下如此大错。”

亲兵不敢回话,只是问道:“将军,兰陵失守,魏军已经渡过武水,该如何是好?”

许珉言道:“传令下去,各营加强防守,增加两营巡逻人马!”

亲兵退走之后,许珉站在门口脸色铁青,先前连胜魏军的得意早已荡然无存,兵临城下,粮草不足,他心中已经乱成一团,无计可施了。

接连的危机,让许珉愈发痛恨广陵守军,如果不是粮草来迟,哪里会有这许多的意外发生?

心中烦乱,再无睡意,干脆穿戴铠甲,亲自到城上来巡视,还可以顺便安抚军心,心中不断祈祷,只希望淮阴的粮草能够及时运到。城上夜风正紧,士兵们都缩着脖子,有的冷得瑟瑟发抖,许珉看在眼中,却又无可奈何,就算想临时加衣,几十几百人还好解决,但守军和巡逻的士兵有几千人,也无能

为力。

“将军,这几日天色渐冷,有许多士兵感染风寒,冬衣之事,也不能再拖了……”

“这些事本将岂能不知?”许珉更加烦躁,粮草和衣服应该都是同时运到才是,也不知道广陵郡到底发生何事,竟然延迟半月,匪夷所思。

在城内转了一圈,又来到城上巡视,不觉一个时辰过去,东方渐渐发亮,就在此时,南门的守军面带喜色匆匆而来:

“将军,淮阴的粮草运到了,就在南门外。”

“果真?”许珉精神一振,当先跑向了南门,“快随我去看看。”

那守军跟在许珉身后,欣喜道:“千真万确,是王主簿亲自押送来的,黑压压一大片,看来数量不少。”

“好你个王老倌,还知道回来!”许珉此时又喜又怒,粮草总算及时运到,但王主簿拖延到现在,实在令人生气。

从东门跑到南门,许珉累得气喘吁吁,趴在城垛口向下一看,只见一大片火把绵延到远处,河道之上尽是船只,光楼船就有五艘,不知道运来多少粮草。

此时天色微明,城下士兵的面容已经能够看清,王主簿正骑马在城下等候,与他通行的是一员武将,身后还有一百多骑兵护卫。

“快快快,快将船先开到东港,将粮草运到城中。”许珉此时也顾不上先责怪王主簿了,先命人去接收粮草,才快步走下城来。

城门缓缓打开,许珉快步走到城下,王主簿也和那些士兵下了马走上吊桥,牵着马来到城门口。

许珉沉着脸,对上前来施礼的王主簿大声问道:“王主簿,你去淮阴整整耽搁两日,是何道理?”

王主簿一脸愁容,抱拳道:“将军,非是属下不知轻重,实在是出了些意外,容属下进城再做解释。”许珉微哼一声,拿眼打量着和王主簿同行的将领,言道:“这位将军,倒是有些面生。”

第1171章 粮草运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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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行的武将抱拳道:“末将曲阳水军都尉王其,参见许将军!”

“曲阳的水军?”许珉眉头微皱,向往主簿问道,“淮**军没人了么?”

曲阳和淮阴相距三十里,淮阴位于淮水之上,曲阳则是沂水港口,都有水军驻扎,不过淮阴是连接南北水路的枢纽,也是东吴在徐州最大的水寨。

王主簿无奈叹道:“属下到了淮阴,虽有大都督令箭,但奈何淮阴的粮草刚刚调拨去了沛城,属下说明东海情形,才从曲阳先抽调了粮草,故而耽搁了一日。”

“如此有劳王都尉了!”许珉听罢,也明白了个大概,不过粮草既然运到,心中的惶恐尽去,也懒得追问细节,同二人一起进城。

两日紧张,还不觉得乏累,此时解了燃眉之急,顿时觉得浑身困顿,脚步虚浮,走路摇摇摆摆。

王主簿看在眼里,言道:“想必将军这两日为军中之事挂念,未曾好好休息。”

“唉,昨夜彻夜未眠呐!”许珉一声轻叹,皱眉道,“昨夜士兵报告,兰陵被魏军占去,又因粮草不足,本将心神不宁。”

“兰陵失守?”王主簿吃了一惊,不由看了一眼身后的王其,见他神色沉静,毫无反应,顿了一下才道,“郯县失守,想必是军心不稳所致吧?”

“是那该死的押粮兵!”提起此事,许珉便气得直咬牙,“这些混蛋因受了责罚,背叛本将,早就该将他们斩了才是。”“此等忘恩负义之人!”王主簿也跟着骂了一句,皱眉道,“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如今粮草运到,军心稳固,将军先稳守郯县。人马休整一日,明日便发兵去取兰陵,夏侯

楙不会用兵,魏军非我敌手,兵临城下,兰陵唾手可得。”

许珉精神一振,冷笑道:“哼,明日夺回兰陵,本将要将那背叛之人千刀万剐,以解心头之恨。”

王主簿言道:“如今还有王都尉带来两千水军助战,必定旗开得胜,击退魏军。”“啊嗬——”许珉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回头看了看王都尉,眼中有不屑之意,淡淡道,“取兰陵有本将麾下将士足够了,王都尉带兵运粮而来,一路劳顿,还是好好歇息吧!



听了王主簿之言,许珉便猜到这王其一定是以粮草之事要挟或者讨好过王主簿,想借机到前线来带兵立功,要不然水上运粮,一千人便足够了,何必要两千人?

但眼下自己的部下都为争功抢破了头,哪里能让一个外人再来分功?明日攻打兰陵,那可是大功一件,更不能让王其参与其中。“多谢将军!”王其不等王主簿说话,抱拳道,“末将在曲阳训练半年,休整许久,此番前来,也想尽绵薄之力,吾等未曾临敌,不敢求战,若将军能让末将守城巡逻,便已

经知足了。”“哈哈哈,王都尉说哪里话来?”许珉见王都尉识破他的心思,不由一阵干笑,毕竟人家主动将曲阳的粮草送来,也是一个天大的人情,太过决绝未免不近人情了,干咳一

声言道:“不如这样吧……”

沉吟片刻,许珉言道:“这几日郯县守军有些疲累,王都尉先带本部兵马巡城,替换他们休整,也好明日出战。”

王其躬身抱拳道:“遵命!”王主簿没想到许珉会如此下令,表情微愕,嘴巴张了几下,忽然看到王其冷冽的目光,浑身一震,忙道:“将军,属下看你精神不振,明日还要出兵,将军也该好好休息了

,城中之事,暂时交给属下安排吧!”

“嗯,如此便有劳主簿了!”许珉此时两眼一阵阵发白,恨不得马上倒地就睡,强打精神嘱咐道,“那些粮草,一定要妥善收好,可不能有任何疏忽。”

王主簿答道:“尽管放心,属下这就亲自去安置!”

“好了,王都尉,接下来你去巡城吧!”许珉一摆手,安排一名亲信带着王其去交接城防,自己急匆匆会府衙去睡觉了。

“王主簿,粮草之事,就有劳你了!”看许珉走远,王其缓缓说道。

王主簿忙道:“都尉尽管放心,此次承蒙救急之情,王某不敢相忘。”

王其微微一顿,言道:“在下人马都在船上,我与你一同前去,这两百人暂时有劳这位兄弟带去熟悉城中情况吧!”

王主簿点头笑道:“正该如此,否则都尉那些部下,可不一定听我的。”

随后对许珉的亲信说道:“劳烦你先带着他们在城中走上一圈。”

“没问题!”那亲信招呼着王其身后的两百人先向西街走去。

此时已经天色大亮,朝阳初升,城中才显得稍微暖和了一些,王主簿看着早期的百姓,一阵无声的叹息,整个人也放松下来。

王其和王主簿往东门走去,低声道:“王先生此番取城,你当记首功,莫忘了你本就是东海郡人呐!”

王主簿浑身一震,点头道:“将军放心,东吴袭我徐州,在下也是迫不得已如此,早就盼陛下能够收复失地,如今将军布下此等惊天妙计,在下敢不竭心尽力?”

王其扫视左右,微微皱眉道:“夏侯将军取兰陵,当真太巧了一些,若明日发兵,今晚兵马必有准备,反而不好得手,看来只得先下手为强了。”

王主簿吃了一惊:“将军莫非要白日夺城?”

王其微微摇头,笑道:“稍后将那许珉亲信打发走,先生助我先接管城防,保证吴兵不会出城而逃,我自有办法对付城中守军。”

王主簿有些心神不定,犹豫道:“将军,若城中厮杀,必会伤及无辜百姓,叫在下于心何忍?”

王其诧异地看了一眼王主簿:“不想先生有如此仁人之心,不过本将既然说过要兵不血刃拿下东海郡,自然有办法应对,你尽管放心便是。”

王主簿皱眉道:“将军打算如何取郯县?”王其看着阳光从角楼照进城来,笑道:“劝降许珉!”

第1172章 白日做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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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珉一觉好睡,梦到整个中原被东吴所占,孙权驾幸徐州,封赏文武,自己封候拜将,身着锦绣,腰横玉带,出入朝堂,好不威风。

如果不是饥肠辘辘,许珉宁愿就此在梦中享受荣华富贵,根本不想醒过来,饿醒之后,许珉意犹未尽,懊悔早上该吃饱了再睡。

叫了两声下人,却不见外面有人答应,许珉有些恼怒,起身穿衣,到了门口却发现房门被锁,用力拉了几下,纹丝不动。

“来人呐,何人在外?”许珉怒火上冲,用脚狠狠地踹了两下门,谁这么大的胆子,竟把门从外面给锁上了。

“许将军,白日做梦,可还痛快?”就在他剧烈晃门的时候,外面终于有人回应。

许珉一怔,这人的声音十分陌生,猛然一把撕掉门上的帘布,便看到正有两名士兵笑着走上台阶,自己却从未见过。

“你们,你们是何人?”许珉大吃一惊,后退两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咣当一声,门从外面打开,那两名粗壮的士兵奚笑地盯着许珉,刚才说话的那人冷笑道:“方才许将军做了什么好梦,大笑大叫,好不热闹呀!”

“你们是何人?”许珉看到二人手中明晃晃的宝剑,退到了桌案边上,惊愕得看着眼前得的一切,用力地晃了晃脑袋,感觉自己还在睡梦之中。

另一人笑道:“许将军,郯县已经被王将军掌管了,他正在府衙等候,随我们走一趟吧!”

许珉看这二人对他没有丝毫敬畏,心中一沉:“王将军?哪个王将军?”“自然是我大魏讨逆将军王基王将军了,”那人有些不耐烦了,拿剑指着许珉,“许将军,我看你还是乖乖随我们走一趟吧,如果不是王将军有过交代,我们兄弟早就把你绑

到府衙去了。”

“魏军,魏军怎么会白日进城?”许珉有些发懵,看外面阳光犹在,虽然已经到了下午,但晴天白日魏军不可能攻城自己毫无所觉,难道一连睡了两日不成?

“许将军,走吧!”一人走过来,抓住许珉的肩膀向前推了一把。

许珉一个踉跄,脑海中一片空白,失神走出门外,此时日已西斜,外面大街上也听不到任何动静,想不通魏军是如何进城的。

他的住处就在府衙后面,并不需要出门,从后院廊亭绕过一座花园,便来到府衙后门,走出拱形的花园门,便看到许多士兵在巡逻忙碌,自己熟悉的却是一个也没有。

转身来到府衙,便看到王主簿正在整理公文,许珉仿佛看到救星一般,惊呼道:“王主簿,王主簿,你还在这里,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王主簿看到许珉快步而来,没有欣喜之色,反而摇头苦笑,叹息道:“将军,恕属下无能,欺瞒将军,献了城池。”“啊?你……”许珉脸色大变,终于知道了原委,往前走的脚步停下来,又后退一步,指着王主簿,咬牙道,“王云,本将待你不薄,想来也不曾有半分亏钱,你为何也,也

和那些押粮兵一般,背板于我?”

“非是在下所愿,而是迫于形势呐!”王云一叹,将几张纸放好之后,来到许珉面,反而问道:“将军可知广陵粮草为何迟迟未到?”

“广陵粮草?”此时王主簿再提起广陵,许珉终于察觉到不对劲了,脸色再变,颤声道,“该不会广陵郡已经,已经被……”“不错,早在半月之前,广陵就已经失守了,从扬州运来的粮草,全被魏军所得,”王云的眼神无奈而又惋惜,“非但如此,如今的淮阴和整个邗沟水路,都已经被魏军所控

,徐州以南,已非东吴所有了。”“这……”许珉一颗心沉到了谷底,忽然连连点头,“怪不得,怪不得你去了淮阴迟迟不归,本将派出去十几人催促,却是杳无音信,一去不返,原来都是被魏军所控,真是

好手段!”

王云苦笑道:“将军呐,如今广陵和徐州水路被魏军所控,吴军已被断了后路,没有粮草辎重运到,岂不如浮水之萍,迟早落败?”“这……”许珉闻言脸色苍白,北面有夏侯楙的兵马隔河对峙,没想到南面也早被魏军占据,如此无声无息,整个徐州都不在东吴掌控之中,现在没有了粮草,还如何支撑得

下去?

“哈哈哈,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如今徐州已在吾掌控之中,许将军莫非还要执意事吴么?”

正在此时,门口一人大笑而入,正是早上进城的水军都尉王其。

“你便是王基?”许珉盯着来人,心中已然明了,王基进城,自己还把城防交给他掌控,这不是授人以柄?“许将军,正是在下!”王基走进来,并不见任何轻视之色,抱拳道,“许将军,实不相瞒,这徐州之计,吾等早已筹谋多时了,先前的泰山贼便是开端,如若不然,区区贼

寇,焉能闯出两郡数县,如此嚣张跋扈?”

“从泰山贼开始?”许珉吃了一惊,那岂不是说魏军早在数月前就已经开始谋划了?“正是!”王基还想说些什么,却还是忍住了,从怀中拿出孙奋留下的令箭,对许珉说道,“如今徐州不保,已成大势,若将军能够配合我等全取各郡县,将是大功一件,官

职绝不比现在低,而且徐州百姓也必将感谢将军救命之情,如此名利双收之时,将军夫复何疑?”

许珉目光一阵闪烁,此时郯县早被魏军控制,他知道大势已去,如果强行反抗,只有死路一条,只是想起孙奋对他的信任,多少还有些愧疚。“将军,为了这徐州百姓和数万将士的性命,你也该委曲求全呐!”王主簿在一旁劝道,“徐州上下数十万人的性命,都在将军一念之间,如今徐州大势已去,万不可犯下大

错,被人唾骂,遗臭万年呐!”许珉没想到形势会发生如此巨大的变化,他本就没有死志,此时只觉得脑中乱成一团,喃喃问道:“那我,我该如何做?”

第1173章 局外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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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吴偷袭中原,不啻于当年偷袭荆州之举,天下震惊,孙奋也和吕蒙一样,从名不见经传到名声大噪,人们在指责东吴背信的时候,也惊叹孙奋行动之快。

与此同时,魏延在洛阳的造反同样出人意料,谁能想到先后镇守过汉中、长安前线的魏延会在这个时候反叛。也有从洛阳逃走的人带出来消息,魏延是被逼无奈,因为种种流言,小皇帝刘谌想将魏延调回长安,韩信命丧未央宫之事犹在眼前,如此风口浪尖之时,魏延又怎敢卸甲

回京师?洛阳城一夜变天,从长安来的三十多名使者被魏延全部斩杀,人头就挂在洛阳城三面的城门上,鲜血淋漓,令人生怖,除了部分逃走的将士之外,洛阳还有十万大军,声

势浩大。

有人说魏延脑有反骨,迟早必反,也有人说魏延是被逼无奈,刘谌年纪轻轻便如此猜忌功臣,刚有起色的蜀军将来形势也不容乐观。不过洛阳之事也解了魏军背腹受敌的危机,魏延也主动与魏国结盟,专心对付蜀军,长安、河东、南阳三路兵马同时平叛,即便占有地利天险,看好魏延的却没有几个,

楚军迟早必败。刚刚经历改元登基的长安城,在一片欢腾之后也陷入了紧张,司隶校尉姜维亲自领八万精兵出潼关去对付楚军,听说荆州更是出动十万兵马往洛阳进发,对于叛逆之人,

势必犂庭扫穴!

而在西河郡,鲜卑军又与魏军结盟,越过太行,入侵西河,河东太守邓艾既要防备孟津的楚军,还要防备河内的魏军,同时关注西河动向,压力也着实不小。刚刚看到中兴起色的大汉,再次遭遇危机,人人都在盼望着麒麟王的回归,此时收复西域已经不重要了,关键还是平定叛乱,扫平中原,甚至有人猜测刘封或许此时正带

着西域都护府的兵马赶来长安。

然此时的刘封,既不在西凉,也不在长安,当天下人以为刘封还在西凉的时候,他早已悄然返回雍州,此刻正在咸阳的法门寺静养。

将萨珊国的摩尔尊者留下之后,刘封为其在咸阳改建了一座寺庙,命名法门寺,取广开法门,普济世人之意。

咸阳作为历代秦朝的国都,范围极大,即便经过项羽一把大火,还是留下了许多宫殿,如今的咸阳城就是以保留完整的部分宫殿所建。法门寺在咸阳以南的秦岭山麓,有殿宇两座,亭台楼阁、房间无数,摩尔带人将这里初步的改造之后,便开始翻译随身带来的佛经,九月召开开光大典,白马寺主持亲自

前来相助。短短半年时间,因为官府的支持和摩尔尊者的龙象神功,法门寺已经名声在外,和华山的真元观齐名,随着抱犊寨的消亡,真元观和法门寺隐然成为雍州境内各宗门的泰

山北斗。

即将入冬,山中渐冷,早晨起来一层霜雪,遍山泛白,法门寺晨钟敲过,便听到一声声稚嫩的叫喊回荡在山林之中。在山门处有一座方圆七八丈的青砖平台,原先为点将台,如今变成了法门寺的练武之地,一百多名孩童在这里集合练武,小的只有四五岁,大的有十二三,个个剃了光头

,精神十足。

这些孩童都是战乱中流离失所的孤儿,先由官府和各商队收留,最后送到长安,经过筛选之后,聪明伶俐,意志坚韧的进入云羽卫,其余的便送到了法门寺。

殿宇二楼的一排僧房窗户朝着山门,从房间里便可一眼看到外面练武的场景,刘封正和摩尔尊者在一念堂对坐,简单的桌案上只摆着两盏茶和一盘棋。

茶香四溢,棋盘上黑白子各有一半,却见刘封两手各持一子,分别落在不同的位置,黑棋入侵白棋之内,白棋却从后抄袭黑棋,快要将其截断。

摩尔尊者手持佛珠,静静地在一旁打坐,偶尔睁开眼睛扫视棋盘,眼中闪过疑惑之色,窗外鸟鸣清脆,和着孩童们的喝咋声,反而愈显空旷。

“殿下,茶凉了!”良久之后,摩尔尊者睁开眼睛,茶碗中已经没有了缭绕的热气。

“哦,呵呵!”刘封一怔,端起茶杯一饮而尽,右手中的黑棋在指尖旋转着,始终没有落下。

摩尔尊者言道:“殿下,贫僧虽不善对弈,却也略懂一些棋法,但殿下能与己对弈,实属罕见。”

“哦?”刘封抬起头来,将黑白两子放在桌上,重新斟茶,却摇头笑道,“大师所言差矣,吾对棋艺,实则一知半解,这黑白之子,看似对弈,其实未按棋路。”

“原来如此!”摩尔尊者目光闪烁,心中疑惑稍解,“原来殿下并非是在对弈。”

“说对弈倒也无妨!”刘封端起茶杯,慨然一叹,笑道,“这棋盘之上,每一个子便是千军万马,对弈者并非本王,我不过是旁观者,局外人罢了!”

摩尔尊者略感震惊,旋即也明白过来,无奈叹道:“这中原鏖战,不知又有多少枉死之人。”

“暂时的牺牲,是为了长远的和平!”刘封缓缓道,“天下未平,将会有更多的人为此丧命,为儿孙后辈,万世辉煌计,这些死伤又何足道哉?”

如今的刘封已经神色淡然,面对千军万马的厮杀也能心如止水,他看到的层面早已不是战场上的血腥和残酷,而是纵观大局的千秋功业。

摩尔尊者沉默片刻,不禁想起萨珊国和贵霜国的争斗,缓缓道:“佛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殿下以万人之殇,换取万万人之生,功莫大焉!”“久远之事,我倒不敢奢望!”熟知历史沉浮的刘封淡然一笑,言道,“但仅此一生,我一定要全力中兴汉室,叫大汉威名,传播四海,我炎黄子孙,以汉为荣!不再奴颜婢

膝,崇洋媚外,便足矣!”

“崇洋媚外?”摩尔尊者觉得这个词有些新鲜,不知道刘封何所指。“不过是些数典忘祖,毫无廉耻的跳梁小丑而已,不提也罢,”提起这些,刘封便有些烦躁起来,摆了摆手,言道:“以大师之见,这黑白二子,孰胜孰败?”

第1174章 时不待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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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尔尊者看了看棋盘,言道:“黑子进攻迅猛,即将冲破包围,但白子一旦切断其后,则全盘尽输,还要看后方的白子如何布局,能否切断黑子,是关键。”

“哈哈哈,非也!”刘封闻言一阵大笑,在摩尔尊者疑惑的眼神中,伸出手随意抓了一把黑白棋子,挑眉言道,“真正的胜者,乃是执棋者!”

摩尔尊者一怔,旋即摇头失笑道:“这盘棋本就是殿下一人对弈,胜负果然都在殿下掌控之中。”

刘封将棋子洒落棋盘,哗啦啦一阵响,各自翻滚着,缓缓道:“这一盘棋下完,一切都重新布局了。”摩尔尊者知道刘封说的是中原之事,他猜不透刘封到底用了什么计策,竟能自称局外人,掌控全局,更让他疑惑的是,魏延在洛阳造反,刘封却在咸阳不闻不问,未免也

太过沉着了一些。

“殿下天纵奇才,文韬武略,着实罕见,但洛阳之事,殿下真的不担心么?”忍了两日之后,摩尔终于忍不住开口了,就算刘封相信姜维能把洛阳的兵马全部消灭,但军中士气、朝野上下的人心,都需要他及时出面调整,刘封却在此时偏偏选择了

隐身,实在让人费解。

刘封站起身来,背着手来到窗口,看着外面正认真练武的孩童,目光渐渐柔和,这些无家可归的孤儿,才是最无辜的,身不由己卷入了战争之中。

但时势造英雄,又有谁能料到,十几年之后,又会有人横空出世,改变时局?

良久之后,刘封才轻声说道:“这盘棋的真正胜负手,就在魏文长身上!”

摩尔吃了一惊,怔怔地看着刘封的背影,一时间不知该问些什么了,如果连魏延都是刘封手里的一颗棋子,那这盘棋究竟有多复杂?

笃笃笃——

就在此时,外面响起了轻微的敲门声。

刘封回过身来:“进来!”

“殿下,中原又有情报送到了。”走进来的正是刘封的贴身护卫。人人都以为法门寺只是一个宗门,广收门徒,弘扬佛法,救苦救难,却不知道法门寺的后院有两间房专门养着鸽子,院子里有明暗八条狼狗看护,这里同样也是云羽卫的

一处联络之地。

刘封看完书信,向摩尔尊者施礼告辞,出了房门之后,往寺庙的后院走去,边走边问道:“洛阳可有消息送来?”

“这两日都没有消息。”

“嗯……”

刘封回应着,没有再说话,继续走着,远处不时传来鸟鸣之声,晨光从枝叶的缝隙中洒落下来,地面上光点斑驳。

他手里的这封密信正是阮籍从徐州派人送来的,不同于信鸽传输,写信的时候,魏军已经顺利取下广陵郡,按照路程和时间,此时想必已经控制了大半个徐州了。

这种情况下要想继续保密消息,难度无疑很大,整个中原的局势也变得扑朔迷离,吴军长驱大进,后路即将被断,一切都和刘封先前的谋划大致相同。但眼下即将入冬,却不是最好的出兵时间,冬日天气寒冷,中原之地大雪纷飞,这时候出兵作战,不但消耗比平日多出数倍,对兵马也是严峻的考验,损耗和伤亡会直线

上升。

“冒寒撒网,我这个渔夫少不得也会摔跤受寒!”走了一阵之后,刘封喃喃自语,又停下了脚步。

不远处的红墙上,两只松鼠正在相互追逐,惊得一群麻雀飞来飞去,仔细一看,却是为了争夺一些倒掉的剩饭。

“这本该是个储备过冬的季节!”

刘封远远看着一番争执,两只松鼠追来追去,却被麻雀吃了地上的饭粒,连个小家伙站在墙头发出了尖锐的叫声,不知道是在相互指责还是谩骂麻雀。

片刻之后,刘封忽然眼睛一亮,似乎想通了一个关窍,马上吩咐道:“即刻向洛阳送信,一旦寿春有变,马上便向曹爽借粮。”

“是!”亲卫虽然不明其意,却毫不犹豫地前去传信。刘封站在门口呆立良久,直到那两只松鼠跑开,才缓缓自语道:“既然时不待我,不能收渔翁之利,便只好驱虎吞狼了。孙权,我倒想看看你该如何应对这急转直下的局面

!”

正准备回去休息的时候,忽然隐约听到山间传来马蹄声,听声音似乎有五六匹马,正从山路上狂奔而来,刘封眉头微皱,干脆走向了山门处。法门寺的大门还是用原本的宫殿门楣,只是牌匾由摩尔尊者亲自执笔写成,四周雕刻十八罗汉的佛像,其余改变并不大,摩尔尊者不想只靠刘封的帮助,有了这栖身之地

,他要凭自己之力逐步改造寺庙。

来到门口,两个小沙弥正在打扫落叶,山前一条路通往左边的山坳,空无一人,那两人诧异地看着刘封,虽然不认识,但知道是主持的贵客,合十行礼。刘封微微点头,就在门口静立等候,自从身体有了改变之后,除了那股大力和对寒暑的抵抗力增强之外,另一个最大的改变便是发觉听力增加了不少,两三里地之外的有

些动静,他都能听出来,比如这奔走在山间的马蹄声。

声音越来越近,很快便看到五匹马从山坳处鱼贯狂奔而来,到了山门下纷纷下马,抬头便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刘封。

“殿下!”带头的一人已经穿着棉衣,头上戴着两耳棉帽,将口鼻裹在其中,只露出一双眼睛。

听到这欣喜的声音,刘封也不由一阵激动,快步走下几个台阶,急切问道:“可是府中有喜事了?”

来人正是麒麟王府的管家,解开口罩,一张脸笑得如同台阶旁的野菊花,连连点头道:“正是正是,三王妃今早生产了,果然是一对龙凤胎……”

“哈哈哈,太好了!”刘封闻言一阵大笑,冲着左边的山岭大喊道,“凌云,凌云——”

唏律律——

一声穿云裂帛的马鸣声传来,眨眼间便看到天马从一丛树林中飞奔而出,惊得其他几匹马躁动不安,让开在道旁。

“本王先走一步,你们替我向主持道别!”不等管家和几位报信的人反应过来,刘封已经跳下台阶飞身上马,转眼间消失在山坳之后了。

第1175章 大丰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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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咸阳到长安,一百多里的路程,管家他们快马跑了一个多时辰,刘封骑乘天马,连半个时辰都没用上。

越是遇到良驹,刘封便越深刻体会到了宝马的好处,怪不得古人都喜欢良马,尤其是征战沙场的武将,更将其视作生死兄弟一般。良驹的好处不仅在于它的脚力,更在于其灵性,天马在飞奔之时,刘封在马背上甚至感觉不到丝毫颠簸,比坐马车还要舒服,而天马更不用他操控,只需要手指一指,便

自觉识路飞奔。

尤其是加装了马蹄铁之后,天马更是肆无忌惮地进出乱石荒草之地,再也不必担心碎石荆棘会刺伤马蹄,简直如马添翼。

刻意用衣袖蒙面,带着云羽卫的令牌入城之后,刘封的心情更加激动,来到府门口,甚至来不及和侍卫们招呼,便径直创了进去。

光天化日之下闯麒麟王府,这是谁也没有想到的事情,护卫们还在惊叹何人骑乘如此神俊的坐骑,一愣神的功夫,刘封已经闯进了大院。

顿时王府外院一片嘈杂,钟声大作,拉响了最紧急的防御警报,护卫和隐藏在暗中的武士们纷纷出现,把住了各个路口,十几张弓弩拉得嘎吱吱作响,随时就要发射。

“慢慢慢!”刘封看到被人围住,才猛然醒悟,赶紧将面罩解下,反倒吓了护卫们一跳。

也来不及多做解释,拨开挡在过道上的两名武士,刘封撒腿跑向后院去了。

一群护卫和武士们面面相觑,都惊出一身冷汗,哭笑不得,守门的自责失职,护卫的虚惊一场,刚才一个收手不住,岂不是铸成大错?

唏律律——

受到冷落的天马十分不满,自己走进了府门,在门口刨蹄嘶鸣,引起众人的注视,看大家都纷纷过来观摩,便在那里摇头摆尾,搔首弄姿。

刘封急匆匆来到后院,便看到侍女和家丁们也进进出出忙作一团,有的低着头,连刘封走过也没有发现。

“殿下——”

到了房门口,终于有人看到了刘封,一声惊呼,大家也都吃了一惊,纷纷行礼,报信的人早上才走,按照行程回来应该也要到下午了,没想到转眼间刘封就出现了。

“子益这么快就回来了?”

房间里的人听到呼声,也都到门口来看,正是黄月英和孟婉儿。

孟婉儿抿嘴笑道:“那天马速度极快,你看这还不到晌午呢!”

黄月英一怔,打量着刘封,也忽然捂嘴失笑起来,招手道:“还不快进来,你看你都成什么样了!”

孟婉儿看到刘封被风吹得乱蓬蓬的头发,忍不住笑出声来,迈步走出房门,打算给刘封整理一下头发。

“姐夫!”

就在此时,从两人的腿缝中挤出来一个小家伙,穿着精致的白色狐裘,粉雕玉琢,正是诸葛瞻。

“嘿嘿,小家伙长这么高了!”

看到已经长到一腿高的诸葛瞻,刘封上前将其一把从台阶上抱起来,举到头顶,在地上转了两圈,诸葛瞻咯咯笑着,手舞足蹈。

“婉儿,你别动,让他自己进来吧!”黄月英拉住了孟婉儿的衣袖,看着她微微隆起的小腹,“你也该注意自己的身子了。”

“母亲,我……我没事!”孟婉儿忽然红了脸,低着头忸怩起来。

刘封将诸葛瞻抱在怀中,两步跨上台阶,到了厢房之内,见赵贞正坐在床上,面色有些苍白,却一脸幸福,诸葛果在一旁照顾她。房间里烧着两个壁炉,将严寒尽数驱走,这是刘封对王府提出的唯一改造建议,这个时代没有暖气,即便是皇家贵族,也只能烧炭火盆,他干脆在几个房间改造了壁炉,

否则长安的冬天可真是不好过呐!

刘封一眼便看到了放在床边摇篮,关凤正用丝巾小心擦拭着,抱犊寨之事结束之后,关凤发现自己也怀孕了,便在家中休养,如今肚子已经像个半大的西瓜了。

刘封走过去一看,并排的两个小家伙都用粉色的被子包裹起来,濡湿稀疏的头发,胖嘟嘟红润的小脸,闭着眼睛发出轻微地呼吸。

“果然是双胞胎,嘿嘿!”看到这两个小家伙,刘封心中倍感温馨,刘玲出生的时候他并没有看到,这一次终于赶上了一会,心中滋味,实在难以言喻。

“夫君!”

赵贞的声音有些虚弱,额头上还在不断冒出细汗,饶是她壮硕的身体,一次诞生两子,也是耗尽气力。

“贞儿,辛苦你了!”刘封坐到床边,将诸葛瞻放下来,抓住赵贞的手,用力地握了几下。

“不不不……夫君,我,我是高兴,幸福……”赵贞连连摇头,忽然间泪水涟涟,扑簌簌往下掉,让刘封心中一阵疼惜。

“哎呀,这大喜的日子,流什么眼泪,小心你的眼睛!”

黄月英见状,上前一把将两人分开,推着刘封站起来,赶紧为赵贞擦眼泪,告诉她这时候不能哭,否则眼睛会瞎了云云,吓得赵贞硬生生忍住了。

“凤儿也快了吧?”刘封尴尬地摸摸鼻子,回头摩挲着关凤的秀发,笑道,“你可得先照顾好自己才行。”

“我没事!”关凤仰起头,一如既往地倔强,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目光温柔如水,“他乖得很呢!”

“那就好!”关凤是唯一一个怀孕期间不见呕吐,没有任何反应的,让其他几位都羡慕不已,刘封半蹲着,又回头笑道:“你们两个,是不是也快了?”

他的目光扫视着并排而立的诸葛果和孟婉儿的肚子,两人的小腹都已经微微鼓起来,孟婉儿的似乎要更大一些。

“瞧你说的,怀胎十月,这才两三月呢!”

诸葛果毕竟是过来人了,白了刘封一眼,语气娇嗔,孟婉儿则红着脸躲到了诸葛果身后,双目晶亮地看着摇篮里的婴孩,充满了期待。

看着房间里的四个人,刘封心中涌起无数暖流,曾几何时,他如同飘萍一般自身难保,如今再看看周围,今年这简直是要大丰收了。也不知道是去年交州中了合欢蛇毒的缘故,让他精力充沛,一夜八次,还是同意刘玲进入道门之后上天的福报,总之在这一刻,刘封才觉得他与这个时代彻底融为一体。

第1176章 其乐融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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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家人说说笑笑,不觉已经到了中午,麒麟王亲自下厨,为一家人准备了铜碳火锅,冷天里围着炉子别提多温馨了。

王府的下人对刘封偶尔下厨已经见怪不怪了,犹记得第一次见刘封去厨房,吓得府下人跪地不起,还以为犯了什么大错,竟然惊动麒麟王来到厨房。

当刘封亲自操刀的红烧肉和糖醋里脊上桌的时候,众人惊得眼珠子都快掉了下来,尤其是黄月英和诸葛果,仿佛见了陌生人一般重新打量着刘封。先前诸葛亮在世的时候,刘封还不敢如此荒唐,毕竟圣人教导“君子远庖厨”,诸葛亮就算开明,恐怕也会指责他不务正业,直到经历一次生死之后,刘封才猛然醒悟,短

暂的相聚,能和亲近的人一起融洽相处才是最重要的。

虽然他心中隐藏着一个惊天之密,诸多心事不能与他们分享,但设法做一些在这个时代看来新奇的事情,让他们也都高兴快乐,岂不也是一件幸事?

内心深处,刘封又何尝不是在用另一种方式,弥补当年的遗憾!

最让王府下人们感动的,还是刘封做菜并不只是给一家人食用,还特意为下人们留了一份,让大家都来品尝,甚至后来亲自指导几位厨娘学会了这两道菜。如今在麒麟王府冬日最流行的火锅,同样也是上下同等,不止刘封一家人吃火锅,下人们也都在东院里摆开阵势,围着四个大铜锅吃得不亦乐乎,偶尔得空,刘封还会去

凑个热闹。

如此一视同仁,在府中丝毫看不到王架威风的主人,哪个下人不是死心塌地,忠心耿耿?

对于麒麟王府的秘密,大家也都不约而同对外一致保密,这要是传了出去,岂不是都要争破头地往王府里挤,抢了自己的饭碗?吃过饭后,黄月英亲自指导侍女如何照顾赵妪,刘封则和几位王妃商议给龙凤胎取名的事情,这些本该刘封一人独断的事情,偏偏让大家参与讨论,诸葛果等人心中都倍

感欣慰。

先前刘封便提过,赵贞诞子之后,打算恢复寇姓,毕竟刘封本家是寇家,也要为本家留下一个血脉,以后几位夫人再有孩子,便刘姓和寇姓交替,四女都纷纷赞成。

“殿下,卫将军过府来了!”正商议之际,有下人前来禀告。

“快请进来!”刘封一听是张苞来了,心中高兴,这一别半年多没见了,刚才还说起马瑶雪也为张苞生了儿子,刚刚满月。

“哈哈哈,大哥,你来得倒是快!”侍卫还未离开,就听到张苞的声音从院里传来,他来王府和出入自家没什么两样,也不会避讳几位夫人,大家亲如一家人。

刘封起身来到门口,便见张苞穿着一身轻便皂罗袍,似乎这冬日与他无关,身后还跟着两位美貌如花的女子,正是马瑶雪和乌珠郡主。

马瑶雪披着一件浅绿色的长袍,怀中抱着婴孩,裹得十分严实,乌珠郡主也用手拉着紫色的锦袍,能看出来她的肚子也微微鼓起,还在刻意掩饰。

“哎呀呀,二位夫人也来了!”刘封赶忙迎下台阶,诸葛果和孟婉儿一人扶着马瑶雪,一人拉着乌珠郡主,几位各自都盯着对方的腹部,相视一笑。

初为人父,感觉张苞比以往温和稳重了一些,但还是羡慕地看着刘封:“大哥,听说三嫂生了龙凤胎,你可真是好福气呀!”

刘封怪笑道:“所以啊,你也得加把劲才行!”

“呃……”张苞微愕,摸着下巴上的胡茬,总觉得刘封这是在挑衅他,却又一时找不到反驳的证据。

愣神的功夫,几位夫人已经簇拥着去了后院,先去看看龙凤胎,张苞伸长了脖子看着,也很期待。

“行了,你也去看看吧!”刘封拍了一下张苞的肩膀,“现在还小,看不出什么来,快去快回,我这里为你准备了好酒。”

“嘿嘿,等我!”张苞眼睛一亮,快步跑去了后院。

刘封回头看到倚门而笑的关凤,走上前将她扶进屋里,她已经行动有些不便,不得不忍着性子,她和马瑶雪都有身孕,天风军团由文鸯和美思统领,还时常挂念。

坐在沙发上,刘封将耳朵贴在关凤的肚子上,听了一阵,笑道:“你会不会也是双胞胎?”

“哪有那么多双胞胎?”关凤轻打了一下刘封的后背,“吴太医早就诊断过了,我腹中的脉象就是一个人。”

“吴太医?”刘封一怔,抬起头来问道,“怎么不让李当之来检查?”

“吴太医也是华青堂的人,他本是来找你的,恰巧你去了西凉,我和贞娘一直都是他开药调理的。”

“你说的是吴普?”刘封才反应过来。华佗死后,华青堂便由他的三个弟子分别掌管各处,长安的华青堂实际是分给吴普的,只是吴普去了辽东,暂时由李当之管理,虽然不在朝中,吴普也同样挂着一个太医

的名号。

“嗯,就是他!”关凤微微点头,“吴太医可比李太医精神多了,听说他的五禽戏已经出神入化,比夫君你的还要厉害,我看他气色比许多年轻人都要好。”

刘封微微点头,也不知道吴普练的是五禽戏还是九鹤吟,皱眉道:“他从辽东一来便找我,所为何事?”

关凤摇头道:“他见你不在,也没有提起,我们也不好多问!”

“哦!”刘封心中有些疑惑,他和吴普只见过两面,并不算熟悉,华佗死后吴普便远走辽东,能有什么事和自己有关?

“大哥!”正在此时,门口人影一闪,却是马瑶雪先回来了。

刘封起身道:“瑶雪,快进来坐!”

马瑶雪站在门口,向后看了一眼,眉头微蹙:“大哥,我有一事,想请你帮忙!”

刘封一怔,笑道:“你看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有什么事只管说就是,不管我和继业,还是和你,都不必如此客套吧?”马瑶雪轻声一叹,迈步走了进来,眼中带着一丝忧虑:“是继业的事,你可得帮我好好说教他一番。”

第1177章 万事俱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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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封没想到张苞和马瑶雪之间竟然也有了矛盾,张苞看似外表粗犷,但在强势的马瑶雪面前,一向都是惧内的,什么事会让马瑶雪束手无策?

关凤朝马瑶雪招招手:“瑶雪,来,坐下慢慢说,要是继业敢让你受委屈,我第一个饶不了他。”

“倒也不是我委屈,这可关乎我儿的一生大事!”马瑶雪又回头看了一眼,见张苞还未回来,赶紧说道,“大哥,就是为了取名之事。”

“取名?”刘封一怔:“这都满月了,还未取名吗?”

马瑶雪蹙眉道:“取了,但我觉得不好听。”

关凤言道:“张佳,有什么不好听?”

刘封笑道:“张佳?也还不错啊!”“唉呀,这不像男儿的名字!”马瑶雪急得直跺脚,“我叔父家的女儿就叫马佳佳,我一听这名字,就想起女子来,我儿将来可是要领兵打仗,冲锋陷阵的,得有个威猛一点

的名字才行!”

刘封哑然失笑:“那叫张猛不得了?”

“不行!”马瑶雪猛烈摇头,“大哥你可别取笑我了,初时继业就取名为张猛的,这太俗了!后来他说就叫张佳,说什么万事俱佳,执意不肯再改了。”

“这还真是……”

“大哥,哈哈哈,果然龙凤胎就是好啊!”刘封正哭笑不得的时候,张苞从外面回来了,进门看到马瑶雪空手坐在那里,瞪眼道,“瑶雪,我的佳佳呢?”

马瑶雪一听到“佳佳”两个字,脸色愈发难看,冷声道:“丢了!”

“丢了?”张苞一怔,旋即无奈摇头,知道必定是有人带着,便也不去管了,走进来左右看看,“大哥,酒呢?”

刘封笑道:“书架后面有一坛,包你满意。”

“大哥……”马瑶雪趁着张苞取酒的机会,低声哀求刘封,一个劲地使眼色,还催促关凤帮腔。

刘封拗不过马瑶雪哀怨的眼神,只好点头答应,心中想着该如何让张苞改变主意,重新给小家伙换个名字。

“嘿,怎得仅此一小坛?”张苞兴冲冲跑到书架后面,却提出来一只脑袋大小的酒坛,掂了掂,恐怕不过二斤,多少有些失望。

刘封却笑道:“酒不在多,只这一小坛,就怕你也撑不住。”

“大哥,兵法我不如你,武艺么……”张苞想起刘封的麒麟枪,一阵头疼,“不提也罢,但这酒量,我保证你绝不是对手。”

刘封微微一笑,起身从书架上取下两个青铜古尊,这一尊就有半碗酒,足足三四两,摆放在桌子上。

此时诸葛果几人也都回到客厅,赵妪已经困乏谁去,黄月英也要教导诸葛瞻读书,诸葛果抱着张苞的儿子,拉着关凤和马瑶雪要去叙叙家常。

马瑶雪还挂念着宝贝儿子的名字,不肯离开客厅,无奈之下,只好刘封和张苞在书案边上对饮,她们几人则坐在沙发里闲谈,这时候话题最多的,莫过于育儿经了。

“嘿,好酒!”才打开泥封,张苞便忍不住惊叫起来,一股浓烈的酒香扑鼻而来,瞬间便充斥在房间之内。

不等刘封动手,张苞站起身来先倒满了两杯,用手指蘸着桌上洒落的酒水舔了一下,眼睛顿时发出了光芒。

“来吧,试试你的酒力!”刘封举起酒杯,知道张苞已经急不可耐,也不和他客套。一杯酒一饮而尽,张苞张着嘴一个劲地呵气,这可是刘封让费祎改造酿酒之法以后重新酿制的麦酒,比这个时代喝的那种酒烈了许多,度数高出整整一倍来,虽然还不如

后世的白酒,但至少也有三十度以上了。

第一次喝到这种酒,张苞顿时脸上放光,脸色发红,惊咦一声,自顾自地又倒了两杯喝下,打了个酒嗝,怔怔地望着酒坛。

刘封知道张苞已经区分出不同来了,自己酒杯中才喝了一半,略感满意,笑问道:“这酒如何?”

“好酒,果真好酒!”张苞死死盯着酒坛子,“大哥,这酒还有吗?”

“暂时就这一坛,但年关之后,你喝多少,我就有多少!”

“真的?”

“当然是真了!”

“哈哈哈,好!”张苞闻言大喜,再为自己倒满一杯,“那我就放心喝了。”

本来还想和张苞叙叙旧,没想到这家伙见了好酒,根本不和他说话,自顾自地边喝边品,转眼功夫便将多半坛就喝光了。

这酒后劲极大,此时的张苞已经有些醉意微醺,手臂有些摇晃,舌根发硬,刘封见马瑶雪频频看过来,知道时机也差不多了。

按住张苞的酒杯,笑道:“继业,你喜得贵子,大哥还未来得及庆贺,这坛酒,就权当一番心意。”

张苞舔舔嘴唇,笑道:“嘿嘿,好,大哥,我,我很满意。”

刘封问道:“却不知贤侄如何称呼。”

“张佳!”张苞抓着酒杯,面现得色,“万事俱佳。”

“哦,”刘封微微点头,却不再说话。

张苞又喝了一口,忽然问道:“大哥可曾给龙凤胎想好名字了?”

刘封晃动着酒杯,酒水晶莹剔透,答道:“先前还不曾想好,听你一说,反倒有了主意。”

“什么主意?”

“嗯,先不说女儿家,就说男儿吧!他与张佳同岁,将来一同长大,必定会有许多竞争,”刘封沉吟着,看着张苞,“就像你和关兴、关索那般,处处都想高出对手一筹。”

“嘿嘿,那是当然,而且到现在,还是我最强!”张苞梗着脖子,想起当年之事,也颇觉欣慰,为了提升武艺,他们甚至分别拜师马超和张飞,从来都是比斗不断。

“所以说,我儿子可不能将来让他受了委屈!”刘封慨然一叹,狡黠一笑,“就在这名字上,先要胜过你才行。”

“名字?”张苞一愣,眼珠子瞪得更大了,“如何能在名字上取胜?”

刘封笑问道:“贤侄可是叫张佳?”

“对啊,张佳,万事俱佳!”张苞一摆手,得意而笑,强调道,“‘万——事’,无所不包,我看你还如何取胜。”刘封挑眉一笑,缓缓道:“吾儿不必万事俱佳,只比贤侄多出两点,便足矣!”

第1178章 一点两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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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只是个婴孩,怎么就多两点了?”张苞不服气地瞪着刘封,“你倒是说说看。”

刘封笑道:“贤侄叫张佳,吾儿便叫寇准!这准比佳,便多了两点,嗯——就英俊一点,勇猛一点吧!”

“英俊,勇猛?”张苞本来快要趴在书案上了,猛然坐直了身躯,晃晃脑袋,用手蘸着酒水,在桌上写了两个字,一阵发呆。

“那不行!”半晌之后,张苞猛然一拍桌子,大声道,“既然如此,我儿子也要改名。”

“啊?夫君你打算改什么名字?”不等刘封回应,一直心不在焉的马瑶雪听到这句话,顿时跳了起来,没想到刘封这么快就说服了张苞。

“瑶雪,你,你快过来!”张苞招招手,指着刘封:“大哥他欺负人,欺负佳佳,他儿子叫寇准,比我们儿子多两点,这不行,不行!”

诸葛果等人也都被吸引,纷纷走过来围观,听了二人之言,个个都捂着嘴偷笑,马瑶雪不满张佳之名大家早就知道,却又无可奈何,没想到今日却被刘封轻易给激将了。

“那就比他多三点!”乌珠郡主在一旁信以为真,伸出素手在“准”字上点了一下,“叫张淮!”

“哈哈哈,淮,多一点,好!”张苞眼睛一亮,冲着刘封大笑道,“你儿子叫寇准,我儿子就叫张淮,比他还多一点,嗯……多一点什么呢?”

思索片刻之后,自己点头道:“就多一点酒量,哈哈哈!”

马瑶雪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张苞这点出息,好像全都在酒上了,而且她对这个名字还是不太满意。

乌珠却拍着手叫好,她和张苞一般心思,不管这多出来的一点什么,这都不重要了,关键就是要比过刘封。

诸葛果何等聪明,一眼就看穿马瑶雪的心事,将乌珠拉到一旁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乌珠的笑容便僵住了。

就在此时,便听刘封说道:“叫张淮,可是定好了?”

“当然……”

“夫君,不行!”张苞才要开口,乌珠忽然一声尖叫,吓得张苞一个激灵,扭头看着她,乌珠紧张地走过来,“不能叫张淮,这样未免还是吃亏了。”

“比他多一点,有什么吃亏的?”张苞一怔,伸手在淮字上点了几下,都已经不成字了,“难道他还能比我们多?”

“还有个焦呀!”乌珠提醒道,“可比佳多了四点,比淮又多了一点。”

“胶?”张苞还未反应过来,乌珠赶紧用手在桌上写下一个焦字,才猛然一怔,摇头道,“不不不,不叫张淮,叫张焦,嘿嘿,张焦!”

“夫君……”马瑶雪气得脸色都白了,感情自己的儿子名字就来得这么随便,说改就改,而且还越改越差,“焦”更难听了。

“大哥,张焦,嘿嘿,”张苞用下巴指点着刘封,“该你了!”

“唉呀,这个焦字,倒让我无奈了!”刘封无奈地叹息着,皱了皱眉头,摇头道,“不过这个字虽然多了几点,但叫出来却不好听,字也不好,不取也罢。”

张苞一偏脑袋:“哪里不好听了?”

“焦者,焦灼,过火之意,叫起来也不好听!”刘封言道,“叫张焦,便与那黄巾贼张角同音,这可是不祥之人,应当避讳才是。”

“这——”张苞一怔,一时间还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却又担心会被刘封占了去,顿时犹豫不决。

诸葛果在一旁失笑道:“继业,子益和你所争的,不过是一个佳字,既然他说多一点两点的,你干脆改了佳,不就与他无关了吗?”

关凤在一旁帮腔道:“对啊,二哥,干脆小侄不叫张佳了,看他还怎么比!”

“不叫张佳,那叫什么?”张苞此时醉意微醺,又被刘封借着酒劲激起了好胜之心,心意已经不如先前坚决了。

马瑶雪赶紧点头,说道:“既然要改,便改一个不能加点的,看大哥还来欺负我们儿子。”

“不能加点的字?”张苞一时间愣住了,“那该取什么名字?”

刘封笑道:“你方才说要多一点酒量,干脆取名叫‘尊’吧,尊如鼎,乃国之大器,显尊贵、至尊之意。”

“尊?”张苞抓起酒杯看了片刻,正合心意,笑道,“好,就叫尊,将来一定是个好酒量的。”

“当至尊也好呀!”乌珠听得一阵高兴,拍手道,“那可是人上人。”

“不行!”马瑶雪急忙打断了乌珠,皱眉道,“这话我们几个说了可以,若是将来被人利用,岂不是有僭越之嫌?还是不要太张扬得好,过犹不及。”

诸葛果见众人不说话,言道:“那就用遵循之遵吧,既有酒樽之意,也有遵法度、遵王道、遵祖训之意,岂不一举两得?”“张遵?”刘封一阵沉吟,暗自点头,这个名字叫起来倒也顺口,又显得沉稳有力,忽然想起交趾太守郁林太守的“脏尊”来,不禁笑道,“张遵,将军,这可是大将之才呀!



“好,那就叫张遵!”张苞一听与将军二字相像,顿时大为满意,拍板决定了。

马瑶雪听了诸葛果和刘封的一番解释,也含笑点头,这总比天天张苞喊“佳佳”的要好听。

乌珠好奇地看着刘封:“大哥,那你儿子到底要叫什么?”

“嗯,就叫寇淮吧!”刘封略作思索,缓缓道,“寇淮,比寇准多一点就足够了。”

诸葛果倒是好奇起来:“多一点什么?”

“多一点自保之力!”刘封微微皱着眉头,眼中有忧虑之色,虽然这些都是杞人忧天,取名寇准只是一个美好的愿望,但寇准的结局却不是他想看到的。

诸葛果何等敏锐,还以为刘封这句话是为他自己考虑,如今他位高权重,等陛下成人之后,万一君臣有了矛盾,后果不堪设想。

张苞却想不了那么多,问道:“为何不叫寇焦?多两点岂不更好?”

“哼,寇焦岂不是更难听?”刘封故作恼怒,“寇焦寇焦,外人听来岂不是抠脚?我堂堂麒麟王之子,莫非是抠脚大汉不成?”

“嘿——哈哈哈!”张苞一怔,仰着头疯狂大笑起来,暗想刚才自己要是取了张淮之名,刘封岂不是要吃大亏?刘封看着几人大笑,心中却一阵恶寒,寇焦还有个更难听的称呼呢,只是这个时代还不曾出现而已。

第1179章 集齐经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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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吴普又来例行诊查,看到刘封的时候吃了一惊,刘封秘密回到咸阳,外人并不知情,更不要说在王府忽然看到他了。

不过吴普毕竟是久经世面之人,对于政事也不感兴趣,短暂的惊愕之后便恢复平静,更没有多问其中的情由。

检查完毕之后,刘封将其请到书房,问道:“听说先生先前找我有事?”

“正是,此次辽东之行,所幸不负家师之托!”

吴普面色红润,竟是一头黑发,如果不知道他的年纪,看起来也就三四十岁,丝毫不见老态,三绺长髯,显得儒雅飘逸。

刘封疑惑道:“华神医驾鹤西归,先生便远走辽东,这和本王有何关系?”

吴普叹道:“此事本和殿下毫无关联,但在下受家师之托,自当完成其愿,此去辽东,是为取回一物,交于殿下。”

“万里迢迢去辽东取物?”刘封一怔,“莫非是鹿茸、人参之类的仙草不成?”

“辽东药草极多,这倒是不假,在下却不是为了此事去!”吴普摇摇头,在药箱里翻腾一阵,拿出了一本泛黄的古籍,“殿下可认得此物?”

“太平经?”刘封一眼看到这本书,便脸色微变,虽然封面的颜色和字迹不同,但书的规格模式却是再熟悉不过了。当年熊耳山一行,阴差阳错卷入太平教内部之事,胡昭身败名裂,唐周罪首伏诛,张宁和六戒大师留在太平谷,自己无心之举,却拿到了他们为之费尽心机而不得的四卷

太平经和玉符。当时太平经仅差华佗手中的养生术,玉符也只有华佗手中的一块没有得到,回到长安之后,刘封怀疑华佗送给刘玲的那枚玉坠便是太平玉符,将其悄然收回,虽然外观还

对不上,但颜色颇为相似。

如今他手中四块玉符,四卷经书,唯独残缺的便是吴普手中的这几篇了,没想到华佗竟会有此嘱托,将其也交到自己手中。“殿下果然识得此物!”吴普微微点头,将其放在桌上,慨然道,“家师临终前才将此事告知在下,再三告诫养生术不可擅自修炼,我们师兄弟三人只需研究医术,救人于病

痛即可,妄练休养术,是走火入魔,荒废光阴。”

刘封用手摩挲着书籍,双目微凛,华佗虽然没有去过太平谷,听他的这番话,似乎也察觉了太平经中似乎有不对劲的地方,并没有轻易修炼。

就现在自己所处的情形而言,养生术对自己一点用处都没有,为何华佗偏要交到自己的手中?

心中又升起了一股疑团:“临终之前,神医对这经书还有何说法么?”

吴普微微摇头:“家师只是叮嘱在下不得修炼,告知藏书之处,叫我取回之后便交于殿下,至于殿下如何使用,但凭天意。”

“这倒奇了!”刘封不由失笑,张宁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将太平经都交给自己,但华佗为何也要如此,却是无从得知了。只能猜测大概是太平谷之事泄露出去之后,华佗也有所耳闻,他自己一生醉心医术,无意修炼,干脆便交给刘封,随他如何处理了,反正太平教已经灰飞烟灭,从张角之

后,便没有传承了。

吴普言道:“此乃家师遗命,还请殿下不要推却!”

刘封笑道:“好吧,既然是华先生刻意叫你从万里之外取来,就先存放在我这里,待遇到缘之人在传与他吧!”此时他手中拿到《太平清领道》的四卷全部分篇,但心中却没有丝毫激动,修炼对于自己来说,吸引力并不大,甚至帝王卷中的权谋和兵法也没有全部学习,只是拿来作

为参考而已。

经过胡昭和唐周之事,刘封对太平经的警惕心增加了许多,连胡昭都费尽心机利用司马懿,虽然他已经死了,但谁知道胡昭又是不是被人利用?

张角也功败垂成,唯有不图名利,一心学医的华佗得以终老,而且华佗再三告诫吴普不可修炼养生术,莫非他也发现了什么蹊跷之处?

将经书拿在手中,刘封心中的警惕又增加了一些,暗想着以后平定中原,一定要去琅琊郡找到这所谓的琅琊地宫去看个究竟。

至于华佗为何将养生术的经卷留在遥远的辽东,吴普没有主动说,刘封也没有问,甚至连藏在何处也没问,华佗自有他的道理,这些已经不重要了。

正思索之际,却听吴普迟疑说道:“殿下,在下此去辽东,有一些见闻,事关国事,但也未曾证实,不知当不当讲。”

刘封回过神来,笑道:“先生但讲无妨。”

吴普皱眉道:“在下在襄平之时,听当地一名医者所说,司马懿父子秘密到了辽东,就住在襄平城中。”

“嗯?竟有此事?”刘封听得一阵动容,想不到寻遍中原不见人影的司马懿父子,竟然跑到辽东去了,真是匪夷所思。

当年公孙渊软禁公孙恭起兵造反,自称“燕王”,被司马懿大军所破,斩杀了公孙渊及其子公孙修,司马懿入城后,对襄平屠城,将公孙恭释放,重新表为辽东太守。

司马懿对公孙恭有救命之恩,而且一举击溃当时在辽东实力鼎盛的公孙渊,威震辽东,公孙恭对其定然敬畏有加,难道在朝中失势之后,司马懿想在辽东重新发展?

“在下在辽东认识一些同道中人,也是听他说起,司马懿父子是从海上来,司马昭得了冻疮,请他前去医治,并叮嘱其要严格保密,”吴普的神色有些为难,叹道:

“我若不说,怕此事有蹊跷,一旦不慎,又是数万人乃至数十万人性命难保;若说了,愧对好友一番信任,况在下不过是个局外之人,未免有些杞人忧天了。”刘封安慰道:“先生之言,并无不妥,司马懿城府极深,狼子野心,此番去辽东,必有图谋,若能及早防备,先生便是那数万将士和无辜百姓的救命恩人。大丈夫有所为,

有所不为,先生不必愧疚。”

吴普点头道:“如此在下便心安了。”说完正事之后,刘封又和吴普讨论了一些五禽戏和九鹤吟的练习之法,彼此都受益匪浅。

第1180章 西河局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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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封在长安遥控全局,洛阳百姓人心惶惶,大骂魏延无耻背叛,中原魏军和吴军在兖州焦灼对峙,互有胜负,而徐州早已暗流涌动,改天换日。与此同时,鲜卑军也已经从并州北部进入西河郡,从雁门到西河,需要翻越陡峭绵延的吕梁山,这对以骑兵为主的鲜卑军来说,无疑是巨大的考验,光是粮草转运,就足

足用了一月时间。

而此时的汉军,才在离石缓缓集结,一直驻扎在圜阳的匈奴兵马同时出动,共有二十多万大军,向北来到皋狼御敌。

光武帝刘秀称帝之后,改隶并州,西河郡移治离石,仅辖十三县,置南匈奴单于庭于美稷,献帝之时天下大乱,匈奴侵边,西河百姓南奔,其郡遂废。

直到曹操平定北方,又割太原郡四县兹氏、中阳、谷远、等置西河郡,领汉西河郡南部故地,安置南匈奴人马,北部依然废弃。

刘封和荀方正是见此薄弱之地,派邓艾乘虚从西河郡入侵河东,震动京畿,与南阳兵马南北呼应,夺取洛阳,曹魏不得不迁都河北。

汉军取得西河郡之后,将南匈奴一举消灭,西河郡更加荒芜,除了离石和中阳有部分百姓之外,其余的都自主迁入到河东去了。北匈奴的十余万兵马从长安来到西河郡助战,战事结束之后并未返回长安,刘封拜田茂为西河郡太守及护匈奴中郎将,命北匈奴人就地放牧屯田,训练兵马,防备九原郡

和并州的敌军。

田茂和哈彦骨等匈奴将领巡视西河郡,发现北部大片荒芜,但沿吕梁山山麓,有大河支流无数,从谷远、鹄泽、奇岚、武车、平陆等地,荒山草坡极多。

两年时间,他们选出了八处牧场,最大的一处长达四十里,开辟三处屯田之所,还发现了一座盐池,西河郡的兵马粮草至少能实现自给自足了。秋季过后,战马膘肥体壮,士兵们也都屯田结束,就在此时,听说鲜卑军要出兵,全军士气大振,纷纷期待这一战,尤其是哈彦骨等匈奴人,他们早先被鲜卑人驱赶出草

原,本就有深仇大恨,早就盼着这一天了。

兵马在皋狼集合,此时刘封委派的大将关兴和杜预以及军师诸葛乔也正好赶到,关兴即刻召集众将议事,田茂早已对西河郡的地势了如指掌,先对众人分析了一遍形势:

鲜卑军翻越吕梁山,必从吕梁北段的云顶山而来,云顶山分为前云顶和后云顶,前云顶位于楼烦,后云顶位于离石,几乎贯穿整个西河郡。前云顶的楼烦关位于白虎岭中,向南还有金锁关和三岔堡,三岔堡直通太原、兹氏和河内,地势及其重要,魏军早有重兵把守,鲜卑军必定选择距离雁门郡最近的白虎岭

出兵。

湫水发源于白虎岭,自北向南流入汾水,武车、谷远和皋狼三县依次位于湫水之畔,鲜卑军想要进入西河郡,湫水南北为必经之地。

一番商议之后,关兴以哈彦骨的匈奴兵为先锋到武车御敌,田茂负责镇守皋狼后方调度粮草辎重,中军以谷远为据点,迎接鲜卑大军。刘封之所以不让他们主动出击,主要目的是为了练兵,听到杜预带来的命令,哈彦骨等人都疑惑不解,匈奴兵马早就训练成型,而且在几次改编装备之后,比之原先更加

精良,何须训练?这个说法其实连杜预本人也难以理解,不过大将军的将令,他们只能遵从,而且诸葛乔和田茂也认为逸待劳为上计,西河郡以北一片荒芜,无惧鲜卑军入侵,而鲜卑军越

过险峻的吕梁山,要耗费大量粮草不说,士气也被消磨了许多。一旦两军进入对峙时期,鲜卑军要长途运输粮草,消耗必定数倍于己,这是为消磨鲜卑的实力,虽然眼下并不是反击进入并州的最佳时机,但对将来作战也有极大的好处



哈彦骨领着气势汹汹的三万匈奴先锋兵直奔武车县,这里只剩下残垣断壁,废弃的房屋里长着杂草,甚至还有野兔和筑巢的鸟雀。

等了五年之后,再次与鲜卑人开战,每一个匈奴士兵心中都燃烧着腾腾怒火!

数年来良苦奔波,忍饥挨饿,从三十万人马到现在的十余万,除了老弱被安置的族人,不要说战争,就是沿途迁徙死去的族人就不下五万,这不但是仇恨,更是耻辱。

草原上的勇士,他们甘愿在战争中光荣死去,也不想因为迁徙而丧命,那是最懦弱和无奈的死法,到了长生天,也只能成为软弱的天神奴隶。

首战由哈彦骨亲自统领,追随他左右的是巴根、哈森、阿尔木,这一次匈奴精锐尽出,就是要出一口恶气。虽然在长安他们学习了许多兵法,诸如行军、布阵和防守乃至攻城,但来到武车以后,哈彦骨对眼前现成的防御工事视若无睹,径直领兵越过了残破却仍可利用的县城,

在湫水岸边列阵以待。骄阳炽热,秋风瑟瑟,将热气送走,河岸边草木枯黄,在风中摇摆着,每一个匈奴兵端坐马上,穿戴着整齐的铠甲,身背弓箭,弯刀跨在腰间,手中拿着一张长长的木枪

,静静地看着远处的山坳出口。

不多时,便看到河岸边尘土飞扬,一面青色的狼头旗帜飘展着,一彪人马从山谷内疾驰而出,携裹着奔雷之势,马蹄声在山谷中回荡。

匈奴兵出现了短暂的骚动,每个人都不自觉地摸向了刀柄,甚至能听到有人将刀刃抽出来的铿锵声,仇恨如同利刃上的锋芒一般,按捺不住。哈彦骨的狼牙棒斜斜举起,匈奴兵们也都取下了背上的弓箭,双方都是草原上的兵马,熟知彼此的战斗方法,每一个草原男儿都能在奔驰的战马上放箭,骑兵不曾相遇,

便先以弓箭射击。

鲜卑军也看到了河岸边的匈奴兵,他们的探马早有禀告,双方远远看到彼此,根本无需招呼,鲜卑军冲击速度丝毫不减,匈奴兵也开始结阵冲击。

“锋矢——”哈彦骨面沉似水,一声沉喝,将头盔上的护额拉下来,只露出两只寒芒闪烁的眼睛,一马当先冲了出去。

第1181章 阵型威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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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双方都是骑兵,一旦冲锋起来,便是万马奔腾,卷起铺天盖地的烟尘,湫水也为之颤抖起来。

鲜卑军先锋只有五千人,哈彦骨也只是带着自己的本部五千人马出战,其余的匈奴兵虽然已经到了爆发的边缘,但他们并不想以少胜多,都在后面呐喊助战!

匈奴兵军阵呈三角形,而哈彦骨便是这个三角形的最尖端,也是最强的锋尖。

锋矢阵,是最强的骑兵进攻阵形之一,主要兵力在中央集结,前锋张开呈箭头形状,如同箭矢一般从中央突破,发挥骑兵强大的冲击力,可将地方彻底冲散。

而冲来鲜卑军则呈方形,这是典型的草原士兵作战方式,基本不成阵型,一旦遇敌,每个士兵都是凭借自己精湛的骑术各自为战,或围杀,或偷袭,无所不用其极。鲜卑军的先锋统帅正是轲比能的侄子哈儿鲁,昨日鲜卑军到达白虎岭之后,听说汉军也出发北上,以匈奴为先锋,轲比能马上派哈儿鲁先兵出白虎岭,占据开阔的有利地

形,以防被汉军偷袭伏击。

哈儿鲁兵马行进到一半,便有喽罗回报前方有匈奴人出现,不禁冷笑连连,马不停蹄地追杀而来,当年被他们追得到处逃窜的匈奴人又来送死了。

双方即将进入弓箭射程范围之内,鲜卑军已经兴奋地大叫起来,每个人眼中露出凶狠嗜血的光芒,这些苟延残喘的匈奴人,不过是他们的手下败将而已。

反观匈奴人,却沉默不语,只顾着纵马狂奔,哈儿鲁见到匈奴人就要逼近己方阵型,便将手中的大槊高高举起:“儿郎们,放箭放箭,先让匈奴人尝尝我们飞羽的厉害。”

“哦嚯嚯——”

马背上的鲜卑军怪叫着,前军已经开始弯弓搭箭,后军还在吹着口哨,将马鞭在空中挥舞着,为前军鼓劲加油,即便远处还有一大片匈奴人观战,他们却丝毫不惧。

“放——”久经训练的匈奴军士早已与往昔大不相同,他们不但大多久经战火考验,老兵占了绝大部分,而且加强了军纪,面对如狼似虎地鲜卑骑兵,没有丝毫的慌乱,都是整齐划

一地冷漠和沉静。每个人都抓着弓箭,弓弦拉成了满月,却没有一人急于放箭,直到哈彦骨一声令下,才猛然放手,数千羽箭霎时间形成一片弧形的黑幕,升腾半空的密集箭雨,将奔来的

鲜卑军笼罩其中。

两军的箭矢在空中交织碰撞,双方兵力虽然相近,但是鲜卑军的射箭完全出自本能,没有统一指挥,很快便被淹没,似乎被那一道黑幕阻隔了一般。

叮叮叮——

鲜卑人稀疏的箭矢落在匈奴士兵的身上,撞到铠甲之后便无力地坠落地上,除了部分士兵腿部受伤之外,弓箭基本没有任何威胁,而腿部受伤暂时不会影响骑兵作战。

反观鲜卑军,弓箭在空中形成一张大网般急剧下落,冲锋在前面的鲜卑军便传来一阵阵惨叫之声,前排的士兵如同滚葫芦一般不断地从马上跌落,只剩战马在嘶鸣。

落马的士兵基本上没有活命希望,随后而上的马队将他们狠狠地踏在了地面上。

所幸鲜卑军本来就没有阵型可言,这对他们影响不算大,被箭射死的人,只能说明骑术不够精湛,弱者不值得同情。哈儿鲁用大槊拨开羽箭,左右一看,身后倒下一片,气得直咬牙,但他却不在乎,骑兵速度极快,弓箭只能使用一次,接下来短兵相接,才是展示真正实力的时候,匈奴

人看起来装备都不错,将他们都杀了,这可是一笔不小的收获。

此时双方已经短兵相接,哈儿鲁双目怒睁,大槊和哈彦骨的狼牙棒狠狠地撞在了一起,双方都被震得一阵摇晃,一触即分,彼此杀向了对方阵中。

轰——

两股骑兵犹如两股钢铁洪流,狠狠地撞在一起,带起一阵阵血花,伴随着战马撞击痛苦的嘶鸣,马上便是漫天的断臂残肢飞舞。

只见两军接触的地方,烟尘翻滚着,升腾上天,形成一团蘑菇状的烟雾。

短兵相接,便是生死决战,没有什么花哨可讲,拼的便是实力和勇气。但装备精良和结成阵型的匈奴兵已经和往昔大不相同了,他们的长枪占了极大的便宜,一队队骑兵长枪如林,齐齐向前对着敌人,借着双方马匹的冲击力,轻易便刺破了

鲜卑军的轻甲。

而此时鲜卑军手中的弯刀还没有够到对方,就被纷纷被挑落马下,但后军继续在冲击,此刻根本容不得丝毫喘息和后退。

刺中鲜卑军之后,匈奴兵没有丝毫犹豫,马上把长枪当成标枪扔出去,然后也抽出弯刀,与鲜卑军对砍,来不及抽出来的所幸就放弃了。战场设在湫水河岸,西面正好宽阔,是一大片荒芜的草地,哈彦骨给了双方足够的厮杀空间,鲜卑军各自为战,挡不住整齐阵型的冲杀,一次冲锋后,便被完全穿透了整

个队伍,中间的道路上,只剩下一片模糊的血肉。

哈儿鲁冲入匈奴阵中,才发现受到了巨大的阻力,每一个匈奴人都不和他正面一战,一触即走,和数十人对战之后,饶是哈儿鲁自诩力大,也震得双臂发麻。

而在冲杀之中,还被半空中落下地一支的长箭射中大腿,哈儿鲁暴跳如雷,带着满腔怒火砍杀了两名匈奴兵之后,发现眼前一空,匈奴人已经完全冲过去了。回头看到满地死伤的大多都是鲜卑人,哈儿鲁双目充血,鲜卑人的叫喊声也消失了,匈奴人的战法让他们大吃一惊,这似乎和魏军的战法相似,草原上的男儿什么时候依

靠别人的力量了?

哈儿鲁被激起凶性,大叫一声,招呼同伴们转身再次催马上前,死盯着哈彦骨,恨不得将其一棒砸成肉饼。再一次冲击,哈彦骨忽然变阵,分作两队左右包抄,自己则上前接住了哈儿鲁,尝试过阵型的威力之后,他要亲手杀一名鲜卑将领,解一解这数年来的愤恨。

第1182章 大获全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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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双方兵马没有多少冲刺的距离,但鲜卑军还是遭受了又一轮箭雨,无数人再次落马,这让他们愈发愤怒,嗷嗷怒吼着杀向了匈奴人。

双方的骑兵短兵相接,此时骑兵阵型在混乱的战场上发挥了很大的作用,草原人善战,然而他们崇尚的是个人的武勇,在骑兵冲杀的时候亦是如此,彼此之间各自为战。鲜卑人的依然遵循着这个传统,认准自己的目标便纠缠不放,他们的确有着自傲的本钱,骑术精湛,在马背上如臂使指,活动自如,但如今面对的对手是同样的匈奴人,

骑术已经不占优势了。

这一次冲杀,双方很快便陷入了胶着之中,此时懂得阵型配合和装备精良的匈奴兵明显占据了优势,更何况为了出一口恶气,哈彦骨带领的是匈奴军中最为精锐的勇士。本就精湛的骑术,再加上马镫的帮助,让他们在战马上的动作更加灵活,更有铠甲保护,五人组成一个小方阵,彼此转动配合,鲜卑人虽然十几人围攻上来,却束手无策

,反被杀得丢盔弃甲。

马背上的白刃战显得更加惨烈,情急之下,有的人索性一刀将对方的马头给砍下来,坐骑顿时轰然倒地,很快就被其他的战马踩踏,变为肉泥。

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河岸边已经变成了血泥,血水顺着枯黄的草地流入河中,清澈的河水渐渐浑浊,有紫黑色变成了殷红色,成了一条血河。

厮杀声还在继续,尘土下战马奔驰,弯刀不时在阳光的照射下泛着寒光,只见人影闪动,挟裹在灰尘之中,远处难以分辨敌我。

“哼,鲜卑人果然还是没有一点长进,这样的战法,早已不配当我们的对手!”

远处观战的巴根等人神色冷漠,根本没有上前助战的意思,这一场战斗在哈彦骨第二次冲锋的时候已经分出了胜负。

哈森慨然道:“这还是麒麟王文韬武略呐,我们如果能够重返草原,可不能忘了麒麟王的大恩!”

“更不能忘了汉军的强盛,”阿尔木在一旁补充道,“麒麟王要我们能够和睦相处,子子孙孙团结一致,不再有杀戮,那只会增加更多的仇恨。”

苏德也点头道:“仇恨是无穷无尽的,而且还会对族人带来灭顶之灾,你看看我们现在,如果不是遇到麒麟王,不知道现在去哪里流浪。”巴根一咬牙,沉声道“这都是拜鲜卑狗所赐,等我们回到草原,得到我们失去的东西,汉人为我们提供粮食,我们为他们提供牛羊和毛皮,各取所需,就能天下太平,我们

的遭遇和麒麟王的恩情,都要记在龙城的石碑上,世世代代让他们牢记传承下去。”

说起将来之事,苏德一脸凝重,他们匈奴人连同安置的百姓加起来也不超过三十万了,夺回大草原霸主的位置,恐怕还要很长时间,甚至他们这一生都不一定能够完成。

正讨论之时,忽然看到尘埃之中有十几匹马奔腾而出,向着远处狂奔而去,马背上的鲜卑军盔甲不整,有的甚至连兵器都不在了,趴伏在马背上狼狈逃窜。

喊杀声渐渐消失,烟尘也在风中飘散,巴根大笑着打马上前,匈奴兵浑身浴血,战马身上也有血水滴答留下,匈奴兵举着弯刀朝天怒吼。

苏德缓慢而又凝重的将手放在胸前,抬头仰望晴空,大声诵念着古奥绵长的祷词,那是对长生天的告慰,这一战,预示着草原真正的主人,即将回归了。

匈奴兵全都仰天祈祷,大声呼喊,绵延厚重的牛角吹响,回荡在山谷之中,传出老远,似乎要沿着吕梁山传到雁门关,传出大草原去。满地紫红色的泥泞,马蹄都陷入其中,无数死尸和马匹的尸体被踩踏得面目全非,白骨森森,即便倒下的也有同伴的身躯,但哈彦骨等人都兴奋大叫着,欢呼着这一场大

胜。哈彦骨刚才在交手中十合便将那名鲜卑将领一棒拍于马下,此时再命人寻找的时候,只找到一个被踩踏成饼的头盔,里面镶嵌着破碎的头骨和一滩脑髓,这人的身份也无

从查起。

鲜卑军逃走的不超过一百人,五千先锋军尽数被杀,一片河岸全被鲜血染红,无数无主的战马在河岸边奔走着,不知所措。

哈彦骨命人将战马收拢,送到后方的谷远大营,留下部分人清扫战场,其余兵马退到武车城中,修葺简易的防御工事,准备迎接鲜卑大军。鲜卑人留下的铠甲和兵器,除了弯刀被收回来之外,其他的那些皮甲和薄甲匈奴人也看不上,弓箭基本都是硬木做成,只有少数箭头上包裹着指头大小的一点可怜的铁皮

,全都就地掩埋了。

河岸西边的一片空旷之处,尸体堆积成山,被干柴和草木架起来,就地焚毁,这要是引起瘟疫,对整个西河郡乃至河东郡都是极大的灾难。

午饭之时,哈彦骨传令犒赏三军,每个人都有一碗羊肉,一袋马奶酒,首战告捷,不仅是对全军士气的提升,更是让匈奴人重拾信心,燃起了重返草原的**。

派出斥候监视湫水上游的河谷,除了负责防御和巡逻的士兵之外,其他的匈奴人尽情欢舞歌唱,虽然只有一个时辰,但对他们来说,足以庆贺这首战之捷了。

“报——”

就在哈彦骨等人吃饱喝足,回想小时候在草原上纵马驰骋的情景之时,探马前来禀告:“左将军,鲜卑大军正从河谷急行军而来,绵延十余里,人数超过五万。”

“嗯?来了这么多人?”哈彦骨一怔,旋即又大笑道,“哈哈哈,管他鲜卑狗来多少,我们就杀多少,先为死去的族人报仇。”

苏德本就是哈彦骨的军师,这几年学习兵法谋略,便更加稳重,言道:“将军,汉人常说:骄兵必败!我们还是先早做准备为好,要尽量减少族人的伤亡。”“嗯,苏德大都尉说得有道理!”哈彦骨心中一凛,想起来先前大家最担心的兵力问题,沉声吩咐道,“传令下去,全军必须提高警惕,我们将来还要面对三十万的鲜卑人,现在不是逞勇的时候。”

第1183章 年轻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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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当正午,湫水中的血水还未散尽,匈奴阵中鼓声大作,悠长的号角传遍武车城内外,各部人马开始调动,到处都是号令声和战马的嘶鸣!

武车的城墙虽然残破,但足以屯兵防御,尤其是对付以骑兵为主的鲜卑人,哪怕是一堵墙,一道壕沟,都有极大的作用。

再次前来的鲜卑军气势汹汹,烟尘几乎弥漫在整个河谷之中,如同起了一层大雾,远处的山岭已经完全看不到了。

鼓声震天,号角连绵,让整个军营中弥漫着肃杀紧张的气氛,旌旗如同游龙般四处穿插,各部将领们带着自己的部曲按照预先演练的那般各守阵营。

中军就设在武车城头上,守护两翼的是巴根和阿尔木的部曲,数万人马结成长长的方阵,拱卫着武车城。

城前已经挖了一道宽五六丈的壕沟,将湫水引入进来,红土和血水混合着,浑浊的河水让人望而生怖,弓箭手整齐排列,守卫着临时挖成的护城河。

训练有素的匈奴兵早已今非昔比,片刻之间已然列阵以待,远处尘土大作,鲜卑军的先头人马已经到了城下,远处河谷里还有大军源源不断地赶来。

轰隆隆!

大地在颤抖着,无数队骑兵汇聚而来,尘土弥漫在半空中,只看到黑压压一大片黑影在靠近,口哨和呼喊声此起彼伏,坐骑嘶鸣着,在城外的空地上集合。

这些鲜卑军,穿着各不相同,有穿皮袄戴毡帽的,也有光着头穿着半截翻毛羊皮的,各式各样,但和先前的那五千骑兵相比,气势上更胜一筹。

哈彦骨等人知道,鲜卑内部其实也和他们一样,分作不同的部落,这一次来的,定然和先前那部人马属于不同部落。

数万骑兵轰然而至,场面何等宏大,几乎将绵延十余里的河岸全部占满了,足足有半个时辰,城外的鲜卑军还未完全集合完毕,后方嘶鸣不断,人声嘈杂。

当先一队人马先来到城下,一员鲜卑将领锃光瓦亮的脑袋上盘着一条辫子,左耳上有个拳头大小的耳环,虬结的肌肉呈黝暗金色,手里提着一把戈矛。

那人在城下大喝道:“你这些逃窜的匈奴余孽,如同草原上的豺犬,现在被汉人养着,竟学会了咬人,还不出来送死?”

哈彦骨本来本意想守城,此时却被对方一语激怒,一拳砸在城头:“让我来会会你这鲜卑狗。”

“左将军,还是让我去吧!”一名手持大刀的匈奴将领战出来,“这些无名之辈,不需要左将军亲自出手,你的对手是轲比能。”

哈彦骨脸色铁青,点头道:“好,派滕木尔去!”

另一人在一旁提醒道:“滕木尔,加油,我相信你一定会成为猛虎。”

滕木尔郑重点头:“大哥,你放心吧,我们家族的仇恨,我一定会报回来!”和他说话的正是兄长腾格尔,兄弟两人先前跟随哈彦骨他们迁徙到羌族领地的时候,才是十几岁的少年,家人早已病死途中,现在终于长大了,这么多年努力练武,就是

为了这一天。

哈彦骨大笑道:“儿郎们,今日的战斗,就是我们匈奴崛起的号角,擂鼓!”

城头上鼓声响起,中片刻之后滕木尔便打马而出,穿着匈奴骑兵统一的青色铠甲,滕木尔如今是匈奴军中的千骑长,这可是凭借他实实在在的实力得来的。

出城之后,经过一丈来宽的木桥,滕木尔也不和鲜卑人客气,怒喝道:“鲜卑狗贼,上来送死吧!”

“哈哈哈,豺狗真是好大的口气,”鲜卑军将领仰天大笑,挥舞着长矛喝道:“你们现在投降,我们大王准许你们回到草原上,世世代代为奴隶,你看怎么样?”

“死吧!”滕木尔大怒,拍马直取鲜卑军将领。

那将领大笑之中,也冲杀过来,嘴里发出奇怪的吼叫,身后的鲜卑兵们竟然也跟着叫喊起来,先前吃了败仗的同伴尸体就在身后,但对他们没有任何影响。

这边城头上战鼓擂得震天响,两匹马迅速接近,滕木尔迎上去一刀横扫,鲜卑军将领大笑着,仗着马术猛然后仰,整个人贴在马背上,躲过了这一刀。

如果论马术,滕木尔并不比那人弱多少,他想在这里卖弄骑术,那可是大错特错了,双脚牢牢踩住马镫,滕木尔双臂用力,横扫的一刀猛然下沉,斩向了马头。

那鲜卑军将领眼角瞥见寒光追来,吓得一声惊叫,只得将长矛举起格挡,坐骑要是被杀了,他也别想活了。

滕木尔冷哼一声,这些招式似乎都在他的预料之中,大刀狠狠地砸在戈矛上,刀刃翻转,借着两马的速度削向了那人的手臂。

战马奔驰,速度极快,两马交错之间,电光火石,那人能反应过来抵挡,已经算不错了,此时甚至来不及撤手,就被斩断了手腕。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响起,那人只剩下半条手臂,在马背上挥舞着,如同风中的稻草人一般,甩出一串串淋漓的鲜血。

“去死!”

滕木尔再一次爆喝,迅速调转马头,竟从马背上站了起来,一个泰山压顶之势,一刀斩向那人的脖颈,那鲜卑将领疼得心神不定,根本没看到这一刀斩过来。

坐骑再次交错,便看到一颗头颅飞上了半空,坐骑驮着那人无头尸体狂奔回本阵,在鲜卑军面前十几步距离的时候,才轰然摔落下来,脖子根部还在噗噗冒血。

鲜卑士兵的呼喊声戛然而止,怔怔地望着站在马背上的滕木尔一阵发愣,刚才的那一刀实在太快了,他们甚至都没看清是怎么回事。

城楼上哈彦骨等人忍不住欢呼起来,擂鼓的更加起劲,绵延的号角声也变得欢快起来。

呜呜呜——

就在此时,远处鲜卑军终于集结完毕,低沉绵长的号角声响起,骚动的前军很快向两边分开,嘈杂声渐渐消失,一杆青色狼头大旗在军中来到了阵前。一员穿着虎皮短袄,头戴貂尾长檐帽的鲜卑将领越众而出,只见他也拿着一柄狼牙棒,络腮胡衬托着他的脸色愈发阴沉。

第1184章 鲜卑挑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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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这名鲜卑将领的出现,双方的嘈杂和哄闹之声渐渐停止,千万双眼睛都盯在那人身上,却依然改变不了他铁青的脸色。

“我——鲜卑大人郁筑建,前来向你们下战书!”那鲜卑将领冷冷地扫了一眼城上的哈彦骨,从怀中取出一块巴掌大小的黑色毛皮,大声道:“我们的仇恨比长生天还要高,比贝提海还要深,就让我们来一个堂堂正正的决

战吧!”

看到这一块黑虎皮,哈彦骨的眼皮一阵狂跳,虽然在城上,但他猜到这一定是当年匈奴单于王庭上的那张黑虎皮,鲜卑人这是**裸的挑衅。

“哼,我还怕了……”

苏德在一旁急忙拉住了哈彦骨,劝道:“将军,我们已经和鲜卑人胜了两场,足够振奋士气了,我们有器械和弓弩,不必和他们硬打。”

“难道要让我们逃避鲜卑狗的挑战吗?”哈彦骨额头上青筋冒起,握着拳头,“草原上的男儿,不会逃避任何挑战,我们不能胆怯,更不能退却。”

“大将军说得对,应战!”

“应战,我以长生天发誓,绝对不会后退半步!”

“应战,应战,应战……”

城上的守军哪里忍得下这口气,纷纷挥舞手臂要应战,看向苏德的眼睛几乎要喷火,面对仇人上门来的挑衅,谁也无法容忍。

苏德知道众怒难犯,只好皱着眉头默然退下,看来今日一场恶战在所难免了,只希望能够尽量减少伤亡,不要损耗太多兵力,否则就算鲜卑军败了,也无力征服草原了。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就算将这些所有的鲜卑军都拼掉,也不过是两败俱伤而已,刚才的那一战,鲜卑军五千人有来无回,但自己的人马也伤了两千多,死亡近一千,超

过一半的士兵失去了战力。

草原何等广袤,不说北面的丁零族,就是乌桓和其他东胡分支,实力都不容小觑,这些都只能靠武力慑服,没有兵力,一切都是空谈。

在苏德的担忧之中,哈彦骨已经让城下的滕木尔应战了,双方约定一个时辰之后,再次以一万骑兵对战。

一个时辰之后,双方各自挑选精锐,再次在武车城下开始了对战,方才鲜卑军轻敌,仓促接战,非但没有被杀破胆,反而激起了他们的怒火,这次要以精锐对付匈奴兵。哈彦骨这次同样亲自领军,巴根和阿尔木随军出战,中军是和西凉铁骑相媲美的铁甲兵,左右则是突骑兵,与先前不同,这一次三人组成一个锥形阵,能攻能守,进退都

能彼此照应。锥形阵必须前锋尖锐迅速,两翼坚强有力,可以通过精锐的前锋在狭窄的正面攻击敌人,突破、割裂敌人的阵型,两翼扩大战果,是一种强调进攻突破的阵型,比锋矢阵

威力更大。

锥形阵前锋如锥,非勇悍无比的将领和精锐的攻击型部队无法使用,哈彦骨和他亲自训练的铁甲兵就是这个最强劲的锥尖。

轰隆隆!

更无多言,时间一到,双方便同时出战,霎时间地面上再次烟尘四起,伴随着双方的鼓声和号角声,秋水岸边瞬间变得肃杀起来。

五千铁甲兵一马当先,此刻爆发出的气势一往无前,所向披靡,他们不但是匈奴军中的最强者,同样也配备了最精良的装备,将来就是整个草原上最强的战力。

从城上看去,仿佛两条土龙在不断靠近,尘头处,哈彦骨手握狼牙棒,双目沉静如水,眼眸深处寒光迸现,微微收缩着,牙根紧咬,视死如归。

对面的鲜卑将领是一员体型高大,如同小山一般的黑脸武将,他身后的骑兵同样穿戴铠甲,没有呼喊乱叫,基本保持者方阵,气势上也比原先的鲜卑军强悍了许多。

河岸震动着,仿佛要裂开来,鲜卑军在吃了亏之后,这次派出来的兵力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的,连番吃亏,鲜卑军再也不敢轻视匈奴兵。

看到如同奔雷之势的匈奴兵,丘目亮的瞳孔一阵收缩,眼中流露出前所未有的凝重,才知道先前全军覆没的哈儿鲁输得并不冤。

他们都以为匈奴人在汉军地盘必定会受到排挤,生存都困难,这次是被派来当炮灰的,所以轲比能才派出了自己的侄子出战,无非是想让他多立功,将来才好提拔。

听到哈儿鲁的死讯,轲比能怒不可遏,马上便派人来下战书,就在这短暂的空挡,他们又死了一名大都尉,这对数年来横扫大漠的鲜卑人来说,简直是前所未有的羞辱。匈奴人应战之后,轲比能派出最可靠的第一大将丘目亮亲自领兵,分派给他的也是最精锐的中军王庭骑兵团,这是跟随轲比能东征西战的勇士,装备同样也是最好的,进

入雁门关之后,从魏军府库中得来的铠甲和兵器都优先给他们分配了。

“这样也好,就让我们看看,谁的兵马更加厉害!谁才是天下真正的草原霸主,唯有强者才能在蓝天上翱翔!”

心中思忖着,面颊旁狂风呼啸而过,丘目亮骑着乌骓马,同样紧盯着与他越来越近的哈彦骨,眼中闪过一道前所未有期待的光芒,这或许才是真正的劲敌。前几年,丘目亮跟随轲比能的时候,他已经击败了最强大的匈奴,成为草原霸主,虽然自己的能力得到轲比能的认可,但在丘目亮内心深处,身为一名武将,还是有些遗

憾,没能够和那些真正高手对战过,即便是在和魏军交战,也只是阵前厮杀,并没有像这样的大军对战。鲜卑无疑已经成为草原霸主,轲比能更成为第一个进入雁门关的草原人,被尊为草原雄主,从大人升级为天可汗,如今面对昔日强盛的匈奴兵马,这才是真正长生天天子

之战。

丘目亮的热血在沸腾,现在,终于可以弥补一段遗憾了。

“预备!”

丘目亮举起手中的厚背大砍刀,斜指对面,刀刃在阳光下泛着阵阵寒芒,所有的鲜卑军都开始控弦弯弓,这是早就训练好的骑射阵型。万马奔腾,双方的距离在急速的缩短,观战的双方将士几乎屏住了呼吸。

第1185章 短兵相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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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里、三里、一里……

距离越来越近,马上便进入了弓箭的射程范围内,双方几乎在同时放箭。

嗡——

弓弦同时释放,发出震耳的嗡鸣声,与此同时,两片黑幕笼罩在队伍的头顶,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箭矢带着凄厉的破空之声,如同刮起了狂风一般,兜头落下,放箭之后的双方都挥舞兵器遮挡箭雨,继续催马狂奔。

惨叫声和马匹倒下的哀鸣穿插其中,不幸中箭的士兵落马而死,受伤者甚至来不及挣扎,就被马蹄踩踏成了肉泥。

砰——

狼牙棒和大砍刀悍然相撞,双方都在马背上一阵摇晃,丘目亮更是大吃一惊,大刀差点脱手而出,这戴着护面头盔的匈奴将领到底是何人,竟有如此大的气力?

但这不过是转念之间的事情,丘目亮只能继续催马向前,躲避着匈奴骑骑兵的长枪,待手臂稍微缓过来之后,才开始砍杀眼前的敌人。

轰隆——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双方的先头部曲撞在一起,犹如奔腾的洪流一般,呼啸而出,迎头撞击在一处,水花飞溅,卷起千堆雪。

那一刹那,天地颤抖,巍峨的吕梁山似乎也为之黯然失色。

希聿聿!战马长嘶,如同一个庞然大物陡然撕去了身上的伪装,双方都为精锐,在这一刻的爆发力和冲击力让所有人都震撼变色,苏德在城上看得眼角狂跳,不自觉的地握紧了拳

头。大军扬起的灰尘达到百尺之高,大地轰鸣,仿佛承受不住这股力量,要裂开一般,如同山峦大海一般的杀伐气息,让双方的呐喊声都停止下来,只能愕然地静静看着这冲

撞的一幕。

轰——

战马嘶鸣,金铁相交,战马与战马冲击在一起,刀剑与刀剑撞击在一起,惨叫声、哀嚎声,所有的声响交织在一起,整个战场一片混乱。强悍的冲击力之下,匈奴铁甲兵从鲜卑骑兵中呼啸而过,如同一把尖锥,将其分为两半,而在两翼的突骑兵则轮番放着弓箭,其中还夹杂着一千连弩兵,弓箭如同蝗虫一

般,骚扰着骑兵的两翼。

新仇旧恨,所有的匈奴士兵疯狂怒吼,一柄柄弯刀掠过虚空,发出阵阵凄厉的锐啸,斩向眼前的仇敌,鲜卑军似乎是被气浪冲散,瞬间变成了一盘散沙。

“混账!绝不可能有这样的事情!”

前部统帅郁筑建咬牙切齿,几乎被眼前这一幕气疯了,王庭骑兵团是王都的拱卫,是整个鲜卑军最顶尖的骑兵,他们英勇善战,都是经过真正的血与火锤炼出来的。郁筑建怎么也没有想到,最精锐的骑兵团,就这么被匈奴兵给冲散了,而两翼还被对方尽情骚扰,阵型已经大乱,辛苦训练数年的成果,又回到了起点,这是绝对无法接

受的事情。

恼怒和屈辱充斥在脑海中,郁筑建忘记了方才的约定,激发出了他满腔杀机:

“全军听令!将他们全部杀光,一个不留!”

郁筑建高声厉喝着,双目赤红,几乎要喷出火来,他绝对无法接受这些残余的匈奴人还能与他带来的精锐抗衡,甚至屡次取胜,等轲比能到了,这要如何交代?

轰隆隆,马蹄阵阵,有如雷霆,后部所有的鲜卑军铺天盖地,犹如一根离弦之箭,朝着匈奴兵冲杀过来,就算用人数优势,他也要消灭这股匈奴兵。

“混蛋,卑鄙!”苏德见状,不由破口大骂,马上指挥哈森,“哈森你马上带兵援助,我随后带弓弩队接应。”

“是!”哈森几乎是跳下了城楼的台阶,点兵狂奔而去。

战斗到这种地步,已经如同箭在弦上,不可能有后退的余地了,狭路相逢,勇者胜,退后和胆怯只会将自己带进无尽的死亡深渊。

“腾格尔,随我来!”

作为有血性的匈奴人,苏德并不怯战,他只是不想这样交战,但眼下已经别无选择了。

战马隆隆,哈森已经带领一万骑兵再次出战,这些虽然是噗通的骑兵,但和鲜卑军的装备比起来,也精良了许多。

“杀!”

“干掉这些匈奴人!”

“没有人可以这样踏践我们的勇士,也没有人可以这样侮辱我们鲜卑军英勇,杀光他们!”

……鲜卑人怒吼着,双目充血,杀向了冲过来的匈奴人,虽然丘目亮的人马被冲散分割,杀得丢盔弃甲,但郁筑建直接派出诸多大军,瞬间就将刚刚冲破丘目亮部曲的匈奴兵

给围住了。刀剑齐鸣,铁骑突出,哈彦骨已经不知道自己杀了多少人,只觉得双臂微微酸麻,只露出两只眼睛的头盔里冒出了热气,视线有些模糊,但眼前还是杀之不尽的鲜卑军,

骑兵的冲击速度正在急速减缓。

他并不知道郁筑建临时改变了主意,五万鲜卑军尽数发动,只觉得一万人的兵马,怎么也杀不到头,两翼掩护的突骑兵也越来越远,周围压力骤增。

哈彦骨奋力厮杀,阵型早已经变成了防守最强的圆阵,只觉得四面八方都是鲜卑人,如同潮水般不断涌来,随时都能将他们淹没。

哈彦骨此时终于开始后悔,他带出来的这一万人是所有的精锐,如果和鲜卑人消耗完,以后不要说征战草原,就是在汉军之中,恐怕也不会再受到重视。即便麒麟王刘封答应过他要帮他重新杀回匈奴王庭,但哈彦骨心里清楚,那是因为匈奴兵还有一战之力,有值得利用的地方,一旦失去了这个利用价值,刘封只用汉军,

也同样可以扫平草原。

“杀啊——”

恼恨交加,反而让哈彦骨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战力,此刻他已经不去想以后的事情了,只想将这些侵犯他们的鲜卑人杀尽,就算是死,也要多杀几个人。

惨叫声此起彼伏,所有人的铠甲上都沾满鲜血,已经几乎分不出敌我了,只能从头盔和兵器上分辨,闭着眼睛向前杀。

“左将军,快往后退,卑鄙的鲜卑狗全部出动了!”就在此时,身后一人大汉。哈彦骨精神一振,回头看到正是哈森模糊的面庞,他带领的匈奴兵终于随后杀来,将刚刚准备结阵合围的丘目亮部曲再次杀散,与哈彦骨本部人马聚合在一处。

第1186章 两败俱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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阵型被冲乱,即便装备比鲜卑军精良,但已经冲杀一阵的铁甲兵还是无法挡住数倍于己的敌军冲击,在后军的接应下,匈奴并且占且退,仿佛随时被巨浪冲散的岸堤。

郁筑建不断催促着愤怒的鲜卑军,一波又一波地发动冲击,河岸边铺天盖地都是鲜卑军,甚至后面的鲜卑人趁乱向匈奴人密集的地方放箭,不惜伤害到自己人,

双方的人马一个又一个地纷纷倒下,烟尘滚滚荡荡,连成一片,霎时间整个河岸边再次血流成河,就在距离造成厮杀过不到一里地的地方,湫水再次开始变红。

终于退到了接近护城河边缘的时候,猛然间天空中出现尖锐的厉啸声,仿佛天空被撕裂开一半,整个空中的光线为之一暗。

正追击厮杀的鲜卑人抬头一看,全都脸色大变,忘了追杀,纷纷回头大叫:

“不好,快逃!”只见铺天盖地坠落下来的全是巨石,小的有碗口大小,大的更有惊人的马脑袋一般大,除了石块之外,还有手指粗细的硬弩箭,这要是被射中,普通的盔甲根本抵挡不住

。霎时间鲜卑军拥挤在一处,有的向继续杀敌,有的想掉头逃走,也有人避让,但数万人拥挤在一处,行动不已,腾挪的空间十分有限,还不等石块落下,已经有不少人被

挤落马下,踩踏致死。

轰隆——砰砰砰——

石块狠狠地砸下来,惨叫声和闷响声连成一片,一股又一股的血箭飞射而起,这石块竟像是扔进了血池中一般,溅起的血花在阳光下炫目而又凄美。

“放,继续放!”苏德咬着牙继续下令,身后的投石车吱吱喳喳作响,第二次开始运作。

虽然乱石也有部分砸中了匈奴兵,但这时候他已经别无选择,为了阻止鲜卑军的追杀,只能舍小保大了。

投石车和硬弩在城墙上不遗余力以最远的距离发射,只是第一波攻击便阻挡了鲜卑军的冲杀,果然唯有器械无情的杀伤力,才能威慑已经疯狂的鲜卑人。

后面指挥的郁筑建见状,不禁脸色大变,这密集的石雨落下,瞬间就将前锋兵马和匈奴兵之间隔开了一条真空地带。

这一片三丈来宽的地方,尸横遍野,战马和士兵全都到底,无一幸免,都被砸成了肉泥,偶尔还有几个活着的,也不过是垂死挣扎,惨嚎连连。

这一片地狱般的血泊之地,让鲜卑军彷徨后退,再也不敢向前踏出一步,遍地的尸骨、内脏,血水汩汩地顺着草滩流入湫水中。

鲜卑人虽然勇猛,但也不会白白来送死,一个个抬头惊恐地望着城头上密密麻麻摆了一排的投石车,如同远古巨兽一般冷漠地俯视着他们。

“撤,快退!”

看到投石车缓缓地再次发动,前排的鲜卑军再也不敢观望,纷纷掉头逃跑,和后军拥挤在一起,又发生了一次踩踏,甚至有的直接催马跑进了湫水之中,溯游逃命。

“轰隆隆!”

烟尘滚滚,一片又一片的石块再次落下,溅起的血水的腥红的泥土让人心惊肉跳,这根本不是人力能够抵挡得住的,鲜卑军拼命向后逃窜。

跑得慢的鲜卑军再次被砸倒,尸横遍野,一场追杀战,瞬间变成了溃逃战,好不容易逃出投石车的攻击范围,但鲜卑军还是心有余悸,甚至不敢回头。

“传令全军,撤退!”郁筑建的牙齿都要咬碎了,却不得不下令撤退。

尖锐嘹亮的号子声划破长空,清晰地传到鲜卑军的耳中,五万人的兵马,漫山遍野,后军甚至还不明白前军发生何事,却不得不撤退。

鲜卑军如同浪潮一般向后撤退,憋了一肚子气的哈彦骨见状,再次招呼剩余的铁甲兵和突骑兵衔尾追杀。

越过血河,箭矢如雨,手中仅剩的标枪全都扔了出去,一路烟尘滚滚,将后面逃窜的鲜卑人尽情斩杀,追亡逐北,惨嚎之声不绝于耳,整个战场一片混乱。

“杀!”哈彦骨爆喝着,狼牙棒不算横扫着逃窜的鲜卑人,他们的卑鄙让哈彦骨更加暴怒。

一阵阵的喊杀声、咆哮声,响彻河谷,这一场匈奴和鲜卑精锐之间的最强对决,因为鲜卑人的忽然变卦,而演变成了一面倒的追杀。

“叮叮当当——”

清脆的鸣金之声也从身后传来,正全力追击的哈彦骨神情一凛,猛然勒住丝缰,战马人立而起,后面追杀的匈奴兵也都停了下来。

“众军听令,撤!”

这一次哈彦骨没有丝毫犹豫,听到苏德发出撤退命令之后,马上果断放弃追杀,朝着后方的武车撤退。

看着沿途上几乎铺了一层的士兵和战马尸体,几乎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有鲜卑人的铠甲,同样也有匈奴人的兵器,只是个两败俱伤的惨战。

城头上号角连绵,旌旗飘展,鲜卑军虽然狼狈撤退,但匈奴兵却没有欢呼,这一次他们的损失也着实不小,大大超出了先前的语气。

“卑鄙无耻的鲜卑狗,长生天不会保佑他们的!”巴根在城下迎接大军进城,看着远处重新整队的鲜卑军,怒骂不止。

一众匈奴将领唾骂着鲜卑军临阵变卦,哈彦骨却面沉似水,将头盔默然解下来倒提在手中,上面有汗水和血水不断滴落,默然来到城上。

“苏德,是我错了!”哈彦骨凝目望着远处的鲜卑军,目光如刀,咬牙道,“我错估了鲜卑人的卑鄙和无耻。”“还好及时撤退,伤亡并不算大!”苏德无奈地安慰着哈彦骨,“刚才霹雳车和硬弩逼退鲜卑人,他们的损失至少过万了,我想接下来他们一定会全力攻城,我们是否……是

否要向关将军求援?”

“不必了!”哈彦骨抬手断然拒绝了苏德的建议,沉声道,“关将军叫我们防守武车,是我犯错,不该主动出击,我们要弥补损失。”

苏德无奈,只好说道:“天色已晚,鲜卑人应该会明天攻城,将军早些去歇息,我来负责守城,明天还有硬仗要打。”“明天,我要让这些鲜卑狗埋骨城下!”哈彦骨一拳砸在石墙上,大步而去。

第1187章 可汗之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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鲜卑军狼狈败退之后,沿途之上留下无数死尸和挣扎不起的战马,生命就此流逝,夕阳渐渐隐没西山,在夜幕下显得更加凄凉恐怖。湫水河谷口蜿蜒陡峭的山崖下,鲜卑军依次安营扎寨,连营近十里,虽然占领了雁门关,但鲜卑军还和原来一样,除了轲比能挑选的精锐骑兵团之外,依然由各部落自行

统领。他们平时为牧民,战时为士兵,虽然骑术精湛,但缺乏训练,即便轲比能学习借鉴了许多中原的战法和阵型,甚至令族人向汉人学汉文,兵器制造术,但显然无法贯彻全

军,王庭骑兵团也只是勉强结阵而已。来到西河郡,还未见到汉军,只和匈奴人交手,一日之间便损伤过万兵马,郁筑建站在大帐外,目光复杂地注视着武车城,这个伤亡是鲜卑军近十年来都不曾有过的,当

年和匈奴主力一战,伤亡也不过三万人而已。

“大人,可汗马上就到了,我们……”

郁筑建叹了口气,不用回头也听出来是问丘目亮,缓缓道:“匈奴人已经完全变成了汉军阵势了,这么多年,他们的变化太大了。”

丘目亮眉头紧皱,左臂还包扎着伤口,看着沉沉夜幕,忧心忡忡:“自从统一草原之后,可汗就从未打过败仗,我们吐谷浑部落这次遭遇首败,难道是天意么?”“天意?”郁筑建摇了摇头,苦笑道,“首败并不可怕,我担心的是哈儿鲁的死亡,可汗虽然表面上不说,但他心机深沉,现在不会责罚我们,但以后说不定对我们部落不利

呀!”

丘目亮无奈道:“今天的匈奴兵,哪个部落遇到,恐怕也要吃败仗……”

“可汗到——”就在此时,营外响起嘹亮的号角声,夜幕之下旌旗招展,一队队高头大马鱼贯而入,明黄色的大旗之后,还有两个青罗伞盖,上绣着熊狼啸月和天鹰翱翔之像,正是轲比

能重新改造的可汗仪仗。二人才要回身去迎接,却见一匹雪白神俊的战马狂奔而来,到了中军帐前人立而起,前蹄翻飞,将许多草屑和泥土撒在二人身上,郁筑建和丘目亮赶紧躬身,却不敢动一

下。

“哼,你们吐谷浑部落真是好英勇啊!”轲比能阴沉的声音在马蹄落下的时候传来,“败给汉军还则罢了,败给了逃亡的匈奴人,你们还有何颜面在这里安营?”

“可汗,我们……”

“为什么不攻城?”轲比能爆喝道,“连夜攻城,用你们的铁骑踏平武车,把匈奴人全灭了。”

“可汗,我们……”郁筑建心中一惊,忙解释道,“军中攻城器械不足,暂时无法攻城,而且在晚上……”“放屁!”轲比能粗野地打断了他的话,用马鞭指着郁筑建,沉声道,“败给匈奴人,是本汗的耻辱,更是吐谷浑部落的耻辱,传出去,会被草原部落的人笑话,我鲜卑的威

严何在?”

郁筑建心中又惊又怕,他想不到报复来得如此之快,轲比能根本不会顾忌那许多,反而是借着这场大败,逼着他部落的人去攻城。

此时其他部落的将领都因为失败而怪罪于他,一定会支持轲比能出战,无论于公于私,轲比能都做得毫无破绽,鲜卑军必须要以一场大战来挽回颜面。

可是鲜卑向来都是以骑兵为主,横扫草原都是靠劫掠冲杀,哪里有过什么攻城记录,连最基本的经验都很缺乏,就算进入并州之后,也没有攻打过城池,该如何攻城?

但事已至此,郁筑建别无选择,暗自咬牙,黑夜中涨红了脸:“可汗,我们部落缺少攻城武器,用什么攻城,若能提供攻城器械,我立刻就出兵。”“哼,不过一座残破的县城而已,本汗铁骑便可将其踏破,”轲比能冷笑一声,缓缓道,“不过本汗还是为你提供百架云梯,还有冲车和其他器械,可不要再让本汗失望了。

”郁筑建无奈躬身,刚才冲杀的时候,他就是想用大胜来说明哈儿鲁的死是自取其败,所以才不惜背叛约定全军出动,没想到匈奴人也学会了使用投石车和连弩,那铺天盖

地的石块到现在还在脑海中回荡,令人心悸,明日攻城,伤亡恐怕不会小。轲比能见郁筑建半晌不说话,也知道鲜卑军攻城没有多大把握,语气稍微柔和了一些:“武车不过是一座废城,匈奴人不也不会守城么?明日攻城,其实不用太多攻城武器

,只要用冲车将城门撞开便可,本汗亲自为你督战!”

郁筑建无奈,只得点头道:“遵命,吐谷浑部落明日将踏平武车,为死去的族人报仇。”

“嗯,这才是我鲜卑的真正勇士!”轲比能冷然扫过低头的二人,眼眸中杀机隐没,调转马头去了后营。

等到马蹄声消之后,丘目亮才抬起酸麻的脖子,苦笑一声:“可汗果然不会听我们的解释。”

郁筑建双目微凛,抬头看着几颗暗淡的星光,此时月亮还未升上来,营中已然点起火把,听着远处伤兵偶尔传来的惨嚎,目光复杂而又无奈。

“今日一战,损失了多少兵马?”

丘目亮黯然一叹:“不算哈儿鲁的五千人,我们部落损失超过一万人,被投石车砸死的过半……”

“都怪我太想取胜了,害了他们……”郁筑建无奈摇头,如果不是他发动大军全面进攻,匈奴人也不会用投石车,丘目亮最多只是败阵回归。

“匈奴人经过汉军的训练,已经和以往不同了!”丘目亮忧心忡忡,“明天攻城,我们怎么越过那些投石车的防守?”

“那是一条地狱之路!”郁筑建不断咬着牙,又听到远处士兵的哀嚎,忽然转身,“不行,我要找可汗说明情况,不能就这么白白去送死。”

丘目亮吃惊道:“大人,可是……可汗正在气头上,恐怕无济于事呀!”

“我既然是吐谷浑部落的大人,为了族人的性命,受这点委屈又算得了什么?”郁筑建深深叹气,一甩长袍,大步走向后营,丘目亮无奈摇头,转身走向左边大营,去探视受伤的士兵。

第1188章 忠诚坚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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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升起东山,苏德和哈彦骨等人还在城中议事,虽然苏德让哈彦骨去休息,但鲜卑大军到来,哈彦骨又怎能睡得着,洗漱一番之后,马上召集众人议事。

斥候回报鲜卑大军已经尽出河谷,超过五六万人,牛羊马匹无数,刚才牛羊过河,湫水为之不流,全都养在后山的峡谷之中,山崖高过千仞,无法偷袭。

“看来偷袭粮草这条计不通了,”苏德皱着眉头,“轲比能也从中原学过一些兵法,在这方便已经有了防备。”

“明天一定死守,我绝不出站!”哈彦骨主动说话,搓着手言道,“一切都由苏德军师指挥安排,我充当先锋也行。”

今日一场大战,先前损失两千多,那是正面较量的大胜,但后面一场乱战,损失七八千人,却是哈彦骨自己的固执造成的,回城之后后悔不已。

“对对对,苏德军师你只管下令,我们都听你的!”其他几位今天怂恿出战的将领也都面色讪然,一万人马,对他们人数本就多的匈奴人来说,可是巨大的打击。

“我们准备连弩和投石车,坚守一日不会有问题,”苏德叹了口气,缓缓说道,“但鲜卑人马众多,如果强行来冲,恐怕也不好阻拦,还是要向关将军报信。”

“那就等明日再报信!”哈彦骨还是不想将今日吃的亏向中军汇报,损失人马不说,还丢了颜面。

“大将军,杜司马到了!”正当苏德准备分派兵力的时候,忽然士兵来禀告。

“哎呀,他们怎么来了?”哈彦骨一阵尴尬,起身道,“快随我出城去迎。”

“左大将军别来无恙乎?”几人才走出营门,就见杜预正带着十几名士兵大步而来。

月光之下,杜预剑眉星目,器宇轩昂,行走的步伐沉稳有力,比之几年前相见又成熟稳重了许多。

“嘿呀,杜司马你来得好快!”哈彦骨一阵心虚,急忙上前行礼,“想我们在长安练兵的情形,还如昨日一般,但今天见你,却气度大不相同,有一股雪鹰的气质。”

“左大将军过誉了!”杜预抱拳笑道,“在下赶到谷城,听说左大将军已经出兵了,十分想念,便特来探望。”

“啊?元凯,你该不会真是专程来看我吧?”哈彦骨大惊,有感动也有一丝懊悔,早知道如此,就多等一两个时辰,也不至于让杜预亲自追来,还正好碰到自己冒失吃亏,想起当年一同学习兵法谋略,自己的那一套

真是都喂了狼了。

苏德在一旁不禁摇头失笑,军中大事,岂同儿戏,杜预身为三军司马,责任何等重大,哪里会因为私情独自离开中军,必定是有所为而来。

“想念将军不假,挂怀将军更是真,”果然见杜预大笑起来,扫视众人,“在下连夜赶来武车,不仅是来看望左大将军,也同样是来探视诸位,还有这前线之地。”

哈彦骨一怔,旋即假装不悦道:“莫非关将军和司马不相信我们的能力?”“非也!”杜预摇摇头,叹道,“一日之间,湫水两次变为血河,至今还不见清澈,吾等料到前线必有血战,却迟迟不见将军派人报信,实在放心不下,所以在下不得不亲自

前来探视了。”“哦,原来是因为此事!”哈彦骨恍然大悟,谷远中军就在湫水下游,他们是看到河水变化才担心,知道已经无法掩饰,挠着头嘿嘿一笑,“军情要及时禀告,又是我错了,

该罚,该罚!”

苏德看了一眼杜预,笑道:“请司马到房中一同议事。”

“对对对,快请!”哈彦骨心中有愧,竟退开一旁,让杜预先行。

杜预谦让一番,和哈彦骨二人一同进入房内,心中却对哈彦骨的表现颇为满意。

哈彦骨之所以能成为这些仅剩的匈奴人的首领,和他的先前的英勇战绩分不开,但另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就是他的忠诚和懂得进退。虽然哈彦骨有时候很暴躁,但始终以匈奴左大将军自居,也不妄称左右贤王,更不接受官府的敕封,一心想着回到塞外,寻找走失的匈奴王,收回草原的统治权,所以才

得到所有匈奴人的拥护和信赖。

明暗闪烁的火光之下,杜预听了苏德的简要陈述,扫了一眼低头不语的哈彦骨,知道他已经心中愧疚,便不再取笑于他。

前军的厮杀,已经在他们的预料之中,只是没想到比他想象的还要惨烈,双方都损伤惨重,加起来就是三万人,再加上三万战马,那是多少的尸骨?

刚才进城的时候,夜风中便传来一阵阵浓烈的血腥气,只怕那一段路上铺了一层厚厚的血肉,武车城外的河岸被真正地血洗了一遍。

“诸葛军师已将西河阵线部署完毕,武车并非前沿阵地,”杜预听罢,缓缓说道,

“关将军派诸位前来,一来是左大将军苦苦请命,要与鲜卑一战,关将军不忍心拂了诸位数年来苦心训练的期待,二来也是暂时拦截鲜卑行军速度,以便从容应敌。”

哈彦骨闻言,猛然抬起头来:“杜司马,难道要我们撤兵吗?前沿阵线布置在哪里?”

“就在距此不远的鹄汉,”杜预言道,“鹄汉城是用青石筑成,城墙比较高大,也比武车更为险要,连夜撤兵,三个时辰可到。”

“撤兵!”哈彦骨一咬牙,站起身来,在房间里来回走动着,他想明日一战挽回颜面,又怕因此损失更多的族人。

匈奴已经经不起大规模的伤亡了,再这样下去,不等打败鲜卑军,自己要先灭族了,人口对于眼下的匈奴人来说,才是最主要的。正进退两难之时,却听苏德言道:“杜司马,我们撤兵也未尝不可,但退到鹄汉之后,请允许我们面对鲜卑的第一波攻城,我们的损失,必须要加倍讨回来,否则,我们宁

愿在武车迎战。”

哈彦骨浑身一僵,转过身来,诧异地看着忽然强硬起来的苏德,目光复杂,一时间不知道他是何用意。“我们学习了新的战法,就必须要付诸实践!”苏德神色平静,缓缓说道,“这实践的对象,用在鲜卑狗身上,再适合不过了。”

第1189章 活学活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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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鲜卑军气势汹汹,重振旗鼓来到武车城下,才发现是一座空城,急忙向轲比能禀告。

轲比能闻言大怒,将斥候责骂一通,数万敌军撤退,竟然无人知晓,这要是被偷袭,岂不是要吃大亏?

派出探马继续打探,半个时辰之后,终于来报,匈奴人和汉军会合一处,已经退到鹄汉去了,距离此处二十里。

轲比能一腔怒火无处发泄,催促郁筑建领本部人马马上赶往鹄汉,又派那致轩领骑兵精锐随后接应,汉军最喜沿途伏击,虽然是在白天,还是要以防万一。

郁筑建领部曲带着攻城器械来到鹄汉,已经到了中午,看着这一座有点像古堡的石城,心中一阵打鼓,怪不得匈奴人连夜撤走,原来这座城更难攻打。

兵马稍作调整,郁筑建一咬牙,也不等轲比能到来,便指挥各部准备攻城,那致轩与郁筑建平日关系不错,领兵在两翼护卫,遥遥对鹄汉城形成了合围之势。

城外的鲜卑大营中号角声此起彼伏,这是大举进攻的前兆,城头上,以匈奴兵为首的守军密集地站在墙头,默默注视着城外鲜卑大军,每个人眼中都流露着复仇的快意。

杜预和苏德并肩而立,这一场战斗,将由苏德全面指挥调度,杜预只做补充,虽然城内还有一万汉军,但这还是属于匈奴和鲜卑之间的战斗。苏德目光里带着一丝嘲讽和冷漠,冷静地望着城外鲜卑大军,昨天晚上退到鹄汉之后,他按照在长安学来的那些兵法和谋略,连夜在城内城外布置完毕,就是等着鲜卑人

来攻城。正如杜预所言,鲜卑军今早在武城扑了个空,气势便先泄了一半,等他们再赶到鹄汉,沿途劳顿,士气再次被削弱,接下来攻城,再让他们吃个亏,三次消磨鲜卑士气,

他们昨夜蓄积的气势便不复存在了。

正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在这里也是同样的道理,这也是苏德同意退兵的重要原因之一,对杜预的活学活用深感佩服。

城外的三万鲜卑大军已经全部集合,湫水岸边,数里外还有一队队骑兵在向这里汇聚,刀枪如林,旌旗飘展,滚滚烟尘延绵十余里,似乎无穷无尽。

“那是轲比能的王旗!”苏德手搭凉棚,一眼便看到了队伍之中那杆与众不同的青罗伞盖,如今轲比能的出行仪仗与以往已经大不相同了。杜预负手淡然看向远处,嘴角噙着一抹笑意,微微点头:“轲比能横扫漠北,控弦三十万,睥睨捭阖,自以为无人能敌,他却忘了是如何进入雁门关的,如今想要反戈一击

,殿下又怎会不让他长点记性?”

苏德也冷笑道:“这一次要叫他有来无回。”

杜预却摇头笑道:“殿下派我们出战,是为练兵,并非杀敌。”

“啊?不杀敌?”苏德愣住了。

杜预笑道:“吾所说之杀,乃是斩尽杀绝,这次只是将鲜卑军打怕,叫他们知吾汉军之威,不敢再有觊觎之心,毕竟还要留着他们牵制魏军呐!”

苏德一时间不明白刘封的意图,迟疑道:“那接下来……”

“哈哈哈,苏德将军你尽管放手施为便是,”杜预大笑道,“轲比能此次出动十万兵马,又亲自领兵,想必精锐尽出,只叫他带回去些三成兵力便足够。”

“这一战,保证不会让司马失望!”苏德这才放下心来,至少眼前这一战,就不用顾忌什么了。

咚!咚!咚!

正在此时,鲜卑军进攻的鼓声响起,只见两千鲜卑大军抬着云梯,开始向城墙冲过来。

鹄汉为石城,修建于一处平坡之上,虽然地势较高,却没有了护城河的掩护,正好北面地势稍缓,鲜卑军一来便发动进攻。

密集的鼓声之中,约有两千左右的鲜卑军分作三批,呐喊着向城墙汹涌冲来,铺天盖地,离了马背的鲜卑军,似乎连奔跑的姿势都有些怪异。

城墙上的守军紧张地等待着,苏德轻抿着嘴唇紧盯着最前面的鲜卑军,正面城头上的四十架霹雳车开始吱吱嘎嘎绞动着,手臂粗细的绳索绷得笔直,蓄势待发。

城外北面是一片齐膝的荒草,鲜卑大军汹涌冲来,气势正盛,忽然间右翼的数百人一片哀嚎,纷纷倒地,整个冲击的阵型随之大乱。右翼失去了攻击力,左翼的鲜卑军还不知情,靠近右翼的人惊慌观察,徘徊不进,只有最左边的还低着头冲向城墙,仿佛狂奔的巨汉断了一条腿,只是凭借惯性继续向前

,却已经失去了威胁。

“快,斩断他们的腿!”

负责右翼指挥的几名兵长急忙上前查看,只见士兵们踩到了撒在草丛的铁蒺藜,而且还涂上了剧毒,一旦刺中,轻则伤残,重则致命。除了铁蒺藜,还有无数陷马洞,洞中塞满了长刺的荆棘,同样也洒了毒液,躲过铁蒺藜的鲜卑军,又踩进洞中,长长的尖刺刺穿了裤袜,有的甚至折断了腿,瞬间全部倒

下哀嚎。

受伤还是好的,关键是剧毒一时难以治疗,有几人已经口吐泡沫,见势不妙的兵长这才不得下令斩断受伤的腿脚。

霎时间城北方向的草丛中哀鸿遍野,有的人已经毒发身亡,后面的鲜卑军望之色变,那里的一片荒草地变成了禁区。

后方负责调度的鲜卑将领高声叫喊着,看着一条条血淋淋的大腿被斩断,受伤的鲜卑士兵纷纷被拖回,大多数已经疼得昏死过去,场面比昨日的冲杀还要惨烈。城头之上,苏德等人欢呼起来,这毒蒺藜和陷马坑本来是用来对付骑兵的,昨夜来到鹄汉之后,他连夜查看地形,发现这一处荒草地十分隐蔽,正好在敌军攻城的范围之

内,便灵机一动在荒草中设下机关,果然今日便见了奇效。

呜——咻——就在此时,天空中发出了沉重的破空之声,鲜卑士兵们纷纷抬头,只见天空无数巨石向他们头顶上呼啸着飞来,无论是冲击的还是倒地的鲜卑军发出一片惊恐的喊叫,抱头四散奔逃。

第1190章 强行攻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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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经过石雨洗礼的景象还历历在目,回去之后大家讨论当时情景,兀自心有余悸,今日攻城,远远看到那些投石车,每个人就心中打鼓,几十斤的巨石从空砸下,这可

不是人力所能阻挡的。鲜卑军再次狼狈逃窜,石块落下,发出沉闷的响声,顿时惨叫声一片,血浆四溅,被砸中的几人顿成肉泥,侥幸躲过的也被飞溅的石屑砸伤,转眼之间,前两波冲击的鲜

卑军死伤惨重,几无生还。

轲比能就在大军后面的一处岩石上观战,虽然相隔三里,但在晴朗的天气下,他依然看得很清楚。

汉军的霹雳车反击他并不在意,但很多士兵被自己人斩断腿,这让他感到疑惑不解,哪有自断手脚的道理,马上派人去问。

不多时,探马回报:“士兵们踩到了毒蒺藜和毒刺,腿脚中毒,一时无法医治,为了保命,只能断腿了。”

“卑鄙无耻!”轲比能闻言大怒,马上传令道:“告诉郁筑建大人,叫他立刻用沙土填平那一片草滩,铺上干草,只是岸边的这一片空地,根本不够攻城的。”

传令兵再去,轲比能的脸色也阴沉下来,看来郁筑建昨夜所言并非夸大虚词,刚才城上霹雳车的攻击,他看得清清楚楚,如果昨日自己遇到,恐怕也是无能为力。

不多时前军响起鸣金之声,所剩无几的鲜卑士兵退了下来,战场上留下了一地血肉模糊的尸体。

半个时辰的休整之后,鲜卑军再次敲响战鼓,低沉的号角声响彻大地。

这一次,郁筑建亲自到阵前督军,鲜卑军如同潮水般接连而上,前排的手执盾牌,保护扛着数百架云梯的士兵冲向城下。

鲜卑军在鼓声中奔跑,后方则有郁筑建的千余心腹侍卫军压阵,一万士兵杀气腾腾,向城下掩杀而去。

与此同时,丘目亮也带着八千人从侧翼发动进攻,弓弩手和骑射手对城上的守军发动奔射和压制,为攻城的士兵争取时间。

数百架云梯冲在最前面,最前面的士兵奋力奔跑,他们知道只要到城下,反而投石车就攻击不到他们了,哪里反而是安全距离。

一万多大军密集如蚁群,浩浩荡荡,浪潮般铺满了鹄汉城下,每一波士兵有一千人,分作前后队,交错掩护前进,这是郁筑建唯一能想出来最佳攻城方法。前排的士兵已经冲过方才的血肉之地,不禁暗自出了一口气,守军的投石车还没来得及发动,看来暂时躲过一劫了,后面跑过来的鲜卑军则心惊胆战,不时小心翼翼地看

着头顶。该来的终归还是要来,就在前排的士兵距离城墙只有一百步左右的时候,投石车终于发出令人心悸的吱呀声,鲜卑军浑身泛起鸡皮疙瘩,经过那一片的士兵都低头向前狂

奔,向着城下簇拥。

轰隆隆——数百块巨石呼啸着从天而降,在鲜卑人群中翻滚,血肉横飞,惨叫声响彻河谷,一辆缓慢而行的冲车正好走进石块攻击范围内,巨石砸中,咔嚓一声,便化成了木屑,两

旁的鲜卑军惊叫着四散奔逃。巨石砸进人群中,凄厉的惨叫声不断传来,巨大的恐惧使鲜卑军人心惶惶,又有不少鲜卑兵调头要跑,郁筑建早有准备,一千侍卫军执刀在后面压阵,咬着牙将近百名逃

出大阵的士兵被砍翻在地。冲锋的士兵无奈,只得硬着头皮向前冲锋,死在监督军的刀下,非但没有任何功劳,连家人都会被人耻笑,还不如强行进攻,就算战死,还有抚恤,一旦抢了先机,有了

功劳,便可向上晋升了。随着鲜卑大军靠近城墙,城上的弓箭和连弩也随后发动,五千早就准备好的弓弩手从城墙垛口向下放箭,霎时间箭如飞蝗,根本没有任何间隙,弓弦发出震耳欲聋的嗡嗡

声。

此时连弩巨大的杀伤力便展现出来,虽然它的射程不如弓箭手,但到了城下的士兵,有一半基本是被连弩射杀。丘目亮在远处指挥着弓骑和射手尽量阻止城上的弓箭手,掩护着冲击的士兵,双方箭如密雨,城墙前面仿佛空织成一片黑色的箭网,冲上来的鲜卑军伤亡惨重,而城上的

守军也有人中箭,惨叫着退下,马上就有士兵上来补位。

在密集的箭雨中,鲜卑军也有侥幸者冲到了城下,几十架大型云梯搭上城头,士兵们马上顺着云梯密集如蚂蚁般向上攀爬,喊杀声震天。

苏德十分冷静,一直等到他们爬上三分之一的云梯,才一声令下,马上早就准备好的滚油、灰瓶和檑木便扔了下来,又是一连串的惨叫声,鲜卑军纷纷滚落云梯。后续的士兵马上放射火箭,沾了油的云梯瞬间着火,掉在地上还在挣扎的士兵落上火星,衣服也跟着燃烧起来,城墙角下很快变成了一片火海,人影翻滚蜷缩,惨不忍睹



战争便是如此残酷,在攻防两端都有伤亡,但攻城的一方无疑要付出惨痛的代价,城下已如炼狱,但士兵们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冲,消耗守军的物资。

终于有一架冲车轰隆隆推到了城下,这是轲比能命鲜卑工匠临时制作而成的,冲车粗笨而缓慢,沿途上已经坏了一架,每一辆冲车都要数十人推拉。

石块和滚油马上集中在这个冲车上,将其砸得坑坑洼洼,火把从城上落下来,鲜卑军一哄而散,冲车在城门前燃烧起来,近在咫尺,却未能发挥丝毫作用。

前军在城下遭受箭雨的洗礼,后军再一次被霹雳车截断,冲到城下的士兵后继无力,眼看就要白送一波,郁筑建双目充血,无奈之下,下令让第二批士兵继续攻城。又一万鲜卑大军奔涌而至,没有试探进攻,直接就发动了猛烈的强攻,城头上飞石不断,箭如急雨,密集地射向鲜卑士兵,骑兵本就准备不足,大多数人没有盾牌遮挡,

大片鲜卑军被射倒。失去了坐骑的鲜卑军比普通的步卒还不如,有的人甚至闭上眼睛往前狂奔,几乎就是奔着死亡而去的,只希望此战之后,他们的家人能够得到丰厚的抚恤。

第1191章 无奈退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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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丘目亮的掩护之下,第二批士兵又冲到了城下,数百云梯搭在城头,钩索钩住墙垛,先锋军开始向上攀登,大石和檑木如冰雹铺天盖地砸下,滚油和开水不要命地浇灌

下来,城下泥水和血水混合在一处,没过了脚面,血肉燃烧的焦糊味令人作呕。这一次鲜卑军似乎看到了一线希望,有人终于爬上城头,但迎接他们的却是哈彦骨和哈森等人带领的枪兵,费尽气力爬到城上的鲜卑军还未立稳脚跟,就被乱刀砍死,有

的被直接推下城头,发出一串凄厉的惨叫。

这一场攻城战打得异常惨烈,箭矢横飞,尸体堆积,郁筑建投入重兵,整整两万士卒倒在城墙之下,堆起了一尺来厚。

黑烟滚滚,鼓声早已停歇,最后一名鲜卑军的惨叫声消失之后,只剩下滚滚浓烟冲天而起,城墙上还有鲜血顺着青石缝滴落下来。

看着铺在面前的巨石堆和尸体,几乎垒起了一座战壕,郁筑建神色呆滞,面容僵硬,手中的令旗再也无法举起来。

怔然望着城上又在忙碌搬运石块的匈奴兵,郁筑建缓缓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喃喃道:“可汗,这一次,你可看到了匈奴人的改变?”

日色西斜,秋风渐起,却吹不走城外的血腥,怵目惊心的现场,让鲜卑军丧失了进攻的勇气,后军观战的轲比能脸色铁青,默然跳下岩石。

“退兵吧,”轲比能目光死死地盯着城头上的汉军旗帜,双目一阵收缩,“派出去的斥候回来了吗?”

这一战琐奴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他跟随轲比能从一个小小的部落首领到如今的草原可汗,还从未见过如此惨烈的战斗。

即便当年和匈奴人主力决战,那也是互相有伤亡,最多不过是被战马踩踏,但何曾见过这样的血腥屠杀?所有的人和马都变成了肉泥,如同汉人做的包子馅一般。

一想到在并州自己最喜欢吃的羊肉包子,琐奴喉咙一阵阵发痒,正忍着呕吐的**之时,轲比能问话了。

“呃……没有,还没回来!”琐奴知道轲比能的担心,躬身答道,“可汗,早就听说张苞还在长安练兵,徐陵是洛阳的军师,我猜他们两个一定不会来西河郡。”

“唔……”轲比能沉着脸一阵沉吟,“本汗还是要知道准确消息,马上再派人打探。”

“是!”

雁门关一战,张苞和徐陵让轲比能看到了汉军的可怕,这两人一勇一智,鲜卑上下数百将领都自叹不如,这次进军西河,最怕的就是碰到这两个人了。

轲比能又扫了一眼鹄汉城,最终无奈下令:“暂时撤兵,退到在武车城扎营!”

“遵命!”传令兵打马而去,很快便听到了鸣金声和低沉的号角响起。

郁筑建睁开疲惫的双眼,丘目亮也领兵缓缓退回来,两人看着满地死尸,相视苦笑。

这一战比昨日的还要惨烈,族人伤亡过半,吐谷浑部落恐怕从今之后,再也无法和其他两大部落分庭抗礼了。

看到冲杀了近两个时辰的鲜卑军缓缓撤退,城上的守军也松了一口气,投石车的兜柄缓缓垂落,许多士兵坐倒在地,擦着汗水,守备方同样也竭尽全力,并未出城追击。苏德面带喜色,但眼眸中却带着隐忧,这一战的惨烈超过了他的想象,尽管鲜卑人付出了近万人的伤亡,但他们又损失了超过一千人,这对硕果仅存的匈奴人来说,是难

以承受的代价。

“哈哈哈,鲜卑狗这次知道痛了吧?”哈彦骨等人却十分高兴,两天时间,鲜卑军的折损应该超过了三万人,这无疑给气势汹汹的鲜卑军给了个迎头痛击。

杜预笑道:“苏德将军调度有方,鲜卑军狼狈而退,此番锐气受挫,必定军心震动。”

苏德强自一笑,抱拳道:“这都是麒麟王深谋远虑,教导有方,此战损伤惨重,轲比能必定懊悔无比。”

杜预远望退走的鲜卑军,淡淡道:“鲜卑军以其之短攻吾之长,岂有不败之礼?有此教训,恐怕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练兵机会了。”

哈彦骨疑惑道:“轲比能不来攻城,他打算做什么?”苏德在一旁笑道:“轲比能承受不起这样的损失,即便他们号称三十万人马,但两日损失三四万,换成是谁,都接受不了,鲜卑军的目标是西河郡,甚至可能想与魏军联合

取河东,他不会为了这一座荒城再损耗兵力了。”

杜预点头道:“轲比能毕竟也懂得一些兵法,如此损耗,只是鲜卑人轻敌罢了,如果鹄汉城攻不下,他们可以绕道湫水东岸,沿着吕梁山直逼兹氏。”

哈彦骨挠挠头,不解道:“难道轲比能就不怕我们截断他的后路?”

杜预笑道:“如果轲比能绕路南下,我们便不得不出城骚扰,岂不正中其下怀?”

苏德冷笑道:“鲜卑军就等我们出城一战呢,这果真是一举两得,不过轲比能能不能想得到,也不一定呢!”

“只要他不是怒令智昏,就一定会另寻他路,”杜预却丝毫不紧张,淡然笑道,“我们此次拿鲜卑军练兵,自然要与其正面交战,顺其而为又有何妨?”

苏德一怔,杜预屡次都说练兵,匈奴兵已经损失惨重,难道他还要继续让匈奴兵出战?

想到此处,苏德眉头紧锁,脸色变得难看起来,刘封难道是要借刀杀人,让匈奴和鲜卑相互消耗,坐收渔利?

“杜司马,接下来该如何行事,你只管下令吧!”哈彦骨和哈森却没有这么多想法,两次大捷,让他们终于扬眉吐气,杀了那么多鲜卑人,实在解恨。

“接下来的安排,还要看轲比能如何行事,我们以不变应万变,”杜预不置可否,言道,“两日恶战,左大将军及诸位将士都辛苦了,你们都去休整歇息,吾自会安排。”

哈彦骨还意犹未尽:“下次作战,杜司马可不要忘了我们。”杜预笑着点点头,哈彦骨马上召集匈奴兵退下休息,由西河郡的汉军上前接手城防,城下尸横遍野,杜预派出士兵出城收缴器械,处理死尸。

第1192章 遭受重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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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车城内,鲜卑将领齐聚一处,个个低着头,默默承受着轲比能暴风骤雨般地斥骂,虽然知道事不可为,但近十年来遭遇如此大的挫折,轲比能的满腔怒火已经忍不住了

。“饭桶、狗屎,一个小小的鹄汉城,你们都束手无策,畏手畏脚,两天损失三万兵马,这是我英勇的草原战士吗?这可真是天大的笑话,诸位自诩雄鹰群狼,今天为何变成

草鸡土狗了?”

轲比能脸上青筋直冒,挥舞着拳头,恶狠狠地盯着数十名大将,眼睛都快喷出火来,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如同困兽一般,甚至能听到他粗重的喘息之声。

两日来的大败,满腔的愤怒让他胸膛几乎爆炸,他无法忍受这样的耻辱,三万大军竟攻不下一座废弃的县城,一个强大的部落就此一蹶不振,这是他从未想过的。当然,在他内心深处,侄子哈儿鲁的死亡更让他心痛,那是他最看好的后辈之一,当做将来的部落大人来培养的,不到十岁就一直跟着他,和亲生子没什么区别,没想到

第一次出战,就命丧疆场。

郁筑建和丘目亮低头紧咬牙关,却无法反驳轲比能,失败就是失败,在鲜血淋漓的事实面前,吐谷浑部落已经成为全军的笑话,哪里还敢再说半句话?

其他鲜卑大将们也被激怒了,弥加猛然站起来大吼道:“可汗,明天让我带兵再去攻城,如果攻不下鹄汉城,愿把人头献给长生天!”

“明天?还想让再损失两万人吗?”轲比能霍然转身,冲着弥加大吼道,“本汗出十万大兵南下,难道下就是为了攻这一座小小的县城?”

“啊?这……”弥加一脸错愕,有些搞不清轲比能的意图,刚才骂他们胆小,现在又不让出兵,到底是什么意思?轲比能不过是借机发泄一下情绪而已,想不到弥加这个愣货居然敢站起来接令,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摆手道:“罢了,都退下,各部小心防守,要是谁被汉军偷袭了,可别

怪本汗无情。”

众将纷纷退出王帐,只剩下心腹那致轩陪伴,轲比能长长吐了口闷气,沉声道:“我打了一辈子仗,还没有像今天这样窝囊。”那致轩叹了口气道:“其实并不是我们的士兵不够勇猛,也不是吐谷浑部落不卖力,关键是我们不善于攻城,大汗想必今天也看得很清楚,汉军的防备力量太强了,匈奴人

只是借助投石车和连弩,就让我们白白损失近万人。”

顿了一下又道:“都盛传汉军连弩天下无双,连魏军都忌惮三分,束手无策,看来诚非虚言呀!”

轲比能沉默半晌,再次叹息道:“你说得对,不过不会再有下次了,我不可能为了一座小小的县城再折损兵力!今天城上的那些汉军将领里,不会有徐陵吧?”

“不会有!”那致轩摇摇头,“徐陵善于用计,如果他在城中,恐怕昨夜汉军就有动静了,今天的守城战都是匈奴人指挥的,想必徐陵不在。”“哼,只要魏军攻打虎牢关,徐陵就必在洛阳。还有张苞不来西河郡,其他人便不足为惧!”轲比能放下心来,冷笑道,“等本汗取了西河,进逼河东郡,刘封会为他当日在

长安拒绝与我们联手的决定而后悔。”

那致轩眉头微皱,问道:“那接下来我们该如何行动?”“你先去安抚吐谷浑部落的人吧!”冷静下来之后,轲比能心中也觉得愧疚起来,毕竟郁筑建他们也是自己的得力干将,“这一次损伤了三分之二的兵力,想必郁筑建对我心

存怨恨,接下来就让他们留守后方,照顾伤兵。”

那致轩沉默片刻,忽然低声说道:“吐谷浑部落毕竟是步度根的部下,这一次损伤惨重,其实也有好处,大汗不必太愧疚。”轲比能双目微缩,却微微摇头:“那致轩,昔年我鲜卑三部分裂,是我一力将他们全部统一,但现在拓跋部还不甘心臣服,这是一个极大的隐患,如果让吐谷浑部落再有什

么想法,这对我们极为不利,还是要好好安抚,以归心为主,打压只是不得已的手段。”

那致轩神色一凛,忙躬身道:“还是大汗深谋远虑,是我目光太短浅了,我这就去安抚他们,将牛羊多分一些给吐谷浑部落。”

轲比能略感疲惫,摆摆手道:“嗯,去吧!”

一连三日,鲜卑军都在停歇整顿,既没有攻城,也不见行军,西河郡暂时平静下来。

这一天中午,轲比能正靠在临时搭的虎皮椅中闭目养神,忽然听到门外琐奴惊喜的声音传来:“大汗,好消息,好消息,哈哈哈——”

轲比能猛然坐了起来,忙道:“有什么好消息,快进来说。”

琐奴一脸喜色,面色微微涨红,喜滋滋地跑进来,凑到轲比能面前,眉飞色舞:“大汗,天大的好消息,你知道西河郡的大将为什么换成关兴了吗?”

“嗯?”轲比能一怔,不悦道,“有什么好消息尽管说,本汗没心情斗嘴。”“呃……”琐奴神色一滞,赶紧后退一步,咽了口唾沫说道,“大汗,魏延在洛阳造反了!关兴他们是从洛阳逃出来的,逃到河东之后,可能听说我们要进军西河,所以才…

…”

“什么?”轲比能猛然上前,一把按住琐奴的肩膀,盯着他,“你说魏延造反了?消息准确?”

“当然准确,魏延已经在洛阳自称楚王了!”琐奴再次高兴起来,满嘴的黄牙泛着光芒,手舞足蹈地比划起来:“现在中原已经乱成一锅粥了,东吴偷袭兖州和豫州,魏延和魏军结盟,现在魏军正忙着对付东吴;蜀军从长安和荆州两路出兵,围剿洛阳!哈哈哈,乱了,所有汉人全都

乱了……”

轲比能的眼角狠狠跳动着,摇晃着唾沫横飞的那致轩:“那徐陵呢,徐陵逃走了吗?”

琐奴臊眉耷眼地阴笑道:“徐陵如今为楚军军师,跟着魏延反了,嘻哈哈——”“哦?”轲比能一怔,旋即张开双手仰天大笑起来,“嚯哈哈哈——这可真是天助我也,长生天保佑,鲜卑山显灵了……”

第1193章 倍受打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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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静了十日之后,鲜卑军再次开始调动兵马,先派两万骑兵从湫水东岸只杀向兹氏,鹄汉城久攻不下,他们干脆放弃了大路,从山路行军。

汉军闻讯,马上出兵拦截,正中轲比能下怀,闻报之后,轲比能即刻从武车分兵突袭这股出城的兵马,只要在城外,他自信鲜卑大军还是有一战之力的。

看到杜预亲自带领两万汉军出城,苏德的眼神有些惭愧,这几日他一直都在怀疑汉军想借刀杀人,让匈奴和鲜卑拼个你死我活,借机除去匈奴兵马。

直到先后来了传闻中的四大天将,苏德还是心存疑惑,不过他并未将这个疑虑告知哈彦骨等人,以防引起士兵哗变。

新皇登基,特封十二天天将,与四镇将军官职相当,一时间在军中传得沸沸扬扬,除了西凉铁骑、流云骑等的改名之外,大家更期待其他几支新兵到底是什么样。这几日,守卫在鹄汉城的匈奴人终于见到了传闻中的四大天将,分别是天空天将赵广、勾陈天将令狐宇、玄武天将张嶷和贵人天将傅佥,四人各带数千兵马,都从洛阳而

来。

魏延造反的消息,着实让苏德等人大吃一惊,还好杜预及时稳定军心,告知他们姜维和关平亲自各领十万大军平叛,取洛阳不费吹灰之力,大家才稍稍安心。

四大天将带领的兵马各不相同,除了哈彦骨等人见过的赵广的神射营和令狐宇的突骑营之外,傅佥和张嶷的兵种着实让人吃惊。傅佥的搴旗兵暂时看不出什么特别来,但张嶷的黑灵骑光是那一身装扮就让人心惊肉跳,即便是阳光之下,似乎也带着森然的杀气,对于连环马,哈彦骨等人也讨论过多

次,如今才得以一睹真容。骑将对骑兵自然有着不可遏制的好奇心,哈彦骨腆着脸每日跟着一脸冷漠的张嶷,总算见识了一次连环马的训练方式,顿时惊得目瞪口呆,这等强大的杀伤力和冲击力,

有哪一支骑兵能够赶得上?

训练完后,哈彦骨兀自心有余悸,这样强悍的骑兵阵型,十几匹战马同时发动冲击,合为一体,战力实在太强悍了,换做是自己与之对敌,恐怕也只有溃败一途。

回到房间之后,哈彦骨马上召集哈森、巴根等人前来,几人在一起讨论了一下午,直到掌灯时分,依然没有想出一个破解之法。

而傅佥的搴旗兵训练方式更为古怪,基本都是三个人分为一小组,各自为战,每日飞檐走壁,摸爬滚打,反倒像江湖上的那些游侠。

其实哈彦骨等人并没有看走眼,傅佥带领的这一部人马,正是从绿林中挑选出来的高手,通过侠义堂的招募,也有许多热血江湖人的加入。绿林中人之所以很少参军,就是因为他们本身的技艺不适合出征打仗,士兵训练都十分注重阵型,个人能力在千军万马中如同沧海一粟,可能翻不起半点波澜,他们又不

懂行军布阵,更不甘当马前卒,有心为国出力,却是找不到合适的门道。搴旗兵的出现,无疑是对这类人敞开了一扇从军的大门,搴旗兵要求奔走如飞,行动敏捷,能够在乱军之中拔取敌旗,斩杀敌将的英勇之士,这可不是普通士兵就能够完

成的,绿林中人身手敏捷,再适合不过了。

人马出城,依然留下匈奴兵守城,苏德此时才明白,原来杜预所说的练兵,是要训练这些特种兵,四大天将的到来,不就是为了实战么?

看到远处尘埃渐渐消失,苏德怔然片刻,忽然心中一动,杜预先前来到军中,彼时并不知道魏延反叛之事,便几次说是练兵,难道他早知道四大天将会来西河郡?按照常理,魏延造反,关兴和四大天将等从洛阳逃脱,应该马上组织人马配合姜维等人发动反攻才是,为何还有闲暇到西河郡来对付鲜卑军,而且此来并非驱敌,而是练

兵?

“中原的形势,只怕比表面上看到的还要复杂万分!”

天空一行秋雁南飞,苏德仰望天空喃喃自语,眉头拧成了疙瘩,脑海中不禁浮现出刘封那双令人深邃的眼眸来,此时的麒麟王,真能放心在西凉巡视么?

“苏德,你说什么复杂?”哈彦骨刚出城送行,从城楼上来,就见苏德在自说自话。

“哦,大将军,”苏德转过头来,笑道,“我是说,汉军的阵容越来越复杂了,奇兵层出不穷,这次恐怕鲜卑人要吃大亏了。”“哈哈,那是自然!”哈彦骨笑道,“方才杜司马说了,还有太阴天将带领的摧锋兵已经从谷远赶来了,那可是专门对付骑兵的大杀器,比霹雳车更厉害,我还真想去看看。



苏德打趣道:“摧锋兵善用强弩,能中远距离射中目标,对于骑兵冲击的确有极大的杀伤力,大将军真该去观战一番。”

“嘿,我何尝不是如此想啊?”哈彦骨却叹了口气,摇头道,“但我必须得留下来练兵了,再让族人们懈怠下去,我们变成了最弱的部曲了。”

苏德了然笑道:“想必是大将军见了争锋兵,才有如此想法吧?”

“可不是么?”哈彦骨有种倍受打击的无奈,皱眉道,“没想到突骑兵强悍如斯,他们现在可是远超我们一大截呀!”争锋兵大部是由匈奴士兵改建编制而成,善于骑射且箭术精良,这几天大家故友相逢,一番热闹自然不说,但彼此之间也都心存竞争之意,双方都想展示分别之后的改变

,来证明自己当初的选择没有错。一番训练下来,哈彦骨再次受到打击,匈奴兵马的训练还停留在原先在长安学的那一套上,这两年在西河郡训练有成,尤其是大胜鲜卑军之后,每个人都骄傲不已,见了

突骑兵之后,才知道他们被落下了一大截,失落可想而知。

苏德慨然道:“和草鸡相比,你可能是骄傲的百灵鸟,但和雄鹰相比,也不过是人家的猎物罢了!”“不用你说,我都明白!”哈彦骨摆摆手,快步走下城楼,“我现在就去练兵。”

第1194章 秘密杀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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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预亲率两万汉军出了鹄汉,向十里外的湫水处行进,作势要堵截南下的鲜卑军,这支队伍中,除了刚从北地郡赶来的文鸯带领六千骑兵之外,还有三千步兵,其余皆为

特种兵。而这一次最重要的训练目标,便是针对骑兵编制的摧锋兵,摧锋兵由太阴天将于圭统领,和杜预一同从长安而来,摧锋兵不仅仅是连弩队,还隐藏着一大杀器,专门用来

对付骑兵。尤其是对于胡人,这些游牧民族有精湛的马术,虽然不成阵型,但威胁极大,这一次出战,就是想试试其威力如何,至于求战心切的文鸯和想崭露头角的傅佥,只能暂时

按捺着性子。一路之上,文鸯、傅佥和赵广三人最为活泼,他们年纪相当,个个年轻气盛,各有各的羡慕,文鸯羡慕他们封拜天将,赵广二人却羡慕文鸯得了刘封的白龙驹,尤其是赵

广,一直埋怨刘封太过偏心了。

走出三里地,从谷远赶来的摧锋兵终于会合了,这一战,太阴天将于圭才是真正的主角,他并不像赵广等人那般轻松,相反一脸凝重。

自从跟随刘封征伐洛阳之后,于圭和乐綝之间几次书信来往,公而无私,才得以彻底取得众将的信任,这次提拔他为十二天将之一,便是最好的褒奖。

于圭深知自己责任重大,统领步兵也是他再三斟酌之后自己选择的,这和他父亲当年的教导不无关系。于禁作为五子良将之一,统兵自有其独到之处,尤其是在步兵和防守方面的经验,更是少有人能及,摧锋兵以防守为主,注重阵型的调度和配合,于圭在此方面更有自信



赵广上前拍着于圭的肩膀,笑道:“仲平,接下来你便要大展拳脚了,为何反而愁眉不展?”

于圭嘴角扯动,算是笑了一下:“此战事关摧锋兵之成败,吾不敢不谨慎以待。”

杜预上前笑道:“于将军不必紧张,胜负有时候拼的心境,三军统帅,不可顾太多。否则便束手束脚,难以施展,不过是区区鲜卑军而已,照常调度便是。”

“多谢杜司马,末将自当全力以赴!”或许同是从魏军阵营中过来的,于圭对杜预感觉更为亲切,也许唯有他们才能彼此理解,藏在心底处的一丝隐忧。他们二人的父辈都是魏将魏臣,行事作风自然无法和赵广、傅佥这样的蜀军股肱大臣之后相比,也缺少像令狐宇这些刘封一手提拔起来的武将们坦然,即便刘封以诚相待

,但总觉在出身上,还是多少有些顾忌。不过新加入阵营的文鸯,却让于圭心中有所触动,文鸯便是性情爽直,没有那么多心思,不但成为五虎上将马超的入门弟子,更得刘封信赖,连坐骑都送给了文鸯,可见

在刘封心中,对他们其实是一视同仁的,只是自己多虑了而已。众人寒暄一番,略作整顿之后继续上路,摧锋兵目前只有三千兵马,面对两万鲜卑骑兵,恐怕还是力有不逮,其他几位将领听说还有出战的机会,一个个跃跃欲试,加快

速度迎上鲜卑军。

未过多时,探马来报,鲜卑军已然得知消息,正渡过湫水,迎面而来。

两军相接,杜预命士兵在三里之外摆下阵势,等待鲜卑军前来,他早就料到鲜卑军不甘攻城之败,等汉军出城,必定会挥兵来杀,倒也不着急追击。

这里是一片看宽阔的草滩,秋草枯黄,远山呈暗褐色,微凹的草地之上,汉军大阵宽三里,旌旗招展,声势浩大。

最前面是三千重甲步兵,斩马刀排列如林,在阳光下闪烁中熠熠寒光,列为三行,形成一道锐不可当的刀墙。

在步兵两边,则是文鸯带领的三千骑兵,主要护卫步兵的两侧,而重甲步兵身后,则是一千辆弩车,每辆弩车后面站着三名士兵。

居中的一辆弩车前面,有一个三尺高的木梯,于圭站立其上,仗剑而立,微抿着嘴唇,双目沉静如水,看着远处淋漓的河水,静静等待鲜卑骑兵的到来。

这弩车队便是于圭带领的摧锋兵,正是在前朝被淘汰的战车结合诸葛亮的流马改造而成,再配备用连弩装置改进的硬弩,组成了一个强大的杀器。

弩车足有一人高,体型几乎与冲车不相上下,但更为轻便,这种弩车制造不易,非但消耗许多材料,还要设置诸多机关,一旦破坏,修复也要耗费许多精力。这个大杀器可谓倾注了诸葛亮、黄月英、马均三人的心血,也是目前为止汉军在攻防两端器械的集大成者,对骑兵最为有利,当然也可以对付步兵,守城的硬弩只是弩车

的组成部件之一。

在弩车后面则是两千弩兵,他们和弩车形成了远近交替的攻击网,赵广的神射营分立于摧锋兵两侧,对那些骑术精湛的鲜卑军和将领进行远程打击和压制。堪堪列阵完毕,闻讯而来的鲜卑军也到了近前,河滩上响起了绵延低沉的号角声,无数骑兵呼啸着从山坳处狂奔而来,鲜卑军并不需要列队,只见万马奔腾,烟尘四起,

如同出猎的狼群一般。一杆青色狼头大旗之下,一员光头鲜卑大将纵马飞奔,只见他穿着黑色的鹿皮短袄,露出两只粗如木桩的手臂,各拿一把厚背大砍刀,满脸横肉,黑髯布满两腮,正是鲜

卑第一勇士弥加。

轰隆隆——

骑士奔腾着,鲜卑军的怪叫和口哨声此起彼伏,直到弥加来到阵前,缓缓举起大刀,鲜卑军的声音才渐渐消失,一个个不坏好意地盯着静默的汉军。弥加冷漠地扫视眼前的汉军,眼中杀气隐现,自从轲比能统一鲜卑各族之后,鲜卑骑士在草原上所向披靡,罕逢敌手,没想到才进入西河郡,就被原本的手下败将匈奴人

击败,这对任何一个骄傲的鲜卑人来说,都是无法忍受的。轲比能这一次派最勇猛的弥加出战,带领的也是最精锐的王庭骑兵团,就是要引蛇出洞,不管是汉军还是匈奴兵,胆敢出城,就将他们踏成肉泥,一雪前耻,也为死去的族人报仇!

第1195章 弩车之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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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拦在眼前的汉军,弥加眼中杀机毕露,见对方已经严阵以待,不由一声冷笑,缓缓抬手,示意部下准备发动进攻。

身后的旗号兵挥动着牦牛尾做成的令旗,鲜卑军中数百只号角同时吹响,战马骚动着,有些鲜卑军已经打马在自己阵中来回走动。

呜——

“冲击!”带领前军的是大都尉胡尔宁卡,他早已按耐不住,挥刀大吼一声,“儿郎们,跟我杀!”

胡尔宁卡率先冲出,后面万人骑兵同时发动,声势如雷,喊杀声直冲云霄,“杀啊!”

万马奔腾,如汹涌澎湃的浪潮,在数百面大旗的引领下,战马滚滚向汉军掩杀而去,势不可挡。

看到奔腾如水的鲜卑骑兵,杜预冷冷下令道:“弩车上前!”

重甲步兵纷纷散开,摧锋兵推出了一千辆高大的弩车,马上在阵前构成了一道木墙。

于圭此时列于两军阵前,神色冷峻,知道杜预这是将前军指挥交给了他。

铿锵一声,于圭拔出腰中宝剑,银光湛然,沉喝道:“预备!”

只听一阵阵咔嚓嚓的响声接连响起,弩车两侧的木盖开启,弩箭缓缓升起,弩匣内的三十支铁矢冰冷对准了斜空。

两边弓弦已经拉紧,一千辆弩车一字排开,对准了奔腾而来的万马千军,大战一触即发。于圭神情肃然地注视着一千辆流马弩车,他对这种对付骑兵的大杀器极为自信,自从第一次看到弩车的演练之后,于圭就头皮发麻,心旌荡漾,这样的利器,对骑兵来说

,简直就是噩梦。原本的战争都用战车,一般为独辕两轮、方形车舆,驾四匹马或两匹马,车上有甲士,车成为战争的主力和衡量一个国家实力的标准,甚至出现了“千乘之国”、“万乘之国

”。

后来随着骑兵的兴起,战车逐渐被弃用,但对付奇兵却一向没有好的办法,主要依靠重甲步兵结阵抵御,利用锋利的长刃劈砍战马,可谓无坚不摧。但重甲步兵行动缓慢,第一次对付骑兵会有很好的效果,但如果对方冲击,很快就会被冲散阵型,而且骑兵还可以借助其机动性攻击大军两翼,这对骑兵较少的一方是极

为不利的。虽然汉军的骑兵如今实力已超魏军,但如何对付骑兵,却依然成为军中之中,只靠弓箭和连弩显然是不足的,普通弓弩射程偏近,往往一两轮后,敌军骑兵便冲至眼前,

打击效果不佳。弩车的改造,再配合连弩,形成远近两层射击,再加上重甲步兵的防御墙,形成了三道防御网,能够交替掩护,能对敌军骑兵形成连续打击,于圭第一次见到弩车,便爱

不释手。

鲜卑骑兵战马奔腾,形成了一片黑色的浪潮,扬起滚滚黄尘,杀气冲天,势不可挡。

胡尔宁卡一马当先,高举战刀,双目圆睁,充斥着猩红的嗜血之色,这是他复仇的机会。

在鹄汉,他们不擅于攻城,即便是面对匈奴兵,也损兵数万,不但轲比能视为奇耻大辱,所有鲜卑军也都惊怒不已。

现在可汗的引蛇出洞之计成功,他们要用最犀利的骑兵进攻,每个人都憋足了一口气,想以摧枯拉朽般的气势彻底击溃汉军。

鲜卑骑兵冲进了一里距离内,这时汉军阵型又发生了变化,两千弩军士兵从后面迅速上前,分为三排,排在弩车之后,近万支弓弩刷地抬起,瞄准了奔腾而来的骑兵。

鲜卑骑兵冲进了四百步内,黄尘漫天,大地在颤抖,强大的杀气席卷而来,令人骇人变色,这是游牧骑兵最强大的万人冲击,蕴含在其中的力量连天地都为之哭泣。

于圭神色漠然,脸上的肌肉都不曾跳动一下,骑兵终于冲进了三百步内,才将手中宝剑狠狠挥下,汉军的战鼓声骤然敲响。

咚咚咚——一千辆弩车早已蓄势以待,士兵同时扳动了开关,只听见一片咔咔声,强劲的铁弩矢瞬间射出,密集的弩矢迅速形成一片箭网,带着凌厉的破风呼啸,暴风骤雨般射向奔

腾而来的骑兵群。

五千铁矢升空之后,呈弧形急剧下坠,沉重的铁质使它巨大强大的冲击力,射透了骑兵的双层皮甲,铺天盖地落下的弩矢使大片骑兵被射中。

“啊——”

骑兵惨叫落马,被后面冲来的战马践踏成泥,战马悲鸣着,连人带马向前翻滚,撞翻前后骑兵,在高速奔跑中,一旦落马,必死无疑。

在长达近三里的冲击面上,到处可以看见翻滚倒地的骑兵,仅仅一轮五千支铁弩,便将整个鲜卑军的冲击阵型完全大乱,前排的士兵几乎全部跌倒在地,无一幸免。

但他们别无选择,骑兵群奔腾而来,只能硬着头皮向前,一轮铁弩射完,操作士兵马上扳动绞盘上弦,将一盒早就放在一旁的新弩匣装上箭槽。

而在此时,勉强冲到近前的鲜卑军迎来的是更加密集的连弩射击,虽然它的威力不如铁弩,但基本避无可避,瞬间就被射成了刺猬。

胡尔宁卡躲无可躲,急忙挥动双刀,舞成了一片白色的光幕,竟将这一轮连弩全部挡住,正当他松了一口气之时,左右一看,忽然发觉只剩下他一人冲到了汉军阵前。

数千箭矢和刀枪直指着他,无数双眼睛冷漠注视着,胡尔宁卡冒出一身冷汗,一颗心也沉到了谷底,几乎无法呼吸。

但对方显然不给他逃走的机会,忽然间胯下马一声嘶鸣,直挺挺地倒在地上,胡尔宁卡绝望地大叫一声,不等他站稳身形,已经被三支弓箭时射中后背。

剧痛从后心之处传来,胡尔宁卡跪倒在地,拄着双刀艰难得转过身,便看到三名弓箭手正挽弓冷然看着他。

“卑……卑鄙!”

胡尔宁卡怒瞪着当先的那名白袍将军,从马头上的三支箭,他认出就是此人先射死了他的坐骑,才让其他两名弓箭手得手。

“切——”眼前一阵阵发黑,胡尔宁卡倒地之前,看到那人撇着嘴一声冷笑,眼里尽是不屑和嘲弄。

第1196章 兵器之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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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之间五千骑兵全部倒在路上,眼睁睁看着一名部落邑长惨死,强茂和所有的鲜卑军都几乎没有反应过来。

眼前死尸遍地,横七竖八,只有残余的战马哀鸣着寻找自己的主人,浓浓的血腥味弥漫开来。

秋风瑟瑟,旌旗猎猎,三军静默无声!

这样的杀伤力不但对鲜卑军造成了震慑,同样让出了摧锋兵之外的其他各部也头皮发麻,尤其是令狐宇和张嶷,两人都是骑兵统率,看到这一幕,也觉得无计可破。

“嘿,弩车动作太快了,只杀了个小喽罗!”赵广抚摸着手中的射日神弓,舔着嘴唇意犹未尽,刚才射杀坐骑正是他出手的,飞驰兵现在就是秉承射人先射马的原则,战场之上,生死拼杀,活下来的人才有尊严,哪

里还有什么卑鄙不卑鄙。

“嘶——”文鸯在一旁倒吸了一口冷气,摸了摸僵硬的面颊,摇头叹道,“幸好我们是跟着麒麟王的,这和他对敌,将来遇到于圭这小子,恐怕要变成刺猬了。”

令狐宇深以为然地在一旁连连点头,另一边的张嶷双目凛然,面罩之下看不到他的神色,但即便是厚甲和藤甲结合的连环马,也没有自信抵挡这样强劲的弩箭。从战国时代开始,中原之军和匈奴骑兵便不断地爆发大大小小的战争,尽管匈奴骑兵以精湛的骑术和娴熟的骑射在战场占据主动,但中原军队先进的远射武器,尤其是弩

箭,给匈奴骑兵同样带来巨大的杀伤力。

“摧锋之力,威猛如斯!”连杜预也在一旁感慨,眼中神采愈发明亮,这要是将来对上魏国的骑兵,也不用担忧了,“摧枯拉朽,锋锐直指!”武帝时期,为了对付强大的匈奴骑兵,弓弩成为汉军制胜的法宝,但这并不足以抵挡骑兵强劲的冲击力,如今在马钧等军事大匠的潜心研制下,弩车和连弩的威力一次次

让人震撼。这等大规模射杀武器的出现,造成了极其恐怖的杀伤力,而马均等工匠和锻造坊的人,也越来越受到大家的尊重,尤其是出生入死的武将和士兵,将他们待若上宾,一旦

有了封赏,会主动分享一些给他们。这些将士们心里清楚,一旦工匠们研制出什么厉害的武器,就可能保住成百上千人的性命,连弩、霹雳车、井阑等等,就是最好的见证,让许多士兵免去了冒死冲城的危

险。

“什么都好,就是造价有点昂贵啊!”傅佥也一脸震惊,他身旁跟着的都是绿林中人,个个自诩本领高强,但看到这密集坚硬的弩箭,也都脸色发白,心有余悸。

这弩车射出来的铁弩不仅沉重,而且力道极大,是用羌人的牦牛筋做成的机关发射,可比人力射箭的力道要大得多,而且每一根弩箭全部都是铁质,刀剑根本砍不断。

粗如手指的铁箭呼啸而来,谁敢直撄其锋?当然摧锋兵不到关键时刻是不会出手的,弩车也不是可以随意使用,一支铁弩就需要不菲的人工成本和材料成本,何况是一次射出近万支铁弩,这种巨大成本消耗,可不

是谁都能承受得起的。

而且铁弩在战后必须要回收,就算如此,有部分依然要重新回炉打制,这需要强大的经济实力为后盾,工匠、冶炼技术、铁矿等等,缺一不可。这种兵器就算魏军或东吴捡了去,他们也无法模仿,首先弩车的构造及其复杂,除了核心的一些工匠之外,其他人根本不会制造,即便炼制了铁弩,这粗重的东西在士兵

手中,却是个无用之物。摧锋兵消耗了大量资源,但其他天将带领的特种兵又何尝不是如此,即便是傅佥带领的搴旗兵,也都配备诸如三棱刺、匕首、袖箭、暗器、贴身的金丝软甲等等近身搏斗

的利器,表面看不出来,实则每个人都是从头武装到脚底的。

这里的每一位天将感慨的同时,心中也十分清楚,他们的部下究竟有多精良,不仅是武器装备,士兵也都是千里挑一的,越是如此,便越觉得责任重大。

麒麟王力排众议,设立十二天将,花费巨资,可不只是为了壮壮声势,如果他们在以后的战斗中没有出彩,只怕迟早会被取缔。

“结阵!”听着众人的议论,于圭心潮起伏,脸上却依旧平淡如水,他知道接下来被激怒的鲜卑人会疯狂报复,不能有丝毫懈怠。

强茂的脸变成了青黑色,双目赤红,怒吼道:“传我命令,大军列阵,全军出击!”

“大人,俺愿率军为先锋,杀光这些汉人!”

“好!”强茂点点头,咬牙道:“你可率一万骑兵为先锋,冲击中军,我自会分派其他各部冲击其两翼,先将那个拿剑的小子给我抓来,我要将他千刀万剐。”

“遵令!”

大都尉回应着,马上招呼自己的部下准备再次冲阵,他们也都看出来汉军弩车并不多,要靠人数优势将其冲垮。

咚!咚!咚!

鼓声震天动地,一支万人鲜卑骑兵从队伍里冲出,他们催动战马,挥舞着战刀,气势奔腾如雷,呼喊着冲向了弩车。

强茂随即又对另外两名邑长令道:“你们各率本部,给我冲击汉军左右两翼,我随后带兵接应。”

两名邑长接令而去,很快两支各五千人的鲜卑骑兵从左右两边杀出,三支骑兵队如同三条暴躁的土龙,对汉军形成了包抄之势。

强茂怒瞪双目,将仅剩的一万骑兵也带领出动,这是他第一次派出这么多数量的骑兵,犹记得当年与匈奴的决战,也是如此,不过那时候他只是一名小小的佰长而已。正是那一战,他一人杀了七十八名匈奴人,斩杀匈奴部落大人一人,才得到了第一勇士的称号,这一次轮到他亲自指挥战斗,强茂更觉的热血沸腾,当年那酣畅淋漓的战

斗场面,仿佛再次出现在眼前。

“杀,一个都不留!”强茂怒吼着,大刀斜指天空烈日。鲜卑军怒吼着向前,大地在颤抖,尘土再次弥漫,杀气直冲云霄,携裹着雷霆之势向汉军席卷而去。

第1197章 全力一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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鲜卑军全军出动,整个草滩上都有骑兵奔腾,铺天盖地的气势,杜预也不敢大意,凝目注视着敌军奔来,沉声道:“各队准备,看吾旗号行事!”

“遵命!”

各将都收敛神色,握紧了手中的兵器,在隆隆的鼓声之中,紧张而又期待地盯着滚滚烟尘中的鲜卑军。

指挥台上令旗挥舞,红旗举起,黄旗挥舞,后方的重甲步兵迈步上前,蹲伏在弩车前方,组成了一道防线。文鸯和张嶷两人的骑兵分裂两侧,令狐宇的突骑兵居中保护中军,灵机出动,赵广的神射营端坐马上,如同即将出动的鹰隼一般,在乱军中寻找鲜卑将领,一旦找到一个

,便传令死死锁住,进入射程之后便将其狙杀。

号令不断传下,傅佥带人藏于阵型之中,等到混战之时,搴旗兵便直扑敌军中军,搴旗杀将,将敌军阵型彻底打乱了。

一千弩车再次发出沉闷的声音,令人肌肉不时抖动,刚才那恐怖的杀伤力,满地的尸体赫然在目,如同刺猬般的鲜卑军在万马奔腾之下被踩踏成泥,血肉横飞。

最先冲击的一万鲜卑先锋越来越近,冲进了五百步内,弩车都已经准备就绪,箭槽内的铁弩在阳光下闪烁着熠熠寒芒。

鲜卑铁骑携裹着烟尘,在草地上疾速移动,曾几何时,他们就是用这样所向披靡的冲击,让敌手闻风丧胆,全面溃退,谁也无法阻挡万马奔腾的冲击。

阵前的于圭神色同样冷漠,但更多了几分坚定和自信,凝视着铺天盖地杀来的鲜卑骑兵,才冷然下令:“放!”

弩车早已蓄势待发,随着主将一声令下,震天的鼓声之中,一千部弩车骤然发射。

呜——

沉闷的破空之声令人心悸,铁弩腾空而起,黑压压的一片,如同飞蝗过境,呼啸着向迎面驰来的鲜卑骑兵群扑去。

为首的邑长双目收缩,爆喝道:“儿郎们,冲啊!”

鲜卑骑兵大多用双层皮甲防御,坚固异常,普通的箭矢无法射穿他们身上的皮甲,但他们刚才看到铁弩的威力,知道皮甲并不管用。

这名邑长之所以在主动请令,就是因为他的部曲配置了魏军所用的轻盾,这也成为成为他们的固定装备。眼看密集的箭矢射来,不用邑长下令,鲜卑骑兵纷纷举起盾牌,盾牌加上皮甲,他们完全可以防御箭矢,即便是铁弩强悍,也能阻挡一阵,战马速度极快,只要这一点阻

隔,便足以保护她们冲到汉军阵前了。

但鲜卑人显然还是低估了弩车的威力,只听见噼噼啪啪一阵密集声响,铁弩射穿了盾牌,也射穿了鲜卑人两层皮甲,惨叫声顿时响成一片。鲜卑军中箭坠落,即便有人幸免,坐骑却难以躲过,马上的骑兵翻滚出去,前面的骑兵一排接一排的倒下,后排的士兵凭借马术躲避着阻碍,尽量保持前进,一旦停下来

,他们就会被后面的骑士撞击。铺天盖地的铁弩,力道强劲,无坚不摧,大片骑兵被射翻,盾牌和皮甲挡不住夺命的铁弩,哀嚎声响彻原野,偶尔冲到阵前的鲜卑军,同样被连弩射成了刺猬,步兵甚至

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

一千弩车交替上阵,第一批铁弩射出时,第二批弩车已经换好了箭匣,操控的士兵扣动机关,上弦装填,动作一气呵成,熟练快捷。

弩车的压制力虽然大,但鲜卑军铺天盖地,无穷无尽,终于还是有人冲到了弩车阵前,他们面对的重步兵的长枪、斩马刀和大盾。比一人还要高的大盾下面有两个一尺来长的支脚,早已深深插入地面之中,大盾后面的支架斜撑着,每个盾牌上有两个窟窿,长枪从里面伸出去,士兵则躲在盾牌后面举

着斩马刀等候。冲过来的战马鲜卑长枪刺中,翻滚到底,撞在大盾之上,也只是轻微的晃动,鲜卑军从马背上翻滚下来,马上就被乱刀砍杀,冲在两个盾牌之间的马匹,则被斩马刀一刀

砍掉整个马头,血沫喷洒,直上半空。

机械的摩擦声中,铁弩腾空而起,和周围的连弩汇集成一片,迅速形成了宽达一里的箭雨,凡事冲进来的鲜卑军,几乎没有幸免。一万骑兵转眼间死伤近半,尽管很多骑兵是因为战马中箭滚地,但对于高速奔跑中的骑兵而言,一旦落马,非死即伤,就算侥幸不死,也被万马踩踏,瞬间淹没,死得更

痛苦。

不过在中军的牵制下,两翼的骑兵队汉军形成了钳制,马上就要冲击到两侧,强茂嘴角终于泛起了狞笑,汉军后军冲垮,一旦近战,弩车也就失去了作用。

强茂回头大喊道:“儿郎们,成败在此一举,随我冲!毁了那破车,杀光汉军!”

最后的鲜卑军挥舞着各色兵器,怒吼道,“杀!”

强茂催马向南面疾奔而去,他要绕过左翼的士兵,从南面直奔其后,从背后向汉军发动突然袭击。

这一刻,强茂双目几欲喷火,热血在心中沸腾,他不断催赶坐骑,要在这一战彻底摧毁汉军的阵型,将他们全部杀死,将那些可恶的弩车踏成齑粉。

鲜卑军的动向,在帅旗之下的杜预看得清清楚楚,只见他令旗摆动,左翼的文鸯面现喜色,一声号令,便带着部下骑兵调转方向去了后方。此时左翼的鲜卑军也已经杀到,于圭马上听从号令将连弩阵调转方向,对着冲来的鲜卑骑兵发动了密集的箭雨连射,数千连弩同时发动,每一张弓弩射出十五支弩箭,交

替发射,如同雨点一般,将所有的鲜卑军覆盖其中。

右翼的张嶷同时得到号令,连环马奔腾而出,如同一股黑色的旋风,笔直地冲向了鲜卑军,十匹马为一排的阵型,如同犂庭扫穴,一往无前。正面早已被弩车杀得溃不成军的鲜卑军还在哀嚎着,做着最后的挣扎,令狐宇的突骑兵已然分作两阵,从左右两侧奔腾而过,又留下了一道箭雨,弯刀带着偏偏寒光,收割着惊慌失措的鲜卑军性命。

第1198章 全面出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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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的黑灵骑如同钢铁洪流,卷入了狂奔而来的鲜卑军中,连环马一旦发动,便入浪潮一般,是汹涌不断的攻势。

漆黑的铠甲和头盔,狰狞的骷髅头,衬托得他们如同地狱幽灵一般,五千铁骑冲突鲜卑军中,瞬间便如同一道巨大的涡轮,轰隆隆猛地横扫开来。

鲜卑军的骑兵连同战马都被撞得到飞出去,霎时间人影在空中翻飞,惨叫连连,让本就不整齐的鲜卑军阵型更加溃散。饶是鲜卑骑兵横扫大漠,战力无双,但面对强悍连接的黑灵骑,同样也只能被横扫,没有人能经受得住这样的冲击,眼睁睁看着他们横冲直撞,只奇怪这连接起来的战马

怎么就不会倒下?

砰!砰!砰!

迎面而来的鲜卑军全部被震飞出去,完人仰马翻,溃不成军,甚至没有一合之敌,鲜卑军的刀枪斩在黑灵骑的铠甲之上,根本毫发无损,甚至还被一股怪力反弹回来。

一名又一名鲜卑军不断地跌落在地上,战马奔腾,烟尘滚滚,一批又一批铁骑呼啸而去,根本没有理会那些跌落在地上的鲜卑军战士,他们已经失去了战斗之力。

鲜卑军虽然骑术精湛,但在狂奔的战马之下想要躲避十匹马连接的空间,还是显得力不存心,勉强厮杀却又只能被动挨打,很快就被黑灵骑搅得大乱。

“拦住他们——”

负责冲击右翼的邑长焦急地怒吼着,这三千骑兵竟硬生生挡住了他八千多兵马,而且被反杀的人仰马翻,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嘿嘿,就是你!”正在此时,邑长身旁忽然发出一个阴冷的怪笑。

“什么人?”邑长大惊,扭头看去,却见是一名短打的干瘦黑衣人,这人竟是步行而来,灵巧地穿越在万马之中,顿时惊得瞪圆了眼睛。

“嘻嘻,小胡儿,明年今天,就是你的祭日!”邑长还未反应过来,忽然脑后又一个嬉笑的声音传来,这一道声音仿佛就在耳边,顿时吓得他一个激灵。

“啊——”才惊呼出声,忽然背后一阵发冷,浑身肌肉抽紧,眼前便开始发黑。

邑长勉强转过头,又看到一名三角眼的黄脸汉人不知何时竟坐在马背上,就在他的身后,后心早已被利器穿透。

“你们……”

“下去吧您嘞!”那人手中用力,邑长便噗通一声滚落马下,右手中的三棱刺哗啦啦滴落一串鲜血。

“嘿,老三,你抢我生意,这明明是我的猎物!”马下的那人恼怒大喝。

“嘻嘻,我们三人一组,功劳算大家的,”那人甩了甩三棱刺,左右看看,一挥手,“快上来,去找大鱼!”

那人跳上马背,竟是站在上面,手搭凉棚四下观望:“老二呢?”

“快走,我在下面!”不知何时,另有一人竟如同八爪鱼一样贴在了马腹之下。

“你小子……”马上的人笑骂着,催动战马向东面冲了过去,沿途之上,几名鲜卑士兵莫名其妙坠马而死。搴旗兵的加入,让原本混乱的鲜卑军更是乱成一团,转眼之间战场各处人影飞奔,只要吆喝指挥的,不出片刻便莫名死于马下,更有几杆帅旗倒下,鲜卑军便如无头苍蝇

一般,各自为战。乱军之中,弩车和连弩便没有了威胁,此时的飞驰兵发挥了巨大的作用,面对三千个神射手,鲜卑军抱头鼠窜,每一箭几乎都能射中他们的要害,其中以脑袋和面门居多



看着一个个同伴眉心和喉咙上瑟瑟抖动的箭羽,鲜卑军根本不敢靠近中军,尽量远离弓箭的射程,饶是如此,他们的坐骑还是大部分被弓箭所伤,失去了控制。

此时唯一可以一战的,就是冲入乱军中的突骑兵,他们除了连弩远程射杀骚扰之外,便是舞动着弯刀开始近身肉搏,这才给了鲜卑军战斗的机会。

但突骑兵的强悍,同样超出了鲜卑人的预料,这些看面貌都是匈奴人的模样,不过都是装备精良,纪律严明,除了容貌之外,战斗方式和汉军无异。

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兵器碰撞,火星四射,一柄弯刀借助着战马的冲锋之力,狠狠地向着对面的骑兵劈过去。

当!

寒芒闪烁,一声脆响,这些以往可以无往不利,势不可挡的鲜卑战刀却被一柄窄窄的双刃刀挡住。

这种双刃刀刀头弯曲,一面为锯齿,中间开了血槽,并不如斩马刀那般刚猛,也没有抹刀宽大,但是银白色的刀身光芒湛然,灵巧却又不乏柔韧。

“怎么可能!什么时候匈奴人这么强大了?”这名鲜卑军千夫长浑身一震,他是参加过追击匈奴之战的,那个时候的三个匈奴兵都不是他的对手,狼狈逃窜的匈奴人早已不是以前的草原霸主了,他们如同丧家之犬,

到处奔逃,不堪一击。

他怎么都无法相信,如今的匈奴人会如此强悍,不但守城厉害,正面战斗也丝毫不弱,身旁正有无数同伴在惨叫着倒下。

“哼,鲜卑狗,草原是属于我们的,我们迟早会拿回来的!”

“哈哈,休想……”

鲜卑千夫长狞笑着,正准备咒骂两句,忽然见那匈奴兵一脚飞踢过来。

骑兵的战靴在眼中急剧扩大,轰的一声,就将他从战马上踢飞下去。

“不可能!”

鲜卑千夫长猝不及防,重重地摔在地上,连翻了几个滚,心中充满了震惊,刚才的这一脚突如其来,但也不是不能防备,但偏偏就是将他踢飞了。

那马腹下的一踢,刁钻诡异,防不胜防,这种战斗方式他连想都没有想过,忽然想起来骁勇善战,骑术精湛的胡人失传的一种脚法,没想到匈奴人竟然用了出来。

“哈哈哈,看到我撑梨孤涂的威力了吗?”突骑兵看到鲜卑军脸上的神情,就知道他已经有所猜测,得意大笑起来,“今天让你们知道,谁才是真正得到长生天庇佑的人。”

“啊——”那千夫长还在震惊之中,忽然背后掠过一匹马,寒光一闪,便将其枭首。“吉仁泰,忘了军纪了吗?”马背上的人一声冷喝,不做停留如飞而去。

第1199章 少年逞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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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茂率领一万骑兵向南疾奔,一口气奔出近十里,已经越过了整个汉军阵营,他才调转马头,又迂回北方而进,从远处便将兵锋直指汉军背后。骑兵势如奔雷,强茂知道汉军早已发现他的动作,他也不在乎对方有所防备,前军被其他骑兵牵制,后军没有了可怕的弩车和重步兵,强茂再想不出还有什么东西能够阻

挡他的鲜卑铁骑。

强茂所带领的本就是王庭骑兵团,如今跟随他的五千士兵,更是精锐中的精锐,个个都身经百战,除了轲比能身边的那一万骑兵之外,就属他的部曲战斗力最强了。这是雷霆一击,也是至关重要的一战,强茂眼中已经泛着浓浓的杀意,他看到汉军骑兵在后方出现,嘴角泛起一抹冷笑,汉军想用普通骑兵和他对敌,这不是以卵击石么



烈日之下,对面的骑兵岿然不动,似乎是被奔腾的鲜卑军镇住了,强茂激动得挥刀大喊:“敌人就在眼前,跟我杀,片甲不留!”

“杀啊!”

在鲜卑骑兵一片呐喊声中,骑兵陡然加速,挥舞战刀如洪流般向眼前的矮坡冲下去,汉军骑兵只是在远处放箭,稀疏的箭矢在强茂眼里连毛毛雨都算不上。

噗通——唏律律——

猛然间,冲在前面的骑兵阵型大乱,翻滚着全部倒地,乱成一团,后军已经收势不住,只能向前继续冲击,霎时间便将前排的士兵踩踏而死。

“可恶!”强茂气得目眦尽裂,忽然想起来汉军最喜欢用的铁蒺藜,这东西两天前就让他们吃过大亏,虽然刚才时间仓促,他们来不及挖陷马坑,但在草地中撒下铁蒺藜却是游刃有

余。

怪不得汉军骑兵在远处观望,纹丝不动,强茂惊怒交加,只觉得一股血直窜头顶,几乎要昏厥过去。

“杀,冲过去,将他们乱刀分尸!”

强茂怒喝着,在鲜卑骑兵的惨叫和混乱中,硬着头皮继续往前冲,只要冲过这一片草地,便可以报仇雪恨了。

汉军骑兵不断释放弩箭,草坡上一片哀嚎,鲜卑骑兵纷纷栽倒,光是这一段冲刺的距离,死伤近千人,虽然代价惨重,但总算到了安全之地。此时汉军骑兵也开始缓缓启动了,银白色的铠甲在阳光下泛着光泽,清一色的长枪,白色的盔缨随风飘洒,当先一员年轻小将飒爽英姿,手中虎头枪斜指地面,死死盯着

强茂打马猛冲。

强茂征战半生,何曾遭遇过如此重创,汉军展现出来的攻击力甚至比当年最难对付的乌桓骑兵还要可怕。

“小子,拿命来!”

看到是一员稚嫩的小将,强茂报仇心切,一声大喝,用力踢着马腹,双目充血,杀气腾腾地舞动双刀向对方杀过去。

希聿聿——

短短的几百步距离,骑兵瞬间便到,战马嘶鸣,声音激昂,有如金石一般。

两军杀在一处,都是硬碰硬的招式,汉军仗着装备精良,阵型组合,鲜卑军则仗着凶悍和精湛的骑术,双方瞬间便纠缠一处,杀声震天。

砰砰砰——

白衣小将长枪左右横扫,所过之处,一匹匹鲜卑军犹如断线风筝般被甩飞出去,如此精锐的骑士,竟没有任何人是他一合之敌,更加没有任何人能阻挡他的冲势。

“好小子,不要太嚣张,本大人陪你一战!”

文鸯等待多时,早就注意着军中最强壮的强茂,看到疯狂逼近的强茂,文鸯眼中一亮,不但没有丝毫的畏惧,反而流露出强烈的战意。

强茂是鲜卑军统帅,他竟敢亲自带兵袭后,孤军深入,也太轻视汉军了,文鸯双目微凛,紧握钢枪,这是他拜师学艺之后首次真正的大战,不得有任何闪失。

他心中清楚,只要杀掉强茂,不不但可以彻底解除鲜卑军的威胁,更能立下大功,为自己和师傅争光,让人知道,小马超的称呼,可不是浪得虚名。

希聿聿!

文鸯胯下白龙驹引颈长嘶,完全压过了其他战马的声音,它虽然不如天极马那样厉害,但毕竟也是汗血宝马,在这些战马之中确实有王者之姿。

不过强茂的战马也不遑多让,它的力量、速度、筋骨的结实程度和防御能力,完全可以和文鸯的坐骑分庭抗礼。

呼呼——

文鸳转动虎头枪,发出沉重的破风之声,轻磕马腹,白龙驹便知道主人心意,猛然间撒蹄狂奔,速度很快就提到了极致。

“来得好!”看到这一幕,不惊反喜:“让我看看你这娃娃有几分本事。”

说话之时,强茂的坐骑也早已急冲而去,两匹马如同流星赶月,只看到一道残影,气势骇人。

咣——

两人的兵器重重地撞击在一起,火花飞溅,巨大的声响压过了整个战场的厮杀声。

周围士兵愕然住手,看着两位主将战在一处,全都纷纷停手,各自退回阵营,紧张地关注着这惊天一战。

“哼!还有几分本事!”强茂用力握着刀柄,刚才差点震烈虎口,嘴上虽然强硬,但心中却已经凛然,这个二十出头的白脸小将竟有如此本事,眼中闪过一丝凶厉的神色,这样的少年,将来更是

祸患,留不得!

想到此处,再次舞动双刀,猛地一刀反身向着文鸯狠狠地斩了过去,另一把刀则对准了文鸯的坐骑。

文鸯早就看到强茂的意图,虎头枪接连挑动,瞬间便看到无数枪影,将强茂的两把刀同时笼罩其中。

只见尘埃震荡,在虎头枪的剧烈摆动之下,一股小小的旋风形成,看得人眼花缭乱。

一阵叮叮当当的爆响声中,两道人影再次分开,强茂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手指在暗中发抖,眼前的小将,比他预想的还要厉害。

强茂目光阴鸷,眼中闪出凌厉的光芒,沉声道:“你究竟是何人之后,报上名来!”

“哈哈哈,你们都是记好了!”文鸯桀骜的目光扫视过所有的鲜卑军,朗声道,“淮南文鸯是也!”

“无名之辈,死吧!”强茂并非真要问名姓,刚才不过是借机调息,重新调整心态,他猜到文鸯必定年轻气盛,趁他大意之时出手。

第1200章 斩杀贼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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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鸯笑声还未消失,强茂便杀机盈动,大刀翻转,毫不犹豫地一枪捅向文鸯的胸腹。

这一击极其突兀,而且其快无比,刀尖闪着寒光,不仅如此,另一把刀也横向脱手飞斩而出,就算文鸯挡住这一刀,飞刀也能将他击中,非死即伤。

“当啷!”

众人的惊呼声中,只见文鸯猛然抬枪,枪尖准确地扫中飞刀,将其挑飞出去,同时用出一个铁板桥的功夫,仰身倒在马背之上,与战马紧紧贴在一处。

呼——

强茂的大刀贴着文鸯的铠甲扫过去,必杀之计竟被对方躲过,眼中第一次出现了慌乱的神色。

“卑鄙,找死——”

文鸯猛然间弹身而起,怒叱声中,虎头枪悍然出手,化为一道银色的长龙,如同电闪雷鸣,扭动着身躯,化作各种奇怪的招式,杀向了强茂。

强茂心中暗恨,却已经错过了必杀良机,只能咬牙再次与文鸯战在一处,少了一把刀,让他多少有些不习惯,左支右绌,险象环生。

呼呼呼——

虎头枪招招不离周身要害,强茂已经浑身冷汗,萌生退意,却又无法脱身,十余合过后,凶悍阴沉的脸变得苍白了几分。

“哈哈哈,尔等果然只会卑鄙之术,原来是个中看不中用的家伙!”

文鸯杀得强茂节节败退,毫无还手之力,不禁哈哈大笑,惊得远处的鲜卑军躁动不安,不知所措了。

强茂可是鲜卑军中第一勇士,角斗术无人能比,虽然马上不同于地下,但对于骑术精湛的鲜卑人来说,其实相差不大,强茂马上实力在军中同样也是首屈一指的。

谁能想到,就在汉军后军阵中,一员名不见经传的白脸小将就把强茂杀得节节败退,狼狈不堪,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谁也不敢相信这个事实。

此时强茂的心神已乱,完全料想不到的变化,面对如狂风骤雨般的攻击,他咬牙苦撑着,甚至都不敢张口下令让士兵帮忙,深怕一个分神或者泄气,便被一枪刺中。

“该死!你这个混蛋,我和你拼了!”

被逼到绝路,生死关头,强茂双目赤红,反倒豁出去了。在此之前,他一直以为自己的部下才是最强悍的骑兵,骑术精湛,训练有素,配合默契,直到见到连环马和匈奴兵的阵型,才知道汉军的骑兵有多厉害,再加上那些装备

,早已远超鲜卑骑兵了。

强茂神色狰狞,双目赤红,猛然一刀朝着文鸯的面门砍来,身前空门大露,他却丝毫不顾,这是两败俱伤的打法。

文鸯双眸陡然收缩,这时候不退反进,虎头枪抖动着,瞬息间有无数的枪影出现,交织成网,两马瞬间交错而过。

就在无数的目光注视中,两匹马长嘶鸣着,一道壮硕的人影从马背上飞了起来,重重地摔向另一侧。

“呃啊——”

空中传来强茂凄厉的惨嚎之声,看到这一幕的鲜卑军更是一脸错愕,想不到强茂就这么被挑飞出去了。

噗通一声,强茂坠落在地,翻滚了几下,再也不见动静,近处的鲜卑骑兵一阵骚动,齐齐后退,只见强茂的胸口出现了一个碗口大小的血洞,鲜血汩汩向外喷洒。

“大人!”

在最初的震惊之后,所有的鲜卑军一片混乱,纷纷向着强茂坠落的地方扑去,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幕是真实的。

“哈哈哈,杀!”一枪刺死强茂,文鸯精神大振,高举长枪,再次领兵向鲜卑军冲杀过去。

那些鲜卑军本待向前,看到文鸳冲来,顿时吓得魂飞魄散,纷纷调转马头奔逃,哪里还有半点战心?轰隆隆,随着文鸯的命令,所有的汉军骑兵再次出动,他们虽然不是十二天将带领的部下,但能派到西河郡来,也不是弱者,更何况特种兵更激发了他们战斗的**,个

个奋勇向前。

战马悲鸣,人影翻飞,气势汹汹前来报仇的鲜卑军这一刻顿时完全被汉军压制,强茂阵前战死和文鸯强悍的实力,让鲜卑人提不起任何斗志。

鲜卑军从来都是以骑兵优势压制对手,在塞外横扫大漠,未逢敌手,几乎没有在这种弱势处境下应对的经验,主将被杀,便溃不成军,一发不可收拾。

“啊!——”

白龙驹如同一道白色的匹练,所过之处,一声声凄厉的惨叫从耳边传来,长枪扫过,鲜卑军接二连三不断地扑倒在地上,鲜血汩汩,挣扎不起。

此时鲜卑骑兵已乱成一团,争相四散逃命,丢盔弃甲,尤其看到文鸯追来,更是发出鬼魅一般的怪叫,奋力拍打坐骑,亡命奔逃。

此时的战场正面,鲜卑军也不复先前的锐气,几个统帅先后战死,听不到号令,看不到令旗,本就各自为战的鲜卑军如同无头苍蝇一般乱窜。

杜预登上一架弩车居高指挥调度,鼓声大作,张嶷的连环马左冲右突,无人能挡,将混乱的鲜卑军分割成无数块,突骑兵和神射营伺机追杀奔逃的鲜卑骑兵。重重打击和巨大的巨大的心理压力之下,饶是彪悍的鲜卑军也支撑不住了,一旦超过承受极限,便再无战心,各自溃逃,漫山遍野都是奔逃的鲜卑军,狼奔豚突,尸横遍

野。

这一战从日上三竿一直杀到中午过后,枯黄的草滩变成殷红色,到处都是死尸,无主的战马嘶鸣着,徘徊不去。

清点人马,打扫战场,这一战汉军以三千人的伤亡重创三万鲜卑骑兵,一战告捷,尤其是的摧锋兵展现出来的恐怖实力,成为大家讨论的对象。

杜预带兵回城,众将建议趁胜追击,正在犹豫之时,一场秋雨降下,倾盆大雨带来晚秋的阴寒,仿佛要将这几日惨烈的血腥气尽数洗刷。

文鸯斩杀贼酋强茂,彻底让鲜卑军胆寒,小马超的威名,随着败退的鲜卑军逃回大营,风一般的传开来,才知道他竟是马超的徒弟。有一些鲜卑老兵犹记得马超的勇猛,虽然马超之名在西凉盛传,但草原之上也有他的名号,甚至有人将他和当年五原郡的吕布相提并论,众人私下说起当年之事,兀自慨然不已。

第1201章 陷入绝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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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吴飞龙元年的第一场雪,比以往时候来得更早一些!

一夜秋雨,第二日便结了薄冰,洋洋洒洒飘起了雪花,雪片落地即化,无法形成积雪,但空气却冷彻寒骨。

中原大地,到了初冬,百姓们便开始换上冬衣,士兵们也都改换衣铠,变得臃肿起来。

连日阴云密布,寒风呼啸,路上客商行人稀少,落了叶子的大树枝枒光秃秃地峭立着,发出呜咽之声。

但比起这阴寒的天气,半月以来,让整个兖州东部的百姓更担忧的,是东吴士兵的侵扰,尤其是在谯郡,几乎所有的冬衣都被东吴士兵掠走,搞得民怨冲天,人心惶惶。

谯郡府衙之内,吴军穿着各式各样的冬衣,依旧缩着肩膀,本来对江东人颇有吸引力的雪花,此刻看在眼里,却觉得比洪水猛兽更加可怕。

空荡荡的府衙大堂没有人影,显得阴森昏暗,再也不复当初孙奋初来谯郡时的辉煌之色,所有的东吴将士都面带愁容,神色憔悴。

半月前一道惊天消息传来,吴军大振,几乎军心涣散,东吴上下谁也没有料到,他们偷袭兖州和豫州,魏军也同样出兵偷袭了徐州和扬州。

广陵、下邳、寿春、九江四郡接连丢失,孙伦更是献出了吴军屯粮之所彭城,一时间进入中原的整个东吴大军被切断归路,进退不得,别说是冬衣,连粮草都难以维继。

惊天消息,天下震动,孙奋一日之内被雪片般的情报惊得浑身大汗,昏厥倒地,一病不起,军师诸葛融也急得满嘴起泡,丁奉等将领更是束手无策。更让孙奋惊怒的是,他的心腹之人许珉竟然还在两日前写信禀告徐州军情,什么一切如常,魏军寸步难进云云,此时才明白其已然叛变投敌,这一月来的消息全都是假情

报。

一夜之间的变动,让孙奋的计划彻底打乱,偷袭陈留的兵马连夜撤退,就在谯郡一带布防,同时抽调兵力援助后方,与孙宇联络打通来路关节。

吴军已经退缩谯郡、济阴郡和小沛,进入豫州的扬州兵马退兵颍上,集中兵力对彭城和寿春发起猛烈攻击。

但魏军既知扼守住吴军咽喉,怎能轻易放弃,早就派重兵把守这两处咽喉要地,彭城和寿春被就为两军前线,易守难攻,如今却如两只手,死死掐住了东吴士兵的脖子。

雪片纷飞,寒风呼啸,这对缺衣少粮的东吴士兵真如同雪上加霜,有许多人已经失去了耐心等待,最近几日,逃兵不断增多,军心涣散,士气低落。

后衙的厢房内,小火炉煮着一壶水,正咕嘟嘟冒着热气,房间里温暖如春,但每个人的脸色却苍白阴郁,眉头紧皱。

床榻之上,孙奋半坐而起,整个人都瘦了一圈,颧骨嶙峋,双目深陷,干涩的嘴唇呈暗青色,茫然地看向窗外,欲哭无泪。

谁能想到,一月前意气奋发,威震天下的麒麟王孙奋,转眼间变成了如此模样,和将死之人相差无几,再也不复谈笑自若的神采。

“军师,江东……可有消息传来?”良久之后,孙奋机械地转过头,干瘪的嘴唇抖动着,发出干涩的声音。

诸葛融无声地摇头,手里的一张地图被他揉的几乎要透明了,上面画的几个红圈黯淡无色,面对魏军的重重包围,已然无计可施。

“这,这都是夏侯楙的计策么?”孙奋兀自不敢相信,这等惊天计划,竟然是出自夏侯楙之手。

先是故意让泰山贼出动,趁机流窜徐州,而泰山贼人被孙奋调到扬州之后,成了一个巨大的隐患,寿春失守就是泰山贼假借孙宇的命令赚开城门的。

夏侯楙说动曹爽让出大半个中原,就是为了夺回徐州,将中原的吴军一网打尽,这是个巨大的诱饵,如今自己将之完全吞下,如鳌鱼吞钓,任人宰割。“纵使夏侯楙有此妙计,魏延造反恐怕也难在他的掌控之中,”诸葛融嘴角尽是水泡,但思维依旧清晰,缓缓道,“如果魏延没有造反,魏军早已失去对中原的掌控之力,又

如何断吾归路?”

“该死的魏延!”孙奋咬牙咒骂着,忽然眼中又泛起一丝亮光,“鲁淑一月前就去了洛阳劝降魏延,如果此事能成,我们前后夹击,夺取陈留,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只怕有些难呐!”诸葛融微微摇头,“魏延骑兵,蜀军两路大军合计四十万直扑洛阳,魏延需要借助魏军的支持方能与之一战,若此时再出兵攻魏,岂不是自取灭亡?”

孙奋神色一滞,整个人仿佛被抽干了力气,无力道:“难道我们真的无路可走了么?”

“为今之计,唯有拼死一战!”诸葛融缓缓地握紧了拳头,“长此下去,兵无战心,士气低落,将会不战自败。”

孙奋将目光看向远处,缓缓道:“江东,为何还没有消息传来?”“魏军已经封锁兖州、豫州乃至扬州南下各处要道,消息实难送出去,”诸葛融叹道,“不过此等大事,想必陛下已然得知,我们只需发兵反击,陛下自会派兵从扬州北上接

应,前后呼应,攻破魏军防线。”

“也唯有如此了!”孙奋更是无计可施,陷入绝境,倍受打击,只觉得自己浑身无力,如同溺水之人即将沉没水下。

“报——”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士兵的禀告声。

诸葛融起身来到门口,问道:“何事?”

“方才探马来报,魏军从陈留,东郡两路各发十万兵马来取兖州!”

“夏侯霸终于要反击了么?”诸葛融双目微凛,挥了挥手,“再探!”

“遵命!”

孙奋急切道:“军师,魏军大举来攻,我兵无战心,粮草不足,这该如何是好?”

诸葛融早就料到有这一日,沉声道:“为今之计,只好去粗存精,集中兵力拼死一战了!”

孙奋掀开被子,挣扎着下床:“一切但凭军师安排。”诸葛融早已烂熟于胸的地图捏成一团,抱拳道:“大都督,下令退兵吧!”

第1202章 输送粮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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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层秋霜,万物肃杀,蒙白地沾满了山野草木,从虎牢关到官渡的绵延山脚之下,一列长长的队伍正在缓慢前行。

从远处看,人影幢幢,车马无数,连接数十里,不见头尾,车辘滚滚向前,将霜雪踩踏成一条黑色的丝带。

一大早,虎牢关的大门便向两旁敞开着,甚至三道关门一同打开,这可是自从魏军退出洛阳之后极为罕见的。

蜀军占据洛阳之后,虎牢关再次成为前线的重要关隘,严格把守自不必说,战事期间,更是断绝客商通往,魏延起兵,不但虎牢关,连洛阳城都戒备森严。

整个洛阳境只进不出,盘查极严,敞开虎牢关的关门还是第一次见,不过在关门内外五里周围,都有楚军重兵把守,除了那些车辆之外,其余人一概不许靠近。

来至关前,赫然发现这些士兵都是魏军的装扮,每一辆车都用牛马拉载,跟着十名士兵,上面装载巨大的麻袋,看起来十分沉重。

车马进入虎牢关,短暂的停歇休整之后,接向洛阳而进,整整用了一早上的时间,那许多马车才全部进入关内。

守军将关门再次关闭,虎牢关如同一尊远古巨兽缓缓闭上了眼睛,将其与外界彻底隔绝。

绵延的魏军辎重队缓缓而行,走在最前面的三十名骑兵不断前后巡视,每隔一段时间,便向当先的一人禀告队伍行进的情况。

领队之人穿着华丽的淡银色裘衣,宽大的棉锦斗篷将自己紧紧包裹住,头上还带着一定丝绣织锦的棉帽,只露出两只眼睛在外面。

那人目光看向远处,漫天阴霾,似乎有一大片黑影缓缓出现,闷声问道:“前面便是洛阳城了吧?”

一旁的侍卫答道:“回将军,再有一个时辰便可赶到。”

那人点头道:“好,传令加快速度,到了洛阳便可歇息了!”

“遵命!”

侍卫前去传令,忽然间远处一队人马飞奔而来,魏军将士急忙将队伍停下,站在路上等候。

不多时,那一队骑兵轰然而至,在十余步开外停了下来,虽然还穿着蜀军的铠甲,但每个人头上都绑着一条紫色的丝带,证明他们楚军的身份。

当先一人抱拳问道:“敢问李将军可在此?”

那狐裘将领打马上前,淡淡道:“某便是魏领军将军李胜。”

“哎呀,果然是李将军亲来!”那人闻言大喜,打马上前两步,躬身道,“末将奉少主之命特来迎接将军,恕我甲胄在身,不便行大礼。”

“罢了罢了!”李胜摆摆手,将蒙着嘴的丝巾拉下来,皱眉道,“你是奉少主之命?莫非楚王不在城中?”

“这个……”那人略作犹豫,看看左右,“李将军,此事不方便在这里说明,进城之后,楚王已命少主亲自迎接将军,自会当面交代。”

“也好!”李胜点点头,知道这里人多口杂,倒也不追问,“带路吧!”

“将军请!”那人策马让开一旁,让李胜和三名护卫先行,他则落后一个马头作陪。

李胜与身后的护卫拉开一些距离,才问道:“洛阳形势现在如何?”

那人答道:“回将军,如今长安兵马被阻函谷关之外,寸步难进,唯有南阳兵马威胁极大,不过我们足以应付了。”

“函谷关和虎牢关,两道天险,再加上大河阻隔河东,”李胜一叹道,“这洛阳可谓铜墙铁壁呀。”

他声音中不无感慨,不知道是在说魏延的强悍,还是当年魏军的无能,同样的地方,魏延能以一己之力挡住蜀军,但魏国举国之力,却还是丢了洛阳。

“这还要感谢大将军声明大义,送来这许多粮草,”那人急忙笑道,“若无这三十万石粮草,吾等恐怕连这个冬日都撑不过去了……”

李胜傲然一笑:“既然我们结盟,就该同心协力,只是希望今后楚军强大,莫要忘了大将军之恩,恩将仇报呀!”

“不敢不敢,”那人摇头道,“这半月消息传开,吴军被困中原,迟早必败,恐怕连扬州都难保住,大将军此等经天纬地之妙计,我等焉能与之为敌?”

“哈哈哈,这就好!”李胜大笑道,“区区孙奋自以为得计,殊不知不过是入网之鱼罢了。”

那人连连附和,奉承大将军曹爽的英明神武,等李胜说到这个计划是他和丁谧几人合计策划,那人,面现震惊之色,态度更加谦卑起来,又对李胜一番赞颂。

李胜闻言,顿觉得浑身舒畅,如沐春风,深秋的寒气似乎也不怎么重了,渐渐将衣衫敞开,端坐马上,顾盼生威,俨然一副智珠在握的神态。一月前夏侯楙奇袭徐州成功,又趁机夺取九江郡,与泰山贼寇联合占领寿春,与此同时乐綝和王基也拿了下邳,彭城守将孙伦见魏军忽然兵临城下,听说此事之后,所幸

献出城池。

几乎是在半月时间里,寿春、彭城等几处要地被魏军兵不血刃拿下,顺利地超出预期,夏侯楙亲自镇守寿春,将军情禀告邺城。

曹爽闻报喜极而跳,恨不得马上就冲到前线去,命大将魏平和夏侯恵加快速度带领幽州援军渡河南下,在东郡集结兵力,对进入中原的吴军形成合围之势。

而就在此时,曹爽也接到了楚军的求援,连番出兵,洛阳粮草告罄,请求曹爽支援粮草,渡过这个冬日。曹爽犹豫再三,招来何晏等人商议,众人一致觉得,此时应该支援楚军,如果魏延兵败,被蜀军重新占据洛阳,必定会趁机出兵虎牢关,到时候背腹受敌的可就是自己了



而且此时结好魏延,将来就算魏延兵败,也会念着曹爽的好处,再派人许以高官厚禄,劝降其投靠魏军,洛阳岂不是唾手而得?想着这种种好处,曹爽一咬牙,非但答应支援楚军粮草,还将魏延要求的二十万石粮食增加为三十万石,并送来两年前淘汰的兵器铠甲无数,就是要让他更持久地挡住蜀

军东进之路。洛阳城遥遥在望,李胜也渐渐沉默下来,他这一趟来洛阳,可不单单是为了专程运送粮草的。

第1203章 军中哗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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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门缓缓打开,一名年轻人穿着轻便甲胄大步出迎,这人面色微黑,双眉粗重,腰悬宝剑,在一众士兵的簇拥下来在护城河上。

负责迎接的将领赶忙介绍道:“李将军,这位便是我们的少主魏将军!”

李胜微微点头,翻身下马,整理着衣衫长袍,也迈步走上金水桥,一阵秋风吹过,城头上紫色的大旗呼啦啦作响。

“李将军亲自送来粮草,真是愧煞在下,快请快请!”出城迎接李胜的正是魏延的次子魏荣。

见魏荣亲自出城,李胜也觉得面上有光,抱拳笑道:“少将军不必多礼,在下此番奉命运粮,深知关系楚军命脉,不敢有丝毫大意。”

他故意将粮草说得如此重要,就是提醒魏荣,楚军的生死,如今可是掌握在魏军手中,这些粮草虽然不少,但也有用完的时候。

“在下替父王写过大将军!”魏荣躬身行礼,侧身让开一旁,“李将军远途劳顿,快进城歇息。”

李胜却摆手道:“嗳,粮草重任,岂能草率?本将千里而来,自然也不差这些许时辰了,还是将粮草一并送到府库方能安心呐!”

魏荣一怔,点头笑道:“还是李将军思虑周全,如此我们便先去府库交割吧!”

李胜微微点头:“有劳带路。”

魏荣和李胜并肩而行,慨然道:“父王本欲借二十万石粮草应急,不料大将军慷慨大度,竟愿多送十万粮草,吾等当铭记在心,日后定有厚报。”

李胜笑道:“蜀军借刘姓之名,逆天行事,天下人早已深恶痛绝。今楚王揭竿而起,乃是顺应民心,此等大义之事,自当呼应,算不得什么。”

二人边说边走,从东门来到东北角处,这里原本是北军军营,如今成了存放粮草和器械之处,偌大的军营空荡荡的,粮草只剩下角落里的几个仓廪还未打开。

李胜背着手走进大营,简单巡视了一番,暗自点头,看来魏延并没有撒谎,这些仅剩的粮草,恐怕连洛阳城的守军都不够半月用的。“因冬日不曾收粮,洛阳只余先前囤积的粮草,如今也所剩无几了,”魏荣尴尬一笑,叹道,“若非那刘谌逼迫太甚,父王也不愿铤而走险,还好洛阳为重地,粮草多了一些

,否则恐怕也难以支撑到现在呀!”“唉,当真是狡兔死,走狗烹!”李胜目光闪烁,慨然道,“想魏将军在南郡便追随刘备,从毫无立锥之地到打下大片江山,立下汗马功劳,不料晚年还遭此猜忌,我等真是

替魏将军不平!”“哼,既然小皇帝一心猜忌,左右都是死,还不如拼个鱼死网破!”魏荣一咬牙,脸色变得狰狞起来,冷笑道,“就算拼上我们父子三人的性命,也要叫他知道我们的厉害。



“唉,自古忠臣无下场,魏将军这是所托非人呐!”李胜感慨着,将整个库房查看了一遍,已经大概知道了楚军的兵粮状况。

“少主,不好,大事不好了!”正在指挥魏军装卸粮食的时候,忽然一名士兵急匆匆跑来,满脸大汗。

魏荣看了李胜一眼,沉声道:“何事惊慌?”

那人急道:“后营打起来了,少主快去看看。”

“嗯?”魏荣吃了一惊,营中械斗,这可是死罪,也有引发士兵哗变的可能,急忙向李胜抱拳道,“李将军,见笑了,失陪失陪!”

也不等李胜答复,便急匆匆赶往营房,吵闹的大营就在北军隔壁,并未有多远,才到营门口,就听到一大片喧哗之声,闹嚷不止。

“都住手,少将军到了!”

魏荣拨开人群走过去,几个维持秩序的士兵高声大喊,人群渐渐安定下来,只见场中站着数十名士兵,有的端着碗,有的赤手空拳,全都怒视着伙房。

伙房门口,七八个火头军狼狈不堪,低着头看着倒在地上的一大片米,大部分已经发霉变成了绿色,迎风便闻到一股霉味。

魏荣脸色一沉,问道:“这是做什么?”

摔了碗的一名士兵上前说道:“少将军,这几个混蛋给我们吃霉饭,还不让吃饱,你要为什么做主!”

“竟有此事?”魏荣冷然看向伙头军,心中已经明白一些状况,走过去冷声问道:“这些发霉的粮食,从何而来?”

“回少将军,这是今早从府库领来的,小的也没想到发霉了,”一名火头军上前哭诉,“不是小的胆大,是实在没有发现此事呀!”

魏荣沉声道:“克扣钱粮,以次充好,敷衍饭食,该当何罪?”“啊?少将军,我们……”那几名伙夫闻言便着了慌,赶紧上前跪倒在地,哭诉道,“少将军,实在是军中缺粮,府库中拨发不下来,我们才不得不出此下策,望将军赎罪呀

!”

魏荣冷声道:“军中缺粮,不是收购了百姓粮食么?还有老弱战马也一并杀掉,这还不够吗?”

伙头军答道:“昨日这些余粮就用完了,小的们实在没办法,才把最后一些发霉的粮食拿出来晒晒……”

“哼,既然缺粮,就该禀告于我才是,如此欺上瞒下,让兄弟们生了病,你们替他们上战场不成?”

“少将军,我们知错了,下次不敢了……”

“没有下次,”魏荣冷然扫视几人,缓缓道,“来人,将他们推出去斩了!”

几名伙夫吓得魂不附体,连连磕头求饶,但魏荣不为所动,而满营士兵也因为他们煮了发霉的粮食恼恨,竟没有一人求情。

“慢着!”就在几名士兵上前将那些伙夫全部抓起来的时候,忽然在人群中出现了一道声音。

魏荣转身看去,正是李胜,不知他何事尾随而来,微微皱眉道:“李将军,敢问有何指教?”李胜扫视营中将士,见他们面色憔悴,叹道:“常言说得好: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军中缺粮,也非伙头军之过,他们也是被逼无奈。如今粮草已经送到,将军可否看在本将薄面上,饶他们一命?”

第1204章 绝地反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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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马来到洛阳城东门外,李胜抬头看去,只见城头上挂着五颗已经被风干的人头,干瘪的肉皮,空洞的双目,血迹已经变成了黑紫色,十分恐怖。

李胜没想到楚军的境况会凄惨到这个地步,士兵们都在吃霉饭,要是自己迟来一两日,岂不是洛阳又要有一场大变了?

感慨的同时,也庆幸自己来得早,如果晚来一步,洛阳兵变,楚军不出半月就要被蜀军消灭,那时候大将军的中原计划可就有危险了。

此时最主要的当然是稳定洛阳军心,李胜才出面相劝,毕竟这几个伙夫也是无辜的,杀之无益,还不如留待后用。

魏荣略作犹豫,挥了挥手:“看在李将军的面子上,就绕过你们这次!”

“多谢少将军!”那几人上前再次跪倒。“你们该谢李将军才是!”魏荣让开一旁,指了指李胜,“这位乃是魏国领军将军,是曹大将军借了我们军粮,才解今日燃眉之急,诸位可不要忘了曹大将军和李将军的恩情

!”

“谢李将军救命之恩。”

魏荣这句话,可不单单是说给几名伙夫说的,还有军营中的所有士兵,大家都纷纷看向李胜,躬身行礼。

李胜面带喜色,眉梢挑了挑,强压住内心的激动,轻咳一声言道:“诸位,既然我们两家结盟,就该同心协力才是,不必客气,不必客气!”

“惭愧惭愧,让将军见笑了!”魏荣一脸尴尬,向李胜抱拳赔罪,这等事在军中一般都是机密,轻易不会让外人知道,但今日偏偏让李胜给撞了个正着。

“无妨,”李胜红光满面,扫视众人,“你们只管安心对付蜀军,若是粮草不够,大将军还会再调拨一批来!”

“当真?”魏荣惊得声音都变了调。

“当然是真!”李胜正色点头道,“如今我们共同防卫中原,可谓是唇齿相依,大将军焉有不支持之理?”

“多谢曹大将军!”

“多谢曹大将军……”随着魏荣一声高呼,其他士兵也都振臂喊叫起来,一时间整个军营都充斥着颂扬曹爽的呼声,听得李胜心头狂跳,这一趟来洛阳,不但能探听虚实,还能为曹爽拉拢人心

,真是一举两得。

魏荣神色激动,大声道:“兄弟们,这半月委屈你们了,从今日起,加餐加肉,饱食三日!”

“遵命!”所有士兵欢呼着,包括那几名伙头军,也都喜滋滋地跑进厨房去了。走出军营,身后的喧闹之声还未停歇,魏荣的态度却比先前更加谦恭了几分,走在李胜侧后,干笑道,“好的兵粮十日前全都运到谷城去了,所以后营士兵便只能委屈了…

…”

“谷城?”李胜有些诧异,“莫非楚军还想主动出击不成?”

魏荣欲言又止,看看左右,指了指前方:“请将军到府内叙话。”

一行人来到皇宫之内,楚军将长秋殿改为楚王府,其实里面也没有什么变化,一切如旧。

坐定之后,李胜挥退左右,魏荣才低声道:“实不相瞒,父王已经亲自领兵去了谷城,就是要打开一条缺口。”

“哦?魏将军亲自出战?”李胜恍然,原来魏延并不在洛阳城,怪不得不见他来迎接,皱眉道,“不知魏将军将来要作何打算?”魏荣叹道:“我父子三人仓促起兵,军心不稳,数月以来,逃兵不断,实不相瞒,如今只剩下不到十五万兵马,洛阳虽为天险之地,却也是孤绝之地,若只是固守,人心思

变,外无援兵,内无粮草,无异于饮鸩止渴。”

李胜微微点头,这一点他们在邺城的时候也都讨论过来,魏延的败亡只是时间问题,曹爽提供粮草,也不过是想用魏延拖住蜀军罢了,并不指望他真能成什么气候。“思虑再三,与其坐以待毙,还不如拼个鱼死网破!”魏荣紧握着拳头,沉声道,“函谷关天险足以抵挡长安兵马,父王便决定挥军南下,打开一道缺口,杀出一条生路来。



“南下?”李胜惊问道,“莫非魏将军想攻打南阳不成?”

“不错!”魏荣郑重点头,“取南阳,伺机夺荆州,如此方能有立足之地。待曹大将军平定中原之后,父王便与蜀军周旋,魏国岂不可以趁机而进,一举荡平江东?”

“荡平江东?”李胜眉毛一挑,知道魏荣这是说的场面话,同时魏延他们也意识到自己的身份和作用,决定要与蜀军死战,绝不退让了。“这等大事,自有曹大将军谋划,在下就不敢妄加指点了!”魏荣尴尬一笑,抱拳道,“但在此之前,还望曹将军能够支持我等,待取了南阳,占据荆州,我们有了立足之地

,就是将洛阳送与大将军,亦无不可!”

“当真?”李胜眼睛一亮,盯着魏荣看了半晌,见他认真点头,才缓缓坐回去,皱眉道,“只是不知魏将军能有几分把握夺取荆州呐!”

“将军莫忘了如今的荆州之主已非关羽了,”魏荣一声冷笑,自信道,“那关平虽一直追随关羽左右,但平日不过是护卫之职,鲜少领兵,更何况统御一州数十万兵马?”

李胜闻言,不由心中一动,点头道:“不错,魏将军身经百战,几吾败仗,对付初掌荆州的关平,倒也绰绰有余了。”

魏荣笑道:“家父一生征战,如今关乎生死之际,又岂能草率出兵?正是因关平领兵来攻洛阳,他才亲自出战,若一举击败荆州兵马,趁势拿下南阳并不难。”

“人言魏将军勇冠三军,看来比当年的廉颇还要强盛几分,着实叫人钦佩。”

李胜虽然和楚军没有什么交情,但此时也不禁为魏延的胆大心细而感慨,当天下人都以为魏延会龟缩洛阳防守的时候,谁又知道他准备绝地反击,杀出一条生路?

魏荣羞愧道:“若是在下有家父一半本事,早就该替他出征了,唉……”

李胜劝道:“少将军不必气馁,如今你镇守洛阳,同样责任重大,万不可妄自菲薄呀!”“本无退路,唯有一死而已!”魏荣忽然一笑,抱拳道,“往后诸事,还望将军能够多多支持才是。”

第1205章 出谋划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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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洛阳盘桓三日,李胜心满意足地离开了昔日的皇城,在他以前没有资格进入的皇宫内院,大摇大摆地逛了一圈,非但无人阻拦,魏荣还派了向导跟随。

满足好奇心之后,李胜回归邺城,便有些迫不及待了,他这次不但探清了洛阳的虚实,更打听到了一条重要的消息,甚至还打算为曹爽好好谋划一番中原计划。

归心似箭,看到魏军处境如此凄惨,李胜所幸大手一挥,连运送粮草的车辆牛马都一并送给魏荣,只带着随从士兵轻装返回河北。

魏荣感激不尽,又将从内宫中淘来的一件皇家玉器送与李胜,并亲自送到虎牢关外,一路上感激之词说之不尽,甚至将李胜比作了楚军的救命恩人。

“今吾军中,只知有李将军,而不知曹将军,将军切莫辜负楚军一片殷切之心呐!”

脑海中回荡着这句话,李胜一路上飘飘然,自觉这一趟洛阳之行没有白白受苦,让十几万人感恩戴德,念其名姓,这是多大的荣耀?

渡河北上,李胜甚至想象自己已经名满天下,一路之上,不时笑出声来,到了邺城之后,便马上私自来见曹爽。

曹爽这段时日是喜是忧,喜的是嵇康的谋划十分顺利,东吴近四十万大军被困兖州,进退无路,眼看就要被灭,此战已经让天下人对他刮目相看。

忧的却是至今不见司马懿的消息,这个忽然间失踪的人,像一条暗中盯着他的毒蛇一般,让他寝食难安。

等李胜进来,曹爽懒懒问道:“洛阳情况如何了?”

李胜看看左右无人,上前笑道:“大将军,先不说洛阳之事,我这里有一件好消息,保证将军精神焕发。”

“哦?何事?”

“大将军,司马懿有消息了……”

“什么?”曹爽一下子坐直了身躯,脸上的肥肉轻微颤抖着,“他,他现在何处?”

“大将军,司马懿已经对我们没有威胁了!”李胜得意一笑,看曹爽要发怒,赶紧说道,“司马懿父子去了辽东,现在襄平,早已不在中原了。”

“去辽东?”曹爽吃了一惊,眉头紧皱,却是舒了一口气,“司马老儿跑去辽东究竟意欲何为?”

“哼,料想是看朝中无望夺权,便避乱去了吧!”李胜冷然一笑,“当年河北黄巾大乱之时,也有许多人避乱辽东。”

“嗯!”曹爽微微点头,觉得心头一股无形的压力骤然消失,却还是有些不放心,“这消息你是从何得知?”“就在洛阳一家酒肆之中,”李胜笑道,“这也是无心之举,那客栈中住着一队辽东的参药商户,如今被困洛阳,不得出城,几人聚在一处闲聊,说起襄平之事,才知道司马

懿已经到了襄平了。”

“怪不得整个中原都不见司马父子的踪影!”曹爽沉吟片刻,忽然一拍桌子,站起身来,“既然如此,本将要亲自挂帅出征!”

李胜早就知道曹爽的心思,笑道:“如今再无后患,早就该是大将军一展神威之时了,如今吴兵被困,若能将其一举歼灭,定叫吴军闻将军之名便抱头鼠窜。”

“哈哈哈,来人……”

曹爽心急难耐,马上就要出发,李胜赶忙将他拦住:“大将军,朝中之事还需妥善安置才是,而且洛阳还有消息,容属下详细禀告。”

“嗯嗯,这倒也是!”曹爽拉了拉衣领,重新落座,“说说楚军如今情形如何?”

李胜笑道:“大将军,若非属下去得及时,只怕险些铸成大错……”

便将他当日在洛阳见到的情形详细说了一遍,楚军已经是外强内弱,兵粮断绝,完全要依靠魏军来生存了,命脉就把握在曹爽手中。

曹爽闻言大笑道:“哈哈哈,魏延呐魏延,吾今借你三十万粮草,我看你过了冬日,明年春天又当如何?”

李胜言道:“将军,属下在洛阳之时,魏荣曾言,若是楚军能拿下南阳,占领襄阳,便可将洛阳让与将军,以报今日渡厄之恩。”

曹爽悚然动容:“当真?”

“自然是真!”李胜点头道,“洛阳之余楚军,实则进退两难,进则无路可去,退则坐以待毙,唯有前去荆州,方能与蜀军周旋。”

曹爽皱眉道:“可荆州兵马听说已有五十万,都是关羽所留,兵精粮足,楚军恐难取胜。”李胜傲然一笑,缓缓道:“大将军,若是关羽尚在,魏延或许没有一战之力。但如今荆州之主乃是关平,此人并无带兵只能,不过仰仗关羽之威名耳,听说关平勇而无谋,

不善领兵,又如何能与身经百战的魏延相比?”

“嗯?”曹爽一怔,诧异地看了李胜一眼,点头道,“倒也有些道理。”

李胜面现得色,又道:“况楚军陷于绝境,必当以死相拼,正所谓哀兵必胜,置之死地而后生也!而荆州兵只是讨伐叛乱,双方士气不同,高下立判!”

曹爽眉毛不自觉的地一阵挑动,摩挲着下巴看向李胜:“以你之见,关平必败?”

“嘿嘿,这个属下倒也不敢保证!”李胜有些心虚,尴尬一笑,“两军交战,瞬息万变,战场之上,谁又能说得清?只是大势如此,人心如此而已。”

“想不到李将军也有如此能耐,”曹爽赞许地看着李胜,“莫不是在洛阳有人指点于你?”“没有没有!”李胜急忙摆手,干笑道,“先前阮嗣宗一番谋划,让吾等惊为天人,彼时满色顿开,方知兵法谋略之重,属下也因不能为将军分忧而深感惭愧,故而苦读兵书

,一些粗浅拙见,不过是些皮毛而已,让将军见笑了!”“将军能有此番心意,本将深感欣慰!”曹爽忽然间叹了口气,想起这半年来何晏只顾炼丹,邓飏日日宴请宾客,饮酒赋诗,两人都将朝堂之事当做儿戏,唯有李胜才是一

心为国。

沉默片刻,缓缓道:“待将来取了洛阳,本将保汝封候拜将,封河南尹,光耀门楣,名垂青史。”李胜大喜,离席再拜:“多谢大将军栽培!”

第1206章 再放长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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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冬降临,本该平静安稳的中原,却因为战火而乱成一片,人们在指责刘谌年少妄断,逼反魏延,感慨曹爽筹谋全局,夏侯楙一雪前耻的时候,又一条惊天消息从长安传

来。

魏延谋反,鲜卑入侵,汉军的形势也不容乐观,万众期待的麒麟王刘封终于从西凉赶到长安,所有人都认定刘封回朝,必定能够主持大局,扫平一切。

但让所有人意外甚至惊慌的是,刘封回朝后追问宣召魏延之事,小皇帝刘谌竟袒护朝臣,寸步不让,与刘封针锋相对,当殿争吵。

幸得老臣谯周、费祎、董允、马良等人苦劝,才勉强罢休,刘封一怒之下,干脆离开长安去了成都,让刘谌自己去处理残局。

消息传出,天下震惊,谁能想到原本一片光明的兴汉之路会出现如此大的变化,小皇帝刘谌的独断和专横让许多人大失所望,一时间汉军境内人心震动怨声载道。

甚至有人私下议论,要是刘封当初不拥立刘谌,选择刘永或者刘理,乃至自行登基,也要好过当下的局面。

大汉朝雪上加霜,再次面临内忧外患,没有人能想象失去了麒麟王之后的大汉会如何发展,更没有人知道刘封离开长安之后,刘谌还会做出什么荒唐之事来。

三足鼎立,魏蜀吴半年时间的形势如同风云变幻,令人目不暇接,寒冬腊月,水浅石出,许多事情也浮出水面。众人恍然大悟,原来曹爽才是最大的赢家,东吴如同吞钓之鱼,必将受到重创,而蜀军内忧外患,魏延的反叛也正是因为曹爽屡次散步流言所致,三国相争,曹魏又有了

崛起之势。

数九天气,大雪纷飞,鸟雀绝踪,洛阳城的上空,偶尔飞过几只鸽子,为这阴沉沉的天空点缀了一丝活力。

洛阳北宫之后的落樱殿,这里本为后宫妃子所居,如今已经改造为洛阳信鸽饲养之地,在这里有数百鸽笼和低声咆哮的狼犬,同样也是洛阳的禁地之一。

一群信鸽起起落落,无数的情报信息从这里传送,负责传信的士兵紧张地观望着,将进出的密信及时送往含章殿。

含章殿一座隐没在樟树林中的偏房内,红泥小火炉,一股淡淡的酒香和茶香混合在一起,显得清幽舒适。

信使走到门外,轻轻拉动门口红色的丝线,这里有并排无色丝线,分别代表不同级别的情报信息,红色为重要情报。

片刻之后,房门轻轻打开,一名侍卫出门问道:“何处情报?”

“长安、中原都有!”

那士兵走上台阶,将手中朱红色油纸包裹的密信双手呈给接待之人,房内还隔着一道风荷屏风,他也不敢抬头看一眼屋内之人,便躬身退出。

“将军,又有重要情报!”那侍卫转身入内。

“这已经是今日第五道情报了!”一个略显沙哑而又苍劲的声音响起,带着些许的无奈。

“呵呵,情报越多,便说明局势越乱,这正是我所期待的!”另一个清朗平淡的声音笑着。

侍卫转过屏风,便看到两人正对席而坐,左首之人满头银发皓白如雪,三寸来长的胡须同样为白色,但还极其刚劲,根根竖立,可以想象它昔日的威猛虬髯。

虽然须发尽白,但老者淡紫色的面膛威猛依旧,双目炯炯有神,虽是淡然而坐,但给人一股沉稳有力,不怒自威之感。

与之对坐的是一位三十上下的中年人,上唇和下颌留着黑色髭须,一双眼睛深邃晶亮,脸上带着自信的笑容,不是名满天下的麒麟王还有谁?

谁又能想到,与刘谌大吵一架,怒走成都的刘封竟会悄悄来到洛阳?

而他对面的老者,并非别人,正是先前被逼反的汉骠骑将军、如今的楚王魏延,数月时间,竟让他须发尽白,可见承受压力之大。

此事如果传出去,天下定然一片哗然,定要议论刘封和魏延勾结一处,愤而谋反了,两人同为长沙人士,以楚军自居,倒也不差分毫。

“曹爽果然出兵了!”魏延接过密信,展开一看,笑了起来,“看来此番他已经对我完全信任,倒可再借些粮草了。”

“倒不必急于这一时了!”刘封微微摇头,将另一封信递给魏延,“伯约、世元他们都在催我出兵了,认为眼下时机成熟,不知文长叔叔如何看待?”魏延拿过书信瞟了一眼,笑道:“若是按照原本计划,此时出兵,正合时机,但吾料孙权必不肯善罢甘休,更不想拱手让出中原之地,必定还会发兵救援,等他们援军交战

之时,我们再出兵,方为良机。”

“这正是我半月前的想法!”刘封微微点头,叹道,“如今的局势比我当初预料的还要复杂,中原已成乱局,吾视之如同掌中之物,何妨再多捎带一些?”

“哦?”魏延眼睛一亮,盯着刘封,“子益莫非又有什么惊天之策?”

“惊天倒也不敢!”刘封微微摇头,看着魏延笑道,“我想把线放得再长一些而已,只是如此一来,又要让魏叔叔多受一些委屈了。”“嘿嘿,为国之大事,生死尚且不惧,些许骂名算得了什么?”魏延自嘲一笑,摸了摸自己的满头白发,慨然道,“连陛下都被子益你逼得演了一场戏,留下个昏君的骂名,

我这一月须发尽白,也就算不得什么了。”

刘封慨然一叹,缓缓道:“这数月来,将军背负骂名,忍受士卒叛逃之苦,想必也是备受煎熬,等到水落石出的那一日,将军之名,必将惊动天下,震铄古今!”

“这还是我辛苦准备三月,为每一个可信赖的千夫长透露出点滴消息才得以稳住军心,否则恐怕只剩下我父子三人守洛阳了。”

想起这几月的变化,魏延也是感慨不已,自从刘封和诸葛亮对军制加以改革之后,士卒只忠于汉室,而并非哪一个将领。

如果洛阳的大部分兵力不是自己从长安带来的,哪怕是个假意谋反,也要落得个孤家寡人了。刘封默然片刻,问道:“此次行事,洛阳境内可曾肃清?”

第1207章 一举两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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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刘封问起洛阳之事,魏延抚须笑道:“此事尚有侠义堂出手相助,子益你尽管放心好了。”

刘封微微点头,皱眉叹道:“世家之祸,不比外戚、宦官患轻多少,如今科举制虽然举行,但暗中还是有许多人阻挠,他们自认为上流之人,不允许有人破坏。”“哼,什么狗屁世家,不过是仗着祖辈之功恃强凌弱罢了,”一提起此事,微寒出身的魏延也大为不满,他就因为反骨之事被许多人中伤过,“子益你放心,此事我全力支持

你。”刘封双目微缩,这是个改变这个时代社会结构的举措,他还必须隐忍,等到天下统一之后才能施行,否则下场恐怕会和曹家一样,慢慢地反被士族暗中联合给逐步架空掉



事实上,攻城作战远比朝堂整治要容易,出兵靠的是兵法谋虑,而朝政则更多的是关乎人性,封建时代更是错综复杂,触及的利益极多,可不像打仗只分胜负那么简单。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自古便是如此,想到后面之事,刘封便觉得头疼无比,只希望刘谌能如历史表现的那般,能成长为开明帝王,励精图治,后面的烂摊子交给他一

了百了了。

甩甩头,叹了口气,问道:“洛阳那李氏和王氏如今怎么样了?”“那一夜叛乱,王家和李家主事之人尽数被杀,女眷和家丁逃往城外,便饶其一命,暂时不管了,”魏延缓缓说道,“还有一些刻意的细作、斥候,包括平日里和官府作对的

蛮横之人,尽数被除,如今的洛阳,应该干净了。”

“这就好!”刘封点点头。

当初进入洛阳城,形势错综复杂,魏军肯定也留下了许多细作,但这些人平日里潜伏不动,即便是有所怀疑,官兵也不能贸然巡察,怕引起恐慌。

而作为洛阳世家的李氏和王氏,更是仗着其势力和影响力,屡次与官府作对,甚至号召士林中人讨伐汉军,让许多新政无法执行。

此时正是用人之际,刘封表面上确实不好处置这些人,不料这些人愈发得意,自以为能威胁刘封,甚至还有到长安来上书谏言的。

这些世家表面光鲜,背后可没少干偷鸡摸狗之事,欺压百姓那是司空见惯的,洛阳百姓对其畏之如虎,甚至比见到官兵还害怕,可谓是洛阳境内的恶霸。

正所谓强龙难压地头蛇,这一次借着叛变之事,刘封让魏延干脆把这些人连根拔除,就算他们有些实力,但终究无法和官兵作对。

那一夜混战,兵荒马乱,盗贼四起,衙役们其实是在维持治安,将趁机捣乱之人杀死,这些都是留在洛阳城的不安定因素。

官兵则早在暗中埋伏,只等乱起,便将可疑的客栈、酒楼甚至民房全部控制,由明亮司的人提供线索,将城内细作一网打净。

而侠义堂的人,也早有准备,扮做贼寇,闯入这几家府中,烧毁府邸,抢劫一通,将几位作恶的首脑全部杀死,铲除奸恶。

至于城墙上挂着那些人头,则是监牢中的死囚,真正长安来的信使一行,至今还留在皇宫之中,毫发未伤。

魏延笑道:“此次作乱,可谓一举两得,瞒过了所有人,恐怕朝堂之上,对我尽是讨伐之音吧!”

“这都是难免之事!”刘封叹了口气,“成大事者,必要忍辱负重,为此事,陛下也忧心忡忡,几次想催我早些发兵,将真相大白于天下。”

“哈哈哈,陛下年幼,却有如此见识,将来必为明君呐!”魏延和刘谌的接触更少,但听他配合刘封做的这几件事,他何尝不也是忍辱负重?

刘封将最后一道密信拿出来,在手里扬了扬:“孙权让濡须八万水军北上。还在调拨江东兵力,我猜测他已然震怒,有亲征之心,却顾忌荆州兵马,故而犹豫不决。”

“孙权御驾亲征?”魏延吃了一惊,“这两年来,江东内乱,孙权大杀功臣,东吴已无多少将领,他怎敢轻易出征?”“正是因为无人可用,孙权才要御驾亲征!”刘封笑道,“将军不知孙权之心,其英年不负英雄之名,但晚年昏聩,猜忌心重。还念念不忘功业,一心要超过父兄,如今正有

此机会,他怎能轻易放弃?”

魏延一怔:“子益是说,孙权想守住中原之地?”

“至少在他手里要保持如此!”刘封言道,“如今徐州得而复失,乃至危及扬州,三十万大军被困中原,这对东吴将是重创,孙权不得不救了。”

魏延点头道:“是啊,三十万兵马,恐怕是整个徐州、扬州的兵力了,一旦被消灭,扬州也难以保全。”

刘封忽然笑道:“所以我决定将线再放长一些,让孙权这条大鱼上钩。”

“嗯?”魏延吃了一惊,诧异地看着刘封,咂咂嘴,“子益啊,你这胃口可是越来越大,钓了鳌鱼还不知足,还想钓真龙?”

“顶多算是蛟龙而已!”刘封淡淡一笑,“不过此事还是要从魏叔叔身上着手才行。”

“又是我?”魏延不由缩了缩肩膀,身躯向后靠去,感觉刘封的眼光有些不怀好意,警告道:“子益,我这把老骨头,可再经不起折腾了啊!”

刘封笑道:“魏叔叔不必如此紧张,接下来必将是你的风光一战,保证顺风顺水,一路畅通,势如破竹。”

“当真?”

“当真!”

“好,先说说看!”

刘封失笑道:“其实若非孙权派鲁淑来说降将军,我本意等开春就出兵,如今看来,却是要等上一等了!”

“还要等?”魏延不由叫起苦来,“开春还不出兵,岂不是要让我这些部下憋闷而死?”

刘封笑道:“我只说是我不出兵,并不是魏叔叔不出兵,我只想多争取一些好处罢了!”

魏延咂咂嘴,琢磨了片刻,才正色对刘封说道:“实干重大,这可是数十万乃至百万人的性命,万不可儿戏!子益,你有几成把握?”

“至少有八成!”刘封比了个手势,言道,“就算孙权不肯上钩,至少我们眼下的谋划已成**,孙权不过是一些利息而已!”“利息?”魏延瞪大了迷茫的双眼。

第1208章 犹豫不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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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冬降临,让缺衣少食的吴兵痛苦不堪,不到一月时间,士兵冻饿而死的超过两千人,逃兵更超过万余,先前声势浩大的吴军遭受沉重打击。

后路被断,粮草不济,征北大都督孙奋不得不下令全军撤退,退缩防线与沛城、汝阴,与扬州兵马联合一处,对彭城和龙亢发动反击。

吴军全面溃败,诸葛融命济阴的朱桓撤退到沛城,防止东郡魏军南下,留丁奉领两万精兵在梁国断后,阻击夏侯霸的追兵。数九天气,几场大雪之后,东吴士兵士气低落,孙奋撤离谯郡之后,吴兵将城内劫掠一空,尤其是那些皇亲国戚,家中粮食、衣服都被吴军带走,胆敢有阻拦者,甚至不

惜痛下杀手。

一时间,吴兵所过之处,如同蝗虫过境,百姓哀嚎一片,诸葛融知道士兵困饿,不敢以军纪处置,只是严令不得烧杀百姓,以免引起民愤。

进入严冬时期,河流结冰,东吴失去水军之利,辎重运转困难,一路上留下器械无数,只顾逃命,沛城境内百姓闻风而逃,只剩下惶惶不安的东吴士兵。

丁奉奉命留守梁国,就在汴水沿岸的虞县安置兵马,只要坚守半月,让大军撤退到沛城便算完成任务。

面对数十万曹魏大军,丁奉深感责任重大,虽然这次进军中原反中魏军之计,但他相信数十万大军还是有一战之力,只要攻破彭城或者寿春,便可撤回扬州,再作打算。彻夜冰寒,地面结冰,天色依旧阴沉,虽然这些士兵都是徐州兵马,勉强能适应严冬天气,但终究不如北方的曹魏士兵,三日前探马来报,夏侯霸已经领先锋大军进入谯

郡,正往梁国杀来。

丁奉命士兵守住虞县左右两处港口要地,以汴水为界,防备魏军,加强巡逻,晚上多加柴火,将棉衣等多让给巡逻的士兵。虽然诸葛融将剩余的粮草都留给丁奉,但冬日里士兵消耗更大,粮草早就不够用了,军中战马已经宰杀了三千匹,这对本就缺少马匹的东吴来说,同样是巨大的损失,但

为了活命,只得忍痛如此。

夏侯霸自从听到夏侯楙偷袭徐州,占领寿春的消息之后,才恍然大悟,马上集合兵力进行全面反击,他岂能不知此时正是追杀军心大乱的吴兵的最佳时机?

亲自带领两万精兵来取谯郡,曹泰则从另一线去攻济阴,兵分两路向小沛逼近,如果能将这些吴兵困死在中原,东吴势必元气大伤,便可趁势直取扬州了。

人马日夜兼程,从宁陵到睢阳,到了谯郡之后,看到百信无衣无食,夏侯霸大怒,咒骂孙奋和东吴无耻,赶忙调拨粮草安置百姓,又拖延半月时间。

数日之后探马来报,吴兵退往小沛,留下两万兵马断后,就在虞县驻守,夏侯霸马上领兵往梁国而来,两军隔河相对,攻守之势早已不同。

汴水之上早已结了厚厚的一层冰,河水不留,东吴水军早已改编,许多船只都因此而大部分毁坏,更多地用来烧火取暖,倒也没有白白留给魏军。吴军沿岸设下据点,日夜严密防备,对峙两日,陈泰言道:“吴军粮草不足,后退无路,军心涣散,正该趁胜追击,若待其退守小沛,置之死地,反有拼死之心,将军不敢

在此耽搁太久。”

夏侯霸无奈道:“本将早就东进之意,奈何丁奉善于布兵,沿河防守严密,这该如何是好?”

陈泰道:“当此之际,就该以兵力取胜,丁奉为东吴最后之屏障,一如将军之护铠,破之则无险可守,此时正当用勇力之时,将军夫复何疑?”“嘿,我向来用兵都是以力取胜,今日面对区区汴水,反倒犹疑,真是惭愧!”夏侯霸恍然大悟,一拍大腿,“传令下去,马上命各部准备沙袋装填沙土,今夜撒到冰面上,

渡河与吴军一战。”

陈泰又道:“吴军重要据点共有三处,可用声东击西之计,今夜属下领兵先攻东侧,待吴兵来救,将军却去攻西侧,两路齐出,定能取胜。”

夏侯霸点头道:“好,就以司马之计!”陈泰前去传令,夏侯霸在帐中一阵发愣,不知何时自己竟变得谨慎犹豫起来,想来想去,大概是这两年和蜀军连番交手所致,被刘封屡次用计所骗,做事无形之中便多了

一些顾忌。

“哼,刘封!”一想起此人,夏侯霸便气得直咬牙根,冷笑道,“汝屡番算计别人,可曾想到,却也有失算之时,如今洛阳之变,看你如何收场?”

天色将幕,寒风阵阵,远山浓雾飘动,风中却传来阵阵肉香,此时西北风正紧,北岸的魏军在岸边埋锅造饭,熬制肉羹,一团火热。

而在东南岸守备的吴军,个个瑟缩着肩膀,刚啃了几块冰冷的马肉,即便喝着开水,心中也不滋味,再闻到一阵阵的肉香,更觉得胃里发酸难受。丁奉听到营中骚动,亲自出营巡视一番,便知道这必定是魏军的计策,故意以此来打击士气,但他营中缺粮,却是无可奈何,激励士气的话早已说腻了,说得再多反而让

士兵厌烦。

无奈地吞咽着唾沫,丁奉再次传令各营小心防守,再坚持三日便可扯到小沛,越是最后的时间,越要小心谨慎。

两军阵营一河相隔,一方热火朝天,吃喝有余,一方死气沉沉,挨饿受冻,心中怨气自不必说,更可恨的是,魏军还将吃剩的骨头远远抛过来,在冰面上蹦蹦跳跳。

夏侯霸隐没在士兵之中观察者吴军,对陈泰的这个计策大为赞赏,笑道:“吴军饿困半月有余,如今闻到肉香,不知心中作何感想。”

陈泰笑道:“即便丁奉所领乃是精锐,不会因此生怨,却也能挫动其最后一股士气,正所谓哀兵必胜,让哀兵变成衰兵,可一战而定也!”夏侯霸点头称是,吴军如今都憋着最后一股气,如果强行出战,必定以死相拼,但这样消磨他们最后的心气,瓦解其斗志,今夜出兵的把握,又更大了几分。

第1209章 短兵相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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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三更时分,魏军饱食热汤,装备齐整之后,陈泰先领兵到下游,铺设沙土,在寒风夜色中过河,杀上岸边。

等到东岸火起,杀声震天,夏侯霸才带领精兵往西边渡河,前面的士兵扛着沙袋将沙土洒落冰面上,士兵们便可轻易而过。

到了岸边,果然这里灯火稀疏,本来吴军就士气低迷,再加上东岸喊杀,注意力都在东边,这里的防守十分薄弱。

夏侯霸发一声喊,当先舞刀冲入营中,后军掩杀而上,转眼间便夺了两座营帐,杀得吴军措手不及,抱头鼠窜。

后续的士兵冲上了港口,先守住险要之地,接应后面的士兵上岸,夏侯霸先便带领一股精兵冲了进去。

黑夜之中,寒风料峭,吴军本就蜷缩一团,忽然被敌军杀入营中,仓促出迎,哪里是魏军的对手,被杀得哭爹喊娘,甚至有的人还在睡梦之中。

夏侯霸冲在最前面,大刀挥舞,无人能挡,只杀得吴军四散奔逃,有两名校尉上前抵挡,也非夏侯霸对手,一死一伤,夏侯霸便带人连冲七八座营帐。

分出两队兵马占领长堤,消灭上面的弓箭手,夏侯霸又带人接应在东面冲杀的陈泰,想不到陈泰只做佯攻,也同样杀到了岸上,可见吴军的确士气低落,毫无战心。人声嘈杂,越往中间兵力约多,吴军终于聚拢过来,大火执行围住了中间的一支人马,夏侯霸大刀翻飞,愣是从中杀出了一条血路,在中路强行推进,吴兵勉力抵挡,不

住后退,夏侯霸一柄刀左右舞动,根本无人敢靠前。

正冲杀之时,忽然一团火光迅速向这里靠拢,有人大声呼喊,吴兵齐齐退开,只见火把簇拥之下,一员大将策马而出,看着夏侯霸带领的魏军,双眉倒竖。来人正是丁奉,刚才魏军攻打营寨,他吃了一惊,赶紧带人去看,等看到对方只是放火箭,不见进攻的时候,马上猜到另一边有危险,赶紧带兵赶来,没想到对方已经杀

到了营中。

而此时他身后也有喊杀声不断传来,想必是刚才诱敌的魏军也在登岸,但此时他知道唯有击退眼前的夏侯霸,才有机会反身对敌。

“你们二人,组织人马去东营!”

短兵相接,更无多话,丁奉一声令下,分出两名副将去拦阻陈泰,现在唯一的机会就是乘对方立足未稳,重夺港口。

否则失去了防守优势,虞县不保,大军还未完全撤到小沛,魏军又是骑兵为主,千里追击也只在旬日之间,中军的损失会更大。丁奉一声令下,吴军马上冲杀,无数箭雨射击,倒下了一片又一片,但无人退缩,右翼的士兵也在结阵准备,这些留下来断后的士兵,深知责任重大,自然也做好了战死

沙场的准备,江东男儿,也多铁血之士。丁奉亲自指挥,这一边也是夏侯霸亲自调度,拒马桩和鹿角等等都挡在了前面,大盾兵正面防守,弓箭在后面掩护,漫天的弓箭不断发射,冲过来的敌军已经倒下无数,

但还是悍不畏死地向前。这一场攻防战,决定着大军的安危,双方都知道此战的重要性,所以谁也不敢松懈,但更紧张的却是丁奉,因为上岸的守军越来越多,他甚至能听到战马的嘶鸣声,对方

连骑兵都运送过来了,这还了得?火光还在映照,港口前面三丈之地布满了尸体,身上都插着无数箭雨,但丁奉还是没有停止进攻,有两次已经攻到了对面,但被枪兵被逼退了,一波又一波的冲击,就是

为了冲垮眼前的防线,重新占据港口。虽然丁奉指挥有方,左右不断冲击,各有掩护和压制,但夏侯霸也丝毫不弱,弓箭手在他的指挥之下如臂使指,关键时刻一轮箭雨,就能解决最危险的冲击,弓箭手在黑

夜中发挥了巨大的威力。

吴军舍命冲击,魏军背水一战,半个时辰的冲击,愣是硬生生挡住了吴军的冲击。

此时后营的吴军终于赶到,但后面上岸的援军也汇集了不少,双发暂时停战,各自调整阵型,准备做最后一场厮杀。

朦胧的弯月隐现云层之中,默默地注视着这一场血腥厮杀,冷辉清清,夜风呼啸,火把映照两岸,黑烟滚滚,血腥味弥漫着,地上结了一层腥红的冰块。

短短的这一段时间,已经损失了数千人,加上后方攻打港口损失的兵马,肯定超过了两千,但为了保住襄阳,他现在不能退缩,要让大军有足够的准备撤退。

但当双方结阵之后,丁奉却不由暗自叫苦,虞县有两万守军,除去损失和刚才黑夜中被杀的,仅有一万五千人,按照左中右排好之后,五千弓箭手在后方压制。而再看对方,火光之下,人头攒动,旌旗飘展,光是将旗就有七八支,中间顶在最前面的重步兵躲在一人高的大盾后面,保护在后面的依然是令他头疼不已的那些弓箭手

,分作三队依次站立,一旦开始进攻,就是没有间歇的箭雨。弓箭手之后,是一排排整齐列队的骑兵,黑黝黝的铠甲发着冷光,刀枪已经出鞘,战马背上也有薄甲覆盖,一看就是骑兵精锐,上一次被虎豹骑所冲击,至今心有余悸,

看这些骑兵的装备和气势,似乎不比虎豹骑差多少。左军是严阵以待的步兵,一个个整齐站立,枪尖森森,铠甲鲜亮,丝毫不弱于自己手下的精兵,左军后面还有一支骑兵,左右还有人马举着火把,静默无声,给人无形的

压力,似乎要窒息一般。右军当先的也是一队骑兵,这样部署的阵型一看就不止是为了防守,一旦自己出现破绽,那些蓄势待发的骑兵就会毫不犹豫的冲出来,攻击自己的侧翼,两翼收到威胁,

中军不保,丁奉便有可能面临全军覆没的危险。现在丁奉唯一的优势便是人数,只是对方还有援军在不断登岸,这个优势肯定保持不了多久,吃惊之余,丁奉很快传令开始进攻,还是想借助这个暂时的优势夺回港口。

第1210章 临阵指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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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令下,鼓声震天,打破了冬日的沉寂,两军再次冲杀起来。第一波攻击,丁奉三路兵马齐发,攻击对方左中右三方,他要找出对方防守最弱的一处,乘机打破,这样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取得胜利,否则长期攻防,自己的优势便会

变为劣势。和方才一样,中军的压力依旧最大,尤其是在弓箭手的压制之下,基本没有士兵能够冲到步兵跟前,无数的士兵踩着同伴的尸体冲过去,但还是无奈地倒下了,面对这么

密集的箭雨,就算是举着盾牌的士兵,也无法幸免。要是丁奉早知道这队弓箭兵正是当年夏侯渊统领的工兵精锐,打死他也不会这样毫无遮掩地冲击中军,这一部弓箭兵取名飞羽军,由魏军第一神射手夏侯衡指挥,更是夏

侯霸的兄长。

左军步兵相遇,开始短兵相接,但明显魏军的兵力装备要比吴军精锐许多,铠甲、兵器都占了优势,加上魏军在中原本为精锐,身经百战。

吴军中却有部分是从水军调来,虽说也是精兵,但毕竟陆战实力打了折扣,更何况这段时间挨饿受冻,士气低落,最终连对方防线一步都没有冲过去。而在右军方面,他们不仅遇到了步兵的悍然反击,还有燕云骑的骚扰,右军的燕云骑统帅为副将蒲忠,蒲忠性情刚烈,喜欢主动进攻,见对方冲过来,先带兵让出空地,

让步兵交接,他则带兵骚扰步兵侧翼,在两面夹击之下,丁奉派出的右翼兵力是最先被打乱并消灭的。第一轮攻击毫无成效,又损失了近三千多人,丁奉的脸色变得十分凝重,对方仅仅是调动了最前面的兵马,就挡住了他的进攻,而最危险的骑兵却始终未动,这可不是什

么好兆头。

此时河面之上,无数火把映照着,铺天盖地,战马的嘶鸣声越来越多,可见对方运送的骑兵已经大量上岸,此时正在整顿队形,一旦骑兵准备完毕,可就大势已去了。此时大半夜的时间已经过去,东面方向的喊杀声犹为停止,看来还是无法阻挡魏军上岸,丁奉知道大势已去,但他决定做最后一次反击,若能击退魏军更好,若无法取胜

,将其重创,也能延缓其追击的速度。

随着鼓声响动,丁奉举起了手中的大刀,全军戒备,他要亲自做一次冲锋,左右的副将早已会意,个个眼神决绝,蓄势待发。

“冲!”

丁奉一声大吼,身旁的士兵如同潮水般涌出,除了最后一排准备殿后的两千人原地待命,其他的兵马全都冲了过去,丁奉则在中间提刀向前。

丁奉咬牙死盯着居中的夏侯霸,甚至抱着两败俱伤的想法,如果能将夏侯霸斩杀,这一战胜负难料。就在双方的中军将要接触的时候,忽然魏军的中军从中间闪开一条通道,冲击的士兵猝急不防,一下子就冲了进去,此时后面还有人在冲锋,要是停下来,肯定就会被踩

成肉泥,他们只能硬着头皮向前冲。

最终等在中军面前的便是飞羽营燕云骑和等待多时的骑兵队,丁奉领兵一头扎进了魏军的包围圈之中。霎时间骑兵开始奔走,阵型转动,万马奔腾,骑兵的冲击地动山摇,蒲忠一马当先,先冲过来的步兵早就被冲得七零八落,而在他们两侧,退后的飞羽营继续隐藏在步兵

背后,向敌军密集处不断放箭。丁奉见对方忽然变阵,想要停止已经来不及,只好带兵冲杀,要是能冲透对方的阵型,分割成两半,也有取胜的希望,但当他看到后面冲过来的骑兵之时,知道这个希望

几乎破灭了。

面对忽然让开的敌军,丁奉的兵马就像蓄势待发的一拳打到了空处,刚刚力竭的时候却又遇到了一块大石头一般,受到了重击。迎面冲来的骑兵就是这些步兵的噩梦,在燕云骑的开头之下,后面的骑兵更加威猛,只杀得先冲进去的步兵鬼哭狼嚎,无人能够幸免于难,因为在他们两侧,还有步兵和

弓箭手在不断进攻,谁也别想活命。突然张开的豁口让丁奉的中军深陷其中,不仅遭受骑兵的冲击,还有两面敌军的突袭不说,最主要的是这一下让他失去了两翼的支撑,左右不能保护,很快阵型就被冲得

大乱,根本挡不住骑兵的冲击。无奈之下丁奉亲自上前想要挡住蒲忠,但蒲忠并不与他久战,都是稍沾即退,随着无数骑兵如同潮水般涌过来,虽然丁奉杀死十几人,但在这样的战场之中已经毫无作用

,因为他身后的士兵不能及时跟上。无奈之下丁奉只好拼力押后,让士兵们向后突围,如此一前一后,冲进来的士兵更是乱成一团,到最后成了丁奉奋力开路,身后跟了一群惊慌失措的士兵,眼前都是来回

奔驰的骑兵,丁奉一咬牙,现在只能奋力杀出去了。中军被包围,两翼的士兵更是吃足了苦头,步兵短兵相接,便如碰撞的巨石一样发出爆响,霎时间惨叫连连,血花飞溅,若仅是这样,吴军抱着死志,还能一换一,至少

两个换一个,但在他们骑兵却不会坐失良机。抓住这个时机,后来上岸的骑兵以极快的速度攻击步兵侧翼,骑兵本就以突袭见长,此时更是发挥了最大的优势,战马未到,一轮弓箭便从天而降,紧接着骑兵冲向队尾

,将吴军冲杀为两段。

吴军如同乱草一般被骑兵来回奔驰蹂躏,根本没有一合之敌,这些士兵再想死战,但面对奔腾而来的骑兵,也只好四散逃避了。

杀散了后军,骑兵再次调整阵型,杀向兀自顽抗的其他吴军,吴军根本抵挡不住,骑兵就像一柄利刃一般刺进了丁奉的部曲。前面有步兵阻截,还有弓箭手压制,后方又有骑兵冲击,丁奉的左翼部曲几乎是在一刹那间便被击溃,无论副将如何组织,已经没人听令,乱哄哄的夜空中到处都是喊杀声,吴军被杀得胆寒,自知无法与骑兵抗衡,纷纷逃走。

第1211章 无奈败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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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军吴军也是苦不堪言,光是骑兵就冲散了阵型,夏侯霸马上调集枪兵队迎上,杀得吴军七零八落。

此时左右军自相逃命,中军被围困,好不容易等丁奉杀出包围,组织兵马的时候,夏侯霸、蒲忠已经带着骑兵冲杀过来,根本不给他喘息之机。

丁奉无奈,只好带领残兵向后撤退,借着战壕和防御工事,倒是让追上来的骑兵吃了大亏。

发现地面凹凸不平,又有鹿角和据马桩,黑夜之中分辨不清,骑兵不断摔倒在地,夏侯霸暂时停止追击。

丁奉一路退到虞县城外,丁奉才松了一口气,赶紧接收残兵,清点人数,黑夜之中看不清楚,至少也损伤过半。不多时其他人马相继回城,士兵大多受了伤,铠甲破烂,狼狈不堪,厮杀半夜,没想到被魏兵全面碾压,丁奉的心头如同压了一块大石一般,先前偷袭兖州,魏军不堪一

击,难道都是假象不成?

不多时,士兵报告,仅有三千人逃回,加上跟随自己逃出来的人马,共有六千人,而方才一战,留下来的骑兵只剩下不到一千人。

明暗的火光之下,丁奉望着士兵们无奈的眼神,脸色阴沉,方才冲阵,他没想到对方会主动让出空门,让他的中军陷进去,否则的话也不会败得这么惨。

让开中军是对阵大忌,除非对自己的部曲有绝对的自信,能够完全吃掉对方的部曲,否则中军被冲散,就意味着全军溃散。

夏侯霸显然有这个自信,步兵包围,骑兵冲击,双方士气一强一弱,自己的部下困乏无力,被杀得毫无还手之力,中军尽失。

“报,东面魏军杀到。”就在丁奉喟叹之时,留在东面的哨马匆匆来报。

“将军,十日已过,想必大军已经退到小沛,我们还是先撤吧!”

副将这一次被杀得心惊胆战,再也不想正面为战了,步兵都不是人家的对手,更不要说面对那些可怕的骑兵了。

“唉——”丁奉仰天长叹,到了此时,已经不是他一人能左右战局的了,黑夜退兵,夏侯霸还不敢贸然追击,如果等到明日,只怕要全军覆没了。

沉默半晌之后,丁奉黯然点头,挥手道:“城中虚插旌旗,点燃火把,全军撤退。”

东吴士兵如蒙大赦,马上从东门撤出虞县,连夜向小沛赶去,大家都知道魏军骑兵众多,不敢停留太久,甚至连暂时的饥饿都忘记了。

丁奉下达命令之后,依然挑选出五百精兵配置战马断后,虞县城早被洗劫一空,对他们来说没有任何价值了,百姓们也大多逃散,只剩下断壁残垣,冰锅冷灶。

望着这一座空荡的孤城,丁奉五味杂陈,来时的意气风发,踌躇满志,大家还畅想着得到中原之后的风光情景,熟料前后不到一月时间,便噩耗传来,归途渺茫。

陈泰领兵先到虞县,派人进城查探,发现吴军早就逃走,此时尚不到五更,黑夜中也不敢再追,派人向夏侯霸报信,驻兵守卫虞县。

夏侯霸来到城中,打算连夜轻骑追赶,陈泰言道:“丁奉善于用兵,若是其半夜设伏,反而不利。”

夏侯霸咬牙道:“吴军士气尽失,正该全力追击,一举消灭!司马先前劝我出兵,如今又不让追击,是何道理?”陈泰言道;“先前强攻,是为击垮东吴最后一道防线,叫吴军军心动荡。如今丁奉残兵败退,到了小沛,势必引起骚动,若追兵被阻,反增其士气也!将军旨在对付小沛吴

军,又何必在意区区几千逃兵?”

夏侯霸恍然,抱拳道:“若非司马提醒,险些因小失大。”陈泰又道:“昨日大将军来信,不日将亲自到兖州指挥大军,将军可先休整一番,明日一早尾随吴军而进,追而不杀,消耗其仅存锐气,待大将军调遣各部兵马,围而歼之

,则大功告成。”

夏侯霸点头称是,让陈泰连夜收拾残局,他则带兵前去休息,准备明日继续进兵。

第二日陈泰禀告,魏军折损五千余人,汴水河岸尸横遍野,到处都是结冻的冰血骨块,死去的士兵神色狰狞,容貌依旧。

这要是等到开春解冻,恐怕会引发瘟疫,陈泰命人将双方士兵尸体分开焚毁,就地掩埋骨灰,在汴水河岸请来道士做法,超度亡灵。

夏侯霸挑选八千精锐,连同燕云骑共一万五千人马追击吴兵,陈泰留守虞县,等候援军随后赶来,收复梁国,安置百姓。虽然这也算一场大胜,但这本为魏军之地,让许多百姓受战火之伤,众人并无多少喜悦,唯一值得庆幸的便是将吴军全部诱入中原,如果不能将其一网打尽,实难对得起

那些无辜的百姓,更无法对谯郡的皇亲国戚、世家贵胄们交代。

夏侯霸领兵来到砀县,丁奉早已连夜撤回小沛,吴军在芒砀山和九里山各处要道布下防线,将小沛从西、北两个方面拱卫起来。

斥候马上随后前来禀告,吴军退守小沛之后,接连对彭城发起猛烈攻击,已经接连三日不曾停歇,彭城之外尸骨如山,北面的瓮城已经被攻破。

彭城守将乃是王基和徐盖,占领徐州之后,夏侯楙便重兵布防彭城和寿春,准备充分,器械弓箭充备,吴军消耗数万人,城中还有弓箭源源不断地压制。

芒砀山并非山势陡峭,反而是一片泽国,这里湖水环绕,沼泽遍地,河流纵横其间,森林重叠,只有几座山脉地势险要为小沛西边屏障。

每到冬日,湖水结冰,但那些沼泽之处却不会全部冻结,表面看似冰层,人行其上,很容易便陷入其中,即便是当地土民,也不敢贸然进入。

几处要道都有吴兵把守,夏侯霸无奈,只好先在砀县驻守,派人向陈泰报信,叫他马上领援兵来砀县集合整备,只等曹爽到了东郡,便可全面指挥灭吴之战。眼下局势已经逐渐明朗,只要将孙奋这股兵马消灭,便可兵聚寿春,从九江、合淝、寿春三处并发扬州,一举荡平江淮之地。

第1212章 文武之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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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原的错乱让所有东吴将士都措手不及,本以为即将到手的中原因为魏延的叛乱和夏侯楙的偷袭而化为泡影,更将前军置于孤立死地之中。

进入兖州的孙奋军全面溃退,困守小沛强攻彭城,杀得天昏地暗,死伤无数,吴军拼死脱困,魏军紧咬不放,这是一场关乎全局的胜败。

另一方面,进入豫州的扬州兵马在镇北将军、扬州刺史孙宇的带领下也全线撤退,却被夏侯威领兵死死咬住,损失惨重。

豫州战事与兖州不同,夏侯霸与孙奋相互僵持,同时让丁奉和朱桓两路攻打陈留,撤退空间较大。

而孙宇则于宋县、新阳一带受到魏军阻击,双方短兵相接,大小战数十场,各有胜负,吴军被阻颖水之上,失去了水军支援之后,再难前进半步。

随后寿春、九江失守的消息先后传来,孙宇大惊失色,急忙退兵,此时颖水已经开始结冰,舟船难行,失去了水军掩护的吴军被夏侯威一路追杀,死伤无数。

兵马退到城父,孙宇召集诸将议事,虽然后路被断,急于回援,但魏军追击甚急,一味撤退只会造成更多的折损,必须要分派兵力阻截追兵。城外飘飘洒洒落下稀疏的雪花,吴军士气低落,但比孙奋方面稍微好一些,一月之前还从寿春运来一批粮草辎重,大部分士兵还是配置了冬衣,不够的也从沿县府库和百

姓家中抢来补充了。

粮食目前勉强够用,将平日的食量缩减三分之一,士兵们都知道如今被逼到绝路,倒也没有怨言,纷纷加急赶路。

府衙之中,将士们来不及卸甲,摘下头盔风尘仆仆,随地就坐在大堂的门槛之上,目光随着孙宇背着手走来走去。

“为今之计,必须要留人断后!”孙宇停住了脚步,扫视众人,沉声道,“魏军骑兵追赶甚急,吾水军失利,形成缓慢,若后军被追上,粮草辎重不保,何谈复夺寿春?”

副将刘靖眉头紧皱,迟疑道:“夏侯威有五万精骑,若留下来断后,只恐九死一生。”

孙宇面沉似水,大声道:“为国家计,生死又算得了什么?吾等奉命出征,攻城略地,欲立功勋,当报死志,诸位莫非便怕了么?”

自从长沙兵败之后,孙宇回到江东,赋闲三年,日夜想着当年之败,拜访名师,苦读兵书,就是期待能够再与刘封一战。

因为太子党之争,重臣或杀或免,孙宇才得以重新起用,这一次兵进中原,他就是想一展身手,欲和孙奋平定中原,甚至想着如何能够先孙奋一步拿下豫州。

没想到才遇夏侯威大军,厮杀正酣之际,反被曹爽算计,后路被断,军心大乱,非但进无寸功,反而丢了扬州重镇,此时的孙宇心中愤懑可想而知。

萧晨是当年和刘靖一同追随孙宇的将令,二人同为孙宇心腹,见孙宇震怒,起身道:“将军,末将愿领兵断后,阻截夏侯威兵马。”

孙宇扫了萧晨一眼,冷声道:“魏军士气如虹,数万兵马来追,吾欲留三千兵断后,汝当如何布置?”

“这……”萧晨脸色一变,半张着嘴巴不敢说话了,三千兵对付数万魏军,这不是螳臂当车,自寻死路么?

半晌无人言语,孙宇咬牙道:“如此看来,只好本将亲自断后了!”

“将军不可!”众人大惊,纷纷起身。

刘靖一咬牙,抱拳道:“将军,非是属下贪生怕死,而是怕属下不在左右,无人保护将军,既然如此,就让末将留守城父,誓与城池共存亡。”

“末将愿留!”

“让我留下吧!”

众人被孙宇所震动,一时激愤,个个都争着断后,他们都是追随孙宇已久的将领,并非贪生怕死,只是最近消息接连对吴军不利,乱了方寸。

江东也多英雄之士,若论浴血征杀,倒也不惧任何人,楚虽三户,亡秦必楚,吴楚大地之上,从来不乏铁血男儿。

“诸位,请听我一言!”正当大家争执之时,却从府衙内走出一人来。

这人二十三四,面目淸隽,细眼长眉,手里拿着一堆公文,正是扬州司马于诠,两年前被孙宇拜为骑都尉,此次出征晋升三军司马。

于诠虽然年纪尚轻,但熟读兵法,武艺高强,是个能文能武的全才,很快便得到孙宇的器重和众将的信服,即便是萧晨这些老将,也对于诠官居其上毫无怨言。

孙宇看到于诠,眉头稍微舒展,问道:“司马有话但讲无妨。”

孙宇在扬州招兵买马,唯独便看中了文武双全的于诠,命他参与军政大事,非但是行军司马,也担当随军参赞的职责。

于诠将书文递给孙宇,慨然道:“追兵甚急,眼下并非争执之际,当断则断,为将者,当临机应变也。以少胜多,非借地利不能行事。”

孙宇点头道:“本将正忧心于此,不知司马可有计策?”于诠微微摇头:“唯有行军之中伺机寻找地形!且断后之人,非但要阻截魏军,更让其心生忌惮,令夏侯威不敢长驱大进,方为有效之举,否则就算拦阻一日,也不过是饮

鸩止渴罢了!”

孙宇眉头拧成了疙瘩,脸色愈发阴沉:“魏军轻骑而进,速度三倍于我,确实如此。”

萧晨等人面面相觑,片刻之后才绝望道:“莫非真要与魏军决一死战,方能返回寿春不成?”

于诠摇头道:“魏军追兵,如跗骨之蛆,难以尽除。吾方才说过,唯有壮士断腕之心,断后之人重创追兵,方可有效。”

孙宇言道:“如此说来,恐三千人无法阻敌。”

于诠抱拳道:“将军,属下愿领五千精兵断后,保证将军安然退到龙亢,与寿春魏军决一死战。”

孙宇大惊道:“于司马,你……”

于诠摇头笑道:“将军深入豫州,未查魏军之举,乃是属下失职,如今三军被困,扬州震动,属下又有何面目先回扬州?”

说到这里,他的脸色变得冷峻起来,沉声道:“此次断后,属下定要重创魏军,以报这半月奔波之仇。”孙宇还要再劝,于诠躬身道:“将军,此事非属下不能胜任,军情紧急,请速速调拨人马吧!”

第1213章 父子上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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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侯威在汝南用兵,听说徐州和扬州之事,全军上下一片欢欣,才知道大将军原来有此雄才大略,将吴军诱进中原来,惊慌几月之后,终于轮到他们挥兵反击的时候了。

庞会自从洛阳之战受伤之后,便一直养伤在家,如今伤愈复出,便立功心切,追击吴军,便讨了先锋之职,一路追杀吴兵。

奈何孙宇行军小心谨慎,防备严密,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偶尔有些收获,也只是大军撤退之后遗留的部分伤残士兵和辎重,根本不值一提。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夏侯威只是叫他拖延吴军撤退,随后大军便会赶上,这几日他成功拖延了吴军退兵的速度。

从宋县到城父,本来三日便可完全退却,在庞会的牵制骚扰之下,吴军整整走了八日,折损千余人,吴军退兵心切,却又被他纠缠,士气愈发低落。

这一日庞会正与副将朱芳计划追兵之事,如果将吴兵成功拖住在颖水以西,等夏侯威领大军到来,便可沿河将其消灭,没有水军之利的吴军,实力大打折扣。

“父亲,吴军连夜撤退了!”

正在此时,一名二十上下的年轻人快步进帐,眉宇与庞会颇为相似,正是庞会的长子庞洪。庞会虽然武艺不如其父,但其子庞洪却自幼身体强壮,喜欢舞刀弄枪,今年刚刚那年满二十,已经学会庞德全套刀法,虽然武艺还不如当年的庞德,但也算得上一员猛将



此次伤愈出兵,庞会将两个儿子都带入行伍之中,就是让他们早些历练,将来也好建功立业,庞德不幸壮年殒命,自己又本事不济,只能指望子孙后辈能够英雄成人。次子庞业虽然本事不如庞洪,但自小便熟读兵法,行军布阵颇有章法,庞会为先锋,便命庞洪领前军,庞业安置人马,一路上兄弟二人相辅相成,已经渐渐由生疏变得得

心应手了。

“哦?”庞会有些意外,皱眉道,“昨夜降雪,行军必定缓慢,吴军连夜撤退,难道不怕离开城父之后无险可守吗?”

庞洪答道:“城父还留下部分守军,想来是阻挡吾等。”

“哼,真是好大的胆子!”庞会一声冷笑,站起身来,“马上出兵,我倒要看看,何人胆敢断后送死。”

“遵命!”庞洪闻言大喜,马上出帐去点兵,这一路上带兵,却未有正式一战,他早已经期待许久了。

庞会一边命人向夏侯威报信,马上起大兵追至城父,果然见城上旌旗竖立,有吴兵在把守,不似前几日只顾全军撤退。

庞洪已经到城下打探多时,叫战无人应答,入帐来见庞会,报道:“吴军兵马并无多少,看阵势不超一万,可以击之。”

庞会笑曰:“小子心性,只知打打杀杀,不过莽夫而已!需用计破之,方为良将也!”

庞洪一阵尴尬,问道:“不知父亲有何妙计破城?”

庞会言道:“城父不过是孤城而已,令朱将军引一军攻其后,吾引一军攻其前,则城父可破,吴兵可擒类。”此时庞业正从外面安置兵马进帐,听说马上就要攻城,劝阻道:“城父虽小,却也坚固,吾等为先锋,并无多余器械!吴军既然固守,必有准备,若白日进兵,弓弩覆盖城

头,折损极多,何不稍后趁乘雪夜攻之?”朱芳也点头道:“少将军所言不差,方才我便有所犹疑,那吴军骑兵最弱,水军最强,水上以弓箭为先,箭矢必定准备充分,我们缺少冲车云梯,强行攻打,恐怕要损伤过

半!”

“哈哈哈,还是业儿谋略更胜一筹,连为父也比不过了。”

庞会见庞业一番说辞,有理有据,连朱芳也如此作想,不禁满面红光,得意大笑。

庞业也有激动之色,继续说道:“城父城低壕浅,护城河早已干涸,连夜两路夹攻,可轻易而破。”

“此计甚好!”朱芳也在一旁赞道:“正所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少将军将来必为我大魏股肱也!”

庞会又假意谦虚几句,传令军士各自准备,今夜分兵两路,分南北出兵,攻下城父。再说吴军阵中,孙宇将于诠决定孤军断后的消息传出,马上军种士兵自告奋勇纷纷报名,不多时便选出近两万人,这让孙宇大为感动,自己在扬州经营两年,总算没有白

费心血。于诠知道此次孤军奋战,不愿多留人马,只要五千,孙宇终究放心不下,还是留给于诠八千精锐,个个都是死士,行前再三交代,如果是不可为,于诠无论如何也要保住

性命来见他。

两年多相处,加之于诠此时临危受命,孙宇岂能没有爱才之心,若非如今非常之际,孙宇是无论如何也不愿留下于诠来断后的。将所有的守城器械都留在城父,并留下一千战马,孙宇再三叮嘱,在万军致敬行礼之后,扬州兵马连夜从城父撤退,他们这一去并不算安全,还要在龙亢重新整顿,与寿

春魏军厮杀。

于诠将兵马重新编制,八千人分作五队,除了守城的三千人之外,各有一千作为巡逻调度之用。

堪堪分配完毕,哨兵便报告魏军到了城下,急忙登城来防备,却见魏军叫嚣一阵,便又退回去安营扎寨,并不急于攻城。于诠观察片刻,冷笑道:“城父城池低矮,魏军却不趁势来攻,必定是怕被我弓箭所伤,欲连夜偷袭。却不知夜色之下,虽能为他们掩护羽箭,却也能为我等掩护行踪也。



这些留下来的吴军多为校尉,早知道于诠之能,既然决心舍命一战,自然再无畏惧,马上纷纷请令,只要于诠令下,便照令行事。

于诠在城头上来回踱步,观察地形,旋即召集五名将校到城中听令,这五名临时选拔的校尉都有带兵经验,武艺也还不错。于诠对负责巡逻的四名校尉吩咐道:“大雪不止,入夜必定一片黑暗,你四人先在城上各自看好地形,天黑之后酉时出城,埋伏于东南、西北、西南、东北四处,小心隐藏

,大雪自会覆盖踪迹,只听我城头鼓响,便各出动夹攻魏军。”“遵命!”

第1214章 进退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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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二更时分,朱芳引兵出营,来到城父南门外,与北面的庞会两下合兵,一声鼓响,把城父包围起来,黑夜中向城下逼近。

城上吴军闻讯,马上将几根粗如腰身的火把点亮,城墙下两三丈内映着雪光,亮如白昼,看到魏军靠近,马上万箭齐发,矢石如雨。

虽然城中守军只有三千人,但在于诠的指挥之下,愣是打出了近万人的气势,进退有度,守军毫不慌乱,魏军还未冲到城下便被乱箭射杀。

庞会和朱芳吃了一惊,催促人马加强攻城,忽然间城上鼓声大作,身后传来喊杀之声,三军大惊,黑夜中不知何处兵来。

庞会命后军抵挡,但左右各有吴军杀到,被杀了个措手不及,此时城外积雪刚没脚面,薄薄一层,正是最滑溜的时候,士兵尚且趔趄不稳,更不要说战马了。

魏军骑兵无法阻止有效的反攻,被吴军各从两面冲杀,只见城父外面四角上火光冲天,喊声大震,黑夜中不知道究竟有多少兵马。

这边朱芳正勉力支撑,忽然城父南门大开,城内一彪兵又杀出来,里应外合,三面将朱芳兵马围住,大杀了一阵,魏兵死者无数。

朱芳大惊失色,急忙引败兵突出重围,败退回大营方向,发现庞会也正领败兵返回,谁也没想到吴军胆敢出城埋伏,被杀了个措手不及,狼狈不堪。

败兵退回营寨,庞会气得脸色铁青,没想到志在必得的一战反而失利,庞洪暴跳如雷,庞业则垂头丧气,首次献计失败,大受打击,默然不语。

天色微明,寒风怒啸,朱芳回到帐中,颓然道:“昨夜一战,折损五千人,其中伤兵两千余……”

“岂有此理!”庞会猛拍案几,面色狰狞地站了起来,“区区溃逃之兵,焉能阻我大军,吾必报此仇!”

朱芳言道:“吴军粮草不通,三军慌乱,吾等乘势追击,欲一举灭敌。昨夜反被杀了一阵,折伤许多人马,这断后吴军,必是死士,将军万不可轻敌。”

庞会冷声道:“吾大军到此,兵精粮足,莫非还不如挨饿受冻之逃窜士卒焉?今日必夺城父。”

朱芳劝道:“将军何不马上向夏侯将军报信,请派攻城步兵前来助阵,并力剿杀吴军,如此可……”

“哼,吾自请先锋统帅,自当清除障碍,紧追东吴大军,夏侯将军只管与孙宇一战,其余之事,自有本将扫平!”

庞会随后传令兵马休整两个时辰,饱食之后马上对城父发动进攻,就是仗着兵甲之利,也要将城中吴军消灭。

天空依旧阴沉得,雪花时有时无,寒风呼啸,望着城父城上的吴军旗帜,庞会的脸色比天空还难看,等到士兵休息一阵之后,立即组织攻打城池。

原本的两万兵马损失五千,可战之兵只剩一万五,但方才探马回报,吴军也损失了近千人,城中守军不多,正该乘势而进。

将一万五千兵卒分作五队,每队三千人,由朱芳和庞洪指挥调度,轮番对城父发动进攻。

战场上鼓声震天,杀声不断,城上箭矢如雨,滚石檑木更是不计其数,魏军连番进攻,还是没有人能够登上城头,双方互有损伤,魏军却是数倍于吴军。

从早上一直攻到中午,人马损失过半,城上守军依然挺立,庞会脸色铁青,恨不得亲自去冲到城头之上,将这些吴军千刀万剐。

咬牙又强行催赶士兵攻打几次,营中伤兵无数,可战之人已经不足万人,庞会不得不下令收兵,回到营中,暴躁如雷,却又无可奈何。

朱芳再劝道:“今日强行攻城,虽有损耗,但吴军必定也疲惫不堪,将军马上派人求援,待后军赶到,攻破城父,便不费吹灰之力。”

庞洪却是求战心切,大声道:“父亲,连番攻城,吴军只怕也难支撑,再派五千兵马,孩儿必定第一个登上城头。”“少将军不可!”朱芳急忙阻止庞洪,这已经是他第三次说这种话了,急切道,“吴兵断后,必有死志,如今以死相拼,若非重伤,皆在城上,其寸步不让,若再强攻,只会

损伤更多。”

庞洪欲言又止,刚才两次攻城,他都想亲自冲锋,但庞会担心他受伤或者有意外,始终舍不得让庞洪去当马前卒,只命他在阵前指挥,不得冲锋。

庞洪自诩武力,总想着若是他去冲城,必能冲上城头,却屡次被制止,心中也憋着一口气。

庞会低垂着头,胸膛不断起伏,咬牙切齿,始终咽不下这口气,但奈何自己为先锋兵,强行攻城的确准备不足,有些力不从心,让庞洪冲杀,他哪里下得了这个决心。

“让我去搦战!”庞洪见庞会低头不语,提枪转身出了大营。

不多时便听到鼓声再起,庞会一惊,急忙命庞业出营去看,坚决不许其再攻城,若是吴军敢出城来战,倒可与之厮杀。

等了半晌,不见有厮杀之声,鼓声渐歇,庞洪恼怒归营,喊了半天嗓子干哑,任凭他如何叫骂,吴军充耳不闻,还和先前一般不肯出战。

攻也不是,停也不是,城父的吴军如同庞会的眼中钉,肉中刺,如鲠在喉,十分难受。

朱芳见劝说无奈,便将庞业叫到帐外,劝他劝说庞会,如果再强行攻城,白白送死,士兵也会心生不满,影响军心。庞业也意识到事态严重,急忙进帐劝道:“父亲,吾以大胜之师追杀吴兵,正是以强凌弱,今反被其所败,徒损兵力,消磨锐气,实为用兵不当!如今城父中守军如强弩之

末,只待援军到来,可合力而破之,何必因一时意气而枉送三军性命?若让士卒心生怨气,往后追击,恐难用命了。”

庞会对庞业的话多少还是听得进去一些,虽然说得直白,但毕竟是自己的儿子,反倒冷静下来。

“唉,怪我一时求胜心切,”庞会颓然坐下,咬了咬牙,“既然如此,便叫兵马守营歇息,星夜向宋县报信,请援军明日尽早赶到,歼灭这些吴兵。”朱芳才算松了一口气,马上派人去向夏侯威报信求援。

第1215章 最终之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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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父城中,趁着魏军撤退的空袭,于诠马上名士兵就地轮换歇息,昨夜一场突袭,虽然杀敌众多,但也损失了近千人,今日攻城,同样折损不少,可战之兵只剩五千了。

加之魏军连续攻城,士兵几乎没有休息的时间,都是咬着牙苦苦支撑,再有一个时辰,连于诠都不知道能否挡得住魏军的攻击。

但所幸魏军也承受不住巨大的损伤,终于退兵了,众人才得以喘息之机,但于诠清楚,一旦魏军再次发动进攻,或者等援军到来,城父是无论如何也守不住的。

直到天黑时分,还不见魏军来攻,于诠的神色愈发凝重起来,这说明魏军在等候援军,一旦他们有了充备的云梯和冲车,明日恐怕连半天时间都支撑不住。

孙宇临行之时,他就说过,要给魏军重创,方能减缓其行军速度,否则这留下来的八千死士便白白送死了,也辜负了孙宇的厚望。

掌灯时分,于诠召集各队校尉,几人聚集一处,言道:“今日一战,损伤近半,魏军必定在等候援军,明日恐怕城池难守。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

校尉抱拳道:“我等留守断后,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但凭司马吩咐,一死有何惧哉!”

“壮哉!”于诠见几人决定如此,心中大定,咬牙道:“魏军下午不来攻城,必定损伤惨重,心生畏惧,等候援军!其料我等固守此城,若今夜偷袭大营,必能见奇功也!”

一名校尉忽然眼睛一亮,大声道:“昔日甘兴霸百骑劫魏营,杀得曹兵抱头鼠窜,一人未损,我等若能效前辈之举,必当名垂青史!”

其他几名校尉也都纷纷请令:“请司马下令,我等愿随司马出城劫营。”

这个时候,与其默默无闻战死,还不如轰轰烈烈杀一场,说不定还能博得个名声,一想起甘宁和锦帆军的威名传说,众人反被激发了斗志。于诠扫视众人,微微抿着嘴唇,片刻之后,才缓缓说道:“今夜一战,无论胜败,城父都将不保,吾意诱敌深入,重创庞会兵马,我等就算战死,若能将其两万先锋消灭,

定叫魏军胆寒,不敢放肆来追。”

“好!”众校尉握拳大笑道,“我等一命换两命,杀得多的,还能换三命,值了!”

于诠叹道:“只是今夜撤退,那些重伤的兄弟,便只能舍弃了……”

“司马勿忧,他们绝不会有半句怨言!”一名校尉答道,“下午有十几名兄弟重伤难治,自知难活,不想拖累大家,更不愿消耗粮食药草,将衣甲留下,自杀了……”“唉……”虽然大家报着一丝之心,但听到这样决然悲壮的死法,还是心中感慨,于诠更是红了双目,深吸一口气,大声道:“我江东男儿,都是铁血之士,吾愿与诸位共存

亡!”

几人振臂高呼:“愿效死力!”

于诠马上命一名校尉去将所有的饭食都拿出来,府库中所有的酒和羊肉全部摆在正厅之上,从军中选出两千不曾受伤的精装之士到府衙听令。挑选精兵之时,于诠对其他几名校尉言道:“今吾兵少,虽连夜出动,必定损伤惨重,欲败魏军尚需用计,后方之事,三位务必要照令行事,不可出半点纰漏,否则前功尽

弃。”

三人抱拳道:“谨遵司马之命!”于诠对其中一人说道:“除去两千士兵和伤兵之外,还勉强凑齐三千人马,你且带一千人连夜出城,到汴水渡河之处凿开冰面,今夜落雪,河面将再次结冰,于冰上铺撒砂

石,故意留下撤退痕迹。”

“遵命!”于诠又对另外两人说道:“你二人将城中弓弩、檑木尽数带走,此去东路有裂头山,地势险要,你二人在此处两下埋伏,准备滚石木桩,若魏兵追到,看吾通过,便将木石

放下,先截其后路,阻断魏军,再一齐放箭射之。”

“遵命!”

于诠看看三人,再次将计划重申一遍,叮嘱他们小心行事,各自都去准备。此时府衙内人声嘈杂,士兵们纷纷到来,先行挑选的精兵都陆续来集合,于诠对身边的最后一名校尉吩咐道:“剩余伤残士兵,不能移动者皆留于城中,叫他们佯装守军,

迷惑魏军,能撑多久便是多久吧,或死或降,各请其便,吾不会怪怨任何一人!”

“是!”那名校尉一脸决然,大步出门而去。

不多时,两千精兵尽数到齐,走廊上烧着一排火把,于诠命人将府衙案几搬出来,站立其上,扫视众人。

这些士兵本就是死士,目光凛然,丝毫不见惶恐和绝望,反倒目光熠熠,似乎在期待一场酣畅淋漓的厮杀。

“诸位,吾闻大丈夫舍身报国,虽万死而无恨!”于诠拔出宝剑,一声大喝,“今夜出战,有死无归,请诸位壮士满饮一觞,努力向前,杀敌报国。”

站在廊下的校尉代表众人大声道:“司马为上将,且不惜命,吾等愿各舍一命,大杀魏兵,以报君恩!”

“愿效死命!”众士兵齐声大喝。

于诠微微点头,命人端上三碗酒,祭拜天地,又向南拜罢大帝孙权,最后一碗酒洒落虚空,约定死战之意。

礼毕之后,便传令众人各分酒肉,每人一碗酒,一块羊肉,各执手中,就在天井之下吃喝起来,一时间众人反倒谈笑自若,似乎忘了即将慷慨赴死。

于诠轻叹一声,背着手来到廊下,看到火光之中,一片片雪花落下,无声坠地,这一趟中原之行,虽然不乏慷慨之士,但终究注定是一场大败了。

“司马为何叹息?”正忧心之时,身后有人问话。

于诠回身,见是亲兵,摇头苦笑道:“今夜三军拼死一战,有去无回,吾却要突围奔逃,一番豪言壮语蒙骗大家,心中有愧呐!”

亲兵言道:“司马是为大局着想,前方还有三千人马等候将军调遣,事关此战胜败,权宜之计,也算不得亏心!”于诠仰头看着天空,黢黑一片,只有火光映照的屋檐处,雪花凭空飘洒出来,怔然半晌,长叹道:“时也?命也?”

第1216章 连夜冲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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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至二更时候,所有士兵都已经穿戴整齐,刀枪明亮,铠甲素整,每人的左臂上绑着一条白布作为记号。

于诠带领一百骑兵,从城父南门出来,此时城父实为一座空城,只有数百伤残眼中的吴军守在西门,举着火把,为出城的士兵送行。

寒风呼啸,吹得火把呼啦啦作响,每一个士兵或倚墙而立,或坐在木架之上,他们虽然被抛弃,但每个人都目光坚定,毫无怨言。

留下来断后,本就做好了慷慨赴死的准备,他们先受了重伤,这是荣耀之伤,心中只有遗憾,没有任何愧疚和不甘。

黑夜之中,隐约看到一大团黑影渐渐隐没,每个人挥舞着火把,反倒大笑起来,在寒风中传出老远,每个人身边堆着石块,准备做最后的抵抗。到了魏军营寨外,于诠将兵马分开,一千五百人分左右冲击魏军大营,由他和那名校尉亲自带领,另外五百人到魏营西北方向去放火,火起之后,便趁乱杀进营中,奋力

杀敌。这边兵马埋伏,看到魏军营寨中火把稀疏,巡逻的士兵偶尔看到一队,看来白日一战,魏军也十分疲惫,加之冬夜寒冷,谁也不愿轻易出营,他们更料不到吴军在这种时

候还敢出城来战。

两刻钟之后,忽然看到西北角火光出现,此时夜里西北风正紧,虽然飘着零零散散的雪花,但营帐遇火即燃,火借风势,很快便蔓延开来。

五百人同时放火,几乎整个西北角的营寨全部起火,霎时间火焰便升上半空,映照着那一片天空,整座魏军大营的轮廓便显现出来。

远处人喊马叫,魏军营中一片慌乱,趁乱之际,于诠翻身上马,飞奔魏军寨边,拔开鹿角,大喊一声,杀入寨中。

在他身后跟随的步兵也快步赶上,寒夜冰冷,士兵们其实更愿意奔走,接连挑破两座营帐,杀死十余人,于诠径奔中军大帐来杀庞会。那名校尉也带着八百多人冲入寨中,两人齐头并进,吴军人人手持一柄钢刀,怒目圆睁,但凡见到人影,挥刀便杀,魏军大多来不及穿戴铠甲,被杀得血肉横飞,包头乱

窜。

西面大火蔓延,人影幢幢,东面吴军冲杀,一往直前,魏军惊慌,根本不知道旁敌兵到底有多少,自相扰乱,各营呼喊,鼓声大作,胡乱奔走。

于诠早就打定主意,领兵冲入营中之后,带领百骑左冲右突,很快便将跟随他的步兵甩在身后,自有事先安排的千夫长带领。无人敢当。于诠身后的一百骑兵也都默不作声,紧跟着于诠在营中驰骋,直奔中军,他们的目标就是魏军大将,于诠大刀舞动,没有一合之敌,身后的骑兵也个个彪悍,所过之处,

留下一片腥风血雨。

看到中军大帐就在不远处,于诠正要冲过去,忽然见侧面闪出一队兵马,看动作似乎正要去西北方向救火,领头的是一员年轻小将。

于诠面现喜色,微抿着嘴唇,也不问话,马不停蹄冲过去对着那人一刀斩下,此时杀敌分秒必争,任何的停顿和迟疑,很可能就会丧命,对面是谁已经不重要了。

于诠这一刀速度极快,任借马力,一刀斩来,带着隐隐的破风之声,在昏暗的火光下只看到一片残影,斩向了愕然转身的那名小将。

“少将军小心!”

几名士兵见状大惊失色,纷纷上前来阻挡,但哪里有奔驰的战马速度快,有两名士兵被坐骑撞飞,那一刀还是携裹着雷霆之势斩下。

那年轻将军吃了一惊,根本来不及闪避,慌乱之下本能地举枪抵挡,但如何能挡住于诠这将近千钧的一刀。

只听啪的一声轻响,那人的长枪瞬间脱手,砸到了自己的肩头之上,那人身躯后仰,刀刃也马上带着寒光到了面门跟前。

噗——

战马四蹄腾空,飞跃而过,那人的半个脑袋也被一刀斩破,脑浆血沫飞溅起来,那人甚至连惨叫声都没有发出,就被斩杀。

砰——

战马又冲过来,尸体还未落地,又被撞得飞了出去,才落到地上翻滚两圈,就被接踵而来的战马踏成肉泥,骑兵也呼啸而过,留下一片惨叫和惊呼之声。

“哈哈哈,你们记好了,杀人者,于诠是也!”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魏军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只见吴兵骑兵冲锋过来,顺手一刀便斩了刚刚出营准备去救火的庞业,顿时吓得目瞪口呆,手脚麻木。于诠却不知道他杀的是何人,只听到一声“少将军”,便猜到这人必定身份不低,以为便是曹家的那位小将,不禁心中畅快,总算杀了一名重要人物,想到后面的计划,干

脆大喊留名。

没有丝毫停留,于诠继续拍马冲锋,所过之处,都是逃窜的魏军,他当然不用客气,甚至不需要精妙的招式,只需要借着战马的速度挥舞兵器冲过就行。身后喊杀声此起彼伏,那是其他两路人马趁乱冲营,于诠双目凛然,大刀挥舞之处,血肉漫天飞起,他身上已经染了不知道多少鲜血了,中军大帐就在眼前,他纵马直冲

过去。

没想到这里反而空无一人,于诠用刀割开大帐,发现帐中也无人,便料到中军是去救火了,略作停顿,调转马头向着西南方向冲杀。

此时于诠带领的骑兵和其他各部吴军已经彻底分散,他只想着多杀魏军,便趁乱离开大营,其余的吴兵只能以死拼杀了。

于诠虽然还未报着必死的决心,但百人驰骋魏军营寨,也是有破釜沉舟之意,他不敢自比当年的甘宁,却也有一颗勇敢的热血之心。

如今于诠犹如一把尖刀杀入敌军腹部,魏军被大火和另外两股兵力吸引,这一百骑兵速度极快,走的都是薄弱之处,反而伤亡并不算多。

轰隆隆——

就在于诠肆意冲杀之时,忽然斜刺里冲出一股骑兵,足有五百人,从侧面将他的部曲超过,猛然调转阵型将他拦阻。

“吁——”于诠大惊,看这股骑兵来势汹汹,冲突不过,猛提丝缰,勒住了战马。

第1217章 丧子之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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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光之下,于诠看此人也是一员小将,但比刚才那个强壮了许多,眉宇之间颇为相似,猜测两人是兄弟,不由心中暗喜,要是能杀了这两兄弟,虽死无憾。

“来者何人?”心念电转,于诠问起来人身份。

“庞洪是也!”来人面色冷峻,看着远处的火光,沉声道,“尔等吴狗,只会偷偷摸摸,白日搦战,为何不敢出迎?”

于诠面色微冷,笑道:“黄口小儿,只会口出恶言,让我看看你有几分本事!”

“怯懦之辈,速来受死!”庞洪大笑,立即挺枪纵马,直取于诠。

于诠浓眉一挑,朝着庞洪扑了过去,两马相交,庞洪轻哼一声,手中银枪挽出三朵枪花,枪头闪烁出数道寒光奔着于诠的要害刺了过去,当真疾如闪电。

于诠双目微凛,看这庞洪比先前那人强悍,急忙偏头躲闪,同时手中刀拦腰斩去,庞洪长枪收回,瞬间便挡住了大刀。

铿锵一声,二人的兵器撞在一起,庞洪在马背上一阵摇晃,心中大惊,于诠的这一刀势大力沉,竟差点让他兵器脱手。庞洪年轻气盛,圈马再战,神色便凝重了许多,枪影重重,气势逼人,自从庞德被关羽斩了之后,庞会便让二子学习枪法,想着将来有一日能再和关家后代对敌,一决高

下。

庞洪的枪法是庞会苦心搜集来的,招式凌厉,尽是夺命之术,不过于诠的刀法也丝毫不弱,见招拆招,遇式破式,猛然几刀反攻,便将庞洪逼退。

面对庞洪的枪影,于诠的每一刀都宛若游龙,幻化万千,竟然也化成漫天的刀影。

当当当——

兵器的撞击声不断响起,犹如爆豆,那是刀影和枪影的对攻,丝丝火光若隐若现,庞洪看到用刀之人,便将其当做仇敌对待,全力厮杀,步步紧逼。

对攻之中,二人交手十余合不分胜负,于诠便知道想要斩杀庞业是不可能了,他只有一百士兵,对方可是数百骑兵,更何况这是在魏军营寨,僵持下去就是等死。

想到此处,于诠的刀法忽然变得缓慢,处处都是破绽,庞洪以为他气力不济,不禁大喜,沉喝一声,全力一枪刺向于诠的胸口,枪影化作一团黑光,势如奔雷。

于诠这是故意卖个破绽,见庞洪果然上当,惊呼一声,虚晃一招从旁让开,对身后的士兵大喝道:“随我来!”

一百吴军早有准备,马山跟着于诠打马狂奔,向着西面突围而去。

庞洪想不到于诠会诈败逃走,怒喝道:“追!”

“报——”

庞洪正要要追击,忽然一名士兵惊慌而来,急切道:“少将军,大事不好,二将军被杀了!”

“什么?”庞洪大吃一惊,看了一眼于诠逃走的方向,想一百多人也没有多大威胁,赶忙纵马来到中军。

“啊,业儿,你死的好惨啊——”

老远便看到许多士兵簇拥一团,有人悲怆大哭,正是庞会的声音,庞洪一颗心沉到了谷底。翻身下马,拨开人群,庞洪眼睛陡然瞪大,只见庞会瘫坐在地上,头盔滚落一旁,眼前正有一滩被踩成肉泥的尸体,鲜血淋漓,几节骨茬暴露在外,如果不是那一身铠甲

,他不敢相信这就是庞业。

“二弟——”庞洪泪如雨下,跌跌撞撞跑过去跪倒在地,“父亲,这,这是谁干的?”

“吴狗,可恨的吴狗!”庞会猛然抬起头,满脸泪水面色狰狞,唇角不断抽搐着,怒吼道:“来人,将所有吴狗全部杀掉,一个也不准跑!”

“遵命!”士兵们反应过来,纷纷四散去寻找吴军,此时火势已经快要蔓延到中军了,基本难以控制。

庞洪猛然起身,抽出腰中宝剑,嘶吼道:“二弟亲兵何在?”

“少将军,我们,我们……”

“混账,你们是如何保住主将的?”庞洪一步上前,便将刚才说话的那名士兵挥剑刺杀,“吾二弟被杀,你们还有何面目活着?”

“将军饶命,将军饶命啊!”那些亲兵吓得面无人色,纷纷跪地求饶。

“死,都去死!”庞洪震怒之下,挥剑连杀数人。

“住手!”士兵惊慌之中,庞会一声大喝,拦住了庞洪,怒喝道:“业儿之死,也不能全怪他们,你有那些气力,多杀些吴军不是更好?”

“啊——”庞洪咬牙切齿,胸膛剧烈起伏着,猛然一声大叫,跑过去飞身上马,向着乱军出冲了过去。

庞会怕庞洪在恼怒之下有了差池,赶忙让自己的亲兵前去保护,死了庞业,可不能再让庞洪有什么意外。大火蔓延,西面大营尽数起火,熊熊的烈火染红了半边天空,浓烟滚滚,庞会刚才就是着急去救火,才让吴军趁虚而入,没想到竟害了庞业,丧子之痛让他浑身乏力,在

两名士兵的搀扶下才勉强站起来。

“杀,杀光吴狗,将他们千刀万剐!”

看着脚底下死无全尸的庞业,庞会只觉得脑袋一阵阵发胀,快要昏厥过去。

“将军,火势蔓延,已经无法控制,请速速撤离!”

不多时,负责灭火的士兵狼狈退回,如今大营变成一片火海,附近几条河都结了冰甚至干涸,一时之间根本无法灭火。

震怒之下,庞会咬牙道:“传我将令,马上全军攻打城父,不得有误!”

“将军,这……”

“混账!”庞会气得直跺脚,“吴军尽数出城袭营,城内必定空虚,还不速去传令?”

“是!”士兵反应过来,急忙去传令。

不多时,营中鼓声大作,好令声此起彼伏,各处的厮杀渐渐消失,吴军拼杀到最后,竟无一人逃走,全部战死营中。

正在此时,负责阻击敌军的朱芳回来复命,疑惑道:“将军,吴军尽数战死,无人退去,这是何意?”

“哼,想必吴狗已经连夜撤退了,”庞会脸色铁青,咬着牙沉声道,“城父已空,但我岂能让他们如愿?”

“将军……”

“速去城父查探!”

庞会一声爆喝,吓得朱芳一个激灵,他还不知道庞业已经战死,扫了一眼地上的尸体,抱拳而去。庞会失神地望着庞业的尸骨,已经变成一滩肉泥,想要盛殓恐怕也十分恐难,本想带他来历练,不料却落得如此下场?

第1218章 过河遇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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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芳领兵到了城父,已经天色微明,城上稀疏的亮着几十火把,身后却是火海一片,照得城父城墙一片狰狞,不知何时,又开始大雪纷飞,似乎要将这一夜血腥掩埋。

略作犹豫,朱芳命人分两门攻打,发现只有西门抛下石块阻挡,北门却无人把守,马上派兵全力冲开此门。

人马进入城内,果然空无一人,等他来到西门城墙上的时候,发现只是三百多伤残士兵,已经全部自刎身亡,竟无一人苟活。

雪花不断落下,朱芳一阵默然,无论昨夜袭营的,还是这些被抛弃的吴军,竟然没有一人愿意投降,全部战死,实在叫人震撼。

命人清理城上的尸体,朱芳马上派人向庞会报信,此时城外大营已经基本被烧光,留之无益,不多时,先回城的士兵回报,昨夜混乱之中,庞业被于诠斩杀。

朱芳一怔,再想起方才庞会的神色狰狞,泪流满面的情景,才恍然大悟,原来那具面目全非的尸体就是庞业,怪不得他会如此失态。

知道庞会性情暴躁狠戾,朱芳便起了警惕之心,命人告知部下小心行事,不要触怒庞会,否则可能会引来杀身之祸。

半个时辰之后,魏军尽数退到城父,清点人马,昨夜一场厮杀乱战,竟折损了八千多人,加之庞业已死,全军上下一片默然,士兵们站在大雪之中,甚至不敢发一言。

庞会脸色阴寒,双目发红,站在大堂门口,那里有一张桌子摆在台阶之上,院子里全是摔碎的酒碗和羊骨头,正被雪花渐渐埋没。

庞会冰冷的目光扫过几名副将,声音沙哑:“于诠……已领兵退走,谁敢追之?”

庞洪马上站出来,大声道:“吾愿往。”

庞会双目一阵收缩,摇头道:“你性情急躁,不可去追。”

“父亲,我要为二弟报仇……”

“住口!”庞会打断了庞洪,再次问道:“谁敢去追于诠?”

朱芳虽低着头,却已感觉到庞会的目光停在了他身上,此时劝阻庞会显然是不明智的,只好抱拳道:“末将愿往!”

“好!”庞会微微点头,“本将拨你五千精兵,马上去追于诠。”

“遵命!”

“记住,务必要将于诠追到,”庞会咬着牙一字一字说道,“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朱芳还未答话,庞洪再次请令道:“父亲,让我同去!”

“也好!”庞会略作犹豫,点头道,“命你带三千骑兵后行,以防吴军有埋伏,吾待援军到来,自会随后策应。”

短暂休息之后,朱芳和庞业先后领兵出城追赶吴军,庞会这才发现,城中可战之兵只剩下不到一千人,昨夜一场厮杀,损伤太过惨重。朱芳所领为步兵,庞洪引兵火速追赶,他本为后应,反倒超过了朱芳,双方距离渐渐拉大,行到三十余里,来到汴水岸边,只见雪花飞舞,白茫茫一片,看不到任何踪迹



“将军快看……”

庞业正急切之时,忽然一名士兵指向对岸方向,便看到一队兵马正在雪地中匆匆往东而行,汴水冰面上还有些深深浅浅的雪坑,显然是他们经过之后留下的脚印。

庞业大喜,马上催促道:“快追!”

亲兵言道:“将军,冰面太滑,战马恐难通过,还是等朱将军到来,马脚裹了麻布方能过河。”

庞业怒道:“仇敌就在眼前,就算等步兵前来,也难以追上,每人都将铠甲内衬撕下来,裹住马脚,马上渡河。”

“遵命!”

亲兵传令,魏军纷纷下马,为各自的坐骑缠裹衣服上撕下来的布条,这一阵停歇折腾,骑兵便觉得身上寒冷,手脚懂得有些发僵。

各骑准备完毕,远远才看到朱芳的人马赶来,庞业也顾不上等候,马上催促士兵过河,远处的吴军已经只剩下个黑点了,所幸雪天踪迹不难发现,谅他们也跑不掉。

等不到朱芳赶到,庞业正准备牵马下河,忽然到了河中的人一声尖叫,似乎十分惊慌,正要喝问,忽然咔嚓一声,冰面开始出现裂开。

“啊?快退,退回来!”庞业心头一紧,急忙大喊。

但为时已晚,冰面从出现裂缝之后,便一发不可收拾,只听咔嚓咔嚓数声脆响,前面下河的士兵便连人带马掉进了河水之中。

一时间士兵的呼喊惊叫和战马的哀鸣声响彻河岸,本来冰封的汴水之上水花四溅,掉入冰窟窿之中的人马再也无法爬上来,越挣扎越掉进水里去。

看到溅起的大片水花,庞业脸色惨白,呆立岸边,甚至忘了呼喊,他怎么也想不到,这寒冬腊月的天气,河面早就结了两三尺厚的冰,怎么会承载不住几百战马?

“将军,这里的冰面被人破坏过!”岸边负责接应的士兵发现了异常,庞业快步走过去一看,果然断裂的冰面上有两道冰层,刚刚破碎的一层只有两三寸,这就是几百人上去也难以承受,更不要说还有马匹

了。

“卑鄙!”庞业大怒,长枪狠狠的戳在冰面上,飞溅起无数冰块。

一番骚乱,又有两百多士兵连同马匹掉进河中,无法救援,眼睁睁看着他们坠落河中,士兵们吓得心惊胆战,再也不敢轻易渡河。

朱芳随后领兵赶到,看到这情形,也是颇感意外,却暗道侥幸,如果自己是前军,恐怕步兵去到冰面上的会更多,如果走到一半冰面破裂,只怕要全军覆没了。

一阵后怕,他马上分兵到上下游查探,果然其他地方的冰面都十分厚实,只有这个渡口被吴军做了手脚。

庞业骂骂咧咧,催促着士兵们重新过河,半个时辰之后,才来到对岸,还好这一阵雪下得不大,吴军的脚印十分清晰,二人领兵继续追赶。

一夜大雪,路上的积雪已经没过脚面,对骑兵的影响极大,吃了几次亏之后,经过朱芳劝导,庞业也意识到吴军诡计多端,不敢私自再追了。就在他担心吴军趁着大雪就此逃离的时候,忽然从一处大雪覆盖的树林中闪出一彪军,为首一名武将,提刀大笑道:“哈哈哈,诸位刚才汴河洗澡,是否凉快?”

第1219章 步步紧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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庞洪刚才好端端折损了几百人马,正自生着闷气,看到这里居然还有吴兵,怒喝一声打马便冲了过去。

雪地之中,骑兵大打折扣,那些吴兵左右逃开,战马收势不住,反将背后漏给对方,吴军一阵放箭,又有许多人落马。

庞洪大怒,回马再次来追,那些士兵只是左右躲避,战马不如再土地上灵活,骑兵反倒伤了几十人,朱芳见势不妙,赶紧领兵来助战。

那些吴军大笑着,放了一通乱箭便向前奔逃,庞洪紧追不舍,骑兵虽能追上,但方向无法掌控,兜兜转转,也只是杀了十几人,而自己的部下损失却过百。

朱芳在后看到庞洪又走远,急忙大喝:“将军小心埋伏!”

庞洪心中凛然,只得等候步兵赶来,正停下之时,忽然前方又闪出一彪军,为首将领正是昨夜与他厮杀的于诠。

“好个于诠,还我兄弟命来!”

昨夜知道放走的吴军骑将就是杀了庞业之人,庞洪气得捶胸顿足,没想到敌人就在眼前,仅仅百人却在他眼前溜走,懊悔不已。今早庞洪全力追敌,就是想找到于诠,为庞业报仇,现在看到于诠出现,马上催马与之交战,雪地之中,两人坐骑站立不稳,勉强交锋十余合,眼看朱芳赶至,于诠拨马

便走。

庞洪哪里肯舍,口中大骂,随后追赶,不多时便到了一片荆棘林,虽然被大雪覆盖,但看到凌乱的脚印,庞洪心疑,不敢再追。

见于诠领兵穿越逃走,赶紧令人四下查探,原来并无伏兵,看来吴兵一心逃窜,没有时间埋伏了,于是留下一名哨马向朱芳报信,自己领兵继续追赶。

顺着地上凌乱的马蹄印和脚印,追了一阵,眼看许多吴军就在前面,庞洪追赶更急,于诠为了保护步兵,不得不停下来与之交战。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庞洪的一杆枪如同蛟龙出海,尽是杀招,逼得于诠节节败退,又是十余合,于诠再次不敌逃走,一路上看到吴军将厚重的铠甲兵器丢弃,奋力奔逃



庞洪见状不由大喜,就算步兵轻装简从,也无法逃过骑兵的追击,这些士兵丢盔弃甲,手无寸铁,岂不是只能引颈就戮?

这几次与于诠交手,双方互有损伤,但吴军骑兵不过千人,几次消耗,已经显得势单力薄,眼看大仇要报,庞洪追得更急,死死咬住吴军奋勇追赶。

一路之上于诠几次停下阻挡追兵,甚至留下弓箭手拦阻,但都被庞洪杀散,走走停停,不知道转过多少山坳,吴军的骑兵已经不足五百人,插翅难逃了。

正当庞洪咬牙猛追之时,忽然探马追赶前来,言道:“少将军,朱将军说吴军败走,恐怕有诈,请少将军放慢速度,等候步兵前来。”

庞洪怒道:“于诠骑兵只剩数百,一触即溃,那些步兵更不堪一击,若等他赶至,吴军早逃到数十里之外,这大雪茫茫,足迹掩埋,焉能追得上吴军?”

庞洪知道吴军丢弃盔甲,轻装逃命,朱芳同样也是步兵,恐怕行进速度还不如吴军,只怕是越追越远了,近在眼前的仇敌,他怎能放过?

传令兵哪敢和庞洪辩论,唯唯诺诺不敢答话,只好说道:“朱将军提醒,将军追敌,险阻处小心埋伏,要仔细查探,方可追之。”

庞洪冷笑一声:“吴军狼狈逃窜,片刻不停,已被我杀破了胆,哪里还有余暇埋伏?吾已知晓,叫他不必挂虑。”

传令兵只好说道:“将军千万小心!”

庞洪带兵再追,此时已到了下午,雪势又渐大,吴军的脚印模糊起来,庞会心焦,催促士兵加速前进,追了一阵,见脚步又清晰起来,看样子走过不久,不禁大喜。急追一阵,脚步愈发凌乱,转过一片干枯的柳林,左边山坳,右边一片田地,全被大雪封住,见许多吴军正簇拥在一起,往一道山谷中通过,由于山路下寨,只能排队通

过。

庞洪见状,不由大喜,冷笑道:“哈哈哈,我看你们还往哪里逃?”吴军见魏军又追来,一阵骚乱,于诠带领着四百多惨骑拨转回马,指着高声大骂:“庞洪小儿,吾不与你交手,是因汝兄弟已死,给你们庞家留下一条血脉,汝只顾赶来,

步步紧逼,未免欺人太甚。”

听于诠提起庞业之死,庞洪气得哇哇大叫:“于诠狗贼,今日便叫你死于马下,为我兄弟报仇。”

于诠叹道:“如此吾今与汝决一死战,只可惜庞家一门,就要绝后了啊!”庞洪气得手指一阵颤抖,双目圆睁,挺枪骤马,直取于诠,于诠催马挥刀来迎,这一次两人在雪地中又厮杀起来,一个为逃兵争取时间,一个为兄弟报仇,杀得难分难解



战马在雪地中不断打滑,两人厮杀险象环生,斗过三十合,于诠便显得狼狈不堪,头盔掉落,好几次差点被庞洪枪尖刺中。

庞洪见胜券在握,逼迫更甚,杀得于诠节节败退,勉强撑过十合,终于不敌,大败而逃,此时吴军已经尽数进入山谷之中,沿途之上尽是衣甲、头盔。

庞洪随后追赶,将后面的一百多吴军冲散,见于诠纵马进入山谷,衔尾而追,山谷中道路崎岖,战马滑倒,庞洪挺枪就刺,于诠急忙爬起来,脱掉铠甲,大步奔逃。此时后面的吴军骑兵已经被部下杀死,只剩于诠一人在山谷中跌跌撞撞逃窜,庞洪杀得性起,催马直追,但他的坐骑在山路上也行走缓慢,地形被大雪覆盖,看不清楚,

跌跌撞撞,反而不如步行来得快。

“贼子休走!”见于诠快要逃远,庞洪又急又怒,干脆也翻身下马,丢了钢枪头盔,抽出宝剑大步来追于诠。

此时天色昏黑,庞洪才刚追出十余步,忽然山顶上传来一阵清脆的梆子响声,只见山上石乱木滚滚而下,瞬间便阻截后路。庞洪见状大惊,身后只有十几人跟随其他的都被木石阻断,不由心中一沉,慌叫道:“哎呀,我中计了!”

第1220章 气急败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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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路被断,庞洪知道大事不妙,和几十名士兵乱成一团,再回头的时候,却发现于诠已经不见了踪影。

“快走!”此时唯一的生路就是继续往前,庞洪急忙向前狂奔。

但为时已晚,只见两边山岭上出现无数吴军,张弓搭箭,乱石滚落,士兵们纷纷中箭倒地,庞洪奋力拨开箭矢,却被一根木桩砸中,跌倒在地。

不等他起身,箭如雨下,石块滚滚而落,夹杂着大片的雪块,转眼之间便将他和跟随的士兵全部埋葬。

轰隆隆——

山坡上木石兀自滚落,积雪被冲开,坡上一片狼藉,留下的痕迹触目惊心,随着石块静止,山谷中也没有了动静。

夜幕降临,寒风呼啸,吴军静静地望着山谷,却没有欢呼,因为山下已经来了无数魏军,将这一片山头团团围住。

于诠从另一面的山坡爬到山顶,看到山谷中堆满了碎石血泥,着力夸赞了一番两名负责埋伏的校尉。

“兄弟们,此次吾等将魏军先锋兵马几乎全灭,斩杀庞会二子,已经足够了!”

冒着寒风,于诠挥舞着宝剑大喝着,扫视山下越来越多的魏军,大笑道:“此次魏军受创,定不敢再冒雪追击,吾等幸不辱命!”

“幸不辱命,幸不辱命!”

吴军纷纷举着兵器大喊,声音在风中远远传开。“接下来……”于诠转身,夜风吹得他单薄的衣衫猎猎作响,他却似乎没有感觉到一点寒冷,朗声道,“我们各自守住山头,杀一个够本,杀两个便是赚的,舍身报国,虽死

无憾!”

“舍身报国,虽死无憾!”

“舍身报国,虽死无憾!”

……

山坡之下,朱芳望着严阵以待的魏军,急切却又无奈,刚才山谷中的动静他正好看到,但为时已晚,只有两百多跟随庞洪的士兵退出来,其他的都被困其中。

此时听着山顶上吴军的呐喊,山谷内没有了任何动静,朱芳便知道庞洪必定凶多吉少,这该如何向庞会交代?

“将军,我们……要不要攻打?”

天色已晚,山顶上的人影渐渐模糊,虽然将这座山三面包围,但难保吴军会连夜逃进深山里去,强行攻山恐怕又有伤亡。

“报——”正在此时,一匹流星探马飞奔而至,到了朱芳面前,马匹老远便开始减速,差点跌翻在地。

斥候控制着马匹,半天才停稳,问道:“庞将军有令,天色已晚,不必再追了!”

“可——”朱芳神色黯然,欲言又止,停顿片刻,才说道,“少将军轻敌冒进,中了埋伏,已经……”

“什么?”那斥候吃了一惊,瞪大眼睛,“该不会是少将军他,他——战死了?”

“唉……”朱芳颓然低头,“正是!”

“啊?这——”斥候大惊失色,他可是清楚知道昨晚庞会的情形,如果再让他知道庞洪也死了,这还了得?

呆愣片刻,他也不敢停留太久,赶紧打马而去,一路上想着该如何向庞会委婉说明情况。

朱芳命人点起火把,严密监视山上吴军的动向,他们一旦有所动作,马上就去后山包抄,要是再将这些人放走,庞会可能连自己都杀了。

半个时辰之后,便看到远处一片火龙正在急速靠近,正是一队骑兵冒雪飞奔而来,朱芳知道定是庞会赶来,急忙上前迎接。

轰隆隆——

骑兵飞驰而至,马蹄翻卷着大片的雪花,庞会当先而行,远远看到朱芳,便嘶声大喊道:“吾儿何在,吾儿何在?”

朱芳听庞会的声音已经完全变调,沙哑尖锐,如同厉鬼咆哮,走到近前,见他浑身是雪,嘴角挂着一串血迹,大概是听到庞洪战死的消息吐血昏死,跌落马下所致。

“将军慢些!”朱芳心中思索,快步上前将庞会的马匹拉住,扶着庞会下马。

庞会差点站立不稳,扶着朱芳的肩膀,火光下眼神十分骇人,沉声道:“吾儿何在?”

朱芳神色黯然:“少将军他……”

庞会咬牙切齿,摇晃着朱芳:“吾儿现在何处?”

“被困山谷之中……”朱芳回头指了指那一片黑黢黢的山谷,“少将军领骑兵追敌,待我赶到之时,他已经被困其中……”

“洪儿,洪儿……”

庞会嘶声咆哮着,跑向了山谷,朱芳赶紧带人紧随其后保护。

庞会跌跌撞撞跑到山谷口,只见滚石断木早已堵死,积雪混着泥土夹杂其中,没有任何空隙。

“洪儿!”庞会大叫着,冲上前用手扒拉着碎石,嘴里不住念叨着庞洪的名字。

“将军……”朱芳等人大惊,急忙上前劝阻。

“挖,快挖——”

庞会猛然转过头来厉声大喝,脸上的肌肉不断抽搐着,双目变得血红,厉鬼般骇人。

朱芳等人不禁后退数步,庞会这是要失去理智了,慢说庞洪可能被砸成肉泥了,就算让士兵挖掘石块,将庞洪的尸首找到,又有何用?

看到庞会神志有些癫狂,朱芳知道劝说无益,忽然灵机一动,言道:“将军,埋伏少将军的吴军就在山上,若不早将其消灭,恐会连趁夜逃走。”

“吴狗!”庞会身躯一震,抬头看着山顶上,此时黑夜中几乎已经看不到人影,后退几步,大声道,“马上上山,将所有吴兵抓来,我要将其千刀万剐!”朱芳无奈,只好传令士兵连夜上山,本来他想将吴军困在山上,他们又冷又饿,明日一早再攻山易如反掌,但现在庞会失去理智,与其挖那些石块,不如干脆抓捕吴军来

得实际。

片刻之后,三军准备,鼓声划破沉沉的雪夜,魏军每五百人结成一队,开始往山上进攻,庞会亲自到山脚下指挥,催促着士兵上山。

山顶上吴军早有准备,看到魏军冲到一半,便将剩余的石块、树木全部推下来,黑夜之中,山坡上火把乱舞,阵阵惨叫声传来,但士兵却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爬山。终于等到山上木石弓箭消耗完毕,魏军爬到山头,举着火把与吴军厮杀,庞会也按捺不住,抽出宝剑爬上了山坡。

第1221章 失智癫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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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芳看庞会已经丧失理智,怕他还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赶紧派人向后方的诸葛诞报信,刚才庞会带来的人马正是诸葛诞的援军。

分派人手继续守着山脚,朱芳也带人上到山顶,此时战斗已经结束,吴军尽数被杀,没有一人投降。

“洪儿,看为父为你报仇啦!”

山顶之上,夜风将火把拉扯得极长,火焰不是发出呼啦啦的声音,庞会拿着宝剑,对着地上死去的吴军不断挥砍,声音也渐渐嘶哑。

每一剑下去,血肉飞溅,对死去的人如此凶残,那些魏军也有些看不下去,有朝一日他们很可能也会战死沙场,想到有人会如此作为,更觉庞会做得出格。

朱芳犹豫一下,还是上前劝道:“将军,敌军已死,不该再如此破坏其尸体,两军交战,死伤在所难免,如此未免有违人道!”

“你说什么?”庞会霍然抬头,不知何时竟然双目泣血,面色十分恐怖,吓得朱芳连退数步,竟不敢再劝了。

朱芳却不知道,庞会上次在洛阳出战,身负重伤,回到许昌诊治之后,大夫告诉他今后不能再行房事,他这次带两个儿子出战,就是想早让他们出人头地,建功立业。吴军断了归路,此时全军反击,大好的功劳等着他们去挣,魏军全军上下无不欢欣,庞会自知这其中的好处,便将二子从许昌唤来,就是想等剿灭吴兵之后能够加官进爵

,再风风光光成亲,开枝散叶。

谁料才首次出战,一日之间便痛失二子,丧子之痛还不算最惨痛的,而是他这一脉已经彻底断绝香火了,初时的臆想和现实的残酷,让庞会倍受打击,渐失理智。

“呵呵——哈哈哈哈——”

看着周围呆愣的士兵,庞会一阵冷笑,又张开双臂仰天大笑起来,他的声音本就嘶哑,此时怪笑,真如同夜枭鬼魅一般,令人浑身发毛。

“于诠,于诠……”笑了一阵之后,庞会忽然想起了于诠,举起剑四下寻找,指着周围的士兵怒喝道,“于诠在何处?”亲兵被庞会恐怖的形象所慑,不敢撒谎,指了指他身后的一具尸体,那具尸体没有铠甲,只穿着一身内衬棉袄,手中一把刀已经断为两截,身上多处受伤,整个棉袄如同

被鲜血浸过,完全成了一个血包。

“于诠,该死——”

庞会转身一声大喝,跳过去对着于诠的尸体连砍七把剑,将棉袄撕碎,对着尸体又是一阵猛砍。

不觉间大雪再次纷纷扬扬落下,密密麻麻的雪花落下,很快便凝固,剑斩上去,发出铿锵的声音,士兵们都不忍目睹,纷纷转过头去。

朱芳无奈摇头叹息,这时候更不敢去劝阻庞会,他平日暴戾,这时候更如同恶魔一般可怕,不知其内心到底有多阴狠毒辣,想到以后还要与他为伍,只怕会更加危险。

正忐忑之时,忽然听到庞会再次凄厉大笑起来,抬头一看,庞会一剑将于诠的首级割下,弃了宝剑,抱着脑袋跌跌撞撞跑下山谷去了。

“洪儿,业儿,为父为你们报仇了,为你们报仇了!”

“将军,小心……”

亲兵大吃一惊,急忙跟在他身后跟了下去,山谷中乱石堆积,枯木林立,黑夜之中又能发现什么?

“洪儿,哈哈……啊——”

庞洪跌跌撞撞地跑着,忽然跌倒了,从山坡上直接翻滚下去。

后面的亲兵更加慌乱,纷纷从山坡上连滚带爬地追着,只见庞会如滚葫芦一般撞进了乱石堆中,火光映照不到,不知情形如何。

“将军,将军——”

亲兵们下到山谷,举着火把呼喊寻找,朱芳在山顶上紧张观望着,看庞会如此凶残失态,先前对他连失儿子的同情也减弱了许多,反倒多了几分厌恶。

两军交战,死者动辄成千上万,谁都有父母妻子,既然出征,就已经做好抛头颅洒热血的准备,庞会这一番作为,显然有些太过狭隘了。

庞洪之死,更多的是自找其祸,而且吴兵虽是敌人,同样也是血肉之躯,死去之后还要被他用剑挥砍,不留全尸,未免太过残忍了。

“嘿嘿,哈哈哈哈——”

正在此时,山谷中又传来庞会凄厉的怪笑声,也听不清他嘴里念叨着什么,只见他的身影在乱石堆中走来走去,失魂落魄。

正不知该如何处置之时,忽然远处大片火光出现,终于等到诸葛诞连夜赶来,朱芳才算松了一口气,从山坡上下来迎接。

庞会是先锋主将,朱芳不好处理,但诸葛诞是豫州军司马,有权指挥调度庞会,有诸葛诞在,就不用担心庞会再胡作非为了。

不多时诸葛诞领兵赶到,看看四周情形,皱眉道:“庞将军现在何处?”

“他……”朱芳欲言又止,无奈道,“庞将军他丧失理智,冲到山谷中去了。”

“胡闹!”诸葛诞神色冷漠,扫了一眼山顶的火光,沉声道,“马上传令,让庞会速来见我!”

“遵命!”一名士兵去山顶去传令。

诸葛诞问道:“今日情形如何?”

朱芳将昨夜被吴军偷袭,今日一早庞会命他追击敌军的情形说了一遍,诸葛诞微皱着眉头,听到后来,脸色愈发凝重。

朱芳说完之后,诸葛诞沉默半晌,才慨然叹道:“这于诠能文能武,进退有度,实为难得之将才。”

朱芳也点头道:“此人先前并不出名,故而轻敌了。”

诸葛诞道:“这些吴军留下断后,竟无一人投降,皆是忠勇之人,将他们都厚葬了吧!”

朱芳摇头苦笑道:“那于诠的尸体被庞将军乱剑分之,人头也被割掉了。”

“岂有此理!”诸葛诞闻言震怒,不可置信地看着朱芳,“虽有丧子之痛,但对忠烈而死之人,何以如此凶残?”

“这……”朱芳无奈,“庞将军盛怒,在下也不敢劝阻。”

“报——”正在此时,有两名士兵从山坡上下来,却不见庞会回转,一名士兵抱拳道,“禀将军,庞将军他,他好像疯癫了!”

“疯了?”诸葛诞和朱芳都惊呼出声,瞪大了眼睛。诸葛诞默然,轻叹道:“去将他带来见我!”

第1222章 再发援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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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大将军曹爽领三万精兵从邺城来到东郡,已到冬日十二月,数日大雪刚刚结束,天地间白茫茫一片,西北风呼啸,天寒地冻,实在不适合出战。

此时吴军已经全部退守小沛和下蔡,沿途劫掠兵粮衣物,勉强支撑度日,士气低迷,军心涣散,正做着最后的挣扎。

曹爽将济阴兵马调到东郡,从九里山对小沛形成包围之势,吴军在北面的防线就是扼守九里山险要,防止魏军南下。

夏侯霸二十万大军驻扎砀县,在芒砀山遇阻,这两座山脉成为小沛的屏障,吴军正对彭城连续发起进攻。

这一日,夏侯威兵进城父的消息也随后传来,与东吴大军在下蔡对峙,扬州刺史孙宇将兵马分作三部,一部阻挡夏侯威,另一路急攻寿春,中军则居中调动轮换。

据斥候细作禀告,孙奋在小沛一病不起,军中大事都由诸葛融全面调度,朱桓和丁奉为大将,兵马约有十五万,这半月攻打彭城,损耗至少也在三万以上。

而豫州的孙宇兵马则有十万,粮草还算充沛,撤退途中重创庞会先锋兵马,消灭两万人,庞会因其子战死而癫狂发疯,被送回许昌去了。

曹爽闻报,大感惊奇,想不到庞会竟会因此而发疯,反倒忘了那损失的两万兵马,想那庞会也是久经战阵的老将,怎得如此一蹶不振?这一日阳光明媚,冰雪渐渐笑容,太阳照在雪地上,刺得人睁不开眼睛,士兵们也开始出营训练,听着震天的鼓声和响亮的口号声,曹爽才觉得沉寂的冬日有了几分生气



正乏闷之时,忽然探马来报,东吴又从濡须坞调集八万兵力杀奔淮南,同时扬州各郡县也有兵马往合淝调动,少则千余人,多则三四千。

曹爽闻报,马上召集众将前来议事,参军夏侯玄、杨伟,司马鲁芝,主簿杨综,军师辛敞和大将魏平、夏侯恵等人马上陆续赶至。

曹爽将方才的情报告知众人,言道:“东吴调集扬州兵力,想必是强攻寿春,与孙宇兵里应外合,救出中原兵马,我们该如何行事?”

夏侯玄闻言冷笑道:“东吴连番向中原曾兵,如今只调八万人来救,又从各地调兵,尚凑不足十万兵,可见国内空虚,已是强弩之末了。”

鲁芝点头道:“不错,先前东吴便向中原两次曾兵,这八万兵马,想必是留守濡须坞的水军,看来孙权为了救人,也是孤注一掷了。”中原计划,让曹爽再次名声大噪,天下皆评他深谋远虑,此时听说逼得孙权孤注一掷,不禁挑眉笑道:“如此看来,若是将这三十万吴军消灭,江东岂非无兵可用,吾挥兵

南下,直取江南,犹如虎入羊群,无往而不利也?”

杨综笑道:“大将军直取江南,当如武帝开国之功勋,今吾兵精粮足,东吴无将可用,无兵可调,孙权老迈,只得束手就擒也!”

曹爽愈发得意,环视众将,笑道:“本想借严冬霜雪,困死吴军,待其不战自败,如今扬州又增派兵力,看来是等不到来年开春了。”

魏平闻言大喜,抱拳道:“大将军,末将愿领先锋兵马,攻打九里山,直取小沛。”

魏平和夏侯恵是从幽州调来的兵马,本以为这一场中原大战一定轰轰烈烈,大战一场,没想到才渡河到濮阳,吴军便被断了后路,全线溃败,退守小沛。曹爽来到东郡之后,军师辛敞和参军夏侯玄等人都主张围困吴军,围而不攻,待其兵粮耗尽,军心溃散,便不战自败,这让魏平和夏侯恵等武将颇为失望,千里行军,岂

不是白跑一趟?

如今听到东吴又一次曾兵,曹爽终于改变主意,魏平第一个便忍不住请令,在他看来,吴兵其实已经不堪一击,只要大军出战,必定一触即溃。

夏侯恵也进言道:“大将军,若不早些出兵,待来年春日,河水解冻,东吴调动水军出战,与我大为不利,趁此之际,可一战而定。”

“稚权所言,正是吾方才所思,东吴所仗,乃是水军,今水军无法调动,正该以吾之长,攻其之短也!”

曹爽微微点头,刚才看到冰雪融化,他也想到此事,眼下吴军战力大打折扣,和士气低落不无关系,但水军无法调动,也是主要原因之一。

刚才闻讯之后,辛敞便一直低头不语,此时才说道:“将军既然决意出兵,属下倒有一计,可效前人之举。”

曹爽问道:“何人?”

辛敞言道:“这九里山乃是当年楚汉决战之地,汉军十面埋伏围困楚军,四面楚歌瓦散楚兵斗志,方有大汉数百年基业,如今……”

“如今吴军困守小沛,正与当年情景一般!”曹爽激动地打断了辛敞,挥手大笑道,“军师之意,莫非是叫本将与楚汉相争一般,设下十面埋伏,大败孙奋么?”

辛敞无奈一笑,点头道:“正是!”“哈哈哈,正合吾意!”曹爽大喜,顾盼之间自有一股威严,顿觉得春风得意,他这是要和刘邦并肩而比了,大声道,“昔日楚汉之争有十面埋伏,如今魏吴相争,亦有十面

埋伏,这江东士卒的命运,何其相似也?”

众将的哄笑声中,夏侯玄揪着一撇胡须,怪笑道:“只可惜当年楚军尚有霸王稳定军心,如今东吴孙奋卧病不起,再也不复昔日乌江自刎之悲壮,可惜呀可惜!”

曹爽拍着隆起的肚皮大笑道:“若是他孙奋真有一战之力,本将倒是愿意留他一条生路逃往武将,就是不知孙奋是否有自刎之心呀!”

杨综也哂笑道:“哈哈哈,想一月前孙权封拜孙奋为麒麟王,欲与西蜀刘封相比,如今形势陡转,便一蹶不振,高下立判也!”

“嘿嘿,就是刘封又如何?”曹爽一直对刘封也颇为忌惮,冷笑道,“如今魏延起兵,与吾结盟,刘封又被刘谌猜忌,远调益州,再也不复昔日之能了。”杨伟知道曹爽心中的芥蒂,在一旁附和道:“若论朝政之事,那刘封又如何能与将军相比?真如萤火比于皓月,不可同日而语呐!”

第1223章 扬眉吐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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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年冬十二月下旬,对小沛形成合围之势的魏军重新调动,夏侯霸兵分五路,曹爽兵分四路,向小沛收紧了包围网。

西线沿着芒砀山,北起下邑,从砀县、郸县、铚县到与豫州相接的梧县,兖州五路大军在西面合围。

曹爽又将东郡兵马分为四路,于高平、薛县、留县布置兵力,自领大军屯驻任城,加上彭城的兵马,将小沛彻底合围起来。魏军忽然发动兵力,尤其铚县和留县与彭城形成掎角之势,攻打彭城的吴军不敢再出动,暂时退到萧县,彭城守将王基当机立断,主动出兵屯驻谷阳,与萧县的吴军对峙



彭城分兵之后,真正形成十路大军将小沛四面包围,彭城守军压力骤解,夏侯楙马上又从徐州调动兵马支援寿春,魏军各路兵马打通连接,从容调动。

曹爽随即下令,十路兵马各展其能,首先攻入沛国境内者记为头功,魏军顿时士气大振,几路兵马同时出动,对小沛各处要道发起猛攻。

旬月之间,小沛攻守之势转变,魏军四面围攻,吴军拼死防守,他们也得知扬州兵马正来驰援,只要坚持到攻破寿春,便有生还的机会。诸葛融一边调动各路兵马防守要道,一面请下蔡的孙宇加紧攻打寿春,魏军四面发起猛攻,最多只能坚持一月时间,一旦小沛的吴军被围剿,剩下孙宇也是独木难支,步

其后尘。

下蔡城中,孙宇得知于诠战死,心中悲痛,更因他的谋略而惋惜,这一次独自阻挡魏军追兵,于诠才真正展示出他的实力,若能加以重用,将来必为大将之才。

痛失于诠,孙宇也有懊悔,但当时情景,非于诠不能担当大任,如今被困绝境,无暇多想,通告全军援兵即将到来,鼓舞士气,南北夹击攻下寿春便可打开一条生路。

来到下蔡之后,孙宇命士兵沿涡水设下防线,连夜凿开涡水冰面,每日命人挖凿冰层,不让水面结冰。

同时在龙亢驻守一部精兵阻挡夏侯威兵马,其余人马尽数从下蔡直奔寿春城下,日夜发动猛烈攻击。

魏军偷袭九江郡,占领寿春和阴陵,这里是水陆要冲,将整个淮南的主要的水路都控制在手,失去了徐州的吴军无论北上还是南下,这里都是必经之地。

寿春城内,夏侯楙亲自坐镇,阮籍为军师,诸葛虔、石苞、徐质等将轮流守城,阴陵则由徐质和郭奕二人镇守,两城遥相呼应,也可以随时支援。

即将正月,新的一年来历,战火蔓延的寿春却没有丝毫喜庆之气,百姓闭门不出,叫苦连天,城外尸骨堆积如山,黑烟滚滚,与远山的皑皑白雪形成鲜明对比。

夺回徐州,偷袭九江郡,震动中原,虽然曹爽之名威震天下,但夏侯楙从青州两路出兵取得大胜才是制胜的关键,天下人对夏侯楙再次刮目相看。坊间甚至为此起了争论,有人认为夏侯楙本为名将之后,实力不俗,只是他不幸遇到的对手是刘封,如果换了别人,也不会有先前的屡战屡败,这次徐州战事,便是夏侯

楙能力最好的证明。但也有人认为夏侯楙是知耻而后勇,先前长安之败便苦学三年兵法,洛阳再败却没有自暴自弃,再一次研习兵法,才有巧取徐州,奇袭寿春的壮举,经此一站,以后就算

再遇到刘封,未尝没有一战之力。

但无论任何一种说法,总之夏侯楙可算是扬眉吐气,一扫先前沦为笑柄的尴尬处境,整个扬州境内风声鹤唳,担心夏侯楙还会再次出兵偷袭,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夏侯廙每隔三日,便将各处议论的消息搜集汇总,报知于夏侯楙,如今天下的风评,对他和曹爽的的评价都极高,认为魏军重振雄风,当应在他二人身上。

对于种种夸赞,夏侯楙已经有些麻木了,当年他在雍州、后来主动请缨留守洛阳断后,他听过的褒扬之词比这多多了,结果都是败得一塌糊涂。

此次奇袭成功,为自己正名,今后见人便不必畏手畏脚,被人取笑,但夏侯楙心中清楚,这一切布局的真正幕后之人,至今还没有任何消息。

他也曾暗中让夏侯廙去长安打探刘封的消息,但至今不见回归,大家都以为刘封与刘谌大吵一架之后远走成都,但夏侯楙却知道这一切都是假象。

刘封苦心布下如此大局,让自己回到青州准备一年多,才等来中原计划的谋划之行之人阮籍,如今各路兵马纠缠一处,厮杀正酣,已经不是谁想停战就能停的了。

当此之时,夏侯楙料定刘封绝不会袖手旁观,虽然他不知道刘封真正的目的何在,但绝不会是让魏吴两国相争,彼此消耗实力这么简单。这一场中原大战,夏侯楙为关键人物,人人都以为这是曹爽的谋划,但谁又知道,或许连曹爽,都在刘封的算计之中,乃至于洛阳造反的魏延,夏侯楙也是将信将疑,也

曾几次和阮籍提起,但阮籍并不与他讨论此事,每次都是敷衍而过。

夏侯楙眼下最倚重的便是阮籍,中原各路兵马的行动,都是出自阮籍的谋划,他自然不敢得罪阮籍,此人才是中原大乱的关键人物,他只是被推在前面受些名誉罢了。

可即便如此,夏侯楙还是十分享受胜利的喜悦,虽然谋划出自阮籍,但行军布阵,攻城掠地,还是要经他决策调度,这其中的功劳,他至少也占了三成。

所以面对各路风评,夏侯楙并没有太多心虚和愧疚,反而更是下定决心,这一次要尽数消灭吴军,如果能够趁势拿下扬州,那才是真正功成名就之时。

至于有人讨论他如今是否和刘封有一战之力,夏侯楙则嗤之以鼻,此战之后,他已经决意无论如何也要留在淮南,至死都不再回中原与蜀军交手。

“报——”

正当夏侯楙神思怔忪之时,外面有士兵匆匆来报:“将军,吴兵已于合淝集结完毕,共有十三万人马,正往寿春而来。”夏侯楙长身而起:“快去请军师前来议事!”

第1224章 静待其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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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籍到府衙来见夏侯楙,听了东吴派兵之事,笑道:“将军勿忧,孙权一心要夺中原,寒冬腊月不惜调集兵力,强行交战,此举无异于抱薪救火,薪不尽,火不灭!”

夏侯楙皱眉道:“可吴军从合淝而来,寿春便要受前后夹攻之患,这该如何是好?”阮籍言道:“大将军前日传令,已经在小沛设下十面埋伏,将孙奋兵马团团围困,吴军本就人困马乏,粮草不足,军心涣散,败亡只在早晚之间,如此一来,彭城兵马便可

抽调了。”

夏侯楙眼睛一亮,抚掌笑道:“对呀!险些忘了彭城兵马,大将军调集十路大军,彭城只出了部分兵力,其余兵马便可前来支援了。”

“这倒不必!”不料阮籍却摇头道,“彭城兵马还需作为后备兵力以取小沛,将军大可从下邳调兵。”

“这倒是稳妥之法!”夏侯楙对阮籍如今是言听计从,当下便道,“我这就叫应璩从扬州抽调兵力前来助战。”

夏侯楙重夺徐州之后,曹爽命从小沛逃走的兖州刺史应璩接任徐州刺史,随着战线前移,徐州如今变成了魏军的后方,支援粮草辎重。

阮籍又道:“待下邳兵马到了彭城之后,却不必来寿春支援。可命徐盖带兵前往吕县,与豫州兵马遥相呼应,对下蔡吴军形成钳制。”

夏侯楙一怔,旋即反应过来,点头道:“还是军师思虑周到,如此一来,反倒是孙宇的兵马被前后夹攻,他再无暇来攻寿春,如此我们便可专心对付扬州吴军了。”

“正是此意!”阮籍淡淡说道,“天寒地冻,眼下不宜出战,将军只需固守城池即刻,待吴军到了城下,再做定夺。”

夏侯楙皱眉道:“那徐盖呢,该如何行动?”

阮籍言道:“徐盖到了吕县之后,可派人与夏侯将军联络,其双方约定用兵,是战是守,皆由夏侯将军决策,只要能牵制住孙宇兵马即可。”

夏侯楙叹道:“只是不知孙宇兵马粮草还有多少,若让他再坚持两月,待到春日,只怕又要拼死一站了。”“不然!”阮籍摇头道:“今吴军被困,兵疲粮尽,之所以苦苦厮杀,是还有一线生机,然其士气低落,正如夕光返照,不过许久便黯然无光,若孙宇再被困一月,必定兵无

战心,不战自败。”

“一鼓作气,再而衰……”夏侯楙嘴里念叨着,嘿嘿一笑,“孙宇连番退兵,恐怕只剩下最后一口生气,只要将之消磨殆尽,则是他兵败之日。”

阮籍笑道:“将军所言甚是。”

“夏侯将军,听说吴军增援,该让俺们出战了吧?”

正在此时,从外面走进来几人,正是寿春的一众武将,身材魁梧的徐质走在最前面,一个人便几乎占满了进门的甬道。

在他身后,诸葛虔、石苞和泰山三兄弟都跟了进来,个个看着夏侯楙,求战心切,进入徐州之后,一直都是偷袭,几乎没有硬仗,大家可都期待多时了。

夏侯楙主意已定,摆手道:“诸位稍安勿躁,这冰天雪地,孱马兵困,如何交战?吴军求战心切,便叫他们在城外喝喝西北风,我们以逸待劳,岂不更好?”泰山军老大吴强埋怨道:“夏侯将军,我们不惜离开泰山,冒险进入扬州,可是为了能够痛痛快快打一仗,让兄弟们练练手,这从秋初到冬末,眼看半年过去了,兄弟们身

上都张了赘肉了。”

夏侯楙被几人逼问,无奈看向阮籍:“军师,你看这……”

“诸位稍安勿躁!”阮籍对众人言道,“正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眼下正是养兵之际,待到用兵之时,诸位就算不想出战,吾也要军令行事了。”

徐质瞪大了眼睛:“军师,那你说说,什么时候才会用兵?”

阮籍双目微微收缩,看着外面枯干的枝丫,缓缓道:“就在春日,江河解冻,草木新绿,万物逢春,便是厮杀之时。”

“军师,这岂不是还要等两三月?”吴雄看向阮籍,有些不明其意。说到底,他们兄弟三人其实是受了阮籍邀请才同意出山的,明面上现在是夏侯楙的部曲,其实真正只听阮籍的命令,而且他们出兵的目的,也并不是为了魏国,实则算是

江湖之约。阮籍见众人不解,只好说道:“诸位,张承所领兵马,除了濡须八万水军之外,其余皆为各地抽调的预备役,实为乌合之众,就算兵临城下,也威胁不大,只管叫他来攻便

是。”

诸葛虔不解道:“既然如此,若主动出击,岂不轻易可胜?”阮籍摇头道:“张承乃是先锋兵马,孙权必定还有后招,我们要对付的,乃是孙权从江东抽调的精兵,如今视敌以弱,养精蓄锐,正是等东吴大军渡江北上,再与之一决胜

负!”

石苞倒不是主战派,听了阮籍之言,皱眉道:“东吴已经两次从江南调兵,若再强行派兵,则吴郡空虚,难道他不怕蜀军趁虚而入?”众人一听也都纷纷点头,深以为然,如今蜀军不但水军与东吴不相上下,而且占据了豫章和柴桑之后,东吴的三江之险不复存在,孙权就算再年老昏聩,也不敢大肆调兵

,不顾后方。

阮籍扫过众人,却不和他们争执,只是说道:“若要孙权出兵,必定还需变化,如今孙权所忌惮者,正是荆州蜀军,就看魏延能否牵制整个荆州兵马了。”诸葛虔冷笑道:“魏延不过老匹夫而已,脑有反骨,心虚造反,这是自寻死路,他怎能挡得住蜀军长安、荆州两路兵马?败亡只在时日长短而已,他岂能牵动整个荆州的兵

马?”

“对啊,我听说魏延已是强弩之末了!”石苞也思索道,“半月前听说楚军向大将军借粮,已然无法支撑兵马所用,如何能与蜀军持久对敌?”

吴强等人对魏延的举动有同情也有无奈,说他不讲义气,却又是被人猜忌,万般无奈,皱眉在一旁不做评价。阮籍却轻声叹道:“事在人为呐!”

第1225章 四面楚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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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吴龙飞二年初,正值元宵之际,沛国境内却烽火连天!

吴军在沛国布下的防线被魏军攻破,最先进入沛国境内的依然是微山湖方向,湖面结冰,魏军踏湖而过,东面的防线告破。

随后东南方向留县、谷阳等地魏军也步步紧逼,吴军不断退缩,最后只剩下相县、沛县和丰县三城,这三城背靠九里山,成为吴军最后的存身之地。

吴军防线退缩之后,夏侯霸领兖州兵马越过芒砀山,与曹爽的兵马连接起来,二十多万魏军对九里山如扇形包围,扎下七座连营,如铁桶相似,将吴军彻底与外界隔绝。

此时的吴军可谓彻底陷入绝境,内无粮草,外无援军,士气低落,兵无战心,等待他们的唯有败亡。

诸葛融、丁奉和朱桓三人歌手一城,沿着九里山苟延残喘,已经数日不见斥候细作回报,不知道扬州兵马是否攻下寿春,漫长无望的等待,度日如年。

曹爽命夏侯霸围住孙奋所在的小沛,分兵攻打其他两城,半月时间,相县和丰县先后告破,吴军死伤无数,有些逃入九里山中,只剩下沛城一座孤城。

曹爽领兵到城外,夏侯霸前来拜见,曹爽大加勉励众将,各记下功劳,犒赏全军,将沛城团团围住,此时已到二月,春日渐暖,大地复苏。

历史仿佛在重演一般,又在九里山下,十余万吴军被困小沛,被魏军团团围住,十面埋伏,四面楚歌。

大河解冻,万物复苏,这本是个生机勃勃的季节,但对于吴军来说,才是真正的寒冬末日。

接连几日,士兵逃散五千余人,沛城中的吴军衣衫褴褛,形容消瘦,如同难民一般,和先前杀入兖州只是的意气奋发截然相反。

孙奋的病情愈发严重,城内仅有的十几名医者全被叫到府衙之中,却依然束手无策,哀伤绝望如同阴霾一般布满吴军心头。

此时城中早已粮尽,吴军宰牛马为食,百姓的粮食也被哄抢一空,城中人人怨恨,士兵各无守心,能抢则墙,能逃则逃,为了活命,无所不用其极。

诸葛融大怒,严命四城加强防守,不许进出城门,但凡有逃走者,斩其伍长,才算稍稍稳定军心。待到其他两城逃兵进入小沛,守军愈发恐慌,如今只剩一座空城,肯定凶多吉少,彻底陷入绝境之中,深夜甚至能听到有人啜泣哀嚎,甚至有队伍联合叛逃者,竟直接从

城墙上跳下。曹爽知道吴军士气已尽,马上命令各部并力攻城,辛敞虽劝他困死吴军,如果强行攻打,反倒激起吴军拼死斗志,若任其自生自灭,粮尽自然无力再战,到时候拿下小沛

不费吹灰之力。

但曹爽却不想如此去做,最后一战,他想以武取胜,一来彰显魏军之强盛,鼓舞士气,二来以摧枯拉朽之势攻下小沛,下蔡的吴军闻报,定会惶恐,说不定会不战而降。

夏侯玄等人也担心吴军陆续逃入九里山中,不好围剿,将来必为祸患,其他将领更是求战心切,纷纷请命,曹爽随即兵分十部,准备对小沛交替攻击。

次日清晨,魏军将小沛四面围合,各营尽显其能,筑土山,掘地道,立井阑,装云梯,冲车、投石车更有几十辆,这一月时间早已准备齐备了。

小沛为陪都,加之数十年前中原大战,此处为战略要地,城池高大,城墙厚重,护城河宽达十余丈,虽然河水封冻,但要想填平护城河,也实为不易。

再三衡量之后,曹爽下令在河上架设浮桥,填护城河消耗太大,而且等到河水解冻,小沛必定会变为一片泽国,而在冰面上架设浮桥,要比平素简单一些。

护城河边,魏军拉开阵势,吴军早已闻报,弓箭手也齐齐站在城头,虽说逃兵居多,但毕竟江东士卒,还有精忠报国之人,一心死守小沛。

双方一面架桥,一面防守,城上箭如雨下,城外士兵不断地跳下护城河,假设浮桥,一日时间,四面护城河共架起十座浮桥,桥头火把映照,灯火通明,以防吴军来断。

曹爽命士兵连夜攻打城池,不给守军喘息之机,过了浮桥之后,双方弓弩手、攻城兵才进入厮杀截断,彼此互有损伤,箭如急雨,鼓声响彻城池内外,彻夜不宁。一夜过去,魏军已经在护城河内站稳脚跟,对守军形成压制,井阑和投石车对守军的杀伤力尤大,所幸吴军早已将城门内用巨木大石堵死,否则昨夜就有可能被攻破西门



吴军只剩下一座城池,孤立无援,魏军士气如虹,攻打猛烈,吴军虽为守备一方,但损伤却与魏军相差无几,一夜大战,折损三千余人。

小沛城中,诸葛融和丁奉等将一脸愁容,个个形容憔悴,强打精神,虽知道如此守城,迟早必亡,但援军不到,没有粮草,却是无可奈何。

“为今之计,只好弃城而走了!”

半晌之后,诸葛融缓缓抬起头来,一缕阳光从门口照进来,刺得他眯起了眼睛。

丁奉皱眉道:“如今被四面包围,周围皆是曹魏之地,纵然杀出重围,又能逃到何处去?”

诸葛融言道:“如今河水解冻,水路疏通,若能逃到颖水济水之上,或有一条生路。”

“济水?”丁奉一怔:“若是出逃,九里山或者颖水方为生路,那济水向北而流,直通大河,岂不是深入敌境?”

诸葛融双目微眯,言道:“吾等若出逃,魏军必定也会严防死守,九里山想必早有围剿之兵,颖水沿岸也有重兵把守,唯有反其道而行之,出人意料,方能逃命。”

朱桓在一旁点点头,咬牙道:“这便是置之死地而后生!”

“不错!”诸葛融叹了口气,“若是能逃至徐州境内,可从淮水入江,转至淮南,但我们必须各分一路,出城之后自凭本事,不可一路奔逃,否则……”“这我们都明白!”丁奉握拳道:“吾与朱将军各分一路,其余将士就保护军师吧!”

第1226章 最后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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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寒料峭,几只鸟雀越过树梢,忙着筑巢。

孙奋脸色灰白,双目无神,扶着门框怔怔地看着光秃秃的枝丫,嫩芽才刚刚破皮,不仔细看难以发觉。

后院之内,诸葛融、丁奉、朱桓、留赞、骆统等将齐齐跪倒在地,低着头一语不发,除了鸟雀之声,一切仿佛静止了一般。

他们没有想到,几人一番计议之后,前来向孙奋禀告,孙奋却不愿意逃走,十分固执,这让几人一时失措,不知该如何应对了。

“都起来吧!”沉寂一阵之后,孙奋收回目光,看着一众文武,幽幽道,“此战大败,中了曹爽之计,乃是我一人之过,自当由我一力承担。”

“将军,吾为军师,理当担承,既然将军不愿撤退,吾等愿随将军共赴生死!”

诸葛融上前两步,满面愧色,他本以为这是自己初战以来的杰作,没想到步步却为敌人所算,倍受打击。

“吾等愿随将军!”

丁奉等人也都纷纷抱拳,既然孙奋不远撤退,他们也不是贪生怕死之人,与魏军决一死战,轰轰烈烈慷慨赴死,也不失为将士之归途。

“不……”孙奋抬起一只手,“诸位当走,吾当留!”

“将军?”诸葛融大吃一惊,走上台阶来到孙奋面前,“将军这是何意?”

孙奋的眼睛机械地转动着,扫视众人,笑道:“吾留守小沛,吸引魏军,为诸位争取时间!”

“将军不可!”丁奉吃了一惊,上前道,“主忧臣辱,主辱臣死!古来岂有主为臣留守之理?吾等愿随将军决一死战。”

孙奋神色一凛,沉声道:“此乃军令!莫非吾病倒数日,尔等便要违令行事不成?”

诸葛融等人一怔,想不到孙奋到最后之时竟会如此血性,要独自留下来为他们断后,但就算孙奋有此决心,他们也不敢做此大不韪之事。

朱桓言道:“就算我等逃出生天,若让将军留在小沛,叫吾等有何颜面去见陛下?天下人又如何议论我等?与其被千万人唾骂,生不如死,还不如痛快一战!”孙奋也没想到还有这些因素,眉头微皱,忽然叹道:“吾受父皇重托,进取中原,未料功业不成,反遭其祸,今病体沉重,若随诸位出逃,必为累赘,与其如此,还不如留

下断后……”

“将军……”诸葛融想不到孙奋会有此顾虑,急忙打断他,“将军尽管放心,此番突围,必有一场生死拼杀,就算吾等数百人撤退,莫非还带不走将军一人么?”

“生死拼杀?”孙奋目光一阵空洞,喃喃道,“长驱大进之际,将士皆有功劳,死伤在所南面,如今被困孤城,粮尽兵危,徒劳送死,那千万士卒,何其无辜?”

“将军?”丁奉等人都大惊之色,孙奋这是自堕士气,瓦解斗志,如果连最后的死战之心都没有,岂不是要白白送死?

孙奋微微闭上眼睛,问道:“城中还有多少兵马?”

诸葛融无声叹息,顿了一下才答道:“这几日逃兵愈多,仅剩七万有余……”

“这都是我江东热血男儿呐!”孙奋慨然一叹,“他们家中尚有妻儿父母倚门而望,若随我能够建功立业,尚不失殷切之盼,若就此败兵而亡,一家大小,将如何自处?”

值此之际,每个人都应该决心死战,若是瞻前顾后,军心将彻底瓦解,朱桓见孙奋儿女情长,忍不住打断了他:

“将军,你,你为何如此……”

“朱将军!”孙奋看向了朱桓,干涩的嘴唇扯动着,露出一抹苦笑,“临行之际,将军请捋虎须,陛下从之!父皇对将军何等器重,又岂能愿你就此无谓而亡?”

当年诸葛恪请命北伐,孙权拜朱桓为左都督,领兵北上支援诸葛恪,于建邺亲自为朱桓送行。

酒席之上,朱桓忽举杯叹道:“陛下,今寇虏尚存,王途未一,臣奉旨北伐,远涉江湖,或数月、或数年不能再睹圣姿,当为憾事!”

孙权酒兴正酣,大笑道:“休穆此去,必当旗开得胜,若进中原,朕当随后便至,再相见,不过数月耳!”

朱桓轻叹,举杯沉吟,忽然说道:“若临行之前,能捋陛下之须,臣此生无悔矣!”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满堂欢笑顿时静默,所有的文武大臣都诧异地看着朱桓,目光像是看着一个死人一般,坐的近的几个人下意识地挪了挪身躯。

就算你是即将出征的大将,这样的要求也未免太荒唐了一些,要知道晚年的孙权可是喜怒无常,动辄杀戮,这小子是寿星吃砒霜,嫌命长了呀!

“哈哈哈,这有何难?”孙权随后的一阵大笑,让群臣错愕不已。

只见孙权微微起身,扶案几伸出头,将下巴留出案几之外,笑道:“爱卿何妨一试?”

朱桓放下酒杯,众目睽睽之下,果真上前捋须,尚自慨然道:“臣今日遂捋胡须也!”

叮当——铛啷啷——

一时之间,大堂上尽是酒杯掉落在地声音,江东文武群臣目瞪口呆,大张着嘴巴如同雕塑,不能言语。

一场酒宴就在众人的惊愕和孙权的大笑声中结束,随后朱桓披甲出征,可谓春风得意,人人羡慕,人生达到了巅峰。

朱桓一怔,想起当日之事,咬牙道:“正因陛下感遇之恩,末将才愿与将军共存亡。”

“报——”

就在此时,亲兵急匆匆从外面赶紧来,手里拿着七八支箭矢,箭头上包裹着白布。

“报将军,魏军从城外射箭入城,劝降守军,意图扰乱军心!”

丁奉一把拿过箭矢,拆开其中一条白布,上面写了短短几行字,看罢之后,面沉似水:“共有多少箭矢入城?”

“粗略算来,四门共有两三千了。”

“哼,岂有此理!”丁奉冷哼一声,将手中箭矢尽数折断。

孙奋言道:“将书信拿来我看!”

“将军,这……”

“拿来吧!”孙奋苦涩一笑,“值此危亡之际,本将还有何不能看的?”丁奉一咬牙,将刚才拆开的布条递给了诸葛融,诸葛融早已猜到大概,看也不看,便交给孙奋。

第1227章 舍生取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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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军射进城的箭矢之上,全都包裹着劝降信,当然并非是劝降孙奋等一干主将,而是针对城中的守军。

出城投降者去留自便,献城者封官赏金,杀丁奉及其他大将者同样也有重赏,甚至孙奋的人头价值千金,还能封关内侯。

魏军此举,就是要在一次次猛烈的攻击之后瓦解东吴的军心,让守军身心疲惫,内外交困,小沛吴军也确实处在即将崩溃的边缘。

兵败如山倒,孙奋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自从受了惊吓一病不起之后,他就知道大势已去,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甚至没有一线生机。

丁奉他们虽说突围逃走,但这里是魏军腹地,四面皆敌,就算冲出包围,又能逃到何处?

从兖州逃到扬州,必定凶险重重,士兵们本就困饿疲惫,再被魏军围追堵截,也是九死一生。

孙奋看了那张布条好一阵,不见神色有任何波动,这两月卧病在床,似乎想通了许多,竟让他性情大变,甚至有时候连诸葛融都不知道他心中所想。

在众将担忧的眼神之中,孙奋忽然一笑,缓缓道:“诸位勿忧,吾已有对策,孙远何在?”

“主人!”孙远正是孙奋的家将,也是随身护卫,听他呼唤,从角落里走出来。

孙奋吐出一口气,仿佛如释重负,吩咐道:“准备笔墨!”

“是!”

诸葛融不解道:“将军,你这是何意?”

孙奋的目光扫过诸葛融,在众人脸上一一停留,轻声道:“此次不用军师设谋,亦不必诸位厮杀,就让本将自行解决吧!”

众人一愣,诸葛融忽然明白过来,跪倒在地,惊呼道:“若是将军不愿逃走,吾等愿随将军拼死一战,万不可屈膝曹魏,受人耻笑呀!”

“将军万万不可!”丁奉等人也明白过来,赶紧上前跪地相劝。“吾意已决,诸位都起来吧!”孙奋一脚跨出房门,阳光下似乎恢复了一些精神,言道:“吾如今已然沦为笑柄,病体沉重,就算如丧家之犬逃回江东,又有何益?终究也不

过是苟延残生罢了……”

“将军,不可如此呀!”

朱桓等人不知该如何劝说了,孙奋所言倒也是实情,这次兵败,孙奋必定不会再被起用,身为皇子,等待他的就是排挤打压,胆战心惊度日罢了。

“诸位随我征战,杀进中原,使天下人知吾名姓,此生足矣!”孙奋忽然一笑,言道,“若再能以我一人之命换回诸位还乡,夫复何憾?”

“将军……”丁奉等人哭拜在地,此情此景,已非人力所能改变,败亡一途,有拼死一战,也有屈膝投降,孙奋自知无法逃走,干脆用他性命换回众人的自由,免收俘虏囚禁之辱,众

人无不心生感动。

“诸位请退散吧!”孙奋站立太久,似乎有些吃力,缓缓坐在门槛之上,挥了挥手,“各去准备!”

诸葛融和朱桓还在劝说孙奋,但孙奋不为所动,不多时孙远拿着笔墨来,孙奋进入房间,干脆将房门也关上。

听着沉重的关门声,诸葛融等人无奈,只好默然退走,小沛注定不保,但曹爽会大营孙奋的要求么?

如若不然,恐怕还是免不了一场恶战。几人心中想着,眼下还是先安抚士兵,稳定军心。

半个时辰之后,孙远带着两名护卫从南门出城,小沛城门缓缓打开,守军和城外的魏军都看着城门方向,不知道这三人有何用意。

孙远来至护城河桥头,大声道:“我乃吴大都督使者,欲见曹大将军。”

对岸的魏军一阵骚动,片刻之后一名武将出列言道:“就你三人过来便是!”

负责攻打南门的正是夏侯恵,等三人过来之后,命人搜查全身,才带着他们到中军大帐去见曹爽。

曹爽听说孙奋派遣使者,心中已然有些明了,猜到了七八分,如果孙奋决意死战,是不会派使者来谈判的。

接过孙远带来的书信,曹爽粗略看了一眼,眉头微皱:“三位且先退下,此时容某与诸将商议一番。”

命人将孙远几人带出帐外,曹爽言道:“孙奋欲用他一人性命换取小沛守军安危,主要将领先放行,这其中是否有诈?”

夏侯玄言道:“吴军已到穷途末路,料想不会有诈,诚如孙奋所言,若将那些将领先放走,他又如何与我一战?”

“这倒也是!”曹爽一阵沉吟,蹙眉道,“只是孙奋想先让我们放吴军百人逃脱,岂不是一大祸患?”辛敞言道:“孙奋自知难逃一死,回朝之后也必受排挤,索性舍生取义,其已报死志,若不答应,反因此激起吴军斗志,城中尚有数万人,若去拼死交战,只怕我们也会损

兵折将!”

“这倒也是!”曹爽微微点头,“吴军报了必死之心,一旦决战,反倒于我不利。”杨综在一旁说道:“孙奋派人下书请降,约定先送百人,不过是其一厢情愿耳,吾料城中吴将大大小小不过二十人,将军何不叫其回复孙奋,就说只许五十人先行出城,护

送出境,其余兵卒务必归降。”

“嗯?”曹爽眼睛一亮,拍手道,“此计正合吾意,将这五十人从广陵送出徐州,料也不难,彼时孙奋无人可用,也只得他束手就擒了!”

夏侯恵忧虑道:“只是如此一来,那些将领回到扬州,必定又会领兵卷土重来,岂非纵虎归山?”

夏侯玄冷然笑道:“孙奋部下,不过是大将军手下败将而已,就算其领兵再来,也不过尔尔,败之易如反掌!”“哈哈哈,正是如此!”曹爽被夏侯玄说得浑身舒泰,刚才的一丝担忧荡然无存,大度地一挥手,“其实就算放走他百人又如何?某能败他一次,就能败他两次三次,乃至无

数次,只要消灭中原被困吴军,东吴必受重创,余皆不足为惧也!”众人一想曹爽所言也有道理,孙奋和孙宇合计三十余万兵马,加上后来的援军已经超过五十万,这些都葬送中原,没有了兵力,东吴还有何资本与魏军一战?

第1228章 得陇望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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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远带着曹爽的回信回到小沛,不多时,孙奋为保全军性命,准备弃城投降的消息传开,军中一片哗然,有庆幸者,也有感动者,心中都暗自松了一口气。

天黑时分,魏军退后五里扎营,将出城的五十人连夜派兵送到徐州,从广陵送出境,等这些人安全离开之后,孙奋便会主动出城投降。

一日时间过去,小沛城上的东吴大旗终于撤下,守城士兵纷纷退走,南门打开,所有的吴军脱去铠甲,放下兵器,鱼贯出城接受看押。

夏侯霸先五千兵进入城中接管城防,搜查城中府库等各处要地,控制城内治安,城中百姓听说魏军到来,纷纷出门观望,终于能够重见天日了。

曹爽从辛敞之计,连下三道命令之后才领兵进城,其中两道就是为吴军和城中百姓开设粥厂,发放粮食,沛城府库粮仓早已清空,这都是用兵粮暂时调拨的。第三道命令则是安抚降兵,通告吴军,愿意归降者编制入伍,不愿从军者和伤残之人可遣送回乡,但要等眼下的战事结束之后,在此期间降兵需做屯田等劳务,暂时看押



府衙之中,曹爽高居帅位,文武官员站立两旁,命人将孙奋带进来。

不多时,便看到一名干瘦孱弱的青年人被人搀扶着走进来,颤颤巍巍,精神不振,在堂下默默地看着庞硕的曹爽,两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曹爽有些意外:“你便是孙奋?”

“正是!”孙奋微微点头,勉强抱拳道,“吴征北将军孙奋见过曹大将军!”

杨综在堂上沉喝道:“既为降军,为何不跪?”

“吾虽献城,是为保三军将士性命,”孙奋闻言,忽然一把推开了身旁的搀扶之人,冷声道,“败军之将,无以言勇,但吾生死皆为吴臣,乃大吴麒麟王也!”

“麒麟王么?”曹爽眉毛一挑,摩挲着下巴沉吟不已。

看着站立不稳,摇摇晃晃的孙奋,忽然有些后悔,早知其已经病入膏肓,还留他何用,倒不如那几名东吴大将有价值了。

辛敞在一旁暗皱眉头,上前低声说道:“将军,我看孙奋病情严重,精神不振,可先命人看押医治,再与孙权交涉,万一他病死小沛,便无一用了。”

曹爽点点头,命人将孙奋带走,其他将领都已经送出徐州,其余的都是普通士卒,兖州已定,没有什么审问的必要了。

“诸位,如今孙奋军已灭,只剩孙宇一路兵马,当速战速决,直取扬州。”

此时的曹爽意气奋发,东吴二十多万大军已经被消灭,魏军兵强马壮,士气正盛,正是一鼓作气平定淮南的时候。

辛敞言道:“此处收编降兵,安置俘虏,只需三万人马,将军可选精兵即日进发彭城,将小沛消息告知夏侯威,孙宇闻讯,必定军心大乱,料想败亡不远矣。”

“哈哈哈,吾正有此意!”曹爽一阵大笑,传令道:“夏侯霸何在?”

“末将在!”

“命你领本部十万精兵往彭城支援夏侯威,合力攻取下蔡,扫平孙宇部曲。”

“遵命!”

“夏侯恵!”

“末将在!”

“命你领五万人马前往寿春支援,前线战事,听从夏侯楙调度。”

“遵命!”

夏侯霸兄弟二人走后,曹爽又命各将重新整备,收编俘虏,安抚百姓,兖州东部遭受一场战乱,致使百姓流离失所,如今即将春耕,要妥善安排,稳定民心。众将散去,曹爽也长出一口气,说实话当初阮籍为他谋划这场大局的时候,曹爽心中也没有底,直到魏延果真被逼反,才心中稍定,如今徐州收回,被困的吴军基本没有

了威胁,基本大功告成。

孙奋被灭,只剩下孙宇独木难支,败亡也是迟早之事,无需阮籍再向他献策,曹爽的目标早已瞄准了扬州。孙奋为了夺取中原,几次从扬州调兵,如今的扬州兵力空虚,孙权甚至将濡须坞的水军都调动北上,这可是当年孙权留在长江以北的最后一道屏障,十余年不曾调动,这

一次看来真是无计可施了。

想到此处,曹爽对夏侯楙此次表现也颇为满意,慨然道:“嗨呀,夏侯子林此番袭取徐州,断了吴军退路,可谓一雪前耻,扬眉吐气呀!”

杨综笑道:“这都是大将军调度有方,此番夏侯将军必定感激将军信任之恩,只要他能守住寿春,这灭吴大功,至少有他一半呀!”

“一半么?”曹爽双目微眯,心中却想到了阮籍,如今夏侯楙身旁有此人辅佐,焉有不胜之理?

曹爽心中清楚,阮籍才是真正的有功之人,但他们事先早有约定,阮籍不显名,曹爽不表彰,一切功劳都算给他和夏侯楙二人。

而阮籍的要求也很简答,事成之后,能够游山玩水,畅行全国,任何府衙官差不得干涉,还是一心追求山林之乐。曹爽与何晏等人接触极多,自然知道老庄之学的无为享乐,阮籍也是其中之一,但这样的大才只用一次,未免太过浪费了,虽然先前约定尚在,但曹爽已经开始有了再次

挽留阮籍的心思了。

杨综见曹爽陷入沉思,还以为自己说错了话,可能对夏侯楙评价过高了一些,急忙转移话题,冷笑一声:“那孙奋惨败将军之手,还敢妄称麒麟王,真是郝步志耻!”

“嘶——”曹爽目光闪烁,吸了一口冷气,沉声道,“麒麟王又如何?难道只有刘封才称得上麒麟么?待淮南平定,本将倒是要会他一会!”

杨综忙赔笑道:“大将军英明神武,运筹帷幄,岂是那刘封可比,如今刘封调离长安,虽亦为大将军,属下猜测,恐怕不日就要转拜他人了!”

“哦?”曹爽抬起眼皮,揉着肥硕的肚腩,“若是刘封被贬,蜀军中有何人能担大将军之职?”

“张苞或者姜维……”

“报——”

杨综还未说完,便有流星探马飞报,手中拿着一封迷信迈步而进:“大将军,洛阳楚军来信!”

第1229章 虎父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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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爽正和夏侯玄、辛敞等人商议扬州之事,忽闻洛阳来信,不禁有些意外,魏延已经和蜀军僵持三四月之久,年前还曾借粮,难道是战败求援?

一想到此处,曹爽心中便担忧起来,如果魏延兵败,让蜀军占领了洛阳,他的扬州计划就要往后搁置了,如今兖州和豫州后方空虚,不得不撤兵回防。

思索之中,曹爽展开书信,才看了一眼,便惊得站起身来,失声道:“这……这怎么可能?”

夏侯玄看曹爽失态,忙问道:“将军,发生何事?”

曹爽眼神有些空洞:“魏延他,他大败关平,取了南阳……”

“什么?”

“这……怎么可能?”

辛敞等人也都大吃一惊,有些不敢置信,全都盯着曹爽手中的书信,一时间大堂上鸦雀无声,全都愣住了。

“好一个魏延,魏文长!”半晌之后,曹爽才再次拿起书信,忽然又大笑起来,“哈哈哈,如今蜀军又丢了南阳,危及荆州,我看他刘谌如何收场!”

辛敞喃喃道:“魏延宝刀不老,自号为楚,莫非真要占领荆州,以正其名?”

杨综摸了摸僵硬的面颊,笑道:“如此一来,我们西面的防线,岂不是更加稳固?”

曹爽点点头,南阳被魏延攻下,豫州也不必再防备蜀军了,从黄河以南到汉水都被楚军占据,除了河东之外,魏军和蜀军已经完全割裂开来。

魏延拿下南阳,蜀军必定不肯善罢甘休,双方再次对峙,只要魏延不败,整个中原便高枕无忧。

夏侯玄忽然嗤地一声冷笑:“如此说来,那关平当真是虎父犬子,徒有虚名罢了,先前仗着关羽之名镇守荆州,终究还是败在魏延手下。”

曹爽撇撇嘴:“关平有何德何能?如果不是关羽之功,在我军中也不过是马前卒罢了,只怕其不得关羽十分之一之能呀!”对于这些名将之后,总是背负着太大的压力,曹爽如今对付吴军,还想再取扬州,就是想一战立威,让朝中之人知道,他有资格当这个大将军,而不仅仅是因为曹家人和

曹真之子这个身份。

如今魏军长驱大进,胜券在握,反观关平,初次大战便一败涂地,当真有损关羽威名,真正的徒有其表。

夏侯玄笑道:“当年关羽威震华夏,若非被部下叛变,未尝一败,只可惜后继无人呐!”“哈哈哈,这还不算什么!”曹爽正看着书信,在此大笑起来,晃了晃手中的信纸,眉飞色舞,双目放光,“关平不但战败,还被魏延所擒,荆州三万兵马被俘,大小将官二

十余人……哈哈哈——”

“竟遭此大败?”这次连辛敞都忍不住了,瞪大了眼睛,“如此之败,想必是关平年轻气盛,轻敌冒进,中了魏延之计所致。”

“正是!”虽然是魏延取胜,但曹爽却激动地握紧拳头,“魏延诈病,命三军撤退,关平以为魏延老迈无用,领兵追赶,在崤山中了埋伏,全军覆没。”

“唉,真是天意呀!”辛敞一声长叹:“早知关平如此无用,当初大将军若兵指南阳,与东吴共分荆州,此时想必也取了洛阳了。”

夏侯玄苦笑道:“只可惜当初不知魏延便有反心,若是早些形势,重夺长安,也有可能!”

“罢了,过去之事,不提也罢!”曹爽摆摆手,吐出一口气,朗声道,“如今吾等重夺徐州,进去淮南,东吴兵力消耗一空,若能趁势渡江南下,岂非横扫江东?”“将军所言甚是!”杨综见曹爽神采飞扬,就知道他一想练练,已经有了直接灭掉东吴的想法,笑道,“今孙权老迈,东吴后方空虚,有魏延牵制蜀军,正好一鼓作气攻下吴

郡,若得东吴水军之利,水陆并进,平定天下岂非易如反掌?”

“哈哈哈,言之过早,言之过早了!”曹爽摆摆手,轻咳一声,“既然魏延兵进荆州,本将便可防守与吴军一战,除却水上之中,东吴之兵,焉能阻我铁骑横扫?”

夏侯玄进言道:“将军神武,今有五十万大军,那孙宇如今年不过水中浮萍,反手即灭,孙权就算调动江东兵马,能有三十万已是极限,此战胜负可见矣!”

“唔——”曹爽抿着嘴,嘴巴伸出老长,半晌之后才笑道,“平定淮南,还需诸位之力,先派人劝降孙宇,若其能识时务,倒省了一番厮杀!”

辛敞见曹爽态度忽然改变,心中疑惑,问道:“将军,魏延此番大胜,却派人送信,只怕不是为了报捷,却不知还有何事?”

“哦,对了!”曹爽回过神来,将书信放在案几之上,敲了两下,“楚军虽胜,但兵粮却依然不足,先前所借粮草,已经用完,又是来借粮的!”

“借粮?”辛敞眉头一皱,“这数十万兵马……”

曹爽伸了个懒腰,打断了辛敞:“此事不必犹疑,吾意已决,再借魏延二十万石粮草,助其攻打荆州!”

夏侯玄点头道:“如今之际,也唯有支援楚军,方能平定淮南,否则楚军粮尽,必会败退,若丢了洛阳,我们便不得不退兵防守了。”杨综也笑道:“些许粮草比之淮南,乃至江东,又算得了什么?楚军虽胜,粮草却需仰仗吾军,譬如婴儿在鼓掌之上,其哺乳之源皆在将军掌握之中,存亡皆在将军一念之

间,不足为惧。”

辛敞还有些忧虑:“只怕屡次支援楚军,会养虎为患,若不饱其肉,则反噬于人!”

“哈哈哈,军师所言差矣!”曹爽得意大笑,叹道,“正如当年武帝言之与吕布。吾视魏延,如养鹰耳,狐兔未息,只投食饲养,不敢令其饱,唯饥方为吾所用矣!”

辛敞再次皱眉,总觉得曹爽这个比喻不够恰当,当年曹操对吕布有掌控之力,魏延可不比吕布那般,更可况蜀军更不是狐兔那般软弱,那才是真正的猛虎。本要再劝,但看曹爽正在兴头之上,不忍拂逆其心,扫了他的兴,至少从目前的局面来看,要利用魏延挡住蜀军,必须要给予支援。

第1230章 死守孤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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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原大乱,吴军中计,已经成入网之鱼,瓮中之鳖,在劫难逃,孙奋败亡,也在多数人的意料之中,只剩下孙宇独木难支,这一场大乱,即将以东吴的失败而告终。

正当所有人感叹曹爽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同时为扬州命运担忧的时候,楚军又一次让众人目瞪口呆,惊呼连连。

立春二月刚过,与蜀军对峙的魏延在阳谷忽然兵种,楚军顿时出现骚动,军心不稳,大军连夜撤退洛阳。关平闻讯,马上领兵追击,这样的好机会他自然不想放过,不料却在伊阙关中伏,五万兵马尽数被困,一番恶战,却还无法逃出包围,最后兵败被俘,三万荆州兵马弃械

投降。

这一场大败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魏延也随后生龙活虎得出现在三军面前,众人方知是计,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取胜之后,楚军马上反戈一击,趁着南阳兵力被抽调一空,连夜攻下宛城,随后新野等地也被楚军控制,南阳彻底沦陷。

短短数日时间,南阳改换天日,变成了楚军之地,再一次让蜀军措手不及,守备函谷关的姜维甚至都来不及派兵支援。

魏延坐镇宛城,派兵把守武关,将南阳据为己有,从洛阳一处死地杀了出来,甚至威胁荆州,天下一片哗然。

正如曹爽等人的反应一样,所有人都在感叹魏延宝刀不老,耻笑关平名不副实,同时指责刘谌自食其果,如今蜀军内乱,刘封被赶到益州,这烂摊子谁来收拾?

荆州百姓震动,纷纷请命调回刘封,让他镇守襄阳,重夺南阳,也唯有麒麟王才能挡住老而弥辣的魏延了。

因为关平等一干荆州武将被俘虏,整个襄阳军事出现松动,荆州别驾颜琰连夜上书,请求增派武将,守备汉水,以防楚军继续南下。

魏延在南阳重新部署兵力,安抚民心,楚军所过之处,对百姓倒是秋毫无犯,只是接管城池,这让惶恐的百姓们稍微安心。

所幸因为楚军粮草不足,没有继续用兵,但魏延俘虏关平等人,既不斩杀,也不放还,不知其究竟有何用意。谨慎起见,曹爽亲自派人打探消息,果然和魏延所说无二,便彻底放下心来,马上派人调拨粮草送往洛阳,生怕耽搁了时间,楚军粮尽,导致战局变化,这段时间,他可

是亲眼见到了吴军缺粮的凄惨景象。

收编吴军俘虏之后,曹爽从辛敞之计,将这些吴军调往淮阴、广陵等吴军修建的水寨,以此为基础训练水军,为将来平定淮南之后渡江灭吴做准备。

半月之后,曹爽领大军从小沛来至彭城,与下蔡、寿春形成一道中原防线,消灭孙宇之后,吴军休想再踏进中原半步。

下蔡城中,一片愁云惨雾,春生万物,生机勃勃,却激不起吴军的斗志!

自从彭城发兵之后,东西两路逼近下蔡,孙宇不得不停止对寿春的进攻,夏侯威已经领兵渡过涡水,兵临城下,下蔡孤立无援。

就在此时,小沛兵败的消息传来,顿时军中一阵骚动,当夜便有两千余人出城逃跑,士兵们仅存的最后一点士气消弭殆尽。

攻城无功而返,退守孤立无援,城中兵马已经不足五万,扬州的近二十万精兵就剩下这些垂头丧气的守军,兵无斗志,将无战心。他们现在唯一的希望,便是张承能够从扬州方向攻破寿春,打开一条生路,但曹爽已经领兵到了彭城,寿春始终不见消息传来,兵粮耗尽的吴兵最后的希望之火正在逐渐

熄灭。

虽然魏军切断了外界一切消息,但小沛兵败的消息却及时送来,孙宇知道这是魏军故意为之,意在瓦解军心,如今粮草耗尽,除了固守待援,实在别无良策。连日来夏侯威命人搦战,吴军只是坚守不出,先不说胜败对他们来说已经没有任何意义,就是那叫阵的大胖子许仪,城中之人也没有人是其对手,出城只是自取其辱罢了



孙宇在城中忧闷,全端、全怿兄弟进见,言道:“将军,小沛兵败,吾等孤立无援,闭城不出,恐非长久之计,还请再图良策!”

孙宇眉头一皱,叹道:“正因粮草不足,吾命三军不可出战,减少食量,是为节约口粮,等待援军,以求生机也!”全端言道:“先前哨马来报,张承以濡须大军来援,至今寿春不见消息,料想是魏军重兵把守,难以攻克。今宜当众心尚固,士卒思归,并力决死,攻其一面,虽不能尽克

魏军,犹可有全命而突围者,回归江南,整备再战,当报今日之仇也!”

“城外之兵,汝二人未见也?”孙宇见全端质疑他的决策,心中愈发烦躁,语气渐渐凌厉起来,遥指城外,厉声道:“魏军乘战胜之威,士气如虹,况因冬日结冰,吾水军尽数被破;连月厮杀,士卒并疲,今吾全力守城,陛下岂能坐视吾等被魏军所破也?待援军再至,寿春之破,可计日

而望也!现在出城厮杀,与送死何异?”全怿见孙宇恼怒,暗中拉了拉全端的衣襟,待孙宇稍微平静之后,才缓声道:“将军,非是吾二人不信张承之力,只是……眼下城中粮少兵多,恐不能久守,与其坐以待毙

,何不率城中之众,与魏军决一死战?”

孙宇闻言大怒,指着全端二人冷笑数声,言道:“今吾欲守,汝二人欲战,令魏军有可乘之机,莫非有异心乎?”

全端大吃一惊,忙抱拳道:“将军,吾二人一心是为将士性命着想,别无他意呀!”

全怿也道:“将军,说句题外之言,吾二人亦为皇亲之辈,纵使这城中士兵皆叛逃,吾兄弟又岂能辜负陛下之厚望?”

“哼,某正是念在全公主的情分上,才不治你二人之罪!”孙宇冷哼一声,摆手道,“罢了,此事不必再谈,静等陛下发兵即可,再言必斩!”全端二人相视一眼,尽是无奈之色,悄然摇头退下,暗叹时运不济,天意弄人。

第1231章 恃宠而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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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端和全怿二人是孙权从江东调来的援军,本想进入中原杀敌立功,那曾想刚到下蔡,便被魏军偷袭寿春,断了后路。

如果不是他二人带来的粮草,孙宇早就支撑不住了,眼看救兵无望,却不想拼死一战,博取生机,而是坐以待毙,二人也十分焦急。

回到营中,全端仰天长叹道:“孙宇如此固执,不时将亡矣!你我二人本欲建功,谁料不等领兵,便遭此大祸,实在可恨!”

全怿脸色阴沉,神色阴晴不定,咬牙道:“至此绝境,五舅父尚能为三军将士舍生取义,我看孙宇只为一己私欲,心存侥幸,恐不会为吾等着想!”全端咬咬牙,却不说话,孙奋为了救人主动投降,诸葛融、朱桓、丁奉等人已经安然返回扬州,这些消息都由魏军送入城中,甚至还放了百名降兵进城,就是为了扰乱守

军军心。

孙宇知道之后,将这一百士兵尽数斩首,一时间城中人人自危,不敢噤声,但逃兵却更多了。

全端兄弟二人就是看到长此下去,军心涣散,不等魏军攻城,只怕城中会先内乱,想劝孙宇一战,不料反被其怀疑,心中愤懑,可想而知。

孙宇虽然也是孙氏皇亲,但毕竟非孙坚之后,全怿虽是孙权外孙,但并不将孙宇当做长辈来看,尤其是这半月以来,双方意见不合,更是矛盾重重。

如果不是全怿身份特殊,几次当众顶撞于他,孙宇早就将其斩首示众了,这次全怿再次劝说孙宇不成,双方已经势如水火,连部下各营,都彼此分开了。

“既然孙将军执意固守待援,削减士卒口粮,我们干脆将粮草收回!”全端一咬牙,沉声道,“那些粮草是我二人运来,为何要给他扬州兵马所用?”

“嗯?”全怿微微侧过头,有些意动,犹豫道,“只是如此一来,惹怒孙宇,万一起了冲突,岂非不战自乱?”

全端言道:“吾意非是要未战自乱,而是逼他出战,我虽非皇亲,但家父也战功赫赫,兄长你有公主在朝做主,他能奈你我何?”

全端和全怿为堂兄弟,全怿乃是东吴大将全琮之子,其母正是当今孙权之女孙鲁班,在南鲁党争事件中全公主也参与其中,最终拥立孙亮为太子,倍受孙权恩宠。

如今虽然全琮已死,但全怿颇受孙权器重,更当做将来太子孙亮的爪牙来培养,这次让全怿领兵北上,而不是他的兄长全绪,就是想借此机会让全怿掌握兵权。

二人恃宠而骄,又不想坐以待毙,便马上行动,傍晚时分,下蔡城中一片混乱,孙宇所部和全端二人带来的两万士兵各自分开,原先运来的兵粮尽数被搬走。

萧晨正在巡城,闻听士兵回报,大吃一惊,急忙来见孙宇,将营中之事上报,未战先乱,这不是自取灭亡么?

“反了,此二人真是好大的胆子!”孙宇暴跳如雷,一把推翻案几,怒喝道,“莫非是吾军法不严么?来人——”

萧晨言道:“将军,那全怿仗着乃是皇亲国戚,受陛下及全公主恩宠,屡次冒犯于你,若再不治罪,恐难慑服他人!”

“哼!”孙宇冷哼一声,“这扬州兵马,由我统领,他全怿带援军来,也当受吾调度,岂能叫他乱吾军令?”

副将刘靖劝道:“将军息怒,但全怿终究是陛下委派,又有全公主这等人在朝中,若是将他治罪,只怕回朝之后……”

“吾为数万将士性命着想,管不了那么多了!”孙宇一把推开刘靖,传令全军升帐议事。

片刻之后,署衙中鼓声大作,钟声急鸣,这是紧急议事的号令,校尉以上的文武将官必须全部到府衙集合听令。不多时,文武官员匆匆来到大堂,方才营中之事,大家都已经听说,有惊慌者,也有愤怒者,少部分则神色不定,他们虽是孙宇部下,但也是主战派,全端兄弟如此相逼

,倒要看看孙宇的态度究竟如何。

所有人到齐之后,孙宇面沉似水地步入大堂之上,扫视左右,不见全端和全怿到来,脸色愈发阴沉,微哼一声坐在堂上,抿着嘴一语不发。

整个大堂上鸦雀无声,有的人甚至屏住了呼吸,偷偷将目光看向门外,始终不见这二人前来,都捏了一把汗,警钟响过,如果超过一刻钟不到,按律当斩!

就在大家都担心不已的时候,门外广场上快步走来两人,此时即将到半刻钟时间,他们几乎是踏着时间点走进了大堂之中。

孙宇的脸色十分难看,沉声道:“全将军,本将传紧急号令,为何姗姗来迟?”

全端抱拳道:“回将军,因营中有事,稍微耽搁了一些,但我二人并未超过一刻钟时间,也不算晚吧?”

“放肆!”孙宇一拍桌案,发出的声音让所有人浑身一震,“营中有事?吾令各营各自安守,不必妄动,还有何事?”

“这……”全端见孙宇震怒,先前的锐气被压制,犹豫起来。

“我二人在营中分发兵粮!”全怿却是毫无畏惧,跨前一步,抱拳道,“军中粮草不够,士兵多有怨言,末将将先前所欠兵粮补发,安抚军心……”

“哈哈哈,好一个安抚军心!”孙宇怒极反笑,手指着门外,大声道,“如今城中士兵哗变,人心惶惶,未战自乱,这就是你的安抚军心?嗯?”

全怿双妹倒数,也提高声音:“末将部下军心稳定,并无变乱!”

孙宇瞪着全怿,沉声道:“全将军,如奉旨来援,所部兵马当受前军调度,敢问一句,汝之部下,便不受本将调遣?私调兵粮,该当何罪?”

全怿一怔,依然硬声答道:“那粮草是我运来,当由我调用,既然将军执意固守待援,不再交战,这些军粮我便留作自用……”“住口!”孙宇气得额头上青筋直冒,指着全怿二人大喝道,“黄口小儿,你二人藐视军法,安敢如此!陛下命你二人运粮,乃是为前线三军将士之用,汝二人早有功劳记下,既到吾部,当受节制,这粮草乃是大军所用,岂因你二人运送便为私有之物?”

第1232章 雷霆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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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宇的一声大喝,如同一盆凉水当头泼下,让二人心中凛然,方才他们意气用事,却从未想过这粮草和士兵是国家之物,并非他们私人所有,先不说调拨粮草违反军法,

这私自调兵说得严重可是谋反之罪。

全端闻言心中一沉,忽然明白他二人犯下大错,急忙跪地言道:“孙将军,我二人并非此意!”

全怿看到全端的神态,语气顿时软了许多,慌张起来,赶紧解释:

“将军,我……末将并不敢将其据为己有,只是想……”

“住口!”孙宇猛拍案几,怒瞪着惊慌的二人,沉声道:“私自挪用军中粮草,不遵将令,擅调兵马,该当何罪?”

“将军,在下只想将军领兵出战,杀出一条生路,别无他意呀!”

看到孙宇震怒,神态不像往日那般,全怿也彻底慌了,赶紧跪地解释误会。

孙宇沉着脸看向刘靖:“刘靖,为何不回本将之言?”

刘靖一怔,但在孙宇凌厉的目光之下,只好硬着头皮出列答道:“此二举皆为军令禁止,一旦触犯,按律,按律……”

“按律如何?”

“按律当斩!”

“斩!”孙宇斩钉截铁,拍着桌子站起来,大吼道,“萧晨何在?”

“末将在!”

“全怿出反军法,不遵将令,意图叛乱,着令斩杀,枭首三日,以儆效尤!”

“啊?将军,这……”萧晨也吓了一跳,张嘴看着孙宇。

孙宇看也不看萧晨,转头又问刘靖:“刘参军,令出不行,该当何罪?”

“该当……”

“末将遵命,遵命!”不等刘靖开口,萧晨急忙转身,招呼了四名铁甲卫士走进来,就要抓跪在地上的全怿。

全怿和全端吓得面无人色,连连磕头求饶,满头大汗,但孙宇始终不为所动,冷然看着全怿被架了起来。

刘靖此时也不知道孙宇真实意图如何,见二人挣扎,无人敢劝谏,只好硬着头皮劝道:

“将军,全将军乃是陛下所派,如今兵困城中,斩之有伤士气,不如暂时看押,待……”“住口!”孙宇沉着脸喝断了刘靖,扫视众将,“全怿屡次藐视军令,若不正法,本将今后如何号令三军?此事吾回朝之后自有本章奏上,再有求情者,视为同党,一并斩之

!”

众人看到孙宇这是真的懂了杀心,顿时心中一凛,个个低头不敢说半句话,唯有全端和全怿还在大声求饶,但全怿已经被卫士架着走到了门口。

“慢,满这恶——”全怿挣扎着,眼看就要出门,才知道闯下大祸,嘶声大叫,用腿勾住了门槛,死命挣扎。

那四名士兵也知道全怿的身份,正心中犹豫,见他如此挣扎,只好暂时停下。

“孙宇,你不能杀我,无全杀我,”全怿面容扭曲,汗水涔涔,厉声道,“吾乃陛下外孙,家父为东吴立下大功,都可抵罪,你有何杀我?”

“就凭这将令!”孙宇却不为所动,将案几上的印信高高举起,朗声道,“吾奉命出征,执掌三军,就有临阵决断之权,吾为国征战,岂念你身份来历?”

“孙宇,你公报私仇,胆怯避战,我要当堂对峙,我要面圣……”

孙宇冷眼看着全怿的挣扎,缓缓坐下,将一枚令箭拿出来,扔在堂下:

“推出去,斩了!”“啊——救命啊,谁来救我?”全怿见状,顿时吓得魂飞魄散,被四名士兵抬起手脚架了出去,只剩下歇斯底里的喊叫声,“孙宇,你不得好死,陛下知道,必诛你九族……



全怿的惨叫声渐远,孙宇微微低头,沉着脸一语不发,其他人更是低头不语,噤若寒蝉,大堂内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咚咚咚——三声沉闷的鼓声响起,震得每个人心头狂跳几下,拼命地咽着唾沫,警惕之心提高了十二分,今日才见识到孙宇的雷霆手段,连孙权的外孙都敢斩,其他人就更不要说了



“报——”片刻之后,两名士兵回来复命,“全怿已被斩首!”

“嗯!”孙宇僵硬的身躯微微一动,从鼻孔里发出微弱的声音,缓缓抬起头来,冷声道:“枭首营门之外,晓瑜三军,胆敢再有违反军令者,定斩不饶!”

“遵命!”

孙宇一斩立威,众将心中凛然,先前的一丝颓念也消失了许多,个个小心翼翼,战战兢兢。

“全端!”

“啊?”全端听到孙宇冰冷的声音,浑身一颤,“末,末将在!”

孙宇寒声道:“如与全怿为同党,念在你是从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谢将军不杀之恩,谢将军,谢将军!”全端逃过一命,也不管后面的责罚是什么,赶忙磕头谢恩。

孙宇言道:“将全端押至营门,责打一百军棍示众。”

“是!”

萧晨马上又派两人将已经近乎瘫软的全端架了出去,只见他刚才跪过的地方留下一片水渍,原来浑身早已被汗水湿透。

一片静默之中,孙宇言道:“诸位,陛下已经增兵来援,寿春即将攻破,请各安抚人马,以待援军,万不可再自相生乱,否则本将严惩不贷。”

“遵命!”此时众将心惊肉跳,哪里还敢再言半句。

孙宇挥挥手,示意众将退下,只留刘靖和萧晨在府衙,有些疲惫地靠在椅背之上,望着门外已经昏暗的天色,怅然不语。

刘靖言道:“将军,全怿已斩,多虑无益,此举倒也能震慑军心,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萧晨也苦笑着摇摇头:“后面之事,暂且也顾不上那许多了,还是设法先逃出魏军的包围才是当务之急。”

“固守待援,当真有错么?”孙宇喃喃自语,沉思半晌之后,对萧晨吩咐道:“马上再派可靠之人出城去打探消息,不知寿春战事究竟如何了。”

“是,我这就去!”萧晨匆匆而去。刘靖看着隐没在暮色之中的孙宇轮廓,叹道:“先前长沙之败,将军便备受猜忌,此番又孤军被困,盼兵不到,莫非真是天意么?”

第1233章 逃生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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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宇怒斩全怿,责打全端,震慑三军,从此城中虽有敢战之士,也不敢再言出战。

当天晚上,竟有近千人从城上连夜跳城逃走,尤以全怿带来的部曲居多,两位将领一死一伤,对这些江东来的士兵打击极大。

即将三月,春雨绵绵,孙宇在城中等候探马消息,这一日上城查看,见魏军在西城和北城外筑起土城,以防春雨连降,河面涨水,冲了营寨。

而在下蔡东城外东南而流的涡水之上,水势早涨,河面上船只来往,运送兵粮,大多尽是东吴的船只,孙宇看到,脸色愈发难看。

又过十日,阴雨绵绵,守军愈发士气低落,城中看看粮尽,派出去的斥候始终不见回报,萧晨指挥诸将在城上坚守,见军士渐渐饿倒,只得来找孙宇:

“将军,至今援军不到,粮皆尽绝,恐不足五日之用,军士饿困,将不战自乱,这该如何是好?”

孙宇这几日也是彻夜难眠,眼皮发黑,形容憔悴,听了萧晨禀告,一时沉默不语。刘靖言道:“先前全端、全怿便有死战之意,其部下原有此心,何不命全端领江东之兵出城与魏军交战?如此一来江东兵尽放出城,可省其食,又能稳固军心,以防全端再

生事端。”

“如此一来,吾岂非成了反复小人?”孙宇恼怒道:“先前为了出之事斩杀全怿,此时又因粮尽催其出战,若被江南援军看破,恐会引起哗变!”

刘靖言道:“既然要逐援军出城,自然不能只叫全端去厮杀,吾有一计,或可借此博取一线生机。”

孙宇忙问道:“如今人困马乏,除非待援,还有何计?”

刘靖言道:“春河解冻,魏军以吾水军之舟船运送粮草辎重,来往涡水之上,想必将军这几日也见到了。”

“哼!”孙宇冷哼一声,脸色愈发难看。

这水军原本是用来对付魏军的,没想到冬日结冰,带也带不走,来不及毁坏的,反倒成全了魏军。刘靖冷笑道:“那些舟船虽被魏军得去,但据属下数日观察,却发现他们不善驱使,想必是北军不熟水性之故,可惜那些战船设置许多功用,只被当真普通舟楫用来运粮,

简直暴殄天物。”

孙宇有些不耐烦起来,催促道:“你到底有何计策?”

“计策便在这些战船之上!”刘靖见孙宇发怒,急忙低声道,“这涡水直通淮水,绕过寿春,可直达淝河,若能夺取这些舟船……”

“好啊,妙计!”刘靖还未说完,孙宇便猛然站起身来,两眼放光,望着门外大笑起来,“哈哈哈,魏军不会操控战船,若被我所得,岂非如蛟龙入海,一去不返?”

刘靖笑道:“正是此意。”

“快,快快,吾等商议一下该如何行事!”孙宇激动地在房间里来回走动,背着手看着窗外淅淅沥沥的小雨,顿觉得身心也滋润起来。刘靖言道:“待到天晴雨住之日,将军可召集众将,就说寿春斥候回报,张将军正将寿春四面围困,克日即可攻下,只是担心彭城魏军会从背后突袭,故而拖延,将军决意

趁机出城突围,杀到寿春城下,帮助张将军攻下城池,夺回扬州之地。”

“嗯,此计倒也不错!”孙宇缓缓点头:“兵困此处,将士思归,以回乡之念激之,倒可一战。”

刘靖又道:“魏军围困半月不来攻城,必是想待我粮尽,不战而定,将军若突然出城,必定杀他们个措手不及,可令四门齐出,全端纵有怀疑,也无法反驳。”

孙宇点头道:“这倒不错,只是该让他从哪门出兵?”

萧晨言道:“自然是叫他从南门出,冲击魏军大营,以为诱饵。”

“不可!”刘靖摇头道,“若令全端冲营,其必心有怨恨,不肯用全力,反坏了大事!”

萧晨一怔:“那该如何是好?”“涡水在城东,魏军在城西北筑起土城以防河水漫营,可命全端去挖土城,其见不必交战,必定欣然接受,”说到这里,刘靖忽然冷笑道:“但魏军既然再次筑成防水,吾料

其必有重兵把守,嘿嘿……”

“哈哈哈,果然妙计!”萧晨闻言大笑道,“魏军见我们欲破土城,必会赶去支援,而且西北方向距离水寨最远,就让全端吸引魏军主力吧!”“正是!”刘靖言道:“当夜兵马四路出城,萧将军只去南门外,待到全端那里有厮杀之声,再去偷营,只管放火,不必厮杀,春季夜风正大,魏军必乱,火起之后,便可马

上领兵往涡水而去。”

萧晨一拍手,大笑道:“好,就依此计!”刘靖又对孙宇言道:“将军挑选精锐从东门出城,赶奔涡水水寨,属下领兵从北门出,先到水寨上方放火,东南风却不必担忧殃及战船,待守军出战,将军可命人夺取战船

,连夜顺流而下,逃出生天!”“哈哈哈,妙啊,当真妙计也!”孙宇闻言精神大振,一扫连日来的颓丧,虽然面色还不好看,但眼中却多了几丝神采,“只要我大军上了战船,任凭魏军有千军万马,能奈

我何?”

刘靖和萧晨也都相视而笑,这一次见到形势变化,终于说动孙宇出城一战了,无论胜败,总好过坐以待毙,只要夺回战船,大家还是有信心与魏军再次周旋。

三人计议已定,便各去准备,孙宇还亲自去探视了一番养伤的全端,只等天晴之后道路稍微干爽,便马上出城厮杀。

涡水从下蔡城西北方向绕经南下,魏军在河水解冻之后,沿岸设下几座水寨,在城东和城北以涡水为包围圈,主要兵力都在城南和城西方向。

随着冰河解冻,河水上涨,加上连日春雨,城外扎营的魏军更为难受,地面潮湿,营帐也不比房屋,潮湿阴冷,许多士兵因为春寒病倒,不曾交战,却是伤兵满营。魏军的营寨扎在低洼之处,对于西北方向的河水十分在意,一旦下起暴雨,后果不堪设想,连日来已经陆续将几座营房挪到更南面的高处,兵力分为两半,包围圈也出现了缺口。

第1234章 四路出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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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日来,虽然阵雨时断时续,令人愁烦,但看到涡水上不断增加的船只,孙宇却心中暗喜,这几日甚至还来了两艘斗舰,这简直是雪中送炭一般。

此时孙宇已经将涡水上的战船当做自己的战利品一般,魏军越是增派船只,他就愈发激动,战船增多,不但运送的士兵更多,战斗力也会大大加强。

看到魏军冒雨在河面上练习水军,船只摇摇晃晃,不成阵型,孙宇甚至在城头上忍不住笑出了声,以魏军眼下的实力,他们根本操控不了斗舰,连楼船都十分吃力。

终于等到雨过天晴,晾晒一日之后,城外的魏军也开始了训练,但对城中的吴军,他们似乎已经视为囊中之物,不再像原先那般严阵以待。按捺住心中的激动,孙宇白日里依然巡视城池,直到深夜子时,才忽然传令三军升帐,不得擂鼓鸣号,各营互相传令,全军集合,收拾兵器铠甲,将最后的粮食分发下去

,叫士兵们饱食准备厮杀。

府衙之中,三十余盏油灯排列两旁,案首还举着四个巨大的松油火把,大堂上亮如白昼,所有的武将都整装待命。

孙宇一身戎装,迈步走进来,火光之下看到每个人的目光都泛着光芒,暗自点头,扫过全端,见他神色平静,心中安定不少。“诸位,这半月坚守城池,以待援军,功夫不负有心人呐!”孙宇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语气轻松激情一些,双手虚抱,大声道,“一个时辰之前,细作来报,张承将军已经将

寿春团团围住,破城指日可待,唯独担心彭城魏军,故而不敢全力一搏。”

“寿春终于有消息了吗?”

“太好了,我等回扬州有望了。”

“将军,连夜升帐,莫非要出城厮杀不成?”

一片议论声中,萧晨站出来大声询问,将众人的注意力拉了回来,这么大张旗鼓,显然是要出兵,那坚守到现在岂不是白等了?

有人甚至将目光看向了全端,如果真要如此,那全怿岂不是冤死,全端也白白挨了一顿打。

“诸位!”孙宇轻咳一声,缓缓道,“战场之上,战机瞬息万变,正所谓临阵对敌,不可拘于一时,当初本将严令固守,是因为时机不成熟。”

萧晨故意大声问道:“请问将军,眼下有什么好时机?”

孙宇答道:“魏军这一月接连从涡水调动战船,想必诸位也已看到,吾观魏军不善水战,操控船只十分生疏,这岂非送吾等归家之物也?”

“对啊,那些战船本就是我们水军所用。”

“先前河水结冰,无法使用,现在为魏军所用,真是可恨。”

“如果能夺回战船,我们岂不是能从水路逃走?”

刘靖见众人已经意识到战船的好处,时机成熟,便站出来抱拳道:“将军若是打算夺回战船,从水路逃回扬州,倒是值得出城一战!”

“将军,我等愿出城一战,夺回战船!”

“将军,我愿为先锋!”

……

一提起城外的那些战船,武将们顿时来了精神,城中士兵有一半都是水军,即便不是水军,江东士兵也熟悉水战,比那些魏军熟练太多了。

此时众将和前几日的孙宇一般,想到只要夺了战船,便可顺水路返回扬州,即便魏军来追,在水上他们也有一战之力,这的确是逃出生天的最好时机。

看到众将都纷纷请战,孙宇顿时觉得也自信满满,在水面之上,东吴水军还从未怕过任何敌人,尤其是这半月在城上看到魏军的训练,更觉得胜券在握。

“诸位!”孙宇张开双臂,示意众将安静,朗声道:“是否能够返回扬州,卷土重来,以血今日之耻,全在此一举,诸位务必要同心戮力,奋力杀敌。”

“遵命!”

孙宇略作沉吟,先对萧晨下令道:“萧小将军,命你带两万人马出南门直攻魏军大寨,吸引魏军主力,好方便其他各部从容行事。”

“末将领命!”

孙宇微微点头,又指派了几名副将为萧晨调用,几人各自下去准备。

随后又对刘靖言道:“刘参军,命你带一万人马出北门,听到南面杀声起,便放火焚烧涡水几处水寨,魏军必定会来救火,你再领兵绕道下游抢夺战船。”

“是!”吩咐完之后,孙宇才转身看向全端,在众人的注视之下,孙宇轻叹一声,言道:“全将军,一月前本将严令避战固守,就是为了等待今日之机,若是当时出战,必定凶多吉

少,焉能等到今日乘船而走?”身后众将闻言纷纷点头,都觉得孙宇当初的坚持是正确的,此时出兵的确是最佳时机,如果当时听了全怿之言和魏军拼死一战,当时谁也没有必胜的把握,全军覆没都有

可能。

全端微微摇头,抱拳道:“先前之事,的确是我兄弟意气用事,坏了军纪,将军尽管吩咐,末将自当全力遵从。”

“全将军能够顾全大局,真乃诸位之楷模!”孙宇环视众将,语重心长地感叹道,“为大将者,就该有如此胸襟气度,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不计前嫌,方能为三军之帅!”

“多谢将军教诲!”孙宇满意一笑,对全端言道:“吾数月坚守城池,避而不战,今夜却突然袭击魏营,魏军定然不备,料必能取胜,然西北处魏军筑起土城,以防涨水淹营,此处还需一人前

去破坏,若能毁坏土城,魏营被大水淹没,必能迟缓魏军追击速度,吾等方能从容行事。”

全端已然明白孙宇的意思,见不是叫他去杀敌,眼神瞬间便缓和了许多,抱拳道:“西门之外,末将愿领兵前去!”

“好!”孙宇大喜,拍了拍的全端的肩膀:“魏军不善水战,破坏土城,洪水汹涌而至,其军心必乱,将军此去,责任重大,千万要小心行事。”

全端抱拳道:“将军放心,若不破坏土城,末将誓死不归!”

“全将军不必如此!”孙宇神色一正,叮嘱道,“吾四路兵马齐出,必能叫魏军大乱,将军若是不得手,还请早来水上会合,本将绝不怪你。”

全端大声道:“莫非将军以为我江东援军不如扬州兵马不成?”“唉,全将军,你这又是何苦?”孙宇嘴上叹息,心中却暗喜,全端果然还是年轻,被他一言便激将了。

第1235章 逃出生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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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二更时分,准备就绪的吴军四门齐出,萧晨带领唯一的三千骑兵直冲魏营,全端率本部兵马去破坏土城,看到全军出城,孙宇和刘靖和从东、北二门出动。

不到半个时辰,下蔡变成了一座空城,这一战关乎数万吴军的性命,孙宇虽然自觉胜券在握,临行之前还是叮嘱各营小心行事,见到东面船上亮起火光,便赶来会合。

萧晨领兵来至魏营,见营中灯火黯淡,巡逻的士兵在远处打盹,心中大喜,忙命士兵点起火把,尽数扔进了大营中。

步兵在前挑开路障和栅栏,骑兵轰然而出,在魏营中来回冲突,只见魏军狼狈逃窜,哭喊哀嚎,吴军近半年来的憋闷在这一刻尽数发泄。

不过魏军扎营也有法度,内外分了三重,每一重都设置战壕土磊,用木桩阻隔,骑兵不好冲突,外围的部分营帐已经迁移到南面的斜坡之上。萧晨冲杀一阵,也只是杀了十余人,其他魏军逃入内营去了,虽然意犹未尽,但听到身后有呐喊之声,知道东面援军赶来,只好命士兵将火把尽数扔进营中,带兵往涡水

赶去。

风助火势,只这一阵冲杀时间,大半个魏军营寨已经在夜风中燃烧起来,火势绵延形成了一片火海,只见人影幢幢,魏军呐喊冲突,乱成一团。

“将军快看!”萧晨正打马往回绕道,忽然亲兵指着不远处的地面大喊。

萧晨扭头看去,火光映照之下,地面上银光点点,正是一大片水渍向着低洼处涌来,不由吃了一惊:“全端此子,行事有如此之快?”

不由将目光看向了西北方向,这些河水流过来,说明全端已经得手,这可比他袭营的速度还要快,心中疑惑,难道魏军在土城并没有多少兵力?

正在此时,看到西北方向也起了大火,人影冲突,喊杀之声阵阵,萧晨才松了一口气,笑道:“全端定是被魏军援军拦住了,快走!”

萧晨领兵沿着下蔡城墙向东而行,沿途之上还遇到前去救火的魏军,尽数被他杀散,东门外魏军本就不多,早被孙宇所部冲杀过,一路上基本畅行无阻。

远远便看到北面岸边燃起大火,分作四五处,看来刘靖也顺利得手,将魏军搭建的几座水寨尽数点火,岸堤之上人影匆忙,来来往往,也分不清究竟是哪边的部曲。

萧晨边退边回头观察,此时魏军大营火势滔天,已经基本无法控制,借着夜风,如果不将营寨烧光,恐怕大火不会熄灭,趁着魏军救火逃命,大军便可连夜乘船逃走。

还未走到岸边,便看到几艘船上亮起火把,在向着这边挥舞,吴军顿时精神大振,加快步伐奔向涡水,生机就在眼前,半月来的饿困也不觉得乏累。

不多时来到涡水岸边,只见大小船只密密麻麻排列水上,士兵们正在争先恐后地等上船只,有些着急的,干脆跳入水中游向水中央的船只。

此时唯有水寨方向还有少数魏军过来拦阻,但早已被孙宇派兵守住,将赶来的魏军尽数杀退,接应逃回的士兵上船。

萧晨命部下弃了马战马,将弓箭和武器尽量全部携带上船,两艘斗舰其中一艘由萧晨指挥,吴军上船之后,马上寻找各自熟悉的位置,操控船只,准备防御。

很快刘靖也沿岸赶来,与孙宇同乘一船,岸边还有吴军争相登船,有的在水中扑腾,此时的涡水岸边,如同打渔而归的渔港,水花四溅,到处挤满了吴军。

“将军快看,魏军好像追来了!”

孙宇站在三层斗舰的顶上,迎着夜风看着逃回的吴军,心情激动,魏军送来船只,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他自己都没有想到。

“传令出发!”看了一眼还在岸边的一些士兵,孙宇咬牙下令。此时大多数士兵都已经登船,没有上船的士兵只能说明行动缓慢,体力不济了,这其实也是一次筛选精兵的机会,来不及逃走的士兵,只能留他们阻挡魏军,为其他士兵

争取逃命机会,权当做出最后的贡献吧!

一阵阵绵长的号角声中,登船的士兵开动船只,萧晨在前开路,孙宇居中,大小船只顺着涡水浩浩荡荡往下游急速而行,如同迁徙的鱼群,转瞬间便远离了水寨。

身后哭喊声不断,但谁也不愿停下来等候,好不容易逃出生天,等待便意味着死亡,还有士兵不断地跳水登船,各自划船紧追前面的船队。

轰隆隆——

魏军骑兵的声音沉闷而又可怕,很快便赶到了岸边,对着来及逃走的魏军就是一阵冲杀,在漫天箭雨和骑兵的威慑之下,吴军眼看被舍弃,只好跪地投降。

孙宇站在船舷之上,看着被魏军团团包围的士兵,神色凝重,仓促之间,只怕留下了至少一万人左右没有跟上,加上刚才出城厮杀,能登船的士兵能有两万便不错了。

抬头远望,魏军大营的火势正盛,隐约还能看到奔走的人影,西北方向也有火光燃烧,不知道全端所部情况如何,但不见他来岸边会合,恐怕也是凶多吉少了。

留下全端吸引魏军,孙宇也有不得已的苦衷,当日盛怒之下斩了全怿,但孙宇岂能不知道孙权的性情,而且此番又是战败逃命,先前功过相抵,恐怕难逃责罚。

就算过了孙权这一关,全公主那里可没法交代,而且全公主和孙綝关系密切,此人心狠手辣,为了讨好全公主,说不定还会有更阴狠的手段。让全端留下来,他要么战死,要么投降,全端一死,回朝之后便没人和他对峙,还可编造一些理由,若是他投降则更好,孙权必定迁怒在全家人身上,不再追究全怿之事

了。

“将军,好消息!”正当孙宇心事重重,想着逃回淮南之后该如何向孙权禀告的时候,却见刘靖喜滋滋地跑上船头来。

“何事?”

“船舱中发现许多粮草,想必是魏军刚刚运来,还来不及卸下,”刘靖眉开眼笑,“若是萧晨船上也有粮草,这一路之上,便再无忧虑了。”“太好了!”孙宇闻言大喜,传令道,“即刻就在船上造饭,命士兵轮流饱食,全速开船,不要被魏军追赶上来。”

第1236章 引蛇出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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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火熊熊,照得下蔡东城外亮如白昼,魏军人马冲突,看似慌乱,实则并没有人去救火,直到涡水上吴军船只离开之后,便纷纷进入城中。

府衙之中,仓皇撤退的吴军留下了一片狼藉,大堂内几支火把掉在地上熄灭,还有四五个挂在墙壁上孤独地燃烧着,火焰微弱,在夜风中摇摇欲坠。

随着一阵铿锵之声,一队武将鱼贯而入,当先进入大堂的正是许仪,带人将堂内检查一遍之后,才有士兵举着火把跟进来,分列两旁。

夏侯威和诸葛诞等人随后而进,来到帅位之上,夏侯威来不及坐下,开口问道:“吴军从涡水逃走,还剩多少兵马?”

诸葛诞答道:“方才士兵来报,在岸边俘虏一万余人,算上全将军所部和厮杀逃散的,根据抢走的船只来算,料想不超两万。”

“唔——”夏侯威略作沉吟,看向了众将身后的黑影之中,“全将军,先前城中扬州兵马还剩五万,不知有多少水军。”

人群一阵骚动,将后面的一个人亮出来,正是吴军将领全端,只见他铠甲整齐,面容冷清,根本不像是厮杀过的模样。

见夏侯威问话,全端只好上前答道:“扬州兵多从淮南调来,大多都熟水性,虽非水军,但在战船之上,还是有一战之力。”

夏侯威皱眉道:“嗯,如此看来,还是要依计行事了!”

诸葛诞笑道:“将军尽管放心,吾已派人准备多时,孙宇此番出城逃命,定叫他插翅难逃。”

夏侯威马上传令道:“好,命各营连夜出发,精骑赶奔慎县,阻截吴军,捉拿孙宇。”

“遵命!”诸葛诞知道军情紧急,马上前去传令。

“全将军,此番立下大功,大将军必有重赏,你就不必再奔波了!”

魏将各去准备,夏侯威才走到全端面前,笑道,“那孙宇故意留将军断后,自行逃走,想必将军也看在眼里,此等公报私仇之举,实在让人齿冷。”

全端轻叹一声,苦笑道:“孙宇虽有些本事,但太过自负,杀我兄弟,还欲置我于死地,吾岂能叫他如愿?”

夏侯威默然点头,言道:“全将军依旧领兵驻守下蔡,待本将擒拿孙宇之后,提他来见将军,看其还有何言辩论。”

“罢了,过去之事,不提也罢……”于诠摇头道,“吾已为降将,还有何面目去见江东父老?只望将军莫要食言,能够依约行事。”

“哈哈哈,这你只管放心!”夏侯威大笑道:“将军所部,若不愿留我军中,自会遣散回乡,至于全将军你,可安排到青州练兵,不必再与东吴将士对阵。”

全端这才松了一口气,抱拳道:“多谢将军体谅!”

夏侯威言道:“此番夺城,全仗将军之功,若无将军,就算此计能成,必定也有数千人丧命,将军功莫大焉!”

全端低头不语,想起这半月来的经历,也是受尽了煎熬,全怿被斩,自己受了一百军棍,打得皮开肉绽,不能下地。

当初心灰意冷,对孙宇更加痛恨,前来下蔡寸功未立,反倒性命难保,羞怒之下,全端干脆打算投奔魏军,以求活命。

当夜他便派心腹之人悄然出城到魏营来见夏侯威,说明降意,只等伤势稍好,便出城归降,甚至如果魏军想来攻城,他愿带本部兵马里应外合,打开城门放其入城。不料亲信回复,夏侯威直言担心孙宇会用苦肉计,毕竟全端虽非皇亲,但全怿可是孙权的外孙,不能尽信,但只要全端真有降意,便继续留在城中,如果孙宇有什么异动

,及时将情报送出即可。

全端想不到夏侯威竟如此谨慎,甚至连里应外合攻城都不敢轻易尝试,整日心中忐忑,不知道魏军究竟有何意图,莫非真要等到城中粮尽,不战自败?

直到昨夜孙宇忽然传令出城厮杀,夺取战船意图逃亡之事,全端才发觉有些异常,趁着兵马调动之时,赶忙命人先一步出城,将情报送于夏侯威。

方才全端领两万兵马来到城西,便见到了诸葛诞,二人阵前相见,全端下马投降,麾下吴军对孙宇之举本就不满,见全端有降意,也纷纷归降。

诸葛诞马上命人掘开土城,放水淹营,倒让全端有些意外,先前他已派人告知夏侯威吴军的意图,为何诸葛诞不马上调兵保护涡水战船?

诸葛诞却笑道:“吾意正要孙宇出城,此乃引蛇出洞尔!”一语惊醒全端,才明白那些战船是魏军故意放到涡水之上,让吴军看到逃生的希望,主动出城,对于水战自信的吴军来说,从涡水逃到江淮,便如蛟龙入海,可比强行突

围的机会大得多。听了诸葛诞的解释之后,全端先前的一丝忧虑也消失,看来孙宇注定兵败,自己不过是早走了这一步罢了,还免去部下之死,换来夏侯威的优待,倒和孙奋的举动有异曲

同工之妙。先前准备投降之时,全端也曾几番挣扎,如今已成定局,便不再多想,按如今的局面来讲,东吴的确大势已去,淮南空虚,此番消灭孙宇之后,非但江北再无立足之地,

恐怕江东也危险了。

再想到朝中乌烟瘴气,人人自危,东吴早已不是当年人才济济,齐心协力的时候了,非但主上后继无人,文臣武将也大不如前,江南人杰何以凋零至此?

心中思绪万千,夏侯威已经匆匆领兵而去,不用他问,也想到诸葛诞早已在涡水下游布下天罗地网,孙宇自以为逃出生天,却不知正投入网中。全端继续留在下蔡候命,沉默一阵之后,马上将各营将校都召集过来安抚,此番不得已投降,为众人博得活命机会,接下来的去留由士兵各自选择,回乡之后,劝他们不

必再从军了。下蔡城内外人喊马嘶,魏军尽数赶往南方,城外的火势渐渐减弱,灰烬被洪水淹没,原本扎营的地方变成了一潭污水,星星点点的火苗在晨风中漂浮,如同鬼火一般。

第1237章 陷入绝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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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曦微露,春寒料峭,涡水涛涛而下,两岸树木依然泛黄,淡淡的春绿若有若无,早有鸟鸣回荡在山林之中。

孙宇站立船舷之上,一夜无眠,也不觉得疲惫,各船上的士兵都已经轮流吃过饭,许多人倒卧舟中,鼾声如雷,这几月来胆战心惊,终于能吃饱喝足睡个安稳觉了。

刘靖睡了两个时辰,走出船舱看到孙宇还在外面,忙道:“将军,你还是回去歇息一阵,养养精神吧!”

孙宇回过头来,转动着酸硬的脖子,笑道:“无妨,虽然已经乘船,但毕竟还在魏军境内,不可松懈。”

刘靖言道:“天色已明,魏军大概还在整军,待他们追来,我们顺水而下,已经到了淮水,寿春魏军有张承将军牵制,料想无碍。”

“唉,此番大败,着实始料未及!”孙宇看着两岸飞速后退的林木,一声长叹,“当年长沙之败,坏吾大事,如今进入中原再次失败,看来此生飞黄腾达无望矣!”

“将军万万不可颓丧,”刘靖忙劝道,“只要我们退到淮南,集结兵力再战,夺回寿春不过反手之间,今朝中无人,陛下必当倚重将军,今后还有……”

咔嚓嚓——轰隆——

就在此时,忽然斗舰速度陡然降下,一阵剧烈地摇晃,差点将孙宇摔倒,士兵也传来喧哗惊呼之声。

“发生何事?”孙宇大怒,喝问道:“何人驾船?”

“将军,大事不好了……”

在高处负责了望的哨兵惊慌跑下楼梯,失声道:“前军船队全部搁浅了。”

“搁浅?”孙宇稳住身形,惊问道,“河水湍急,水面极深,这涡水之上曾有船队运粮,水道通畅,为何会搁浅?”

“将军,你,你看……”

不等哨兵答话,刘靖忽然指着高处惊叫起来。

孙宇抬头看去,不禁脸色大变,原来船队正驶入两山之间,这里的河道位于一片峡谷之中,两岸悬崖峭壁,足有四五丈高,长着干枯的杂草和几株峥嵘的青松。

而在悬崖顶上,密密麻麻出现无数士兵,个个张弓搭箭,俯视着他们。

涡水到了这里忽然变浅,滚滚河水变成涓涓细流,吴军所乘的船只全部搁浅,前后相撞,翻船无数,乱成一团。

“这,这是何处兵马?”看到两岸的魏军,孙宇脸色惨变,一颗心沉到了谷底。

“夏侯——”刘靖一眼看到了左边岸上的旗号,惊得浑身一颤,“莫非,莫非他们早有准备?”

此时峡谷中尽是吴军的喊叫之声,魏军还未攻击,他们便溃不成军,翻了船的士兵纷纷往其他船上拥挤,这里水面虽浅,不能撑船,但还是能没过膝盖,河水冰凉。

孙宇到船头四下观察,才发现河道不知何时被魏军破坏,涡水流经此处,就在刚刚进入峡谷的位置,向左右分流出去,这里的河面便变浅了。此处河道下降,萧晨虽在前面开路,但发现情况的时候已经来不及停船,后军顺流而下,即便是技术精湛的水军,也无法马上就停船,到了搁浅之处,前后相撞,挤作一

团。

前无去路,后退更不可能,此时甚至连与魏军厮杀都做不到,吴军真正如同入网之鱼,徒劳挣扎,无路可去。

夏侯威一手抓着披风,大喝道:“孙宇,尔等已经走投无路,何不早降?”

此时朝阳升起,魏军面对河谷中的吴军,沐浴阳光,仿佛天神一般,俯视着芸芸众生,生杀予夺,胜券在握。孙宇脸色铁青,仰视着上方的魏军,半晌之后,才来到船头,对吴军说道:“众将官,今日但有战死之豪杰,绝无屈膝之小人,吾等受陛下厚恩,自当以死效命,决一死战

。”

吴军闻言,顿时一阵骚动,个个面面相觑,神色不定,此情此景,就算想决一死战,又该如何战斗?“哈哈哈,孙宇,汝好不识局也!”夏侯威一阵大笑,俯视着孙宇,喝问道,“尔等进退无路,身处绝地,如何与我厮杀,如今只需一把火,尔等便尽皆丧命,何必负隅顽抗

?”

夏侯威一句话,让吴军脸色大变,他们都在船上,如果魏军放火箭,很快船只就会着火,水上交战,最怕的就是大火,他们怎能不怕?

孙宇虽然知道大势已去,却不肯束手就擒,大喝道:“诸位,随我涉水冲出去!”

刘靖还未反应过来,便见孙宇快步走下斗舰,赶紧招呼士兵紧随其后,大家纷纷抄起兵器下船。

“哼,真是不知死活,”夏侯威见状大怒,一抬手,就准备下令放箭射杀吴军。

“将军且慢!”诸葛诞拦住了夏侯威,言道,“孙宇负隅顽抗,吴军将士却犹豫不决,今其势穷欲降,若放箭乱杀,是坚吴军之心也!”

夏侯威一怔,看着河谷中纷纷跳水的吴军,如同下饺子一般,水花四溅,皱眉道:“但他们混在一起,这该如何是好?”诸葛诞指着孙宇走去的方向,笑道:“孙宇欲从下游谷口冲突,吾早已命人在此埋伏等候。将军静观其变,不愿厮杀的吴军,自会留在谷中,待拿住孙宇,其余吴军便不得

不降!”

夏侯威点头道:“还是诸葛将军妙计,若孙宇不识时务,自寻死路,也只好成全他了。”此时河谷中的吴军正徘徊不定,想跟着孙宇,又担心山崖上的魏军,不时抬头张望,但见箭矢张而不发,一个个抱着侥幸心理,站在原地磨蹭,只有少数人跟着孙宇淌水

往下游而去。

此时诸葛诞又命士兵齐声大喊:“全端已降,赦罪赐爵,骏马锦衣,加为偏将军,封关内侯,尔等不降,更待何时?”

孙宇正涉水而行,听到山上呐喊,不禁大怒,大骂全端无耻,竟自降魏国,此时前军的萧晨也弃船来迎,三人领兵催促士兵往谷口而行。诸葛诞看吴军越过船队,已经渐渐分为三组,后军还在原地不动,中军交头接耳,犹豫不决,跟随孙宇前行的不过两千人,吴军果然军心涣散,嘴角泛起了笑容。

第1238章 慷慨尽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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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宇领兵领兵直往下游而去,士兵们皆被水打湿衣衫铠甲,行走吃力,干脆将盔甲尽数脱下,只穿着内衬衣衫轻装而行。

萧晨依旧在前开路,孙宇带着亲兵随后而行,刘靖断后,回头看到多数士兵还在犹豫,挤作一团,不时向山崖顶张望,魏军不放箭,他们便抱着侥幸心理。

“诸位,今日但有拼死一战,岂能屈膝受辱,莫忘了陛下之恩!”

刘靖一边大声招呼着,分派人去催赶犹豫的士兵,但此时军心涣散,混乱之下,军令也没有多大作用,只希望能够多说动一人突围,便多了一分机会。

诸葛诞来到下游山谷口,看到吴军在水中或走或游,跌跌撞撞,河中水花四溅,吴军如同涨潮后搁浅的鱼虾,做着最后的挣扎。

不到一千先出谷的吴军纷纷往岸上攀爬,诸葛诞命许仪按兵不动,看到山谷中吴军依然簇拥着,犹豫不前,便知人心已变,跟出来的吴军必定不多。

未过多久,出谷的吴军渐渐减少,只剩下稀稀拉拉百余人,上岸的吴兵不过三千人,分列在两边岸堤之上,打理着被河水湿透的衣衫。

谷中还在犹豫的吴军看到有人上岸安然无恙,又开始蠢蠢欲动,向着这边涌过来,诸葛诞才对许仪言道:“许将军,可乘此时冲杀。”

许仪闻言大喜,遂命士兵擂鼓号令,亲自带领三军,从山坡上一冲而下,杀向了左岸的吴军,自从派到豫州之后,他还从未痛痛快快厮杀过一场。

诸葛诞同时也向对岸的伏兵打出旗号下令,对面山林中埋伏的正是他的副将朱成和先锋朱芳,二人领五千兵,一齐攻打右岸。

平静的山中忽然间喊杀声大作,鼓声在河谷中回荡,不仅岸上的吴军吃了一惊,慌忙拿起兵器,河谷中正走过来的吴军也都停了下来,不敢再前。

左岸正是萧晨带领的一千多人,忽然见到魏军从山上杀来,措手不及,赶忙招呼士兵拿起兵器抵抗。

但此时浑身湿透,又无盔甲的吴军哪是蓄势已久的魏军对手,魏军如同猛虎下山,士气极盛,而且人数也居多,冲到岸堤之上,如钢铁洪流,瞬间就冲垮了慌乱的吴军。

惨叫声此起彼伏,许多吴军见势不妙,匆慌又跳进了河中,许多人被杀死,下游的河水渐渐泛起殷红之色。

许仪大锤左右挥舞,碰到的吴军早被他击飞,根本没有一合之敌,冲了一半便看到先前与他交手的萧晨,瓮声大喝:“嘿,你小子还不早降?”

萧晨也知道大势已去,挥刀砍翻冲过来的一名魏军,将其推下河水,仰天悲笑:“哈哈哈,吾随孙将军北伐中原,既不能成功,又不能保护将军,何以降他人?”

“嘿嘿,”许仪咧开厚厚的嘴唇,不屑冷笑,“手下败将,安敢口出狂言?”

萧晨啐了一口,大笑道:“身为武将,得死于战场者,幸耳!”

说话之间,怒吼着舞刀杀向许仪,他身旁的吴军都被萧晨胆气所感染,此时走投无路,干脆拼死相博,与魏军杀在了一处。

萧晨哪里是许仪的对手,步战更不如许仪,挥刀死战三五合,就被大锤磕飞了兵刃,震得虎口裂开,双臂颤抖,嘴角也流出一丝鲜血。

许仪举锤沉喝道:“降是不降?”

“哈哈哈,妄想!”

萧晨擦着嘴角的血渍一阵大笑,看到对岸的士兵也被杀得七零八落,不知道孙宇去了何处,猜测也是凶多吉少,颓然跪倒在地,从地上捡起一把刀,横于脖颈:

“将军等我,萧晨生死都愿跟随于你!”

许仪瞪着一双大眼睛,静静地看着萧晨自刎身亡,将大锤缓缓放下,摇了摇头,此人实力不济,但也是胆烈之人,心生敬佩。

河岸右边,朱成和朱芳两路人马杀来,吴军同样措手不及,瞬间就被杀散,刘靖连鞋都来不及穿,爬起来大喝道:“将军快走,我来断后!”

孙宇见魏军早有埋伏,早已心慌,忙引麾下数百人,自一处山坡小路奔逃入山中去了,朱芳离得近,马上领兵追赶。

刘靖仗剑迎向魏军,正遇到朱成,刘靖不过是参军,哪里是武将的对手,对方手起刀落,一刀便斩于道旁,滚落山下去了。

剩余的吴军大乱,或战或逃,和对岸的情形十分相似,不到一刻钟的时间,战斗便结束了。

孙宇带人匆慌奔逃,山中道路难行,跌倒几次,又有许多人走散,但身后听到有人追杀,丝毫不敢停留,只顾低头乱窜。

走了一阵,忽然前面一处断崖,古松苍翠,冷风阵阵,孙宇浑身一僵,站在悬崖边进退不得,悲呼道:“天欲亡我乎?”

片刻之间,朱芳也领兵追到,将悬崖边的吴军远远围住,刀枪闪着寒光,此时将近中午,春日和煦,吴军却面如死灰。

朱芳大喝道:“孙宇,尔等走投无路,还不归降?”“哈哈哈,叫某降魏?”孙宇仰天大笑,衣衫褴褛,乱发飞舞,气度却丝毫不减,“吾受陛下厚恩,奉命出征,自当忠心报国,今日事败,身不由己,若背主偷生,又怎能对

得起断后而死的于诠等人?”

冷笑数声,孙宇转身面向悬崖,展臂大喊道:“刘靖、于诠,诸位……我来也——”

“慢……”朱芳踏前一步想要阻止,但孙宇已经跃下悬崖,只留下一串长长的回声。

“哎呀!”眼看捉拿主将的功劳从手边溜走,朱芳悔之无及,将剑指着那些剩下的吴军喝道:“汝等降否?”

跟随孙宇逃到这里的吴军又百人左右,看着朱芳一阵骚动,一人大叫道:“我等受孙公大恩,愿与主公同死,决不降魏!”

那人喝完,大笑一声,转身纵向山谷之中,豪壮决然的笑声回荡着,令人心惊。

朱芳眉头一皱,想起了当时的于诠所部尽数战死,不禁放缓了语气道:“降者免死。”

“哈哈哈,与其屈膝降魏,不如去陪伴孙将军,兄弟等我来……”朱芳和一众魏军看着百余名吴军尽数转身跳崖,终无一人肯降,叹息不已,静立一阵之后才默然离去。

第1239章 天意不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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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东何其多英杰之士焉?”接到夏侯威送来的战报,曹爽和众将感叹连连。

孙奋为了保全性命不惜屈膝受辱,孙宇却宁愿慷慨一死,两人的选择很难评价对错。

杀身成仁,舍身就义,东吴士兵虽然尽数败北,但这一战还是让魏军感触良多。

叹息一阵之后,曹爽传令道:“命夏侯威马上领兵到寿春会合!”

辛敞言道:“将军,诸葛诞先前经营淮南,对九江一带十分熟悉,寿春西南的新城是其亲手所建,可命其分兵去取新城,牵制张承兵马。”

“对,正合吾意!”曹爽点头,命人将命令一同传达。

夏侯玄笑道:“此番东吴大败,三十余万精兵尽数被灭,必定大伤元气,张承十余万人马如何能与我大军抗衡?吾料孙权必定坐立难安呐!”

“哈哈哈,本将不欲夏侯楙出战,就是想等孙权亲自领兵来,将其大败,趁势一举扫平江东。”

曹爽挥舞着手臂,有一股睥睨捭阖的气势,这一番中原计划圆满成功,夺回徐州,重创吴军,淮南之地也几乎成为掌中之物,曹爽的胃口也随之更大。

平淮南进江东,是阮籍半月前派人送来的新计划,暂时不与张承兵马交战,就是给孙权筹备兵马的时间。

中原之地转眼之间的得失,就像到嘴的肥肉被人夺走,孙权志在中原,眼看就要开创大业,却中道被阻,必定恼羞成怒。

而扬州和徐州兵马全军覆没,淮南告急,必定危及江东,非但开疆拓土不成,反倒丢失江北之地,危及老巢,孙权必定坐不住了。

曹爽还在等候江东的动静,只是江东还有荆州蜀军这个大敌,自从柴桑丢失之后,更是不敢轻举妄动,这也是孙权犹疑不决的原因之一。

“报——”就在曹爽犹豫要不要大军全部开至九江的时候,士兵来报:“孙奋病死小沛!”

“什么?”曹爽吃了一惊,皱眉道,“派了三名兖州名医去诊治,还不见凑效么?”夏侯玄摇头笑道:“孙奋被封麒麟王之后,风光无限,旋即便遭到大败,心智受损,其实乃是精神之伤,其为部下博得生机,就算以后能回江东,也无再用之日,想必心如

死灰,再无生念了,药石无济于事了。”

“唉,那本将岂不吃了大亏?”曹爽遗憾地拍着大肚腩,叹道,“本还想拿孙奋还能换些东吴粮草呢!”

辛敞知道草刷个你是想效仿蜀军的举措,无奈笑道:“江东此番连番受创,孙权不迁怒孙奋已然万幸了,若用他换取物资,恐怕孙权不会答应。”

“唉呀——”想起刘封几次从魏军和东吴换了许多好处,曹爽就觉得自己吃了大亏,为何偏偏到自己领兵,就没有那许多降将供他交涉?

“报——南阳急报!”正在此时,忽然又有流星探马飞报。

“快,快说来!”曹爽一听南阳战报,急得站了起来,不知道楚军现在情况如何了。

“报将军,楚军和蜀军在南阳会谈,蜀军以襄阳之地换取关平等将官及三万荆州俘虏。”

“什么?”曹爽一拍桌子,咬牙道:“岂有此理!”

杨综不解道:“将军,楚军若得了襄阳,整个荆州必定震动,蜀军受此大辱,必定发举国之兵与其死战,将军便可放心挥师南下,扫平江东,为何反而不悦?”

“魏延能得江东,自然是好事!”曹爽握着拳头,近乎心疼得叹息道,“可魏延捉了关平,就能换取荆州之地,孙奋主动投降,却丝毫好处不得,天意何以如此不公?”

夏侯玄在一旁摇头失笑,原来曹爽是在计较这个,不过说起来似乎也真有些不太公平,为何交换俘虏的是偏偏到了他们这里就派不上用场?

忽然心中一动,向曹爽说道:“将军,还记得年前魏延来借粮草之时,曾言若得荆州之地,便将洛阳拱手相让,此时其已得襄阳,荆州占取一般,是否该交涉此事了?”

“对呀,险些忘了此事!”曹爽一拍手,顿时来了精神,吩咐道,“马上告知李胜,叫他去见魏延,交涉洛阳之事。”

辛敞皱眉道:“如今蜀军与楚军势同水火,函谷关必有重兵把守,若此时得了洛阳,岂不还要分兵防备蜀军?”夏侯玄笑道:“魏延老儿,如今快成气候,羽翼渐丰,其心必日益膨胀,吾料他不会轻易让出洛阳,必定再三推诿,距离秋收还有半年,楚军兵尚缺粮,先派人交涉,是警

其心也,叫他莫忘了将军之恩。”

“对对对,先让李胜去试探一番,看看魏延态度如何!”

曹爽搓着手,心中隐约有些后悔起来,如果魏延将来成了气候,岂不是又多了一名劲敌,莫非真是养虎为患?

辛敞言道:“将军,楚军既得襄阳,荆州蜀军必定调动北上江陵,集合兵力夺回失地,东吴再无顾忌,吾料孙权不日出兵,该马上进兵寿春了。”

“嗯,传我将令,全军进发寿春!”曹爽收拾凌乱的思绪,马上下令:“夏侯霸所部人马往阴陵驻扎。”

“遵命!”

将令传下,聚集在彭城的魏军数路人马齐出,浩浩荡荡往淮南开进,整个扬州人心动荡,即将迎来一场腥风血雨。

两日之后,又有细作来报,蜀军在割地换人之后,刘谌紧急下旨,连夜宣召麒麟王刘封赶赴江陵上任,领荆州兵马平定魏延之叛。

曹爽闻报,不敢在彭城耽搁,马上领骑兵先赶到寿春,此时他迫切想见阮籍,与其商量接下来的战事,最好能在蜀军打败魏延之前扫平江东,二分天下。

此时洛阳的得失已经不重要了,只要魏延能与蜀军周旋一年或者半年,为他们争取时间,曹爽愿意不惜一切代价渡江灭吴。

寿春城外,夏侯楙金盔金甲,领着城中武将迎接曹爽,这一战之后,夏侯楙整个人的气度为之一变,颇具大将风度。此时的张承已经主动撤兵退到合淝,布置工事沿河防御,想必也向江东紧急求援了。

第1240章 春风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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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军此番大胜,夺回徐州,甚至连九江郡都得了一半以上,最重要的寿春也轻易到手,消灭吴军三十余万,全军士气高涨。

曹爽来到寿春之后,大宴文武,论功行赏,全军上下,皆有升迁封赏,朝中文武也都纷纷来信道贺,魏军已经许多年不曾有这样的大胜了。

一时间,朝野上下对曹爽信任台中三狗等人的怨愤也减弱了许多,大家又看到了昔日兵力雄壮的大魏,照此下去,不出五年乃至三年,或许就能统一天下。

溢美之词不绝于耳,曹爽虽知任重道远,心中难免得意洋洋,这都是人之常情,值此大胜,借着天时地利人和,魏军将一往无前,扫平江东。

就连一向不看好曹爽的太尉蒋济,也亲自上表道贺,曹芳传下圣旨,免去兖州、豫州、徐州三地两年赋税,重新委任官员拨发粮草安抚人心。

魏国文官武将、朝堂内外大小官吏,都一扫迁都之后的忧闷和颓丧,皆被曹爽激励,纷纷抖擞精神,励精图治。

吴军退守合淝,又被新城的诸葛诞牵制,九江郡各县望风而降,魏军在下蔡、小沛、彭城三地布置兵力,形成三条后防线路对前线源源不断地输送辎重粮草。

初春三月,草长莺飞,曹爽及部下文武真可谓春风得意,大宴三日,将各处情报重新汇集整理,部署下一步的行军计划。

曹爽虽然急切,但阮籍却告诉他欲速则不达,三军征战近一年,急需休整,养精蓄锐方能一鼓而下,东吴动向不明,最好以静制动。难得清闲几日,曹爽和夏侯楙的关系更进一步,两人从小虽然不在一处长大,但父辈都是挚交,同为开国元勋,此番初战大胜,都等着大展拳脚,轰轰烈烈再干一场,证

明自己。

这一日正在后院花园闲坐,园中桃花开得正艳,鸟鸣阵阵,杨综从外面快步走来,一脸笑意。

“将军,北方又有好消息传来!”杨综才进园门便忍不住大声说道,“鲜卑军内乱了,想必不日王将军便能收回并州。”

“哦?”曹爽倒有些意外,欠了欠肥硕的身躯,“年前轲比能与蜀军河西一战,折损四五万兵力,虽大败而归,但实力尚存,为何内乱?”杨综笑道:“将军,叛乱的并非轲比能所部,而是五原郡的鲜卑拓跋部,他们向来与轲比能不和,被驱赶西走,独立成部,一直伺机反攻,想必是看轲比能兵败,有机可乘

,便发兵了。”“哈哈哈,轲比能这可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呀!”曹爽闻言一阵大笑,摸着下巴沉吟道,“既然如此,可命王昶严密注意鲜卑动向,若轲比能所部吃紧,何妨两面夹击,夺回

并州。”

“正该如此!”杨综点头叹道:“当年轲比能能进入雁门关,全仗刘封暗中相助,谁料今日挫败,也是拜蜀军所赐,真是成也蜀军,拜也蜀军呐!”

“哼,蜀军只会投机弄巧,若论兵力强盛,又岂能与我相比?”曹爽一声微哼,冷笑道,“如今其被魏延反叛,自顾不暇,也算是天道循环,自遭报应!”

“这还是将军运筹帷幄,制胜千里,”杨综谄笑着,小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若不是将军派人散步谣言,让那小皇帝刘谌起了疑心,又焉能有如今之局面?”“啊哈哈……”曹爽一阵大笑,脸上的肥肉抖动着,忽然又长叹一声,“可惜呀可惜,当年刘备倒也算得英雄之辈,其子刘禅虽懦弱无能,却尚能信任群臣,朝政之事全权委

任诸葛孔明,但这刘谌,小小年纪,便如此猜忌妒能,看来蜀汉气数将尽。”

杨综用手指捻着一撇胡须笑道:“看来这刘谌也不过是一名昏君,东吴孙权又老迈昏聩,大杀群臣,元气大伤,如此一来,此消彼长,正是我大魏一统江山之时。”“我主秉承天意,天命本就在曹家,这些逆势而为之人,真是好不知大势!”曹爽眼神忽然变得凌厉起来,沉声道,“待某扫平江东,二分天下,倒要看看那刘封,还有多少

手段。”

杨综阴笑道:“嘿嘿,刘封已与刘谌生怨,此番起用,只是为形势所迫,二人心中已有嫌隙,将来可大加利用……”

“报——”正讨论之时,一名亲信走进来禀告:“将军,邺城传来消息,太尉蒋济又弹劾何尚书几人贪赃枉法,陛下震怒,险些将他们几人贬官下狱……”

“什么?”曹爽坐起身来,脸色一冷,狠狠地拍着椅子扶手,“本将在前线浴血厮杀,他蒋济在朝中作弄是非,短我臂膀,真是岂有此理!”

那人答道:“若非司马太傅保奏,只怕何尚书他们难免责罚。”

“司马叔达?”曹爽一怔,“他为何要帮我?”

那人摇头道:“这些属下不知。这一月来,蒋济先后举荐数人入朝为官,都未经尚书台审核,全都是陛下恩准,将军还要小心防范。”

“大胆!”曹爽脸色一变,站起身来走到一株桃树之下,双目微缩,“此事为何何晏他们不来禀告?”

那人道:“何尚书以他们都为文官散职,不以为意,直到此次被太尉弹劾,才来向将军禀告。”

曹爽来回踱了几步,才问道:“都有何人入朝?”

“有几人并不知名,唯有前钟太傅之子钟毓拜为黄门侍郎,其弟钟会拜为太尉府曹掾,秦朗也被重新起用,为城门校尉。”

“唔——”曹爽抿着嘴缓缓转过身来,皱眉道,“秦元明倒是无妨,这钟氏兄弟……”曹爽还在疑惑,杨综在一旁笑道:“钟毓不过一名书吏罢了,钟会方年满十八,黄口小儿而已,蒋济用钟氏兄弟,想必是感念当年老太傅拔擢之恩,这都不足为虑,怪不得

何尚书未曾禀报。”

“嗯,这倒也是!”曹爽微微点头,朝中官员相互提携也是常有的事,蒋济受过钟繇的恩情,如今将被免官的钟毓重新起用,任命刚成人的钟会,的确无可厚非。

想到此处,便挥手吩咐道:“罢了,你回复何尚书,朝中之事,务必小心谨慎,吾不在邺城,他们行事多加谨慎,莫要被人抓了把柄,乱我阵脚!”此时曹爽一心想着平定扬州,马踏江东,对朝中鸡毛蒜皮的事情已经不感兴趣了。

第1241章 万民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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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中兴二年,对于刚有起色的大汉百姓来说,简直是晴天霹雳,尤其是荆州境内,更是乱成一团,人人自危。自从关羽二次进入荆州之后,励精图治,爱民如子,也算是对当年大意失荆州对百姓们带来伤害的补偿,如今荆州百姓安居乐业,对关家一门更是感恩戴德,甚至敬若神

明,厅堂之上供奉关羽画像的比比皆是。

谁又能料到,不到十年时间,老一辈人还在向子孙们娓娓而道昔日襄阳风云,大汉中兴有望,一片欣欣向荣之际,魏延忽然起兵造反,攻入南阳,关平战败被俘。

这不仅对荆州兵马是巨大的打击,就是荆州百姓也无法接受这个事实,百般打听,宁可认为这是谣言也不肯承认关平兵败。直到半月前朝廷与楚军谈判,无奈之下用襄阳换取关平等将官和三万俘虏的消息传来,荆州境内才一片哗然,人人奔走相告,甚至有人痛哭出声,刚刚恢复生机的荆州,

又要战火重燃了。

对于关平,有骂其不争者,也有同情其战败者,但对魏延,荆州人人切齿痛恨,甚至在南郡,有百姓赶到长沙魏家去闹事,还好及时被官兵阻止遣散。

春雨刚过,天色放晴,江陵城焕然如新,城外护城河两岸柳色青青,远处草木新绿,春风轻拂,生机盎然。

因为西域商路的复通,江陵为江东商队必经之地,这里是水陆转换的枢纽,数年来车水马龙,熙熙攘攘,南北客商络绎不绝。但随着襄阳割让给楚军之后,江陵成为前线阵地,城上守卫增加两倍,四门紧闭,如临大敌,变得冷清起来,就连公安、乌林等港口,也开始严加盘查,商船画舫半月之

间近乎消失。

关平带着几十名将官回到江陵之后便闭门不出,谢绝外客,遣送回来的俘虏重新编制训练,城内兵马暂由江陵太守宗预负责调度。

江陵的百姓整日愁眉不展,开春之际,许多人懒得下地耕作,整日里到城外眼巴巴地看着天空发呆,眼神里充满了期待和忧愁。

他们并不是在求雨,而是等待麒麟王刘封,汉军遭此重创,荆州烽火将起,魏延亲自坐镇襄阳,关平非其对手,唯有刘封能够力挽狂澜。

就在众百姓日夜盼望的时候,忽然府衙中发下榜文,原来麒麟王已经到了江陵城中,叫他们各安其事,不必惊慌,不日将出兵讨平楚军。百姓们闻讯才知道刘封是秘密而来,不禁长出一口气,弹冠相庆,果然看到江陵城东西二门开始放行,才开始准备下地劳作,打仗必须要粮草,春日好好耕种,到了秋天

,才能多收粮食,支援官府。

江陵城内,诸将齐聚一堂,刘封高坐帅位,不动声色地扫视着众将,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丝毫不见紧张之色。

左边文官以宗预为首,认识的有颜琰、沐风、王佑等人,其余皆为荆州名士,与刘封也是初次见面,拿眼角余光瞟着这位名震天下的麒麟王。

右手武官大都相识,以关平为首,有王平、寇威、霍戈、贺冲等人,以及新任水军大将王濬,还有几位神色不定的年轻武将。

劝降王濬之后,刘封知道他历史上惊人的“战绩”,便毫不犹豫将他调来荆州训练水军,任命为水军都督,训练水军,以图东进。

历史上王濬在益州治水军,以屯田兵及诸郡兵合万余人,大造舟舰器仗,作着攻吴准备。历经七年时间,为司马集团建成了一支强大的水军,并主张速攻吴国,正月自成都出发,率水陆军顺流而下,二月,越过建平,以大筏带走吴军置于江中之铁锥,以火炬

熔毁其铁链,攻克丹阳。

随后继续东进,和杜预西东呼应,攻占西陵、武昌,三月进逼吴都建业,率先攻下石头城,接受末帝孙皓投降,实现西晋统一大业。

王濬也因此在后世名列古代名将之位,唐宋时代都为名将设庙享奠,七十二位名将之中就有王濬,这样的大将刘封自然委以重任。

如今的王濬有荆州水军为基础,又有汉水、长江之利,比他当时的条件更为优渥,刘封相信以他的治军能力,大汉水军实力必定会再上一层楼,远超东吴。

或许时日不久,王濬就有表现的机会,不知他还能否如历史上那般犀利,顺江直下,如钢铁洪流一般席卷江东,第一个攻下石头城,杀进建邺?

如果不是蒋壹兄弟当年投降,为训练水军立下大功,天后天将刘封本想是封给王濬的,不过蒋壹兄弟的实力也还算不错,只是一直没有领兵打仗,不知道统率能力如何。

如今蒋壹兄弟被调到交州去训练海军,他们不便与东吴交战,去交州练兵清剿海贼也是让他们历练,将来水军与骑兵一样,当为大汉远征的一大利器。

“荆州真是人才济济呐!”静默许久之后,刘封靠在椅背上长声感叹。

光是江陵的这些武将,就足以比得上如今的东吴了,想起历史上蜀汉后期人才凋零,刘封的感慨尤甚,如今半壁江山,后辈崭露头角,大放异彩,这才是征战的资本。

刘封一声长叹,其他人却不明他心意,纷纷将目光看向了垂头丧气的关平,都觉得这是当众在羞辱关平:荆州人才济济,关平却遭此大败,岂不是说主将无能?

“大将军,是吾等无能,不能为关将军出谋划策,请将军降罪责罚。”跟随关平出征的霍戈站了出来,面色涨红,每想起那一次中伏兵败,就悔恨不已,他本该提醒关平的,但对部下的实力太过自信,以至于吃了大亏,才真正明白骄兵必败

的道理。

“哦,吾并非责怪诸位,乃是由衷而发!”刘封一怔,马上就明白了霍戈等人误会他的意思,笑道,“胜败乃兵家常事,陛下若是怪责诸位,又如何能割襄阳之地来换人?”霍戈一抿嘴,脸色愈发羞愧,躬身抱拳道:“请大将军下令,末将愿为先锋,誓死夺回襄阳,以报陛下厚恩。”

第1242章 憋出内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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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到霍戈请令,其他武将也都纷纷出列求战,尤其是跟随关平一同出战过的,更是迫切,想要一雪前耻。

诸位稍安勿躁,刘封抬手示意众人安静,言道:“今楚军势大,在襄阳驻军十万,不可小觑,魏延老辣,还得从长计议。”

王佑急道:“楚军新得襄阳,人心不稳,此时将军若发兵,全郡百姓自当相助,地利人和皆在,江陵兵力不输楚军,足以一战。”

刘封微微点头,却不置可否,收缩双目,缓缓道:“楚军坏吾大事,今奉陛下之命平判,当以雷霆之势灭之,不可与之久战,猛兽捕猎,不动则已,动则必杀。”关平北征之后,留王平镇守襄阳,此番平白让出,心中也有不忿,抱拳道:“撤兵之前,末将已在襄阳留下细作,楚军兵力部署及动向尽已掌握,兵法云:知己知彼,百战

不殆,请将军下令,末将愿为先部。”

“王将军做事谨慎,留下暗线,值得嘉奖!”刘封赞赏地看着王平,吩咐道,“襄阳城中之事,务必及时上报,吾自有安排。”

颜琰见刘封始终不谈发兵之时,心中疑惑更深,忍不住问道:“不知将军接下来作何打算?”

“调兵!”刘封大手一挥,沉声道,“将柴桑十万水军调来,南郡再调五万兵马,再加上豫章由越人组建的新兵,命他们兼程赶奔江陵待命。”

“啊?”颜琰吃了一惊,“如此大肆调兵,加上荆州兵马,岂不是超过三十万?未免有些……有些大动干戈了吧?”

宗预也十分不解,抱拳道:“将军,若将南郡、扬州等处兵马调来,只怕东吴……”

“哼,东吴偷袭中原不成,被魏军杀得大败,如今自顾不暇,焉能再与我为敌?”

刘封一声冷哼,缓缓道,“吾此番领兵,不会给楚军任何反抗之机,当以雷霆之势,扫平荆州,夺回洛阳。”

见刘封忽然变了脸色,声如寒冰,众人顿时心中一沉,才知道刘封这是动了真怒,要以绝对的优势碾压楚军,将其连根拔除。

不过想想也是,魏延背叛,对蒸蒸日上的汉室造成了极大的损伤,军心大乱,民心受了影响,甚至本可借着魏吴大战的时候进兵中原,都被魏延一人给搅乱了。

先前在军中,早就流传魏延有反骨的传言,丞相诸葛亮对魏延颇多防范,唯独刘封力排众议,重用魏延。

先是镇守长安,后又重兵屯驻洛阳,都是守卫门户之地,担当重任,结果却在关键时刻背叛。

此等无义之举,换做是谁,都无法容忍,更何况还是从不吃亏的麒麟王刘封?

众人吃惊之际,刘封冷声道:“马上传令各处,调兵来江陵,半月之后,水陆兵进,全取襄阳!”

“遵命!”

“诸位将军加紧训练各营兵马,不得松懈,若是再有人于阵前败给楚军,提头来见。”

众将浑身一凛,抱拳道:“遵命!”

“都退散吧!”刘封挥挥手,示意众人退下,“关平留下。”

刘封一大早进入江陵,没有任何征兆,直到他出现在府衙门口的时候,宗预才认出是他。

不给众人任何准备的机会,便马上召集众将议事,看到刘封,大家心情各不相同,此时留下关平,也不知道是会责骂还是勉励。

等到众人离开,刘封连侍卫都轰走,叫他们退出院外,小心看守,任何人不得进来。

哐当——

刘封才关上门,就听到身后传来压抑不住的大笑声。

“啊哈哈哈……”关平一手扶着桌子,一手捧腹大笑,“大哥,我……我忍得好辛苦啊!”

“笑?你还笑得出来?”刘封转过身,无奈地看着关平,叹了口气,“你可知道天下人都如何骂你?”

“哈哈哈,咳咳——”关平笑得眼角流泪,摆手道,“那些骂名算得了什么?等他们知道真相的时候,表情一定十分精彩。”

“你呀——”刘封指着关平,摇头道,“如今好歹也是荆州之主,要喜怒不形于色……”

“嗳,大哥,难道我这两月表现得还不够?”关平不服气,走过来擦着眼泪盯着刘封,“方才在堂上你也看到了,喜怒不形于色我也能做到!”

刘封无奈道:“但你方才也太过失态了吧?”

“唉,大哥啊,你是不知道,这天大的秘密藏在心中,却无人能诉说的痛苦!”

关平揉着发酸的面颊,叹道:“被天下人指骂,我都可充耳不闻,但此事不能与人商议,可快把我憋得爆炸了,你要再不来,我只怕会疯了。”

“你们几个呀……”面对关平和张苞几人,私下里刘封真是无可奈何,不过大家关系亲热,没有隔阂,内心深处却是泛起阵阵暖流。

关平平复心绪之后,坐下来倒了一杯茶,问道:“大哥,你看我和文长叔叔,谁演戏的本事更好?”

“这你也要比?”刘封哭笑不得,顿了一下言道,“文长叔叔已经骗过魏军,白得了数十万粮草辎重,不日将兵进中原,那都是他的战场……”

“那我呢?”关平一听便急了,手一抖打翻了茶杯,起身问道,“难道中原之战不派我出战?”“你啊,还是太急躁了些!”刘封拍了拍关平的肩膀,笑道,“你以为我辗转来到江陵所为何事?调动这三十万大军只是为了示威?你既知文长叔叔并非真反,那我又向何人

示威?”

“嘶——”关平听刘封话中有话,顿时皱起眉头,低下头思索起来,“调集重兵,不为对付楚军,那岂不是白费粮草……”

“哎呀,”下一刻,关平忽然反应过来,抬头盯着刘封,双目精光闪烁,“大哥,你不会还要出兵东吴吧?”“东吴已是强弩之末了!”刘封点点头,负手来到左边墙上的地图前,看着江东仅剩的那一块地域,缓缓道,“孙权即将发兵北上,无论其胜败如何,必受重创,彼时江东——唾手可得啊!”

第1243章 名将风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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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州江陵和南郡各路调兵,官道上旌旗蔽日,战马奔驰,江河水路,尽是楼船战舰,随着刘封的调令传出,整个南郡之地风云再起。

百姓们非但没有感到紧张,反而夹到迎送,甚至为官兵端茶送水,鸣锣壮行,都希望他们能够尽快扫平楚军,重还荆州太平盛世。

城外来往哨马飞驰,营中训练热火朝天,府衙之内,却显得冷清安静,文武将官都忙着作战,刘封和关平在后花园叙旧闲聊,云淡风轻。

“大哥,你刚才说奥斯卡奖,到底算什么奖励?”关平提着茶壶,正冲沏一泡从南中新送来的春茶。“呃……”刘封刚才夸赞关平,顺口说他可得奥斯卡奖,一时说漏了嘴,顿了一下笑道,“这也是我从西域听来的,在大秦帝国,有明伶艺伎,听说每年都会由国王评选,演

技最好的人会被授予奥斯卡奖,这可是表演者的最高荣誉!”

“哈哈哈,如此说来,大哥也承认我表现不错了?”关平一阵大笑,随着一股醇厚的茶香飘散出来,微眯着双目陶醉道,“好茶,好景。”

刘封端起茶杯,先嗅了一阵,叹道:“我们兄弟几人,也唯有你能品茶,继业和老三他们,完全是酒罐子。”

关平笑道:“茶有茶的妙趣,酒有酒的乾坤,只要饮酒不误事,各有千秋,皆为雅致。”

刘封挑眉看了一眼关平:“想不到你竟有此等见解。”

“这是父亲当年说的,”关平喝着茶,慨然道,“有一日在家中无事,我和周仓对饮,他饮酒,我喝茶,为此争论起来,被父亲听到,才有此言。”

“二叔已经步入更高的武道境界,见识自然与我等不同,”刘封想起洛阳之事,一阵唏嘘,“若不是因为我,二叔和丞相尚在,只怕已经全取中原了。”“大哥,你如今能文能武,继承二位之志,也不遑多让,青出于蓝!”关平端起茶杯,正色道,“只这一年来的中原大计,让魏吴火拼,自以为得利,我们最后收网,如此惊

天布局,天下谁人不服?”

刘封笑道:“东吴消息还未传来,此时言之过早啊……”

“殿下,王将军求见!”正在此时,专柯从外面走进来禀告。

“请进来。”

很快王濬跟着专柯进了花园,见到刘封和关平悠哉喝茶,脚下微微一顿,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抱拳道:“末将王濬参见殿下、关将军。”

今日王濬穿着一身淡青色长衫,头戴纶巾,显得身材更加修长健壮,体型比例恰到好处,仪表堂堂,举止从容,虽不见盔甲,却有大将之风。

刘封看得暗自点头,摆手笑道:“私下里不必拘礼,过来就坐,尝尝新茶。”

王濬虽知道刘封对他十分器重,心中感恩,但两人私下接触其实并不多,关于刘封的传言听了不少,总觉得匪夷所思。

心中疑惑着,走到桌子旁,看了看,房间里的摆设很简单,对面摆着两个沙发,中间是矮几,北面坐着刘封,对面是关平,王濬一时不知该坐到哪里。

“坐这里。”刘封往旁边挪了挪,指着身旁的位置。

“这……末将不敢!”王濬吃了一惊,吓得后退一步,即便刘封随和,他也不敢和麒麟王平起平坐。

“还是坐这里吧!”关平指着身旁的位置,笑道,“麒麟王的名头,可着实吓人呐!”

刘封摇头失笑:“人都是为虚名所累,虽说礼不可废,但也不必拘泥于古训,私下里顺其自然,其乐融融,岂不更好?”

王濬看了看关平,虽然他战败了,但身份也不可同日而语,便道:“属下站着无妨。”

“快坐吧!”关平拉了一把王濬的衣襟,笑道,“大将军最不喜拘束忸怩,你若站着,我们二人说话,岂不是要仰视于你,成何体统?”

“这……”王濬一怔,左右为难,在关平的注视之下,小心翼翼地坐在沙发角落,只搭了半个屁股。

“不必拘束!”刘封笑道,“这里是花园,既非客室,亦非府衙,私人之会,但放宽心。”

“遵命……是!”王濬刚要抱拳,看刘封瞪着他,只好搓了搓手,干笑着点点头。王濬在名满天下的麒麟王面前束手束脚,他却不知道,刘封在这位古代名将面前,同样也是心潮澎湃,不过他如今到这个时代已久,早已融入其中,加上久居上位,很多

心绪隐藏极深,没有表现出来而已。

王濬非但是古代名将,统兵能力卓绝,而且姿貌俊美,气度非凡,在刘封见过的这些文武官员之中,相貌排得上前三位,自然更感亲切。

关平为王濬倒茶,王濬受宠若惊,急忙用双手接住,刚才进门是看到二人闲聊的一丝疑虑也忘得一干而进,一颗心怦怦直跳,难以平静。

“不知将军前来,所为何事?”

“哦,对了,”被刘封一问,王濬才想起正事忙道,“不日即将开战,属下此来,特请殿下到乌林检阅水军。”

“原来是为此!”刘封笑道,“我既命你为荆州水军都督,自然相信你的能力,检阅自然是要去的,但要等柴桑水军前来,你们一同演练,看看阵势如何。”

王濬听刘封有比试之意,顿时双目泛光,抱拳道:“末将定尽全力,一展水军之威。”看王濬自信满满,刘封颔首而笑,与他聊起训练水军之事,王濬顿时滔滔不绝,将他来荆州之后对水军的训练和战船的一些改动尽数禀告,一说就是近半个时辰,兴致勃

勃。他出身与官吏之家,少年时代就博通典籍,但不注意个人品行,经常放荡不羁,不知博取名声,故不为乡里所称道,二十岁之后有所醒悟,改变志节,爽朗旷达,胸怀大

志,才被征为河东从事,认识徐邈,从此踏入官场之中。

和刘封一番畅谈,渐渐便放松下来,不再像刚才那般拘谨,看刘封和关平含笑聆听,顿觉得倍受鼓励,热血沸腾。“殿下,此次行军部署,属下有一事不明,还请指教。”闲聊一阵之后,王濬的胆子也大了起来,忍不住说起了心中的疑惑。

第1244章 五大疑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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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王濬主动问话,刘封颔首笑道:“但讲无妨。”

王濬皱眉道:“半月以来,末将在在江陵训练兵马,曾见南阳三万俘虏回城,竟无一人受伤,盔甲整齐,兵器鲜亮,甚为疑惑。”

刘封神色微动,和关平对视一眼,端起茶杯放在唇边:“此事还请关将军给个解释吧。”关平见刘封借着喝茶掩饰,嘴角微微一撇,眉头暗皱,刚才他还自夸演技惊人,却没想到王濬竟会观察如此入微,竟从逃回来的士兵身上发现了疑窦,一时间还真不知该

如何解释。

正思索见,却听王濬继续说道:“恕属下唐突之言,关将军此战虽败,但毕竟是襄阳王之后,就算中伏,吾料必定也有一场生死之战,不见势穷,绝不会轻易便降……”

“你是说我不够刚烈?”关平想不出更好的解释,干脆借着反问岔开话题。

“非也!”王濬抱拳道,“正是种种疑团无法解开,属下才来请教殿下。”

刘封没有回答王濬,喝了两口茶,停顿一阵才道:“先说说你发现的疑点有哪些!”王濬略作思索,答道:“自从归顺汉室,吾自知军中用兵,向来文武搭配,五千人以上部曲,必有军师随行,然此番关将军征讨魏延,近十万大军,却尽是武将,颜琰、沐

风等有谋略,却留在襄阳,此一疑也!”

关平眉毛一挑,故意叹道:“当初南阳本有诸葛乔,只可惜被调到洛阳,后来逃去河东,襄阳和江陵也必须有人镇守防备吴军,他二人是为保后方。”王濬微微点头,神色不动,也不知道他是否相信关平的解释,继续说道:“其二,楚军新得南阳、襄阳,立足未稳,人心不附,以殿下向来用兵之法,早该以雷霆之势北上

汉水截断两郡之路,攻取襄阳,发动反击,如此大肆调集兵马,万全谨慎之策,实非殿下之性也!”

“哦?”刘封听得眉毛一挑,失笑道,“难道我用兵都是以险取胜,旁门左道不不成?”

王濬抱拳道:“非是说殿下手段不堪,而是兵不厌诈,殿下用兵,出奇制胜多,稳中求胜少,楚军虽取南阳,然实力尚不如荆州兵马,早该出兵,不该坐失良机。”“唔——”刘封摸着下巴微微皱眉,想不到他现在也成为别人研究的对象,心中不知该得意还是谨慎,勉强说道,“此时吾先前也有解释,要灭楚军,当如犂庭扫穴,一鼓而

定,必须准备充分。”“此正是属下疑惑之三也!”王濬接着刘封的话题说道,“殿下欲以强压之势平判,以属下看来,只需江陵二十万兵马,再加上姜伯约统领的长安十余万大军猛攻函谷关,两

路齐出。

楚军虽有些兵力,然无大将指挥,必定首尾难顾,如今长安兵马却按兵不动,以函谷关险要而不肯进步,任由楚军肆意扩张,以至丢了南阳,乃至襄阳……”说到这里,王濬看了一眼关平,止住了话题,皱眉道,“若姜将军全力攻打函谷关,以其统兵之能,魏延又怎敢觊觎南阳之地?莫非长安兵马攻关之折损,比之荆州安危更

重乎?”

刘封盯着王濬看了片刻,忽然笑道:“若我说函谷关险要,楚军防守严密,实难攻破,将军信否?”

关平也说道:“还记得昔年秦对六国,百万大军败于函谷关之下,流血漂橹,可见此地险要。”“为将为军,就当冲锋陷阵,为国家舍身而战,随时都有流血战死的觉悟,”王濬却停了停身躯,正色道,“六国攻秦,乃是其心不和,与当年虎牢关讨董相似,如今姜将军

一人统兵,全军上下齐心协力,吾军中又有许多攻城器械,尽可调用,楚军就算占了地利,不得人和,也定难守也!”

刘封心中一动,这个疏忽可要尽早弥补,嘴里却说道:“如此说来,姜伯约莫非真的虚张声势,故意拖延?”

“真是当局者迷,王将军一语提醒我,我这就上表弹劾姜维,”关平故意一咬牙,沉声道,“请陛下明察。”

王濬扫视着刘封和关平,似乎想从二人的神色中看出一些端倪,迟疑片刻才说道:“方才所言四事,乃是属下心中之疑,方才来至花园,又多了一大疑惑,只是……”

刘封对王濬提出的一点十分重视,他是以局外之人的眼光来看此事,更能发觉一些破绽,既然王濬有了疑惑,难保魏国和东吴也有人会看出问题。

王濬虽是军中之人,外人也许不能如王濬发现许多细节,说得如此详细,但一旦某个疑点被多人讨论,可就麻烦了,千里之堤毁于蚁穴,还需谨慎对待。

见王濬犹豫,抬手示意道:“但讲无妨!”

王濬看了二人一眼,忽然站起身来,抱拳道:“方才参见殿下,见二位谈笑风生,丝毫不以当下危难之局为意,殿下云淡风轻,关将军面无愧色,实在,实在……”

“叫将军失望了吧?”刘封看着王濬,忽然一声长叹,手指在桌上敲着,发出单调的声音,片刻之后才对关平说道:“定国,拿酒来,我们该敬士治一杯!”

“该敬!”关平收敛神色,站起身来去端酒。

王濬却慌了手脚,吓得脸色大变,后退两步抱拳道:“殿下,关将军,使不得,使不得,属下若有冒犯之处,尽管责罚便是……”

不多时,关平端着酒壶和酒杯回来,倒上三杯酒,亲自端给王濬一杯。

王濬慌忙接过,深色不定地看着刘封和关平,目光暗淡起来,迟疑问道:“这,这莫非是断—头—酒不成?”“哈哈哈,好一个断头酒!”刘封闻言忍不住大笑起来,想不到王濬竟有如此胆小的一面,举起酒杯笑道,“这不是断头酒,却也差不多,喝了这杯酒,今日之言不得泄露半

句,否则,必死无疑!”

“啊?这——”王濬一怔,还未反应过来,刘封已经一仰头饮尽了杯中酒,也只好和关平一起喝下。“定国,将此次出兵之事如实告知王将军!”刘封放下酒杯,叹道,“方才所提的几处疑点,马上着令弥补。”

第1245章 幸与不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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凭借自己的敏锐和胆气,王濬成为第一个计划外知道刘封中原大计的武将,震惊之余,也激动不已,这算是得到刘封的彻底信任,接下来的战事,水军必为主力,一定要

尽全力报恩。

知道疏漏的刘封也马上行动起来,带着一脸苦大仇深的关平第二日便开始巡视各营,催促训练,严加管制,整个江陵上下,都感受到了紧张的气氛。

江陵兵马在整备几日之后分三路北上,一路从江津港出动,与水军呼应,另一路从长坂进发,进逼襄阳,另一路中军随后接应,共有近十万大军。

豫章、柴桑、南郡等地兵力往江陵会合,水军从汉水缓缓北上,水面上旌旗蔽日,船帆绵延数十里,几乎要将整个江面覆盖,往襄阳境内绵延进发。

四月初,长安兵马也开始全部出动,出潼关逼近函谷关西口,架设云梯、投石车、井阑等等,发动了猛烈的攻击,关下烽烟四起,鼓声震天。

谁都看得出来,楚军这次的动作,彻底触怒了麒麟王,刘封亲自调动数路兵马同时出动,对楚军志在必得。

荆州消息传到江东,本因中原大败忧心忡忡的孙权精神一振,马上宣召文武升殿,共议国事。

孙奋奇袭中原到兵败覆灭,前后不到半年时间,东吴群臣在寒冬里欢庆传颂,如沐春风,却在春季里上下惊恐,若遭寒霜。闻听寿春失守,孙奋和孙宇大军退路被阻,孙权不惜将江北最后的防线濡须坞的兵力调动北上,却还是未能及时救援,近四十万人马全军覆没,东吴损失近半兵力,元气

大伤。

刚刚身体痊愈的孙权惊怒交加,吐血病倒,加之孙宇壮烈跳崖、孙奋忧郁病死的消息先后传来,半月间人瘦得只剩皮包骨,奄奄一息。

而此时魏军因为接连大胜,接收俘虏,兵马超过五十万,屯驻寿春,声势浩大,对扬州虎视眈眈。

而作为援军的张承勉强集结十余万兵马退守合淝,双方兵力悬殊,加之大败,士气低落,兵无战心,已经几次派人求援了。

此时的江东,不仅要面对卷土而来的曹魏大军,还要防备虎视眈眈,数年来养精蓄锐的蜀军,当真进退两难,捉襟见肘。

若北上抵挡魏军,蜀军必定会乘虚而进,失去了三江之险的东吴,在水军方面又不占优势,恐怕很难自保。但不阻挡魏军,扬州再无兵力,仅有张承一人在合淝,无异于螳臂当车,迟早必败,等魏军取了江北,与东吴一江之隔,如果魏蜀两国心照不宣同时出兵,东吴同样要遭

受灭顶之灾。出与不出,似乎都是灭国之兆,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孙权哪料到晚年之际,进取建功不成,反倒丢了父兄留下的基业,焦急愤怒却又无可奈何,气急攻心,吐血一升在

所难免。

就在昏沉之际,忽然楚军大胜的消息传来,魏延以一己之力拖住整个荆州兵马,刘封将各处大军调往江陵平叛,江东压力骤减。

病床上奄奄一息的孙权闻此讯,竟自坐了起来,传令宫娥侍婢更衣沐浴,同时降旨马上宣召文武大臣到建章殿议政。

百官闻讯,真是惊喜交加,喜的是孙权病体好转,这对当下雪上加霜的东吴来说无疑是雪中送炭,当此之际,如果孙权驾崩,江东局势将会急转直下,一发不可收拾。但心中也有惊怕,上一次孙权病危转好,为了太子之事,大杀群臣,下狱、流徙、灭族者依然历历在目,这次北伐大败,孙宇、孙奋皆身亡,满腔怒火的吴大帝,不知道

又会做出什么疯狂之事。

群臣战战兢兢来到大殿,此时日正当午,许久不曾用的建章殿显得冷清了许多,众人面面相觑,却无人敢言,猜测着这次议政的目的。

约莫一刻钟之后,孙权在两名内侍的搀扶之下颤颤巍巍走了出来,群臣抬头一看,顿时浑身一震,脸色大变。

只见孙权骨瘦如柴,宽大的龙袍松松垮垮罩在身上,如同田地里百姓用来驱赶鸟雀的稻草人一般。

面颊深陷,颧骨高耸,双目只剩豆大一些,空荡荡的眼眶一圈发黑,须发稀疏脱落,参差不齐,宛如枯骨一般,再也不复昔日东吴大帝的圣姿和威严。

或许是承受不住冕旒的重量,孙权连玉冠都不曾佩戴,稀疏的头发用明黄色的丝带拢起来,灰白的须发黯淡无光。

看到孙权的模样,群臣静默,有些人忍不住悲从中来,想当年与之对峙的曹操、刘备都已逝去,唯独孙权存活至今,不知是幸还是哀!

魏、蜀帝位更迭,东吴更迭的却是太子之位,而与后辈的较量中,孙权也未战上风,如今身心疲惫,不仅是因为连年外战失利,数位皇子的死亡,对孙权的打击也极大。

自古悲痛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孙权已经送了四子,其中一人还是被他亲手下令斩首,这也是帝王之家的冷酷,换做寻常之人,谁又能经受得住这连番打击?

就在群臣感慨同情,心中五味杂陈之际,孙权微弱而又沙哑的声音从龙书案传来:

“朕自承父兄基业来,誓保江东,周旋曹刘之间,不敢有丝毫懈怠,意图中原,不幸中了曹爽之计……”

大殿中静默无声,因为孙权的喘息而变得更加压抑,群臣心中一沉,此次大败为江东之耻,谁也不敢乱提,孙权亲自说出口,莫非要追究谁的责任了?

近侍吕壹更是吓得面无人色,先前的保奏孙奋的可是他,徐州和中原都是他去巡视的,这要是追责,第一个就是他。

就在他浑身冒汗,两股战战的时候,孙权深吸一口气,忽然提高了音调,沉声道:

“奋儿及数十万江东兵马被曹魏所害;若不报仇,阻曹军南下,是背父兄遗训也。今闻荆州内乱,无暇东进,朕欲趁机起倾国之兵,讨伐曹爽,生擒逆贼,报仇雪耻!”听闻孙权还要出战,众人心中大惊,正思量东吴实力的时候,却听一人大呼道:“陛下万万不可呀!”

第1246章 御驾亲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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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权话音才落,就有人出言反对,顿时吓得群臣一个激灵,抬头看去,只见班内一人出列拜伏于阶下,正是丞相朱据。孙权近乎干枯的脸上看不出喜怒,顿了一下才道:“先前闻前军败阵,朕通断肝肠,却隐忍不发,乃畏蜀军偷袭,如今魏延赚取襄阳,威逼荆州,刘封怒调大军与之周旋,

无力东顾,此时不出兵,更待何时?”朱据言道:“陛下,魏延虽侥幸而胜,乃是关平不会用兵,如今刘封领兵,水陆并进,楚军孤立无援,加之粮草不足,恐难支撑许久,今发兵北上,两兵相交,岂能骤解?

若不能及时回师,江南危矣,愿陛下察之。”

孙权问道:“今若不发兵击退曹兵,江北必失,待蜀军平叛,两路齐出,如何保得江东之地?”

朱据言道:“昔日孙刘联盟,背面抗曹,方成鼎立之势,如今魏军势大,蜀军自顾不暇,依微臣之见,不如再与蜀军结盟,共伐曹魏,方可安心北上。”“呵呵,嘿嘿嘿——”孙权沙哑的嗓子发出低沉的冷笑,“昔日朕与刘玄德结盟,乃是顾着两家姻亲罢了,如今刘谌继位,莫非要朕卑躬而见其孙求和?置我大吴颜面于何地

焉?”

朱据沉默片刻,答道:“孙刘结盟,乃是国之大事,不论身份大小,愿陛下以江东基业为重。”“哼,蜀军袭我豫章、柴桑,借我荆州不见归还,如此反复小人,如何能信?”孙权显然还是放不下身份,冷声道,“今趁其内乱,发兵北上,曹爽不过侥幸取胜,朕视之若

酒囊饭袋,反手便可破之,稳固江北,再回援江南不迟也!”

“陛下,只恐……”“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为将者,当审时度势,”孙权厉声打断了朱据,因为激动猛然咳嗽起来,枯瘦的身躯抖索着,如同风中枝叶,侍从赶忙为其倒水抚背,好一阵才平

静下来,又言道:

“曹爽奸诈,害了朕子,孙伦、全端之辈皆背国小人,得啖其肉而挫其骨,方消朕恨!北伐曹爽,朕意已决,勿复再谏!”如今群臣之中,敢和孙权提意见的也就朱据等少数几位老臣了,其他人从来都是战战兢兢,照令行事,不敢有丝毫违逆,生怕惹来杀生之惑,此时见孙权震怒,更是噤若

寒蝉,没有人再敢上前说话。而且孙权说的也有道理,并非强行出兵,蜀军如今自顾不暇,如果能在这段时间内击败曹爽,阻挡魏军南下,便能保住江东,再等下去,无异于饮鸩止渴,不过是慢性死

亡而已。诸葛恪见朱据无奈退下,众人低头不言,犹豫片刻,终于出列,抱拳道:“陛下以万钧之躯驭临江南,亲统军伍,非以江东基业为重也,如今只欲讨伐曹爽,命一上将统军

北上可也,何必亲劳圣驾?”“上将上将,如今江东之地,何来上将?”诸葛恪一提起此事,孙权便怒上心头,用力拍打着龙书案,“北伐失利,中了曹爽之计,众爱卿为何无一人谏言?扬州之兵皆败于

曹爽之手,如今北拒魏军,尔等谁可独当一面?”诸葛恪抿着嘴唇,欲言又止,他本来心情倨傲,被朝中文武忌惮,夺取徐州之后,威信卓著,震慑三军,更有人将他与陆伯言相提并论,认为陆逊出海南征之后,能统东

吴大军者,非诸葛恪莫属。诸葛恪也愈发得意,却不料被有心人进了谗言,孙权因此猜忌,将他调回朝中,升职为太傅,实则是免去了兵权,这一次中原大战任命孙奋为大都督,宁可委派诸葛融,

也不让他离朝,正说明孙权已经起了疑心。经此一事,诸葛恪才深有感悟,想起当年父亲说他不会大兴诸葛家家,返回大赤家族,再加之诸葛亮屡次来家书都教导他不可锋芒太露,招致大祸,才逐渐收敛心性,韬

光养晦。此时孙权怒骂东吴无将可用,诸葛恪心中不服气,正要主动请令,忽然想起刚才委派上将北伐的建议是他提的,此时再主动请缨,未免便有抢夺兵权的嫌疑,只好低头不

语了。

当今之际,群臣心中也唯有诸葛恪能够担此大任,但大家看到诸葛恪低下头,也不敢贸然举荐,反被孙权骂得惭愧低头,无地自容。

孙权扫视群臣,每看到一个人,便暗自摇头,如今老臣尽数物故,昔日豪杰不再,后辈不堪大用,看来看去,竟无一人能是曹爽对手,心中一声长长叹息。

“此乃我大吴存亡之际,当以倾国之力,渡江背水一战,”他扶着桌案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发出一阵冷笑,睥睨群臣,沉声道:“如此大任,舍朕其谁?”

“陛下圣明!”静默之中,忽然一人走出班列,抱拳大声道,“他人岂知吾孙家基业之重?末将愿舍此躯为麒麟王及浩然叔祖报仇!若不能报时,臣宁死不回江东也!”

孙权低头一看,正是武卫将军、侍中孙峻,不由双目一亮,干枯的面皮扯动着,露出了古怪的笑容,颔首道:“子远不愧我孙家儿郎,此次北伐,朕命你为监军!”

孙峻闻言大喜:“臣遵旨!”

孙峻年少时就骁勇果敢,精明强干,胆大而刚决,人人称叹他有其祖孙坚之风,孙权晚年时,对孙峻屡次升任,视为心腹,可任意进出皇宫,和吕壹二人是其左膀右臂。

看到终于站出来一位有胆气之人,而且还是孙家之后,孙权的心中欣慰,神情也缓和了许多,坐下来之后喝了几口热粥,才传旨道:

“命丞相朱据、太傅诸葛恪保太子守江东,小心防备蜀军,江南诸州郡调兵三十万,北进扬州!”

群臣一听要调兵三十万,顿时脸色大变,一阵骚动,这是要将整个江东的兵力全部调走,一旦蜀军来攻,岂不是毫无还手之力?

但大家都看出来孙权主意已定,朱据和诸葛恪都劝不住,两位劝谏的都被留在了朝中,其他人再敢劝谏,只怕会被当做忤慢军心而责罚。正犹豫之时,孙权已经下诏命车骑将军刘纂操演军马,待各处兵力会齐,便克日兴师,御驾亲征。

第1247章 取舍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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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吴龙飞二年四月中,丙寅日,大吉,利征伐!

调养半月的孙权恢复了些许生机,虽然还骨瘦如柴,但气色好转了许多,石头城外,东吴水陆大军集合,旌旗飘展,尘土飞扬。

江面上船只纵横,排列成队,除了斗舰之外,还有一艘巨大的战舰,船首雕刻黄龙,昂首向天,气势逼人,正是东吴水军最新改造的大型战舰——飞云。自从与荆州水军交战失利之后,东吴又一次增大了对水军的投资,将原先的楼船和斗舰重新打造,同样配置了投石车和弓弩,威力巨大,也能骤马驰骋,与荆州的益衡号

不相上下。

迄今为止共有两艘大型战舰,命名为飞云、盖海,这一次孙权御驾亲征,这艘改造后的战舰终于露出了真面目,另一艘盖海还藏在水军大寨,留守后方。

孙权早已传下圣旨,命左丞陆凯、右弼都尉张休为参军,张震掌理文书;车骑将军刘纂为前部先锋,王祚、孙怡为副将,先行过江北上。

孙峻、太史亨为中军护尉,解烦督胡综为亲卫近侍,随同孙权率领中军往庐江会合。

前将军唐咨为后军,钟离斐、鲜于丹为副将运送步骑大军过江;周泰之子周邵为督粮官,副将徐忠辅佐,运送粮草。

其余各有江东文武官员五十余,并庐江、濡须各部兵力,共计三十余万,号称五十万,水陆并进,船骑双行,浩浩荡荡,渡江北上,要与魏军决一胜负。

不一日,东吴大军尽数过江,前军已到巢县,魏军闻讯,也从寿春出兵,往合淝进发,并没有急于行军,看来是要以逸待劳。

孙权将中军屯驻庐江,每日都有流星探马禀告军情,虽然身体欠佳,但军中诸事都要经他过问,五名太医随行照看,药罐几乎不离手。

这一日各部兵马整备完毕,粮草辎重皆已到了石亭,孙权正准备号令大军出发北上,忽然鲁淑从江夏赶来,上禀有楚军使者求见。

孙权一怔,才想起来当初以为尽得中原,派鲁淑前去结交魏延,谁知数月之间情况急转直下,东吴陷入存亡之境,便将此事也给忘了。

此时楚军趁势大进,夺了南阳,赚取襄阳,再次搅动荆州风云,双方势力此消彼长,魏延竟然还派使者前来,不知有何意图。

此时孙权已经没有了招抚魏延的雄心了,本欲不见,但先前差遣鲁淑千里迢迢奔走敌国境内,危险重重,未免让属下寒心,便叫他带人来见。

来人一身渔夫打扮,相貌并不出奇,但双目精亮,步伐灵巧,一看就是精明强干之人,见了孙权不卑不亢,躬身行礼:

“楚王使者何剑,参见陛下。”

“唔,免礼吧!”此时孙权已经无心计较言辞虚礼了,开口直奔主题,“不知楚王派你前来,有何事商议?”

何剑看到孙权的时候,心中也暗自吃了一惊,想不到当年三分天下的英雄人物,如今居然身形憔悴至此,形同槁木。

用冢中枯骨来形容他毫不为过,满屋浓浓的药味充鼻,一瞬之间,他竟有种不忍提出此行要求的打算:如今的孙权,看起来实在太惨了。

深吸一口气,将心中短暂的同情心压了下去,这可是两国之交,不能因为一时心软而误了大事,只会导致更多的人流血牺牲。

“说来惭愧,在下此来,是向陛下借几样东西。”

“借……”孙权一听到这个字,下意识地眼皮一阵狂跳,警惕地盯着何剑,“欲借何物?”

何剑抱拳道:“借一城!”

“岂有此理!”孙权闻言大怒,猛拍桌案,药罐子震得哗啦啦作响,“好个魏文长,当真贪心不足,朕与他并无半分交情,一旦交涉,便要借城,哼……”

孙权不满地瞪了一眼鲁淑,魏延提出这等无理要求,鲁淑竟然不知拒绝,还将使者带到军中来,真是太不知轻重了。

微哼一声摆手道:“若非朕即将出征,杀人不祥,今日便叫你人头落地,还不速退?”“唉,可惜可叹呐!”何剑闻言,非但没有惊慌,反而仰天长叹,摇头道,“都道陛下雄才伟略,运筹帷幄,尽知天下大事,原来竟也是浅见之辈,枉我千里迢迢,跋涉山水

而来,告辞!”

“慢!”孙权脸色一沉,抬手叫住了何剑,寒声道,“汝方才之言,冒犯天威,若不说出个理由来,朕定将你凌迟而死。”

何剑双目微眯,刚刚转过一半的身躯也不转回,侧目看着孙权,冷笑道:“陛下连吾借何城也不问,更不问借城之用,是否于江东有利,便怒而杀人,岂非帝王作为?”

“哼——”孙权冷哼一声,眼角的面皮抽搐了一下,“尔欲诓吾城池,其心叵测,莫非还要朕以礼相待不成?”

何剑摇头叹道:“就算陛下有此怀疑,也该相信鲁先生几分判断,若是在下有无理之求,伯文兄又怎会带外臣前来见驾?”

“哦?”孙权眉头微皱,也觉得何剑言之有理。

鲁淑与其父鲁肃性情相似,绝非鲁莽草率之人,如果何剑来意于东吴无益,值此大军出征之际,也不会带人前来扰乱军心。

见孙权沉吟不语,何剑便知他有悔意,这才转身抱拳道:“殿下可听过当年曹孟德鸡肋之言?”

“鸡肋?”孙权一皱眉,缓缓道,“食之无味,弃之可惜!”“不错!”何剑微微点头,慨然道,“坏江东谋取中原之事,非我主所愿也,实乃被逼无奈,才铤而走险,如今吴、楚正当存亡之际,更该联手对敌,唇齿相依,方能东山再

起。”一提起魏延起兵造反之事,孙权又气得握紧了拳头,虽然这一战最根本的原因还是夏侯楙偷袭淮南所致,但魏延叛乱也有至关重要的作用,如果有蜀军牵制,夏侯霸绝不

敢全军反击,就算寿春被偷袭,也还有时间救援孙奋,但魏军全部出动,等消息传到江东的时候已经全军覆没了。事已至此,悔之无用,孙权深吸一口气,强压怒火,盯着何剑冷声道:“朕倒要听听,我大吴境内,那一座城为鸡肋之地,又能对吴、楚皆有复兴之利?”

第1248章 鸡肋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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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剑是云羽卫培养出来的新一代暗卫,从中挑选出来的精英,分布在朝野各处,或安保一方百姓,或监察民情,也有在朝堂和军中任职的。经过两代人的培养,云羽卫已经不是简单地只培养细作和刺客了,聪慧之人还能学习兵法谋略,阴谋诡计等等,甚至可以数技兼能,但品性和忠诚度都是经过几次严格考

核的,何剑便是其中之一。

这一次奉命来见孙权,他深知责任重大,一路上想了无数种方案,决定还是智激孙权,晚年性格暴躁多疑的孙权果然主动动问。

何剑这才抱拳道:“在下所说之城,乃是江夏也!”

“江夏?”孙权眉头一皱,用手摩挲着药罐,半晌沉吟不语。经何剑一提,他还真觉得江夏之于东吴,的确如同鸡肋一般,荆州被蜀军全部占去,唯独江夏还在东吴手中,如果柴桑还在,有水军威慑,江夏和柴桑互为犄角,各立水

寨,倒是遥相呼应,还对荆州形成了牵制。

但自从豫章失守之后,东吴水军全面退守吴郡,并铸造铁椎铁链沉入江中,封锁水道,以防蜀军趁势东下,如此一来,东吴对江夏的掌控便更加薄弱。

失去水上之权之后,江夏官员只能从庐江转道濡须才能到达建邺,江夏郡对于东吴来说,称得上孤悬江外,鞭长莫及。派兵驻守,势必消耗许多粮草辎重,这许多年来江夏兵马几乎都是自给自足,甚至于建邺的联络也逐渐减少,太守孙奂也三年不曾面圣,郡内两次出现叛乱,都是他一己

之力平定。失去豫章和柴桑二郡之后,孙权已经对荆州彻底死心,转而想在有生之年进取中原,拓展基业,江夏便更无作用,但即便如此,也不能将如此一个大郡无端放弃,被蜀军

白白捡了便宜。

这许多年来,朝政议事,群臣几乎都不提江夏,郡内大小事务,都由孙奂自行裁决,乃至于方才何剑说起鸡肋之城,孙权脑海里闪过几处边境之地,竟还未想起江夏来。何剑见孙权低头不语,就知道这个计策又成了一半,继续言道:“江夏本属荆州之地,如今我主已得南阳、襄阳二地,若再能得江夏,三地各能呼应,方能从容与蜀军周旋

,舍此鸡肋之地,换来江东一道屏障,岂不美哉?”“哼,魏文长真是好打算!”孙权闻言一声冷笑,“自起兵以来,联合曹魏,借其粮草,偷袭南阳,逼迫蜀军割让襄阳,如今又想以一席话便取我江夏,得利于三国之间,羽

翼渐丰,不想其晚年竟深谙阴谋之道也!”“哈哈哈,陛下谬赞了!”何剑打个哈哈,干脆把孙权的讽刺之言当成了夸赞,笑道,“楚军实力增强,西面这一道屏障便愈稳固,如此浅显之理,连曹爽都看得出来,以陛

下之英明神武,其实无需在下多言了。”

“嘿嘿!”孙权抬起眼皮,瞟着何剑,淡淡道,“魏文长算尽机关,曹爽因为中原之乱,不得不援以粮草,朕却无惧蜀军,若不答应,又能奈我何?”何剑摇头笑道:“如今局势,陛下又何必明知故问?公取中原不利,反遭其算,天下人皆知江东元气大伤。然陛下却敢亲统万军,渡江北战者!皆因我主侵入荆州,牵制江

南蜀军之故耳,试想此时我主若败北,荆州蜀军趁机顺江而下,局势又当如何?”

“哼,魏文长这是要威胁于朕不成?”被何剑说破实情,孙权有些恼羞成怒。“陛下此言差矣!”见孙权发怒,何剑急忙抱拳道,“楚王虽说是被逼无奈而反,却也常怀大志,既有此机会,又怎会以自身安危、三军将士性命相戏?此来一来是与陛下结

盟,共同对付蜀军,二来借江夏,将来必定加倍奉还。”

“对付蜀军,倒也有理!”孙权咬了咬牙,问道,“却不知魏将军借了江夏,将来如何奉还?”

何剑言道:“只要此番挡住蜀军,稳固后方,当与陛下同时出兵,共分蜀军江南之地,我主可助陛下取柴桑、豫章,我们只需荆楚之地,便足矣!”

孙权微哼一声,正想说魏延自身难保,还妄求扩张,却又想到自己处境也极为危险,如果魏延速亡,下一个遭殃的就是东吴了,双方才是真正的唇齿相依,皮毛共存。

正如何剑方才所言,曹爽需要魏延挡住蜀军来对付东吴,如今东吴何尝不也需要为以魏延为屏障,全力击退魏军?

如今的楚军仿佛一道蜀军和中原之间的缓冲带,暂时隔离了三足鼎立的局面,让曹魏和东吴能够放心正面一战,各取所需。

既然曹爽能支援魏延数十万石粮草辎重,区区一个可有可无的江夏,又算得了什么?

想到此处,孙权已经意动,让魏延抵挡蜀军,的确比先前朱据所提的重新放低姿态去和蜀军结盟要强得多,其目的都是为了暂时拖住蜀军东进,殊途同归。

“魏文长此言当真?”何剑见孙权心动,心中暗喜,脸上却不动声色,急忙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此乃楚王亲笔书信,愿与江东永结盟好,将来助陛下夺取江南之地,若有食言,可将其宣告天

下,遭天下人共唾之!”

鲁淑上前将书信接过,当着孙权的面拆开来,平铺到书案之上,让孙权一一过目。信上魏延以楚王自称,书中承诺与何剑所说基本相同,却未对东吴有任何要求,末尾还有一个血手印,还盖着楚王大印,手印想必就是魏延亲自按下,这要是背反盟约,

魏延一定会大失人心,被天下人所唾弃。

孙权将书信看罢,这才觉得满意,点头道:“既然两军结盟,江夏暂借魏将军倒也无妨。”

说着话,孙权从腰间解下一枚玉佩递给鲁淑,并示意他将书信收好,作为以后的凭证,虽然不知道魏延能不能挺过这一关,但眼下互相利用,谁都不算吃亏。何剑接过玉佩,用锦囊包好,小心收起来,才抱拳道:“除了借城之外,我主还要向陛下再讨一物!”

第1249章 君无戏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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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约定结盟借城之事,没想到何剑还不满足,江夏不管还不还,总归还有个说法,写了借据,这下可好,还要伸手讨要,真是得寸进尺。孙权顿时脸色一沉,他虎踞江东数十年,即便是诸葛亮和刘备,也不敢如此要挟于他,荆州虽被刘备再三推诿,但明面上还是承认那是东吴的地盘,双方没有撕破脸皮呢



鲁淑在一旁也是脸色微变,张嘴欲言,却又不好当面质问,两人一路同来,何剑路上只说借江夏,可没说还有别的要求,简直胆大包天。

赶忙一个劲向何剑使眼色,叫他适可而止,如果惹怒孙权,非但江夏之事作罢,何剑恐怕也难逃一劫,还会连累到自己。

想到此处,鲁淑已经手心冒汗了,何剑贪心不足,咎由自取,那是活该,但连累到他,真是飞来横祸,不禁暗暗后悔,不该为了逞强贪功将其冒险带来军中。

鲁淑奉命前往洛阳结好魏延,因为中原大战,沿途要道防守严密,他只好绕道青州,从河北辗转来到洛阳,不想楚军已经得了南阳。等他赶到南阳之时,魏延兵进襄阳,楚军一时间声势浩大,实力大增,知道鲁淑的来意,魏延大感兴趣,他现在孤立无援,魏军又远在中原,结交东吴的确对楚军大为有

利。

二人相见甚欢,忽闻蜀军命刘封到江陵调兵评判,魏延对刘封颇为忌惮,加之荆州水军甚多,南阳一地不好设防,想借江夏组成一条水陆防线。江夏对于东吴来说实同鸡肋,但对楚军来说却是个极好的屯兵之地,得了江夏,便能从背后对蜀军形成威胁,并可在汉水之上阻截荆州水军,刘封也不敢水陆并进,攻取

襄阳了。如此便可更长时间与蜀军周旋,就算楚军一旦战败,也只能退守江夏,到时候魏延走投无路只能投靠东吴,不但江夏失而复得,还还得了楚军许多兵马,无论于眼下还是

将来,都对东吴有利。

来路上鲁淑还向何剑保证,如果孙权舍不得借江夏,他会从旁劝谏相助,却没想到不等他开口,孙权已然答应,但何剑竟会节外生枝,真是害苦了他了。

正紧张之时,却听何剑继续说道:“陛下不必动怒,外臣所借之物,于我主实为紧缺,但对江东来说,却不值一提,随处可见。”

孙权面色不虞,沉声道:“且说说看。”“战船!”何剑没有再绕圈子,抱拳道,“我主借江夏,乃是为防备荆州水军耳,只是吾军从洛阳而来,军中并无舟船,仓促之间又焉能赶造许多船只?欲从汉水偷袭水军之

后,非五千战船不可凑效,还请陛下成全。”“些许船只,于我江东确实不值一提。”孙权闻言身躯渐渐放松,舒了一口气,淡淡道,“只是朕闻荆州水军有十万之中,尔等纵有五千战船,又如何能与十万水军为敌?岂

不是飞蛾扑火,螳臂当车?”当年江东水军精锐尽出,大都督陆逊亲自指挥,还有周泰、朱然等大将随行,尚且被荆州水军所败,孙权闻报之后大为震惊,如果换做旁人领兵,他一定会将其斩首示众

,东吴水军何曾吃过这么大的亏?

但经此一战,孙权也知道了荆州水军的实力不容小觑,这才再次加大了对水军的建设投资,拨付更多的经费。

以东吴水军之强盛,尚且失利而退,魏延借去五千战船就想阻拦荆州水军,孙权自然很难相信。只见何剑神色凛然,正色道:“实不相瞒,楚王已经在军中挑选一万死士,一旦借得江夏之地,将这五千船只改造为火船,承载硫磺干草,趁蜀军不备之际,从背后直冲其

水寨船队,此季东南风正急,纵使他荆州水军强大,也必受重创。”“壮哉!”孙权闻言精神忽振,拍着案几一声大赞,忽然想起当年赤壁之战火烧曹军的景象来,不由哈哈大笑,“昔日赤壁一战,八十万曹军被烧得片甲不留,曹操狼狈北窜

,不料如今魏文长也用此计,朕看那刘封必定难防。”

何剑已经看出孙权同意了,言道:“此战无需楼船斗舰,只需艨艟、轻舟等小巧船只即可,想必江东之地并不稀缺。”

孙权点头笑道:“此乃军中寻常之物,同为对付蜀军,些许舟船并无大碍,朕便静候佳音了!”

何剑面露喜色,忙抱拳道:“此计全仗陛下之力,若无江夏之地及五千战船,也万万难成。”孙权缓缓坐直了身躯,干枯的脸上浮现出几分王者气度,仿佛当年睥睨江淮一般,大手一挥,大笑道:“若真能重创荆州水军,莫说送战船五千,就是送一万,又有何妨?



何剑面现惊喜之色,马上追问道:“陛下此话当真?”

“呃,朕……”孙权只是一时被激发豪情,顺口说说,展示他的帝王气度而已,却没想到何剑竟当真了,举在半空的手臂微微一顿,点头道,“君无戏言,当然是真!”

“如此多谢陛下!”何剑躬身行了个大礼,言道,“军情紧急,蜀军逼之甚切,还望陛下能早日传旨,交割城池,完不能让蜀军有所察觉。”

“嗯,朕亦有此意,”孙权微微点头,对鲁淑吩咐道,“江夏之事,还由伯文前去处理,命孙奂将江夏兵马带来庐江会合,随朕一同出战。”

有惊无险,鲁淑这才长出一口气,忙躬身道:“遵旨!”

孙权又道:“虽说军情紧急,也不在这半日之间,何先生远来是客,匆匆而去,未免叫人笑我东吴怠慢外使,天色已晚,不妨暂留一宿,明日再走吧!”

“这……”

孙权又道:“江夏交割之事,还需下旨传令,不能片刻而就,明日再走不迟。”

何剑知道孙权这是还有话要和鲁淑交代,便点头答应,跟随一名侍从退出了府衙,鲁淑将他送到门外,低声埋怨两句,返身又去见孙权。

回到府中,却见孙权正直直地看着他,顿时心中一突,赶忙低下头,快走两步躬身道:“陛下……”却听孙权一声冷喝:“鲁伯文,尔好大胆!”

第1250章 子承父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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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权答应借地借船,鲁淑刚松了一口气,回转身来,却听到孙权一声冷喝,顿时吓得浑身激灵,赶忙跪伏在地:

“陛下,臣,臣有罪。”

孙权问道:“卿有何罪?”

“这……”鲁淑只是下意识地请罪,孙权反问,反倒愣住了。

他此时也搞不懂孙权到底想做什么,如果怪他将何剑带来,就不该答应楚军刚才的要求,如果不追究此事,又不知哪里做错了。

孙权缓缓道:“汝私自与魏延约定,再领其使者前来,合力说服于朕,可有此意?”“啊?”鲁淑脸色大变,想不到孙权竟能猜到他的心意,忙道,“陛下,借江夏之事,魏将军在襄阳之时确实说过,臣也认为当此之际,此事于我国大为有利,故而领何剑前

来见驾,但私下并无约定,请陛下明察。”

孙权言道:“汝既带使者前来,便是料定朕必会答应,想以此为功吧?”

鲁淑已经满头大汗,帝王心术,最忌臣子混乱猜测,他知道反了禁忌,忙道:“臣不敢!”

孙权轻哼一声,又问道:“汝为何料定朕会同意此事?”

鲁淑擦了一把汗,勉强稳定心神,答道:“臣于襄阳见到魏延,与之一番交谈,见魏延有弃洛阳南下之意,故而才斗胆决定带使者前来结盟。”

“哦?”孙权有些意外,“洛阳乃是帝都,魏文长舍得放弃如此要地?”鲁淑言道:“长安又增派五万兵马,半月来强攻函谷关西口,其子魏昌接连送来三道急报,恐怕西口难以守住,一旦函谷关失守,蜀军长驱直入,当年魏军三十万兵马尚且

败退,楚军合兵不过三十万,如今主力皆在荆州,如何能守?”

孙权双目微缩,言道:“如此说来,魏延是想在荆州驻留了?”

“关平之败,连魏将军也不曾料到,”鲁淑想着当日和魏延交谈的情形,言道,“既然打开荆州缺口,其便有意以荆州为存身之地,夺取南郡,回转家乡,真正以楚为名。”

“关平此子,当真无用,可笑当年关云长竟敢藐视于朕,奚落皇子,”孙权闻言一阵哂笑,“嘿嘿,如今看来,关平才是名副其实的‘犬子’,不知云长泉下有知,是否愧煞!”

鲁淑点头道:“关平之败,搅动整个荆州风云,蜀军全力平叛,无暇东顾,就当如曹爽那般支援楚军,以其为盾,挡住蜀军,方能在淮南全力一战。”孙权忽然抚掌冷笑道:“哼,想那刘封今日与朕交换俘虏,换取粮草,明日与魏交换大将,讹诈钱物,他岂能料到,有朝一日也会反被制,割地换人,真是天道有轮回,大

快人心!”鲁淑言道:“如今魏延志在荆州,若长安蜀军威逼太甚,便欲践行其与曹爽之约,将洛阳送与魏军,叫蜀、魏两国交兵,减轻北方压力,与我结盟,也是想全力与荆州蜀军

一战。”“真是便宜了曹爽此贼!”孙权闻言,心中没来由地妒忌起来,旋即又叹了口气:“真是成也魏延,败也魏延,若非其反叛,朕早已尽得中原之地也;不料今江东危亡之际,

却又是楚军来牵制一方,真是天意弄人呐!”

鲁淑又道:“陛下,臣还因有一项好处,才敢与楚军先行约定,否则断不敢先带使者前来,必要请示圣意方能行事。”

孙权此时怒气也消了大半,抬手道:“你且起来说话。”“遵旨!”鲁淑起身言道,“今楚军主力尽在荆州,若再让出洛阳,就算借了江夏之地,但以臣之愚见,如今刘封亲自统兵调兵,楚军恐难取胜,其一旦落败,唯一可去之处

便只有江夏了,那时候魏延走投无路,陛下再劝降于他,非但江夏失而复得,还能有楚军许多兵马……”“哈哈哈,妙计,果真妙计呀!”不等鲁淑说完,孙权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不禁抚掌大笑,“如此说来,无论他魏文长胜败如何,都于我江东大为有利:胜则为西路屏障,

败则为朕所用,如同鹰犬,由朕驱使也!”鲁淑见孙权转怒为喜,暗自松了一口气,抱拳道:“当初陛下命臣结好魏延,便有劝其归降入主洛阳之意,如今虽不能得洛阳,却能得江夏及魏延之众,也有异曲同工之妙

。”

“好好好,”孙权欣然点头,赞道,“卿此次出使,随机应变,大有子敬当年之风度,朕心甚慰。”

“臣若能有家父十分之一之能,披肝沥胆以报陛下,于愿足矣!”

一提起鲁肃,作为名士二代的鲁淑也同样倍感压力,鲁肃在他这个年纪的时候,早已名满天下,与周瑜同为东吴股肱之臣,自己至今还是一事无成。

和其他人相似,鲁淑也总觉得别人看他的目光十分不善,若有人在他周围交头接耳,便是怀疑是在暗中比较父子二人的能力。

“嗨呀,昔年子敬为了荆州之事奔波半生,屡屡被刘备和诸葛孔明推诿,朕岂能不知他心中为难?”说起当年之事,孙权也是感慨连连,唏嘘长叹。

沉默片刻之后才对鲁淑说道,“次一番卿又保魏延借了江夏,汝父子二人,看来是与荆州有缘呐,但愿不要重蹈覆辙才好。”

鲁淑抱拳道:“魏延乃是武将,最重信诺,不比刘玄德心机深沉,更不比诸葛孔明奸猾狡诈,其既能将洛阳送与曹爽,若其真能立足荆州,想必不会食言。”

“但愿如此吧!”孙权也不仔细去探究此事了。

如今的江夏和当年的荆州,重要性不可同日而语,眼下最主要的还是自保,如果魏延不攻入荆州,他至今还不知道如何破局。

如今有楚军拖住荆州兵马,江东才有了一线生机,其实他也不看好孤军奋战的魏延,必须要在其兵败之前先击退曹爽,留给东吴的时间也并不算多了。

“报——”正在此时,外面的金甲侍卫带着探马走进来,“陛下,魏军十万大军已到合淝,另一路夏侯霸兵发巢县。”孙权收敛神色,吩咐鲁淑负责办理江夏交割之事,马上传令文武大臣前来议事。

第1251章 抢功争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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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荆州全面调兵的时候,扬州也烽火再起,曹爽亲自领大军直取合淝,左路夏侯霸攻巢县,右路夏侯威夺新城,五十万大军浩浩荡荡,绵延十余里,旌旗蔽日,号角连

天。

孙权在庐江闻报,马上再分十万兵力北上支援张承,自领五万大军到石亭调度,在庐江还留了五万水军,以防蜀军趁机偷袭,还能及时支援。

曹爽命三路进兵,夏侯威领豫州兵马早就渡过淮水,以诸葛诞为前部防备新城吴军,得到进攻命令,遂传令诸葛诞即日便取新城。

新城本是当年诸葛诞在淮南时所建,就是为了防备吴军偷袭汝南,他没有想到,有朝一日,自己辛苦一年多筑成的城池,却挡住了自己的脚步。

虽然他对新城的布置了如指掌,但半月来还是派人仔细打探消息,张承在新城分派三万人马,并在城外三十里要道之上依山傍险,扎下两个营寨,防备魏军临城攻打。

自从先前淮南一战,诸葛诞败于侄子诸葛恪手下之后,又在汝南研习兵书,收敛心绪,性情改变了许多,不似当年那般冲动,凡事都谋定而后动。

这一日兵报夏侯威传下将令,即日攻打新城,诸葛诞早有对策,马上召集麾下众将议事。

诸葛诞为前部先锋,除了原本部下将领之外,夏侯威还为他增派许仪、朱芳二将在阵前听令。

众人到齐,诸葛诞言道:“夏侯将军传下将令,叫吾等克日攻取新城,欲取新城,当先夺城外营寨,诸位谁敢建头功,去取大寨?”

“末将愿往!”诸葛诞话音才落,许仪便站了出来。

诸葛诞微微点头,许仪勇猛,冲锋陷阵无人能挡,夏侯威每每出战,都以其为先锋,攻城拔寨,再适合不过。正要传令,却听一人大声道:“区区两座栅寨,何须许将军前去?小将不才愿往。”诸葛诞不用看也听出这人的声音,正是自己的儿子诸葛靓,其性格方正,颇通兵法,也

是诸葛家族中少数习武的子弟,这一次诸葛诞带他出征,也有历练的意思。

虽然他也有意让其出战,但许仪已经领命,又是自己的儿子,自然也要避嫌,沉声道:“许将军已领下将令,尔不必僭越?”

诸葛靓言道:“许将军勇冠三军,乃是先锋大将,自当留力攻打新城,如此小寨,岂非杀鸡用牛刀?”

诸葛诞沉吟不语,许仪却不知人情世故,一摆手大声道:“俺有的是力气,耗费一些也无妨,如能一鼓作气杀到新城之下,便一举取了城池。”

军师吴纲见诸葛靓神色尴尬,面色涨红,诸葛诞也因避嫌不好传令,便出列劝道:“今吾大军趁胜而进,就该齐心协力,若未战先争,伤了和气,于战不利也!

二位也不必相争,吾有一计与你二人劝解:吴军既然下了两个营寨,二位将军可自领本部军马,各打一寨。先夺营寨者,便为头功,二位意下如何?”

诸葛靓闻言大喜,抱拳道:“就依此计!”

许仪只要有仗打,也不和别人争抢,点头道:“嗯,看俺捣碎吴军大营。”

诸葛诞点头笑道:“好,就命你二人为左右先锋,各领五千兵马,许将军攻打左寨,仲思取右寨,来日四更造饭,五更起兵。不得有误。”

“遵命!”二将领命前去准备。蒋班见众将退下,对诸葛诞言道:“吴军以骆统为新城守将,此人从学陆逊,颇通兵法,在城外立下营寨,互为呼应,恐也有防备。今许将军和少将军两路出兵,本该互相

接应,然此二人为取头功,只怕各自为战,路上争执,反为不妙。”“嗯,非你提醒,险些误了大事!”诸葛诞猛然醒悟,略作沉吟,言道,“今夜吾再派一路军为为后应,他二人只管奋力冲杀,后军前去接应,三路兵马,定叫吴军首尾难顾

。”

蒋班称善,诸葛诞马上命人传朱成和朱芳前来中军听令。

诸葛靓回营安置兵马,年轻人立功心切,但他初次领兵,自知本事又不如许仪,如果同时攻打营寨,以许仪的本事,一马当先,无人能挡,定会被夺了首功。

在营中思索良久,忽然心生一计,传令部下军士二更造饭,三更起兵,比诸葛诞的军令早了一个时辰,必定第一个攻破吴军大寨。

半夜心急难耐,坐卧不宁,好不容易等到三更时分,士兵们都都饱食整装以待,诸葛靓命各部马摘铃,人衔枚,悄然出了大营,趁着星月赶奔吴军大寨。

人马走了一阵,探马来报,前后不见人影,果然许仪那个莽汉只知道照令行事,此时想必还在造饭吃喝,不由心中暗喜,催赶兵马速行。想到此处,诸葛靓忽然心中一动,对副将言道:“我们若只去右寨,并不显吾本事,不如先去将左寨攻下,再趁胜转攻左寨,将两寨一并取了,吾非但抢头功,还要得全功

。”

副将怪笑道:“少将军妙计,等我们取了两寨,许将军才姗姗来迟,属下料想那时候许胖子脸上一定很精彩,嘿嘿!”

诸葛靓一阵点头,马上叫人传令,教军士都往左边山路里掩藏而进。

此时缺月西斜,晨露初降,众人衣甲不觉濡湿,看看吴军大寨就在眼前,诸葛靓传令军士暂歇,将包裹紧的金鼓旗幡都拿出来,擦拭枪刀器械,安置马匹,准备冲营。

不多时各部阵型准备完毕,诸葛靓一马当先,冲过山坡,马上命人擂鼓呐喊,冲向吴军大寨。

咚咚咚——

就在此时,忽然吴军寨中鼓声大作,火把齐明,也有一彪兵马迎了出来,看他们装束整齐,显然早有准备。诸葛靓大吃一惊,不等反应过来,斜刺里忽然又杀出一路人马,冲乱了魏军阵型,只见一员吴将拍马舞枪直取诸葛靓,口中大喝道:“此等雕虫小技,也敢取我营寨,纳命

来。”看到两路吴兵将出来,短暂愣神之后,一咬牙指挥兵马继续向前,两军冲杀,此时已无退路,撤退只会自乱阵脚,造成更多的伤亡。

第1252章 将错就错

孙奋大军兵败中原,孙宇以身殉国,孙奋用一己之命换取数十员文武将官的自由,丁奉等人被送出徐州境内之后,一番商议,让诸葛融回江东复命,交代军情,丁奉等将却来张承军中。

前军既然失败,已经无法挽回,他们都不愿就此回朝,宁愿同张承一起抵挡魏军,来到合淝之后听说孙奋病故,众将更是羞愧难当,誓与合淝共生死。

骆统奉命来守新城,临行时立下军令状,绝不会让魏军踏进新城半步,并效仿当初丁奉守苦县之法,在城外另立营寨,命副将任度和朱增二人守寨。

听说魏军进兵,东吴上下兵马一片紧张,任度和朱增二人也加强了警戒和斥候,命人日夜监视魏军营寨,诸葛靓兵马来到山谷附近的时候,早有伏路暗哨报入寨中,任度已有准备了,马上召集兵马杀出营寨,并派人向右寨的朱增报信。

吴军数战失利,都憋着一口气,三军上马,如同潮水般杀出来,与气势正盛的魏军杀在一处,以命相搏。

诸葛靓见吴军已有准备,短暂的震惊之后,却也无所畏惧,年轻人血气方刚,一咬牙继续挥兵掩杀。

见一名吴将杀来,也纵马提刀,与其接战,来人正是任度,二人交马,战到十余合不分胜负,再看部下兵马都被挡在营外,无法攻入吴寨。

诸葛靓心中渐渐焦急起来,他本就早来偷袭,现在被吴军拦住纠缠,另一处营寨的吴兵想必已经闻讯赶来,此时许仪还在路上,被两面夹击,只怕凶多吉少。

果然就在此时,忽然身后传来一阵呐喊声,鼓声震地,吴兵果真两路来攻,诸葛靓为了抢功,带兵连夜疾走,此时人马力乏,哪里挡得住两路吴军,加之背后阵脚大乱,顿时溃败奔逃。

诸葛靓惊怒不已,连忙逼退任度,转身拨马回走,与后面赶来接应的左营守将朱增交手。

魏军被团团围住,杀得丢盔弃甲,诸葛靓浑身是汗,臂膀发酸,正咬牙苦撑,任度也杀散了亲兵前来战他。

只对朱增,诸葛靓便已经有些吃力,再加上任度,二人脸上,顿时杀得诸葛靓左支右绌,狼狈不堪,好几次险些被枪尖刺中要害,头盔也不知掉落何处。

朱增见围住一名魏将,便想将其生擒,大叫道:“死到临头,还不快下马受降?”

诸葛靓哪有力气回话,只是咬着牙拼命抵挡,就在此时,忽然快下马长嘶一声,竟不知何故忽失前蹄,前蹄跪地,将诸葛靓掀将下来。

朱增见状大喜,马上催马赶到,挺枪来刺诸葛靓,他这一枪倒不是想要诸葛靓的性命,而是对着他的大腿刺去,想让其失去反抗之力。

诸葛靓被摔得七荤八素,看到一马奔来,下意识地就地翻滚,躲过了这一枪,但朱增得势力,圈马围着诸葛靓一顿猛刺,枪尖泛着寒光,令人心悸。

“呃啊——”就在诸葛靓在地上狼狈翻滚的时候,忽然马上的朱增一声惨叫,滚落马下,长枪铛啷啷掉落远处,战马狂奔而去。

“诸葛将军,俺来救你!”

火光之下,只见远处一员壮硕的大将,正从山坡上跃马而来。

诸葛靓松了一口气,看到滚落身边的一柄拳头大小铁锤,知道这就是许仪的兵器,出战之时,他都会在腰间悬挂五个这样的铁锤,原先他道是壮威的装束,原来竟是暗器。

任度正在一旁指挥士兵追杀魏军,本以为诸葛靓必俘无疑,等听到惨叫声回头的时候,却见朱增已经倒在马下,大吃一惊,赶忙调转马头来杀诸葛靓。

“大胆,许仪在此!”

许仪正好催马赶到,怒吼一人,连人带马如同一股狂风般直冲过来,任度才举刀相迎,只听当的一声,虎口发麻,大刀便飞了出去。

见许仪如此勇猛,任度大惊,知道不是对手,急忙望后逃走,许仪乘势催马追赶,他带来的魏军也冲杀过来,这次轮到吴军大乱,四散奔逃,看到许仪便远远避开,连营寨也顾不上不守了。

诸葛靓狼狈不堪,跌跌撞撞爬起来,浑身泥土,愣在原地四下张望,刚才几次险些被杀,心神慌乱,一时不知该做些什么。

“小将军,为何还在发愣,快随我去杀敌!”

乱军之中,蒋班找到诸葛靓,为他牵来一匹战马。

“啊?

还要去何处?”

蒋班言道:“将军,你此番私自提早出兵,违反军令,这可是杀头之罪,我有一计,可将功折罪,还不速速上马?”

诸葛靓浑身一震,接过缰绳忙问道:“计将安出?”

蒋班催促道:“哎呀,时间紧迫,请将军先上马与我同去,路上再详细说明。”

诸葛靓这才回过神来,捡回兵器,胡乱挑了个头盔,匆慌上马,与蒋班带了一部兵往后营而去。

任度失了兵器,不敢回营,带领残兵直奔朱增营寨,想集合兵马再来防备,直赶到寨前,此时天色微明,却见寨中旗帜全倒,正有许多魏军在门前防守,见到吴军,顿时擂鼓鸣号。

任度大惊,急忙勒马停下,只见一员大将纵马而出,正是诸葛诞,在营门前大笑道:“哈哈哈,尔等焉知吾计?

营寨吾已夺下,汝还不下马归降?”

任度进退无路,急忙调转马头往新城奔逃,诸葛诞命副将焦彝领兵追杀,跟随任度逃来的吴军被杀得抱头鼠窜,有的躲入山僻小径逃命去了。

焦彝尾随追杀一阵,见任度身后只剩下几十名残兵,才勒马停蹄,转回大营去了。

原来诸葛诞早闻报诸葛靓提前出兵,待其走了半个时辰后,也马上带领许仪、朱芳等将随后而行,前来接应。

人马悄然来到营前,未多久便听到喊杀之声,不料吴军却早有准备,不过吴军以为只有诸葛靓这一路人马来袭营,右营守将竟亲自去带兵接应。

诸葛诞干脆将错就错,趁朱增出营,先领兵攻下右营,再让许仪和朱芳去左营救援,反比两路出击更加轻松。

不多时天色大亮,攻打左营的许仪和朱芳也前来交令,两处营寨轻易而得,诸葛诞传令整顿兵马,午时向新城进发。

第1253章 从严治军

诸葛诞将计就计,连夜取了两寨,命吴纲、朱芳收编俘虏,愿降者充军,不愿降者暂时押送寿春。

大寨之中,许仪等将全都会齐,面带喜色,摩拳擦掌等着下令攻打新城,唯独蒋班和诸葛靓不见回营,诸葛诞的脸色便愈发阴沉,冷声问道:“蒋班和诸葛靓为何至今不见复命?”

吴纲答道:“昨夜趁乱厮杀,想必是去追逃兵了,不久必回。”

诸葛诞猛拍桌案,怒道:“哼,诸葛靓违反军令,私自出兵,按军法当斩,决不轻饶。”

焦彝大惊道:“将军喜怒,小将军初次带兵,难免有差池,念在他是初犯,暂且饶他一命。”

许仪也憨笑道:“将军,仲思今晨厮杀,若非俺去得及时,险些丢了性命,他必能记住这次教训,就先饶了他吧!”

诸葛诞闻言,心中暗惊,脸上却怒色未息:“乱我法度,若不从严治罪,今后吾如何统兵?

定斩不饶!”

吴纲等人再三求情,但诸葛诞却丝毫不为所动,传令叫刀斧手在营门外等候,等诸葛靓到来,便马上按律执行。

一时间营中人人震惊,想不到诸葛诞竟如此严厉,对自己的亲生之子也不愿网开一面,不由心中凛然,看来以后要严格执行军令才是。

正当众人惊疑不定的时候,诸葛靓终于领兵回营,辕门外就被亲兵缴了器械,戴上枷锁押进中军大帐。

诸葛诞高坐帅位,面罩寒霜,大喝道:“诸葛靓,你可知罪!”

诸葛靓跪倒在地,垂首道:“孩儿知罪。”

“哼,战场之上,谁与你论父子之情?”

诸葛诞一拍桌子,冷喝道:“既然认罪,便无需多言,推出去斩了。”

“将军且慢!”

就在此时,一人上前跪地,正是蒋班。

诸葛诞冷眼看着蒋班:“蒋将军有何话要讲?”

蒋班言道:“昨夜小将军私自出兵,的确犯下大错,然其已经捉拿吴将归来,虽有罪,用此功可赎。”

众人一听面面相觑,原来这二人这么晚来交兵,是去捉拿吴将了,却不知道捉了何人。

诸葛诞眉头微皱:“人在何处?”

蒋班答道:“就在营外军中,乃是左营守将任度!”

诸葛诞命人将其带进帐中,许仪一看便认得,指着任度嗡声道:“就是他,昨夜叫他逃脱了,没想到却被仲思抓来,真是命该如此,哈哈哈!”

诸葛诞看着任度,问道:“汝肯降否?”

任度昨夜逃走,被焦彝一阵追杀,只剩下几十随从,慌忙赶奔新城,行到半路,在一处狭路上被诸葛靓和蒋班伏兵包围,一阵乱箭杀死吴兵,用铁钩绳索将他拉下马来活捉了。

一路之上任度念头数起,想了许多逃命之法,却无法实施,既想活命,又不愿就此投降魏军,恐家人被人耻笑,心绪复杂,刚才在营门外见诸葛靓竟被绑缚起来,忽然心生一计。

此时听到诸葛诞问话,忙答道:“既蒙将军免死,如何不降?

然初来营中,寸功未立,新城守将骆统与我为挚交,若将军肯放我回去,当即招其来降,献出新城以为功劳。”

“哦?

此话当着?”

任度大声道:“吾愿对天发誓,若有食言,当乱箭穿身而死。”

诸葛诞大喜,马上命士兵为其解绑,赐酒压惊,送与衣服鞍马,令其回新城劝说骆统献城。

吴纲趁机言道:“将军,既然小将军活捉吴将,又能劝降骆统,献出新城,功莫大焉,可将功抵过,暂免死罪。”

诸葛诞沉吟片刻,才面前点头道:“好,念在初犯,就将功抵过,头功算作许仪将军。

诸葛靓,你可心服?”

诸葛靓闻言长出一口气,顿首伏罪:“若非许将军相救,昨夜就要丢了性命,末将非但心服口服,还要多谢许将军救命之恩。”

“嘿嘿,这都不算什么,幸好去得及时,”许仪反倒不好意思起来,挠挠头道,“昨夜仲思也拼命杀敌,要不功劳就,就分他一半吧!”

“不可!”

诸葛诞老脸一红,用大喝声掩饰自己的心虚,“头功、斩将、夺营之功都是许将军的,此乃三军将士所见,况功劳本由自己来挣,焉有相让之理?”

许仪一怔,只好憨笑退在一旁,诸葛诞命人为诸葛靓解绑,当面向许仪谢恩,同时叮嘱众将以后不得再相争,让他们各自散去。

帐中只剩下吴纲、蒋班和焦彝几名心腹,诸葛诞才长出一口气,叹道:“当真好险呐,若非捉了任度,仲思至少要受一百军棍。”

吴纲言道:“不过经此一事,也难消磨他的轻浮傲气,军中磨练,才能让少将军快速成长。”

昨夜诸葛靓私自出兵,诸葛诞早已知道,并未让人阻拦,也是存了私心,如果诸葛靓能取胜,倒也不失为一场大功劳,结果却没想到吴军早有准备,诸葛靓反而陷入包围。

诸葛诞将计就计攻下两寨,担心诸葛靓没有功劳责罚太重,便让蒋班带着他去往新城的路上埋伏,到时候故意放走一名大将让其俘虏,也好将功折罪。

幸好许仪只杀死了朱增,任度趁乱逃到右寨来,被焦彝又杀了一些随从,活捉任度才易如反掌。

虽说这也是他一番计谋,但毕竟存了私心,这番布置许仪和那些士兵看不透,但难保军中也有聪明之人,所以许仪说要让功的时候,诸葛诞马上严辞拒绝了。

经此一事他借机严明军纪,同时也被许仪的赤诚感动,如今朝野上下,军营内外,能像许仪这般没有心机,不抢功劳的人真不多见了。

正当他暗自感叹之际,却听吴纲说道:“那任度降意不明,将军将其放回,此番脱身而去,只恐不复再来了,反倒叫骆统有了准备。”

诸葛诞收拾心绪,淡笑道:“任度不过一名裨将,留之无益,放其回城,若真能劝说骆统来降,便是意外之喜,若其去而不返,也无大碍,或可伺机离间于他二人,昨夜早有逃兵逃回新城,骆统想必早已得知消息了。”

吴纲等人点头称是,其实诸葛诞还有一句话没说:当时任度满口承诺劝说骆统投降献城,是为了让自己价值更高,但这也显得抓人的诸葛靓功劳更大,所以他才不多作审问便放走了任度。

第1254章 新城弱点

任度侥幸逃过一命,逃回新城,在城外将衣服又扯碎,沾了许多草叶,将自己弄得十分狼狈,才进入城去。

此时新城早已得到消息,城上守军严密,任度仓惶来见骆统,只说昨夜魏军袭营,朱增不听将令,私自带兵出营追敌,中了埋伏,自己孤军难守,杀到最后抵挡不住,才逃入深山避开魏军的追杀。

骆统分兵把守,三万兵马各分一处,本想互为照应,没想到一夜之间两座大寨都被攻破,逃回的士兵不足一万,新城兵少,不禁暗自着急。

“吾先前立下军令,誓与新城共存亡,今布兵失利,是吾之过,”骆统并未责怪任度,吩咐道:“新城为合淝屏障,不可丢失,我再向张将军求救,你我各守一门,待援军到来。”

任度见骆统没有细问,松了一口气,心中也有愧疚,马上去营中调兵,骆统则遣人往合淝求救。

诸葛诞待兵马休息半日,重新整顿,派人向夏侯威报信,留下伤兵看守营寨,马上领兵来攻新城。

新城是诸葛诞亲手所筑,对其中部署十分清楚,城池修筑在一处高坡之上,虽没有护城河掩护,但四面斜坡,冲车、云梯都不好搬运,易守难攻。

兵至城下,已经到了傍晚时分,诸葛诞令兵将新城四面围住,扎下营寨,又于合淝方向要道布下伏兵,以防援兵偷袭。

一切部署完毕,已经天黑,诸葛诞传令各营小心看守,若被吴军夜袭营寨,守将严惩不贷,魏军一夜警惕巡逻,不敢有丝毫松懈。

第二日一早,诸葛诞传令轮替守营,却不叫士兵攻打,吴军固守待援,更不出城来战,双方又是对峙半日。

许仪几次请战,都被诸葛诞拒绝,吴纲疑惑不解,言道:“将军,今新城兵少,又吃了败仗,士气不振,正该一鼓作气将其攻下,若拖延日久,合淝援军到来,内外夹击,恐有不测。”

诸葛诞却笑道:“新城为某所筑,城中部署某已尽知,若强行攻打,必定损兵折将,非数万士卒性命不能破城,某自有良策应对,不费一兵一卒,新城唾手可得。”

吴纲猜不透诸葛诞的意图,思来想去一筹莫展,皱眉道:“莫非将军派蒋班去山中,就是为了取新城?”

“哈哈哈,正是!”

诸葛诞得意大笑,这才对吴纲言道,“吾所筑新城,若论防守,的确固若金汤,但却又一个致命弱点,除吾之外,无人得知。”

吴纲当初也曾监督筑成,越听诸葛诞如此说,便越忍不住好奇心,抱拳道:“将军可否指点一二?”

诸葛诞遥指高高耸立的新城,言道:“新城山势高阜,的确增加了投石和弓弩的射程,云梯、冲车难运,井阑不好安置,这些都为防守之用,然城高之处,却有一项弱点,便是……缺水。”

“缺水?”

吴纲一怔,看着新城,沉吟道,“属下记得在城中之时,水源充足,并未见何时缺水呀!”

诸葛诞笑道:“城中之水,除了部分需出城来取之外,都是取自城中三口井中,这几口井每到冬日兰河干枯之时便会变浅,蒋班领兵进山,正是去断兰河上流……”说到此处,诸葛诞便住口不语,嘴角泛起一丝嘲弄的冷笑。

吴纲终于明白其中关窍,抱拳赞道:“将军果然妙计,断了兰河,只等井水干枯,吴军不能出城取水,岂不尽皆渴死?”

又以兵断其汉中粮道。

骆统、任度城中粮缺。

夏侯威自引兵亦到,看了地势,忻然而喜;回到寨中,乃与诸葛诞计议言道:“此城必然水少,须出城取水;若,蜀兵皆渴死矣。”

“哈哈哈,若无水源,吾料吴军连半日都难支撑,取城岂不唾手可得?”

诸葛诞眉飞色舞,得意大笑,一想到吴军饥渴的景象,便觉得十分痛快。

骆统和任度小心戒备,守城器械全都堆积在城下,一连几日,却不见魏军来攻城,心中十分疑惑,难道诸葛诞也在等援军不成?

两人猜测不透,更不敢贸然出战,只希望张承能够早派援军到来,赶在夏侯威之前,如此方能守住新城。

这一日正从城上巡逻回来休息,忽然士兵来报,城中缺水,几口井全部干枯,再也打不出一桶水来。

骆统大惊,亲自到井边来看,果然井中干枯,不禁心中一沉,隐约猜到这可能是诸葛诞所为,魏军连日不来攻城,就是在等城内缺水。

他早知新城就是诸葛诞所筑,所以对城内各处角落早就仔细搜查过,以防有暗道通往城内,千般防范,哪想到新城弱点竟是在水源之上。

谁又能知道,新城的水源竟也能够控制,这可真是始料未及,若是缺粮,喝粥度日也能坚持半月,但是缺水,却是连一天都难支撑下去。

形势严峻,骆统马上传任度前来,言道:“今城中几口井全部干枯,定是魏军所为,欲待城中断水,我们不战自败,当需早出城取水,否则军士饥渴,便无力再战了。”

任度一想到许仪那硕大的身躯,便心中发憷,但也知道是存亡之际,不敢有任何迟疑,如果新城被攻破,骆统或许还能活命,但他骗了诸葛诞,必定难逃一死。

二人商议一阵,决定今夜四更时分,一人领兵佯装劫营,吸引魏军注意,一人出城到河边取水,暂时渡过眼下难关。

虽然是佯攻,但任度还是担心碰到许仪,便道:“诸葛诞诡计多端,既然阻断井水,必能料到我们会出城取水,水边定有人马埋伏,不如将军去佯攻营寨,属下带人去取水。”

骆统不知任度心思,反被其感动,点头道:“将军此去,军士多带桶罐,兵器不足,千万要小心。”

任度抱拳道:“将军放心,只要取到水,末将便马上折返,倒是将军千万注意,切不可冲入魏营,与之纠缠。”

骆统点头称是,二人又将夜里如何行事仔细商议一番,各自挑选精兵三千人,将城中木桶、瓦罐等器皿尽数搜集来,连夜出城取水。

第1255章 死于乱军

是夜三更时分,骆统和任度两人各选精兵,骆统出北门先带兵袭营,不多时,便看到城外火势烧冲天,喊杀声传来,任度闻报,也马上领兵出了南城。

任度引仅余的三千十骑,开了城门,直冲南边的河岸,他和骆统所说之言,也并非全是谎话,诸葛诞既然切断井水,就一定会派兵把守河岸。

但任度确依然自命来取水,就是抱着侥幸心理,新城外的河水绕城而过,蜿蜒近十里,魏军不可能处处都有人把守,他们更不知城中人何时来取水。

今夜忽然出城,随便找个方向来到河边,士兵每人都拿着器皿,速递极快,等魏军发现追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取水回城了,更何况还有骆统假装突围,吸引魏军主力,更是防不胜防。

出城之后,任度领兵向西南方向而行,来到一处转弯处,这是他在城上早就观察过的,这里河岸较为平坦,河水充足,三千人同时行动,也足以在一刻钟之内打好水上马。

即便如此,任度还是担心中伏,早就挑选出五百精兵拿着兵器保护巡逻,他自己更是纵马来到一处矮坡上四处观察。

星月皎洁,河水在四周山林的映衬下如同一条匹练,延伸向远处,任度小心翼翼张望着,看似警戒,下实则是为自己准备好了逃生之路,一旦发现势头不对,他便可第一个调转马头讨回城中。

河水哗啦啦作响,士兵们纷纷下河取水,知道所有人都回到河岸之上,还是不见魏军出现,任度才长出一口气,看来骆统的诱兵之计成功了,马上传令全军回城。

分出三百骑兵断后,任度一马当先,靠近城门的时候,还隐约听到远处的喊杀之声。

后军因为济水,拿着器皿,担心水洒出来,回城速度较慢,任度微微勒马缓步而行,昏暗的月光下神色变幻不定,眼下城中缺水,又被魏军包围,援兵迟迟不到,这些水带回去最多也够两天之用,下一次再来取水,恐怕就没这么好运了。

出城取水,也不过是饮鸩止渴而已,河岸边方才没有魏军,如果此时逃走,或许便可逃出生天,远走高飞。

一路上心思电转,任度几次萌生逃走的念头,但又想到骆统对他的信任,又心中有愧,犹犹豫豫,走走停停,已经隐约能看到城门的轮廓了。

“吁——”任度忽然一声轻呼,勒住战马停了下来,这是他最后的机会了,身后那一条蜿蜒的白色匹练,北门外隐约的喊杀之声,让他难以抉择。

“将军,你……”“哦,等等后面的兄弟。”

见亲兵疑惑,任度抬头一笑,看了一眼身后簇拥的影子,所有的士兵都还在卖力的拿着水桶,小心翼翼地在马背上掌握着平衡,生怕里面的水洒出来,或许一滴水,就是救命之水。

看到士兵们没有一人逃走,还在为了最后的希望努力着,任度心中惭愧,暗叹一声,将先前的念头按下,轻抖丝缰,一咬牙向城里走去。

“啊——”才走了两步,忽然左边的士兵一声惨叫,滚落在地上,顿时士兵以真大乱。

“发生何事?”

任度吃了一惊,急忙扭头,朦胧的夜光之下,便看到无数细小的黑影扑面而来。

“小心,有埋伏——”任度浑身汗毛直立,怪叫一声,想要滚落马下,但已经来不及了,箭矢来得速度极快,他话音还未落,肩头和腰腹已经连中数箭。

任度疼得浑身一颤,此时战马也被乱箭射中,胡乱蹦跳,将他甩下马背,人还在半空之中,又一轮箭雨飞来,根本避无可避。

此时的任度人还在半空中旋转着,铠甲裙摆等处都张开来,箭矢如同蝗虫一般飞入铠甲缝隙之中,剧痛无处不在,近乎麻木。

浑身中箭,任度眼前渐渐发黑,即便夜里看不清楚,但他知道自己此时已经如同一只刺猬一般,听着耳边传来的惨叫声和战马嘶鸣,任度悔恨无及。

噗通——狠狠地摔在地上,但任度已经感受不到疼痛,只觉得夜色越来越黑,喊杀声越来越远,脑海中最后浮现出他离开魏营时发下的毒誓:乱箭穿身!“天,不可欺……”任度挣扎了两下,还是于事无补,陷入了长久的黑暗之中。

任度没想到魏军会埋伏在城门之外,被杀了个措手不及,还未及反抗便死于乱军之中,其余的吴兵也被杀得大乱,大多数都只拿着木桶等盛水之器,并未带任何兵器,又被乱箭所杀,毫无抵抗之力。

此时那五百骑兵发挥了作用,死命冲向弓箭手的方向,保护其他吴兵快速逃往城门方向,本来安静的南门外也喊杀声响起,虽不如北门外响亮,却同样惨烈。

五百骑兵冲过去之后,死死缠住魏军,已死拼杀,有的甚至跳下马来,阻挡住魏军,不让他们攻击和追杀取水的士兵,最终全部战死,无一人生还。

讨回的吴兵躲到城墙之下,城上的守军不敢轻易开门,在城头小心戒备着,直到远处的喊杀声渐渐散去,天色微明,才缓缓打开城门,放他们进城。

城外一片狼藉,看着被水浸湿的泥土,吴兵们惋惜不已,这可都是救命的水,因为最后的关键时刻,却损失了一大半,有些士兵因为惊慌丢掉了木桶,满脸惭愧和悔恨。

南门外厮杀的士兵也回城不久,骆统闻报,急忙赶来迎接,看到狼狈的士兵拥挤在城门道中,基本浑身湿透,垂头丧气。

骆统扫了一眼前排的十几名士兵,不见任度,不由双目一阵收缩,大声道:“任将军何在?”

士兵们一阵骚动,前后观察着,过了一阵,却不见任度上前,更没有任何回应,所有人已经猜到了结果,再次低下头来。

骆统心中暗叹,暗自吸了一口气,大声道:“诸位都辛苦了,速速回营歇息,将取来的水小心汇合。”

昨夜一场厮杀,骆统也十分辛苦,为了给取水的士兵争取时间,他愣是带领兵马从南门杀到西门才回,损伤两千人马,没想到任度还是被乱军所杀,心中更是烦闷。

第1256章 孤军被擒

日上三竿,城外出巡的士兵回禀,任度在城外被乱箭杀死,加之战马踩踏,已经面目全非。

骆统下令将城外尸首掩埋,心事重重坐在大堂上,已是初夏,淮南天气越来越热,看着门外明媚的阳光,骆统心中阴霾更甚。

昨夜分派三千人出城取水,回来只剩下一半兵马,加之魏军突袭逃跑,回城的一千多士兵盛装的水大多数泼洒城外,有的甚至连器皿都扔了,空手讨回。

城内守军还有一万余,这一千多士兵带来的水无异于杯水车薪,所有的水加起来熬粥,每个士兵恐怕还分不到一碗。

三日缺粮,尚可以稀粥充饥,但这缺水,却是连一日都坚持不下去,只怕过了中午,士兵便无法支撑了。

援军苦盼不至,望着门外的阳光一筹莫展,只须半日时间,城中士兵便要失去战斗力,不战自败。

“唉,天灭吾也!”

良久之后,骆统一拍桌案,苦无良策,基本已经绝望了,一咬牙,便下定决心与魏军最后死战。

“将军,粥已熬好,轻慢用!”

正在此时,亲兵端着一大碗粥走进来。

骆统低头一看,说是粥,其实已经快煮成饭了,一碗水量稍过的米饭也不过如此。

“将士们一人一碗可够?”

“这……”亲兵犹豫一下,答道:“都,都够了!”

骆统双目微缩,沉声道:“可是平日用饭之碗?”

“这……不是。”

“马上去换!”

骆统将碗推开,“将士们用多少份量,本将便与他们相同,多余的,分给守城的士兵。”

“将军……”“无需多言,还不照令行事?”

“遵命!”

看着亲兵退出去,骆统站起身来,在房中来回踱步,任度和朱增先后战死,他已经没有副将了,生死存亡之际,他才发现责任重大。

脑海中不时浮现出孙奋为了保全将是性命不惜屈膝降魏的场景,又想着孙宇及部下诸将慷慨赴死之事,军中传得沸沸扬扬,至今争论不下,身系数千万人的性命,骆统才知道这个抉择的艰难。

“将军!”

正犹豫之际,亲兵再次走进来,骆统见只是拳头大小的一个小碗,里面的粥也没有盛满,只有七八分。

看着亲兵脸上的凝重和无奈,骆统想起自己离开合淝之时的豪言壮语,忽然坚定了决心,他这条命本就是孙奋换来的,否则早在小沛战死了,当此之际,再次面临绝境,慷慨而死又何妨?

“临行之际,吾已立下军令状:与新城共存亡!”

骆统一口喝尽碗中粥饭,大声道,“为国家而战,大丈夫得死于战场之上,幸耳!哈哈哈……”亲兵并不知道骆统心事,见他忽然大笑,吃了一惊:“将军,你……”“传令下去,全军休息几个时差,未时准备,黄昏随本将杀出城外,与魏军决一死战!”

咣啷啷——骆统将碗在地上摔得粉碎,大声道:“城中缺水,魏军严防,难免一死,当趁还有气力之时与之一战。”

亲兵一怔,还是咬牙领命:“遵命!”

士兵退走之后,骆统才脱下铠甲,昨夜一场厮杀至今,城中诸事繁多,还未来得及卸甲,被汗水湿透的内衬已经被他又暖干了,脱下来扔到案几之上,才觉得浑身乏力,困意浓浓,脚步虚浮地走向了后院。

一夜厮杀乏困,骆统倒床就睡,睡梦之中不时听到耳边传来喊杀之声,他梦到自己领兵冲杀,被魏军四面围合,到处都是人山人海,围得水泄不通。

骆统奋死冲突,在亲兵的掩护下咬牙向前,不知杀了多久,忽然眼前一空,竟不知何时得脱,喊杀声消失了,回头一看,竟只剩下独自一人,身带重伤。

看着身后漆黑一片,不辨东西,骆统正焦急之时,忽然天降大雨,暴雨如注,不禁仰天长啸,这场雨来得真是及时,暂缓士兵枯渴之急,不知他们还能否杀出重围。

“啊——”骆统嘶吼着,迎着满天大雨,浑身冰凉,忽然间睁开眼睛,发现眼前一亮,竟回到了房间之中。

“哈哈哈,骆将军,因何高呼啊?”

一个陌生的戏谑声音传来,骆统浑身一震,抬头看时,才发现周围尽是魏军,顿时脸色大变。

“啊?

你们……”“哈哈,骆将军,在下诸葛诞是也!”

一名神态儒雅,身着软甲的武将正在门口负手而立,天色昏暗,骆统头脸被水冲过,视线模糊,看不清那人的面目。

但这已经不重要了,对方自报身份,正是魏军先锋诸葛诞,说明魏军已经拿下新城,就在他中午休息的时候,竟不见亲兵来报信,更没有厮杀之声,就被魏军拿了城池,骆统百思不得其解。

伸手擦了擦水渍,骆统从湿透的床上坐起来:“你们如何进城?”

诸葛诞向前走了两步,骆统看到一张清癯的相貌,三绺黑须,笑问道:“骆将军,那稀粥味道如何?”

“你是说,那粥饭……”骆统心中大惊,没想到早上的稀粥竟然被人动了手脚。

“不错!”

诸葛诞颔首笑道,“昨夜逃进城的士兵之中,便有先前的降兵,他们早已在水中下了迷药,这一切皆在本将掌控之中。”

“诸葛诞,卑鄙!”

骆统大怒,就要起身,发觉腿脚依然酸软无力,指着诸葛诞破口大骂起来。

诸葛诞却不为所动,静静地看着骆统气急败坏的神色,面带微笑,倒是旁边的魏军听得咬牙切齿,按住剑柄,只要诸葛诞一点头,恐怕马上就能把骆统剁成肉泥。

骂了一阵之后,骆统便觉得口干舌燥,嗓子嘶哑,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只想有一碗清水,让他痛快喝个够。

“骆将军,你可愿降?”

等骆统骂声停止的时候,诸葛诞才好整以暇地问道。

“休想!”

骆统再次大喝,“忠臣岂事二主?

今日但有一死而已,食君之禄,当报君嗯,吾绝不屈膝降魏。”

诸葛诞眉头微皱,叹道:“降即免死,将军又何必固执?

纵如任度那般,就算违心假降,也可暂报性命呀!”

“任度他?”

骆统一怔,瞪眼看着诸葛诞,有些不可置信,“他竟已降魏?”

第1257章 调兵遣将

“哼,此子果真卑鄙。”

诸葛诞一看骆统的神色,就知道任度果真是托辞逃走,并非真来劝降骆统,便将任度先前之言说了一遍。

骆统沉默片刻,本欲唾骂几句,却又想任度回城之后也做了不少事,而且还战死城外,便摇头不语。

诸葛诞看着骆统神色复杂,再劝道:“将军忠勇,令人钦佩,但孙权终非正统,篡位自立,乃是叛逆……”“住口!”

骆统大怒,打断了诸葛诞,冷笑道,“曹丕篡位,自号禅让,然天下和人不知也?

尔等不过逆臣贼子罢了,要吾仕魏,痴心妄想,可速杀我!”

“大胆,尔不过阶下之囚,还敢逞口舌之利,”朱芳闻言大怒,抽出宝剑,“将军,将他斩了吧!”

“慢!”

诸葛诞拦住了朱芳,“还是待夏侯将军到来再做定夺,先将他押进大牢之中。”

骆统冷笑道:“哼,要杀便杀,吾今日不降,久后也不降,不必痴心妄想。”

诸葛诞不再理会,转身出了房门,吩咐人小心看守,去城内各处巡视,编制俘虏,等候夏侯威大军到来。

诸葛诞攻下新城之时,曹爽也领中军赶至合淝境内,右路有夏侯霸在巢湖一带布兵,以防东吴水军,三路魏军对淮南之地形成了合围之势,势不可挡。

此时东吴车骑将军刘纂领先锋军也来至淮南,屯住人马,按照孙权先前的吩咐,命副将王祚、孙怡去收中兴。

刘纂对二将吩咐道:“东兴大堤乃是诸葛将军所筑,此为扬州紧要之处,进可助水军从巢湖取寿春,退可与濡须坞为掎角之势防备江东,此处万不可有半分疏忽,二位须要仔细小心。”

二将领命,刘纂令二将各引一万兵马取守东兴左右两座大城,自领大军往合淝进发,与魏军对峙。

曹爽领兵来到合淝以北,听说吴军援军也已赶到,马上召集阮籍等将前来商议。

阮籍言道:“淮南一战,焦点必在东兴,将军当速告知夏侯将军,命他攻打此处,则合淝兵力不足为虑也。”

曹爽一怔:“东兴沿河筑起大堤,左右又筑两城,以防巢湖之兵,既然此地重要,为何张承还死守合淝?”

阮籍笑道:“东兴乃是诸葛恪所筑,北接寿春,南有水路直抵濡须坞,可供水军之用,然其筑下三城,若非兵力足够,不能守也,张承若早退东兴,分兵把手,则早败矣!”

“原来如此,”曹爽似有所悟,点头道,“既然如此,可命夏侯霸即刻攻打东兴,吾中军攻取合淝,叫夏侯威从右翼进兵,两路取合淝。”

阮籍目光一阵闪动,并没有阻止曹爽,点头道:“将军英明,与吾所计议相差无几。”

曹爽没想到自己的计策竟与阮籍不谋而合,不禁心中舒泰,一阵大笑,马上下令道:“哈哈哈,既然如此,全兵进发!”

辛敞等人原本早就想要趁着吴军援兵未到之际出兵,但阮籍认为时机不成熟,直到孙权亲自北征,才全军齐发,心中十分不忿。

“军师既然既知东兴重要,为何不明夏侯将军早取东兴,反倒此时才出兵,岂不是更为困难,让许多将士送命?”

自从来到寿春之后,曹爽便命阮籍为军师,对其言听计从,辛敞的地位大不如前,早就看不顺眼阮籍了,此时终于抓住了把柄,马上诘问阮籍。

“对,军师如此延误战机,军心叵测。”

“军师,莫非将我三军将士性命当儿戏不成?”

“哼,不是军师上阵厮杀,便如此草率吗?”

不止是辛敞,其他营中文武对阮籍也早已不满,主要是阮籍为人高傲矜慢,除了曹爽和夏侯楙之外,对其他人都是嗤之以鼻,甚至翻着白眼仰望天空,看都不看一眼,众文武对其避而远之,这一刻全都爆发了。

曹爽正要呵斥,却见阮籍不以为忤,翻着标志性的白眼瞟了一眼辛敞,淡笑道:“诸位参军焉知吾之妙计?

若早取东兴,合淝吴兵便只能退到濡须坞,如此淮南失陷,孙权又怎会再亲自北征?”

“这……”辛敞一滞,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此次将孙权逼出江东来,辛敞等人也有些意外,全军上下本就士气极盛,听说孙权亲自领兵,个个求战心切,如果能将孙权大军击败,踏平江东当真不费吹灰之力。

提起孙权,魏军记忆最深刻的莫过于合淝之战,当年张辽杀得孙权丢盔弃甲,江东小儿止啼,孙权也成为魏军将士的经常提起的笑谈,虽然军中基本都是后辈了,但对孙权,却是无人畏惧,反倒当做送到手的大好功劳。

“哈哈哈,军师早就胸有成竹,诸位无需多疑!”

曹爽挥手笑道,“此乃是金钩钓鳌鱼之计也,为能让孙权亲自出兵,某也按捺多时,所幸今日终于要全军出动,诸位务必齐心协力,消灭孙权,踏平江东,不世功业就在吾等身上!”

众将闻言大喜,纷纷请命,曹爽即命夏侯楙为先锋大都督,陈兵于淝河之上,将张承主力拖住,同时兵分左右两路,与夏侯威呼应,共取合淝。

张承在合淝城中聚众将议事,众人面色忧虑,低头不言,新城失守,合淝两面应敌,只剩下五万兵马,面对三十万气势汹汹的魏军,军心震动,加之接连战败,士气也降到了谷底。

“丁将军,为今之计,该如何是好?”

沉默之中,张承看向了坐在下手的丁奉。

张承虽然是主将,但他知道军中威信最高的还是丁奉,而且丁奉为老将,身经百战,他也对其十分敬佩,中原之战虽然失败,但当此之时,也唯有问计于丁奉了。

丁奉见问,抬起头来,咬牙道:“魏军趁势而来,士气极盛,吾以少敌多,唯有挫其锐气,扼其进攻之势,待援军赶至,便可与之周旋。”

张承皱眉道:“方才探马来报,曹爽兵分两路攻合淝,想必新城夏侯威绝不会坐视,三路大军,该如何抵挡?”

丁奉低头略作思索,忽然站起身来,抱拳道:“张将军,请分八十船只,三千精兵,末将今夜出兵,必有收获。”

第1258章 阵前对敌

自从徐州之战之后,夏侯楙扬眉吐气,也得到曹爽的信任,虽然他对刘封的安排至今还心存疑惑,但此时已经没有退路,更不可能去将实情告知曹爽,此时全军大胜,曹爽也未必会相信。

领了先锋人马,夏侯楙以徐盖、徐质为大将,大军来至淝河沿岸,两路先锋个分左右,一同进兵,列成阵势。

张承与丁奉等人已经计议停当,闻听知魏军逼近,马上召集各将迎敌,两阵对圆,只见魏军旌旗飘扬,杀气腾腾。

正观察之时,只见门旗闪动,从中走出一员大将来,虎背熊腰,手持大斧,银盔银铠,点指吴军大笑道:“尔等鼠辈,偷鸡不成,反遭大败,如今死到临头,还不下马投降,胆敢抗拒天兵乎?”

张承正待说话,朱桓已经忍耐不住,大骂道:“竖子无礼,安敢阵前逞口舌之利,看我取你人头!”

半年来连遭重创,几乎被擒,朱桓等人心中都憋着一口气,吴军处处被动,只能收缩防守,这一次两军阵前,正要一雪前耻,话音才落,便挺枪直取徐质。

徐质一阵大笑,挥动大斧骤马来迎,二将战有二十余合,竟不分胜负,丁奉等人看得面色愈发凝重。

朱桓如今虽然年近五十,但在军中也是少有敌手,没想到魏军阵中一名前部先锋,竟能与他不相上下,而且看那大斧势大力沉,招式迅猛,绝非易于之辈,可见魏军阵容之强大。

朱桓之子朱异临阵观战,看到三十合之后,父亲渐渐不敌,心中担心,不等请令,赶忙上前拍马**刀去战徐质,父子二人借住徐质,又战了十余合,依然不分胜负。

这一下吴军阵中出现了骚动,朱桓可是军中大将,父子二人竟然杀不过魏军一名裨将,这后面的仗还怎么打?

就在此时,张承命人鸣金收兵,朱桓父子二人见徐质英勇,久战于士气不利,由朱异掩护,二人退下阵来。

徐质舞大斧笑道:“哈哈哈,似尔等这般本事,还敢妄图进取中原?”

朱桓退回阵中,恨恨看了一眼徐质,张承也颇为无奈,有心亲自上阵杀敌,又怕主将一旦落败,军心就会彻底涣散,但不能就此退兵,否则守军仅存的一点士气也要消失了。

“丁将军,魏军势大,这该如何好?”

无奈之下,张承只能问一旁脸色凝重的丁奉。

丁奉皱眉道:“曹爽举兵南下,连胜十余阵,锐气正盛,吾军兵少,不可力敌,今日既败一阵,何妨以弱视之,骄其心,夏侯楙正自得志,正好今夜出兵袭营,以建奇功也!”

张承微微点头,又命留赞上前对阵,夏侯楙怕徐质气力不济,叫徐盖将其换下,二人杀在一处,不到二十会合,留赞便假装不敌败下阵来。

夏侯楙看准时机,马上挥兵掩杀,徐盖在前,徐质在后,二将追杀入营,张承等将匆慌退入城中,城外一片狼藉,吴军四散奔走。

徐盖杀到城下,见守军早有准备,箭如雨下,正好暂退回来,领兵又追杀一阵城外逃兵,才得胜收兵回营。

夏侯楙见全军取胜,喜不自禁,马上将各将功劳向曹爽禀告,着令全军各自准备,明日趁胜一鼓作气攻下合淝。

一场大胜,魏军上下再次欢呼,大营中灯火辉煌,人声喧哗,一直到了后半夜才稍稍暂歇。

四更过后,丁奉才领着三千水军从淝河绕道下游,从东面悄然掩至营外,未过多久,便听到上游传来喊杀之声,正是朱桓和留赞带领的水军先对魏军发起了突袭。

这一场战斗,只许胜,不许败!胜了可以暂时提升士气,刘纂的援兵也马上就能赶到,阻挡魏军南下,一旦失败,士气低落,军心涣散,明日恐怕连一天都难以坚持下来。

虽然是偷营,但丁奉还是十分谨慎,为防魏军有所准备,先让朱桓他们在南面发起进攻,吸引魏军主力来战,他则从东面奇袭,此时夜里东南风正大,可以一举将魏军大营烧毁。

“将军,还不进攻?”

听到远处的喊杀声,副将宋谦已经按捺不住了。

“稍安勿躁!”

丁奉站在一颗大树后面,紧紧盯着远处河岸的方向,魏军营中正有无数火把向那个位置汇聚。

宋谦紧张地观望着,此时已经隐约看到河岸上火光连成一片,楼船和战舰的轮廓都被映照出来,人影幢幢,双方开始发动了进攻。

又等了一刻钟时间,丁奉才跳下石台,将几位千夫长叫到跟前,对众人言道:“诸位,能否击退魏军,全在此一举,大丈夫立功名,取富贵,正在今今夜!”

众将齐声答应,丁奉忽然一把扯去铠甲,卸了头盔,挥舞着手中短刀大步向前,那些吴军一怔,也都如他一般,纷纷褪下衣甲,跟随丁奉轻装上阵。

来至魏军营寨东面,丁奉一挥手,每个士兵将手中的火把和干草点燃,奋力扔进营中,三千多火把柴草起火,霎时间将周围映照得亮如白昼。

“随我来!”

丁奉扯刀当先,一跃杀进魏营之中,直冲中军大帐。

身后吴兵也个个拔短刀,紧随丁奉身后,分作三队,冲入魏寨,一口气便冲过了十几座大营。

此时魏兵大多都被调去岸边阻挡东吴水军,仅留下少数人看守营寨,被丁奉兵马杀得措手不及,狼狈逃窜。

丁奉一路直冲中军大帐,来找夏侯楙,守卫中军的正是都尉刘达,猛见东面火起,喊杀声传来,就知道不妙,赶紧命人向夏侯楙报信,带兵来查看情况。

才走了几部,便见到一队身穿薄衫的吴兵狂奔而来,急挺起戟上前,招呼士兵阻拦吴军。

丁奉见到一名魏将,冷喝一声,跨前两步,躲过大戟,抢入对方怀内,手起刀落,将那人砍翻在地。

刘达那曾想自己对手会是东吴大将丁奉,至死都难以置信那一刀的刁钻和迅捷,此时吴兵已经冲入中军大帐,见里面空无一人,干脆打翻油灯,烧毁营帐。

丁奉猜测夏侯楙必在河岸指挥,马上带兵往岸边杀来,吴军一路放火,魏军营寨一大半已经起火,火势冲天,浓烟滚滚,映红了半边天空。

第1260章 再攻合淝

听到陈佐质疑,夏侯楙也皱起了眉头,看向阮籍,张承既然偷袭了他,必定也会有所防备,而且现在还多了水军,确实不好对付。

不料阮籍挑眉笑道:“如此便正中吾计矣!”

夏侯楙忍不住问道:“军师打算如何行动?”

陈佐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抱拳道:“愿闻高见。”

阮籍言道:“此事倒也不难,今夜出兵袭营,若刘纂果真派兵来救,正中吾计也!可命一路兵马伏于山谷中,只等刘纂出兵前来,伏兵齐出夹攻,必然取胜也。”

陈佐恍然,点头道:“果真乃是妙计,只是袭营恐吴军有所防备,还需想个万全之策。”

阮籍笑道:“的确如先生所言,张承既然劫营,闻报吾等杀回,必定传令各营小心防备,若想偷营,实难成功,吾当反其道而行之。”

夏侯楙等人还未反应过来,石苞却似乎明白了阮籍的意思:“莫非军师是想袭击水寨,叫张承兵马来救?”

“虽不中,亦不远矣!”

阮籍微微点头,双目微缩,缓缓道,“吴军既然偷营城中,其中定有高明之士,普通计策,恐难叫其上当,还需费些周折。”

夏侯楙却是越听越糊涂,一拍大腿催促道:“哎呀,军师,你说了半天,我倒是越听越不明白了,有何妙计,尽管下令安排便是。”

阮籍言道:“吾军不以水军见长,若去偷水寨,必定损伤极多,可先派几名先前劝降的吴兵去往刘纂水寨,只说先前不得已而降,如今探得机密之事,愿意将功赎罪,回归营寨,刘纂必定中计。”

夏侯楙听得头疼,摆手道:“军师只管下令,我只要攻下合淝便是。”

阮籍微微点头,旋即传下将领,叫各将统领部曲以及行事,同时招来三名说降的吴兵,再三交代他们如何向刘纂禀告,并许以重奖,叫他们连夜出发。

刘纂兼程来到合淝,听说张承反胜了一仗,不禁松了一口气,总算来得及时,将魏军挡在合淝以北,只要东兴不失,淮南以南的地盘便可暂时保住,等孙权大军到来,驱赶魏军,再立大业。

合淝既然无恙,刘纂便将兵马安置在合淝上游,防备新城魏军,与张承互为犄角之势,一日时间建成水寨,将合淝的部分战船调来,便组成了一支临时水军。

忙碌一日,到了晚上士兵们早早歇息,刘纂还忙着写信禀告军情,正准备要睡的时候,忽然哨探来报,抓了三名小卒,乃是先前孙宇部下。

刘纂带进寨中审问,见他们说话正是扬州人,原本乃是石亭守军,随孙宇北伐中原,因为兵败,无奈投降。

然私下里却有还乡之心,只因为降魏,怕回去之后被责罚,故而犹豫不决,今日探得军中机密,便连夜逃出魏营,就近从水路来见刘纂,希望能够将功折罪。

刘纂见二人身份不假,已经信了七八分,问道:“不知你三人探听到何等机密?

若是重要,本将自当禀明陛下,赦免投敌之罪。”

三人闻言大喜,其中一名小卒言道:“今晚三更时分,夏侯楙兵分三路乘夜要劫合淝营寨,约定举火为号,三路齐出。”

刘纂一怔,旋即冷笑道:“夏侯楙就是因偷营兵败,如今去而复返,还妄想故技重施,张将军早有防备了,这也算不得什么机密军情。”

另一人忙道:“此并非夏侯楙今夜出兵之意,其三路出兵,就是为了吸引城内守军出城来救,还有一路精兵埋伏在城外,只要守军出城,便沿途埋伏杀之,反去夺城,其旨要是为了取合淝城。”

“啊?”

刘纂闻言大惊,起身道,“若果真如此,合淝危矣!”

他此来本就是为了保卫合淝,如果合淝丢了,他在上游驻兵也就失去了意义,马上派人向张承报信,厚赏那三人,叫他们一同前往合淝禀明军情。

那三人与信使一同出了水寨,到了半路,却将刘纂所派之人给杀了,折返到魏军营中来向阮籍报信。

信使走后,刘纂马上传副将王祚、孙怡前来议事,将方才情报告知二人。

王祚吃了一惊,忽然冷笑道:“将军,既然知道魏军要去劫营,如今已然告知张将军,料想合淝无恙,何不派兵上岸从后偷袭魏军后方,断其归路,如此一来,岂不永绝后患?”

刘纂闻言大喜,抚掌笑道:“果真妙计也!此乃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呀!”

孙怡还是谨慎一些,言道:“魏军兵强马壮,虽然败了一阵,却并未伤及主力,张将军取胜之前原本还催人来求救,倘有疏虞,则前功尽弃,还需派一路人马前往合淝支援,如此方为万全之策。”

“这倒是稳妥之法!”

刘纂捻须点头,旋即将兵马分作三部。

令王祚引一万军前去截断魏军归路,孙怡领五千兵马往合淝支援,自己则带兵看守水军大寨,多派哨马打探新城魏军的动向。

王祚献策出兵,自以为得计,这一次不仅要杀敌,如果能将夏侯楙活捉或者杀死,将是一件大功,一路上交代副将和几名校尉要随时注意,可不能放走了魏军主将。

正行之间,忽见东方隐约火光映照天空,知道是魏军已经攻营,急忙催兵前进,趁乱从背后发动袭击,杀魏军一个措手不及。

刚才转过一片山来,忽山谷两侧鼓声大震,两路兵马从左右冲杀下来,先是一阵箭雨,便将吴军阵型杀乱,截为两段,溃不成军。

王祚大惊,知道中计,正要调转马头逃走,斜刺里一员魏将策马奔来,正是徐盖,一语不发,挥刀便杀。

王祚也是用刀,慌忙举起迎接,只听当的一声闷响,震得他双臂发麻,在马背上一阵摇晃,战马也被震得嘶鸣不已,连退数步。

昨夜稀里糊涂吃了败仗,徐盖等人都憋着一口恶气,此时见到吴兵,魏军个个铆足了劲奋力厮杀,徐盖更是不遗余力,杀得王祚节节败退。

第1261章 一夜混战

王祚人马被徐盖伏击,一片大乱,溃不成军,很快就被杀得四散奔逃,往山中逃窜,王祚惊慌之中,被徐盖一刀斩于马下,其余吴兵被团团包围,只得跪地投降。

留下一千兵看押俘虏,徐盖命人换上吴兵衣甲,赶奔合淝城外的大营而来。

此时营外大火燃起,却不见喊杀之声,徐盖绕开山路上的火势,径直来到吴寨前,隐藏在士兵之中,叫一名副将扮做援军上前交涉。

城外守将正是宋谦,方才营外起火,却不见魏军来攻杀,他惊疑不定,忙命人向张承禀告,一边小心防守,见一队吴兵到来,拦在了营门口。

宋谦横刀喝问:“尔等从何而来?”

那人答道:“刘将军见大营起火,命吾等领兵来援。”

“唔!”

宋谦一阵沉吟,扫视着赶奔而来的援军,皱眉道,“魏军虚张声势,不见攻营,此处暂时无碍,诸位还是回兵交令吧!”

那人一愣,想不到宋谦竟会拒绝援军进入营寨,正犹豫之时,忽然东北方向又起了大火,隐约听到喊杀之声。

宋谦扭头一看,惊呼道:“不好,魏军也是声东击西之计。”

那人灵机一动,马上说道:“宋将军速去前方援助,吾等在此看守营寨!”

“好,多谢!”

军情紧急,此时也顾不上细问了,宋谦急忙转身上马,领兵而去。

人群之中,徐盖一挥手,援军进入了大营之中,将西面的营寨完全占据,马上派出斥候去联络埋伏在四周的魏军。

不多时,一队队魏军人马从黑暗中悄然来到寨前,被徐盖人马接应进入大营,暂时隐藏起来,徐盖则带精兵来到中军大帐,大马金刀端然而坐,等候宋谦回营。

东北方向的大火是石苞所放,借着风势,大火很快蔓延开来,等到吴兵杀来,只在营外放了一通乱箭,便撤退到远处去了。

黑夜之中宋谦也不敢贸然去追,指挥士兵赶忙灭火,忙活了半个时辰才算将大火扑灭,命人小心巡逻,转回中军。

半夜奔波,宋谦也略感疲惫,掀开帐帘脱下头盔,正准备将头盔挂起来的时候,一扭头便看到坐在主位上的徐盖,顿时愣住了。

“你……你是何人?”

宋谦有些错愕,总觉得此人有些面熟,却又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哈哈哈,尔等中计矣!”

徐盖一阵大笑,霍然起身,挥手喝道,“斩了!”

“啊?

你是——”宋谦大惊失色,等他猛然反应过来想要呼喊的时候,早被守在帐门口士兵一刀挥下,斩了脑袋。

咕噜噜——好大的人头滚落帐下,宋谦临死才依稀想起来,坐在帅位上的那人是前两日阵前厮杀的魏军武将,不过为时已晚。

徐盖斩了宋谦,马上叫士兵带其人头到营外招降吴兵,若有反抗者,格杀勿论。

不多时,大寨中嘈乱杀喊之声再起,吴兵无人指挥,又被杀了个措手不及,大多请降,但有反抗者,尽被杀死。

等到吴寨平定,已经将近五更时分,夏季天明较早,五更刚过,东边便泛起鱼肚白,徐盖忙命人将前寨点起大火,在后营擂鼓呐喊,派人向城内求援。

此时的张承等人在城上焦躁不安,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来回走动,城外大营中几次起火,喊杀声不断,张承就想派兵接应,却被丁奉劝止,如果形势危急,宋谦定会派人来求救,至今不见探马前来,说明局势还在掌控之中。

眼看天明,忽然前寨变成一片火海,张承一颗心沉到了谷底,就在此时,忽然城下一匹马飞奔而至,拿着中军紧急杏黄旗,正是他交给宋谦的令旗。

那人来至城门下,高声道:“张将军,魏军三面围攻,攻势过猛,宋将军请求支援!”

“朱将军,你速带本部兵马前去支援!”

张承扭头便向在城门口准备多时的朱桓下令。

轰隆隆——随着城门缓缓打开,朱桓带领五千精兵冲出城门,直奔大营而去。

看着朱桓军远去,张承还是觉得心中不安,转头对丁奉言道:“丁老将军,为防万一,还是再派一部兵马吧?”

丁奉却摇头道:“将军,城外布兵,实为防合淝城也,朱将军已去援助,成败与否,皆在天意。

若是再派兵马,城中空虚,万一魏军来攻,如何镇守?

此乃舍本求末!”

张承被丁奉一语惊醒,猛然明白过来,抱拳道:“若非老将军提醒,险些误了大事。”

城外连夜大火,让他乱了方寸,差点忘了种种布局就是为了防备合淝,如果为了城外营寨反倒丢了城池,那才是真正犯下大错。

二人正在城上观战,在大火的映照之下,忽然看到朱桓人马大乱,被两部兵马左右冲杀,人马交织一起,混乱不堪,转眼间便是惨烈的厮杀。

张承见状大惊:“不好,朱将军中计了!”

“看来魏军早有准备了。”

丁奉叹了口气,紧紧地握着拳头,双眸中映照着远处的熊熊火焰,却又无可奈何。

以奔腾乱窜的火焰为背景,厮杀的人影纠缠在一起,骑兵往来冲突,仿佛一张剪影画在精彩上演,但城上的守军却知道,那里一定血肉横飞,断臂残肢掉落一地。

“嘿!”

张承一拳砸在城墙上,大声道,“岂能眼睁睁看着朱将军被伏,吾当亲自去救!”

“将军不可……”“城中之事,有劳定老将军了,我去去就来!”

张承早已按捺不住,转身奔下城墙,点齐兵马出城去救朱桓。

丁奉无奈,朱桓和张承先后领兵出城,城中守军不足万人,只好将所有士兵都调来城上守卫,此时他已经隐约觉得城外大营早被魏军所占,只希望张承能将朱桓父子救回便足矣。

“报,将军,刘将军派水军前来援助,已经到了南门。”

正在此时,一名士兵前来报信。

“随我来!”

丁奉命留赞看守北门,从城墙上转到南门外,见一部人马正在城外等候。

此时天色微明,看城外尽是吴军旗帜,为首一员大将丁奉却是认得的,正是孙怡,马上开城将他们迎进来。

第1262章 父子之战

此时城中正好缺兵少将,孙怡援军到来,让丁奉松了一口气,可赞解燃眉之急。

孙怡进城之后问道:“丁将军,城中形势如何?

魏军偷袭营寨,想必已被击退了吧?”

丁奉大惊:“孙将军如何知道魏军袭营?”

“咦?

昨夜有降兵前来报信,刘将军命他们来城中报信,莫非丁将军不知?”

“啊?”

丁奉一愣,旋即觉得其中定有隐情,将孙怡拉到路旁,“昨夜发生何事,请孙将军详细说明。”

孙怡不明所以,便将昨夜有逃兵报信,刘纂兵分三路前来救援之事说了一遍。

“唉呀!”

话音才落,便见丁奉一拍大腿高呼道,“中了魏军之计矣!”

孙怡瞪大了眼睛张口愕然,还要再问,却见丁奉已经快步走向城墙,连连大喝:“鸣金,鸣金收兵——”此时天色大亮,火势不熄,浓烟滚滚,如同狂舞的魔龙一般,在晨风中携裹着草木飞灰向西而去,灰暗的天空之下,一场激烈的厮杀尚未停止。

朱桓急切出城来救援,半途之上却中了埋伏,他所面对的是魏军最精锐的虎豹骑!人马才到一处矮坡,虎豹骑便如钢铁洪流一般席卷而至,吴兵来不及做出反应,就被冲杀为两节,面对全副武装,刀枪不入的虎豹骑,朱桓也无可奈何。

虎豹骑呼啸而过,紧接着两旁埋伏的弓箭手和步兵出现,对着混乱的吴兵一阵乱杀,瞬间便折损了三分之一的人马。

朱桓左膀中箭,却来不及拔出箭矢,咬牙指挥士兵与魏兵厮杀,边战边退,但但他们除了面对步兵的围杀之外,还有虎豹骑一波又一波的冲击,三四个来回之后,士兵们便被杀得胆寒,心惊肉跳,毫无战心。

就在军心溃散之际,张承领兵来救,勉强结成阵型,借着一处斜坡与魏军相拒,暂时挡住了魏兵的冲杀,将朱桓所部接应过来。

但这还不算结束,就在他们稍稍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忽然从背后山坡上又杀来一队魏兵,却是徐质带领的人马。

徐质领兵埋伏在合淝城外,只等城中守军尽数出城,便趁机攻城,不料丁奉谨慎,城上守军自始至终纹丝不动,眼看天亮,徐质见无机可乘,便只好原路退回,走到半路,听到此处有喊杀之声,赶来接应。

刚刚稳住阵脚的吴兵又被从背后冲杀,再次大乱,徐质催动坐骑舞着大斧一往无前,根本无人能挡,朱桓咬牙上前敌住徐质,张承和朱异指挥士兵抵挡山下的魏兵。

就在此时,重新结阵的虎豹骑又从斜刺里冲来,狂奔的马蹄声如同闷雷一般,带起大一片尘埃,漆黑的铠甲在晨光下令人心悸,刀枪利刃寒光闪闪,有的还沾着血珠洒落空中。

强悍的虎豹骑从侧翼冲杀,这对步兵来说简直是噩梦,三面受敌,吴兵早已乱成一乱,任凭张承和朱异大声呵斥,已经无法阻止士兵纷纷后退逃窜。

轰隆隆——虎豹骑呼啸而至,将一大半的吴兵挟裹进漫天的烟尘之中,铿锵的铠甲碰撞声如同最后的丧乐,夹杂着惨嚎之声,奔腾远去。

斜坡上留下无数深深的马蹄印,还有倒下的无数吴兵尸体,密集的步兵阵型,愣是被虎豹骑冲开了一条血路,鲜血顺着斜坡汩汩而下。

“撤,快撤!”

朱桓勉强挡住徐质砍来的一斧,扭头对惊慌的张承和朱异大吼。

“父亲,我来帮你。”

朱异见朱桓气力不济,调转马头就要过来帮忙。

“速退,为父断后!”

朱桓一声大喝,奋力逼退徐质,调转刀头杀了两名魏兵,“事不宜迟,马上回城。”

“小将军快随我来!”

张承打马来到朱异身旁,催促他先退。

“父亲……”“不孝逆子,安敢违背父命?”

朱桓一声大喝,还要再训斥,徐质已经怒吼着逼了过来,只好转身与之厮杀。

此时刚刚远去的虎豹骑又一次折返过来,吴兵更是溃不成军,争相逃窜,张承在马上猛拽朱异的臂膀,催促他撤退。

叮当当……迎着晨风,城头上传来清脆的鸣金之声,不用张承再下令,吴兵已经全部向城门方向败退,没有一个人愿意留下来抵抗。

“逆子,回城!”

朱桓见朱异还在发愣,怒吼一声再次将徐质逼退,打马狂奔过来,冲着朱异的坐骑狠狠拍了一刀杆。

唏律律——朱异战马吃痛,猛抬前蹄,撒腿向来路狂奔而去。

“朱将军小心!”

张承一咬牙,看到快速逼近的虎豹骑,催马去追朱异。

“哪里逃!”

徐质见两名吴将逃走,哪里肯放过,就要上前追杀,却被朱桓死死拦住,二人又杀在一处。

吴兵四散奔逃,虎豹骑随后追杀,如同虎入羊群一般,往来冲突,无人能挡,朱桓身边只剩下两百多亲兵保护他与徐质厮杀。

“哈哈哈,朱桓老儿,吴军弃你而去,还不下马投降?”

徐质追着朱桓猛砍了几斧,见他气力不支,肩头的箭伤愈发严重,鲜血已经浸偷透了整条手臂,知道他已经是油尽灯枯,无力再战了。

朱桓一阵冷笑:“嘿嘿,吾江东男儿,岂能屈膝投降,今日但有一死而已!”

“好,俺今日就成全你!”

徐质也被朱桓的气度感染,眼睛瞪大,举起了大斧,示意周围围拢上来的魏兵不必动手,他与朱桓单独较量。

“杀——”朱桓一咬牙,舞刀再次杀向徐质,却被徐质举斧子轻易挡住,但朱桓兀自不肯罢休,拼尽力气向着徐质一番猛攻,徐质守而不攻,紧紧盯着朱桓的大刀。

只见朱桓面色涨红,变成了暗紫色,额头上青筋冒起,双目怒睁,但所有人都看得到,他的刀势却越来越慢,身躯也开始出现摇晃。

“看我的!”

徐质发觉朱桓的气力越来越弱,猛然一声大吼,双臂用力将朱桓的大刀荡开,大斧借着挥舞之势狠狠地扫向了朱桓的胸口。

这一斧去势迅猛,朝阳刚在东山露出半边,霞光映照在雪白的斧刃之上,形成一片绚烂耀目的光华,卷向空门大开,身躯微微后仰的朱桓。

“且慢……”

第1263章 背水一战

“噗呲——”这一声叫喊为时已晚,来不及阻止已经出手的徐质,只听一声裂帛和骨肉碎裂的声音,伴随着一蓬炫红色的血雾喷洒起来。

大斧横扫而过,光芒隐没,鲜血飞出三尺有余,朱桓在马背上一阵摇晃,大刀咣当一声掉落地上,仰望天空,张口无言,缓缓追落马下。

“唉,还是迟了一步!”

从后面赶来的正是夺取大营的徐盖,见朱桓如此刚烈,不忍杀之。

但徐质立功心切,早已动了杀心,他是行伍出身,可不像徐盖这些名将之后,进入军营便是校尉、参军等高职,他需要一点点功劳的累积才能晋升,这次斩了东吴大将朱桓,不但他声名鹊起,职位也会进一步提升。

徐盖打马过来,看到已经战死的朱桓,胸前裂开巴掌大小的口子,护心镜破碎,早已气绝,圆瞪双目似有不甘之色,暗自叹息。

“主人!”

一名吴兵哭嚎着,跑过去跪倒在朱桓身边,为其合上眼睑,其他吴兵也都纷纷跪地,垂涕大哭。

朱桓为人高傲,不喜欢为人所驱使,艺高人胆大,是东吴文武中唯一敢捋虎须的人物,他的部曲也因此十分自得,走出去都觉得高人一等。

其虽耻于为人驱使,却又善养士卒,轻财重义,与人一见,数十年不忘,部下一万余人,妻子和儿女竟都全部认识,俸禄家产,都分给部下一同享用,深得部下之心。

此时见到朱桓壮烈战死,这些跟随朱桓而来的吴兵无不痛哭出声,有的人甚至眼角流血,以额触地。

徐盖慨然看着这一切,叹道:“皆为忠勇之士,恐难劝降,不如放他们回去吧!”

“我愿随将军而去!”

谁料徐盖话音才落,跪在朱桓面前的那名吴兵一声悲呼,拿起手中剑便自刎而死。

“我等也愿追随将军!”

一时间,声音此起彼伏,一百多吴兵竟然纷纷各举兵器自刎而亡,没有一人留下。

“你们……连朱将军的尸骨都,不要了吗?”

徐盖大惊,一句话还未说完,剩下的吴兵转眼间全都扑倒在地,鲜血汩汩而流,顺着斜坡,留到了朱桓的尸体旁边,汇聚在一起,成了一条小河,和着松软的沙土,越流越远……“退兵吧!”

徐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传令全军撤退,让吴兵自己来收拾战场。

徐质本想拿着朱桓的人头去请功,但此情此景,实在无法下手,又怕引起众怒,只好将斧上的鲜血擦干,跟着徐盖撤兵回营。

虽然全军大胜,但回去的路上,三军默然,众人都被朱桓及其部下的壮烈举动而感动,身为将士,浴血拼杀,虽然各为其主,但这样的行为,无疑得到了对手的尊重。

回到营中,夏侯楙和阮籍等人已经带兵赶至,听了昨夜一战,大家欢欣不已,却也有些遗憾,丁奉固守城池,没有一举攻下合淝,看来一场硬仗是不可避免了。

夏侯楙当场奖励徐盖、徐质等将,将他们的功劳上报曹爽,自然还有封赏,马上传令三军埋锅造饭,两个时辰之后向合淝发动进攻,争取一日之内攻下城池。

正当大家讨论军情之际,忽然夏侯威派人前来报信,新城兵马昨夜从淝河而下,发现吴军水寨空虚,全军压上,夺了水寨,请示是否要攻打合淝。

夏侯楙闻言大喜,合淝水军被破,只剩下一座孤城和残兵败将,胜利在望,即刻叫人传令夏侯威,命他午时到城下会合,三面围攻合淝。

魏军营中士气大振,士兵们准备攻城器械,投石车、云梯等等一应俱全,原本留在营中的许多军器吴兵并未运回城中,不但全部取回,还得了许多吴兵留下的箭矢,器具充备。

而此时的合淝城中,却是一片愁云惨雾,他们没有想到,昨夜短暂的一场胜利并未能改变战局,转眼之间形势大变,大将朱桓战死,更对守军造成了极大的打击。

朱异不顾丁奉阻拦,带领五百朱桓旧部冒死出城将其尸首搬回,连同自刎的一百多亲兵也一并运回来,就在城门之下跪地哭嚎,更让守军心头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阴云。

丁奉虽知如此影响士气,但又不能阻止朱异,只好劝道:“朱将军为国而亡,虽死犹荣,小将军可将令尊尸首带回庐江,并将此处军情奏报陛下,陛下自会妥当安排。”

朱异此时心神俱疲,低头答应,丁奉命人将那一百多亲兵埋在城南淝河岸边,五百旧部与朱异一同护送朱桓灵柩从水路南下返回庐江。

“报——,刘将军带兵来到城下,请求开门。”

就在众人垂头丧气之时,忽然士兵来报信,张承吃了一惊,刚刚送走了朱桓,刘纂怎么又来了?

急忙出迎,却见刘纂一身狼狈,带领着数千残兵败将,显然是吃了败仗,赶忙相问,才知道昨夜被魏军一阵猛攻,因为兵少,丢了水寨,不得不逃来合淝。

张承闻言顿时慌了手脚,刘纂本是援军,没想到倒先败了,如今只剩下合淝一座孤城,如何抵挡魏军两路大军?

刘纂羞愧难当,低头不语,张承只好看向丁奉:“丁将军,是战还是退?”

“孤城难守,迟早必败!”

丁奉抿着嘴唇,一咬牙,“但却不能让魏军轻易便得了此城,吾等苦守合淝数月,岂能不战而逃?

如何对得起朱将军和战死的东吴士卒?”

留赞也大声道:“对,先守城,要想取合淝,也要让他们付出一些代价才行。”

张承见众将纷纷请战,也坚定决心,若是不战弃城而走,恐怕孙权也不会轻饶了他,尤其是朱桓为了掩护他和朱异而死,更不能未战先怯。

刘纂稀里糊涂吃了败仗,更觉惭愧,自然极力支持守城,参与战斗,至少到了前线也与魏军交手过,回去好有个交代。

吴军虽败,走投无路,但方才城外一战,都被朱桓及其部将所感染,听到将令传下,纷纷呐喊上阵,誓与合淝共存亡。

所谓哀兵必胜,陷入绝境的合淝守军决定背水一战,竟无一人退缩。

第1264章 静观其变

庐江城,孙权于行宫接见朱桓之子朱异,想起两年前北上徐州,朱桓在酒宴上捋须之事,犹在眼前,没想到功业未成,竟身先死。

往事历历在目,看到悲痛欲绝的朱异,孙权心中也不好受,老将大多物故,如今只剩丁奉和朱桓,一老一死,行伍之中,再无人能与太史慈、甘兴霸之流相比。

心中涌起人才凋零的无奈,孙权长叹一声,缓缓道:“朱将军为国而死,乃众将之楷模,厚葬于秣陵卧虎山吧!”

朱异抱拳道:“多谢陛下厚恩!”

卧虎山是孙氏皇陵所在,孙权准许将朱桓葬在此地,就是对他功勋的认可,朱异心中感激,辞别孙权,扶柩返回江东去了。

“曹爽大举南下,先锋刘纂兵败,合淝恐难守住,”孙权深吸一口气,凝重的目光扫过众人,缓缓道,“众卿有何良策退敌?”

大殿上一阵沉默,无人答言,魏军势大,吴兵士气低落,主力全灭,连战连败,如今整个江东人人自危,劝谏孙权求和不成,谁也不敢再多言半个字了。

“陛下,”沉寂之中,陆凯作为丞相,不得不站出来回话,“为今之计,当以巢湖为界,大兴水军,东面重兵把守巢县、厉阳,沿大江拒守,水陆共用,以挡魏军;且曹爽出兵在外半年已过,只待有变,便可趁势反击。”

孙权微微点头,皱眉问道:“变从何来?”

陆凯言道:“曹爽信任何晏、邓飏之流,人称‘台中三狗’,朝中上下,无不对此三人切齿痛恨,只因曹爽庇护,不敢妄动,如今曹爽在外,若派人于邺城散布谣言,挑动何晏等人与曹芳嫌隙,邺城必定生乱,如此则曹爽不得不退兵矣。”

“哦?

离间之计?”

孙权轻抚几乎全白的胡须,闭目沉思良久,才点头道,“此计可行,当派可靠之人到邺城见机行事,务必让曹爽自生其乱,早日返回邺城。”

陆凯言道:“潘太常之子潘祕有大才,为人聪察,对问有机,足以担当此任。”

“文龙?”

孙权微微皱眉,旋即点头道,“好,就命他带人前往邺城,诸事便宜行事。”

潘祕是前太常潘俊次子,娶孙权姐姐陈氏之女为妻,也算是皇亲国戚,值得信任,曾任湘乡县令,断案明晰,深得百姓喜爱,孙权对其印象也还不错。

“报!陛下,大事不好了……”就在此时,却见孙峻急匆匆地走进来,满头大汗。

孙权双眉紧皱,面色一沉:“何事惊慌?”

孙峻擦着汗水,颤声道:“陛下,合淝被魏军攻下,张承将军领残兵从淝河水路退回巢湖了,东兴也被夏侯霸攻破,正往巢县杀来。”

“啊?”

孙权吃了一惊,拍着桌案沉喝道,“全都是无用之辈。”

群臣也都面面相觑,底下议论纷纷,个个脸色紧张,魏军攻下合淝和东兴,淮南北面便无险可守,眼看就要兵临大江了。

“陛下,军情紧急,请速速调兵据巢湖布防!”

陆凯再次言道,“巢湖水路直通大江,可借水军之利与魏军周旋,沿途重镇命各军严防死守,不得私自出战,雨季将至,魏军水土不服,久必生变。”

孙权点头道:“好,马上传令,叫张承、刘纂等到石亭见驾!”

“遵旨!”

孙峻急匆匆而去。

“报——”众人还在紧张之时,太史亨又匆匆而来,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他,生怕又带来什么不好的消息。

“陛下,方才庐江传来情报,楚军在汉水大胜荆州水军,一万多战船尽被烧毁,荆州水军遭受重创。”

“啊?”

孙权再次吃了一惊,盯着太史亨,指着他问道,“消息可真?”

“千真万确!”

太史亨珍重点头,难掩兴奋之色,“情报乃是孙太守在江夏留下的心腹之人亲眼所见,楚军连夜出动火船,借着东风直冲蜀军水寨,蜀军难以抵挡,大火在汉水之上烧了一整夜,一片火海,两岸通明,许多人都看到了。”

江夏太守孙奂是孙皎之弟,孙皎去世之后,孙奂接替统领其部众,拜扬武中郎将兼任江夏太守,如果不是孙家之人,孙权也不会放心让他镇守一座孤城而数年不闻不问。

“好!”

孙权狠狠地一拍桌子,颤颤巍巍站了起来,大笑道,“好一个魏文长,果然老而弥辣,朕倒要看看,刘封又该如何应对。”

张休言道:“荆州水军遭创,刘封必定恼羞成怒,全力剿灭楚军,江东暂时无忧,陛下可全力与曹爽一战,若果如丞相所料,魏军一旦生变,便是内忧外患,淮南之地,或可失而复得。”

“哈哈哈,正合朕意也!”

孙权恢复了信息,群臣也都暂时松了一口气,东吴虽然接连失败,但大家对水军还是颇有信心,借着巢湖和淮南水上之利,与魏军周旋还是不成问题的。

“即刻传旨!”

孙权缓缓坐下,看着桌案上的地图,按照陆凯之计调兵遣将,“命唐咨带领所部兵马守巢县、厉阳二处,加强各处关防,牢守隘口,不许轻敌妄动。

若魏兵来攻,只需乘高守险,不可轻出,叮嘱将士,广布守御之策,以观其变。”

“遵旨!”

“陛下,微臣愿带领水军巡视巢湖,以防魏军!”

孙权低头一看,正是刚刚来送情报的太史亨,太史亨自从南郡兵败之后,引以为生平之耻,回到秣陵便住在皇宫内苦读兵书,一应书册都由孙权提供。

苦学兵法之后,又主动请命到吴郡练兵三年,扫灭群盗,以此来历练自己,这一次随驾亲征,自然信心满满,想要为自己正名,原本想为先锋,孙权却执意要让他留在身边。

这也是因为先前贬斥许多功臣之后,孙权对太史亨更加疼爱,不忍让他离开左右,同时这也是向文武百官及百姓的一种昭示,只要忠心耿耿的人,他还是会信任有加,甚至不离左右。

“哈哈哈,昔日吕子明苦读兵书,三日不见,刮目相看,元复涅盘近五年之久,当一飞冲天矣!”

孙权一阵大笑,遂拜太史亨为水军都督,统领各路水军,于巢湖防备魏军。

第1266章 故地重游

淮南战事频发,烽火连天,随着进入梅雨季节,魏、吴两军对峙于巢湖,暂时各自罢兵,却不敢放松警惕,各处关隘盘查极严。

比之扬州的形势,中原暂时安稳下来,楚军在荆州又惹起战端,为了牵制魏延,汉军攻打函谷关甚急,西面关口已经被攻破,楚军全面收缩。

盛夏刚过,中原之地晴空万里,一眼望去,原本绿油油的麦田地却尽是荒芜,只要少数的土地来得及种植一些庄稼,大多数田地因为错过春耕而导致荒芜。

沿途之上,百姓们百无聊赖,望着一队正从田野上奔腾而过的官兵,眼睛里流露出不可遏制的延误和痛恨,却又摇头无奈叹息。

虽然魏军帮他们夺回了家园,赶走了吴兵,但也正是因为曹爽的计策,故意让吴军入侵,才让他们丧失田地,打破了原本平静的生活,多少人家破人亡,妻离子散,都因为这莫名其妙的战争。

官府的抚恤和拨济,并不能改变他们的生活,那些粮食还有部分会被官府的差役克扣,到了百姓手中,哪里够一年之用,今年注定要挖野菜、存野果来渡过了。

旌旗飘展,尘土飞扬,官兵们却不知百姓之苦,前线的胜利让后方的士兵眼热羡慕,这大好的功劳,都与他们无关,每个士兵都在殷切期盼能够调他们上前线,辛苦训练,不就是为了杀敌立功,光耀门楣么?

马背上尔等士兵们面带喜色,连奔跑的步兵都精气十足,他们即将赶奔前线了,期待已久的战场越来越近,每个人都觉得热血沸腾,充满了期待。

人马行至一处密林,士兵们偃旗息鼓,各自躲在阴凉中吃着干粮歇息,仅有的一千多老兵将新兵们聚在一处,讲述着战场厮杀的残酷生死和酣畅淋漓,唾沫横飞。

穿着崭新铠甲的新兵却听得津津有味,半张着嘴巴,时而吃惊,时而欢呼,大多都是憧憬向往,他们不在乎那些残酷和血腥,人命如同草芥一般的冷酷,只期待杀敌的痛快淋漓和领功封赏的荣耀风光。

靠近西面的一处山坳中,有一队士兵铠甲尤为精良,正簇拥着一名武将而坐,那将领将头盔摘下,身穿软甲,微微泛白的脸上长出发福的一圈肥肉,两撇胡须微微翘着,略显奸诈。

这人正是魏国领军将军李胜,他靠在一棵老松之下,遥望西方,指着远处朦胧的山脉轮廓问道:“前面那座山脉,便是崤山了吧?”

“将军,不错,那正是崤山!”

一名校尉赔笑答道,“再有半日时间,便可到崤山脚下,今夜就能赶到虎牢关内了。”

“哦,传令下去,一刻钟之后出发!”

李胜微微点头,以往他都是从官渡前往洛阳,这一次却是从汝南和许昌抽调兵力赶奔虎牢关,这条路他还不曾走过。

“是!”

士兵前去传令。

李胜整理着自己的衣衫,想着还有两日时间便能接管洛阳,忍不住嘴角露出了笑容,没想到稀里糊涂的,自己就成为第一个重夺洛阳的大将。

洛阳可是皇城,此番接管洛阳,担当洛阳令,虽说职位不高,但将来再迁都洛阳的时候,可就能直接提拔京兆尹甚至司隶校尉,这可是一步登天的好事。

临行之际,曹爽已经暗中交代过他了,派往长安的使者早就出发了,接管洛阳之后,魏、蜀两国谈和,只要管理好治安,安抚民心便是,这可是白得的功劳,真不枉费平日讨好曹爽一番苦心。

不多时,士兵们纷纷打旗上马,李胜也带着亲兵出发,派快马前往虎牢关报信,这一路奔波,今夜赶到虎牢关,终于能够好好歇息一番了。

一路上想着当上洛阳令之后该如何安抚民心,趁着那些皇亲国戚、王公大臣还未搬迁回来的时候,先圈一些私宅土地留给自己,甚至将来还可以转卖那些大官,狠赚一笔,整个洛阳之地都任他分配。

走走停停,终于来到崤山境内,此时日已偏西,炎热渐退,山风吹来,令人精神一振,李胜催促士兵加快形成,兼程赶往虎牢关。

才到关门十里之外,便见远处有一队人马列阵等候,看旗号正是楚军的颜色,李胜急忙命人上前接洽。

“哈哈哈,李将军,别来无恙乎?”

片刻之后,亲兵带着一员年轻将领打马而来。

李胜注目一看,正是魏延次子魏荣,有些意外,忙抱拳道:“哎呀,想不到魏将军竟出关来迎,惭愧惭愧。”

魏荣笑道:“吾父子三人身处绝境,若非将军周旋相助,早已不复生矣,将军与我等有活命之恩,自当远迎。”

“魏将军费心了!”

李胜嘴上谦虚着,心中却十分满足,脸上放光,魏荣表现出的这番尊敬,让他觉得在部下面前倍有面子。

这次他带来的两万人基本都是新招募的兵丁,资历最老的也不过入伍两年而已,还都从未上过战场,曹爽将其调给李胜,就是有意让他培养亲信,作为他今后的部曲来用。

初次会见外军,对方便如此礼遇,无形之中便在部下眼前立了威,李胜自然高兴,越发觉得魏荣这小子亲近了。

二人寒暄一番,魏荣言道:“在下已在虎牢关备下酒席等候多时,李将军来得正好,快与我一同入关去!”

李胜神清气爽,微挺着胸膛,一挥手:“传令全军,进入虎牢关。”

伴随着阵阵鼓声,李胜和魏荣策马在阵前,带着百余亲兵快马先赶往虎牢关,身后的大军浩浩荡荡随后而行。

只见关门大开,百余骑挟裹烟尘赤驰骋而入,伴随着悠扬的号角声和鼓乐声,魏荣带着李胜来至关内后营,只见校场之上,竟摆了长达数里的酒席,一眼望不到尽头。

“这……”李胜吃了一惊,看着魏荣:“这是何意?”

魏荣叹了口气,慨然道:“此番离开洛阳,你我不知何日再见,今日为全军摆下酒席,大家痛饮一番,聊表谢意。”

李胜也被魏荣所震动,抱拳道:“魏将军父子三人,乃我李某钦服之人,今夜自当一醉方休!”

魏荣勉强收起悲伤之色,大笑道:“好,一醉方休!”

第1267章 盛情款待

一夜狂欢,李胜酩酊大醉,两万新兵虽说不够尽兴,但在军营中何尝有过这等好吃好喝过,有些人甚至以为到了前线便是如此,可比在后方整日辛苦训练折磨舒坦多了。

日上三竿,李胜才迷迷糊糊地被魏荣唤醒,一番洗漱之后,脑袋微微发疼,才想起正事来,他今日要赶奔洛阳交割城池。

急忙出了营房,抬头一看,不知何时,关头上的旗帜已经换成了魏军旗号,不过守军依旧是魏荣的部下。

李胜不解道:“魏将军这是何意?”

魏荣笑道:“将军既到洛阳境内,这虎牢关便已属魏国,只是家兄还在城中恭候将军,在下就在虎牢关等候家兄交割完之后一同返回南阳,暂替将军守关,折返劳累,恕不远送了。”

“哦,原来是为此!”

李胜恍然,拍着魏荣的肩膀大笑道,“魏将军何必如此客气?

难得将军如此费心,如此便有劳将军等候一日,明日将令兄换来。”

魏荣抱拳道:“事不宜迟,请将军速速启程,家父在南阳战事吃紧,我们也急着赶奔荆州去支援。”

李胜被魏荣一番款待,加之换了旗号,本有的一丝警惕也烟消云散,不疑有他,只留下一千士兵留在虎牢关,等魏荣兄弟带兵离开之后便守在关隘,取下洛阳之后,虎牢关已经无需重兵把守了。

催促三军一番准备,又是一个多时辰,李胜领兵从午时出发,天黑时分才赶到洛阳,夜幕之下,洛阳城仿佛盘踞的猛兽,城头上巡逻的士兵正点亮火把。

李胜命人上前交涉,不多时,便见南门打开,涌出来一队人马,当先一人暗紫色的盔甲,面貌方正,与魏荣有些相似,但更显威严。

“李将军,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魏荣却是第一次与李胜相见,显得生疏了一些,但态度却还不错。

李胜不以为意,看着近在眼前的洛阳城,心潮澎湃,大笑道:“是在下来的仓促,未提早向将军通禀,冒昧了。”

魏昌叹道:“蜀军逼之甚急,城池不得不严防,恕在下甲胄在身,不便行礼,到城内再向将军赔罪。”

“无妨!”

李胜一摆手,上前与魏昌并骑而行。

进城之时,问起函谷关的军情,魏昌简单陈述,蜀军势大,恐怕难以坚持几日,楚军打算放弃洛阳之后,魏昌留下部分兵力之后,自己先退回来了。

李胜并未告知魏昌使者已经到长安和谈之事,只要过了今夜,洛阳城到了自己手中,魏昌兄弟离开虎牢关,任凭他楚军如何怪怨,已经为时已晚。

二人说说笑笑,身后的两万士兵却炸开了锅,昨夜一场欢宴,让原先训练的一点军纪完全破坏,新兵都是初来洛阳,何曾见过皇城巍峨气度,即便是黑夜之中,在火把照耀之下,也啧啧称奇,指指点点。

听到身后的喧哗之声越来越大,李胜终于忍不住了,勒住战马,回头沉喝道:“此乃皇城,如此喧闹,成何体统?”

副将一凛,急忙分派人手呵斥三军静默,不许吵闹,过了好一阵才安静下来。

李胜自觉失了颜面,微哼一声,向魏昌抱拳道:“让将军见笑了。”

魏昌笑道:“将军说哪里话来?

此番让出洛阳,家父是为践行前言,诸位将士心情激动在所难免,在下已经在北军营中备下酒宴,为三军将士接风,让大家好好休息一番,明日一早便交割城防。”

“哎呀,这如何使得?”

李胜想起虎牢关的一幕,反倒觉得有些害臊起来,人家如此盛情款待,实在无以为报。

“唉,说来惭愧呐!”

魏昌一低头,叹道,“实不相瞒,这些军粮酒水,还是曹大将军所赠,我兄弟二人自作主张摆宴,也不过是借花献佛罢了,这些辎重,本该是留给将军的……”“哈哈哈,无妨无妨!”

李胜见魏昌一脸尴尬,反倒释怀大笑起来,“二位将军以厚礼待吾,这些消耗算不得什么,既然如此,就带他们去北军大营歇息,此次酒宴,算作犒赏!”

魏昌如此一说,李胜便觉得那些酒宴都是自己的物资,用来奖励部下并无不妥,去了心中包袱,变得坦然了许多。

正如魏荣所说,进入洛阳境内,他已经是这里的主人了。

正自高兴,那些士兵却听说今日还有酒宴,就在洛阳城内,还是原先北军驻扎之地,再一次喧哗起来,那可是皇家御林军的驻地啊,怎能不激动?

李胜沉着脸等到士兵闹哄哄地离开之后,才冷声道:“这些新兵,真是见识短浅,从明日开始,一定要加强训练,严守军纪。”

魏昌听到李胜之言,目光一阵闪动,忽然低声笑道:“将军勿忧,越是新兵,才越好训练,以将军之能,必能练出数千精锐以为心腹,如此方为长久之计呀!”

李胜一怔,想起来魏延反叛之事,心中一动,魏昌这是话中有话,叫他以防万一,魏延为蜀军立下汗马功劳,最后还是遭受猜忌,自己不早准备些自保手段,当真后事难料。

一句话倒是引起李胜无数心思,跟随魏昌再一次来到含章殿,只见各处宫殿人影闪动,巡逻士兵稀疏,大多都在收拾细软,捆绑兵器,显然是为撤离做着最后的准备。

含章殿灯火通明,门口站着四名侍卫,魏昌与李胜并肩而行,拾阶而上,走到大殿门口,魏昌停住脚步,抬手示意李胜先行。

李胜还想着心事,微微一怔,便迈步走进了大殿,忽然发觉火把映照之下,有一道长长的影子拖在地上,是从殿上映射过来。

李胜不由抬头,待发现殿上竟然还端坐一人的时候,不禁脸色大变,惊得后退两步,失声问道:“你,你是何人?”

空旷的大殿内回荡着他的声音,却无人回答,李胜顿觉有些不妙,急忙回头时,才发现随他而来的士兵竟都被带走了,自己只身一人走了进来。

李胜背后冒出一层冷汗,一把抓住魏昌,厉声问道:“这是何人?”

第1268章 待客之道

见到含章殿内的情形,李胜大惊,烛火映照之下,他只能看到那人半边脸,棱角分明的轮廓,含笑而视,但他来说,却是毛骨悚然的可怕。

魏昌忽然脸色一变,一把推开了李胜,冷笑道:“还不见过麒麟王殿下?”

“麒麒麒麒麒……麟麒……王?”

李胜一个趔趄,张口结舌,看着魏昌半晌,猛一甩头,忽然指着他大笑起来,“哈哈哈,魏将军,你这玩笑开得忒大了些吧?”

魏昌浓眉微皱,断喝道:“李胜,麒麟王面前,安敢如此无礼?”

“麒麟王,果真是……”李胜一个激灵,茫然地转过头,看着坐在上方的中年人,一身儒衫,平和中却又给人一种岿然如山般的压力,吃吃言道,“果真是麒麟王,刘封?”

“大胆!”

魏昌大怒,上前一把将魏昌推倒在地,“麒麟王名讳,岂能是你所呼,该杀!”

“魏将军,不得无礼!”

终于,坐在上方的人缓缓开口了,虚抬右手,和声道,“还不将李将军扶起来?”

“殿下,这……”魏昌一怔,但看到那人微微颔首,才一咬牙,上前将呆愣趴伏在地上的李胜拉扯起来。

“不可能,这不可能,”李胜迷迷糊糊地一阵摇晃,只觉得脑海中一片空白,“魏延造反,麒麟王在荆州平叛,怎会在洛阳?”

他狠狠地甩了甩脑袋,用力揉着眼睛,以为自己是在梦中,但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却发现眼前的景象并未消失。

“魏将军,这就是怎么回事?”

李胜心中还存着一丝微弱的希望,强笑道,“我待你们父子不薄,这等玩笑,可真是开不得,开不得呀!”

“嘿呀,真是个糊涂虫!”

魏昌不耐烦起来,用力睁开李胜抓着他铠甲的手,冷笑道,“事到如今,你还不明白么?

我父子对汉室忠心耿耿,家父自从追随先帝以来,便一心匡扶汉室,岂能将一生心血,毁于一旦?”

李胜连退三四步,指着魏昌,双目圆睁,不可置信:“如此说来,造反是,是假的不成?”

魏昌一瞪眼:“难道还是真的不成?”

“啊?

这……”李胜一颗心沉到了谷底,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眼前之事了。

“李将军,曹爽既派你前来接管洛阳,想必定是其心腹之人吧?”

呆愣之际,却见殿上之人缓缓起身,背着手迈步走下台阶,来到大殿中央,灯光之下,看到一张俊朗的面庞,唇上两撇和下颌长着浓密的髭须,显得英武睿智。

“你,你果然是刘,刘……”等看清这张面庞时,李胜心中狂震,才确信魏昌不是和他开玩笑,顿觉得浑身无力,呼吸困难,一屁股瘫坐在了地上了。

当年弘农会盟之时,李胜还不过是宫中一名小小的官吏,天子銮驾中的一名执旗手,虽然职位卑小,但他就站在队列最前面,将刘封一行人却看得真真切切。

当年的刘封依然名满天下,弘农会盟又是天下瞩目之事,刘封一行三十余人只身来到魏军腹地,这份胆气和魄力让魏国上下动容赞赏,李胜那一日见过刘封之后,从他眼前经过的那一幕便永远难忘。

转眼之间,竟不觉十余年已过,如今刘封虽然相貌略有变化,但那份气度和神态,却与当年相差无几,而且更显从容,让人不自觉心生仰视之意。

看李胜神色呆滞迷茫,刘封就知道他一时间还难以反应过来,不过也看出来此人可以威逼利诱,倒必再使用非常手段了。

当下和蔼一笑,却看得李胜打了个寒噤,对魏昌吩咐道:“还不为李将军看座倒茶,这岂是待客之礼?”

“哦,遵命!”

魏昌在一旁正抱着胳膊撇着嘴欣赏李胜惶恐的神态,被刘封一声呼唤,才赶紧过去将其扶起来,坐到不远处的金交椅上。

为李胜倒上一杯茶递了过去:“李将军,让你受惊了,快喝茶!”

李胜正觉得喉咙发干,浑身冒汗,倒也不客气,一把夺过来仰头喝敢,呛得连连咳嗽,还是死死盯着刘封,想着这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刘封淡淡一笑,从一旁拖过另一把椅子,坐在李胜对面,缓缓道:“李将军不必着急,我们还有一夜时间可尽情畅谈。”

“麒……刘……刘将军,”李胜勉强稳定心神,脑海中已经乱成一团吗,完全失去了自主意识,甚至忘了呼喊士兵来抵抗,只是问道,“阁下为何会在洛阳?

魏将军他们……”“李将军,实不相瞒,魏文长乃是假意谋反,掩人耳目罢了,”刘封心平气和,耐心解释道,“若非如此,曹大将军又怎能放心将中原兵力尽数调到淮南去?”

“啊?”

李胜脸色大变,不去追究魏延造反的真假,但眼下的局势确实如此,愣了片刻才颤声问道,“将军之意,莫非是要取中原么?”

刘封微微点头,手指门外,笑道:“如今洛阳有十万精兵,若取兖州、豫州,试问何人能挡?”

李胜嘴巴微张,瞳孔放大,半晌说不出话来,如今全军主力都在淮南与东吴对峙,别说豫州和兖州了,就是徐州,也没有多少兵力,蜀军十万兵马一旦出动,将如洪水奔流,席卷中原,无可遏制。

“唉,如今中原虽空虚,但若发兵强取,必然还有伤亡,吾不愿再让中原百姓受难了……”却见刘封长叹一口气,深深地盯着他,目光深邃,缓缓言道,“数万将士的性命,中原百姓的安危——这一切,都要着落在李将军身上,将军责任重大呀!”

“啊?

我——”李胜长大了嘴巴,指着自己的鼻子,茫然看着一脸淡定的刘封,不知道他要如何处置自己。

“将军,两万魏兵已在北军大营妥善安置了!”

正在此时,殿外响起一阵脚步声,带着铿锵的铠甲碰撞声。

李胜扭头看去,再次瞪大了眼睛,走进来的这人也是三十上下,身长八尺,面貌俊朗,龙行虎步,气度非凡。

第1269章 同殿称臣

来的这个人李胜也曾见过,正是当今大汉司隶校尉、征南大将军姜维,当年司马懿罗列被蜀军网罗的魏境俊杰之中,邓艾和姜维排在首位,画像曾多次在军营展示。

“姜伯约?”

这一刻,李胜的心沉到了谷底,都说姜维正领兵攻打函谷关,谁知道就在洛阳城中,这已经足以说明一切了。

姜维大步走进来,看到神色不定的李胜,大笑道:“哈哈哈,这位便是李将军吧?”

李胜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挤出一丝难看的笑容,刚才姜维口中的“妥善安置”他已经心中了然,只怕那两万新兵,已经被蜀军给控制了。

李胜心中紧张,甚至还未平复心绪,却已经明白自己这一次真是闯入虎穴,孤家寡人了。

心中瞬间涌过无数念头,想着刘封会如何处置他,最后还是将目光看向了魏昌,干笑道:“魏将军,看在我先前送来两批粮草军器的份上,还望能放我一马……”魏昌一撇嘴,无奈道:“殿下就在这里,你和我说情实在无能为力,还是请殿下定夺吧!”

“二位将军饶命啊!”

李胜神色一僵,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殿下,小人不过是区区一名裨将,并无大用,还请殿下放过小人,日后定有厚报。”

“吾方才之言,莫非将军还不明白?”

却听刘封一声轻叹,“这中原百万百姓的安危,可都系于将军一人身上,何言无有大用?”

“李将军快快请起!”

姜维在一旁将李胜拉起来,按着他坐在座位上,抱拳笑道,“这中原大计,还需李将军全力相助才是。”

“呃,这个……”李胜已经完全发懵了,看着二人和颜悦色,礼敬有加,但自己明明是阶下之囚,兵力被夺,还能有什么作用?

“不知二位将军有何用意?”

李胜脑海中一片空白,“残躯若能有用之处,在下自当全力以赴。”

“哈哈哈,怎么样?”

刘封一阵大笑,扫视着姜维和魏昌,“本王早就料到李将军深明大义,依然心存汉室,无需那些酷刑相加,便欣然与吾等共成大业,果然如此吧?”

“嘶——”魏昌嘴角都要撇到脖子根了,斜睥着李胜,敷衍抱拳道,“是是是,李将军识时务,顾大局,真乃英雄也!”

姜维也点头笑道:“李将军这是为中原百姓、汉室江山之大事而为,弃暗投明,可喜可贺!”

刘封抱拳道:“李将军,今后我们同殿称臣,当同心戮力,振兴汉室!待天下大定,将军今日明智之举,必将流传青史。”

“嘿嘿,是是是!”

李胜急促地站了起来,胡乱答应着,竟有些受宠若惊,稀里糊涂的,怎么就得到刘封和姜维的器重,而且还与他们同殿称臣,那岂不是并肩而立了?

一阵心潮起伏,知道没有杀身之祸,李胜的心绪才勉强平复下来,但他久经官场,刚才有些惊慌失措,却知道刘封亲自说服于他,必定有事要他去做。

自己现在除了搭上一个“台中三狗”的恶名之外,并无任何名声在外,不如郭淮、王濬等人那般有韬略,自忖还不够资格能进敬贤院,那又如何帮助蜀军取中原?

“恕在下愚钝,还不知殿下之意,”思想转变之后,李胜很快便适应了自己的角色,躬身问道,“请殿下明示,若有用处,在下必当身先士卒,万死不辞。”

“请坐吧!”

刘封抬手示意众人落座,才对李胜说道,“如今洛阳之计,瞒过天下所有人,吾取中原,如探囊取物耳,想必李将军也已明了吧?”

“如今中原空虚,各城守军最多不过五千,若蜀……哦汉,汉军……”李胜差点说错话,赶紧抬头看了一眼刘封,见他不以为意,才继续说道,“若汉军出虎牢关向东,的确无人能当,比年前东吴袭取二州还要轻松。”

“这一切皆在本王意料之中!”

刘封缓缓点头,慨然道,“吾军兵力虽盛,若大举出兵,沿途郡县料想大多望风而降,或有抵抗者,也不过是螳臂当车,灰飞烟灭,但这一路行军,势必有所伤亡,也惊动中原百姓,吴军方走,吾军又去,百姓不堪其扰呐!”

李胜一怔,想不通刘封为何已经吃定中原,却偏偏迟疑犹豫,为了那些普通百姓着想,但嘴上却说道:“殿下爱民如子,天下皆知,但两国相争,这实在无可避免,也只能取城之后再安抚补偿了。”

刘封却道:“所以此事便要仰仗将军了,唯有将军能不扰民而全取中原。”

“在下……”李胜吃了一惊,怎么想自己也没有这个本事,干笑道,“恕我直言,在下并无此等本事。”

刘封笑道:“将军乃是曹爽心腹,此事想必魏军上下,人尽皆知吧?”

“这……这倒是。”

李胜尴尬点头,不知该惭愧还是骄傲。

“将军此番奉命来接手洛阳,必有曹爽兵符令箭在身,可调动中原各郡兵力,号令全军,可有此令?”

“确有此物!”

李胜吃了一惊,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怀中的兵符和令箭,抬头看着刘封发亮的双眸,忽然明白过来,惊呼道:“殿下莫非,莫非是要在下去,去……”“正是如此!”

刘封微微点头,正色道:“吾本欲强取中原,未料曹将军讨洛阳甚急,便再生一计,如今李将军诚意归顺,若能助本王取中原诸郡,功莫大焉,事成之后,当封你为河南尹,镇守中原。”

魏昌有些羡慕地看着李胜,提醒道:“李将军,此等送到手的功劳,我可是盼也盼不来的,你还不速速领命?”

“是是是,在下领命!”

李胜匆忙站起身来,掏出了兵符和令箭,双手捧上,“在下愿为先锋,取中原各郡城池,请殿下下令。”

刘封却不着急,言道:“唔,此事还需从长计议,将军今日受惊,就叫魏将军为你设宴压惊,先去休息吧!”

魏昌神色缓和了许多,拉了拉李胜,笑道:“李将军,今后你我同为汉臣,便不会有离别之苦了,随我来吧!”

第1270章 谈笑风生

李胜看了一眼刘封和姜维,兀自神情有些恍惚,见他们没有取兵符和令箭的意思,又收回怀中,快步跟着魏昌走出大殿。

不觉已到夜间,一阵清凉的夜风吹来,李胜浑身一震,刚才的一幕是他做梦都不敢想的情景,却亲身经历了。

站在台阶上望着满天星光,李胜苦叹道:“魏将军,你可是害苦了我呀!”

“这是救你,”魏昌回头看着李胜,大笑道,“李将军,我这是救你脱离苦海呀,魏军败局已定,你此次立下大功,将来前去途无量啊!”

“唉——”李胜一声长叹,迈步走下汉白玉的台阶,来到魏昌面前,苦笑道,“时也,命也?

若非我来,中原之势也已成定局,就算曹将军知晓,也已经来不及回援了。”

魏昌笑道:“但李将军却能不费一兵一卒全取中原,保全百姓,今后汉室局势将彻底颠覆局面,你可是此次大转折的重要人物呀!”

“嗨呀,惭愧惭愧,嘿嘿!”

李胜干笑着,也不知道是在高兴还是真的惭愧。

看着二人消失在夜色之中,姜维摇头笑道:“这李胜果真没有半分骨气,竟如此轻易便降,倒让我有些措手不及了。”

刘封叹道:“李胜和何晏等台中三狗沆瀣一气,不过是沽名钓誉,贪婪怕死之辈,其为曹爽所用,却不务正业,何尝又有半点忠心?”

“这倒也是!”

姜维微微点头,皱眉道,“本以为要费一番周折,这倒是省心了,既然如此,还要尽快计划出兵之事,迟则生变。”

刘封点头道:“不错,明日准备,后天便马上全军出发,吾意分两路取中原,伯约意下如何?”

“一路取兖州,一路下豫州,正合我意!”

姜维与刘封的思路不谋而合,“只是李胜只有一个,分身乏术,该带他去哪一路?”

刘封略作沉吟,言道:“中原紧要之处,皆在大河以南,当先确保取兖州各处要地,如此就算豫州魏军有所察觉,但与河北隔离,人心涣散,自会望风而降,李胜就主取兖州吧!”

“好!”

姜维言道:“先出虎牢关取官渡扼守大河险要,再取濮阳、陈留二郡,若魏军还不察觉,旬月之间,便可得兖州矣!”

“好,兖州这一路兵马,就由你亲自带领。”

刘封见姜维已经有了思路,干脆让他去带兵。

姜维一怔,意外地看着刘封:“我本以为殿下要亲自带兵去取兖州,莫非你要去豫州不成?”

“不不不,”刘封摆手笑道,“吾意不在中原,另一兵马由徐陵带领即可……”正说话之时,却见殿外快步走来几人,到了台阶之下,借着宫灯的光亮,刘封笑道:“真是说曹……徐陵,徐陵就到了!”

姜维听得眉毛一挑,大有深意地看了一眼刘封,低声问道:“殿下方才说要如何徐陵?”

“嗯?”

刘封见姜维忽然神色古怪,反而一愣,刚才自己差点说漏嘴,但及时忍住了,难道姜维听过这个俗语?

但为何眼神如此暧昧?

“嘿嘿,二位深夜独聚大殿,眉来眼去,莫非是在幽会不成?”

还不等刘封反应过来,徐陵已经当先迈步走进大殿,正看到姜维和刘封眼神古怪,尤其是姜维,看刘封的目光竟带着诡异之色,不禁好笑。

“呃,咳咳,子琼这是怎么说话?”

姜维干咳一声,赶紧离刘封远了两步,背着刘封以目示意,笑道,“殿下正在挂念你呢!”

徐陵看着姜维挑眉弄目,莫名所以:“殿下念我何事?”

刘封此时已经明白了姜维刚才的意思,感情这家伙将自己说错的话连起来听了,不禁摇头失笑,指着姜维笑骂道:“姜伯约啊姜伯约,我本以为只有徐陵和赵广几人才会时不时抖个小机灵,没想到你这浓眉大眼、一本正经的家伙竟也是如此龌龊!嘿,丞相若是泉下有知,有你如此不堪的弟子,会被气得活过来。”

姜维苦着脸无奈耸耸肩:“这就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潜移默化,我也有时候怒己不争呀!”

“喂喂喂,什么叫抖机灵?”

徐陵不服气,凑上来盯着姜维,“姜伯约,你倒是说说,我这块墨,把你哪里给染黑了?”

若逞口舌之利,姜维还真不是徐陵的对手,不禁连连后退,刘封看他闪避,轻笑道:“伯约方才说你有龙阳之好,断袖之癖!”

“我——?

你……”徐陵瞪大了眼睛,指着自己的鼻子,又指向了姜维,咬牙连连点头道,“好,很好!”

同徐陵一同来的还有廖化和句扶,廖化年纪大些,欣慰地看着年轻人吵闹,却不插话,句扶没有这几人熟络,也是搭不上话,二人只好站在一旁看他们斗嘴,哭笑不得。

如果让外人知道,堂堂的麒麟王和司隶校尉,私下里竟是如此口无遮拦,毫无正形,肯定要把下巴惊得掉到地上去了。

“好了好了,快谈谈正事吧!”

姜维哪里抵得住刘封和徐陵两人的联合打压,赶忙拦住两人,正色道,“方才殿下说要让你带兵去取豫州,你可敢去?”

“有何不敢?”

徐陵一瞪眼,微扬着下巴笑道,“听说殿下已经劝降李胜,我带着他出征,别说是豫州了,连徐州也一并拿下。”

姜维撇嘴一笑,微哼道:“别想了,李胜随我出兵,去取兖州,豫州要靠徐军师的智谋去取了。”

“呃……下手还挺快!”

徐陵一怔,嘴上埋怨,但他也马上想到兖州的重要性,无奈道,“既然你带走了人,留一个令箭给我,总可以吧?”

“我意正是如此!”

刘封点头道,“伯约带李胜取兖州,子琼带上令箭前往豫州,见机行事。”

“子益,这一回该让我出征了吧?”

廖化马上上前请命,自从南阳之战以后,他待在洛阳也快两年了,趁着还有气力,想多上阵杀敌。

刘封看着这个昔年蜀汉后期唯一能上阵的大将,心中一阵唏嘘,笑道:“好,豫州一路兵,就以廖将军为先锋。”

第1271章 谋定大局

洛阳计划,只有姜维等少数核心将领才知道详情,句扶这几年崭露头角,也得到了刘封的器重和提拔,成为新一辈年轻斩将的竹竿精英。

听说魏军进入洛阳,他本来是随徐陵一同商议军情,没想到刘封和姜维已有计划,转眼间几人都有了任务,唯独自己落下了,顿时有些着急:“殿下,我……”刘封显然知道他的心思,笑道:“孝兴不必着急,除了中原唾手可得之外,还有几场硬仗要打,何愁没有出兵机会?”

句扶一怔:“除了荆州之外,殿下还打算在何处用兵?”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刘封扫视众人,笑道,“洛阳屯兵十万,足以东进,但函谷关的长安兵马,却不能白白出动啊,否则岂不白堕士气,让将士们寒了心?”

姜维眉头微皱,惊问道:“殿下,该不会有意河内吧?”

“哈哈哈,吾正有此意!”

刘封一阵大笑,看着徐陵和姜维,“趁此机会一并取了河内,二位意下如何?”

徐陵用兵和刘封有些相似,喜欢出奇计,攻其不备,略作思索便抚掌笑道:“妙!以外人来看,楚军与魏军联合,且需仰仗魏军鼻息,河内守军定料不到洛阳会突然进攻,其就算有防备,也必定重兵集结在河东交界处。”

“取河内,当真出其不意!”

姜维也缓缓点头,“只是河内太守陈泰,也颇通兵法,先前几次交手,被他识破计策,还需小心行事。”

刘封笑道:“仅陈泰一人谨慎又能如何?

吾料河内守军于孟津一带防守必定薄弱,就算陈泰有所交代,守军也不以为意。”

徐陵点头道:“不错,若临孟津北渡大河,可直攻河内腹地,将其一分为二,邓将军再从河东出兵,河内首尾难顾,取之不难!”

姜维叹道:“兄长在河东经营两年之久,养精蓄锐,整装待发,此番出兵,必定如滔滔大河,一泻千里,无人能挡。”

刘封大笑道:“士载盘踞河东,早就对河内虎视眈眈,此番将令传下,全军士气可用,再有河西兵力配合,三路出兵,河内可一战而定。”

句扶在一旁缓缓说道:“取河内,得中原,经此一战,想必天下大势依然明晰了!”

廖化大笑道:“哈哈哈,但愿俺能等到天下统一的那一天!”

“廖将军一定能等到那一天!”

刘封微微点头,正色道,“吾意已决,定中原,平江东,当在两年之内完成,最后扫平河北,剪灭曹贼,五年内天下可定!”

“好!”

廖化被刘封的豪气感染,握着拳头挥动,笑道,“俺这把老骨头,再活二十年还绰绰有余,那时候便可将大汉盛世情形告知于关将军了。”

姜维听出了刘封言中之意,皱眉道:“殿下莫非要同时向江东用兵?”

“正是!”

刘封一抿嘴,慨然道,“如今江东人才凋零,兵力大损,仅存的主力随孙权北上,江东必定空虚,荆州、南郡、豫章等地兵马也休养多时,兵精粮足,趁此机会双管齐下,若能扫平江东,则自大河以南,尽归我大汉之手,只剩曹魏在河北苟延残喘,必定人心涣散,破之不难矣。”

徐陵双目微缩,言道:“天下局势即将明晰,三足鼎立因此一战而不复存在,当此之际,吾等更要小心谨慎,万不可骄纵大义,否则一旦失利,将前功尽弃。”

“是啊,骄兵必败,务必谨记在心!”

廖化也在一旁慨然而叹,经历荆州之败的他,对此感触尤为深刻。

刘封言道:“此番可是全国兵马调动,奠定全局之战,只许胜,不许败!”

“遵命!”

姜维几人都敛容答应,谁都知道这一次出兵的重要性,以后再也不会有这么好的机会了,洛阳计划也不可能再现,错过良机,他们都将是大汉的罪臣。

诸事已经商讨完毕,刘封马上开始传令:“马上派人到长安报信,命张苞、关索等到函谷关领兵,句将军为军师,马忠为参军,带洛阳兵马出动之后,马上从孟津出发,北渡大河,攻取河内!”

“是!”

徐陵马上派人连夜去传令。

姜维言道:“洛阳兵马明日准备,后日出发,函谷关兵马可三日后出动,孝兴自派人与河东兵马联络,一旦攻入河内,魏军大乱,邓将军便可出兵了。”

句扶抱拳道:“遵命!”

有姜维、邓艾、张苞和徐陵等人在,刘封可以完全放心,言道:“明日一早,我便赶往荆州,北方诸事,就交给诸位了。”

姜维抱拳道:“殿下尽管放心,吾等必当全力以赴,不负众望。”

徐陵言道:“我等取中原,倒是简单,只是孙家经营江东数十年,今虽实力大损,恐也不好对付,倒是殿下你要多费心了。”

刘封笑道:“孙权早年在江东,文治武功,励精图治,不失为明君,但晚年昏聩,早已大失人心,江东大族被其尽数得罪,敢怒而不敢言,早思明主了,此番前去,必定有人暗中相助。”

“哦?”

徐陵眉毛一挑,似乎明白了什么,“原来江东早有人愿为内应,看来真是内忧外患,败亡在即呀!”

刘封言道:“若非如此,我还要三思而行,如今孙权自取败亡,各路人马蓄锐多时,天时、地利、人和皆为我所有,此时不出兵,岂非辜负江东豪杰一片美意?”

“原来如此,嘶——”姜维摩挲着下巴言,“照此看来,中原和江东,哪一路能先取胜,还是未料之数呀!”

徐陵笑道:“不如我们打个赌,算上徐州在内,看哪一路先取胜。”

刘封也来了兴致:“以何物为赌注?”

徐陵瞟了一眼姜维,目光忽然怪异,嘿嘿笑道:“输了的,陪我同塌抵足而眠!”

“啊?

你——”姜维大吃一惊,指着徐陵愕然不语。

徐陵却臊眉耷眼,伸出三根手指头在姜维眼前晃动:“要三日吆!”

“哈哈哈,好!”

刘封拍手大笑,首先赞成,姜维自然也无法拒绝了。

“伯约兄,”徐陵奸计得逞,靠近姜维凑过脸去,舔了舔嘴唇怪笑道,“若想取胜,今夜便要和我共商进兵之计,若你故意想败么,嘿嘿嘿……”“告辞!”

姜维打了个寒噤,抱拳狂奔而去,身后传来放肆的大笑之声。

第1272章 暗流涌动

扬州大战、荆州之变,一年之内的变化,让天下人目不暇接,整个中原大地烽火四起,江东更是人心惶惶,谣言不断,会稽等地贼患再起。

就在众人关注扬州和荆州战事的时候,又一大惊天消息传来:楚军为与蜀军全力周旋,竟将洛阳拱手让于魏军。

数日之间,洛阳百姓亲眼见到李胜带领大军从虎牢关浩浩荡荡进入洛阳城,两日之后,魏延之子魏昌和魏荣只领三千轻骑离开虎牢关,直奔南阳而去。

洛阳和虎牢关都换上了魏军旗帜,天下哗然,议论纷纷,有说魏延是迫不得已而为之,也有赞扬楚军信守承诺者,各执一词。

而在邺城,因为洛阳的回归,一股暗流暂时被压制下来,先前曹爽征扬州,力排众议支持楚军,先后两次运送军器粮草多达百万石,遭到群臣激烈反对。

只有少数人认同曹爽,支持楚军实则就是保护西路防线,如此才能夺回中原,与吴军交手,但更多的人认为此举无异于养虎为患,自损实力。

至于魏延所承诺的以洛阳置换这些辎重,群臣更是嗤之以鼻,冷笑连连,魏延连效忠数十年的大汉都背叛了,哪里还有半分忠信可言?

自从曹爽出兵之后,朝堂上便暗流涌动,弹劾曹爽的奏章每日不下十篇,对何晏等人的罪状,更是罗列其上,枚不胜举。

两月前魏帝曹芳震怒,差点将何晏等人免官下狱,就是因为这些奏章源源不断,曹芳看了那些罪状,已经忍无可忍。

幸好此事被蒋济及时制止,此时曹爽正在前线与东吴对峙,一旦对何晏等人下手,曹爽必定返回邺城,势必影响军心,若让东吴有机可乘,反攻而来,魏国可就危险了。

但正如堵塞洪流一般,越是阻塞,其危机也就越大,蒋济虽然解决了一时之急,但群臣的态度却愈发激烈,甚至有人到后宫去告状。

而蒋济对曹爽本就不满,更痛恨台中三狗,只要不威胁到皇室安危,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暗中保护许多被何晏、邓飏等陷害的大臣,权衡着朝中的两股势力。

正当大家对曹爽及台中三狗口诛笔伐,人人唾骂的时候,忽然李胜收回了洛阳,仿佛一记重重的耳光,打在了那些平日上蹿下跳的大臣脸上。

楚军交出洛阳,这让他们先前的论据完全崩塌,如此一来,曹爽非但没有任何过失,而且因为收回中原、重取洛阳,攻入淮南而功勋卓著,甚至超过了当年大将军曹真的功绩。

这一记耳光不但打得极重,而且十分响亮,第二日早朝,朝堂之上一片静默,连平时弹劾何晏等人的文官也都低头不语。

曹芳龙颜大悦,蒋济等人也都欣喜不已,洛阳回归,意义重大,这可是国运昌盛的征兆,看来魏国真要在曹爽的辅佐之下重返荣光了。

当日圣旨传下,封曹爽为寿春候,前线各部将领均有升赏,魏军士气空前高涨,朝堂上下也暂时和谐起来,众人开始议论接下来孙权兵败之后直取江东的可能性。

洛阳消息传开,楚军兵马调动,最先得到消息的是颍川郡,离开虎牢关之后,楚军借道颍川,从许昌直奔新野,沿途郡县都有文凭放行,未加阻拦。

一日之后,魏昌兄弟领兵来到许昌,看着这座高大的城池,竟不亚于南阳宛城,巍峨雄壮,许昌境内更是良田遍地,葱葱绿绿,一片丰收祥和之景。

“果然不愧为曹氏崛起之地呀!”

魏昌策马行走在官道上,看着四野分割整齐的田地,麦浪起伏,金黄的油菜花一望无际,一时间竟忘了自己是在征途之上。

魏荣嘿嘿笑道:“嘿嘿,不日之后,许昌将为我大汉所有,这个‘昌’字,也该取消了。”

许昌为魏五都之一,黄初二年,文帝曹丕以“汉亡于许,魏基昌于许”,改许县为“许昌县”,与谯县、洛阳、邺城、长安同为陪都。

魏昌一阵大笑,马鞭遥指前方的都城:“前面便是许昌城,我们再好好吃喝一顿,便要赶回南阳了。”

魏荣叹道:“唉,中原风云将起,我们却就此离开,错过了许多精彩呐!”

“二弟此言差矣!”

魏昌遥视前方,缓缓道,“此次前往荆州,也有一场大战,殿下已经秘密赶奔江陵去了,你难道以为大将军会轻易离开战场?”

魏荣皱眉道:“荆州之战,我倒也能料到一二,只是将我们二人调到江夏去,岂不是错过两处战争?”

魏昌也是眉头轻皱,旋即笑道:“殿下将我父子都调往江夏,必有所为,大将军向来奇计百出,又岂能是你我能够料到?

到了江夏自然就知道了。”

“这倒也是!”

魏荣摇头失笑,“若是你我猜到了殿下计策,只怕此事早就被东吴之人看破了。”

二人正讨论着,忽然看到许昌城中涌出一队人马,五百骑兵卷着烟尘向着他们疾驰而来,赶紧下令全军停止前进。

马蹄声骤至,这五百骑兵来势极快,片刻之间便到了眼前,动作整齐划一,倒看得魏昌二人心中一凛,想不到曹爽几次抽调兵力,李胜又从豫州调走了预备役,许昌城中竟还有如此精锐,可见魏军对许昌的重视。

“来者可是楚军魏将军二人?”

思忖之间,一名魏将越众而出,这人容貌十分年轻,与魏荣不相上下,面色白皙,眉宇间却透着一股英气。

“正是,在下魏昌是也!”

魏昌上前答话,“不知阁下尊姓大名?”

那人答道:“在下许昌县尉曹立,早上闻报楚军过境,奉县令之命前来迎接!”

“哦,原来是曹都尉,久仰久仰!”

魏昌虽然没听过曹立之名,但猜测他必定也是曹家宗族,否则不可能带领如此精锐的骑兵,而且许昌县尉看似官职虽小,但职权却不低,与刺史都尉可是平齐的。

曹立抱拳道:“县令已在城外凉亭备下酒席为诸位壮行,请!”

“请!”

魏昌微微点头,和魏荣二人跟随曹立前往许昌城下。

第1273章 郁不得志

许昌城外有一片桃林,此时桃花早落,枝头上青桃累累,清风徐来,凉意袭人。

桃林之中,一片空地上摆着三排三层高的青瓦酒坛,一应吃喝都拜访在长长的条桌上,用荷叶和竹叶铺着,烤得金黄的全羊和乳猪散发着诱人尔等香味。

其余诸如鸡鸭、果蔬等更是不计其数,百步之外已经香味扑鼻,东面的十座凉棚里还冒着阵阵热气,不知道在准备什么吃食。

魏昌命士兵在桃林外下马,暂时按照各营分列等候,和魏荣二人跟着曹立向前,酒席前有一位文士正在等候。

“这位便是许昌刘县令。”

曹立向双方介绍相见。

魏昌早就知道许昌县令是刘寓,正是魏国三朝元老,太中大夫刘晔的长子,刘寓不如其父那般足智多谋,留守后方,担任郡守之职。

见礼之后,刘寓抱拳道:“下官自知二位将军军情紧急,去城中破费周折,延误时日,便沿途设下酒宴补给诸位壮士,不成敬意,还请见谅。”

魏昌知道刘寓这是不愿让他人马进城,倒也不以为意,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此乃李将军亲笔书信,刘令君过目。”

刘寓接过之后,当面拆开来一看,也是李胜交代款待楚军,叫他们从许昌境内通过云云,这一切早有快马先来通禀了,猜测魏昌还带着书信,大概是以防万一。

看罢之后,刘寓将书信收起来,抱拳道:“二位将军此去南阳,危险重重,略备薄酒为诸位壮行,请将军吩咐士兵入席吧。”

魏昌连连谢过,命魏荣按照刘寓的布置将士兵们分成数队,各自上前取酒吃肉,一个时辰之后便马上起程。

几人并不相熟,只是客套几句,谈论一些洛阳之事,对于前线的战况和楚军的形势,大家心照不宣,并未谈起。

倒是魏昌说此去南阳紧急出发,将剩下的数万步兵都留在洛阳一并送给了李胜,这让刘寓有些吃惊,楚军正与蜀军在荆州交战,正是用兵之计,却将人马弃在洛阳,着实可惜。

不过转念想到可能南阳军情紧急,数万兵马出行,势必耽搁时间,比之轻骑,至少要多出三倍以上的时间,魏延手下缺少将领,将两兄弟紧急召回,也是情非得已。

吃饱喝足之后,楚军继续上路,刘寓和曹立看着消失在远处的一片尘埃,慨然不已,魏延为蜀军立下汗马功劳,谁能料到又是如此结局?

曹立叹道:“楚军此去荆州,只怕凶多吉少啊!”

刘寓点头道:“蜀军势大,又有刘封亲自主持大局,魏延不仅兵力不足,也无可用之人,父子三人,只怕是独木难支。”

曹立皱眉道:“既然楚军必败,今日他退出中原,再难碰面,又何必浪费这些酒肉?

即便魏延让出洛阳,那也是大将军先前借调粮草所换来的,两下并无亏欠。”

刘寓摸了摸袖中的书信,笑问道:“楚军败局已定,只是迟早而已,但都尉可曾想过,魏延兵败,将去往何处?”

“这……”曹立一怔,却没想过这个问题。

“楚军若被破,只有两处可去,江夏以东便是江东之地,南阳以北则是我中原之地,”刘寓自认为他料到了李胜的打算,笑道:“李将军命我等交好魏昌兄弟,是待其将来穷途末路之时,还想着今日之谊,前来投靠。”

“唉呀,果然妙计!”

曹立一拍脑门,终于反应过来,“还是大将军深谋远虑,我这晚辈着实不如。”

刘寓淡淡一笑,背着手走向城内,眼底深处流露出一丝不得志的忧郁。

曹立是曹家的远亲,并无实才,但就因为这个姓氏而成为许昌都尉,只管一些治安巡逻,闲散之职却领着丰厚的俸禄,他从心眼里其实看不起这个曹氏宗亲的。

刘寓虽然自知不如其父刘晔那般年少知名,有王佐之才,但也自命不凡,自认为足以担当一州之长,或能位列九卿,议政于朝堂之上,而不是在一个小小的县城虚度日月。

即便许昌是陪都,县令与刺史俸禄相当,但这里毕竟远离中枢,小小地盘,不足以施展他的才干,再想到兄弟刘陶已经成为大将军府的幕僚参赞,刘寓便更觉怏悒不忿。

数日前李胜从许昌调走三千预备役,今日三千楚军过境,让一向平静的许昌暂时热闹了一番,但转眼之后便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和寂寥,日复一日地重复着相同的生活。

他已经厌倦了这人人称赞的太平盛世,高大冷漠的府衙,庸庸无为的百姓,行事麻木的衙役官员,整日吃喝睡觉,虚度光阴,实在令人烦闷。

看到那三千装备整齐,刀枪泛着寒光的威武楚军,刘寓反倒期待战场上的刀光剑影,云波诡谲的人心算计,浴血杀敌,精心谋划,文武各尽其才,那才是真正的人生,纵有一次,死而无憾。

“即便如蜀军那般,能举办科举大选也好啊!”

走在空旷的街道上,刘寓一声轻叹,许昌的一切还是遵循旧制,并无多大变化,平凡却又稳定,他只需照章办事,甚至连个政令举措也难以下达。

这里的一举一动,可都由朝廷的人来监视,甚至还有一千羽林军在原本的皇宫驻守,更有许多达官显贵,关系错综复杂,可比那些百姓难管束多了。

心事重重回到府衙,却见一名家丁神色紧张,在门口等候,刘寓眉头微皱:“发生何事?”

家丁小心翼翼答道:“主公,方才书房失火,不小心将族谱烧着了……”“什么?”

刘寓大惊,快步走向后院,“青天白日,为何会失火?”

家丁紧随其后解释道:“主母说昨夜做了怪梦,今早便去祠堂上香,小青不小心打翻了油灯,正好烧到族谱……”“混账,混账!”

刘寓气得脸色发青,那族谱可是世代流传的,他作为长子就要小心保管,这要是被烧毁了,可是不孝之名。

“还好只烧掉了半页,及时扑灭了,”家丁怕刘寓担心,“主母已在祠堂跪了一日了。”

“为何不早来禀告?”

刘寓心中烦躁,转过回廊,已经到了宗祠外面。

第1274章 不屑子孙

祠堂之内,青烟缭绕,摆放着几个蒲团,供奉的灵牌排列在正北方,最上面的一块足有一尺来高,正是汉高祖刘邦的名讳,第二排略小的一块上写着光武帝刘秀之名。

依次往下才是刘寓宗族的谱系,刘秀之子阜陵王刘延为刘晔这一脉的族长,分列排位,最新的一块正是刘晔,其灵位上并未写明汉室,也未标注魏国,只有名讳字号,并无官职。

这是刘晔临终前特意交代,其经历汉末大乱,魏国崛起,汉室宗亲却为贰臣,内心羞愧,不敢以汉室宗亲立位,更不愿在谱系上留下魏国官职。

虽有佐世之才,深得曹操、曹丕、曹叡三位魏帝的心腹,身居高位,但刘晔在朝堂上的风光和回到祠堂之后面对先祖的羞愧,让他心中郁结更重,晚年正是因此而忧愤发狂,虽功成名就,位极人臣,却无颜去见刘氏先祖于泉下。

看着那些金边灵牌,其上的光芒似乎不如先前明亮,在昏暗的灯光下黯淡无芒,刘寓暗自摇头,迈步走进了宗祠之内。

先上了一炷香,行礼之后,才跪坐在蒲团之上,向着右方的角落里躬身行礼:“母亲!”

宗祠右边还摆着一个桌案,烛光早灭,正有以为灰衣白发的老妇坐在其后,隐没在灯影之下,若不仔细看,还真难发现。

“族谱烧了,这是天意,天意啊!”

老妇微微抬起头来,苍老的声音沉沉叹息着。

刘寓大吃一惊:“母亲何出此言?

这是下人疏忽,犯下如此大错,刚当重则,稍后便将其逐出家门。”

“不必了!”

老妇微微摇头,垂泪道,“此非小青之过,寄元,你且看看族谱,这是刘氏先祖不认我们这些后辈呀!”

刘寓急忙拿过桌案上的族谱,早已翻到最后,正如方才家丁所言,只烧了半页,正好将刘晔及其后人的名字全部烧掉。

族谱在刘寓小时候就已经改成了纸质的,刘寓还曾跟随几名家客誊写过几页,前面的保存完好,唯独最后这一页着了火,刘晔的名字只剩一个刘字,至于自己和刘陶及其后辈刚写在族谱上的人名,全部化为灰烬。

“这……”刘寓看着族谱心中一沉,强笑道,“还好只是最新的谱系,明日孩儿便将其补上。”

“被烧掉的,都是刘氏不屑子孙!”

老妇忽然声音严厉起来,本来浑浊的目光发出光芒,盯着刘寓,“子扬被曹贼所骗,最后身不由己,发狂而死,这都是报应,报应呐!”

“母亲,你……”刘寓闻言,想要劝慰,却是无可奈何,叹道,“事已至此,多言无益,母亲还是多保重身体要紧,否则叫孩儿,心中更是烦忧,父亲他更加愧疚……”“昨夜我梦见子扬了,他耻为刘氏之后,至今无颜去见先祖,在外游荡……”“母亲,你何出此言?”

刘寓吃了一惊,赶紧阻止了老妇,“明日孩儿当带人去父亲陵前祭扫,告慰先祖,如今大势已定,非人力所能改变,只能……”“何为大势?”

老妇沉声打断了刘寓,缓缓道,“我早就听说汉军已经取了长安、洛阳,即将进入中原,曹氏屡战屡败,汉室将再兴,你身为刘氏之后,自甘认命,难道从未想过要迎接汉军,振兴刘氏么?”

老妇一口气说完许多话,气喘吁吁,胸口起伏,显然也是情绪激动所致,倒让刘寓吓了一跳,急忙看了看门外,低声道:“母亲,你……小心说话,这许昌城内,还有许多羽林军在!”

祠堂里忽然安静下来,好一阵之后,刘寓才长叹一声:“父亲一生为曹氏出谋划策,便是看到汉室凌迟,气数已尽,无奈为之,如今蜀军虽强盛,但近又失了洛阳,远离中原,与我等相隔千里之外,如之奈何?

孩儿不过小小许昌县令而已,就这许昌之事,还不由孩儿完全做主,更不要说其他,为今之计,当遵父遗言,保全我们这一脉,不至没落,便足矣!”

听着刘寓断断续续说起心事,老妇也沉默良久,也不再争执,轻叹一声:“子扬为你取名为寓,你可知其意?

寓者,寄也!你虽为魏臣,却终究是寄人篱下,万不可忘了你的身份。”

“孩儿谨记在心!”

刘寓郑重点头,又劝道,“如今刘氏子嗣,或隐或仕,却并无高官显贵,皆是身不由己,保全性命而已,母亲万不可过激,惹来祸端。”

老妇叹道:“择个吉日,将季冶唤来,我们一同到陵前去祭扫一番吧!”

“是!”

刘寓见老妇人终于平静下来,心中稍安。

如今的刘氏早已不如当年了,没落失势,即便身居要职的人没有几个,但在魏国境内,对这些汉室宗亲之后还是暗中有所防范的。

尤其是蜀军取了长安、洛阳之后,声势浩大,百姓们纷纷传言汉家气数未尽,汉室将再次中兴,许昌的羽林军从五百增加到一千人,这就是对他的一种防范,想必其他人也被暗中监视着。

在祠堂陪了老母一阵,出来之后已经夜幕降临,刘寓走出后院,看到曹立正在府衙等候,竟还未放衙。

“曹都尉,为何还不回去?”

曹立转过身来,忙抱拳道:“令君,方才洛阳快马来报,李将军抽调两万兵马来许昌,叫我等明日接应。”

“两万兵?”

刘寓吃了一惊,皱眉道,“先前李将军说洛阳兵力不足,调走三千预备新兵,何以又调回两万人马?”

曹立挠挠头,干笑道:“这个属下也不知何故,许昌现在也无需如此多兵马啊!”

刘寓微微皱眉,吩咐道:“李将军乃是大将军心腹,既然派兵来,必有原因,你连夜派人打扫营寨,准备兵马屯驻,明日随我迎接大军,再问详细。”

“遵命!”

曹立招呼了几个衙役,快步而去。

刘寓踱步来到府衙门前,看着满天繁星,心事重重,思忖着如果李胜派来的这两万士兵若是赶奔扬州前线,自己要不要主动请缨随军出行,建功立业?

第1275章 大军进城

翌日傍晚时分,夕阳映照四野,飞鸟盘旋于山林之上,百姓们还在田间忙碌,便见官道上一队人马旌旗飘荡来到许昌城外。

刘寓和曹立等许昌官员亲自在城外迎接,领兵一员裨将刘寓并不认识,但他身后左一排的许多士兵却很眼熟,正是原先许昌的预备役。

这几百人刚离开许昌没几日,又从洛阳给调回来了,来回奔波,神色间多少有些疲惫。

“在下平贼将军王利,奉李将军之命暂驻许昌,等候大将军调遣!”

那一名武将翻身下马,手中高举令箭,并递过来一封书信。

刘寓接过书信拆开一看,果然是李胜的军令,他昨日才看过李胜的书信,笔迹还历历在目,不过这一封是以大将军部下的身份下发军令,语气与先前又有不同。

虽然只是个杂号将军,但对方手握兵权,刘寓还是十分客气,躬身抱拳道:“昨日探马来报,下官已派人准备好营房,王将军请!”

“请!”

王将军一挥手,和刘寓等人先行,随后的兵马自有曹立安排人接应进城,到营房安置休整。

来至府衙之中,刘寓为几位将领校尉设宴接风,把盏应酬,不胜其烦,却又不得不耐心作陪,强颜欢笑。

这些武将一旦吃喝开来,便肆无忌惮,酒意微醺,大家熟络起来,连同许昌的几名衙役和守军将领也都吆五喝六,拼酒闹腾,只看得刘寓暗皱眉头。

直到掌灯时分,众人才尽兴而去,看着殿内杯盘狼藉,刘寓不耐烦地挥着衣袖,命人赶紧打扫清理,他虽然也好酒,却最不喜武将这样喧闹折腾,非要喝得人仰马翻,上吐下泻,简直大煞风景,不得真正的酒中乾坤之妙。

懊恼一阵,正准备回去歇息,忽然家丁又来禀告,刚刚进城的王将军派人来请,到馆驿中商议军情。

刘寓大为恼火,想起刚才王利走时摇摇晃晃,脚步虚浮,只怕还未酒醒,还能商量什么军事?

有心不去,却又怕得罪了李胜和曹爽,而且他也有意借机去扬州,只好忍着气又在夜色之下来找王利。

门口守着四个士兵,将刘寓的下人拦在外面,刘寓只身进入馆驿,院子里悄无一人,见左边的房间里亮着灯光,便走了过去。

房中煮着一壶水,摆着茶碗和茶具,王将军正站在案几旁沏茶,丝毫不见醉态,与方才饮酒的粗豪模样大相径庭,刘寓一时竟愣在了门口。

“刘大人,快请进!”

倒是随军参赞先看到了刘寓,急忙来到门口将他迎进来。

“唉呀,刘大人,失敬失敬!”

王利转过身来,向刘寓抱拳,将他让在首位坐下,笑道,“深夜还打扰大人,实在抱歉,只是军务在身,不得不与大人相谈,还望见谅。”

刘寓打量着王贤,除了身上还有淡淡的酒气之外,的确不见醉态,诧异道:“将军方才酩酊大醉,这酒醒得倒是好快啊!”

王利笑道:“实不相瞒,在下并未喝醉,方才不过是为了让诸位高兴,故作姿态罢了,身为三军统帅,岂能不知轻重?

若误了大事,可是要掉脑袋的啊!”

刘寓微微点头,想不到这王利竟还是个有心思之人,问道:“不知将军唤下官前来,有何事商议?”

王利为刘寓端上一杯热茶,笑道:“末将此番奉命东下,是等候大将军调令赶奔扬州,但大将军不知何时传令,必然要在许昌耽搁些时日,这城中情况,还请大人简要说明一下,毕竟此乃陪都,部下人多,若是犯了什么禁忌,可就不好处理了。”

“王将军所言甚是,这也正是下官先前担忧的!”

刘寓被王利的细心和谨慎所震惊,如果魏军中连一名偏将都有如此见识,东吴哪里是魏军的对手?

不料王利却笑道:“哈哈哈,这都是徐参军提醒,我这个粗人哪有如此细心?”

“原来是参军之意!”

刘寓心中才了然,果然还是这位文士细心,酒席之上这位徐参军也只是浅尝辄止,倒留下了不错的印象,抱拳道,“参军心思缜密,有先生随军,必定军纪严明,士卒精良。”

“大人谬赞了!”

徐参军抱拳笑道,“许昌之地,乃大魏之根基所在,吾等不敢随意行事,还请大人详细说明,也好及时约束三军。”

刘寓微微点头,将许昌城内的一些紧要之处向二人说明,比如先前的皇宫所在、几处祠堂和曹氏宗族之所不得随便靠近等等,军营之中还有一千羽林军,更不可与之冲突,那可都是廷尉直管,连大将军都奈何不得的。

刘寓自己说着,忽然发现许昌处处都是禁地,个个都是不得了的人物,人在城中,当真要谨慎小心,一个不注意,可能就会惹来灭顶之灾,不由心中愈发沉重。

“人都道陪都之守,位压刺史,不次九卿,听大人将来,果然名不虚传呐!”

却听徐参军感慨道,“大人身为陪都太守,位低而权重,责小而利大,实在让人羡慕。”

“唉——”刘寓却一声长叹,苦笑摇头,“下官俸禄与刺史相当,但这城中诸事,却要看人脸色行事,多有掣肘,只是二位不知罢了。”

王利端茶的手微微一顿,若有所思,却并未说话,继续拨弄着茶碗盖细细品茶。

却听徐参军忽然说道:“在下虽初到许昌,但也听几位许昌士兵说起,令尊官居一品,位列九卿之首,何以不在朝中议事,反来许昌受这烦闷之气?”

“这就说来话长了!”

被人说起心中痛处,刘寓也不由情绪激动起来,加上方才也喝了一些酒,有些把持不住心中的愤懑,将茶碗盖重重地合上,冷笑道,“这一切还不是因为在下姓刘么?”

“姓刘有何不妥?”

徐参军在一旁紧盯着刘寓的神色,双目微眯,言道,“在下自知将军乃是汉室宗亲,为何不以为荣,反以为恼?”

王利也在一旁缓缓说道:“是啊,身为刘氏之后,为何非要忍受那曹家人之气?”

咣啷啷——刘寓手中的茶碗掉落地上,茶水洒在脚上竟忘了疼痛。

第1276章 光耀门楣

刘寓惊得站起身来,愣愣地看着二人:“二位,二位何出此言?”

“刘大人,阁下枉为刘氏之后啊!”

惊愕之中,只见徐参军平静地看着他笑道,“如今汉室江山恢复大半,中兴在望,大人既姓刘,又不满曹氏所为,就不曾有过光复刘氏之心么?”

“大胆!”

刘寓大惊失色,后退两步,才觉得脚面火辣辣地疼,却也顾不上这些,指着二人怒喝道,“你二人口出狂言,大逆不道,是何意也?”

徐参军缓缓起身,摇头笑道:“刘大人,我二人并非朝廷派来故意试探于你的,不必如此色厉内荏,阁下若想光耀门楣,重振阜陵王这一脉,眼下便是唯一的机会。”

刘寓连退几步,看看四周无人,兀自惊疑不定:“尔等究竟是何人?”

“实不相瞒,在下洛阳令徐陵是也!”

徐参军淡淡一笑,伸手从下颌上摘下一撮山羊须,整个人显得愈发淸隽,抱拳道,“大人如今是否明白了?”

“徐陵,你……你是楚军军师?”

刘寓指着徐陵一声惊呼,忽然又摇头道,“不对,楚军已经系数撤到南阳去了,李胜如何能让你带兵来许昌?”

“哈哈哈,刘大人,这其中有诸多隐情,非你所能想象!”

徐陵一阵大笑,正色道,“简短截说,这世上其实并无楚军,一切不过是瞒天过海之计罢了,方才进城的两万兵马,乃是我洛阳汉军,在下为汉臣,这位王将军,倒是的确官拜平贼将军,不过却是汉将!”

王将军也点头抱拳道:“汉平贼将军王贤。”

“王贤,徐陵,楚军……”刘寓已经彻底懵了,颓然靠在身后的柱子上,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怀疑自己是在梦中。

“刘大人,若非方才你言语之中对曹魏有所不满,我是万万不会透露实情的,”徐陵观察着刘寓的神态,见他没有过激反应,就知道有了几分把握,继续劝道,“此番单独请大人前来,也正是因为阁下姓‘刘’,若还念自己是汉室宗亲,就该为大汉中兴尽一份心力。”

“汉室宗亲?”

刘寓一怔,抬起头来看着刘寓,目光闪烁,还是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

“今吾两万精兵进城,今夜取许昌已成大局,请大人前来,乃是麒麟王吩咐,不忍手足相残,大人若肯回归汉室,非但今日将建奇功,还能光耀门楣,位列皇室宗亲,孰轻孰重,想必大人自有权衡吧?”

“我,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刘寓震惊莫名,心乱如麻,不知该如何应对。

“识时务者为俊杰,许多忠烈之臣,尚且为了汉室抛头颅,洒热血,大人为汉室宗亲,莫非反而不知立志,便要如此被曹魏压迫,甘心受辱么?”

王贤见刘寓还在犹豫,拍着桌子一声冷哼,“可叹当年光武帝布衣之身,尚能诛逆除恶,中兴汉室,其子孙后辈却如此懦弱无能,吾等祖辈世食汉禄,尚知振臂一呼,身为刘氏之后,反而袖手旁观,实在令人齿冷……”“住口!”

刘寓被王贤言语所激,浑身一震,上前一步打断了王贤,看着二人咬牙问道,“你二人果真是汉军?”

徐陵点头笑道:“如假包换,实不相瞒,这中原之地,不久将尽为汉家之地,大人若不顺大势而为,反而助纣为虐,非但落得个不肖之骂名,恐怕还会被天下人耻笑啊!”

“好!”

刘寓虽然心中还有不安,但常年来的压抑和这几日的变故,让他心思动摇,早就有了拼搏之下,握拳道,“我便相信你二人是真,不知接下来要如何行事?”

“大人请坐!”

徐陵暗自舒了一口气,拉着刘寓重新落座,言道,“实不相瞒,吾领兵进入许昌,有上中下三计,可都与大人密切相关呐!”

刘寓勉强平复心神,咽了口唾沫,期待地看着徐陵:“愿闻其详!”

徐陵让王贤重新倒茶,缓缓道:“进兵许昌之上策,便是劝降大人,若大人还念着刘氏之门,深明大义,便按兵不动,一切如常。”

刘寓点点头,问道:“中策呢?”

徐陵言道:“中策便是胁迫大人,若方才大人执迷不悟,只要将大人软禁起来,尽量不惊动守军,保城中一切如旧。”

刘寓微微一顿,苦笑道:“想来这下策,恐怕在下性命难保了!”

“这也是迫不得已而为之!”

王贤在一旁说道,“一旦事败,我们便只好发动兵马,迅速控制许昌,严禁进出城门,这就难免一场血腥之战了。”

徐陵叹道:“许昌乃是曹氏巢穴之地,必定耳目众多,即便禁严城门,也难保会走漏消息,这对今后行事大为不利,下策也是无奈之举。”

刘寓喝了两口热茶,已经渐渐平复心绪,想到从今之后自己要为汉室中兴而做大事,不禁又热血奔涌,激动起来,从今之后,再也不必烦忧了,而且还能为父亲正名,光耀门楣,重归正途。

端着茶碗的手微微有些颤抖,刘寓问道:“既然要执行上策,不知在下要做些什么?”

“一切如常!”

徐陵老神在在,对刘寓言道,“我方才说过,万不得已,不可惊动许昌之人,你便是取中原第一功!明日我与王将军便领兵直取汝南,越早得豫州越好。”

“如此说来,那李胜定已归降,”刘寓已然明白过来,问道:“此去汝南,还是以援军身份么?”

“那是自然!”

徐陵微微点头,郑重言道,“许昌之事,万不可大意,除你之外,天知地知,不可告知第三人,包括家眷及亲近之人,须知隔墙有耳!”

刘寓刚才还想着一会赶奔祠堂去告知老母这个喜讯,闻言不由心中一凛,认真点头,此事只能等中原平定之后再说明了,半年之后便是老母八十大寿,就算是送给她寿礼吧!为了让刘寓死心塌地,徐陵又透露了一另一路兵马已经去取兖州,若是顺利,三月便可平定中原,那时候便将刘寓一家搬到洛阳去。

刘寓将徐陵的吩咐谨记在心,深知此举事关重大,不但干系汉军取中原之事,还关乎着自己和一家人的生死安危,半点疏忽不得。

第1277章 全线出动

自从虎牢关设立关卡封闭之后,洛阳城的一切对于普通百姓来说便无从知晓了,如今的洛阳,仿佛隐没在迷雾之中,看不清其真切面目。

半月来洛阳回归魏国,魏军进出其中,来回调兵,让人看得目不暇接,却没有人知道,函谷关的十万兵马已经连夜进入洛阳,关上只是虚立旌旗。

洛阳城中,李胜早已随姜维前往兖州,如今的洛阳令乃是荀方,刘封将其从长安调来洛阳,总管接应中原各路人马,居中筹措粮草,调动兵力,运筹全局。

这几日张苞和关索几人三番两次来找荀方,出战之心早已急不可耐,荀方却始终不肯下令,两日前西河郡诸将也都赶到洛阳,荀方反让后来的杜预、赵广和令狐宇出动去了荥阳,其他人依然留在城中。

张苞急不可耐,围着荀方催促下令:“我的荀大人,这都快等了十日了,还不下令,错过良机,可就晚了啊!”

荀方笑道:“将军尽管放心,此事吾早有布置,偃师、荥阳二地的兵力还未输送完毕,还需两日时间,务必要做到有备无患,万无一失。”

“备备备,这要备到何时?”

张苞急得直跺脚,“你看赵广那小子,临走时还笑我和关老三,说他一定取了头功,唉——”“嘿,继业提我则甚?”

关索正好走进来,听到张苞痛心疾首地叹气,笑道,“二哥又来请兵了吧?”

张苞一瞪眼:“难道你不是?”

“嘿嘿!”

关索挠着头一笑,这家伙这两年还在长个,竟比张苞还高了一头,更显得威猛高大,也看向荀方,“荀长史,你看我们都等了这许久,先前调人的时候火急火燎,连夜赶来,现在却又按兵不动,这算何意?”

“时机尚不成熟!”

荀方摇头笑道,“大将军屡次交代,为将者要沉稳如山,统筹全局,谋定而后动,方能百战不殆,二位何以如此性急?”

“嘿嘿,这不有几位军师在吗?”

张苞尴尬一笑,叹道,“这两年来没有仗打,可把我给闷坏了,连夜赶来洛阳,本以为就要出兵,没想到还要等,这可比在长安还难受。”

荀方言道:“伯约和子琼两路出兵取中原,曹爽又派人到长安谈和,陛下正与之斡旋。

在此之前,我们暂时不可出兵,一旦惊动魏军,中原行军必将受阻,吾等还需应时而动。”

张苞和关索等人虽然求战心切,却也知道顾全大局的道理,又发了一阵牢骚,两人便到后花园比武去了。

荀方望着门外也是一阵轻叹,他盼着中原尽快传来消息,却又怕中原来消息,此战主在中原,其次才是河内,必须要分清轻重缓急,耐心等候。

洛阳的兵力趁着这段时间连夜源源不断输送到偃师和荥阳,这两处也是进入河内的重要渡口,姜维已经派兵拿下官渡,大河以西便可放心进兵。

这一日终于快马来报,徐陵一路兵已经进入汝南郡,正分兵取谯郡和陈国,姜维这一路因为有李胜在,从濮阳、陈留到济阴郡,几乎毫无遇阻,由李胜下令换防,兵马都换成了汉兵。

两路兵顺利而进,即将在小沛会合,姜维派人报信,叫荀方马上出兵取河内,李胜带领兵马连过数郡,调兵换防,终于惊动了曹爽。

曹爽已经两次派人质问李胜,为何不守在洛阳,反在中原调兵,李胜以洛阳兵力不足为由回复,暂时在山阳郡边境按兵不动,观察曹爽的反应。

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李胜如此大肆调兵,就算曹爽信任,其他人也会怀疑曹爽有谋反之心,将中原各处兵力都换成李胜心腹,其心叵测。

诸多压力之下,难保曹爽会再派人前来查视,眼下趁着魏军还不知情,出兵河内,杀一个措手不及。

荀方当机立断,马上召集张苞等人前来议事,一张详尽的河内地图悬挂在大厅之上,早已用朱砂标好了行军路线图。

张苞一看到那几条红线,顿时大喜:“哈哈哈,原来长史早已定下计策,孟津这一路,由我来领兵,如何?”

荀方点头道:“殿下临走之时,也是如此布置,孟津这一路兵从平阴渡河之后,马上取轵县,直攻箕关,箕关以西有河东兵马同时接应,两面夹攻,箕关必破,河东兵马便可直入河内。”

“好!”

张苞拍着胸脯领命,“我保证半月之内杀到箕关,与士载同取关隘,再挥兵南下。”

荀方点点头,又对关索言道:“关将军这一路兵马从偃师自五社津渡口北上,过温县直取沁阳,沿途郡县可避而不战,若将沁阳攻下,则河内各县人心动荡,不战而降。”

“遵命!”

沁阳是河内郡治,关索也知道责任重大,问道,“可否给我分派一个军师?”

“军师自然是有!”

荀方颔首而笑,关索主动要人,这也足见他没有过分矜傲,知己之短,“句将军和霍将军与你通行。”

“太好了!”

关索知道句扶的本事,欣然点头,句扶和霍戈也都出列领命。

张苞摩挲着自己的胡茬,大眼珠子转动,左右观察一阵,再次上前说道:“我这一路兵马没有军师,难道长史要亲自随军不成?”

荀方笑道:“张将军能文能武,智勇双全,必定旗开得胜,就不必在再用人手了吧?”

“那不行!”

张苞一瞪眼,揉着脑门痛苦道,“我只喜欢打仗,不喜用计,我这脑袋疼,还是派个军师方便些,遇事也好有人商议不是?”

荀方失笑道:“张将军这一路,以马将军为参军,罗宪、黄崇二位小将随军听用,你看如何?”

张苞闻言大笑道:“哈哈,好,有德信在,干脆由他领兵,我当先锋最好!”

马忠上前抱拳道:“这统御三军,非将军不可,末将愿为策应,辅佐将军。”

马忠也算是一位老臣了,曾得刘备器重,担任庲降都督,南中安定之后,刘封知其才堪大用,便调来长安,能到前线领兵。

荀方分派完毕,朗声道:“诸位,此番取河内,吾等志在必得,当以雷霆之势,一战而定。”

众将齐声答应:“是!”

第1278章 风流人物

中原暗流涌动,人马频繁调动之时,人心惶惶的荆州却渐渐恢复了平静,楚军在汉水烧毁荆州数万舟船,大破水军之后,刘封大为震怒,又从柴桑调动水军,转而对江夏发起了猛攻。

楚军的偷袭似乎让汉军恼羞成怒,不惜一切代价转攻下口,甚至连准备攻打襄阳的江陵兵马也临时撤退,荆州境内暂时安定下来,百姓们倚门而望,战战兢兢。

没有人知道襄江上的那一场大火之后隐藏了多少秘密,浓烟滚滚,楚军大获全胜,得了许多荆州水军的战船军器运回江夏,这也是刘封调动柴桑水军的主要原因之一。

天下人皆知刘封睚眦必报,从不吃亏,哪里会让楚军捡走这么大的便宜,他显然没有料到东吴会把江夏送给魏延,甚至资助了战船,吃亏之后立即挥兵直取江夏,要一雪前耻。

虽然汉军取豫章已有数年,但刘封却是第一次来到柴桑,这个英雄辈出,尤其是在三国时期风起云涌,汇聚无数风流人物的地方,让他颇多感慨。

柴桑地处荆、扬二州之界,春秋为吴之西境,有“吴头楚尾”之称,秦分天下为三十六郡,柴桑属九江郡。

楚汉相争,英布为九江王,后改淮南国,高祖时期始置柴桑县,隶豫章郡,孙权虎踞江东之后,又置武昌郡,柴桑为隔鄱阳丹阳郡接邻,隔长江与庐江郡相望。

柴桑境内湖泊众多,以鄱阳湖为最,北面沿江一带地势平坦,有赤湖、官湖等,水路纵横交错,江水荡漾,湖水粼粼,确实为训练水军极佳之地。

昔年周瑜在柴桑扎下水寨,训练水军,据三江之险拱卫江东,就是仗着东吴水军之利,舟船、艨艟、楼船、战舰等等,水上之器一应俱全,赤壁之战以少胜多,东吴水军更是名扬天下,令北军为之胆寒,不敢在水上与江东撄锋。

诸葛亮智取柴桑,占领豫州之后,荆州水军便分一半到柴桑训练,这里也成为汉军水师第一重地,在刘封的提议之下,襄阳和江陵主要训练新兵,研发战船和水战之法,而柴桑则是精兵操作演练,付诸实践之中。

站立在柴桑城头,北望长江滚滚,东看鄱阳浩渺,刘封眼前为之一阔,心绪如同潮水般起伏,想象当年周瑜站立城上,面对如此壮阔之景,负手迎风而立,风流倜傥,是何等意气奋发。

只是当年周瑜为保江东,击退魏军,如今自己站在同样的地方,却是虎视江东,准备一口将这块肥肉吞下。

昔年江东的屏障之地,如今却变成其亡命的突破口!“千岁,李将军有请!”

正当他迎着江风遥望江东,一名校尉上城来通报。

“哦!”

刘封收回目光,转过身来,和站在不远处的专柯和寇威一同下城。

回到府衙,李严正和城内官员在等候,这位蜀汉重臣,曾和诸葛亮同被托孤的老将,将他一直留在东吴前线镇守,也是一种信任和器重。

这几年来李严兢兢业业,修筑水寨、堤坝,开凿水渠,得到江南百姓的称颂,好评如潮,政绩上的突出和百姓的爱戴,让他镇守边疆一丝不忿烟消云散,自得其乐。

原本刘谌登基之时,李严也有资格入朝,但当时确实无人能替代他的位置,刘封便委托他留任豫章郡守,久而久之,倒也适应了此处生活,尤其是听说杨仪之事之后,李严似有所悟,反倒不愿去长安了,这也免去了他历史上忧愤而死的悲剧。

此时的李严须发尽白,却精神矍铄,见刘封进来,忍不住大战前的激动,面色微微涨红,言道:“子益,关将军派人来报信,已经准备就绪,可以出兵了。”

如今在大汉军中,能称呼“子益”的已经寥寥无几了,大堂中几位除了阎宇之外其他人都与刘封见过面,但每次见到刘封,都给他们不同的感觉。

来到柴桑两日,刘封对诸事不闻不问,只是到处巡视,如同旅人一般悠闲,尤其是阎宇,看着这位威震天下的麒麟王,其气度与诸葛亮又有不同,一个飘然若仙,云淡风轻,一个从容自若,朴实无华。

这两位改变大汉命运,能够扭转乾坤的人物,今日总算全都见过面了,虽然他与刘封素未谋面,却知道自己能得到诸葛亮亲自提拔拜为山越军监军,正是得自刘封的提议。

豫章提拔的新锐之中,就属他自己和罗宪最为优秀,崭露头角之后李严便将他调回柴桑统兵,罗宪则被调到中原去了,而他们两人,正是当年刘封亲自点过名的。

虽不曾相识,但刘封对他们二人的赏识,却让阎宇心中感动,数年来与山越人同生活在荒芜之地,他也能甘心忍受,任劳任怨,正是得自于这份不知因何而起的信任。

这几日得知要攻取江东,才隐约知道中原大计竟是刘封在一年前的经营布局,不由对其更加钦佩,不但能够调动魏国兵力,还能让孙权倾巢而出,乘虚取下江东,这等掌控全局的实力,着实让人吃惊。

要知道曹爽和孙权可都是他国之人,能让这二人毫无戒心地拼杀,让汉军坐收渔翁之利,这可不是简单一两个计谋就能实现的,从魏延假意造反到魏军的反击,不知道中原究竟经历了多少明争暗斗,刀光剑影,这其中究竟有多少事情是被眼前的麒麟王所暗中操控的。

眼前的刘封虽然看上去平和无奇,但在阎宇眼中,却如巍峨高山般不可企及,更如烈日皓月一般不敢直视,只觉得热血沸腾,接下来的战斗之中,务必要竭尽全力证明自己,以报麒麟王知遇之恩。

刘封丝毫不知道自己已经无形中多了许多崇拜追随者,或许许多年之后,他也被后人议论,成为一代风云人物,先抬手止住了李严,环视众人道:“诸位,议论军情之前,吾有一事要先说明。”

众人一怔,面面相觑,不知道刘封要说何事,莫非这两日巡察,他发现了什么重大错误不成?

第1279章 布局江东

众人不知刘封要说明什么,都看向了他,李严也不解其意,言道:“子益请讲。”

刘封吸了口气,言道:“请传令各部及属下将士,今后不可称呼我为‘千岁’……”话未说完,便见李严抚须大笑道:“哈哈哈,子益还是如当年一般,不喜爵位之称,诸位切计,最好称呼殿下为‘将军’!”

“正是!”

有知道一些情况的微微点头,阎宇等几位新将领却目瞪口呆,只见刘封摇头笑道,“千岁岂不显得我过老了些,不好!”

众人神色各不相同,李严却是早知道刘封有这个怪癖,军中老兵大都知道,只是他初来江南,许多新兵还不知情。

“好了,说说正事吧,子益请来下令。”

李严将刘封让在上位,虽然他年纪大,但刘封爵位高,还是大将军,理该主持大事。

刘封也不推辞,走上帅位,大堂的桌案上白了一个沙盘,长两丈,宽五尺,正是整个江东的简要地形图,包含长江以南的所有区域,吴郡、会稽、丹阳三郡。

“孙权据江东六郡,号称八十一州,如今仅余四郡,庐江也将不保,江南只余三郡矣!”

刘封用手遥指整个沙盘,谈笑自若,“会稽地广人稀,与吴军相邻之处才有重兵把守,其余皆高山险阻,毒瘴沼泽,非土人不能留守,细算下来,江东虽大,却不过弹丸之地也!”

李严抚须笑道:“大将军所言甚是,孙氏号称统领江东,如今实则不过丹阳、吴郡两地罢了,失去大将之险,东吴便如猛虎去其爪,毒蛇除其牙,不复威猛犀利之姿了。”

众将闻言,神色一松,暗自点头,刘封和李严一唱一和,三言两语之间,便将整个江东看得不堪一击,原本心头的压力无形消失了。

先前众将听说要全取东吴,颇为震惊,在他们心目之中,孙权称帝,号称大吴,这可是三足鼎立的一国,如果灭掉,鼎立之势将不存,这对天下局势早已习惯的众人来说,似乎有些不可思议。

但听了刘封之言,转而一想,东吴的确已经式微,大不如前,没有了三江之固,以汉军兵马强盛,水陆并进,只有两郡之地,如何能挡得住数十万天兵?

见众人神色坚定,刘封言道:“王将军已领水军东下,于赤壁用兵,关将军亦经结兵于长沙、桂阳二地,此处距离会稽稍远,大军进发,东吴必有察觉,该到动用山越兵的时候了。”

主簿樊建闻言答道:“丞相从山越军中挑选五万兵马,两万为山越军自主调用,三万训练为精锐步卒,皆已完备,随时听用。”

刘封点头道:“阎将军先前参与训练山越,此次山越出动,就由阎将军和王将军为参军,分作四路,袭扰会稽。”

阎宇出列言道:“山越军数万出动,是为掩人耳目,吸引吴军注意,可否攻城驻扎?”

刘封笑道:“若是有机可乘,顺便取下城池倒也无妨,但切忌不可贪功,不必让士兵无谓送命。”

阎宇闻言大喜:“末将遵命!”

刘封又传令道:“即刻传令关平,只等会稽出现山越之乱,吴军必定出兵镇压,此时便可长驱直进,日夜兼程直取建安,以此为据,攻取会稽。”

“是!”

樊建将刘封的命令记住。

略作沉吟,刘封又道:“再传令交州南海郡,命南海太守也趁乱出兵会稽边境,吸引吴军注意,掩护荆州兵马。”

“是!”

“寇威,命你即日加紧训练兵马,随时听用。”

“遵命!”

众将各领军令,前去准备,只留下李严、樊建和军师颜琰三人,除去水军之外,柴桑还有十万精兵,这都是从益州秘密从水路运来的,将由刘封亲自统领。

李严言道:“此番数路兵马齐取江东,水陆并进,奇正相辅,文长、定国两路我倒是放心,唯独王濬此人,年纪轻轻便任命水军都督,不知能否担当大任。”

刘封知道李严还忧虑王濬的能力,笑道:“将军只管放心,王濬之能,在蒋氏兄弟之上,此番水军顺江而下,势如破竹,吾料先取石头城者,必此人也!”

“哦?”

李严有些诧异,抚须叹道,“子益看人,向来少有差错,如此重视王濬,其必有过人之处。”

颜琰在一旁说道:“此人文武双全,虽从北方来,却谙熟水军训练之法,精通兵法,多谋善战,实为难得的大将之才。”

“哈哈哈,能得子珩称赞之人,少之甚少,”李严见刘封和颜琰都对王濬颇为推崇,才展颜笑道,“看来我大汉又多一位军事奇才,此番扫平江东,汉室振兴不远矣!”

樊建却皱眉道:“昔年东吴水军败退,又失了柴桑水师大营,为防吾军东下,在江中设置铁锁、暗置铁锥,据细作来报,西陵峡一带,铁锁拦江多达百余条,峡口此处地势稍窄,宽阔处又埋下铁椎,比之暗礁更加可怕,若吴军在此防备,恐难通过。”

刘封却笑道:“水路障碍,自有王将军去破除,吴军既能布置铁锁,便能将其毁坏,若是能把这些铁锁铁椎带回,岂不又多了多铸造兵甲之物?

东吴这是送与我们的大礼呀,该当笑纳才是!”

樊建闻言一愣,李严在一旁摇头失笑,刘封总能从不利局面中找到意想不到的优势,那些铁锁本为障碍,在他看来,反倒成了战利品一般。

“将军,会稽一旦出现动乱,吴军必定出兵防备,柴桑兵马出鄱阳湖以东便可去陵阳,若能占据新都,将威慑丹阳和吴郡两地,此为要冲之地,当先取之。”

颜琰这是第二次随刘封出征,多年历练,也变得沉稳了许多,鄱阳湖周围的一切,他早已查探清楚。

“军师之言与吾不谋而合,”刘封点头笑道,“不过我们这一路虽为中军,却也是奇兵,要后发制人,如打蛇七寸,一击致命。”

颜琰一愣,皱眉道:“何为后发制人?”

刘封淡然一笑,目光遥望北方,缓缓道:“且等扬州战事分出胜负吧!”

第1280章 喜忧参半

魏军反攻中原,巧取徐州,兵进淮南,士气大振,全军昂扬奋进,但随着连日阴雨,将这股燃烧正旺的斗志之焰渐渐浇灭。

阴雨绵绵,黑云沉沉,近一月云雾不开,遍地潮湿,连帐篷中的被褥都濡湿发霉,来到淮南的魏军开始出现病患,每日都有近百人送回寿春。

曹爽在城中面沉似水,比之雨天之云还要阴沉几分,眼看就要一鼓作气攻下淮南,占领江北,却遇到了这等天气,整日小雨不断,大雨如注,根本无法进兵,士气消磨殆尽,军心不稳,这可不是长久之计。

就在他准备找阮籍商议的时候,却发现阮籍不辞而别,只留下了一封书信,上面只写四个字:天意难违。

曹爽看罢,心中猛然一阵空虚和没来由的惶恐,他不知阮籍留字到底何所指,难道是知道淮南进入梅雨季节,不能进兵,便先离开了?

让阮籍来大将军府效力,原本是胁迫而来的,取徐州之后,曹爽来到寿春之时,还郑重向阮籍道歉过,本以为此事已经揭过,没想到最终还是离开了。

阮籍高傲,与部下文士大多不和,此事曹爽自然知道,连心腹杨综都几次暗中告发阮籍,但曹爽爱惜其才,一直偏袒庇护,这次离去,或许也有被众人排挤,心灰意冷之因。

想着在邺城听说阮籍之名后的种种,曹爽暗自唏嘘,木秀于林风必摧之,阮籍有大才,却不知掩盖锋芒,不喜拘束,甚至数次逾越礼度,终究还是无法适应官场。

如今他如约完成中原大计,甚至还兵进淮南,曹爽心满意足,虽还不舍,但知道阮籍的性情决不能强迫,眼下前线开战,只能等得胜回朝之后,再想办法请他出山。

最让曹爽恼怒的,还是李胜在兖州胡乱调兵,搞得人心惶惶,朝中又有人开始议论纷纷,直言大将军如此调换兵马,安排心腹,是有谋反篡逆之心。

李胜接管洛阳,曹爽交给他兵符,是用来调动豫州部分预备役去驻防的,没想到他才到洛阳,不知守城,竟又去兖州调兵,简直是胡来。

两次派人快马传令,命李胜返回洛阳之后,曹爽还是不放心,又派杨综赶去济阴当面责问,若是李胜没有给出一个情非得已的理由,便将其当场革职,由杨综带兵去守洛阳。

吴军在巢湖仗着水军之利阻挡大军南下,长安和谈至今不见消息传来,阮籍走后,曹爽只好将郭奕从巢县调来,与辛敞共同参议军情。

诸多烦心之事让曹爽心事重重,唯有一件还算值得欣慰:鲜卑军内乱之后,轲比能亲自出塞外领兵与拓跋部交战,并州刺史王昶借机进兵,将鲜卑军驱逐出境,重新夺回了雁门关,自此魏国北面防线再次恢复完整。

轲比能进兵西河郡受挫,反倒失了并州之地,鲜卑军又内乱,可能还会引起塞外其他胡人部落的骚动,这对屡次抽调兵力的北线来说无疑是有利的。

而这个计策,也是出于阮籍之谋,正以此小胜聊做慰藉叹息之时,忽然亲兵来报,将军韩综求见,曹爽命人将其带进来。

韩综是东吴大将韩当之子,韩当死后,韩综继承其部曲,为武昌太守,只可惜韩综虎父犬子,在任上**不轨。

此事被人告发之后,孙权却以韩当功劳甚大,暂时压下,并不过问,但韩综心怀恐惧,带领家属、部曲数千人投奔魏国。

当时魏、吴正与扬州对峙,见东吴重臣之后来投,曹休欣然大喜,为打击东吴士气,拜其用为昭武将军,与其父韩当官职相当,还封广阳侯。

韩综封候拜将,丝毫不以叛吴背父为耻,反认为孙权不会用人,故意打压功臣之后,数次领兵侵犯与吴军交战,杀害东吴百姓无数,东吴上下无不厌恶,孙权更是咬牙切齿,对其痛恨之极。

韩综所作所为,魏将其实大多也生厌,曹爽更是如此,他深知作为一名功臣之后所承受的压力之重,但如果做出韩综这等背叛之事,为先人抹黑,实在不如一死了之。

但两国交战,利益为上,韩综熟悉东吴军情,留他骚扰东吴边境,还有大用,此次征扬州,曹爽将韩综安排在先锋大营,就是因他对庐江等地地形熟悉。

“末将韩综拜见将军!”

“免礼!”

曹爽看着韩综圆脸上细长的胡须,就心中厌恶,但脸上却尽是笑意,“韩将军前来,莫非有军情相告?”

“正是!”

韩综的胡须抖动着,抱拳谄笑道,“大将军,方才末将探得一件重要情报,前来禀告。”

“哦?

说来听听。”

“大将军,”韩综一双眼睛滴溜溜转动着,又上前两步,压低声音道,“末将已知东吴粮草囤积之处……”“什么?”

曹爽大惊,站起身来走下帅位,来到韩综面前,示意两厢士兵退下,才沉声问道:“东吴粮草囤于何处?”

“就在舒城!”

韩综嘿嘿一笑,不等曹爽细问,便得意解释道,“在下外祖公乃是舒城人氏,今早小舅子前来告密,所以……”曹爽紧盯着韩综,再次问道:“消息可否属实?”

“千真万确!”

韩综一挺胸膛,拍着胸口,“舍弟乃是舒城差役,亲眼见到粮草运往城北的马鞍山。

他自知魏军势大,江北难保,早有归顺之意,特来献功,叫末将代为引荐,还望大将军能提携一二。”

“哈哈哈,好,好!”

曹爽一拍手,在屋里来回走动,转身对韩综言道,“舒城之地,你可熟悉?”

韩综笑道:“实不相瞒,当年家父出征在外,末将就是在舒城长大,庐江境内一山一草,都了如指掌。”

“哈哈哈,真是天助我也!”

曹爽闻言大笑,近一月来的烦闷一扫而光,对韩综言道,“此事若城,韩将军和令弟各记大功一件。”

韩综大喜:“多谢大将军!”

看着屋外还在飘着细雨,曹爽眉头又皱了起来,顿了一阵之后,才对门外吩咐道:“来人,速将二位军师请来议事。”

第1281章 虚实诡诈

郭奕和辛敞来到府衙,听了曹爽和韩综之言,二人眉头紧皱,舒城就在巢湖西南方向,并不算远,但隔着一座大山,道路难行。

郭奕沉思片刻,言道:“巢湖已被东吴水军控制,江面封锁,定难通过,要去舒城,只能穿越潜山,此山并无大道,加之连日阴雨,路途难行,若是吴兵有诈,只怕凶多吉少。”

“军师,这绝无可能!”

韩综见郭奕怀疑他情报的真实性,马上就着急了,辩解道,“此消息是家母族人送来,也关乎他全家性命,岂能儿戏?”

“韩将军之言不假,但难保东吴设下陷阱!”

郭奕摇头道,“韩将军自归顺以来,屡立大功,却被东吴之人所恨,孙权尤甚,若其用计故意诓骗韩将军,诱使韩将军去舒城,却截断归路,只怕是有去无回呐!”

“这个……”韩综吃了一惊,愕然看着郭奕,他立功心切,却从未想过这一层,如果孙权真的布下陷阱让自己去钻,这是要将他彻底铲除,想到此处,不寒而栗。

曹爽见郭奕说的也有道理,顿时犹豫不决,叹道:“但如此良机,若是错过,岂不叫人惋惜?”

郭奕沉吟道:“若真要去偷袭舒城,却不能只出一路兵,需多出几路人马,各路佯攻,一路智取,虚实相接,叫吴军难辨真假,方可施行。”

“对,此计最善!”

辛敞方才也正有此意,他还在琢磨如何用兵,没想到郭奕先提出来,懊悔的同时却又信心满满,笑道:“阴雨近一月,军中兵卒多有病倒,将军可命人先放出谣言,就说因天气潮湿,军士多病,将军以人人皆病,有退兵之意,却待天晴之日忽然出兵,吴兵纵有防备,也会因此降低戒心。”

“嗯!”

曹爽微微点头,其实辛敞不说,他也有了些退兵之意,只是不舍得到手的功劳就此放下,给东吴喘息之机,过了这几月,重整兵力,便不好对付了。

辛敞见曹爽采纳其计,心中暗喜,自从阮籍走后,他感觉心头一股无形的压力陡然消失,长出一口气,也恢复自信,这一次全权出谋划策,一定要万无一失。

“无论吴兵是否识破此反击之计,可再命巢县夏侯将军部曲从东面进兵石亭,吸引东吴水军去救,将军再以水军于巢湖尾随与之战,东吴定以为将军因天晴而求战心切,欲速攻石亭,调全军阻击。”

说到这里,辛敞拿眼角瞟了一眼还在低头思索的郭奕,笑道:“将军,两军大战,趁此之时再分一路人马奇袭舒城,纵使东吴有所防备,也难保粮草,可一战而定也!”

曹爽闻言展颜大笑道:“此计与当年官渡之战武帝烧乌巢之粮有异曲同工之妙啊!”

辛敞捻须笑道:“只是当年袁绍势大,如今却是东吴式微,倚强凌弱,再断其粮草,此乃天灭孙权也!”

曹爽又问郭奕:“伯益意下如何?”

郭奕言道:“此计倒也不差,但未免虎头蛇尾,三军调动,如江河奔流,一发不可收拾,既然出兵,何不虚中有实,一鼓作气?

若能击退吴兵,则一战而定,舒城便无足轻重,若出兵不利,舒城粮草被毁,东吴军心大乱,可再以后军攻之,如此方能万无一失。”

辛敞见郭奕对他的计策还有补充,略有不满,斜视着郭奕问道:“不知道郭军师这虚中有实,‘实’计安出?”

郭奕言道:“既然数路出兵,智取舒城,东吴想必也有防备,料我不敢取石亭,将军却以精兵猛攻石亭,吴军措手不及,或可一鼓作气将其拿下。”

“取石亭?”

曹爽吃了一惊,连辛敞都有些错愕,韩综更是愣住了。

石亭可是东吴中军所在,由孙权亲自坐镇,必定有重兵守护,左右还有羡溪和舒城的兵马,三处遥相呼应。

如果攻打石亭,被其他两路来救援,三路夹攻,除非兵力优势在数倍以上,否则很难抵挡得住。

而且巢湖还有江东水军守护,一个不小心,这股兵力就会陷入重围之中,有去无回,比从潜山偷袭舒城屯粮之地还要凶险万分。

“郭军师,如此用计,未免太过冒险了吧?”

辛敞一声冷笑,“攻打石亭,从水路定难通过,还是要从潜山行军,险要之处必有吴兵把守,只恐还未到石亭,便被其所败。”

“正是因此,才要重兵出动!”

郭奕点头言道,“正如泰雍所言,吴军自以为守住潜山险要,水军封锁巢湖,吾等便不能南下,如今却反其道而行之,强攻潜山据点,直逼石亭,即便石亭攻不下,却占了潜山险要,后军便可直逼石亭了。”

“嗯,潜山之地,务必拿下,才好进兵!”

曹爽也同意郭奕的观点,结合二人之计吩咐道,“先散步流言,待雨停之后佯装撤退,先命夏侯霸出动巢县兵力攻打羡溪,再伺机调兵取潜山险要,直攻石亭。”

“遵命!”

三人抱拳答应,郭奕先去安排士兵散布流言。

曹爽又对韩综吩咐道:“舒城之事,还要小心打探,注意城中之人,若是吴军有诈,可早来报知于某,本将自有安排。”

韩综走后,辛敞才笑道:“将军其实无需嘱咐于他,若舒城有诈,东吴用诱兵之计,正好可将计就计,东吴此乃自断其臂也!”

曹爽一怔,皱眉道:“如何将计就计?”

辛敞笑道:“若孙权痛恨韩综,想借此除之,必诱其领兵去舒城以北烧粮,如此潜山守军必定薄弱,或稍作抵挡便退,让韩综人马通过,再分兵把守;此时将军可分一部人马留于潜山之中,叫韩综去取舒城,那时候进兵取潜山,吴军来防,先前人马却从背后反攻,两下夹击,必可大破吴军,夺得此险要之地也!”

“哈哈哈,妙,果然妙!”

曹爽闻言大喜,抚掌笑道,“如此说来,某倒更愿东吴这是诱兵之计,反倒简单痛快,不必花费许多心思。”

“正是!”

辛敞点头附和着,心中却暗自高兴,此次设谋成功,他将得到曹爽的认可,证明自己不必那阮籍差,成为军中首席军师。

第1282章 天现异象

江北阴雨绵延,江南之地却艳阳高照,不过北面战事正紧,魏军大军压境,百姓们却心头布满阴霾,惶恐不安,每日打听着前线消息。

中午时分的建邺,烈日当头,闷热无风,大街上空无一人,茶肆酒楼,屋檐树荫之下,百姓们三三两两聚在一处,喝茶乘凉,偷偷议论着当下的局势。

孩童们穿梭在小巷之中,嬉笑玩闹,为这燥闷的天气带来些许生气,他们不知大乱将至,更不知魏和吴有何不同,吃饱喝足,便玩耍游戏。

巡逻的士兵无精打采,在阴凉处缓步而行,烈日之下则快步通过,城上的守军也尽量躲在角楼之下,看着来来往往的百姓,目光呆滞无神。

轰——就在此时,忽然一声沉沉的闷响从头顶传来,令人耳膜发木。

全城百姓纷纷抬头,连同守军也是如此,房中的还以为楼顶出现震动,但在外面的人却莫名所以,茫然望着天空。

只见晴空万里,湛蓝的天空不见一丝云彩,烈日当头照下来,有些人被阳光刺目,流下泪水,赶忙低头。

轰隆隆——就在大家以为方才只是错觉的时候,这一声闷响再次响起来,比方才更加悠长厚重。

所有人都心中一沉,再次仰头,天空青冥,不见任何变化,但这一声响却确确实实是从天上传来。

“这是打雷之声?”

有人愕然。

另一人摇头道:“晴空万里,不见黑云,何来的雷鸣?”

“这声音究竟从何而来?”

众人惊疑不定,凝望着天空。

轰——咔嚓——猛然间,又一声闷响之后,突然如同炸裂一般的爆响,震得所有人浑身战栗,脸色大变,个个惊恐地仰头张望。

这声响如同推磨一般,时而大,时而小,一会如在天边,转眼又在头顶出现,但晴空之上却仿佛静止了一般,不见有任何动静。

胆小的百姓已经吓得跪地哭泣,祈求上天,有人奔走在大街上,冲回家中,一时间乱成了一团。

咔嚓嚓——又一声剧烈的雷鸣之后,倾盆大雨毫无征兆的落下来,就在湛蓝的天空之下,烈日照耀,光芒四射,但雨倾如注,雷鸣不断。

这等诡异的现象,实在闻所未闻,建邺城中百姓们惶恐不安,纷纷跪地,大街之上尽是趴伏的百姓,不顾大雨降下,哀告上苍,祈求平安。

建邺城内外,文武将官和士兵护卫们也都纷纷跪地,惊恐地瞪大眼睛看着这诡异的天象,浑身颤立。

无风无云,烈日高照,雷声滚滚,大雨倾盆,真如同末日来临一般。

一刻钟的时间,对建邺城的百姓如同度过漫长的一年,雷声不知何时停止,大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如果不是满地水渍,浑身湿透,仿佛刚才的一切不曾发生一般。

见大家都相安无事,百姓们才略微放心,等了一阵不见动静之后,个个长出一口气,纷纷起身议论着刚才的这一幕,凭空打雷降雨,天有异象,也不知道是吉兆还是凶兆。

就在此时,忽然东门处有人惊呼,传来哭嚎之声,众人赶去一看,原来这里的一棵老槐树起了火,树干断裂,掉落在桥下,正好砸中几个躲藏的孩童,有三人竟被烧死。

一时间众人静默,神色各异,暴雨之中大树起火,实在怪异,而且还有孩童丧生,恐怕不是吉兆了。

最重要的,是两月前孙权御驾亲征,见槐树冠盖亭亭,极为茂盛,便在此折枝赐予出征大将,豪言击退魏兵之后,将封这棵树为得胜槐,官兵为此还小心保护,加了围栏,不让百姓靠近,没想到竟起火烧光了,只剩黑黢黢的狰狞枯枝。

承乾宫内,太子孙亮躲在潘皇后的怀中瑟瑟发抖,直到外面怪异之声消失,才在金甲侍卫的保护之下来到宫外,园内草叶花木水珠点点,在阳光下泛着光芒,一切如常。

潘皇后余悸尚存,马上命近侍传令太傅诸葛恪、丞相朱据等到御花园来见驾,发生此等大事,他们母子已经六神无主了。

侍从还未出门,又回来禀告,正是诸葛恪等大臣在宫外求见,潘皇后马上让孙亮到御花园接见群臣,她则在房中旁听。

孙亮来不及坐下,见诸葛恪先走进来,便主动跑过去问道:“老师,刚才晴空响雷,无云而雨,却是为何?”

诸葛恪神色凝重,拉着孙亮的手来到亭台让他坐下,众人行礼完毕之后,才叹道:“无形有声,谓之妖鼓;无云而雨,谓之天泣。”

“妖鼓,天泣?”

孙亮抬头看了看天空,天色依旧湛蓝,阳光刺目,大眼睛看向了宫殿方向。

“太傅,此等天象,是吉兆,还是凶兆?”

潘皇后的声音从房间里传来。

“回皇后,妖鼓响动,境内必有妖孽,乃是乱象,”诸葛恪看了一眼朱据等人,见众人低头,只好自己解释,“天者,民心也,天泣实为民泣,恐百姓对朝廷有所怨言。”

“这便是凶兆了?”

潘皇后声音微冷。

“倒也不算凶兆,只是警示!”

诸葛恪抱拳道,“妖鼓稍停,大雨过境,皆是转眼即逝,若有乱起,大可平定,民心有怨,亦可安抚。”

“嗯,既然如此,便不算大事了!”

潘皇后松了一口气,轻声道,“城中之事,还是要尽快禀告陛下才是。”

“遵命!”

诸葛恪和朱据等人安抚孙亮,叫他大放宽心,孙亮才不过五六岁,片刻间便将刚才之事忘怀,拉着诸葛恪陪他叙话,将其余人赶出了御花园。

皇宫外,太常滕胤一脸凝重,问吕据道:“丞相,如此异相,不知有何警示。”

吕据目光深邃,面色忧虑,叹道:“陛下执意出征,民心不顺,江东如危巢之卵,只恐有大难呐!”

滕胤惊问道:“这该如何是好?”

吕据沉默片刻,言道:“老朽只好再次上书,劝陛下退兵,但愿陛下能够因此明悟,留存兵力余锐,保我江东一线生机。”

滕胤抱拳道:“吾愿与丞相一同联名上书。”

吕据欣慰笑道:“如此甚好!”

“丞相,大事不好!”

就在此时,一名文官匆匆而来,满头大汗。

吕据见是丞相府的人,皱眉道:“何事惊慌?”

第1283章 童谣预兆

那人言道:“丞相,方才晴天降雨,东门处那棵老槐树起火,烧死了三名躲雨的孩童。”

“竟有此事?”

吕据吃了一惊,眉头紧皱,他此时心中想着国家存亡,哪里还顾得上三个小孩的生死,只是这棵槐树为孙权封赐,转眼却毁于天灾,实在不祥。

滕胤言道:“陛下出征之时,全城百姓皆见证此事,又有孩童丧生,恐有好事者借机生事,叫民心不安,丞相当速派人稳定治安。”

朱据点点头,马上吩咐道:“命孙太守尽快处理此事,加强巡逻,城中但有散布谣言者,蛊惑是非者,一律抓捕审问。”

“是!”

侍从匆匆而去,吕据和滕胤也转回府中去准备奏折,虽然他们知道劝谏孙权风险极大,甚至可能惹来杀身之祸,但当此存亡之际,却不得不勉力一试了。

诸葛恪从皇宫出来的时候,已经天至傍晚,回到府中,见诸葛融也在,有些意外,自从中原败兵之后,孙权拜诸葛融为少府,叫他回了建邺,并未留在军中听用。

诸葛融回城之后,羞于见人,怪怨群臣只看到他的失败,却不见他先前取兖州和豫州之时的妙计,愤愤不已,几乎从不出门,没想到竟主动来见他。

诸葛融一脸凝重,叹道:“兄长,今日天现异象,实为不祥之兆啊!”

诸葛恪坐下来,为二人倒上一杯酒,笑道:“二弟此来,莫非是要与我讨论天象不成?”

“我已拜见过刘公了,此天象实为凶兆,于江东大为不利!”

诸葛融眉头微皱,低声道,“或是亡国之兆啊!”

“放肆!”

诸葛恪一声沉喝,将酒杯顿在桌上,酒水洒了出来,吓得诸葛融一个激灵。

虽然二人为亲兄弟,但诸葛恪性情高傲,诸葛融却偏于温和,从小便敬畏这个兄长,加之两年前鲁王之争,因为长子诸葛绰与鲁王串通获罪,诸葛恪为了避嫌,亲手将其毒杀,诸葛融便对他更加畏惧。

“兄长,我……我并非胡言乱语,”诸葛融脸色发白,急忙解释道,“城中已有童谣传唱了。”

“童谣?”

诸葛恪眉头一皱,“歌词如何?”

诸葛融咽了口唾沫,小声吟道:“妖鼓响,天口裂,天泣晴,衡器倾,小子扑,烈焰覆。”

诸葛恪静静地听着,又让诸葛融念了一遍,最后写在纸上,将其拿在手中,观看许久,沉默不语。

半晌之后,诸葛恪才抬头问道:“刘公此番有何预言?”

“此乃大凶之兆也,童谣之中,提及东吴将灭,陛下,陛下恐怕也……”诸葛融紧张地看了一眼门外,此时天色已黑,门外一片昏暗,走廊上已经掌灯,这间房里却没人敢进来打扰。

“刘子仁好大胆,俺敢口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言?”

诸葛恪一声冷哼,缓缓道,“难道他就不怕招来杀身之祸么?”

刘子仁名惇,本是平原人,因战乱而避难各地,客游庐陵,通晓天文、懂得占卜之术,尤竟太乙占星之术,江南人称“神明”,朝中大臣每有疑难之事,都去请教于他。

诸葛瑾与刘敦原先私交甚厚,诸葛融少年好为章句,精多技艺,曾向刘敦求学一年之久,刘惇十分珍惜自己的方术,不肯教授他人,唯独对诸葛融破例,可惜诸葛融却只是学了一些皮毛而已。

“兄长!”

诸葛融吃了一惊,连忙站起身来,“此乃天意,千万不可牵连刘公,刘公也是为你我着想,劝我们,劝我等尽快筹划脱身之计。”

“只怕这刘子仁又要逃走了吧?”

诸葛恪闻言反而冷笑数声,挑眉道,“这童谣,他作何解释?”

诸葛融看了看兄长,见他神色平静,才解释道:“天口乃是吴字,天口裂,吴有破败之兆头;权,衡器也,衡器倾,陛下恐有危难;小子为孙,小子扑,应孙氏败亡也!烈焰覆,这是……”诸葛恪不动声色,见诸葛融不语,淡淡道:“说吧!”

“烈焰为火,火德应汉。

烈焰覆,这江东,恐怕会被汉军所灭——”诸葛融说到后来,声音渐小,拿眼瞟着诸葛恪,小心翼翼,这等大逆不道之言,也就是在兄长面前说说,其他人跟前可是绝不敢提半句的。

“好一个孙亡吴灭,汉覆江东,”诸葛恪双目微缩,缓缓站起身来,冷笑道,“此童谣半日便出,定是有心人所作,看来这建邺城中,还有不少蜀军细作呐!”

诸葛融忙道:“自古童谣大都应兆,昔日董卓进京,童谣便有预兆,此乃天意,恐非人力所能控制。”

“此皆蛊惑人心之言耳!”

诸葛恪却不以为意,摆摆手,转身对诸葛融嘱咐道,“此事不可再对他人说起,否则惹来祸端,还会连累家族。”

诸葛融凛然道:“吾自知轻重,除兄长之外,绝不再言半句。

只是,只是事关重大,为诸葛家计,兄长还要早做打算才是。”

诸葛恪点头道:“此事我自有主张,你早些回去吧,今日天象之事,不可再提。”

“是!”

诸葛融点点头,起身出门,脚步微微一顿,还是迈步离开了,他知道诸葛恪比自己更有主张,多言无益。

“妖鼓响,天口裂,天泣晴,衡器倾,小子扑,烈焰覆……”诸葛融走后,诸葛恪在昏暗的房间里念着童谣,脸色愈发凝重,孙权此次北征,他和朱据等人都极力劝阻,反被孙权留在了建邺,留守后方。

如今东吴精锐齐出,江东空虚,蜀军虽然全力剿灭魏延叛军,但在诸葛恪看来,仅仅调动荆州兵力便足矣,更何况还是刘封亲自统兵。

除此之外还有豫章、庐陵的兵力,甚至可以抽调益州兵马,照此算来,蜀军绝对有余力分兵来攻打江东,却偏偏全军压上,连柴桑的水军都调去乌林,细想起来,确实有些反常了。

先前诸葛恪心中存疑,但没有仔细想过这些关窍,此时被童谣再次提醒,才心中凛然,如果真是汉灭江东,那必定就是趁这一次机会发动进攻了。

想到此处,诸葛恪快步出门,对门口的亲信吩咐道:“速到江北查探军情,报来吾知。”

第1284章 身份转变

江北之地,孙权调濡须坞水军进入巢湖以挡魏军,亲领中军至石亭与曹爽对战,庐江则由江夏太守孙奂留守。

自从独守江夏以来,孙奂恪尽职守,虽然城池远离江东,近乎自立,但保住江夏不失,孙奂自认为无过有功,不料从江夏回到庐江面圣之后,孙权只是勉励一番,却不见任何升赏,心中忧闷不已。

鲁淑交割完江夏之事后回城,见孙奂颇有不忿,劝道:“今江东危及,陛下常思国之大事,寝食难安,升赏之事,当在回朝之后表奏。

吾等为臣,当为陛下分忧才是,将军为孙氏之后,更当身为表率,保江东乃是保孙氏基业,同为家族之事,将军何其愚也?”

孙奂猛然醒悟,遂请命将鲁淑暂留庐江拜为军师,镇守后方,调度粮草,保证前线大军能够安心作战。

这一日正在差点府库军器,忽然士兵来报,有蜀兵水军出现在江上,攻打皖口港,孙奂大惊,急忙请鲁淑前来议事。

孙奂问道:“军师,蜀军不去攻夏口,却来攻皖口,其莫非有意庐江不成?”

“楚军屯兵江夏,有舟船万余,足以与蜀军周旋,其焉有余力来攻皖口?”

鲁淑也有些意外,皱眉不语。

孙奂也道,“江上早被铁锁铁椎封锁,荆州水军从何而来?”

“原来如此!”

鲁淑忽然点头笑道:“这一月大雨不断,江河湍急,吾料这些水军定是从上游被水冲下来,能越过大锁铁椎,必定为轻舟艨艟之类,其无力返回夏口,便只好来攻皖口。”

孙奂眼睛一亮,忙问来人:“共有多少人马攻打港口?”

那士兵答道:“不见大船,皆是小舟,共有两千人左右。”

“哈哈哈,果然如军师所料也!”

孙奂放下心来,大笑一阵,挺胸言道,“这可是送上门来的功劳,本将自当笑纳。”

鲁淑皱眉道:“不过一些散兵游勇,只派偏将扫平即可,将军何必亲自出动?”

孙奂叹道:“军师呐,吾虽为孙氏之人,却屡被陛下疏远,此次出兵,取些功劳,回朝之后论功行赏,才能在朝中一官半职啊!”

鲁淑欲言又止,他也能理解孙奂的心情,想当年孙皎在世之时,还能统领精锐御敌,孙奂接替其位之后,孙权明显疏远了他这一脉,想必是见孙奂平庸,不加重用。

只好言道:“如此便请将军速去速回。”

孙奂笑道:“嘿嘿,区区两千流兵,吾视之若鱼虾耳,明日变回。

城中之事,便暂时交由军师打理。”

鲁淑点头答应,孙奂马上命人准备披挂,召副将张梁、吴硕等副将领兵出城去救皖口。

皖口是庐江郡在大江之上的重要港口,从江东到淮南共有三个紧要之处,分别是广陵、濡须和皖口三个港口,都设下水寨布防。

皖口与江夏夏口、柴桑九江口三处隔江相望,呈三角之势互为江东防线,如今柴桑已失,江夏让于楚军,皖口变成了西面唯一重要的港口了。

虽然蜀军只有两千多散兵游勇顺江而来,但还是要小心应付,江东的一半粮草辎重都是从皖口港运输,若被蜀军攻陷,必定会蒙受不少损失,这也是鲁淑没有再劝孙奂的原因。

天气阴沉,微雨如雾,渐湿人衣,看着人马出城,消失在蒙蒙雾气之中,鲁淑的心头之上仿佛也升起了阴云,总觉得有些不踏实。

随时仲夏,但阴天天黑较早,申时才过,城中便开始掌灯,整个庐江城被大雾笼罩,三丈之外不见人影。

鲁淑正准备点灯,便见一名士兵神色匆慌冲了进来:“先生,大事不好,蜀军,蜀军到了城下,直言要见先生。”

“什么?”

鲁淑吃了一惊,转头问道:“你说蜀军?”

“正是,千真万确!”

吧嗒——鲁淑手指一颤,蜡烛掉落在地上,赶忙撩袍向外走去:“可知何人领兵?”

“是……是一名老将军。”

鲁淑背后冒出一层冷汗,一路小跑直奔西城门,见守军张弓搭箭,如临大敌,副将都随孙皎出城去了,只有两名军校正在城垛口小心张望。

看到鲁淑到来,众人纷纷让开一条路,快步来到城墙垛口,两手扶着城墙,鲁淑探头张望,只见城下雾蒙蒙一片,黑压压的人马隐没其中,看不清到底有多少人人马,一颗心沉到了谷底。

“来人可是鲁伯文乎?”

城下一名武将策马而立,见城头人头攒动,就知道主事者已经来了。

鲁淑看不清来人面目,但听其声音虽苍老却中气十足,觉得有些耳熟,皱眉喝道:“在下鲁淑,来者何人?”

那人大笑道:“哈哈哈,鲁先生,数月前先生为使,与某在襄阳会面,如今故人前来,先生莫非便不认识了么?”

“啊?

你是——”鲁淑闻言大吃一惊,浑身震动,用手颤颤巍巍指着城下之人,“你是楚……魏延?”

“哈哈哈,正是本将!”

魏延仰头大笑,昏暗的天色之下看不清鲁淑的模样,但猜测他一定十分震惊,大声道,“先生,故人来访,你却将某拒之门外,此岂是待客之道?”

“你,你,你……”鲁淑在城头上说不出话来,半晌之后才问道,“你究竟是蜀军还是楚军?”

“既非蜀军,亦非楚军!”

魏延用刀指着城上的吴军,停顿片刻,才朗声大喝道:“尔等听清了,某乃大汉骠骑将军魏延是也!”

“啊?

魏延不是楚王么?”

“他怎么又归顺蜀军了?”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一时间,城上的吴军面面相觑,真正如坠云雾之中,望着迷蒙雾气中的敌军,名副其实的一头雾水,脑内脑外都是。

鲁淑微张着嘴巴,愕然看着眼前的一切,他亲自去过洛阳,也到过襄阳,甚至与魏延当面商谈,交割江夏,先前的一切还历历在目,如今魏延却自称汉将,这是怎么回事?

夜色渐浓,雾气之下全军隐没,只剩魏延狂傲的身姿微侧,提刀斜睥着城上的吴兵,在雨雾之下若隐若现,如同神祗一般。

只他一人一马,就已把庐江守军给震晕了!

2

第1285章 全城发懵

魏延骤至城下,本就让吴军大为震惊,又自称汉将,更让守军全体发懵,正在呆愣沉默之时,忽然听到远处传来喊杀之声。

鲁淑吃了一惊,回头看时,却见一名士兵从城墙上跌跌撞撞跑来:“军师,蜀军已经杀进城了……”

“啊?”鲁淑连退两步,靠在城墙之上,双目无神,只觉得脑海中一片空白,没有了主张。

“军师,四面城门都被蜀军围住,这该如何是好?”

“军师快走,蜀军杀进来了!”

……

一时间,南门和北门也同时急报,庐江本就没有剩下多少人马,又被孙奂带走了精锐,连守城将领都没有,哪里能挡得住蜀军的攻击。

未过多时,便听到城楼上脚步声响动,喊杀声偶尔传来,大部分守军或逃或降,根本没有抵抗之力,蜀军已经控制了庐江城。

“来人,打开城门,迎魏将军进城!”城楼之下,听到几声粗豪的喊叫,紧接着脚下便传来震动之声,城门已经从里面打开了。

“军师……”

看到蜀军从两侧的城楼走上来,西城的吴军纷纷簇拥在一起,围拢着鲁淑,神色紧张。

蜀军远远将鲁淑等人包围,也不急于进攻,双方对峙一阵之后,城楼上又有脚步声传来,便见魏延从人群后面大步走了进来。

来到数十步之外,魏延按剑大声道:“鲁先生,如今大局已定,汝何其不明局势?”

鲁淑勉强稳定心神,深吸一口气,排众来到魏延面前,颓然问道:“将军洛阳反叛,自号楚王,莫非一切都是虚假?”

“哈哈哈,不错!”魏延认真点头,向鲁淑抱拳道,“你我各为其主,襄阳盟约之事,还望海涵!”

“唉,江东无人乎?”鲁淑此时已经明白,如果魏延叛乱是诈,这一次上当的,可不只是东吴,魏国恐怕也要遭受重创。

“将军,四门已被控制,并无一人逃脱。”正在此时,又一人上城来复命。

正是**天将廖化,他带领的战狼营主要便是攻城拔寨,这次乘虚攻打庐江东门,几乎不费吹灰之力,赵胜第一个便爬上了城头,将吴兵杀散。

魏延点头道:“很好,马上出榜安民,将守军和衙役看押起来,不得走漏消息。”

鲁淑见大势已去,无奈投降,他身后的吴兵纷纷放下兵器,被蜀军押到后营去了。

府衙之中,鲁淑颓然坐在下首,脸色苍白,心跳如鼓,魏延来庐江,那刘封和关平定然是去江东了,这简直是灭顶之灾。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孙奂他们如果能够到皖口,等发现敌情马上向孙权禀告,还能派兵来攻庐江,回援江东,否则便真无力回天了。

庐江失守事小,但会对前军将造成致命影响,这一次不知道魏延带来多少人马,这一支奇兵如同利刃一般,直插东吴心脏要害。

正在此时,忽然门外一阵人声喧嚷,十几人簇拥而来,鲁淑抬头看时,脸色大变,只见孙奂和吴硕几人披头散发,被两名年轻武将押送进来。

“父亲,孩儿于山口埋伏,尽灭吴军,擒了几员大将。”

来的两人正是魏昌和魏荣,既然将孙奂诱出城外,魏延有怎会毫无布置?

“哈哈哈,孙将军,别来无恙乎?”

魏延与孙奂相见还不到一月时间,自然认得,先前二人平起平坐,甚至魏延还感恩戴德送他出江夏,转眼之间,却变成了阶下之囚。

孙奂见到魏延,神色大变,想要张口大骂,却见魏延也穿着蜀军衣甲,顿时张口结舌,茫然地看向了脸色苍白的鲁淑,眼中尽是疑问。

鲁淑看着孙奂几人,却面如死灰,魏延做的滴水不漏,如今庐江被攻下,石亭毫不知情,江东之人丝毫不知大难将至,就算知情,也毫无抵抗之力,亡国之日不远矣。“孙将军,送江夏之情,魏某不会忘却!”魏延亲自为孙奂解绑,让他和鲁淑坐在一处,叹道,“此非你二人之过,能瞒过天下人,魏某身背骂名,忍辱负重,如今终于扬眉

吐气了。”

鲁淑无奈摇头,苦笑道:“此等惊天之计,恐非将军所设,莫非又是麒麟王刘封之计?”

“哈哈哈,子益不负麒麟之名,如此妙计,舍他其谁?”成功取下庐江,魏延如同拨云见日,心情十分舒畅,精神抖擞,想起种种布局,至今连他都激动地手指颤抖。

鲁淑闭目长叹,半晌才问道:“敢问麒麟王现于何处?”

魏延转过头来看着鲁淑,双目如电,似乎看穿了鲁淑的忧虑,笑道:“军情大事,恕某不能相告,先生既知,又何必多问?”

“唉——”鲁淑低下头,双拳紧握,却又无可奈何,想想这几年江东的局势,孙权实在是自取其败。

“军师,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孙奂惊魂不定,听二人的对话更是糊涂。

“一言难尽呐!”鲁淑看着孙奂,苦笑一声,缓缓道,“江东危矣!”

“啊?”孙奂瞪大眼睛,转头打量着魏延,吃吃问道,“你究竟是楚军,还是蜀军?”

“汉军!”魏延淡淡回答,傲然道,“某昔年弃暗投明,追随先主匡扶大义,振兴汉室,虽万险而不能阻,岂能晚年易志?”

“这——”孙奂愣住了。

“哈哈哈——”魏延又是一阵大笑,却带着一丝悲怆和无奈,负手来到门前,缓缓道,

“人都道我魏延脑有反骨,迟早必反,暗中诋毁诽谤。唯有先帝和麒麟王,对某坦诚相待,信任有加,屡委重任。此等知遇之恩,魏某岂能不粉身碎骨,以死相报?”

轰隆隆——

就在此时,远天传来隐隐雷声,众人望着魏延凌傲却又略显孤独的背影,全都默然不语,各有所思。

悠悠众口,各执一词,古往今来,有多少人毁于流言诽谤之中?

沉默片刻之后,魏延转过身来,脸上早已恢复冷漠之色,吩咐道:“来人,将他们几位看押在后院,不得与外人往来!”

“是!”魏延又对孙奂言道:“孙将军,这其中情由,鲁先生已经猜到一二,你二人可慢慢商讨推测。”

第1286章 各施其计

魏军水土不服,军士多有病倒,消息传到石亭,孙权冷笑连连,当年曹操挥师南下,荆州望风而降,有百万之众,却还是因为北军不服水土,损耗甚多,不得不用荆州兵

为主力。

如今曹爽领兵再来,又是如此,两军隔巢湖对峙,虽不如昔年之盛,但仿佛是宿命一般,魏军惨败的历史似乎又要上演了。

马上命张承等将严密监视魏军,一旦曹爽有退兵之意,便马上进行反击,趁势将其驱逐出淮南,保住扬州。

丞相陆凯言道:“陛下,连日阴雨,魏军虽水土不服,却精锐尚存,值此大胜之际,定不会轻易退兵,先前细作来报,曹爽暗中调拨战船运到巢湖,只怕其中有诈。”

孙权冷哼道:“曹爽欲在水上与朕一战焉?”

陆凯言道:“水战于魏军自然不利,然其准备舟船,必有所为,陛下该早做防备。”

孙权点头道:“嗯,叫舒城和羡溪两路兵马加紧巡逻,魏军若出战,必在天晴之后,若其敢发兵,即刻命水军出动,两路夹击。”

陆凯言道:“魏军出兵,必从巢县来攻羡溪。魏军暗中调动船只,便是料到我水军必定出兵相助,从后攻之,何不将计就计,叫其有来无回?”

孙权眉头暗皱,对陆凯反对他的部署有些不满,而且部署还在魏军预料之中,更显得浅拙,手指轻敲桌面,淡淡道:

“将水军分为两路,一路攻羡溪,一路于湖上截击魏军,吾东吴水军,水上当正面退敌,方显大吴之威风。”

陆凯还要再劝,忽然发觉孙权面色不虞,心中一动,赶紧打住念头,命人去分布巢湖水军,监视魏军动静。

都尉张休见陆凯传令,问道:“曹爽在巢湖西北方向,若是从西面来攻石亭,该如何防备?”

陆凯言道:“巢湖以西有潜山、石亭山为屏障,陛下早已分兵把守,魏军难以行军,就算强攻,消息也早送到中军,可及时驰援。”

正商议之时,内侍前来,又说孙权宣召,陆凯赶忙来到府衙,见孙权脸色铁青,怒不可遏。

陆凯看看左右,见一名衙役跪在地上,小心问道:“陛下,何事震怒?”

“韩综竖子,竟又来害朕!”孙权一拳砸在桌子上,咬牙道,“此等叛国之贼,朕恨不得将其挫骨扬灰。”

陆凯问道:“韩综又来发兵?”

书佐张震在一旁小声道:“韩综暗中与舒城晁家来往,将屯粮之地告知韩综,晁焦一家有投魏之意。”

“啊?”陆凯大惊,忙道,“陛下,若舒城粮地泄露,该早做转移才是,万不可让魏军得逞。”

晁家正是韩综母亲的娘家,这事朝中人尽知,当年韩综叛国作乱,就有人提议将晁家一并铲除,被丞相顾雍谏阻,没想到还是留下了隐患。

正忧虑之时,却见孙权忽然连连冷笑起来:“嘿嘿,朕有一计,此番要将韩综此贼擒住,亲自将其灭杀。”

陆凯一怔:“陛下有何妙计?”

“金钩钓鳌鱼!”孙权一咬牙,寒声道,“魏军既探得舒城粮仓,定会派兵来截粮,韩综立功心切,既然是他提供线索,自会亲自领兵前来,这是他自投罗网,自寻死路。”

陆凯吃了一惊:“陛下莫非故意要让魏军通过潜山?”

“正是!”孙权冷然一笑,“叫潜山守军故意放过前军,再封死山路,朕要瓮中捉鳖!”

陆凯急道:“陛下,那潜山乃是西面屏障,若让魏军轻易通过,只恐……”

“丞相——”孙权沉声打断了陆凯,“朕只是先放韩综兵马通过潜山,重新步兵把守,有何不妥之处?”

“这……”陆凯只是隐约觉得这样做太过冒险,但从计策上来说,诱敌深入,截断退路,并无不妥之处。

孙权追问道:“卿以为朕之计不可用乎?”

“此计并无不妥!”陆凯低头道,“只是将魏军放过潜山,务必要小心监视,不可叫其分兵,以防生乱。”

“哼,此事朕何尝不知?”孙权冷哼一声,目视门外阴云,咬牙道,“此次定要将韩综碎尸万段。”

众人皆知孙权对韩综恨之入骨,东吴上下也无不痛恨此人,见他自投罗网,自然乐见其成,除了陆凯之外,其他人都纷纷陈赞。

孙权龙颜大悦,马上派太史亨领兵到舒城准备,等魏军通过潜山,便到屯粮处去埋伏,将韩综活捉带来石亭,由孙权亲自发落。

正当孙权稍感欣慰之时,忽然快马来报,会稽境内山越叛乱,侵扰沿县,攻打建安,正往东阳、温州一带劫掠,官兵抵挡不住,请求驰援。孙权才稍微转好的脸色又变成了暗青色,气得浑身哆嗦,山越军屡次除之不尽,自从蜀军占了庐陵之后,迁徙大部分山越百姓才稍微安定,没想到又死灰复燃,再次生乱



“可恶山越,何以不去劫掠蜀军境内,反来会稽,真是岂有此理!”

陆凯言道:“陛下,山越彪悍,待其成势,当为大患,恐会稽为其所扰,将威胁吴郡,难保交州蜀军不会趁虚而入,须尽早平叛。”

孙权眉头紧皱:“如今大军尽在江北,各郡县已无兵可调,何人能够平叛?”

陆凯一阵沉吟,却听孙峻言道:“诸葛太傅熟通兵法,曾几乎将山越连根拔除,由他前去,万余兵力足矣。”

孙权脸色阴沉,无奈道:“如此只好抽调吴郡守军了。”

孙峻言道:“虎林还有两万水军,何不……”

“虎林港水军绝不可调走!”孙权回收打断了孙峻,沉声道,“刘封险诈,难保蜀军不会趁机来偷袭,若将其调离,则江东如三岁婴孩,再无半点抵抗之力。”

陆凯想借机劝孙权退兵,留守部分兵力防备江北,却又担心触怒孙权,犹豫片刻道:“臣即刻命人传令太傅,命他领吴军兵马从山阴往建安平乱。”

“唔!”孙权微微点头,“传旨太傅,叫他速战速决,不求灭敌,能将山越赶到庐陵去最好。”“遵旨!”8

第1287章 今非昔比

一月之后,终于雨过天晴,魏军大营一片骚动,有人马开始离营北退寿春,车仗马匹浩浩荡荡,连接十余里。

消息传到石亭,孙权等人早已料到魏军这是佯装撤退,沿途之上比有埋伏,全军按兵不动,静观其变。

果然两日之后魏军重新调兵,巢县夏侯霸出兵攻羡溪,兵分三路,一路防备水军,一路防濡须吴兵,中军直逼羡溪。

孙权命前将军唐咨出战应敌,同时巢湖和濡须水军调动,水陆齐发,江北战事一触即发。

东吴巢湖水军调往东南方向之时,魏军秘密调来的三千战船也来到湖上,曹爽带领众将来到岸边,看着水波起伏的浩渺湖面,不曾上船就觉得一阵眩晕。

“韩将军,此番出战,从后偷袭东吴水寨,乃是此战之关键,胜负之数,都在将军一人身上,可千万要小心呐!”

这次出动水军,任命的水军将领正是韩综,韩综本来揭发舒城屯粮之地,想带兵去烧粮,但听了郭奕之言,又担心是吴军之计,便打消了这个念头,不敢再去。

曹爽欲用水军攻东吴之后,遍观魏营,却没有一个合适的领兵大将,魏军都为步帅或者骑将,一上船便个个脚软,更别提打仗了。

韩综见状大喜,马上自告奋勇统领水军,他虽算不上精通水战,但久在柴桑水寨,比营中各位武将可就强多了。

曹爽无人可用,只好拜韩综为水军大将,领五千水军从巢湖偷袭东吴,这其中有三千人是中原之战后劝降的吴兵,另两千是魏军训练的水军。

第一次统领这么多人马,又是独自领兵,韩综兴奋不已,身负重任,更是激动难耐,大声道:“大将军尽管放心,末将此去定将东吴水寨毁坏,助夏侯将军夺取羡溪。”

“好!”

曹爽拍拍韩综的肩膀,“祝韩将军旗开得胜。”

韩综抱拳领命,大步走上甲板,跳入楼船之上,来到船头,昂首挺胸抽出宝剑,命副将打出旗号,水军浩浩荡荡进入巢湖之内。

船队远去,帆影渐逝,曹爽看着一重又一重的浪涛拍打着岸边的青石,目光闪烁,转身走回大营。

司马鲁芝言道:“韩综此去,恐非东吴水军对手,不知他能坚持多久,但愿夏侯将军能够早取羡溪。”

曹爽淡淡说道:“巢湖出兵,吾料东吴也有防备,就算偷袭成功,以东吴水军之盛,及时反击,韩综也恐非其对手。”

鲁芝吃了一惊:“啊?

既然如此,为何还要让韩将军出战?”

曹爽抚摸着硕大鼓出的肚腩,得意笑道:“正如司马所言,命韩综出兵,是为吸引东吴水军,为夏侯将军减压,不过此其一也。

某派水军出战,更为掩人耳目矣!”

鲁芝疑惑道:“掩人耳目?”

“哈哈哈,此计也多亏了韩将军呐!”

曹爽忽然一阵大笑,拍着肚皮缓缓说道,“韩综揭发东吴屯粮之地就在舒城,却因潜山阻隔不好出兵,二位军师各献一计,或虚或实,都有可取之处,却并无完全把握,还是子林又献了一计,某才决意出兵。”

“夏侯将军昨日便在军营调兵,莫非便是要去攻舒城?”

鲁芝暗自皱眉,夏侯楙从他这里调兵,大都是步兵和弓箭手为主,只要了两千骑兵。

“正是!”

曹爽看看左右,对鲁芝言道,“辛、郭二位军师各自献计,或以东吴不知此事,或以东吴乃诱兵之计,各有道理。

某与子林商议,子林献计道:不管韩综消息虚实如何,干脆再派人故意揭发舒城鲍家,叫吴军知晓此事,叫其故意诱敌,放开潜山,就过之时,趁机拿下,反杀东吴一个措手不及。”

“啊?

这……”鲁芝吃了一惊,曹爽果然狠辣,为了越过潜山这道防线,竟不惜将韩综给出卖了。

如果韩综娘舅一家是被东吴胁迫,故意泄密给韩综倒还罢了,若是其诚心来投靠,却反被出卖,此时只怕已经凶多吉少了,可笑韩综还喜滋滋地领水军与东吴厮杀,妄想立功报效。

不过如今各为其主,为将者就该杀伐果断,权衡轻重利益,为大局着想,曹爽的选择也无可指摘。

关键还是韩综本是个叛逆小人,这也是他该遭到报应,如果换做其他人,曹爽如此作为未免会失人心,叫人诟病,但在韩综这种小人身上,却不会有人同情于他。

微微错愕之后,鲁芝笑道:“夏侯将军能献此计,果真令人刮目相看,实为我大魏股肱之臣也。”

曹爽得意笑到:“子林早已非昔日吴下阿蒙了,此次夺定徐州,取寿春,足见其用兵之能,此番用计,也不输二位军师,足堪大任!”

鲁芝在一旁点头附和,对于夏侯楙的改变,魏国上下已经对其认可,甚至有人评价面目一新的夏侯楙已经有与刘封一较高低的实力,如今的声望仅次于曹爽和夏侯霸。

鲁芝抱拳赞道:“此番越过潜山,便可直逼石亭,待夏侯将军攻下羡溪,两路夹击,孙权必定败退,大将军扫平江北不远矣。”

“哈哈哈,此皆众将之功也!”

曹爽大手一挥,正自得意,忽然脚步微微一顿,停下来问道,“杨综去了兖州,可有消息送来?”

“嘶——”鲁芝皱眉道:“杨主簿离营半月,即便下雨耽搁,此时也该返程才是,至今不见音讯。”

“哼,这两个混蛋,某在军前用命,此二人办事却如此拖沓,真是岂有此理,”曹爽面现愠怒之色,沉声道,“马上再派人去兖州催问,无论结果如何,先来速报吾知。”

“遵命!”

鲁芝抱拳,忽然担忧道,“大将军,该不会是李胜不从将令,与扬主簿起了冲突,二人僵持起来……”“他敢?”

曹爽一瞪眼,冷笑数声,“李胜胆小慎微,绝不敢抗拒吾命,此番叫他守洛阳,却私自从兖州调兵,若不及早悔改,这可是杀头之罪。”

“是!”

鲁芝见曹爽对心腹之人也不会心慈手软,心中凛然,赶紧派人去兖州查问。

第1288章 弄假成真

潜山自西北向东南至巢湖,将庐江和淮南之地阻隔开来,绵延大山,草木葱绿,大雨之后更显青翠,雨停三日,山路上依旧湿滑。

傍晚时分,一队魏兵来至山脚下,穿过两片树林,山坳处杀出吴兵来,前军将领正是徐质,手持开山斧,双方一阵厮杀,吴军抵挡不住,败退而走。

徐质继续向前,险要处又有吴兵拦阻,但都不是他的对手,尽被杀散,各要道上留下五百人,翻过山峰,徐质在山下等候。

半个时辰之后,魏军后军赶来,浩浩荡荡,竟有两万人,聚集在山脚下列阵整装,并未向舒城进发,而是将潜山牢牢盘踞住。

负责守卫潜山的吴将薛普和张乔,两日前得军中传令,若魏军来攻,将其前军放过,待其走后,再阻断退路,再严防死守,没想到魏军到了山前竟不走了,二人顿时傻了眼。

薛普找张乔商议道:“魏军在山下安营,险要处皆有人马防守,这可如何是好?”

张乔皱眉道:“丞相将令,必是陛下旨意!此计定出于陛下,我二人若能成事,便是大功一件,前途无量,此番若败,以陛下秉性,恐会怪我用兵不当,难逃责罚。”

“这……”薛普脸色一沉,“这失守营寨,败军之罪,可是要杀头的呀!”

“唉!”

张乔一咬牙,拿起兵器大声道,“你我依计行事,不料魏军并不去舒城,非我二人之过,不如先趁其立足未闻,反攻于他,若能将魏军逼退,也好将功补过,若不能胜,到了石亭也好有个交代。”

“好,就依此计!”

薛普点点头,二人马上传令士兵重新整队,集合人马从左右两侧山林中杀出来,直冲魏军中军。

魏军堪堪整队完毕,忽然两翼有吴兵杀来,各分人马,即刻迎敌,左边吴质,右边石苞,霎时间鼓声大作,喊杀声回荡在山林之中。

张乔领兵来,正好撞到徐质,看到他的开山大斧,未战先怯,方才在山中交战,他亲眼看到徐质连杀十余人,勇猛无比。

此时见徐质冲来,一咬牙挺枪而上,本想一触即走,接过这一招之后便马上圈马奔逃。

却不料徐质力大,远远超出他预料,兵器才一接触,张乔便觉一股巨大的力量如同浪潮一般不可阻挡,双臂发麻,兵器便飞了出去,人在马上一个趔趄,胯下马更被震得人立而起。

“嘿——惊慌之中听到徐质一声闷喝,脑后生风,吓得魂飞魄散,急忙趴伏在马背之上,正好被徐质一斧背砸中后心。

咔嚓一声脊椎碎裂的的脆响,张乔来不及发出惨叫,就被震碎内脏软哒哒落于马下,七窍流血而亡。

吴兵见张乔一合被杀,顿时四散奔逃,看到徐质更是远远避开,被徐质领兵好一阵追杀,降者无数。

另一边薛普还与石苞勉强斗上几合,见魏军阵容齐整,便知道此计不妥,正要招呼张乔撤退,却见远处一阵骚乱,徐质正领着骑兵冲杀而来,赶忙掉头便逃。

徐质带领仅有的三千骑兵横冲直撞,没有一合之敌,大斧所过之处,断臂残肢,血沫横飞,只杀得吴军抱头鼠窜,在魏军强悍的骑兵面前,逃散的步兵根本毫无抵抗之力。

留在潜山的吴兵共有五千人,张乔和薛普若早早撤退,还能保存一份实力,此番反击不成,落败而逃,几乎全军覆没,张乔被杀,只有薛普带着数百人逃走。

追杀一阵,收降俘虏无数,徐质和石苞回营交令,一人站在营门口亲自迎接,领兵者正是夏侯楙。

初战便大获全胜,夏侯楙欣喜不已,命徐质小心看守营寨,派出斥候监视吴兵动静,加强巡逻,同时派人向曹爽报信,即刻分派援军前来。

这次献策将计就计攻取潜山,夏侯楙请命亲自领兵,吴军果然如他所料假装不敌撤退,却不想魏军停止不前,弄假成真,将潜山这道防线拱手相让。

中军帐中,夏侯楙春风得意,对众将言道:“哈哈哈,此番占了潜山,便可直逼石亭,孙权败亡,不远矣!”

石苞言道:“大将军三路出兵,以将军这一路最为出奇制胜,吴军必定措手不及,此去石亭还有险要之地,将军宜尽早取之。”

“嗯,石将军所言甚是!”

夏侯楙微微点头,旋即又皱眉道,“只是若去取石亭,何人去攻舒城?”

石苞言道:“攻舒城,是为烧吴军粮草,既然已经派人告密,吴军必有防备,恐难成功。

舒城粮草还需运往石亭,将军只需派人沿路截击,断其粮道,虽不能烧粮,但对石亭吴军来说,却有异曲同工之妙。”

“石将军妙计!”

夏侯楙拍手赞道,“就依此计,阻截吴兵粮道,就交给将军全权部署,分你五千人马如何?”

石苞抱拳道:“五千人足矣!”

夏侯楙即刻命石苞领兵去要道上埋伏,专门拦截从舒城运往石亭的兵粮。

石苞虽是夏侯楙在青州时招募而来,却是刘封极力推荐的武将,从青州到徐州,再到淮南,夏侯楙发现石苞果然是个文武全才,不但能够冲锋陷阵,也能献计献策。

阮籍忽然离开军营之后,夏侯楙好一阵惆怅,感觉行军做事不如先前自信,幸好还有石苞为他出谋划策,愈发显出此人之才,攻打潜山的计策就是石苞所献,夏侯楙已经将他当做心腹之人来看待了。

至于另一面猛将徐质,更是让夏侯楙意外,徐质勇猛,不亚于徐盖和乐綝,但就是这样的勇将,却因为先前被司马懿用做先锋,便被百般排挤,不受重用。

此番夏侯楙提拔徐质,每次出战便用为先锋,屡立大功,从一名裨将升为奋武将军,备受重用,徐质也感夏侯楙提携知遇之恩,对其忠心耿耿。

石苞走后,夏侯楙召参军诸葛虔和徐质前来,对二将言道:“此去石亭,还有石亭山为吴军屏障,此山有两处山僻小径,左乃夹石,右乃挂车,当先取之,命你二人分兵去占北面山口,不得有误。”

“遵命!”

第1291章 狭路相逢

群臣惊愕忧虑之时,只听孙权大笑道:“丁承渊非反叛之人也,只因方才朕一时感慨,失口误言老将无用,忘了丁将军在列,其必不服老,故领兵去与魏军交战了。”

众人这才恍然,松了一口气,纷纷赞扬丁奉老将威猛,如昔年廉颇,至今军中未有其敌手,果真令人佩服。

陆凯奏道:“昔日赤壁之战有黄公覆,苦肉计为国争先,今日石亭有定老将军老当益壮,丁将军亲去,夏侯楙必败矣!”

孙权微微点头,即刻召近侍传旨:“以丁奉为先锋大将,将夏侯楙所部驱逐出潜山境内。”

此时前军吕据已经领兵到了石亭,留赞将吕据接入帐中,禀告军情,魏军已经分兵占住石亭山北路口,双方正在对峙。

吕据言道:“魏军新来,当趁其立足未稳先发兵攻之,若待后军赶至,退敌难矣!”

留赞道:“魏军分兵把守夹石、挂车两处山隘,十分险要,难以进兵,这该如何是好?”

吕据略作沉吟,言道:“魏军乘胜而来,锐气难当,当以奇兵胜之。”

留赞还要问,吕据已经下令道:“严圭、步协二将听令,命你二人连夜各引三千军伏于石亭山东西两侧,明日听到鼓响,便来冲杀。”

“遵命!”

二将引军到山中去埋伏。

吕据又对留赞言道:“明日留将军引一千兵去搦战,却佯输诈败,魏军连胜,必来追赶,可诱到山前,某擂鼓为号,将军领兵反击,如此三面夹攻,必获大胜。”

留赞大喜道:“将军如此妙计,非但灭了魏军,还能夺回石亭山险要,夏侯楙再要发兵,为时已晚矣。”

石亭山以北,徐质和诸葛虔占住山口,吴兵反应也不慢,马上便发兵占了南山,便多派哨探监视东吴动静。

听说孙权又派大军前来,徐质找诸葛虔商议道:“东吴增兵五万来石亭,必是想来攻我,你我兵力不过一万,虽有险要,恐难守住,不如先发制人。”

诸葛虔点头道:“吾正有此意,吴兵新来,不如我们今夜前去劫营,分左右抄到吴寨之后,放火烧杀,若能败之最好,若不能败,也好挫其锐气。”

徐质闻言大笑道:“哈哈哈,诸葛将军言之有理,正合我意,如此便今夜二更出发!”

诸葛虔略作思索,又道:“你我皆领兵去,山隘空虚,为防万一,还是向夏侯将军求援,请他连夜再派一部人马来守山口。”

“好!”

徐质点头答应,马上派人向夏侯楙报信,同时二人传令将士准备,今夜出兵。

当日黄昏时分,魏军便开始造饭休整,一直到天黑,还不见夏侯楙派援军到来,又等了半个时辰,还不见人来,二人怕错过时机,留下五百守军,先引兵出发。

因为耽搁了些时间,到了二更时分,徐质还未赶到山南,却正好碰到前来埋伏的严圭人马。

严圭正准备寻地布置伏兵,朦胧的月光下见忽然赶来一队人马,心中疑惑,还以为是从舒城来的吴兵,正打马上前要问。

就在此时徐质策马狂奔而至,还未开口,就被徐质一斧子砍了脑袋,甚至连抵挡的机会都没有,吴军见状惊慌喊叫,四散奔逃,徐质心中疑惑,手底下却毫不含糊,随后一路冲杀。

吴兵被杀得哭嚎惨叫,却哪里是骑兵的对手,很快便被追到大营,徐质见远处灯火阑珊,吴兵防备并不严密,马上令后军放火烧营。

另一路诸葛虔从东面偷袭吴营,也正好碰到步协,双方都是临时交战,但魏军是来冲营,蓄锐已久,吴兵只是来设伏,有些懒散,一阵冲杀,步协抵挡不住,领兵败走,退回本寨。

诸葛虔赶到吴营东面的时候,看到西面已经火光冲天,喊杀声不断,知道徐质早已得手,此时吴军大多被调到西面去了,东面空虚,马上命士兵放火冲杀。

吕据和留赞正在营中休息,忽然警报声四起,急忙出帐来看,却是魏军袭营,东面已经亮起火光,杀声传来,亲自带人前去抵挡。

魏军从西面而来,吕据心中疑惑,严圭已经带兵到西山去埋伏,这些魏军究竟是从何而来?

正慌乱之时见步协狼逃回,哭喊道:“将军,大事不好,魏军也连夜来偷营,正在路上撞见,兵力甚多,难以抵挡……”吕据大惊,不见严圭回来,恐怕凶多吉少,想不到魏军竟先一步而来,两军半路相遇,反被其所败。

知道东面还有敌军,赶紧命留赞领兵去护卫东营,自己和步协组织人马防备西营,所幸魏军人数不多,只在外围冲杀,并未冲入中军。

就在两边暂时稳住阵脚的时候,忽然中军大乱,又有一股人马杀来,此时吴兵集结在营寨东西两处,中路空虚,被这一路人马径直杀到了中军处。

此时吴军寨中彻底大乱,士兵们自相冲击,喊杀声连成片,火光照耀,人影幢幢,已经无法传达军令,吕据见大势已去,慌忙上马向后撤退。

徐质和诸葛虔见吴兵组织停当,正准备撤退,忽然见吴兵中军大乱,不由大喜,从左右奋力杀入营中,三路夹击,吴兵彻底大乱,各自奔走,尽弃衣甲逃命,死者不可胜数。

三路魏军冲杀一阵,多了石亭南山,此时已过五更,人马会合一处,见来的正是王基,三人看押俘虏,就在吴军大寨前方分兵守卫,稳住阵脚。

原来是夏侯楙听说徐质想去偷营,便让王基再带五千精兵前来助阵,所以行军稍慢,来得晚了一些,还好急行军来得及时,大获全胜。

不多时士兵前来禀告:吴军仓惶撤退,留下粮草军器无数,俘虏近千人,收获颇丰。

王基言道:“夏侯将军连夜命全军整备,一旦此处获胜,便即刻前来,二位将军带人灭火,我这就派人向夏侯将军报信。”

徐质和诸葛虔各自去救火,此时吴军大寨已经烧了一半,将另一半腾出来,足够他们这一万多人屯驻,就着原先的防御工事摆下障碍,天明时分,已经全部准备完毕。

第1292章 老骥壮心

吕据连夜退兵三十里,至清晨士兵才陆续逃回,清点人马,损失万余,辎重车仗更是所剩无几,兵卒狼狈不堪,军容不整。

人马停在一处山林之中,和留赞几人忧闷不已,此时退兵,无疑会遭到孙权惩处,被斩首的薛普便是前车之鉴,想要进兵,却士气低落,军心不可用,难与魏军交战。

正无奈之际,忽然前面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便见十几匹马飞奔而来,吕据一阵惶恐,难道孙权这么快就得知消息,派人来问罪了?

众人紧张之际,那一行人顷刻便至,走近一看正是丁奉,见他风尘仆仆,应该是连夜行军而来。

来到近前,丁奉翻身下马,扫视众将士,面沉似水:“吕将军,可是吃了败仗?”

吕据无奈叹道:“唉,被魏军偷营,措手不及!”

“胜败乃军中常事,将军何以一蹶不振?”

丁奉大喝道,“请将军速整兵马,与某杀回石亭。”

留赞向丁奉身后看了看,见只有这十几人,并无大军出现,疑惑道:“丁将军既来助战,何以不见兵马?”

丁奉微哼一声,冷笑道:“某自十八岁便随陛下东征西战,身经百战,今虽过六旬有余,尚能食肉十斤,舞刀六十斤,连夜乘马疾行五百里,二位看某老也不老?”

留赞一怔,上下打量着丁奉,灰白的须发被风吹得散乱,面上带着风尘,虽略有气喘,额头冒着细汗,但连夜行军五百余里,的确精力骇人。

当下摇头笑道:“将军老当益壮,从行宫连夜至此,丝毫不见疲累,吾等青壮之人,尚难如此,将军何以言老?”

“哈哈哈,留将军所言甚是!”

丁奉脱下头盔,抹了一把额头的汗珠,傲然笑道,“某未足为老,然陛下昨日言某等老迈无用,某心不服,特来阵前与魏军交锋,今日便看某斩将!”

吕据见丁奉是意气用事,有心要劝他,却因自己吃了败仗,不好说话,也知道丁奉平素勇猛,非严圭等将可比,有他在军中,说不定真能反败为胜。

想到此处,抱拳道:“定老将军前来,吾便如虎添翼,昨夜被魏军偷袭,始料未及,有丁将军在此,此时若返兵杀回,必能取胜。”

丁奉将头盔重新戴好,整备衣甲,挥手道:“既然如此,夫复何疑?

还不传令杀回去?”

吕据和留赞马上传令全军,告知士卒陛下派丁奉老将军前来助战,吴兵听说是丁奉亲自来带兵,面露喜色,重拾信心,再次整备往石亭又杀回来。

王基和徐质几人正整顿兵马,收拾营寨,探马来报吴军又杀来,即刻传令于寨前迎敌。

两阵对圆,吕据、丁奉出马,只见魏军营门开处,骑兵分列两翼,步兵居中,军容十分整齐,前后围绕,铠甲羡慕。

吕据看着后面被魏军占去的营寨,脸色一阵发红,大叫到:“尔等侵吾境界,屡屡偷袭使诈,可敢阵前厮杀?”

王基一阵大笑,遥指吴兵骂道:“汝等吴狗,先偷袭徐州在先,又暗侵中原在后,若非如此,吾等焉能进兵淮南?

不过是自不量力,自取其辱罢了,如今苟延残喘,何不顺应大势,下马归顺?”

丁奉大怒,打马上前对吕据说道:“曹魏者,虎狼也,天下谁人不知?

唯有大杀,方能服其心,且看某斩将立威。”

吕据闻言退后,丁奉横刀立马,大喝道:“尔等休逞口舌之利,谁敢上前一战?”

诸葛虔因昨夜徐质斩将立功,他却放走了步协,心中不平,见今日又来一名老将,便想扳回一城,不等商议,便挺枪出马。

丁奉哈哈大笑,纵马向前,大喝一声,舞刀直取诸葛虔,两军阵中鼓声震天,为二将助威。

诸葛虔出马厮杀,是看丁奉年老,就有轻敌之心,没想到刚一交手,便差点被震飞兵器,吓得怪叫一声,赶忙全力抵挡,依然心中惊惧。

丁奉却是携怒而来,加之身经百战,经验何其丰富,早就看穿了诸葛虔的招式,对方勉强斗过三合,便招式散乱,气力不济。

徐质在阵前看得真切,知道诸葛虔抵敌不住,举斧纵马来救,只见丁奉一声沉喝,刀光如同匹练斩下,诸葛虔慌乱遮挡,却被丁奉一刀斩于马下。

噗通一声尸体落地,诸葛虔的惨叫短促而又凄厉,此时徐质才冲到一半,气得爆喝连连,骤马劈向了丁奉的面门。

丁奉怡然不惧,毫不退让,双目圆睁,竟挥大刀,硬生接徐质的这一斧子。

吕据和吴军见丁奉斩了一将,正自高兴呐喊,忽然看到这一幕,顿时不敢做声,全都为丁奉捏了一把汗。

当——一声惊天爆响,只见徐质的大斧被弹开,二人胯下马嘶鸣着向后退开,各自提着丝缰打量对方。

徐质想不到这须发花白的老将竟能接住他全力一击,顿时心中凛然,沉声问道:“来者何人?”

“哈哈哈,小辈听好了,”丁奉抚须大笑道,“某乃吴左将军丁奉是也!”

徐质缓缓点头:“原来你便是丁奉!”

丁奉也打量着徐质和他手中的开山斧,缓缓道:“小辈,通名来!”

他刚才虽然接住了徐质的一斧,但也被震得双膀发麻,加之连夜急行军,不如昔日壮年之时,多少有些力怯,刚才杀诸葛虔毫不费力,但看到徐质却是一员猛将,故而用言语拖延时间,借以恢复气力。

“奋武将军徐质!”

徐质在马上抱拳,他对丁奉还是颇为尊敬,“孙权残暴不仁,东吴败亡在即,老将军何必为他孙家卖命?

你且退回,我保证不会追杀。”

“哼,黄口小儿一派胡言,”徐质一番好意,但丁奉听来却是讽刺于他,怒喝道,“不知天高地厚,看刀!”

徐质双目微皱,打马上前,二人再次杀在一处,丁奉奋力恶战,徐质丝毫不落下风,转眼间交马十余合,不分胜负。

正当徐质被逼得连连后退,失去耐心准备全力反击的时候,忽然吴军阵中响起鸣金之声,二人各自圈马退开,丁奉沉着脸退回本阵去了。

第1293章 老将之勇

丁奉返回阵中,心中暗自庆幸,却佯做恼怒,问道:“某正欲斩了徐质,将军为何鸣金?”

吕据赔笑道:“将军斩了一员魏将,兵卒士气大振,既已立了功,歇息再战不迟。”

丁奉微哼一声:“似这等鼠辈,再来十人,某又何惧?”

吕据和留赞确实担心丁奉有个闪失,在一旁好言相劝,正在此时,忽然快马又来,原来是孙权传旨,命丁奉为先锋大将,迎击魏军。

丁奉领了旨,回顾二人笑道:“某年级岁老,精力却壮,今有王旨在此,稍后交战,二位莫要再坏某功劳。”

吕据连连点头,劝丁奉休整一番,吃过饭后继续与魏军厮杀,同时将前线之事告知天使,请其回去上奏孙权,好及时再运送一些粮草辎重前来。

两个时辰之后,不等吴军出动,徐质却先又来搦战,丁奉闻报,也不等其他武将请命,奋然上马出阵。

吕据知道劝阻不住,命士兵出动金鼓旗幡,率兵为丁奉助威。他也知道此战事关重大,若丁奉取胜,夺回营寨,回去之后还好向孙权交代,若是丁奉不敌魏将,僵持下去,肯定会等来孙权的一顿责骂,轻者在阵前戴罪立功,重则押

回行宫,按照军法处置。

思忖之间,听得场中叱咤声传来,震天的鼓声之中,徐质和丁奉又一次战在一处,二人旗鼓相当难分胜负。

转眼间三十合已过,一个年轻气盛,血气方刚,立功心切,另一个老当益壮,经验丰富,要为己正名,双方寸步不让。

徐质的开山斧沉重刚猛,咄咄逼人,丁奉的大刀迅捷老辣,稳中带疾,看得两边的士兵血脉贲张,高声呼喊,响彻石亭山谷。

又过了二十合,二人招式渐慢,徐质胸膛起伏,丁奉更是汗如雨下,此时正值夏末,骄阳似火,观战的士兵尚且浑身燥热,更不要说场中两人了。

吕据担心丁奉招式不如先前凌厉,怕他有个闪失,再次鸣金收兵,那边徐质也有些疲累,并不强逼,大笑一阵退回营中去了。

丁奉拨马回阵,汗水滴答而下,目不能睁,喝问道:“吕将军,再有十合,某便能斩了徐质,为何又鸣金?”

吕据干笑道:“这天气炎热,久战必有损耗,老将军先回营歇息片刻。”

丁奉擦了一把汗,回头看魏军已经回营,冷哼一声打马回到中军,早有士兵上前扶他下马,将铠甲厚袄全部脱下,已然全部被汗水浸透。

吕据看着士兵为丁奉擦汗端水,前心后背依然汗出如浆,再看他满头稀疏的白发,不由心中慨然,江东人才何其凋零,竟需要一名老将来力挽狂澜。

“且稍息片刻,某当亲手斩杀此子!”丁奉喝了一大碗酸梅汤,这是淮南最常见的消暑利器,顿觉得神清气爽,扫视远处营寨,对吕据吩咐道:

“稍后将军看某得手,便马上就势挥兵掩杀,一举夺回营寨。”

吕据叹道:“将军昔年与甘兴霸等齐名,实为我江东豪杰!但如今老将军年迈气衰,发如霜降,不比那徐质血气方刚,明日……”“吕将军也道某年迈无用么?”丁奉闻言大怒,将碗掷于地上摔得粉碎,起身厉声道,“陛下尚且降旨命我出战,尔等不必阻拦,量此乳臭小儿,何足道哉?吾今日必当杀之

!”

吕据还要再劝,丁奉已经命人备马穿戴,再次整备黄金锁子甲,跨马出战。

才要出营,魏军营寨也响起鼓声,徐质当先跃马而出,来到指着吴军大叫道:“尔等皆无用之辈,只叫一老儿屡次应战,枉为江东男儿,毫不羞耻。”

吴兵被徐质一顿喝骂,虽然气怒,但都知他勇猛,无一人敢出战,纷纷低头缄默。

“徐质小儿,休得张狂,看某擒你!”正在此时,丁奉再次打马出战。

“哈哈,又是你这老儿!”徐质看着丁奉,大斧指着他高声喝道,“江东除了老将再无人乎?老子先前斩了朱桓,此番便将你这老儿杀了,看孙权还如何与我大魏为敌。”

丁奉听说是徐质杀了朱桓,更是大怒,大喝道:“原来是你杀了朱桓,小子,纳命来!”

留赞看徐质态度与先前大不相同,赶忙拦住丁奉,劝道:“那徐质故意挑衅,口出狂言,有激将之嫌,恐魏军有诈也,老将军防之。”

丁奉冷笑道:“哼,此等黄口小儿,大都如此,不知人外有人,天高地厚,某正好教训于他!”

话音未落,已经纵马直冲向徐质,吴军被徐质辱骂,此时见丁奉出战,更卖力呐喊,鼓手也死命擂鼓。助威声惊天动地,徐质和丁奉再次走马灯一般在场中转圈厮杀,这一次丁奉知道徐质便是杀了朱桓之人,更是招招毙命,甚至有时候抱着两败俱伤的气势,杀得徐质左支

右绌。

接连被几人劝说,丁奉心中充满英雄迟暮的悲壮,想要扳回一城,更要为结交数十年的好友报仇,一时间须发皆张,气势无两,徐质渐渐落在下风。

勉强支撑了三十合,徐质见丁奉以死相拼,渐渐胆怯,惊呼道:“丁奉老儿你不要命了?”

丁奉抿嘴微哼,只顾低头闷杀,徐质终于被他的气势所骇,举起大斧挡住丁奉一刀之后马上拨马边走。

丁奉正杀得兴起,哪里肯舍,厉声大叫道:“贼将休走!某今要为休穆报仇!”

徐质败走,丁奉直追,追至魏军寨前,徐质直奔营中仓惶而去,魏军猝急不防,阵脚被冲得大乱。

吕据在阵前见徐质被丁奉杀得大败,慌忙退入阵中,叹道:“丁将军果然老当益壮,吾等不如也!”

即刻抽出宝剑向前一指,鼓声顿时为之一变,留赞和步协早就准备多时,见丁奉取胜,各领左右兵马一齐掩杀过去。魏兵阵脚不稳,被左右一番冲杀,顿时大败,吕据居中指挥中军,三路兵势如泉涌,杀得那魏军丢盔弃甲,四散奔逃,吴军奋力追杀,终于出了一口恶气。

第1294章 英雄气短

丁奉只带着本部一千人冲入魏营,紧盯着徐质不放,只见左冲右突,狼狈逃往后山去了。

正追到山口之时,忽然左右喊声大震,伏兵齐出,左右两员魏将来攻丁奉,将丁奉困在中间,挡住去路。

丁奉怒喝一声,一刀便将眼前拦路之人斩杀,再追另外一将,那魏将大吃一惊,赶紧奔逃,其余魏兵各自奔走,不敢再拦阻。

“哈哈哈,区区伏兵之计,能奈我何?”丁奉浑身浴血,傲然大笑,纵马直追徐质,大喝道,“徐质小儿,你无处可去了。”

在丁奉后面,留赞等人领兵冲入营中,魏军早已奔散逃命,夺了营寨,正好看到丁奉人马冲入山谷中去了。

留赞急忙来到吕据面前:“将军,我看丁将军追入山中去了,石亭山中仅有夹石挂车两条小路,十分险峻,若有伏兵,老将军危矣!”

吕据忙道:“留将军你马上带领本部人马去接应,以防万一。”

留赞领命去追丁奉,吕据和步协重夺营寨,查点辎重粮草,却发现早被魏军搬空,只留下一座空寨,不禁暗自叹息。

留赞领兵走了三四里,忽然听到前方隐约传来喊杀声,急忙催兵疾行,只见远处丁奉整备魏兵团团围住,正准备上前营救,只听得四面喊声大震。

留赞大惊,看到左右山谷上魏军无数,石块柴木纷纷扔下来,还夹杂着无数箭矢,急忙收军退回,早已被魏兵阻断了山路,不能解救。

丁奉孤军深入石亭山腹地,左有王基,右有徐质,两路兵杀到,将其团团围住,被困在核心,东冲西突,魏兵却越来越多,弓箭齐发,部下死伤不断。

后面赶来接应的留赞兵少,又被乱石巨木截断道路,还有伏兵骚扰,无法前进,眼睁睁看着天色愈晚,山谷中景象越来越模糊。

丁奉左右此时已不到千人,杀到一边山坡之下,只见徐质和另一名武将各占一处高地,在山上指挥三军,将他和部下团团围住,消耗兵力。

丁奉见不能突围,天色又昏暗,干脆引兵杀上山来,死盯着徐质一心要将其擒杀。

士兵刚爬到半山中,忽然擂木大石落下来,士兵死伤无数,不能上山,惨叫声在山谷中回响不觉,惊得飞鸟盘旋于顶,不敢归巢。

折腾了一个多时辰,丁奉依然无法脱走,只得下马暂歇,且待月明再战,清点人马,只剩不到八百人。

吴兵卸甲而坐,月光方出山顶,忽然四下火光冲天,鼓声大震,矢石如雨,魏兵从左右山上杀下来。

丁奉来不及穿戴铠甲,急忙上忙迎敌,只见四面魏军渐渐毕竟,八方弩箭交射甚急,守在周围的士兵纷纷惨叫到底。

“丁奉早降!”

“投降不杀!”

魏军不断逼近的同时,大声呼喊,声震山野,跟随丁奉而来的吴兵早已面如死灰,簇拥成一团,毫无斗志。

丁奉仰天叹道:“吾不服老,今死于此地矣!”

徐质跃马于一处高台之上,大喝道:“定老将军,念你英雄之气,若肯下马投降,杀我大将之事可不追究。”

“哈哈哈,我江东豪杰,焉能屈膝于尔等?”丁奉仰天长叹,听到徐质之言,却又纵声大笑起来,须发在夜风中飞扬,怒吼道,“儿郎们,不怕死的,随我为朱将军报仇!”

“报仇,报仇!”

跟随丁奉来的大多都是他的亲兵,其中不少人也曾受过朱桓的招抚,此时身处绝境,知道无法生还,个个抱着死志,随着丁奉往徐质所在的高台冲过去。

徐质黯然叹息,他敬重丁奉勇猛,几次交手,更是心生戚戚,不忍杀之,但王基却不管这些,马上命令全军万箭齐发。

霎时间鼓声大作,箭矢如雨,吴兵还未冲到山坡上,就纷纷中箭倒地,丁奉连中三箭,滚落马下,亲兵将他扶起来继续向山上冲来。

惨叫声和闷哼声不时响起,到最后只剩数十人,吴兵几乎人人中箭,有的甚至身上挂着几十只羽箭,如同刺猬一般,依然跌跌撞撞,咬牙向着坡上而来。

王基和魏军等都被吴军的气势所感染,鼓声早已停止,只有弓箭手机械地放箭,山谷中只闻单调的“嗖嗖”羽箭之声。

噗噗噗——

箭矢射入骨肉,吴兵只是机械地颤抖一下,甚至连呼痛的声音都不曾发出,继续向前,有的士兵腿上受伤,兀自想着山坡用手爬上去。

山坡上几十名吴兵或走或爬,踉踉跄跄,却没有一人后退,即便倒下,也不肯停息,除非他已经流血而亡。

弯月如钩,静静地照着这座血腥弥漫的山谷,月光清冽,丝毫不为所动。

不知何时,只剩下丁奉一人还在拄着大刀挪动双脚,他身后倒下的吴兵已经一动不动,丁奉胸前双臂和后背上密密麻麻不知道多少箭矢,随着他的走动而微微颤抖着。

距离徐质还有十余步的距离,但这对浑身是箭,血流如注的丁奉来说,却是天壤之别,他自己感觉的血气正在快速流逝,脚下虚浮,几次站立不稳。

魏军全体静默,弓箭手悄然放下了长弓,徐质和王基等骑兵也都纷纷翻身下马,神色复杂地看着这位末路英雄。丁奉扫视着魏军,白发被鲜血染红,面目皆非,缓缓转动身躯,朝着东南方向噗通一声无力跪倒,大刀在月光下挺立着,刀刃上寒芒闪烁,血珠顺着刀柄缓缓流下,还在

彰示着主人的不屈。“陛下,臣今年六十有三,寿亦足矣,只恨不能为国杀敌,为陛下分忧……”丁奉干涩而又悲怆的声音在山谷回荡着,三拜于地,大呼道:“老臣已去,望陛下善保龙体,以

图中原——”

最后的声音在山谷中回荡,徐质等人沉默着,魏军久久未动。

半晌之后,徐质才轻叹一声走过去,见丁奉扶刀跪地而亡,脑袋低垂于胸前,双目兀自圆睁,用手为他轻轻合上眼睑。

王基慨然道:“一生戎马,为国捐躯,慷慨如此,不愧为江东豪杰!”徐质缓缓起身,对亲兵吩咐道:“将丁将军就地葬了吧,有劳王司马为其立碑。”

第1295章 直面对敌

山谷中,魏军将跟随丁奉而来的吴兵全都掩埋,丁奉就被葬在原地,砍倒一棵青松剖为两半为其暂时立碑,石碑自有其后人来立。

收拾完毕,不觉间已经月过中天,徐质慨然道:“司马妙计围杀丁奉,东吴再无大将,夏侯将军他们想必能够轻易得手。”

王基笑道:“今丁奉、朱桓皆亡,孙权如断左右臂膀,不过是坐以待毙罢了。”

原来诱兵之计是王基所设,他见丁奉勇猛难敌,虽来势汹汹,却求战心切,便干脆让徐质在阵前激将,诱到夹石道中将其消灭。

近几年东吴军中,老将皆亡,唯有丁奉和朱桓如同定海神针一般,朱桓已死,再将丁奉诱杀,吴兵缺少大将指挥,将如一盘沙,任凭孙权有通天本事,也是束手无策。

昨日攻破吴军营寨,他们已经派人向夏侯楙报信增援,一日时间人马早已赶到石亭境内。昨日见吴兵去而复返,丁奉阵前斩了诸葛虔,全军大惊,王基便定计杀丁奉,甚至不惜让出营寨,这是诱惑吕据将兵马留下,晚间夏侯楙再调动大军袭击,上次因为兵少

让吴兵逃走,这一次他们再不会如此幸运了。

兵马休整一番,徐质和王基从夹石道返回石亭南山口,只见山谷口外火光冲天,浓烟滚滚,比之昨夜还要猛烈数倍,却不闻厮杀之声,就知道夏侯楙已经得手。二人穿过乱石来到营中,只见夏侯楙和夏侯威皆在,原来是曹爽听闻夏侯楙拿下潜山,便马上派夏侯威领豫州兵来支援,夏侯威与夏侯楙会合之后,正好闻报,同起大军

来攻吴营。这两路大军合计近十万兵马,浩浩荡荡直杀吴寨,莫说是偷袭,就是正面进攻,吕据也抵挡不住,不到半个时辰,原本留下的残寨便被夷为平地,吴兵被杀得丢盔弃甲,

血流成河,逃走者十不存一。

此番大获全胜,全仗前军指挥得当,夏侯楙犒赏徐质和王基,将二人功劳报于曹爽,同时诸葛虔战死,也要厚恤其家属。

此番攻下石亭,将直面驻扎在石亭以东黄石县的孙权兵马,夏侯楙和夏侯威不敢大意,连夜在石亭山下安营扎寨,派出探马监视吴兵动静。

天色微明,黄石的东吴御营中便传来暴躁的大骂声,同时还夹杂着器皿摔打破碎的声音,营外的士兵战战兢兢,小心站立,大气都不敢出。

行宫内,孙权穿着明黄色的睡袍,脸色铁青,如同困兽一般来回走动,文武在两旁躬身而立,底下跪着吕据、留赞和步协三人。

石亭之败,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即便有人对吕据抱有的信心不大,但也没想到竟会败得如此之快。

更让众人吃惊的是,这一战丁奉也中伏身亡,这对全军上下无疑是个沉重的打击。

孙权喘着粗气,转身扶着案几,阴鸷的双目盯着吕据三人,沉声道:“来人,将此三人推出去斩了!”

“陛下开恩!”陆凯急忙站了出来,求情道,“丁将军中计身亡,吕将军他们也曾多次劝阻,眼下军中正是用人之际,先留他三人戴罪立功,待回朝之后在论功定罪不迟。”

孙峻看看左右,也难得与陆凯意见相同,出列奏道:“陛下,夏侯楙已过石亭,距此不过三十里,还是先设法退敌,先将此三人罪过记下。”

孙权余怒未消,还在犹豫,忽然帐外士兵闯入,奏道:“陛下,营中兵粮不足,舒城被魏军截断,粮草未能及时运送。”

“混账!”孙权一拍桌子,咬牙道,“舒城粮草被截断,为何不从庐江调拨?”

“这……”传令兵一怔,他只负责传令,这个问题他可回答不上来。

还是陆凯见机快,忙呵斥道:“快去传令,先从庐江调拨粮草前来。”

“是!”

吕壹在一旁看到孙峻使眼色,犹豫着上前低声奏道:“陛下,不如让步将军去庐江运粮,将功赎罪!”

吕壹这句话一出,所有人都屏息以待,等着孙权的抉择,吕壹更是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上。

他这是试探孙权的心意,如果孙权有心暂时放过吕据等人,自然会同意步协去运粮,如果执意要治罪,恐怕自己也会被迁怒受罚。

要不是他在宫中和孙峻私交匪浅,做了许多见不得人的勾当,更需要倚重孙峻和孙鲁班二人,他绝不会冒这个险。

“好,步协,命你连夜去庐江运粮!”沉默片刻之后,孙权终于缓缓开口,“限你两日之内将粮草运来,不得有误。”

“遵旨!”步协大喜,急忙叩拜领命。

其他人也都长出一口气,总算保住了吕据等人的性命,如果将这三人杀了,接下来连领兵的将领都找不出几个来了。孙峻刚才之所以保住吕据,就是看到左右武将所剩无几,如果吕据等人一死,接下来就要轮到他去领兵,以魏军眼下的气势来看,只怕也要吃败仗,最终难逃责罚,保住

吕据等人,实则是为了自保。

孙权缓缓坐下,也不让吕据二人起身,扫视众人道:“众爱卿,如今石亭被破,魏军就在眼前,该如何退敌?”

他实在没想到,一直担心的羡溪至今还未被夏侯霸攻下,张承水军取胜之后,夏侯霸怕被夹击,昨日已经退兵了。

反而拥有潜山和石亭山两道险要屏障的左翼会被先攻破,如今夏侯楙大军直逼中军,水军也照应不到,大战在所难免。陆凯奏道:“陛下,魏军连胜,气势正盛,今只能稳住阵脚坚守,不可与之死战,其粮草从潜山运送,周转不便,可派轻兵骚扰其后。陛下则奖励将士,布守御之策,待其

粮尽生变,以奇计胜之可也。”

孙权一阵皱眉,疑虑道:“若夏侯楙去取舒城粮草,如何是好?”

陆凯一顿,答道:“舒城有太史将军镇守,必能支撑,可命人通报于他,在仓廪中多藏硫磺干草,若是魏军执意夺粮,可待其进入山中,放火烧之,绝不可资敌。”“好,”孙权一咬牙,眼眸中有火焰升腾,点头道:“最好能烧光魏军。”

第1296章 威名如斯

步协从黄石御营出来,带领一千士兵直奔庐江,回想这几日的经历,如同梦幻一般,简直是九死一生。

想他父亲步骘为东吴丞相之时,孙权何等倚重,如今自己领兵,却因为主将之败而险些被斩首,再想起两次在魏军阵中逃生,至今心有余悸。

如今夏侯楙已经越过石亭,与孙权大军对峙,东面还有夏侯霸虎视眈眈,江北已经无险可守,东吴士气低落,武将不断战死,孙权喜怒无常,当真是回天乏术。

一路上心事重重,对江东的局势实在无法提起半分信心来,曹爽大军南下,就算退到江南,有水军之利,但兵力不足,一切都是空谈。

如今东吴的局势,比之当年赤壁之战还要危急,当年文武齐备,上下一心,还有荆州刘备为策应,联合御敌。如今的江东人才凋零,青黄不接,人心不稳,朝堂乃至后宫都勾心斗角,南鲁党一事,更让东吴元气大伤,晚年的孙权更不复当年的英明果决,昔日的盟友也化为仇敌,

居心叵测。

建邺天降异象,更让民心震动,朝臣惶恐,却无人敢将实情告知孙权,如此塞断圣听,独断专行,岂能不叫臣子寒心?

傍晚时分来至庐江,士兵将圣旨兵符递上,守军开城进入城内,步协还沉浸在这几日厮杀的惊险之中,暗想着以后设法当个督粮官还轻松一些。

“哈哈哈,步将军,某家等你多时了!”

正低头走着,忽然听到一个粗豪苍劲的大笑声,步协抬头,顿时吃了一惊,不由连退两步。

“你,你是何人?”

他刚才一直低头走路,不觉间已经来到府衙,更没有注意到城中守卫的变化,只想着早见到孙奂交令,连夜备好粮草便出发,没想到却见到了一位须发花白的老者。

华灯初上,跳跃的火光之下,只见这人身高八尺有余,须发花白,却昂首挺胸,气度不凡,丝毫不见老态。

这老者面膛逞暗紫色,显得孔武有力,双膀强健,腰围三尺以上,正负手站在大堂中含笑而视,却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距离感。

脑海中瞬间闪过许多将领,步协还是想不起东吴何时有过这样相貌的老将,而且就在庐江府衙之上。

“孙太守何在?”愣了片刻之后,不见对方回话,步协咽了口唾沫再问。

那老者淡淡答道:“孙太守正在大牢之中,步将军可是想见?”

“啊?”步协大惊,指着老者怒喝道,“尔好大胆,敢囚禁朝廷命官,你究竟是何人?”

“嘿嘿,我么?”老者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诡笑道,“小子,你可听好了,某便是大汉骠骑将军魏延,魏—文—长——”

“魏,魏——魏魏魏……”

步协指着魏延的手颤抖着,嘴唇哆嗦,说不出话来。

“喂什么喂?”魏延皱眉,佯怒道,“某叫魏文长,小子如此无礼,步骘堂堂江东名士,难道不曾教你敬老礼节么?”

“啊——呃……”

步协此刻脑海中乱成一团麻,连日来的变化,已经让他心力交瘁,忽然又在庐江遇到魏延,只觉得脑仁一阵阵发疼,眼前不断发黑,竟自昏厥过去。

魏延无奈地翻了翻眼皮,有些无趣:“嘿,人言杜子山喜怒不形於声色,这小子不如其父十分之一呐!”

魏昌双手托着步协,嘴里嘟囔道:“父亲,都是你威名太甚,看把人家孩子给吓得。”

“废话,老子的赫赫威名可都是真刀真枪拼来的,”魏延抚须大笑,微侧着脑袋叹道:“那绿林中人常说:人的名,树的影,大概便是如此吧!”

“唉,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和父亲一般,提起名号就能把人给吓晕呢?”魏荣咂咂嘴,上前掐住步协的人中,现在可不是他该昏迷的时候。

“难喽,”魏昌撇嘴摇头道,“所谓时势造英雄,我们生的不是时候……唉吆喂——”魏昌话未说完,就被魏延敲了个爆栗,笑骂道:“你小子不成器,还怪生不逢时?以后你们两个可要好好表现,好好学本事,别到时候被抓了,像这般被人笑话,丢我魏某

人的脸……”

说了一半,魏延又觉得有些不妥,吐了两头唾沫:“呸呸呸,看我这说的什么话,都被你们两个孽畜给气糊涂了。”

步协刚醒转过来,魏昌就松手将他放开,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魏昌揉着自己的脑袋嘀咕道:“这小子被抓,关我何事?”怪其害自己挨揍。

魏荣被骂得不敢吭声,眼珠子一转说道:“父亲,你可听过麒麟王语中关于人伦的一句话?”

听到刘封,魏延脸上浮现出温和的笑容:“子益又说了什么?”

魏荣先退开两步,故作委屈地低头说道:“殿下说:骂自己的儿子为畜生,从伦理角度来讲,对长辈更为不利。”“嗯?”魏延一皱眉,马上明白过来,笑容僵在脸上,却见魏荣已经跳出了门槛溜了,刚硬的胡茬抖索着,指着门口大骂道,“你这个孽……逆子,真正气煞我也,你等着…

…”

“咕咕咕……咳咳——”

魏昌在一旁捂着嘴,笑得好辛苦,眼角都憋出了泪水。

步协瘫坐在地上,微张着嘴巴愣愣地看着魏延父子三人笑骂嬉闹,脑子又开始发懵了,父子之间如此嬉闹,成何体统,这还有长幼尊卑之序吗?

就在他发愣之际,却见魏延低下头来,紫黑色的面膛令人心悸,笑得让他心里一阵阵发慌。

“步将军,既来之,则安之,魏某有一事要和将军商议,望将军能够明大势,识时务。”

步协身躯后仰,躲着魏延吃吃问道:“何,何事?”

“步将军请上座!”魏延态度倒也和蔼,一抬手,示意步协入座,对侍卫吩咐道,“来人,看茶,为步将军压惊。”

步协挣扎着要站起来,才发现双腿酸麻,使不上力,还是魏昌再次将他搀起来,扶着坐到椅子上。看着坐在上首的魏延,步协依然觉得脑子一片空白,实在想不通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魏延不在荆州与蜀军周旋,怎会突然占了庐江,还不声不响将孙奂等人给囚禁了?

第1297章 与众不同

第二日一早,庐江城门打开,一队运粮车浩浩荡荡出了北门,牛骡车架无数,大车小辆,旌旗招展,向黄石迤逦而行。

开路的三千骑兵铠甲鲜明,气势昂扬,督粮官步协迎着朝阳,却脸色不虞,眉宇间似有挥之不去的忧愁。

“步将军,今弃暗投明,回归正统,就该重拾信心,大力作为一番,何以还闷闷不乐?”

走在步协身旁的魏荣扭头看了一眼,眼中精光闪烁,有兴奋之色,他随魏延带兵出战,魏昌留在了庐江,这可是抓阄赢来的机会,自然心中得意。

“唉,吾终究为江东之人呐!”步协嘴角抽动着,露出一丝苦笑,“吾父子二人受吴王厚恩提携,今江东不保,虽为大势所趋,却也是国破家亡,何来欢欣?”“嘿,将军此言差矣!”魏荣一阵摇头,正色道,“这天下九州,皆为汉家之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孙氏割据江东,也曾联合抗曹,以图振兴汉室,不料孙权晚年改心易

志,妄图自立,实乃逆天行事,败亡在所难免!

今汉室振兴,天下一统,乃是国富民强之盛举,将军若能为汉室尽力,方不失为良臣呀!”

步协一怔,扭头吃惊地看着魏荣,眼中尽是疑惑,想不到这个五大三粗,平时说话轻佻的家伙,竟能说出这等大道理来。

“看我则甚?”魏荣瞪着步协,忽然露出怪笑,撇嘴吸了口凉气,臊眉耷眼地问道,“步将军,你该不会看上魏某了吧?”

“啊?不不不……”步协吓得连连摆手,下意识地扯动马缰往一旁让开,这家伙保持正经都不超过三五个呼吸。

魏荣得意大笑道:“哈哈哈,你只管放心,俺可没那个癖好!”

步协自幼出于世家,家教极严,其父步骘更以德度规检见器当世,礼仪法度无不严苛,所交之人也都是翩翩文士,何曾见过魏家兄弟这样肆无忌惮?

不过他对这种自在随性倒是颇为羡慕,擦了擦冷汗,还是忍不住心中疑惑问道:“将军生性豪爽,不拘于礼法,何以有方才一番大论?”“嘿嘿,你直说我是个武夫又有何妨?”魏荣不在乎地摆摆手,脸上浮现出欣慰之色,慨然道,“这些可都是长安学院里学来的,也有一部分是麒麟王训教有方,要不然,我

哪懂得这些?”

“混账,难道你老子就教导无方了?”

步协正要问长安学院的事情,却被身后一个粗重的低喝声吓了一跳,正是魏延扮做兵卒跟在他们身后。

“对对对,家父也教导有方,我这武艺,可都是他老人家教的,”魏荣连连点头,朝着步协挤眉弄眼,“我魏家可是家教极严,将门府邸,最重要的自然是马上功夫了。”

“哼——”魏延微哼一声,这才将头盔压下,不再说话。

步协看着魏荣无声吐了口气,一脸的无奈之色,忍不住莞尔一笑,他从未想过,父子之情,还能如此和睦温馨,自己从小学的父子人伦,纲常礼仪又从何说起?

一路上走走停停,魏荣说起长安之事,便滔滔不绝,尤其是和麒麟王等人在一起练武练兵的时候,更有许多啼笑皆非的轶事,听得步协瞠目结舌,甚至不敢置信。

魏延父子如此迥异也就罢了,想不到堂堂的大汉麒麟王,竟也会与部下打成一片,若不是魏荣特意提起刘封的名字,步协甚至将他当成了一名普通兵卒。

就连跟在魏荣身后的魏延,也不时忍不住发问:“竟有此事?”“这个子益呀……”“此事为父为何不知?”等等。

魏荣虽然只说了一些练兵嬉闹之事,但步协也隐约感受到了长安城的变化,种种都与刘封有关,加之魏延在洛阳假意谋反,定下惊天大计。

在步协心中,刘封留下了一座如同巍峨高山般的巨人影子,但听着那些啼笑皆非的轶事,又觉得与普通人无异,愈发对其充满了好奇之心。

一路上谈天论地,步协和魏荣的关系很快便融洽起来,一丝隔阂渐渐消失,傍晚时分,即将到达黄石,步协的脸上才再次沉重起来。此时他已经明白,中原之变,不仅给江东带来了灭顶之灾,魏国也必定会受到重创,想必蜀军早已进入中原腹地,曹爽却依然毫不知情,在前线与东吴对峙,这行事计划

,想想就让人后怕。

人马在路途休整,足足等了两个多时辰才继续上路,此时已过酉时,来至黄石御营,亥时刚过,月明星稀,夜风微凉。不远处营门口火把通明,整座吴军大营守卫森严,巡逻的士兵接连不断,几乎找不到任何破绽,营门周围更是挖沟壕,筑土墙,如同一座小城,这还只是后营,前营想必

更加坚固。

“不愧为御营,还真不好强攻呢!”魏荣啧啧称赞,对步协嘱咐道,“步将军,成败在此一举,你可切莫失言被人识破。”

步协无声叹气,整备盔甲,独自打马上前,径直来到营门口,向守营的士兵说道:“吾乃抚军将军步协,奉旨运粮,速开营门。”

守卫的士兵早就发现了营外的人马,正交涉之时,便见一员武将走将出来,抱拳笑道:“步将军一路辛苦,你这可是解了燃眉之急呀!”

步协见是徐忠,脸上一阵发烧,干笑道:“幸不辱命。”

徐忠是后军督粮官周邵的副将,他负责御营粮草的运送,将粮草囤积在舒城,却没想到被魏军给截断,这几天焦头烂额,昨日刚从濡须调了几车粮食来应急。

徐忠看了一眼他身后的粮草车队,叹道:“将军今日若不赶来,明日便要断粮了,我这颗脑袋恐怕难保啊,快快请进。”

步协笑道:“吾奉旨运粮,也有军命在身,不敢有丝毫耽搁,凑齐粮草便连夜兼程赶来,明日也好向陛下交差。”徐忠点点头,吩咐士兵将粮草车辆接进大营辎重处,和步协一同讨论着营中之事,未做任何检查,他做梦也想不到,步协已然归顺汉室了。

第1298章 从内攻破

弯月凌空,月光朦胧昏暗,前营一片安静,后营却嘈杂不堪,骡马车辆交错着,径直来到东北角的营寨。

这里堆积着许多杂草,仓廪几乎全被掀了盖,空洞的口子仰望天空,好似缺水的鱼群,左边是伙房,右边是负责一切后勤的杂役兵。

与每日训练、军容素整的前营相比,后营显得破乱不堪,那些杂役兵更是无精打采,半夜被叫起来搬运东西,个个睡眼朦胧。

魏荣招呼着士兵将车辆全部停在营地中央的空阔处,正有几百人过来准备搬运麻袋和粮草,步协还和徐忠在低声交谈着什么。

魏延从背后用剑柄捅了捅魏荣:“还不将步将军招呼过来动手?”

魏荣扫了一眼迷迷瞪瞪的吴兵,双目微凛,不动声色地打了个手势,负责押粮的士兵纷纷来到车辆边上,有的手已经伸进了车辆之中。

见众人准备就绪,魏荣忽然惊呼一声:“步将军,你快来这里看看!”

“发生何事?”步协吃了一惊,赶忙快步走过来,脸上神色既有担忧,又有害怕。

魏荣朝他使了个眼色,警示他马上要动手了,一会乱起,步协便可趁乱先离开大营回到庐江去,这是他们先前谈好的,虽然投敌,但他不想参与到战斗之中。

“步将军,可要帮忙?”月影之下,徐忠没有看到魏荣的神色,也跟着走了过来,他对步协心存感激,正准备让他去休息,剩下的事情交给自己来处理。

“徐将军,这里的事,就不牢你费心了……”

还未走到跟前,便见一个老兵迈步走了过来,脸上带着古怪的笑容,在月光之下有些渗人。

“你是何人?”徐忠心中一凛,站住了脚步沉喝道,“大胆!”

“哈哈哈,老子便是如此大胆!”

那人忽然加快脚步,几步就冲到徐忠面前,不等徐忠反应过来,手臂抬起的时候,一道绚白的寒光匹练般绕向了他的脖子。

“记住了,俺就是险些被你们害死的汉将,襄阳王座下——廖化,廖—元—俭!”

“啊——”

徐忠的惊呼和惨叫同时发出,却又戛然而止,头颅便抛飞起来,噗通一声掉在地上,咕噜噜滚出去老远。

那一百多走过来的吴兵见状大惊,瞪着眼睛连退数步,还不知道发生了何事,怎么自己人倒动起手来了?

“汉将魏延在此,儿郎们,随我杀!”

短暂的惊愕之后,一声粗豪的爆喝声让吴兵大惊失色,只见车前一名士兵忽然翻身上马,早有人从车辆中扯出一把大刀递上。

呼啦啦——

魏延将身后的长袍解开,殷红色的斗篷随着夜风鼓荡起来,大刀斜举,直指天空明月,不知何时换了虎头盔,整个人气势一变,如同天神降世,威风凛凛。

“杀!”

随着这一声爆喝,猛然间那些车辆上的干草、麻袋纷纷像活了一般动起来,竟从里面跳出许多人,原来那些车辆中竟都是伏兵。

呐喊声响起,铿铿锵锵全都是抽动兵器的声音,霎时间空旷的后营变得人满为患,那些运粮的士兵也都同时在左臂缠上一条红布。

廖化先一刀杀了徐忠,十分解恨,冲着魏延抱拳笑道:“魏将军,你放心领骑兵去放火,末将领战狼营去捉拿孙权!”

多年前他被吴兵偷袭,几乎丧命,这次终于轮到他来偷袭东吴了,真是天道好轮回,自要快意恩仇!

“哈哈哈,好!”魏延一声长笑,指着魏荣喝道,“荣儿,你领步卒居中冲杀,不可落后。”

“遵命!”

轰隆隆——

“驾!”魏延轻磕马腹,坐骑前蹄昂立,长嘶一声撒腿狂奔,三千骑兵随他绝尘而去。

魏荣用手背狠狠擦了一下鼻子,冲着廖化大叫道:“廖叔叔,你兵精,我兵多,看看谁先杀到中军!”

“战狼营,随我来!”廖化更是二话不说,拿起兵器冲向了左边。

在他身后,赵胜提着日月开山斧,李斌扛着九齿钉耙,战狼营的士兵穿着厚甲,却丝毫不影响行动,如同一个个快速移动的小城堡。

魏荣一怔,看到营门口的士兵正向这里聚拢过来,马上招手大喝道:“兄弟们快走,守军来了,可不要被这些小喽罗给拖住脚步。”

一阵嘈乱之后,刚才的押粮兵全部冲向了前方的大营,只留下一地狼藉的车辆和惊慌的牛骡,那些赶过来的杂役兵完全傻了眼,直到此时还未反应过来。

“刚才来的是,是蜀兵?”

看到远处杀声传来,火光亮起,才有人咽了口唾沫问道。

“好像是,没听到魏延的名号么?”

“魏延,魏延不是在洛阳造反,怎么又自称汉将?”

“真是奇怪了,刚才好险呀……”

那些杂役兵议论着,一阵后怕,还好蜀兵急于攻打中军,没有转头杀过来,否则谁也别想逃。

此时守营的士兵也都围拢过来,他们方才也见到这里的混乱,等过来一问,才知道竟被蜀军混进了大营,吓得面无人色,赶忙擂鼓鸣号示警。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吴军大寨火光从后方而起,到处都是鼓声呐喊声,紧急的锣声一阵接着一阵,根本不知道从何而发,吴兵更是如同无头苍蝇一般,闷头乱转。

东吴的营寨分作前中后三营,前营与夏侯楙的魏军对峙,后营为辎重杂役所在,中营则是孙权的行宫,两翼还有军营防护,四周防守密如铁桶。

但谁也料不到,营中会先被攻击,自内而外袭击,而且还是最薄弱的辎重营,这里大多都是杂役兵,毫无战力可言,哪里能阻拦如狼似虎的洛阳精兵?

魏延将骑兵分作三路,越过后营直奔中军而去,早已准备好的火把一路上不断扔出去,士兵们接连放火,借着夜风,营帐很快便燃烧起来,听到里面传来阵阵惊呼之声。

在他后面,魏荣和廖化各领一路军,从左右包抄吴军大帐,他们这一次的目标就是中军行宫,将孙权活捉。

这是一个大胆而又惊险的计划,为了等待这个机会,魏延愣是压住了几次想要偷袭吴营的想法,终于等来了步协。擒贼擒王,魏延隐忍了近两年之久,背负骂名,万夫所指,终于要换来回报了。

第1299章 喷薄而发

这几天魏延在庐江也是小心翼翼,生怕走漏消息,错过战机,还好皇天不负有心人。

等待两年,无论是魏延,还是追随他的部将士卒,他们都在等待揭开身份,昭示天下正名的这一刻。

这一夜,洛阳人马盼了许久,多少个日夜的愤懑和无奈,无人诉说的苦闷,都在这一刻爆发出来。

不鸣则以,一鸣惊人——今夜,他们的目标就是吴大帝孙权;今夜,敲响东吴灭亡的丧钟;今夜,燃起振兴汉室的熊熊烈火;今夜,席卷中原,横扫江东;今夜,一击致命……他们背负着麒麟王的期望,带着所有汉军将士的祝福,一切的变化,都因他们而起。

洛阳兵马深知责任重大,方能忍辱负重!所有的战力,在这一刻喷薄爆发,如江河奔流,泰山压顶,雷霆万钧,一发不可收拾。

战马在奔腾,火焰在跳跃,刀枪舞动,杀声四起,沉默许久的勇士们,尽情享受着这一刻的欢畅和豪壮!轰隆隆——魏延一马当先,坐骑飞驰而过,但凡探出脑袋的吴兵尽被他的大刀削落,绚烂的刀光在飞窜的火苗中或隐或现,不时带起一蓬绚烂的血花。

身后的士兵点火杀人,紧随其后,骑兵所过之处,营帐起火,吴兵惊叫着逃窜出来,如同被捅了窝的耗子,抱头鼠窜,惊恐莫名。

魏荣循着魏延走过的地方追杀逃窜的吴兵,这次从江夏转来庐江前线的,可都是魏延亲自训练的精锐,虽然比战狼营弱了一些,但战斗力丝毫不差,面对惊慌失措,甚至还在睡梦中的吴兵,如同虎入羊群,无人能挡。

另一面的战狼营更不必说,看似笨拙的装扮,但行进速度比魏荣所部还要快,廖化居中,左边赵胜开山斧左右劈斩开路,右边李斌九齿钉耙来回横扫,如同秋风扫叶一般,连营帐都给挑飞了。

战狼营如同钢铁洪流一般横冲直闯,所过之处一片狼藉,好几处哨塔箭楼都被李斌给毁坏,正在示警鸣号的士兵惨叫着跌落下来。

吴军千般防范,从未想过铁桶一般的营寨会从内部生出大乱,大火竟然先在中军烧起,四周的营寨完好无损,巡逻的收兵都在外围,至今还不知道发生何事。

中军大乱,导致吴军大寨近乎瘫痪,营中的士兵都在休息,随时准备战斗的士兵一时无法前来增援,而且这里是御营,普通士兵无权进入,要经过层层查验,只能围在外面看着大火干着急。

满营大火,冲天而起,照得御营如同白昼,所有东吴兵马都被惊醒,慌乱中不知发生何事,纷纷向中军方向聚拢过来,人数越来越密集,再被蜀军冲杀,变成了修罗场。

行宫之内,孙权和一众文武匆匆聚齐,听着外面的喊杀声如同海潮一般,从营帐外透进来的火光时明时暗,倒像一座鬼窟。

孙权气急败坏,来不及扎束的白发飞舞着,近乎癫狂:“何人守营,竟让敌军杀进了中营!”

“报——”终于有侍卫进来报信,“陛下,袭营的是蜀军……”“啊?”

“蜀军?”

“蜀军从何而来?”

……一时间,所有人都愣住了,目瞪口呆,眼中尽是不可置信的神色,看着那名侍卫仿佛见到了鬼魅一般不可思议。

孙权豁然抬头,深陷的眼窝里发出凶残的历芒,怒喝道:“混账,蜀军怎会来淮南,胡言乱语,谎报军情,推出去斩了!”

“陛下饶命,”传令兵吓得连连磕头,急忙解释道:“陛下,真是蜀军,他们从庐江而来,由魏延领兵……”“魏延?

庐江?”

孙权浑身一震,后退一步扶着桌案勉强站稳,指着那士兵颤声问道,“你可查探清楚了?

这可是欺君之罪!”

“千真万确!”

那士兵慌忙答道:“魏延假冒押粮军混入后营,蜀军就藏在车中,有人听得清清楚楚,来人自称‘汉将魏延’……”“汉将魏延,汉将,魏延,汉将,汉,汉……”孙权嘴里喃喃念叨着,神色呆滞,望着帐外升腾的火光,双目无神,整个人仿佛又老了十岁一般。

“陛下……”群臣见状,想要上前搀扶,却又犹豫不决。

“哈哈哈——”忽然间,孙权张开双臂仰天大笑起来,声音凄厉而又干涩,如同冰天雪地的寒鸦,苍凉悲切。

“好一个魏文长,好一个汉将,卑鄙如斯,恐怖如斯……”笑了一阵之后,孙权无力地坐在龙椅上,嘴里念叨着,竟留下两行浑浊的老泪,一瞬间泣不成声,双肩耸动。

就在此时,门外响起嘈杂的脚步声,众人大吃一惊,上前将孙权挡在身后,只见一个高大的人影快步闯进来,带进一股冷风。

“陛下,蜀军来得甚急,不知有多少兵马,快随臣撤退。”

来人正是解烦督统领胡综,孙权的近侍护卫,刚才他分兵守住中军大帐,等探明消息之后大吃一惊,赶紧来护驾。

“胡将军,快来护驾!”

陆凯上前一把拉住胡综,“马上保护陛下离开营寨,往濡须撤退。”

“是!”

胡综抿着嘴点点头,来到孙权面前,躬身抱拳道:“陛下,事急矣,快随臣撤退!”

“天灭江东,天灭江东……”孙权缓缓抬头,目光呆滞,双目垂泪,却又不时嘿嘿冷笑,看得陆凯等人心中一紧,如今形势十万火急,多留一刻,便多一份危险。

见此情形,陆凯当机立断,吩咐道:“胡将军,马上备马,扶陛下上马撤离。”

胡综一咬牙,走过龙书案将孙权抱起来,才发觉孙权骨瘦如柴,身躯轻盈,只怕还不足八十斤,不由鼻头一酸,双目发红,赶紧别过头快步走出大帐。

惊乱之中,陆凯勉强稳定心神,传令道:“中军混乱,魏军定不会作视,此处不可久留,马上传令各军连夜退往濡须,命吕据、留赞速来护驾。”

“遵命!”

传令兵出营而去,也不知道乱军之中能保住多少人马,陆凯一声长长叹息,也来不及收拾,和其他文武官员跟随胡综一同离开。

第1300章 又见暗号

就在魏延领兵进入吴军后营的时候,周围正有无数双眼睛暗中盯着他们,留守在东吴营外的,除了吴兵之外,还有许多魏军哨探。

尤其是在前营之外,隐藏在山林之中的暗探比今夜空中的星光还要多,吴兵的一举一动,都被严密监视。

魏军突然增加哨探,并非无的放矢,也绝非偶然。

就在天色将暮,吃过晚饭之后,夏侯楙正准备去巡营,忽然侍从拿着一封密信前来。

密信是营外一支箭射进来的,也不知道何人所写,封面上却明写着夏侯楙亲启。

夏侯楙眉头微皱,将书信拆开,才扫了一眼,竟惊呼出声,浑身一颤,有些失态。

看看左右无人,他才放心,将书信仔细看完,确认无误之后,就在等下将其焚毁,马上传令增加哨探,密切监视东吴大营动静。

夏侯威正在营中巡视,听说夏侯楙召见,以为有了异常情况,赶忙来到中军,却是夏侯楙要连夜攻打吴寨。

夏侯威皱眉道:“吴军防备森严,坚壁高垒,毫无疏漏,为何忽然便要出兵?”

“此所谓攻其不备也!”

夏侯楙却神秘莫测,自信笑道:“前几日细作来报,东吴营中缺粮,如今舒城粮草被断,吾料其必会生乱,昨日从濡须运粮不足一日之用,如今士气低落,军心涣散,正是进兵之时。”

夏侯威皱眉道:“吴兵既然粮尽,何不再等两日,他士兵困饿,自会退兵,那时候再尾随追杀,岂不势如破竹,一战而定?”

“季权之言差矣!”

夏侯楙微微摇头,笑道,“孙权用兵数十年,若是退兵,岂能毫无防备?

那时候追击,反倒可能中计折损,不如趁乱攻之。”

夏侯威将信将疑,他也知道吴军兵粮不足,但毕竟营寨与江东就隔着一座大江,以东吴水军的实力,即便从江东再调粮草也来得及,为何夏侯楙却如此笃定吴兵会有乱?

不过夏侯楙近一年的表现的确让人刮目相看,从青州到徐州,又从徐州到淮南,用兵从未有失误,而自己本为副将,就该照令行事。

夏侯威前去整兵,夏侯楙却在营中急切难耐,来回走动,出营看了好几趟,还不见弯月升空,只恨时间过得太慢。

那一封不知何人送来的书信之所以让夏侯楙如此激动而且毫不怀疑,是因为信笺末尾那个墨痕印记,看似像不小心掉落的一滴墨,但夏侯楙却一眼看出那就是临行时刘封给他留下的暗号。

自从回到邺城,顺利成为青州刺史之后,夏侯楙只见过一次这个暗号,就是阮籍初次来见他的时候,他便明白阮籍就是刘封为他派来的军师。

而阮籍的表现,也让夏侯楙震惊不已,他不仅说服曹爽,取得大将军的信任,更设计取回徐州,将吴兵全军困在中原,将其重创,顺势侵入淮南。

阮籍虽不善用计,却处处未雨绸缪,料敌先机,虽然这一切计划的顺利实施是建立在魏延造反的基础之上,但阮籍临阵指挥的能力是毋庸置疑的。

所以当阮籍不辞而别的时候,惆怅失落的可不只是曹爽,还有暗中幽怨的夏侯楙,刘封已经如长安所言,为他正名,阮籍完成使命,功成身退。

一连低迷了近半月之后,夏侯楙才缓过神来,自以为从此之后不会再和刘封有任何瓜葛,却没想到再次见到了他的密信。

信中只写了短短几行字:子时过后,吴营有变,趁乱出击,擒杀孙权!虽然并未说明缘由,但只是那个标记,就让夏侯楙激动难耐,笃信不已,即便消息不一定准确,就凭着“擒杀孙权”这四个字,夏侯楙都愿意去尝试一次。

夜风微凉,四野俱寂,黑沉沉的天空稀星隐现,仰头看着几乎不曾移动的弯月,夏侯楙急得脚底开始发痒,甚至几次亲自登上箭楼观察东吴大营的动静。

眼巴巴地看着一炷又一炷香烧完,夏侯楙简直度日如年,夏侯威也几次来问,夏侯楙开始有些动摇了,不过还未到子时,总要强自争辩一番。

终于熬到快要子时,忽然看到远处的夜空亮起了红光,夏侯楙的一颗心也猛然加速跳动。

很快便看到那一团红光越来越大,越来越亮,映红了半边天空——吴军大营竟然起火了。

夏侯威急匆匆地跑来,高声叫道:“子林,子林,吴营起火,快快快,快出兵!”

“嗯,咳咳,吾已知晓!”

夏侯楙按捺住激动的心情,强自稳定心神,一副淡然从容的神色,“季权,命你即刻兵分两路,趁乱攻打吴寨南、北两面。”

“遵命!”

夏侯威此时对夏侯楙钦佩不已,赶忙领命而去。

此时徐质和王基等人也都匆匆赶来,吴军大营的火势实在太凶猛了,两岸之地又十分开阔,十里范围之内看得清清楚楚,那一片火海,如同几十条火龙在奔腾窜跃。

“马上整备出兵!”

夏侯楙一挥手,亲兵帮他将铠甲穿戴身上,对徐质低声吩咐道,“徐将军,稍后杀入吴寨,你领精兵直冲中军大帐,去寻孙权,若能将其斩杀……”徐质听得浑身一震,看到夏侯楙的神色,自然明白他的意思,抱拳道:“将军只管放心,末将这就去找孙权。”

“孙权啊孙权,你可千万别先逃走了!”

夏侯楙穿戴整齐,提着头盔快步走出帐外,外面已经人喊马嘶,十分嘈杂,各路兵马正出营而去。

翻身上马,来到营门外,王基早已带兵等候,看着黑压压的整齐队伍,夏侯楙意气风发,迎着微凉的夜风,大手一挥,示意全军出动。

听着震天的马蹄声和猎猎的旌旗声音,夏侯楙目露激动之色,已经无暇多想刘封远在荆州,何以知道庐江的消息,一心只想着孙权的人头。

如果今夜能将孙权斩杀或者俘虏,那将是一件无法估量的大功,非但一战成名,而且威望甚至能超过曹爽。

夏侯楙虽无权欲之心,但对外人的评价却极为看重,尤其是被同胞家人耻笑,这更是他无法容忍的。

知耻而后勇,夏侯楙从来都是憋着一口气,要不断证明自己的实力。

第1301章 腹背受敌

魏军兵分三路,左路夏侯威,右路诸葛诞,夏侯楙领中军,以徐质为先锋,迎着远处耀目的火光直冲而去。

杀到吴寨,正见吴军乱成一团,骤遇魏军杀来,仓惶抵挡,徐质已经一马当先冲向寨前,稀疏的箭矢根本无法对他造成威胁。

魏军接连取胜,士气正盛,看到东吴大营自己起火,孙权就在营中,个个争先向前,如果真能抓住孙权,一夜成名,封候拜将都不是梦。

鼓声震颤大地,战马嘶鸣着,魏军如同潮水般冲到吴军寨前,来势汹汹,锐气逼人,吴军本就慌乱不堪,仓惶抵挡一阵,转身就跑。

吕据和留赞奉命镇守前营,连日来小心谨慎,从不敢有丝毫松懈,那曾料到忽然营内起火,不等魏军杀来,自己人倒先生乱了。

吕据和留赞犹豫不决,不知道该不该去救火,魏军见状,必定会蠢蠢欲动,前营的防守也不可疏忽。

正准备派人去探问之时,有传令兵匆慌而来,传左丞相陆凯之命,叫他们全军撤退,速去护驾。

吕据大惊,只是营中起火,为何就要撤兵,还要护驾?

再问传令兵,那士兵却一无所知,只知道有敌军冲击御营,形势危急,中军大乱,羽林军正保护孙权撤退。

留赞疑惑道:“敌军竟从中军放火烧杀,莫非从天而降不成?”

吕据皱眉道:“敌军骤至,定是混进了营中,中军大乱,魏军必趁机而来,留将军领本部兵马速去护驾,吾且留守断后。”

留赞知道军情紧急,赶紧领命向着大火而去,所幸今夜风势不大,否则迎着风行军,别说是大火,光是烟雾,就足以将兵马搅乱。

吕据继续留守营寨,正吩咐士兵加强防守,就听远处响起闷雷之声,不禁脸色大变,魏军竟来的如此迅速,好似早有准备一般。

从起火到士兵报信,前后不过一刻钟的时间,连吕据都还未完全安置好防御,魏军已经杀到了寨前,好似他们比自己还早知道消息。

“莫非是夏侯楙之计?”

吕据心中念头一闪而过,喊杀声早起。

魏军如若汹涌浪潮一般,不做任何停留,径直冲击营寨,守营的士兵只来得及放出一轮箭矢,骑兵已经轰然而至,冲入了营寨。

看到当先一员大将手持开山斧,左右挥舞,士兵纷纷被撞飞,竟无一合之敌,正是魏将徐质。

还不等吕据调动人马,徐质已经带着骑兵冲破寨栏,杀散前排的守军,径直向东而去。

“不好……”吕据一声惊呼,看徐质的动向,明显是去追杀中军的。

吕据虽惊慌,但为时已晚,徐质在前冲锋,后面的夏侯楙和王基也已经引兵杀到,吴军防线瞬间便被冲垮。

与此同时,左右两边夏侯威和诸葛诞也冲破了营寨,四面八方都是杀喊之声,看着无穷无尽的魏军,吴兵开始向后奔逃。

半年多来,两军屡次交战,吴军鲜少取胜,本就士气低落,加之中军先出现变乱,军心早已不稳,此时被锐气正盛的魏军杀到,哪里还能抵挡得住。

兵败如山倒,吕据知道大势已去,领亲兵赶忙往东退走,心中黯然叹息,这一场大败,必定重创东吴,不仅江北之地难保,恐怕整个江东也危险了。

此时东吴中军大寨已经乱成一锅粥,前营被冲散,后营还不知所措,中间御营大火冲天,十里之外都能看到焰火升腾。

鼓声、喊杀声交织在一起,火苗飞窜,浓烟滚滚,吴兵抱头鼠窜,东西两头都受到了巨大的冲击,首尾难顾,胡乱奔走。

乱军之中,胡综带领解烦军护送孙权和近侍官员匆匆向东而行,大火映照天空,根本不用点火,道路被照得清清楚楚。

正走之时,忽然左翼传来惨叫声,只见一队黑衣黑甲的重步兵冲杀过来,拦住了他们的去路,当先两人各持兵器,勇猛无比,转眼间就砍翻了几个人。

羽林军统领史迹大怒,催马上前抵挡,使用钉耙的那人身体浑圆高大,嘿嘿一笑,竟不顾狂奔而至的战马,钉耙横扫。

胡综以为此人定要被战马冲撞出去,不料却见史迹的兵器先被磕飞,紧接着那一钉耙狠狠地扫在战马左侧。

砰——一声古怪的闷响,战马嘶鸣惨叫着,连人带马一起腾空而起,斜斜向着一片大火飞了过去。

噗通——人马落在大火之中,坐骑挣扎嘶鸣,再也无法站起了,很快就倒下不动,史迹惨嚎连连,要从大火中冲出来,浑身已经起火,成了一个火人。

“啊——”史迹发出凄厉的惨嚎,跑出十几步之后,也倒在了火海之中。

这一幕看得吴军一片震动,饶是解烦军这样的皇家亲卫,也被吓得倒退好几步,一个一个目露惊骇之色,看着那扛着钉耙的大胖子。

“孙权老贼,还不速来受死?”

静默之中,一员武将越众而出,死盯着黄罗伞盖下面趴伏在马背上神志不清的孙权大喝。

胡综上前问道:“来者何人?”

“哈哈哈,尔等都听好了!”

那人手持大刀指着一众东吴将官,嘴角噙着冷笑,高声道:“吾乃襄阳王驾下平东将军廖化是也!”

胡综大惊,听到廖化之名,果然就是蜀军,虽然至今还不见魏延,但廖化是关羽部将,这在东吴可是人尽皆知。

当年襄阳之变,正是廖化冒死突围求救,才搬来刘封力挽狂澜,从此惹出了一个东吴的大对头,不但关羽威势更甚,刘封更是锋芒毕露,让江东屡屡吃亏。

“哈哈哈,尔等宵小,何以震惊如此?”

廖化扫视着一众惊愕的东吴士兵和官员,仰天大笑,遥视西北洛阳方向,朗声道,“关将军,你在天之灵,可看到吴狗这狼狈惊诧的模样?”

吴军上下震惊莫名,远处喊杀声不断,这里确实静默无声,只有夜风卷动旗角,不时作响。

“尔等狗贼!”

廖化猛然低头,刀指吴兵,厉声道:“今日偷袭荆州,明日偷袭中原,净干些鸡鸣狗盗之事,如今天道轮回,报应不爽,叫你们也尝尝被人暗算,走投无路的滋味。”

第1302章 硕果仅存

廖化一席话,让胡综默然,吴兵更是纷纷低头,簇拥在銮驾左右的文武大臣都惊恐地看着廖化和战狼营,无言以对。

蜀军骤至,如同天降奇兵,谁都不曾料到,一如当年吕蒙偷袭荆州,将关羽逼入绝路一般,情景何其相似。

陆凯黯然叹息,他知道廖化对吴兵的仇恨不同于其他人,只怕难以用言语劝说,此时他倒是更愿意碰到魏延,或许还能和他交涉一二。

正犹豫之时,廖化已经大喝一声,挥兵冲杀过来。

“解烦,护驾!”

胡综挥动大刀一声沉喝,挡在銮驾面前的解烦军马上向前,迅速结成阵型,竖起大盾,如同一道铜墙铁壁。

“丞相,速带陛下离开此地!”

胡综神色凛然,甚至都不敢回头,他已经看出来廖化这支队伍的强悍。

“嘿嘿,都留下吧!”

廖化咬牙冷笑着,大步冲到吴兵阵前,举起大刀狠狠劈斩下去。

与此同时赵胜和李斌也都冲到,开山斧如同泰山压顶,九齿钉耙如蛟龙闹海,挟裹着万钧之力,奔雷之势!砰——叮当当——一阵沉闷的巨响和兵器摩擦的声音震耳欲聋,李斌那里更是冒起一串灿烂的金花,令人炫目。

解烦军发出不可抑制的闷哼之声,却没有一人后退,如同被狂风吹过的篱笆,虽然起伏摇摆着,却死死拦在战狼营的面前。

廖化一刀斩下,本以为那一块盾牌会被辟为两半,打开突破口,紧接着便能冲杀进去,没想到大刀竟被反弹回来,震得他后退两步,双臂发麻。

左边的赵胜也是如此,足有六十斤的开山斧呼啸而至,狠狠砍在盾牌上,后面的吴兵被震得倒飞出去,嘴里喷出鲜血,但马上就有人上前补上位置。

这一斧也未能凑效,吴军阵型丝毫不乱,反将赵胜给震退了,若不是他见机快,反弹过来的斧子险些砸到自己的脑袋。

李斌气力最大,九齿钉耙扫过去,五六个盾牌都被他击中,吴兵像弹丸一般纷纷向后震飞出去,最先被击中的一块盾牌终于破碎,却其他的依然牢牢竖立着,那块破碎的盾牌马上被人补位了。

战狼营的冲击如同浪潮遇到了礁石,虽然强悍凶猛,却被反震回来,整个冲势为之一滞,后面的士兵差点撞上来。

“好一个解烦军!”

廖化啐了口唾沫,凝目重新审视这支东吴最强悍的步卒之一。

赵胜和李斌也都后退数步,身后的战狼营士兵重新结阵,双方的目光都变得凝重起来,他们都知道遇到了真正的劲敌。

胡综看到刚才的一幕,惊得心头一阵狂跳,不自觉地咽了口唾沫,解烦军的装备实力如何,他心力最清楚。

这支曾自诩防御无敌,军中第一的皇家部曲,没想到一交手便差点被冲破阵势,一块大盾竟被硬生生击碎了,简直匪夷所思。

孙权称霸江东,他手下有四支战力强悍的队伍,各取名敢死、解烦、无难、马闲,护卫中军,非但士兵是千里挑一的精锐,装备也最为精良。

早先还有周泰率领的车下虎士,逍遥津一战,车下虎士及东吴众将力战保护孙权安全撤退,全军覆没,其后两次组建,都未成功,周泰死后便随之消失了。

随着人事变迁,孙权年迈昏聩,随后组建的四支皇室护卫军也先后消散,仅剩解烦军一支成为大帝亲卫军。

有着强悍冲击力的敢死军由石城侯,昭武将军韩当统领,为孙权扫平江东立下汗马功劳,当初丹杨贼彪悍勇猛,几路兵马铩羽而归,韩当只用三月时间便大破之,敢死军一战成名。

韩当死后,其子韩综继承爵位,敢死军也由其掌管,但韩综叛吴投魏,这些曾追随韩当的部下念其恩情,都跟随韩综保护其家人渡江北上,随后大多解兵还乡,四散而去。

无难督陈正下场更惨,因参与南鲁党之事,孙权欲废太子孙和,陈正上书谏止,遭到族诛,无难军半数人为陈正平反被镇压屠杀,余者悲愤无奈,心灰意冷,当夜悄然潜逃,不知所踪。

马闲军为东吴唯一的精锐铁骑,吕范曾任马闲右部督,吕范死后,因其子吕据为文士,马闲军并入孙峻的羽林卫,从此不再编制。

解烦军原本由徐详领左部、胡综领右部,徐祥死后,由陈武之子陈修为解烦副督,就是为了培养年轻一辈。

“胡都督……”陈修看到刚才的这一幕,也颇为吃惊,有些沉不住气了。

胡综抬手拦住了陈修,双目微凛,沉喝道:“列阵!”

作为硕果仅存的皇家精锐,最精良的装备都优先配置给解烦军,江东在冶炼技术方面颇为自信,解烦军的武器都是最新制的百炼钢,首战遇挫,士卒震撼也属正常。

陈修一抿嘴,紧握长枪去了左边,马上解烦军在后方变动,三十人为一组,组成了最强防御的鱼鳞阵。

鱼鳞阵虽不如刚才的防线那样密不透风,但每队互相保护制衡,他们之间的间隙就是敌军的死亡之地,谁敢从这里经过,必定会被刀枪剁成肉泥。

解烦军后面,陆凯正招呼着吴兵车架向另一个方向逃走,命人将旌旗伞盖全部扔掉,轻装撤退,这东西现在打着简直就是招魂幡。

“嘿嘿,看你能逃到几时!”

廖化寒声一笑,手臂挥动,战狼营的士兵马上拿出连弩,对着解烦军就是一通抛射,其中有百人配置的硬弩,觑准了盾牌的缝隙放箭。

漫天箭雨如同蝗虫,发出尖锐的呼啸,战狼营的弩箭不同于普通箭矢,短小精悍,比普通的箭矢重了十倍以上,发射出来之后冲击力极大。

解烦军都扛着大盾围成一圈形成保护圈,哪想到还有弩箭从天而降,铺天盖地,即便有盔甲保护,也有许多人受伤,有的甚至被贯穿面门,传来阵阵惨叫。

看到解烦军的阵型出现骚乱,廖化大喝道:“儿郎们,随我杀!”

赵胜和李斌跟着出动,战狼营有如群狼下山,分作三队冲进了解烦军阵中,瞬间便发动了白刃近战。

第1303章 近身之战

江河奔流,波涛滚滚,但当投入的石头足够大,依然能看到激起的巨浪。

战狼营和解烦军的厮杀,正如同洪流中的巨石,即便四周火焰腾天,到处都是奔走的士卒,但他们都很自觉地绕开了这一片区域。

铁塔般的战狼营士兵杀入解烦军中之后,胡综和部下们才真正感受到了这支武装得只剩一双眼睛的铁甲卫士有多么可怕。

虽然刚才战狼营的冲击被解烦军硬生生拦住了,但解烦军面对冲进来的战狼营,同样是束手无策。

解烦军每个士兵配备大盾,取名龟背金叶盾,都是用上好的钢铁打造而成,马车从上面经过都不会破裂。

龟背金叶盾单独为盾,可以遮挡住一个半蹲的士兵,几个盾牌也可联合组成一个大盾牌,如同龟壳一般组合起来,严丝合缝,当三十个金盾连接在一起的时候,就是一个圆形的龟背阵型,这比鱼鳞阵的防御力更强悍。

当敌人冲来的时候,每三十个解烦军组成的阵型仿佛一个个毫无破绽的金龟一般,彼此之间还能互相照应,当敌军腹背受敌之时,盾牌中间圆孔的地方便有枪尖刺出,瞬间将敌人合力杀死。

这是解烦军无往不利的必杀之计,胡综和陈修自忖没有和那三人单打独斗的实力,一上来便祭出最强杀阵,就是为了保护孙权和文武官员能够安然撤退。

但当战狼营的士兵杀进来之后,解烦军百试不爽的阵型却失去了威力,解烦军以三人或五人为一组,游走在鱼鳞阵中。

解烦军的钢枪从盾牌中刺出去的时候,如同突然伸展的刺猬,四周寒光爆射。

枪尖撞到铠甲上,只听一串刺啦啦的刺耳金属摩擦声响过,甚至看到火花闪烁,但蜀军却毫发无损。

长枪从盾牌唯一的小洞中伸出来,灵活度便大打折扣,一击不中,便只能抽回来,但他们只要稍微露出一点破绽,就刀刃砍杀进来,不小心便是重伤。

战狼营的重铠无法用枪尖刺穿,这让胡综震惊不已,而对方的兵刃和弩箭,却让解烦军不断受伤倒下。

战场之上,解烦军在金龟和刺猬之间不断切换着,但对彪悍的战狼营却始终无法造成重创,反而几个出现破绽的阵型已经被冲开,一旦金盾出现了漏洞,马上便有战狼营的士兵冲进去,杀得解烦军毫无还手之力。

倒也不是解烦军实力不济,他们同样是千里挑一的精锐,但面对刀枪不入的战狼营士兵,实在是无可奈何。

同样的一刀砍出去,对方不避不让,直扑过来,只听到铠甲发出沉重的闷响声,自己却被对方破开了防护,身受重伤甚至丧命,这根本是不公平的战斗。

这还是普通战狼营组成的小队,更不要说廖化、赵胜和李斌三人了,他们每人身旁跟着三个亲兵护卫,一旦破开一个小金龟,不到半刻钟的时间便能将其全部消灭。

一边倒的战斗,让胡综眼角一阵阵抽搐,但为了拖延时间,他只能咬牙继续结阵与之缠斗,这样一支恐怖的队伍要是放过去,再也没有人能够挡得住了。

这一边廖化带领战狼营与解烦军纠缠厮杀,另一边魏延已经放火烧遍了整个中军大寨,隐约听到西面传来喊杀声,便猜到是夏侯楙已经出兵了。

傍晚的密信是他差人送给夏侯楙的,这次庐江共有五万兵马,孙权在石亭有二十万大军,他固然可以混进营中厮杀,但一旦吴兵殊死抵抗,将他围困营中,后果不堪设想。

劝降步协之后,魏延就将魏军算在了计划之中,必须要有夏侯楙这个外援出动,他才能获得全胜,这一场战斗因他而起,收尾还是交给夏侯楙,再送他一件大功。

魏军正在攻打前寨,魏延马上传令魏荣往回冲杀,去寻找孙权,等他追到御营中的时候,只剩下一座空帐和满地狼藉,吴兵早已护送孙权奔逃。

魏延循着士兵逃走的方向紧追不舍,骑兵速度极快,在大火中左冲右突,很快便冲出了中营,来到方才运粮的后营,见背着大火的方向,正有一队人马在举火向东而行。

这队人马中有车驾和骑兵,绝不是普通吴兵所有的,必定就是保护孙权的卫队和东吴群臣。

“哈哈,孙权,你逃不了了!”

魏延大喜,马上催兵追赶。

轰隆隆——三千骑兵势若奔雷,直冲向已经快要隐没在黑暗中的吴兵,身后火光闪耀,喊杀声距离他们越来越远。

沉闷的马蹄声惊动了前方的吴兵,一阵嘈乱之后,便有一队兵马留下拦在了道路中央。

“何人前来护驾——啊?

是蜀军——”那站在最前面的一名吴将才看清骑兵的装束,便吓得面无人色,甚至忘了躲避,惊恐的瞳孔中坐骑的影子越来越近,绚烂的白光一闪而过。

噗——那人的喊叫声戛然而止,一颗头颅高高飞上半空,吓得身后的吴兵尖叫一声,四散奔逃。

魏延斩了一人,丝毫不做停留,也不去追杀那些奔逃的士兵,紧盯着孙权的銮驾催马而去。

蜀军骑兵呼啸而过,留下那些惊魂未定的吴兵,前面魏延刚过去,后面火光映红了半边天空,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干脆逃往两旁的山中暂时躲避起来。

“孙权老狗,还不前来受死,要逃到何时?”

魏延纵马狂奔,苍劲的嗓音远远传出去,前方的吴兵听说是魏延杀来,一阵嘈乱,一阵叮叮当当的兵器撞击声,赶忙结阵。

魏延和身后的骑兵毫不停留,直杀进了仓促抵挡的吴兵阵中,一时间惨叫连连,甚至有人被撞得倒飞出去,根本无法拦住骑兵的冲势。

“孙仲谋,尔的报应到了,今日休想逃走!”

魏延边冲边喊,他已经看到前面不远处的一辆驷马车驾,料到孙权必定就在那辆车上,这可是大好的立功机会,焉能放过?

“儿郎们,随我来,活捉孙权!”

魏延双目圆睁,一生历经数百战,早已心如止水,但在这一刻却忍不住激动起来,一颗心剧烈跳动着,舞刀直奔天子车驾。

第1304章 金蝉脱壳

魏延所领兵马,蓄锐已久,今日出战,当如虎兕出柙,耀武扬威,势不可挡。

那些仓惶逃窜的吴兵哪里能挡得住魏延率领的骑兵,一次冲杀,便将其全部冲散,直奔着马车而去。

吴兵惊呼大叫,纷纷上来拦阻,只见魏延大刀左右开合,爆喝连连,全部被他砍翻在地。

“哈哈哈,孙仲谋,还不出来见某?”

战马狂奔,来至车旁,魏延怒目狂笑,大刀斜举,横扫向车顶。

砰——哐啷啷——明暗的火光之下,一刀扫过,整座马车便被懒腰砍断,木屑飞舞,轿帘和篷布在夜风中飞上半空。

吴兵脸色惨变,都瞪大了眼睛,蜀军骑兵也都呼啸着将马车包围,死死盯着马车之中。

“魏文长,奸诈小人,受死吧!”

静默只维持了几个呼吸,就听到一声沉喝从马车中发出,紧接着便见一道白色匹练般的寒光斩向了魏延。

“将军小心!”

“将军快退!”

事起仓促,骤然的变化让蜀军大惊,跟在魏延身后的几名骑士喊叫着,有三人已经从马背上飞跃而起,直扑向马车中的那人。

混乱的吴兵也都震惊莫名,他们也没想到马车中保护之人竟不是孙权,而是另有其人,一时间愣在了原地。

“嘿,来得好——”只听魏延一声沉喝,大刀横举到胸前,霸王举鼎之势向上抬起,挡住了迎头斩来的这一刀。

当——一声巨响,魏延挡住了这势在必得的一刀,同样震得他手臂发麻,对方用的是厚背大砍刀,又是骤然发难,自己刚才本能举刀格挡,双臂还未完全抻直,力量不稳。

刀柄下沉,砍刀余势未消,压着大刀继续向下,砰的一声闷响,斩在了他的头盔上。

所幸魏延所戴的金盔十分牢固,这一刀砍在上面,只觉得双耳交鸣,脑海震荡,眼前的景象震荡模糊起来。

匆忙之中只听那人一声冷哼,胸口便传来一股巨力冲撞,魏延本就身形不稳,被这一股力量撞得离开马背,倒飞出去。

原来那人见一刀没有得手,借着扑出来的冲势双脚踹到魏延的胸口,将他踢飞出去。

“快保护将军!”

蜀军一阵骚乱,十几匹马马上奔过去,魏延噗通一声摔落地上,马上将他拱卫起来,几人下马搀扶。

魏延灰头土脸地拄着大刀站起来,用手扶正头盔,只觉得头顶还隐隐闷痛,气喘如牛。

知道自己中计,又被暗算,怒气不休,正要喝骂叫阵,却见一众骑兵围上去,瞬间就将那偷袭之人乱枪刺死。

魏延想要喝止已经来不及了,无奈地收回手臂,吩咐道:“扶我上马!”

“将军你……”魏延大怒道:“我这把老骨头还结实着呢,马上整队,寻找孙权下落。”

亲兵无奈,早有人将他的坐骑牵过来,扶着魏延上马,骑兵重新列阵,那些吴兵见车中不是孙权,早就四散逃走了。

“将军,此是金蝉脱壳之计,眼下该去何处?”

士兵们四下张望,只见星光黯淡,除了西面天空通红,其他各处都是漆黑一片,这时候要去追孙权,无异于大海捞针。

“孙权老贼,真是命不该绝……”“将军,有人追来!”

魏延话音未落,就有负责警戒的士兵大喊。

魏延侧耳听了一阵,目光看向火光方向,只见暗红色的苍穹之下,一队骑兵正向这里狂奔而来,马蹄声越来越近。

双目微凛,抬手大喝道:“列阵!”

三千骑兵很快随着魏延来到刚才的马车后面,以此为屏障严阵以待。

庐江来的骑兵仅有魏延率领的这三千人马,其余的都为步兵,这又来的骑兵不是吴兵,便是魏兵。

马蹄声如雷,这股骑兵的气势同样骇人,背着火光只见一片黑压压的轮廓,更显得杀气腾腾。

来到马车前百步之外,当先一人勒马停住,坐骑人立而起,身后的骑兵也都整齐划一地停下来,可见这支人马训练有素。

魏延在马车后看清是魏兵装束,双目微缩,想不到夏侯楙的人马竟来得如此之快,但眼下碰到,却不得不出阵面对。

“来者何人?”

魏军来的正是追杀孙权的徐质,他领骑兵一路避战,冲进前营,绕开中营,便直奔东面而来,看到这里有火光,便引兵前来。

看到对方并非吴兵装扮,徐质心中疑惑,策马行前数步,反问道:“尔等何人?”

“哈哈哈,某乃汉将魏延是也!”

“魏,魏延?”

徐质大惊,狐疑地打量着魏延,身后的魏军也一阵骚乱,面面相觑。

魏延在洛阳造反,如今正在荆州与蜀军交战,此事天下人皆知,这里又冒出来个魏延,实在让人不解。

“哼,如假包换!”

魏延打量着徐质,这队骑兵至少有五千人,现在可不是和魏军交战的时候,问道,“尔等可是来追杀孙权的?”

徐质一怔:“这……你如何得知?”

魏延仰天笑道:“哈哈哈,若非魏某在营中放火,冲杀御营,尔等焉能杀进吴寨?”

徐质恍然大悟,吃惊道:“原来是你们放火?”

“哼,孙权不在此处,”魏延指着被破坏的马车,地上一片狼藉,“吴兵必定退往濡须,某料他定是沿着江边逃走,你若想立功,还不速去追赶?”

徐质扫视着魏延和一众骑兵,又看了看被破坏的马车,地上还有无数吴兵尸体,这里显然刚遭遇一场大战。

“走!”

顿了一下,徐质马上领兵向南进发,心中虽有许多疑惑,但此时追杀孙权要紧,并未和魏延纠缠。

看到魏军扬长而去,魏延松了一口气,对亲兵吩咐道:“马上传令廖将军和魏荣,叫他们退兵,不得与魏军交手。”

“将军,我们不去追孙权了?”

“追,还追你个头!”

魏延用手拍着头盔,骂道,“孙权狡猾如此,焉能轻易就抓到?

先回庐江要紧。”

亲兵吓得一缩脖子:“遵命!”

“走吧,这江北之地,迟早都是我魏某人的!”

传令兵走后,魏延望向西面明亮的天空喃喃说道。

此时东方已经渐渐发亮,一月来的阴云竟已散去,淮南之地,终于要彻底变天了。

第1305章 石亭之变

连夜撤兵退回庐江,清点人马,损伤了近两千人,其中战狼营伤亡五百余。

虽然没有任何缴获,但战果斐然,魏延和魏荣所部杀敌过万,战狼营更是将解烦军近乎全灭,解烦督胡综战死,只有百余人逃脱。

魏延命人整顿兵马,石亭一战,吴军遭受重创,魏军长驱大进,不知道曹爽听到中原的消息之后如何抉择。

步协听着蜀军禀告军情,在一旁听得冷汗涔涔,心惊肉跳,这三日之间,简直是风云变幻,神鬼莫测。

魏延既然没有叛乱,荆州军绝不会袖手旁观,恐怕早已经暗中出兵进入江东境内,此番孙权御驾亲征,江北折戟,江东如何自保?

魏昌听着战斗经过,好一阵羡慕,暗恨自己手气不好,抓阄失败,也是无奈奈何之事。

廖化言道:“石亭一战,楚军之事必定天下大白,此处消息要尽快禀告麒麟王才是。”

魏延搔了搔头顶上包裹起来的纱布,只觉得那里有千万只蚂蚁在啃噬,回城之后大夫检查,才知道头顶上被撞出了个大包。

“嗯,马上派人将此处军情详细告知子益,我们下一步如何行军,子益也该给个明示了,总不能老让我自主行动。

哎呀,头疼。”

魏昌皱眉看着魏延:“父帅,你老人家是因为行军布阵之事头疼,还是被人打了头疼?”

“混账!”

魏延大怒,将桌上的茶碗直接扔了过去,大骂道,“老子身经百战,若不是被人偷袭,几曾受过这等伤?”

魏昌急忙跳开,站在角落里低头委屈巴巴:“我早说让我带兵去,父帅就是不肯,人老不以筋骨为能,你看这……多危险呐!”

“滚,快滚——”魏延从桌上又抄起了帅印,对着魏昌一阵大骂,吓得魏昌扬长奔逃。

“将军息怒,息怒!”

廖化急忙上前拉住了魏延的胳膊,劝道,“小将军也是关心于你,何必与他计较?”

“哼,这个逆子,老子能从骨山血海中杀出来,却迟早要被他给气死!”

魏延怒气不休,又瞪了一眼魏荣:“还不快派人去给子益报信,愣着干嘛?”

“我……”魏荣遭受池鱼之殃,无奈地翻着白眼离开了。

步协坐在下首看着这一幕局促不安,虽知他们父子之间经常斗嘴,但也觉得尴尬无比,留也不是,走也不是。

廖化对步协说道:“步将军,石亭之战,你也尽知,东吴已是强弩之末,庐江城中还有许多俘虏不肯投顺,请将军代为劝说,顺应天道,方为明智之举。”

步协松了一口气,赶忙起身抱拳道:“在下这就去劝降他们。”

步协走后,只剩下魏延和廖化二人,沉默片刻之后,廖化重新为魏延倒茶,知道他并非真的生气,慨然叹道:“想当年孙权称霸江东,三足鼎立,睥睨盖世,人称英雄,何期有今日之惨象?”

魏延一声冷笑:“孙权年盛之时尚能明断是非,但其人睚眦必报,老年弥甚,几次废长立幼,大杀功臣,弹压英杰后辈,东吴元气大伤,何尝又不是败在他自己手中?”

“江东真是起于孙权,败于孙权呐!”

廖化无奈摇头,遗憾道,“只可惜乱军之中被其逃脱,若是将其擒拿,江东岂非唾手可得?”

魏延失笑道:“孙权好歹也是一时豪杰,东吴大帝,左右拱卫之人数万,岂能轻易便抓住?

吾料那徐质也难以成功。”

廖化微微点头,言道:“孙权出征之时,已然病重,此番遭受打击,惊怒之下,不知还能否保住一口气,东吴形势,与其何其相似?”

“夏侯楙进驻石亭,羡溪吴兵孤立无援,必会撤回濡须,厉阳的兵马也只能撤退,江北只剩下濡须坞一处,败局已定。”

魏延喝了一口茶,皱眉思索道:“倒是曹爽,至今还不见退兵,可见其尚不知中原之变,魏军消息,何其滞后也?”

廖化笑道:“这都是麒麟王布局得当,曹爽知道的越晚,便对我们越有利,不是么?”

魏延目光熠熠,握紧了拳头,缓缓道:“某还期待能从淮南杀回中原,能够重返洛阳呢!”

廖化大笑道:“无需多等,时日不不远矣!”

魏延收起萧索之情,看着廖化也已经花白的须发,他们作为最初跟随刘备的老将,如今寥寥无几,不禁感慨连连。

“不知你我能否等到天下一统的那一日!”

廖化将目光看向屋外,阳光明媚,院中一棵玉兰树枝繁叶茂,花开得正盛,缓缓道:“快了——”二人正缅怀往昔之时,留在石亭的细作终于送来消息,魏军全部进驻石亭,吴兵退撤濡须,二十万大军十不存一,遭受重创。

追杀孙权的徐质在江岸遇到吴兵留赞,双方一场血战,留赞和负责断后的五千吴兵尽数战死,徐质也受了重伤,只有五百人马铩羽而归。

不过这小小的挫败并不影响魏军的一场大胜,魏军上下士气高涨,如日中天,正准备趁胜东进,攻打羡溪。

得知夏侯楙兵无意来攻庐江,魏延暂时放下心来,命人多派细作哨探打听北面消息,曹爽知道自己出现石亭,必定会彻查此事,接下来魏军必定也会有一番大的调动。

夏侯楙的确如同魏延所料,攻入石亭之后,得了许多辎重,正自高兴,却听士兵禀告昨夜大火是蜀军所放,更是魏延亲自领兵所为。

初时夏侯楙还将信将疑,知道徐质大败而归,告知夜间情形,才心中大惊,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隐约意识到这是一个巨大的阴谋,感觉头顶又罩上了一层黑云。

如果魏延不曾造反,洛阳一切都是假象,而阮籍的谋划很大程度上是依赖于此,岂不是说明这一切都是刘封早在暗中部署?

此时夏侯楙隐然有些明悟,刘封的确是帮了他正名,但更主要的是为了帮他本人——图谋中原!此时再想到离开长安时刘封那温和的笑脸,夏侯楙便不寒而栗,打了个冷战,强自稳定心神,先将魏延出现在庐江之事急忙派人禀告曹爽。

第1306章 一路向东

朝阳初升,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鄱阳湖上水光艳艳,飞鸟盘旋,水光一色,宛若仙境。

一通整齐的鼓声响过之后,号角连营,鄱阳湖东南方的水寨密集如林,船帆升起,缓缓向着东湖的港口集结。

东岸有一大片草滩,盛夏之后草色青青,迎着朝阳,万马奔腾,旌旗招展,马步兵形成的方阵鳞次栉比,如江河奔流,风云卷动。

中军一杆赤色大旗十分醒目,旗杆顶上铜铸的麒麟头金光灿灿,麒麟昂首向天,张口怒目,气势逼人。

旗上绣着一个斗大的刘字,飘扬着明黄色的丝带,迎风招展,猎猎作响。

这杆中军帅旗左右还有无数将旗,依次向着左右排列开来,每个旗帜之下都有一员雄伟的大将,面向朝阳,战意盎然。

石亭之战的消息传来,刘封便知道时机成熟,马上命令全军出动,蓄势已久的豫章、庐陵二郡兵马就在鄱阳湖集结。

此次出征包括十万步兵,五万水军,水陆并进,两路东下直取新都,从新都向北可攻虎林、建邺,向南可取乌程、富春,直插东吴境内。

三军集合,鼓声震天,此时万马奔腾,旌旗翻飞,蓄锐多时的士卒根本无需再动员,面对期盼已久的江东之地,这是他们在江南最后的战场,怎能不用全力?

帅旗之下,刘封跨坐天马墨麒麟之上,头戴金盔,麒麟头护住面额,身穿银色麒麟铠,左右勒征裙,大红中衣,胸口三叠倒挂吞天兽,腰中系着紫色狮蛮带,护裆鱼褟尾,脚踏高腰紫缎虎头战靴。

紫金雕鞍配着天极马显得俊逸非凡,麒麟枪就挂在得胜钩之上,左边胡遵父子三人,右边寇威、蒋斌等一干荆州武将,全都整装以待。

湖面之上,三艘战舰高如楼阁,改良之后的斗舰防御力更强,加装了硬弩和投石车,打击范围也更大。

水军都督王濬早已绕道江夏直下石头城,柴桑水军由冯习、张南二将统领,近百艘战船在旗号的指挥下浩浩荡荡进入水路,先行向东而去。

李严带领柴桑大小官员在道旁送行,见此情形,感慨连连,当年刘备在荆州的时候,将不过一掌之数,人马还是从刘表手中借来的,如今再看这军容,怎能不让人心潮动荡?

光是荆州之地,战将就超过五百之数,文武人才不计其数,此次刘封出征,左右文武官员超过五十之数,整个大汉,可谓文官如云,武将如雨,人才济济。

朝阳已经升上东山,李严心中感慨,满面红光,亲自来到刘封马前,为他执起缰绳大胜道:“子益,此番东进,将彻底打破三足鼎立之势,祝你此去旗开得胜,扫平江东!”

刘封吃了一惊,赶忙就要翻身下马:“哎呀,李将军万万不可如此,吾何德何能,焉能受得将军牵马?”

“子益!”

李严按住了刘封的身躯,银色的须发在晨风中飘洒,目光明亮,正色道,“吾不为麒麟王牵马,也是为先帝大业执缰,更是为这大汉江山持环!”

说到这里,他轻叹一声,一手抓着白须摇头笑道:“吾辈已老,不能再为先帝基业冲突疆场,便只好留守后方,略尽绵薄之力,但愿有生之年,能见天下一统,此生——便无憾矣!”

刘封大受感动,只好在马上欠身抱拳:“封自当全力以赴,先平江东,后取河北,早日完成父皇遗志,振兴汉室,不负各位老臣日夜之盼!”

李严欣慰而笑,他知道刘封给的承诺不只是他一人,还有许多在曾追随先帝的文武大臣,也唯有刘封有这样的自信和气度,更能服众。

此时水军已走出一半,早有传令兵打出旗号,马步兵也开始整队出发,以寇威为前军都督,开始向东进发。

李严为刘封牵马,走出近一里地才放开丝缰,双方郑重道别,后方由李严这个老将镇守调度,刘封也心中踏实,催马踏上了东征的战场。

此一去,不平江东绝不回荆州!自从豫章被占之后,新都便成为东吴在西面的第一道防线,两年来吴兵不断加固城池,沿着赣江筑城石墙,严防死守。

西线守将本是留赞,但孙权图谋中原,将能够带兵的大将都调往北线,便以孙邻为新都太守,镇守西面防线。

孙权几次从江东抽调兵力,毕竟还是对蜀军有所防范,新都的五万大军从未动过,一直留守于此,要进江东,攻取新都是一场硬仗。

车马行进,浩浩荡荡,烟尘飞扬,如同一条土龙在沿江漫步,但近前一看,所有的兵马都在急行军。

中午时分,人马稍歇,刘封看着此次随他出征的参军记室陈寿,这个亲笔写成三国历史的人,正在亲身经历,不知道他以后会如何书写。

“陈参军,此次进兵江东,攻取新都,不知你可有良策?”

面对这位老前辈,如今刘封的年轻却比他大了十余岁,甚至比其高出一辈,成了自己的晚辈,刘封总觉得心中有些怪异。

陈寿不知历史上本就如此,还是因为刘封身份的缘故,自从来到大将军府之后,便寡言少语,甚至有些内敛,用后代的话来说,就是害羞内向。

陈寿修眉细目,鼻直口方,唇上长着一撇漆黑的髭须,双目沉静,眉宇之间总带着意思淡淡的忧愁,不苟言笑,似乎随时都在思考些什么。

听到刘封问话,微微抬头,旋即又低下去,抱拳道:“将军早已胸有成竹,属下不敢妄自猜测。”

“本将既然将你带出来,你虽为记室,却也是参军,就该参议军情,”刘封盯着陈寿,“新都有五万大军,易守难攻,江东已然空虚,吾不想再次徒损兵力,承祚可有破城之计。”

陈寿见刘封执意要问,眉头愈发皱得紧,思索片刻之后,才小心言道:“属下闻两军相交,攻心为上,今孙权兵败石亭,可尝试派人劝降守将,一劳永逸。”

“哦?”

刘封眉毛一挑,欠了欠身,靠近陈寿,问道:“新都守将孙邻乃是孙家之人,焉能劝降?”

第1307章 锦上添花

陈寿性格内敛,刘封却知道他并非木讷之人,反倒是这一类人心思敏捷,思维缜密,虽不善言辞,但脑海中却自有一套理论。

新都太守孙邻是孙家人,在刘封看来基本没有投降的可能,陈寿却献计劝降,他绝非信口开河之人,既然这么说,必定有他的道理。

陈寿与刘封目光对视一刹那,即刻低下头去,轻咳一声,从旁边找来一截树枝,在沙地上画了两个圆圈,言道:“将军,孙邻虽是孙家之人,却与孙权并非一系,”他将一个圆圈里加了个十字,指着圆圈言道,“孙文台生于富春孙氏,却并非独苗,尚有一兄,名唤孙羌,其长兄早亡,孙邻乃是孙羌子孙贲之后。”

孙家称霸江东之后,家族势力极大,孙家的后代更是不计其数,子嗣关系,刘封倒是真的不清楚,听陈寿之言,微微点头,皱眉道:“即便孙邻非孙坚这一脉,但毕竟也是皇亲国戚,恐难劝说。”

“将军有所不知,孙家这两支私下并不和睦!”

陈寿却微微摇头,在孙羌这一脉下面花了两条线,又道:“孙贲初时为吴郡督邮长,黄巾之乱,孙坚于长沙起兵,孙贲便弃官跟随孙坚,从征淮南,至江东,虽不能与程普、黄盖等老将比武功,却也留守后方,调度粮草,也是开国之臣也。”

刘封叹道:“昔年高祖得天下,评定功臣,以萧何为第一,曹参第二,可知‘功人’之重。”

陈寿点头道:“那孙羌有二子,次子孙辅当时年幼,由孙贲抚养长大,兄弟之情友爱甚笃,名为兄弟,实同父子。

孙辅成人之后,孙坚已亡,以扬武校尉之职辅助孙策平三郡,领北御袁术,招降士卒,从征江东,击刘勋驻守庐江,任庐陵太守、平南将军,假节兼任交州刺史,兄弟二人为江东基业可谓竭尽全力。”

刘封见陈寿屡次提起孙贲二人的功劳,却从未听过这二人之名,可见并非东吴重臣,马上猜到其中必定有矛盾,很可能就是家族之间的猜忌打压。

想到此处不由心中一动,问道:“孙贲兄弟有此大功,孙邻却不在朝中,反被派到戍边之地,莫非是孙权故意为之?”

陈寿言道:“孙策雄武,平定江东,却被小人所杀,以孙权继位,年不过二十,文武多有不服者,更遑论孙贲等孙家元老?”

刘封道:“心有不服,在所难免,但孙权必定是孙策亲自指定之人,料他们也不敢胡乱生事。”

陈寿道:“即便如此,但其言行必有不妥之处,自有人暗告孙权,其时孙权年幼,不动声色,待其羽翼丰满,又岂能不无防范?”

“如此说来,孙权掌控局势之后,对孙贲兄弟下手了?”

“这倒不曾有,”陈寿却摇了摇头,叹道,“不过细说起来,这也是他咎由自取。”

刘封问道:“这其中还有隐情?”

陈寿点头道:“孙权坐稳江东,成三足鼎立之势,孙贲已亡。

其弟孙辅有被孙权所恶,出为豫章太守,不留宫中,孙辅畏惧孙权,担心为其所害,自忖孙权不能保守江东,趁其出行冬至,暗中遣人赍书曹操,有北逃之心。”

听到此处,刘封已然有些明白了,笑道:“孙权性多嫌忌,孙贲兄弟早年便挟功抱怨,岂能没有防备,想必此事败泄了吧?”

陈寿点头道:“正是如此!孙辅所差送信之人,其中便有孙权心腹,未曾过江,便已报孙权。

孙权即可回还,佯做不知,与张昭同去见孙辅以问:你我兄弟间之事,何以问于外人?

辅见书信,羞惭无辞,孙权斩其亲近侍从,将其流徙东海,幽禁而死。”

刘封摇头笑道:“如此看来,孙辅还是不如其兄也,虽咎由自取,但孙权借题发挥,趁机打压孙羌这一支脉,将孙辅幽禁而死,未免太过了。”

陈寿将地上的圆圈加了几个,言道:“孙贲死后,其子孙邻又被孙辅抚养成人,实乃天道轮回,两家之人实则亲如一家,孙辅事发,他们这一脉便被彻底打压了。”

刘封叹道:“孙贲抚养孙辅,孙辅又抚养孙贲之后,命运何其相似?

孙权虽不好牵连其后辈,但孙邻止为县吏,若非无人可用,也不会来守新都,于朝中再无争执,虽姓孙,却还不如江东那几家大姓外臣,实在令人叹息。”

陈寿点头道:“孙邻一脉被打压至此,还要小心谨慎,战战兢兢,甚至不如外臣安稳,今孙权兵败,江东危如累卵,若能遣人劝说,必有降意。”

“承祚久在益州,却对江东之人如数家珍,实在叫人佩服,”刘封也没想到陈寿对孙家人的支脉如此清晰,果然是做史官的料,大笑道,“若能不费兵力拿下新都,当记陈参军首功。”

陈寿俊脸一红,急忙低头道:“属下只是一家之言,还要请将军斟酌决策。”

“哈哈哈,来人!”

刘封看陈寿羞赧的神态,不禁大笑起来,起身招呼亲兵,“传李丰来,吾另有吩咐。”

亲兵前去传令,刘封回头对跟着起身的陈寿笑道:“承祚,你既知孙邻身世,可知新都司马刘铄之来历?”

陈寿一怔,眉头微皱:“刘铄乃刘繇次子,先任骑都尉,其兄光禄勋刘基之女本为鲁王孙霸之妃,四季皆有赏赐,与全家、张家并列,只是后来南鲁党之争,孙霸被处死,刘家也从此失势……”说到这里,陈寿忽然反应过来,抬头惊呼道:“莫非将军早已派人与刘铄联络,新都城中已然有了部署?”

刘封负手笑道:“我用兵向来以智取为上,不喜攻杀。

刘铄也是刘氏一脉,齐悼惠王刘肥之后,汉室宗亲,今见汉室将兴,作为刘家子嗣,此时不出力作为,更待何时?”

陈寿叹道:“将军之谋,于大处如惊涛奔流于大江,于细微处又如绣针穿行于锦帛,吾辈不如也!”

“嘿,你也会马屁了?”

刘封看着一脸虔诚的陈寿,戏谑一笑,“吾虽已有部署,但承祚献策,也是锦上添花,今后可要再接再厉才是。”

第1310章 仁心大智

两日之后,汉军逼近新都港,这里四野开阔,河道宽敞,港口横亘在饶河分流之处,扼守三江要道。

关塞之上,吴兵早已严阵以待,远看汉军分两路而来,水面上绵延数十里,舟船密集,旌旗蔽日,将整个宽阔的饶江几乎全部占满,三支高大的斗舰如同移动的堡垒。

马步兵扬尘而至,如同奔跑的土龙,当先一队骑兵先到了关下,领兵的是一员虎背熊腰的大将,身高过丈,威风凛凛。

兵马站住阵脚,这人催青鬃马,从阵中旋风一样奔驰而出,见他头戴四楞八角荷叶板檐盔,顶上红缨随风飘洒,黄金抹额兜住两道剑眉,左面颊上的刀疤愈发明显,更显得气势骇人。

到了城下,横刀立马,睥睨扫视着惊疑不定的吴兵,傲然大喝道“守将何人,还不出来受死!”

城上守军被来人气势所慑,一阵骚动,弯弓搭箭的士兵忍不住手一抖,弓弦松动,不自觉落射出十几支稀疏的箭矢,无力落在那人面前。

孙邻见这人气度不凡,却并不熟悉,问一旁的刘铄“此将何人?”

“将军,看此人眉角刀疤,必是刘封属下大将寇威,”刘铄紧皱眉头,脸色愈发凝重,缓缓道,“据说此人拜关羽为师,久在襄阳,故而不曾显名。”

孙邻微微愕然,凝目打量着寇威手中的兵器,这是一把钩镰刀,刀背上有钩镰弯出,刀身洁白,刀刃泛着寒芒,吞口护嘴为一金色龙头,刀柄如龙身,如同黄龙口中含着刀刃一般,作神龙吞月状。

咚咚咚——孙邻正要问如何对敌,却听城下一阵鼓响,人马骚动,竟有一队人马先杀出城外,大吃一惊,喝问道“何人大胆,安敢私自出城?”

“报,将军!”

正在此时,传令兵急匆匆跑上城楼,“全将军领兵杀出城去了。”

“嗨呀,危险!”

孙邻急得直拍大腿,顿了一下传令道,“擂鼓,快擂鼓。”

城上守军也开始擂鼓,新都城上下鼓声震天,吴军见有人主动出战,顿时有了一丝信心,目光都落在那人身上。

出战之人名叫全诚,是全家的远亲,虽然做官多少受了一些皇恩,但他不甘心只做戍边小将,总想着有朝一日能够杀敌立功,出入朝堂。

蜀军虽然势大,但他猜测先锋一般都为偏将,不如先出城杀他个措手不及,斩将之后便马上回城,再找个借口回到建邺,至少也能捞个羽林都尉,不必再在边关吃苦受罪了。

仗着全家的权势,全诚才敢不经请示便私自出战,此时听到城上鼓声响起,不由心中大喜,看来孙邻也是同意他出战了。

全诚挺qiāng出马,立于阵前指着寇威大叫“来者何人,安敢犯吾疆界?”

寇威冷笑道“某乃大汉破虏将军寇威是也!孙权妄自篡逆,某此来是为收复失地,何来犯境?”

全诚大笑道“吴大帝秉承天意,受命大统,汉室早亡,尔等不过是挂羊头,卖狗肉罢了!”

寇威闻言大怒,脸色微沉,寒声道“报上名来!”

全诚以为寇威词穷,愈发得意“听好了,大吴越骑校尉全诚。”

“全诚?

某今日便成全你!”

寇威双目微凛,不等对方说话,飞马舞刀,直取全诚。

全诚要在三军面前炫耀,自以为已经占了上风,鼓声中抖擞精神,挺qiāng来迎。

二人错马相交,黄龙钩镰刀闪烁寒光,不到三合,寇威手起刀落,便将全诚砍于马下。

咚咚……城上的鼓手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又敲打了好几下才停住,余声嗡嗡作响,吴兵一片沉默,惊恐不已。

只是一个照面的功夫,全诚便被斩首,甚至连惨叫声都来不及发出,便人头落地,那几刀快得让人眼花缭乱。

跟随全诚出城的吴兵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赶紧转身仓惶逃回,将城门死死关闭。

寇威也不去追杀,立马站在全诚尸体旁边,刀尖上有血珠不断落下,望着吴兵哈哈大笑,他本就是来立威慑敌的,不为冲杀。

“江东无人焉?”

风声卷动旌旗,寇威冷傲的声音传遍城头,吴兵赧然低头,再也无人敢出城应战。

连喊数次,吴兵只是沉默守卫,城门紧闭,寇威挑了全诚的脑袋,领兵退后,空旷的城门外只剩一具无头尸体。

提着人头来至中军,寇威意犹未尽,叹道“将军,新城果真没有大将,只斩了个无名之辈。”

刘封笑道“江东之地,本人杰地灵,人才辈出,奈何孙权晚年昏聩,无识人之明呐,你且退下歇息去吧!”

“是!”

寇威抱拳退出帐外。

陈寿言道“将军,寇将军阵前立威,震动守军军心,今夜刘铄再去劝说孙邻,必能成功。”

“不错!”

刘封点头道,“吾命刘铄于斩将之后再去劝降,是不想让他太过冒险。

今夜命胡将军就在城外待命,若是孙邻执意不降,刘铄自会反叛开城。”

陈寿言道“将军处处为人安危考虑,将士岂能不用命效力?”

刘封叹道“刘铄迷途知返,已属难得,不可再叫其为难。

孙邻投降与否,新城已是囊中之物。

吾若是为了让孙邻活命反让刘铄冒险,于理不合。”

陈寿抱拳道“将军仁智。”

刘封笑道“你可知吾保住刘铄,另有用处?

在此之前,徐陵已于许昌劝降刘寓,这刘家子嗣散落各处,或隐或仕,是时候该出来尽一份力了。”

陈寿猛然一惊,才明白刘封何以早就劝降了刘铄,如此看来,恐怕不仅刘铄和刘寓,其他汉室宗亲之后,已有人暗中与其他子嗣暗中联络了。

黄巾之乱,诸侯割据乃至三足鼎立,刘氏虽然没落,但各宗族还有后代传下,散落各地,如果能联合起来,的确是一股不容忽视的力量。

想到此处,不禁再次感慨道“将军深谋远虑,未雨绸缪,虽伊尹格于皇天,周公光于四表,无以远过。”

“又来了?”

刘封回头扫了一眼陈寿,咂咂嘴,笑道“承祚啊,将来若以你为史官,记这《三国志》,诸人是非功过,你又作何点评?”

“三国志……”陈寿一怔,皱起眉头陷入沉思,连刘封走出大帐都未曾觉察。

第1312章 踏入江东

刘铄一句话,让孙邻更觉痛苦,原本他就被孙权猜忌,还想着能够立功报效,以期赢回一点信任,如此说来,他能力越强,功劳越大,反而会越危险。

“江东,原来早已无我容身之处!”

孙邻一声长叹,怔然望着门外,黑夜笼罩大地,天空繁星点点,天下之大,何处安身?

刘铄言道:“将军,如今东吴势衰,恐难自保,所谓识时务者,方为俊杰。

今蜀军兵临城下,危在旦夕,何去何从,该早做决策才是。”

孙邻岂能听不出刘铄言下之意,好一阵才转过身来,犹疑道:“以吾孙家子嗣,前去降蜀,只恐不被其信任,反遭耻笑。”

“将军此言差矣!”

刘铄摇头道,“刘封劝降多少敌将,皆为其所用,甚至不惜设立敬贤院,今汉室振兴有望,以其明智仁人之举,将军又有何虑?”

“汉室振兴有望——”孙邻沉吟片刻,死死盯着刘铄,正色问道,“事已至此,你我别无选择,我且问你,可是早已和蜀军有所联络,为其做说客来?

刘铄不想孙邻会有此一问,微微一怔,旋即轻叹一声,点头道:“孙将军,你我共事多年,命途多舛,颇有相似之处,如今皆不受陛下倚重,进退维谷……今江东大势已去,何不早做打算,另寻出路?”

孙邻闻言,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不解道:“司马既已与蜀军联合,何以不就此献城,反来劝吾?”

“属下若献城降汉,今夜新都便可易主,”刘铄见孙邻并未恼怒,心中大定,反问道,“将军可是顾虑献城之后的境地更不如当下?”

孙邻苦涩一笑:“毕竟司马姓刘,本将却姓孙啊!”

“将军此言差矣!”

刘铄上前一步,盯着孙邻言道,“正如方才所言,属下若是已然降蜀,今夜就该献城,何以还要冒险来劝将军?”

孙邻皱眉,微微点头,他的疑惑也正在于此,刘铄完全有能力自己调兵开城,放蜀军进入新都,却反来府衙劝降自己,的确太过冒险。

“这都是麒麟王一番良苦用心呐!”

刘铄喟然叹息,从衣带中摩挲一阵,抽出一张信笺来,“此乃蜀军密信,请将军过目。”

孙邻急忙拿过来,在灯光下打开观看,连看了三遍,才面现激动之色,惊呼道:“想不到刘……麒麟王竟有如此胸怀,其心仁厚,尤胜当年刘皇叔。”

刘铄苦笑着摇摇头,自嘲道:“麒麟王之志,更在九州之外,你我尚为一城得失而忧患难决,实如流萤比于皓月,微不足道。”

孙邻看着书信中让刘铄设法劝降自己,尽量不使城中发生杀戮,保全将士性命,在他眼里,这新都乃至整个江东的百姓将校,都为大汉子民,不必赶尽杀绝。

“既为同胞,何忍兵刃相向!”

孙邻喃喃念叨着信中的这句话,才知道自己与刘封的格局之差简直是天壤之别。

刘铄见孙邻意动,再次劝道:“将军,世事如棋,识时务者方成大势,今江东势危,孙氏难保,将军何不早做打算,保住孙家此一支脉,大兴贵族?”

“事已至此,试问我还有选择么?”

孙邻苦涩一笑,他原本就无心对战,又看到刘封如此用心良苦,颇受感动,决意投降。

刘铄大喜,抱拳道:“将军英明抉择,将来必有回报,属下这就出城去见麒麟王。”

“慢着!”

刘铄正要转身,闻言脸色一变:“将军莫非……”“非是我改变主意!”

孙邻摇摇头,叹道,“城中将士,多为江南之人,请司马先晓喻全军上下,若愿随我降蜀者留下,不愿降者自行离去,不可为难,每人发放一千钱各回其乡,隐姓埋名安度后半生去吧!”

刘铄知道孙邻这是为了补偿他自己内心的一点愧疚,也不劝阻,抱拳道:“遵命!”

刘铄走后,孙邻来至门口,望着深沉的夜空,一声长长叹息,只觉得前途一如着苍穹一般,看不到尽头,也盼不来曙光,不知今夜的抉择,究竟是对还是错。

第二日一早,迎着晨曦,汉军浩浩荡荡进入新都关塞,水军长驱大进,从此便可兵分两路只取江东腹地。

关门之下,刘封亲自接见孙邻和刘铄二人,好言勉励一番,命刘铄继续守新都,以孙邻为前军参赞,招降沿途郡县。

虽说孙邻是孙家旁支,备受排挤,但刘封连孙邻都能重用,其他人自然更不计前嫌,只要诚心归汉,便可受重用。

二人见刘封如此亲切,丝毫不以外臣来对待,受宠若惊,尤其是刘铄,更是感激涕零,回归汉室,让他有一种重回家乡的激动和亲切的归属感。

五万东吴士兵,仅有三千人离城而去,剩下的尽数跟随孙邻归汉,四万吴兵全部编入军中。

这其中有部分是刘铄的功劳,虽说是劝降安抚吴军,但刘铄暗中告知全军,江东即将不保,如果还想继续当兵,即便他们今日离开新都回到江东,将来还会再被蜀军所败,与其再败,还不如留下来随军,早成功业。

留守前线的士兵,大多都为青壮之人,虽然有部分是被强行征召入伍,但来至军中之后,却被其他士兵所感染,从懵懂无知变得有了梦想。

久而久之,便盼着能够上阵立功,大展拳脚,光耀门楣,不想就此灰溜溜回去,被人耻笑,看到孙邻和刘铄都降蜀,在加上周围士兵劝说,便都留了下来。

府衙之中,刘封召集众将议事,先让二人与众将相见,二人对寇威的威猛印象深刻,胡遵父子也早闻其名,或许是同为降将的缘故,更见亲切。

众人寒暄一阵,刘封才笑道:“今新都已得,吾等正式踏入江东境内,扫江东,取江南指日可待,诸位务必尽心竭力,建功立业,就在眼前!”

众将轰然允诺,面露欣喜之色,纷纷摩拳擦掌。

此时谁都知道东吴空虚,不堪一击,大军东进,的确势如破竹,江南之地,到处都是随手可捡的功劳。

第1313章 遣使求和

江北之地,因吴兵石亭大败,退撤濡须,将羡溪的唐咨所部调回濡须坞护驾,夏侯霸不战自胜,与夏侯楙合兵一处,对濡须虎视眈眈。

陆凯等人保护孙权退回濡须坞,命唐咨、钟离婓、吕据三人领兵据守。

连日来孙权病体怏怏,不能理政,三军将士惶恐不安,濡须坞一片愁云惨雾,人心涣散,每日都有逃兵,深夜之中甚至传来哭泣之声。

陆凯忙得焦头烂额,孙峻更是全无主张,只好派人从江东将右丞相朱据等调来,于驾前听令,以防万一。

这一日孙权忽然醒转,召见群臣,众人急忙前往,在行宫之中见孙权趴伏案几之上,形容憔悴,如同枯骨一般。

众人到齐,孙权见朱据列于班首,叹到:“朕早听丞相之言,不致有今日之败!今江东空虚,蜀军必不肯坐视,两路遇敌,诸位有何良策能保江东?”

群臣皆低头默然,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东吴现在无兵无将,就算周瑜复生也束手无策了。

见无人应答,孙权长长一声叹息,回响宫内,听着这萧索悲怆之音,众人心下一沉,感觉又罩上了一层寒霜。

朱据抱拳道:“陛下,魏延叛乱、中原之计,皆为刘封之谋,其非但兵进江东,姜维、邓艾也兵分两路攻入魏地,曹爽前日已退回寿春,夏侯霸也领精兵回援,只剩夏侯楙守淮南,魏军暂可无惧,如何退蜀军,才是关键。”

“刘封小儿,屡次坏吾江东大事,实为可恨!”

孙权握着干枯的拳头一声冷哼,又无力道,“自豫章失守,江东便不复三江之险,蜀军水兵强盛,险要难阻其势,何人可退之?”

朱据一咬牙,上前一步:“陛下,臣虽老迈,却还有一腔热血,愿领精兵西面抗蜀。”

“陛下不可!”

一直低头思索的陆凯急忙上前劝阻,奏道,“刘封亲统荆州、豫章兵马,分三路来侵江东,荆州人马养精蓄锐,上下齐心,更有水军自大江而下,实难与之争锋,刘封多谋,江东危如累卵,万万不可再战了。”

朱据怒道:“左丞相谏阻出兵,莫非有意通蜀,欲降刘封焉?”

陆凯连连摇头,痛心疾首辩解道:“如今全国兵力只剩不到二十万,诸多武将皆殁于王事。

江东若溺水之人,仅存最后游丝之力,若能报之,方可复生,万不可自断了这口生气呀!”

朱据沉声道:“胜负在将,不在兵之多寡。

兵法云:‘客兵倍而主兵半者,主兵尚能胜于客兵。

’吾有江东主兵之利,就算蜀军兵多,又有何惧哉?”

“丞相前劝陛下休兵,今反要出战,何也?”

陆凯看了一眼孙权,见他低头不语,转身奏道,“眼下唯有求和,方能保住江东一线生机。”

“求和?”

孙权缓缓抬起头来,目光怪异地看着陆凯。

不仅是孙权,就是朱据和群臣,也都诧异地看向他,那眼神仿佛看着一个白痴一般。

以东吴现在的形势,蜀军如果肯言和,要么刘封是白痴,要么陆凯是白痴。

显然刘封并不是。

“陛下,以眼下局势,要求和,的确难如登天!”

陆凯垂下头无奈叹气,还是说道,“自刘玄德以来,吴蜀向来同为一体,联合抗曹,公主与皇叔结亲,陛下乃刘封之娘舅,刘谌之外祖,先以旧情姻亲劝说二人!”

陆凯抬着眼皮看了一眼孙权,见他神色木讷,继续说道:“今江北难保,可将人马尽数撤回江东,将庐江、濡须、厉阳等地尽数送于蜀军以为补偿。”

“割地求和……”孙权此时才微微动容,显然这个条件要比刚才的亲情之说可靠得多,江北肯定是保不住了,送给蜀军倒也无妨。

陆凯言道:“如此一来,蜀军便可挡住魏军继续南下,解除江东之危,一举两得,请陛下三思。”

孙权怔然半晌,忽然又摇头苦笑道:“朕可为江东基业向晚辈屈身求和,即便如此,只恐刘封不肯答应,反受其辱。”

陆凯又道:“即便刘封不肯通和,但也算得缓兵之计。

拖延几日,陛下可趁机过江返回建邺,稳定人心,重整兵马再与其周旋不迟。”

孙权闭目良久,才叹道:“就算能取得缓兵之时,倒也不妨一试,只是夏侯楙大军就在石亭,其趁胜而进,必定虎视眈眈,若退兵,恐随后便来,半渡而攻,岂不危矣?”

陆凯早已想好退撤方案,闻言马上奏道:“陛下,臣有一计,可叫夏侯楙大伤元气,无力追击,江北兵马安然退到南岸。”

孙权眼睛忽然睁大:“丞相有何良策?”

“自古最是水火无情,若败夏侯楙,唯有用水!”

陆凯抬起头来,缓缓道,“今张承水军还在巢湖。

石亭行宫被烧,魏军安营在浅滩之地,何不掘湖淹之?”

“掘开巢湖?”

孙权吃了一惊,惊愕地看着陆凯,想不到一向儒雅温和的左丞相,竟也能献出此等毒计。

诸君等人也都脸色微变,再次看向陆凯的目光变得有些畏惧起来,这一招可比当年司马师水淹寿春,数百里巢湖之水一旦挖掘开来,后果不堪设想。

陆凯何尝不知此计毒辣,但还是咬牙坚定说道:“为保江东,臣不得不出此下策!”

“唉——我江东何其命途多舛?”

孙权一声长叹,也不知道是感慨东吴还是他自己的命运,左右看看,陪驾之人不足二十,残缺不全,下策虽有损仁德,但为求自保,别无选择。

“罢了,就命张承安排决江,然后从厉阳退回石头城!”

孙权无力地摆摆手,又问道,“只是与蜀求和,何人为使?”

面对如此艰巨的任务,众人面面相觑,却见一人从后面站出来奏道:“臣食君禄久矣,无可报效,愿舍残生,去见刘封,以情利说之,使两国相和。”

孙权抬头一看,正是太常滕胤,不由大喜,即写两封书信,以其为使,先到柴桑来说刘封罢兵,如果刘封不肯谈和,便叫他暂时驻兵,再往长安去见刘谌相谈。

刘封若是执意私自出兵,便是藐视汉帝,君臣之间产生嫌隙,即便刘谌和刘封意见一致,滕胤赶往长安的这段时间,也足够东吴缓一口气了。

第1314章 厚黑不足

滕胤从江北连夜驾船来到虎林,才知道新都已经失守,大吃一惊,不敢停留,马上又从水路直奔新都。

来至新都关塞之外,看到旌旗飘展,舟船遍江,滕胤心头愈发沉重,蜀军阵容之强盛,远比他想象的还要可怕,就算孙权没有北征,恐怕也不是其对手。

还在三十里之外,他就被哨探发现,跟随一艘小舟进入关塞,接见他的并非刘封,而是李严之子李丰。

李丰官拜骑都尉,掌管近卫军,告知刘封正好去了新都以北查探地形,可能要明日才回叫他多等一日。

滕胤闻言暗喜,反正他此来的主要目的就是拖延时间,新都被破,江东形势更加危急,但蜀军还未发兵,多等两日反倒有利,便故作不悦勉强留在城中。

府衙之内,刘封正和陈寿等人议事,滕胤的来意再明显不过,如今大军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求和无异于痴人说梦。

初秋的天气依然闷热,但后院一处荷塘却十分清幽,两棵棕榈树灌溉茂盛,阴凉之下几人正在泡茶闲聊。

取下新都之后,刘封命兵马暂做休整,调度粮草,等待水军和会稽两地的情报,三路兵马同时呼应出击,才能取得最大的战果。

孙家经营江东数十年,虽说晚年孙权得罪了许多大家族,强行征调士卒,民怨沸腾,但其毕竟根基深厚,要想连根拔除,还是不能轻敌。

李丰为几人煮茶,淡绿透亮的茶水飘散清香,这是来自龙虎山的云雾茶,清香甘冽,正是解暑消热的好茶。

刘封看着雾气缥缈,笑道:“孙权倾巢而出,江东空虚,知吾大军压境,定然措手不及!明知事不可为,尚遣使来求和,实是为拖延时日罢了。”

“正是!”

李丰点头道,“属下看滕胤虽言辞不悦,但到了馆驿之中,却安然如素,并不见焦躁之色,必有此意。”

刘封呷了一口清茶,微眯着眼睛,若有所思,却问几人道:“孙权承父兄继业,守江东三十余载,成鼎立之势,晚年却昏聩无道,又将一生心血亲手败毁,诸位以为其人如何?”

见刘封动问,众人纷纷皱眉思索,最有发言权的莫过于刘铄,他曾为吴将,感触最深,此番回归汉室,心情激动,便第一个开口:“孙权承父兄遗业,任才尚计,自擅江表,成鼎峙之业,不失为英杰,然其性多嫌忌,果于杀戮,晚年益愦,以至群疑满腹,众难塞胸,人心离散。

废长立幼之事,便为兆乱也。”

刘封叹道:“自古废长立幼乱国之事枚不胜举,远且不说,袁绍河北之败就在眼前,竟还能如此糊涂。

猜忌之心太重,是其一生之败笔。”

陈寿微微点头,言道:“孙权之败,尚有一错,便是朝秦暮楚。

其承父兄之资,勇而有谋,愤曹窃国,英年尝有讨贼之志,赤壁一战,以弱胜强,亦一时之英雄;其后关将军围襄阳,降于禁,威振北方,操大惧,至有徙都之意,若权于是时,诚能与汉协力、东西并举,则中原可图。

其反记荆州之失,袭害关将军以媚曹氏,反甘心臣贼,臣料其心意以变,早有自立之心矣。

其后又反噬魏军,偷袭徐州,反被将军所制,今见式微,又来求和,反复之人,只恐留下千古笑柄。”

“孙权这是厚黑学不得精髓啊!”

刘封慨然一叹,“其如此反复,与其结盟,皆被其害。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谁还敢再信他?”

众人听刘封说了个“厚黑学”,纷纷侧目,不知道他又得了哪个圣贤的高深学问,甚至猜测这可能才是刘封百战不殆的不传之秘,虽然不解,却不敢细问。

刘封哪知道这些人的心思,兀自想着东吴这几十年的作为,实在和白眼狼没什么区别,用农夫和蛇的故事来作比再恰当不过了。

孙权心之黑,从荆州之事便可看出一斑,昔年孙刘联盟,甚至结为姻亲,忽然便夺取荆州,把关羽杀了,如此心狠手辣,实在叫人心寒。

但他比起曹操的心黑,却又不够决绝,听说刘备以倾国之力伐吴,便又想请和,不似曹操杀了吕伯奢一家之后,干脆又将吕伯奢也杀了,相比之下,便逊色许多。

孙权脸皮之厚,不止提现在他屡次前来求和,而且为了与蜀军周旋,孙权不止一次向曹魏称臣求援,最终都是反戈相向,毫无信义可言。

得势之时自比肩于曹操、刘备,号为当世英雄,一旦有些许利益,便不顾身份,甚至向晚辈曹丕驾下称臣,实在叫人齿冷。

但他比起的刘备的厚脸皮,却又厚得不够彻底,太过卑鄙,刘备厚脸皮之下还保守一个“德”字,不管他心底如何,至少表面上深得人心,孙权这完全是厚颜无耻,没有底线。

从睥睨一时的英雄豪杰变为昏庸无道的反复小人,孙权这一生,除了活得比刘备和曹操久之外,在少了两个强有力的竞争对手之后,反而一无是处,身败名裂。

“有些人活着,还不如死了!”

刘封在心中轻轻叹息。

就在几人各自想着孙权功过之时,李丰皱眉道:“滕胤此来,既是为拖延时间,将军为何还将其留在此处,叫其得逞?”

刘封吃了一瓣切好的哈密瓜,才抹着嘴角慢条斯理说道:“孙权如此反复无常,不知廉耻,比之大街乞丐,尚且不如,不给他一些教训,实在难以解恨呀!”

刘铄还不是很了解刘封的作为,诧异地看着他,奇怪问道:“将军意欲何为?”

“骂他!”

刘封忽然眼睛一亮,转头看向了陈寿,“承祚,你可还急得当年陈琳起草檄文讨伐曹操之事?”

陈寿一怔,下意识地向后躲着刘封,点头道:“属下,属下略知一二。”

“好!”

刘封一拍大腿,笑道:“承祚连夜写一封书信,将孙权昏聩反复之事数落一遍,如此皮厚腹黑的反复小人,实在枉为英雄,骂他一顿,我才解恨。”

“啊?

这……”“这是军令,不得有误!”

刘封盯着陈寿,诡异一笑,“若是骂得我不能满意,便罚你去和徐陵做参军。”

“啊!遵命,遵命!”

陈寿吓了一大跳,赶忙起身领命,想起军中传言,浑身便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第1315章 功过成败

夏侯楙自得石亭之后,喜忧参半,喜的是从徐州以来,连取江淮诸地,攻入江北,击败孙权,他为自己彻底正名。

忧的是刘封的计策,让他心慌不已,魏延就在庐江,整个中原已经大乱,曹爽连夜赶回寿春主持大局,不知道后方局势如何。

为反攻中原,曹爽将夏侯霸调走,留他和夏侯楙守淮南,伺机进攻江东,至少要在孙权撤退之前给以重创。

这几日命夏侯威监视濡须吴兵动静,夏侯楙却有些心不在焉,几次想派人与刘封联络,问问他究竟有何图谋,却又想自己留守前线,为三军统帅,这等大事,焉有询问敌将之理?

屡次取胜,夏侯楙的自信恢复如旧,甚至还有一种功成名就的优越感,但一想到这其中有许多是刘封暗中布置的原因,便又开始怀疑自己的能力。

此时的夏侯楙,对自己充满了怀疑,每日自问自省,却不得其要,有时直急得抓耳挠腮,焦躁不安。

正当他决意先取厉阳,消灭张承水军,先全面控制江北的时候,忽然一夜洪水蔓延,将石亭营寨尽数淹没。

三十万大军限于水中,营帐如孤舟,北军多不识水性,淹死者不计其数,辎重粮草尽数被毁,洪水泛滥,哀鸿遍地。

晨曦微启,夏侯楙被士兵簇拥着站在一处高地上,冷冷看着四周变成汪洋,尸体到处漂浮,目瞪口呆,难以置信。

张承奉命掘开巢湖之后,便顺水路从厉阳进入大江,来至濡须接应孙权銮驾及文武大臣连夜撤退,整个江北的城池防线全部放弃。

水军开至江心,孙权正在等候石亭魏军情报,新都失守的消息传来,孙权惊怒不已,大骂孙邻,下诏从族谱上将其除名。

忽然黄门来报,滕胤已经回来,孙权吃了一惊,急忙命人将其传来,同时召集朱据、陆凯等文武到中舱议事。

滕胤风尘仆仆,从水路驾轻舟赶到濡须,正碰到最后的守兵准备退撤,又急追御船,终于在五更左右赶上中军。

江涛澎湃,缺月西垂,偌大的青龙战舰上甲士森严,滕胤却来不及整备便来见驾,这次出使连他自己都出乎意料,甚至连刘封的面都没有见到。

不等滕胤行礼完毕,孙权便急问道:“太常此去新都,为何一日便回?”

滕胤满脸羞愧,摇头道:“臣无能,未能见刘封之面,只得其书信一封。

李丰传刘封之言,说陛下能依书中约定,便可通和!刘封将于三日后发兵,臣不得不连夜将书信送来。”

孙权眉头微皱:“将书信呈上来!”

“遵旨!”

吕壹来到滕胤面前,将他手里捧着的书信拿过来,转身交给孙权。

孙权沉着脸拆开书信,里面一张杏黄色书笺,展开来一看,足有二尺来长,洋洋洒洒写了许多字。

“啪——”还未完全将信展开,孙权便脸色一变,将信笺拍在了桌子上,沉声道:“无耻之贼,好大胆!”

“陛下……”吕据等人吃了一惊,不知道孙权因何发怒。

吕壹在他身后偷偷瞟了一眼,也是微微愕然,只见书信开头竟将孙权以“南昌侯”相称,显然是不承认孙权东吴大帝的身份。

南昌侯正是献帝退位之前曹操为孙权所表的最后一个汉室爵位,其后的爵位官职都是魏国所赐,这是将孙权当做汉臣来对待。

却见孙权微哼一声,脸色变得阴郁起来,继续看起了书信,脸色越来越不对劲,甚至看到他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

孙权咬牙切齿,双拳紧握,却全力压抑着怒火,使自己保持冷静,要看看刘封对他究竟作何评价。

书曰:“汉大将军、麒麟王刘封,致书于南昌侯孙仲谋驾前:窃闻夫为人主者,予夺生杀,务当其义,好仁恶戾,任德尚礼,此之谓德能配天也。

公承父兄之资,年十五而自立,历三世而有江东,国险民附,贤能为用,成鼎峙之业,愤曹窃国,有讨贼之志,亦一时之隽功。

然背义负汉,屈身事曹,谋害关公,不遑外御,卑词魏氏,甘心臣贼,拓狂悖为混沌,苟鸩毒为恣睢,上逆穹苍,助篡国之反贼,称帝号于建邺,尤甚于奸曹。

自得政以来,专为袅雄,内兴宫室,外惧雄豪,东西驰驱,污国害民,无岁获安,大难屡作,武力虽丰,百姓未服为日久矣。

为江东之主,饰非好佞,拒谏信谗;敌怨诚良,仇雠骨肉;巡幸无度,穷兵极武;喜怒不恒,亲离众叛;横废无罪之子,乱本已成,非惟闇塞,实为无道。

今又竭其资力,妄图中原,兵劳民疲而不知恤,败於不暇,何以能济?

昔夫差伐齐,非不克胜,所以危亡,不忧其本也,况公之争地乎?

夫为将者,能去能就,能柔能刚;能进能退,能弱能强。

嗟尔无学之人,穷兵黩武;违背兄命,屡用万人,侵扰扩土,不爱其民,昏虐之甚!走残兵于合淝,遭屠戮于逍遥;水陆困乏,人马折损;抛盈郊之戈甲,弃满地之刀枪;君候心崩而胆裂,将军鼠窜而狼亡,无面见江东之父老,何颜入父兄之厅堂?

国无政令,玩戎黩武,民劳卒弊,竞於外利,不脩守备,兵折于外,既归而不能自克,将复求和于大汉,肆志于僚友,苟延以残躯,为匹夫所不耻!如此朝三暮四,皮厚腹黑,反复小人,何以称为英雄?

先起而后亡,绝孙氏三世之统,陷吴、越万民于烽火,皆尔之过也。

公为主无道,为将无谋;为子不孝,为弟不忠;为友无义,为霸无能,妄称英雄,可笑可叹!尔曹悖逆无道,朽枯骨而留骂名,有何颜苟存于世间?

吾军兵强马壮,大将虎奋以龙骧,扫江东为平壤,匡汉室兴大业,荡吴国作丘荒!”

“啊——”孙权的脸色已经完全发黑,双目赤红,肌肉抽搐,须发皆张,浑身颤栗如同厉鬼一般,将书信抓起来撕成数块,扶着桌案厉喝道:“刘封小儿,欺吾太甚,九泉之下,朕也不会放过你。”

“噗——”群臣大惊,正要上前劝慰,却见孙权喷出一口老血,轰然跌倒在案几上,人事不省。

第1316章 死不瞑目

写给孙权的书信是陈寿执笔,但陈寿毕竟还太过单纯,不像陈琳那般经历过朝堂盛衰起伏,阅历浅了一些,刘封便做了一些调整。

引经据典非刘封所长,但要说骂人直指心窝,还是比陈寿强了无数倍,虽然有些言语太过直白,但效果却也是立竿见影的。

当年曹操因为陈琳一道檄文治好了头疼,那是因为曹操是枭雄,心中自有一杆秤,根本不在乎他人评价。

但这一封书信,刘封却觉得能成为孙权的催命符,因为孙权狭隘敏感,睚眦必报,不但将他的短处揭发,连老伤疤都给血淋淋的撕开,岂能容忍?

看完书信,孙权气愤填膺,血溅三尺,昏死在案几之上,吓坏群臣,战舰上一片慌乱。

直到黎明时分,阳光照着江面,晨风轻拂,孙权才悠悠醒转,双目无神,气若游丝。

朱据等人闻报,急忙来至舱内,听受遗命,见孙权病危,慌忙拜伏于龙榻之下。

孙权幽幽说道:“朕自领江东,继父兄之力,幸成帝业;何期智识浅陋,不纳忠臣之言,穷兵黩武,自取其败。

悔恨成疾,死在旦夕。

嗣子孱弱,不得不以大事相托。”

朱据急忙抬头,见孙权眼角有泪留下,大吃一惊,也不知道是他病危有感,还是被刘封骂醒了,竟然当着群臣之面承认错误。

忙泣声道:“中午舟船便至建邺,请陛下善保龙体,回宫调养,以副江东之望!”

孙权微微侧头,看到几位大臣都在,轻叹道:“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朕本待与卿等同灭曹贼,共挡刘封,以成大吴基业,奈何年岁已迈,气血早衰,烦丞相……丞相将诏书付与太子……”孙权说着话,颤颤巍巍将手伸到枕头底下,却几次未能如愿,吕壹急忙上前帮他从枕下取出一物来,却是在濡须早就写好的诏书。

吕据跪行上前,双手捧过,大声道:“陛下请将息龙体!臣等尽施犬马之劳,以报陛下知遇之恩,誓保江东基业!”

孙权叫吕壹传诏众人退下,留丞相朱据、陆凯,羽林都尉孙峻,太常滕胤、将军吕据几人嘱托后事。

孙权执朱据之手,垂泪道:“今朕病已沉重,不能复生。

太子年幼,太傅远征,卿等六人可善辅之,勿负朕心。”

众人都劝慰孙权,陆凯言道:“陛下何出此言?

请暂且休息,回宫中静养,待龙体康复,再建业未迟。”

孙权无力摇头,连连喘息,目视几人,言道:“卿等皆国家柱石之臣也,若能同心辅朕之子,朕死亦瞑目矣!”

朱据等人见孙权嗔目等待,只好纳头拜地,齐声道:“臣等愿竭力以事陛下,至千秋万岁。”

孙权这才缓缓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忽然间剧烈咳嗽起来,整个人在床上颤抖着,猛然又睁开眼睛,手指西南方向,大叫道:“刘封小贼,坏吾大事,化作厉鬼,朕也要与你索命……”朱据等人吃了一惊,赶忙劝慰时,却见孙权直挺挺躺在了床上,双目圆睁,神色狰狞,已经气绝。

几人嚎啕大哭,吕据起身为孙权合上眼睑,见他面容兀自扭曲,可见对刘封的怨恨有多深,无奈叹息,将枕边的黄绫取过来盖上。

如此死不瞑目,还是不要让其他人看到为好。

大汉中兴二年,吴龙飞二年,吴大帝孙权驾崩与江中船上,文武官僚,无不哀痛。

此时正好哨船来报,夏侯楙全军覆没于巢湖之水,魏军无力南下,北面的威胁暂时解除。

朱据和陆凯等人商议一番,为怕影响军心,决定还是秘不发丧,等车驾回到建邺城中再举哀传诏,反正下午就能到江东,也不必急于这半日时间。

几人擦干泪水,只说孙权病危,需要赶回建邺休养,叫水军加快速度,赶奔回都。

到了岸边,准备马车銮驾,吕壹和孙峻二人搀扶孙权进入龙辇,一路疾行回到建邺,此时天色已黑,太子孙亮出城迎接圣驾,朱据才宣告陛下驾崩,群臣跪地大哭,传遍皇宫内外,天地为之失色。

朱据传令连夜举行哀礼,孙权灵柩安于长平正殿之内,举哀之后开读遗诏。

尊奉遗诏,群臣立孙亮即皇帝位,改元建兴,谥父孙权为大皇帝,尊皇后潘淑为为皇太后,立丽居为皇后。

孙亮在朱据、孙峻等人的举荐之下,封谢慈为太傅,诸葛恪为大将军,吕据为大司马,张承为骠骑大将军、水军都督,其余文武官僚,各有升迁,大赦天下。

虽说百官各有封赠,即便大赦天下,但东吴上到丞相吕据、下到普通百姓,却没有一个人高兴得起来,相反因为孙权驾崩,东吴内忧外患,人心更加惶恐。

全城戴孝,将孙权葬于蒋陵之后,朱据即刻上书请求出征,蜀军已经进入江东境内,局势刻不容缓。

孙亮尚不满十岁,诸事都由几位托孤大臣商议决定,诸葛恪远征在外,圣旨已经发出,只求他能挡住会稽这一路蜀军。

三日之后,老将朱据亲自挂帅出征,领兵二十万赶奔乌程,张承早已领水军去虎林援助,朝中由陆凯和孙峻留守二人辅政。

朱据此时已经年过五十,也曾卷入鲁王党之争,因劝谏废太子之事而获罪,杖刑后贬为新都郡丞,随后遭到中书令孙弘进言诬害,幸得陆凯全力作保,又恰逢孙奋攻入中原,孙权龙颜大悦,改元大赦天下才被赦免重新起用。

这次身担托孤重任,朱据深感责任重大,遍观朝中无人可用,只好亲自挂帅出征,并将因鲁王党之事牵涉免官的几人提拔任用,如大将朱然之子施绩、故大司马吕岱之子吕凯等。

兵至丹阳,朱据之侄朱异赶来从征,朱桓战死之后,朱异回家服丧,听闻江东危急,便告慰家中族老,以国为重,戴孝出征。

朱据大喜,即表朱异为镇南将军随军,这个侄子年幼便有才名,前番跟随朱桓征讨中原,立下许多战功,升为扬武将军,能文能武,曾得孙权赞誉。

第1317章 渔翁之利

江东因为吴大帝孙权驾崩,汉军大军逼近而人心惶惶,无人可用,兵力不足。

形势比之当年的赤壁之战还要危急。

而此时的中原,在经历了又一次风雨飘摇之后,百姓们已经彻底懵了,濮阳、陈留、许昌、汝南、济阴、谯郡等兖州、豫州二地郡县一夜之间变换城头旗帜,汉军仿佛从天而降,守卫在城头之上。

百姓们以为白日做梦,有人互相打了两个耳光,眼冒金星,还见巡逻的士兵是汉军,直到四处街道及城门处的榜文发出,才确认这绝非虚幻,而是实实在在地变天了。

不到一年时间,中原腹地三次易主,不止是百姓,那些官员和差役也都痛苦不堪,应接不暇,转眼之间就变成了贰臣乃至三臣之辈,人生画上了一个大大的污点。

曹爽听闻魏延在庐江出现,大败孙权中军,便意识到情况不妙,恰在此时,派出去催赶杨综的士兵带回来惊天消息:李胜叛变投汉,兖州郡县都被他借着自己的名义换防调兵,尽数被汉军控制,而豫州则由自己赐予李胜的兵符赚开城门,二州沿线城池不费吹灰之力就被汉军占领。

杨综赶到小沛质问李胜,被其斩杀,姜维带兵占领沛城,北指东郡,东慑徐州,南面与汝南的徐陵部对彭城形成了夹击之势。

中原之地基本全部沦陷,各城本就兵力不足,一日变换旗帜,其余附近郡县望风而降,自泰山、泗水以西,尽归大汉所有。

桌案上情报堆积如山,还有哨马不断地送来情报,各地求援,乱成一团,这其中还有三分之一是来自邺城的讨伐和问罪书信。

朝中文武对曹爽及台中三狗本就愤恨已久,先前因为魏军进入淮南,曹爽武功卓著,掩盖了他的诸多缺点,这一下全线溃败,领土丧失,群臣墙倒众人推,对曹爽的口诛笔伐更是不留余地。

形势急转直下,局面的变化让曹爽措手不及,甚至毫无反应,呆了一上午之后才召集郭奕、陈佐等议论军情,风口浪尖之下,众人焦头烂额,不知所措。

“报——”就在曹爽等人一夜不曾合眼,将各地情报和中原形势渐渐理出一些思路的时候,都督令史张静又送来了消息。

“放着吧!”

曹爽已经近乎麻木了,揉了揉发涩的眼睛。

当所有的情报都是急报的时候,便没有了急报!“将军,是河内急报!”

张静却没有停下来,快步来到曹爽面前。

“什么?”

曹爽身躯微微一颤,一把将书信抓过来,抖抖索索地拆开。

快速扫过两眼,脸色大变,颓然跌坐在椅子上,浑身的肥肉无力地颤抖起来。

辛敞忙道:“将军,该不会是河内也被……”“河内失守——”曹爽的神情有些呆滞,舔了舔干涩起皮的嘴唇,无力道,“邓艾、张苞、杜预三路出兵,自修武以西,尽数……丢失。”

夏侯玄早已不复当初的从容,喉咙发干,手心冒汗,艰难地咽了口唾沫,问道:“河内失守,将威胁魏郡、邺城,这该如何是好?”

“刘封狗贼,阴险歹毒,魏延这个老不死的,毫不知耻,还有阮籍,阮嗣宗,背国之贼,李胜,李胜……”曹爽忽然拍着桌子大骂起来,当所有的胜利被戳破的时候,他才猛然醒悟,原来自己也是被人利用了,但这几个人的罪孽,他觉得任何言语的辱骂都不足以解恨。

刘封和魏延他无可奈何,李胜是自己心腹,但他从小便是孤儿,自己连身份都没有调查清楚,无从治罪,唯有阮籍家在陈留,却已被汉军占去,也是鞭长莫及,只气得浑身颤抖,几乎吐血。

辛敞言道:“将军,蜀军早有预谋,蓄锐多时,趁我两国交战之时全线压境,以得渔翁之利,眼下唯有收缩布防,伺机反击。”

“收缩?”

曹爽缓缓抬头,无力笑道,“中原已失,淮南未得,收往何处?”

辛敞略作犹豫,还是说道:“弃徐州,守河北!”

“还要放弃徐州?”

曹爽瞪大了眼睛,指着辛敞厉喝道,“退回河北,叫淮南将士何去何从?

汝不以反败为胜出谋划策,反叫某将偌大领地拱手让人,是何居心焉?”

辛敞后退一步,只好闭口不言,郭奕等人也都愁眉不展,无计可施,魏国虽说实力雄厚,但这几年屡次抽调兵力,后方已经空虚无力了。

从曹真守长安开始,便从河北开始调兵,司马懿在南阳与诸葛亮对战,又两次抽调兵马,结果全军覆没,这一次为了进攻淮南,不仅中原兵力被调空,连幽州的人马都抽调过来,魏国如今也是外强中干了。

三十万兵马尽在淮南,加上收降的东吴士兵,合计四十余万,如果不早些赶回河北驻防,河内蜀军继续东进,最先受到威胁的便是邺城了,皇城不保,魏国何存?

“报——淮南急报!”

曹爽闻言精神一振,站起身来期待问道:“可是夏侯楙攻下了濡须?

可否抓到孙权?”

郭奕等人也都纷纷上前,注目来人,如果这时候攻下濡须,抓住或者杀死孙权,还能提升士气,全面反击。

“大将军……”信使脸色安然,垂首答道:“吴军掘开巢湖,夏侯将军人马尽数被淹……”“啊?”

曹爽一声惊呼,指着士兵张大嘴巴,一口气吸不上来,“东吴,东吴,我,我好恨……”几名亲兵见曹爽昏厥过去,赶忙上前将他搀扶住,众人脸色大变,夏侯楙留下了十五万人马,不知道还能保留多少实力。

“军师……”那传令兵也吓了一跳,但不得不硬着头皮将所有情报说完,“孙权驾崩于江上,蜀军攻入新都,江东形势也不容乐观。”

“唉——”辛敞和郭奕对视一眼,眼里尽是无奈之色,这一场战斗,最大的得利者无疑就是蜀军。

如今东吴苟延残喘,而魏国也同样危如累卵,夏侯楙兵败,意味着淮南之地再无法控制,这一趟远征也无功而返。

第1318章 水军东进

就在长江南北战事正酣的时候,江面之上一支浩浩荡荡的船队已从江夏顺流之下,战船旌旗,遮天蔽日,覆盖江面,形成一道真正的钢铁洪流。

千帆鼓胀,鼓声隆隆,二十艘斗舰穿行江中,周围有艨艟、楼船护卫,前军轻舟开路,士兵甲胄明亮,阵容素整。

这是荆州水军数年训练之后的正式出征,养精蓄锐已久,第一场大战便是灭吴之战,每个士兵都热血沸腾,充满了期待。

水军舰队前军之中,一艘两层高的楼船在艨艟之间乘风破浪,显得鹤立鸡群,这楼船与别的楼船又有不同,比较细长,两头翘起,行进灵活,竟与艨艟不相上下,远远看去,仿佛一只大鱼引领者一群小鱼。

这是荆州水军中又新造的战船之一,主要用来做指挥,它比指挥舰矮小,但行动灵活,又有船舱护栏,防备安全,主要用于各部帅临阵指挥。

此时这艘楼船之上,一名暗紫色铠甲的武将正站立船头负手而立,这人身高七尺开外,面貌儒雅,双目深沉,三绺黑须迎风飘洒,显得风流倜傥,正是大汉水军都督王濬。

王濬初来军中,水军将领听他是从北方来,又是降将,一来便任总督,心中不服,但这是大将军的将令,却也不敢不从。

经过半年训练之后,众将从初时的敷衍到后来的服从,大为折返,才知此人之能尤在蒋壹兄弟之上,尤其是冯习和张南二将,见王濬能文能武,佩服得无以复加。

江水澎湃,滚滚向东,浪飞如雪。

两岸悬崖峭壁,巨木参天,青松古藤峭立悬崖之上,峥嵘头角,浩浩军威,连猿鸣鸟啼也尽数消失。

王濬独立船头,双目微凛,沉静的目光如同深潭一般,静静地望着,最前面长达十里的木筏,余光不时扫过两岸。

这些木筏用三尺来厚的巨木做成,光是砍伐的大树都要四五人合围的才能用,每个木筏长达十丈,宽约三四丈,如同一块移动的小型岛屿,江面上七八个木筏并排而行,便能占住大半江面,狭窄处只容得三四个木筏通行。

木筏四周扎着巨大的草人,用竹竿做成拱形船顶,上面罩着篷布,每个木筏由十人操控,每一个都是精通水性的优秀水兵,即便木筏四周没有防护,他们借着草人的位置也能自如控制木筏。

大江宽阔,却也是蜿蜒曲折,经过赤壁之后,便无法逃过东吴哨船的监视,王濬得知魏延已经进入庐江,便干脆鼓令而行,震慑敌军。

转过一片长达百里的峡谷之后,眼前为之一阔,中午的阳光洒落江面,波光点点,刺得人睁不开眼睛,极远处隐约看到横亘江面上的两座山岭,想来又是一处峡谷。

“将军,前面便是西陵,吴军在此布下重兵!”

王濬正低头揉着眼睛的时候,军师沐风从船舱里走上来,一声淡蓝色的长衫在微风中飘荡,头戴方巾,手持一把芭蕉叶做成的扇子,见阳光刺目,盖在了头顶。

“嗯!”

王濬微微点头,转身背着阳光,扫视宽阔的江面,“据细作所报,东吴在西陵布下铁椎大锁,此处江面开阔,吾料铁锁必在前方峡谷之中。”

“将军所言极是!”

沐风微眯着眼睛,也在打量江面,“峡谷之中河面较窄,但江水极深,安置铁椎必定无用,或许就在这一片开阔浅滩之地。”

沐风笑道:“吾与将军不谋而合,这些木筏就是为防铁椎刺破舟船,可将其分列江面开路。”

砰——咕咚咚……二人正说话之时,忽然前面传来一阵巨响,急忙转头看去,只见最前面的几只木筏剧烈摇晃,激起的巨浪足有一丈来高,将木筏淹没。

士兵们惊呼着,竟有四支木筏被撞得改变方向,在江面上旋转着,其中一个差点倾覆,几名士兵被甩落江中,正被人抛绳索拉上来。

呼啦啦——水花落下,竟看到了淡淡的一道彩虹,后面的木筏急忙停止,却还是挤作一团,撞的铿锵作响,起伏不定。

王濬快步来到船头,扫视远处:“果然江中有铁椎阻船。”

沐风警惕地看了看四周,言道:“此处地势开阔,将中布有铁椎,虽阻我舟船,他们却也无法来攻,只需将铁椎清除即可。”

王濬冷笑道:“铁椎不过死物,若不辅以军士,不过是徒劳而已!东吴想以此阻某大军,真正可笑。”

沐风笑道:“或许孙权当初在此置下铁椎,就是为了拖延时间,好及时支援,只是如今江东自顾不暇,铁椎便失去了作用。”

正讨论之际,见一叶扁舟灵活地穿行在晃动的木筏之间,很快便来至船下,当先一人撑着竹竿,只穿着一件鲸鱼皮短裤,须发沾着水渍,黝黑的肌肉在阳光下泛着亮光。

“将军,江中铁椎密集,方才一个木筏之上刺中三五支,长达丈余。”

这人不说话,倒显得威风凛凛,见他满面黑须,双眉倒竖,胸前厚实的肌肉上布满黑毛,腰腹间六块腹肌参差排列,两膀如同古树盘结,看起来有千百斤气力。

一说话却是嘴里漏风,发音十分古怪,细看之下,才发现他满脸的胡茬之间,一对嘴唇却从中间裂开,分成了四片,比之兔唇还要可怕。

但王濬已经习以为常,也能听出个大概,点头道:“鲍都尉,将那几只木筏划到后方来,其余各部重新排列,不得混乱。”

“遵命!”

那人抱拳答应,用竹竿抵住楼船一使劲,肩头后背肌肉上的水珠滚滚落下,小舟便驶入前方去了。

沐风看着那人强健的身躯,有些羡慕,咂嘴道:“此人将来必为一员勇将!此战之后,叫华青堂的医者为其治好唇裂之病,可比那立地太岁。”

王濬看着前方指挥士兵的鲍素,从唇齿间漏风的喊声不时传来,叹道:“正所谓有得必有失,若非他先天有此不足,被人耻笑,孤独一人,又怎会练就一身本事?”

第1319章 清除铁椎

江东以铁锁横江,作铁锥长丈余,暗置江中,以逆拒敌船,荆州水军在西陵峡遇阻,负责用木筏开路的水军统领名叫鲍宇。

鲍宇长相不雅,却颇受王濬器重,此人自幼在赤壁江边长大,祖辈以打渔为生,生就一身蛮力,水性极佳。

他生下来嘴唇便是四片,为邻人所笑,与母相依为命,无人为其出头,常受人欺凌。

同龄孩童见他睡觉之时嘴唇漏气,张合之间与鲍鱼相似,因他姓鲍,便干脆叫他鲍鱼。

十三岁之时,鲍母病故,鲍宇不堪邻居耻笑,一日将经常辱他之人嘴唇撕下,悬挂于村口柳树之上,只身逃到赤壁江边结庐打渔为生,练就了一身气力和本事,却也因此孤僻成性。

关羽二次取荆州之后,大练水军,招募军士,鲍宇族兄鲍素回乡省亲,听闻此事,便到江边找到鲍宇,为其改名鲍宇,将其推荐至水军之中。

鲍宇本来性格孤僻,不愿见人,但来到军中之后,却发现都是粗豪爽快之人,大家见他怪异模样多少也有议论。

但久而久之,就被鲍宇一身本事所折服,军中最敬勇武之人,渐渐被军士接受,鲍宇性格才有所转变,尤其王濬来了之后,对其大为欣赏,倍加重用,自此两年历练,被提拔为都尉,掌管一支人马。

这一次为了对付这些暗藏的铁椎,王濬和沐风合计想出用木筏开路的方法,选拔军中善水士兵千人,由鲍宇带领乘筏先行。

远处在重新集结整队,王濬名士兵将小舟行于江岸两侧,以防万一,大船则左岸停靠暂做休整。

沐风举着芭蕉扇趴在船舷上笑道:“倒要看看,东吴用了多少寒铁铸这铁椎。”

不多时,鲍宇便将三支木筏划过来,命士兵在浅滩处将木筏翻转,只见每个木筏上扎着三四根粗如大腿的铁椎,长丈余,一端扎根潜水之中,一端如同枪尖般做成三角尖头,插入木筏之后便被拔了出来。

“嘿,真是好大一根棒子!”

沐风挑眉看着那几根朝天而立的铁椎,神色古怪,笑道,“这一根铁椎足以铸造三十把长枪了。”

“军师好奢侈!”

王濬抚须笑道,“若只做枪头,足够做三百个,大将军曾吩咐过,这是东吴送给吾等的厚礼,岂能却之不受?”

沐风闻言大笑道:“哈哈哈,未战先获利,真是闻所未闻,既然如此,那就笑纳吧!”

王濬点点头,吩咐后方士兵过来将铁椎取出来,搬运到后方的辎重船上,如果在江上耽搁时间太长,便干脆先运回柴桑去。

江面之上,鲍素指挥着木筏船队每八个分作一队,一字排开在江面之上,第一排的木筏先加速向下冲击。

士兵们喊着整齐的号子,如同江南赛龙舟那般奋力划船,岸边观看的士兵也都围拢过来,鼓手在船头上擂鼓呐喊助威。

震天的鼓声和整齐的吆喝声中,只见第一排木筏越来越快,破浪穿行,飞溅起的浪花将船队几乎淹没其中,江面之上又出现了一道彩虹。

沐风见状,挥舞着芭蕉扇手舞足蹈,大叫道:“哈哈,天降祥瑞,这是助我军旗开得胜呀!”

士兵们也都信以为真,观战的喊得更加卖力,一时竟忘了是出来打仗的,反倒成了一次别开生面的龙舟赛。

轰——就在众人呐喊之时,居中的一艘木筏猛然撞击到埋在水下的铁椎,巨大的冲力将其撞得直接飞了起来,足有一丈来高,向前飞蹿出十余丈,才再次落下。

水花飞溅,木筏先后被撞得团团转,有的飞起,有的直接翻转过来,有的因为木材材质不佳,直接碎成数块。

木筏上的士兵虽然早有准备,但大多数还是被甩落水中,不过这些人都水性极佳,落入江中之后很快便浮出水面,爬上了木筏。

看着这惊险刺激的一幕,岸边的士兵有些按捺不住了,好几人请求上木筏操控,水军自然最喜欢这种乘风破浪的快感,但被王濬严厉制止。

他还是十分冷静,这是在出征打仗,并非江上嬉戏。

沾了铁椎的木筏再次划过来,才发现有几人受伤,其中一人肩膀脱臼,无法继续驾驶木筏,王濬方才命人替换,众人见到还是有风险,才算冷静下来。

这边收拾铁椎,江上第二批木筏准备开动,王濬招呼着沐风来至船舱之中,言道:“清楚铁椎并不算难,但西陵峡吴军已有准备,若用铁链横江,舟船难行,吴军又来攻击,还需想个万全之策。”

沐风笑道:“东吴用铁锁横江,封锁的可不只是我们,连他们自己也都封住了,西陵峡虽然险峻,但东吴水军也无法进入,此乃弄巧成拙。”

王濬微微皱眉:“吾若去破坏铁链,吴兵必在两岸骚扰,需先派兵占领岸上,只恐其早有准备了,两岸怪石嶙峋,草木极深,恐难攻下。”

沐风摇了摇扇子,问道:“将军打算如何破坏铁链?”

王濬言道:“吴军既铸铁链,料想必定十分粗大,刀枪难以撼动,木筏冲击不断。

其以火铸成,唯有再用大火将其熔断。”

“解铃还须系铃人,将军之法再妙不过!”

沐风点点头,也认为王濬的方法最为有效,便笑道,“将军既用火攻,又何惧东吴两岸伏兵?”

王濬不解道:“军师此言何意?”

“将军这是当局者迷呀!”

沐风替王濬扇了几下凉风,大笑道,“王将军,这西陵峡虽然险峻高大,但江面尚足有百丈,就算两岸有吴兵,船行江中,他们也鞭长莫及,无可奈何。”

王濬愈发糊涂,皱眉道:“但江面铁链封锁,要将其熔化,必须要去两岸山崖之下,虽然百丈悬崖弓箭无用,但若以木石攻大,岂不是人船尽毁?”

“所以说将军你是当局者迷呀!”

沐风忍不住再次大笑起来,眯缝着眼睛缓缓道,“铸铁链当然是要铸在两岸上,但谁说熔断它也必须要从两头去放火?”

第1320章 群策群力

沐风见王濬还有些迷茫,知道他是钻入牛角尖了,无奈叹气,左右看看,从旁边拿起一根筷子,一折为二,在王濬面前晃了晃。

“哎呀,哎呀,哎呀呀呀……”王濬恍然大悟,一拍脑门,以手扶额,自己也忍不住嘿嘿笑了起来。

二人对视大笑,王濬更笑得眼泪直流,听得门外的侍卫频频偸觑,不知道这二人忽然发了什么神经,竟会如此失态。

好一阵之后,王濬才收住了笑声,喝了几口茶平复心绪,唏嘘不已,一来确是因为太过执拗,二来也是许久不曾如此酣畅淋漓的放肆大笑,若眼前的不是沐风,恐怕也笑不出来。

沐风由衷感慨道:“常言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诚不欺我呀!”

王濬深以为然,先前他领三十万水军,又得刘封器重,众将拥戴,此番顺江直下取江东,难免得意之情,踌躇满志。

经此一事,有所触动,才冷静下来,喟然道:“集众人之智,方能万无一失。”

沐风忽然目光一闪,问道:“将军可听过先前的燕王金句?”

王濬一怔:“这倒是听过不少,但不知军师指的哪一句?”

沐风摇头诵道:“三个丑裨将,赛过诸葛亮。”

王濬失笑道:“这倒真是听过,听说这不过是谣言罢了,是有人故意借此来挑拨大将军和诸葛丞相的关系,如何当真?”

“嘿嘿,实不相瞒,这还真是出自大将军之口!”

沐风嘿嘿怪笑起来,“当初军制改革,千人以上部曲需配置军师、参军,至少有一文一武,大将军便说过此话,意指一人难敌三人之智,倒并非是故意贬低丞相。”

“哦?”

王濬吃了一惊,忙问道,“记得当初诸葛丞相尚在成都,直呼名讳,与副将相比,莫非他不以为忤?”

“将军呐,你这就太小看丞相的气度了!”

沐风摇摇头,慨然道,“听说丞相得知此事,反倒哈哈大笑,认为比喻恰当,还叫军中广为流传,那些裨将顿时精神一振,以此为荣,丞相反倒更得将士爱戴了。”

王濬倒是有些意外,揪着胡须喃喃道:“竟真有此事,圣贤气度,果然非同一般……”沐风笑道:“听说当初丞相只身前往江东,与周瑜斗智,草船借箭之时有了疏漏,正是裨将及时补漏,才瞒过曹操,故而丞相也是有感而发。”

王濬也忍不住好奇起来,问道:“草船借箭实为惊天妙计,不知有何错处?”

沐风奇怪道:“此事军中人人皆知,你却不知?”

王濬愈发好奇,失笑道:“人人皆知,便都道吾已知,反而无人告知此事了。”

沐风喝了口茶,才道:“当初丞相与周公瑾打赌,三日造齐十万支狼牙,实则早已暗中算准时机,知道江上有大雾出现,便命部下在船上扎束草靶,再以布幔掩盖,趁大雾去曹营。”

王濬微微点头,此事天下尽知,传为美谈,等待着沐风继续解释。

沐风又道:“丞相之计的确精妙,但舟船用布幔遮盖,难免让曹军看出破绽,两名裨将私下商议,心有一计,在船只外又竖立两三个稻草人,套上皮衣、盔甲,雾中看去,便和军士一般。

丞相见后,方知百密一疏,差点贻误大事,后来曹军果然中计,便重赏二人。”

王濬听罢,半晌不语,叹道:“以丞相之智,也有疏漏,况吾等凡夫乎?”

沐风点头笑道:“所以大将军提出军制改革,说出这等话,丞相非但不以为忤,还能叫全军传播,以此来警示各将校,行军布阵要谨慎再三,群策群力。”

“丞相有圣人之量,吾辈不如也!”

王濬再次感叹,却又道,“不过大将军当时在成都还未举足轻重,这样行事,也未免大胆了些。”

“王将军,你还是太过迂腐,不了解大将军为人呀!”

沐风为王濬倒上一杯茶,又笑道,“再说了,大将军彼时已是丞相东床快婿,就算有些许冒犯,作为老丈人,又能奈何得了爱婿?”

“这倒也是!”

王濬似乎觉得这个理由更容易接受一些,点了点头,又皱眉问道,“那为何又是丑裨将?

莫非当初那两位副将相貌丑陋?”

“哈哈哈,王将军,你今日为何屡屡执拗不悟,”沐风大笑道,“此丑,非指相貌,而是指平凡之人。

即便才能平庸者,若能同心协力、集思广益,也能丞相思虑周到,此乃鼓励三军将士群策群力,众志成城之意也!”

“唉呀,我今日莫非撞了邪不成?”

王濬又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这么浅显的道理,自己竟然也能误会。

沐风却又叹道:“唉,不过说起来,与丞相玉树风貌,天人之姿比起来,吾等还真是相形见绌,就算是真丑,也是无可厚非。”

王濬听罢,脸上不无遗憾之色,摇头道:“只恨未能一睹丞相风姿。”

他当初在河东兵败被俘,被送到长安敬贤院的时候,诸葛亮恰好去了南阳主持战事,与司马懿交手。

等他决意归汉之时,诸葛亮已经为救刘封而殒命,虽然来到汉军阵营,却没能见到见到诸葛亮和关羽一文一武两大庭柱的风姿,王濬常以此为平生憾事之一。

“咳咳,将军看我如何?”

正慨叹的时候,却听沐风说话,抬头一看,这家伙正摆正了姿势,做出一副飘然姿态,轻摇着芭蕉扇,双目侧视远方,撇着嘴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

王濬不由失笑道:“若丞相当年是你这副模样,恐怕昭烈帝便不愿三顾茅庐了。”

“呃……”沐风的芭蕉扇僵在半空,顿了一下将其抛在桌上,瞪眼看向王濬,“嗳,我说,我真有这么差?”

王濬莞尔一笑,低头喝茶:“还算好!”

沐风拦住了他的手:“还算好是多好?”

“就是不算差!”

“那有多差?”

“唔——与本将毫厘之差!”

“切——”沐风挥着衣袖,想要取笑王濬几句,却听他将二人比作同等水平,反倒不好笑他,正在此时,却见舱门口弯腰走进来一人,拍手大笑道:“哈哈哈,快来快来,看我们三个丑裨将,能否胜过诸葛丞相。”

第1321章 最后防线

进来的正是别督赵融,见二人大笑,怔了一下,沐风将刚才之事说与他听,赵融失笑道:“想不到王濬沉稳睿智,也有转不过弯的时候。”

王濬笑道:“这也是一人智短,赵将军,铁椎一日可能清除?”

赵融摇头道:“此处江面宽阔,不知究竟有多少铁椎,至少要将江内六成以上的区域清理彻查一遍,估计要到明日了。”

“嗯,也不必急于一时!”

王濬此时冷静下来,吩咐道,“马上从军中再抽调两千人,与鲍宇部下轮替,争取早日清扫障碍,进入西陵。”

沐风目视东方,慨然道:“过了西陵峡,便可直逼石头城,不知孙权在江北战事如何了。”

王濬笑道:“孙权若不知魏将军之叛,吾料他必会大败。”

赵融皱眉道:“何以见得?”

王濬言道:“大将军命魏将军在庐江从容行事,魏将军自洛阳反叛以来,背负骂名,忍辱负重,若见魏、吴在前交锋,必定忍耐不住,从背后攻击吴兵,或可重创东吴,一战震惊寰宇。”

赵融也知道魏延的秉性,想到这个计策,也是由衷赞叹,他还是这几日传到江上才知道军情,到目前为止,还是只有核心的一些将领才知道这个计划。

沐风言道:“魏将军若出兵,一切计划都将昭然天下,孙权无论胜败,必会退兵防守江东,我们也要加快速度,最好能在孙权退兵之前,乘虚攻入石城。”

“正是!”

王濬言道,“东吴安置铁锁铁椎,虽阻碍吾军前行,却也是自断手臂,失去了对大江的控制,东吴不借水军之利,实在是大为失策。”

赵融言道:“吾已命人将火炬准备完毕,灌入麻油、硫磺,等明日便可晒干使用。”

“好!”

王濬点头道:“叫后营随时准备,一旦铁椎清除完毕,便连夜熔炼铁锁,用巨石压住铁锁,从中熔断。”

赵融微微一愣,马上便明白王濬的意思,抱拳道:“属下马上派人准备绳索石块。”

赵融走后,沐风正端着茶杯,忽然一阵江风吹来,猛然双目一凛,放下茶杯言道:“将军,吾等在此一心清除障碍,身后也要做些防备,以免被吴军偷袭。”

王濬皱眉道:“这江岸两侧皆是悬崖丛林,人马难行,吴军如何能来?”

西陵峡方圆数百里都是崇山峻岭,山谷沟壑纵横遍布,莫说是行军,就是樵夫山民,也很少有人能穿越,如果能从陆路走,王濬早就兵分两路了。

沐风笑道:“正是你我如此认定,才要以防万一。

兵者,诡道也,战事之乱,往往都在意料之外,就算吴兵不敢来攻杀我军,却纵火烧船,损失也不可估量。”

王濬略作沉吟,点头道:“军师所言甚是,正所谓有备无患,从今夜起便加强防范,扩大巡逻范围。”

沐风言道:“可先派一些士兵今夜先去西陵峡两岸,分散藏于岩石之间,若吴军真来,也好早做防备。”

王濬依其计,马上召监军王含前来分派任务。

*******从荆州到江东,除赤壁这一处险要之外,还有一处要地便是西陵峡,此处作为江东最后一道屏障,东吴向来都布置重兵防守。

当年孙权掌管豫章之时,以柴桑为水军基地,在赤壁练兵,防备荆州水军,西陵峡东西两个峡口都建立水寨,形成了双重防线。

但自从柴桑丢失之后,从鄱阳湖内陆水路便可直入江东,长江天险不复存在,而荆州水军的强盛,也让东吴上下忌惮不已。

自吕蒙、甘宁先后物故,朱然、周泰等水将也都老死,水军之中再没有可独当一面之人,孙权干脆下令撤掉西陵峡以西的水寨,封锁大江水路。

召集千人工匠,不惜耗费大量铁器,在江中布下铁椎,峡谷中锻造铁锁,除了轻舟渔船能够通过之外,大船便从此在江上断绝。

西陵峡东口左右各有水寨,分派两万水军把守,各有斗舰两只,楼船二十,其余艨艟、龙舟等战船数千,防卫森严。

如果汉军乘小舟进入西陵峡,面对这些庞大的战舰,无论来多少,都如鱼入网口,无从遁逃。

西陵峡守将为留赞次子留平,曾随周泰、韩当训练水军数年,当年陆逊与关羽在赤壁交手,留平还只是一名千夫长,如今拜为平西将军,他深知荆州水军的强盛,镇守西陵峡,向来都是小心谨慎。

这一日斥候来报,蜀军已经出现在西陵峡,留平大吃一惊,不解荆州水军正在攻打江夏,何以会顺江而下来到西陵?

本以为只是一些脱离中军的零散水军,但当蜀军以木筏清除江中铁椎的时候,留平才看清楚,竟是荆州的水军主力杀来,赶忙派人向虎林和石头城报信求援。

这一日正等候前军汇报军情,副将施洪快步走进寨中:“将军,蜀军用木筏带走铁椎,明日便到峡谷西口,还请早做防备。”

“唉!”

留平一声叹息,“铁椎暗置江中,少有人知,为何蜀军早有防备?

非但没有战船受损,还准备了木筏清理,真是岂有此理。”

施洪苦笑道:“如今江东人心不稳,被细作混入也在所难免,蜀军既能清除铁椎,想必也有解开铁锁之法,今陛下御驾亲征,江东兵力不足,援军恐也难到,还要依靠你我自行退敌了。”

施洪是朱然族子,与留平共事多年,也算是行伍之间一同成长起来,彼此之间很有默契,方才番话,其实留平心中也很清楚。

思索片刻,留平言道:“蜀军若想去除铁链,只能从山崖下铸造处将其挖开,或以火烧之,可派士兵到两岸悬崖上防备,但见蜀军来断铁锁,便以岩石巨木攻之,叫他无法得逞。”

“此法或可凑效,但西陵峡有十余里,悬崖峭壁,难以行军,布防并不容易,且有些地方岩石抛之不下,若蜀军紧贴悬崖之下,反倒无可奈何了。”

留平一怔:“铁锁横江,我战船也不能进入,这该如何是好?”

第1322章 抢占先机

施洪言道:“蜀军用木筏带走铁椎,一日难以完成,要来破坏铁锁,也在两日之后,而西陵峡大船不能进,只能逐一而破,何不趁此期间用计破之?”

留平皱眉道:“舟船难进,你我也无法越过西陵,如何与之对敌?”

施洪笑道:“西陵峡大船难行,缺不影响小船行进,蜀军还在峡谷之外,将军何不今夜便用小船载运数千人到峡谷西口埋伏?

待蜀军清理铁椎,再安营破坏铁锁之时,却从岸边背后杀出,不必与蜀军厮杀,只将其营寨战船烧毁,岂不大事可定?”

“妙啊!”

留平闻言大喜,站起身来回走了几步,言道,“事关重大,务必要选精锐……不,还是由我亲自带队最好。”

“将军万万不可!”

施洪急忙拦住了留平,劝道,“将军身为水军主帅,担当重任,江东安危皆在将军一人身上,岂可因此而冒险?”

“可若派别人……”“将军若是信得过,末将愿领兵前去,”施洪言道,“西陵峡两岸还需布置士兵防备,都需将军调兵,怎能轻离中军?”

“嗯,也好!”

留平拍着施洪的肩膀,正色道,“此计由施将军所定,由你去偷袭,我也放心,马上就到军中挑选两千精兵,今夜三更渡江去峡谷西口埋伏。”

施洪言道:“蜀军若来,最多三日时间,可叫士兵只带三日干粮,多带引火之物,轻装简从。”

留平点头道:“将军所言极是,此番若能逼退蜀军,将军当记首功。”

施洪谦虚几句,心下暗喜,赶忙出寨来挑选士兵,他知道这一战的重要性,更明白若是能得手,连升三级成为大将也极有可能。

自从跟随朱然出征以来,施洪的表现虽不算突出,却也是勤勤恳恳,朱然死后,施绩又因南鲁党之争被下狱,他便失去了靠山,虽未受牵连,却也没有了前程。

这几年一直留守在西陵峡,原本西陵峡不过是中转之地,主要负责检查经过船只,他当个闲差偶尔还能捞点油水。

但自从柴桑丢失之后,西陵峡变为前线之地,一下子派来许多兵马,同时也为他调来一名上司,以留赞之子留平为平西将军镇守峡口水寨。

留平比他年轻十岁之多不说,还矮了整整一辈,资历又不如施洪,因此心中多有怨愤,但幸好留平还算亲和,诸事与他商议,军中之事二人一同做主,才让施洪恨意稍平。

这一次偷袭蜀军战船,出其不意,就算不能将蜀军逼退,主动出击也是一场大功劳,施洪自然想独得功劳,此战之后得到提拔,便可独领一军了。

打着如意算盘,施洪先从自己部曲之中挑选可信之人,再从军中调集精锐,晚上就在营中饱食准备,告诉众将士将立奇功,众人精神大振,一扫两日来被蜀军迫近的压抑。

两千人连夜驾着小舟在峡谷中逆流而上,此时正是下半月,三更时分月亮才出东山,在山崖的阴影之下,波光粼粼,小船很难发现。

施洪先前便已经派了心腹之人到峡谷西口监视动静,等士兵运来,看到蜀军营寨还在上游,灯火通明,一日在水上折腾,想必也劳累了,早早歇息。

施洪扭头看了一眼正到江心的下玄月,带领士兵钻入岸边的乱石堆中去寻找藏身之地,小船自有士兵悄悄划回水寨。

将士兵隐藏在密林深处,叫他们各自分布,掩藏形迹等候命令,施洪则带着几名心腹来至峡谷顶上观察蜀军动向。

西陵峡两岸十分广袤,草木乱石极多,几个人藏于山崖顶上,就算不用刻意隐藏,也极难发现,倒不必担心被蜀军看到。

整整花了一个多时辰的时间,施洪几人爬到山崖顶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还好今日天色阴沉,凉风习习,要不然光是烈日炙烤,也够他们受的了。

几人筋疲力尽躺在一块大石之上,浑身被汗水和露水石头,亲自攀爬,才知道在两岸布兵的艰难,也不知道留平能否将士兵派驻到岸上来。

未过多久,便看到蜀军再次驾驶木筏向下游破浪冲来,漫天的浪花携裹着巨大的木筏,蜀兵们呼喊着,轮替将将中的铁椎清除。

看得施洪感慨连连,这个办法虽说笨拙了一些,却十分有效,在江中安置铁椎,他也曾参与过,其中至少有上千根铁椎,斜插在淤泥之中,再经过江流带着泥沙流转,这一年多便如生根了一般牢固。

就连施洪自己也私下和部下讨论过去掉铁椎的方法,大家都是一筹莫展,那些铁椎十分沉重,数量又多,但靠士兵下水打捞显然不现实。

能否将其拔出来先不说,光是在湍急的江中下水,也是十分危险的,没有个把月的时间别想清除干净。

蜀军想出来的这个方法却最直接见效,那铁椎本就是为了防备大船经过,如同暗礁一般,他们以木筏开路冲击,不但扫清障碍,还将铁椎给拔了出来,想法实在清奇。

而这次蜀军水军都督名叫王濬,此人先前并不知名,而且还是降将,一来便受此重用,果然有几分本事,羡慕王濬的同时,也佩服刘封识人之能。

施洪正躺在大石上,用一片大树叶盖着脑袋,细数蜀军这几年涌现出的无数年轻俊杰,还有那些被刘封收服的文武,无不各显其能,蜀军也因此大涨,超越曹魏实力屈居三国第一,占据了半壁江山。

“将军,蜀军马上就冲过来了,那是最后一片水域。”

就在他想着东吴形势严峻的时候,身旁的亲兵轻声招呼他。

施洪坐起身来看过去,果然蜀军的木筏正冲进峡口两三里之外的区域,过了那一片水域,因为峡谷聚拢江水,水流变深,水势更急,已经无法布置铁椎了。

施洪将手中的树叶抛向江中,看着绿叶打着旋儿随风飘荡而下,冷笑道:“哼,这峡谷中还有三百根铁锁,我倒要看看,蜀军如何将其破坏。”

第1323章 熔烧铁链

夕阳斜坠,转眼到了傍晚时分,晚霞映照江面,一片绚烂的橙红色,倒映着两岸青山绿树,水上帆船浩荡,波光粼粼,江山如画。

施洪却无心欣赏这难得一见的江景,只是紧盯着当先开来的三艘战舰,不知道蜀军又要用什么办法来弄断铁链。

那些铁链每一根有胳膊粗细,光是为了铸造铁链就耗费了一年时间,吴郡、丹阳和会稽三郡从民间收来的铁器载了近百车。

这些铁链两头埋进悬崖的岩石之中,深达两丈余,中间垂落,没入江水三四尺,小船畅行无阻,但大船吃水深,却是无法通过的。

木筏被蜀军拖拽到岸边,后军开始安营,三艘楼船正缓缓靠近第一根铁链,几艘小船在铁链周围抛锚,与铁链连在一处等候。

三艘楼船在江心排开,只见蜀军先从小船上搬下来两块巨石抛入江中,水花四溅,很快便见第一根铁链在石头落下的地方猛然下沉,另一端弹了起来,绷得笔直。

“原来那两块石头是用绳索相连的!”

离得太远,施洪没有看清石头上的绳索,但江中的铁链露出水面,他也明白了必定是抛下的那两块大石所致。

一旁的亲兵撇嘴道:“蜀军该不会是想用石头把铁链扯断吧?”

“屁话!”

施洪不耐烦地骂了一句,冷笑道,“如果铁链这么轻易就断了,还能挡住大船冲击?”

亲兵缩了缩脖子不敢应答,另一人却惊呼道:“将军快看!”

几人转头看去,只见居中的一艘楼船之上,竟缓缓放下一根极长的木桩,在几十个士兵的移动之下抵到了其中一条小船上。

那木桩长达十余丈,大数十围,几乎占了小船三分之一的长度,木桩放上去的时候,小船晃晃悠悠沉了下去,江水翻涌着,灌了一些进去。

楼船上的士兵吆喝着,用绳索木棍将那根打木桩固定好,另外的几艘小船也开过来,士兵们搭起早已准备好的木架,将木桩这一头缓缓撑起来,抵到了悬空的铁链之上。

施洪几人齐齐伸着脖子看向峡谷口,不知道蜀军这究竟是要做什么,直到小船上的士兵点着火把靠近木桩,施洪才脸色一变,惊呼道:“那木桩是火炬,蜀军这是要熔断铁链。”

“啊?”

亲兵吃了一惊,有些不敢置信,“这……怎么可能?”

刹那间,火焰飞腾,火炬烧得极快,显然里面加了助燃之物,就在铁链之下灼烧起来。

火光越来越盛,火焰有三尺来高,映照着江面上的晚霞,以大船和小舟为背景,显得壮阔瑰丽。

不断有火星落入江水之中,冒起一股股白烟,楼船缓缓向前移动着,火炬尖端的火苗跳动如同精灵,吞噬着粗如手臂的铁链。

不觉之间日落西山,江水变了颜色,远处成为青冥之色,水天相接,只有那一团火焰兀自熊熊燃烧,愈发显得耀目。

施洪几人站了许久,正准备坐下,猛看到跳跃的火焰之中那一段铁链已经变得通红,顿时瞪大了眼睛,难道蜀军的这一招当真有效?

噗通——哗楞楞——就在天色将黑的时候,忽然一声巨响,水花飞溅,铁链如同被甩断脊椎的蟒蛇,无力地落入大江之中,激起的浪花拍打着周围的小舟,起伏晃荡。

“嗷——”无论是小船还是楼船之上,包括在岸边看着这一幕的蜀军齐声举手欢呼起来,这粗大的铁链果然能够烧断,那接下来的铁锁将不算什么障碍了。

悬崖之上,施洪几人却看得倒吸一口凉气,吹着微冷的夜风打了个寒噤,半张着嘴巴好一阵没有说出话来。

施洪吃吃问道:“刚才……他们用了多长时间?”

“这……”一旁的亲兵也光顾着看了,没有注意时间,算算太阳的高度,答道,“约莫半柱香时间吧。”

“半柱香?”

施洪艰难地咽了口唾沫,转动着僵硬的脖子扫过长长的峡谷,东面的峡口已经隐没在夜幕之中,好一阵之后,才缓缓道:“如此算来,只需两日时间,蜀军便可通过西陵峡……”熔断三根铁链按照半个时辰来算,三百根铁链则需要五十个时辰,但看那火炬的长度,就算隔着一根铁链也能烧到另一根,甚至可以用小舟装载火炬到前方去熔炼,这一道在东吴上下看来万无一失的防线,竟然如此不堪一击。

“快,快去禀告留将军!”

呆愣一阵之后,施洪终于反应过来,对身旁的一名亲兵吩咐道:“你即刻带十人连夜从岸边回到东峡口,将此处情形上报,叫他早做准备,必须要守住的十几根铁链,以做最后的屏障,可命战船在江上防守,千万不能让蜀军靠近放火。”

“是!”

“慢着!”

施洪叫住了转身的士兵,言道,“再告诉留将军,西陵峡两岸陡峭,却无法威胁江心的船队,叫他不必再在两岸派兵了。”

“遵命!”

那士兵领命匆匆而去。

庞洪转身再看的时候,蜀军的楼船继续向前,那燃烧着大火的火炬正靠在第二根铁链之上,过不了多久,这根铁链也将沉入江中。

此时天色已黑,四野朦胧,蜀军并没有打算用第二根火炬的打算,想必是等这一根烧完便休息了,今日不过是试探。

一旁的士兵问道:“将军,我们该怎么办?”

“先回去歇息!”

施洪思索片刻,跳下大石,边走边说道:“蜀军还需两日才能通过西陵峡,明日营寨必定还在此地,等我们寻找破绽,明夜放火攻之。”

亲兵赞道:“将军果然英明,明日蜀军烧断一半多铁链,看看胜利在望,必定放松警惕,他们绝料不到我们早已渡江而来,这要是晚了一日,留将军还连消息都不知道呢!”

施洪冷笑道:“嘿嘿,留平何曾与蜀军交手过?

他还是嫩了些。”

亲兵不满道:“留平还不是仗着他父亲之功才来守西陵峡,这本该是属于将军的地盘……”“住口!”

施洪一声冷哼打断了亲兵,沉声道,“此等扰乱军心之言,以后不可再说。”

“是……将军小心!”

亲兵缩了缩脖子,搀扶着施洪从乱石堆中爬下山崖来。

第1324章 自断生路

初秋天气,虽还不算寒冷,但在外露宿也极不舒服,加上蚊虫叮咬,施洪几乎一夜未睡,直到天明时分才迷迷糊糊睡去。

等中午醒来,草草吃了一些干粮,叫士兵们开始准备,他再次爬到悬崖上来观察蜀军动向,来至崖顶却是大吃一惊。

没想到蜀军船队已经行进了三分之一的距离,正有五六根粗大的火炬在江上放火熔烧铁链,这个速度比他昨天预测的还要快许多。

不过看进程应该还是能坚持到明日,一阵后怕,施洪在山顶焦躁地观察着蜀军的动向,发现他们将火炬都集中在靠近峡谷口的位置,那里还堆了一大堆,足有三四十根。

此时正有船只过来运送火炬,士兵们齐声吆喝着,将火炬搬运到楼船上,运往江中去了。

施洪注视良久,看了看周围的形势,蜀军营寨就在峡谷口五六百布意外的浅滩之上,摆放火炬的地方有几块大石,是为了搬运方便,却远离大营。

一瞬间,施洪便改变了主意,决定将这些火炬连夜烧掉,这才是眼下最具威胁的东西,而且火炬本就极易引燃,一旦起火,便无法扑灭。

蜀军有十几万人马,营寨不值得当,即便放火成功,也难以将其全部点燃,只能暂时消磨其锐气,但毁坏火炬,他们一时无法早就,反而能拖延更多时间。

打定主意,施洪留下两名亲兵继续在山崖山监视,他则亲自下山来督促士兵准备引火之物,只要将火炬点燃,便马上向后撤退,等蜀军来救火的时候,再伺机去烧营,一举两得。

等到夜声人静,三更过后,才有一弯银月生起东山,天地间仿佛蒙上了一层轻纱,远山黑影轮廓起伏着,江涛之声隐约传来。

施洪已经命人探好道路,马上召集全军,借着月光向西峡口潜行,穿越荆棘丛林,转过许多乱石堆,终于来到峡口处。

从乱石后面看过去,远处的蜀军大营火把稀疏,在江风之中摇曳着,峡谷口有小船队在巡逻,渔火点点。

施洪观察许久,见蜀军所有的营寨都几乎没有防备,心中大喜,西陵峡被铁锁封住,又有船只巡逻,蜀军自以为安全,却绝料不到自己已经先一步来至西口了。

“哼,此时防备,已经晚了!”

施洪为自己的先见之明暗自得意,今夜定要搅得蜀军鸡犬不宁。

一摆手,左右两队士兵从乱石堆后面鱼贯而出,向着堆积火炬的地方悄然掩藏过去,自己则随后跟进。

火炬周围不见有士兵巡守,在百余步开外的时候,施洪下令点起几堆火,士兵们将火把点燃,奋力扔向了堆成一堆的火炬。

“哈哈哈,兄弟们,成功了!”

无数火把撕开了灰暗的夜空,在江风的吹拂下发出呼啦啦的声音,铺天盖地罩向那一堆火炬,施洪忍不住大笑起来。

一阵噼里啪啦的撞击声,火把扔在那些火炬之上,开始燃烧起来,顿时黑烟滚滚,冲天而起。

“撤!”

施洪兴奋得脸上的肉在颤抖,火光映照着他激动的神色,满面油光。

“将军,不好——”就在此时,忽然身边的士兵一声惊呼,全都向后聚拢过来,仿佛看到了怪兽一般。

“何事?”

施洪霍然转身,眼睛也跟着瞪大,“啊?

这是……”等他转身的时候,才发现不知何时,在他们身后围了一圈的黑影,密密麻麻,如同铁桶相似。

“嘎吱吱……”弓弦拉紧的声音让人毛骨悚然,所有的吴兵都向后簇拥过来,但身后就是熊熊大火,退无可退,挤作一团。

“嘿嘿,既然来了,还想走么?”

一声冷笑从左方传来,紧接着无数火把同时点亮,只见蜀军全副武装,刚才说话的正是一员大将,长须飘洒,按剑而立。

除了身后的大火,蜀军用长枪将这里围拢,枪尖寒光闪闪,枪兵后面则是张弓搭箭的弓弩手,每隔一段还夹杂着蜀军最大的杀器——连弩!身后火势越来越大,火光在江风吹拂下摇曳着,施洪等人的影子也跟着舞动起来,如同鬼魅一般,张牙舞爪,但施洪等人却动也不敢动一下。

施洪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面如死灰,吃吃问道:“你们,你们怎会知道……”“哼,此等微末之计,焉能瞒得过本将?”

王濬一声冷哼,盯着施洪,大喝道,“尔等已经无路可走,还不投降,更待何时?”

身后大火隔绝,自己断了唯一逃走的路线,三面蜀军全副武装,严阵以待,那蓄势待发的弓弩,仿佛等着择人而噬的怪兽。

施洪这一次本就是来偷袭,没想着硬碰硬,轻装简从,连厚甲都不曾准备,此时被蜀军团团围住,只需要几轮弓箭,便要全部被消灭。

左右看看,知道大势已去,妄图反抗不过是白白送死罢了,再想想自己在吴军阵中也不受重用,早就心有不满,此时更是心灰意懒,不禁暗叹一声。

铛啷啷——施洪当先将手中长刀扔在地上,踏前一步:“吾等愿降,请将军饶命。”

“我大汉兵马,向来不杀降兵,优待俘虏,天下皆知,”王濬冷然一笑,对那些兀自发呆的吴兵大喝道,“投降不杀!”

“投降不杀!”

蜀军一起大喝,声如雷阵,传遍整个江岸,吴兵个个面如死灰,纷纷放下兵器跟随施洪跪倒在地,此时即便不甘者,也不敢反抗,不过是白白送死而已。

王濬一摆手,王含便派兵上前将吴兵一一分队押起来,有两人带着施洪来到王濬面前。

王濬看着垂头丧气的施洪,笑问道:“将军大名?”

施洪垂首道:“败将施洪。”

王濬笑道:“你若诚心归汉,以后便是同僚,孙权篡逆,将军乃是弃暗投明,不必如此沮丧。”

施洪一怔,抬头看了一眼王濬,欲言又止,实在不知该如何回答,低头叹了口气。

“将军请随我来!”

王濬示意那两人将施洪放开,转身走向营寨。

施洪迟疑片刻,也随后跟了上去,想荆州水军倾巢而出,东吴要同时面对魏军和蜀军的夹攻,不知道结局如何,一路上心事重重,神思不定。

第1325章 水师蓝图

中军帐中,施洪听了王濬和沐风的一番叙说,浑身冷汗直冒,没想到东吴的形势比他预料的还要严峻。

虽然对魏延假意谋反将信将疑,但荆州二十万水军真真切切就在眼前,不由得他不信,就眼前的形势来看,王濬攻破西陵峡,也只是时间问题。

怔忪走出帐外,施洪兀自心有余悸,一阵夜风吹来,汗水发冷,才渐渐恢复精神,在一名士兵的带领之下亲自去劝降随他来的士兵。

此时天色渐明,王濬即刻传令士兵继续熔炼铁锁,昨夜被施洪烧毁的只是一些临时砍伐的大树,火炬早就被移到楼船上去了。

中午时分,又有十余根铁链被熔断,西陵峡东口已经遥遥在望,东吴水军的战船在远处游走巡视,两军遥遥相对,却无法进攻。

王濬和沐风在船上观察着,昨夜施洪已经将东吴水军的情形系数告知,西陵峡有五万水军,左右水寨扼守峡口,由留平镇守。

沐风言道:“吴军战船巡逻水上,一旦靠近,必会以弓箭骚扰,剩下的铁锁便不好熔断了。”

王濬眉头微皱,观察着东吴那几艘高大的战舰,上面同样装备了投石车,杀伤力必定不小,这最后的一段距离,才是胜败关键。

沉吟片刻,转头问沐风道:“军师以为,那施洪降意如何?”

“降意?”

沐风一怔,旋即明白过来,“将军可是要将施洪放回,以做内应?”

“正有此意,”王濬微微点头,“东吴水军强盛,不容小觑,只阻在这百丈距离之外,叫士兵舍命厮杀,实在不值。”

沐风双目微缩,低头思索,这一段距离如果用小船和艨艟强行冲击,倒也可以冲过去,但一旦到了封锁线之外,便缺少大船接应援护,很可能会全军覆没,而在水战方面,东吴的确有足够的经验来应敌。

“不知江北战事如何了!”

半晌之后,沐风抬起头来,看向江北方向,“若是魏将军已经出兵,搅乱孙权部署,消息传到西陵峡,施洪自会死心塌地,若魏将军还未动手,只怕其还在犹疑之间,心意未决。”

王濬背着手在船上来回走动,转了好几圈,忽然眉头舒展开来,一把拍在船舷上,咬牙道:“吾意已决,将施洪先放回去。”

“将军?”

沐风吃了一惊,不解地看着王濬。

“只叫几名随从跟他回去,”王濬笑道,“若江北已有消息,施洪自会设法助我过江;若其心意未决,尚自犹豫,也可借此散布流言,叫留平起疑,叫他将帅不和,再见机行事。”

沐风恍然,竖了个大拇指,点头道:“将军妙计。”

王濬手扶船舷,望着江上忙碌的士兵,叹道:“大将军时常教导吾等要爱惜士卒,对敌军亦是如此,毕竟他们都是我大汉子民,不到万不得已,不可过多杀戮,自损实力。

若能以施洪一人性命,挽回千万将士的生死,何妨一试?”

“大将军高瞻远瞩,胸怀天下,有吞吐大荒之志,吾辈还着实目光短浅了一些,”沐风也神色一凛,迎着江风站立船头,任凭江风吹拂衣袖袍服,喃喃道,“观大将军所绘之‘世界地图’,方知天下之大,这三国之地,何其渺小……”一提起世界地图,王濬忽然紧张起来,快步向传下走去:“事不宜迟,吾马上就让施洪回转,早日扫平江东,好远征东海。”

“嘿,好你个王士治,现在倒知道着急了?”

沐风见他神色匆慌,不禁摇头失笑起来。

刘封在荆州之时,曾召集数位水军将领,从世界地图上标出东海和南海几处岛屿,告知他们,这才是大汉水师真正的目标,出兵东吴,不过是实战演练而已。

看到偌大的版图,广袤的大海,还有刘封规划的航海路线,让几位水军将领兴奋莫名,年纪稍大的心急难耐,年轻的则双目放光,只是这几条线画出来,不用鼓舞士气,便叫所有水军都嗷嗷怪叫。

王濬一向沉稳冷静,以多谋善战出名,但第一次听到刘封的“大航海计划”,激动得好几天睡不着觉,训练水军也更为勤奋,常常不到五更便开始擂鼓练兵。

但众将心里都很清楚,要想攘外,必先安内,所有的计划,都必须要在天下一统,汉室振兴之后才能实施,消灭魏、吴才是当务之急,所以王濬才更为迫切地想要进兵。

“麒麟王脑中,到底还藏了什么秘密?”

良久之后,沐风慨然一叹,摆着手走下船舱。

他已经隐约发现,这个世界,并不是他先前从书上看来的那么简单,别的且不说,目前所知的就有贵霜、大秦、安息、丁零、东瀛这些遥远得只见到零星使者的国家。

不论这些国家是否强大,疆域如何,但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有文明,那里的人又在经历着什么,如果将其纳入大汉版图,这又是怎样恢弘的壮举?

想着这些种种,沐风也不由浑身热血奔涌,感觉头皮发麻,走下楼梯的时候差点因为失神激动而跌了一跤。

噔噔噔——踉跄几步冲进船舱,扶着柱子站稳,却见王濬正拿着一封地图仔细看着,正是刘封绘制的世界地图。

沐风摇头失笑,走过去看了看,笑道:“王将军,东瀛这块岛屿,已经被你画了多少次了,快要消失在海里了。”

“嘿嘿,大将军说过,东瀛将是水军东征的第一站,这里是倭寇的老巢,”王濬用手指点着一指大小的一块地图,周围已经画了无数圆圈,纸快要被磨透了,出现了几个小窟窿,他小心地将地图卷起来,转头神秘笑道,“军师你或许还不知道,早在十年前,大将军就从魏军手中换来几十名倭寇,在长安组建荡寇营,就是为此做准备,如今路线、向导都准备齐备了……”“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沐风吃了一惊,才知道刘封并非只是夸下海口,原来早有准备,看到王濬失态,拍了他一巴掌,失笑道,“将军还不快去安排施洪,拿着地图也不能征服世界呀!”

“哦,对对对!”

王濬也意识到自己太过殷切了,赶紧将地图小心收起来,叫人传施洪前来。

第1326章 最终抉择

施洪翻山越岭,连夜从峡谷西口赶到东口,已经是第二日傍晚,随从十余人尽都衣衫褴褛,狼狈不堪,要不是遇到山中老农之路,差点找不到出路,真正体会到了陆路的艰难。

来至峡口岸边,却见寨门上挂着两块一丈来长的白布,上面插着魂幡,夜色昏暗,两盏白色的灯笼在江风中飘扬,黑色的“祭”字显得阴森诡异。

施洪大吃一惊,急忙近前,被几名巡逻的士兵拦住,待认出是他,赶忙行礼:“施将军!”

施洪指着寨门口问道:“这是何意?”

“施将军……”那士兵面色黯然,垂头丧气,“陛下北征,失败了——”“啊?”

施洪惊得倒退两步,想着之前王濬的话,愕然片刻之后问道,“就算兵败,何必挂这丧气之物?”

“施将军!”

那守军欲言又止,抱拳道,“陛下兵败,留将军为掩护陛下撤退,断后战死,陛下他……”施洪还未听完,便快步走进寨中,直到中军来见留平,他知道守军所说的留将军正是跟随孙权出征的留赞,想不到江北兵败的消息来得如此之快。

中军寨中,门口也悬挂白幡,施洪抢步而入,便见留平正失神盘坐在草垫上,头戴重孝,双目通红,脸上泪痕犹在,桌上摆着留赞的牌位。

“留将军!”

施洪在门口呆立片刻,整了整褴褛的衣衫,走进去先向令牌行礼,才来到留平身边,“江北战事究竟如何?”

留平目光呆滞,翻动着眼皮看了一眼施洪,声音沙哑:“陛下兵败,家父殉国。

归途之中,被刘封一封书信所激,驾崩于江中……”“什么?”

施洪脸色再变,又退几步,扭头看着桌上那孤零零的令牌,半晌之后才回过神来,“陛下他,他,他已经……驾崩了?”

留平却是长叹一声,低下头不再说话,施洪也在这一刻暗自握拳,瞬间就做出了决定,孙权不但兵败,还死于归途之中,江东的局势已经彻底崩溃了。

“留将军,老将军是为国捐躯,虽死犹荣,节哀顺变吧!”

沉默片刻之后,施洪坐在留平对面,抱拳道,“百事孝为先,将军若是挂念老将军,请回家服丧,属下愿再此守卫峡口,待朝廷再派援军来。”

留平却摇了摇头,缓缓道:“陛下驾崩,太子年幼,形势于东吴大为不利,我身在前线,责任重大,焉能擅离职守?

家父为国而死,我若私自离去,只恐他老人家九泉之下,也不会答应。”

施洪一怔,忙赔笑道:“将军满门忠烈,实在令人钦佩,是属下太过自私了,请将军恕罪。”

“这也不怪你!”

留平见施洪为他考虑,有人劝慰,心中反而宽慰了不少,长出一口气,打量着施洪,问道:“将军前日派人来告知蜀军熔断铁锁之事,今日回来,何以如此狼狈?”

“唉——”施洪摇头叹道,“蜀军防备严密,我连夜领兵偷袭,虽然得手,但只烧了稍许营寨,便被其发现,急忙撤退,还是折损了许多士兵,因有人受伤,便将他们暂留山中互相照看,我自来商议军情。”

“蜀军有精兵二十万,将军敢以区区三千人去劫寨,足见英勇!”

留平对此其实也没报多大希望,勉强挤出一些笑容,“倒是来回折腾,辛苦施将军了。”

“咳咳,为国家奔走,比起那些浴血的将士,这算得了什么?”

施洪多少有些心虚,忙问道,“蜀军即将尽破铁锁,不知将军如何部署?”

留平言道:“吾已派人将水军分为五队,日夜轮替看守,只要蜀军进入攻击范围之内,便马上发动反攻,不叫其烧毁铁锁,只要还有十余道铁锁在,可保西陵峡不失。”

施洪问道:“将军可曾派人求援?”

“求援?”

留平扭头看了一眼桌上的令牌,无力笑道,“陛下败北,中军不保,江东受挫,蜀军正从豫章进兵,哪里还有什么援兵。”

施洪反倒心中一松,故意皱眉道:“只是如此一来,便只能你我自食其力了。”

“国之将亡,臣子何存?

江东危亡之际,正是吾等报国之时,”留平忽然提起精神,站起身来沉声道,“吾欲誓死守住西陵峡,不使荆州水军东进,为朝廷分忧,以报君恩,告慰家父在天之灵。”

施洪神色一凛,抱拳道:“将军忠勇,实令属下汗颜,在下愿与将军共进退。”

“嗯!”

留平微微点头,“吾有将军相助,定能守住西陵峡。”

施洪看了看留平,叹道:“将军连日忧劳,精神不振,还请早些休息,养足精神,待蜀军靠近峡口,方能与之全力一战,今夜便由属下负责巡视吧!”

“也好!”

留平自从昨日得知江北消息之后,便悲恸不已,一夜未睡,但军中之事还要他一人来处理,又不敢放松警惕,忧伤劳神,早已十分疲惫了,只是在勉强支撑。

看了看施洪的模样,又道:“将军先去洗漱整理一番,稍后寨中之事,便由你来布置,若蜀军来势凶猛,速来告知于我。”

“是!”

施洪见留平没有丝毫怀疑,心中大喜,告辞他出了营门,听到留平在招呼士兵传令,快步来至自己住处。

跟随他来的那几名心腹正在等候,见施洪进来,都围拢过来,有人将房门关上,等着施洪做最后的决策,这可是关乎大家今后命运的事情。

“陛下兵败,驾崩江中,东吴大势已去了……”施洪扫视众人,一声长叹,“识时务者为俊杰,我看蜀军必能一统江山,恢复汉室,我们早些行事,还能混些功劳,若等江东兵败再投降,就晚了!”

“我等愿听将军吩咐!”

“我等荣辱与将军俱为一体,要如何行事,将军只管吩咐便是。”

……这些人都是施洪的心腹,荣辱与共,纷纷响应于他,刚才进入营中,他们也打听到了消息,方才议论,也早已做了决定。

施洪来到窗前,看着黑沉沉的夜空,缓缓道:“好,你们先去歇息,子时到营中集合,我自有吩咐。”

第1328章 战果丰厚

西陵峡南岸还未曾烧毁的一半营寨,暂时用来屯驻兵马,有士兵重新清扫战场,在两岸将战船靠拢,加上降兵,近二十万水军,几乎将这一片水域全部占满。

朝阳再一次映红了江面,水面上还漂着各色的杂物,烧成黑灰的木屑汇聚到江岸,远远望去如同两条黑色的长绫在水中摇摆。

中军帐中,王濬和沐风等人听了施洪之言,全都吃惊不已,他们猜测东吴必会吃亏,却没想到败得如此彻底,连孙权都死了。

江东空虚,无人做主!所有人的脑海中都闪过这样一个念头,此时取江东,简直易如反掌。

“趁你病,要你命!”

沐风激动地站了起来,对王濬抱拳道,“将军,江东人心不稳,正该一战而定,事不宜迟,该即刻发兵取石城。”

“嗯,吾正有此意!”

王濬抚须点头,“孙权晚年凶逆,江东百姓无不嗟怨,今孙亮年幼,人心思变,更待明主,宜速征伐。

若今不伐,天变难预,待其羽翼丰满,文武各得其所,则江东难下也!”

沐风言道:“将军之论,与吾不谋而合,马上派人与大将军报信,水军已经突破障碍,直逼建邺,水陆大进,平定江东指日可待。”

“王含听令!”

王濬也是杀伐果决,主意既定,马上便传达将令,“命你与鲍宇二人中午饭后,带水军精锐五千,战舰两架,楼船五艘,顺江开往石城探路。”

“遵命!”

王含前去准备。

王濬又道:“赵融将军,命你领两万水军随后出发,与前军相隔三十里,以防吴军偷袭。”

赵融出列道:“是!”

“嗯!”

王濬微微点头,又对其他几位将校吩咐道,“尔等即刻前去整备传令,明日一早,齐发石城。”

“遵命!”

众将轰然允诺,一看马上就要攻到建邺,这半月来的疲惫一扫而空,反而兴奋莫名。

“王将军,属下,末将……”施洪见王濬没有向他分派任务,顿时就着急了,担心他过河拆桥。

“施将军不必着急,你的任务并不轻松,”王濬淡淡一笑,对施洪言道,“本将已向大将军禀告将军之功,这西陵峡暂由将军镇守,还有三万降兵,也需要将军代为处理。”

“啊?

那末将……”施洪一怔,旋即抱拳道,“末将遵命!”

这一次攻取西陵峡,昨夜一场乱战,除了跟随施洪投降的一万人之外,还俘虏了近两万吴兵,西陵峡水寨的战船、辎重等几乎全部留下,只走脱了留平和部分吴兵,战果丰硕。

施洪听说将这三万降兵交给他统帅,还将他留在西陵峡,乍听还有些埋怨,马上想到这是王濬对他的一番信任,否则也不会把降兵和后方都交付于他,怎能不感激?

不过反过来说,这也是王濬他们算定自己和那些士兵已经无处可去,就算逃走,眼看东吴难保,又能逃到哪里去?

“施将军,收编降兵,整理辎重军器,可也是一件大功呀!”

沐风看向患得患失的施洪,笑道,“这峡谷中的数百铁链,你可要带人将其熔断收集起来,大将军最喜清点战后缴获的物资,与杀敌之功不相上下。”

“啊?”

施洪一怔,脸上终于露出了灿烂的笑容,笑得如同江边盛开的野秋菊,连连点头道,“末将遵命,遵命,保证每一寸铁链都完全收来。”

沐风挑眉问道:“如何熔断铁链,将军可会了?”

“会了会了,”施洪抱拳干笑道,“属下看了多时,早就学会了。”

他永远也忘不了自己在山崖上眼睁睁看着蜀军熔烧铁链的情景,现在所有的铁链沉入水中,两头悬挂于崖壁之上,操作更简单了一些。

王濬点头道:“嗯,军中还有三十根火炬,收集那些铁链应该够用了,铁链收集完后,即刻命船送到柴桑去。”

“遵命!”

“施将军,我这里有一本册子,你收编降兵之后,务必叫他们都知晓这书中之义!”

沐风说着话,从衣袖里掏出一本翻得有些破旧的书册递给施洪。

施洪急忙上前接过,拿在手中看着封面上的名字:“大汉中兴盛世录?”

“不错,”沐风点头,傲然笑道,“这是麒麟王和丞相亲自编审,凡我大汉子民,务必人人皆知:振兴汉室,安乐万民,威震四海,万国来朝,扬我华夏之威!”

施洪连连点头,将其小心收好,叹道:“属下早就听说此事,只恨一直未能亲眼目睹,今日终遂旧愿矣!”

“嘿嘿,你放心,以后保证你们人手一册!”

沐风摆手坏笑道,“此乃大汉必读之物,如今科举考试,无论文武,入门必考。”

“啊?

这个……”施洪一听还要考试,顿时就觉得头大,他只是粗识几个字而已,还想着一会找几人宣读书中内容,考试对他来说,可就太难了。

“放心吧,都是一些浅显易懂的道理,”沐风笑道,“这书中有我圈画的重点,将军务必要再三重视,拿走我这本册子,你可是捡了大便宜呀!”

“唉呀,这还真是……多谢军师,多谢多谢!”

施洪一时之间还真不知道该喜还是该忧,又小心摸了摸怀中的书册,暗想着以后要设法把沐风圈过的内容背下来,这可是要考的,不能大意。

打发走了施洪之后,王濬皱眉道:“如今东吴退撤江北,淮南之地,岂不被魏军白白捡了去?”

沐风却毫不在意,笑道:“将军莫忘了,魏将军现就在庐江,姜伯约已经领兵进入中原,曹爽不得不撤兵,就算不舍放弃淮南之地,留下的那些兵力,恐非魏将军对手呀!”

“原来一切尽在大将军预料之中啊……”王濬双目微凛,想着这个为期近两年之久的计划,实在令人难以置信,刘封虽未参与魏吴之争,但一切似乎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嘿嘿,如今东吴空虚,魏军又何尝不是?”

沐风站起身来,背着手走到门口,看着阳光明媚,江波绚烂,慨然道,“平定江东,再扫河北,只要我大汉文武将士如同现在齐心协力,汉室中兴——不远矣!”

第1329章 后院拱火

几日细雨,初秋渐凉,云层散开,偶现碧空。

流云罅隙间,阳光洒落,如万千刀枪利刃,直指大地!刘封负手立于新都城头,饶河在眼前一分为二,南北殊途,延伸向远处。

准确来说,是两条大江汇聚成饶河,流入鄱阳湖,江上千帆鼓荡,战船向东,却是逆流而行。

西陵峡的捷报传来,刘封马上传令水军开动,冯习从北面昌江攻虎林,牵制东吴在虎林的水军,王濬便可领大军专心直取石城而无后顾之忧。

饶河南支为乐安江,由张南领兵,从向东南方向进入浙江,与进入会稽的关平大军呼应,对诸葛恪形成夹击之势,平定会稽之后,便可攻乌程、余杭,取吴郡。

两日前关平已经派人送来消息,荆州大军成功进入会稽郡,占领建安,以此为支点,左路有山越军,右路有交州增援的两万交州兵,三路大军齐头并进,进攻会稽。

“将军,天色初晴,水师已发,马步兵为何迟迟不动?”

陈寿陪同刘封在城头吹风,实在按捺不住心中的焦急,皱眉道:“几日阴雨,阻碍行军,想必朱据已在泾县安札停当,再不出兵,待江东缓过气来,实为劲敌也!”

“非是我错失良机,这场雨,岂非天意乎?”

刘封轻声一叹,眯缝着眼看向云层间的阳光,“这是上天不叫我多造杀戮,以待江东之变。”

陈寿皱着眉头,白皙的面庞此时还显得稚嫩,思索片刻之后摇头道:“属下不解将军之意。”

刘封言道:“若是五日之前不曾降雨,吾领大军先取泾县,再攻丹阳,趁东吴丧乱兵败之际,以雷霆之势击之,自信一月便可杀到建邺城下,迫孙亮举众而降,则江东可定……”陈寿点头道:“如今即便错过几日,朱据虽在泾县集结兵力,但将军以精锐击之,也不过犂庭扫穴,摧坚敌如折枯,荡异同如反掌,何故迟疑?”

“强行进兵,以吾兵之强盛,自是如此,”刘封吐出一口气,却道,“但摧枯之势,涤荡吴兵,必有杀戮。

如今正是秋收之际,若是烽火连天,尸横遍野,这江东之地,恐要三年之后,才能恢复元气。”

陈寿疑惑道:“将军为天下而战,自当顾全大局,岂能因江东之民而延误中兴大事?

其民心未附,便是他国之人,何多怜悯之心,属下以为此乃舍本逐末,因小失大。”

或许是觉得语气有些冒失,陈寿又补了一句:“将军不也曾说过,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么?”

“为将者,当审时度势,此一时彼一时也!”

刘封忽然一笑,抬手遥指东方,一股睥睨之气浑然而生,朗声道,“这江东之地,吾已视为掌中之物,其一兵一卒,一民一木,自当珍惜。”

陈寿猜不透刘封的心思,见他在这关键时刻忽然一反常态,怕他有骄兵之心,劝道:“将军,大军既发,且不说粮草消耗,就是这士气,长此消磨下去,也成疲兵了,望将军三思!”

刘封转头看向陈寿,淡然一笑,反问道:“承祚,以你看来,江东人心如何?”

陈寿不假思索答道:“孙权老悖昏惑,人心思变;江北兵败,群臣惶惑;将帅无用,军卒惧哀。”

刘封又问道:“今朱据为将,若兵败,肯降否?”

“不会!”

陈寿马上摇头,“朱据为孙权所重,昔日权追思吕蒙、张温,以为据才兼文武,可以继之,自此委以重任,虽因太子之事受牵连,今再担重任,又为托孤老臣,恐难降之。”

“这便是了!”

刘封慨然一叹,“忠臣带领哀兵,以朱据在军中的威信,加以鼓舞,士卒便有死战之心,此所谓哀兵必胜也!”

陈寿奇怪道:“将军一向深谋远虑,昔年尚不惧陆逊,何独忌惮朱据焉?”

“非是我怕他,而是不愿多造杀戮!”

刘封轻声一叹,“吾意平江东之后,便即刻挥师北上,扫平河北,不给曹魏喘息之机……”说到这里,刘封的目光才闪烁凛然之色:“比之东吴,曹魏才是真正的劲敌,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若迁延时日,叫其缓过这口气,便当真不好对付了。”

陈寿吃了一惊,想不到刘封竟然已经在盘算河北之战了,却愈发疑惑起来:“既然如此,将军为何偏偏按兵不动?”

刘封笑道:“若是让江东变成烽火之地,民不聊生,百废待兴,吾如何领兵北上?

唯有尽力保全江东百姓安稳,才能从容北上啊!”

陈寿摇头道:“此事恐难两全。”

刘封却怪异一笑,轻声道:“谁说两国交战,必须要刀兵厮杀,浴血奋战才行?

朝堂之上,何尝不也是刀光剑影,云波诡谲?”

陈寿几次见过刘封这个怪笑之后,就知道这背后必定隐藏着巨大的玄机,惊问道:“将军之意,莫非早已在建邺有所部署?”

“哈哈哈,承祚啊,你这历史还是学得不够精啊!”

刘封得意一笑,感觉这样教训陈寿充满了莫名的优越感,慨然道:“诸如秦之蒙恬,赵之李牧、吴之伍员等,皆为智勇深沉,一世之雄也,却死于小人谗言之下,岂不叫人惋惜?”

陈寿闻言脸色一变,已然心神领会:“原来如此,将军按兵不动,实则已经暗流涌动,策划于朝堂之上了。”

后世其实还有更多耳熟能详的例子,诸如杨业与潘洪、岳飞与秦桧、袁崇焕与魏忠贤、于谦与石亨等,无不令人扼腕叹息,只是还不能说与陈寿听。

刘封咬着牙冷然一笑,叹道:“嘿嘿,如今东吴的局势,与当年袁绍死于官渡何其相似?”

陈寿也点头道:“孙权虽立了太子,但孙亮年幼,大权就在几位托孤之臣手中,而吕壹等侍从也不甘失势,必会争权夺利。”

刘封笑道:“此时前方进兵,不如后院拱火,叫东吴祸起萧墙,岂不更好?”

陈寿叹服,躬身抱拳道:“将军英明,吾实不如。”

刘封抬头看着天空云层越来越淡,即将散开,光芒愈发明亮,缓缓道:“就将东吴那些龌龊之事,都抖弄出来吧,叫孙家彻底失去人心!”

第1330章 地广人稀

孙权领江东六郡,其实也不过扬州一半之地,虽然疆域广阔,却是地广人稀,仅是会稽一郡,便占去东吴近乎一半地盘,其中大片地域空阔,常被山越侵掠。

东吴在会稽郡布兵之地主要为吴、越故地,江东平定数十年,渐渐有起色,孙权欲会稽郡置建安郡,因中原战事耽搁,终于落空。

但当时朝堂已有消息传出,当地官员早已开始对建安县加大修葺,同时也因交州被蜀军占去,加强建安部署也是为防蜀军进攻。

不料事到一半,安定了几年的山越再次起兵,侵扰境内,会稽太守陆宏赶忙派兵征缴,不料荆州大军从长沙突然杀到,攻破建安城,吴兵只好退至建平,对会稽西部彻底失去了掌控。

不过会稽郡自建平县以西并无多少人口,一半面积却比不上山阴一县的人口,而会稽西部更是峰岭耸峙,丘陵连绵,河谷沼泽遍地,几乎都被山岭占去。

会稽境内人烟稀少,偶尔在山中有几户人家,也是与世隔绝,因为道路难行,各村几乎数年不相往来,百越之族,还时常冲突,多处都为不毛之地。

所以即便丢了一大半地域,但陆宏并不着急,直到听说山越是听命于蜀军,长沙有五万大军攻入建安,交州又有两万人马汇集的时候,才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急忙向建邺求援。

退回建平的逃兵说蜀军势大,兵力众多,加上山越军,近乎十万,陆宏更加惊慌,日夜盼着援军能早日赶来。

所幸会稽西面崇山峻岭,道路难行,沼泽毒瘴极多,蜀军行军缓慢,否则不等援军来到,就已经杀到山阴来了。

好不容易盼来援军,陆宏却是喜忧参半,忧的是援军极少,仅有五千人马,喜的是诸葛恪亲自前来,有他主持大局,自己倒是轻松了许多。

一番寒暄之后,陆宏为众人设宴接风,随同诸葛恪来的几人,唯有聂友还算知名,其他都是一些普通裨将校尉,不知道本事如何。

聂友字文悌,豫章郡人,汉族江右民系,少为县吏,当年孙权还在豫章之时,常与诸葛恪等人交往,因时论精辟,声名四溢,后东吴建国,建都建邺之时,拜为丹阳太守。

这次随诸葛恪领援军前来,诸葛恪以聂友为参军,陆宏知道他二人本就是好友,对聂友也十分恭敬。

虽说是酒宴,但大敌当前,一切从简,陆宏领会稽大小官员一同作陪,虽然诸葛恪早已不是大将军,但官拜太傅,比原先的官职还要高,未掌兵权,功勋犹在。

昔年诸葛恪两次征讨山越,一次大胜,另一次眼看就要将山越尽数降服的时候,没想到其兄弟诸葛乔出现,打破了诸葛恪的计划,又因豫章丢失而不得不退兵,兄弟之争以失败遗憾而终。

但即便如此,诸葛恪在会稽一带的名声犹在,和当年平定山越之乱的陆逊齐名,为山越所敬畏,听这二人之名,便畏之如虎。

简单用过饭,诸葛恪肥硕的身躯便靠在椅子中闭目养神,不再闲谈,陆宏知道军情要紧,便撤去酒席,将闲杂人等都遣散。

陆宏干咳一声,言道:“太傅大人,蜀军集合十万之众来攻会稽,来势汹汹,恐来者不善啊!”

“十万么?”

诸葛恪依然闭着眼睛,淡淡问道,“可知是何人领兵?”

“这……”陆宏一怔,尴尬道,“据建安守军所说,山越军由阎宇及一众山越头领带领,但建安兵马,他们并不知道。”

“荒唐!”

诸葛恪还未说话,与他同来的那名年轻武将却冷笑冷哼一声,“被人攻占城池,竟不知何人领兵,真是天大的笑话。”

“王将军!”

陆宏脸色一冷,沉声道,“建安距此在数百里之外,隔着千山万水,建安守军尚不知情,叫本令如何回复?”

此人名叫王征,是丹阳人士,是聂友从丹阳军中提拔起来的一名校尉,看他人高马大,面带髭须,倒也威猛,但一个小小的偏将用这种语气和他说话,陆宏也是无法忍受的。

王征冷冷道:“守军不知,何不派遣斥候查探?”

“你……”“不必争吵!”

诸葛恪猛然睁开眼睛,寒光爆射,瞪了两人一眼,沉声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王将军,马上派人查探究竟是何人领兵。”

“遵命!”

王征扫了一眼陆宏,眼中尽是不屑之色,大步而去。

诸葛恪又对陆宏吩咐道:“陆大人,请即刻准备车仗粮草,集合两万兵马随某前往建平御敌。”

“啊?

太傅……”陆宏吃了一惊,犹疑道,“今蜀军十余万,百姓皆震恐,士卒无斗志,蓄锐而来,不可敌也。”

“哦?”

诸葛恪眉毛一挑,扫了一眼陆宏,“吾奉旨领命来援,却按兵不动,莫非坐以待毙不成?”

“这倒不是!”

陆宏忙道,“会稽群山叠水,路途遥远,蜀军若来,辎重难运。

下官以为,不若畜士众之力,先为固守。

蜀军既来,以山河为防,其欲战不得,攻又不能,锐气必消,太傅再选精锐,据其要害,击之可破也。”

“哈哈哈,真儒生之见也!”

诸葛恪一阵大笑,停了停腰身,傲然道,“陛下北征,蜀军趁机而来,或为试探之举,当以雷霆之势灭之,叫其不敢觊觎江东。

若如府君之言,似此迁延岁月,何日能退蜀军乎?”

聂友也在一旁说道:“府君不必担忧,蜀军人数虽多,却是山越、交州兵夹杂其中,不过乌合之众,吾等该早日平乱,为报陛分忧,专心与魏军交战,方为上策。”

陆宏何尝不知道早日消灭蜀军的好处,但会稽地广人稀,哪有许多兵力与其对峙,抱拳道:“只是,我会稽之兵不过三万……”“兵力之事,陆大人不必担忧,吾方才说过,只需两万便足矣!”

诸葛恪神色一冷,也失去了耐心,淡淡道,“大人还不快去准备?”

“是!”

陆宏无奈,也知道诸葛恪平素就性情高傲,矜己陵人,多言无益,只好下去准备。

第1331章 全面部署

一日之后,东吴兵马出动,陆宏领会稽官员将诸葛恪一行送出城外,以南部都尉柯兊为向导,赶奔永宁对抗蜀军。

看着大军远去,尘土飞扬,陆宏长叹一声,抱着手一脸凝重,良久不语。

其弟陆睿言道:“两军交战,非在兵之多寡,太傅谙熟兵法,兵力虽少,借住地形之利,未尝不可胜也!”

陆宏叹道:“太傅之能,吾岂不知?

只是蜀军此次出动十万人马,非同小可,魏延入侵荆州,意在南郡,为何还敢将长沙兵马调来会稽,其中必有蹊跷啊!”

陆睿眉头一皱,眼看旌旗消失在山峰之后,问道:“兄长既有此猜测,为何不在太傅面前说明?”

陆宏摇头苦笑:“这些都只是猜测而已,太傅骄矜自傲,最不喜有人智先于他,若说出来,只是徒惹嘲讽罢了!”

陆睿冷哼一声,怒道:“他诸葛恪虽有本事,但性情孤傲,迟早必吃大亏,你我只管准备后方之事,筹备粮草,不必管他了。”

陆宏微微点头,二人转身回城,忽然问道:“小妹之事,进展如何?”

陆睿脚下一顿,摇头道:“唉——难呐!”

陆宏脸色微变,沉声道:“洪家屡次要挟,无耻至极,岂有此理!”

陆睿跟上去说道:“兄长息怒,我再派人与其交涉,再多送些钱财与他……”诸葛恪领兵日夜兼程赶到永宁,永宁是三年前才新置的县城,以章安之东瓯乡割之,户不满万,位于慎江北岸,县城低矮破败,只修起一半城池。

此时前方终于传来消息,蜀军领兵者正是荆州刺史关平,有五万荆州兵马,三万山越兵以及交州两万人马,合计十万攻下建安,先部正往永宁杀来,不日即到。

诸葛恪闻言大吃一惊,倒不是因为蜀军人马众多,而是领兵者竟是关平,荆州战事正酣,身为荆州刺史,关平怎会离开中军来此偏远之地?

聂友言道:“太傅,莫非蜀军是瞒天过海之计,刘封在荆州与魏延交手,暗中却派关平来偷袭江东?”

“嗯,极有可能!”

诸葛恪点头道,“刘封用兵,向来诡计多端,阴险狡诈,命关平来攻会稽,借机威胁江东,或许豫章也有兵马早在准备,倒颇合其性。”

聂友冷笑道:“刘封声东击西,处心积虑,这次便要叫他得不偿失了。”

诸葛恪嘴上虽然这么说,但心中总觉得隐约有些不安,具体哪里不对,却又说不上来,只好先将猜疑放下,先来安排布兵之事。

召集众将言道:“蜀军结交山越,来势汹汹,吾等兵力不足,何不也与山越联合?”

柯兊闻言抱拳道:“太傅,东瓯山越向来不听朝廷号令,一月前劫走陆郡守之妹,欲强行婚配,陆郡守屡次与其交涉换人无果,双放势如水火,恐难说服其来相助。”

“竟有此事?”

诸葛恪倒有些意外,撇嘴笑道,“既然将人掳走,生死都不由她,为何还来交涉?”

柯兊答道:“三小姐虽貌美,却性如烈火,那洪明爱慕已久,故而设计将其劫去。

但三小姐誓死不从,以死要挟,洪明不敢用强,只得设法让陆郡守同意这门婚事。

长兄如父,只要有陆郡守答应,三小姐也就无话可说了。”

“嘿嘿,不想陆家竟沦落至此!”

诸葛恪一声怪笑,说不出来是讥讽还是同情。

陆宏兄弟是陆绩之子,想当年陆绩声望著于江东,更胜陆逊,曾为郁林太守,加偏将军,可惜英年早逝,陆宏兄弟三人不满十岁返乡,后因陆逊之事牵连,不受孙权重用,只在会稽当了郡守。

陆绩共有两男一女,长子陆宏,次子陆睿,小女陆郁生,因生于郁林郡而得名,这些诸葛恪倒是知道一二的。

微微一顿,才问道:“那洪明在洪家地位如何?”

柯兊答道:“洪明武力过人,两膀有千斤之力,三十有二便为洪家之主,也是东瓯越人的头领。”

“倒也算年轻有为,只是还难配陆家之女。”

诸葛恪微微点头,却也知道山越终究是蛮夷之辈,要想让陆宏把亲妹嫁给洪明,简直是痴心妄想,陆家虽然如今不得势,那也是江东四大家族之一,非常人可比。

聂友皱眉道:“朝廷与越人不和,这该如何是好?”

诸葛恪淡然一笑,言道:“文悌勿忧,吾数征山越,深知越人之心,其反复无常,见利忘义,欺软怕硬,吾写一封书送与洪明,奉以金珠,自有办法结其为援。”

旋即命人准备纸笔写信,正写之时,哨马来报,蜀军已经越过松川,正往建平杀来。

诸葛恪一蹴而就,将书信封好,言道:“柯校尉马上带吾书信去见洪明,以金珠钢刀为礼去东瓯通盟,待击退蜀军之后另有封赏。”

“遵命!”

“慢!”

诸葛恪又叫住了柯兊,冷声道,“若洪明不识抬举,执意不肯出兵,吾便先出兵扫平东瓯,俘虏其族人妻儿为先部,以挡蜀军。”

柯兊心中一沉,不敢有丝毫怠慢,在后营领了厚礼去见洪明。

诸葛恪对王征和聂友言道:“蜀军攻建平,必从汉兴循建溪而下,命你二人各领一兵,先于汉兴筑两寨分列建溪两岸,令兵守之,以为掎角之势,吾随后便到建平。”

聂友笑道:“吾二人领丹阳兵去汉兴,定能击退蜀军,无需太傅再去。”

诸葛恪脸色一沉:“若是寻常之兵,倒也不必担忧,但此次关平领兵,军中必有能人,丹阳兵虽勇,但蜀军势大,万不可轻敌。”

聂友这才醒悟,抱拳道:“太傅教诲,末将谨记!”

诸葛恪点头道:“速去准备吧!”

“遵命!”

二将领命前去,诸葛恪呆坐一阵,又写了一封书信,派人送去给聂友。

这五千丹阳兵虽说人数不多,但在诸葛恪心中却比两万会稽守军要强悍,这也是他自信与蜀军一战的底气,若不是想首战立威,提升士气,他还不愿先派出去,担心损耗太大。

第1332章 首战大捷

会稽境内,看似只有几个县城,但地域广阔,人烟稀少,每个县之间道路难行,相隔甚远。

聂友领兵来至汉兴的时候,已经到了傍晚时分,与副将王征商议一番,在建溪寻找一处险要之地,二人各守一边,连夜部署防守。

正准备下寨之时,斥候又送来诸葛恪书信,聂友展开一看,大呼精妙,赶忙叫王征领兵后退,二人重新回到汉兴城中。

汉兴虽说为县城,城池尚不如永宁,甚至比行军的营寨还要差一些,低矮的石墙围拢,高低起伏,参差不齐,城上只容得下一人行走。

王征皱眉看着不到两丈高的城墙,疑惑道:“这城池太过矮小,若蜀兵杀来,无从防备,如方才沿河下寨,据险而守方为上策,为何弃险要而退兵?”

聂友笑道:“据险而守,人人皆知,非为上策,今太傅有妙计在此,保证大破蜀军。”

王征一怔,见聂友拿出一封信,接过来一看,点头笑道:“太傅用兵,果然奇计百出,如此属下便分兵去埋伏。”

聂友却摇头道:“吾素知子平之勇,正面还需仰仗于你,若挡不住第一阵冲击,如何行计?”

王征抱拳道:“将军任用,属下自当全力以赴。”

聂友拍着他的肩膀慨然道:“今国中空虚,吾随太傅远征,不知北方战事如何,江东多事之秋,正是用人之际,子平趁此多立功劳,加官进爵,方能一展抱负!”

王征知道聂友一向对他十分器重,心中感激,抱拳道:“多谢将军提携。”

聂友拍拍王征的肩膀,带了三千人到城外山中去埋伏,只留两千人给王征守城。

这破败的城中百姓早已逃走,灰瓶、檑木等守城器械更是一无所有,不过这并不影响王征的部署,传令全军偃旗息鼓,只留暗哨查探动静,城中一切如旧。

第二日中午,探马飞报,蜀军杀奔汉兴而来,大约有一万精兵,以山越为主,声势浩大。

众将校闻报顿时脸色大变,面面相觑,远处的士兵也议论纷纷,城中一片嘈乱,两千人面对一万彪悍的山越军,都有畏惧之色。

王征重重一声冷哼,仓啷一声抽出宝剑,在阳光下寒光闪闪,众将士神情凛然,纷纷肃立看向王征。

“天下人皆知丹阳向来民多果劲,好武习战,精兵辈出,区区数千山越军,尔等便怕了么?”

王征冲着队列大喊道,“丹阳精兵之名,将毁于尔辈也!”

“王校尉,吾等不怕山越,请尽管下令!”

“杀杀杀!”

丹阳兵崇尚气力,以武为荣,被王征一席话说得满脸羞愧,他们都是从丹阳才训练的新兵,自有一股锐气,刚才惊惧,只是因为初临战场,有些不知所措。

王征这才满意,点头大声道:“蜀军千里跋涉,翻山越岭,人马疲困。

吾等据城而守,以逸待劳,以主制客,此乃百战百胜之势。

虽蜀军来,尚且不惧,况此山越之众也?”

众士卒见王征言之有理,更加气盛,再无惧色,个个整备衣甲兵器,列阵以待。

王征按剑回鞘,命士兵将城门虚掩,翻身上马,持刀静待山越军前来。

不多时,暗中观察的士兵打出暗号,敌军已经到了城外,王征横刀于马上,稳如山岳,只叫士兵等到山越军离城百步之后才擂鼓,竖旗冲杀。

山越军早就看到城上并无军马,还以为和取东治境内城池一般轻松,催军急进,呼啸而至,已经听到城外的嘈杂的脚步声和铠甲兵器碰撞之声。

就在气氛最为凝重的时候,忽然一声鼓响打破沉寂,破败的城门被一股大力猛然推开。

吱呀呀——砰——尘土飞扬中,王征在震天的鼓声中持刀飞马而出,冲破尘埃,带起一股小旋风。

先到城门口来的有一千多山越军,陡然听到城中鼓响,杀出一彪人马,一脸愕然,前军停止,后军冲击,顿时大乱。

当先一名山越头领瞪眼张着嘴巴,眼看王征纵马杀到面前,手中一杆枪才想起来举起抵挡。

绚烂的白光匹练一般闪过,带起一股鲜血喷洒半空之中,那名山越将领便被王征一刀枭首。

“杀!”

王征斩杀一名敌将,并不停歇,催马直冲入山越军中,身后三百骑兵紧随其后,摧枯拉朽一般,往来冲突。

山越军被杀了个措手不及,混乱之中惊慌逃窜,更无人是王征一合之敌,被吴兵乘势冲杀一阵,大败奔逃,死伤无数。

王征乘胜追击,前方山越军大败,但后面还有许多人马,将败兵让过,山越生性彪悍,作战向来不死不休,又来围攻吴兵。

山越军也发现王征勇猛,有两名山越将领合力来战,就在此时,埋伏在山中的聂友从后杀出,山越军首尾难顾,终于溃败,四散逃走。

丹阳兵首战大胜,全军士气高涨,高歌欢呼,声音回荡在建溪两岸,久久不绝。

兵马退至城中,清点整备,折损了百余人,杀敌五百多,击退万名山越军,得了无数军器铠甲,聂友命人将消息报知诸葛恪。

王征此战功劳最大,聂友十分高兴,笑道:“子平杀敌近百,足见武艺非凡,太傅定会升赏。”

王征抱拳道:“吾以有备攻无备,对手又是山越兵,自然易胜,稍后再蜀军再来,还需小心对付。”

聂友见王征不骄不躁,颇感欣慰,他早知王征胸怀抱负,有大将之才,才格外提携重用,今日终于有了回报。

“山越败走,蜀军便有了准备,”聂友点头道,“接下来才是硬仗,听说荆州武将如云,子平可要小心。”

王征目光如同刀芒一般闪烁,缓缓道:“久闻关羽之名,只恨不能与之同生,不知关平继承其刀法几成?”

江东武将匮乏,聂友知道王征对高手的渴望,言道:“关平久随关羽,常伴左右,武艺自不会差,不可轻敌。”

王征握着刀柄的手紧了紧:“这我自知。”

聂友拍拍他的肩膀:“稍后还要对敌,子平先去休息,我来部署城中防卫。”

第1333章 知遇之恩

一个时辰之后,汉兴城外尘土飞扬,旌旗飘展,蜀军再一次杀来,城上守军马上擂鼓示警。

聂友带人到城上来看,见这次来的尽是蜀军,兵甲鲜亮,阵容齐整,与刚才的山越兵气势大不相同。

“聂将军,不知关平是否前来,待我出城会他一会!”

蜀军正在城外集结列阵之时,王征也听到动静披挂出来,就在城下马背之上请战。

聂友点头道:“子平小心!”

王征领命出城,身后有一千丹阳精兵护卫鱼贯而出,夕阳之下,尘埃飘荡,别有一番壮烈景象。

聂友放心不下,分一支人马守住城头,也下城引兵来至城门口,为王征掠阵。

王征策马上前,打量着蜀军阵势,见居中是一员中年将领,面貌清瘦,唇上留着髭须,大喝道:“来者可是关平乎?”

“哼,关将军岂是尔区区校尉能见?”

那人一声冷哼,晃动长枪指着王征,“某乃荆州先锋王平是也!可是汝杀了山越头领冒甸?”

王征大笑道:“哈哈哈,区区山越贼而已,侵我疆土,死有余辜。”

王平双目微凛,沉声道:“报上名来。”

“丹阳王征是也!”

“王征,杀我族人,你偿命来吧!”

就在此时,从蜀军阵中冲出一人来,这人面目黝黑,脑门锃亮,只在脑袋两侧梳着两根辫子,手持开山斧,拍马而来。

王征一声冷哼,丝毫不惧,催马而上,二人在场中厮杀起来,这名山越将领明显比中午斩杀的那个本事强,开山斧势大力沉,与王征倒也有一战之力。

两军奋力擂鼓,鼓声震天,转眼间十合已过,王征凛然无惧,刀法沉稳有度,杀招频现,那人终于力怯,抵挡不住。

“施但头领快退……”王平见势不妙,急忙提醒,但为时已晚,王征刀法极快,那山越将领才萌生退意,招式出现破绽,就被王征一刀斩于马下。

“嗷——”身后的丹阳兵十分兴奋,齐齐举起兵器呐喊,夕阳照在他们的脸上,一片艳红,更觉热血沸腾。

“敌将休得猖狂,看我胡班来会你!”

山越头领的战马向河边惊慌逃去,又一名汉将出战,王征虚空舞动大刀,在头顶转了几个圈,呜呜作响。

胡班用枪,上阵来便迅疾如风,被王征一一遮挡开来,二人杀在一处,不到二十合,便抵挡不住,虚晃一枪往本阵退走。

王征也不去追,横刀立马大笑道:“哈哈哈,尔等枉为大将,还斗不过我一名校尉,真是好笑,还不快叫关平来战?”

“聒噪!”

王平再沉稳,连败二将也按捺不住,见王征如此戏弄,只得亲自出马来战。

夕阳之下,二人又一次厮杀一处,战马来回奔走,嘶鸣不已,双方军士高喊助威,尘土飞扬,刀影重重,看得人心惊肉跳。

或许是年轻气盛的原因,王征的刀势比王平的还要凌厉,虽然接连与三人交手,此时却才进入状态,一柄刀翻飞起舞,如有神助。

王平与之厮杀许久,三十合已过,愈发心惊,进入会稽这一路之上几乎都是望风而降,何以在此处遇到劲敌,而且还是区区一名校尉。

又杀了十合,王平已经浑身大汗,再看王征却越战越勇,知道僵持下去于军不利,奋力几刀逼退对手之后,纵马奔回本阵。

“哼,还想走么?”

王征杀得兴起,哪里肯舍,随后追赶,身后的丹阳兵也看得热血沸腾,纷纷跟上,杀入蜀军阵中。

蜀军想不到连王平也败下阵来,再无人能挡住王征,阵脚又被冲乱,只能向后败走。

王征冲杀一阵,听得身后响起鸣金之身,才不舍而回,看着地上倒下的蜀军旗帜,意气奋发。

回到城下,王征滚鞍下马,脱去头盔,汗水滚滚而落,问道:“将军,我正欲冲杀,为何鸣金?”

“穷寇莫追!”

聂友看了一眼消失在夜幕中的蜀兵,言道,“天色不早,贸然追敌,万一还有蜀军前来,反倒吃亏。”

王征数战皆胜,信心十足,冷笑道:“就算蜀军再来也无妨,除却关平,其余之人皆不足为惧。”

聂友此时也不好打击王征和士兵士气,劝慰道:“蜀军铩羽而退,料想今日不会再来,子平快回城中歇息,明日太傅援兵到来,再与其厮杀不迟。”

王征回头扫了一眼身后,远山在暮色之下起伏绵延,缓缓道:“明日,关平也该来了吧?”

“该来了,该来了!”

王征的勇猛其实也出乎聂友意料,竟连王平都被其所败,心中暗喜,与他一同进入城中,吩咐守军小心巡视,到府衙为设宴庆功。

连番大胜,丹阳兵士气高涨,城中紧张的气氛也为之一松,大家都觉得蜀军虽然兵多,但都不堪一击,无需畏惧。

聂友命人备好酒席,等王征洗漱一番回来,此时诸葛恪也派人回信,当即加封王征为骁骑将军。

“哈哈哈,此战还未禀告,子平便升为骁骑将军,待明日太傅兵到,你又要晋升了,”聂友为王征倒酒,慨然道,“照此看来,不出半月,子平官职,当在我之上了。”

王征急忙离席拜道:“在下之功,全仗将军提携,这杀敌之功,也是将军指挥得当,若只是升赏属下一人,征宁可不受。”

“哈哈,子平不必如此,不必如此!”

聂友笑着将王征搀扶坐下,拍着他的肩膀笑道,“吾非嫉贤妒能之人,太傅大人也不会厚此薄彼,方才不过戏言而已,何必当真?”

王征正色道:“若非将军相助,属下也难以集齐这五千兄弟训练为兵,将来无论兄弟们前程如何,都不忘将军之恩。”

聂友叹道:“丹阳向出精兵,这十年来陛下不从丹阳征兵,实在令人费解,如今总算有了出头之日,同为国效命,吾也甚感欣慰。”

王征仰头喝下一杯酒,摇头无语,他从小练武,就是期待有朝一日能够封候拜将,却没想到成人之后朝廷不再从丹阳招兵,由此苦闷三年之久。

如果不是聂友任丹阳太守之后以屯田之名悄悄练兵,他至今还盼不到出头之日。

第1334章 争拔头筹

汉兴城欢天喜地,设宴庆功,此时在距城西白里之外的一处山坳之中,刚刚会集到一起的汉军彻底炸了锅。

山谷中的天色愈发昏暗,原本打算到汉兴城中休息,却因为意外的失败,人马不得不在野外驻扎。

远处士兵还举着火把忙着扎营,这里几人簇拥着王平等人,将汉兴的消息连问了三遍,依然觉得难以置信相信。

一名小小的校尉,就杀了两名先锋,还挡住了胡班和王平,连续两路人马都大败而归,这等实力的人物,竟然籍籍无名。

“关将军,明日然我带兄弟们去,区区校尉而已,我就不信收拾不了他?”

山越第一大将潘临气得暴跳如雷,这一次他好不容易为山越军争来先锋机会,没想到损兵折将,败得一塌糊涂,二次被斩的施但正是他的部将。

“潘头领,明日还是让在下出战吧,山越要是再折损人马,可就只能再从建安调兵了啊!”

“相毅,你是在讥讽我吗?”

潘临霍然转身,漫天星光之下,依然能看到他圆瞪着的眼睛里寒光爆射,额头上青筋直冒。

自从三路兵马在建安会合之后,彼此之间都在较劲,尤其是交州义士和山越军之间的竞争尤为激烈。

当年步骘平定交州后为交州刺史,知道百越骁勇善战,便从从地方上招募军队,吕岱接替步骘之后,步骘将这万人兵马带到长沙,号称“交州义士”,成为镇守南郡和庐陵一带的中坚力量。

刘封平定交州之后,便叫刘循效仿当年东吴募兵之举,从百越族中挑选精锐,重新组建交州义士,在赵国达等人的张罗下,共选出两万精兵便入军队。

以相毅为统帅,袁林为军师训练阵型兵法,三年大成,正赶上荆州攻打会稽,便从合浦出发,一路杀到建安来。

交州义士和山越军都是百越之中,虽然他们百族个有所属,但既编入军中,便有自己的荣誉感,一个在交州训练多年,一个在庐陵养精蓄锐,遇到一起,自然处处比较,都想争先立功,祭拜的时候在越讴大神那里也会为族人赢得更高的地位。

这几年在庐陵练兵,潘临等人学了许多兵法阵型,才知道中原军法的深奥,自觉也学了几成本事,这次出兵,可是踌躇满志,有备而来,何曾想过会遭此重创。

更主要的是,为了争取先锋机会,三方争执不下,最后还是关平拍板,三部各带一万兵马东进。

这个觉得得到众人一致赞同,深入会稽之后,众人见稽道境内路难行,山大沟深,粮草转运困难,干脆将其余兵马留在建安,一来可以减少粮草消耗,二来借机收复周围各县,保证后方稳定。

三支人马各带一万精兵来取会稽,潘临以山越军先前攻陷城池最多,功劳最大才讨到了先锋,那曾想初战受挫,损兵折将,死伤千余人,焉能不怒?

面对潘临的怒火,相毅却不为所动,淡淡笑道:“山越军既然败退,就该由我交州义士出动了,这可是事先约定好的,潘临头领该不会要食言吧?”

“你……”潘临指着相毅,咬牙切齿,却说不出话来,指点找他,“好,好小子,你记住,你给我记住了!”

相毅笑道:“潘头领莫要生气,待明日在下捉拿那东吴校尉,一定将其提到潘头领面前,让你好好出这一口恶气。”

阎宇在一旁看二人斗嘴,知道潘临不是相毅的对手,便劝道:“相将军,你就莫要再开玩笑了,把潘头领气出个好歹来,以后可没人领兵了。”

话音刚落,边听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说道:“阎将军放心,这不还有俺嘛!”

“尤突,你这个混蛋,你再说一遍,老子剁了你!”

潘临闻言气得跳了起来,冲过去就去踢那搭腔之人。

“潘老大,自己人不要动手啊,”尤突快跑两步,求饶道,“我们要一致对外,一致对外……哎呦——”潘临一脚踢在他屁股上,尤突一声惨叫,摸着屁股委屈道:“常言道,君子动口不动手,潘老大,你……算了算了!”

尤突看到潘临又瞪着眼睛抬起收来,赶紧缩着脖子躲到阎宇身后,不过见他没有方才那般生气,也就不再故意逗弄他了。

“诸位将军,中军大帐已经搭好,还是到帐中议事吧!”

正在此时,军师颜琰走过来邀请众人,关平一直默默看着几人争吵,却始终没有说话,神色平静,看不出喜怒。

如今关平年过四十,早已不是当年轻佻的毛头小子了,他这一生追随感觉东征西战,经历无数阵仗,有过辉煌,也有过落寞,心性早已磨炼成熟。

由其从关羽殁于洛阳,独掌荆州以来,这几年过去,更成长了许多,成熟稳重,文武双全,大有关羽当年的气度,却无骄矜之色,成为镇守一方的大将。

来至帐中,一切早已布置完成,其余将领也在等候,关平坐在帅位之上,众人也分两旁坐下,这时候却不像在外面吵闹了,一个个神色凝重,反倒没人开口。

半晌之后,关平才缓缓说道:“王征虽无名,却有真本事,可见江东还是藏龙卧虎之地,此次失利是为吾等敲响警钟:骄兵必败!”

关平的声音平静而温和,不见丝毫火气,却带着一股莫名的威严,令人不可抗拒,扫视众人道:“即将深入东吴腹地,诸位万不可轻敌呀!”

众人凛然抱拳道:“是!”

关平这才问道:“王征十分勇猛,不可力战,当以何策擒之?”

参军王佑言道:“那王征既然口口声声要寻将军交战,来日何不诈败,以埋伏之计擒之?”

颜琰却摇头道:“不可!关将军乃三军统帅,岂可轻易便与一名小校交手?

如此就算取胜也被人笑我军中无人,更遑论败焉?

即便是诈败,也有损军威,此计欠妥。”

关平却淡然一笑,言道:“若是能擒王征,某亲自去诱他倒也无妨,但明日诸葛恪也来汉兴,其岂不知兵法?”

王佑点头道:“若诸葛恪来,必会阻止王征追敌,此计于他的确太过浅陋了些,还需从长计议。”

第1336章 从容部署

日过中午,王征披挂整齐,精神抖擞又来搦战,直呼关平之名。

潘临又来接战,二人自中午杀到傍晚,两次换马,接连斗过百余合,依然不分胜负。

王征回城休息半个时辰,准备再战,诸葛恪见蜀军换了另一名山越将领出阵,改变主意,将人马收回城,命人小心防守。

王征一日与潘临久战不下,心中郁闷,他知道无法杀败潘临,没有在诸葛恪面前一展英姿,更没有办法让关平出战。

见对方换人,正打算斩将立功,没想到又临时收兵,更觉烦躁。

诸葛恪看出王征之气不平,安抚他道:“将军不必忧闷,若是潘临再来,将军出战倒也无妨,吾见蜀军换人,怕将军有失,明日再战未迟。”

聂友笑道:“太傅这是关心将军安危,蜀军用车轮战,有失公允,你早去歇息,明日必能斩将败敌。”

王征这才心中稍平,告辞诸葛恪前去休息,脑海中尽是今日潘临的招式,想着如何破解。

一日不分胜负,但诸葛恪也看到王征武艺高强,如果这次不是聂友带着他,莫说首战取胜,恐怕还要吃大亏。

不过关平领兵到城外,面对矮小的汉兴,不来攻城,却也来对战,不知道是想挽回颜面还是别有所图,一时间捉摸不定。

正在此时,都尉蔡林进来禀告:“太傅大人,方才在江中发现木屑残渣,正是从松川顺流而来。”

“松川?”

诸葛恪看着蔡林带来的木屑,都是用刀斧砍削过的,略微皱眉,马上吩咐道:“即刻派斥候连夜沿江查探,看看蜀军在上游有何动静。”

“遵命!”

蔡林走后,聂友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莫非关平在松川岸边建寨,想调建安大军前来?”

诸葛恪冷笑道:“管他带来多少兵马,吾自有办法破之,传令今夜小心巡逻,不可松懈,以防蜀军偷城。”

聂友闻言心中一动,抱拳道:“既防蜀军来偷城,何不今夜反去偷营?”

诸葛恪摇头道:“关平久经阵战,岂能不知兵法?

今日胜负未分,他必有防备,贸然出兵,反倒吃亏,乱我部署,还是先探明蜀军动静,再出兵未迟。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聂友抱拳道:“太傅英明!”

王征来日引兵搦战,蜀兵继续派潘临和尤突出战,聂友按捺不住,也出阵迎敌,双方相持不下,不分胜负。

中午时分,蔡林终于来报:“蜀兵在上游赶造舟船运粮,粮草就在秙牛山后”聂友忧心道:“蜀兵在此屯粮,必定是等候建安援军到来,好一鼓作气攻打汉兴,可派兵到秙牛山烧粮,破坏其计。”

诸葛恪却摇头笑道:“兵粮向来为三军之重,关平既在此屯粮,必有重兵把守,若贸然去劫粮,反而中计。”

蔡林不解道:“莫非就眼看着蜀兵屯粮,援军赶到不成?”

诸葛恪冷笑一声,扫视二人,缓缓道:“既知蜀军欲在此屯粮,岂能做事?

会稽道路难行,粮草运转困难,故而关平欲以舟船运粮,可用声东击西之计,断其粮道,再毁其粮草,则蜀兵不战自败矣!”

聂友眼睛一亮:“太傅之意,莫非是先烧船,再烧粮?”

“正是!”

诸葛恪缓缓点头,言道:“今日且叫王将军再独去厮杀一阵,关平见几日出战都是王征,定以为我军中无人可用,今夜兵分两路行事,可一战而定!”

傍晚时分,双方交战交战早早结束,王征回城之后,诸葛恪召唤主将议事,将方才的计划告知众将。

诸葛恪吩咐道:“毁船诱敌之事,就交给聂将军,王将军勇武,可领精兵去烧粮,万一蜀军还有看守之人,也好一并除之。”

二将领命,诸葛恪又道:“关平在城下扎营,若听到粮草被断,必来回救,蔡都尉领五千兵于沿途山中埋伏,聂将军烧船之后与蔡都尉会合,截杀蜀兵。”

聂友闻言赞道:“太傅如此妙计,定叫关平铩羽而归。”

诸葛恪傲然一笑,缓缓道:“吾今夜亲自守城,若见蜀兵撤退,便随后跟随,待蜀兵中伏,三面击之,王将军若来得及时,将蜀军包围,关平插翅也难逃。”

王征见诸葛恪还有后招,更加兴奋,抱拳道:“太傅但放宽心,只要烧了蜀军粮草,末将便马上赶来山前,阻断蜀兵归路。”

诸葛恪缓缓点头,叫众人下去歇息准备,今夜初更时分,从松川南岸绕道上游去劫粮。

天色昏暗,缺月悬挂东山之上,聂友和王征领五千丹阳兵先行,蔡林带着五千会稽兵马随后出城,从南北各绕到蜀军后营去依计行事。

聂友和王征来至上游秙牛山对面,果然见蜀兵在此处搭设桥梁造船,此时正有几艘木船向西而去,想必是去运粮了。

聂友的任务是烧船,便先寻找狭窄之处渡过河去,就砸岸边放起火来,蜀军营中大乱,纷纷赶来救火,与聂友人马厮杀起来。

王征见聂友吸引守军注意,带兵快速从浮桥上通过,埋伏在北岸山谷之中,此时岸边火光亮起,鼓响锣鸣,蜀兵与聂友带来的人马厮杀起来。

未过多时,便看到有一队人马正赶来岸边救应,王征知道蜀军中计,静等他们通过之后,直奔后山的屯粮之地而来。

聂友这里有四千丹阳兵,就算蜀兵人数稍多,也不必担心,王征带领的一千精兵都配了坐骑,要的是速战速决。

正走之间,忽然看到二百余人,在夜色中驱车装载粮草而行,王征冷然一笑,到此情景,蜀军还有心思往山中运粮。

也不问话,当先便冲过去,蜀军初时还以为来的是同僚,只是让开在道旁,直到王征一马当先,连杀数人才猛然醒悟。

这些运粮兵不如那些作战的士兵,见到敌军杀至,顿时大乱,黑夜中看到敌军人数极多,尽弃粮草逃命去了。

王征见得了许多粮草,不忍放弃,分三百人押送往回而走,缴获这些物资也算一件功劳,等明日杀败蜀军,便可运回城中。

担心逃走的蜀兵去报信,不敢耽搁,引兵急追逃兵,直奔后山屯粮之地而来。

第1337章 全军溃败

王征追到大约十里地,看到前方有树木大石截断去路,猜测必是方才逃走的蜀兵设下障碍,意图拖延时间,赶忙命士兵士下马清除障碍。

就在士兵下马动手之际,忽然两边火起,一通梆子锣声响动,人声呐喊。

王征心中一惊,知道大事不妙,急忙招呼士兵,调转马头催马便走。

此时吴兵正在一片低谷之中,两边山上不见敌人杀来,却尽是滚木火把扔下来,吴兵大多来不及上马,就已经受伤,惨叫声连成一片。

王征勒马回走,才走了数百步,就见刚才的山口处,也有巨石杂木挡住去路,枯木已经起火,黑烟滚滚,夜风中迎面吹来。

“兄弟们,随我杀出去!”

王征知道蜀军早有准备,已经中伏,心中焦急,催马向前直冲,竟从火头上冒烟纵跃过去。

唏律律——战马嘶鸣着,从山谷口飞跃而出,才稳住脚步,就见眼前不远处站着一队人马,在火光之下肃然等候。

身后还有骑兵不断跳跃出来,但此时火势越来越大,再后面赶来的士兵都被困在山谷之中,四面都是火,阵阵凄厉的惨叫和马鸣声接连不断。

王征一阵咬牙,看看身后前来的人竟不足一百,脸色愈发阴沉,大刀微微斜举,屏气凝神,此时唯有奋力杀出一条血路,才有生还的机会。

“嘿嘿,既然来了,就留下呗!”

对面的蜀将手持双枪,虚空一阵转动,如同两个车轮一般,冲着王征温和而笑。

王征这几日与蜀军交战,阵前并未见过此人,猜测他们早就在这里埋伏准备了。

“杀!”

此时多余的话已经无用,王征咬牙从喉咙里低吼出一个字,便纵马向前冲,身后的丹阳兵此时反倒沉默冷静,紧随王征,如利剑一般向前窜过去。

在这里堵截的正是相毅,他埋伏两日,终于等来吴兵,虽然还不认识王征,但看到是个用刀的,就猜了个七八,舞动双枪上前来战。

叮当当——大刀与双枪交接,发出一连串刺耳的声音,转眼间便换了四五招,火花飞溅之中,两人都心中暗惊。

王征的刀法十分凌厉,如怒龙脑海,相毅的双枪灵巧刁钻,如双龙出洞,都藏着惊人的杀招。

若是在平日,遇到这样的劲敌,王征必定大为欢喜,一定要与他分出高下,但此时中计被俘,周围都是蜀兵,心中焦急,哪里还有心思与相毅交手?

两人厮杀几个回合,王征就觉得此人不好对付,要分出胜负至少也在五十合开外,急切间沉喝一声,大刀猛然转动,带起破风之声斩向对方的脖颈。

相毅左手枪正刺向对方的腰腹,右手枪向上遮挡,但看到这一刀势大力沉,单手必定格挡不住,而对方竟不顾腹部要害受伤,直愣愣一刀劈斩过来。

面对这样两败俱伤的打法,占尽上风的相毅自然不想与他硬拼,赶忙勒马向一旁躲开,同时低头伏在马背之上,听到一阵破空的闷响之声从头顶划过。

等他再调转马头回身的时候,王征早已看好路线,催马直冲过去,大刀舞动,连砍翻四五人,杀出一条血路夺路而逃,生死关头爆发出的战力更加惊人。

眼看走脱了王征,相毅也无可奈何,同时也被王征的武艺所惊,此时断定他就是杀了两名越人头领,口口声声要挑战关平之人。

但王征逃走,剩下的吴兵却无处可去,丹阳兵虽然彪悍,但面对三倍于己的敌军,也被杀得大败,很快便将反抗之人杀死,剩下的几百人无奈投降。

相毅留下三百人就地看押俘虏,命士兵换上吴兵衣甲马匹,胳膊上绑上白布,打着王征的旗号,从原路直奔岸边来。

此时岸边造船的地方已经全部起火,两军正在厮杀,人影幢幢,相毅发一声喊,从左侧迂回冲杀进去。

聂友刚刚从岸边冲上来,才稳住阵脚,见本部兵回,以为是王征得手,不禁大喜。

“子平——啊?

你……”聂友脸上的笑容还未完全绽开,就见当先一员武将手持双枪对着同伴痛下杀手,霎时间四五人被他杀死,几人又被撞入河中去了。

“不好,快退!”

丹阳兵中从未有过用双枪的人,聂友意识到情况不妙,转头就跑。

“哈哈哈,此时想走来不及了!”

身后一人大笑着,先命人占住了桥头,将吴兵退路彻底截断,丹阳兵被两头夹击,身后还是同伴动手,乱成一片。

聂友不见王征回来,一员双枪将却打着王征的旗号,猜到前军中伏,一咬牙跳下河岸从水中往对岸游过去。

其他吴兵被逼得走投无路,也都纷纷跳河游泳,刚才怎么来的,还得怎么回去。

相毅在岸上冲杀一阵,吴兵纷纷跳水,急冲到桥头准备过河,却被一阵乱箭挡住,有几人受伤落马。

“文将军,是我,别动手。”

意识到自己的铠甲有变,相毅赶忙举起双枪大喊。

守卫桥头的正是文钦和文虎父子,见吴兵冲桥,自然毫不客气放箭,他刚才虽然发现吴兵后方骚乱,也猜测是相毅杀回来,却没想到他换了吴兵衣甲,黑夜中哪里分辨的清楚。

“住手!”

看到相毅的兵器,文钦赶忙抬手阻止士兵。

相毅看看损失并不严重,苦笑摇头,上前道:“文将军,我扮做吴兵杀他们个措手不及,来不及向你报信,险些误伤了。”

“嘿呀!”

文钦一跺脚,赶忙命人让开桥头,让相毅过桥追敌,士兵们则集中火力向着河中射箭。

“父亲,让我随相大哥一同去追敌!”

文钦身旁一名虎头虎脑的少年也挺枪跃跃欲试。

文钦点头道:“好,你要小心!”

文虎大喜,催马追上相毅,二人一左一右,冲向了刚刚上岸的吴兵一通冲杀。

那些吴兵从河水中游过来,浑身湿透,铠甲愈发沉重,兵器也大多掉落河中,哪里还能挡得住这股精锐骑兵的冲杀,顿时鬼哭狼嚎,有的无奈又跑到岸下河边去了。

第1338章 越人条件

文钦自从长女文鸳嫁于姜维,次子文鸯拜马超为师之后,再加上长安有人劝说,便诚心归汉,来到荆州辅佐关平。

这几年在荆州练兵,方知汉军的强盛早已在魏国之上,幼子文虎也长大成人,从关平学习刀法,看二子均武艺不错,老怀宽慰。

河中吴兵被乱箭射死大半,好不容易上岸的也被相毅和文虎领兵带兵堵截,前后无路,文钦命人高声劝降,吴军早被杀得胆寒,纷纷跪地不敢动弹。

文钦命人收押降兵,清点人数,只有少数人逃走,黑夜中也不好去追,就在原地看守待命。

诸葛恪正在城中等候消息,见城外蜀军一直未有动静,担心不已,直到过了五更时分,斥候来来禀告,蜀军忽然尽数集合离去,连营帐都未曾收拢。

诸葛恪马上带兵追出城来,先命人将营寨占了,收拢来不及带走的辎重军器,自领中军来追蜀军。

才走到一半,忽然两路伏兵齐出,诸葛恪大惊,蜀军在退败之时,竟还留下伏兵,不过还好人数不多,很快就被杀散,此时行迹败露,一时间不知该不该继续追敌。

如果不追上去,蔡林人马还埋伏在山中,关平人马众多,又都是精兵,就算是埋伏,恐怕也难将其杀败,只恐两败俱伤,若是聂友早些与蔡林会合,倒还有一些胜算。

正犹豫之际,却见许多逃兵转回,竟都是吴兵,诸葛恪赶忙拦住相问,果然是半路埋伏反被蜀军杀败,人马四散逃走,并未见聂友前来会合。

诸葛恪又等了片刻,收拢了四五百残兵,却不见蔡林回转,知道布置失败,只得先回城等候聂友和王征的消息。

此时天色微明,东方渐渐发亮,诸葛恪来至汉兴城外,才要叫门,忽然间城上鼓声大作,一彪人马开城冲杀出来,竟是蜀军旗帜。

知道大势已去,诸葛恪催马急走,绕过汉兴直奔建平,他将人马大都留在建平,来汉兴只带了八千人马,加上丹阳兵一共一万余,昨夜派出去大半,身旁只有三千多兵力。

身后喊杀声不断,诸葛恪不敢回头张望,更不敢有丝毫停留,带领亲兵一路向东狂奔。

朝阳升起,建溪两岸秋景绚烂,但诸葛恪的脸色却惶急阴沉,如果昨日的一切布置都是关平之计,恐怕聂友和王征也凶多吉少,这一战折损两员大将,伤了丹阳兵,接下来要对付蜀军,可就难了。

一口气逃回建平,已经将近中午,诸葛恪进城之后,也不和副将薛珝几人解释,马上吩咐人向山阴报信,命陆宏再派两万人到永宁备战。

司马刘邵见诸葛恪面色不善,也不敢问汉兴情形,正为难之际,人报都尉柯兊来至城中,不等刘邵回话,诸葛恪便让人将柯兊带来。

柯兊从东瓯与越人会面之后,本打算在建平休息片刻,吃过饭后再赶去汉兴,没想到诸葛恪竟就在城中,倒是吃了一惊。

诸葛恪脸色阴沉,冷冷问道:“那洪明如何回话?”

“太傅大人,”柯兊也发觉诸葛恪神色不对,小心翼翼答道,“洪明收了钱礼,但,但他说不必时候另行封赏,只要太傅再答应他一个条件即可……”啪的一声,诸葛恪用手拍在桌子,惊得刘邵和柯兊二人浑身一颤。

只听诸葛恪咬牙道:“还有何条件?”

柯兊咽了口唾沫,迟疑道:“洪明说……说他只要陆郡守答应三小姐的婚事即可,还有,还说……”诸葛恪眉头微皱,不耐烦起来:“有话快讲!”

“是,是是!”

柯兊不敢隐瞒,深吸一口气答道:“还说太傅大人若肯保媒的话,东瓯山越任凭太傅差遣。”

“哼——”诸葛恪闻言,一声冷哼,坐在那里低着头半晌不说话,柯兊和刘邵大气也不敢出一下,躬身静静等候着,府衙中落针可闻。

“嘿,嘿嘿嘿——”忽然之间,诸葛恪独自冷笑起来,声音说不出来的阴沉可怕,倒让柯兊二人心中七上八下直打鼓。

“好,很好!”

诸葛恪站起身来,在房中来回踱步,指着柯兊言道:“你马上赶去山阴县,就将洪明之言如实告诉陆郡守,叫他答应这门婚事,吾为他两家保媒。”

“啊?”

柯兊大惊,抬头错愕地看着诸葛恪,“太傅大人,可是,陆郡守他,他……”就是因为陆郁生之事,陆宏不惜与东瓯的越人闹出矛盾来,双方几乎势同水火,洪明更是不择手段将陆郁生先抢走,以此威胁陆宏,此事全郡皆知。

柯兊身为一郡都尉,更是亲历此事,陆宏兄弟极力反对此事,甚至陆宏还在一次派人去探望陆郁生之时,私下叫其传话,宁可守节而死,也不能嫁于山越之人,哪怕他是山越头领洪明。

“为国家安危计,小小一名女子,又算得了什么?”

诸葛恪一声冷哼,厉喝道,“吾出生入死,数千将士浴血厮杀,为国捐躯,难道还比不上他陆家一个女儿不成?”

“是,是……”柯兊见诸葛恪震怒,吓得连退四五步,连连点头答应,这种事他可做不了主。

“吾亲自写信给陆宏。”

诸葛恪转身抓起案几上的笔,刘邵赶忙过来为他铺纸研磨。

诸葛恪也情绪激动,一张纸顷刻便写满,叫刘邵将其晾干封好,转身对柯兊吩咐道:“吾奉旨来平叛,有圣命在身,蜀军势大,非山越相助不能退敌。

此事干系会稽乃至整个大吴的危亡,国之大事,孰轻孰重,陆郡守自有决断。”

柯兊此时满头大汗,哪里还敢有半分迟疑,只是点头答应,等刘邵将书信装好,小心带在身上,赶忙出了府衙,才觉得一口气喘上来,浑身被汗水湿透。

“刘司马,即刻派人到城外三十里境内聚拢回城士兵,再派斥候监视汉兴蜀军动静,不得有误。”

“遵命!”

刘邵一怔,才明白诸葛恪风尘仆仆来到建平,感情是在汉兴吃了败仗,心中暗惊,却不敢细问。

诸葛恪神色疲惫,摆手道:“吾先去歇息,若是蜀军杀来,速报我知!”

“是!”

刘邵答应着,赶忙吩咐士兵带着诸葛恪去休息。

第1339章 山越异族

关平用计骗走诸葛恪,先领兵占据汉兴城,却未料诸葛恪在前往秙牛山的路上还布置伏兵,折损了一些兵马。

不过此时诸葛恪已经败退,半路埋伏的吴兵无人接应,反被蜀军前后夹击,大败逃散,俘虏了近两千人,还抓住一名校尉蔡林。

府衙之中,关平正和颜琰等人审问蔡林,听说诸葛恪已经派人与东瓯山越军联合,都神色凝重起来。

命人将蔡林带走,关平看向潘临问道:“潘头领,这东瓯越人,与你们可是同族?”

潘临鼻孔里发出“嗤”地不屑之音,撇嘴道:“东瓯乡的那些人,是他们祖先贪生怕死,背叛大王逃走,越讴大神早已不再庇护他们了。”

关平眉头微皱,对于越人的分布和个个部族,他其实并不清楚,只知道每个部落都各自独立,互无统辖关系。

阎宇在庐陵与潘临他们相处多年,对越人的历史倒是有一些了解,见潘临不屑提起这些人,便向关平解释道:“关将军,早在周时,越人便依闽江而居,繁衍生息,分布在十万大山之中,以成越国。

后楚威王破越,杀越王无疆,部分越族便迁徙至东瓯,以瓯江水域定居,只因他们当初在国破之际逃走,故而为百越族所唾弃。”

“原来如此!”

关平缓缓点头,沉吟道,“不知这东瓯越人实力如何,有多少人马。”

“关将军,要是他东瓯人敢来助战,俺愿做先锋,不管他来多少,保证把他们赶走。”

潘临怒上眉梢,卷着袖子站出来,挥舞着胳膊大声道:“他们是被越讴大神抛弃的流浪者,如今越人都归顺汉室,生活安乐,这是莫大的荣耀,我们不能让这些叛徒来破坏越人的和平。”

尤突也站出来言道:“对,潘老大说得对,我相信百越族的人绝不会答应。”

“姆们交州越族也愿意加入战斗,如果关将军同意,让我们一同杀到东瓯去,把这些背叛越讴大神的逆子全部消灭,抹除越人的耻辱和污点。”

相毅身旁,一名竖着七八条辫子的交州义士和站出来附和。

关平扫视几人,见越人在此事上竟然空前团结起来,可见对东瓯越人的成见之深,甚至到了仇恨的地步。

“你们都错了,越讴大神并没有抛弃他们!”

就在众人争执的时候,袁林走到他们面前,一句话顿时让所有的争吵停止了,全都直愣愣地看着他。

面对如刀刃一般的目光,袁林丝毫不惧,笑道:“诸位,被越讴大神抛弃的越人,都有好下场么?”

“当然没有,”潘临一挥手,“没有越讴大神的庇护,他们会被虎狼撕碎,被毒蛇吞吃,陷入沼泽之中,尸骨不存。”

“对,背叛越讴大神的,全都不得好死。”

“诸位!”

袁林抬起双手示意众人不必争吵,平静问道,“据我所知,东瓯越人已经超过八千人,东吴甚至设置了东瓯乡,当年国破逃亡,想来最多也就百人而已,如今人数如此之多,却是为何?”

“这个……”潘临顿时一愣,瞪着一双牛眼不知该如何作答。

“越讴大神的胸怀是广阔的,如同大海一样,”袁林笑道,“如果按照诸位的说法,只要离开闽江境内的,便都不该受到越讴大神的庇佑,但如今百越之族,散布交州、扬州各郡,无不兴旺发达,这不正是越讴大神宽仁广博的体现么?”

尤突挠着脑袋言道:“可是,他们的祖先背离了族人,叛逃出境,就是叛徒了呀!”

袁林叹道:“当初国破之际,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人人为求自保,倒也无可厚非,如今东瓯的越人发展壮大,甚至比百越的许多部族还要强大,这难道不是越讴大神的神旨?”

潘临几人一时间都低头不语,他们的信仰和眼前的情况出现了冲突,那以往祖辈相传的话难道也错了吗?

“上天有好生之德,越讴大神也是如此,”袁林见几人意动,忽然叹道,“国家之事,分分合合,非人力所能为之,今观吾汉室,凌迟破乱,如今又中兴在望,难道那些意图谋反、迫不得已被胁从之人,也都尽数要杀死吗?

从昭烈帝到诸葛丞相,再到麒麟王,无不以仁爱博大之心,方能得取天下,难道你们百越之族,便容不下自己的同伴?

更何况这是他们祖先犯下的错,为什么要让他们来承担后果?

说不定东瓯的越人,也在供奉着越讴大神,和诸位一样虔诚祭拜,期盼着有朝一日能够回到百越怀抱,与同族患难与共。”

“他们还供奉越讴大神?”

潘临又一次瞪大眼睛,显得不可思议,“我想他们早已对越讴大神失去了敬意。”

袁林言道:“真诚与否,若能亲眼一见,便可自知。”

关平此时已经明白袁林的意图,如果能将东瓯的越人争取过来,诸葛恪便失去了一大助力,据蔡林所说,会稽兵力只剩下不到两万,没有越人相助,诸葛恪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而东瓯的越人期盼回归已久,这样的机会他们自然不会放过,策反他们十分容易,如果还能趁诸葛恪不知其反戈一击,取会稽便不费吹灰之力。

想到此处,与颜琰相视一笑,关平言道:“既然如此,何不派几人前往东瓯与他们头领相见,看看东瓯越人眼下情形如何,如果他们愿意弃暗投明,为汉室振兴尽力,我想英明仁慈的越讴大神会欢迎他们的。”

“让我去吧!”

潘临显然还是不相信东瓯越人还在信奉越讴大神。

阎宇拦住了潘临:“潘头领,此去是和谈,不是打仗,还是派毛贤去吧,他最合适!”

毛贤是越人大头领毛甘之子,毛甘如今年迈行动不便,毛贤作为将来的继承者,身份也符合,潘临一听,也不再争执了。

关平见几人同意,吩咐道:“如此就派毛甘、袁林、阎宇三人前去东瓯乡,从山越军和交州义士各选拔五名精锐护送,切记麒麟王融合万族之策,尽可能谈和,不得与之冲突。”

阎宇几人抱拳道:“遵命!”

第1340章 家族利益

山阴县,陆宏刚接到诸葛恪的命令,正在调集最后的兵马赶往永宁,前军战败,让他心中蒙上一层阴影,这是最后的兵力,如果再败,会稽将不保。

人马前脚才出城,陆宏还未来得及吃饭,柯兊便赶到回了城中,看到柯兊一脸愁容,陆宏心中一沉,赶忙打听前军情形。

柯兊将去东瓯求援之事说了一遍,又说了洪明的条件和诸葛恪的态度,陆宏顿时气得脸色铁青,几乎跌倒。

“诸葛恪,诸葛元逊,欺人太甚,欺人太甚……”陆宏看着诸葛恪的亲笔书信,双手颤抖着,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陆大人息怒,快请坐!”

柯兊见陆宏气得大口喘气,赶紧扶着他坐下来,倒上热水,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两头都为难。

“诸葛恪得势,以为我陆家没落,便可任意欺凌不成?”

陆宏兀自怒气不休,又看了一眼手中的书信,越看越气,牙齿咬得咯噔直响,却又无可奈何。

诸葛恪本就是太傅,有权调动任何大臣,更何况还是奉命出征,此时又以会稽和江东安危,国家大义来要挟,陆宏虽然愤怒,却是别无选择。

柯兊虽然担心陆宏生气,但更怕诸葛恪怪罪,还是不得不硬着头皮问道:“太守,这该如何回复洪明?”

“妄想——”陆宏一声沉喝,旋即又深吸一口气,叹道,“此事容我与二弟商量一番再做决定吧!都尉且等候半日。”

柯兊知道陆宏的难处,也不催他,先回去歇息了,反正着急也不在这半日时间,关乎到陆家的荣誉,陆宏怎能不谨慎?

柯兊走后不久,陆睿便急匆匆赶来,方才陆宏生气之时,就有下人已经跑去告知陆睿了。

“兄长,何事动怒?”

陆睿见陆宏脸色阴晴不定,问道,“可是前方战事不利?”

“战事不利,自有他诸葛恪承担,于我而任何干?”

陆宏冷哼一声,坐在一旁生着闷气。

陆睿一怔,看到桌上的书信,拿起来一看,不禁脸色大变:“兄长,这,这是……”“诸葛恪一朝得势,便欺我陆家无人,”陆宏一阵咬牙,却又泄了气,叹道,“只是国家大义为先,你我……恐怕要对不起小妹,更要辜负家父重托了。”

“兄长,家父将小妹托付于你,叫你小心照看,不可让她受半分委屈,如今她……她被越人掳去,担惊受怕,你我无能,不能相救,岂能再被洪明胁迫?”

陆睿急得额头上青筋直冒,大声道:“若答应此事,你我如何面对小妹,如何去见父亲?

这可是大不孝呀!”

“唉,吾方才何尝不是如此做想?”

陆宏一声长叹,背着手站起来,到门口仰望天空,缓缓道,“自古忠孝难以两全呐!”

陆睿沉默片刻,忽然说道:“何不派人到建业去请敬风相助?”

“丞相?”

陆宏双目微凛,陆凯现为左丞相,是陆家唯一在朝堂上的人物,不过转念一想这是家事,又叹道,“丞相今随陛下御驾亲征,若派人前去,此事被陛下知晓,道你我不懂大义,非但于事无补,反而连累了敬风。”

“这该如何是好?”

陆睿急得直搓手。

他对陆郁生十分疼爱,这半月因为被洪明劫持,急得吃不好睡不着,想方设法要救人,没想到诸葛恪在这个时候横插一脚,反去帮助山越,让洪明奸计得逞。

“此事一成,小妹就算委曲求全,只怕以后也不会再与你我见面,”陆宏苦涩一笑,忽然觉得意兴萧索,心如死灰,缓缓道,“不想陆家这一支的颜面,尽毁于吾辈之手,愚兄乃陆家罪人,还有何颜面主持大事?”

陆睿吃了一惊:“兄长,你……”陆宏摇头笑道:“此事了解之后,吾便退隐山林,渔耕为生,家族之事,就交给二弟你了。”

“兄长,这万万使不得呀!”

陆睿连连摆手,见陆宏也十分失望,一咬牙说道:“既然如此,我倒有一计:不如暂且答应洪明,但一切礼仪不可缺,必须要明媒正娶,先将小妹送还山阴,请三媒六聘,选定良成吉日方可出嫁。”

陆宏皱眉道:“既然要嫁,他诸葛恪愿意保媒,自然要明媒正娶,这算什么计策?”

陆睿双目微眯,缓缓道:“既然诸葛恪不仁,我们也不必和他讲情面,待洪明将小妹送来之后,兄长便弃官而去,我三人便悄悄离开山阴,择一隐蔽之处耕种山林,以此终老……”“啊?”

陆宏吃了一惊,惊愕地看着陆睿,方才他就有意隐退,但陆睿这个计策确实可以保全陆郁生,但这样不顾国家安危便走,恐怕会惹人耻笑。

陆睿早就看出陆宏的心思,冷笑道:“兄长,你何其糊涂也?

以当今局势,江东形势如何,难道还看不出一二来?

且不说江东,就是这会稽,关平亲自领十万大军,诸葛恪已经吃了败仗,就算有山越相助,恐也无济于事,若如此还将小妹送去,岂不是将她置于万劫不复之地?”

陆宏猛然一惊,低着头半晌不语,如果将陆郁生嫁给洪明,诸葛恪还是败了,山越若被蜀军扫荡,那陆郁生的一生就彻底毁了。

“堂堂东吴太傅,竟将一国之成败,寄于一女子身上,何其可笑?”

陆睿咬牙冷笑,沉声道,“再说了,这会稽乃至江东存亡,与我陆家何干?

与小妹又有何干?”

陆睿越说越激动,忽然低喝道:“兄长,你莫非忘了祖父是死于何人之手了么?”

“二弟!”

陆宏浑身一震,赶忙拦住了陆睿。

想起当年孙策攻打庐江,将庐江城包围整整两年之久,最终孤立无援,城池陷落,陆康因此病逝,陆家族人有近百死于战乱之中,如果不是后来陆逊受鲁肃举荐重新征用,陆家便从此一蹶不振,彻底没落了。

这么多年来,陆家忍气吞声,为了家族大计,尽量不去想先前之事,都劝慰自己当年孙策只是听命袁术,不得已而为之。

但现在陆逊又遭远徙海外,陆家再被打压,陆家人可以不计前嫌,但孙权却难免猜忌之心。

二人对视良久,陆宏终于低下头,颓然道:“好,就命柯兊去东瓯通报,将小妹带回山阴来。”

第1341章 身处险地

东瓯原本为荒芜之地,楚威王破越国之后,部分越族迁东瓯定居,留居瓯地繁衍,经过数十代发展,已有近万族人。

阎宇一行从东安沿大溪东下进入东瓯,便见许多越人打渔狩猎,一片祥和,似乎并不知道会稽已经战火连天。

在向导的带领下进入东瓯乡,才看到结队训练的山越兵,到了一处村寨口,更有许多穿着皮甲的士兵正在训练,倒也有模有样。

知道东吴已与山越有来往,阎宇等人以毛贤为百越人的身份来见洪明,一路上倒也没有遇到拦阻,反而听说毛贤是毛甘之子,个个面露欣喜之色,对毛贤恭敬有加,充满了期待。

见了洪明之后,屏退左右,阎宇才道明身份,洪明大吃一惊,旋即便设宴相待,只说此事要与族人商议,他一人不能定夺,将他们留在了一处青竹宅院。

转眼间两日过去,洪明却不见音讯,倒是庭院外多了几十名山越士兵看守,不许阎宇等人离开,这让几人忧心不已。

袁林言道:“洪明居心叵测,将我等留在此处拖延时间,只恐与东吴已然联合,还需再图良策。”

毛贤怒道:“难道他们不想回归百越,真要违背越讴大神留下的族规,和我们交战吗?”

“小将军切莫焦躁!”

阎宇安抚着还显稚嫩的毛贤,皱眉道,“我观洪明此人,飞扬跋扈,有勇无谋,只恐是不甘居于人下,其在东瓯说一不二,若回归百越,还要受其他头领管制。

此人野心昭昭,恐怕早对越讴大神没有了敬畏之心。”

“他……他好大的胆子,”毛贤又叫了起来,“敢亵渎越讴大神,他不得好死。”

袁林言道:“我等不能坐以待毙,沿途之上,我看越人对毛贤十分礼敬,惊喜不已,颇有回归百越之心,这洪明却不以为意,实在令人费解,要设法先探明洪明及东瓯越人的心意方可行事。”

阎宇低头思索良久,忽然说道:“这两夜我总听到隔壁有女子啜泣之声,莫非也是被洪明软禁之人?

何不先去向她打听情况?”

山越人居住的地方都是以柱子做成的阁楼,用篱笆毛竹做成围墙,虽然每个宅院隔着几步距离,但说话声音稍大,便可听得清楚。

袁林也点头道:“我也偶尔听到,还以为是错觉……”“阎将军,有人求见!”

正在此时,一名守在门外的护卫走进来禀告。

“哦?”

阎宇有些意外,看看外面星光漫天,门口守卫的山越兵举着火把不见动静,便猜到这人是偷偷潜入进来,便点头让亲兵将人带进来。

进来的是一位二十四五的青年人,面色黝黑,双目炯炯有神,左边的脑袋剃得发亮,右边则留着几根小辫子。

“这位就是毛甘头领的儿子吧?”

那人进来一眼就看到了毛贤,躬身行礼。

毛贤正在恼怒,冷哼一声背转身去,不做理会。

“正是,”阎宇抱拳问道:“不知阁下何人?”

那人笑道:“我叫苑御,听说少头领来到东瓯,还带了汉人使者,所以一直想来拜见,可是洪头领不让任何人进来,所以我才偷偷从后面的篱笆洞里钻进来。”

阎宇微微点头,皱眉道:“壮士深夜潜来见我等,足见诚心,为何洪明偏偏与壮士相左?”

苑御愕然道:“什么是相左?”

“唉呀,就是想法、意见不同!”

毛贤忍不住转过身来不耐烦地解释,对这个没文化的家伙颇为嫌弃。

他这几年在庐陵,学文写字,可是学了不少知识,被赞为山越族中第一博士,堪比巫神了。

“哦,”苑御干笑着挠挠头,“汉人说话,就是文绉绉的,总让人听不懂。”

毛贤皱眉催促道:“快说说洪明吧,他究竟意欲何为?”

“唉,说起洪头领来,可是我们东瓯所有越人头疼的事情,”提起族中事,苑御也愁眉苦脸,向毛贤说道,“我们在东瓯乡,也供奉着越讴大神的灵位,世世代代虔诚供奉,子孙后代平安无事,这就是越讴大神在保佑着我们,我们也期待有一天能回归百越,得到大头领的认可,可是……”袁林此时已经猜到和他预料的不错,问道:“可是那洪明改变了信仰,起了异心?”

“唉——洪明力大过人,两年前用武力抢了头领的位置,”苑御一声叹息,摇头道,“他认为百越既然不肯接纳我们,就要彻底分裂出来,成为新的东瓯族,为了这事,还将巫神和几位长老关在了后山神庙中……”“简直岂有此理……”毛贤闻言大怒,正要喝问,却被阎宇赶紧拦住,怕他惊动了外面的士兵,低声问道:“洪明如此大不敬,难道你们就无动于衷么?”

“唉,”苑御苦叹道,“洪明和洪进兄弟掌管了所有的武器铠甲,这两年骗了很多人跟随他们,现在他们大权在握,谁也奈何不了啊!要不是今天东吴使者来到寨中,洪明设宴款待,我也不敢偷偷跑到这里来。”

“东吴使者来了?”

阎宇吃了一惊,和袁林相视一眼,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妙。

这几日洪明将他们软禁起来不闻不问,恐怕就是在等东吴那边的消息,或许是有什么条件,如果诸葛恪一旦答应,以洪明的秉性,马上就会痛下杀手。

“东吴两次来东瓯,给洪明许诺……”正在此时,忽然外面响起一阵急促的夜枭声,苑御神色一变,示意阎宇等人等候,悄悄退了出去。

片刻之后,苑御又转了回来,神色焦急:“不好了,刚才酒宴上,东吴已经答应了洪明的条件,他准备明天,明天……”阎宇双目微凛,沉声道:“可是洪明已经决定与东吴联合,便要将我等除掉?”

苑御垂首道:“正是!”

“啊?

这——”毛贤吓得脸色大变,色厉内荏地叫道,“他,他敢?”

苑御忽然一咬牙,说道:“实在不行,今夜趁着洪明喝醉,我想办法救你们逃走吧!”

“吾身为使者,使命未成,回去之后如何回复关将军?”

阎宇却缓缓摇头,问道,“诸葛恪到底给洪明许诺了哪些条件?”

第1343章 轻而易举

秋收未至,还不到越人每年一度的祭祀节,但这一日的东瓯乡却十分热闹,头领的山寨中鼓乐齐鸣,张灯结彩,一片喧闹之声。

听说陆家终于答应将三小姐嫁给洪明,山越之民十分意外,不过这几个月的争执总算要结束了,不必再担心官兵来报复,大家也都松了一口气。

就近的二十几个头目都带着随从前来恭贺,闹闹腾腾忙乎了一下午,总算盼到晚上摆宴的时候。

日薄西山,半山广场上架起的八个篝火架已经开始点火,粗如腰身的巨木搭好的架子堪比一座房屋,火苗渐渐蹿腾起来,将四周照得亮如白昼。

会稽都尉柯兊在两名越人的陪伴之下看着这热闹的一幕,唏嘘之余,却也充满疑惑,他实在没想到陆郁生竟然这么痛快就同意了这门亲事。

难道真是长兄如父,不可违背,便彻底死心了,正如陆宏所言,此事结束,兄妹之间的情谊便彻底断绝了。

这表面的热闹之下,又隐藏着多少无奈和悲哀?

柯兊愣愣地注视着篝火,心潮起伏,自己先将桌上准备的酒打开来,一个人自酌自饮起来。

半个时辰之后,天色完黑下来,四野看不到景物,只见远山起伏的轮廓,洪明也带着一众头目来到广场之上,到处都是贺喜吵闹之声。

柯兊不知道自己喝了几碗酒,就觉得眼前一阵阵发话,火光变得模糊起来,连成一片,如同一大块飘扬的红布。

用力甩了甩头,他不禁苦笑,这半年忙于奔波公务,饮酒的时间也少了,是酒量下降了,还是越人的酒更加烈一些?

正当他醉眼朦胧的时候,忽然一阵嘹亮的鼓乐之声响起,越人围着篝火堆转圈跳舞,在一群人的哄闹之下,洪明终于命人将陆郁生请来。

今日的陆郁生一袭白裙,在夜风中裙裾飞扬着,飘飘欲仙,脸上带着一层面纱,更显得空灵神秘,所有的越人都高声呼喊,洪明也愣住了。

在一名越人头领带领之下,陆郁生向前排的十名贵宾一一倒酒,洪明坐在高位之上,将陆郁生亲自端来的一碗酒一口气喝下,一滴不舍得洒出来。

终于轮到柯兊自己了,他想站起来向三小姐行礼,却发现两腿无力,想说几句话,解释此行的无奈,才发觉舌头麻木,竟说不出半句话来。

看着眼前的人影越来越模糊,最后只剩下一团白雾的时候,柯兊还暗恨自己酒量太小,竟在三小姐面前如此失态……缥缈仙姿的陆郁生在山寨昙花一现,惹得山越人齐声喝彩,没有看清真面目,愈发显得神秘,赞不绝口。

面对众人的夸赞,洪明更是春风得意,陆郁生走后很是吹嘘了一番,招呼山寨喽罗一起喝酒,个头目纷纷上前敬酒夸奖,洪明来者不拒。

山下的小院之中,陆郁生在几名喽罗的保护下回到院中,将洪明留给她的酒水全都赏赐给他们,并送给阎宇门口的守卫一坛。

十名山越喽罗对陆郁生千恩万谢,抱着酒坛大笑而去,守在阎宇门口的几人也忍耐不住,偷偷喝了起来。

几名守卫听着山上的热闹声,心中早就跟猫爪一样难受,正忿忿不平之时,陆郁生送来酒,哪里还能忍耐得住?

他们商量着没人只喝三碗,只要不喝醉,就不怕阎宇他们逃走。

那曾想两碗酒才下肚,就全都跌倒在地上口吐白沫,不省人事。

阎宇听到外面没有了动静,赶忙来到院子外,正准备冲到隔壁去,却又觉得有些不妥,留下四人原地看守保护陆郁生,和袁林几人赶奔山上而来。

火光依旧闪耀着,山顶上人影奔走,早已听不到嬉闹欢乐之声,而是一阵阵惨叫声,血腥味在夜风中扑鼻而来。

毛贤手持一把抢来的刚刀冲在最前,等他们来到山顶上一看,全都傻了眼,只见苑御正带着人将一具具尸体摆放在左侧的篝火架之下,准备焚烧。

“这……这就结束了?”

毛贤正准备大展身手,哪想到苑御他们早已得手。

“看来洪明兄弟比我们想的还不得人心啊!”

袁林却淡然一笑,厮杀结束的如此之快,说明其他山越士兵见洪明被杀,已经放弃了抵抗,并没有多少人愿意为他们兄弟真正卖命。

阎宇点头冷哼一声:“洪明打压威胁部众,岂能叫人心服?

其实外强中干,酒中又被下了迷药,贼众主力被迷倒,此战匆匆结束,也在预料之中。”

“喂喂,大家听我说,听我说两句……”正在此时,却见毛贤不知何时跑到那边去了,举着双手大声喊叫起来。

一个光头山越头目正扛着一具尸体走过来,见毛贤拦住去路,怒喝道:“让开,你说个毛线!”

“对啊,我就是毛贤,大家听我说……”那光头头目一怔,翻着白眼从他身旁绕了过去,暗道这小子是个傻子不成,骂他也能承认?

“哼,一群混蛋,有眼不识泰山!”

毛贤精心准备了一下午,想着今夜好好表现,风光一场,结果却没人理会他,自讨没趣,撇着嘴骂骂咧咧地走了回来。

袁林失笑道:“少头领稍安勿躁,未经介绍,他们还不认识你,待清扫完战场,再好好宣扬接纳之事未迟。”

“唉,也只好如此了!”

被泼了冷水之后,毛贤感觉有些兴致缺缺。

“阎将军,实在抱歉,那东吴使者,混乱中也被人给宰了!”

正在此时,苑御看到袁林几人,过来相见,本来还想留下柯兊审问,但黑夜中分辨不清,在酒桌上就被砍了脑袋。

“子平,子平?”

袁林见阎宇没有回应,扭头一看,却见阎宇正望着篝火发愣。

“哦,无妨无妨!”

阎宇胡乱答应着,言道,“明日一早便推选头领,由毛贤少头领亲自任命便是。”

“是是是,多谢,多谢!”

苑御大喜,向三人行礼,毛贤背着手微微一哼。

袁林有些奇怪地瞟了一眼阎宇,向苑御言道:“明日选好头领之后,还需越人助我一臂之力,攻破吴兵。”

“这当然!”

苑御现在最担心的就是东吴的报复了,哪有不答应的道理,“先生尽管吩咐,我们一定照办。”

第1344章 如此误会

蜀军进入汉兴之后,吴兵退守到建平,两城相隔五十余里,隔着偌大一座山岭,双方都没有再出兵,不约而同等着越人的消息。

这一日关平正准备先派人去取东安,顺便可到东瓯打探山越消息,忽然人报阎宇已经转回。

府衙之中,阎宇带着几名侍卫回城,却不见袁林和毛贤,关平才要问情形如何,就听阎宇身后忽然出现一个女子的惊呼声:“表兄?”

这一声惊呼,让所有人都愣住了,关平等人想不到阎宇身旁竟跟了一名女子,而阎宇更想不到他带来的人竟然叫关平表兄!一时间府衙中沉寂无声,大家的目光看向了阎宇左手的一名士兵,才发觉这人穿的铠甲松垮垮的不合身,脸上虽然抹了些灰土,但脖子间的皮肤却白皙胜雪。

“关,关将军是……是你表兄?”

阎宇艰难地侧转身,瞪大眼睛看着那人,声音说不出的古怪。

“啊?”

关平上前一步,一脸茫然,惊疑不定。

微低着头想看清她掩盖在头盔下的面容,已猜到这女子必定是从东瓯随阎宇来的,但何时在会稽有了一个表妹?

就在众人目光注视之下,那女子却不解释,猛然抬手将头盔摘下,一头乌黑的秀发如同瀑布般洒落下来,乌溜光滑。

“表兄,你怎么,会在此处?”

这是一张无暇的面庞,即便抹了一些黑灰,依然掩饰不住她的美貌,一双透亮的眼睛黑白分明,只是泪光隐现,潸然欲泣,令人心生怜惜。

“呃,我——姑娘你是不是……”关平尴尬地搓搓手,正要说她认错人了,却见那女子大滴大滴的眼泪滚落下来,将脸上的灰烬冲开了一条沟,猛然张开双臂便冲了过去。

“啊?”

关平吓了一跳,站在那里慌了手脚,接也不是,让也不是,堂堂征东将军、荆州刺史,竟然闭上了眼睛。

“表兄,你怎么会在这里,他们都不要我了,不要郁了,嘤嘤嘤……”关平只觉得眼前一股香风飘过,双手空空,睁开眼睛一看,却见那女子竟扑到了身后顾谭的怀里,放声大哭起来。

“呃咳咳——”关平无奈地摊摊手,尴尬不已,将手背在后面问阎宇:“阎将军,这女子是何人?”

“阎将军?”

关平一转头,就见阎宇一双眼睛快要瞪出眼眶来了,脸色变得十分难看,盯着顾谭二人发愣。

“嘿,这下可热闹咯!”

关平可是过来人,一眼就看出了阎宇的心事,摇着头一阵感慨,将周边的闲杂人等都挥手赶走,走到一旁坐下来,冷眼旁观。

“你,你是郁生?”

直到此时,顾谭才明白过来,双臂虚张着,任凭那女子抱着自己,身躯僵硬得如同一杆枪。

“是我,我是郁生……”陆郁生已经泣不成声,似乎受了无尽的委屈,双肩耸动,浑身颤抖,“大哥、二哥他们,他们都不要我了,将我抛弃……”“伯苏他……他何至于此?”

顾谭也一脸迷茫,轻声安慰着陆郁生,他与陆郁生兄妹也有数年未见,刚才一眼还未认出来,但知道他们兄妹自小丧了双亲,感情至深,怎会好端端将陆郁生抛弃,还跑到汉军阵营来了。

陆郁生大哭一场,情绪渐渐稳定下来,哭声渐止,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赶忙退开一步低头擦着眼泪。

这一段时间她从担惊受怕,到伤心绝望,一路上跟随阎宇也是心绪复杂,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了顾谭,终于找到了宣泄口,一发不可收拾。

“陆小姐,你没事吧?”

阎宇知道此时才咽了头唾沫,上前问话。

“没事!”

陆郁生微微摇头,满头的秀发散乱着,更见凄楚,向阎宇行礼,“多谢阎将军一路照顾。”

“呵呵,这算不得什么!”

阎宇一阵傻笑,愣了片刻,才意识到关平在一旁,急忙转身抱拳,“关将军,此乃会稽郡守陆宏之妹,因她困在东瓯,末将斗胆将她救出来带回营中,有违军令,请将军责罚。”

“关将军,他,阎将军是为了救小女子,”陆郁生一听就急了,赶忙上前说道,“若是有违军令,奴家这就离开军营!”

“行了行了,”关平摆摆手,看看焦急的阎宇,又看看欲言又止的顾谭,失笑道,“我关某是不通情理之人么?”

陆郁生一怔,顾谭和阎宇也低头傻笑起来,刚才的气氛为之一缓。

“好了,一路奔波,我看姑娘身心俱疲,你先去歇息吧!”

关平叹了口气,对顾谭言道:“子默,此次军中没有女兵,你派人为她收拾一间房屋,看看城中有没有女子衣服给她准备一下,既然是你表妹,就交给你照顾了。”

“多谢将军!”

顾谭大喜,陆郁生也向关平告谢,看了一眼阎宇,便跟着顾谭先离开了。

阎宇的目光随着陆郁生移动,直到她背影消失在门后,才患得患失的转过头来,一脸愁容。

关平看在眼里,心中暗笑,轻咳一声问道:“阎将军,此行东瓯,结果如何?”

“哦,将军!”

阎宇收敛心神,抱拳道,“东瓯乡越人头领洪明跋扈暴戾,被末将用计除之,已另选头领,助我军共破吴兵。”

“哦?”

关平有些意外,皱眉道,“看来这其中还有许多隐情呐,毛贤和袁林二人可是还在东瓯?”

“正是!”

阎宇答道,“两日之后,东瓯山越兵将进入建平,请将军即刻发兵,在建平城外驻扎,三更时分里应外合,捉拿诸葛恪,则会稽可一战而定。”

“好,此计甚妙!”

关平拍着大腿笑了起来,忽然又皱眉道,“不想顾谭与陆宏竟是表亲,马上打探一下他们两家究竟关系如何。”

“是,末将这就去!”

阎宇心中早已阴云弥漫,不用关平吩咐,也急着去调查顾谭和陆郁生到底是什么关系。

“慢着!”

关平一挑眉,叫住了已经走到门口的阎宇,缓缓道,“阎将军,东瓯乡一行情形如何,你还未向本将详细说明呀!”

“哦,是是是!”

阎宇一咬牙,只得低着头又转回来,耐着性子禀告东瓯之事。

第1347章 忧患交加

自从柯兊走后,陆宏兄弟便决意弃官隐居,这几日借着军务繁忙,不动声色将郡中之事转给了主簿,一应细软都陆续运到城外暂存,就等着陆郁生到来之后悄然离开。

一等几天过去,兄弟二人也十分忐忑,担心洪明奸诈,不肯放人,又被诸葛恪胁迫,陆郁生的清白也因此玷污,那时候更无法面对她了。

苦苦等候,却没想到东瓯的消息不见传来,反而建邺先传来急报,一听消息,便将陆宏震得跌倒在地,面如死灰。

孙权北征兵败,驾崩江中,魏延假意谋反,刘封进兵江东,一连串的消息让所有人都难以消化,脑海中一片空白。

此时陆宏才明白为何关平会亲自来取会稽,原来这一切早就在蜀军的计划之中,如今江东彻底变了天,孙权一死,人心更加涣散,要将无将,要兵没兵,如何挡得住如日中天的蜀军?

当然使者并不是专程来向陆宏一个小小的会稽郡守来传旨的,各郡县的通知自有朝廷专门的公文下达,他们是来找诸葛恪的。

孙权一死,东吴如同船行江中,风雨飘摇,需要一个能够力挽狂澜的人,诸葛恪重新被任命为大将军,给予厚望,主持江东大事。

天使听说诸葛恪亲自在前线指挥,不敢耽搁,休息了半日便直奔永宁去了,只留下震惊莫名的一众会稽官员,全都面面相觑,不能发一言。

陆宏屏退所有人,与陆睿商议道:“如此看来,孙家真的气数已尽,他诸葛恪纵有通天之力,没有兵马也是枉然。”

陆睿冷笑道:“兄长莫忘了,诸葛恪来到会稽也是无济于事,已经败于关平之手,退守建平,又如何与刘封对敌?”

“唉——”陆宏一声长叹,来到窗口望着天空,一行秋雁正飞来过冬,北方的天,已经开始变了。

“东瓯至今没有消息送到,江东又形势危急,你我还是要早些脱身才好!”

陆睿想了一阵,言道,“还是要再派人到东瓯去打探消息。”

“报——”陆宏正准备派人,又有士兵赶来府衙:“郡守大人,太傅兵败建平,已经退到永宁,命郡守大人即刻拨付兵粮军器到永宁布防。”

“啊?”

陆宏大惊,更担心山越军的情况,问道,“太傅兵败,那山越军结果如何?”

传令兵道:“正是东瓯山越与蜀军暗中联合,里应外合才导致太傅兵败。”

“什么?”

陆宏连退两步,脑海中又开始震荡起来,“东瓯山越与蜀军联合,那我们的婚约……”陆睿扶着陆宏坐下,对那人说道:“你马上回复诸葛太傅,就说粮草辎重明日运到。”

传令兵转身而去,陆睿也颓然坐在一旁,并没有召集去筹措粮草,他们都知道,会稽已经彻底不保了。

“洪明若是投了蜀军,那三妹岂不是……”陆宏神色痛苦,不敢想象这个后果,此时暗恨自己当初不够果决,拖延至今,已经完全脱离了他的掌控。

“报——”就在兄弟二人悔恨交加之时,又有士兵前来报信。

陆宏已经彻底麻木,微垂着眼睑,无力问道:“还有何事?”

那人急道:“豫章蜀军五万字浙江而下,已经攻破大末,正往会稽而来,乌伤请求支援。”

“果然刘封就在豫章!”

陆宏苦涩一笑,双目无神看着前来求援的士兵:“大将军将人马尽数调到永宁,关平已经领兵杀到会稽腹地,如何救援?”

“郡守大人……”哨兵闻言愣住了,这可是不在他考虑范围之内。

陆宏无声叹息,言道:“你回复李县令,就说太傅大人就在会稽,一切军事由他调度,蜀军既来,太傅定有部署,只需小心防备即可。”

“是……遵命!”

哨兵无奈,皱眉退了出去,不知道会稽现在的情形究竟如何。

“屋漏偏逢连夜雨啊!”

陆睿一声长叹,“光是关平这一路兵便阻挡不住,还有豫章水军前来,想保会稽,以区区两万残兵,简直痴人说梦!”

“非是你我兄弟不尽忠职守,实在无可奈何,回天乏术了!”

陆宏颓然一笑,言道:“先派人到东瓯打探消息,如今只要三妹能够平安归来,吾此生无憾矣。”

陆睿点点头,转身去安排,整个山阴县因为天使带来的消息而显得愈发沉闷,百官人人自危,百姓虽然还不知道江北消息,但听闻蜀军杀到,也惶恐不已。

苦等一日,还是不见消息,陆宏急得茶饭不思,嘴唇起泡,中午时分,却见司马刘邵转回山阴,哭丧着一张脸。

“刘司马,你怎得回来了?”

陆宏吃了一惊,看看门外,再无别人,以为他是来催粮的,言道,“今日一早粮草已经运走了……”“陆大人,粮草已经无用了!”

刘邵一声轻叹,无力道,“太傅,哦,大将军听闻陛下驾崩,刘封从水路出兵,带了一万多精兵去乌伤了,只留三千人马在永宁,叫我等据慎江死守,阻挡关平!”

“岂有此理!”

陆宏一听就怒了,拍着桌子大骂道,“好你个诸葛恪,黑心之贼,竟做出此等卑鄙之事,简直猪狗不如。”

诸葛恪逃离前线,还将人马带走,陆宏虽然早就心生退意,此时也忍不住了,加上连日来的担心怨怒,顿时破口大骂,气得浑身颤抖。

刘邵无奈道:“郡守大人,慎江虽为天险,但三千残兵,哪里是关平的对手?”

“退吧,都退回来,哈哈哈——”陆睿忽然大笑起来,“诸葛大将军都临阵脱逃,区区兵卒又有何罪?”

刘邵暗中察言观色,言道:“郡守大人,属下从永宁带一人前来,说与二位是故交,可解大人心头之患。”

“哦?”

陆宏一怔,苦笑道,“何人有此本事?”

“伯苏贤弟,别来无恙乎?”

就在此时,门外人影一闪,走进来一位身穿青衫的青年文士,儒雅温和。

“表兄?”

陆宏和陆睿同时站了起来,吃惊地看着站在门口的人,再一次愣住了。

来的正是顾谭,笑道:“哈哈哈,二位贤弟,我特来为你们道喜呀!”

陆宏摇头苦笑:“忧患交加,还有何喜?”

顾谭笑道:“吾特来说媒,这婚姻之事,岂非大喜?”

第1348章 未雨绸缪

孙权驾崩的消息传开,江东一片震动,蜀军三路出兵,攻入东吴境内,如狂风扫叶,所过之处,除了重要城池,郡县皆望风而降。

荆州水军二十万围攻采石矶,张承所领的水军如同那一座孤岛般,岌岌可危,而会稽在豫州另一路水军入境之后,也全面溃败,会稽太守陆宏投降,诸葛恪兵退富春。

两翼兵马深入江东境内,刘封率领的中路人马也终于开动,从新都出发,向黟县进军,三军浩荡,旌旗蔽日。

朱据将大军驻扎乌程之后,命丹阳守军往陵阳驻守,以唐咨为先锋占住黟县,三地呈三角之势防护丹阳,这也是东吴最后的防线。

如今兵力不足,只能放弃丹阳境外的地盘,尽量缩小防线,能让各地兵马及时援助,虽说是吴国,但所剩也不过丹阳、吴郡两郡而已。

汉军自潘阳县进入馀汗县境,一路无阻,兵马来至乐平县,已然进入丹阳郡,此处为婺水之源,向东直下黟县,十五万大军绵延十余里,烟尘飘荡。

敌军已经攻入腹地,但吴兵却依然不敢妄动,前军以唐咨为首,在黟县驻防,引婺水为护城河,将城池自北向南保护起来。

终于等到蜀军兵临城下,看到五颜六色的将旗和盔甲鲜亮的阵容,唐咨面沉似水,守兵更是面现惶恐之色。

铺天盖地的士兵,各部兵马旗帜鲜明,铠甲颜色也各不相同,从城上远远看去,一片一片分布清晰,如同农夫分割的稻田地一般整齐,戈矛如林,闪着寒光,旗帜飘展,光是大将数量就有近百人。

呜呜呜——绵长深沉的号角声响起,蜀军就在城外安营扎寨,沿山据河札下九座营寨,势如长蛇,首尾相顾。

唐咨领众将在城上看了一下午,眼睁睁看着蜀军安营,却不敢出城骚扰,直到日落西山,才默然回城。

钟离斐皱眉道:“人言刘封能文能武,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这营寨形势绝妙,竟寻不出丝毫破绽来。”

骆统言道:“蜀军势大,又是刘封亲自领兵,黟县只有五万兵马,可要向丞相求援?”

“暂且不必,蜀军虽众,但我有地形之利,守城不在兵多,而是调度得当,先看看刘封如何进兵再说!”

唐咨摆了摆手,他此次随孙权北征,作为东路军虽然守住了厉阳这一路,但因为中军溃败而不得不撤退,人马基本保全,却一直从未和魏军交战过。

这一次面对更强的对手,唐咨非但无惧,反而有意一比高低,他和朱据、刘纂等人不同,这些人都是东吴本土大姓,又是孙权信赖之人。

而唐咨却是降将,初为魏安远将军,黄初中,曹丕篡位称帝,利城郡军士造反,杀太守徐箕,推唐咨为主,但终因寡不敌众而事败,唐咨从海路逃到东吴。

孙权为拉拢人心,声讨曹丕篡位,拜唐咨为威北将军,封安亭侯,后与吕岱讨平廖式叛乱,平定交州战乱,因功官至左将军,持节。

但无论唐咨再如何努力,还是容易遭人猜忌,始终不得孙权信任,这一次御驾亲征,唐咨虽为左路统帅,但却是一条辅助路线,只是策应保护右路的刘纂。

若刘纂胜,他只需呼应进兵,若刘纂败,他就要领兵相助,可谓没有功劳,只有苦劳。

此次孙权驾崩,新皇登基,将帅更替,唐咨认为这是他翻身的大好机会,如果能在前军将战无不胜的刘封挡住甚至击退,他在东吴的威望将全面提升,虽还不敢与朱据等相比,但这些老将之下,自己便是军中第一人了。

鲜于丹久随唐咨,自然知道他的心思,言道:“明日末将去与蜀军搦战,看看其实力如何,再作打算。”

唐咨摇头道:“不可,刘封亲自来,麾下必有许多猛将,此时正是用人之际,几位若有折损,叫我如何与之为战?”

骆统皱眉道:“这战又不敢战,又不愿向丞相求援,这该如何是好?”

对于骆统这个新安排到军中的副将,唐咨总觉得他就是朱据派来监视自己的,态度便一直不冷不热,听他此言,顿觉得十分刺耳,似有嘲弄之意。

“本将用兵,自有我的道理,今夜二位将军只管轮流守城便是,吾自有破敌之策!”

一阵冷笑之后,唐咨先退出了府衙,面对刘封这个劲敌,他丝毫不敢大意,必须要想一个万全之策才行。

回到书房,鲜于丹也随后跟来,言道:“刘封用兵向来诡诈,夏侯楙、夏侯霸等皆败于其手,连陆伯言也吃过亏,将军真有应对之法?”

“哼,夏侯楙不过酒囊饭袋而已,夏侯霸只是一介武夫,若陛下先拍我北上,早已取胜多时了,”唐咨一声冷哼,旋即皱眉道,“不过刘封确实有些本事,来路之上,我早已想到许多破敌之策,如今观之却唯有一计可用。”

鲜于丹忙问道:“不知将军有何妙计?”

唐咨言道:“今蜀军兵多,我军兵少,以少胜多,最先当用水火之计,但今日我观蜀军营寨布置十分绝妙,防守严密,这水火之计便用不上了。”

鲜于丹问道:“那还有何计可破蜀军?”

“兵法云: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唐咨双目微凛,缓缓道,“若败蜀军,唯有毁其粮草一途,当如当年官渡曹操败袁绍之举。”

鲜于丹皱眉道:“刘封既知兵法,岂不知粮草之重?

蜀军屯粮之处想必不但隐秘,而且还有重兵把守,恐难施行。”

“哼,若此时派人去寻找蜀军屯粮之地,当然为时已晚了,”唐咨却一声冷笑,缓缓说道,“早在蜀军未到之前,吾已派人隐匿于沿途山岭河川之中,或混入百姓之中,或扮做渔民樵夫,将这黟县境内全都监视起来,蜀军动静,本将皆在掌控之中。”

“原来将军早有准备了!”

鲜于丹恍然大悟,赞道,“将军精明如此,何愁不胜刘封?”

“嘿嘿,这叫未雨绸缪,料敌于先!”

唐咨淡淡一笑,摸着下巴言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第1349章 形同虚设

晨曦洒落婺水之上,一片金光,秋高气爽,遍野金黄,硕果累累,正是丰收之际,但附近的百姓却都因为战事夺入深山去了,十室九空。

一阵急促的鼓声打破了清晨的宁静,蜀军在绵长的号角声中开始调动起来,九座营寨有五座旗帜飘扬,往婺水岸边簇拥过来。

城上的吴兵见状,急忙向唐咨报信,守城的士兵纷纷整装以待,弓箭上弦,滚石檑木早就准备完毕,整齐地堆在城乡之下。

哨兵还未下城,唐咨早已听到城外动静赶来,快步上城,只见城外蜀军马步兵列阵,守住四座吊桥架起的位置,阵中则移出来一架架与城墙同高的井阑。

十架井阑依次在婺水岸边排列,每两架井阑之间,则摆放三架投石车,后面更有牛骡拖着宽大的车架,装满了大石块。

看到这一幕,守城的吴兵脸色大变,蜀军攻城的强悍,他们早就听说过,曾经连洛阳城都能强攻,今日一见,比想象中的还要可怕。

每个井阑之上,顺着木梯正向上攀爬八名士兵,投石车后面的石块堆积成山,正有士兵在装填巨石。

晨风吹拂,鼓声震荡,号角连绵,双方的士兵却都不发一言,一边忙着备战,一边瞠目观看。

鲜于丹紧张地咽了口唾沫,低声道:“将军,听说蜀军的投石车改为霹雳车,一次能发五块大石以上,能到百步开外。”

唐咨微哼一声,投石车虽然厉害,但他将护城河加宽,这么远的距离是无法抛到城上来的,蜀军的攻城方法,军中将领都已经知道了。

“小心那些井阑,蜀军的硬弩才是最可怕的!”

唐咨的目光一直盯着那十架井阑,硬弩虽然数量有限,但杀伤力巨大,如果他瞄准主将和指挥者,也不能掉以轻心。

“举盾!”

就在此时,负责防备的钟离斐一声沉喝,城上负责防守的士兵将预先准备好的大盾举了起来,这些木遁厚达三尺,外面还包裹着一层铁皮,就是专门用来防备蜀军硬弩用的。

旗角在风中发出猎猎之声,钟离斐下令之后,却发现爬上井阑的蜀兵并无动作,弓箭手和硬弩手各自准备就绪,只是木然地扫视着城中的一切。

蜀军的井阑甚至比黟县的丞相还高出一些,城内的布置一目了然,正有一名士兵大声地和下面的投石车士兵说着什么。

很快便听到嘎吱吱的声音响起,蜀军最先动的并非硬弩,而是投石车,似乎还在调整着方向和角度。

看得吴兵一头雾水,这么远的距离,那些石块真能抛上城墙不成?

折腾了一阵之后,就见几名蜀兵站在投石车前,每三架投石车由一个人舞动旗帜之后,刺耳的木轴摩擦声越来越响,随着第一个人挥动大旗,投石猛然发动。

呜——投石车仿佛一头怪兽一般剧烈地颤抖着,将一块脑袋大小的石头抛向了空中。

“怎得如此少?”

鲜于丹惊呼一声,只见三架投石车共抛出了三块大石,并不是他所说的五六块石头一同抛出,显得单薄了许多。

“不好,快躲开!”

就在他疑惑之际,却见唐咨一声惊呼,拉扯他趴到了城墙垛口之下。

咻——砰——刺耳的破风之声从头顶传过,城墙地面传来轻微的颤抖,惨叫和惊叫声连在一起,乱成一片。

“这……这怎么可能?”

鲜于丹低头蹲在墙角下,看到飞溅的石屑,惊得面无人色,就在他面前四五步外,一名士兵被石块砸得头颅粉碎,面目全非。

不过投石车的攻击也随后停止,几十块大石抛出去之后,有的砸到了城墙上,有的砸到了守军,甚至有些落入城内去了。

唐咨紧张地扶了扶头盔,从垛口出探出脑袋,紧盯着那些庞大的投石车,脸色阴沉。

引婺水改造的护城河足有十丈,加上与城墙的距离还有二十丈,本以为足以挡住蜀军强攻了,没想到还在投石车的攻击范围内。

城外的蜀兵继续面无表情地装填石块,负责操控的两名投手还在继续调整着方向和角度。

“将军,蜀军将投石数量减少,却增加了射程,这该如何是好?”

鲜于丹也明白过来,投石车如果想要发射的石块数量多,射程就有限,但如果只抛出一块石头来,距离可就不止是一百步了。

唐咨无奈,吩咐道:“传令所有人小心,只要蜀军不强行渡河,便不必露头。”

有亲兵去向钟离斐传令,此时城上的盾兵早已乱了,面对从天而降的巨石,盾牌没有了用武之地。

“将军小心!”

就在他分神之际,忽然鲜于丹一声惊叫,扑过来将他按到在地,两人同时滚倒。

“啊——”唐咨还未反应过来,就听到身旁的士兵一声惨叫,趴在地上转头一看,却是一支三尺来长的弩箭,足有指头粗细,黑黝黝地泛着光芒,将那名士兵贯胸射死。

“小心,大家小心……”唐咨吓出一身冷汗,心有余悸,爬起来坐在地上,再也不敢探出头去张望,只见所有的士兵都趴倒在地,瑟瑟发抖。

“这该如何是好?”

鲜于丹就趴在唐咨身旁,脸色惨白,这样的战斗,根本没法打,就算有护城河,但蜀军投石车和井阑的压制力太强了,对于守将来说,井阑的威胁更大,随时都能要命。

还不等他们站起来,又有士兵惊叫起来,原来是投石车再次发动,士兵们又赶忙到城墙脚下躲避,唐咨见势不妙,干脆跑到角楼里去了。

噼里啪啦一阵乱响,这次的声音却和上次不同,动静更大,有人还是受了伤,城头上鬼哭狼嚎,一片混乱。

“这是什么味道?”

唐咨鼻子吸了吸,顿时脸色再变,“不好,是火油和硫磺,快快,快浇水,泼水……”唐咨呼喊着,想要冲出来,迎面便看到一个黑点急速而来,赶忙夺了进去。

笃笃笃——又一根弩箭从门口射进来,扎进后面角楼的柱子上,入木三分,箭杆剧烈颤抖着,唐咨一颗心也随之疯狂跳动。

第1351章 望远镜

兵进丹阳,秣陵便不远了,眼看胜利在望,不仅是刘封,军中文武官员也都十分欣喜,士气空前高涨。

征战数十年,从昭烈帝到小皇帝刘谌,已经经历三世,创立基业的股肱之臣大多物故,新一辈的力量正在成长,在刘封的带领之下,越战越勇。

孙权虎踞江东四十余年,与汉军分分合合,反反复复,江东猛虎变成了纸老虎,奄奄一息,垂死挣扎。

虽然已经入秋,但在江南之地依然炎热,秋为肃杀之季,天气干爽,正利于出兵,刘封也打算这几个月时间一鼓作气扫平江东,趁着冬季备战北方。

这几日胡遵负责攻城,寇威负责巡守,刘封已经开始筹谋北方之事了,如今曹爽退守寿春,夏侯楙也兵败退到合淝,淮南一带成了无主之地,魏延正在分兵收割。

此时的魏延军真如同秋风扫叶,兵马所过之处,根本无人能挡,县吏官署都成了无主之地,偶尔有侥幸留下的,也都盼着汉军来收留他们。

从石亭到濡须、厉阳、阜陵、巢县、滁县等地,大江以北、淝河以南之地,不到一月时间,尽归汉军所有。

魏延捡了天大的便宜,安心驻兵把守,安抚百姓,宣布大汉政策,吏部更是从襄阳、长安和洛阳三地调来文武官吏五十余名上任,以今年科举考试的学子为主。

中原之地,姜维和徐陵也都派人送来消息,二人各从兖州和豫州出兵,于沛城会合,正准备集合兵力攻打寿春,打通与淮南的联络,则中原可定。

有李胜和曹爽的兵符开路,一路畅行无阻,就算事后魏兵知情,但城内守军早被抽调一空,两三千新兵也无力抵抗。

河内一路兵,有邓艾和张苞攻打河内以西之地,杜预和令狐宇攻打东路,还有关索这一支精兵居中接应,河内军毫无防备,连下数县,修武以西已经被扫平。

再加上西河郡诸葛乔和几支特种兵相助,刘封命邓艾为主将,杜预为参军,继续向东占领河北之地,如果能够控制白马,与官渡遥相呼应则最好。

如今河北有邓艾,中原有姜维,这两人就算有一人主持大局便足矣,刘封可高枕无忧,更何况两人齐心协力?

还有荀方在洛阳调度后方,北方之事,除了军情禀报之外,其余诸事一概不必细问。

北方已经霜降气冷,军士马匹需要休整,剩下的这几月时间就是安抚境内百姓,稳定人心,驻兵布防,不用刘封操心。

看着各地情报,刘封心情舒畅,正在此时,却见一名士兵匆匆进帐:“禀大将军,属下刚才于井阑上监视城内动静,发现吴兵少了许多兵马,唐咨和钟离斐也不曾出现。”

“哦?”

刘封眉头微皱,问道,“你可看清了?”

那人略作犹豫,还是郑重点头道:“看清了,末将有工坊制作的望远镜,看得清清楚楚,有两队士兵分明打着‘唐’字旗号,但领队之人并非昨日上城的唐咨。”

“你便是刘明吧?”

刘封仔细看了那士兵一眼,此人四十左右年纪,面白无须,水泡眼,蒜头鼻微微发红,对这个人终于有了印象。

“啊——是是,正是属下,”那人吃了一惊,旋即变得激动不已,躬身道,“想不到大将军还得小人。”

“你也算是工坊中有名号的人物,我岂能不记得?”

刘封欣慰一笑,指了指他手中一尺来长的喇叭状木筒,“这便是你们改进的望远镜?”

“正是,正是!”

刘明激动地双手颤抖着将其捧起来,鼻头变成了赤红色,水泡眼也变得熠熠生辉,“这是用西域传来的琉璃打磨改制的,一里之内可看清敌军面目。”

一旁的陈寿吃了一惊:“啊,此物如此神奇?”

刘封努努嘴:“承祚你自去看看便知。”

陈寿闻言赶紧走过去,接过望远镜摩挲片刻,在刘明的指点之下到帐门口去查看,李丰忍不住好奇心,也和蒋班几人凑过去。

这刘明年纪虽大,也没有武艺,更不懂兵法,但能升为裨将,就是因为刘封赏识他的制造能力,这也是不可多得的奇才。

和马均、黄月英等人不同,刘明的长处不在机关制造和技艺之上,而在于对一些现有工艺的改进,总能提出一些奇特的想法,投石车一发五六块的工艺便是他提出改进的。

严格追溯起来,这刘明也是刘氏一族,只是早在东汉之前就已经没落了,但这并不妨碍他以刘氏为荣的自豪,为人又忠厚实诚,但他这微末技艺在士族为主的大汉朝自然不受重视,也不过是以此糊口度日罢了。

直到刘封强调工坊重要性,不断提高工匠的身份和荣誉感,朝廷广纳奇才,刘明才得以出头,在长安加入工坊之中,便提出改进投石车的想法,大受马均赞誉。

又一次刘封巡视工坊,见刘明居然用琉璃珠做成了放大镜,便于操作机关中的微小之处,十分高兴,便告诉他望远镜的原理,叫他全心只做望远镜,一年后终于有所成,不过也只是初步完成,效果还不完善,如今终于能派上大用场了。

“神奇,当真神奇!”

陈寿几人转回来,啧啧称奇,感叹不已。

刘封问道:“刘将军,这望远镜军中还有多少。”

刘明答道:“回大将军,能看到一里之外的,仅此一个,属下觉得还有不足之处,此次特来随军出征,检验一番。”

“很好,此战结束之后,若能改进,速来报知于我!”

“遵命!”

刘封点点头,略作思索,吩咐道:“你再去监视吴军动静,看看除了唐咨和钟离斐换人之外,那些巡逻的士兵,可有重复。”

“是!”

刘明喜滋滋地出帐而去。

李丰问道:“大将军,莫非唐咨昨日被打得不敢露头了?”

“不然!”

刘封摇摇头,思索片刻,忽然笑道,“吾料唐咨已然不在城中了。”

陈寿皱眉道:“何以见得?”

第1352章 有备无患

刘封笑道:“唐咨若真在城中,即便巡城,又何必打出旗号,用他人来冒充?

这是欲盖弥彰。”

陈寿和李丰闻言微微点头,如果刚才刘明没有看错的话,唐咨让人顶替他巡逻,确实有些反常了。

刘封传令道:“来人,传令胡遵、寇威前来帐中议事。”

不多时,胡遵和寇威都来帐中,刘封言道:“黟县守将唐咨不在城中,我料他必定是绕后欲断我后路或袭击粮草去了,破城就在今夜。”

胡遵负责攻城,刚才刘明发现城内情形不对,是他命刘明亲自来禀告,大概也猜到了一些,微微点头。

寇威还不知情,冷笑道:“这唐咨胆子倒真是不小,城内被打还不够,还要出城来挨打?”

刘封看了看桌上的地图,言道:“黟县以南为浙水,沼泽极多,唐咨必从城北大庾山而去,不管他去攻乐平还是偷袭石门峡,都要从篁岭经过,可先占住此山阻截吴兵。”

寇威抱拳道:“末将愿领兵去阻截唐咨,定将他人头提来。”

刘封点头道:“好,我分你两万人马,兼程赶往大庾山,先占住篁岭,再分三千兵去至石门峡与守军一同埋伏,李丰与你同去。”

“遵命!”

二将领命前去点兵。

刘封又对胡遵吩咐道:“马上命投石车开始攻城,将城上吴兵压制回去,不叫他们看到寇将军离营,待吴兵疲惫,今夜再去取城。”

“是!”

刘封思索一阵,又对蒋班吩咐道:“蒋护军,命你再领三千人马,等到天黑,便引兵到婺水以北截断大庾山之路,如果唐咨逃回,便断他后路,将其捉拿。”

“遵命!”

蒋班也领命去准备。

孙邻见刘封顷刻间就把兵马安排出去,从容不迫,叹道:“吾于丹阳长大,守豫章三年之久,亦未尝如此明察地理,大将军却如数家珍,如此周全,汉军岂有不胜之理?”

刘封晃了晃手中的地图,笑道:“出征在外,地形最为重要,为将者岂能不知地理?”

孙邻闻言一阵苦笑,依然摇头感慨,这个常识他自然知道,但令他吃惊的是刘封才到丹阳,手中便有如此详细的一封地图,简直匪夷所思。

他从小就在丹阳境内长大,也不知道篁岭这个地方在哪里,汉军准备充分,由此可见一斑。

看刘封有备无患,孙邻忽然心中欣慰起来:他败于刘封之手,着实不冤。

“报——”就在此时,刘明再次回到中军禀告,“属下观察许久,果然城中吴兵多有重复,只是更换衣甲,往来巡逻,有几名士兵记得清清楚楚,不会有错。”

“很好,”刘封微微点头,笑道:“他唐咨想要瞒天过海,却不知道我军中还有火眼金睛,早就看穿了这一切。”

陈寿想起那个望远镜,慨然道:“我大汉有如此神物相助,将来敌军将无处遁形了。”

刘封对神色怔忪的孙邻言道:“孙将军,命你随刘将军到井阑上再去观察一番,看看城中守将是否只剩骆统和鲜于丹二人,再算算城中留了多少兵马。”

孙邻回过神来,抱拳道:“遵命!”

“承祚,命人告知刘铄,叫他在后军马上赶制一千木筏……”刘封才说话,便见刘铄从帐门口走进来,笑道:“子休来得正好,我正要找你。”

刘铄一怔,但还是一脸愁容,上前两步跪在地上,抱拳道:“大将军就命。”

刘封吃了一惊:“何事惊慌?

先起来说话。”

刘铄跪地不动:“非是为属下求情,而是为他人,此事唯有大将军能救。”

“先起来说吧!”

刘封眉头微皱,刘铄才归降不久,就在军中,难道一来就得罪了什么人?

刘铄起身言道:“属下是来为滕胤求情!”

“滕胤?”

刘封有些意外,楞了一下才失笑道,“那滕胤乃是东吴太常,九卿之首,又是托孤大臣,权重一时,能有何事?

就算有事,我这也是鞭长莫及呀!”

刘铄言道:“大将军,滕胤因属下投汉受到牵连,被侍中吕壹和中书令孙弘诬陷下狱,恐难保性命,姑母派人来告知于我,要救姑父,需我兄弟二人到建邺澄清此事。”

刘封倒有些意外:“滕胤原来是你姑父?”

陈寿在一旁解释道:“当年中原战乱,其父滕胄兄弟南渡江南后,因与刘公为世交,故来依附,想必当初便将其女嫁与滕胤了。”

“正是如此!”

刘铄点头道,“正因此时,吕壹、孙弘诬陷姑父有投汉之心,伪造大将军书信,将其下狱,意图杀害。”

刘封皱眉道:“你兄弟二人若此时赶去建邺,岂不是自投罗网?

非但救人不成,反倒白白送死。

此事我也无能为力呀!”

刘铄急道:“请大将军以书信昭告天下,正名滕胤清白……”“嘿,你这是什么救人之法?”

刘封一听就笑了起来,看来刘铄与姑母之间感情还不错,惶急之下,竟然想出这种可笑的办法来。

“刘将军,你这是缘木求鱼,找错人了呀!”

刘铄正呆愣之际,却见陈寿在一旁笑道,“将军只管放心,吾料汝姑父不至有性命之忧。”

刘铄怔然问道:“啊?

为何?”

陈寿笑道:“刘家与滕家是姻亲,但滕家与诸葛家也是姻亲,诸葛恪之子娶了汝姑父之女,吾料其女比将军更为急切。

诸葛恪如今为东吴大将军,有他保护,何须来求大将军?”

“对,对对对!”

刘铄一听,眼睛一亮,拍着额头干笑道,“原来是要求另一个大将军,属下这就叫人去回复姑母,叫她去找诸葛元逊。”

刘封笑道:“你只管放心,你姑父不会有事。”

“是,是是!”

刘铄也不知道刘封为何如此许诺,心中却安定了不少,正准备离去,忽然想起刚才刘封之言,“大将军方才说正好找属下,不知有何将令?”

刘封言道:“你回去之后马上带人赶造一千木筏来,天黑之前要造齐。”

“遵命!”

“滕胤被诬陷下狱,看来东吴朝中已经开始混乱了,”刘铄走后,刘封一阵沉吟,吩咐道,“承祚,叫云羽卫的人速来见我。”

第1353章 一滩浑水

掌灯时分,一名中年农夫轻步走进了中军大帐,既无亲兵禀告,也不见有人跟随,仿佛凭空出现一般。

来人双眉浓密,目光平和,看不出任何出众之处,如果走在大街上,的确和普通百姓没什么两样。

“云羽卫江南都统柳纯参见殿下!”

在刘封的注视之下,来人躬身行礼,举止从容。

在数十万大军之中,面对名震天下的麒麟王,这人却又无普通百姓的局促和惶恐。

“你便是柳伟叔?”

刘封想不到柳纯会亲自来见他,打量了几眼,十分满意,指着旁边的座位笑道,“请坐。”

“谢座!”

柳纯坐到一旁,向刘封抱拳道,“殿下发出密令召唤云羽卫,事关江东局势,属下还是亲自来一趟得好。”

“很好,我也正想见你一面,整个江东的细作部署,你做得极好,与幼常不相伯仲。”

刘封想起在成都看到的那一封孙权处罚江东士族的情报,当时就对柳纯颇为欣赏,那一份名单列得简要明晰,重点全在其上,让人一目了然。

当年鲁王党之争,孙权大杀群臣,将东吴三分之一的骨干除掉,那一份情报不但写得十分详细,而且一目了然,将太子党和鲁王党分开,并罗列了每个人的身世以及处罚结果。

东吴顾陆朱张四大族都受到重创,几乎是被孙权清洗了一遍,陆逊被发配远征夷洲,归期无限,张家、朱家、顾家的族长都被处死或流放,这对江东士族来说无疑是一场寒霜过境。

柳纯面现尊敬之色,抱拳道:“殿下过誉了,属下怎敢与马将军相比?”

当年正是马谡发现了柳纯的能力,将他征进暗卫悉心培养三年,两人虽然年纪相差不多,却有师徒之情,这许多年在江东经营,柳纯已经能够独镇一方了。

刘封示意柳纯自己倒茶,问道:“太常滕胤被吕壹诬陷下狱,可是云羽卫背后操控?”

“正是!”

柳纯简单地点点头,笑道,“当年孙奋在徐州对周鲂不满,欲将其替换,在朝中找吕壹运作,从那时候便落下了把柄,由不得他不听话。”

“嗯,更换周鲂,也算一件大功!”

刘封微微点头,“若周鲂留在徐州,恐怕夏侯楙还不会如此轻易便得手。”

柳纯答道:“如今周鲂被其子所累,赋闲家中,一心教授其子为人之道,开设一家学馆,不问外事了。”

周鲂虽然有本事,但也无力改变如今江东的局势,刘封也不去细问,又道:“滕胤下狱,还有朱据和诸葛恪二人,如今朱据领兵在外,三军将士为其所感,决心死战,要设法将朱据调回朝中。”

“遵命!”

“另外,诸葛恪不可叫他返回建邺,就在外领兵,我自有办法对付此人……”柳纯答道:“这倒不难,那中书令孙弘与诸葛恪素来不和,一直担心诸葛恪回城之后受制于他,可以敌军入境为由,下旨叫诸葛恪领兵抵挡。”

刘封拼命回想着东吴这些文武的命运,一边吩咐道,“另外,孙峻在朝中那些肮脏之事,可否找到证据了?”

听刘封说起此事,柳纯摇头叹道:“那孙峻果然如殿下所言,非但奸乱宫人,还果真与全公主私通,简直胆大包天,猪狗不如。”

“哼,孙峻这是色胆包天,真正的胆子,也未必就大了!”

刘封冷然一笑,孙峻作为东吴诸葛恪之后的另一个权臣,彻底将东吴搅乱,他偶尔记得有孙峻和孙鲁班私通一说,便让云羽卫的人调查,果然真有此事。

孙峻是孙坚的弟弟孙静之后,在孙权病重之际,奸乱宫人,与公主鲁班私通。

孙鲁班公主是孙权长女,乳名大虎,从辈分上排,她比孙峻还高一辈,是孙峻的姑妈。

而在此之前,孙鲁班先后下嫁功臣周瑜之子周循和名将全琮,可算是将东吴文武大将都戴上了绿帽子。

“当年鲁王党之争,全公主曾试图拉拢朱公主孙鲁育与之一同反对孙和拥立孙霸,却被朱公主反对,因此二人不和,当年朱据因为太子党而牵连下狱,若不是孙权忽然病情好转,朱据一家恐怕也难逃灭顶之灾。”

柳纯借此说出孙鲁班姐妹之间的矛盾,言道:“如今朱据为丞相,吾料全公主必定十分忌惮,可从此下手,叫孙峻设法将朱据调离前军。”

刘封微微点头,柳纯果然不愧为江东暗卫都统,在混乱的宫廷局势之中,很快就找到了一条线索,只要朱据不在前军,瓦解东吴军心便简单了许多。

“殿下,还有一事……”柳纯犹豫片刻,还是说道,“今日听说孙峻与潘皇后往来殷勤,莫非二人也有染?”

“哦?”

刘封倒有些意外,眉毛一阵挑动,沉吟道,“此事暂且暗中观察,若是孙峻真和潘皇后有染,东吴后宫将彻底大乱。”

柳纯慨然道:“不错,那潘淑容媚妒忌,自从成为皇后以来,受过她中伤诋损的妃子极多,如今孙权已死,便再无对手,大概是深宫寂冷吧!”

“孙鲁育号称大虎,但想必如今也是年老色衰,怎比得上潘皇后年轻貌美,孙峻心动也是常理之事,只是孙权尚在丧期,孙峻便如此大胆,莫非此人有特殊癖好不成?”

一想起孙峻在东吴后宫的种种秽乱,连刘封都觉得刺激,更不要说孙峻身处其中的滋味了,此人肯定是心理极为变态,先前还有孙权弹压,如今孙权一死,便越发肆无忌惮了。

柳纯已然领会刘封的意思,淡笑道:“此事若是被全公主知晓,指不定要闹出什么动静来。”

“孙权所指几位托孤大臣,皆已不足为惧,东吴这趟水,已经越来越浑了,”刘封站起身来,迈步来到大帐前,缓缓说道,“若是入冬之前还有人负隅顽抗,便将这趟水彻底搅浑吧!”

“遵命!”

柳纯也跟着起身,来到刘封身旁,抱拳道,“是否要将孙峻掌控起来?”

“孙权一死,吕壹失宠,作用已经不大了。”

刘封微微闭目,点头道:“如果孙峻不想身败名裂,更不想孙家为天下人耻笑,最好就乖乖听话。”

第1354章 山中遭伏

胡遵在帐外等候了近半个时辰,从天色将幕等到掌灯,刘封还在接见贵客,不知道军中来了何人,竟然比军情还重要,此等贵人先前一点动静都没有听过。

正无聊之际,亲兵才带他前往中军大帐,胡遵心中疑惑,他就离大帐不远,能看到那里的动静,这段时间除了账内亮起灯光之外,再无变化,也没看到有人出帐。

难道是刘封在帐中睡觉不成?

心中猜测着,胡遵进入账内,左右看看,倒是下首的桌上摆着一盏茶,茶水早冷,漂了一圈圈茶毫,似乎还真有人来过。

正疑惑之际,却听刘封问道:“胡将军,黟县情况如何?”

胡遵急忙答道:“禀大将军,从下午观察看来,城中守军只有五千余,不会超过八千!”

“哼,唐咨这是孤注一掷呐,”刘封冷然一笑,传令道,“今夜子时过后,兵分三路攻取黟县。”

胡遵抱拳道:“遵命!”

黟县吴兵被投石车连续打压一日,士气低迷,加上轮流替换巡逻,更是疲惫不堪,胡遵传令三军暗中备战,城上巡逻的吴兵却明显减少了巡逻次数,趁着夜间休息。

城中精兵被唐咨连夜带出城,偷袭蜀军后方,为防备蜀军哨探发觉,人马从大庾山绕道,翻过几座山岭,黄昏时分还未走出大山。

原本计划因为路途上耽搁不得不改变,唐咨招向导至军前问道:“此处距离乐平还有多远?”

向导官指着不远处一座山岭答道:“前面便是篁岭,从篁岭向西南二十里即到乐平,东南十里乃是石门山,石门峡距此不远。”

唐咨面现喜色,言道:“山路难行,夜间不好赶路,不如就到篁岭驻扎,明日一早杀奔乐平,也可分兵监视石门峡,一举两得。”

钟离斐言道:“既然过了篁岭便是乐平,末将今夜可带几十人到山下打探情况,若乐平毫无防备,可趁后半夜星月之色攻取。”

唐咨称善,二人马上领兵往篁岭进发,准备在山中过夜,人马正走到半山之上,忽然头顶一通震天鼓响,喊声大震。

这一声鼓响,将正在弓腰爬山的唐咨惊得跌坐在地上,慌忙抬头看时,只见已经暗淡下来的夜幕之中,山顶上旌旗遍竖,皆是蜀兵。

唐咨惊呼道:“啊?

蜀军如何得知我们要来?”

黄昏之下,山顶上一杆大旗飘展,上面大书一个“寇”字,一员武将策马凛然而立,睥睨俯视着山坡上仓惶惊乱的吴兵。

寇威白日领精兵兼程赶奔篁岭,他走的是官道,自然要比偷偷摸摸穿越山路的吴兵快的多,早在这里埋伏等候快一个时辰了。

“哈哈哈,尔等偷鸡摸狗之举,焉能逃得过麒麟王慧眼?”

钟离斐曾在庐陵当过职,可知道寇威的名号,连忙拉着唐咨往山下就走:“将军,快,快退!”

咚咚咚——鼓声震颤着每一个吴兵的心,在山谷中回荡起来,惊起无数飞鸟,走兽哀鸣,仓惶逃进深山去了。

吴兵先迎来一轮滚石檑木的冲击,紧接着山上数处精兵杀下来,居高临下,势不可当。

唐咨和钟离斐连滚带爬来到山脚下,山上蜀军已经追杀下来,只好又狼狈奔逃,身后不断传来惨叫之声,却也不敢回头,翻过两座山岭,听到身后没有动静,才停了下来。

此时天色已黑,四野山岭只看见淡淡的轮廓,身后士兵不断聚拢,等了两个时辰,才聚齐五千人,纷纷倒卧在山林之中,兵甲不齐。

所幸黑夜之中蜀军也不敢追来,兵士歇息一阵,才算稍微恢复体力,就在河边洗漱休整。

唐咨与钟离斐商议道:“蜀军在篁岭布兵,是为防乐平,今其人马在此,吾料石门山必定空虚,不如先取石门山,此次出兵,就是为得此屯粮之所而来。”

钟离斐点头道:“若能得石门山,蜀兵自危,但篁岭被蜀军所占,如何取得了石门山?”

唐咨言道:“错有错招,这想必也是天意,这崇山群岭,必有通往石门山之处,再找向导官来问。”

钟离斐派人去将向导官找来,问是否还有他路,向导官指了一条樵夫所走之路,曲折陡峭,战马无法通行。

唐咨咬牙道:“今兵马折损过半,若不冒险去毁粮,则前功尽弃矣,唯有孤注一掷了。”

钟离斐回头看看,方才大家都在爬山,战马牵在手中,一通乱战,其实带回来的马匹并无多少,四五百战马根本无济于事,便点头附和。

二人重新整备人马,将伤残士兵留在原地看守战马,引精兵猛将,在后半夜月出东山之时从小路径取石门山。

这一路的确曲折难走,不觉间竟整整走了半宿,将到天明,东方渐渐发亮,终于看到一座大山山势狭峻,道路崎岖,有清泉淙淙流出。

那向导官指着这一道峡谷说道:“此处便是石门峡,向前十里有一瀑布,泉水便是从此而来。”

唐咨大喜,指着河水言道:“既然如此,沿此河向前,便是蜀军屯粮之地,快快快!”

钟离斐却皱眉道:“将军且慢,石门峡既为蜀军屯粮之地,必有兵马防守,此处为何不见一人?”

唐咨观察一阵,果然峡谷两侧不见人影,猛然叫道:“蜀军料不到我们会绕道而来,此时想必还在营中不曾睡醒,真乃天助我也!”

钟离斐心中虽有疑惑,但唐咨也说得有理,马上命士兵休息调整,一刻钟之后沿着河水快速往峡谷内冲去。

刚转过一道山崖,忽然见前面用碎石木桩筑起一丈来高的石壁,唐咨猛然停下脚步,正左右观察,忽然两侧山谷内旗帜飘动,又有蜀兵呐喊杀出来。

“不好,这里也有埋伏,快走!”

唐咨脸色大变,转身就走。

身后的吴兵来不及反应,顿时挤作一团,峡谷内的战鼓声打破了清晨的寂静,如同雷震一般。

钟离斐在中间招呼士兵,见前方有埋伏,赶紧带人后退,还未走出峡谷口,便看到远处尘头大起,一队骑兵黑压压疾驰而来。

第1355章 不忘初心

吴兵正挤作一团,唐咨在后面催赶,钟离斐被峡谷外杀到的骑兵挡住,待看清领兵之人就是提刀的寇威,顿时纷纷往后躲避。

一边要往回退,一边被追兵堵住,吴兵愈发拥挤,就在峡谷口处,惊慌失措。

杀出的伏兵正是李丰,分左右埋伏在峡谷之中,配合随后而至的寇威骑兵,三路夹攻,吴兵大败。

钟离斐硬着头皮上前抵挡,但没有坐骑的混乱士兵,哪里是骑兵的对手,勉强挡了一招,便被寇威一刀枭首。

唐咨慌乱中扭头一看,吓得魂飞魄散,不等李丰兵到,将长剑扔在地上,跪地大呼道:“不要杀,不要杀,我愿降!”

其他吴兵早就被杀破胆,见状纷纷跪地求饶,寇威带领骑兵在跪倒的吴兵面前呼啸而过,一阵烟尘飞扬,将他们淹没其中。

李丰命人将吴兵围住,寇威重新列阵,催马上前,扫视着跪地的吴兵,冷然一笑,一指点,就有士兵上前将唐咨带了过来。

“你便是黟县守将唐咨?”

“正是!”

“黟县还有多少人马?”

“只有六千余。”

寇威扫视众人,吩咐道:“将唐咨押回寨中,其余伏兵留在此处,等候大将军命令。”

“是!”

寇威想了想,还是让李丰先留在这里看守俘虏,他押送唐咨来婺水见刘封交令。

唐咨垂头丧气被压到婺水寨中,抬头一看蜀军正在撤去营寨,寇威命人去问,原来他们连夜已经攻破黟县,大将军进城去了。

唐咨在一旁听到,面如死灰,如坠冰窟,此次领兵出城断后,反被刘封识破,看来真是汉家气数未尽,天命使然。

有寇威押送,唐咨只是被绑住了两只手,一路跟其进入城中,轻车熟路来至府衙,这曾经是自己发号施令的地方,转眼之间物是人非,如今却变成了阶下之囚。

看着坐在官衙上那位面貌随和的中年人,唐咨有些意外,这不温不火的人,难道就是名震天下的麒麟王?

“还不跪下?”

寇威一声冷哼,一巴掌按在他的肩膀上,仿佛巨石压下,唐咨一阵踉跄,跪倒在地。

“不得无礼!”

刘封抬手阻止寇威,看向唐咨,“你便是唐咨?”

唐咨垂首叹息:“正是!”

刘封淡淡问道:“汝先为魏将,叛乱事败而投吴,今又兵败,可愿降我?”

唐咨一路上早就想好了说辞,马上大声道:“吾非魏将,乃是汉将也!”

“哦?”

刘封有些意外,“为何?”

唐咨答道:“曹丕篡汉称帝,吾看他不过,便起兵造反,只可惜势单力薄,不能成事。”

“你因曹丕篡位而反?”

刘封吃了一惊,旋即又问道,“既然如此,为何不来归汉,反而投了东吴?”

“一切都是身不由己啊!”

唐咨叹了口气,摇头道,“当时皇叔远在益州,万里相隔,如何能去得?

彼时孙仲谋尚未称王,一心匡扶汉室,吾才到东吴效命,受吴主拔擢重用,到后来事变,皆已不能自已了。”

“你倒是有一片向汉之心,起来吧!”

刘封微微点头,对寇威吩咐道:“为唐将军松绑。”

寇威又将唐咨扶起来,解去他手上的绑缚,唐咨抱拳谢过。

刘封言道:“不管你在东吴如何,只是曹丕称帝之际便敢愤而起兵,吾便不与你计较先前之事,你既还自称汉臣,可是愿降?”

唐咨抱拳道:“在下愿随麒麟王匡扶汉室,一统江山。”

“很好!”

刘封点头笑道:“吾封你为兴汉将军,就在军中任先锋为向导,先扫平江东。”

唐咨大喜:“多谢殿下。”

刘封摆摆手,叫士兵带着唐咨去休息,更换衣甲,将黟县降兵重新编制,继续由唐咨统领。

陈寿皱眉道:“唐咨当年虽反,如今十余年已过,其心未明,势穷而降,不该叫他再带旧部。”

“唐咨反魏念汉,这一点便足够了,只愿他能看清局势,犹记当年初心就好,”刘封摆手笑道:“今兵进江东,还有许多文武在观望之中,我连唐咨这等两叛之人都能受降,其他人自然更无忧虑了。”

陈寿这才恍然点头,原来刘封接受唐咨,更多的是做给东吴文武看的。

“报——”正当大家欣喜之时,忽然探马匆匆前来,“蒋将军被困大庾山,请大将军派兵支援。”

“蒋班被困?”

刘封吃了一惊,忙问道,“是何处兵马?”

那人答道:“乃是陵阳吴兵,正好在来路上与黟县逃兵会合,将蒋将军围堵在山上了。”

陈寿言道:“想必是唐咨先前就向陵阳求援了,只是援军来得晚了一步。”

胡遵忙道:“蒋班只有三千兵马,恐难守住,请将军速发人马去救。”

寇威还未曾卸甲,抱拳道:“我这甲胄在身,正好去一趟。”

“不必着急!”

刘封却抬手拦住了几人,皱眉道,“蒋班虽然兵马不多,但依山而守,坚持一日料想无碍,其被困山上,吴兵料我必会发兵去救,若沿途设伏,岂不吃亏。”

寇威一怔:“那……难道见死不救了?”

刘封沉吟片刻,展颜笑道:“陵阳既发援军,我料陵阳兵马便不足,胡将军领轻兵径往溧水,吴兵闻报必回救陵阳,则蒋班之围自解矣!”

胡遵大喜道:“此计最善,末将这就带兵赶往溧水。”

刘封又道:“命你领一万骑兵张扬旗帜鼓噪而进,越过大庾山境内,吴兵必然看到,沿途之上暗中分出一部人马埋伏半路,若吴兵来追,给他们来个迎头痛击。”

“遵命!”

胡遵领命而去。

“将军,那末将……就去歇息了!”

寇威见没有他的任务,便显得兴致缺缺。

刘封笑道:“少严若是不嫌累,可领一支兵马随后去大庾山,待大庾山吴兵退走,与蒋班合兵一处,追杀吴兵。”

寇威嘿嘿一笑,喜滋滋领命而去,他久随刘封,最喜欢干这种痛打落水狗,捡便宜的好事,厮杀有厮杀的畅快,但捡漏却又别有乐趣。

众人各去准备,刘封吩咐其他人部署城内防备,打探乌程朱据大军的消息,这是东吴最后一支有生力量了。

第1356章 根深蒂固

寇威等人走后,刘封巡视一遍黟县,昨夜一场猛攻,城中守军不足,只一个冲锋便被胡奋先攻破南门,吴军寡不敌众,弃城而走。

如今兵马加上一万多降兵,足有十六万余,全军进入丹阳境内,秣陵就在不远处,关平也拿下会稽,东吴大势已去。

兵法和谋略固然重要,但都是建立在兵力的基础之上,没有足够的兵力支撑,一切都是空谈,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诸葛亮有通天之能,在击败夏侯惇和曹仁之后,等曹操全军压境,也不得不弃新野、走樊城,逃窜江南。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一切阴谋诡计都显得微不足道!更何况如今江东也不存在力挽狂澜之人,周公瑾、甘兴霸之流一去不存,更缺少少年孙权那样有魄力的明主。

孙权晚年的一番折腾,令江东人心离散,军心不振,正如这秋日之花草,一场秋霜,遍地枯黄,只能等待风雪过后,再次新生了。

朱据和刘纂两人的兵力合起来不足十万,诸葛恪仅有两万人马,如果能再将陵阳拿下,刘封打算从北路直取秣陵,干脆不管南面的朱据和诸葛恪了。

朱据是老将,虽然曾被孙权下狱,但毕竟也是当朝驸马,免于一死,最后又被起用,这样的老臣最为忠烈,也深得军心,有他在军中,就很难让吴兵军心散乱,必须要先将他调走。

而诸葛恪虽然自傲,但的确有本事,与他交手,也要费心费力,一个不留神,或许就要损兵折将,眼看东吴就剩最后一口气,这些人将来都要归降。

同为一家人,刘封不想在这个时候损伤太多人马,这也是他没有挥兵长驱大进的主要原因之一。

正当他查看地图筹谋整个江东之事的时候,关平派宗预前来禀告会稽军情,陆浑兄弟投降,会稽全境平定,还顺便收复了东瓯山越,诸葛恪退守富春。

宗预见礼之后言道:“末将奉命来见大将军,是有军情大事要与大将军当面商议。”

刘封笑道:“你们既得会稽,便从权决定直取吴郡即刻,关将军有此兵权,又何须来与我商议。”

宗预抱拳道:“关将军想调张南水军,从浙水出东海,从吴郡东面娄县、曲阿一带登陆,对吴郡两线出击,不知大将军意下如何?”

刘封言道:“我调张南水军南下,一来是牵制诸葛恪在会稽兵力,而来便有意叫他出海迂回而战,如今王濬水军在采石矶遇阻,正好由张南这一支兵打破局面。”

“原来大将军早有此意,是我等太过愚钝了,”宗预摇头失笑,又道,“末将此来,还有一事要向大将军禀告,却是关乎阎将军的婚事。”

“婚事?”

刘封一怔,笑道:“男大当婚,这是应该之事,又何必来问我?”

宗预叹道:“将军有所不知,阎将军今年二十已过,至今却无婚配,实是为其身世所累。”

刘封双目微微一缩,淡淡问道:“可是那士族门阀之见?”

宗预轻微点头,并未说话,他也是世家出身,自然明白这其中盘根错节的关系和复杂程度,士人与普通人之间的成见之深,并非三言两语或者刘封和诸葛亮颁布的几项政令就能改善的。

阎宇是当年战乱之时的孤儿,被一名青楼女子收养长大,这女子本是没落世家之后,所以阎宇倒能读书写字,正逢蜀中举办文武大比,他便是第二届比赛的文比第一人。

刘封知道素有才干,处事勤勉,处事精细,历史上担任过任庲降都督,出镇南中,只是后来黄皓专权,或许正是因为身份的缘故,才被其拉拢,搞得晚节不保。

阎宇能升任右将军,能力还是有的,他在朝堂虽然不受待见,但派他管理山越军,便不会存在士族门阀之见,这几年与王惇一同训练山越军,颇有政绩。

汉末时期士族门阀拉帮结派,导致出现两次党锢之禁,这是朝廷对这种威胁的打压,但都无济于事,甚至连重用寒门的曹操,也在曹丕称帝之后对士族做出了诸多妥协。

后来司马懿之所以能谋反成功,就是因为他是是士族的代表,被曹家打压的许多士族对曹魏早就不满,司马家才能一呼百应,可见这个时代士族势力的可怕。

诸葛亮同样也出身世家,对这其中的矛盾和纠葛更为清楚,但他却也主张削弱世家对朝廷的影响,提拔有才干之人,打破这种士族的垄断。

刘备在汉中称王之后,联合刘巴、法正等人颁布《蜀科》,依法治国,便是对士族的一种削弱和打压,提高百姓的地位。

但这个时代有才干之人大都出于世家,治国布政治都要文人来做,朝廷想要运转,还要依靠这些人,最终权力还是落于世家之手。

所以刘封提出的文武大比得到刘备的赞成,乃至后来的科举也是诸葛亮一手颁布,有这两人支持,即便有人心生不满,也只能悄悄忍着。

但刘封却知道,在郡县开设学堂之事,可是不少人在暗中阻挠,太学院中的人,一心只想借着大汉这杆大旗培养自己的门生,将来为自己所用,真正能接纳平民百姓,想着为朝廷培养人才的,恐怕寥寥无几。

至少现在还未发现这样大公无私的真正大儒,即便是从东海请来的那几位孔门弟子,也不过是因为孔融被曹操杀死之后家族实力大打折扣,想要借此机会崛起而已。

阎宇这样的文武官员如今在朝中已然不少,但没有家族底蕴,没有人脉,看似加官进爵,但在背后还是被人非议指点,甚至孤立。

这一股隐形的势力,其实才是刘封真正的心头大患,没到这个时候,他就颇能理解孙权为何会因为鲁王党之事怒火中烧,不惜损耗东吴实力也要将五大家族清洗一遍。

这是忍耐和无奈之后的爆发,甚至带着一丝报复的快意!心中念头电闪而过,刘封暗自咬牙,问道:“不知阎将军要与何人联姻,竟还如此慎重?”

第1357章 陆家算计

世家之祸,根深蒂固,这是大汉朝的一大毒瘤,也是极大的隐患,两晋到五胡乱华便足以为证。

刘禅时期,诸葛亮辅政,关羽、刘封主军事,每三年举办一次文武大比,网罗诸多人才,许多落魄寒门士子得意进入朝廷。

近十年过去,没有世家底蕴的寒门子弟占了三分之一的数量,虽然还不足以出入朝堂,与王公九卿分庭抗礼,但这种崛起的势力,让世家大受威胁。

只是早有诸葛亮和关羽,今有刘封、姜维,这些人都是对世家颇有成见,谁也不敢言语,各自暗中发展,培养族中子弟,以求出人头地,压制寒门。

在大汉境内,如今世家唯一能和朝政抗衡的便是绝不和寒门子弟联姻,更不会让自家子弟与寒门之后交往,即便在太学院,也是分了好几个书院,各处一室。

这些事情,刘封自然看在眼里,但他并未加以干涉,凡事总有一个过渡阶段,欲速则不达。

他明白思想教育及改变的重要性,现在更应该将注意力集中在年轻甚至少年一代身上,等这一辈老固执渐渐老去,新生力量的理念将如春草一般,以新的姿态蓬勃生长。

而这一代的重点,就在以汉帝刘谌为首的朝堂开始,刘封之所以有信心,就是赌在历史上北地王当年那慷慨壮烈的一幕之上。

这样中心胆烈之人,虽不敢与位面之子刘秀相比,但至少从性格上判断能算得上一位明君。

这许多年征战,刘封阵阵感受到了时光流逝之快,转眼间而立之年早过,依然是三国鼎立的局势,战争的残酷和人心的安抚难度远远超过他的想象和理解。

一项政令,一道诏书,无不关系着民生大事,这绝不是游戏中攻下一座城随便发号施令那么简单,更不像史书上那般寥寥几笔就能进入下一个阶段。

战争带来的破坏,要想恢复是一个极其缓慢的过程,一个人安家有多难,朝政的发展就有多缓慢,没有百姓的安稳,何来丰厚的物资钱粮打仗?

彻底融入这个时代,感同身受,刘封已经隐约觉得,能在有生之年平定天下,征服四海已经是全力而为了,至于振兴国政,安乐百姓,还要靠刘谌自己的能力,这已经不是他所能左右的了。

刘谌正在长大,权力之争在所难免,以史为鉴,刘封尽量避免这一类的悲剧发生,只求此生不虚度,轰轰烈烈,风风光光便足矣!宗预也是南阳人,曾随张飞入蜀助平益州,又受辟为诸葛亮手下主簿,升任参军、右中郎将,出督永安,也是一名见证蜀汉兴起的老臣,对刘备入蜀之后的种种改革感触最深。

见刘封面现不虞之色,就知道他又因这些世家的势力影响而不满,犹豫了一下,还是抱拳道:“阎将军与陆宏之女一见如故,两情相悦,顾谭为二人做媒,但陆宏却想让大将军为阎将军主持婚事,所以……”“嘿嘿,陆家这是还被孙权折腾得不够呀!”

刘封一听便冷笑不已,冷眼看向远处,沉声道:“如此说来,陆宏还是觉得阎宇资格不够,想借机将陆家与本王牵在一起,又如当年陆家在东吴一般,左右朝廷?”

“这个……”宗预见刘封发怒,他心中也如此认为,此时却不敢附和了,言道:“只恐他陆宏还没有这么大的胆子吧?”

刘封半晌无语,陆宏提出这个要求并非无的放矢,他肯定早就知道刘封提拔行伍之人,对这些人很是重视,阎宇便是其中之一。

如今事关其终身大事,如果刘封拒绝,势必会寒了阎宇的心,这对刘封的名声也会有影响,他表面上看似请刘封为阎宇主婚,实则已经算定刘封没有退路了。

“前车之鉴就在眼前,陆宏为何还要如此执迷不悟?”

刘封暗自咬牙,用手轻拍桌案,微微闭目。

的确如陆宏所料,他无法拒绝这个请求,这对他来说其实就不过就是一句话尔等事情,不需要做什么,到时候出席婚宴,走个过场罢了。

但这背后牵涉的问题可就大了,虽然看似刘封支持了阎宇这一类寒门子弟,但也让那些大世家看到了一丝可趁之机。

随着这几年政令的不断颁布完善,科举已经成为朝廷法令,不断削弱品评和察举制的影响力,目前两股势力正处于胶着阶段,此时决不能让世家看到一点崛起的兆头,要让他们渐渐死心,最后完全纳入科考系列之中来。

尤其是在江东境内,被孙权清洗过的这些大家族,都在悄悄观望,如今孙权已死,汉军入境,他们又在寻找新的崛起机会,各家势力盘根错节,甚至连本家人都不一定分得清和谁有姻亲关系。

一旦一家得势,便是各家跟着得利,又将是一张可怕的关系网,陆宏这个口子,决不能开。

想了一阵,刘封问道:“你方才说那陆宏之女与阎将军一见倾情,两人究竟如何相识的?”

“说来也的确算是天意……”宗预一阵感慨,便将阎宇到东瓯劝降山越,阴差阳错救出陆郁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原来如此!”

刘封静静听罢,眉头舒展,眼中再次出现亮光,摸着胡须笑道,“那陆郁生既然如此刚烈,陆宏兄弟又事先有亏于她,吾料此事已成定局了。

陆宏之所以非要本王主婚,只是最后的博弈罢了。”

宗预一怔,不解地看着刘封:“那二人婚事,我们改如何操持?”

“办,一定要大办特办!”

刘封一挥手,起身言道,“我料此事已经由不得他陆宏做主了,不但要办,还要搞得风风光光,让整个江东都知道此事。

嘿嘿,这次我要他陆宏偷鸡不成,蚀把米。

鸡飞蛋打,看他还死不死心。”

宗预一脸茫然:“那大将军你……”“他顾谭不是为陆家当媒么?

我便替阎宇当媒,”刘封背着手来到门前,淡淡说道,“阎将军平定会稽立下大功,着令加为安南将军,封关内侯——这个身份,足够了!”

第1358章 主动来降

宗预领了刘封将令,代表麒麟王为阎宇说媒,会稽之事由关平随机而动,张南水军也一并交给关平统领。

到了傍晚时分,胡遵、寇威连同蒋班一同回城,押回俘虏三千余人,陵阳兵马大败而走。

又一场大胜,众人欣喜不已,眼看胜利在望,刘封传令设宴庆贺,将江东捷报报向长安,也让小皇帝和费祎这些老臣高兴高兴。

众将正在府衙欢饮之际,忽然哨兵来报,城外来了一队吴兵,自称降兵,要见刘封。

众人吃了一惊,纷纷放下杯子看向传令兵,竟然还有人主动来降,看来东吴军心彻底涣散了。

刘封细问几句,原来是从黟县逃走的司马骆统,白日还合兵围攻蒋班,被胡遵和寇威杀败与陵阳兵马一同逃走了,怎么又突然回来了?

刘封微微皱眉,示意唐咨和几名东吴降将暂时回避,到屏风后面观察动静,命人将骆统带进来。

不多时,便见一名四十上下的中年人在两名士兵的看押之下大步走进来,骆统的身形算不上高大,但面容坚毅,稀疏的络腮胡,连日交战,显得十分憔悴。

不用人介绍,骆统也猜到上首的便是刘封,跪地拜道:“在下骆统,因黟县兵败逃回陵阳,不料却被陵阳刘纂取笑责骂,不能容我。

今见江东大势已去,某退无可退,闻麒麟王有容人之量,厚待俘虏,故特引本部兵五千来降,愿从调遣,尽微薄之力以兴汉室。”

刘封闻言大喜,命人为骆统看座,举杯笑道:“吾素知令尊一心向汉,因袁术篡逆,不肯借粮而被其杀害,深为叹息,今将军肯来归汉,吾心甚慰。”

骆统低头叹道:“皆因局势变化,非人力所及,末将所为,有愧家父训教,但愿从今之后,能弥补一二。”

刘封笑道:“将军既诚心来降,本王自当诚心相待。

今兵进丹阳,路途遥远,粮草转运困难,吾正患无人押粮。

将军前来,正好可去石门峡运粮,其地尚有粮车数千,将军可运来黟县,吾便可全力与朱据大军一战。”

骆统见刘封对他如此信任,面现激动之色,马上离席再拜,忻然领命。

刘封言道:“将军所部五千人足够运粮,今城中兵满,就在城外旧营中休整,明日一早去石门山运粮,将军意下如何?”

骆统知道刘封这是还未完全信任,怕他在城内捣乱,押粮是试探的他诚意,倒也没有意见。

与众人敬酒之后,骆统出城领兵到原先汉军驻扎的营寨去了,沿河一带还有两座营寨来不及撤走,正好供他使用。

“将军,你何以如此便轻信骆统之言?”

骆统前脚刚走,唐咨便忍不住走了出来,抱拳道,“骆统在军中威信素重,即便是丞相朱据也敬他三分,刘纂纵然取笑他,也不敢当面讥笑,更遑论责骂,其中必定有诈。”

刘封不动声色,看看身旁的陈寿:“承祚以为如何?”

陈寿略作沉吟:“骆统为人赤诚,十分刚正,曾强谏孙权,又是江东重臣,若有降意,早在破城之时便会留下,此番去而复返,确实有些反常。”

刘封再看看皱眉思索的胡遵和寇威等人,忽然大笑道:“吾早已看出骆统假意来降,今叫其运粮,乃是将计就计也。”

寇威狐疑地看着刘封,转着手中酒杯问道:“属下见大将军方才对骆统诚心相待,不似做作,难道不是唐将军提醒,才有所醒悟?”

在座的诸位之中,敢当面质疑刘封,又用这种语气说话的,也就寇威一人了。

刘封嘴角微不可查地抽搐了一下,轻咳一声言道:“吾之判断,乃因骆统是孙家的女婿,又对孙权忠心耿耿,也算半个托孤之臣,料他不会轻易来降,故而与之假意周旋。”

寇威撇撇嘴,举杯饮酒,也不再说话了,其他人自然也都轻轻点头附和,不管内心信不信,表面上还是心悦诚服的模样。

其实刘封对骆统的判断却是来源于历史表现,历史上骆统英年早逝,或许因为历史改变的缘故而阴差阳错活了下来。

但他刚直的性格不会改变,又和陆逊、吕蒙共事已久,被孙权委以重任,这样的人,伴君越久便越忠诚,即便被逼入绝境,也要挣扎一番,哪里有主动来降的。

如今江东阵营中,能让刘封顾忌的,也就朱据、陆凯、诸葛恪和骆统几人了,只要将这几人拔掉,整个江东便彻底失去了防备之力,唾手可得。

胡遵急道:“将军既知骆统假意来降,为何还叫他运送粮草?”

刘封笑道:“吾欲先破陵阳,又恐急切难下,若朱据和诸葛恪二人领兵来攻,反而背腹受敌,正愁破城之策,骆统来降,正合吾意也!”

唐咨这才放心,抱拳道:“将军尽管下令,末将愿为先锋去攻陵阳。”

刘封知道唐咨急切想证明自己,以便在军中立足,笑道:“唐将军领原先黟县守兵五千人,依然穿戴东吴铠甲,等我命令。”

“遵命!”

刘封又对胡遵吩咐道:“骆统若是诈降,必会与刘纂暗中联络约定起事,马上派人到陵阳方向各处要道埋伏等候,见到奸细,即刻抓来见我。”

“是!”

二人领命而去,寇威慢条斯理地说道:“要以我之见,干脆将骆统给杀了,再派人告知刘纂,就说已经取得你的信任,叫刘纂明夜领兵到城外里应外合攻城。

吾暗中却带一路人马埋伏在大庾山,等刘纂领兵出城,反去夺了陵阳,岂不简单?”

“嗨呀,想不到少严也懂得算计了,有进步!”

刘封朝着寇威竖了个大拇指,却又摇头笑道,“你这计策太过浅显,我料骆统与刘纂必有暗号约定,不等他出手,我们万不可轻举妄动。

将其留在城中太过冒险,只好用几车粮草来换陵阳了。”

寇威诧异道:“你怎知他们二人还有暗号?”

刘封叹道:“骆统也算得义气之人,此来想必也是报了死志,世人皆道我‘奸诈’,他们岂能没有防备,只恐稍有疏漏,刘纂便不会上当。”

寇威正喝着酒,听刘封的自我评价,忍不住喷酒大笑起来:“哈哈哈,奸诈——”

第1361章 人心涣散

刘纂随寇威等人进城,一切熟悉依旧,却是物是人非,来至府衙,便见一行人正在门口等候,居中一人身穿软甲,面带微笑,显得气度不凡。

寇威停在原地,刘纂略作犹豫,上前几步抱拳问道:“阁下便是麒麟王?”

“正是!”

刘封走下台阶,抱拳笑道,“在下刘封,久闻先生之名,今先生体恤士卒,不忍叫其埋骨山野,乃至仁之举。”

刘纂见刘封以先生相称,就知道他是敬重自己的文学书法,在军事方面的确一塌糊涂,垂头叹道:“败军之将,连累三军,背主屈膝,安敢言仁乎?”

刘封笑道:“今先生归汉,顺势而为,乃是大义也,孙权也为汉臣,何来背主之说?”

刘纂抬头看了一眼刘封,摇头苦笑,不过刘封能够亲自出迎,倒是的确让他心生感动,而且又不以俘虏相待,哪里还不知进退?

来至府衙之中,一切如旧,甚至连物件摆设都未曾动过,刘纂扫在眼中,心中却唏嘘不已,不止是陵阳换了人,江东换主恐怕也不远了。

有人端茶倒水,闻到一股淡淡的茶香,刘纂感觉到了一丝异样的情愫,这茶并非他常喝的云雾茶,而是汉昌号的南中茶。

军情紧急,现在可不是客套寒暄的时候,坐定之后,刘封开门见山问道:“不知宛陵有多少守军?”

刘纂一叹:“仅有三千兵……”刘封眉毛一挑,看了看寇威,吩咐道:“吾已派胡将军一早出发去取宛陵,朱据闻讯,必定发兵援助,你马上领五千轻骑往丹山要道埋伏,见机行事。”

刘纂看在眼里,心中再次感慨,刘封用兵向来果决,原来早已派人去攻宛陵,而寇威这一支人马,却又让人出乎意料,有备无患,便是他常胜的秘诀。

“遵命!”

寇威闻令,转身便风风火火大步而去。

寇威走后,刘封轻叹道:“先生有好生之德,陵阳守军必定心存感激,但骆将军还在石门山苦等,吾欲请先生前往说降,不知尊意如何?”

刘纂吃了一惊:“骆将军还安然无恙?”

“正是!”

刘封颔首笑道,“骆将军与先生约定十二日接应,此时还在准备粮草呢!”

“十二日?”

刘纂一怔,猛然大悟,“原来只是改了信中日期,怪不得、怪不得……”此时他终于明白,原来这次运粮的并非骆统,刘封只是将书信改了一个字,而他和骆统约定的那几个词句却与此无关,怪不得没有发现任何破绽。

刘封笑道:“山中运粮者,乃是唐咨也!”

“原来是他!”

刘纂早知道唐咨已经投降了,当年庐陵、东冶、南海等地出现叛乱,他与唐咨作为副将随吕岱平叛,相处一年之久,也算是故交了。

刘封言道:“骆公绪也算得一位赤胆之人,吾不忍杀之,请先生与唐将军一同去劝降,但愿他能明大势,识时务,不枉这一身之才就此埋于黄土之中。”

刘纂抱拳道:“在下新降,寸功未立,便受将军如此礼待,心中惶愧,甘愿去劝说骆将军归降。”

刘封笑道:“这便最好,且先休息一日,明日再去未迟!”

刘纂走后,刘封看着桌上地图,脸上终于露出轻松的笑容,只要胡遵拿下宛陵,距离建邺便不过一日路程,不管水军进度如何,东吴已经完全没有抵抗之力了。

“报——”正和陈寿讨论江东地形分布之时,有探马来报,却是冯习派人前来报信,虎林港守将周平听说会稽失守,东吴大势已去,主动归降。

陈寿不由笑道:“看来江东已经彻底人心涣散了,那周平乃是周泰之弟,尚且已经心灰意懒,其他文武将官可想而知。”

周平的主动投降,是撬动江东人心的一个巨大突破口,有了第一个,很快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攻占宛陵之后,效果会更加明显。

刘封马上传令道:“即刻回告冯习,封周平为奋武将军,二人一同前往采石矶,早日攻下牛渚,则孙亮不战而降。”

整备兵马,出榜安民,刘封命李丰向黟县和陵阳以西的各县送去书信,叫他们主动归降,只要不做反抗,便一切人事如旧,等候大汉政令下达后执行即可。

第二日刘纂才要出门,胡遵先派人送来消息,宛陵已经被拿下,乌程的朱据还未来得及发兵,却因连失两城被孙峻几人弹劾,一道圣旨召回建邺去了,命大将军诸葛恪掌乌程人马,来救宛陵。

刘纂叹息数声,此时已经彻底死心,带着几名随从前往石门山劝降骆统去了。

刘封马上留李丰守陵阳,蒋班守黟县,各留一万兵马,大军马不停蹄赶往宛陵,宛陵已经逼近建邺,诸葛恪此时一心只想保护建邺,定然无心偷袭他处,即便他分兵去断后,也无济于事了。

宛陵是丹阳郡治,自从孙权迁都建邺称帝之后,丹山以东的地盘便划归建邺所有,为各王子公卿的封地,丹阳郡再一次被压缩,此时已经基本尽归汉军之手。

才来到城中,潜藏在建邺的云羽卫便送来密信,朝堂之上已经开始争执起来,以孙峻为首的投降派和陆凯为首的死守派僵持不下,两人都是托孤大臣,各执一词,谁也无法说服对方。

朝堂上还有一部分观望者,他们都在等待朱据和诸葛恪的反应,朱据即将回城,诸葛恪手握兵权,此时二人的意见至关重要。

刘封沉思片刻,对来人吩咐道:“陆宏兄弟已经投降,并将陆郁生嫁于阎宇,此事马上在建邺大肆宣扬,就说陆家暗中已经归汉,陆凯只是故作姿态,实则是试探江东人心,以便将来汉军取了江东,好做分辨。”

来人闻言大喜,他也是第一次见刘封,赞叹不已,麒麟王就是麒麟王,三言两语就把陆凯给拉下水了,一旦陆凯不得大家信任,朱据兵败回城,恐怕也难以力挽狂澜了。

如今唯有诸葛恪手中还有不到十万兵马,但被挡在乌程,汉军将先到建邺城下,城内已经完全乱了套了。

第1362章 争执不休

建邺城,在孙权死后不久,再次蒙上了一层阴影。

蜀军攻入丹阳,人心震动,百官惶恐,国之将亡,城内常听哭嚎悲啼之声。

长平殿内,年仅七岁的孙亮坐在龙椅之上,听着群臣议论争执,毫无主张,惊慌无措。

昨日探马飞报刘封取了宛陵,即将兵临城下,文武商议无果,陆凯又因陆宏降蜀而被群臣猜忌,今日告病不朝。

司空孟宗奏道:“陛下,今大将军还在乌程,不能驰援,建邺兵微将寡,难以迎敌;不如早弃建邺,奔东海往夷洲去:其地远在海中,以江东水军护送,足以自守,可休养生息,待魏蜀开战,再来伺机克复未迟。”

孟宗几人本是和陆凯一党反对投降的,现在陆凯居心叵测,他们才意识到形势严峻,根本不是蜀军对手,一番商议,便改变主意决定护驾逃走。

御史大夫丁固一听就急了,赶紧上前拦阻:“陛下不可,那夷洲乃是不毛之地,陛下曾派陆伯言前去征讨,至今三年不归,不知其地情况如何,今若去海中,便如浮萍不能自已,一旦迷失方向,岂不遭灭族大祸?”

丁固等人本来在观望之中,他们是江东本土世家,根本没想过要离开这片土地,孟宗这个馊主意一出,顿时遭到许多人反对,看他的目光比对孙峻还要可恨。

孙峻在一旁冷眼旁观,他早就得到刘封的许诺,心中愈发笃定,此时看到这群人看似为国出谋划策,实则暗藏私心,更是冷哼连连。

见双方争执起来,怒喝道:“尔等文弱老贼,偷生腐儒,只会嘴上逞能,指手画脚,战又不能战,逃又不愿逃,降汉又怕失了名节,干脆投了魏国去吧!”

大鸿胪张俨以为孙峻又改变主意,马上道:“曹魏如今也受重创,北退河北,江北被蜀军所占,莫说能否到达河北,我看曹魏也迟早必亡,若称臣于魏,将来魏败,又要称臣于蜀,吾等岂能屡次受辱?

愿陛下思之。”

孙峻一声冷哼,撇嘴道:“既然如此,那就乖乖降汉,吾等祖上本为汉臣,如今归汉,就当迷途知返,也算不得败坏名节……”扫视众人一圈,又向孙亮奏道:“陛下若降,刘封为安吾等之心,也能封候裂土,如此尚能守住宗庙,保安族人,否则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孙亮此时年幼,哪里懂得这个,听众人争辩一番,抬头看向太傅许慈,孙权临终之前叫他多听许慈之言,善事国政。

许慈无奈叹息,摇头道:“陛下,今大势已去,文无谋断之士,武无勇烈之将,兵力空虚,军无战心,纵使先帝复生,也无可奈何了,唯有出降,结好刘封,尚能有一席立足之地。”

孙亮又看看同族的孙峻,见他也点头称是,便从二人之言,传旨叫孙峻和光禄勋皇象出城去见刘封。

众人神色不一,正自盘算今后之事,却见一人跌跌撞撞快步而来,还未进殿门便厉声骂道:“尔等无用之辈,安敢妄议社稷大事?

先帝尸骨未寒,便怂恿陛下投降,尔等将来有何面目去见孙家先祖焉?”

众人大惊,扭头看去,来的正是前几日被征招回朝的丞相朱据,只见他须发凌乱,步伐不稳,却是一脸愤慨。

孙峻见朱据赶到,微微一怔,旋即冷笑道:“朱大丞相,若非你在前线兵败,被蜀军攻入丹阳,吾等焉有今日之争?

今大臣为保孙氏,皆议当降,汝不知羞愧谢罪,反而口出狂言,脸皮之厚,堪比这殿前金砖也!”

朱据走进殿来,正要行礼,听孙峻之言,气得浑身哆嗦,指着孙峻瞠目骂道:“汝枉为孙家子弟,不知浴血一战,反而屈膝投降,九泉之下,陛下必不容你。”

“哦?”

孙峻挑了挑眉,冷笑道:“吾闻败军之将,不敢言勇,丞相屡次兵败,损兵折将,陛下不曾问罪于你,却反来叫嚣朝堂。

我倒要问问,丞相打算如何浴血一战,抵挡刘封大军?”

“这……”朱据一怔,他本就是被刘封所败,刚才不过是慷慨之词,被孙峻一问,顿时说不出话来了。

“真是个糊涂的老顽固,”孙峻冷笑道,“丞相阵前失利,用兵不善,置东吴于水火之中,按律本该斩首,如今还要逞血气之勇,欲令建邺满城流血,其心险恶狠毒至此,实乃我江东第一罪魁也!”

“孙峻,你安敢恶语中伤,你,你……”朱据恼羞成怒,加之一路奔走,怒急攻心,话未说完,便吐血跌倒在殿中。

几名侍卫急忙上前将他搀扶起来,群臣一片骚乱,正在此时,又有羽林军急匆匆跑进大殿,跪倒在地:“陛下,张将军在牛渚兵败,荆州水军已经攻下采石矶,占领石头城,正往建邺而来。”

这个情报如同一块巨石投入湖中,激起千层之浪,所有人都目瞪口呆,不能言语,扶着朱据的两名侍卫也惊得松了手。

短暂的静默之后,大殿上一片哗然,没想到刘封兵马还未到,水军倒先攻破了石城,已然兵临城下了,全都吓破了胆。

孙峻当先反应过来,赶忙奏道:“陛下速写降书,派人出城去见刘封,还能博个主动归顺之功。

若是晚了半步,被王濬大军包围,被迫出降,则功勋大减矣。”

孙亮听说蜀军就要攻到城下来,才开始紧张起来,吓得两眼泪光闪闪,快要哭出来。

左慈见状,赶忙命近侍准备笔墨,与丁固作降书,盖上东吴玉玺大印,遣孙峻及侍中孙弘、光禄勋皇象等,连同玉玺一同带着出城到宛陵来请降。

使者走后,大家在慌乱之中才注意到还躺在地上的朱据,赶忙再将他扶起来,发现已经气绝了,都默然摇头不语。

刚才朱据气血上涌,昏死过去,若是救得及时,或许还能捡回一条命,被扔在冰冷的地板上躺了这许久,一口气再也没有提上来。

群臣自觉羞愧,纷纷低头不语,大鸿胪张俨冷喝一声,命人将刚才搀扶朱据的两位金殿护卫推出去斩首,也算是给朱家一个交代。

第1363章 宛陵纳降

宛陵城中,刘封正接见刘纂和骆统二人,骆统无奈归降,却执意不肯在军中任职,刘封也不勉强于他,叫他暂留在城中。

就在此时,快马来报,王濬在冯习水军到来之后,一鼓作气攻下牛渚,占领石头城,张承兵败自杀,人马正往建邺进发。

骆统闻言大惊,旋即又无奈低头,刘纂暗自叹息,二人知道大势已去,退下去休息去了。

陈寿言道:“将军,水军即将攻入建邺,我们也该发兵,南北夹击,对建邺形成合围之势,吾料江东文武必定破胆,主动来降。”

“只王濬便足够了!”

刘封却摆手笑道,“荆州水军有二十万之众,再加上降兵,取一个空虚无兵的建邺,还不易如反掌?

我按兵不动,便是再等东吴这些臣子的消息,看看他们态度如何。”

陈寿知道刘封说得有理,倒也没有执意劝说,眼看东吴即将被灭,也十分激动,首次随刘封远征,便见证了一国之覆灭,真是不枉此行。

刘封即刻派人传令王濬,命他将建邺先包围起来,不必攻打,先派人劝降孙亮。

“大将军,关将军派人送来书信。”

传令兵刚走,一名亲兵又带来军报。

刘封拆开一看,原来是关平听说诸葛恪去了乌程,便马上发兵占领富春,已经发兵攻入吴郡去了,张南领水军从东海出发,绕道直取娄县,对吴郡两面夹击。

刘封看罢,对来人吩咐道:“即刻传令关将军在由拳驻兵,不必再进,若孙亮不肯归降,再发兵未迟。”

“遵命!”

陈寿叹道:“东吴如今只剩吴郡一地尚算保全,但也无兵可调,只能坐以待毙了。”

刘封微微点头,他已经派胡遵和寇威两人带领兵马截断了诸葛恪北上之路,此时再丢了富春,诸葛恪如果想去建邺,只能从太湖绕路,时间已经来不及了。

历史上孙亮是被孙峻所废,但这是在诸葛恪倒台之后,如今因为蜀军的压制,诸葛恪没有机会崛起,孙峻也不能权倾一时,此时孙亮年幼,并没有决断之权,还是在几位托孤大臣手中。

孙峻已经被云羽卫的人抓住把柄,而且他也看到东吴大势已去,暗中投降,滕胤和陆凯都不在朝中,唯一担心的还是朱据,他在军中的威望甚至比诸葛恪还要高,不知道孙峻能不能应付得了。

正当他担心之时,却见守城的刘铄一脸激动地快步跑进来,在门口便大喊道:“大将军,来了,来了,他们来了!”

刘封一皱眉:“谁来了?”

“使者,江东使者!”

刘铄跑进来,手扶膝盖大口喘气,“东吴派使者……使者前来请降,已经到了城外了……”“哦?”

饶是刘封料到这个结局,此时也忍不住激动,站起身来,“快,打开城门,将他们迎进来。”

“遵命!”

刘铄一口气还未喘匀,又喜滋滋地跑了出去,他虽然先为吴臣,但总归是刘氏子弟,此时见到东吴投降,心中的喜悦和别人还有些不同。

“将军,请速更衣!”

刘封正激动之事,陈寿在一旁开口催促。

“哦,对对对,更衣,更衣!”

刘封一低头,才发现自己还穿着便服,虽然是受降,但这个时代十分注重礼仪,千万不能让江东文武觉得他有轻慢之心,出了岔子。

此时将近正午,阳光照在府衙门前,新砌的台阶洗刷得十分干净,刘封身穿绛紫色的麒麟王服,高冠博带,胸口一个仰天长啸的麒麟头绣像,显得庄穆英俊。

台阶之下的走廊上,左右有铠甲整齐的士兵手持戈矛肃立,在阳光下泛着冷光,每一名士兵都抬手挺胸,肃然的脸上带着骄傲的欣喜,这是作为得胜者的自豪。

东吴使者在刘铄和二十名精兵护卫的带领之下进入府衙,看到两旁站立的护卫,顿觉得阳光失去了光彩,个个缩着肩膀小心翼翼前行。

使者共有五人,以车骑将军孙峻为首,捧着降书,身旁是光禄勋皇象,捧着玉玺,其余孙弘等三位官员则端着皇帝的衣冠绶带等物,其后的官员带着金珠等降礼,以示诚意。

来至台阶前五步开外,孙峻等人跪倒在地,拜伏于阶下,大声道:“吾等奉主之命,前来请降,请陛下及麒麟王开恩收纳,愿永世归顺为臣,灭曹兴汉。”

刘封背着双手,微微应了一声,叫刘铄将玉玺和降书递上来,陈寿在台阶上接过,郑重递给刘封。

四下鸦雀无声,一阵微风吹过,院中的大旗飘荡着,斗大的“汉”字尽显威严。

陈寿将玉玺递过,将降书打开来,就在台阶之上大声念道:“吴郡孙亮叩头死罪!昔汉室失御,诸侯并起,九州幅裂。

先人因时略有江南,遂阻山河,与朝乖隔。

汉室中兴,德覆四海,暗劣偷安,未喻天命。

至于今者,猥烦六军,天兵入吴,还临江渚。

举国震惶,假息漏刻,归首阙庭,光大汉室。

谨遣私署将军孙峻、光禄勋皇象等奉所佩玺绶,委质请命。”

刘封静静地听着,稀里糊涂等陈寿念完,才抬手道:“诸位请起,孙亮既有归顺汉室之心,本王理当受纳。”

孙峻等人长出一口气,赶忙谢恩,从地上爬起来,此时才敢偷偷抬头瞄一眼威震天下的麒麟王。

个人神色不一,皇象几人眉宇忧伤,丧国之痛,毕竟难受;孙峻和孙弘则点头哈腰讪笑,以后要仰仗刘封了,希望先留个好印象。

刘封扫视众人,笑道:“本王略备薄酒,为诸位大人压惊,江东之事,当即禀奏陛下,稍后自会论功封赏!诸位回去之后先将城防撤换,安抚城中百姓,本王于三日之后,便到建邺。”

孙俊等人连连答应,一一记在心中,刘封设宴厚待孙峻等使者,酒席之上并无轻视嘲弄之意,才让皇象几人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

临行之时,刘封早已命陈寿写了回书,交付孙峻带回建邺,以安江东文武之心。

第1364章 双亲俱丧

孙峻一行离开宛陵之后,回城路上全都松了一口气,此时事情已成定局,而刘封对他们也都以礼相待,心中最后的一丝顾虑也渐渐消失。

回到城中,孙峻和皇象将刘封的回书呈上,孙亮命人当堂念诵,文武百官听说汉军进城之后,既往不咎,暂时安心下来。

孙亮即刻传令撤换城防,将建邺城上大旗换成降旗,以示归顺之意,也是借此告诫已经来到城外的王濬兵马不要妄动,同时叫各部官员出榜安民,保持城中治安,不得生乱。

孙峻自以为他最先和汉军细作联络,此次劝降孙亮投降,当为首功,而孙亮已经俯首称臣,建邺城中当以他为最大,出了宫门之后,便带领守军亲自巡逻,趾高气昂,十分得意。

消息传出,城中百姓一片哗然,有担忧着,也有欣喜者,这几年孙权为了征战,几次增加赋税,百姓苦不堪言,早就忍受不住,听说汉军攻入丹阳,已经有人暗中盼着他们早日杀到建邺了。

汉军向来不会侵扰百姓,甚至许多政令十分精明,让江东百姓艳羡不已,现在可算盼到真正的明主到来了,有人甚至暗中在家摆宴庆贺。

几家欢喜几家愁,但总归天要变了,谁也无能为力,有期盼着,也有顺势而为者,对于百姓来说,不管换了谁为君主,只要能保住他们的家园平安即可。

建邺城中人心波动,或喜或忧,但有一处却悲悲戚戚,十分惨然!这是处于城东的一座府院,宅院门口挂着两串白色的灯笼,上面写着大大的“奠”字,门楹之上挂着白布,门口竖起两丈高的招魂幡。

普通人丧葬,招魂幡只有一个,而这里却在左右各竖一个招魂幡,更显得凄凉悲怜。

门口进进出出前来吊唁的人络绎不绝,仔细一看,竟都是江东大员,甚至连三公九卿都在其中,刚刚出门而去的正是廷尉王蕃。

一阵凉风吹过大街,有枯叶飞旋,门楣之上的白布被吹起来,便看到匾额之上三个金色的大字:丞相府。

这里正是丞相朱据的府邸,朱据昨日在金殿上悲愤气死,尸体抬回府中,朱公主孙鲁育见了尸首又哭又笑,疯癫之中一跤跌倒,撞死在厅堂台阶之下。

朱据之子朱熊、朱损闻讯仓惶赶到,却未能见到双亲最后一面。

丞相府一日便死了两个主人,朱熊兄弟哭得死去活来,府中上下悲声不断,但此事混乱的建邺城却没有人顾及到这里。

直到第二日,才有人想起来老丞相死于殿上,纷纷前来吊唁,才知道朱公主也一并死亡,灵堂上两具棺木,一对灵牌,让人心情愈发沉重。

灵堂之上,朱熊兄弟二人双目赤红,泪痕犹在,时而哭嚎一阵,时而咬牙切齿,时而无奈叹息,朱据死得太窝囊了,朝堂上的事情传到他们耳朵里,每个人言语相加,便让人更加难以忍受。

快到午饭时候,忽然门外一阵嘈杂,兄弟二人扭头一看,却见所有下人全都跪倒在地,吃了一惊,还未起身,便见骑都尉谭绍带着一名孩童走进来,正是少帝孙亮。

朱熊大吃一惊,赶忙带人迎出门外,跪地叩拜,孙亮却不管他们,挣脱谭绍跑进令堂,在灵前前大哭起来,口中直呼:“阿姊,姐夫!”

朱熊一阵错愕,跪在地上不知所措,其他家人也都跟着哭嚎,府中一片悲声。

谭绍是当今皇太后的姐夫,担任骑都尉,也是孙亮的姨夫,这种场合皇太后不便出面,又不放心孙亮自己出门,便让谭绍带孙亮前来吊唁。

见朱熊二人难堪,谭绍摇头轻叹,将他们扶起来,叹道:“陛下今早听说朱公主身亡,大感伤心,本要一早就来吊唁,恰逢车骑将军从宛陵返回,早朝又耽搁了些时日。”

孙权这几个子女之中,长子孙登早亡,孙和和孙霸争权一个被贬一个被诛,孙景不受孙权喜爱。

孙亮最幼,朱公主也经常去看视他,二人虽为兄妹,实则情同母子一般,孙亮对朱公主更为亲近。

当年朱据因为鲁王党之争而下狱,理应和吾粲等人一同处死,朱公主孙鲁育到宫门外长跪三日求情。

当时孙权大杀群臣,不仅人心惶惶,上苍也似乎为之悲泣,连日雷暴大雨,孙鲁育也在雨中浸了三日。

后来体力不支昏倒,孙亮闻听此事,也跑到大雨中陪同公主,哭嚎不走,孙权怕孙亮生病,便先将朱据免死。

朱据捡回一条命,但孙鲁育却因此大病一场,昏昏沉沉半月不醒,一直说着胡话,等她能起床下地的时候,却已经神志不清,整日疯疯癫癫,半醒半疯了。

后来孙权病愈,深为前事愧疚,正逢孙奋兵进中原,孙权大喜,改元换号,大赦天下,朱据得意出狱,后来再次被拔擢重用。

朱据虽然官复原职,甚至升为东吴丞相,但孙鲁育却再也无法恢复如初,一家人都知道是她救了朱家性命,对其小心照看,朱据也对其十分怜惜,经常在家陪伴。

不料朱据被孙峻当堂气死,鲁育也因为情绪激动跌倒撞死,这一切都是因孙峻而起,所以朱熊一听到孙峻的消息,便恨得咬牙切齿。

“孙峻狗贼——”朱熊怒目切齿,双拳紧握,浑身微微颤抖起来。

朱损在一旁奇怪问道:“前几日宛陵就被蜀军所占,孙峻还去宛陵作甚?”

“唉,二位将军呐!”

谭绍一声长叹,缓缓道,“从今之后,大吴将不复存在了,陛下……陛下也不再是天子,孙峻已经出使前往宛陵奉上降书,三日后,麒麟王刘封将进入建邺城。”

“卖国之贼,可恨!”

朱熊闻言大怒,一拳打在身旁的槐树之上,拳背血流不止却毫不知觉,沉声道,“孙峻枉为孙氏子孙,我恨不得将其挫骨扬灰,以除国贼。”

“二位息怒!”

谭绍吃了一惊,赶忙将朱熊拉进灵堂之中,小声道,“孙峻自以为劝降得了首功,兵马尽在其手,若是被他听到,岂不又惹大祸?

如今陛下已经献了降书,交了玉玺,再难统辖于他了。”

第1365章 灵前之争

孙亮哭了一阵,加上这几日诸事繁杂,各处军情飞报,让他小小年纪也跟着起早贪黑受罪,便累得睡了过去。

谭绍又安抚了朱熊兄弟几句,将孙亮抱走,整个府邸之中再次安静下来,秋叶婆娑,在风中片片落地,发出莎莎之声。

“国破家亡,这就是国破家亡么?”

朱熊跪在灵位前,神色呆滞,喃喃自语。

朱损一直低头不语,这时候缓缓抬起头来,盯着朱熊沉声道:“兄长,孙峻卖国求荣,那是他孙家的基业,与我们无干,但家父之仇,必须要报!”

朱熊身躯微震,转头看向朱损,咬牙点头道:“不错,双亲在上,若不将孙峻杀死,如何叫他们入土为安?”

“何止孙峻!”

朱损森然一笑,双目收缩,“兄长难道忘了孙鲁育那个**恶人,还有曾经仗着权势诬陷家父下狱受罪的吕壹、孙弘之流了?”

朱熊一惊:“二弟,你……”朱损握着拳头,冷然道:“昔日他们都仗着有先帝宠幸,我们奈何不得,但如今局势却不同了,陛下已经投降,玉玺印绶全都献上,在刘封未进城之前,大家同为庶民,嘿嘿……”听到朱损之言,朱熊眼睛猛然瞪大,跪坐而起,吴国既灭,什么皇亲国戚、宠臣心腹、文官武将都将不复存在,谁也管不了谁了,正是报仇的好机会。

此时刘封尚未进城,就算杀了孙峻等人,他也无法追究,如果等蜀军掌控建邺,好不好下手另说,以后再伺机报仇,总会惹来诸多麻烦。

“二弟啊……”刚激动了一阵,朱熊忽然又颓然坐倒,“但方才谭都尉说过,孙峻已经接管城中兵马,孙綝为其心腹,又掌管武卫营羽林军,人多势众,你我官卑职小,些许兵力,恐难成功。”

朱损嘴巴微微一张,刚有几分亮彩的眼神也渐渐暗淡下来,狠狠一巴掌拍在地上,自恨实力不足。

孙峻原为羽林都尉,孙亮登基之后封为车骑将军,便将羽林军交给孙綝,并封孙綝为威武将军,掌管武卫营,整个皇宫内的禁卫军都被他兄弟控制。

朱熊虽为中领军,统率亲兵卫士和禁军,但羽林军却不归他管,朱损也只是建邺的城门校尉,昨夜匆匆回府,今日也没去军营,兵马也有可能被孙峻给收编了。

以两人现在的实力,别说杀孙峻,就是皇宫内的孙弘和孙鲁班等人,他们也没法靠近,看似是个极好的机会,要想实现却是困难重重,不止是力不从心,只能望而兴叹。

“我从府中挑选死士去!”

朱损一咬牙,决然道,“孙峻既然每日都在城中巡逻,我便将其杀死,也好让二位老人家入土为安。”

“糊涂!”

朱熊一声大喝,惊得朱损一怔,见他站起身来,厉声道,“你如此铤而走险,可曾想过你的妻儿老小,府中这些人的性命?

若是失手惹恼了孙峻,他带兵杀到府中来,谁能阻挡?

那时候为兄恐怕也性命难保,由谁为他们送葬?

莫说二老入土为安,万一被此贼毁了棺木,你,你……”说到这里,连朱熊都不敢往下想了,孙峻本就为人狠辣,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都做得出来。

朱损吓得脸色发白,靠在灵台前,却又不甘心,大声道:“就算拼了性命,我也要将孙峻杀死,以绝后患。”

“孙峻死了,孙綝岂会善罢甘休?”

朱熊瞪着几乎丧失理智的朱损,深吸一口气,缓缓道,“二老灵柩尚在,我们岂能如此糊涂?

就是他们活着,定然也是宁可他们身死,也不愿我二人冒险……”朱损呼哧呼哧喘着粗气,稍微冷静之后,忽然又抱着灵牌大哭起来,直骂自己无能,恨得直抓头发,一缕一缕地飘散在地上。

啪——朱熊冲过去狠狠抽了朱损一个嘴巴,指着他的鼻子厉喝道:“朱损,你且听好了,先要自保,方能报仇,你如此自损,岂不叫亲者痛,仇者快?”

“兄长,我,我……”朱损愣愣地看着朱熊,又抱着肩膀低声抽噎起来。

朱熊神色黯淡,一声长叹,望着灵牌上的名字怔然不语,朱据死后,他们才真正感受到了什么叫无助和无力,仿佛置身于深渊之中,冰冷而又迷茫。

下人端来饭菜,兄弟二人根本难以下咽,但为了保持体力,朱熊逼着朱损勉强吃了一些,便坐在灵堂前发呆,各自想着以后的打算。

不断有人前来吊唁,无非都是以前朝中的官员,有的是受过朱据提携,真心为朱据痛惜的,也有的是碍于情分不得不来的,但大家都说些无关痛痒的安慰之词,没有一个人敢说是为朱据报仇。

树到猢狲散,人情冷暖,莫过于此!以往他们还觉得在朝中倍受文武夸赞,自觉良好,直到朱据这颗大树倒下之后,兄弟二人才深有感触。

黄昏已过,门口的灯笼点起了灯火,凄惨惨的泛着白色的光芒,夜风乍起,令人生寒。

就在下人准备关门的时候,忽然门口人影一闪,走进来两个人,看门的家丁吃了一惊,竟忘了向内通报。

“老丞相,你死得好惨啊——为国而死,却落得如此凄凉情景,叫人情何以堪?”

一声哭嚎声打破了夜幕下中丞相府的冷寂,门口的灯笼晃动着,拉扯着周围的景物黑影扭动起来。

“孙仪,你与我滚了出去!”

下一刻,朱熊的断喝声响起,“我这灵堂不需要你孙家人来祭拜。”

“滚,快滚!”

朱损也嘶吼道,“若再不走,老子便宰了你们!”

家丁脸色大变,赶忙伸出头看看四周,因为丞相新丧,两旁街巷早早便没有了人影,赶忙将府门紧紧关闭,赶去后院。

随着这一声吵嚷,整个丞相府都沸腾起来,不明所以的家丁丫鬟纷纷全都赶往灵堂,不知道发生了何事,竟让二位主人如此恼怒。

众人聚拢过来,便见灵堂外,有一人被朱熊推了出来,跌坐在台阶之下,另一人却被朱损揪着衣领,拳头就在鼻子前晃动。

第1366章 家族毒瘤

朱熊站在门口怒目瞪着二人冷笑道,“孙仪,如今东吴已灭,休想再仗着你孙家人的身份来这里撒野”“二位息怒,息怒!”

倒在台阶下的那人赶忙摆手,“我二人是诚心来祭奠老丞相,也深恨孙峻之举,绝无他意,绝无他意呀!”

“伯甫,你二人莫要冲动,”被朱损抓着衣领的那人抱着朱损的胳膊,向朱熊大声道,“我是孙将军来,是有大事商议。”

朱熊双目微凛,冷眼看着两人,兄弟二人正在愣神,忽然闯进来两人跪地便哭,等他们反应过来,才发现来人尽是孙皎之子孙仪。

孙皎是孙静之子,和孙綝的爷爷孙暠为亲兄弟,孙暠为长兄,孙皎排行为三,虽然孙仪比孙綝长了一辈,但都是孙静这一脉的,也难怪朱熊兄弟会生气。

朱损冷笑道:“你二人该不会是来为孙綝试探虚实的吧?”

“仲泉啊,你连我都不信了么?”

孙仪从地上爬起来,掸着身上的尘土,“我孙家出了此等败类,有败坏家族名声,此等逆贼,我恨不得早日除之,又怎会与之沆瀣一气?”

朱损微微一怔,手中便松了劲,被他抓着的是孙仪的亲信林恂,赶忙挣脱退在一旁,整理着衣领唉声叹气。

朱熊默然片刻,才问道:“你二人有何事商议?”

孙仪回头看看四周,廊庭之下,都站着朱家的下人,努努嘴:“可否容我为老丞相重新上香?”

朱熊会意,微微点头,摆手示意众人都散去:“尔等都退下,小心看守府门。”

下人退去,孙仪重新在灵前上香,一声长长的叹息,与朱熊兄弟坐下来,林恂主动站在门外警戒,朱熊也不言语,等着孙仪主动开口。

扫了一眼灵位,孙仪才摇头叹道:“孙峻此僚奸乱后宫,还胆敢与全公主私通,丧尽人伦,真是猪狗不如,如今又卖国求荣,屈膝媚外,害死忠良,吾孙氏一脉出此败类,实为家族之耻,吾等欲除此贼久矣!”

朱损冷笑道:“既然你们早有此意,为何还让他逍遥跋扈?”

“二位仁兄啊,孙峻与全公主一向都受陛下宠信,权势极大,你二人难道不知么?”

孙仪痛心疾首,望着二人无奈摊开手,“我等虽为长辈,但何尝被此不孝之子放在眼里?”

朱熊冷哼一声:“既然你们家族奈何不得孙峻,又何必来我府中,惺惺作态?”

“如今形势大不相同了,”孙仪精神一振,盯着二人说道,“今先帝驾崩,少帝年幼,全公主已然失势,孙峻得意忘形,正是铲除此贼的大好时机呀!”

这个机会朱熊兄弟二人先前也讨论过,只是力不从心,见孙仪又提起,故作不解问道:“何以见得?”

孙仪言道:“今陛下已经降汉,吴国不存,文武大臣各自奔命,建邺城一成一盘散沙,人人自危,此时除掉孙峻,也是我家族之事,即便刘封进城,他也不好追究。

否则等刘封到来,以功封赏此贼,便更无法除恶了。”

朱熊皱眉道:“孙峻因功得势,你这一脉也会得利,为何反要将其除掉?

若是引起刘封不满,岂不反遭连累,这又是何苦?”

“唉,二位有所不知呀!”

孙仪叹道,“昔日有陛下在,这等事自然无人敢提,但如今孙家失势,已非皇亲,孙氏要想传承,便与其他家族一般无二。

若是那时候有人将孙峻之事揭发出来,我孙氏这一脉岂不要因此身败名裂,被世人所耻笑,甚至遗臭万年,家族子弟无颜见人,还何谈发展传承?”

“哼,孙峻做的那些丑事,迟早会被揭发出来,”朱熊一声冷笑,咬牙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所以我等除孙峻之心,与二位仁兄无异也!”

孙仪马上说道,“今我等已经决意铲除此贼,只恨力有不逮,欲请二位相助,特来商议大事。”

朱熊兄弟此时已经将孙仪的话信了七八分,孙峻虽然在孙权时期得宠,但因他做的那些事为同族所恶,除了与孙暠的另一个孙子孙綝关系密切之外,与孙仪等同宗却基本没有往来。

如今孙静这一脉辈分最高的孙静四子孙奂,当年就是因为想以家规惩处孙峻,反被孙峻在孙权面前告了一状,将孙奂远调到江夏去了,从此族中无人再敢指责孙峻,大家对其敬而远之。

现在孙家已非皇族,各支发展以后都只能靠自己家族的实力,以前孙峻做的这些事就成了他们的心头大患。

孙家眼看也要走上世家之路,如果孙峻和孙鲁班的丑事一旦揭露出来,最直接受影响的便是孙静这一脉。

本来孙氏起于行伍之间,在江东一开始便受到士族排斥,还是孙策以雷霆铁血手段扫除障碍,但终究死在刺客之手,可见世家权势之大。

孙权坐镇江东,以安抚为主,但晚年也感到颇受威胁,大肆清洗打压这些人,算是彻底将江东世家给得罪完了,如今再没有了皇族这个身份,以后孙氏在江东要想立足,恐怕也是困难重重。

孙坚兄弟三人,孙坚这一脉因为是皇族,如今孙亮主动投降,必定会封侯裂土,至少能有个安身之所;孙羌这一脉孙邻早已在鄱阳投靠汉室,得到刘封信任,将来也有立足之地。

唯独孙静这一脉,目前的处境十分尴尬,族长孙奂被困庐江,至今没有消息传来,孙峻又以卖国为荣,干了许多龌龊之事,虽然一时得势,但为众人所不耻,而且以他的性情,恐怕也不会照顾家族其他人。

但他所做之事却会连累族人,将来一旦被揭发出来,那些与孙家有仇的江东世家必定会如饿狼一般扑上来,将他们打入万劫不复之地,外人可不管你与孙峻关系如何,只认得你是孙峻这一支脉的,一个都不会放过。

面对家族存亡和将来长远的发展,孙仪等人不得不铤而走险,在孙氏重新寻找出路之际,决定将这个毒瘤先清除。

朱熊兄弟对视一眼,朱据言道:“我二人欲杀孙峻,苦无良策!但这却是你孙家之事,我兄弟二人也爱莫能助啊!”

第1367章 盛情邀请

八月十五月光明!但这一年的中秋,对于江东的百姓来说,却是喜忧掺杂,他们在等着另一个主人的到来。

距离蜀兵进城,还有一日时间!建邺城中,最悲伤的,莫过于朱熊兄弟,最高兴的,也莫过于孙峻兄弟。

作为劝降孙亮的首要功臣,出使投降的第一使者,孙峻可谓志得意满,虽然他失去了皇亲大将的地位,但这是形势使然,身不由己,如今又能得到刘封的信任,他相信凭借自己的本事,依然能够风生水起。

皇宫尚在,巍峨依旧,但宫人和禁卫已经撤去大半,暂时都看押在东面的偏殿里,孙峻出入皇宫愈发方便。

月起东山,皇宫内外一片清明,明亮的月光洒落下来,孙峻从西面的偏殿走出来,一脸的意犹未尽。

孙权死后,他又与潘皇后暗中来往,眼看就要得手,不料会稽失守,牛渚被围,刘封攻入丹阳,东吴上下一片惊乱,连孙峻也忙得不可开交,只得暂时作罢。

直到说服群臣,劝说孙亮投降,交了降书玉玺之后,孙峻才觉得一身轻松,整个人仿佛重新投胎一般,焕然一新,昨日他接管城中所有兵马,无人再过问于他,俨然成了建邺城的主人,感觉比之车骑将军还要风光。

在城内城外巡视了好几遍,孙峻才心满意足,到了傍晚时分,便急匆匆到皇宫来找潘皇后,未料潘淑忽然冷眼相加,孙峻套了个没趣,只好去找孙鲁育叙旧。

孙鲁育已经年老色衰,早已不复昔日美貌,加之东吴投降,孙鲁育失去倚仗,唯有紧抓住孙峻这根救命稻草,将宫中私藏许多珍珠宝物拿出来,才勉强留住了孙峻。

“大兄,今日中秋,要去祖祠祭奠,大家都等你一人呐!”

孙峻才走出宫门,就见一个人迎了上来,正是兄弟孙綝。

孙峻一怔,皱眉道:“谁在等我?”

“当然是族中那些人了,”孙綝得意一笑,“嘿嘿,这些人,平日自恃身份,不与我二人来往,现在看到孙家失势,又来结好兄长,啧啧啧。”

“嘶——这倒奇了!”

孙峻揉了揉微微发酸的脖子,望着月光淡然笑道,“昔日我受先帝恩宠,又有托孤之重,他们尚不与我来往,如今东吴已灭,大家将来各奔东西,怎得反来招呼我了?”

“嘿嘿,大兄,你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呐?”

孙綝一眼就看穿了孙峻的心思,阴笑道,“吴国不在,但大兄有得麒麟王信任,必将飞黄腾达!真正失去倚靠的,是他们那帮人,如今见势不妙,自然就想拉拢大兄了。”

孙峻冷然一笑,撇嘴道:“那依你之见,为兄我是该去,还是不该去?”

“去,当然要去!”

孙綝在一旁说道,“下午那孙曼便来找我,说中秋祭祖,邀请我兄弟二人一同进行,并且暗示,如果大兄愿意,这族长之位,也该让于你了。”

“哦?

此话当着?”

孙峻一挑眉,脸上的神色愈发得意。

孙曼这些都是他们的长辈,以往都姿态极高,见了他鼻孔朝天,如今却来主动和好,孙峻愈发觉得自己先投靠刘封之举有多明智了。

孙綝冷笑道:“料想他们不敢做伪,如今我们这一支脉若想在江东立足,唯有依靠大兄势力。

否则等蜀军进城,重新分派官职,彼时各家平等,那些江东世家,绝不会轻易放过他们。”

“唔,倒是有理!”

孙峻微微点头,两人走在空旷的大街上,夜风吹来,十分凉爽。

孙峻对那个祖祠十分厌恶,每逢过节,都是等其他人祭祀完了后半夜才去,想起之前种种,他现在不愿与那些长辈有瓜葛,从今之后各走各的道,不是更好么?

“兄长可是不愿前去?”

孙綝见孙峻不说话,自然知道他的心思,忽然笑道,“其实我还有一计,可让兄长出了这口恶气,还能以后与他们不相往来。”

“嗯?”

孙峻转过头,“你有什么计策?”

孙綝忽然叹道:“如今我们这一支已经到了三代,按理来说,也该到再次分支的时候了,只是你我长辈走得早,人丁不忘,才勉强与他们合在一处,今吴国不存,大兄得势,岂不正预兆我们这一脉即将开枝散叶?”

孙峻微微点头,他们是孙静长子孙暠之后,出生比其他人早些,甚至比孙奂年纪还大,与孙仪、孙曼等人相当,却因辈分晚了一辈而不得不听他们指手画脚,忍受指责。

孙綝继续说道:“此番前去,他们必定百般拉拢结好,想要同舟共济,大兄何不就在大堂之上将这些老顽固狠狠奚落一番,将其激怒,他们必定恼怒吵嚷,又要分家,此时再趁机把祖父灵牌请出来,如此一来,嘿嘿……”“哈哈哈,妙,此计甚妙!”

孙峻闻言抚掌大笑起来,在空旷的街道上传出老远,“如此一来,吾不但出了这一口恶气,还能将我们这一支彻底与他们分离开来,与我们再无瓜葛了。”

“正是,正是!”

孙綝尖声笑道,“今日见到孙曼那老贼,我本欲拒绝,后来想到此计,便先答应了他,就等着大兄前去出这一口恶气。”

“好!”

孙峻一拍手,“走,我们现在就去。”

“兄长且慢!”

孙綝拦住了孙峻,面目阴狠之色,“本族府中还有一百多家丁,我怕他们狗急跳墙,兄长先去更衣,待我去召集五百羽林军藏在府外,以防万一。”

“嗯,也好!”

孙峻目光一冷,沉声道,“若是他们不知进退,倒要叫这些老顽固知道某的手段。”

孙峻兄弟二人大步走出长街之后,从暗中的角落里出现一个人影,这人站在梧桐树下,如不仔细观察,很难发现他的存在。

看着孙峻兄弟二人转过街角,那人快步顺着街道的阴影而行,来至正街的一间药房,对着窗口小声道:“速去禀告柳都统,孙峻将到,还有五百羽林军随行。”

第1368章 反受其辱

孙峻从府中出来,已经过了酉时,祖祠在外城,二人在内城门口会合,孙綝早派心腹将人马带好,二人直奔祖祠而来。

远处便看到灯火明亮,祠堂外的广场上摆着十几桌酒席,孙家人正聚在一处庆贺畅谈。

孙峻见这些人并未等他,不由脸色微变,看了一眼孙綝,孙綝也微张着嘴巴,有些错愕。

既然来了,有人已经回头朝这里张望,孙峻便不想就此离开,反被人嘲笑,微哼一声背着手走向祠堂。

在众人的注视之下,孙峻冷着脸负手从酒席之间穿插而过,来到祠堂前一看,顿时双目一阵收缩,脸色变得铁青。

只见祠堂上灵位排列,香烛摆满,唯独孙暠这一排的灵位之下,没有摆放香烛瓜果,火冷烟清,对比之下,更显凄凉。

“这……这是何人所为?”

孙峻看了一眼,霍然转身,瞪着所有的孙家人一声怒吼。

喧哗之声陡然停止,祠堂前安静下来,唯有蜡烛燃烧爆裂的声音不时响起,夜风吹来,卷着香烛的青烟将孙峻包裹其中。

只见居中席位上站起一人,沉声道:“孙峻,你在列祖列宗面前如此咆哮,成何体统?”

孙峻见站起来的是孙瑜之子孙耀,冷声道:“三叔,这祠堂之上,为何我祖父灵位不设香烛?”

“族规有令,三代之后各续香火,你二人自从六弟走后,哪一次能准时到祠堂祭祀?

又有哪一次是为他们上香供奉?”

孙耀指着孙峻大骂道,“不孝之子,尔有何面目在此指摘同族?

历次香火,不都是吾等晚辈供奉?

如今你们已经成家立业,早该自行供奉,还反来怪怨他人,真是岂有此理。”

“孙耀,你……”孙峻反被被孙耀骂得哑口无言,这的确是他失礼在先,竟找不出反驳之词来。

“大兄,他们为何变卦了?”

孙綝彻底傻了眼,这可和先前他们说盛情相请,共推族长的话大不相同了,愣了一下之后,马上大声叫道,“四叔,四叔……”喊了半天,却不见孙曼出来答话,顿时怒上心头,吼道:“孙曼,你给我滚出来,孙曼——”孙峻脸色愈发难看,本想着来此炫耀一番,将这些人狠狠唾骂一顿再扬长而去,没想到结局却是如此,与他们设想的完全不同,反被人奚落。

“好,很好!”

孙峻一把拉住了孙綝,咬牙切齿扫视众人,他现在看出来了,这些人是故意骗了孙綝,就是想将他们这一脉分离出来,这也正合他的心意。

“尔等不要后悔!”

孙峻双目快要喷火,但还是不能在祖祠前杀人,咬牙对孙綝吩咐道:“去将灵牌取来,我们走!”

孙綝大步走进祠堂,爬上香案将祖父孙暠、孙峻之父孙绰、老二孙超、和自己之父孙恭的牌位取下来抱在怀中。

本想一脚踹了桌案上的香烛瓜果,但又看看孙静和更上面孙家的牌位,又忍住了,这欺宗之事他也不敢干,怕遭到报应。

“我们走!”

孙峻看了看孙綝怀中的牌位,牙齿咬得嘎吱吱直响,一挥袍袖,大步向门外走去。

一众孙家子弟冷眼看着孙峻兄弟二人离开,没有人说一句话来挽留,可见众人对他们的厌恶极甚。

刚走出房门,便听到身后哐当一声,有人便将大门紧紧关闭,气得孙峻浑身颤抖,寒声道:“都给我等着,半月之内,我要叫你们好看!”

孙綝被人欺骗耍弄,脸上的横肉不断抽搐着,咬牙道:“祖祠之上,不好动手,等到了城中,嘿嘿……”两人咬牙切齿,恨恨看了一眼身后的宗祠,向内城回转,孙綝也再无顾忌,将藏在暗中的五百羽林军招呼出来,一行人浩浩荡荡扬长而去。

从北街转回,还未到内城,刚走过街角,忽然看到前面正街之上,道路中央摆着桌案,上面也是摆放着香烛瓜果,桌上打着招魂幡,在夜风中飘荡。

桌前摆着一个瓦盆,有人披麻戴孝跪在盆前,不断地往盆里烧着纸钱,火苗飞窜,浓烟滚滚。

明月当空照下,空荡荡的大街上蓦然看到这一幕,显得阴恻恻得渗人。

孙峻脚下一顿,盯着远处看了片刻,心中忽然不安起来,猛然转身向旁边的街道走去:“快走!”

但当他走出两步的时候,再次停住了,浑身发僵,双目瞪大,只见这一条街道中央,也有人在戴孝烧纸,摆设一模一样。

这是一条丁字街口,左右通往内城西门和南门,向后则是通往外城的集市,也有许多孙家的宗祠都在这里。

“大兄,这……”孙綝看到这诡异的一幕,打了个寒噤。

孙峻再转身向后,透过护卫的缝隙,见来路上不知何时也出现了一排人,静静地站在大街中央。

“孙曼?”

孙峻的瞳孔急剧收缩,意识到这是个圈套,忽然又冷笑起来,“嘿嘿,我倒要看看,区区孙家之人,能奈我何?”

“孙峻狗贼,还我父亲命来!”

就在此时,左边街上的那人站起身来,将招魂幡拿在手中,缓步走了过来。

“卖国之贼,还我父亲命来!”

另一边的那个人也拿着招魂幡靠近。

“哈哈哈,原来是朱家兄弟在此故弄玄虚!”

孙峻听到这两人的声音,顿时仰天大笑起来,神色恢复镇定,冷眼看着挡在三条街道上的人,毫不放在眼里。

孙綝四下看看,再没有其他动静,低声问道:“大兄,要不要把他们宰了?”

孙峻阴鸷一笑,厉喝道:“杀,一个不留!”

“杀,都给我宰了,片甲不留!”

孙綝声嘶力竭地历喝起来,尖锐的声传遍整条街道。

他们身后的五百羽林卫个个武艺高强,装备精良,这可是从羽林军中挑选出来的精锐,曾为孙权的护卫,战斗力强大。

嗖嗖嗖——孙綝的声音刚落,便从四面的房顶上出现无数黑影,霎时间箭如雨下,破风之声呼啸而来。

羽林军才准备分队,便被这四面八方的箭雨覆盖,即便他们身穿重凯,还是有人惨叫倒下,顿时乱成一片。

第1369章 血染宫室

箭矢不断,好像无穷无尽,羽林军冲过来将孙峻和孙綝包围起来,用后背的铠甲遮挡着箭雨。

轰隆隆——孙峻和孙綝趴在地上,吓得瑟瑟发抖,不知道这突然出现的士兵是从而来,惊魂未定之际,就听到马蹄声踩在青石板上清脆的声音。

箭雨停止,但马蹄声越来越近,周围还有铠甲兵器碰撞的铿锵之声,人墙不断拥挤晃动着,月光越来越两,护卫的士兵越来越少。

羽林军虽然强悍,但哪里能挡得住这许多的箭雨和人马,不到半个时辰,便被杀得只剩下十余人浑身是伤,鲜血淋漓倒在地上。

孙峻兄弟蹲在地上抱着头,四周都是浓浓的血腥味,尸体铺开在周围,像即将开败的花瓣凋零,只剩下孤零零的几个残枝。

大街上血流成河,在月光的映照之下,还冒着丝丝白色的热气,四周围拢着士兵,刀枪密密麻麻指着孙峻二人。

孙綝何曾见过这等常年,早已吓得屁滚尿流,哭嚎起来:“饶命啊,朱将军饶命,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哼,朱熊,我是麒麟王钦点的守城之人,你敢杀我?”

孙峻勉强稳定心神,抬头四望,色厉内荏地叫嚣着,现在被困在这里,已经没有办法,但只要拖延时间,设法进入内城,这些人都得死。

“哈哈哈,孙峻狗贼,死到临头,安敢口出狂言?”

人群出现一个缺口,朱熊和朱据举着招魂幡走进来,切齿看着孙峻,手提宝剑,寒光闪闪。

“蜀军大至,局势如此,陛下即三公九卿都以投降,老丞相被气死,亦非我一人所为,”孙峻吓得缩了缩脖子,口气也软了下来,“朱将军,我愿到府上去上香请罪,为老丞相披麻戴孝,送他入土为安……”“逆贼住口!”

朱熊一声大喝打断了孙峻,剑尖指着他们,“汝通敌卖国,其罪当诛,害死家父,此仇不共戴天,今日于公于私,我都要亲手报仇。”

“饶命,饶命啊,朱将军,”孙峻也吓得大叫起来,赶忙跪倒在地,对着招魂幡连连磕头,“我愿为老丞相赔罪,为他抬棺送行……”孙綝也跟着连连磕头,涕泪横流,虽然这事和他无关,但孙峻已死,他也难以活命了。

“孙峻、孙綝,你二人大逆不道,不忠不孝,还有何颜面苟活于世?”

正在此时,孙耀、孙曼和孙仪也来到这里,孙仪指着孙峻兄弟大骂,“我孙氏一脉的颜面,都被你二人丢尽了,吾等耻与你二人同族。”

“三叔、四叔、六叔,就命,就命啊……”孙峻转过身来,跪行到孙耀面前,抓着他的裤腿求饶,“我们保证以后遵照族规行事,为孙氏争一口气……”“哼——”孙耀用力拉扯着长襟,从孙峻的手中挣脱出来,退后一步,冷眼看着二人,缓缓道,“卖国之贼,难入宗祠,吾等已经决定,将你二人——除族!”

“啊,你你……”孙峻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指着孙耀等人说不出话来。

孙仪三人冷眼看着他,身后还有几位孙家的人,没有一人为他们兄弟求情。

朱熊一咬牙,举剑大喝道:“孙峻,你既然已经不是孙家的人,我便可放心为家父报仇了。”

孙峻浑身一震,呆滞地转过头来,看了看朱熊兄弟,扫过他们手中的魂幡,低头又看到地上散落的灵牌,其父孙绰的牌位正被他压在手下,将其捡起来捧在手中。

“父亲,孩儿不孝,孩儿无能……”孙峻捧着牌位喃喃自语,忽然仰天凄厉大笑起来,笑得孙綝一呆,不知道他是不是气疯了。

“老不死的,敢将我除族,我与你同归于尽!”

就在孙峻疯狂大笑的时候,却见他猛然跳起来,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向着身后的孙耀便刺了过去。

这一下变化来得极快,谁都没有料到,孙峻暴起发难,孙耀更是反应不过来,只来得及惊呼一声,便眼睁睁看着孙峻扑过来,匕首朝着胸口刺来。

砰——就在此时,忽然从孙耀身后闪出来一人,飞起一脚踢在孙峻的腹部,将其踢得倒飞出去。

噗通——孙峻惨叫着跌倒在地,正好滚在朱熊脚下,朱熊见孙峻临死还如此狠毒,怒吼一声长剑落下,寒芒闪过人群,便将孙峻的脑袋给削了下来,鲜血喷洒而出。

“孙綝,受死吧!”

朱损见孙峻已死,也上前举荐,不等孙綝反应过来,便将其一剑贯胸而死,四周的士兵一拥而上,剩下的十几名羽林军也被尽数杀死。

朱熊跪倒在地,举着招魂幡哭喊道:“父亲,恶贼已除,你可看见?”

朱损赶紧走过来,对朱熊说道:“大兄,宫中还有恶贼未除,快走!”

朱熊收了哭声,擦干眼泪,朝着孙仪等人抱拳,带着身旁的士兵快步走向内城门,朱损本就是城门校尉,打开城门并不是难事。

地上只剩下无数尸体,剩下的孙家人才反应过来,赶紧围拢上来询问孙耀有没有受伤。

孙耀擦着冷汗摇摇头,转身看向身后的一位中年人:“刘管家,你,你何时有这等手段?”

刘管家憨厚一笑,忙躬身道:“三叔公,小的是一时心急,胡乱出手的,也是恰好踢中了,是主公福大命大。”

“呼——”孙耀长出一口气,今日要不是刘管家跟着,恐怕他这条老命就要交代了,心有余悸,对刘管家吩咐道,“从明天开始,你不用看守宗祠了,到府中来做事吧!”

“是!”

刘管家躬身答应。

如今辈分最高的孙奂不在建邺,家族之事以孙耀为首,他基本也就是族长了,这是提携刘管家之意,人家有救命之恩,其他人自然也无话可说。

唯有孙仪神色怪异地看着刘管家,月光下他的侧脸轮廓分明,脸上带着谦逊之笑,丝毫看出紧张和惊喜之色。

就是昨日一早,孙仪带人洒扫宗祠,准备中秋祭祀之礼,刘管家忽然将他叫到偏室,说孙峻来祠堂如何无礼,孙仪气得破口大骂。

刘管家便为他分析了一番孙峻的危害,他才急匆匆去找孙耀商议,最终定计和朱熊兄弟除掉孙峻这个毒瘤。

当时事情紧急,来不及仔细揣摩,现在看来,这个刘管家,似乎有些不简单!

第1370章 除恶务尽

虽然还未正式纳降,但孙亮递交降书的消息已经如风一般传遍了整个江东,先前还观望的郡县纷纷派人到陵阳主动归顺。

这两日的陵阳格外热闹,人来车往,百姓欢呼雀跃,甚至有人鸣锣宣传,城头上飘扬的汉军旗帜也显得更为亲切。

明日便是纳降的日期,城内的守军也格外高兴,尤其是准备前往建邺的部曲更是满面红光,穿戴齐整,在军营中一遍又一遍地训练着进城的阵势,这是给江东文武展示大汉军容的时候,决不能有丝毫含糊。

傍晚时分,微风徐来,晚秋对于江东来说,只是个时令而已,这里依旧花红柳绿,草木匆匆,莺歌燕语。

“若是在北方,想必已经是落叶遍地,草木枯黄了吧?”

刘封背着手在府衙后园中信步而行,平定江东,他这次穿越的目标便完成了一半,想象这十余年来的历程,人事变迁,令人唏嘘。

“枯荣变换,正如兴衰之事,从今之后,江东又将迎来新的一春。”

陪伴在刘封左右的陈寿这一段时间触动也很大,从益州到中原,又辗转来到江东,走遍了半壁江山,亲身经历的物事比起书籍之中,又大不相同。

刘封脚下微微一顿,扭头问道:“乌程兵马还没有消息?”

“没有!”

陈寿微微摇头,皱眉道,“诸葛恪领兵驻扎乌程,既不前往建邺护驾,也不发兵来攻,如今孙亮已降,也不见退兵,真是令人费解。”

“嗯,叫胡遵小心注意乌程吴兵,诸葛恪诡计多端,说不定为博名声孤注一掷,千万不可在此时松懈,白白吃亏。”

刘封想着诸葛恪一生的作为,后期在朝堂自大被杀,终究还是他刚愎自用,这种人很难预料他会不会做出什么铤而走险的事情。

陈寿才走不久,侍卫禀告有客人在书房等候,未经通报便先到书房的,刘封一猜就是江南都统柳纯。

快步来到西跨院,柳纯已经听到他的脚步声走出来,抱拳道:“殿下,事已成。”

“很好!”

刘封点头微笑,二人走进书房,叹道,“江东士族根深蒂固,先前孙权铁血手腕清晰一番,倒是为我们铺平了道路呀!”

柳纯点头道:“正是,如今陆、顾、张等几家族长皆被除没,后辈羽翼未成,孙家也遭受重大打击,重新部署江东正当时。”

刘封问道:“除了孙峻兄弟之外,其余那些奸邪小人可都清除干净了?”

“殿下放心,孙峻兄弟被当街斩杀之后,朱熊兄弟便带兵进入皇城之中,将孙鲁班等余孽全部杀死,孙弘、吕壹之流皆已确认身亡,无人逃脱。”

“很好,如此建邺城当肃然一清了!”

刘封对柳纯的办事能力十分满意,借此机会将东吴的那些奸佞之辈都除掉,可谓一举两得。

这一份名单是刘封亲自罗列,这些在历史上危害东吴的恶人,留着也是祸害,他故意约定三日之后接管建邺,就是为了谋划这个除害事件,孙峻兄弟首当其冲,其他为虎作伥者,也一概顺便清洗掉。

孙峻是祸乱东吴朝纲的罪魁祸首,作为宗室成员之一,孙峻不光有身份还有野心,在掌权以后,逐渐变得荒淫嗜杀,骄矜险害,多所刑杀,百姓嚣然。

孙綝比孙峻还要凶残专横,不仅没有将皇帝孙亮放在眼里,还当着朝臣面前多次给少帝难堪,行事残暴,强行将少帝孙亮废掉,真正的目无王法。

中书令孙弘佞伪险诐,将张昭之子张休污蔑至死,朱据在历史上也是死在孙弘构陷之下,和吕壹算是同类的小人,罪该万死。

而全公主孙鲁班,有人评价这个女人才是真正的幕后黑手,少帝孙亮继位后,其凭借外戚的身份和孙峻排除异己,一度权倾一时。

孙峻素来谄媚侍奉全公主,孙峻兄弟背后真正的指使者就是全公主,其手段之毒辣、多变,与历史上其她玩弄权术的女性相比,全公主应当排在高手的行列。

孙权在安排了以朱据、诸葛恪为首的辅政大臣,但实际上在长期的运作中,宫廷中已形成了以全公主为核心的宗室势力。

这些都是孙权所未预料,也不曾觉察到的,这样深谙权术的女人,刘封虽然不怕她,但也深恶痛绝,早点除掉,眼不见心不烦。

至于淫暴无道的吴末代皇帝孙皓,此人虽然暴虐无比,专于杀戮,甚至惊动晋朝,但这时候还不知道有没有生出来,那时候也没有这个条件给他挥霍了,刘封也不放在心上。

正想着江东以后如何治理之时,却听柳纯叹道:“江东人都道朱据谦虚接士,轻财好施,禄赐虽丰而常不足用,尽皆分与下属,深得人心,从昨夜之事看来,果然不假。”

刘封一挑眉,问道:“莫非昨夜行动,还有军中之人相助?”

“不错!”

柳纯点头道:“除去朱熊带领的一千羽林军和朱损的两千城内守军,还有三千各营将士相助,否则光是对付武卫营的那些护卫,就要吃大亏了。”

“朱据才兼文武,以正丧生,其得人心如此,当真令人钦佩,”刘封喟然一叹,言道,“待明日进城之后,提醒我到朱家府上去吊孝一番。”

柳纯目露钦佩之色,抱拳道:“遵命!”

“报——”正在此时,忽然外面急匆匆进来一人,抱拳道,“大将军,会稽战报,张南水军在娄烦一带遭遇水贼,折损近千人。”

“嗯?”

刘封吃了一惊,皱眉问道:“娄烦、曲阿乃是吴郡境内,向来不曾听说有什么贼患,这是哪里来的水贼?”

那人答道:“据探马所报,水贼衣衫褴褛,舟船古旧,旗帜破损,应该是长途远航而来,还不知其来历,但数量极多。”

“莫非是倭寇又来侵袭不成?”

刘封顿时脸色一冷,沉声道,“这群混蛋,不等本王去收拾他们,倒先送上门来了。”

“来人!”

刘封一拍桌案,对亲卫下令道:“即刻命王濬拨五千水军前往曲阿,将这股贼人全部留下!”

“遵命!”

第1371章 纳降东吴

大汉中兴二年,秋八月,壬寅日。

建邺城内外喜气洋洋,百姓具香、花在南北城门的街道上簇拥张望,等待着汉军的到来。

日上三竿,辰时刚至,便听到外面鼓声震天,锣鼓齐鸣,明媚的阳光下,彩旗招展,遮天蔽日。

一大队人马来至建邺城下,青罗伞盖之下,一员俊逸非凡的武将头戴金盔,麒麟头怒视苍穹,绛紫色的征袍随风鼓荡,不用人多介绍,谁也看出来这就是名震天下的麒麟王刘封。

护卫们铠甲鲜亮,刀枪在阳光下泛着耀眼的光芒,整齐的骑兵方阵占满了城外大道,江东守军还从未见过如此强盛的骑兵阵容,个个耸然动容。

刘封端坐墨麒麟之上,举目扫视着这座都城,在后世经历六朝兴衰的古都,此时不过是是新建的都城,城角的砖瓦还有些湿润。

南城墙有三道城门,中间一道高达三丈,朱红色的铁门上铸造黄铜兽首,显得巍峨磅礴,光从这两道门就能看出,江东的冶炼技术竟不比中原的差多少。

就在此时,从城门内缓缓走出一队人来,当先的士兵举着三面白色大旗,出了城门,站在护城河的拱桥之上,其后三架素车白马,文武官员全都衰服过桥而来。

刘封看到居中一位身穿灰色短衫的少年,衣服的扣子也没有系上,两排裸露的肋骨看起来更加孱弱,面色憔悴,由两位大臣牵着,应该就是少帝孙亮。

刘封仔细一看,发现孙亮的脖子还挂着一枚青色玉璧,在胸前晃来晃去,手中牵着一头白羊,其后六名雄壮的武士还抬着一口紫檀棺木,场面更显得悲凉。

刘封眉头微皱,低声问身旁的陈寿:“孙亮此等装扮,可有什么说法?”

“殿下,此乃亡国之礼也!”

陈寿诧异地看了一眼刘封,耐心解释道,“昔日武王伐纣克殷,微子乃持其祭器造于军门,肉袒面缚,左手牵羊、右手持茅,到周军膝行于武王面前请降。

今孙亮衔璧牵羊而来,大夫衰服,士舆榇,以示降服顺从之意也!”

“哦,竟还有如此来历!”

刘封摸着垂落胸前的明黄色流苏丝带,一阵唏嘘,皱眉道,“那口棺木,稍后如何处置?”

陈寿答道:“殿下受璧焚榇,送于京师即可!”

二人正低声商议之时,孙亮已经带领群臣过了白玉桥,在一名老臣的指点之下跪倒在地,膝行而进,群臣也都齐刷刷跪倒一片。

“哎呀!”

刘封吃了一惊,赶忙翻身下马,几步跑到前面,将孙亮搀扶起来,“快快请起。”

让一个小小的孩子承受如此大的压力,刘封还真是于心不忍,这一切本该是孙权来完成的,奈何让一个刚刚继位还不到一月的孩童替罪?

孙亮怯生生地抬头看着刘封,双目发红,泪光隐现,看来前夜皇宫一场大变,让他受了不少惊吓,皇帝还没当出感觉来,倒是着实体验了一把亡国之君的滋味。

“臣……臣有罪!”

半晌之后,孙亮才断断续续想起了事先嘱咐的一句话。

“唉,江东之事,与你一个孩童又有何干?”

刘封轻声一叹,将孙亮脖子里的玉璧取下来,轻柔地抚着他的额头,温和笑道,“你不必害怕,没有人会伤害你。”

“嗯,谢……臣谢罪!”

孙亮的瞳孔慢慢放大,似有惊喜之色,慌乱行礼,眼中大滴的泪水滚落,似乎受尽了委屈。

刘封蹲下来,亲自为孙亮系上衣服的扣子,这才起身抬手,示意江东文武起身,这一切看在群臣眼中,都颇受触动,有些心中不安的,也都渐渐稳定下来。

都说刘封礼贤下士,为人亲和,今日一见,果然如此,他对孙亮尚能如此,更何况其他臣子?

大鸿胪张俨随后上前,捧上东吴文簿户册,刘封展开扫了一眼,最前面一页列出了东吴的户口和建邺城中府库物资:户口三十二万三千,男女老幼一百三十万,官吏三万,带甲将士十二万二千,米谷一百八十万斛,锦绮彩绢各二十万匹,舟船三千余艘,皇宫三千余人,余物在库,不及具数。

刘封看得眉头微皱,江东人口先前号称五百万,如此锐减,不知道是因为版图缩小还是孙权晚年几次用兵的结果,至于那十二万士兵,恐怕连诸葛恪的兵力也算在内了。

不过眼下并不是追究这些问题的时候,将册子交给身旁的官员,刘封牵着孙亮一同跨上墨麒麟,往皇宫内而去。

沿途之上,百姓高声欢呼,挥洒花瓣,有的焚香欢迎,刘封一路含笑示意,汉军这几年推行的政策深得人心,江东百姓肯定也早有耳闻,见建邺民心如此,他最后的一丝隐忧也消失了。

来至皇宫之内,一切早已清扫完毕,前夜的血腥和战乱仿佛从未发生过一般,空荡荡的大殿之上,刘封高坐帅位,重新接受百官跪拜。

刘封拜孙亮为司徒,封东海公,其余文武,各随高下封官,将狱中的陆凯、滕胤等都全部释放,传令江东各郡县大赦,宣传大汉军政,以示宽仁。

百官安置,人员部署都是极其复杂的事情,刘封就带了陈寿和李丰在身旁,明显人手不够用,除了九卿暂时空置之外,其余官员各司其职,先遣人赴长安报捷,由费祎他们分派人手。

此时王濬也领兵进城,接管城防,更换旗帜,诸事基本已定,便出榜安民,交割仓库,招安各郡军民,正式宣告东吴灭亡。

唯一还不见反应的诸葛恪,也让孙亮再下一道命令,派御史大夫丁固往乌程说诸葛恪归降。

剩下的就是论功行赏,犒劳三军,但诸葛恪和吴郡还未正式归顺,刘封叫大家忍住这一口气,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放松警惕。

扫平江东,意味着整个中原和大后方都基本稳固,接下来便可全力攻取河北,西有邓艾,难有姜维,有这两员大将相助,刘封信心满满。

魏国经过曹爽一番折腾,也是缺兵少将,千疮百孔了。

第1372章 大吴六剑

秋高气爽,改换天日的江东,更觉天空明媚,阳光灿烂!平定江东,对刘封乃至整个大汉来说,都具有里程碑式的意义,从此三足鼎立之势将不复存在,人人都看到汉室再次中兴的趋势。

但这两天的刘封却忙得焦头烂额,新得江东的喜悦马上就被繁杂的事务所淹没,一日时间,各地公文和需要整改的书册、户籍等等就在书案上堆了整整三尺来高,看得刘封头皮发麻。

眼下军中还没有一个人能够决策所有的政令,凡事都需要向刘封禀告取决,这对于做惯了甩手掌柜的麒麟王来说,简直比带兵打仗还要辛苦。

整整一夜没有合眼,五更敲过,鸡鸣三遍,还有一摞公文等待着他批复,这让刘封切实体验了一把日理万机的酸爽。

这并非他多么勤勉,多么任劳任怨,都是被逼得无奈,辛辛苦苦十余年的努力,眼看就要修成正果,如果他不想一切付诸东流,就必须要咬着牙撑下去。

这时候他才忽然理解朱元璋为什么那么勤政,乃至历朝历代的开国功勋都任劳任怨,因为只有他们懂得这基业来之不易,这是他们一生之心血,岂能再历经千辛万苦之后功亏一篑?

非是他们不喜欢享乐,而是有些身不由己,如果你不想自己挣下的基业又眼睁睁看着毁去,就必须要继续向前。

任何一条路,只要踏出去,就像一艘出航的战船,人在其上,身不由己了。

一束阳光照进窗棂,刘封眯了眯眼睛,揉着额头站起身来,不知不觉一夜过去,不禁摇头失笑。

这两天算是他到了这个世界之后最充实的夜晚了,即便在成都刘备等人还活着的时候,他都没有如此辛劳过。

“殿下,吴郡韦弘嗣求见!”

陈寿在门外已经等了半个时辰了,终于等到刘封看完最有一道公文。

“这又是哪位?”

刘封伸着懒腰,浑身的骨骼发出爆豆般的声音,取过桌案上的葡萄汁喝了一大杯,马上觉得神清气爽,疲惫之态尽除。

“此人乃东吴三朝重臣,笃学好古,博见群籍,有记述之才。

诸葛恪曾上表荐其担任太史令,与华覈、薛莹等撰写《吴书》,已成大半。”

陈寿回答着,眼中却有吃惊之色,刘封已经连着两夜没有合眼,竟丝毫不见倦态。

虽然他翻越卷宗总有不耐烦之色,甚至有些字还要侍从帮忙辨认解读,但只要天明之后,马上就神采奕奕,实在让人称奇。

要不是陈寿常伴刘封左右,真要怀疑麒麟王是不是故作姿态,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偷偷睡觉去了。

“太史令?”

刘封眉头微皱,忽然笑道,“看来承祚是遇到同行了啊,怪不得……请他进来吧!”

这两天想见刘封的人都排队排到城外去了,刘封哪有时间接见他们,都让陈寿接待打发了,只有少数特殊的才会带来书房。

陈寿虽然没听过“同行”这个词,但也猜了个大概,忙道:“属下虽久慕韦太史之才,却绝非因此便带他来见殿下,乃是因他带了学生孙休前来,故而才来向殿下请示。”

“孙休?

好,都带进来吧!”

刘封点点头,孙休是孙权第六子,孙亮的兄长,东吴第三位皇帝,只可惜现在没这个机会了。

孙休在位期间,颁布良制,嘉惠百姓,十分重视教育和农桑,倒也算一位明君,只可惜用人不明,在位时间也太短,对东吴已经危亡的局面没有多大改善。

很快陈寿便领着以为满面胡须,相貌儒雅的老者和一位十余岁的少年走进来,那少年面容消瘦,目光倒也沉静,随着老者一同行礼。

陈寿向刘封介绍二人,老者是东吴名士韦昭,字弘嗣,吴郡云阳人,少年便是孙权之子孙休。

刘封示意二人落座,问道:“不知先生到此,有何贵干?”

韦昭抱拳道:“吾二人知麒麟王繁忙,冒昧搅扰,着实惶愧,然有一事,却不得不向殿下禀告。”

刘封笑道:“不妨事,先生有话请讲。”

韦昭看了一眼有些拘谨的孙休,目露溺爱之色,言道:“黄武五年,吴帝采武昌铜铁锻造兵器,有剑千口、刀万口,长三尺九寸,又以其精粹精华铸造宝剑六柄,命为‘吴六剑’,取名白虹、紫电、辟邪、流星、青冥、百里,不知殿下可知此事?”

刘封眉毛一挑,摇头道:“这倒不知!”

韦昭言道:“白虹、紫电宝剑为吴帝所佩之外,其余四把赐予解烦、敢死、无难、马闲四部都督,待其解散之后,这四把剑便存于武明殿。

吴帝崩,孙峻将此六剑悉数带出宫殿私藏,现藏于全公主府中,吾二人连夜取出,特来献宝。”

“哦?”

刘封想不到韦昭竟把孙权的佩剑给找到了,不禁有些高兴,点头道:“二位有此心意,本王在此谢过,吾素知先生之才,《吴书》还要有劳先生继续撰写,不可半途而废。”

韦昭想不到刘封会如此大度,忙起身抱拳道:“遵命!”

刘封知道韦昭既然带孙休前来,更主要的还是想为孙休谋个好前程,孙亮因为是皇帝封为公爵,孙休至今还未有封赐,他做老师的自然也会跟着急。

孙休在历史上的表现还算不错,但现在年龄尚小,其他人的安排要等到长安的圣旨下达才能任命,先安抚他们,叮嘱孙休好好跟着韦昭学文,将来必有用处。

得了六把神兵利器,刘封自然开心,陈寿送走二人回来之后,便将六把剑也一并带到了书房。

刘封并没有急于查看,问陈寿道:“这六把剑若非韦昭知晓,恐怕又要落于旁人之手,韦昭为何不自己来献宝,反要借孙休之手?”

陈寿叹道:“韦弘嗣言此物乃是孙家所有,他若献之,即是以主之物为己功,其不耻以此邀取富贵,故带孙休来,一来可不使宝物蒙尘,而来也是为孙休请功也!其处事如此周全,着实令人钦佩!”

刘封摇头失笑道:“这韦昭倒也是个忠心缜密之人。”

第1374章 魏国之变

突然得到陆逊的消息,刘封也有些小激动,毕竟这是东吴四大都督之一,后期力挽狂澜之人,但这次是陆抗领兵,刘封心中也担忧起来:“陆伯言不在军中,莫非是因为年迈生病,无法随军出海,困在了夷洲?”

顾谭皱眉道:“陆公已过花甲之年,又远征海外,风浪颠簸,于不毛之地遭受风雨之苦,若再乘船回归,恐筋骨难以支撑。”

滕胤等人则是一声轻叹,如果当年孙权没有将陆续发配远征夷洲,有他在,或许能识破刘封搅乱中原的计划,江东也不至于因此彻底失去防备之力。

但事已至此,一切都成定局,多想无益,陆逊父子能够平安归来,不失为一桩喜事,但不知他们才来便听闻国丧,心中又是什么滋味。

众人想着陆逊的遭遇,忽然心中又平衡了许多,比起陆逊远征海外之苦,他们又幸运不少,陆家这两年倍受孙权打压,陆凯此去劝降,想必也不是什么难事。

陆逊已老,刘封对他的只有尊敬,他现在期待的是陆抗,这可是东吴后期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大将,诸葛恪都自叹不如。

战绩上,陆抗击退羊祜进攻,并攻杀叛将步阐,后拜大司马,与陆逊皆是吴国的中流砥柱,并称“逊抗”,被誉为吴国最后的名将。

综合比较起来,陆抗的实力可能不输邓艾、姜维,如果能将他也收入麾下,有这三人再加上杜预、王濬,只这几人,刘封扫平河北便底气十足。

“报——河北密信!”

正想着河北之事,就有亲信送来一封密信。

刘封眉头微皱,将书信接过来拆开,才扫了一眼,便脸色微变,又仔细看了一遍,神色变得凝重起来。

陈寿问道:“殿下,魏国又有什么变化?”

刘封环视众人,缓缓道:“邺城皇宫突起变故,曹芳和郭太后在蒋济、王素、钟会等人的支持下重掌朝政,将何晏等台中三狗下狱,并下旨免去曹爽大将军之职,命其即刻回朝……”陈寿皱眉道:“曹爽虽吃了败仗,但尚能保住淮南及徐州,此时若将其调离,岂非中原不保?”

“这都是不算什么!”

刘封背着手走了两步,将手中的信笺揉搓成一团,咬牙道,“魏朝群臣上书,集体请求曹芳将司马懿官复原职,征辟回朝,拜为大将军,由他主持大局,力挽狂澜!”

“什么?

曹芳要召回司马懿?”

顾谭等人也都吃了一惊。

如果魏国起用司马懿,比曹爽强了不止百倍,最主要的还是朝堂肃清,台中三狗被除掉,魏国上下一心,河北就不那么好取了。

“司马懿偷偷去了襄平,此事极为隐秘,蒋济等人竟然知晓,恐怕他们暗中早有联络,”刘封想着司马懿这两年神出鬼没的行径,愈发觉得此事不简单,“莫非其前往辽东,就是故意让曹爽放松警惕,领军出征,再借机夺权?”

“嘶——,这代价未免也太大了些吧?”

陈寿吸了一口气,“魏国丢了河内、中原不保,此时又将曹爽免职,震动军心,夏侯霸兄弟与夏侯楙都是曹爽亲信,对司马懿颇为忌惮,此时做此决定,河南之地岂不危险?”

“唔,倒也有理!”

刘封眉头紧皱,司马懿是在他谋划中原的时候就已经去了辽东,应该是有意躲避中原之争,想在辽东谋取一席之地,期待有朝一日能够卷土重来。

但魏国形势的发展急转直下,曹爽领兵进入扬州的时候,耀武扬威,朝堂上群臣对台中三狗再不满,但有曹爽的功勋震慑,不敢轻举妄动,但一旦中原丢失,淮南不保,曹爽的位置就岌岌可危了。

曹爽和台中三狗本就不得人心,如今又吃了败仗,文武大臣不得不寻求保命之法,而这时候司马懿安插在河北的暗线便起了作用,推波助澜,诸多因素之下,又让司马懿有了重返朝堂的希望。

如今的司马懿对于魏国来说真正是众望所归,无论他的实力、威望还是身份,都足以让魏军重振士气,让朝野上下共同一心。

宗预急道:“殿下,司马懿谙熟兵法,曾为曹操所忌惮,此人若回朝中,取河北恐要废十倍之力,何不马上起中原之兵,横扫北方?”

“魏国经营河北数十年,兵粮充备,人口众多,岂能轻易便破?”

刘封叹了口气,无奈道,“如今即将入冬,北方天寒地冻,不利出征,若魏国据险死守,徒损兵力罢了!”

陈寿也道:“今新得中原、淮南之地,人心不稳,兵马也需整顿整顿休养,至少需要一年时间整备,若强行出兵,恐有反噬之患。”

顾谭言道:“冬日不宜出兵,只这两月时间,司马懿从辽东赶回邺城,时间也足够了。”

“殿下,让我去!”

就在此时,忽然从门口闪身走进来一个铁塔般的大汉,正是专柯,黝黑的脸上尽是凶狠之色,“当年司马老贼屡次派狐狼卫刺杀殿下,此仇未报,我心中不顺,这次让我带人到河北去拦截,定让司马懿父子埋骨路途之上。”

“专柯,你……”刘封吃了一惊,想要阻止,却又觉得这未尝不是一个办法,既然出兵无法阻止司马懿,干脆派人潜入河北去拦截,如果能够刺杀成功,倒是一劳永逸。

“殿下,你不是说过,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吗?”

专柯握着拳头大声道,“狐狼卫无数次在我眼皮底下行刺,洛阳之事几乎害死殿下,此仇岂能不报?”

“也好!”

刘封思索片刻,走过去拍了拍专柯的肩膀,“我派十名高手与你同往河北,沿途截杀司马懿,务必小心行事,不管事成与否,都要平安归来。”

“遵命!”

专柯大喜,胸脯拍得砰砰直响,“我一定将司马懿的人头提来见殿下。”

刘封微微点头,又对陈寿吩咐道:“再派人设法劝阻曹爽前往邺城,只要曹爽不交出兵权,能与蒋济等人分庭抗礼,我们便有可乘之机。”

第1375章 逃出海外

永平殿中,刘封亲自为专柯等人践行!专柯挑选了八名侍卫随他北上,这八人都有各自的一技之长,追踪、刺杀、下毒、伪装等等,武艺高强都能独当一面。

刘封为他们配置了最精良的装备,袖箭、连弩、软甲等,甚至连那支唯一的望远镜都交给专柯,这对于远距离观察极有用处。

八人中有三人用剑,刘封将孙权“吴六剑”中的流星、百里赐予他们,这几人大受感动,大有当年战国时期刺客出行的豪壮之情,领命踏上北上之路。

看着几人离开宫院,刘封站在门口良久不语,他心中隐然觉得,刺杀司马懿并非易事,此去如果能够拖延司马懿到河北的时间,让魏国朝堂彻底大乱,或许会有新的转机。

以司马懿的城府和心机,如果他有心再入朝堂,必定会有所防备,他既然远走辽东都做了万千准备,必定也预备了回归之路,而且狐狼卫的实力也不容小觑,当年的那些刺客,个个都是一等一的高手。

昨夜又与王濬等人讨论一番,现在让姜维和邓艾强行发兵实则弊大于利。

原和河内新得,根基不稳,许昌、谯郡是曹家发迹之地,东郡、陈留、濮阳、汝南也是曹操亲手经营过的。

中原境内几乎十之七八的地盘都是曹家和魏国文武的老巢,暗中必定还有许多人勾结一起,一旦出现漏洞,让他们有了可乘之机,后果不堪设想。

大军过境,这些地方有许多势力暂时蛰伏,乃至民心都需要一段时间消化治理,新上任的官员也要时间去适应,都非一朝一夕之事。

除此之外,兵马整顿,降兵编制,粮草辎重的调度准备都是极其重要的,目前还有寿春和徐州的魏军牵制,强行北上实则隐患重重。

司马懿重回朝堂,让刘封心头蒙上了一层阴云,倒不是他畏惧司马懿,而是此人一旦掌管三军,以后行军势必困难重重,肯定会增加将士的折损,这不是刘封所希望看到的。

“殿下,为何不让云羽卫出动?”

正当他为司马懿的到来忧心忡忡的时候,柳纯从殿角转过来请命。

“阻止司马懿,必要去北平、辽东之地,千里之外,云羽卫有更重要的任务,不必如此大费人力!”

刘封微微摇头,叹道,“若是专柯此行不能成功,云羽卫去了,也无济于事。”

“是!”

柳纯抱拳,专柯的本事,他是很清楚的,云羽卫能和他交手的确实没有几人。

“伟叔,你也该准备一下,年底前往河北!”

刘封对柳纯的能力还是十分欣赏,“带几个得力之人,与河北云羽卫都统南秦二人联手,搜集魏国情报,东吴诸事可为参考。”

柳纯听说又要派他去河北,不禁大喜,抱拳道:“遵命!”

“殿下,吴郡急报!”

有士兵快步走进来的时候,柳纯已经闪身躲进殿内去了。

“何事?”

“吴郡太守贺邵带领两千兵马从娄烦与陆抗军会合,从水路离开海岸逃走了。”

“嗯?”

刘封脸色一沉,“可查到诸葛恪的动向?”

“有人曾见到诸葛恪在吴郡府衙出现过,但并未见他与贺邵同行。”

刘封一阵咬牙:“哼,我倒要看看,你们能逃到何处去!”

“陆大人已经回城,正在兰宫等候。”

刘封马上转身前往兰宫,见陆凯正和一位穿着破旧衣衫的年轻人等候。

陆凯急忙上前抱拳道:“殿下,恕在下无能,未能劝说幼节归降。”

“无妨!”

刘封摆摆手,陆凯连陆抗的面都没见到,这事与他无关。

陆凯指着身边的年轻人说道:“这位乃是沈莹,字少澎,曾随陆公远赴夷洲,幼节欲重回夷洲,将不愿同行的士兵遣返,共留下一千余人,皆在曲阿。”

那人上前行礼:“小人沈莹,参见殿下!”

“免礼!”

刘封一抬手,问道:“陆伯言父子远征夷洲,情形如何?”

沈莹看了一眼陆凯,答道:“吾等随大都督前往夷洲,经一年便扫平此地,因战船破损太多又耽搁一年之久,故而迟迟未归。”

刘封问道:“夷洲共有多少人口?”

沈莹皱眉道:“夷洲广袤,各部落散落各处,或许还有吾等未曾见者!预估人口不过百万,以台窝湾西拉雅族为最,共有十余万人,其余部落无数,皆用石斧等、用鹿角为矛,以青石为镞,兽皮为衣。

只用一月时间,大都督便降服西拉雅族,其族长归顺大……”沈莹本想说“大吴”,但现在东吴已灭,陆抗又拒不投降,一时不知夷洲该归属何处去了。

陆凯在一旁轻叹道:“只可惜陆公因病逝于夷洲,不能还乡……”刘封吃了一惊:“陆伯言已经?”

沈莹点头道:“夷洲湿热,大都督半年前染病,又无良医药草诊治,不幸在即将离岛之时病逝了。”

刘封冷笑道:“陆伯言病逝,陆抗便如此大胆,擅自主张又返回夷洲,莫非想自立为王不成?”

陆凯忙道:“幼节清白忠勤,绝非妄图自立之人,恐怕其中还有隐情。”

刘封冷哼道:“夷洲已被陆伯言扫平,各族慑服于陆氏,陆抗见东吴不存,重返夷洲,没有自立之心,作何解释?”

“这……”陆凯一怔,陆抗的这个举动,他的确无法解释。

“报——”就在此时,有士兵快步跑进来,正是八百里加急探马,手持令旗来到殿内,躬身道,“大将军,已经探知诸葛恪行踪,其带领三千精锐与陆抗水军会合,离开吴郡去了海上。”

“什么?”

刘封惊呼一声,“诸葛恪也走了,这三人搞什么把戏?”

传令兵又道:“诸葛恪还带走了孙权三子孙和,一并出海。”

“孙和?”

刘封一怔,很快便明白了诸葛恪几人搞的什么把戏,这是要继续延续东吴的命脉,去夷洲拥立孙和为帝,与大汉周旋。

“殿下——”陆凯显然也没有料到诸葛恪和陆凯会有此一举,小心答道,“孙子孝与幼节皆是诸葛元逊的女婿……”“诸葛恪,我去你大爷的!”

陆凯话未说完,便见刘封面容狰狞,砰的一声踢碎了身后的书案,木屑纷飞。

第1376章 执念难平

兰宫之内,刘封面色阴沉坐在上位,王濬、沐风、陈寿、陆凯等人列于两厢,个个神色凝重,诸葛恪和陆抗带走孙和,让所有人始料未及。

刘封也没想到诸葛恪的两个女儿,一个嫁给孙和,另一人许配陆抗,这两人竟都是他的女婿,这几人不知如何联络,竟私下出逃,其意图再明显不过了。

孙和原本就是太子,深得人心,只是在南鲁党之争中失败了,他在江东其实比孙亮的威望要高一些,如今诸葛恪将他带往夷洲,就是表明要继续扶持孙和,延续吴国。

“真是嗑瓜子嗑出个臭虫来,什么人儿都有,”刘封抓着一把葡萄干,却无心下咽,怒气不休,“不灭此贼,我誓不罢休。”

半晌无人开口,沐风左右看看,苦笑道:“诸葛元逊自小便才气干略,器任佐时,为江东人所称道,然其气骄且吝,秉性强梁看,矜己自用,自视甚高,恐是不甘有此一败,故而远遁海外,欲重整兵力,以正其名也!”

“军师所言甚是,”陆凯一声轻叹,无奈道,“元逊自谓其才足以保吴,刚愎自矜,常欲与殿下一较高下,吾料却先败于关将军之手,定是恼羞成怒,才铤而走险。”

“哼,我倒想起来其父曾说过:恪不大兴吾家,将大赤吾族也,果真是知子莫若父呐!”

刘封一声冷哼,冷笑道,“诸葛恪聪明虽过于其父,然却无其父敦仁通达之才,果真要恃才取祸。”

陈寿听出刘封话外之音,惊问道:“殿下该不会是要发兵去追吧?

如今江东新定,三军征伐半年之久,需要休整,若远处海外,恐怕……”要追陆抗,必然要动用水军,王濬在一旁说道:“兵法云:穷寇莫追!今出征日久,兵力疲惫,粮草不足,若强行远征,恐于将士不利,且夷洲乃偏远不毛之地,没有数十年经营,谅他诸葛恪也难成气候。”

“王将军所言甚是,”宗预也点头道:“今四海未定,民心未稳,连续用兵,有伤国本,殿下也忧劳奔波,若万里追敌,海上风波难测,将士水土不服,必致疾疫,殿下岂不知卫温、诸葛直之事也?

望殿下三思。”

宗预之言让众人频频点头,当年孙权派卫温、诸葛直去率领甲士万人,浮海求夷洲、掸州,在夷洲停留近一年,回来后,却因损伤兵力过多,以违诏无功而入狱被杀。

“诸位之言,倒也有理,但你们却不知,不将夷洲收服,将诸葛恪、陆抗等人捉回,我这一口气难平,如鲠在喉,不吐不快啊!”

王濬等人是为长久考虑,刘封当然清楚,但他们却不知道,千年之后也发生过类似的事情,那些逃到夷洲的人数典忘祖,屈膝媚外,令人齿冷。

刘封作为“过来人”,在那个时代无能为力,也只能唾骂几句,但现在大权在握,又岂能让“历史重演”?

在众人疑惑的眼光之中,刘封缓缓道:“熟知数十年之后,孙和、诸葛恪等人不会教化夷洲土人,忘了他们是炎黄子孙,华夏之民,反来诋毁我中原大国,颠倒是非?

是可忍,孰不可忍!”

陆凯等几位江东旧臣也想不到刘封的想法会如此奇特,觉得他有些小题大做了,陆凯言道:“吾闻治乱讨逆,须兵为威,农桑衣食,乃民之本业。

殿下振威以清寰宇,宣仁以收民心,今扬州、豫州、兖州新定,当育养士民,畜力而后动耳,经涉不毛,恐欲利反害。”

沈莹坐在末位,见众人都劝阻刘封,也道:“夷洲绝险,蛮夷猾夏,未染王化,民犹禽兽,得其民不足济事也,若发兵泛舟越海,当虑其危而轻涉不测。”

刘封笑道:“海上风高浪大,凶险难测是不假,但我知道还有一处地方,比曲阿更近夷洲,从此地出航,说不定比陆抗他们先到夷洲,我倒要看看,凭借一座小小的孤岛,他们能翻起什么大浪来!”

陈寿闻言大惊:“殿下,你该不会是要……要亲自出征讨逆吧?”

“不错,吾正欲亲自去捉拿这些异想天开的混蛋!”

刘封一咬牙,起身道,“诸葛恪不是一直想和本王交手么?

我这就满足他,顺便将夷洲平定,叫其世世代代归于我大汉王朝,谁敢觊觎,绝不容情!”

“殿下,为了区区一座孤悬海外之地,何必如此?”

王濬赶忙起身劝道:“今不忍小忿,而发雷霆之怒,非殿下平日志行万里之举也!今魏国尚存,强敌在侧,殿下乘桴远征,恐中原有乱,陛下戚至而忧,若有差池,悔之无及呀!”



今江东见众,自足图事,但当昔桓王创基,兵不一旅,而开大业。

陛下承运,拓定江表。”

权遂征夷州,得不补失。

陈寿也道:“殿下,待天下大定,大事时捷,则夷洲不讨自服。

望殿下息战养兵,以威逆臣,早定中夏,垂耀汉室为上。”

“望殿下三思!”

王濬等人也都纷纷起身抱拳请命,他们是在想不通,刘封为什么会对一个小小的夷洲如此固执。

“诸位不必再劝了,吾意已决!”

刘封却不为所动,背着手来到门口,缓缓道,“尔等不知我心中之恨,不懂我无力之憾。

凡欲割裂我大汉疆土者,虽远必诛,绝不姑息,哪怕是苟延残喘,也不行!”

沐风皱眉道:“殿下既然一心要发兵,倒也未尝不可,区区夷洲,只需万余兵力足矣,只是水军连月交战,战船还未修葺整备,恐怕也要耽搁两三月。”

“诸位多虑了!”

刘封转身对众人笑道,“吾岂不知天下之重?

眼下即将入冬,不易用兵,但夷洲却不同,四季如春,草木无霜,无惧风雪之患!别忘了除了荆州水军之外,本王早已开始训练还上之师了!”

王濬一怔,想起来蒋壹兄弟,惊呼道:“海军?”

“正是!”

刘封缓缓点头,冷笑道:“海军组建已经三年有余,也该拉出来练练了。”

王濬松了一口气,失笑道:“原来殿下早就有意练兵了。”

刘封笑道:“堂堂海军,若是连小小的夷洲都无法征服,更遑论远航海外,讨伐倭寇?”

第1377章 有备无患

虽说刘封决定以攻代练,但他亲自领兵,众人还是担心不已,王濬请命由他领兵去夷洲,却被刘封拒绝了。

现在东吴的水军刚刚投降,需要收编训练,只有王濬能担当此大任,而且荆州和东吴的水军将来要沿海北上,攻打河北,还需要探路准备,这些才是真正重要的事情。

刘封执意亲自出征,一来是想踏上夷洲,将其彻底征服的执念,二来也是因为各郡接下来都是内政整顿时间,他对这些事情颇为头疼,干脆带领海军出航,权当消遣散心了。

现在洛阳有马良、荀方、张苞等人,兖州有姜维、徐陵,河内有邓艾、杜预,淮南有魏延,江东有关平,刘封大可放心让他们治理各辖区。

即便自己在海上耽搁了时间,万一司马懿到了邺城,举兵杀来,姜维、邓艾和杜预几人也绝对有一战之力,更何况这一次淮南之战,魏军也损耗不少,也需要时间休养整顿,司马懿不可能大肆用兵。

自始至终,刘封都从未想过要以一己之力扭转乾坤,他更依赖的是这个时代的名将能臣,只是借用历史之鉴将他们每个人安排到最合理的位置上。

能让他们各尽其能,最大限度发挥其才干便足以,不让明珠蒙尘,人才埋没,这已经很不简单了。

贺邵跟随陆抗出海,吴郡其他官吏纷纷请降,各县也都送来降书,境内肃清,关平听说刘封要出海,连夜从乌程赶到建邺,一脸问号。

寇威和胡遵等人也都再次劝解刘封不要如此冒险,即便要征讨夷洲,让蒋壹兄弟领兵便足够了,但刘封心意已决,绝无更改。

江东之事交给关平,刘封马上斟酌出征人选,这是在大海之上,还不同于江上等普通的水路,虽然他说得轻松,但深知航海的凶险,必须要谨慎挑选出海之人。

关平见刘封铁了心要出海,在人选问题却又犹豫不决,写写画画,好几张纸上的名字都涂抹几次,不禁笑道:“大哥用兵一向如有神助,这次为何如此反复犹豫?”

“你懂什么?”

刘封抬头瞟了一眼关平,轻哼道,“海上不同于陆地,我是去收拾裂土之人,可不是去大海里喂鱼的。”

关平大笑道:“哈哈哈,原来大哥也怕死!”

“唉,又有谁不怕死?”

刘封无奈地摇摇头,“司马公曾说过,死有轻重,我怎能让三军将士葬身鱼腹,死得憋屈?”

关平微微点头,言道:“你带着三弟吧!他如今武艺大进,据说已与家父当年境界相当了,又是游侠出身,专柯不在,有他跟着,我也放心。”

“嗯,关索是一员勇将,我也打算带着他!”

刘封点头道,“除了文武之外,还要多带军医。

当年卫温、诸葛直折损大半兵力,就是因为夷洲湿热,病患太多所致,陆逊也因医药不足而病逝他像,这都是前车之鉴呐!”

关平眉头微皱,言道:“半年前我听说吴普去了南郡,可派人寻找他的行踪,听说夷洲四季草木葱翠,奇花异草极多,更有无数仙草,我料他必会欣然同往。”

“很好,那就派人去找吴普,叫他在会稽东治会合。”

有一个神医同行,刘封当然乐意,吴普曾远走辽东,在襄平一带泛舟海上,也有航海经验,而且他的五禽戏正是华佗传授刘封的九鹤吟,应该也是一位高手,比普通的文弱医者作用更大。

关平又道:“听说大哥已经命工坊改进指南车了,不知效果如何!”

“指南车半年前就做好了,不过海上用司南便足矣,经过许多试验,司南和指南车都没有问题了,保证不会在海上失去方向。”

这个出海必备的东西,刘封早就想到要配置在水军船上了,东吴水军也是利用司南出海,但其准确性和灵敏度比之新改进的司南差了许多。

关平言道:“若是大哥绘制的那张地图没有差错,有司南指路,的确比从娄烦走要近了许多。”

“我所绘制的地图,参考许多古籍天书,料想相差不大!”

对于地图,刘封倒是颇有信心,虽然不排除有地壳运动的可能性,但岛屿和大陆偏移的位置应该不会太远,最起码找到夷洲并不难。

“殿下,好消息!”

正在二人商议出海之事,陈寿一脸喜色从外面走进来,“太史亨终于肯降了,已经从舒城撤兵,魏将军派人送来书信。”

刘封笑道:“太史亨四面都没有去路,就算他不肯降,舒城守军和百姓也不会答应,这是早晚之事。”

陈寿笑道:“如今淮南之地仅剩寿春、阴陵两郡还在魏军掌控之下,合淝以南皆望风而降了。”

关平慨然叹道:“能有如今之局,文长叔叔功不可没,背负骂名,忍辱负重,总算能够拨云见日,扬眉吐气了。”

刘封笑道:“兴国前一阵也是被千夫所指么,滋味如何?”

“爽,哈哈哈!”

关平一拍桌子,不由大笑起来,“一想到那些自以为是,指手画脚,甚至撰书写文大骂我之人看到结局之时,如何目瞪口呆,满面羞臊之时,我睡觉都能笑醒,哈哈哈!”

刘封淡淡笑道:“呵呵,喷子真是无处不在,不分时代!”

关平一怔:“喷子是什么东西?”

“一群没有脑子的东西罢了!”

刘封摆摆手,笑道,“打脸的滋味确实爽!”

关平一脸愕然,陈寿在一旁也听得云里雾里,不过他们两人早已习以为常了,对于无关痛痒的词句也就不去深究了。

陈寿轻咳一声继续道:“殿下,魏将军在全椒遇到了一些麻烦,唯有此城至今还未拿下。”

“哦?”

刘封眼睛一亮,问道,“莫非全椒出了什么高人不成?”

陈寿答道:“听说有一位少年十分勇猛,魏荣、魏昌皆败于其手,魏将军已经亲自去了全椒,却并未告知究竟何人。”

刘封想了一阵,也想不出淮南还有什么猛人,不过魏延亲自去,应该能够问题不大,笑道:“若真是一员猛将,我想魏将军一定不会放过,只管静候佳音吧!”

第1378章 猛虎拦路

孙权北征失败,夏侯楙被张承掘巢湖之水所淹,吴、魏两败俱伤,各自退兵,自合淝以南、长江以北的淮南之地成了无主之地,惶恐的百姓无所适从。

屯兵于庐江的魏延马上趁机出动,沿江收复各地,江淮百姓早知道大汉政策十分英明,箪食壶浆相迎,所过之处,如秋风扫叶,官吏府衙也都尽数归降。

本以为收取淮南之地不费吹灰之力,却未料魏昌人马在全椒遇到了劲敌,倒并非这里有多少兵马,而是有人以一己之力挡住了魏昌的三千兵马。

魏延初时还骂魏昌无能,便命厉阳的廖化前去支援,不料几日之后急报传来,魏昌被擒,廖化带领的战狼营统帅赵胜也被俘虏,唯有李斌能与之一战,却无力取胜。

魏延闻报大惊,想不到全椒之地竟出了一位如此勇猛之人,赵胜和李斌的本事他是清楚的,一个被擒,一个不能取胜,可想而知此人武艺高强。

恰在此时太史亨和孙奂见东吴大势已去,派人来请降,魏延便命杜睿守城,亲自带领赶往全椒,倒想见识一番这个年轻后辈,若是能将其收服,又多了一员虎将。

魏延带太史亨轻兵赶至全椒,全椒境内平缓,唯有一座南屏山,自西北连亘数十里,山势陡峭,古木参天,四时野花纷呈,是全椒在西面唯一的屏障,汉军兵马就驻扎山下,与全椒县城对峙。

魏延虽然须发尽白,但精神都是,走起路来依然虎虎生风,廖化将其迎进中军大帐,几位武将垂头丧气,满脸羞愧。

廖化将这几日交战情形又说了一遍,守城的是一员少年小将,年不满二十,两位老将都饱经风霜,经历无数生死浴血之战,此时却也十分震惊。

魏延听罢,皱眉问道:“交战数日,至今还不知其人名姓来历?”

“惭愧啊!”

廖化一声轻叹,“那少年性高气傲,若无人能胜他,绝不报名!”

“哈哈哈,好一位英武少年!”

魏延闻言反而大笑起来,拍着大腿环视众人,“当年某在长沙之时,打遍南郡无敌手,也是不肯报名,人都称某为‘赤面煞神’,哈哈哈!”

魏荣在一旁惊呼道:“想不到父亲还有如此凶猛的名号!”

“哼,你老子在你们这个年纪的时候,本事可比你二人强多了!”

魏延扫了一眼魏荣,笑容便消失了,怒骂道,“平日叫你们好好练武,百般不听,现在好了,被人生擒,真是丢了我魏某人的脸!”

魏荣低下头吐了吐舌头,缩着脖子躲到廖化身后,他也不是那人的对手,兄长还被人囚禁,现在可不是贫嘴的时候。

廖化言道:“此人用狼牙槊,力大无比,李斌与之战过百合不分胜负。”

魏延扭头问同来的太史亨:“吴军中可有此人?”

“未曾听说!”

太史亨摇摇头:“此人想必还未曾从军,否则如此勇猛之人,岂能籍籍无名?”

魏延一拍桌子,起身道:“传令出动,某倒要看看,究竟是何等少年!”

廖化即刻出营传令,不多时便听得人喊马嘶,战鼓震天,各营人马举旗列阵,大家都知道魏延前来,重振精神。

魏延和廖化等人披挂整齐,出营门直奔全椒城而来,远远便看到城上旗帜耸立,士兵巡逻,还挂着东吴的旗号。

“哼,孙亮已经递上降表,交了玉玺,这人还在此竖旗坚守,真是笑话!”

魏延来到城下,看着旗号不由冷笑,如果说这人忠诚,他就该遵从孙亮的圣旨,全境投降,不该再举兵,至今还在坚守,大概只是凭借自己的武勇罢了。

太史亨在一旁说道:“魏将军,在下愿去劝降此人!”

魏延点头道:“也好,你先去试试。”

太史亨领命,打马来到护城河前,对城上守军大喊道:“吾乃太史亨是也,叫全椒县令出来答话。”

城上守军听说是太史亨,一阵骚动,东吴上下都知道太史亨是孙权的义子,在皇宫与皇子一同长大,身份非同小可,赶紧去通报。

不多时,便见一位中年文官来至城上,来至城垛口向下张望,那人倒真是见过太史亨,见果然是此人,惊呼道:“太史将军,你……你,莫非是真……”太史亨抱拳道:“全椒令听好了,先帝驾崩于江上,陛下已知天命,归顺汉统,诏书传瑜全境,尔等妄图抵抗,是置这一城百姓及大小官吏于危险之境也,如今全军归汉,为何还要负隅顽抗?”

“太史将军,陛下他,他……”全椒县令闻言颤颤巍巍,守军也一阵骚动,他们早也得到消息,但县令一直说这是疑兵之计,并不可信,现在太史亨当面说明,不由他们不信。

“哈哈哈,太史亨,尔屈膝背主,败坏太史将军一世英名。

不忠不孝,有何颜面在此妄言欺骗吾等?”

正在此时,有人从县令身后走过来,头戴范阳斗笠,比县令高出了一头,身材颀长,只是斗笠下的黑纱遮住了面容,看不清楚形貌。

“汝是何人,好大胆!”

太史亨脸色一红,指着那人怒骂道,“无知小儿,在此妄动兵刀,若非魏将军仁德,顾念城中之人性命,凭一座小小的全椒城,能挡住汉军攻击么?

劝尔等不要螳臂当车,自取其祸了!”

“嘿嘿,太史将军,你既然降蜀,便没有资格在这里指手画脚!”

那人一声冷笑,扶着城垛沉声道,“吾等为吴臣,自当尽忠,不与贰臣为伍,誓与全椒共存亡!”

全椒县令大惊,回头看着那人不知所措:“啊?

大侠,你……你,我,我……”“大人尽管放心,莫要被贼人所惑,太史亨孤军被困舒城,变节投降,想骗吾等开城为他请功,岂能叫他如愿?”

那人转头低声安抚县令,“只要再坚持半月,援军便到,那时候大人必为陛下器重,一步登天,须知忍辱负重,方能一飞冲天啊!”

“哎呀,这个……”全椒县令连连搓手,也是拿不定注意,不知道该信哪一方的话。

“混账,执迷不悟,还不下城来受死!”

太史亨被那人一句话激怒,忘了此人勇猛,直接搦战了。

“哈哈哈,正合吾意,待我前来擒你!”

那人一阵大笑,转身向城下而去。

第1380章 替子请罪

双方杀在一处,各有忌惮,便胶着起来,魏延越战越心惊,也暗叹岁月不饶人,好几次他看出对方的破绽,但大刀却不听使唤,力不从心,只能勉强将其逼退,若是换在平时,这人已经死了三四次了。

二十合已过,魏延便觉得双臂渐渐沉重起来,而对方却越杀越勇,沉重的狼牙槊舞动起来,只听得一阵阵呜呜声,魏延的大刀与之接触,被打得不断颤动,震得他虎口发麻。

此时日薄西山,魏延厮杀了半个多时辰,自觉气力渐竭,知道不如眼前的少年血气方刚,虽然他招式老辣,但对方的武艺也不弱,加上力量取胜,很多技巧便已无用了。

廖化也看出来魏延渐渐抵挡不住,不敢大意,让李斌上前掩护,马上鸣金收兵,魏延虚晃一招,纵马跳出战圈,李斌已经跑到了魏延身旁。

“魏文长果然名不虚传,花甲之年竟有此本事,佩服佩服!”

那人打量着魏延,言辞之间倒是颇为恭敬,不像有取笑之意。

魏延缓了口气,才道:“娃娃,识时务者方为英雄,东吴已亡,你又何必独守孤城?”

“哈哈哈,等你们派来能败我之人,再议投降之事吧!”

那人仰天大笑,拨转马头便走,“告辞!”

魏延看着那人的背影,一声轻叹,若是自己再年轻十岁,绝对今日能将此人拿下,只可惜岁月不饶人,英雄迟暮,也是无奈之事。

双方各自收兵,廖化催马上前,见魏延满头大汗,言道:“若是张苞、关索一人在此,岂能叫这后辈如此猖狂?”

“罢了,先回营吧!”

魏延微微摇头,传令撤兵。

魏荣气愤道:“父亲,何不马上调兵前来,攻城队投石车和井阑足以将全椒夷为平地,又何必与他纠缠?”

“混账!”

魏延气得破口大骂。

“你兄长和赵将军都在全椒城中,强行攻城,岂不是将他们置于危险之地?”

“呃……”魏荣情急之下又说错了话,缩着脖子躲到一旁去了。

回到帐中,魏延和廖化二人相顾无语,对方有人质在手,又劝降无果,小小的一座全椒城,反倒成了最难啃的骨头。

洗漱一番之后,众人正在吃饭,忽然士兵来报,有一名农夫在营门外求见,魏延一怔,叫人将来人带进来。

火光照耀之下,只见来人一身浅灰色长衫,看穿着像普通百姓,但气度从容,三绺胡须洒落胸前,进入中军大帐却无半点局促之色。

那人进来之后扫视众人,便看出魏延是主将,上前一步躬身抱拳道:“这位想必就是诈叛起兵的魏文长魏将军吧?”

那人再次抱拳道:“草民是来向将军赔罪的!”

“哦?”

魏延有些诧异,看了看廖化,见他也是一脸茫然,皱眉道,“某与阁下素不相识,何来赔罪之言?”

那人摇头叹道:“唉,都是犬子不知轻重,不明大义,闯下了大祸,在下今日方知,特来向将军赔罪。”

正在此时,太史亨从外面走进来,看到这中年人,顿时瞪大了眼睛,惊呼道:“周先生,你,你怎会在此地?”

那人也认出了太史亨,抱拳叹道:“果然是太史将军,唉,这一切说来话长啊!”

魏延问道:“你二人认识?”

“哦,周先生说起来可是大大有名呐,”太史亨才发现魏延还不知道此人,急忙介绍道,“魏将军,他便是当年断发赚曹休的周鲂周子鱼呀!”

“原来是周先生!”

魏延也有些意外,当年周鲂断发退曹兵,保住江东之地,人人称颂,魏延当然也是知道他的名号的,起身致礼,吩咐道,“来人,为周先生赐座!”

“让我来。”

太史亨从旁边搬来凳子,让周鲂坐在客位,自己则在一旁作陪。

周鲂摇头苦笑道:“当年之举,也是被逼无奈,奈何江东之地,终究还是无法进图中原。

倒是魏将军一场豪举,骗过全天下之人:魏、吴相争,大汉得收渔翁之利,尽得中原,实在令人震惊。”

魏延笑道:“若先生尚在徐州,阻止曹氏兄弟三人贩马之事,这一切便无从谈起来了。”

周鲂吃了一惊:“莫非那曹氏兄弟也早已被……”“呵呵,”魏延淡淡一笑,不置可否,叹道,“以先生之才,若是留守徐州,某与子益要想布下此局,还要多费许多周折。”

“唉,大汉气数未尽,江东乱兆已生,非人力所能改也!”

周鲂无奈摇头,“在下不过尽些心力罢了,但求问心无愧而已。”

听到周鲂之言,太史亨也是一声叹息,孙权晚年的种种作为,他也曾劝过几次,但奈何孙权疑心太重,固执蛮横,早已不是昔年从谏如流的时候了。

廖化言道:“方才先生说是为令子赔罪而来,莫非已在我军中不成?”

“非也!”

周鲂摇摇头,苦笑道,“犬子不肖,正在全椒城中。”

“啊?

原来是那个小娃娃!”

魏延猛然醒悟,瞪大了眼睛,怔了一下才抱拳赞道,“想不到先生竟有如此勇猛之后,当真令人羡慕。”

“唉,此子虽有些蛮力,但总是冲动惹祸,”周鲂皱眉叹道,“想必魏将军也听过‘吴中三害’之事吧?

百姓将其与猛虎、恶蛟相提并论,可见危害之深。”

太史亨也点头道:“当年正是因为周处为患乡里,才被有司弹劾,周大人不得不引咎辞官,离开徐州返回家中……”说到这里,太史亨忽然问道:“我记得先生乃是阳羡人士,为何又来在淮南?”

周鲂叹道:“唉,当年在下回乡,犬子虽已除掉猛虎恶蛟,却依然为相邻所惧,见我父子退避三舍,无奈之下,我便带他到江北访名师以训其性情,便来这南屏山历练。

未料吾才出门访友半月,今日回来方知此孽畜又去全椒城惹事,不自量力阻挡大军,听闻魏将军来至前阵,赶忙前来请罪。”

“哈哈哈,令子乃是少年英雄也!”

魏延今日与其一战,对那少年倒颇为欣赏,不怒反喜,“若先生能将他说来投入我大汉,以他的本事,功成名就,光耀门楣易如反掌!”

周鲂却摇头道:“吾若劝说于他,便先去了全椒,今先来见将军者,便是想借将军之力擒此不肖之子,以灭其张狂性情。”

第1382章 孤身奋战

周处几人走在昏暗的树林之中,吃了败仗,皆情绪低落,默然前行,只闻坐骑不时打着响鼻,马蹄不时踩踏在石板上发出单调的声音。

就在转过一处山沟之时,忽然前面坐骑一声嘶鸣,滚落在地,开路的两人惊叫一声,想要躲避,已然来不及,从马背上滚落下来,紧接着乱箭齐发。

周处大喝一声催马上前,但为时已晚,那两名随从已经连中数箭,翻滚几下寂然不动,死在山谷之中。

“卑鄙无耻,可敢出来与我一战?”

周处提着丝缰带动战马转了好几圈,狂暴怒吼!却只见隐藏在两旁的草丛的绊马索,汉军早已经躲进山林中去了,周处暴跳如雷,却又无可奈何。

“我们愿降,请饶命!”

“我们都是被逼无奈,请将军饶命啊!”

身后的那三名士兵已经被吓破了胆,纷纷滚鞍下马,跪在山道中磕头求饶。

“哼,真是无胆鼠辈!”

周处见这三人吓得哭出声来,更加厌烦,扫了一眼死去的随从,见天色已晚,也不敢久留,自行先离开了。

转出树林,来到一片开阔之地,这里没有小路,倒不好埋伏,周处才松了一口气,忽然见前方冲出两队人马,无数火把点亮,从左右包围过来。

“周处,你已走投无路,还不下马投降?”

“哼,只凭尔等,也想留我?”

周处双目微凛,怒气冲冲,也不多话便冲杀过去,那两名随从也跟随他多年,死在乱箭之下,他心中也不好受,正等着发泄一番。

在这里埋伏的正是战狼营,见周处杀来,马上结阵拦截,他们都知道周处勇猛,阵型十分严密,大盾和重甲相互重叠,钢枪森然向前,对着周处的坐骑下手。

周处虽然武艺gāo qiáng,但面对战狼营组成的阵型,却也有种老虎抓刺猬,无处下爪的感觉,那不断从盾牌中间冒出的枪尖,对他形成了极大的威胁,不敢过分靠近阵型,狼牙槊每次砸下去,也被大盾硬生生给挡了回来。

战狼营虽然被他的大力冲的一阵晃动,但阵型却丝毫不乱,越来越多的小阵靠近过来,将周处围在了中间。

周处日大战了一整天,本就十分劳累,又两次遭了埋伏,锐气大减,坐骑也疲惫不堪,连续冲击几次,便觉得双臂隐隐发酸,坐骑更是腾挪迟钝,马腿上中了几枪。

乱战中扫视四周,见汉兵越来越多,那铁疙瘩一样的阵型实在让人无奈,周处一声怒吼,狼牙槊横扫出一个极大的圆弧,硬生生将眼前的一个小阵震得七零八落,纵马冲出包围,继续向山上逃走。

空旷的草地上,只剩下了骑兵的追逐,青鬃马一马当先,后面还跟着数百骑兵队,周处单手提着狼牙槊,额头上青筋高高冒起,孤身一人,已经无力再战了。

前面是高低起伏的芦苇草,一座山谷出现在眼前,这里他最熟悉,进入山谷沿山向上便是上山之路,山门口十分险要,小路只能容一人通过,一面绝涧,一面悬崖,只要守住此处,任凭他来千军万马都不管用。

坐骑奔驰,马蹄每一次踏在地面上,枯草和尘土飞溅而起,周处双目发红,斗笠已经破碎,紫金冠也歪斜着,不见白日的飒爽风姿。

额头上的汗珠随着坐骑每一次奔走而落下,就在他看到远处小路的时候,忽然身下一轻,整个人迅速下落。

陷马坑!周处心中一阵凛然,从方才的失神中迅速发应过来,一声爆喝,竟从马背上跳起,准备在战马落入陷坑之前跳出来。

但他双脚才踩到马背上,一张大网便兜头罩下来,周处连连挥动狼牙槊,却发现那张网十分柔韧,竟然无法破开,连声怒吼,已经无法借力,不甘地落入了大坑之中。

跌落坑中,周处马上弹跳而起,抽出腰中刀一阵乱砍,将丝网割破,却听头顶响起吱吱喳喳的声音。

抬头一看,不禁浑身紧绷起来,只见头上四面密密麻麻围满了弓箭手,张弓搭箭,只要他敢有异动,保证能将他射成刺猬,还有刀枪寒光闪闪地指着他的面门。

唏律律——青鬃马嘶鸣着,从坑中挣扎着站起来,前腿受伤,一瘸一拐地在一旁蹭着周处的肩膀。

“卑鄙小人,可敢与爷爷一战?”

周处气得目眦尽裂,指着周围的士兵大喝。

“哈哈,娃娃小小年纪,却好大的口气!”

魏延在几名士兵的簇拥下来到坑边,火光下打量着咬牙切齿的周处,咧嘴笑道:“娃娃,你现在可知某家本事?”

“哼,久闻魏文长英雄,却原来是只会这些卑鄙手段,爷爷不服!”

周处头发散乱,衣服也撕开了好多处,手里紧紧握着狼牙槊,破口大骂。

“嘶——嘿呀,这小娃娃乱了辈分,”魏延知道周处久在绿林,大放厥词也不过是顺口之言,却故意摸着胡茬言道,“你若当我爷爷,却不知令尊该如何称呼于你?”

“哼,有本事放爷爷出来……”“孽畜,逆子,你这个混蛋,真正气煞我也——”周处话还未说完,就听一人在上面大骂起来,听到这个声音,周处脸色一变,愕然结舌。

士兵让开一个缺口,便见周鲂气急败坏地冲过来,一脚踢出脚下的泥土洒向周处头顶,抖抖索索指着周处,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好,很好,你你……”周处吃吃问道:“父亲,你怎会在此?”

“孽畜,你看看你是何等模样?”

周鲂深吸一口气,指着周处大骂道,“先前害了百姓不够,如今又连累数人为你丧命,不知多少人受伤。

你不明大义,不知廉耻,我要你何用,要你何用!”

周鲂越骂越气,俯身抓起一把泥土又打了下去,周处不敢还嘴,只能用衣袖遮挡,狼狈不堪,惊得青鬃马嘶鸣不已。

“在魏将军面前大放厥词,如此恃勇逞能,与那猛虎恶蛟何异?”

周鲂发泄一通,才对周处沉喝道,“还不下跪赔罪?”

第1383章 功成名就

周处想不到周鲂会让他向魏延赔罪,大感意外:“父亲,你……”“你若不赔罪,我周家,便没有你这个忤逆之子”“父亲!”

周处见周鲂背转身去,无奈咬牙,弃了兵器跪倒在地,“小子鲁莽冲撞,还望魏将军海涵恕罪!”

“哈哈哈,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魏延哈哈一笑,对士兵吩咐道,“快快将他拉上来。”

士兵们撤了弓箭兵器,将周处从坑里拉上来,将青鬃马也一并救上来,左前腿已经无法落地,有士兵上前为其包扎。

“逆子,秉性不改!”

周鲂来至周处面前,面对比自己整整高出一头多的儿子,气得浑身颤抖,恨铁不成钢,“当年在义兴做下许多恶事,逼得你我父子离家出走,远遁山林,不想你还是如此不成器,真是气煞我也!”

周处交战之时强悍冷傲,此时在周鲂面前却十分乖巧,缩着肩膀垂首躬身,委屈道:“父亲教导孩儿第一条便是忠孝之义,孩儿听说全椒不保,助他守城,还怎么……”“你这是不识大体!”

周鲂怒道,“大丈夫行事,当明察时局,顺势而为,断舍有据,进退有度,方能成事,似你这般不辨是非,只凭勇力横行,不懂谋略计谋,与那吕布之流又有何异?”

“先生,天色已晚,此处非叙话之处,还是先回城再说吧!”

魏延见周鲂怒气不休,上前劝解,看到周处也是个孝顺之人,变大放宽心,只要周鲂在,这小子就不敢再胡闹了。

周鲂一声叹息,转身与魏延上马,看也不看周处一眼,先行离去了。

“嘿嘿,你这忠义之举,可真是两头不讨好啊!”

魏荣过来拍拍周处的肩膀,笑道,“喏,我借你一匹马,先一同回城吧,我看你回去之后还得挨训。”

周处一扭身,挣脱了魏荣,冷哼道:“哼,谁要你的马?”

“啧啧啧,脾气还真不小!”

魏荣撇撇嘴,也翻身上马,“那我们可先走了,你自管牵着那匹瘸马慢慢来吧,不知后半夜能不能回到城中,可别让周先生气出个好歹来。”

周处一听到周鲂,马上便没了脾气,不情愿地拿起兵器上了马,跟着魏荣先回城。

来至全椒城,全椒县令和太史亨早在城外恭迎魏延,魏昌和赵胜也早就放了出来,他先前被周处说动,没有主动投降,心中十分忐忑,所幸魏延并未责怪他,才算放心。

来至城中,连夜命城中衙役巡视安民,兵马休整,此时淮南全境全部平定,魏延也松了一口气,这一场历经近两年之久的中原计划总算圆满成功。

当夜设宴庆功,周鲂却没有参与,拉着周处去了别院,父子二人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据守军所说,竟是一夜未眠。

第二日一早,周鲂父子便来见魏延,二人愿意归顺汉军,为振兴汉室出力。

魏延大喜,当即拜周鲂为参军,他这次以楚军的身份出动,身旁连个随军参赞都没有,现在有了周鲂,可以帮他解决许多事情。

至于周处,他的本事自然毋庸置疑,暂时与跟着魏昌兄弟在军营中适应,虽然周处武艺不错,但练兵带兵还是差了许多,这一点他比魏昌他们可就差远了。

周处才到军中,魏延便赏了他一匹西凉战马,一套鱼鳞甲,一把弯刀,见到如此精良的装备,喜得眉开眼笑,吃住都在军营中,周鲂都喊不出来了。

这一日魏延正在整顿兵马,安置各县官吏百姓,忽报长安使者前来,赶忙领全城官员摆设香案迎接圣旨。

长安诏书传下,因魏延之功,将他封为真正的楚王,魏昌、魏荣也封关内侯,其余跟随魏延的均各有封赏。

魏延听罢圣旨,愣在原地半晌未动,还是魏昌兄弟上前搀扶,才愣愣接过圣旨,眼眶微微发红,咬牙忍了好几次,才没有让泪水流出来。

这一次中原计划,固然刘封的策划精妙,但谁都知道魏延反叛才是最关键的一环,两年来忍辱负重,又平定淮南,魏延的确功不可没。

但包括魏延在内,谁都没有想到他竟会封王,而且还将他真就封为楚王,这不仅是对魏延功劳的奖赏,更是对他一生功劳的认可。

要知道五虎上将和诸葛亮都已经封王,不管是封赠还是追赠,都是对他们功勋的认可,魏延今日能封楚王,便是将他与五虎上将相提并论。

这对曾经遭受许多质疑的魏延来说,是何等心情?

一名宦官言道:“将军此番晋升王爵,全是麒麟王一力表荐,今将军功成名就,也算此生无憾了!”

“子益呀——”魏延听罢,一声长叹,却并未多说什么,自从汉中出子午谷奇袭长安以来,刘封便处处对他推诚置腹,信任有加,镇守长安、洛阳,都是刘封举荐。

虽然这次假意谋反,是借助了他之前的“名声”,但何尝又不是刘封对他的完全信任?

虽然五虎将包括诸葛亮,还有魏延自己的这个王爵更多的是荣誉,不能传承于后辈,但魏延已经完全知足了,此刻心中尽是澎湃之情,一把年纪,竟差点把持不住。

深吸好几口气,才算勉强平静下来,魏延招呼众人进入府衙,传令设宴款待使者,同时也将圣旨传达各营,犒赏全军将士,欢庆一日。

这一天魏延喝的酩酊大醉,不省人事,时笑时哭,在宴席之上虽有失态,但众人皆知他一直都是真性情之人,如今功成名就,只有敬服感叹,没有一人取笑。

第三日天使离开庐江,魏延递上一封表章,自请罢兵回朝任职,欲将淮南军事就近交给姜维或者关平来统辖,甚至告老还乡也未尝不可。

天使大惊,见魏延态度诚恳,不似作伪,不敢大意,赶忙连夜赶奔长安去复命。

“报——建邺有消息送到!”

使者前脚刚走,就有江东哨马送来书信。

魏延展开一看,不由失笑道:“这个子益,真是一刻也不消停,陆上打得不过瘾,又要去海里了,果真无所不能啊!”

周鲂一怔:“不知麒麟王又有何计划?”

魏延将书信递给周鲂:“恭喜先生,麒麟王看中了周处,欲调他去会稽听命!”

第1384章 海军出动

诸葛恪和陆抗带着孙和远走夷洲,在江东引起了一阵骚动,但此时汉军已经接管全境,东吴大势已去,百姓在议论几日之后,便各自开始适应新的政令。3≠八3≠八3≠读3≠书,↗o●

孙权近几年时间穷兵黩武,增收赋税,不仅将官府消耗一空,百姓也苦不堪言,大汉照旧施行的三年免除赋税诏书颁布下来,举州欢庆。

而大汉的政令比之东吴更要仁明公正,尤其是几项法令的颁布,让普通百姓们奔走相告,他们再也不是被那些官府世家任意鱼肉的对象了,至少有了一定的自主之权。

江东世家关系错综复杂,虽然也有抵触,但已经被孙权折腾得奄奄一息,各家要想重振家风,就要服从官府的政令,他们对刘封的强硬手段没有丝毫怀疑。

科举制将在一年之后举行,大世家都有这个底蕴和自信,毕竟读书人大多都是宗族培养出来,只要明年多有几名弟子考中封官,将来还可继续壮大。

建邺城在阎宇和陆郁生的大婚之后变得更加融洽起来,虽然阎宇并不能代表整个大汉官府,但刘封亲自出席做媒,也算是江东世家代表与官府的良好开端。

最近好消息接连不断,魏延功成名就,淮南基本扫平,江东虽然不算百废待兴,但一切都基本从零开始,东吴没有实行屯田制,这可是需要重点大力推广的。

唯有一件消息让刘封颇为遗憾,就是马超在武威病逝,由马岱担任西凉刺史,自此五虎将全部死去,老一辈的大将只剩魏延硕果仅存了。%∷八%∷八%∷读%∷书,≮※o

出海说起来简单,但人事调动,战船调度,粮草辎重准备需要花费至少一月时间,刘封在建邺停留不到半月时间,便马不停蹄赶往东治。

随行的有先前跟随陆逊到过夷洲的沈莹,他在夷洲近三年之久,对夷洲的山夷百姓生活颇为了解,知道其和百越同根同源,有很大一部分夷洲部落都是百越人渡海迁徙而去。

回到建邺之后,听说国破君亡,沈莹心灰意懒,本想隐居田园,写一部《临海水土志》,记载夷洲百姓生活及夷洲的气候等,记述这孤悬海外的海岛,让中原不要遗忘这一块已经被征服的疆土。

等他看到刘封拿出来的那一份“世界地图”之后,才知道世界之大,远超他的想象,别的不论,就是夷洲东北方向标注的琉球岛他却是知道实实在在存在的。

夷洲的山夷百姓部落之间虽互有攻伐,但各首领时常聚会商议大事,划分地盘,尽量避免族人交锋,造成不必要的伤亡。

但除此之外,山夷百姓还饱受海盗侵袭之苦,这些海盗便是来自东北方向的诸多孤岛之上,夷洲百姓称之为恶人岛,刘封的地图上却标注“琉球岛”,连夷洲人都未提起过这个名字,不知道他是从何而知。

当沈莹看到这张地图之后,重新被激起斗志,按照刘封所说,如果今后大汉海军要踏上东方沿海那许多大大小小的岛屿,插上大汉的旗帜,顿觉得豪情万丈。

刘封并未有任何言语的劝说,只是一张地图,便让沈莹怦然心动,毅然决定再次随军出海,即便海上受尽苦楚,他也心甘情愿。

与沈莹一样同时被震惊的还有聂友等人,聂友有过征讨珠崖郡的经验,海战也算经验丰富,请命出征,刘封允其通行。

聂友又推荐王征随同出海,刘封原本打算带上阎宇和文鸯,但这两人一个大喜之日,一个回去西凉服孝,正好手上缺人,便一并同意。

另外魏延收服周鲂父子也让刘封惊喜不已,周处可是晋朝的大将,虽然前期有些鲁莽,但后期有勇有谋,忠烈果毅,只可惜太过刚直,得罪梁孝王司马肜,死于小人之手,这样的大将当然要悉心培养,刘封直接将周处调到东治去听令。

另外听了沈莹讲述夷洲情形,既然他们有一大半人都是山越后裔,带着山越军行事会更方便些,刘封传令毛甘之子毛贤、东瓯越人头领苑御领五千山越军也到东治会合。

除此之外,还有交州义士五千人,骑兵精锐两千,连弩手三千,加上蒋休兄弟的水军两万,再有杂役后勤等等,合计四万余人马,以这些精锐的战力,足以征服夷洲了。

从建邺出城便是水路,经秦淮河到浙水,再通过旱路,晓行夜宿,行程倒比想象中的轻松了一些,江东水路的通畅程度比刘封想象的还要好。

不一日来到东治,这里是一片极大的海港,东面海面之上有诸多岛屿,虽然这种地方在后世是极为便利的港口,但在航海技术还不发达的汉代,这里依然地广人稀,百越杂处,甚至可称为不毛之地。

面对这一片空旷原始的海湾,刘封感慨连连,在技术落后的古代,台风和海啸对沿海百姓来说是致命的打击,更不要说出海的那些小小的木筏了,一个大浪便化为齑粉,在大海之中,水性再高也只有喂鱼的份了。

蒋壹兄弟率领海军已经在两日前到达,一听说要出海征战的消息,兄弟二人及属下都兴奋莫名,等了近十年,终于轮到他们要上场了。

海湾之中,二十艘三层高的战舰随波涛不断起伏,钢铁甲板碰撞着铁链发出铿锵之声,如同大型的交响乐一般,令人心旌荡漾。

港口外面一艘五层高的“航母”宛若一座城池横亘与水面之上,青铜铸造的龙头昂首向天,明黄色的汉字大旗在海风吹拂下猎猎作响,威武不凡。

这一次调来海军三分之一的兵力,这些战船可不同于内陆的那些船只,所有的船底和船身都是用钢铁铸成,耗费十年之久,终于有了一些规模。

没有这个资本,刘封也不敢豪言要出海远征,他可没有陆逊和诸葛恪等人那样的胆气,乘坐木船出海,即便是再好的木头,心中也觉得不踏实。

“殿下,大将军……”蒋休兄弟带领一众强壮的海军将士来见刘封,每个人的肤色晒成了古铜色,显得雄壮有力,面带激动之色,纷纷上前行礼。

“哈哈哈,好样的!”

刘封见这些人的精气神,也被其感染,大笑道:“今晚每人赏一斤菠菜!”11

第1386章 与军同乐

麒麟王、大将军亲自下厨为士兵做饭的消息传开,整个海军大营都炸了,许多士兵都不可置信,后营外围了许多人,这比在海面上偶尔见到的奇异仙境还要稀奇。

第二日中午,一千头猪连赶带拉,车送船运,闹闹哄哄进入营寨,海军们高兴得双眼放光,时隔一年之久,终于又可以吃到猪肉了,吃了那么久的海鲜,他们现在见了鱼肉就想吐。

一场别开生面的全军杀猪活动便开展了,连大将军都在厨房忙活,士兵们杀个猪算的了什么,每个什长自发领了一头猪,拉到岸边去宰杀了。

没有抢到猪的则扼腕叹息,不能和麒麟王一起做饭,简直是此生最大的憾事,被部下埋怨得脑袋都要涨破了。

聂友虽然完成了任务,但却面带忧虑之色,好几次去找刘封,见他忙得不可开交,卷着胳膊,系着围裙,一会拿着大勺,一会拿着菜刀,比那几个伙夫长还要忙活,根本插不上话。

蒋休兄弟和沈莹等人直接傻了眼,直愣愣地看着全军上下忙得不亦乐乎,到处都是杀猪的惨叫和士兵的欢呼声,似乎忘了即将要出海讨贼了。

堂堂海军大营,这一天完全变成了菜市场一般,秩序全乱,士气全无,甚至连中午饭都没来得及做,大家胡乱啃了几口干粮,也不见有任何一人发牢骚。

“他们都不饿么?”

沈莹啃着一片鱼干,肚子咕咕直响。

“嗨,大将军都不饿,谁敢饿?”

沐风翻着白眼,嚼着一节卤藕,无奈叹息,今天的午饭是别想吃了。

蒋壹卷着半截裤腿,坐在崖石上看着远处海面中隐现的小岛,慨然叹道:“我在军中近十年,未尝和将士们如此亲热,大将军才来一日,便深得人心,他虽是下厨,何尝又不是凝练军心?

与其相比,吾等不如也!”

蒋休等人闻言,也都暗自点头,他们平时就知道训练士兵,却没想过和将士们打成一片,刘封的这个举动,不管他能不能做成红烧肉,从今之后必定会受到全军拥戴。

黄昏时分,夕阳洒落江面,一片映红,晚霞飞腾,海鸟翱翔,在山呼海啸般的叫声中,三百口大锅里的红烧肉终于出炉了。

早在半个时辰之前,红烧肉的香味便迎风飘散,盖过了海港中的鱼腥味,众人才知道大将军并非虚言,而是真的会做红烧肉。

管粮官刘显和伙夫长卢治激动得无以复加,他们不但吃到了猪肉,还吃到了红烧肉,而且大将军告诉他们,按照此法,还可做红烧排骨、红烧肥肠、红烧猪蹄、红烧肘子、红烧鱼、红烧螃蟹……学会了红烧之法,简直无所不能红烧,而那一千头猪,还有许多肉可以食用,只要保存得当,接下来的一月时间,不愁没有猪肉吃。

偌大的广场之下,火把排成一圈,中间燃起五座三张来高的篝火,士兵们端着碗排队打饭,许多人口水已经濡湿了衣襟。

虽然人数太多,红烧肉的味道不尽如人意,有的甚至都烧糊了,但这对一年没迟到猪肉的海军来说,已经是人间美味了,更何况这还是大将军亲自操作,他们共同参与的食物,哪有人会嫌弃的?

沈莹望着那一碗肥的发颤的猪肉,勉强吃了两块便咽不下去了,虽然胃口不行,但不得不承认味道确实不错,不由期待红烧螃蟹的滋味。

“殿下,你这可是深藏不露啊!”

沐风看起来文弱,但吃肉却毫不含糊,一口便是一大块红烧肉,吃的满嘴流油,常在军中,他也变得豪放了许多,笑道,“不知除了红烧肉之外,殿下还有何厨艺?”

“嘿嘿,我会的那可多了,你们都听好了——”看到数万人崇拜的目光,虽然他已经无数次体验过了,但这次却大不相同,刘封感觉有些飘飘然,擦了擦嘴,拿着筷子虚空划了一下,笑道:“我还会做: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儿,烧花鸭,烧雏鸡儿,烧子鹅,卤煮咸鸭,酱鸡,腊肉,松花,小肚儿,晾肉,香肠,什锦苏盘,熏鸡,白肚儿,清蒸八宝猪,江米酿鸭子……”一段半生不熟的报菜名,让沐风等人彻底傻了眼,齐愣愣地看着刘封,如果不是刘封先前战绩辉煌,大家都怀疑他是不是一名庖丁出身。

正吹嘘欢笑的时候,聂友忍不住来找刘封,说有要事禀报,刘封这才结束了炫耀,放下碗筷与聂友来至中军帐中。

聂友言道:“将军,我们此去购猪,到海岩乡却一无所获,此处百姓衣不遮体,都是老弱,遇见一名妇人求救,才知此处有乡绅恶霸与县衙勾结,欲请将军下令除之!”

刘封言道:“欺负乡民百姓,为我大汉律法所不容,聂将军只管去做便是,再派人禀告关将军,自有郡守承担失察之过!”

聂友道:“将军啊,此事可不是简单的恶霸欺民,其中还牵涉到百越之人,一旦处理不当,可能引发越人之乱。”

“哦?”

刘封有些意外,“且说来听听。”

聂友看了一眼苑御,苑御答道:“我们越人世代沿海顺江而居,多以打渔出海为生,除了尊奉越讴大神之外,还要每年祭拜海神,以求出海平安,每族供奉各有不同。

这海岩乡就在东面海湾处,供奉三目神龙,巫神言龙性好淫,故每年要挑选年轻漂亮女子祭海,所以此处但凡有女儿者,皆设法逃离本县……”刘封闻言脸色一冷,沉声道:“哼,莫非是将那女子抛入海中送死?”

“正是!”

聂友也气得直咬牙,“除此之外,他们还强行征收赋税,说是为神龙祭奠,实则中饱私囊,贿赂县令,实在可恶。”

苑御忙解释道:“我们越人神灵庇佑,只需香火纸钱即可,像这等害人性命之事,从未有过,属下也打听清楚了,此事也仅在海岩乡有,因三年前此地被飓风巨浪吞没,县令认为是不敬龙神所致,重建之后才定此习俗。”

“嘿嘿,这狗屁县令看来是个不读书的呀!”

刘封听罢一声冷笑,缓缓道,“他连西门豹治邺之事都不知道么?”

第1387章 擅闯营寨

见刘封忽然说起邺城,聂友一怔:“这西门豹是何人?”

“西门豹么……”刘封也有些意外,想不到连聂友都不知道这个经典故事,皱眉道:“将军可曾读过史记?”

“将军说笑了!”

聂友抱拳干笑道,“此乃宫室典籍,我等哪里能够得见?”

“原来如此!”

刘封缓缓点头,这个时代的书籍还不够发达,很多地方都还以竹简为主,很多典籍都在世家手中,有的甚至成为传家之宝,这可都是士族的之本。

一旦有人拜入门下,就要终身为其所用,袁绍和袁术就因为袁家门生故吏遍天下而有了强大的号召力,在察举制下,各家族、门生之间形成了一张复杂而又密集的关系网,甚至威胁到中央皇权,这也是汉末两次出现党锢的原因。

早在十年前,刘封就在汉中和长安大力发展改进造纸术,甚至将佐伯纸的后人都邀请到长安,并在工坊指导印刷术,但这许多年来,书籍还是不能大规模的发行。

科举制虽然推行起来,但能认字的人却少之又少,办学庠、派教书先生,这是一个极其漫长的过程,可能需要一代人甚至两三代人的努力才会见效。

而教育等文化传承之事,需要建立在生活稳定的基础之上,战乱纷争,朝不保夕,食不果腹,生存都是极为困难的时候,百姓们谁还会想着经史典籍,圣人高论?

在这偏远的会稽、交州之地,百越各自为居,岭南在此后很长时间到还处于半开化地区,文化的传承基本没有,这些都需要逐步去改善。

教化世人,传承文明,这是个缓慢而又艰巨的任务,被聂友一句话引起无数心事,刘封更觉得责任重大。

打仗容易,收服人心却难,华夏文明的渗透和传播,还需要大量的人一代又一代去努力!“唉,罢了!”

想到此处,刘封一声轻叹,“二位不知也好,本王就以身示范,给你们讲讲这西门豹治邺之事!”

聂友不解道:“不知将军如何示范,可否能解决海岩乡的难题?”

“哈哈哈,此事简单!”

刘封一拍手,笑道,“明日你派人到海岩乡通知乡中三老,并东治县令,就说本王恰来东治,正欲出海,听闻其祭奠龙神,想前往观礼,以求保佑海军。”

“殿下你也要去祭奠龙神?”

聂友吃了一惊,瞪大眼睛,“海岩乡百姓暗中都将那三眼神龙称为恶魔,殿下若取祭拜,岂非助纣为虐,有损殿下英名?”

刘封摆手道:“你只管去通告,我自有道理。”

聂友和苑御相视一眼,都十分不解,但刘封已经下令,也只好派人去海岩乡通告。

“将军,大事不好,有人在营门外打起来了!”

聂友还未出门,就见蒋休急匆匆地跑进来,又惊又怒,胸口的软甲破了一个大口子,十分整齐,露出里面的汗衫。

“嗯?

还有人敢擅闯行营不成?”

刘封刚听了海岩乡的事情,还以为是那些恶霸跟来闹事,顿时面罩寒霜,如果这些人如此大胆,便干脆领兵扫平算了,无需多费周折。

“只有一员小将,正和王征交手,”蒋休喘着粗气,按了按衣服上的碎布,心有余悸,“好家伙,这一刀险些要了我的老命!”

“什么人有如此本事?”

刘封也吃了一惊,军中能打败蒋休的人可不多。

“来人也不报名,门头就闯营寨,先是打翻了几十名兄弟,后来末将出手,不想他身手了得……”蒋休低下头,苦笑道,“但此人好像并无恶意,掌中刀又是军中的陌刀,故而未曾叫弓箭手动手,被他连闯了三座营寨,王征闻讯赶来,正与之交战……”“走,随我去看看!”

还在路上没有赶来的有关索、周处和吴普几人,刘封猜测应该就是周处无疑,蒋休认得关索,吴普不会闯营,只有桀骜不驯的周处才会做这种事,显然也是试探军中有没有高人。

才往左营赶去,就听到一浪接一浪的喝彩声,偶尔有兵器的撞击声传来,一圈火把在远处十分醒目,士兵们簇拥在一起,不时举手跳脚大叫。

蒋休带着刘封来至营口的箭楼之上,只见火光之下,两员小将杀在一处,一个用刀,一个用大槊,杀得难分难解。

“这小子就是周处!”

刘封看到兵器,便确定了他的身份,笑道,“这可是一员虎将,周鲂之子,是我从庐江调来的!”

“原来是周将军之后!”

蒋休自然知道周鲂的名号,见是刘封调用之人,便放下心来,认真观战,看得惊叹连连。

王征是丹阳兵的杰出人物,经过关平一番指点,虽然只是短短一月时间,武艺也大有进步,正愁没人和他练手,见到个闯营寨,哪里还会放过他?

周处就更不用说了,年轻气傲,听说麒麟王刘封调他来军中听命,因他本是降将,以为是故意将他父子分开,便想来个下马威,显显自己的本事,遇到王征这样的对手,便斗得不亦乐乎。

转眼间一百合早就过去,二人还是不分胜负,蒋休好几次看得捏了把冷汗,生怕他们一个疏忽便受伤,言道:“既然是将军调来,不妨叫他们住手吧!”

“叫他们尽管厮杀!”

刘封却淡淡一笑,“周处这小子太性傲了,我调他来军中,就是想磨练磨练,璞玉尚需雕琢呀!”

蒋休想不到刘封对周处如此器重,深感意外,又看了看场中,见王征已经气力渐渐不济,皱眉道:“王征若败,岂不更助长他的威风?”

刘封却讳莫如深一笑,手按栏杆,淡淡道:“这就看王征到现在学了关平多少本事了。”

蒋休还还在疑惑,忽然见王征虚晃一刀,身躯摇摆,催马转身就走,大刀也好像拿不住了,单手抓着刀柄,刀刃拖在地上,在碎石中发出仓啷啷刺耳的声音。

周处眼看就要取胜,哪里肯舍,大喝一声舞动狼牙槊便紧随而上,二人在场中纵马转圈狂奔。

第1388章 愧于见人

王征和周处一个逃,一个追,围观的士兵则大声哄叫,二人所过之处,人群浪潮般向后倾斜。

这一场酣畅淋漓的大战太过精彩,让他们忘了分辨敌我,看看周处的马头已经追上了王征的马尾,喊声愈烈。

周处已经举起狼牙槊,眼睛瞪大,朝着王征的后心便砸了下去,当然他这不是要下死手,一旦王征躲避不过,他还是能够收回来的。

就在此时,王征豁然回头,火光之下在地面上剧烈跳动的刀刃如同活了一般,猛然飞窜上来,快如闪电,只看到一抹白光扫向了周处的腰部。

周处此时下半身空门大开,眼睛余光瞥见白光,心下一凛,沉喝一声赶忙改变狼牙槊的方向,斜斜地横扫过来。

但终究还是慢了半拍,那一道白光已经先越过狼牙槊,扫到了周处的身上。

砰——扑通通——一身闷响,周处便怪叫一声从马背上被扫落下来,跌向人群当中,围观的士兵们纷纷让开,周处滚落在地上,狼牙槊也拿不稳,甩到远处去了。

围观的士兵又一哄而上,只见周处龇牙咧嘴,用手捂着肋部,挣扎了几下,张口欲言,却一口气提不上来,翻到在地,竟是背过气去了。

“嗷——”几名跟前的士兵冲过去将周处五花大绑,捆成了粽子,才有人提来一桶水,浇到他的身上,周处打了个激灵,睁开了眼睛。

“呸——鼠辈,无耻!”

周处一睁眼便看到无数双眼睛在眼前眨巴,吐了一口唾沫,破口大骂。

士兵们却不管他这些,指着周处哄然大笑,军中不同于绿林,不管用什么手段,输了就是输了,这可是生死拼杀的地方,命都没了,谁还管你手段高不高明?

王征浑身已经被汉水湿透,越过人群来到周处面前,喘着粗气问道:“小,小子,赶在大汉营中猖狂,你——呼,你胆子不小啊!”

“哼,你只会用这卑鄙手段么?”

周处不服气,躺在地上蹬着腿大喝道,“如果不是我刚才怕伤了你留手,你小子早就被砸成肉泥了。”

“呵呵——”王征一声冷笑,叉着腰指着周处冷笑道,“如果不是我留力,那一刀可就不是刀柄打在你身上了,若是换了刀刃,你小子早断为两截了。”

“哼,是我让你在先,”周处扭动着身躯,“有本事你放开我,再来与你一战。”

王征摇头笑道:“拖刀计只能用一次,这次被你知道了,哪个还与你再战?”

“原来是拖刀计,好,好!”

周处一怔,没想到王征竟然学会了关羽的成名招式,此时倒不好说他手段卑劣了,只能咬牙切齿无奈叹息。

“将他松绑吧!”

就在此时,一个平和的声音出现。

闹哄哄的人群听到这个声音顿时安静下来,纷纷退后:“大将军!”

蒋休沉声道:“还不快松绑?”

两名士兵赶紧上前将周处的绳索解开,这小子一翻身就爬了起来,却又被腰间的伤疼得一阵龇牙,弓下了腰。

刘封打量着变成泥人的周处,笑问道:“你便是周处?”

“唉——”周处捂着腰部,别过头一声叹息,“正是在下,让大将军见笑了!”

“好了,赏你两碗红烧肉!”

刘封看他垂头丧气也如此傲娇,不由失笑起来,摆手道,“带他下去歇息吧!”

众人这才知道原来周处是刘封调来的,有两人赶紧上前扶着他,周处推开来人,跟着他们低头离开了战场,自始至终都不敢看刘封一眼。

“将军……”王征也没想到周处是刘封的人,顿时有些担忧起来。

“不错!”

刘封拍拍王征的肩膀,笑道,“你这拖刀计还差些火候,好好练!”

王征一怔,旋即满脸通红,也低下了头,原来他刚才并不是故意留手,而是时机把握不对,让周处太过靠近了,不能一击致命不说,还差点搭上自己一条命,这可是保命的绝招,而不是两败俱伤的打法。

他故意用言语遮掩,却不想被刘封看破,自然惭愧,不过刘封并没有戳穿他,却也心存感激,暗下决心一定要加紧练武。

这一夜的海军可是兴奋莫名,忙乎了一天杀猪做饭,吃到了传说中的红烧肉不说,晚上还有一场精彩的打斗,整个营中十分欢腾,到了后半夜才算消停下来。

第二日一大早,东方才渐渐发亮,又一连串的兵器撞击声响彻大营,还有不断响起的叱咤之声,将军营中的人都吵醒了。

大家都以为是周处和王征又来厮杀,纷纷出营看热闹,却发现已经换了人了,周处的对手并非王征,而是一个身形如同铁塔般的虬髯大汉,那人左右手各持一把铁锏,正杀得周处节节败退,怪叫连连。

这两人都是步战,就在昨夜交战的营门外,周处那一柄沉重的狼牙槊,硬是被那大汉的铁锏给震得反弹回来,双锏轮番猛砸,如同打铁一般,让周处叫苦连天,横举着狼牙槊只有挨打的份,却无还手之力。

“撒手吧!”

那人一直追着周处打了有三丈距离,沉喝一声,双锏齐齐砸下来,只听咣的一声巨响,金铁交鸣声震耳欲聋。

就见周处哀嚎一声,再也拿不住狼牙槊,直坠到脚下,又弹跳起来,狼牙槊剧烈地颤抖着,磕起无数土石,尘土飞扬。

而周处自己也站立不住,被这一股大力震得单膝跪倒在地,嘴角流出一丝鲜血,下垂的双臂止不住颤抖着,手心也有血珠落下,虎口被震烈了。

“嘿,倒还算个硬汉子!”

那人诧异地扫了一眼周处,敲了敲手中的铁锏,发出叮当之声,才一转身,脸上的凶悍之气便马上消失了,咧着大嘴亲热叫道,“大哥!”

“唉——”周处正要抬头看看这人的大哥是谁,却听到一个熟悉的声叹道,“来人,再给他两碗红烧肉吧!”

一听到这个声音,周处浑身一僵,赶紧低下头,咬牙勉强抬起已经麻木的手臂悄悄擦了擦嘴角的血迹,一张脸红得如同东方刚刚出现的朝霞。

第1389章 召唤神龙

关索的到来,让周处倍受打击,才真算相信了大汉军中藏龙卧虎,不说关索、张苞这样的大将,就是王征和相毅,也能和他大战几十回合,真正体会到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几天时间,要调用的人员均已齐备,但还有一批粮草未到,在路上还需两日时间,吴普正在赶路,刘封只能耐着性子等待,辎重是出征的关键,半点马虎不得。

这一次前往夷洲,他的目的可不只是收拾诸葛恪和陆抗这么简单,顺便征服夷洲,将之纳入大汉版图之外,还要震慑琉球岛,为将来征讨倭人做准备。

刘封计划将夷洲打造为将来海军在南海的第一驻点,当然要准备充分,如果只是出兵,直线距离不到一千里的地方,只用关平带来的荆州水军也足够了。

总之有备无患,刘封决定还是多等两日,原本打算让聂友去海岩乡,既然还有闲暇,刘封便决定以身示范,亲自去走一趟。

这次出行只带了一百人,虽然人数不多,但身旁有关索在,还有周处和王征二人保护,再加上相毅带领一百交州兵,这帮人便足以在东治横行了。

聂友和苑御为向导,两人陪同刘封轻骑来带海岩乡,一心想看看西门豹当年究竟做了什么事,竟让刘封如此推崇。

早有乡勇探到他们的行踪,海岸边上,东治县令徐国赶忙带领大小官吏,连同海岩乡的乡绅跪在路旁等候。

麒麟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们这些小官吏哪曾想过有朝一日能见上一面,听说刘封要来,十里八街的百姓都赶来祭祀台观看。

东至县令徐国早在海军到来之前就几次托人送礼,向要趁着刘封来到东治拜见一次,但刘封向来厌恶巴结贿赂之事,若没有他的召见,谁敢主动让徐国去见刘封?

就在徐国每日苦叹时运不济,派人早晚盯着大道,希望刘封哪一天兴致来了闲游路过,好能拜见,望眼欲穿却无消息。

这次上面传令刘封忽然要来观看祭礼,为海军求平安,徐国大喜过望,马上召集亲信和海岩乡的大小人物,将祭礼又重新精心准备了一番,终于盼到了麒麟王驾临。

祭台在海边一处悬崖之上,方圆五丈的青石台上,摆放着一块雕刻成青龙的岩石,只是粗略的雕刻,连龙鳞都没有刻画出来,足见敷衍的程度。

刘封翻身下马,淡淡说道:“都起来吧!”

徐国等人赶紧起身,见刘封态度不了不热,也不敢过分靠近,还有那个五大三粗的大汉目光如刀,只好在数步开外躬身等候。

刘封看了看祭台,有一名老巫婆正拄着弯曲的古藤拐杖躬身迎接,背着手沿着临时搭好的台阶走上前。

“牵马!”

关索将手中的缰绳递到身旁的周处手中。

周处一看到关索的眼神,便缩了缩脖子,嘟着嘴有些委屈,连同自己的三匹马牵过去,交给远处的护卫。

关索几步跳上台阶,紧跟着刘封身后,转头四下观察,嘴角噙着一抹冷笑,目光所过之处,那些官吏衙役都吓得纷纷低头,不敢与之对视。

瞥了一眼老巫婆,刘封问道:“祭祀何时开始?”

那老巫婆惶恐地看着刘封,微微摇头,原来他竟听不懂刘封之言,苑御便在一旁递话。

老巫婆嘀咕了几句,苑御言道:“早上是召唤礼仪,等召唤龙神之后,下午起了浪,便会开始祭祀!”

“哦?

召唤神龙么?”

刘封一挑眉,看到右边摆着一拍桌子,铺着顺滑的丝绸,就知道是为自己准备的,毫不客气过去先坐下。

此时聂友才让徐县令带着几位有身份的官吏和海岩乡的那几位主事之人上了祭台。

这些人都是事先调查过的,不知道大难临头,还以为是麒麟王赏脸,一个个神色激动,脸上发光,近千人的观望之下,觉得面子十足。

徐国点头哈腰,犹豫片刻还是壮着胆子上前找话:“殿下,巫神已经准备就绪,可否要开始召唤之礼?”

“嗯,稍等片刻!”

刘封微微摇头,问道:“听说三木神龙喜欢年轻少女,可有此事?”

徐国赔笑道:“是……确有此事!”

刘封淡淡说道:“此次海军出征,非同小可,一定要让龙神满意,若是有些差池,你可担待不起。”

“是是是!”

徐国已经满头大汗,自觉责任重大,抱拳道,“此次神女由下官亲自挑选,绝对万里挑一……”“万里挑一?”

刘封冷冷打断了徐国,沉声道:“这海岩乡有多少人口?

整个东治又有多少人口?

女眷有多少,少女有多少?”

“啊?

这……”徐国被一连串话给问得懵住了。

“若无万人,何来万里挑一?”

刘封冷笑一声,“徐县令,信口开河,这可是欺君之罪呀!”

“不敢,下官万万不敢!”

徐国吓得一个激灵,赶忙跪倒在地,连连求饶,“殿下饶命,饶命,下官一时失言,绝非有意。”

“起来吧!”

刘封摆摆手,“看你也是无心之言,下不为例!”

“谢殿下!”

徐国颤颤巍巍爬起来,已经浑身被汗水湿透,此时倒有些后悔自作聪明出头了,方知伴君如伴虎的可怕。

“非是本王信不过你,而是关乎海军之战,本王不得不谨慎!”

刘封看着徐县令,缓缓道,“这样吧,先将选中之人带来,本王亲自检视一番!”

“应该的,应该的!”

徐县令这才明白刘封的意思,赶忙跑到祭台便对一名衙役低声吩咐了几句,那衙役匆匆而去。

祭台上海风轻拂,经幡飘动着,下面观望的百姓议论纷纷,忽然见衙役带着一名少女缓步走上台阶,有些人开始指指点点,显然对麒麟王此举也十分不满。

那白纱女子出现,下面的议论之声更大,顺着海风飘了过来,还听到一阵悲惨的哭嚎之声,撕心裂肺。

徐县令脸色微变,偷偷看了一眼刘封,见他脸上古井不波,借着来到祭台跟前的机会,对属下吩咐道:“还不将人赶走?

扰了麒麟王的兴致,你十个脑袋也不够用的!”

第1390章 以身示范

那衙役才转身退下,就被两名士兵给带走了,就在坡下看住,不让他去任何地方,那衙役哪敢反抗,只能乖乖站在原地。

那女子已经吓得浑身无力,在徐县令的搀扶下勉强走上祭台,此时徐县令根本无暇看下面,那衙役更加无奈了。

“抬起头来。”

刘封的声音稍微柔和了一些。

徐国见女子没有反应,沉声道:“殿下让你抬头!”

那女子浑身一震,怯生生地抬头,倒也生得眉清目秀,不过眼带梨花,双目通红,瞳孔中竟是凄楚绝望之色。

“嘶——”刘封看了一眼,眉头便皱了起来,摸着下巴摇头道,“不行啊,姿色太差了!”

那女子听了这句话,顿时秀眉微蹙,任何一位女人听了这话都会不高兴,哪怕她承认自己姿色差,也不愿接受别人如此评论。

“啊?

殿下,这,这可是整个海岩乡挑选来的……”“这等货色,本王都看不上,三眼神龙能看得上么?”

刘封忽然大怒,拍着桌子站起来,沉声道:“若是龙神不满,船行海中起了大浪,谁来承担?”

那女子初时还双目惊恐,听到这番话,眼神渐渐变得凌厉起来,隐约有锋芒出现,死死咬着嘴唇,盯着刘封,如果目光能杀人,刘封此刻已经万剑穿身了。

“殿下……”徐国却吓了一跳,顿觉得六神无主,脑海中一片空白,要是这个女子不行,一时间哪里再去找人?

“唉,这可就麻烦了!”

只听刘封一声轻叹,自语道:“一时间又找不到合适之人,神龙即将出现,这该如何是好?”

聂友和苑御站在刘封身旁,见他今日有些反常,不明其意,难道这个女子不行,还要从东治其他乡再去找人?

如果开了这个口子,以后整个东治都别想太平了。

苑御目光复杂的看着内有,后悔将此事禀告刘封,早知道如此,他还不如直接派人上报关平,让关平派人来处理此事,才能拯救海岩乡的百姓。

“大哥,实在不行,叫人知会龙神一生,就说东治小县,美女甚少,大哥何不从扬州甄选美人前来祭祀龙神?”

一直抱着胳膊站在悬崖边看海的关索忽然转过身来出主意,顺便打量了那女子一眼,撇着嘴摇头道:“这姿色果然是差了点!”

那女子的目光变得更加锋利,一排洁白的贝齿露了出来,在阳光下泛着寒光。

“咦?

这个主意不错!”

刘封眼睛一亮,看向徐国,“徐县令,本王听说巫神能与神龙沟通,既然如此,就劳烦她给神龙捎个话,延后半月,本王定将美貌女子送上,你看如何?”

“啊?”

徐国大感意外,反应过来之后连连点头,“殿下妙计,龙神若听到殿下亲自为其挑选美人,必定欣然答应,下官这就叫巫神去说。”

刘封发下话来,别说延迟半月,就是半年,徐国也不敢说半个不字。

“慢着!”

刘封叫住了刚要转身的徐国,言道:“延迟祭祀之日,此事非同小可,我看还是要派人亲自去和龙神解释才行,以示诚意。”

“啊?

这——”徐国一只脚迈了一般,愣住了。

刘封冷声道:“还不快去?”

徐国浑身一颤,身躯僵硬得走向巫神那里,还不曾完全理解刘封的意思,该怎么亲自向龙神解释?

就在他不知所措的时候,刘封的声音又在背后响起:“这样吧,先叫巫神派一名弟子到海里去传话,看看龙神如何回复!”

“啊?

殿下,龙神他……”刘封神色一冷:“照令行事!”

徐国心中一凛,不敢再有迟疑,转身的瞬间一咬牙,眼神变得狠戾起来,又到祭台边招呼了两名衙役上来,带着他们到巫神面前,几人嘀嘀咕咕商议起来。

片刻的争执之后,两名衙役将其中一名巫神的侍从抬起来,那侍从惊叫挣扎,但都无济于事,就在悬崖之上被抛向了海中。

一串绵长凄厉的惨叫声之后,那人从七八丈高的地方落下,海面上激起一片水花,便再没有了动静。

此时台上台下全都鸦雀无声,徐国和巫神吓得大气都不敢出,聂友和苑御看得目瞪口呆,到现在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那少女惊恐地睁大了眼睛,双手捂着嘴巴,泪痕还挂在粉脸之上,一会看看巫神,一会看看刘封,一会又看向大海,惊疑不定。

王征和周处相顾愕然,关索抱着胳膊,眼神睥睨,谁也不敢妄动。

台下观望的百姓们也都愣住了,不知道祭台上发生了什么,竟然好端端地就把一个巫师给扔到了海里。

等了半刻钟时间,只听海涛阵阵,安静得让人大气都不敢出一下,徐国占得两腿发麻,弓着的肩膀发酸,却只能咬牙苦撑着。

“哎呀,此人办事忒慢了!”

就在此时,听到刘封又一声长叹,言道,“再派个人去催一下吧!”

“啊?”

徐国大惊,抬头看到刘封冷冽的眼神,吓得一个激灵,赶忙又走过了过去。

又是一番争执之后,另一名侍从再次惨叫着被抛下了悬崖,激起浪花无数。

这一刻,气氛变得更加凝重,众人脸上的神色也愈发精彩了,徐国面色发黑,聂友却似有所悟,脸上露出了笑容,那女子还在恍惚不定之中。

又是半刻钟的时间,海中还是没有动静,刘封吐了一口气,徐国随着浑身一阵战栗。

聂友神色一动,面笑容来到刘封面前,躬身问道:“殿下,看来这位神使也不得力,可是要再派人去催催?”

“唔——”刘封摸着下巴扫过徐国等人,点头道,“大概是一人分量不够,派两个人去吧!”

“殿下……”徐国已经快要哭出声来了,双手颤抖着,想要劝阻,却又不敢开口。

聂友向苑御使了个眼色,两人亲自上前,将那巫神身旁仅剩的两名侍从举起来,远远地抛向了大海之中。

凄厉的惨叫声让人汗毛直立,青天白日也听得毛发悚然,徐国和巫神已经汗出如浆,不能出声,那几名站在远处的乡绅忽然一阵骚动,竟有一人吓得昏了过去。

第1392章 技术领先

万事俱备,整装待发!东方亮起的鱼肚白映着海面上一片银色,点点波光让人心旷神怡,胸怀大畅。

旌旗在晨风中飘展,三通鼓声回荡在海港之上,当先的船队缓缓破开水面,向着东南方向进发。

从东治到夷洲,其实并不算多远,甚至大海中有几座岛能够远远相望,甚至听当地渔民说起,偶尔因为风浪太大他们被困在倒上过夜的时候,还能听到对面夷洲倒上的鸡鸣之声。

但这次出行,主要是测试司南和望远镜测距的准确性,让海军尽快适应海上工具的使用,这些岛屿只做参考,航行路线在画好之后,依照司南的指示前行。

最大的这一艘战船取名南洋号,整个南洋境内的区域,都归其巡逻统辖,取下夷洲之后,周围的岛屿将由南洋号出巡平定,插上大汉的旗号。

南洋号共分三大层,最顶上的一层又分三层,类似于复式楼的设计,外围以钢铁巨木搭建铠甲,内层则是议事厅,居中做成天井的样式,还摆设一个花圃,一簇簇紫色黄色的小花开得正艳。

居中的一层则是战斗为主,护栏如城垛,不但有硬弩、连弩,还有投石车排列其上前后各有一门铁椎大炮,虽然不能爆炸,但用机关控制,力道极大,足以将同等体量的敌船冲破。

在船舷之上,还有三丈宽的平坦跑道,可供三匹马并排奔走,虽然在船上马匹基本无用,但这个设计却是在刘封的执意坚持下保留下来,能跑马的战舰,整个东吴也仅有三艘而已。

若是南洋号仅此而已的话,便与先前荆州和东吴水军交战之时没有多大区别,当时的航母规模甚至比南洋号还要大一些,而南洋号之所以用作海军指挥舰,除了它全身铁甲钢板之外,就是它的动力与众不同、在战舰的最下层,并非和其他战舰一样作为水军的住宿和划桨之地,这整个方圆近十丈的空间全部被改造成了南洋号的动力枢纽。

甲板和两侧的透气孔转动着,排出一股股骡马屎尿的骚臭味,甚至连整个南洋号似乎都染上了这股味道,这在大海之上几乎是闻所未闻的。

在最底层处,有三个极大的螺旋桨正在飞速旋转着,两侧的水轮只有在战斗的时候才会有水手上前用脚踩踏,平时基本闲置。

这三个螺旋桨通过一个个生铁筑成的齿轮,最终连接到船舱中的三个类似于车碾一般的枢纽之上。

居中的车碾由十头牛拉动,前后的两个则是各二十头驴,它们被架在龙套之中,不知疲倦地一圈又一圈走动着,每隔半天轮换一次,永无止尽。

牛和驴都是最长力又耐劳的动物,只要草料充足,适当轮换,它们便可以永无止境地低头走下去,不急不缓,到了紧急时刻,便可以换上速度更快的骡子,这就是战舰启航的核心动力。

整个底仓毫不客气的地说,已经变成牛骡圈了,牛、驴和骡子共有三百头,圈在船舱各处,它们从小就养在船上,早已适应了不时起伏的海面生活。

每当牛骡要出来放风的时候,后勤士兵便会感慨麒麟王的英明之举,如果没有二层战舰上的跑道,这些畜生还真不知道该放到哪里去见见阳光。

万物若无阳光照耀,便失去了火力,即便是体力最好的牛也是如此,几百斤的雄壮大公牛,被关在船底不见天日,即便草料充足,一个月之后便会疲软无力。

除了南洋号之外,其余五艘斗舰的动力也是以牛骡为主要动力,水手辅助的方式,即便如此,也比这个世界的战船技术领先了不知道多少倍。

轰隆隆——震耳的机关摩擦之声响起,南洋号在一阵剧烈的颤抖之下,首尾微微摇晃着开始启航了,士兵们整齐排列在船舷之上,迎着霞光,面带自豪之色,泛起红晕。

有些老兵已经训练了十年之久,终于,他们盼来了海军出动的这一刻!呜——呜——呜——绵长的号角声从海面上远远传开去,南洋号排开重重浪,波涛剧烈起伏,两岸浪花飞溅,如同雪片。

海鸟在高空中盘旋,似乎从未见过如此大的庞然大物,五面巨大的船帆在出港之后缓缓升起,经验丰富的水手根据风向调整着方向,船速越来越快。

刘封站立在第三层的船头之上,迎着微腥的海风,嘴角浮现出一抹笑意,海军这许多年耗资巨大,不比组建骑兵和特种兵的费用少,但成果也是令人欣喜的。

若无许多年前的准备,今日便只能眼睁睁看着诸葛恪几人远遁海外将来某一日侵袭沿岸,搅扰南方,甚至勾结外族海贼,再借用孙亮的身份蛊惑人心,如跗骨之蛆,忧患难除!但刘封却不给他们这个机会,以雷霆之势继续追击,属于大汉的东西,谁也别想染指半分,而且还要几次开拓疆域,让那些无主之地,都插上大汉的旌旗!看着远处隐现的海岛,刘封心潮澎湃,不禁张开双臂大声吟道:“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

“好一个宜将剩勇追穷寇!”

沐风听了刘封这两句诗,不禁拍手称赞,一股英豪之气油然而发,忍不住大笑起来。

袁林笑了一阵,抬头看着最前方距离三十多里几乎变成一片小黑点的船队,目露担忧之色,对刘封言道:“大将军,前方神龙岛啸聚海贼近万,只派三千人去,恐怕……”刘封轻松一笑,摆手道:“蒋将军,你尽管放心,那些海贼不过乌合之众,兵器尚且配备不全,更不要说战船了,人多无用。”

袁林言道:“人数倒是不用担忧,但这些海贼自小便来往于各岛之间,地形熟悉,又水性极佳,就怕他们会用下作手段,防不胜防。”

蒋壹闻言自信笑道:“哈哈哈,袁军师不必担忧,以我们海军目前的配置,那些水贼的惯用伎俩都将无用武之地,就等着二弟大胜而归吧!”

第1393章 海军首战

神龙岛,与几日前被刘封毁掉的海岩乡龙神祭有着莫大的关联。

当初关平大军忽然杀到,东治县令徐国望风而降,关平忙着扫平会稽,并未对东治的官署做任何更改,还如旧治。

但徐国却早与这周围的海贼官匪勾结,关平领兵走后,还一如往常,不知改过自新,终于见到了比关平更可怕的刘封,不声不响就将这些贪官污吏连根拔除。

那些衙役和其他小吏早被这雷霆手段吓得魂不附体,聂友到县衙一番审问,全都如实招供,才知道这背后还有神龙岛的人在作乱。

前几年用来祭祀的神女,实则在放上船之后被送到了神龙岛去,成为了匪首安勒的玩物。

聂友大惊,赶紧将审讯结果禀告刘封,刘封便决意趁此出海时机,将神龙岛一并扫平,彻底清除东治境内的贼患,命蒋休领三千海军去剿贼。

前方海域之上,蒋休毫不遮掩地领着三十艘战船组成的船队,浩浩荡荡往神龙岛前进,不远处几个簇拥的小岛就在眼前,便是那些海贼的巢穴。

这一次出战,蒋休和一众海军都信心满满,不作任何掩饰,一来是自信,而来也是为了引蛇出洞,以少打多,进入群岛之中反而处处受制,海军有舟船器械之利,在空阔的海面上更占优势。

离群岛将近十里范围的时候,忽然间岛内无数的海贼渔船顺风杀出,铺天盖地,密密麻麻,如同蜂群出巢一般,从三面包围过来。

那些贼人衣衫褴褛,不穿铠甲,一个个光着膀子,舞动手中的渔枪刀叉大声怪叫着,舟船两排的水手用力划桨,把渔船划得飞快。

蒋休抱着胳膊站在两层的指挥舰上,撇嘴看着这些乌合之众,最大的船只也不过一丈来长,只比艨艟宽大了一些,不知道这些贼人何来的勇气与海军抗衡。

不过海贼数量极多,粗略一数也有今千渔船,当真是铺天盖地,遮满了整个海面,绵延无尽,场面气势倒是宏大。

海贼的目的也很明显,想要仗着人数优势将官兵包围,慢慢蚕食,官兵虽然兵甲占尽优势,但三十只船与之比起便显得孤零零的,这让贼人胆气大增。

“一群蝗虫而已!”

蒋休脸上微寒,沉声冷笑着,大喝道,“将士们!海军第一战,都给我打起精神来——结阵,擂鼓迎敌!”

咚咚咚——沉闷的鼓声和绵长的号角同时响起,战船在指挥舰前方列阵,艨艟藏于战船只见,蓄势待发。

蒋休冷冷地注视着席卷而至的贼军,抓起身旁一杆红色令旗,用力打出一个旗号:“全军出击!”

呜——号角声中,艨艟最先冲开波浪,如离弦之箭从各个战船之间鱼贯而出,艨艟前方尖锐的铁椎在阳光下寒光闪闪,无坚不摧。

紧随艨艟之后,顺着一片片整齐如犁地的沟壕一般的水花,三十艘战船也将风帆张到最大,全速向海贼渔船冲撞过去。

与此同时,战船上的弩手和投石车手也都准备就绪,聂友、周处和王征各领一队,乘风破浪,速度越来越快。

轰——咔嚓嚓——当先的艨艟已经与密密麻麻的海贼渔船接触,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水花飞溅而起,破碎的木屑飞舞着。

渔船与艨艟相撞,真如同以卵击石,霎时间破碎为数十块,翻在海中,贼军大惊,惊呼之中调入海中,慌乱中向旁边的同伴船只游过去。

三百艨艟队如同利刃一般,将集结而来的贼船撕裂成无数块,还未等交战,贼军便已经乱成一团,渔船相互碰撞,同伴纷纷落水,艨艟已经冲过了一大半的渔船包围圈。

此时战船的距离也越来越近,蒋休双目微凛,又一个旗号打出来,聂友等人看到,马上号令士兵出击:“发射。”

一声令下,战船上的投石车便发出吱吱喳喳令人牙酸的声音,战船两侧的投石车都瞄准了两翼的贼军船队。

负责操控投石车的士兵发出整齐的号子声,下一刻,投石车猛地挥动长臂,无数碗口大的石块就对神龙的贼船砸了过去。

巨石从天而降,带着呼啸之声,一大片一大片的黑影将渔船笼罩,贼人大惊,纷纷抬头,见势不妙,甚至有人惊叫跳水。

砰——咔嚓——石块的力道也很大,砸下去后,贼军的船只轻者被砸出一个窟窿出来,重则砸成碎片,也有船只被巨石打翻,贼人再次落水。

神龙岛上的贼人虽然水性不错,但在这个时候掉进海里,再好的水性也难逃一死,纷纷向着周围的船只游过去,想要上船,搞得其余的渔船也东倒西歪,差点被扒翻了。

船上的贼军见势不妙,有的甚至开始对同伴下手,将其连踢带推,推下水去,有的情急之下甚至用鱼叉将同伴杀死,性命攸关,谁也顾不上谁了。

但这还不算结束,侥幸躲过巨石的船队有迎来连弩和弓箭手的攻击,漫天的箭雨之下,无数贼军惨叫着被杀死,没有铠甲的保护,那些羽箭对他们来说同样致命。

才只是一个冲击,贼军中路就被杀得七零八落,船只破败不堪,尸体漂浮在海面之上,艨艟已经穿透了贼军的包围,正在远处重新结阵,船头对准了左翼的贼军,三十艘战船从混乱的海贼船队中呼啸而过,一路上投石、箭雨不断,收割着两侧混乱的贼军性命,如同巨大的鲸鱼穿越惊慌的鱼群,肆无忌惮,无可阻挡。

海军穿过,贼军已经完全惊慌,他们还没有来得及上船与官兵交手,船只就毁了许多,哈军竟还毫发无伤,那接下来的战事,他们怎么打?

一些试图反击的亡命之徒想用手中的兵器击穿艨艟,发现这些船只周身竟然包裹一层铁皮,艨艟上只留下了一道印子,自己手中的钢叉尖却变弯了!随着汉军再次结阵,贼军也渐渐安静下来,但海面上漂浮的渔船残骸和同伴的尸体,让他们知道面对的庞然大物有多可怕,一个个瞠目结舌,惊恐莫名。

海面上泛起淡淡的殷红之色,向周围飘散着,无形的恐惧和压抑也在海贼之中蔓延开来!

第1394章 摧枯拉朽

摧枯拉朽!眼前的这一幕用此形容再适合不过了,在巨石和箭雨的覆盖之下,贼军的船只根本无力抵挡,战船所过之处,只留下一片狼藉。

一艘较大的渔船之上,一名刀疤脸的匪首青筋冒起,咬牙切齿,此人正是神龙岛的安勒,阴鸷的眼神几乎要喷出火来,面对这些庞然大物,他突然感到有些绝望。

“他奶奶的,叫兄弟们下水,凿船,与他们拼了。”

这是海贼惯用的伎俩,只要把敌人的船只给凿穿了,船沉之后,仗着熟悉水性,敌人便只能任由他们拿捏了。

此时左翼正被官兵肆意冲击,安勒一声令下,那些落水的神龙岛贼寇立马向汉军的船只这边游来,更有许多悍不畏死的直接冒着箭雨驾船冲过去,靠近战船之后再跳入水下。

海贼的这些小伎俩,蒋休早已经看穿,嘴角露出一丝冷笑,令旗挥动,一部分弓箭手便改变方向,向水中射箭,这些游过来的贼寇,和箭靶没什么两样。

海军的弓箭手不同于步兵,他们的箭法除了要精准之外,每日还要对着河流射击鱼群,对水中射击的技巧大不相同,力道、角度等的把握都极其重要。

箭雨嗖嗖而落,很快水面上就再次冒出了殷红,一些尸体也随之飘了上来,即便大部分贼人潜入水下,但还是无法避免箭雨的射击,只要有人冒头换气,迎接他们的就是密集的箭雨。

但这不过是消减敌人数量的部分手段而已,蒋休很清楚,这些利箭射杀的人只是少数,贼人众多,也有潜水高手,可能已经有人靠近到船底了。

“传令水手加速,继续摧毁敌船!”

蒋休一声令下,战船再次加速,钢板的船底固然不怕贼人挖凿,但即便这样,他们也要先追得上战船才行。

随着战船两侧脚踏螺旋线的启动,战船下的水面仿佛忽然沸腾起来,水花飞溅着,战船突然加速,在风帆和螺旋桨的双重动力之下,速度竟不比艨艟的慢多少,开始在混乱的贼军船队中横冲直撞。

砰砰砰——沉闷的撞击声不绝于耳,战船剧烈地摇晃着,但一往无前,船上的弓箭手神色冷漠,朝着混乱的贼军不断放箭,惨叫声此起彼伏。

这一趟冲击,简直闻所未闻,贼军的右翼也被彻底打得瘫痪,只剩下左右的船队簇拥在一起,惊慌不已。

三十艘巨大的战舰在海面上起伏摇晃着,艨艟队环绕左右,对着惶恐的贼军虎视眈眈,但人力毕竟有限,水手经过这一番猛力蹬踏,需要休息,战船暂时失去了速度的优势。

烈日当空,海面上点点银光,照得人睁不开眼睛,燥热之下,连海风也消失了,三十艘大船速度缓慢。

“哈哈哈,没有风了,这是龙神显灵了!”

安勒观察片刻,终于发现了这一幕,不禁仰天大笑,挥舞着一把刚到,站在船头大喊道:“兄弟们,三眼龙神显灵,还不快冲?

为死去的兄弟们报仇,杀光汉军,这些战船都是我们的了!”

“杀——”海贼已经见识到了这些战船的可怕,见其突然失去威力,仿佛猛虎失去爪牙一般,如果能得到这些战船,以后横行海上,谁敢拦阻?

听到安勒一声叫喊,个个双目放光,再次奋力滑动渔船冲了过去,他们相信只要靠近那些战船,就能将官兵全部杀死。

无论是爬上船板或者潜入水下,这么多兄弟齐心协力,还对付不了那些官兵?

“连环!”

蒋休抽出腰中的弯刀,划出一道美妙的弧线,再次下令。

“哗啦啦!”

无数粗如手臂的铁链从船上抛了出来,与相邻的战船相接,甲板上的船舱孔中,伸出了一尺来宽的固定横木,三十条战船分成三排,被牢牢连接在一起,形成了三座小型的孤岛。

见识了汉军战船的可怕,安勒心有余悸,眼看机会到来,马上派人将隐藏在群岛中的最后一批兵力也招呼来,一同对汉军船队发起最后的猛攻。

群岛中又出现了数百大大小小的海贼渔船,四面八方朝着海军围拢过来,黑压压的一片,形成了包围之势。

战船虽然未动,但船上的投石车和弓箭手却不会停手,贼船在大肆压上的时候,无数的箭雨和石块也几乎覆盖了整个天空,许多船只瞬间便化为齑粉。

在无数人丧命之后,海面上到处都是破碎的船板和尸体,贼军也终于靠近了战船,有的跳入海中,拿着钢叉潜入水底,有的抓起钩锁抛向船头。

嗖嗖嗖——无数钩锁挂在船舷的栏杆之上,贼军纷纷顺着绳索向上攀爬,早有刀盾兵列阵以待,弓箭手已经退到了二层的甲板之上,对着海中的贼军继续放箭。

“嘿,终于轮到我了!”

聂友见状大喜,拉了拉袖子,将一柄刀横在手中,双目圆睁等着上船来的贼人。

另外两个连环船上,聂友和王征各领一军,也都结阵等候,蒋休则在最高的指挥舰上,居中观察敌情,贼军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此时贼船密密麻麻簇拥在三个连环船周围,如同搬运食物的蚂蚁一般,密密麻麻顺着绳索登船,守船的士兵一边奋力砍断绳索,一边小心戒备登船的贼人,有人才露头,就被一刀砍了脑袋,尸体坠落而下。

从指挥舰上看去,此时强行登舟的贼军看起来和攻城战有些相似,只是进攻的一方少了弓箭手的掩护和冲杀的空间,只能靠着人数优势强行上船。

砰砰——船底传来一阵阵沉闷的响声,底下的士兵上来禀告,贼人潜入水下想凿穿船底,聂友和王征根本不在乎,那一指多厚的钢板,就是放在陆地上敲打,也是白费力气,更不要说在水底了。

“哼,岂能让他们胡作非为?”

另一边周处却忍不了,闻言一把脱掉了铠甲,露出贴身的蛇皮水靠来,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从一旁拿过一把分水刺,大喝道:“水性好的,都跟我下海!”

也不管身后有没有人跟随,便从甲板上鱼跃而起,噗通一声跳进了大海之中。

第1395章 近身缠斗

周处只身入海,当真如同一条鱼一般灵活,他的水靠是是用他宰杀的那头恶蛟皮做成的,轻便柔软,又十分坚韧,普通的刀剑根本无法刺穿。

既是水靠,又是贴身软甲,陆地上穿着防备刀枪之伤,落水时能当做水靠,水陆两用,十分巧妙,所以那一天从悬崖上掉下,他才能肆无忌惮,那蛟龙皮的水靠还能帮他承受许多冲撞之力。

水下人影幢幢,到处都是浮动的黑影,有死去的贼人,也有正在游动的海贼,有的落水仓惶逃命,有的则是向着船底不知疲倦地用兵器猛凿。

周处双腿摆动,十分顺滑,一瞬间便来到三人身后,分水刺左右横扫,这三个贼人便浑身一阵抽搐,口中冒泡,一股鲜血喷洒而出,转眼便被杀了。

游走在混乱的海贼之中,周处真可谓如鱼得水,左右随便伸手就能杀人,一只手拿着分水刺,另一只手一根拇指粗细的竹管,看似平淡无奇,前端可镶嵌着恶蛟的毒牙,随便戳破一层皮,那人也当即死亡。

一连杀了十几人,周处终于引起了贼人的注意,很快便有许多黑影向着他围拢过来,但周处身形极其灵活,一转身,便换了方向,那些人扑了空,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转到几人身后,将背对他的四五人同时杀死。

海贼虽然也精通水性,但比起周处来还是差了一些,而且周处有鱼皮水靠,动作更加灵活,偶尔被人刺中,那贼人的兵器根本无法伤他分毫,反手就被周处杀死。

一股股鲜血不时从水底喷涌而起,越来越多的贼人知道了情况,向着周处这里聚拢过来,仿佛一块香饵吸引了无数鱼群,上下左右四面八方都是贼人,追着周处来回游走。

周处杀得痛快,但也十分冷静,随时注意变换方向,他可不想这些人包围住,一旦被人抓住手脚,任凭他再高的本事,在水下还是会被活生生的撕裂。

水底下的追逐厮杀十分激烈,船上的战斗也开始了近身白刃战,越来越多的贼人悍不畏死地爬上船头,有的已经跳到了甲板之上,海军们结阵将其斩杀,血腥味在船上也飘散开来。

蒋休正在指挥调度,扭头一看左边周处带领的船上一片大乱,不见有人指挥,周处也不知去了何处,大吃一惊:“周处这个混蛋,临阵脱逃,罪该万死!”

此时战斗正酣,混乱中也找不到人,赶忙让副将到船上接替指挥,指挥舰上的弓箭手则瞄准贼军不断放箭,掩护着环绕在周围的三个连环船队。

安勒看到终于有喽罗上船,目露凶残兴奋的光芒,招呼周围的一百艘船只向着左边的连环船靠拢过去,这是他的精锐部下,终于到了他们出手的时候了。

鼓声和喊杀之声连成一片,海鸟在空中远远地盘旋着,高声鸣叫,越来越多,它们从未见过海面上有如此惨烈的厮杀,血腥味吸引了越来越多的海鸟,甚至更高处还有鹰隼在盘旋。

海上厮杀正酣,此时的群岛之内,剩余的海贼也都被这惨烈的战斗给镇住了,他们从未见过如此血腥的场面,汉军的强大,远比他们想象中的可怕。

精锐都被安勒调走,剩余多是下人杂役,听说官兵杀来,都偷偷摸摸前来观战,却被惊得目瞪口呆,有人当场昏死过去。

就在西面一座小岛之上,密集的阔叶林之下藏着一群人,这群人的装扮和那些海贼并无两样,却并未参与到战斗之中,山峰地上,有几人手搭凉棚也在观战。

一人十分解恨地折断一片桌面大小的树叶,大笑道:“文老大,安勒这次彻底完了,哈哈哈!”

“终于,我们等到了这一日!”

另一人也咬牙点头,冷笑道,“忍辱负重三年之久,我们终于有机会了。”

另一位略显文弱的干瘦青年人说道:“文老大,听说麒麟王振兴汉室,已经灭了东吴,我们不如去投奔他吧!”

“嗯,我正有此意!”

单腿搭在一块岩石上的年轻人正凝神观战,闻言转过头来,见他方面浓眉,双目囧囧发光,面目黝黑,鼻直阔口,身材壮硕,**的双臂肌肉隆起,显得孔武有力。

那人扫视周围的同伴,微微皱起的眉头显得十分沉稳,言道:“我们兄弟们脱身倒是不难,但寨中还有许多无辜之人,大家同被安勒欺凌,要先将他们救出来才行。”

“文老大够义气!”

先说话的那人挥舞着树叶,点头道,“你说的不错,我们先去救人,再去投降汉军。”

“慢!”

那人拦住了马上就要行动的众人,言道,“寨中还有几百安勒的爪牙,就这么去很容易伤及无辜,我们想个万全之策,既能救人,又能帮助汉军才好,不然就这样去投降,也只是被当做普通海贼对待。”

那几人马上将头转向干瘦之人:“老胡,你注意多,想想办法!”

“唔——”那人低头思索一阵,言道,“不如这样,先派两人到安勒老巢去报信,就说汉军太厉害,安勒传令,叫他们所有人都去支援,杀了汉军大家都有赏赐,那些守寨的家伙早就不安分了,肯定会出来。”

姓文的年轻人微微点头:“然后呢?”

“等那些狗腿子离开之后,我们马上冲进去杀掉剩下的人,把寨中人都救上船,一把火烧了安勒的老巢,再将周围的几个水寨都一起烧了。”

“妙计!”

那年轻人反应过来,拍手笑道,“安勒狗贼正和汉军交战,忽然看到神龙岛四处起火,一定会慌乱,那些贼众也会无心再战,他们现在本就被汉军压制,再加上人心涣散,必败无疑。”

“正是如此!”

干瘦之人点头笑道,“如此一来,我们不但烧了安勒老巢报了仇,也算是帮了汉军一把,立了大功。”

“老胡,读了书的人果然就是不一样!”

那人拍了拍他的肩膀,“此事若成,汉军若是有封赏,有一半是你的。”

“文老大万万不可如此,功劳是兄弟们大家挣来的,我不能打仗,能给大家出出主意也满足了。”

“哈哈哈,好!”

那人一声大笑,跳下了石崖,对几人一挥手:“兄弟们,行动!”

第1396章 鲸鱼群

安勒的运气还算不错,他冲上去的正是周处指挥的战船,蒋休派去的副将刚刚赶到,安勒也带人爬上了船头。

双方厮杀起来,安勒也是个彪悍之人,与那副将纠缠在一处,也是旗鼓相当,越来越多的海贼精锐上船,这边的压力骤然增大。

蒋休在指挥舰上看得清楚,聂友和王征都已经组织人马将贼军完全压制,唯独左手边的周处军与贼军相持不下,互有伤亡。

“马上传令聂友,领一百精兵前去左翼支援!”

传令兵急忙下船去,蒋休指挥弓箭手重点帮助左翼的守军,他此时也看到了安勒和那些贼人比其他的要彪悍一些,又将身边的五百亲卫也派了出去。

此时海面之上一片狼藉,无数贼军落水挣扎,向着战船靠近,一大半都被杀死,身中几十箭,刺猬一般漂浮在海面之上,水面变成了暗红色,向四周氤氲开去。

安勒正与那副将杀了几十回合,正要招呼士兵将其围杀,忽然一人持刀杀到,安勒被一刀砍得倒退三四步,凝目看时,却是一员大将,怒吼一声再次扑上来。

聂友见这边伤亡甚多,也不客气,直接招呼那名副将双双与安勒交手,瞬间便将其杀得节节败退,一直退到了船舷边上,左支右绌。

“大头领,快看,岛上起火了!”

就在安勒支撑不住的时候,忽然从旁边跑过来一名喽罗,惊慌地指着远处大叫。

安勒抽空扭头一看,只见群岛之中升起五六股浓烟,竟是几座水寨同时起火,顿时大惊失色。

“是谁……”惊慌之下破绽更多,一句话还未问出来,就被聂友合身而上,一刀斩了脑袋,好大一颗头颅咕噜噜滚在船板之上。

“啊?

大头领——”那喽罗见状大惊,“兄弟们,老大死了,快走啊!”

那人看到聂友持刀走过来,吓得魂飞魄散,一声尖叫,转身便跳入海中去了。

他身旁的海贼听到喊声,转身一看,安勒的无头尸体正缓缓倒下,顿时无心再战,纷纷跳船逃生,又被海军一阵追杀,死者无数。

那副将将安勒的脑袋提到高处,用长枪挑起来,大声呼喊,贼酋安勒一死,顿时没有了斗志,三艘船上的海贼都开始逃命,也有部分实在逃不掉的跪地求饶。

海岛上的浓烟越来越大,这边的战斗也在转眼之间便结束了,跳水的海贼寻找船只逃生,却发现渔船大多被毁坏,已经不够用,纷纷挤在一处,好的渔船也被他们打翻拆散。

望着扑腾在血水中的海贼,蒋休一阵冷笑,这些人啸聚为贼,作恶多端,收降之后也死性难改,干脆将其喂鱼算了。

“将军快看!”

就在此时,副将忽然指着远处一阵惊叫。

蒋休扭头看去,不由脸色一变,只见远处的海面之上忽然风浪大作,阳光之下几十个黑点正向船队这里飞速而来。

“不好,是血腥引来了鲸鱼!”

蒋休一声低喝,马上挥舞令旗:“撤,快退入岛群之中去!”

叮叮叮——急促的鸣金之声和撤退的鼓声响起,海军们来及清洗甲板上的尸体和血迹,纷纷扬帆划船,解开铁锁向着岛内退走。

海军早就训练有素,虽然情况紧急,但每一项任务都做得有条不紊,等战舰开始加速的时候,锁链和横木也已经完全拆卸下来。

贼军见汉军忽然退走,不对他们发动进攻,不由大喜,再次开始了激烈的抢船活动,有的甚至互相厮杀起来,你争我夺,那是他们最后活命的机会。

“啊——是大鱼来了,快走啊!”

就在此时,不知谁先大叫了一声,所有纠缠争执的贼人瞬间安静下来,纷纷向着远处看去,此时那些黑点已经变成了小山一般大小。

黑色的皮肤在水面上隐没,光滑油亮,高大的鱼鳍如同旗帜一般划开水面,飞速而来。

哗啦——哗啦——鲸鱼群前进的动作几乎都整齐划一,从数量上看,至少也在三十以上,而且体型庞大,惊起的海浪足有三四丈高。

常年生活在海中的这些贼人此刻吓得集体失声,甚至忘了逃命,这是大海中的霸主,甚至比从未见过的三眼神龙还要厉害。

一头鲸鱼便能将几十只渔船瞬间破碎为齑粉,更不要说几十头鲸鱼同时出现了。

这庞大的鲸鱼群比汉军的战船还要可怕,在水中它们是绝对的霸主,任你本领再高,也没有丝毫反抗之力。

呆愣片刻之后,海贼们终于反应过来,歇斯底里的叫喊声此起彼伏,在船上的奋力划船,没有船桨便用双手,在水中的则手脚齐动,恨不得能够飞起来。

但这一切挣扎在鲸鱼群的速度之下完全是徒劳的,绝望的哭喊声并不能拯救他们的性命,被鲜血的腥味激发凶性的鲸鱼,根本无人能够阻止。

轰——哗啦啦——一头鲸鱼忽然从水中高高跃起,足有三四丈高,然后跃入海中,惊天骇浪冲天而起。

无数的渔船和海贼被震得飞了起来,在空中张牙舞爪,绝望嘶喊,天空中的鸟儿飞得更高了。

“还好脱线了!”

看着鲸鱼群围绕着那一片血腥的海面,蒋休心有余悸。

幸好有那些海贼吸引鲸鱼的注意力,否则被这帮家伙追过来,海军也要受到重创,一两头鲸鱼还能勉强对付,三四十头山岳般的鲸鱼,在海上谁能扛得住?

海军们也都吃惊地看着这一幕,他们还从未见过如此多的鲸鱼同时出现,就在此时,忽然有人大叫一声:“不好,周将军他……他还在水下!”

“哎呀,该死,忘了周将军了!”

蒋休一怔,旋即狠狠地将令旗打在船上,旗杆断为两截。

“蒋将军,那周处可是大将军亲自召唤来的,我们……要不要去救他?”

副将凑到蒋休身旁低声说了一句,两人的脸色都变得极为难看,刚才忙着撤走,周处还在水下没来得及上船,这下可是凶多吉少了。

“莫非……这是天意不成?”

半晌之后,蒋休仰天一声长叹,看着肆意扑腾的鲸鱼群和无奈挣扎的贼人,神色数变,旁边的海军也都紧张起来。

第1397章 剿灭海贼

周处的本事,蒋休也十分佩服,的确是不可多得的少年英雄。

刘封对周处的喜爱,所有人都看在眼里,蒋休何尝不知道,如今周处凶多吉少,将来如何向刘封交代?

海军初战一场大胜,也顺利躲开了鲸鱼群的攻击,还来不及庆贺,便可能要遭受刘封的雷霆之怒。

蒋休怎么也想不到,他们兄弟苦练了近十年,辛苦训练处一支海军,还未等出征,便要被惩处,可能刘封因此将他革职,从此再无带领海军的机会。

脑海中许多念头一闪而过,蒋休抬头看了看远处肆虐的鲸鱼,惊天巨浪翻腾着,这三十艘战船即便去了,也是无济于事,更何况连周处人在何处都找不到,也只是徒劳而已。

片刻之后,他咬牙道,“为了海军安全,吾决不能因一人而毁我战船,将海军葬入鱼腹,谁也不许去救!”

“蒋将军……”那些士兵都是跟随蒋休一同训练的,岂能不知道这样做的后果,都围拢过来,却又不知该如何相劝。

“罢了!”

蒋休一摆手,缓缓道,“是他周处违反军令在先,大将军怪罪下来,此事由本将一力承担,与诸位无关!”

“蒋将军,有人来投顺!”

就在此时,聂友带着两位身穿单薄渔夫装的年轻人来到指挥舰上。

蒋休深吸一口气,强打精神,点头道:“带过来!”

聂友命人将那两人带过来,抱拳道:“此人自称是在岛中放火烧了贼窟之人,请将军详查!”

“嗯!”

蒋休点头道,“岛群之中,就有劳二位将军去搜查了。”

“遵命!”

聂友转身而去,战斗结束,他和王征负责带兵搜查神龙岛的余孽,清理此处。

“你是何人?”

蒋休转身看向两人,打量一番问道,“尔等与安勒同为海贼么?”

那壮硕之人当先抱拳道:“小人文昊,字承波,乃是会稽平阳人氏。”

“在下黄欣,字伯喜,与文昊为同乡,”那干瘦之人随后答话,顿了一下又道,“我二人惧为安勒欺压,迫不得已留在神龙岛,三年来一直想捣毁此巢穴,奈何力有不逮,惭愧!”

“哦?”

蒋休倒有些意外,顿了一下又问道,“你二人在神龙岛三年之久,那安勒与东治县令勾结之事想必你们也知道了,就不怕被安勒识破,连累家人么?”

文昊闻言一声叹息:“回将军,实不相瞒,我二人皆孑然孤身,已无亲人在世了。”

黄欣咬牙道:“这都是拜安勒老贼所赐,如今总算大仇得报,双亲在上,也能瞑目了。”

“哦?”

蒋休有些疑惑,“你二人既然与安勒有仇,为何又在神龙岛?”

文昊轻叹一声,答道:“我祖上乃是伏波将军马援南征之时留下的伤兵,世代以打造舟船为生,五年前在下随父出航去夷洲,遭海盗掳掠,混乱中将我二人放至一孤舟中逃生,漂流在此孤岛,一年之后那些海盗又找到此处,强行占去底盘,将我二人征招为部下,我二人见安勒没有认出身份,便忍辱负重留在岛上,伺机报仇……”“原来如此!”

蒋休微微点头,扫视二人,“你二人都会造船?”

“不错!”

文昊和同伴同时抱拳道,“我二人祖上便传承造船技艺,颇有心得,若将军不弃,愿随将军从军。”

“唔——”蒋休眉头微皱,想起周处之事,心中一阵烦躁,言道,“此事还要禀告大将军定夺,你二人此番破贼有功,且先记下,不知一共有多少人愿降?”

文昊答道:“连同救出来的那些杂役民夫,总共两千余人。”

黄欣补充道:“除此之外,我们还带人从仓库和营寨中搬运出金银、粮食、布匹、珍珠无数,全都有人看押,分文未动,情愿上缴。”

“哈哈哈,很好,”蒋休闻言一阵大笑,看起来这些人都是赤忱之人,抱拳道,“此间之事,本将自会悉数上报,至于大将军如何分配处置,二位且先带人在岛上等候。”

“遵命!”

文昊和黄欣松了一口气,从目前看来,汉军对他们的态度着实还不错,至少没有性命之忧。

“将军快看,鲸鱼群退了!”

文昊二人刚退下,副将便急匆匆地赶过来。

蒋休急忙来到甲板之上,果然看到无数个黑点正在远处的海面上起伏,渐渐地消失在海面之上,只剩下万点光芒闪烁。

那一片海域已经完全变成了死地,远处看起殷红一片,水面上漂浮着乱七八糟的东西,狼藉不堪,有撕碎的尸骨,破碎的衣衫和无数的木板。

海水起伏荡漾,再没有丝毫动静,场面一时间变得死寂,所有人都在屏息观察着,被这一幕所震惊。

在鲸鱼群的肆虐之下,竟无一人生还,那一片血海仿佛禁地一般,成了所有人的噩梦。

“天道轮回,这些海贼作恶多端,贻害一方,终于恶有恶报!”

蒋休一声长叹,即便他当初有心劝降海贼,形势也不允许了,这或许就是天意吧!“贼患虽除,只是周将军未归……”副将在一旁忧心忡忡,虽然蒋休说不能去救,他还是私下派出士兵到周围的战船和附近的岛屿中去寻找,希望周处能够自己游回来,却至今不见踪影,恐怕真的凶多吉少了。

遥望满江面漂浮的碎片,海鸟正飞跃其中,争食碎肉残渣,蒋休无声摇头,别说找周处了,被鲸鱼群分食之后,恐怕连尸骨都找不到了。

忽然间,那些海鸟惊飞而起,以极快的速度飞腾上空,仿佛发现了极其危险的信号。

轰——哗啦啦——就在此时,在血海左侧的一片水面之上,猛然冲起一大片水花,如同突然喷发的泉水一般,足足有十丈之高,浪花飞溅,在斜阳映照下形成一道彩虹。

而在彩虹的拱桥之上,一个黑色的庞然大物飞旋落下,竟然还有一条鲸鱼留在海底,从远处看去,那鲸鱼仿佛从海中飞跃了彩虹桥。

嗷呜——众人大惊之中,却听见那头鲸鱼凄厉而又绵长的吼叫声,仿佛来自极深的山洞之中的怪兽,听起来令人心悸。

噗通——一大股浪花再次冲天而起,鲸鱼落入海中,海浪剧烈翻滚着,不多时再次恢复了平静。

第1398章 博学麒麟王

蒋休正打算派人尝试去寻找周处,没想到竟然还有一头鲸鱼留下,而且看起来似乎有些不对劲,刚才的那叫声令人毛骨悚然。

“将军,这头鲸鱼好像有些不对劲?”

副将咽了口唾沫,他还从未听过鲸鱼的叫声。

“传令全军退入岛内休整!”

蒋休双目微凛,下船来至在岛上,船队缓缓开进了环岛之中。

副将指挥船队撤退,来至蒋休身旁问道:“大将军船队料想离此不远,可要派人禀告?”

“不必!”

蒋休摇头道,“一头鲸鱼奈何不了那些战船,大将军若见此情形,也会暂时停下,不知这头鲸鱼还会不会出现……”轰——话音未落,右边的海面上再次喷出巨大的水柱,鲸鱼庞大的身躯又一次冲天而起,发出凄厉的叫声,只见它全身剧烈地摇摆着,但这一次的飞跃的没有上一次高。

噗通一声,鲸鱼落入海面,再次沉默下来,蒋休和一众海军惊疑不定地等候着,不知道这鲸鱼究竟发了什么疯,好似受了极大的刺激一般。

轰——噗通——不多时那头鲸鱼又跃出海面,来回折腾,四五次之后,已经气力用尽,再也飞跃不起来,长长的尾巴剧烈摆动着,翻动海浪,竟直直冲着蒋休所在的海盗冲了过来。

“大家小心!”

看到破浪而来的鲸鱼,蒋休大惊,赶忙带人来至高处的一块岩石之上。

哗啦啦——浪花向两旁剧烈地伸展着,那头鲸鱼仿佛生出了一双翅膀,速度越来越快,怪叫声越来越尖锐,刺得人耳朵发疼。

众人死死捂住耳朵,眼睁睁看着那头鲸鱼疯狂地冲到了岸边,呼啦一声竟然直接窜到了岸上来。

刺啦啦——鲸鱼和草木岩石摩擦的声音响起,绿色的草叶飞舞着,带着水雾喷洒开来,地面上留下一道数尺来深的壕沟,一片狼藉。

蒋休等人惊呼一声,再次后退数十步,那鲸鱼向前冲刺三四丈,还在挣扎跳动,周围的土地都被摔打成一滩烂泥。

大约一刻钟之后,鲸鱼的挣扎终于停止下来,有一下没一下地抽搐着,和着满身的污泥和草叶,变成了一条体型巨大的巨型泥鳅。

“这……这算什么?”

副将目瞪口呆,没想到还有鲸鱼主动找死的,简直匪夷所思。

蒋休拔剑在手,小心地靠近鲸鱼,即便是倒在地上,这头鲸鱼的鱼头也如一间房那般大,腥红的双目圆睁着,似乎充满了愤怒,宽大的鱼嘴微微张开,黑色的血水不断流出。

“退后!”

一股腥臭味扑鼻而来,蒋休大吃一惊,赶忙向后退开,“这头鲸鱼中毒了,大家小心!”

众人这才明白鲸鱼发疯原来是中了毒,都警惕地向后远远退开,也不知道是什么毒这么厉害,这么大的鲸鱼都扛不住,要是沾上一些,恐怕就难活命了。

“蒋将军,大将军到了!”

就在此时,有哨探前来禀告。

蒋休看了一眼小山一般的鲸鱼尸体,传令道:“留下十人小心看守此处,其余人随我去迎接大将军!”

此时夕阳垂落海面,一面艳红,不远处海面上的血腥已经渐渐散去,近万人葬身鱼腹,却只剩下一片半缕碎布,和漂浮的渔船残渣,海上的战争,比陆地之上更为残酷可怕。

映着夕阳背景,一片巨大的帆影映入眼帘,巨大的南洋号如同移动的孤岛一般,在船队的簇拥之下向着神龙岛破浪而来。

蒋休带领一众水将乘坐一艘战舰出营,站立船头,迎着海风,虽然是一场大胜,但众人都神色凝重,并无半分喜悦之色。

不多时船队来至群岛周围,收帆抛锚停船,蒋休来至南洋号上,刘封等人早就看到了岛上搁浅的那头鲸鱼,正在齐齐观察着。

蒋休上前抱拳道:“报大将军,末将幸不辱命,剿灭神龙岛海贼万余,贼窟已被清扫一空。”

刘封点头笑道:“海军首战告捷,可喜可贺,以少胜多也在意料之中。”

“二弟,好样的!”

蒋壹欣慰地走上前,拍拍蒋休的肩膀以示鼓励,他兄弟二人苦心经营海军,终于到了一展所能的时候了,将来海军的战场无可限量。

沐风走过来问道:“蒋将军,那头上岸的鲸鱼从何而来?”

“实不相瞒,此次能将今晚贼军尽数扫灭,全仗这些鲸鱼……”蒋休一声感慨,便将安勒死后贼军混乱,他正准备劝降贼军的时候,鲸鱼群出现的情形说了一遍,众人都大呼惊奇,这海贼可真是自作孽不可活,连老天都不给他们改过的机会。

“这明明是鲨鱼,并非鲸鱼啊!”

就在众人询问鲸鱼群的情形之时,刘封来到船头,扶着栏杆凝目观察,言道,“你看那尖锐的牙齿和背上的鱼鳞,鲸鱼表皮光滑,是没有鳞片的。”

刘封一番高论,让包括蒋壹兄弟在内的所有海军将领都愣住了,全都瞪大眼睛看着他,想不到麒麟王从未出海,却将这深海之物分辨得如此清楚。

蒋壹一怔,旋即惊呼道:“莫非这便是被称为‘海中狼’的鲛鲨?”

“不错!”

刘封微微点头,“鲨鱼生性凶猛,嗅觉灵敏,能在极远的地方察觉到一丝血溶入水中的味道,此处一番厮杀,数千人伤亡,这鲨鱼群定是被吸引而来的。”

“原来如此!”

众人纷纷点头,恍然大悟的同时,对刘封的博学又增加了许多钦佩。

尤其是蒋壹兄弟,没想到大将军陆战无敌,在海上好像也是无所不通,先前还有的一丝优越感也消失殆尽。

刘封却不知道他无形中的分辨给了其他人多少震慑,兀自观察着那头体型巨大超过一丈长的鲨鱼,心中疑惑,既然是鲨鱼群来猎食,为何单独这一头搁浅了?

“大将军,末将还有一事禀告,请将军责罚!”

就在他准备下船的时候,蒋休再次抱拳请罪。

“哦?

还有何事?”

“周处将军他……”蒋休低头抿着嘴,缓缓道,“周将军在鲨鱼群来之前跳水杀敌,至今未见踪迹……”“啊?”

刘封大吃一惊,一步跨到蒋休面前,“你是说,周处被鲨鱼给吃了?”

第1399章 诡异鲨鱼

蒋休见刘封如此紧张,不由心中一沉,还是点头道:“周将军至今找不到踪影,只怕……凶多吉少了!”

“混蛋!”

刘封一把抓住栏杆,也不知道是在骂谁。

“二弟,你怎得如此糊涂?”

蒋壹一听脸色大变,冲到蒋休身旁,抓着他的肩膀摇晃道,“周处是一员不可多得的猛将,即便鲨鱼群出现,也要及时救人再走啊,你这不是……”“唉——”蒋休一声叹息,垂下头不做辩解,当时情况混乱,不知道周处人在何处,水下根本无法招呼,更不要说让他上船了。

沐风在一旁皱眉问道:“与贼交战,大将不在战船指挥调度,为何跳水杀敌?”

“实不相瞒,是周将军看到贼人潜水凿船,私自跳水杀敌,我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蒋休便将先前作战的情形又说了一遍,如果不是聂友支援的及时,还险些让安勒给逃走了。

“混账!”

刘封听完又是一声怒骂,拍着栏杆咬牙道,“身为一军之将,此子只知逞武勇之能,违反军令,罪有应得!”

“大将军……”袁林吃了一惊,也不知道刘封说的气话,还是动了真怒。

关索上前道:“大哥,那小子虽然鲁莽,但不失为一员猛将,若有个闪失,着实可惜了,不如再派人搜寻一下吧!”

众人都纷纷点头,这时候也唯有关索敢劝说刘封了。

“罢了,生死有命,富贵在天,由他去吧!”

刘封却一声长叹,背转身看着远处的夕阳,对众人摆摆手,“传令退入神龙岛休整,明日继续向夷洲进发!”

关索向众人使了个颜色,大家都下船而去,蒋休诧异地看了一眼刘封,没想到他居然没有责罚自己,还在发愣,被蒋壹拉着退走了。

关索抱着胳膊来到船边,望着波光粼粼的海面,吸了一口气:“大哥,那小子不会真的喂鱼了吧?”

“这都是命!”

刘封一声轻叹,摇头失笑道,“周处这小子,心高气傲,自以为是,比你和继业还要骄狂,前几日虽被你压制了一番,但秉性难改,看来是我看错他了。”

关索无奈地翻了个白眼,怎么好端端地就说到他和张苞头上来了,撇撇嘴,两道浓眉皱在一处,无奈道:“若是在陆地之上,走失了还能搜寻,这茫茫大海,一旦落水,便九死一生,想找也是无从下手啊!”

“罢了,由他去吧!”

刘封再次摇头,深吸一口气,“周处独断专行,因他一人跳水,让船上数十士兵因他丧命,此等目无军律,心无战友之行径,也不足以担任将领。”

“大哥……”关索吃了一惊,他还从未见过刘封有如此挫败之词,劝道,“人无完人,大哥也不必为此纠结,只是人是你调来的,周鲂那里恐怕不好交代。”

“此事回去再议吧!”

刘封迈步走下战舰的台阶,面色冷峻,关索只好默然跟在他身后,劝解人的话,他可说不出几句来。

周处这一次的举动,让刘封颇感失望,同时也大为震怒,海军的培养与骑兵一样难度极大,他这次破格将周处封为海军校尉,就是期待他能好好表现,杀敌立功,将来才好提拔任用。

初来乍到便任命官职,尤其是周处还年纪轻轻,这是军中大忌,也是因为周处先大闹军营,大家知道他的武勇才没有多少非议,但必定还有人心中不服,只是不便言语罢了。

刘封就是想让周处以他的战绩来让全军心服口服,同时也能证明自己的眼光:在用人方面绝不会偏袒任何人,只要有本事,都能得到提拔。

但周处这次的表现,与历史上后期的那些事迹大相径庭,或许周处还未到完全觉悟,真正成长的时候,那死去的几十名海军,虽说是因为周处临阵先离开有关,但何尝不是自己用人不当所致?

期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悔怒和失望重叠在一处,刘封此刻真正体会到了恨铁不成钢的感觉,也怀疑是自己太过急切了些,如果周处真是大器晚成之人,只能等待他后期的表现了。

“唉呀,这鲨鱼是中了蛇毒,真是奇哉怪哉!”

正低头思索的时候,忽然听到一声惊呼传来,抬头看去,原来是吴普正带着十几名军医在那头鲨鱼旁边检查。

“海中何来的毒蛇?”

董奉也在一旁用半截树枝拨弄着鲨鱼流出来的黑血,眉头紧皱,“普通的水蛇恐怕难以伤到鲛鲨吧?”

嘎吱——嘎吱——“什么声音?”

吴普正打算用刀切开鲨鱼头部,忽然听到一阵细微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大吃一惊,赶忙后退数步。

嘎吱——那个声音越来越响,是令人牙酸的骨骼摩擦之声,鲨鱼头也忽然震动起来,所有人都吓了一跳,纷纷后退。

关索上前一步站在了刘封面前,一只手抓住铁锏的手柄,死死盯着鲨鱼的头部,双目如电。

“小心戒备!”

一位负责巡逻的兵长大声招呼着士兵,所有人都拿起兵器,警惕地盯着已经死去多时的鲨鱼脑袋。

嘎吱吱……令人牙酸的声音不时出现,很快便看到鲨鱼脖子处的鱼鳃位置,鱼鳃忽然鼓胀起来,形成了一个大包。

四周鸦雀无声,只有海浪声不时响起,所有人都吃惊莫名,难道这鲨鱼死后体内还会出现什么怪物不成?

有的士兵已经紧张地手心出汗。

噗——哗啦啦——闷响声中,鱼鳃猛然被破开,流出大片大片凝固的血块,掉落在地上。

“啊?”

就在此时,众人眼睛突然瞪大,惊呼出声,只见鱼鳃中出现了半截刀尖,正顺着鱼鳃周围不断来回切割。

“有妖怪!”

不知谁惊叫一声,所有的士兵顿时一阵骚动,不由自主地后退两步。

关索一把将刘封拦在身后,将双锏从背上取下来,沉声道:“大哥,你快走!”

刘封双目一阵收缩,死死盯着鲨鱼的鱼鳍处,却没有退去,反手按住了青釭剑的剑柄,这诡异的一幕,的确让人觉得莫名恐惧。

第1400章 奇迹再演

在大家小心警惕的注目之下,那把刀转了一圈,将整个鱼鳃都削下来,啪嗒一声掉在泥水之中,紧接着,一只沾满鲜血的腥红手臂便从里面缓缓伸了出来。

“啊——”此时正当黄昏,岛上树影或明或暗,偌大的鲨鱼头双目怒睁,嘴里黑血还在向外流淌,那只手臂便显得更加诡异,有人忍不住发出了惊叫。

很快便看到一个黑黢黢的球状物体挤出来,粘稠的血水包裹着毛发,一点一点地从鱼鳃中挤出来,发出咕叽咕叽的声音。

“啊——呼呼——呼呼——”竟是一个人的脑袋,刚从里面伸出头,那人便发出大口喘气呼吸的声音,凝结着血水的头发一股一股,仿佛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一般。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惊恐地看着这个从鲨鱼鳃孔里缓缓爬出来的血人,不知道他是人是鬼,这个时代的人都还比较迷信,有人已经心中打鼓,默默地跪在了地上。

噗通——那人终于从鱼鳃孔里爬出来,似乎也用尽了所有气力,软绵绵地甩落在地上,四仰八叉地仰面躺着,腥红的血迹包裹住全身,十分恐怖。

关索微哼一声,手持双肩上前两步,大喝道:“喂,你到底是人是鬼?”

那人听到这个声音,浑身一震,缓缓转动脑袋,血红的脸上两道眼白分外醒目,眼珠子转来转去,有气无力地答道:“人,是人,是我,我啊……”“嗯?”

关索眉头微皱,又向前凑了几步,皱眉道,“你……是周处?”

“呼——”那人长出一口气,瘫软在地,累得懒得动一根手指,勉强点头道,“关将军,是我……”“啊?”

关索一怔,旋即举着双锏仰天大笑起来,“哈哈哈,你小子可真有本事,这么大的鲛鲨也能在海里给他干掉,厉害厉害!”

关索几步跑到周处旁边,看着他鲜血淋漓的身躯,又看了看死去的鲨鱼,啧啧叹道:“听说你小子宰杀恶蛟,我还有些不信,今日见你杀了鲛鲨,果然名不虚传,佩服,佩服!”

“嘿嘿——咳咳咳咳……”听到关索当面个称赞,周处嘿嘿一阵傻笑,不小心被嘴角的血水呛到了。

关索用铁锏点了点周处的大腿,见他并未受伤,放下心来,对远处的人抬手招呼道:“来人,快取水来,给这小子冲冲!”

士兵们这才反应过来,几个人赶忙去找木桶,大家纷纷凑上前,看着鲨鱼和周处,七嘴八舌讨论起来,在海中搞死鲨鱼,简直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大哥,这小子他没死,哈哈哈,大哥,大哥?”

关索见周处平安无事,转身来找刘封,却发现刘封早已不知何时离开了,有些意兴阑珊,也跟着去了岛中大营。

正走着,便见蒋休等人也急匆匆地跑过来,原来他们也是得知周处无事,都来查看,不但心中放宽,这罕见的一幕也值得去一看究竟。

一轮明月伴潮升,火把也映照在神龙岛上,欢笑声不时传来,停靠四周的战舰横亘着,在明月之下显得愈发巍峨。

最大的一座海岛之上,篝火酒宴摆设,将士们为蒋休等人庆贺此次大胜,许多人都簇拥着周处,听他叙说宰杀鲨鱼的过程。

“当时我看贼人要凿船,便下船与之战斗,在水中杀了几十人,”吃饱饭之后的周处再次精神抖擞,挥舞着手臂唾沫横飞,“正在此时忽然船队快速离开,我在水下来不及跟上,正准备查看情形,便看到三四十头巨鲨破浪而来……”原来是周处来不及逃走,便潜入水下,仗着蛇皮水靠的灵活躲过了鲨鱼的几次冲击,但终究不如鲨鱼灵活,在水面上换气的时候被一头鲨鱼一口吞下。

情急之下,周处将钢叉横在手中,硬生生在鲨鱼嗓门处将钢叉插入鱼骨之中,死死抓住钢叉没有滑入鱼腹。

那鲨鱼吃痛,便上下来回翻滚折腾,搞得周处头晕眼花,要不是先前有杀死恶蛟的经验,光是鲨鱼的挣扎,就能把他给转晕过去。

等到鲨鱼飞跃海面的时候,周处看到那满嘴的尖牙,也不敢爬到其嘴里,急中生智,便将手中唯一的恶蛟毒牙刺进了鲨鱼的上颚之内。

那鲨鱼鱼皮虽然有鳞,十分坚韧,但嘴里却最为柔软,毒牙全部刺入上颚,甚至可能顶到了脑门,中毒之后的鲨鱼虽然凶猛,但很快便失去了力气,最终惊乱挣扎死在了岛上。

众人惊叹之余,也为周处的幸运感慨,如果这鲨鱼潜入深海直接游到了别出去,很可能一转眼就是千里之外,若是在海面上不见岛屿,周处就算杀了鲨鱼,恐怕也难以活命了。

不过能宰杀这么大一头鲨鱼,却绝非常人能够做到,周处此举彻底征服了所有的海军,包括关索在内也对他连连称赞。

周处不但武艺高,水性也是一等一的,水陆都能战斗,这样的人才真是不可多得。

一晚上的欢宴基本都在讨论周处杀死鲨鱼之事,众人听得津津有味,直至半夜才算消停,关索也拉着周处与他同营而眠。

翌日一早,刘封与大小将官会齐,蒋休将各人的功劳再次上报,依军功依次封赏,归顺的文昊等人也都有赏赐。

除了青壮愿意从军者留在军中,剩余的神龙岛杂役们将乘船返回东治,如今东治太守被惩治,新来的县令将按汉律治理百姓,他们此番回去,正好可以一并安置了。

最后,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周处,直到现在,刘封还未曾提过这个宰杀大鲨鱼的英雄半句,不知道要给他一个什么样的特殊奖励。

刘封这才缓缓问道:“周处,你杀敌几人?”

“禀大将军,在水中杀了贼人五六十以上,来不及数了,”周处满面红光,大步上前抱拳回话,挠了挠头笑道,“反正至少有五十人。”

刘封深深地看了一眼周处,将桌上的一枚令箭拿起来抛到其脚下,淡淡道:“周处,你回家去吧!”

第1401章 断发传统

吧嗒嗒——令箭在地上翻滚着,发出单调清脆的声音,所有人都目瞪口呆,惊愕地看着刘封,以为自己听错了。

“啊?”

周处正在激动地等着刘封的封赏,猛然一句话,震得他笑容僵在脸上,莫名所以。

所有人都怔住了,关索咂咂嘴,出列问道:“大哥,你是不是搞错了?”

“没有错!”

刘封神色冷漠,“我军中需要的战士,能带领全军取胜的将帅,而不是只凭个人勇武独断专行的莽夫,周处并不适合在军中。

不过念在其是我亲自召来,此番杀敌便算折抵他失职之罪,是吾用人不明,现将其送回家中,亡羊补牢,为时未晚!”

“大将军,末将知错,末将知错了!”

周处闻言明白过来,赶忙跪倒在地,急切道,“我保证下次再也不会了,服从军令,绝不任性行事。”

蒋休大惊,赶忙出列道:“大将军,念在他是初犯,不会领军的份上,再给他一次机会吧!是末将驭下不严,未将军令传达清楚,请只管责罚末将便是!”

众人想不到刘封会如此震怒,又爱惜周处的才能,纷纷出列求情:“请大将军开恩,给他一次改过的机会!”

“改过的机会?”

刘封冷眼看着周处,沉声道:“他有斩蛟除鲨的本事,能够鱼腹脱身。

那四十多名因他擅离职守被贼人杀死的海军战士,还能有机会么?”

“将军……”蒋休等人一怔,想不到刘封竟是为此而震怒,见他如此关心普通士卒的性命,心中大受震动,只觉得一股热流奔涌。

沐风看刘封的神色,此时也猜不出他真是对周处失望还是故意磨炼,顿了一下上前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周处身手矫健,水陆皆可战,不失为大将之才,望将军三思。”

“嘿嘿,身手不错?”

刘封一声冷笑,环视众人,“诸位,我云羽卫、侠义堂之中,比周处身手高明的人不在少数,哪一个不都是身怀绝技?

为何他们不能选入军中?”

沐风明白过来,叹道:“他们虽然身手为翘楚,却不懂行军布阵之法,便只能行走江湖之上,不能踏入朝堂之内。”

刘封微微点头,对跪在地上神色阴晴不定的周处说道:“吾器重你倒也不假,但你屡次触犯军法,性情桀骜,目无法纪,便不能留在军中,幸好还未正式拜你为将,不必以军法处置!若是还有心为朝廷出力,不妨到侠义堂去试试吧!或许能让你一展所长!”

“大将军,殿下,末将知错了,下次绝不再犯!”

周处一阵咬牙,情急之下,忽然两行眼泪留下来,泣拜道,“大丈夫当学卫青、霍去病,领兵千里杀敌,建立不世功业,岂能碌碌无为终此一生?

末将甘愿受军法处置!”

刘封不为所动,摇头道:“吾知你秉性难改,汝虽有悔过之心,但我军中可没有那么多将士陪着你去送命,他们也有建功壮志,也有妻儿父母,为何偏偏要随你去白白送死?”

“殿下,我周处可以对天发誓,以后绝不独断专行,恃勇逞能!”

周处泪痕未干,咚咚咚又在地上连连磕头求饶,见刘封还不为所动,忽然一咬牙将腰中弯刀抽了出来。

“周处,不要乱来!”

关索等人吓了一跳,以为这家话被气疯了,想要报复刘封。

却见周处从脑后抓出一股头发,将其割下,捧在手中,大声道:“我周处愿断发为誓,从此悔过自新,追随大将军左右,为汉室江山效命。”

刘封眼皮微不可查地一阵挑动,眉头轻皱,暗想难道周家有断发的传统不成?

当年周鲂断发诈降曹爽,今日周处断发认罪悔过!“大哥,我看周处诚心改过,再给他一次机会吧!”

关索还从未见过刘封如此决然,他对周处可是打心眼里喜爱,再次求情道:“我愿意用自己的脑袋担保,这小子如果下次再犯浑,就连我一起斩了吧!”

“关将军……”周处浑身一震,大受感动,眼眶又湿润起来。

蒋壹兄弟也带着众将出列求情:“请大将军恕罪!”

刘封低头思索半晌,在一片静默之中缓缓问道:“周处,你真愿意悔过,接受军法处置?”

“愿意,末将愿意!”

周处见终于有了转机,跪行两步,急忙说道,“请将军尽管以军法惩处,末将绝无半句怨言。”

刘封扭头问道:“袁参军,两军阵前擅离职守,该当何罪?”

袁林轻咳一声答道:“擅离职守罪有三等,视后果而定,轻者免官杖责,其次则是刺配流徙,重则斩首示众。”

周处闻言脸色大变,紧张地看向刘封,眼巴巴等着他决策,他虽然擅自离开,但并未让贼人得逞,这个后果说轻也轻,说重也重,毕竟有几十人因他丧命。

刘封却问袁林道:“周处之罪如何论定?”

“这个……”袁林沉吟片刻,答道:“其擅离职守,幸得蒋将军及时补救,未导致兵败,但致使部下伤亡许多,按军法应当刺配流徙……”周处闻言脸色大变,又跪着向前走了几步,几乎要到桌案下面,当真是欲哭无泪,如果这么定罪的话,还不如放他回去呢!“不过周将军在水中杀敌数十人,也有功劳,将功折罪,也可抵消一些,不至于发配!”

就在众人紧张之时,袁林又补充了一句,才让大家稍微冷静下来。

刘封手指敲着桌面,传令道:“既然如此,念在周处杀敌有功,也有悔过之心,就在辕门外邢杖一百,示众责罚,晓瑜全军,以此为戒!”

周处闻言大喜,再次磕头谢罪:“多谢大将军,多谢,末将保证不会再犯!”

“除此之外,你要在半月之内熟悉我军中律令,”刘封看着周处,缓缓道,“一月之内背会孙子兵法,半年内学会一套军演阵法。”

“啊?”

周处愕然,僵在了地上。

“关索,沐风,你们既然为周处求情,这兵法、军阵就由你二人教导,”不等周处反应过来,刘封已经站起身来,对站在周处身后的关索二人言道,“若是完不成任务,一并受罚。”

第1402章 执行军令

日上三竿,辕门外三军将士会齐,周处在一处两丈来高的石崖之上接受杖责,面对数千目光的注视,周处第一次觉得面颊发热,不敢与众人对视。

蒋休将刘封的将令大声宣读一遍,军中顿时一片哗然,有震惊也有感动,周处如此勇猛,依然逃不过责罚,而刘封对那些死去同伴的重视,也让海军们倍感温暖。

噼啪噼啪——四名掌刑的兵卒提着粗如手臂的木棍站在两侧,对着周处的臀部和背部连番抽打,在袁林的监视之下,谁也不敢留力。

沐风在一旁看着周处的皮肉渐渐发红,无奈摇头,撇嘴叹道:“你小子不听话也就算了,还连累我和关将军受罚,这可真是池鱼之殃,唉——”关索抱着胳膊在一旁大声道:“周子隐,我的脑袋可都绑在你身上了,你小子可要争口气啊!”

“嗯——哼——”周处趴在青石板上,随着木杖打下,嘴里发出闷哼之声,也不知道是在忍受痛苦,还是回应关索和沐风。

“你记住了,今天我先教你孙子三十六计之一,”沐风走过去蹲在周处面前,看着他扭曲的面容,缓缓道:“苦肉计!”

“啊——”十几杖之后,周处已经被打的皮开肉绽,愈发疼痛,忍不住发出一声惨叫。

“嘿嘿,苦肉计,啧啧啧,”关索也凑过来,吸着冷气,“我想这一计他一定记得最清楚了。”

“嗯!”

沐风微微点头,又对周处言道,“如果你实在不想挨打,其实现在还可以反悔,我保证大将军绝不会为难于你……”关索一怔,瞪眼问道:“咦?

这算什么英雄好汉?”

“呵呵,这是我教他的第二计——”沐风伸出两个手指,挑眉笑道,“走为上计!”

“哎呀,你小子,这么快就让他学了两计,那我可怎么办才好?”

关索一听着急了,挠着头走来走去,指着周处骂道:“周处,你给我听好了:限你十天之内养好伤,随我练兵,可不要拖了我的后腿。”

周处龇牙咧嘴,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不断落下,脖子里青筋冒起,面色涨红,始终不吭一声,今日之事,让他大有感悟,这一番处罚,受得心甘情愿。

一百军棍在四人同时施刑之下转眼就结束了,但同时挨打,这份苦楚就别提多深了,周处只觉得背后火辣辣地升腾,仿佛被火烤针扎一般。

烈日之下,周处的后背和大腿处已经皮开肉绽,血流如注,袁林看得一阵头皮发麻,赶紧让早就准备在一旁的董奉为周处擦药疗伤。

当当当——就在此时,忽然海边想起了急促的敲锣声,这里围观的士兵纷纷看过去,只见西边的海岛上不知何时竖起了两杆三张来长的白幡。

白幡之间,摆设香案,一群人正站在那里烧香焚纸,带头的赫然就是大将军刘封,裨将以上的海军将领都在陪同。

“大将军祭奠那死去的四十八名兄弟了,大家快去看看!”

不知谁大喊一声,所有的士兵再次哗然,纷纷向着那边聚拢过去。

周处听到声音,勉强支撑着双臂爬起来,看向海边,咬牙道:“带我去,我也要去祭奠!”

董奉还在擦药,急忙按着他的肩膀:“周将军,你还是养伤要紧……”周处却已经站了起来,弓着腰从一旁错愕的士兵手中夺过邢杖,拄着走了下去,慢慢走向海边祭奠的位置。

“嗳,你小子……”关索正要阻拦,却被沐风拦住了,向他微微摇头,那些士兵无辜战死,与周处无不关系,让他去祭奠一番,也好解开这个心结,记住此事,以后便不会逞能了。

看到周处带伤蹒跚而来,士兵们主动为他让开一条道路,万众瞩目之下,周处到香案前焚香祭拜,全军静默,大受感动。

神龙岛西面的岛上,将船上的几十名海军就地埋葬,用青石为碑,鲨鱼骨为杖,记载着海军出航第一次战斗的胜利和失误。

虽然又耽搁了一天时间,但这一天对整个海军来说却意义重大,军心大振,士气再增,不但将士更有了自信,也更加忠勇,有如此体恤士卒的大将军,哪个不抱着誓死报效的决心?

舰队再次启航,依然以蒋休为先部都督,聂友和王征为左右先锋,驾驶战船艨艟开路,按照距离和行程,今日便能到夷洲境内。

沈莹一路介绍着夷洲这几年的情况,夷洲之地至今还十分落后,都以岩石洞穴居住为主,甚至连茅屋草房都不会搭建,所用武器多为硬木石块。

夷洲人以族群相聚,成百上千,或几十人为一族,或数千人为一群,散落各处,多以打渔为生,此处四季炎热,野果野菜极多,倒免了冬雪苦寒之罪。

三年前陆逊领兵来到夷洲,遭到当地土人的排斥和围攻,一切都是因为更早之前诸葛直和卫温在此大杀土人,他们一看到吴兵的装扮便视为仇人。

足足花了两年时间,陆逊软硬兼施,总算将夷洲境内平定,安置各族夷人,唯有西南部群山之中的一个族群未被征服。

此部落自称为瑞兽麒麟守护者之后,据传水麒麟出于蛮荒万载寒潭,性喜吞噬妖物,能御万水,震慑群妖,这万载寒潭便是夷洲西南部的一处海湾。

这些人也分若干部落,居住高山群岭之中,取“麒麟”之音,便自称为齐岭族,部落成员称为弥麟,酋长称为苌鳞,因其居住之地险要,散落各处,又桀骜难训,陆逊便干脆将他们与东北部隔离开来。

齐岭族以石斧为工具,用鹿角为矛,青石为镞,以采集野果、狩猎野物为主,盛行男嫁女家,自认为身份高贵,与岛上其余各部老死不相往来,所以隔离之后也并无多少影响。

刘封听着沈莹的描述,皱眉道:“陆逊是从曲阿港出发,其军必先在夷洲东北部登岸,我们却从东治出行,必先进入夷洲西南部,如此算来,便是要先与这齐岭族接触了?”

沈莹看着桌上的地图,点头道:“按照航向来看,如果大将军这幅地图无误,正是如此。”

第1403章 再遇鱼群

听说夷洲西南部自称与瑞兽麒麟有关,关索不禁失笑道:“不知道这齐岭族人见了大哥这个麒麟王,是否会不战而归顺。”

“断无可能!”

沈莹把关索的玩笑当成了真话,才一开口便打断了他,“夷洲人向来不服王化,更不知中原华夏之广大,自以为天地便仅此一隅而已,除了夷洲群岛之外皆是未知蛮荒之地,岂能认可大将军的爵位?”

“嘿嘿,这倒奇了,”沐风摇头笑道,“吾等处中原,教化万民,九州之外皆视为蛮夷,未料这番越之地,竟将我堂堂中原视为蛮荒,与那夜郎自大者何其相似?”

“无知方才无畏,不知者不罪也!”

刘封淡然一笑,缓缓道,“等收服此地,传授我华夏文明,教诲夷洲百姓,从此便归我中华之地,文明礼仪的教化比武力更为管用。”

“大将军言之有理!”

这话对于从小在交州长大的袁林来说感触尤深。

当年士燮在交州教化百姓,传授文化,至今还被越人纪念,甚至有人为其立庙塑像,奉若神灵,如果夷洲能有士燮这样的人物,大汉文明也将流传开来。

刘封问道:“那齐岭族顽固难训,不知他们战力如何。”

沈莹皱眉道:“据征服的土人所说,齐岭族无论男女皆黥面,肩、背、胸膛、手臂,乃至脸上,以针刺纹路,用黑烟熏之,不同的纹饰便代表其身份及武力,总之纹饰越多,便说明实力越强,至于究竟战力如何,因其行踪隐秘,与外部隔绝,却无从得知。”

沐风问道:“听说夷洲人大多都是从会稽、吴郡等地迁徙而来,这齐岭族与之不相往来,莫非便是最早在夷洲的土著?”

沈莹想不到沐风会有这种想法,倒是他先前未曾想过的,闻言一怔,低头思索起来。

刘封却觉得沐风的设想极有可能,齐岭族与北部的夷洲人不相往来,而纹面也唯有齐岭族才有,其他夷洲及会稽等地的山越夷人却没有这个传统。

当初夷人无意中漂流到夷洲岛上的时候,双方也可能经历了极长时间争斗,但夷洲地广人稀,不断有人来到岛上,齐岭族也无可奈何。

最终漂流来的夷人有了立足之地,久而久之也成了土人,但齐岭族却始终将他们当做外来入侵者,故而才与外界分隔,老死不相往来。

从东治方向出海,最近的登陆点正是夷洲的西南方向,也就意味着要进入齐岭族的领地范围,按照眼下的形势来看,似乎没必要与之先发生冲突。

思索片刻,刘封言道:“吾等此来首要任务是击败诸葛恪和陆抗等东吴余孽,暂时不必与齐岭族冲突,待平定东北区域之后,在与之慢慢连通,和平解决方为上计。”

沐风点头道:“将军言之有理,可命船队先绕道岛北,消灭吴兵,收服北方夷人,先设立府衙官署,宣布大汉律令,教化百姓,再与齐岭族交涉,只要他们能得到好处,可缓图之。”

刘封点头道:“嗯,即刻即刻传令蒋休,叫他将船队从海峡内穿梭而过,到北面登陆。”

“报——”还不等派人去,就有哨船先来到中军舰船上,“报大将军,蒋将军在前方三十里处遇到鲨鱼群,双方正在对峙,请速速支援!”

“什么?”

蒋壹闻言大惊,“怎得有如此多的鲨鱼群?”

袁林言道:“该不会是周将军杀了一头鲨鱼,那些鲨鱼群回来报仇吧?”

“哪有这等事?”

刘封摆手道,“鲛鲨通常都在深海,若非此次死了太多人,血腥味极浓,才将它们引来,这浅海之地,何来如此多的鲛鲨?”

转头问传令兵:“若是鲛鲨,其性情凶猛,为何会双方对峙?”

那传令兵答道:“只因有一女子骑着一头大鲨鱼,故而……”“什么?”

“这怎么可能?”

蒋壹等人惊呼出声,面面相觑,如果不是传令兵亲口说,谁能想象有人骑着凶猛的鲛鲨在海里游荡?

“有女子骑着鲛鲨?”

刘封也吃了一惊,眉头紧皱,问道,“你可看清了,那女子所骑的,与周处杀死的那头鲛鲨一模一样么?”

“这……”传令兵低头思索片刻,摇头道,“似乎有些不同,头部没有那头鲛鲨尖锐,脑袋微微圆,但个个体型巨大,与鲛鲨差不多。”

“唔,待我前去查看!”

刘封思索片刻,感觉蒋休遇到的应该不是鲨鱼而是别的什么动物,古代人对大海的探索少之又少,上一次蒋休连鲨鱼和鲸鱼都分辨不出,将大型海洋动物都成为大鱼或者鲸鱼,这次很可能又弄错了。

“大将军……”众将听说刘封要亲自去,都吓了一跳。

刘封笑道:“诸位不必惊慌,既然有人骑在鱼身上,就说明这鱼群很可能被其控制,只要有人,便有交涉的余地,吾驾轻舟先去,蒋将军随后领大军缓缓而进,以防万一。”

众人听刘封说的也有道理,便不再相劝,派了一艘战舰和二十艘艨艟,由关索和沐风随刘封去与前部会合。

海面上风平浪静,刘封站立船头,却在想着什么人能够控制鱼群,还能骑乘在身上,而且还是个女子,一定是位奇人。

关索也一脸期待地看着前方,问道:“大哥,有人能骑大鱼遨游海中,莫非是神灵不成?”

刘封撇嘴笑道:“神灵到不一定,或许是美人鱼呢?”

“什么美人鱼?”

关索一瞪眼,从未听过。

沐风目光闪烁,问道:“殿下所说的莫非是鲛人?”

刘封双目微缩,缓缓点头:“或许有之!”

关索拉着沐风的衣袖:“你说的鲛人便是人鱼么?”

沐风言道:“鲛人又名泉客,我只是在古书中看过,南海之外有鲛人,水居如鱼,不废织绩,其眼泣能出珠也!”

关索愕然,微微张开嘴巴,喃喃道:“这里……就是南海啊!”

刘封和沐风也都神色一凛,谁都没有见过这传说中的人身鱼尾的鲛人,如果夷洲真有这样的怪物,为何沈莹从未提起过?

第1404章 海豚少女

驾船来至前军,这里是一处极为宽阔的峡谷,左边远远可以看到隐约的地平线,右前方有许多高度起伏的海岛,远远看去应该是个海湾。

海军排成三排横在海面之上,战船在微微的海波中起伏,蒋休派人将刘封接到指挥舰上,看到眼前的情形,刘封大吃一惊,惊呼道:“这不是海豚么?”

只见离海军十里之外的海面之上,密密麻麻漂浮着一层大鱼,几乎将整个海面都覆盖,蓦然看去,像是一片漂浮的孤岛一般。

水蓝色的皮肤,银灰色的皮肤光滑无毛,躯干呈纺锤形,微圆的脑袋,半尺来长的尖鱼嘴,喙前额头隆起,有几只在海面上潜伏跳跃,身体矫健灵活。

这些海豚群不知道从何而来,提醒也极大,但仔细分辨,其实与鲨鱼的差别还是很大的,海豚的模样明显比鲛鲨要可爱许多。

蒋休吓得脑门上都是细汗,问道:“大将军,前方又鲸鱼拦路,似乎是被那女子掌控,这该如何是好?”

“此非鲛鲨,亦非鲸鱼,乃是海豚也!”

刘封也不知道这个时代他们将海豚称呼为什么,干脆自己定了名,对众人解释道,“诸位休惊,此类大鱼并不会主动攻击,而且聪明伶俐,故而才被那女子所控。”

他此时的目光更多地注意到最前方一个身躯足有两张来长的海豚身上,这只海豚的皮肤呈亮丽的天蓝色,比其他海豚的皮肤要光亮,就在它的脑袋之上,正跪坐着一位身穿鱼皮软套的少女。

这女子远远看去身材玲珑,曲线优美,一头黑色的长发垂落在海豚身上,时而随风飞扬,点点波光照耀之下,看不清她的面貌,只觉得缥缈若仙,与大海融为一体。

不过看到是个人类,刘封心中反倒踏实下来,只要是人,就能沟通交流,倒也不必担心,如果真有美人鱼或者鲛人,那他对这个世界可就真的要重新估量了。

先前在太平谷的遭遇和洛阳七星灯的事情,刘封其实至今还未释怀,但那些奇人也都是昙花一现,对这个现实世界并未有任何干涉和影响,也就无暇去追究。

他现在一心振兴汉室,一统江山,扫平四海,对练气士和修炼等等不感兴趣,但儿子刘玲拜入昆仑,白虎去青城山修道,这都是他内心深处极为牵挂的事情。

如果海上再有美人鱼或者鲛人,乃至出现什么妖魔鬼怪,可就不是普通士兵能够解决的问题了,所幸这些担忧并未出现。

沐风也看到那女子手脚俱全,叹道:“此人竟能驾驭海兽,当真是奇女子。”

沈莹皱眉道:“属下在夷洲三年,从未听说有人能驾驭海兽,也从未见过如此多的海……海豚,此人究竟从何而来?”

刘封远远观察着,边问蒋休:“这女子是何时出现?”

“就在半个时辰之前!”

蒋休指着前方的岛群答道,“末将正打算派人到岛上查探,如果此处能够屯兵,可暂时停船歇息,未料忽然海上波涛飞溅,浪花奔涌,鱼群飞跃,便出现了这许多大鱼,哦,海豚!”

“如此说来,这少女带领海豚出现,就是故意拦路了!”

刘封微微点头,沉吟道,“莫非她就居住在这座岛上,不愿让我等靠近?”

蒋休摇头道:“那女子也不近前交涉,末将不敢毕竟,又不敢贸然撤退,所以在此僵持。”

“分一艘战船于我!”

刘封略微思考,便吩咐蒋休分派人手,“待我前去与之交涉。”

蒋休大惊:“大将军,这太危险了,不如让末将去吧!”

刘封笑道:“诸位尽管放心,我有自保之法,蒋将军守住阵脚,以防万一。”

不顾众人拦阻,便来到旁边的一艘二层战舰上,带着关索和沈莹二人离开船队向着海豚群靠近。

刘封命士兵收起弓箭刀枪,只管驾驶战船向前,来到船头扶着栏杆静静地等着靠近海豚群,海军一片紧张,对方的鱼群也起了一阵骚动,发出此起彼伏的叫声。

战船向前走出一半路程,对面的少女终于缓缓站了起来,修长的身材,纤细的腰肢,黑发垂落到腰肌,手中还拿着半截木棍。

只见她手臂微微挥动,那只海豚发出清越的鸣叫,摆动尾鳍也缓缓向着战船游了过来。

双方距离越来越近,刘封才发现这女子手中拿的竟是一组透明的银色珊瑚树,树枝交叉如鹿角,上面点缀着五颜六色珠宝一样的东西,在阳光下七彩夺目。

而那女子的容貌也十分秀丽,两道黑色的细眉很长,延伸到长发之内,小巧的鼻子,丹凤眼略带煞气,被海风吹拂的皮肤呈金黄色,却是光滑细嫩,仿佛抹了一层油脂。

如果将她的双腿用鱼皮水靠裹起来,曲线婀娜的上半身和那一头黑发组合起来,倒真是一条活生生的美人鱼。

刘封心中赞叹着,正好一阵海风吹过,将那女子的黑发吹起,便看到她眉宇间有一个手指大小的淡金色印记,看起来像一簇火焰,又像一把三尖刀,三个十分抽象的符号。

思索之间,双方已经靠近,不到两丈远的距离之下,各自停下。

那女子站在海豚脑袋上,竟不比在船上的刘封低多少,看到刘封的模样,似乎也有些意外,嘴巴微微张开,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转动着,透着好奇和惊惧,上下打量着他。

刘封穿一身淡紫色的锦绣袍服,银色的腰带上镶嵌紫玉排扣,胸口绣着硕大的金色麒麟头像,两条银丝带垂落胸前,头戴紫金束发冠,剑眉星目,面容白皙,加上他久而久之形成的气度,站立船头显得玉树临风,俊逸非凡。

刘封见这女子神态不似女罗刹之类的,心中宽松,抱拳笑道:“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那女子看到刘封抱拳,警惕地举起了珊瑚杖,见他是在说话,秀眉微蹙,却是没有听懂,挥着珊瑚杖也叽哩哇啦说了几句话。

刘封一怔,回头看了看身旁的沈莹,沈莹也一片迷茫,蹙眉摇头,几人面面相觑,双方言语不通,这该如何是好?

第1405章 趁虚而入

刘封看这女子并无黥面,沈莹也判断不是齐岭族的人,双方言语不通,这女子什么来历也无法沟通,不知道这夷洲岛上还隐藏了什么族群。

无奈之下,刘封命人驾小舟回到军中,叫苑御带着两名夷人土著前来,试着与那少女交流,但苑御也听不到这女子的话,只能干瞪眼。

沐风言道:“我看这女子是怕我们入侵那一片海湾,如何能向她解释清楚,我们只是穿越海峡,并无侵犯之意便可。”

刘封微微蹙眉,忽然想起一个主意,命人取来纸笔,在上面大概画了这四周的情形,海面、海岸线、战船、鱼群和海岛都标注其上,摇晃纸张指了指那女子。

黑发少女看到刘封拿出白纸,却是从未见过,警惕地戒备着,不肯向前,刘封无奈,干脆将关索等人全都赶到船尾,自己来到一层的船舷前方,示意那女子靠近。

那女子这一次倒是看清了刘封的手势,略作犹豫,见他只有一人来到船头,才蹲下来摸着海豚的脑袋,大家伙马上便缓缓游了过来。

刘封面带微笑,将宝剑也卸下放在远处,张开双手示意自己并无恶意,等着那女子缓缓靠近。

波涛随着海豚靠近不断翻涌,船只摇晃着,刘封随之高低起伏,反观那女子在海豚身上却十分平稳,如同站在陆地上一般。

几次试探之后,那女子终于驾驭海豚来到船头,海豚脑袋几乎贴着战船,刘封这才将纸拿起来,指了指上面的几个图标,又指着远处的海岛和鱼群比划着。

那女子微微嘟着嘴,蹙眉四下观看,终于发现了纸上的关联,目露惊喜之色,拍着小手咯咯笑了起来,似乎在为刘封的聪明感叹。

刘封将纸铺在船上,指了指身后的船队,在纸上画了一个箭头,将船队指向了那些群岛,那女子顿时脸色一变,柳眉竖了起来。

刘封赶忙将这条箭头画断,又重新画了一条从海峡中穿越而过,绕过群岛的箭头,将箭头伸向北方的远处,指着这条箭头,又指了指船队和远处,向那女子比划着。

那女子终于明白过来,眼眸渐渐舒展开来,终于露出了微小,丹凤眼弯曲着,仿佛一轮新月,薄薄的嘴唇露出一排整齐的贝齿,洁白发亮。

刘封又指了指那些海豚,在纸上画了一个圆圈,将海豚用一条线引向海湾方向,示意她让开一条路。

那女子果真兰心蕙质,聪明伶俐,看懂了图纸之后,很快便明白了刘封的意思,螓首微点,又仔细看了看刘封,这才坐到海豚身上,转身而去。

望着那女子随风飞舞的黑发,刘封心中却愈发疑惑,虽然简单的手势能够解决眼下的误会,但她的来历却无从得知。

不知道这女子究竟是从何而来,这个时代能驾驭海豚的确让人惊奇,但她的父母亲人,族人又在哪里?

正疑惑之时,忽然远处海面上响起了鸣叫之声,正是海豚发的声音,那女子已经带着海豚群向着海湾而去,沿着海峡将海湾拱卫起来,显然还是没有对刘封完全放心。

刘封马上派人向蒋休传令,不多时,海军先部便缓缓进入海峡之内,此时后面蒋壹也已经领大军赶到,看到突然增加的船队,那女子紧张的从海豚身上又站了起来,但船队却无靠近的意思,从海峡之内直直向着东北方向前进。

越过群岛,双方渐渐远离,那女子才算放心下来,目送海军离去,招呼着海豚群进入环岛之内。

刘封和沈莹等人在船上猜测着这女子的身份,始终无法定论,如果她是齐岭族的人,齐岭族都是成年或者做了重大贡献都以青色纹身,这女子并无纹身,只有眉宇间的金色印记,还看不出是什么象征。

而在东北方向的夷人族群,更不会跑到这么远的海湾之内和海豚为伍,自始至终只见这女子一人,那海湾十分平坦,不见丘陵,甚至连海边最常见的椰子树都没有,都是低矮的灌木丛和海草,一眼便看遍了整个海湾,并不见有人类居住的模样。

“报——”就在此时,忽然在头顶桅杆上负责了望的士兵高声呼唤:“将军,那海湾出起火了。”

刘封等人快步来到战舰的右侧,果然见海湾右部的一座海岛上青烟滚滚,看样子火势还不小。

蒋壹传令道:“看看是何人放火?”

那人拿着望远镜看了好一阵,才答道:“似乎有人围攻海岛,有近百艘渔船,鱼群正赶往那座海盗处。”

“岛上可有人在?”

“岛上有人,双方正在厮杀……”“是何人围攻这一片海湾?”

刘封一阵惊奇,刚才海军船队越过海峡,双方正好被那些岛群挡住,都没有看到彼此。

沐风叹道:“谁曾想那女子来拦截我们,却反而被贼人趁虚而入,恐怕这些人早就发现了我们的船队,借机闯了进来。”

“极有可能!”

刘封微微点头,“若是平素,有这许多海豚护卫,恐怕很难靠近这一片海湾。”

“嘿嘿,这帮混蛋,竟敢利用我等!”

关索一咬牙,冷笑道,“大哥,此事因我们而起,何不开船过去助那女子一臂之力?”

蒋壹也点头道:“竟然拿我们大汉海军当枪使,真是好大的胆子!”

众将心有不忿,纷纷请战,刘封却摇头道:“此时双方势力不明,那些贼人来历不知,我们若是贸然前去,若被那女子当做同伙,岂不是弄巧成拙?”

“这……”关索急道,“我看那女子天真无邪,不似坏人,若是被贼人入侵,岂不是危险?”

刘封并不是没有同情心,但现在的情况如果贸然出动战船,被别人误会,更为不妙,此时船队还在缓缓前行,距离海湾越来越远,但浓烟却越来越大。

“报——”正在此时,桅杆上观察的士兵禀告道:“那些贼人不知用何物在水面上烧起了一圈大火,大鱼不敢靠近,岛上之人被杀散了。”

远处尖锐的海豚鸣叫声此起彼伏,远远看到许多海豚在海面上跳跃着,带起无数浪花,却无法靠近海岛。

关索催促道:“大哥,快下令啊!”

第1406章 海盗入侵

关索连番催促,刘封尚在犹豫,一旦造成误会反倒弄巧成拙。

就在此时,忽然远处一道水浪急速向这里冲过来,正是驾驭海豚的长发少女火速赶来,远远看到刘封所在的战舰,竟忘了戒备,直接从船队的空隙之间来到船下。

面对三层高的战舰,海豚便显得渺小了许多,那黑发女子站在海豚头上,指了指刘封,又焦急地指着远处,大滴眼泪扑簌簌直落下来。

沐风死死盯着那女子眼泪落下的地方,见泪水在海豚头上化为无数瓣,并没有结成珍珠,颇为失望。

“蒋将军,你领海军大军继续向夷洲北部前去,今日一定要登陆扎营!”

刘封当机立断,对蒋壹吩咐道,“若陆抗和诸葛恪已经到了夷洲,只需小心防备,部署营寨,等我回来定夺,若吴军还未赶至,便与沈莹联络各部酋长劝降,由毛甘代表山越大王牵头。”

蒋壹也看出来这几座小岛根本用不到两万人马,防备吴兵才是正事,抱拳道:“大将军,你千万小心!”

刘封只留下关索和相毅、苑御及三千交州义士帮助黑发少女,其余海军继续向前登陆夷洲,神龙岛已经耽搁两日,不能再在这里耽搁时间了。

那女子见刘封调兵遣将,惊喜地擦着眼泪,她和刘封也不过一面之缘,甚至连言语交流都没有,她同样也不知道刘封这些人的来历。

刚才不过是情急之下凭直觉过来求救,等冲入海军船队后才觉得有些后怕,但也只能硬着头皮撑下去,心中忐忑惊慌,此时才算稍微宽心。

驾驶一艘战舰,十只艨艟,刘封领船队跟在那只海豚之后快速冲向起火的小岛,前方嘈乱的海豚群见到少女前来,纷纷让开一条通道,让船队通过。

相毅和苑御各带领一支艨艟队,此时艨艟的速度已经开到了极致,如离弦之箭越过鱼群便冲入了火圈之中。

咔嚓——呼——一阵闷响,艨艟一往直前,丝毫不犹豫便将贼人围拢的火圈冲破,原来是将巨竹剖为两半,在里面装填了火油和干草,专门是为防备海豚的,看来这些贼人有备而来。

一阵撞击声中,艨艟队已经冲到了岸边,将停留在浅滩处的一排渔船撞得粉碎,相毅二人一声喊,带领士兵舞刀跳上岸,与那些愕然回头的贼军厮杀起来。

竹竿虽然被撞开,但大多数依然着火,海豚还在外围不敢靠近,刘封将那名着急的黑发少女接上战舰,开进了火圈之内,在岸边停靠。

“大哥,我去看看情况!”

关索早就按捺不住,不等船停稳,已经抓着铁锏跳下了船舷,船上的一千士兵跟随关索也加入战斗之中。

刘封来到船边观战,那少女也小心翼翼地跟在刘封身旁,脸上泪痕犹在,细长的眉眼中闪烁着惊惧的光芒。

孤岛上惨叫声此起彼伏,那些贼人并无铠甲护身,都是粗布衫,渔民装扮,甚至有的还光着膀子,大多都只是木矛,兵器最好的几个还是看起来样式古朴的铜刀。

这样的装备哪里是如狼似虎的交州义士的对手,舰船上的士兵还在抛锚固定缆绳,岛上的战斗就已经结束了。

草丛和沙地上尸横遍地,血流成河,粗略判断,贼人共有一千余,刘封对夷洲的情况不熟悉,也不知道这些人究竟属于哪个部落。

就在此时,关索一手提着一名俘虏走上船来,将那两人抛在刘封脚下,这两人都用铜刀,穿着铁片包裹的皮甲,应该就是头领。

那少女看着两人都没有被绑起来,吓得惊叫一声,躲在了刘封身后,露出半边脸怯生生地观察着,又恨又怕。

关索言道:“哼,这两个家伙,还有两下子,应该是领头的。”

刘封看了看二人,这二人都皮肤黝黑,一个长马脸,扫帚眉,蒜头鼻,另一个满脸横肉,脸颊上有一道刀疤,一对三角中小眼珠转来转,阴晴不定。

刘封问道:“你们可能听懂本将说话?”

那两人抬起头来,惊恐地看着刘封,又看看关索,都被刚才海军的雷霆手段所震慑,但说话却听不懂。

刘封将苑御喊来,叫他试着问话,所幸这一次倒是能听懂了,当下便由苑御做翻译,刘封来审问这二人。

一番询问下来,才知道这些人也并非夷洲北部的人,而是从夷洲北面的岛群来的海盗,正是刘封所标注的琉球岛的人。

更让刘封意外的,是这黑发女子竟就是齐岭族的人,她之所以不在岛上,孤身一人在海中,是正是因为她是齐岭族的神女,带领海麒守护平湖湾。

齐岭族每一代都会选出一位神女,负责守护这一片海湾,被海麒兽选中的女子便是神女,神女的纹身便是高贵的金色,不用多问,刘封已经猜到所为的海麒便是那些海豚。

齐岭族的神女因为被海麒兽亲近,所以能够掌控夷洲岛周围所有的海麒,怪不得有这么多海豚会听从这女子的调动,看来齐岭族内部流传着训练海豚的秘法。

虽然只有她一个女子,但刘封明白,有这么多海豚巡视海湾,别说是船队,就是一条鱼也很难混进来。

平湖湾作为齐岭族的圣地,汇聚了无数奇珍异宝,甚至听说还有水麒麟曾经留下的麟甲和犄角,得到一点便能长生不老。

对于这个神秘而又难以到达的禁地,不仅夷洲北部的夷人觊觎三分,琉球岛上的海盗更是无时无刻不在算计,但他们的渔船根本无法通过海麒兽的防线,海麒虽然不会主动攻击人,但一旦遇到入侵者,会毫不犹豫地将他们的船只撞得粉碎。

齐岭族的秘密,刘封倒不怎么感兴趣,每个族群都有自己的信仰和崇拜,杜撰各种神话故事让族人敬畏也无可厚非,否则在古代便无法形成有效的凝聚力。

他现在疑惑的是,海军从东治出发到神龙岛,也不过三日时间,远在更东北方向的琉球岛的海盗如何知道海军动向,竟会借着海军与海豚对峙时机偷偷潜入海岛上?

第1407章 群岛形势

就在刘封准备继续审问的时候,那少女忽然从背后冲出来,指着那两人叽哩哇啦一顿大喊。

刘封还未反应过来,却见那三角眼的家伙脸色大变,吓得赶紧连连磕头,不断求饶,另外一人也跟着跪伏在地上。

苑御言道:“他二人请求大将军不要将他们扔到大海里,甘愿为大将军奴隶,听从驱使。”

“哦?”

刘封倒有些意外,“这家伙能听懂她的话?”

苑御一怔,也反应过来,惊喜道:“极有可能。”

刘封微微点头,让苑御问那三角眼的人:“先让她问问这少女叫什么名字!”

苑御低头向那三角眼的人说了几句话,那人也是一怔,只好嗫嗫看向那少女,张口说了几句话。

却不料那女子大怒,柳眉倒竖,指着三角眼怒骂起来,三角眼倍感委屈,指着苑御又解释了一番。

那女子看看苑御,又看看刘封,忽然面颊微红,低下头抠着手指甲,半晌才低声说了两个字:“碧琪。”

三角眼大喜,赶忙向苑御说道:“碧池,碧池!”

名字本就是音译,刘封已经听出来了,但这三角眼嘴上不知道是不是被关索打了一拳,半边嘴唇肿着,说话便有些不清楚,说出来的名字让刘封眼角一阵抽搐。

“将军,她,她叫碧池!”

苑御自然不知道这两个字在后世的含义,还解释了一句:“想必是这一片海湾水色碧绿,便以此为名吧!”

刘封暗自吸了一口气,转头看像少女,微笑道:“碧琪?”

“碧琪,碧琪!”

那少女也听懂了这两个字,眉眼笑得弯成了一条弧线,拍手点头。

刘封微微点头,却也颇为尴尬,照此看来,他如果要和碧琪对话,就必须要经过两个人的翻译传话,真是大费周折,不过总算能够沟通了,聊胜于无。

转头命人将另一个海贼带走,只留下三角眼的家伙,这人万万没想到他因为能听得懂齐岭族的话而活命,顿时有些喜出望外。

碧琪却大为不满,指着三角眼又是一阵大骂,杏目含煞,咄咄逼人,苑御问了一番,才知道这三角眼名叫摩达奥,竟也是齐岭族的人。

摩达奥十年前因为擅闯平湖湾被驱逐出部落,后来流落各处,最终到琉球岛上立足,贼心不死又来闯平湖湾,怪不得碧琪认出他之后如此愤怒。

刘封正准备问这些海贼如何知道海军动静,利用海军偷袭岛群,却见碧琪忽然指着岛上大叫起来,转身一看,是相毅正带人清扫战场,准备将那些贼人的尸体掩埋。

刘封问道:“发生何事?”

相毅问了问摩达奥,答道:“这平湖湾和周围的小岛都是齐岭族的圣地,不允许有污染,海贼罪孽缠身,不能埋在这里。”

“那该如何处置?”

刘封皱眉,“问问碧琪,要烧毁吗?”

苑御又问了一边,三人不断传话,碧琪指指画画,却是要刘封命人将那些人的尸体全部抛入海中。

刘封无奈,只好遵从,相毅马上带人将尸体全部抛到海面上,此时水上的竹竿火已经熄灭,那些海豚在少女的指挥下游过来,竟推着这些贼人的尸体去了深海之中。

“原来如此!”

刘封明白过来,深海中别说有鲨鱼,就是其他的鱼类和海鸟,也足以将这许多贼人的尸体一天之内消耗掉,倒也不必担心会造成污染。

一番折腾,已经过了晌午,刘封觉得腹中饥饿,扭头见碧琪也在不时吞咽唾沫,显然也是饿了,便让士兵准备饭食,让碧琪先在船上歇息,换了个地方继续审问摩达奥。

摩达奥见识到了汉军的装备和战力,已经彻底折服,只想死心塌地跟着刘封浑,此时知道自己熟悉三方语言才能活命,更是十分卖力表现,将自己的经历和琉球岛的所知情况如实交代。

问过摩达奥之后,刘封又将另一人找来又审问一遍,确认两人交代并无虚言,才放下心来,另外那人名叫查度丰,是琉球其中一座岛上的海贼小头目。

命人将查度丰看押起来,就在船上做杂役,此人以后去琉球岛还有用,摩达奥接下来有大用,虽然此人见利忘义,但这样的小人在绝对的实力之下却也最为忠心,刘封便让他先跟着苑御。

琉球岛的海贼之所以能这么远来到夷洲西南部,正是与神龙岛的海贼勾结,经过摩达奥的一番宣传,大家都知道平湖湾被神女守护的地方有无数的珍宝,还有长生不老的神物,这几年来他们对这片海湾已经偷袭过成百上千次,却无一次能够成功。

这一次刘封处置东治县令,海军出航,神龙岛早就知道了消息,与隐藏在无名岛屿的琉球岛贼人联合,想借此机会先消灭海军,再用海军的战船冲破海麒的防护,强行登上平湖湾,瓜分珍奇。

但这些海贼明显不知道海军的实力有多强大,自以为他们在海上无敌,却不料神龙岛贼人一日之间就被海军消灭,琉球岛的海贼大军也不知道因何缘故迟迟未到。

无奈之下,摩达奥二人商量一番,便料到碧琪一定会和经过的海军对峙,那时候趁机上岛,只要登上其中任何一座小岛,那些海麒兽便无可奈何,陆地上的一切任凭他们取用。

不得不说,他们二人的计划很成功,但无奈还是低估了海军的实力,才一个照面,以往横行海上的海贼便被全部消灭,完全不堪一击,海军强悍的战力和关索的惊人的武艺,让摩达奥深感绝望,这实力完全是小鱼虾和海麒兽之间的差距,天壤之别,根本无法弥补,便决心投靠汉军。

摩达奥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物,当年被驱逐,也曾到过会稽境内,沿海流浪,在东岸遇到了上岸抢劫的琉球岛海贼,稀里糊涂便加入其中,中原局势他不知道,但汉人的兵器铠甲和战力,却是海贼最为忌惮的。

他今日遇到刘封,还区分不出汉军和吴兵,但以前为海贼,绝不会被东吴接纳,这次遇到这样的好机会,摩达奥更不会放过,死死抓住了这根富贵之绳。

第1408章 幽闭孤岛

船舱内的饭桌之上,关索这几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被碧琪的吃相惊得目瞪口呆,一个个眼珠子差点掉在地上。

只见碧琪熟练地抓起刚从海滩上捞来的鱿鱼、生蚝、八爪鱼,就那么活生生地喂到嘴里,吃得嘎吱有声,嘴角流汁,有滋有味。

尤其看着八爪鱼的触角还在嘴角动来动去,碧琪却吸溜着嘴,微闭着眼睛一脸享受模样,看得关索连打了好几个寒噤。

刘封捧着半碗米饭也是咽不下去了,愣愣地看着这个天真烂漫的少女,生吞海鲜他并不是没有见过,但他此时却看出来,只怕碧琪从小就是吃生海鲜长大的,从未吃过熟食。

“咦?

@#¥%……”碧琪睁开眼睛,见所有人都看着她,沾着海水的纤指指着众人说话。

摩达奥有些尴尬地向苑御翻译,苑御脸色难看,轻咳一声:“碧琪问诸位,是不是想吃她的食物?”

“吃吃,赶紧吃!”

刘封低下头扒了几口饭,其他人也都赶紧动筷子,盘子里是炒熟的菜和肉,生怕碧琪劝他们吃那些生的软哒哒的海鲜。

碧琪扫视着众人的盘子,看着冒起的白气,瞥了一眼,却没有要尝试的**,刚刚出锅的时候,碧琪才吃了一口蒸熟的虾,便吐了出来,根本不习惯。

刘封却低头思索着如何能让碧琪学会吃熟食,生吃食物会缩短人的寿命,但她从小就吃生的,突然吃熟的胃也受不了。

从摩达奥断断续续的说明中,大家都越来越敬佩碧琪,神女从八岁开始便要离开齐岭族,来到这片海湾独自生活。

神女在三岁到五岁之间的女子中选定,确定身份之后,便开始以生海鲜为主食,直到八岁之后懂事,便被送上海滩,从此之后独自一个人生活,无论病患生死,都是神祗的意志,任何族人不得干涉。

从八岁到现在,刘封不知道碧琪经历了多少凄风冷雨,病痛折磨,但她能健康长大,着实不易,眼前的碧琪单纯、快乐,不知道夜深人静的时候,她有没有独自哭泣,一人仰望天空,心中迷茫?

但这是齐岭族数百年来的传统,他们的信仰绝不容破坏,刘封如果贸然干预,对于今后管理夷洲必定会造成重大困难,想要和平与齐岭族谈判教化的可能性也会大打折扣,甚至还因此造成冲突,与那些夷洲的夷人一样势不两立。

但眼睁睁看着一个孤弱女子就此抛弃在海湾之上,刘封心中总觉得不舒服,他虽然算不上什么圣人,但却不愿让能够得到帮助的人受苦,一个鲜活年轻的生命,一个族群的教化,孰轻孰重?

想到这些种种,刘封顿时失去了胃口,放下碗筷,望着败在碧琪面前的最后一只还在蠕动的生蚝发怔。

碧琪感受到了刘封的目光,抬起头来与他对视,目光一阵闪烁,赶紧低下头,抓着生蚝在手中,不安地转来转去。

刘封叹了口气,问道:“你一人在岛上,会不会孤独?”

苑御一愣,赶忙也放下碗筷,推了推正啃着红烧螃蟹满嘴流油的摩达奥,对他说了几句话。

摩达奥也一愣,擦了擦嘴,对低头的碧琪小声说话。

碧琪浑身一震,瞪大眼睛抬起头来,看向刘封,见他目光温和,眼神渐渐暗淡下来,竟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刘封柔声道:“你可愿意跟我走?”

“啊?

殿下——”苑御大惊,正要劝阻,却见刘封神情专注,只好又转头向摩达奥说话。

摩达奥闻言大惊失色,连连摆手,站起身来急切向刘封解释,一脸紧张。

苑御忙道:“神女是齐岭族最神圣的存在,有她守护着寒潭,水麒麟才会让齐岭族的人平安,出海丰足,打猎不会被野兽所伤,一旦将神女带走,将是齐岭族最大的仇敌,他们会源源不断来报仇,不死不休。”

刘封却淡然一笑,言道:“你只管先问问她的意思,轻重缓急,我自有分寸。”

苑御无奈,只好再向摩达奥传话,摩尔达惊得愕然半晌,才迟疑不决地向碧琪说话。

吧嗒——碧琪手中的生蚝掉落在甲板之上,吃惊地看着刘封,眼睛眨也不眨,有吃惊,也有期待,但更多的是惶恐,忽然间一串串泪珠滚落而下,竟掩面跑出了船舱。

“大哥,你真要带她走?”

关索也有些意外,又叹道,“小小年纪,一个弱女子在这海湾中生活,没有发疯已经是奇迹了,真是可怜。”

刘封言道:“齐岭族的人藏在群山之中,行踪诡异,若是强行征伐,必定损兵折将,既然如此,何不以退为进?”

关索道:“大哥的意思是,带走神女,让齐岭族的人主动来找我们?”

“不,我并无意改变齐岭族的信仰和习惯,更不想与之为敌!”

刘封微微摇头,言道,“但有些事,却必须要做出改变。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夷洲既然竖起大汉的旗帜,他们就要遵从大汉律令,各族只管按照他们的习俗生活,但像这等禁锢他人,草菅人命之事,却必须要摒除!”

相毅在一旁点头道:“大将军仁人之心,末将佩服,齐岭族如此行径,与那海岩乡用少女祭祀龙神有何不同?”

刘封却冷声道:“常言道:长痛不如短痛,我倒以为,齐岭族的这种手段,更加残忍,试想一个人从记事之时便独自在孤岛之上,经历雷电风雨,黑夜寒光,孤独一人,这是何等的绝望和孤独?

碧琪没有丧失语言能力,我想她整日都是在对着那些海麒兽说话吧!”

刘封这句话,让关索等人心中一沉,半晌说不出话来,一个人整日对着一群畜生说话,那该是多么幽闭的事。

刘封已经下定决心,言道:“待夷洲北部平定,这平湖湾将由官府收回,作为海军训练之地,从此再无神女,只有麒麟湾。”

顿了一下,刘封又道:“至于齐岭族的信仰,吾可为送他们一座水麒麟雕像,供其世世代代祭祀。”

第1409章 风平浪静

船队在一个时辰之后背着夕阳离开了群岛,刘封并没有将碧琪马上带离此处,只是先在她的心里种下一颗自由的种子,待其慢慢生根,发芽。

碧琪站在那只巨大海豚的脑袋上,望着渐渐消失在海平面的船帆,海面上一片艳红,波光荡漾,一如她澎湃的心潮。

作为神女,其实并没有人敢干涉她的自由,甚至她可以驾驭海豚到极远的深海中去,或者就此跟随刘封的船只离开平湖湾。

但同样为神女,她有着与生俱来的职责和牵绊,守护这一片海湾是她终身的职责,这是齐岭族人的信仰,关系着全族人的安危和命运。

既有无尽的荣誉,又受尽无边的孤苦折磨,碧琪的灵魂纤尘不染,一心只有齐岭族的神圣使命和要完成的任务,却从未想过自己需要什么,或者该做些什么。

刘封的出现,无疑在她的心湖中投入了一块石子,激起无边涟漪,可能随风越来越大,最终形成滔天巨浪。

海麒兽也失去了往日的欢愉,在海军消失之后,一个个低鸣着涌入了海湾内,簇拥在一起,扑腾着水面,显得无精打采。

“等我回来!”

碧琪脑海中一直回荡着这句话,将其牢牢记住,不断重复着,随着暮色降临,竟不自觉说了出来,学会了这四个字的发音。

越过平湖湾还有几座小岛,都空旷无人,战船顺着晚风,速度极快,夕阳还未完全落下,便已经远远看到海军的大船和水寨。

蒋壹没想到刘封来得如此之快,将船停靠后众人来到中军帐中,沈莹也将他先前准备的地图拿出来,标注了扎营的位置。

海军就停驻在夷洲南北海岸线基本居中的位置,据沈莹介绍,靠北这一侧的海岸线最为平直,向北则地势起伏不平,有许多岬角海湾。

而在另一边的南岸,则是群山峻岭,沟壑山岭纵横,很少有人居住,夷人迁徙到夷洲之后,大都在东北部的海岸一带居住。

在这一片地区内,有许许多多的山崖丘陵拱卫而成的盆地,周围地势平坦,土壤肥沃,许多部落便是围绕这些盆地聚集繁衍。

因为地势险要,各部落又星罗棋布,所以陆逊才花了整整两年的时间,将这些部落系数收服,设立官署,划分土地,教导其耕种之法。

“除了齐岭族之外,陆将军共征服的夷人有三十六地,七十二部落,人数大概在十五万左右。”

沈莹在地图上标注着大概的部落位置,详细介绍岛上的情形。

刘封却听得一阵叹息,夷洲在整个中原地图对比之下不算大,但单独算来,东西也有有五百里,南北更达千里之长,这个时代还地广人稀,要将所有的部落都征服,陆逊必定下了一番苦功,阴差阳错,倒让自己捡了个现成。

第二日一早,沈莹派出去的人便带了六名部落代表前来军中,此时汉军登陆的消息基本在各处传开,有些人还在观望之中。

远处海外孤岛,夷洲百姓几乎分不清大汉和东吴有什么关系,只看到面容和精良的装备便认为都是同一处来的,辨识不清。

刘封亲自接待这几位部落代表,彼此交谈要经过苑御等人的传话,颇费周折,便先让沈莹将治理夷洲的方案简要告知几人,叫他们回去之后传达其他各部落,先宣扬大汉的国政。

夷洲目前还处于渔樵状态,基本都以捕鱼打猎为生,土地基本荒废没有耕种,刘封要做的第一步便是以屯田的方式引导百姓开垦田地,以军屯引导民屯,发展农业,这才是立身的根本。

对于处在半蛮荒的夷洲,刘封决定用五年的时间教导他们发展,这里气候温和,水稻和小麦等一年两熟甚至三熟都不是问题,只要种植得当,产量一定不低。

另外夷洲的植被都极好,常年草木葱翠,养殖业可以考虑,这里连牛羊都少见,倒是刘封未曾想到的,可能是因为渔船太小,承载有限,大型动物都难以运输的缘故。

如果能将猪羊鸡鸭等用战船运送过来,这对当地百姓来说是最大的福音,改变夷洲人的生活习惯,先从夷人开始,再与齐岭族慢慢交涉,有更舒适的生活条件和美味的食物,就不信他们食古不化。

夷洲目前看来的确没什么产物,但沿海的海滩之上贝壳遍地,甚至还有水蚌,也有人能够潜入海中挖出珊瑚来,这些在夷洲人眼中毫无价值的东西,在中原可是价值不菲的宝贝。

刘封打算明年就开通海上商路,先以汉昌号为首,让夷洲人用此换取粮食、布匹等,甚至许多深海的海鲜都可以用来做交易。

当然这一切细节都需要调来官员开府管制,目前刘封认为沈莹是合适的人选之一,此人在夷洲三年,对这里的风物人情颇为了解,这一段时间相处下来,沈莹不但颇有政见,也懂兵法,是个文武全才,足以担当重任。

酒宴之后,刘封又分了一些夷洲从未见过的糕点食物让几名部落代表带回部落,分享给酋长和族人,告知他们,只要以后自己耕种,这些东西将取之不尽。

送走那几人之后,刘封再召集众人议事,言道:“据这几人所说,并未发现吴军登陆,莫非诸葛恪他们在海上迷失了不成?”

沈莹摇头道:“不会!东吴战船上也有司南,虽不如我海军的精确,但大概航线不会出错,想必是出了意外耽搁了。”

从诸葛恪和陆抗离开吴郡海岸开始,到现在算起来大概有近一个月的时间,就算舟船有些破损,甚至船帆不能用,命士兵划船也该到了,海军还在准备随时作战,却不料吴兵竟迟迟未到,岛上风平浪静。

刘封略作思索,言道:“传令兵马休整一日,明日沿海岸线继续向北,水陆并进,先到夷洲北部驻军。

聂友、沈莹带毛甘及山越军先去接管官署,继续与各部酋长联络,将大汉政令宣扬出去。”

第1410章 宣誓主权

夷洲的官署府衙是陆逊命人所建,距离夷洲北部三百里之外的一处浅海湾之上,面临碧水,四野开阔,用石块沙土筑成两丈来高的城墙,远远看去仿佛一座石城。

虽然从外观上看起来十分粗陋,但这是整个夷洲最早的房屋建筑,只是城墙建成之后,便让那些前来参观的各部酋长大为震惊,更遑论城内的木屋署衙了。

府衙共分四进,最外面为官衙,建成三间衙门,左右为差役办公之所,居中则为大堂,摆设较为简单,但该有的器具也一应俱全。

水火棍凌乱地摆列两旁,有几根倒在地上,大堂上摆设令牌笔架等,已经落了一层灰,想必是陆抗领兵离开之后便无人光顾了。

其余三进院落按照州府衙门的规格建造,有仓廪、府库等等,不过都空荡荡的,不留一物,最后面一进院落还未完全建成,左边的两间房只盖了一半的围墙,房梁还不曾搭上去。

城内的守军原本都是吴兵,思乡心切,都跟随陆抗的船队离开夷洲,土夷又畏惧官兵不敢占领此地,偌大的府衙便闲置了。

聂友吩咐士兵清扫府衙,将旗帜插在城墙之上,分五百人开始在城上巡逻,从今之后这里将不是无主之地,大汉的旗帜将永远飘扬下去。

聂友和沈莹顺利接管吴兵留下的府衙,派人与各部酋长继续联络的时候,刘封和蒋壹兄弟也带海军水陆并进,来到夷洲北部,吴兵留下的水寨也是空无一人。

惊飞了一群海鸟之后,海军就在原本东吴的水寨中安札,这一片海港狭长纵深,倒是个屯兵的好地方,陆逊果然不愧为江东一时豪杰。

刘封观察着东吴水军基地,感慨连连,陆逊当年被孙权以征讨夷洲之名发配海外,做事却依然有条不紊,光是水寨的建设便井井有条,用三年时间征服夷洲,却未料因病遗憾不能回乡,永久地留在了这片海岛之上。

这一片港湾纵横有十里之长,按照吴兵所建的水寨规模来看,至少能容纳十万水军驻扎,有一大部分还未修建,却是留下了空间,看来陆逊也认为夷洲大有潜力。

“陆抗他们究竟到了何处?”

刘封站立在悬崖之上,望着无尽的海面,眉头紧皱。

“不会真遇到狂风巨浪,船队被毁了吧?”

蒋壹咂咂嘴,显得有些失落,本以为上岸之后就有一场恶战,未料先出发的吴兵迟迟未到,夷洲还是一如往昔的平静,倒让海军扑了个空,有种一拳打空的无力感。

“若真是如此,也是他们的命了!”

刘封一声轻叹,陆抗和诸葛恪都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他此番趁着中原需要恢复,休养生息期间领海军出动,一来是先为今后的航海打基础,二来是彻底将吴兵消灭,不给那些东吴大臣和孙家人留下一点念想。

当然同时也有将此二人带回去任用的打算,陆抗的本事自不必说,在东吴败亡之际独自撑住危亡局面,后世将其与陆逊并称为“二陆。”

诸葛恪在历史上虽然后期骄狂,但这与他权倾一时,大胜魏军之后的功绩有关,却不能否认他的军事才能,此番大败导致灭国,对其打击定然不小,如果能够因此收敛心性,也不失为一员大将,至少也是一位上等谋士。

蒋壹站在海湾,向着东面举目远眺,明媚的阳光下波光万点,似乎有一个黑点若隐若现,指着远处言道:“那里莫非就是琉球岛?”

刘封看了一眼海面,并未发现什么,失笑道:“琉球岛距此还有两百里地,恐难看见,此地岛屿极多,海贼不知居于何处,还需先探查一番才行。”

蒋壹见刘封看破他的心事,摸着脑袋嘿嘿一笑,吴军不来,他便想借机去扫平琉球岛,海军大张旗鼓的出动,只消灭了神龙岛的海贼,显得有些虎头蛇尾。

刘封见蒋壹心急,言道:“这夷洲四面环海,才是真正能够训练海军的地方,从今之后,当以此处为海军基地,开通夷洲与东治、会稽、吴郡的三条航线,这才是接下来海军要做之事,待海路畅通,大军补给无忧,方能远航海外,否则这夷洲荒芜之地,那些粮草耗费一空,何以为继?”

“大将军英明!”

蒋壹闻言心中一凛,才意识到这个重大的问题,如果这次出行带来的粮草消耗完,就必须要撤回交州去,夷洲是无法补给的。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并不只指马步兵,海军也是如此!”

刘封指着广袤的海面,缓缓道,“大海深不可测,广袤无际,其实比之陆地更为凶险,光是那些海兽就凶猛无比,并非兵甲器械之利便能对付,千万不可大意呀!”

蒋壹深吸一口气,抱拳道:“末将谨记将军嘱咐。”

刘封转身拍拍蒋壹的肩膀,安慰他道:“不过你大可放心,开通海路,我自会叫江东水军和商船去做,海军只管训练,此时尚不宜远征,但这琉球群岛,便是海军的练武之地。”

“当真?”

蒋壹闻言大喜,再次抱拳,“末将保证一年之内扫平琉球岛,叫其归化汉室。”

刘封点头道:“琉球岛海盗啸聚,甚至还有倭人和其他未知之人,据那两个俘虏交代,恐怕不下万人,能将这几处岛屿扫平,海军方可正式远征。”

蒋壹连连点头,目光熠熠,这几年在深海训练,他深知海上的战斗比之江水之中又有不同,而海盗的彪悍与中原兵力又有不同,这将是一场全新的战斗。

“将军,海上发现船只!”

就在此时,负责巡逻的士兵驾船前来禀告。

蒋壹问道:“在何处?”

哨船上的士兵指着远处:“就在海港东北方向,有三艘大船,离此有十里远。”

“莫非是吴兵到了?”

蒋壹一惊,赶忙和刘封一同上了一艘轻舟,迅速驶出海港。

转过一堆礁石堆,便看到海面上有三艘船正在向这里靠近,这三艘船桅杆耸立,参差不齐,挂着破碎的船帆,已经完全失去了作用,显得破败不堪。

第1411章 吴军遇险

海面上突然出现的三艘船只,让海军一阵骚动,蒋休已经带领船队出动,远远向着那三艘船包围过去。

刘封和蒋壹来到港口,看着远处,只见那三艘船并无反抗,海军船队接近之后有人登舟,很快便将那三艘船带到了港口处。

这三艘船已经破败不堪,船舷出现许多缺口,桅杆折断好几处,船帆零碎,船首上依稀能分辨出东吴的标志。

三艘船上共有三百余人,个个都精神萎靡,衣衫褴褛,十几人重病不能行动,被海军抬下来放在一旁叫人诊治。

“大将军,他们便是陆逊旧部,返程中在海上遇到大风,与大军失散了。”

蒋休已经在船上审问过一次情况,先来向刘封禀告,一万多吴兵如果只剩下这两三百人,也未免太惨了。

刘封看了看吴兵的惨状,吩咐道:“先为他们准备吃食,休息一个时辰之后到将主将传到中军问讯。”

“遵命!”

蒋休领命去准备,这些吴兵早就知道江东已经被汉军占据,吴国灭亡,却没想到他们竟连夷洲也占领了,不过此时能够活命,也不顾上那许多了,纷纷不劝自降,磕头谢恩。

蒋壹皱眉道:“如果诸葛恪他们真被暴风侵袭,大海之上风浪无情,只怕九死一生了。”

刘封也想不到会是这个结局,皱眉回到港内,看着挂在墙壁上的地图,从曲阿到夷洲北部,一路之上都是海域,只有几座很小的岛屿,不知道他们是在哪里遇到风暴。

秋冬之际,沿海正是台风频发的时候,陆抗就在海上,自然懂得这个道理,所以他赶在中秋之前便赶回东吴,却没想到正赶上吴国被灭,又仓惶逃走,水军连休整的时间都没有,再加上风浪,这本就是极为危险之事。

刘封叹道:“也不知道此事是诸葛恪一人谋划,还是陆抗也不愿归汉,如此荒唐行径,不仅连孙和也害死,那些无辜的士兵都被他们连累,那可是在外三年之久苦等归家的将士啊!”

沐风言道:“此时多讨论也无益,还是等那些吴兵恢复一些精神之后,再详细打探吧,这大海之上要想寻人,当真是是海里捞针。”

中午时分,蒋休带着两名东吴水军校尉来到中军,听说刘封竟在夷洲,惊诧莫名,先前船上还说刘封攻破东吴,没想到转眼间便占领了夷洲,真是又惊又怕。

刘封问道:“当初陆抗到娄烦与吾水军交战,为何忽然便返航入海,欲逃回夷洲?”

其中一人答道:“当初与汉军交战,正登陆之时,陆将军得诸葛太傅书信,旋即又领兵退到外岛之上,三日后传令全军退回夷洲,愿留者下船自去。”

“重返夷洲,还有多少兵马?”

“共有一万两千人,但船上粮食水源已经不足,陆将军便命我等加速开船,早日返回夷洲。”

刘封微微点头:“尔等在何时遇到大风?”

“两日之后!”

那人答道,“船行至第三日,因水源不足,陆将军便分派各队到四周寻找附近岛屿,未料突来飓风,便将我等冲散了。”

沐风闻言道:“如此说来,陆抗早在途中见过海岛,只是航线不够准确,只能估算行程,才分派人手去找水源。”

刘封问道:“与大军分散之后,尔等为何不顺着方向早来夷洲,又在海上飘散一月之久?”

“大将军,小的们是九死一生才得以重生啊!”

其中一人闻言不禁眼眶发红,叹道,“吾等千人共驾五艘战舰,一艘毁于飓风之中,侥幸脱险之后正寻找陆将军他们,未料却遇到一群海贼……”“海贼?”

蒋壹眼睛一亮,忙问道,“可是琉球岛的海贼?”

“琉球?”

那人显然没听过这个名字,摇头道,“那些海岛驾驶小舟,如同蝗虫一般,源源不断,杀之不尽!无利器兵甲,却凶悍无比,几次交手,互有伤亡,但我们的战船被其破坏多处,加之未曾休整,又有一艘沉没,我等连夜划船逃走,才算脱离海贼追踪。”

刘封皱眉问道:“遇到海贼是在多久之前?”

“大约三四日,或许五六日吧,吾等在船上无吃无喝,精神不振,已经记不太清了,许多同伴因缺水生病,活活饿死,不得已抛入海中……”那人说着,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看着同伴在同一艘船上饿死、病死,那是让人何等绝望的场面。

刘封又问了一下那些海贼的模样,这两人也说不出什么特点来,那些人基本都没什么像样的衣物,常年在海上晒得面目黝黑,粗看去似乎没什么区别,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将二人打发走之后,刘封再次来到地图前方,看着陆抗走的那一条航线,缓缓道:“如果诸葛恪他们还能活着,极有可能便是落入海贼之手。”

沐风一怔,忽然明白了刘封的意思,点头道:“不错,吴军已经粮尽缺水,就算没有遇到风暴,恐怕也难以支撑下去,唯有被海贼所擒,才能活命。”

刘封忽然笑了起来,看得蒋壹莫名其妙,笑了一阵才道:“既然如此,我们便在此以逸待劳,若是诸葛恪、陆抗一人能活命,那些海贼必定就能来到夷洲。”

蒋壹一脸愕然,问道:“为何他们二人不死,海贼便能到夷洲?”

沐风笑道:“以诸葛恪、陆抗之能,就算不能劝说海贼归顺,也能与其联手,若告知他们夷洲有取之不尽的宝物,贼人必定动心,叫他们领路来此,到了夷洲,再设法破之,对于他二人来说,易如反掌也!”

蒋壹大悟道:“原来如此,诸葛恪他们欲借海贼之手回夷洲,这倒极有可能。”

关索摸了摸鼻子冷笑道:“如此说来,遇到海贼反而是吴军之幸了?”

“那是自然!”

刘封点头道:“若是强行逃走,结果便如这些人一般,如果不是恰巧漂流至此,岂非只有死路一条?”

蒋壹道:“既然如此,末将当命士兵加紧巡逻,以防海贼。”

“不必!”

刘封却摆手笑道,“传令将海港外所有旗帜舰船都隐藏起来,若诸葛恪他们真的引贼入室,便来个瓮中捉鳖。”

第1412章 麒麟眼

虽未追到诸葛恪和陆抗带领的吴兵,但轻松进驻夷洲,虽不算开疆扩土,但也让大汉疆域又扩大了一份,刘封已经心满意足。

此时他一心想着如何治理这一片原始之地,回到大陆后表奏夷洲设置为州郡,从此之后九州之外又多了一州,也算是开创了新的历史。

诸葛恪二人已经不足为惧,二人虽有本事,但刘封也没必要为了他们派兵到茫茫大海中去找人,一切只能看他们的命运了,如果不幸遇难,也只怪他们咎由自取。

此时的夷洲府衙内外,除了留守海岸的五千精兵之外,其余将士都调来这里修建城池,里里外外干得热火朝天。

五艘战舰已经派回会稽去运送粮食和日常器具,刘封写信给关平,叫他挑选一批官员和工匠一并带来夷洲,若愿意长期留在夷洲的,分给他们田地,按功封官。

这一批人可算得夷洲开天辟地的人,他们的名字将记载于史册之上,不愿长留的也可先来参与教化百姓,建设夷洲,三到五年不做强制,到时候去留自便,都有丰厚奖赏。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刘封深知这个道理,而且夷洲的气候、条件,实则比江东某些地区优厚得多,那些受战火流离失所之人,迁徙来此也不失为明智之举。

几日之后,夷洲各部落的土夷也都闻讯赶来相助,刘封命沈莹转告各部落,所有的饭食、衣物由官府提供,并在来年开春之后送给他们更多的种子。

消息传出,土夷大喜,奔走相告,几日时间竟有三四千人前来府衙帮忙,那些粮食种子有什么用他们还不清楚,只是能吃到香喷喷的饭菜和棉麻衣服,解决温饱问题,已经让他们十分满足了。

一场轰轰烈烈的夷洲大建设热火朝天地开展起来,而在这一场建设活动之中,军士和土夷的关系和迅速变得融洽起来,虽然言语还不能完全通畅,但共甘共苦,让各部落对官府的芥蒂和敌意渐渐消失了。

围绕着府衙城池,刘封又规划了几片空地广场,为将来的集市和商队交易做准备,当然这些都是循序渐进的过程,先以修建房屋、工坊、冶炼厂等基本保障设施为主。

刘封站在城头之上,看着进进出出干活的军民,心中甚感欣慰,夷洲归属大汉,以秦朝有记载开始,到孙权派人开辟夷洲,诸葛直、卫温领兵踏上这片土地,陆逊征服各部,再到如今正式竖起大汉的旗帜,这一片土地将永远烙上华夏之印,谁也无法抹去。

想着今后的商路,刘封言道:“要让商船来夷洲,东治距此虽近,但中原到东治,却是山路崎岖,路途遥远,在江东还是以水路为首选。”

沈莹点头道:“将军言之有理,但从吴郡出海,海面广袤,若如诸葛元逊他们一般遇到风浪,将是灭顶之灾,沿途之上并无标注,恐普通商船不敢冒险前来。”

刘封笑道:“吾意在沿途海岛之上建设灯塔,开辟出固定航路,如此便方便多了。”

“灯塔?”

沈莹显然是第一次听说这个名字。

刘封解释道:“灯塔可置于海港、岛屿之上,状若箭楼,却用砖石砌城,在晚上点亮灯光,便可作为海上固定航标,用以引导船只航行,在海港之处还可用作了望台,用作海防了望,配上望远镜,还可防范敌军偷袭。”

“想不到大将军还有此天开之设想,末将佩服!”

沈莹马上便明白了刘封的意思,面露敬佩之色,抱拳道,“这灯塔在海上将如陆地之上的烽火台一般,不过烽火台用在白日,灯塔却是用在晚上。”

“正是如此!”

刘封微微点头,遥指着远处齐岭族守护的那一片海湾,“吾欲在平湖湾建设一座灯塔,作为从荆州、南郡、交州船队的航标,沿海再建三座灯塔,其余各处,便步步为营,派船队探索,逐步将夷洲航线完善。”

沈莹正色道:“大将军此举,当利在千秋,末将倒有个想法,不如将这灯塔取名‘麒麟眼’,一来可让人知晓此乃殿下之功,而来也有护佑船队,以为指示之意。”

“这个主意不错!”

刘封欣然点头,“就在每个灯塔之上雕刻麒麟像,用瑞兽护佑我大汉百姓。”

沈莹大喜:“遵命!”

这倒不是刘封爱慕虚名,而是灯塔这个词汇多少有些舶来之意,用麒麟眼,便颇有华夏之韵,也不知道西方世界此时是否有了灯塔,如果没有的话,以后传出去,全世界都将灯塔称为“麒麟眼”,并安置麒麟像,也是华夏文明的一种渗透。

“报——”正当刘封和沈莹讨论灯塔的建造之时,哨马飞奔来报:“大将军,北岸海港有两千海贼进入,已被蒋将军尽数降服,请大将军前去议事。”

“哦?

来得倒也不慢啊!”

刘封挑眉一笑,问道,“可有吴兵在内?”

“并无吴兵,皆是北面一座孤岛上的海贼,其人自称祖上也是江东人士。”

“竟有此事?”

刘封一怔,旋即跟着来人下了城楼,骑乘战马向海港赶去。

这次海军出航总共带了五百战马,来到夷洲之后因为水土不服,竟有一般的马匹生病,吴普和董奉等医者整日忙得不可开交,全力救治,还是先后死了一百多匹,这也是无奈之事,以后还得从本土慢慢培育才行。

赶到海港,便看到一大批贼人被士兵押在海滩之上,个个面目黝黑,垂头丧气,他们一头扎进这片海港之内便被海军团团围住,进退无路,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倍受打击。

大营之中,蒋休将刘封迎进中军,便见五名海贼头领被绑缚跪在地上,都穿着鱼皮和青铜连缀的铠甲,头发盘结在头上,神色不定。

蒋休指着居中一位脖子细长的中年人说道:“此人自称乃是江东许氏之后,就是他们将诸葛恪等人关押起来了。”

那人抬头看着刘封,问道:“你便是大汉麒麟王刘封?”

第1414章 怒杀汉奸

听说附近的岛屿出现倭人,刘封的脸色顿时变得阴沉,霍然起身,盯着许仙:“你是说,尔等和倭人沆瀣一气?”

“大将军……殿下,我,在下也是,也是情非得已呀!”

许仙想不到刘封突然变色,被他的目光所慑,吓得坐到地上,神色慌张。

“汉奸——不得好死!”

刘封双目微眯,突然抬起手指着许仙一声大喝,许仙还未反应过来,就见一道寒光从刘封手底出现,瞬间便到了脑门前,额头上一股冰凉传来,便失去了知觉。

“大将军……”蒋休看到许仙眉心突然多了一根细小的弩箭,便知道是刘封出手,大吃一惊,刚才还审得好好的,怎么转手就杀人了?

许仙半张着嘴巴倒在地上,眉心一股鲜血渗出来,香头粗细的弩箭半截插在脑门上,吓得旁边的四人惊叫一声,赶紧向旁边躲开。

“哼,便宜他了!”

方才许仙一番言语,刘封还对许家有些同情,突然听他与倭人为伍,顿时怒上心头,抬手便将其射杀,冷静下来之后又觉得让他死得太快了。

蒋休吸了一口冷气,问道:“大将军,汉奸,是何物?”

刘封沉声道:“汉奸!勾结外族,狼狈为奸者也!”

“大将军饶命,饶命,我们都是被逼无奈,今后愿誓死追随大将军。”

那四个海贼听到这句话,顿时吓得魂飞魄散,以头触地连连磕头,刚才刘封出手太快,他们甚至还不知道许仙怎么死的,生怕刘封再出手。

刘封挥挥手,蒋休命人将许仙的尸体抬了出去,剩下的四人吓得瑟瑟发抖,脸色煞白,都不敢抬头看他。

停顿片刻之后,刘封问道:“那海岛上有多少倭人?”

“有三千人!”

“三千五百人。”

“其中三百个是女人,供倭人淫乐。”

四人赶紧抢答,不甘落后,生怕少说了一句话,被刘封抬手就杀了。

“混蛋!”

刘封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咬牙道,“那些女人是从何而来?”

“倭人攻占海岛之时便带来了,大将军,我等真不知情啊!”

“尔等在岛上可有家眷妻儿?”

“只有许老大有两个小妾,还是从东面的岛上用粮食换来的,我等都是逃亡之人,并无家眷。”

“大将军,诸葛恪上船的时候带了十几名女眷。”

刘封闻言顿时大怒,气得再次站了起来,咬牙大骂道:“诸葛恪,你害人不浅!”

蒋休闻言也一声长叹:“倭人蛮比禽兽,只怕那些侍女,唉——”他虽然没有见过倭人,但他从小却听其父蒋钦说起过这些倭人,他们心狠手辣,毫无人性,每次入侵中原,都是烧杀抢掠一空,对女子妇孺更是用尽手段凌辱,连不满十岁的孩童都不放过,行径实在令人发指。

刘封气得手指一阵抽动,深吸一口气,问道:“这许多倭人长期盘踞海岛之上,必有阴谋,你们可知其目的何在?”

其中一人忙道:“倭人欲侵中原久矣,他们先前几次从东面入侵,都失败而归,这次欲从南面登陆,便来此地探路,听说此处距离江东不远,在许仙的指引之下便欲从此处攻入曲阿,占据江东之地……”“嘿嘿,真是好打算!”

刘封一声冷笑,脸色愈发阴沉。

蒋休此时才心中稍安,言道:“许仙为报仇不择手段,勾结外族,欺我百姓,死有余辜。”

刘封又问道:“倭人盘踞于此一年之久,为何迟迟未动?”

那人答道:“听说他们正在召集同伴,倭人远在千里之外的东瀛岛上,同伴一直不曾到来,又因船只破败,粮食不足,便在此地耽搁,似乎暗中与周围其他各岛的海贼也有联络。”

刘封眉头微皱,看来这些内情只有许仙知道,只可惜刚才一时愤怒便将其给杀了,只能将倭人抓来审问。

沉吟片刻,刘封问道:“你等可愿赶去岛上,将倭人诓来此处?”

“愿意,愿意,我等愿意!”

那四人急忙磕头,面露喜色,“这一年在岛上,我们也受尽了那些倭人的鸟气,被其打骂过多次,但他们人多势众,只能隐忍,若是大将军能将其消灭,我等甘愿为前驱。”

“很好!”

刘封点点头,“你们先去休息,待某安排定之后,便由你们去将倭人带来夷洲歼灭。”

“遵命!”

四人这才松了一口气,感恩戴德匆忙退下。

蒋休言道:“将军何不直接派兵出海,杀到那座岛上去,趁其不备,将倭人除尽,反倒干净利落。

这些贼人反复无常,恐难尽信,驾舟前去,至少要二三十人方可,只要有一人走漏消息,岂不坏了大事?”

刘封却摇头道:“若贸然杀上岛去,那些被倭人看押的吴兵必会被其所杀,倭人也会趁乱逃走。

吾意先将其诱出小岛,再派兵占据,就在港内将其杀之,方能万无一失,这次来的倭人,一个也休想逃走。”

蒋休还是担忧道:“就怕贼人反复,不可尽信。”

刘封却笑道:“我自有办法掌控他们,你只管继续埋伏在海港,还如往常一样,等候这些鱼鳖入网吧!”

蒋休知道刘封的手段极多,倒也没有细问,将刘封送走后,命人将所有的海贼都关押起来,又随机挑选了几人重新审问一遍,见与那四人说得大同小异,这才放下心来。

刘封快马回到城中,便直奔西城的马厩,吴普和董奉正带着此行来的医者在这里医治战马,他们也没有想到,一路随军而来,士兵安然无恙,反倒是战马水土不服,活生生把他们变成了兽医。

“吴先生,我来找你讨几粒药丸!”

吴普正在检视一匹卧地不起的枣红战马,扭头一看是刘封,急忙站起来抱拳道:“殿下若有所需,尽管差人来传唤便是,何必亲自来跑一趟,真是折煞老朽了。”

刘封笑道:“无妨,我顺便也来看看战马情况如何了。”

“唉,今日又有两匹胀气而死!”

吴普无奈摇头,问道:“不知殿下要什么药丸?”

刘封言道:“吃下去能叫人肠胃绞痛,却又无生命危险,还要能用另一种药及时解除痛苦的药丸,先生可能做出来?”

吴普一怔,皱眉思索片刻,点头道:“这倒不难,但药石乃是治病祛痛之物,不知殿要此害人之物何用?”

刘封笑道:“害人的药丸,有时候也能成仁义之事,有劳先生了。”

第1415章 捉鳖计划

第二日一早,刘封便再次赶奔海港,蒋休已经命那四人从海贼中挑选可信任的心腹之人,总共二十人等在岸边。

刘封命蒋休为这二十人准备践行酒,将一包粉末药物暗中倒入酒坛,那四人激动不已,拿过酒坛为每个人倒上一大碗。

一番豪言壮语和功名富贵许诺之后,众海贼大喜,仰起脖子将碗中酒喝干,他们常年在海岛之上,吃喝都不能饱腹,哪里喝过这么好喝的酒,有几人偷偷将碗底都舔干净了。

喝完酒之后,刘封却不说话了,背着手静静地看着这二十人,嘴角带着古怪的笑意,看得众人莫名其妙。

其中一人正要询问,忽然腹中传来一股撕裂般的疼痛,惨叫一声蹲在地上,疼得满头大汗,仿佛被刀在肚子里面割了一般。

与此同时,他身旁的同伴也都怪叫着蹲在地上,还不等他反应过来,有一股剧痛从肋部传来,疼得眼前直发黑,冷汗又冒了出来。

很快整个腹部四面八方都传来了剧痛,如同扭曲的毒蛇在体内游走,每个人头疼得脸色发白,汗水滚落,有些人甚至疼得只张嘴,却叫喊不出来。

蒋休大惊:“大将军,这是……”刘封却微微摇头,又从怀中摸出一个纸袋递给蒋休:“每人分一粒,叫他们服下。”

蒋休赶忙接过来,命士兵每人拿了一粒药丸喂到那些海贼的嘴里,片刻功夫,他们的惨叫和挣扎便停止了,每个人满头大汗,浑身湿透,四仰八叉瘫在沙地上一动不动。

“你们都听好了,方才的酒里本王下了毒药,名叫步步生花穿腹断肠催命噬魂七日百毒散——”刘封一口气说了一长串毒药名称,才冷笑道,“此毒七日发作一次,若不能及时服下解药,便会肠断腹穿,如此还不至死,要等全身溃烂,脑中生虫,将脑浆啃噬干净才死,嘿嘿嘿……”一声冷笑,惊得那些已经几乎虚脱的贼人浑身一震,一个个如同刚捞上岸的鱼一般纷纷跳了起来,跪在刘封面前大声求饶。

“不过诸位不必担心,这毒七日发作一次,若能及时服下解药,便安然无事,”刘封叹道:“非是本王信不过你们,但防人之心不可无,你们此去人数太多,难保会有人泄密,这才不得不如此。”

那些人被刚才的剧痛心有余悸,纷纷磕头求饶,指天发誓,各种毒誓随口便来,什么千刀万剐,天打五雷轰等等,都信誓旦旦。

刘封摇头笑道:“你等此去岛上报信,只要将倭人引来海港,本王自会赐予你们解药,彻底将毒除去,不留后患。”

那些人此时已经别无选择,只好言道:“多谢大将军!”

刘封旋即脸色一冷,沉声道:“但你们之中若是有一人坏我大事,你们便都不用回来了。”

“不敢,不敢!”

贼人再次跪地保证。

刘封这才满意笑道:“好了,容你们休息半个时辰,养足精神之后,再带上一些酒肉去岛上送给那些倭人,就说夷洲遍地珍宝,这些酒肉吃喝不尽,叫他们尽快前来。”

“遵命!”

蒋休又命人准备了两坛酒,一只腌制的猪腿和半边烤羊肉送到船上,刚才这些家伙吃了大亏,想必他们不敢在船上偷吃。

二十名海贼驾驶一艘原本他们开来的渔船出海,蒋休则带领两千水军远远跟随,等前面的海贼看到他们的小岛之后,便打出旗号,海军便远远绕开,等倭人离岛之后从另一个方向包抄过去,乘虚占据海岛,将那些俘虏解救出来。

第二日蒋壹和沐风领三千海军来到海港,海军们都换上海贼的衣服在港口巡逻等候,其他士兵则埋伏在港内,只要倭人进入这一片海港,便插翅难飞。

沐风在寨中不解道:“那些吴兵随诸葛恪逃走,乃是敌军,将军挥兵杀到岛上,将其连同倭人尽灭,岂非一举两得,又何必如此大费周折?”

刘封叹道:“诸葛恪、陆抗之流,与我等乃是各为其主,其如此抉择纵有盲目之处,但终究是我华夏之民,炎黄之后,吾岂能叫同胞丧生于倭人之手?

于大义,吾不得不救,至于他们是否愿降,此乃我族内之事也,事有缓急轻重:救人为急,除贼可缓,同胞为重,倭人为轻,诸位务必谨记在心。”

蒋壹和沐风闻言神色一凛,顿时目露震惊之色,他们早也听说过刘封在弘农会盟联合抗倭之事,更知道刘封于民族大义最为看重,痛恨侵扰华夏之外族,没想到其胸襟竟是如此广博,霎时间就被他的境界所折服。

二人离席抱拳,深施一礼,心潮起伏,却不知该用什么言语来表述此刻的心情,沐风慨然道:“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

“哈哈哈,正是如此!”

刘封起身大笑道:“华夏之地,岂容跳梁小丑觊觎?

倭人迟早必将灭尽,永除后患!”

“壮哉!”

蒋壹听得血脉贲张,大声道,“讨伐倭寇,将是我海军首要之事,寇可往,吾亦可往。”

三人目光熠熠,半晌之后,刘封又叹了口气,皱眉道:“只可惜曹家不懂这个道理,又请司马懿出山,若是此人回到邺城,河北将是一块难啃之地啊!”

沐风言道:“专柯所带都是云羽卫的高手,只要他司马懿在路上,必定能得手。”

刘封却觉得心中不踏实:“只怕司马懿狡兔三窟,行踪难辨,此人既然决意去河北,必有万全准备,恐出乎吾等意料。”

沐风闻言也皱眉不语,司马懿的阴险狡诈,城府深厚,他早就听师傅说起过,这可是不输于诸葛亮的人物,绝不容小觑。

刘封深吸一口气,重新振作精神,朗声道:“距离开春还有四个月时间,在这段时间内,我等务必要将夷洲周围肃清,安定民心,让海军稳驻此地,以琉球岛为目标练兵,训练出一支精锐海军,方可远征东瀛,将倭人的老巢给一窝端掉。”

蒋壹神情激动:“末将自当全力以赴,不负大将军重托。”

第1416章 倭人之患

三日之后,夷洲北方的海面上出现无数黑点,港口的海军马上警戒起来,很快那些黑点逐渐变大,果然是海贼的船只。

距离两三里之外的时候,才看清这些战船和海贼的又有不同,倭人的船只远看像剖开的倭瓜,但首尾却高高翘起,更能抵御大海的风浪。

领先的一艘贼船还算高大,船帮上打着新木补做的补丁,看起来千疮百孔,船头上瞟着一面三四尺方圆的黑旗,上面绣着一个白色骷髅头。

倭人船只靠近海港,伪装成海贼的海军们到岸边三五成群指挥着,让他们的船队进入海港,沉寂的港口忽然变得热闹起来。

那些倭人服装古怪,有的似乎只披着一块布,用粗麻绳缠在腰间,有的光着膀子,有的穿着蓑衣,看起来更像从原始森林走出来的野人。

此时倭人们都来到船外,站在船板上打量着这片岛屿,叽哩哇啦指手画脚讨论着,唾沫横飞,眼里尽是激动之色,好不得意。

他们在海上四处漂流,倭人贪婪凶残,又十分懒惰,据长安荡寇营抓来的俘虏交代,他们自己从不开荒种地,一心想着到外面寻找富庶之处,将当地人抓来当奴隶,坐享其成。

数百年前第一批倭人踏上西面的岛屿,发现华夏富庶之后,回到东瀛的倭人将此地称为天国,此后便源源不断有人不惜冒着生命危险,冲破层层海浪,架着单薄的渔船“走西天”,即便是九死一生,他们也从不渝志。

在西渡屡受打击之后,倭人改变主意,决定向那个强大的王国称臣,求汉皇赐封,光武帝赐其为“倭奴王”,倭举国大喜,倭奴国王接受朝廷印绶,并向汉朝进献奴隶一百余人。

倭人觊觎中原华夏之地,古已有之,最近一次倭人的出现,除了侵袭东海之外,还因国中大乱,邪马台女王卑弥呼派遣使者难升米朝见曹睿,赐予卑弥呼“亲魏倭王的紫绶金印,并回铜镜百枚等礼物。

其后另一个狗奴国与邪马台国交战,卑弥呼女王向魏国求助,曾派使者支持邪马台国,其后魏国因为战事屡败,自顾不暇,便没有了后文。

按照那些荡寇营的倭人和曾经作为使者留下的桃五郎交代,东瀛现在正处于各小国频繁争战时期,有三十余国,各称为国王,其中以卑弥乎统治的邪马台国最为强盛,统属三十多个部落,民众有近十万。

也不知道这些倭人是来自哪个小国的,此时见到这么大一片岛屿,顿时兴奋地手舞足蹈,还未上岸,已经急不可耐了,大笑声此起彼伏,兴奋莫名。

就在此时,倭人船队中一艘小船忽然加速,在港内迅速脱离船队,向着停船的方向快速而来,倭人有的看到,指着那艘船大声呵斥。

驾船的正是被刘封派出去引诱倭人的那二十名海贼,此时倭人船队已经全部进入海港,知道接下来必有一场厮杀,便赶忙脱离船队。

“大将军,快放箭,快快快!”

当先一人站在船头上朝着两岸挥舞手臂大声呼喊。

船上的倭人还在怒骂那些海贼,忽然便看到港口两岸出现无数铠甲整齐的士兵,弓箭手密密麻麻瞄准了他们。

嘈杂声戛然而止,倭人们目瞪口呆,不知为何这里忽然出现这许多天神一般的士兵,那铠甲和兵器在阳光下闪闪发亮,他们根本见都不曾见过。

咚咚咚——紧接着一阵急促的鼓声响起,万千箭雨便如同蝗虫一般倾斜而下,朝着港内簇拥在一起的倭人船只覆盖下来。

箭雨破空之声令人头皮发麻,惨叫声终于将倭人惊醒,霎时间便有许多人倒在船上,落入水中,反应快的赶紧转身钻进船舱去了。

海港内一片大乱,倭人的船只相互碰撞挤压,东倒西歪,面对密集的箭雨他们无可奈何,都想向港口外逃走,但彼此拥挤,谁也无法走脱,而此时港口已经有五艘战舰出现,堵住了去路。

三波箭雨落下,倭人的船上密密麻麻铺满了箭矢,海水也开始渐渐变色,漂浮的尸体和羽箭漂了一层。

鼓声停止,弓箭手也退到后方,片刻的沉寂之后,倭人们再次从船舱里钻出来,看到退路被封,他们大声呵斥着,将船只靠岸,还有悍不畏死地举着兵器向岸上冲过来。

才走到一半,就被一波箭雨毫不留情地射杀在斜坡之上,又翻滚着掉进海里去了,不多时,海港的岸边也被鲜血染红,在阳光下十分刺目。

终于有聪明的倭人反应过来,纷纷上岸跪地,磕头求饶,他们发现只要不进攻,弓箭手就不会动手,这种情况下再冲锋,和送死没什么两样。

有人投降,很快便有许多人效仿,惊恐万状的倭人纷纷从船上战战兢兢跳下来,跪在了岸边的沙滩上投降。

刘封漠然注视着那些倭人,一摆手,蒋壹和聂友便带兵守住海岸,吆喝着那些投降的倭人来到岸上,纷纷跪倒在地。

“死了一大半!”

蒋壹命人清点人数之后来向刘封禀告,“活着的还不到两千人,伤者数百。”

“全都绑起来带到府衙去修城!”

刘封一摆手,“将那些伤者都治好,如今夷百废待兴,开垦荒地、修建房屋都缺少劳力,这些倭人来得正是时候。”

蒋壹一怔:“不需要抓几人来审问么?”

“审问?”

刘封一瞪眼,“你能听得懂倭人的话?”

“呃,这个……”蒋壹尴尬地挠挠头。

刘封冷眼看着跪在地上的倭人,淡淡道:“不管他们身份地位如何,一视同仁先做劳力,好好改造一番,待荡寇营的人赶来再做审问不迟。”

“遵命!”

蒋壹这才明白刘封的意思,昨日派出五艘船去会稽运粮,刘封命人送信到长安去,大概也有调动荡寇营的命令在其中。

蒋壹派人看押倭人,刘封和聂友则一千海军与那二十名海贼再次赶往他们所在的海岛,此处不但关押着东吴将士,将来也是航路上的必经之地,他打算在这里修建一座灯塔。

第1417章 踏上孤岛

阳光明媚,波光粼粼,广袤的海面上还不到任何景物,刘封站立船头,眉头微皱。

诸事繁多,转眼间来到夷洲已经半月有余,此时的北方应该已经进入霜雪时期,有姜维和邓艾守卫前线,倒是不用担忧。

但这一趟夷洲之行,却出了许多意料之外的事,本以为在夷洲和吴兵有一场恶战,未料吴兵在海上遇险,反倒碰到了大批倭人,两三千人来到南海群岛,这是个极其危险的信号。

这一段时间他和沈莹、沐风多次讨论过海上航线的问题,虽然从地图的直线距离上来看,东治和山阴距离夷洲最近,但从中原到会稽,道路却十分难走,会稽境内大部分还地广人稀,山岭绵延起伏,都是无人之地,而且沿途消耗巨大,商队绝不敢贸然进入。

而从襄阳、江陵乃至淮南前往广陵、吴郡一带,则道路顺畅,水陆皆可利用,从整体行程上来算,还是从曲阿、娄烦入海走夷洲最为节省时间。

但从娄烦到夷洲,这条航线却极不稳定,虽然卫温和诸葛直已经到过夷洲一次,但陆逊再次赶来夷洲,还是在海上漂泊了半月之久,在许多小岛上停留,才找到了夷洲。

所以在航路各岛上建筑灯塔极为重要,刘封虽然记得夷洲和中原的大概方位,但对东南海域内的小岛却不可能都清楚,这就需要海军不断地探索,搜寻,并将其作为航标,才能让商队放心出海。

汉代的航海技术还十分落后,只有江东水军才敢出海,还只是探索阶段,官府尚且如此,私人的船队也只能在长江等水路行驶,根本不敢冒险入海。

广阔的大海有太多未知的危险,古人的注意力还在中原大地上,对于海外的记载少之又少,如果好不容易开辟一条航路,又有倭寇出现抢掠,谁还敢冒险出海?

大海的凶险和深不可测,让无法潜水的人类避而远之,饱受匈奴、羌族等西北方外族侵扰的大汉更无暇顾及海上的世界,这也是无力改变的事实。

一想到西域错综复杂的势力和北方强大的鲜卑军,刘封的眉头愈发皱的紧了,除了谨慎的魏国之外,这些外部的威胁才是最大的。

相比较下来,其实倭人尚不足为惧,他们本来战力落后,还要穿越大海来入侵,在眼下来看就是来送死的,倒是北方和西域的势力,才是阵阵的大患,一个处理不慎,五胡乱华的悲剧就会重新上演。

“大将军,快看,那座岛就在前面!”

正当刘封思索着大汉周围各族形势的时候,聂友从甲板上快步走过来,指着右前方的方向,果然看到一座小岛冲海平面上渐渐出现。

没有了海贼和倭人的威胁,又有人带路,战船行驶的速度极快,多半日时间便到了这座岛,按照行程来算,应该有四五百里的距离。

此时夕阳将落,暮色沉沉,战船来到海岛附近的时候,负责巡逻的海军已经发现了他们,正在摇旗指示靠岸的位置。

船只入港,蒋休已经在岸上等候了,脸色显得有些阴郁,言道:“大将军,这座岛并无多大,东面有一处山岭,登山之后便可纵观全岛,倭人和海贼以山岭两侧各自为居。”

刘封踏上岛屿,左右观察着,此时天色已晚,已经看不清远处的景色,有一座山丘挡住了视线,在夜色下朦胧的山脉轮廓看起来并不算高。

蒋休指着这一座小山丘前方的空旷之处:“此处便是倭人所居之地,避风清凉,山后还有一片青苔地,为海贼所居,周围还有几座小岛,无人居住,尚未曾探查。”

刘封微微点头,问道:“诸葛恪等人何在?”

“唉——”蒋休一声沉重的叹息,看了看刘封,欲言又止,指着前面言道,“将军还是自己去看吧!”

刘封心中一沉,难道诸葛恪他们已经被倭人给杀光了不成?

但前两日抓到那些海贼的时候,他们还交代吴军被关押在山洞中,许仙打算逼着这些吴兵带他们去进攻江东,用来做前驱兵的。

见蒋休的脸色难看,刘封也不多问,跟在他身后来至山脚下,这里有一排沿山脉搭建的茅草屋,还有许多崖洞,居中的位置一间房屋最为显眼,有士兵正举着火把守在外面。

蒋休走到门口,忽然又停了下来,犹豫道:“大将军,要不还是不看了吧?

诸葛恪已成废人,难以活命,恐惊扰将军。”

“嗯?”

刘封一怔,双目微微收缩,“你是说,诸葛恪被人用了酷刑?”

蒋休轻轻点头,咬了咬嘴唇,有愤怒也有无奈,更多的是同情。

“是倭人还是海贼?”

“倭人!”

蒋休看了一眼昏暗的房间,里面显得阴森可怕,“留在岛上的海贼已经被倭人全部杀了……我料他们本打算到了夷洲之后,也会将许仙他们杀掉,将夷洲据为己有。”

刘封的手指在衣袖中不自觉握紧:“如此说来,那些吴兵也都死了?”

“还留下三百余人,我们上岸之时尚有五百倭人看守,想必是留着作为进入江东的向导。”

“女眷呢?”

“女眷……还勉强活着!”

刘封一声冷哼,知道蒋休这句话里包含着多少无奈,将其拨开一旁,迈步向房内走去。

“大将军……”蒋休想要劝阻,已经来不及了,只好向聂友打了个手势赶紧跟进去。

聂友与蒋休并排而入,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从房门口飘出来,举目看去,这间房屋还算宽阔,三根柱子上挂着渔具和尚未吃完的鱼干。

面上一片狼藉,火把照耀之下,能看到一片片的污血痕迹,左边正烧着一团篝火,青石板上摆着一张草席,有一人衣衫褴褛躺在上面,头发散乱,一动不动。

另一边却摆着一口二尺来高的石槽水缸,用一块石板盖着,石板上赫然摆着一颗人头,聂友看在眼里,惊得脚下一顿。

就在他正准备问蒋休为何将人头放在这里的时候,忽然见那颗人头散乱的头发之下,竟然缓缓张开了眼睛,嘴巴蠕动,发出虚弱的声音:“你……你是刘封?”

第1418章 绝倭岛

突然出现的诡异情景让聂友惊呼出声,瞪大了眼睛,一颗人头发出嘶哑虚弱的声音,在跳跃的火光之下,显得阴森恐怖。

刘封也是浑身一颤,忍不住后退一步,刚才蒋休在门外阻止他进来,便猜到可能有什么恐怖的情形,饶是他想了许多可能,还是没料到会是如此。

这颗人头他走进来的时候就注意到了,本以为是倭人或者哪个海贼的脑袋,本来注意力都在躺在草席的人身上,以为那是诸葛恪,没想到人头居然开口说话了。

“我是刘封!”

勉强稳定心神,刘封深吸一口气,仔细观察着这口石缸,终于看清原来那块石板中间是空着的,人被装在里面了。

但这么小的一口缸,只到自己腰部的高度,是如何装下一个成年人的?

正当刘封疑惑的时候,却听那人惨然一笑:“呵呵,世事难料啊!”

刘封一怔,蒋休从后面走过来,低声道:“他便是诸葛元逊,被倭人割去四肢装入石槽中,腿上的筋连在石板上,无法取下……”“什么?”

刘封大惊,瞪着那颗眼神涣散绝望的人头,“你,你是诸葛恪?”

“正是!”

诸葛恪咧嘴而笑,笑得凄凉无奈,轻叹一声,“一时冲动,铸成大错,连累三军,悔恨无及……”刘封的脸色变得煞白,衣袖中的手指不断攥紧又松开,咬牙沉默片刻,才勉强笑道:“本王是来接诸位回家的。”

“回家?”

诸葛恪一怔,旋即整个人忍不住颤抖起来,石板摩擦着石槽,发出笃笃笃的声音,听起来更加恐怖。

一串串泪水从诸葛恪眼中滚落,即便受尽酷刑,他也未曾流过一滴眼泪,此刻刘封一句话,却让他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悲愤和悔恨。

蒋休低声道:“末将已经审问过吴兵,元逊是不忍见那些女眷被倭人凌辱,愤而出手,用石块将一名倭人砸伤,便遭此毒手……”咬牙哭了好一阵之后,诸葛恪的情绪才渐渐稳定下来,石板上濡湿一大片,他抬眼看着刘封,忽然笑了起来:“本以为死于孤岛,无人得知,誓欲化为厉鬼,与倭人不死不休,今见将军,残心甚慰,只望将军善待幼节和那些兵卒,他们都是被我蛊惑,遭此大难,乃我一人之过也!”

刘封咬牙道:“我不远千里,涉水来追将军,不为私仇,只想让诸位回头,不料竟遭此大难,倭人凶狠至此,堪比禽兽,吾已尽数擒之,为诸位报仇。”

“我早知将军之能!”

诸葛恪微微叹息,此时他已经身心疲惫,痛苦难熬,闭上眼睛,“幸遇将军赶至,心中再无挂念,请将军助我解除痛苦,早些了此残生。”

刘封吃了一惊:“你——”诸葛恪惨笑道:“家父曾言:吾将大赤诸葛一族,所幸只是我一人遭罪,如今惨为人彘,生不如死,致使万人枉死,又有何颜面再回江东?

吾将葬身于此,以片魂丝魄,助将军守护夷洲,震慑倭奴,佑我华夏!”

刘封微闭双目,半晌之后才问道:“元逊可有遗言?”

诸葛恪缓缓道:“扬我国威,戮尽倭奴!”

刘封郑重抱拳道:“你放心便是!”

诸葛恪嘴角才露出一丝笑意,刘封的衣袖中便闪过一道寒光,射入其眉心之间,诸葛恪的脑袋微微一歪,缓缓闭上了眼睛,寂然不动。

“将其连同石槽搬出去葬于山顶,”刘封背转身吩咐道,“此岛从今之后便为:绝倭岛!”

“遵命!”

蒋休一声叹息,命人进来将诸葛恪的尸首抬了出去,谁能想到,陆逊之后东吴第一人,大将军诸葛瑾之子,太傅诸葛恪,就这么惨死在海外孤岛之上。

“刘子益,麒麟王,果然……名不虚传!”

这边的动静终于惊醒了躺在草席上的人,他勉强转动脑袋,憔悴的面庞眼窝深陷,如同一具骷髅一般。

“你便是陆抗陆幼节吧?”

刘封转过身来,打量着他,欣慰而笑,“幸好你还活着,本将这一趟就不算白来。”

“惭愧,惭愧啊!”

陆抗一声长叹,经历了这许多波折和残酷之后,他深知刘封的到来有多重要,但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在中原,两人各为其主,但如今在海外孤岛,面对倭奴,他们又是同族,刘封不惜冒险出手相救,这已经远远超越了诸侯之间的忠诚了。

刘封也知道此事多言无益,暗卫陆抗道:“幼节放心在此歇息,调养精神,明日我们便回夷洲。”

陆抗微微点头,轻叹一声,闭上了眼睛,此时他确实还无颜面对刘封等人。

迈着沉重的脚步走出房门,刘封在海滩之上吹着海风,脸色变得十分阴沉,对身后的聂友吩咐道:“去看看还有多少倭人活着,都带到这里来。”

聂友已经被刚才诸葛恪的情形惊得口舌麻木,此时听到吩咐,才浑身一震,赶忙去找守军询问情况。

不多时,守军便压着一群人额来到海滩之上,一共还有八十余名倭人活着,其余的都在上岸的时候被海军杀死了。

刘封冷漠地注视着这群倭人,他们现在被抓,一个个战战兢兢,缩手缩脚,看起来十分可怜,完全不见害人之时的凶残暴戾。

本来想一口气将这些人全部杀死泄愤,但刘封还是勉强忍住了内心几乎要喷发的怒火,左右看看,找到了一处浅滩,对聂友吩咐道:“找一条绳索来绑到两端岩石之上,将这些倭奴全部赶在水中,手臂绑在绳索之上,先吹吹海风。”

“遵命!”

聂友对这些倭人也痛恨至极,马上带人去执行命令。

刘封缓步走着,想要借着凉风让自己冷静下来,但心中那团火却越烧越旺,感觉整个人快要爆炸了一般,倭奴的残忍简直令人发指,必须要狠狠惩治才能让人解恨。

正处置那些倭人的时候,蒋休已经安排完诸葛恪的事情走过来,看了看情况,皱眉问道:“将军,那些倭人女眷该如何处置?”

顿了一下又道:“其中十余人已经有了身孕……”

第1419章 手刃仇敌

翌日一早,朝阳初升,霞光沐浴在绝倭岛上,似乎要将这里的阴霾洗去。

靠西的海滩上,海军和东吴的士兵们各站一处,陆抗靠在一块岩石上坐着,面色苍白,但多少恢复了一些精神。

岛上存活下来的吴兵共有三百二十三人,有十几人重伤生病,他们本以为这一次在劫难逃,没想到汉军突然出现,又有了希望,根本无需劝降,便跪地谢恩,感激涕零。

此时众人被召集到广场之上,见到兵甲整齐的汉军,又有些忐忑,毕竟他们还是吴兵,而且远遁海外,密谋再起,这罪行也不算轻。

海滩上一条绳索串着八十多名倭奴,胳膊都被吊起来,像腊肉一般挂着,小腿以下淹没在海水之中,浪涛一阵阵涌来,拍打着腿部。

一夜折腾,倭奴已经精神萎顿,刘封命人将绳索解开,早就熬好的热粥还放了虾仁,为每个倭奴准备了一碗。

倭奴见忽然又有粥喝,以为受了惩罚之后要将他们释放,顿时喜出望外,一个个上前将稀粥喝完,恢复了一些精神。

刘封转身对吴兵大声道:“倭奴暴戾,蛮横不化,图我中原之心不死,这几日在岛上,想必诸位已经见识到了他们的残忍和冷血,诸位觉得倭人该杀还是该放?”

“该杀,该杀!”

吴兵闻言顿时面现愤怒之色,一个个举着胳膊大声喊叫起来,就连陆抗也忍不住跟着大喊,这一段心惊肉跳的日子,比他在夷洲三年面对土夷还要可怕。

“很好!”

刘封微微点头,对吴兵言道,“这些倭人辱我同胞,凌我妻女,是可忍孰不可忍?”

“来人!”

刘封一声断喝,“将这些倭奴都绑起来,扒光衣服。”

“遵命!”

聂友马上派兵上前,将那些还面露笑容的倭奴抓起来,一阵滋啦声中,衣服全部被扒光,绑缚手脚,扔在了沙滩之上。

刘封又命人将弯刀拿给吴兵,沉声道:“倭奴手段狠辣,令人发指,今日某便让你们亲手报仇,一雪前耻。”

一人大步上前拿起钢刀,大喊道:“我要将其千刀万剐!”

“慢!”

刘封却拦住了他们,言道:“倭人只有八十余,你们却又三百多人,若都上前,还不等有人动手,便将其杀死了,务必要留其性命,让每一个人亲手报仇。”

吴兵纷纷拿起刀,跪地道:“大将军,如何下手,你尽管吩咐便是!”

刘封一声冷笑,缓缓道:“你们四人一组,对付一名倭奴,用什么手段自行商量,每一刀下去必须要掉下一块血肉,一日为限,哪一名倭奴活到最后,我有重赏。”

吴兵闻言大喜,一个个眼中尽是手刃仇敌的痛快,再次叩首:“遵命!”

不用刘封再吩咐,吴兵马上四人为一组,兴冲冲地冲向了沙滩,随着一阵钢刀挥舞,寒光闪现,海滩上便响起了此起彼伏杀猪般的惨叫。

吴兵这段段时间受尽倭奴的欺凌,眼睁睁看着同伴被他们折磨杀死,早就恨得咬牙切齿,现在有了报仇的机会,绝不会心慈手软。

或许所有人的心性相似,吴兵跑过去第一个下手目标便是那些倭奴的胯下之物,钢刀闪闪,便将八十多名倭奴同时给阉割了。

惨叫声和手刃仇敌的大笑声交织在一起,不时看到断臂手指在空中飞舞,鲜血淋漓,这残忍的一幕,此刻在所有士兵看来,却觉得十分解恨。

刘封默默看了一阵,才觉得心中的怒火稍解,任由吴兵在这里下手,和蒋休来到后山,这里关押着四百多倭奴女性和十七名孙和带出来的女眷。

孙和和诸葛恪出逃,总共带出来的女眷有三十多人,十几人在海上风浪中丧生,有八人被倭奴凌辱而死,剩下的十几人也都萎靡不振,有两个感觉已经痴痴呆呆,精神失常了。

蒋休问道:“这些女倭奴,也要杀掉吗?”

刘封看着簇拥在一起的女倭奴,战战兢兢挤作一团,吓得不敢抬头,有些偷偷抹泪,一声无奈的叹息。

“她们背井离乡,或许也是因东瀛战乱,被这些倭人强行带来,一路上受尽苦楚,不过是他们的玩物罢了,此事与她们无关。”

蒋休一怔:“那该如何处置?”

“先带回夷洲去吧!”

刘封皱眉道,“夷洲各处建设都缺人手,这些女倭奴可作为劳力耕种田地,为士兵们洗衣做饭打杂。

只要让她们吃饱穿暖即可。”

蒋休对这些女子也狠不下心来动手,抱拳道:“遵命!”

“这十七名女眷也一并带回去吧!”

刘封微微摇头,她们也是身不由己,跟着孙和出来或许还想着荣华富贵,没想到却是一场噩梦,算起来那些死在风暴里的同伴反倒更加幸运。

蒋休皱眉道:“被倭奴凌辱,她们心中必定惊恐,带回去只怕也会被人耻笑。”

“无妨!”

刘封摇头道,“回去之后先留在府衙做杂役,待齐岭族的那一片海湾收回之后,便将她们安排到海湾之中去守护灯塔,了此残生吧!”

蒋休叹了口气:“也许这是她们最好的归宿了。”

刘封又来到山顶之上巡视了一圈,这座岛屿不大不小,方圆不超过十里,周围还有几座更小的岛屿,看起来更像是礁石,在这里修建一座灯塔,再直线向西南方向便是夷洲,可作为这一片海域的航标。

诸葛恪被葬在一处草坪之上,这里无法刻碑留字,只能等以后修建灯塔的时候再为他立碑了。

蒋班在山顶上遥指西北方向,言道:“按照路程来算,从此岛往西北方向行进千里,便可到达吴郡。”

刘封遥望远方,依然只见无垠的海面,千里之隔,用船至少也要半月时间,中原本就因为连年征战人口凋零,对夷洲的发展计划只能后延了,没有人口支持,一切都是空谈。

回头对蒋休言道:“待夷洲稳定之后,我便从这条航路返回江东,将航线记录下来,先以汉昌号为商船,到夷洲换购珍奇宝物,多运些粮食牛羊给土夷,屯田制要尽快执行下去。”

第1420章 永绝后患

一直到半夜,月出东海,海滩上最后一道凄厉的叫声消失,天地才仿佛安静下来,只剩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

吴兵的手段超乎刘封的想象,没想到他们把倭奴折腾了整整一天,到了天黑之时竟没有一人死去,沙滩上像被鲜血洗过一般,断臂残肢扔的遍地都是,惨不忍睹,有些人甚至能将倭奴的骨头从肉皮里剔出来,技术十分精湛。

第二日清早,沙滩上已经恢复如旧,除了消失的三百多倭奴尸体之外,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苍茫大海,能将一切血腥吞没,将一切罪孽洗刷,任凭天地变化,依然波澜不惊,深不可测。

战船终于缓缓驶离了绝倭岛,只有诸葛恪的坟头在山顶望着东北方向的海域,吴兵和女倭奴望着渐渐远去的孤岛,眼神复杂。

陆抗在这段时间受了不少折磨,所幸没有性命之忧,当初他不明江东形势,被诸葛恪三言两语说动,带领水军重返夷洲,没想到却遭此重创,心中愧疚不已。

听说刘封要将夷洲设立州郡,纳入大汉版图,陆抗欣然赞成,并提出了二十条有效建议,刘封一一记在心中,陆逊果然有治世之才,有许多政令都是根据土夷部落的习惯指定,既能让土夷服从,又能树立官府威信,逐步在夷洲推行中原文化,教化百姓。

其实这些政令都是陆逊临终时交代陆抗上书给孙权的奏议,未料东吴灭亡,刘封又救了他们的性命,陆抗也非愚忠之人,便将治夷之计和盘托出,而陆家本就是汉臣,在刘封的劝说之下便顺势归降了。

再次踏上夷洲之地,陆抗感慨连连,想着这半年经历的种种,简直如同梦魇一般,不过对他的心性也是极好的磨炼。

刘封命蒋休安排陆抗和吴兵先去歇息,将女倭奴和东吴女眷分开安置,并派人安抚那些女眷,希望能尽快让她们恢复精神。

打马来到府衙,蒋壹已经安排那些倭奴和海贼在开始劳作了,刘封将最先去引诱倭奴的二十名海贼交给蒋壹,任命这二十人为监工头领,负责监督倭奴和海贼做工,算是对他们的奖励。

这二十名海贼中有四人还是许仙的副将,作为海贼头领,他们竟然也不懂倭人言语,也不知道这一年时间他们在岛上是怎么相处下来的,审问倭人只能等待荡寇营的人赶到再说了。

城建和政令之事刘封都不愿参与,只叫沈莹和沐风二人决策,现在陆抗又来到夷洲,有这三人共同商议,倒也省心了。

吃过午饭之后,刘封又来到西城,马厩这一段时间几乎成了吴普他们的住所,饶是如此,五百战马还是只保住了一半,水土不服也是无奈之事。

不过夷洲丘陵起伏,水路交错,无需大规模地使用骑兵,这两百多战马除了必要的报信使用之外,其余的刘封打算将其饲养培育,开辟马场就地育马,下一代战马就不会有此问题了。

安慰了吴普等人之后,刘封言道:“医治马匹非诸位所长,但还有一群孽畜,还要劳烦先生,我料先生必定信手而来。”

吴普听说又是畜类,顿时眉头紧皱:“不知将军又遇到什么难处?”

刘封笑道:“诸位应该都懂阉割之术吧?”

“作为医者,这些都必须要学,”吴普点头道,“百姓养猪、养牛,若不打算育仔,都需将其阉割……”“嗳,”刘封抬手打断了吴普,笑道:“我说的这些孽畜却非畜生,而是一群人,不知先生对于阉人,是否熟悉?”

“人?”

吴普吃了一惊,目光打量着刘封,不知道他又有什么打算,顿了一下言道,“阉人通常只有宫中太医才会使用,宫刑另计……不过在这方面人畜倒是分别不大,料想不难!”

“很好!”

刘封微微点头,环视一众医者,轻笑道,“接下来这两日,要有劳诸位了,我这里有两千三百人需要阉割……”“什么?”

吴普大惊,退了两步,“怎会有如此多人?

他们究竟犯了何罪?”

董奉也有些看不下去了,上前言道:“大将军,宫刑乃是断后之事,若非罪孽深重之人,此事还请慎重考虑呀!”

那些医者也都面面相觑,一阵骚动,听说有这么多人要被执行宫刑,这可比直接杀了还要残忍,以前怎么没听说麒麟王有如此残忍之举?

“诸位放心,伤天害理之事,吾绝不会做!”

刘封看穿众人的心思,言道,“这些都是倭奴,从东瀛远渡而来,欲侵我中原,恰好就在海上遇到,今将其俘虏至此……”刘封一边解释,一边将这些倭人在岛上对吴军所做之事说了一遍,若不是海军来得及时,恐怕连夷洲的百姓都要跟着遭殃。

董奉毕竟年轻,又是东吴百姓,刘封还未说完,便忍不住骂道:“世上竟有如此恶毒之人,简直禽兽不如,虽千刀万剐不足以赎其罪!”

吴普也闭目长叹道:“老朽在襄平之时,也曾听过倭奴之事,襄平百姓也曾遭受其害,人人恨之入骨,如今听来,犹有过之。”

刘封点头道:“若将这些孽畜一刀杀了,也太便宜他们了,吾意先将其阉割,再让其作为劳力建设夷洲,眼下正缺人手,可谓一举两得,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吴普抱拳道:“殿下此举,英明之至,老朽保证将这些倭奴尽数阉割,不使一人死亡。”

“哈哈哈,正是此意!”

刘封一阵大笑,旋即又冷声道,“若是让这些倭奴就此死去,也太便宜他们了。”

董奉也一众医者都暗自点头,一个个暗自握拳,接下来阉割倭奴可要小心动手,不能将他们给弄死了。

刘封又道:“除此之外,我还要向先生求一味药草。”

“殿下请讲!”

刘封叹道:“那些女倭奴和孙和带来的女眷,都被这些倭人凌辱,有些已经怀有身孕,若她们将来产子,恐为后患,杀之又残害生灵,先生可有药能将其腹中胎儿除去,甚至让他买此生不能再有孕?”

“此法古已有之,稍加几味药草即可,倒也不难!”

吴普果然不愧为百草之王,很快就想出了药方。

刘封满意点头道:“很好,接下来就有劳诸位了。”

第1421章 神秘族群

安排完俘虏之后,刘封才暂时松了一口气,如今吴兵尽除,最具威胁的倭人也在阴差阳错之下消灭,琉球岛的海贼可交给海军慢慢征服,驻兵戌守、查缉罪犯,兼办盐课、宣传政令,开办书馆教化土夷,传扬华夏文明才是长久之计。

从海军进驻夷洲以来,夷洲各部落首领已经先后都来拜见沈莹,纷纷送上礼物,表示愿意遵从大汉律令,有官兵为他们地域海贼,又能为他们提供粮食,教导耕作,土夷自然欢迎。

但这些良好的合作基础都在前两代吴兵开发夷洲时打下的,当年卫温和诸葛直最早登上夷洲时,也遭到土夷的强烈反击,直到吴兵帮他们击退海贼之后才勉强接纳。

卫温等人在在夷洲有了立足之地后,再次和土夷交涉,表达友好之情,派兵帮助土夷开垦耕种,分发粮食,教导其种植和铸造技术,终于与土夷相处融洽。

但因将士水土不服,许多吴军士兵生病,土夷的治疗技术太过落后,吴军所携带的药物也消耗一空,伤病导致死亡的士兵越来越多,卫温和诸葛直无奈只得返回东吴,带着愿意出海的土夷两千余人踏上北归之路。

卫温、诸葛直在后世看来有开辟新天地的伟大壮举,比之秦朝出海不归的徐福更为忠义,但其出兵万余,只回来了数千,也未能寻找到传说中的仙草,孙权便以违诏无功,将二人下狱诛杀,实在令人惋惜。

但他二人与土夷的友好接触之后,让夷洲百姓能够在陆逊第二次来到夷洲之后更好地开展工作,更将诸多部落尽数降服,甚至建立了官署,这一切基础工作做成之后,陆逊才让陆抗到东吴去复命。

若是东吴不灭,孙权只需再派一支兵力,兵分派官员来治理夷洲即可,但这一切阴差阳错让刘封捡了现成便宜,刘封也为自己力排众议追赶吴军的觉得感到庆幸。

不过刘封并不想坐享其成,在卫温、陆逊开辟夷洲的基础上,治理夷洲还需更进一步,作为第三批踏上夷洲的将士,刘封必须要将陆逊未曾解决的齐岭族问题解决了,统一管辖,才能让夷洲长治久安。

府衙内,刘封和陆抗、沈莹以及摩达奥讨论着齐岭族的问题,对于这个隐藏在深山中的部落,众人一筹莫展。

陆逊在夷洲征服了夷人各部,唯独对神秘的齐岭族无可奈何,其隐藏在山中,派兵征讨消耗巨大,也并不一定见效,便只好暂时放缓,等后来官员慢慢与之交涉。

沐风言道:“吾军来夷洲已近一月,齐岭族必定已经得知消息,甚至战船曾进入平湖湾,却还不见其与我们主动相见,不知居心如何。”

沈莹叹道:“无论是土夷还是我大汉兵马,在齐岭族看来,都是外来者,他们自然不愿接纳,其自诩水麒麟守护神之后,身份高贵,又怎肯与我们交往?”

“哼,到如今还居住山洞,刀耕火种,打猎为生,何来的高贵?”

刘封一声冷哼,沉声道,“他们不知中原之大,文明之盛,当真是井底之蛙,夜郎自大。”

据摩达奥介绍,齐岭族南人皆髡头、穿耳,女人不穿耳,大多以石做居室,也有居住在崖洞之中的,以野菜鱼肉和野兽为食,用火烤熟,还不会烹饪之法。

各部落都以亲属为小部,舅姑子父,男女卧息共一大床,交会之时,各不相避,身上都有刺青,每个刺青代表不同的身份和实力。

男子只有杀过其他外族人,或者捕猎大型野兽如虎豹或者鲛鲨才能获得刺青,成为能够勇敢独当一面,保家卫部落的标志,也是族人成年的象征。

而女子则需要善于织布或可论及婚嫁之后才会有刺青,所刺的花纹和部位由苌鳞根据功劳亲自指定,作为其荣耀的表章,同时也是死后认祖归宗的标志。

二十岁之后还没有刺青的男子在部落中会被成为唾弃的对象,女子愿意要这样的男人,而齐岭族盛行男嫁女方,没有女子愿意接纳,也就意味着会失去家族的保护,不断受到家族排挤,最终会被驱逐出去。

在面部有纹身的是齐岭族的贵族部落,面部刺青是部落贵族的权力,通常贵族部落都极大,传承下来便有了各自的刺青图腾,如人形纹、人头纹、蛇形纹、太阳纹等等。

纹身是贵族的特权,藉此来显示自己的尊严,只有部落酋长的儿子才可以使用,也只有酋长指定的继承人才不需要外嫁女方,而部落中的女子却可以吸纳其他部落男子,以此来保障家族的传承和壮大。

迄今为止,刘封见过的齐岭族只有碧琪和摩达奥,而陆抗和沈莹在夷洲三年,都没有碰到过一名齐岭族人,就连这些土夷,也将齐岭族人当做野人看待,只要他们不来干涉各部,便相安无事。

不得不说,摩达奥这小子还真是机灵,自从知道他能翻译齐岭族语言之后,一个月时间便缠着苑御学中原话,以便减少传话的周折,更接近刘封,虽说还未完全掌握,但基本的交流却能连比带划表述清楚了。

刘封看了看摩达奥手背上的一排三角和圆形交错的纹身,问道:“夷洲南部山岭交错,道路复杂,你可还记得进山之路?”

摩达奥无奈笑道:“山中各部落之间其实并不经常联络,只有在每年一度的麒麟神祭祀才会在海边聚集,平时只有酋长和他的亲信才知道各族的位置,其他人并不知情。”

陆抗皱眉道:“先前家父也曾派人打探过齐岭族的情况,但派出去的细作大多失去联络,齐岭族在山林中来去自如,善于隐藏踪迹,一旦有外敌进入,都能及时察觉,且善用陷阱、毒药等等,才不得不放弃。”

摩达奥有时候还是需要苑御在一旁指点,听了几人对话之后连连点头,齐岭族祖祖辈辈都用这些东西对付猛兽,对陷阱和地形的利用十分娴熟。

就在众人无计可施的时候,刘封却缓缓站起身来,言道:“既然无法派兵,齐岭族又不肯主动现身,那就只好将他们逼出来了。”

第1422章 再登海湾

就在陆抗等人都以为刘封要强行用兵占领平湖湾作为海军基地之时,刘封却没有了动作,只是又派出船队叫他们径直北上,按照最近的路线前往江东去见关平,其余时间则到处巡视,显得十分悠哉。

清除贼患之后,夷洲便进入了火热的建设阶段,土夷几乎各部落都派人来参与,士兵们也都分派任务,有修葺城墙的,也有知道土夷开辟荒田,准备种植的,屯田已经正式进入计划日程。

这段时间周处的棒伤也养好了,每天被关索一大早就揪到军营去练兵,晚上还要跟着沐风学兵法,活蹦乱跳的小伙子被折腾得筋疲力尽,看起来比那些干活的倭奴还要累。

半月之后,前往江东的快船先回来了,带回了刘封所需之物,也带来了一些中原消息。

关平已经从各地筹措粮草和牛羊,正运往东治,大概再有半个月就能准备完毕。

而在河北,果然不出刘封所料,正当所有人猜测司马懿在何处的时候,他已经出现了在了邺城,无论是魏国上下的官员还是河北百姓,都深感意外,根本没有人发现司马懿的踪迹。

曹芳拜司马懿为太尉、大将军,传旨在徐州的曹爽到邺城共商国是,此时曹爽正在犹豫之时,有人劝他不要放弃兵权,就在徐州与司马懿周旋,也有人劝他应该趁司马懿立足未稳火速赶奔邺城,共同把持朝政,一起辅佐魏帝曹芳重振曹魏雄风。

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专柯一行此去扑了个空,刘封还是颇感遗憾,司马懿是个强劲的对手,现在只能寄望曹爽不要像历史上那样单纯,手握兵权与司马懿内斗,进一步损耗魏国实力了。

这一日傍晚时分,夕阳垂落,天色昏瞑,刘封忽然召集关索、周处、苑御及摩达奥几人前来,挑选出十名海军精锐,驾驶轻舟离开了港口。

船入深海,刘封命士兵驾船往平湖湾开去,此时远处只能看到平湖湾的轮廓,倒也不怕迷路,向着那个方向前进即刻。

“大哥,你要去见那神女么?”

关索看到船行方向,瞪着一双牛眼笑道,“该不会是想念她了吧?”

“胡说!”

刘封一瞪眼,沉声道,“我们此去是办大事,关乎齐岭族的归顺。”

“嗯,咳咳,办正事,正事!”

关索讨了个无趣,转身走出船舱去了。

“大将军,那些海麒兽又来了,将船只团团围住,走不动了!”

未过多久,苑御便赶忙来禀告。

刘封也走出船舱,来到甲板上一看,只见四周海面上海豚密密麻麻围成一圈,果然有这些家伙守护,其他人很难潜伏到海岛上去。

周处上次并未随行,又在船中养伤,还不知道这里的情形,见状表面马上开始脱外套,大叫道:“大将军放心,末将去将这些家伙赶走。”

关索转身就在周处脑袋上拍了一巴掌,怒骂道:“你小子意欲何为?”

“我,我下水啊!”

周处被拍得一愣,半边衣服已经退到了腋下,指着那些海豚,“若不将其驱赶走,都冲过来冲撞船只,岂不危矣?”

“你……”关索气得说不出话来,想不到这世上还真有比自己和张苞更冲的家伙,怒骂道,“你若下水,只怕我们更危险。”

周处嘴巴一张,还未说话,便见左边的海豚一阵骚动,向周围簇拥着,让开了一条路,不由一怔。

很快便见一只体型更大的海豚破浪而来,海豚头上坐着一位身形曼妙的女子,周处的眼睛瞪得更大,喉咙里发出古怪的声音,更说不出话来。

那女子在海豚的带领下来至船前,一眼便看到了站立船头的刘封,顿时张开双臂站起来,显得十分高兴,暗淡的月色之下看不清她的容貌,朦胧中也觉得十分好看。

摩达奥赶忙招手,冲着对方说了几句话,那女子十分雀跃,催着海豚来到船头,周处赶紧拉住衣衫警惕起来,却见那女子竟然轻轻一跃,便跳上了船头。

“等——我——回——来。”

碧琪仰面看着刘封,脸上露出纯真的笑容,眼眸深处却有泪光隐现。

刘封吃了一惊,想不到她竟学会了这句话,心中泛起一股柔情,轻轻点头温和而笑。

看着站在刘封身旁,一脸喜悦的少女,周处惊诧莫名,直到船重新开动,才回过神来,愣愣问道:“你们认识这海兽女?”

关索瞪了周处一眼,摆了摆头,示意众人都躲到船舱里去,拽着愣神的周处下去给他解释。

刘封和碧琪二人站在船头,迎着微凉的海风破浪而行,船头以那个最大的海豚为首,一群海豚为他们开路,两旁簇拥着跳跃游走的海豚,虽然言语不通,但彼此相视而笑,感受着这难得的温馨和安静。

碧琪不知道刘封为何而来,但她这一个多月苦苦等待,终于盼到了想见的人,即便不用交流,就这么静静地陪伴在身旁,也觉得心满意足了。

不多时船只来到海湾之内,众人下船来到岛上,周处再看刘封和碧琪的眼神又有不同了,麒麟王果然无所不能,连这样的女子都能收服,真是不服不行。

刘封让摩达奥询问齐岭族对这平湖湾是如何监视的,果然不出刘封所料,他们在大岛上某个高山上有祭祀台,可以看到海上所有的动静,只要平湖湾有什么危险,碧琪在白天放眼,晚上点火,马上就会有人来支援。

那一日海贼虽然入侵岛内,正好就是要点火的那座岛,碧琪不敢上岛,无奈之下才向刘封求助,这些情况恐怕齐岭族的人早就看在眼里,但碧琪并未点燃求救信号,海军也很快就离开平湖湾,他们也就没有派兵。

但在这段时间内,齐岭族还是三次派人到平湖湾来巡视,并向碧琪询问当日的情况,可见无论对海贼还是海军,齐岭族还是有所戒备的。

这一次刘封借着夜色掩映,驾驶小舟来到岛上,就是猜到齐岭族有人暗中监视,以防万一,果然没有做错。

关索以为刘封是来幽会的,撇嘴问道:“大哥,你打算待到几时回去?

我们先去船上,稍后再来接你。”

“都给我站住!”

刘封低喝道,“我们要在这岛上住下。”

第1423章 七彩之光

对于刘封的话,关索等人将信将疑,却见刘封已经命人抬着一个三尺来长的木匣从船上走下来,都围过来观看。

刘封从怀中拿出一根竹筒状的东西,手拿开,便见一束亮光照在地上,将沙滩上的细沙照得清清楚楚,有两只上岸的螃蟹正在缓缓移动。

关索吃了一惊,两步冲过来凑在刘封手前观察:“大哥,这是什么东西?”

刘封笑道:“这叫珠筒。”

“竹筒?”

关索皱眉道,“竹筒怎会发亮?”

“此珠为彼竹也!”

刘封晃了晃手中的东西,扫视众人好奇诧异的眼神,笑道,“这筒中装着夜明珠,故称为珠筒。”

“夜明珠?”

关索伸了伸手,“可否让我看看?”

刘封递给关索,关索伸手接过来,将发光的一端朝着自己,顿觉的一束刺目的光芒照得眼睛生疼,哎呀一声怪叫,差点将珠筒给丢了。

这珠筒是刘封仿照后世的手电筒来制作的,虽然没有灯泡,但利用夜明珠的光亮和琉璃镜聚光,终于做成了一个简单的电筒,虽然不如后世的手电筒那么明亮,但比火把却好用多了。

不过这东西制作复杂,光是磨凹形的琉璃镜就好耗费许多功夫,更不要说这名贵的夜明珠了,这颗珠子还是他在东吴的皇宫内找到最亮的一颗,所以说珠筒虽好,但成本太高,无法大力推广。

关索将珠筒递给一旁好奇的周处,撇嘴道:“大哥,你这岂非多此一举?

我看这颗夜明珠价值连城,不用这竹筒承装,也能照样能发光。”

刘封笑道:“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夜明珠在室内使用,自然明亮,但到了这空旷之处,若不使其聚光,便大打折扣。”

正在此时,却听到碧琪喜悦的笑声,原来是她也拿着珠筒把玩起来,夜明珠的光华照在她稚嫩的面庞之上,更显得晶莹剔透,如同月下嫦娥一般。

“好了,我们先去那岛上布置机关,你们将船藏在树林中,不可让人发现。”

刘封从碧琪手中拿过珠筒,几人从海湾处向着岛上的最高处走去,这一片海湾正好背着小岛,就算大岛上高处有监视台,在晚上也很看发现这里的动静。

刘封让摩达奥告诉碧琪,带领众人来到岛上点火释放信号的地方,这里是一处开阔的平地,四周灌木密集,仅有一条小路通上来,用青石板堆砌成的一个烽火台,上面布满青苔,疯长着杂草和野花,看来是从未使用过的。

刘封看了看远处起伏的山脉轮廓,点头道:“就在这里吧!”

关索等人更是疑惑,刘封已经命人将抬来的木匣拆开,只见里面装着几个一尺来宽的长镜子,还有几个绸布包裹,也不知道里面装着什么。

四下观察一圈,刘封指着两棵大树中间的一片草地,走过去用脚画了一圈,对士兵吩咐道:“在这里挖一个两尺深的洞。”

关索和周处几人都一头雾水,几次追问,刘封只是笑而不语,只好在一旁干瞪眼,期待着这个坑挖好只好看刘封要做些什么。

而碧琪则坐在一旁的一块石板上,上面还披着一片兽皮,想必她平日里也常来此处。

虽然这是齐岭族的圣地,但她对刘封却十分信任,任由他在这里折腾,双手支着下巴静静地看着刘封指挥士兵忙来忙去,脸上带着静谧的笑容。

忙乎了近两个时辰,已经到了后半夜,月亮已经挂在夷洲岛的上空,海面上一片银光,四野寂静,唯有海浪之声隐约传来。

此时刘封已经将那六块镜子放入挖好的坑中,用做好的木架将其固定起来,让碧琪指了指齐岭族祭台大概所在的方向,又观察一阵,才让关索等人走过来站成一排,挡住了那个方向的视线。

木匣中有一块极大的帐蔓,先命四人拉着四角遮住上空,搭成一个临时的人形帐篷,才将最后的那几个包裹拆开。

就在包裹打开的一瞬间,所有人都眼睛一亮,只见那几颗巴掌大的椭圆珠子竟是七彩之色,在夜明珠的光芒映照下,晶莹剔透,十分好看。

“这是七彩琉璃珠,可以折射出彩色光芒!”

刘封也不管他们能不能听得懂,将那几颗柱子拿过来放到镜子面前的圆盘上,再将珠筒放在盘子下面。

下一刻,惊奇的一幕出现了,只见那七彩琉璃珠发出一束束彩色的光芒,投射在镜面之上,又反射向天空,留在了帐蔓之上。

本来银灰色的此时出现了一副七彩斑斓的画面,刘封还不满足,调整着镜子的方向,然后将坑中的木架旋转起来,便见起色光芒如同活了一般,随着琉璃珠的滚动而快速跳跃起来。

“哇——”碧琪惊叫一声从石板上跳了起来,拍着小手凑过来瞪大眼睛张望着。

不止是她,关索、周处等人和所有的士兵也都被这神奇的一幕给惊呆了,麒麟王果然神通广大,连彩色之光都能做出来。

半晌之后,关索才愕然道:“大哥,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有这能耐?”

刘封走近走远不断变换角度观察着,有调整许多时间,已经到了后半夜,看看时辰不早,便将珠筒收起来,彩色斑斓的光芒顿时消失,命士兵收了帐蔓木匣,就在山顶歇息。

碧琪还有些意犹未尽,刘封让摩达奥告诉她,更好看的等明晚才会出现,叫她回去好好睡觉,明晚再看。

碧琪的住处就在山坡下的一个小崖洞里,铺设兽皮干草等等,还有不知从哪来的香草,刘封刚才经过的时候看了一眼,觉得还算不错。

听说刘封还要留在岛上,碧琪大喜,这才恋恋不舍地下山去了。

关索已经被撩得好奇难耐,一个劲催问道:“大哥,你做这些到底有什么用?”

刘封笑道:“一切明晚就能揭晓,你再等等便知。”

关索撇嘴道:“搞得这么神秘,难道你还能把那水麒麟召唤出来不成?”

刘封挑眉笑道:“还真被你猜了个七八,明晚水麒麟或许真要现身了呢!”

“当真?”

这次不仅关索在问,一旁的周处和苑御也都惊呼出声。

第1424章 神女结局

第二日一早,刘封还在帐中睡觉,忽然听到关索焦急的声音响起:“大哥,快起来,有人来岛上了!”

刘封急忙从帐中起身,便看到碧琪焦急地站在路口,指着远处的海面,回头一看,果然有一艘渔船正向着海湾缓缓而来。

“是齐岭族的人?”

“正是。”

“马上收拾东西,大家隐藏起来!”

刘封一声令下,士兵们忙着收拾东西,掩藏痕迹,让摩达奥告诉碧琪,先去迎接她的族人,不要让人看出异常来。

碧琪还一脸紧张,刘封给了她一个温和的笑容,示意她放心去迎接族人,岛上一切不用担心。

碧琪匆匆而去,刘封带着关索、周处、苑御和摩达奥也在树林中来到海岛边上,藏在灌木丛中等待着齐岭族人的到来。

此时朝阳初升,霞光映照,才看到海滩上到处都是泛光的贝壳,有的有巴掌大小,甚至还有水蚌正微微开合,吸收霞光,白色莹润的蚌珠闪闪发光。

“怪不得那些海贼对这片海湾念念不忘,原来竟有如此多的宝物!”

刘封看得一阵感慨,这一片被海豚保护的海湾,竟然隐藏了这么多东西,别的不说,光是这些珍珠收集起来,恐怕就要满满一大车,价值连城。

不多时,一群海豚便簇拥着那艘渔船来到岸边,这是一艘用绿竹做成的渔船,两头如弓一般翘起,上面一共坐着五个人,除了两个划船之人,其余三人一人年纪稍大,另外两人**上身,斜肩挂着半片兽皮,皮肤黝黑,肌肉虬结,显得孔武有力。

那中年人圆脸塌鼻,两道粗重的断眉,两腮的肌肉高高鼓起,脑袋看起来像个圆球一般,眉心间的刺青是一条眼镜蛇。

而他头上戴着一顶青布裹巾,四周坠着大小不一的兽牙,帽子中央真就盘踞一条拇指粗细的眼镜蛇。

这条蛇斑纹黑黄相间,正警惕地四处张望,长长的蛇信不断吞吐着,给人一种极其危险的感觉。

果然如刘封所料,不用碧琪的指导,海豚也不会阻止这只渔船,齐岭族内部可能掌握着控制海豚的秘术。

那人拄着一根鹿头拐杖,走下渔船,神态看起来颇为矜傲,碧琪正从远处的沙滩跑过来,三人包括船上的两人都站起来躬身行礼。

碧琪来到跟前,似乎对那人有些畏惧,四五步开外就停了下来,才说了几句话,就见那人举起拐杖遥指大岛的某一个放向,碧琪脸色微变。

苑御问了一阵摩达奥,在一旁对刘封解释这几个人的来历:“来人是麒麟族的祭祀使者,能代表大祭司到各部落巡视,主持祭礼。”

刘封见那祭祀使者似乎对碧琪态度有些不太友善,碧琪正与他极力争辩着什么,一脸的无助,那人却态度强硬,不为所动。

关索看到两人争执起来,皱眉道:“难道他们发现我们昨夜上了海岛?”

刘封对身旁的一名士兵吩咐道:“叫大家小心隐藏,船只也要藏好,万一他们去岛上,千万不能被发现异常。”

“是!”

那名士兵前去传令,其他人继续躲在草丛中观察。

就这一转眼的功夫,碧琪已经开始抹泪,显得孤独无助,刘封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不知道这些人有何打算,竟然跑来欺负一个孤弱女子。

未过多久,见那人冷眼扫了一眼海湾和岛屿,便转身踏入小船,另外两人跟随上船,一行人径直而去,竟是头也不回。

碧琪无助悲戚的哭声顺着海风传来,撕心裂肺,让人的心不由揪紧,背着大海和跃出海面的朝阳,显得更加孤零。

好不容易等到渔船消失,刘封几人才从草丛中走出来,快步来到碧琪身边,将她带到海湾处,碧琪已经哭得梨花带雨,双目红肿,肩膀不时地抽搐着。

刘封轻轻安抚,摩达奥在一旁询问,越问越是心惊,到后来脸色大变,愣在了当场。

刘封注意到他的异常,沉声道:“究竟发生何事?”

摩达奥愕然道:“要,要换神女!”

“什么?”

刘封脸色一变,回头看了一眼已经茫然的碧琪,皱眉道,“先前不是说神女要到老去之时才会选定新的继承人吗?

碧琪她还不满二十岁,为何要换?”

摩达奥本身就与海贼相处十余年,中原话多少也知道一些,这一段时间苦学,已经基本能听懂刘封的话语,偶尔有苑御在一旁稍微补充,便基本能听懂了。

同情地看了一眼碧琪,叹道:“神女虽是齐岭族全族敬重的人,但同样也受到大祭司的监管,如果神女犯错,不能保佑齐岭族,大祭司和巫神就可以召集各族长老商议,将她换掉,提前选择下一位神女。”

“岂有此理!”

刘封气得直咬牙,冷声道,“碧琪自八岁便一人在这道上生存,又有谁管过她的死活?

如今说换就换,究竟是何道理?”

摩达奥答道:“方才使者带来了大祭司和巫神的话,说碧琪没能保护神岛,让岛上染上了海贼的邪恶之血,还让许多外族人踏入,污染圣地,这已经是重大的失职了。”

“嘿嘿,当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一群只会指手画脚的东西!”

刘封听罢不由一阵冷笑,按照当日的情况,如果不是他对碧琪有好感,换了其他人,可能会强冲海豚群,那时候摩达奥他们趁机上岸,早已经得手了,别说是碧琪,换了任何一个人来,又有谁能阻止得了这场灾难?

周处对碧琪也颇为同情,问道:“那,那这小姑娘怎么办?”

摩达奥皱眉道:“按照齐岭族的传统,在新一代的神女选定之后,先前的神女就要回到山中守护祭台,终身不能和其他人接触,怕泄露了神的秘密。”

刘封双目微凛:“神女终身孤老这海滩还不算完,到头来还要忍受囚禁之苦?”

摩达奥有些畏惧,看了一眼刘封,低声道:“碧琪因为失职,让圣地受污,大祭司和巫神还决定要用她的血来洗刷被污染的地方。”

“狗日的祭祀!”

刘封一脚踢飞了脚下的一块岩石,怒目大喝。

第1425章 麒麟显像

在众人的劝说之下,碧琪的情绪稍有恢复,但她纯真烂漫,死心塌地守着平湖湾,忽然被告知就要取笑神女之职,还要因此送命,精神世界的崩塌和对走投无路的恐惧,让她精神恍惚。

关索见刘封脸色难看,也气不过那些人的嘴脸,怒道:“大哥,让我带人去把这狗屁齐岭族给灭了。”

“我也一样!”

周处可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赶紧跟着附和,摩拳擦掌。

“大将军,万万不可冒险!”

苑御和摩达奥相处最久,对齐岭族了解更深,“齐岭族人人凶悍,又喜欢用毒雾,你看方才那祭祀头上的毒蛇,必定有剧毒,若强行进攻,恐怕损兵折将,得不偿失啊!”

刘封看着缩着肩膀呆坐在沙滩上望着海面的碧琪,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我此次来岛上,就是为征服齐岭族而来,既然这些狗屁祭司巫神装神弄鬼,那就不要怪我以牙还牙了。”

“大将军,该不会又让他们去海里问麒麟神吧?”

苑御马上就想到了前一段时间对付海岩乡巫神的事情来,皱眉道,“只是这些人躲在深山,恐难找出来。”

“哈哈哈,我自有办法!”

此时刘封已经下定决心,反倒坦然起来,大笑道,“某为堂堂麒麟王,岂不就是代表麒麟神来的?

此一番定要肃清齐岭族这些败类,拯救那些受苦的族人,我看那些祭祀跋扈狠戾,想必没少压榨欺负普通族人。”

“大将军圣明,这些祭祀和贵族都不是好东西!”

摩达奥闻言马上点头道,“他们什么都不用做,受苦的都是我们这些人,说驱逐就驱逐,说杀就杀,官府还有个律法要过堂审问,在他们而言就是一句话的事。”

想起自己当年所遭受的痛苦,摩达奥深有同感,当初明明是酋长的儿子带着他们偷偷来到平湖湾,结果却说是他们蛊惑人,酋长的儿子平安无事,他们通行的四个人都要被烧死在祭台之上,摩达奥悲愤绝望,才冒死逃离齐岭族,到处流浪,受过的罪难简直不堪回首。

关索等人猜不透刘封的意图,百无聊奈,干脆到另一边的沙滩上抓鱼去了,至于海湾内的珍珠和贝壳这些,刘封严令他们不许动,也不要踏入海湾之中,以防被祭祀台上的齐岭族人看到。

他带着碧琪在沙滩上闲逛,两人言语不通,多少有些沉默,刘封让摩达奥告诉碧琪放心,但小姑娘还是一脸忧愁,显然在她心目之中,大祭司这些人都是无法抗衡的存在,刘封虽然手握兵权,但不一定能胜过那些人。

一天的时间在沉闷中度过,又到了晚上,大家吃过晚饭,刘封却不着急去岛上安置镜子,一直到了月亮快升上来的时候,才与众人来到烽火台上。

按照昨天测试的方法将镜子和木架搭好,这一次刘封并没有用人遮挡光线,先让士兵把那一块银灰色的帐蔓挂在了两颗大树中间,长宽足有两丈,做成了一个巨大的天幕。

众人屏息以待,看着刘封将珠筒放入木匣,霎时间几道彩色的光芒四射,直冲苍穹之上,远远投入云端。

刘封带大家隐藏在幕布之后,用一根绳子拉动着木架,那木架便缓缓转动起来,带动上面的琉璃珠胡乱滚动,那彩色的光芒便开始跳跃起来,不断闪烁着,大为神奇。

关索看得啧啧称奇:“大哥,你做的玩意儿有什么用?”

刘封神秘笑道:“嘿嘿,这等奇象,定然会被祭祀台上的齐岭族人发现,你说他们会作何感想?”

关索吃了一惊:“这样一来,他们明天必定会派人来打探情况,岂不是要发现我们了?”

刘封却微微摇头,让苑御在一旁轻轻拉动绳索,将最后一个包裹拆开,却见是一个脑袋大小的麒麟雕像,晶莹剔透,栩栩如生,还有用彩色珊瑚做成的犄角粘在上面。

关索再次瞪大眼睛:“这是何物所做?”

“西域传来的琉璃球啊!”

刘封笑道,“当年萨珊王子进贡的时候是一头狮子模样,稍加雕琢调整,便是麒麟像了。”

关索竖起了大拇指:“嘿,还是大哥有主意!”

周处和苑御几人都是第一次见到这么透明的东西,简直比玉石还要好看,接过来捧在手中小心观看,碧琪更是一脸虔诚肃穆之色,还起身施礼。

约莫转动了一炷香的时间,刘封才让苑御停手,将手中的麒麟像从后面摆到了木架之上。

此时再看天幕上,一个麒麟踏云,昂首长啸的影像便显现出来,虽然在透明的琉璃之下看起来有些朦胧,但随着天幕被风吹鼓动,更像是麒麟穿行在波涛之中。

碧琪吓得大惊失色,真以为是水麒麟降世,赶紧跪在地上念念有词,大段的咒语听起来古奥绵长,甚至有一种阴森的感觉。

摩达奥也是如此,即便他亲眼看到这一切是刘封所做,但想起刘封的身份,还是惊疑不定,不自觉地站起身来,生怕自己会遭到报应。

刘封再用木棍摇晃木架,便见那麒麟像开始起伏晃动,做奔跑状,更显得活灵活现,不过只是持续了一盏茶的功夫,便马上用一块黑布将木架遮挡,所有的光芒都瞬间消失,天地之间只剩朦胧的月光,仿佛这一切都从未发生过一样。

在众人的惊诧之中,刘封命人将所有的道具都收起来装进木匣里,又取出一本看起来十分古旧的书籍放入刚才的土坑里,将其掩埋起来,周围的草木都肆意破坏一番,连同那烽火台也让关索用铁锏给砸烂了。

其后刘封便让摩达奥告诉碧琪,明日齐岭族派人再来岛上,就说她什么也不知道,在看到水麒麟降临之后,只是在山下跪拜,不敢靠近,其余一切自有刘封安排。

碧琪见刘封连水麒麟都能请来,信心大增,连连点头答应,她看到麒麟像被刘封收了起来,便以为刘封是真正的神使,对其更加崇拜。

仔细嘱咐一番之后,刘封带着众人连夜驾船悄然离开了海湾,这一夜对齐岭族来说,想必绝对不会平静。

第1426章 万众瞩目

前一日刘封连夜悄然离开府衙,忙着监督建设府衙的蒋壹和沈莹还不知情,直到第二日沐风说刘封去了海上,才让二人好一阵担心。

等到刘封凌晨归来,第二天便发现不仅大将军,连关索、周处几人也变得神神秘秘,包括那二十名海军,都被刘封留在府衙东院,外人一概不见。

不过此时夷洲外城的地基已经建好,正准备修葺城墙,大家都忙得焦头烂额,倒也没有人去过分追问,而且大将军传令,谁敢去私自窥探?

就在当日晚上,巡城的士兵便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只见月出之时,海面上升腾五彩霞光,似乎有什么巨大的影子在海面上跳动,马上招呼同伴来看。

守军诧异之时,却见那彩光和影子竟往城池方向缓缓而来,顿时吓了一跳,赶忙擂鼓鸣锣,全城预警。

不仅所有的守军被惊动,就是前来帮忙的土夷们也都被吵醒,都到岸边来看,便看到了这奇怪的一幕,但转眼之间那彩光便消失了,海面上恢复了平静。

百姓和水军们吓得一夜不敢睡觉,知道鸡鸣五更,才在惊疑不定和议论之中纷纷散去,百姓们有喜有忧,各有己见。

有的认为海上出现七彩霞光,这是祥瑞在之兆,预示着夷洲将大兴,也有人认为那个黑影可能是恶魔,正向着夷洲岛移动,可能会带来灭顶之灾。

第二日一早,一个消息如风一般在城中传开,有人看到这道彩光是从平湖湾游出来的,应该就是水麒麟显圣,麒麟乃是瑞兽,麒麟出没,必有祥瑞,或者有圣人出世,百姓们这才彻底放下心来,满脸喜悦。

虽然水麒麟是齐岭族的图腾,但整个夷洲土夷也相信平湖湾就是水麒麟出现的寒潭,每逢佳节,也对其遥遥祭拜,祈祷平安,如今水麒麟现世,这对整个夷洲来说都是好事。

就在百姓猜测水麒麟因何会出现的时候,有人忽然发现,水麒麟的出现,正是麒麟王刘封扫平倭寇,在夷洲建设府邸的时候,而且麒麟王在不久之前曾乘船踏上过别人从未到过的平湖湾,难道这一切都是因为麒麟王的到来?

夷洲百姓对刘封和汉军之前并不了解,但在这一个多月的时间的宣传之下,他们才知道中原广大,麒麟王的丰功伟绩,皆赞叹其为圣人,而陆抗的到来也亲口承认了这些事迹。

土夷各部落酋长在一次宴会上亲眼见陆抗说起刘封治理百姓的一些举措,便再无怀疑,以陆逊父子三年在夷洲树立的威信,已经足以让这些土夷们深信不疑了。

夷洲腹地的建设因为这七彩霞光的出现而更加火热,不但平日干活的人多了一个套路的话题,争争吵吵之间忘了劳累,不知不觉半天时间便过去了。

而且如果真是麒麟显现,那意味着夷洲城池的建设是极为神圣之事,这时候不卖力气,那还等什么?

当然也有细心之人发现,水麒麟离开平湖湾,正向着府邸方向移动过来,岂不是说明齐岭族的圣地将不复存在,以后这霞光最终落脚在哪里,才是真正的祥瑞之地?

在一片讨论和猜测之中,众人苦苦盼望的黑夜终于来临,虽然大家劳累一天,十分辛苦,但大家吃过饭后都不约而同的躲在海岸边的草丛之中,静静等着月亮的出现。

这一夜,几乎是万众期待,随着东方发亮,海面上空黯淡的夜色渐渐散开的时候,众人都屏住了呼吸,在海面上到处搜寻着。

随着一弯细眉般的月亮边露出海面,一阵清风吹拂,海浪起伏着,就在昨夜彩光消失的地方,似乎出现了一道黑影。

众人瞪大眼睛死死盯着,随着半个鹅卵石一般的月亮完全升起来的时候,猛然间海面上霞光爆射,映向天空。

“哦——唔——”看到这一幕的百姓们惊呼出声,旋即都意识到不能惊动神兽,赶忙用嘴捂住了自己的嘴巴,齐齐跪倒在地上,紧张而又兴奋的观察着。

那一道霞光随之缓缓转动起来,有时候跳跃着,吸引着大家的眼球转来转去,七彩光芒跳动的速度越来越快,众人的心跳也随之加速,仿佛激烈擂动的战鼓。

哗啦啦——就在此时,水面一阵扑腾,浪花飞溅,便见一个两三丈高的虚影出现在海面之上,远远看去,果然是麒麟模样,昂首向天,四足踏浪,仿佛从海底浮现出来。

大家都双目圆瞪,眼珠子快要鼓出来,死命地捂着自己的嘴巴,生怕叫出声来,大多数人已经眼泪盈眶,眼前一片朦胧。

随着海浪翻滚,水麒麟也缓缓而动,那一片霞光和影像竟向着城池方向游动过来,百姓们更是一阵骚动,紧张地盯着海面上的异象。

他们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能够亲眼看到神兽,这是多大的福分?

海滩上人数虽多,但都静悄悄地鸦雀无声,只听见海浪在沙滩上来回冲刷的单调声音。

远处的影像越来越近,也更加清晰,众人都看到了朦胧的月光之下,彩霞流转,水麒麟在海面上缓缓移动,浪花飞溅着,简直如同梦魇一般。

水麒麟直奔海滩附近而来,将近七八里之外的时候,都已经能清晰看到它峥嵘的犄角了,众人更加激动。

就在此时,忽然从海滩西面狂奔过来一片黑影,朝着渐渐靠近的麒麟像大声呼喊着,发出古怪的声音,刹那间,还面试的异象便消失了。

百姓们的激动戛然而止,愣愣地张着嘴巴,片刻之后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看向了那群扑来的黑影,带着无可遏制的愤怒。

那一片黑影也随着影像的消失猛然停下,全都呆住了,紧接着在当先之人的带领下全部跪倒在地,趴伏在沙滩之上,朝着刚才的海面高声吟唱着绵长的咒语。

“混蛋,是他们吓走了神兽!”

土夷们等看清楚追来的正是齐岭族的人时候,顿时勃然大怒,一个个跳出草丛,怒吼着冲向了那些趴在沙滩上跪拜的家伙。

第1427章 异象消失

随着海中异象的消失,海滩上的争斗也随之而起,几十名齐岭族人还趴在地上呼唤他们守护的神灵,就被铺天盖地冲过来的数千土夷给包围起来。

一阵扭打惨叫之声在海边响起,远处的官兵才反应过来,赶忙冲过来将那些土夷喝退,再看齐岭族的那些人,大多数还趴在地上,被打得鼻青脸肿,仅有的一层兽皮衣服也被扒拉成碎片。

朦胧的月色之下,齐岭族的人狼狈不堪,他们平日里十分神秘,自认为高人一等,突然遭此打击,气得目眦尽裂,指着围在周围的土夷高声大骂。

尤其是那些被撕碎衣服的齐岭族,趴在沙滩上十分尴尬,趴着也不是,站起来也不是,气得不断捶打沙滩,抓着沙土抛向空中发泄。

这是一场关于神兽的争执,谁也不肯退让,齐岭族认为他们是来追逐祖先守护的神兽,并无过错,土夷却认为本来水麒麟是要来岛上的,就是他们惊走了神兽。

聂友带领士兵将双方隔开,冷眼旁观,刚才海中的那一幕也让他惊疑不定,赶忙派人向刘封报信,这件事可非同小可,他不敢擅自做主。

不多时,前去报信的士兵带回大将军的命令,命聂友收兵回城,将土夷们也都带回来,不要与齐岭族的人冲突。

聂友心中疑惑,不知道刘封方才有没有在城上看到这神奇的一幕,但将令既然传下,却不能违背,马上传令全军和土夷们回城。

虽然外城墙才修起来一尺来高,但有了一圈的围墙,明显已经将城池与外界分割开来,汉军和土夷如潮水般退走,便只剩下几十名孤零零的齐岭族人和满地狼藉。

浪潮不时地涌来,齐岭族人聚在一起,发现彼此都鼻青脸肿,大多数人身上都被人抓破,心有余悸,幸好刚才土夷们跪拜神兽,不敢拿着凶器,否则可能就被剁成肉酱了。

但水麒麟就在海上显像,他们从前夜就在平湖湾发现这个异象,开始只是祭祀台的人发现,第二日便召集各部落酋长到祭祀台等候,没想到异象缓缓离开平湖湾,竟朝着深海中而去。

跪拜在地的齐岭族人大惊,赶忙派人下山来追赶,如果水麒麟就此离开平湖湾,他们守护的圣地便失去了意义,从此之后再也没有神兽会保护他们了。

几十名勇士追出山来,没想到却是这个结局,神兽被吓跑,还被愤怒的土夷暴打一顿,众人无计可施,也不甘就此离开,便继续留在沙滩上等候,派了两人回去报信。

折腾了大半夜,第二日修建城池的时间一直推迟到中午之后,城内的士兵和百姓们忙碌着,偶尔瞟一眼在沙滩上无精打采,甚至有些失神落魄的齐岭族人,尽是不屑和愤怒。

白日里才看清楚,这些齐岭族人个个都是半边脑袋剃光头发,另一半的头发或者盘在头顶,或者梳成鞭子,样式不一,纹身在胳膊、胸口和脸上各有不同,有多有少,每人的耳朵上都戴着耳环或者鸟羽。

他们穿着的服饰都绣着花纹,简短但很华丽,即便有人穿着兽皮,也在上面绣着各式各样的花纹,花纹越多的在族中的地位也就越高。

齐岭族自诩为水麒麟神兽守护者,现在眼睁睁看着水麒麟离开平湖湾,要往东海而且,心中的惶恐和失落可想而知,一旦水麒麟进入深海,他们的信仰和传承可能就此崩坏,对齐岭人来说可是巨大的打击。

等待的时间似乎变得格外漫长,好不容易盼到夜幕降临,齐岭族的人又赶来一批,大约有十余人,其中有几人整个脸上布满了刺青,显得有些恐怖,但其他人对他们十分敬畏。

城内的士兵和土夷们也都匆匆吃完饭,趴在修了半截的城墙上望着海面闲聊,为了避免双方冲突,官兵将城池之外的海滩与齐岭族的人隔离开来,各自迎接水麒麟显圣。

半夜时分,东方朦胧,月亮即将升起,大家都知道水麒麟像会在这个时候出现,都屏住呼吸等待,齐岭族的人则早早跪在地上,当先的那几人双手捧着器物嘴里念念有词。

海浪阵阵涌到沙滩之上,涛声阵阵,夜风徐来,这个季节的夷洲正是凉爽之时,所有人的目光都在海面上巡视,静静地等待着。

不多时,月出东海,朦胧的月光如同轻纱一般罩下,海面上朦胧一片,光点闪烁,与天空的群星辉映,但昨夜的那一幕却并未出现。

随着月亮整个升起海面,百姓们已经忍不住骚动起来,面面相觑,眼中尽是失落之色,按照前两日的情形,这个时间正是影像消失的时候,但水麒麟今晚一直不曾出现,意味着希望渺茫了。

随着明月升空,土夷们已经忍不住交头接耳,霎时间海滩之上嗡嗡之声不绝于耳,大多数人已经不抱希望,开始回城歇息,也有不死心的还在原地等候。

再看那些齐岭族的人,更显得慌乱无主,祈祷良久之后也集中到一起讨论起来,如果水麒麟以后不出现,又离开了平湖湾,他们今后该如何守护神兽?

到了后半夜,夜风微凉,土夷们意兴萧索纷纷回城,沙滩上变得空旷冷清,只留下孤零零的齐岭族人,一个个望着空阔的海面彷徨无助。

不多时,忽然从远处又急匆匆赶来十几人,双方聚在一起,才说了几乎话,忽然间便争吵起来,各执一词,不时指着海面和平湖湾的方向指指点点,似乎在为了什么决策而争执。

吵了好一阵之后,有一人将身后手中捧着的一个木匣拿过来,众人再次安静下来,其中一位老者将木匣打开,从里面双手捧出一本书,身旁几人的脑袋都凑了上去。

翻过几页,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古怪起来,那人将书高高举起,在月光之下翻开一页,只见上面空白一片,连翻了几页均是如此。

有人将手中火把点燃,再将书凑到火光之下,见上面依然空空如也。

望着这本无字之书,齐岭族首领的脑袋中也随之一片空白,全都傻了眼。

第1428章 初起纷争

又一日过去,城内外的土夷和齐岭族人都在晚上聚集海滩之上,一直等到月上中天,海面上一片平静,再也没有了前几日的异象,这让大家都颇感失望。

不过大家也很快就释怀了,毕竟水麒麟是神兽,哪能天天显圣?

齐岭族的人号称守护神兽近千年,也从未见过这等异象,有生之年能见到神兽之象,大家已经心满意足了。

这两日虽然海上恢复平静,但大家的讨论热情却丝毫不减,关于麒麟王到来引出水麒麟的说法更是甚嚣尘上,越穿越多,有人甚至认为如果麒麟王能在月出之时等待,或许水麒麟还会再次显像。

不过水麒麟走出平湖湾却是不争的事实,既然如此,那平湖湾也将不再是圣地,水麒麟更不是他齐岭族一家的神兽,土夷各部落空前团结起来,呼应要选出新的圣地,但又都想选在自己部落的地盘内,一直争执不下。

第三日,齐岭族在平湖湾岛上得到一本无字天书的消息忽然传开,而这麒麟异象正是第一次从那座岛上显现,有可能这天书会给出指示。

当天下午,正在干活的夷人忽然停了下来,纷纷拿着锄头铁锹冲向了沙滩,很快就将摆设祭坛准备召唤神兽的齐岭族人再次包围起来。

因为神兽的出走,让齐岭族人上下一片惶恐,一连几日不见动静,齐岭族的大祭司和巫神带领神土全部赶来沙滩,准备拜祭坛,让神女碧琪在海上召唤神兽,让它重回平湖湾老巢。

一下子又被土夷包围,齐岭族数百人赶忙戒备起来,这一次有大祭司和各部酋长,他们也带了族中英勇的武士,双方立刻剑拔弩张,形势危急起来。

土夷派出两位部落酋长上前,与齐岭族的人交涉起来,让齐岭族人交出天书,既然是水麒麟留下的圣物,就不能由齐岭族私自占有,大家一同分享。

齐岭族的人哪里肯答应,平日里本就对这些后来的他土夷心存芥蒂,这时候更是万般排斥,不承认他们是水麒麟保护的弥麟,没有资格看见天书。

眼看争斗一触即发,一名齐岭族的长老站出来拦住大家,他告诉土夷,今夜必定能召唤出神兽,到时候由神兽决定它到底会不会保护土夷,如果今夜神兽还不出现,大家再商量决策。

土夷对齐岭族的神秘也好奇已久,见他们做得煞有介事,祭坛、香炉、贡品都摆了一大半,还有许多古旧的奇怪摆设都拿了出来,将信将疑,只好答应再等一日。

而齐岭族只有一百多人,再次被土夷包围,要强行与之战斗,必定会被土夷打败,到时候也保不住天书,反正今夜要召唤神兽,也不与土夷一般见识。

经那长老一番协调,大家彼此各退一步,土夷们还是退回城外的海滩,看着齐岭族的人摆设祭坛,请出神兽。

夜幕降临,繁星满天,刘封和陆抗等人来到内城的城墙上,望着蒙蒙大海,西面的沙滩上排列一圈火把,齐岭族的人已经开始准备祭礼了。

大祭司身穿鸟羽编织成的披风,头戴雉尾冠,披头散发,手拿鹿头杖,赤脚站在供桌后面,正焚香烧纸,洒酒水准备。

而巫神则身披黑色长袍,戴着银色面具,也是珊瑚做成的犄角,面具看起来像是一个狗头,但按照麒麟族的传承,这才是真正水麒麟的模样,他黑袍上绣着的头像也与之十分相似。

聂友从城外赶来,抱拳道:“大将军,如今土夷与齐岭族争执起来,这该如何是好?”

刘封笑道:“不必着急,且让他们去折腾,齐岭族傲慢自大,从来目中无人,不让他们吃点亏,此事恐怕难以善了。”

陆抗点头道:“不错,若叫齐岭族真心归顺,还需打压其气势,尤以那些酋长和大祭司,若能除之最好,选任年轻之辈方为上策。”

“呵呵,幼节言之有理,只管将兵马留在城中,作壁上观,”刘封看着已经开始舞动拐杖跳舞念咒的大祭司,冷声道,“齐岭族与土夷的争斗,也该做一个了解了。”

沈莹在一旁欲言又止,眼睁睁看着双方厮杀却置之不理,他觉得这样未免过于残忍,但刘封和陆抗都如此认定,必定有他们的抉择,只好忍住了。

他也明白刘封这是要借此机会树立官府威信,土夷虽然被收服,但各怀异心,并不彻底心服,一旦以后出现大大小小的冲突,他们可能就会借机叛乱,以前东吴之于反复叛变的山越便是如此,这些土夷为百越迁徙而来,秉性难改。

而齐岭族就更不用说了,他们对在这里生活了百余年的土夷尚不接纳,更不要说大汉官兵了,至今都不曾与官府联络,就表明了他们的高傲。

刘封正是要借此机会打压齐岭族的气焰,只凭一张嘴讲说道理,恐怕难使齐岭族归顺,必须要让他们失了大亏,方能铭记教训,乖乖归降。

苑御在一旁说道:“摩达奥已经与族中几人暗中取得联络,近十年来齐岭族人饱受大祭司和巫神以及几位贵族酋长的压榨,早已苦不堪言,若能借机将这几人除去,另选贤明之主,收服齐岭族并不难。”

“很好!”

刘封点头道,“叫摩达奥将这些人的亲近之人和爪牙都调查清楚,这一次务必一网打尽,永除祸患。”

“大将军快看,碧琪来了!”

就在此时,关索指着远处的海面大叫起来。

众人转头看去,果然见海面上黑压压的涌过来一大片黑云般的浪潮,最前方隐约站着一个人,虽然看不清,但也能猜到就是齐岭族的神女碧琪。

到了前几日异象出现的地方,碧琪让所有的海豚围拢成一圈,她骑乘的那只大海豚停留水中,半个身躯露出水面,将她高高抬起在空中。

此时东方已经泛白,又到月亮升起之事,碧琪对着东方做出一个虔诚的跪拜之势,双手合十,微微垂首。

沙滩上的齐岭族人也都纷纷跪下来,巫神在桌前趴伏在地,大祭司则再次跳跃高声吟唱咒语,所有人都屏气凝神,等着海面上那神奇的一幕。

一缕月光从海面上的云层中渐渐渗透出来……

第1429章 神兽之争

翌日一早,城外十里外的沙滩上一片狼藉,齐岭族没有召唤出神兽,和土夷再次争执,一场打斗,各有损伤,所幸官兵及时制止,没有闹出人命。

齐岭族这一次被搞得灰头土脸,倍受打击,尤其神兽离开平湖湾,让族内上下一片惶恐,如今召唤不成,那本无字天书便成了唯一的希望。

但对这本没有任何文字的书,齐岭族也是一筹莫展,不知道这上面究竟记载着什么秘密,是关于神兽的记载还是其他的文字?

更何况就算有字,他们也不认识,齐岭族的风俗世代都是口口相传,虽然有纹饰和图腾,但还没有文字。

几名祭祀头领聚在一起商议一上午,没有任何结果,却又不敢离开海滩,万一他们前脚刚走,神兽又显像,岂不是错过了与之联络的机会?

就在进退两难之际,一位祭祀提出了自己的看法,既然盛传神兽是因为汉军麒麟王的到来而出现,何不差人请麒麟王来,看看能不能找出解读天书的方法。

几位酋长和巫神等再次商议,虽然他们不情愿与外族有所来往,但此时关乎族中危亡,无奈之下只好勉强答应,硬着头皮让那位祭祀带着几名护卫前往夷洲府衙请麒麟王。

齐岭族虽然不与土夷来往,但毕竟要有所交涉,所以在族中有人还是要学习土夷的话语,大多数时候都是与他们换取一些日常所需之物,如果有地盘上或者族人之间的冲突,才会由祭祀出面。

齐岭族本以为他们放下身份与汉军主动联络,已经给足了汉军和土夷面子,却没想到那名祭祀到了城外便吃了闭门羹。

虽然只是才盖起来的城门,甚至连门楼都没建好,但守城的士兵却十分严格,有四名汉军、八名土夷负责看守,没有官文,根本不允许外人入城。

那祭祀好说歹说,甚至不惜求情,守军却只认官文,丝毫不留情面,那两名跟随的护卫气愤不过,还想动手,但看到守军的刀枪和弓箭,吓得退在一旁。

祭祀无奈回转,将情况告知大祭司和巫神等人,齐岭族一众首脑勃然大怒,大骂官兵不识抬举,有两人甚至打算要回山寨去了。

但咒骂终究无用,问题总归还是要解决,没有神兽的护佑,齐岭族上下都觉得失去了方向,他们必须要设法召回神兽,至少也要将神兽留下的这本无字天书搞明白,才好对族人有个交代。

这几日官兵表现出的强势也让齐岭族人大感不安,虽然没有交手,但那些明晃晃的刀枪和沉重的铠甲,都是齐岭族人从未见过的,这些堪比神兵利器的东西,汉军居然人人配备,而且那些高大的战船早就让齐岭族的人震惊了,他们的愤怒和固执,更有一部分是来自内心深处的不安。

几位头领又商议一番,突然发现了一个极为严重的问题:想要取得官文,必须要先与官府取得联络,而征得官府同意,拿了公文,也就意味着齐岭族承认了汉军对夷洲的管辖,他们今后也要接受汉军的统治。

一下子齐岭族的首领再次为难起来:如果不去见麒麟王,意味着他们将失去对神兽的保护,如果去见麒麟王,则要承认官府的存在,让汉军反客为主,无论如何抉择,都对齐岭族大为不利。

半日时间过去,纠结许久的齐岭族最终选择打道回府,虽然他们没有实力控制整个夷洲,但心中的执念和骄傲,还是让他们无法接纳其他外来者的存在,更不要说还要接受汉军的管制。

无字天书虽然无解,但总归是神兽留下的东西,只要将它继续留在平湖湾,那里依然还是圣地,只要天书还在,神兽总有回来的时候,他们留着天书也是一样。

为了防备土夷拦阻,大祭司他们先暗中将族中战士调来附近,在傍晚时分才全部撤离,但出乎意料的是,土夷们只是忙着修葺城池,对他们的去留不屑一顾。

大祭司十分疑惑,问那名去过城门的祭祀,那祭祀迟疑半晌,才将他在城外听到的传言告诉大祭司和巫神。

原来这两日神兽没有出现,是麒麟王下令在城中修建新的显圣坛,等祭坛修好之后,神兽就会在城内降临,守护整个夷洲和夷洲的百姓。

大祭司和巫神听了脸色微变,但众人都不相信,他们用全族的力量召唤神兽都没有出现,那刘封虽然有些本事,但他的到来和神兽的出现只是一个巧合而已,神兽怎么会和一个外人有联系?

大祭司郑重警告那名祭祀不要将此事告知族人,一行人在夜色中返回山中,商议着将天书留在祭坛还是送回平湖湾,能得到神兽留下的宝物,这对齐岭族来说也算是一件盛世。

三日之后,城西南的广场之上,一座九层高的祭坛修葺而成,不得不说神兽的感召力十分强大,土夷们不分昼夜全体行动,修建祭坛可比盖城墙的效率高多了。

不过祭坛毕竟要比城墙简单一些,下面三层用石块修筑,分八边,以八卦之象布置,虽然是新建的,但雕刻符文之后便显得古奥神秘。

其上的三层都是用竹子和木材做成的楼阁,最上方只能容四人站立,中间有一个腰身粗细的三层塔楼,只有一丈来高,却是用一整个金丝楠做成,雕刻有龙凤祥云等等,十分精致。

这一日从海上又来了三艘战船,其中一艘船上出现了一群特殊的人群,他们手持拂尘,峨冠博带,身穿道袍,仙风道骨,当先一人须发皓白,彩色的八卦衣随风飘动,飘然若仙。

城内守军列队相迎,沈莹更是带领一众官员在海滩迎接他们,到了城门口,麒麟王亲自见他们迎进城内,一番寒暄之后,八名道士就在祭坛内住下。

这一群人的出现,让夷洲城彻底沸腾起来,人人奔走相告,兴奋不已,如果中原来的仙长真能召唤神兽,那齐岭族以后将在夷洲彻底失去其地位。

第1430章 天师到来

第二日,城内布置经幡彩布,在祭坛四周更是搭设凉棚,八名道长各自在四周筑坛台焚香准备,八卦旗飘扬在塔楼四周,此处便显得更加神秘。

终于等到晚上,酉时开始,塔楼四周便点起七七四十九盏天灯,一口水缸大小的铜钟也悬挂起来,上面刻着古奥的文字和花纹,四面各有不同神态的麒麟之像。

领头那名道长从塔楼中走出来,手持拂尘足踏罡步,围绕着祭台开始诵经祝告。

土夷在远处聚集围观,只看到灯火通明,彩旗飘展,一阵阵清脆的钟磬锣鼓声传来,伴随着悠扬的诵经之声,天地间仿佛随着夜幕渐深而愈发肃穆。

八位道长各占一方,在祭坛上每隔一个时辰便祝告一次,三个时辰之后,终于要到月亮出海之时,大家都跟着紧张起来,有的在祭坛周围观看,有的跑到城外去海滩上观看。

此时的夷洲城池四门都有官兵把守,只许进,不许出,每个土夷都要做出艰难的抉择,他们不知道神兽会在海上出现海上在祭坛上出现。

不过有一大半的人还是选择了出城,因为在城西外的海滩之上还是能看到祭坛的顶部,如果神兽真的降临在祭坛中,他们也能看到,只是距离远了一些而已,但如果神兽还在海上出现,在城内可是看不到的。

随着东方再一次渐渐发亮,嘈杂的人群都安静下来,各自朝着他们所期待的地方张望着,那些道长到底有没有和齐岭族祭祀和巫神一样的本事,谁也不曾见过。

“啊——彩光!”

静默之中,海滩上不知道谁大叫了一声,所有人都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在祭坛顶端的塔楼之上,冒起了一束束的彩光。

人群马上骚动起来,城外的人都往城门口涌来,但此时城门已经紧闭,只修了一半的城墙也不是他们能够翻越的,更何况城墙上还站着严阵以待的士兵。

出城的人无比懊悔,他们应该相信麒麟王的到来与神兽的出现有关,更应该相信那些道长的能力,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城墙下反倒看不到塔楼上的情景,大家又一次纷纷后退,跪倒在沙滩之上。

那彩光与前几次一样,旋转跳动着,越来越来那个,这一次仿佛是从塔楼内部散发出来的,看起来更加炫目,将塔楼的轮廓照得清清楚楚。

就在月亮露出海面的那一刹那,一道庞大的影子出现在塔楼顶端,正是他们先前在海上看到的神兽印象,此时就近看起来更加逼真,就在天幕之上缓缓而动。

城内城外的土夷们都跪地欢呼,这一刻他们心中十分欣慰,神兽降临城中,更是那几名道长召唤的,这就说明齐岭族并非唯一的神兽守护者,水麒麟是镇守整个夷洲的存在,对土夷们也并没有排斥。

但此时隐藏在沙滩后灌木丛中的一群人却面如死灰,浑身发抖,他们望着这一幕甚至都忘了下跪祭拜,如同雕塑一般伫立在夜风之中。

随着月亮升起,神兽的印象也渐渐模糊,不过这一次并没有像先前那般忽然消失,而是逐渐缩小,到最后变成只有脑袋大小,猛然闪了一下,看起来像是跳进了那塔楼中一般。

霞光消散,月影朦胧,所有跪着的土夷们静默无声,被这一幕所震慑。

咣——咣——片刻之后,塔楼上那一口大钟终于敲响,声震九天,城内城外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所有人心头一震,恍然若失,再次朝着塔楼方向跪拜。

钟声一直响了四十九下才停止,月出东海,城门也随之缓缓打开,土夷们欢呼着奔向城门,从此时开始,这座城池才让他们有了真正的归属感。

这一夜对于城内外的人来说,都是未眠之夜,他们虽不能接近祭坛,只能远远祭拜,但所有人都十分虔诚,对土夷来说,从此之后他们将不必再看齐岭族的人脸色,也成为夷洲这片岛屿的主人了。

府衙后的书房之内,刘封正和陆抗等几位重要文武陪同那位仙风道骨的道长,商议着今后的夷洲百姓管理之事。

那道长稽首道:“麒麟王英武,此番我正一道能传至海外,贫道也算对祖上有个交代了。”

刘封笑道:“吾与昆仑山诸位道长已有约定,凡我汉军所到之处,都可选派德高望重的仙长建设宫观,传经布道,劝人向善,此番道长在夷洲传道,功德无量啊!”

那道长抱拳道:“大道流传,还需众人齐心协力,此番有麒麟显圣,融合百越,收服齐岭族,对夷洲百姓来说才是长远之事,殿下煞费苦心,功德都在将军也!”

刘封笑笑,并未再互相恭维,自从来到夷洲之后,他发现各组之间矛盾重重,但因为在孤岛之上,都崇拜海神,尤以水麒麟为最,便干脆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个时代既然迷信神灵,便以神灵治之。

眼前的这位道长倒不是刘封找人来假扮的,说起这位道长,在这个时代已经颇有名气了,在后世更是被尊为道教的天师。

这人正是汉中张鲁第三子张盛,字符宗,张鲁降曹之后,曾封张盛为奉车都尉、散骑侍郎、加都亭侯,但张盛不受,携印、剑、经箓从汉中经鄱阳来到龙虎山修道。

龙虎山是道教四大天师之一张道陵修道炼丹大成之地,张盛来到此处,修治祖天师玄坛及丹灶故址,守龙虎山寻仙觅术,坐上清宫演教布化,居天师府修身养性,在江东颇有名气。

刘封既然要用麒麟显圣收复夷洲各族,就需要这样一位仙长的配合,而张盛也志在传经布道,将正一道发扬光大,知道刘封之子刘伶拜入昆仑门下,在刘封驻留柴桑期间前去拜见,相谈甚欢,这一次见到刘封的书信,便欣然而来。

南海夷洲在道经和前朝传下的经书中与东海掸洲同为海上仙山,能在夷洲传经布道,也是张盛梦寐以求的,抚慰百越,与道祖太上老君夷而化胡的圣德有异曲同工之妙。

第1431章 掌控舆论

这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土夷们激动万分,奔走相告,欢庆这非凡的一刻。

夷洲城内外都是焚香祷告的百姓,有的朝着祭塔的方向,有的朝着海岛北面的中原大地,那里曾是他们祖辈生活过的地方。

消息很快便传遍各族,第二日一早,各部落酋长纷纷赶到,在府衙外等候沈莹的召见,如今他们非但接纳官府的管束,还要让自己的部落在祭塔上有一席之地。

三十山岳,七十个部落酋长全部到齐,只有少数的几位酋长见到了这神圣的一幕,在其他人面前便觉得自豪万分,大肆吹嘘着昨晚见到的一幕,越说越神奇,甚至雷鸣闪电、彩霞万丈都描绘得栩栩如生。

见到其他围拢在周边的酋长捶胸顿足,后悔万分,这几位酋长更为得意,有一个甚至吹嘘自己在夜空之下看到了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大圣兽,它们为水麒麟进入夷洲城而送行。

流言的传播速度极快,每个人都为了彰显自己的与众不同,便可以渲染一个不同的场景,部落酋长如此,那些土夷们就更加夸张,有的人看到了天空霞光万道,有的人看到海中异象,万千海兽齐齐浮出海面朝拜,甚至周围的各大山岭都出现霞光,各部落的神兽都在朝拜水麒麟。

谣言一传十、十传百,到后来无论是这几日留在城中的土夷还是从各地闻风赶来的百姓,都开始吹嘘起来,亲身经历的向未曾经历的吹嘘,先到的向后到的吹嘘,人们都沉浸在麒麟降瑞的喜悦和兴奋之中。

不到一日时间,这几日的异象已经变成了一个完美的神话故事,无论在任何地方,任何时代,人的想象力是最丰富无穷的,这与他们是否听过古代流传的神话无关,每个人心中都有自己的一篇故事。

听着不断汇集来的传言,刘封看得直摇头,有些神奇的场景连他自己都未曾想过,可见众人的想象力有多丰富,这还只是短短的几天时间,再过几十年甚至数百年之后,流传在夷洲的神话故事必定会此时开始,以前齐岭族的传说将会被彻底遗忘。

舆论是一把双刃剑,身为从后世信息发达时代而来的刘封,对这一点感触尤深,这一番借住麒麟显圣之事,能成功引导舆论,与他后世学来的经验不无关系,前前后后至少动用了一千多“水军”,水军头领正是沐风。

陆抗无奈笑道:“流言向来如此,三人成虎,众口铄金,人言可畏便是如此。”

刘封叹道:“为了夷洲长治久安,这也是无奈之举,此番将各族人心都聚拢到府衙来,齐岭族也失去了他们的依仗,以后颁布政令,也会方便许多。”

陆抗微微点头,旋即又皱眉道:“此番召唤神兽之事,殿下叫来张道长,土夷如今对正一道十分崇拜,这三日张道长讲经,百姓几乎占满西城,殿下还要防备他们借机蛊惑人心,乱我朝廷法度。”

刘封双目微凛,旋即笑道:“非常之时当用非常手段,当年黄巾之乱犹在眼前,吾怎能没有防备?

只是眼下张盛为人尚可信赖,此人志在传道,一心修炼,绝无二意。”

顿了一下又道:“待夷洲人心稳定之后,便可叫他们在夷洲山中自选一处洞府修建宫观,搬离城中,自行收纳弟子,传经布道,如此一来便可将政教彻底分离,也算是各取所需吧!”

陆抗也知道宗教对人心掌控的可怕,当年在江东,孙策就是因为此事杀了于吉,那时候他还年幼,但也是亲眼所见,任何一个威胁到朝廷政权的教派都不会长久,唯有与政权合作,相辅相成,才能长久流传。

当然这个教派的宗旨前提是劝人向善,传经布道,从来没有一个邪教能为人所接纳,宗教的传播和王朝的兴衰在这一方面又是相通的:得民心者得天下!正闲聊之时,沈莹从外面快步走进来,满面春风:“齐岭族第三次派人前来请求见将军,这一次用了族中最高级别的大祭司和巫神联合手印,这是在挑选新一代神女才会用的神书。”

刘封淡淡一笑:“这齐岭族自认为高人一等,此番神兽反被我中原仙长召唤,威望大跌,如果他们还不识好歹,便让张天师再做一道符箓,将齐岭族神兽守护者的身份革除。”

沈莹一怔,不知道刘封心意如何,问道:“那齐岭族使者将军见还是不见?”

“不见!”

刘封一摆手,言道:“还按先前的官文通告执行,这七日时间,各部落酋长都要听张天师开坛讲经,开坛完毕之后再到府衙议事,他齐岭族若是不派首领来听经,便是对神兽的大不敬,后果自负。”

“遵命!”

沈莹知道刘封这是打压齐岭族的气焰,抱拳道,“属下这就去和来人交涉,叫他们先置办官府文凭。”

“嗯!”

刘封点点头,冷然一笑。

要想听经,就必须要进城,要进城,还是要官府文牒才行,到了此时齐岭族还妄想与官府平起平坐,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让张盛开坛讲经,一来是正一道“正者不邪,一者不杂,正一之心则万法归一”的教义是引导人心向善,教导百姓各安其位,忠孝诚信,行善积德,积善成功,积精成神,神成仙寿,对于教化土夷大有帮助。

另外一个重要原因便是要将水麒麟的身份加以延伸,在典籍记载中,麒麟一脉起源于黄帝,因黄帝祖神为应龙,麒麟为应龙之后,所以麒麟正脉是黄帝轩辕氏的分支。

按照这个传承来看,水麒麟也是黄帝一脉,中原华夏百姓都是炎黄子孙,所以夷洲百姓和华夏百姓同属一家,齐岭族的先祖既然是水麒麟的守护者,自然也是黄帝的后人或者臣民,如今归属大汉,其实就是认祖归宗。

通过张盛之口,刘封将水麒麟从保护夷洲的观念扩大到天下一家人,齐岭族和土夷们不分高低,与华夏同源,这才是最终目的。

沈莹走后,陆抗笑道:“此番回去,齐岭族无计可施,想必要拿出那本无字天书来协商了。”

刘封呵呵一笑:“我正要他来自投罗网。”

第1432章 真真假假

水麒麟显圣夷洲城,百姓欢呼的同时,张天师的名号也随之传开,而麒麟与黄帝为同一支脉的说法也被人所接纳,因为麒麟就是应龙之后,这是夷洲百姓早就知道的事实。

还有一日便是张天师开坛讲经之日,这三天的时间都由他的徒弟讲经,宣传正一道的教义和教规,准备在半年之后建设宫观收徒。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重大消息传来,水麒麟在夷洲城降临之后,非但影像进入祭塔,还留下了一座神像,在开坛之际,张天师将请出神像供各族长老观瞻,同时将从各族选出一个神使留守祭坛,共同守护神兽。

这个消息如同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让齐岭族彻底着了慌,无奈之下,他们当日便接纳了官府文牒,并派大祭司亲自到祭坛来观礼。

齐岭族大祭司亲自来到城中,自然是想亲眼看看麒麟显圣之后的神像到底是真是假,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害怕从此之后失去守护神兽的席位。

齐岭族作为世代守护水麒麟的使者之后,如果在祭坛上没有一席之地,恐怕祭祀和巫神威信彻底丧失,从今之后将无法再继续领导族人了。

这一日天气晴朗,阳光明媚,七十二部落酋长和齐岭族的大祭司都来到祭塔前的广场上跪定,中间是张天师和七名徒弟,另一边则站着麒麟王刘封及文武将官。

百姓们远远观战,在一阵悠长神圣的钟磬锣鼓声之后,张天师身穿明黄和紫色相间的彩色八卦衣,手持拂尘披发跣足步入祭塔之中。

那大祭司身形微动,似乎想要跟着张天师一同进入祭塔,但看看各部酋长都神色虔诚,不敢犯了众怒,只能咬牙忍住,想不到他们作为神兽的使者,接过却不能迎接神兽神像,反而让别人去请。

将手伸进怀中摸了摸天书,大祭司心念电转,想着稍后该如何扳回一局,这件事关乎整个齐岭族的威望,决不能和那些土夷同等守护神兽。

就在此时,一阵欢快的丝竹之乐响起,便见张天师出现在六层祭塔之上,一手横着拂尘,另一只手中拿着脑袋大小的一物,用黄绸缎包裹着,从六层塔上一跃而下。

随着一阵惊呼,张天师从天而降,稳稳落在地上布置好的八卦坛中间,那里拜访香烛坛台和八卦石盘。

张天师将物体摆放在石盘之上,看了看时辰,便绕着祭坛足踏罡步,口中念念有词,随着拂尘摆动,那块黄布无风飘起来,露出了盖在下面的一尊琉璃麒麟像。

所有跪在地上的酋长全都惊得张开嘴巴,那大祭司更是脸色大变,看着这个近忽透明的麒麟像,忍不住颤抖起来。

咚咚咚——就在此时,沉重的鼓声敲响,钟磬齐鸣,在几名道长的带领下,所有人都跪地伏拜,远处观看的百姓们也纷纷跪地。

一套繁杂的祝告礼仪在张天师的带领之下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一炷香的功夫,日到中天,正在躬身祭拜的张天师忽然朗声高呼:“吉时已到,请神像显灵,赐予夷洲祥瑞之光——”众人心中一惊,纷纷抬头,只见张天师一惊盘坐在地上,双目微闭,皓白的须发纹丝不动,就在他打坐面前的青石板上,一道彩虹赫然撒落黄纸之上。

“神像显灵了!”

“瑞兽降瑞!”

……靠近祭坛的几位酋长激动得泪水直流,连连磕头,后面的想要站起起来,又怕失礼,一个个伸长脖子观看。

你大祭司看到这一幕,更惊得目瞪口呆,心中的最后一道防线彻底崩塌,这七彩光芒正是前几日在海上看到的彩光,想不到今日这麒麟神神像也会出现这彩光,神兽果然是进入这座祭塔了。

片刻之后,张天师缓缓起身,示意徒弟们引导着其二位酋长每人手拿一炷香,开始围绕祭坛旋转祝告。

这一次所有的酋长都见到了这神奇的一幕,看到那排列整齐的奇才光芒正是从麒麟神像中撒落下来,激动得无以复加。

大祭司虽然排在第一位,但还是显得有些失魂落魄,他很清楚,从今之后,水麒麟将不再只属于齐岭族,而是整个夷洲百姓的神兽,将由七十三个部族共同来守护了。

沐风这个“水军头领”在旁边看到,也被这一幕所震惊,低声问道:“大将军,莫非这神像真被张天师引导了麒麟之魂不成?”

他虽然知道这神像和前几日的事情都是刘封操办,但想不到今日这神像竟然真的能显出七彩光芒,而且这一道道光芒排列整齐,与那张天师做成的符篆上刻画的线条严丝合缝,岂能不叫人称奇?

刘封淡然一笑,却不置可否,轻声道:“信则灵!”

沐风闻言眉头皱得更紧,一旁的陆抗和袁林闻言也是一怔,再次盯住了那七彩之光,也不知道刘封这句话到底是何用意。

刘封看似漫不经心,实则用余光暗自观察众人的神色,这只是个三棱镜折射的简单远离,但在这个时代来说却是不可思议的事情,中原琉璃本就稀缺,更不要说这与大陆隔绝的夷洲了。

出现这样神奇的一幕,在这个时代的确是无法解释的,此事迄今为止就是他和张盛在暗中测试过多遍,其他人还不知情,既然能有震慑作用,干脆也不再做解释,毕竟此事关乎整个夷洲的安定,少几个人知道实情,便多了一份安全。

就在众人猜测之时,张盛已经带着众人围绕祭坛转了一圈,日色微微偏斜,取过黄布将神像遮盖起来,所有人各归原位,都被这神奇的一幕深深震慑,也再次确认了神兽确实进入了祭塔之内。

祭礼完成之后,张盛便让一名弟子宣布接下来选举守护祭坛的神使人选,每个部落各选一人守护神兽,这一名神使要常驻城中,由天师弟子指挥领导。

此事事先已有风声,酋长正准备同意之时,却见齐岭族的大祭司猛然站了起来,从怀中掏出一本古旧的书籍,大声道:“本祭司不同意!”

第1433章 无字天书

经历了这近一月的种种,再看到汉军的强盛,各部落首领已经心悦诚服。

尤其是官府为他们抵御海盗,还教授耕作之法,又有山越大王之子毛甘带领百越战士亲自与土夷共同劳作,屯田制的开展,让土夷们有了真正的归属感。

自从来到这座岛上之后,他们从来都被齐岭族所排斥,这次汉军的到来反客为主,让齐岭族处处受制,又有神兽显灵,土夷们无不拍手称快。

齐岭族大祭司虽然赫赫有名,神秘无比,但这一次他出现在城中,众酋长也对他冷眼以待,此时见他还要阻止祭祀神兽之事,顿时面现怒色。

在众人凌厉的目光之下,大祭司却不慌不忙,布满了纹身的双手捧着那本书,来到张盛面前,缓缓道:“这是神兽离开平湖湾的时候留下的天书,道长既然能够召唤神兽,想必也能看懂这天书吧?”

这大祭司不但会土夷之言,竟也懂得中原话,虽然说得并不流畅,但意思却表达得很清楚。

张盛神色不动,瞥了一眼大祭司手中的天书,淡然道:“若天书是神兽所留,贫道自然能够解读,就是不知大祭司所言是否为实,若是随便拿出一本经书来搅乱,岂不叫贫道为难?”

“对,大祭司,你怎么证明这本天书就是神兽所留?”

有能听得从中原话的酋长马上开口质问。

随着同族之间的传话,其他酋长也都明白了大祭司的意思,纷纷指责起来,如果大祭司真的只是拿着齐岭族的什么书籍来,恐怕张天师也难以看懂。

“我可以对着神兽发誓,这本无字天书,就是在平湖湾的圣山上找到!”

大祭司向着用黄绢遮盖的神像躬身行礼,环视众人,青灰色的面纱之下一双浑浊却又深邃的眼睛,让许多人心中一跳,纷纷低头。

张盛挥了挥拂尘:“无字天书?”

“正是!”

大祭司再次将天书捧起来,“这本无字天书我族中至今也无人能够解开,道长既然能够召唤神兽显圣,想必也能问出破解天书的方法,如果道长能让天书中的文字显示出来,我们齐岭族便诚心归顺大汉朝廷,按照天书的条令行事。”

众人一听一片哗然,不相信这世上还真有无字天书,如果这书本来就没有字,这位道长再有本事,也无法让他显示出什么内容来。

就在大家纷纷质疑的时候,大祭司忽然从衣袖中拿出一把青铜匕首,将中指割破,滴了三滴血在地上,做出了一个古怪的手势,念念有词,并向着神像再次跪拜。

众人脸色微变,这是夷洲世代相传的最为恶毒的誓言和诅咒,如果说了谎话,不但神兽不会再保佑他,而且还会浑身溃烂而死,最终魂魄也会被神兽作为食物而吞掉。

见此情景,众人都不再说话,纷纷看向了那本天书,这土黄色的书页看起来十分古旧,封皮为黛绿色,看不出是什么材质,难道真的是神兽所留?

张盛上前将天书接过,拿在手中翻了几页,一寸来长的白眉皱了起来,几位靠近的酋长也看得清楚,那书页上空无一字,这如何解读?

大祭司在一旁冷眼看着张盛,颇有自得之色,如果张盛无法解出无字天书的秘密,他就可以以此来质疑张盛做法显圣的事情,用天书与城里的祭坛抗衡,为齐岭族争取利益。

片刻之后,张盛皱眉道:“既然大祭司说天书是神兽所留,这神像也是神兽所留,若是将它们放到一处,说不定便能见到效果。”

大祭司一怔:“道长打算做什么?”

张盛笑道:“将天书置于神像之下,稍后取出再看看有无变化吧!”

大祭司心中冷笑,脸上却不动声色,点头道:“也好!”

张盛将天书交换大祭司,走过去将神像双手捧起来,示意大祭司将天书放在石板之上。

大祭司走过去先用手摸了摸石板,见上面只是刻着古奥的花纹,其他并无异样,便将天书小心放于凹槽之中。

张盛将神像再放上去,缓缓揭开黄绢,阳光下神像显得晶莹剔透,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神像,期待着有什么奇迹发生。

广场上鸦雀无声,过了几个呼吸之后,猛然看到透明的神像之中忽然出现了小黑点,像小蝌蚪一般缓缓游动着。

大祭司以为看花了眼,使劲揉了揉眼睛,却见神像中的黑点越来越多,逐渐汇集起来,如同阴雨天的黑云一般氤氲着,神像的颜色也随之变化。

“神像……显灵了!”

有人低声惊呼!酋长们再次跪倒在地,静静地等着结果,这一次连大祭司的脸色都变得凝重起来,双手垂于胸前,微微弓着身躯,死死盯着黑气氤氲的神像。

一炷香的功夫过去,等的人在这一刻的静默之中急得满头大汗,神像从透明变为漆黑色,到最后黑色渐渐褪去,又重新变得透明,恢复原状的时候,张盛才用黄绢盖住神像,将其小心捧起来。

大祭司急忙走过去,双手将天书从凹槽中拿起来,才看到封面,便惊呼出声,浑身一震。

跟前的几位酋长都凑过去,只见封面上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个威猛的麒麟头像,嘴巴怒张,獠牙突出,犄角峥嵘,凛然神威叫人不敢直视。

噗通一声,大祭司跪倒在地,所有的酋长们也都跟着跪下,看着大祭司颤抖的手指翻开天书的第一页。

刺目的阳光之下,天书的第一页上只有一行字,但这字形十分古奥抽象,大祭司从未见过。

愕然一怔,大祭司深吸一口气,强忍住颤抖的手指,随意又翻开了后面的几页,果然书页上出现了密密麻麻的字体,如同蝌蚪一般,抽象难懂。

“不知天书有何指示?”

就在大祭司心潮澎湃之际,张盛来到他面前问道。

“啊?”

大祭司浑身一震,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天书确实……确实有文字,但,但这恐怕是神文,无人能懂!”

第1434章 精心之局

天书在神像的映照之下显出文字,但没想到却不认识,大祭司激动之余,未免遗憾,这样的天书和无字之书并无区别,反而更确定了那神像就是麒麟兽所留,将齐岭族彻底逼上了绝路。

张盛将天书接过来,拿在手中看了一阵,皱眉道:“此文字乃是上古轩辕时期所留,中原倒是有些记载,只是并无流传下来,恐怕要仔细研究才行。”

大祭司惊喜道:“仙长知道这文字?”

连称呼也变得客气了许多。

张盛点头道:“倒是见过,却不认识。”

“不知仙长在哪里见过?”

张盛慨然道:“在西域昆仑虚,道祖圣地。”

“昆仑虚……”大祭司怅然若失,将这个名字记在心中。

但他知道夷洲距离中原隔着千山万水,更不要说更远的西域了,这天书上的指示不知道还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解读出来。

张盛看出大祭司的忧虑,笑道:“大祭司也不必担忧,贫道有昆仑山道友云游四海,若是能够雨挡,当请其来解惑。”

大祭司大喜,躬身道:“有劳仙长了。”

因为天书的出现,让双方的矛盾和成见似乎有所缓和,大祭司顿了顿,又道:“我齐岭族世代守护神兽,现在它离开了圣地,但我们还是神兽忠实的守护者,如果只派一人前来祭坛,恐怕族中人难以接受,可否容我先回族中与大家商议,明日再做抉择?”

张盛略作犹豫,转身来到刘封面前询问一番,才对大祭司回道:“大将军言道,既然齐岭族世代守护神兽,功不可没,可再容你们一天时间。”

大祭司一怔,远远看了一眼这位撬动整个夷洲的麒麟王,见他正向自己颔首而笑,便微微躬身施礼,自己三次请求面见麒麟王,都被其拒绝,最终不得以接受官府的文牒,这一次忽然又如此宽容齐岭族,实在猜不透他的用意。

“多谢仙长及麒麟王,我这就回族中商议,明日讲经时间将他们一起带来祭拜神兽。”

此时神兽神像已经观瞻完毕,天书也显示出文字,只是还无法解读,大祭司将天书也一并留在祭坛,顾不上留下来与众人吃饭,急匆匆离开了城池返回族中去了。

齐岭族大祭司一行狼狈而去,各族土夷们无不欢欣,尤其是那些部落酋长,亲眼见证了神兽的降下的神迹,这是无比的殊荣。

下午时分,麒麟王在城中设宴款待众酋长,将夷洲新建的城池取名为麒瑞城,将在城墙上雕刻撰写各部落的名称和酋长祭司的名字,志在纪念大家共同见证麒瑞城的神迹。

众酋长闻言大喜,万古留名之事,谁不高兴?

马上就有人表示愿意送三十头羊给官府,用作建设城池,其他部落也都纷纷效仿,有出牛羊的,也有出物资粮食的,不一而足,既然麒瑞城是神兽所在之地,每个人都应该尽力修缮完成,不能让神兽再受海盗的侵犯。

酒过三巡,刘封便借故离开了大堂,让陆抗和沈莹等人作陪,到后院来找张盛,接下来的七日开坛讲经才是重头戏,关乎正一道的传播,更关乎对夷洲百姓的安抚,需要好好商议一番。

张盛正负手站在花园旁,刘封才走到门口,他便转过身来,稽首道:“殿下不愧为智广谋多之人,此事环环相扣,步步紧逼,非但却让土夷归心,还将齐岭族慑服,如此缜密之筹谋,贫道自愧不如!”

刘封叹道:“吾欲用大义劝降之,奈何夷洲百姓尚未开化,冥顽不灵,不得已才出此下策,只要不动刀兵,各族和睦,使夷洲能够繁荣安乐,便足矣!”

张盛慨然道:“殿下虽未修道,却有此仁人之心,已入大道矣!”

说着话,他从衣袖中拿出一本书籍,赫然正是刚才大祭司所拿的那一本无字天书,笑问道:“那本书上面的文字,当真传自昆仑?”

“不错!”

刘封将无字天书接过来,随意装进怀中,“方才那本书乃是元始天尊所传《洞玄经》,乃是葛玄道长所赠,其上记载文字乃是上古象形文。”

张盛当然知道葛玄的名号,慨然道:“原来如此,久闻葛道长丹道颇有造诣,他日若有有幸到长安,还望殿下能够引荐。”

“这倒不难,”刘封点点头,问道:“不知道长在夷洲选择宫观之事,还需多久?”

张盛微微蹙眉,言道:“贫道这几日夜观天象,见夷洲西南部有黄气冲天,或有异数,道经久传夷洲乃是仙山洞府,贫道此来也有探访之意,只是此处处于齐岭族领地内,恐多有不便。”

刘封双目微凛,忽然问道:“道长可看出那大祭司修为如何?”

张盛本来平静的双眸中精光一闪,旋即摇头道:“此人似乎刻意掩饰,看不出深浅,但贫道料他必有手段,否则恐难以在齐岭族立足。”

“哦?”

张盛看着刘封疑惑的目光,忽然笑道:“大祭司所带那几人,个个都是高手,但目露凶相,想必殿下也看出来了,所以才有此一问,大祭司若是没有些本事,恐难掌控他们。”

“嗯,我正是因此担忧啊!”

刘封一声轻叹,“齐岭族就此失去了他们世代守护的神兽,我料他们必定心有不甘,但愿此番回去能够看清形势,不要做出错误决定。”

张盛笑道:“殿下不必担忧,我看那大祭司已经心服,虽然贫道未能看出他的本事,他也同样看不出贫道的修为,谅他不敢胡作乱为。”

刘封早就看出来张盛绝非一个普通的老道,这几日他和吴普交往不错,二人相谈甚欢,吴普已经看出张盛是一位练气士,修为深不可测。

“此番道长鼎力相助,夷洲百姓能够归心,功莫大焉,今后建设宫观,官府必当全力协调,即便是齐岭族的领地,亦无不可。”

张盛听出刘封话外之音,稽首道:“殿下集皇室气运在身,正一道若能有殿下相助,必能发扬光大,万世传承。”

刘封深深看了一眼张盛,笑着加了一句:“还要万国传承!”

第1435章 节外生枝

刘封和张盛商议讲经之事,直至深夜方休,洗漱完正准备休息,沈莹急匆匆地赶来:“大将军,周处他回来了!”

刘封吃了一惊:“岛上发生何事?”

自从上次看到齐岭族打算更换神女,有意要杀碧琪之后,刘封便派周处呆五名士兵到平湖湾去保护她,以防万一。

沈莹叹道:“巫神连夜派人欲将碧琪带回齐岭族,周处见他们不怀好意,便将其给杀了……”“这小子——”刘封气得直咬牙,眼看齐岭族就要顺利归顺,周处如此鲁莽,杀了祭祀台的人,这还了得?

“人现在何处?”

“就在府衙中。”

刘封披了件外套,跟着沈莹快步来到大堂的偏殿,进门便看到周处浑身湿透,正站在窗前发愣,脚底下湿了一大片水渍,另一边碧琪坐在角落里低声啜泣。

刘封并没有当即责备周处,问道:“到底发生何事?”

周处上前行礼,咬牙道:“方才岛上来了无人,正是上次那位头顶有毒蛇的家伙,欲强行将碧琪带走,是碧琪呼救,属下才带人追杀出来,那人杀了一名兄弟,属下不得不出手。”

“嗯!”

刘封微微点头,拍了拍周处的肩膀,转头看向碧琪,她正缩着肩膀坐在凳子里,泪水涟涟,显得更加孤独羸弱。

看到刘封走过来,碧琪缓缓抬起头,楚楚可怜地看着他,有一丝安慰,更多的则是绝望和无助,眼泪又忍不住滚滚落下。

刘封从怀中掏出一块手帕递给碧琪,对她颔首而笑,摩达奥和苑御都不在城中,彼此无法交流,只能这样安慰她。

“将军,碧琪她不会有事吧?”

周处悄悄地跟在刘封身后,关切地注视着她。

刘封转头问道:“可是让她看到杀人了?”

“是!”

周处低下头,无奈道,“当时那些人已经要强行将她带上船,我才出手相救,就在岸边厮杀起来……”“或许是厮杀让她受了惊吓,休息一阵便好!”

刘封叹了口气,皱眉道,“大祭司白日回去,不知道和族人商议何事,竟然要将碧琪也带去族中,既然碧琪不愿离开海湾,就说明对她不利,只怕已有变数了。”

沈莹言道:“将军放心,摩达奥已去齐岭族探听消息了,若有变动,定会及时来报。”

刘封看看碧琪,也问不出具体情况,只好道:“先带他二人下去歇息,换一身干净的衣服吧!”

沈莹分派两名土夷妇女将碧琪带到后院去休息,碧琪还是第一次上岸进入都城里面,好奇又有些畏惧,在刘封和周处的安慰下才迟疑而去。

“子隐,岛上尸体可曾处理干净?”

周处一怔,摇头道:“我急于离开,尚未来得及处理。”

刘封言道:“你马上再去岛上一趟,带人去将岛上痕迹清理干净,不能让齐岭族的人发现任何踪迹。”

周处抱拳道:“遵命!”

沈莹忙道:“平湖湾有海麒兽守护,没有碧琪你如何进得去?”

周处笑道:“沈将军放心,方才来城中,那只最大的海麒兽就是驮着我和碧琪,现在还在港口,有它带路,料想无妨。”

沈莹点头道:“事不宜迟,速去速回。”

周处来不及换衣服,急匆匆地又离开府衙而去。

沈莹皱眉道:“碧琪和那几名神使不回齐岭族,他们必定会派人查探,不知是否会影响明日讲经之事。”

刘封言道:“且看明日大祭司来了之后如何答复,既然齐岭族屡次想害碧琪,就干脆让她随着神兽一起消失吧!”

沈莹吃了一惊:“大将军的意思是?”

刘封吩咐道:“稍后碧琪换了衣衫之后,将她连夜带离府衙送到海港水寨中去,待我离开夷洲,便将她带到中原去吧!”

沈莹有些意外,但想到碧琪如果继续留下,恐怕也不被齐岭族所容忍,也是无处可去,能跟着麒麟王,对她来说反而是一件好事。

“沈将军,摩达奥回来了!”

正猜测齐岭族发生什么变故的时候,苑御带着摩达奥来到了府衙中。

沈莹急忙将二人带进来,苑御看到刘封也在,抱拳道:“大将军,齐岭族内部生变,大祭司带回消息之后,与巫神争吵起来,后来二人争执,将巫神打伤看押起来,打算用神女将神兽重新召回齐岭族去。”

“混蛋!”

沈莹气得破口大骂,看向刘封,“大将军,这该如何是好?”

刘封一声冷笑:“神女已经不在,我倒要看看他巫神作何打算?”

他也没想到齐岭族深信神兽出现,却不甘心将水麒麟放置在城中,还想着召回族中独自占有,看来这个巫神私心极重,不是个什么好东西。

沈莹转身问摩达奥:“巫神用神女召唤神兽,打算如何行事?”

摩达奥犹豫了一下,言道:“此乃族中所传秘法,听说是要将神女绑在祭坛之上,开七窍灌注神水,用她的魂魄吸引神兽……”“好歹毒的手段!”

沈莹还未听完就不寒而栗,想起刚才周处贸然将碧琪救回,不由一阵后怕,如果周处稍有犹豫,碧琪被那些人带走,后果不堪设想。

刘封脸色阴沉,低头思索一阵,言道:“如今神女消失,我料那巫神必定不肯善罢甘休,召唤神兽不成,明日定来城中打探消息,我们要早做准备。”

沈莹抱拳道:“请将军下令。”

刘封问摩达奥:“齐岭族中愿意归顺官府的有几人?”

摩达奥言道:“族中大多数人已经知道神兽显灵的事情,大祭司回去之后说了他决定之后,人人欢呼,不料巫神却出面阻止,说这样是背叛祖先,不肯来听经。”

“你与齐岭族人联络情况如何?”

摩达奥答道:“族中有两位酋长和年轻的神使都被小人说动,他们愿意帮助汉军,只是还畏惧巫神的权威,不敢行动。”

刘封点点头,对苑御和摩达奥吩咐道:“你二人连夜准备,带着关索前往齐岭族,若明日看到巫神出山,便先去解救大祭司,将他带来城中,我自有安排。”

“遵命!”

第1436章 巫神要求

翌日一早,麒瑞城西便被官兵隔离开来,张道长要为七十二部落酋长和齐岭族的使者开坛讲经,任何闲杂人等不得打扰。

百姓们本以为还能远远看一眼仙长的风采,闻言颇为失望,只好各安其事,不过这一次能见到神兽显灵已经十分知足了,不到半月时间,前来参与修建城池的土夷多了一倍以上,麒瑞城显得愈发热闹起来。

辰时将至,齐岭族的代表终于来到西门外,这些人与昨日来的大祭司一行装扮不同,领头的三十人都是黑袍罩身,随行的还有十位部落酋长。

在城门口验过官府文牒之后,齐岭族的人全部进入西城,广场上土夷各部落的酋长早在等候,见到齐岭族竟然来了这么多人,都吃了一惊,原本还算开阔的讲坛变得拥挤起来。

众目睽睽之下,当先以为身形细长的黑袍人迈步向前,这人走动之时黑袍飘动,仿佛竹竿挑着一顶黑布,有些可笑,但他阴鸷的气势又让人感觉压抑,没有人能笑得出来。

这黑袍人带着一面青铜面具,只露出两个眼睛,面具上雕刻着简单的纹路,看起来像兽首,不知道是不是齐岭族所认为的麒麟模样。

来到八卦台前,黑袍人向着长身而立的张盛躬身行礼,面具之下发出嘶哑而又低沉的声音,仿佛是从阴湿的山洞里传出来。

在他身后也跟着一位黑袍人,听罢说道:“这位是我们齐岭族的巫神,代表齐岭族前来听经。”

张盛声色不动,还礼问道:“昨日大祭司说要与族人商议,他为何不来?”

黑袍人传话,答道:“大祭司要守护族中祭台,族中大事都是巫神来决策,今天来的都是齐岭族的贵族酋长,能代表所有齐岭族人的意见。”

“很好!”

张盛微微点头,“昨日与诸位酋长已经议定,各族选出一名祭祀在城内守护神兽,至于各族是否还要设立祭坛,由各族自行决定,不知齐岭族意下如何?”

那巫神抬头看了看张盛,面罩下的眼睛深邃如黑洞,又说了几句话,身旁的随从言道:“昨日大祭司见过神像,但巫神还没有见过,请道长请出神像和天书,巫神想要亲自祭拜,看看能否与神像沟通,再商量齐岭族的决定。”

巫神此言一出,那些部落酋长马上就吵闹起来,纷纷指责齐岭族不识好歹,仙长是召唤神兽出现,已经做出决定,齐岭族这是故意捣乱,对神兽不敬。

但无论那些酋长如何吵闹,巫神却不为所动,静静地等着张盛的回应,随他来的几位酋长也纷纷要求要见神像,只是大祭司一个人见过,并不能代表所有齐岭族人的意见。

张盛抬手示意众人不必争吵,示意身旁的一名弟子到祭塔中将神像和天书再次捧出来,又放到八卦台上,揭开黄绢让巫神亲眼观看。

看到那透明精良的神像,那几名酋长大吃一惊,纷纷跪地,他们从未见过如此纯净之物,自认为除却神界,世间是不会有这种东西的,已经信以为真。

那巫神却静静地站着,仿佛一杆标杆一般,面具之下也看不清他的神色,片刻之后向着神像躬身施礼,又对张盛说了几句话。

随从言道:“巫神想试着用秘法与神兽交流,能不能请仙长退后一些?”

张盛深深看了一眼巫神,微微颔首,怀抱拂尘向后退开,他的几名弟子也都各自退后,八人各站在八卦台对应的位置上。

巫神一甩黑袍,迈步走上祭坛,就在神像面前盘膝坐下来,那名随从挥挥手,示意跟随而来的三十名黑袍使者也都上前,齐齐跪在了巫神之后,打了个手印闭目低声吟唱。

“这小子搞什么把戏,该不会也想怪语乱神吧?”

在祭塔中暗中观察的刘封几人静静地看着外面的这一切,沐风看巫神装神弄鬼,怕他也和刘封一般,借着神兽之语混淆视听。

刘封言道:“只要他不能让那神像发光,就算其自称得到神兽的指示,无论真假,也不会有人相信,土夷们对眼下的局面很满意。”

陆抗在一旁点头道:“百姓大都只相信他们想看到的结果,并不一定非要是事实。

这巫神故弄玄虚,若不能服众,也难取信众人。”

就在大家猜测巫神此举的意图之时,忽然看到巫神的黑袍之下窜出一股黑烟来,紧接着那三十名黑袍人也是如此,每个人的袍服之下冒出了黑烟。

“不好!”

刘封一声惊呼,冲出了三层塔楼的房门。

黑烟冒起,众人还未反应过来,纷纷站起身来,都以为这是齐岭族使用巫术与神兽交流。

就在此时,黑烟中一声尖锐的厉啸之声传出,下一刻便看到一个黑影从烟雾中冲天而起,竟直飞出三四丈高,宽大的黑袍随风鼓胀,正是巫神。

所有人惊呼出声,齐齐抬头,巫神的身躯在空中猛然扭转,竟然虚空直扑向了城墙方向,如同大鸟一般,速度极快。

“哪里走!”

另一边,正凝神关注黑烟情形的张盛一声暴喝,随后也飞身而起,化作一股青烟直追巫神。

噗嗤——在祭坛上的三十名黑袍人还在肆意释放着黑烟,最先被黑烟笼罩的那几名道家弟子身躯一阵摇晃,便歪倒在地,不省人事。

“快回去,这是毒雾!”

刘封一把将刚刚探出一半身躯的沐风和陆抗退了进取,将房门赶紧关上。

陆抗一怔:“这巫神想抢走神像?”

“哼,好大的胆子!”

刘封一咬牙,沉声道,“传令放箭!”

沐风急忙走到左边的窗口,抓起一面红色三角旗冲着外面摇晃起来。

霎时间祭坛四周出现无数弓箭手,向着黑烟中无差别射击,密集的箭雨射进黑烟,阵阵惨叫声传来,很快便没有了动静。

周围的部落酋长本来要围拢过来,见到倒下的那几名道士,都纷纷停后,不敢靠近,转头一起冲向了随巫神来的那十名齐岭族酋长。

“快去将吴普他们请来。”

刘封在窗棂中看到还是有人不断倒下,赶紧吩咐沐风去请医者,在西城方向,张盛正紧追着逃向城墙的巫神。

第1437章 恶首伏诛

谁也没有料到巫神竟是来抢夺神像的,那随行的三十名黑衣人为了掩护巫神活生生做了炮灰,事起仓促,谁也没有反应过来。

巫神从黑烟中冲天而起,向着西城狂奔而去,速度极快,但他没有想到,有人比他更快!张盛在看到黑袍地下突然飘出黑烟的时候就已经戒备,待巫神飞身而起,他已有觉察,两人几乎同时越过黑烟,向西狂奔。

刘封在塔楼上看得清楚,两人一黑一黄,穿越堆放满地的石块和木材,如同跳跃的弹丸一般穿行在城中,这里距离城墙有二里地左右,转眼间就到了城墙脚下。

巫神没有想到城中还有高手,不时回头看着逼近的张盛,将速度催到了极致,此时城墙已经修到近两丈高,他要跃上城墙,势必速度会减缓,被紧随其后的张盛追上。

情急之下巫神反手挥动袍袖,只见一蓬黑雾猛然散开,挡住了张盛前进之路,飞奔过去踩在一堆石块上准备跃上城墙。

再看张盛,同样将道袍在空中挥动,一股狂风席卷向黑雾,那黑雾瞬间便形成了一道龙卷风刮向天空,并没有对张盛造成任何阻碍。

巫神听到身后沉喝,半空中回头一看,只见一道绚烂的黄色光芒从脚下划过,还未反应过来,便觉得肩上传来一阵剧痛,仿佛有千斤之力砸下,狠狠地直坠向地面。

砰——闷响声随后传来,城墙脚下尘土飞扬,张盛则轻飘飘地落在了旁边的是石碓上手持拂尘冷然看向地面。

刘封在塔楼上看得清清楚楚,张盛刚才那一拂尘甩下来,和平时自己拍苍蝇的动作没什么两样,白色的拂尘在空中划过,那巫神便如苍蝇一般坠落向地面。

此时祭坛上的黑烟已经随风飘散,吴普正带人检查中毒之人,祭坛上的黑袍人全部被乱箭射死,如同刺猬一般,那十名齐岭族的酋长也在土夷酋长的盛怒之下被乱人杀死。

此时西城戒严,刚才浓烟之中没有人看到巫神和张盛奔走的方向,刘封下楼带着几名亲兵快步来到西城下,便看到巫神罩在黑袍之下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道长好身手!”

刘封这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快捷的速度,即便当年在太平谷的时候,那些人的身手比起张盛还是差了许多。

“让殿下见笑了!”

张盛从石板上跳下来,迈步走向巫神,用拂尘挑开他的衣衫,只见整个人已经从腰部折断,脑袋和后脚跟摆在一起,青铜面具半截硬生生插入地面中,半张枯瘦干瘪的面庞上,黄色的眼珠子瞪大,还带着不可置信的恐惧之色。

也许巫神至死也不敢相信,世上竟有如此高手,他自以为本领高强,在神女消失之后铤而走险,不惜让三十名弟子送命,要将神兽带出城池,只要回到山中,官兵便奈何不得,却没想到一切计划都让张盛给硬生生破坏了!不过这巫神毕竟还是信奉神兽的,至死都将神像死死抱在怀中,没有受到任何损伤。

“道长且慢!”

刘封阻止了正准备将神像取回的张盛,言道,“稍后齐岭族的人便会赶到,让大祭司自己取吧!”

张盛明白刘封的意思,确认巫神已死,便退了回来,叹道:“这巫神痴心妄想抢走神像,便以为神兽就属于他齐岭族了么?”

刘封无奈笑道:“这叫愚者自愚,不过方才若非道长出手,险些让他得手,又要费些周折了。”

“大将军!”

正说话之时,聂友带着守军急匆匆找来,看到此处再无别人,才松了一口气。

随后那些酋长也全都赶来此处,见到巫神的惨状,无一人同情,纷纷指着他大骂,齐岭族如此作为,着实犯了众怒。

刘封问道:“那些中毒者无碍吧?”

“只是迷药而已!”

聂友点头道,“每人喷了凉水便醒转过来了。”

就在此时,关索和苑御也带着大祭司赶回城中,在守军的带领下急匆匆赶来,众人看向大祭司的目光充满了愤怒,恨不得当场将他撕碎。

大祭司颤颤巍巍来到巫神跟前,看着这一幕,连连叹息,向刘封躬身道:“巫神不听族人劝告,执意触犯大将军,请大将军恕罪。”

刘封淡淡说道:“巫神胆大妄为,连神像都敢侵犯,真是不知敬畏,神兽岂容此等人来守护?

我看齐岭族以后不必要再设置巫神一职了。”

“大将军……”大祭司大吃一惊,抬头看到刘封深邃的双眸,知道此事他们失礼在先,又被其他各部落仇视,不取消巫神这个职位,恐怕难以收场,而且如今齐岭族归顺官府,哪里还敢违令?

失礼加上无奈,大祭司犹豫片刻,心中暗叹一声,点头道:“谨遵大将军之命!”

刘封丝毫不给大祭司回寰的机会,马上让他当众宣布,巫神触怒神兽,不配作为神兽的守护者,从今之后齐岭族取消巫神一职,只留大祭司看守祭台,主持祭祀之礼。

转眼间就将齐岭族数百年的规矩改变,那些酋长也看到这是麒麟王的一丝,便再无异议,等大祭司取回神像交给张盛之后,众人再次来到祭坛跟前。

巫神的尸体由两名齐岭族的人抬回族中,至于如何处置,由他们自行商量,他如此作为,无疑触犯众怒,恐怕不会有好下场。

守军很快便将祭坛重新洒扫干净,仿佛方才的一幕根本不曾发生一般,张盛将神像摆好,带领众人为神像祝告压惊,又是一番折腾。

经此一事,齐岭族的高傲和矜持彻底被打破,大祭司更是无颜面对各部落酋长,就连死去的那十名贵族酋长,他也不敢过问,只希望能在祭塔内为齐岭族争取最大的利益。

因为巫神的搅乱,开坛讲经之事不得不向后推迟一天,众人吃过饭之后便先讨论选拔祭司使者和供奉神像之事。

先前土夷们已经商定每个部落各出一人,但齐岭族内部又分十三个部落,大祭司想多选几个名额,以此来加重齐岭族在祭塔内的权力,意见才提出,便受到众人反驳,双方再次争执不下。

第1438章 夷洲初改

麒瑞城,在刘封确认改名之后,新建好的南城门上便雕刻了这三个字,门洞之上镶嵌了一只红酸枝雕成的麒麟像,和祭塔内的神像一模一样。

这一段时间内,城西的祭塔无疑成为百姓们关注的焦点,各族酋长都聚在一处,白日听仙长慨叹讲经,晚上还要讨论管理祭塔之事,各部习俗略有不同,都在为自己的神灵争取最大的利益。

第三日,三艘战舰带领着船队再次来到夷洲,这一次运来的都是粮草、布匹、牛羊和许多建筑工具,关平派遣的第一批工匠和官吏也都前来,共有工匠五十人,官吏十六人。

刘封命陆抗和沈莹二人负责分派职位,他则亲自接待了一批来自长安的将士,这批人正是等待许久的荡寇营士兵。

当年倭人侵扰徐州,刘封弘农会盟与魏国罢兵谈和,魏军扫平倭寇之后,用十三名倭寇俘虏,换走了夏侯琳和部分魏国俘虏。

当时刘封便与诸葛亮商议成立荡寇营,只有二十人,由邯郸人张蛮统率,主要是学习倭人的的鸟语和审问东瀛情况,为将来出海做准备。

转眼间七八年过去,荡寇营逐渐发展到五百人,这些士兵非但身手矫健,而且精通东瀛言语,十三名倭奴有八人归降,其他五人病死长安。

荡寇营成立至今寸功未立,看到其他各营都出征杀敌,甚至连后来的西域都护府都开始向西进兵,张蛮等人更是急不可耐,忽然襄阳飞鸽传书叫他们前往夷洲,荡寇营日夜兼程赶到江东,随船队来到夷洲。

途中听说麒麟王又俘虏了两千多倭奴,张蛮更是激动不已,他们早就知道倭人在东南沿海一带十分活跃,这里群岛交错,海盗频出,倭人就占了一大半。

府衙之内,刘封看着激动又局促的张蛮和十名副将校尉,勉励他们一番,这一次对倭人即将开始初步的战斗,荡寇营将和海军一起,先扫平琉球群岛,再慢慢向北开进,攻入东瀛。

张蛮闻言大喜,马上带着荡寇营的人从那些俘虏的倭奴中找出几位头领连夜审问,先将东瀛岛上的形势调查清楚。

“殿下,成了,成了……”张蛮等人才走不久,沈莹便喜滋滋地来到书房,“齐岭族主动让出平湖湾!”

“哦?”

刘封端着的茶杯缓缓放下,笑道:“大祭司与族人商议许久,终于还是妥协了啊!”

“正是!”

沈莹点头笑道,“其实平湖湾对于齐岭族人来说只是个圣地而已,他们并非想占据此地,如今神兽显圣西城,神女失踪,巫神暴毙,齐岭族大受挫折,这时候若是不争取在祭塔的权力,族中必定大乱,而且那几位酋长也看到了送来的布匹和粮食,岂有不动心之理?”

“很好,既然如此,就让齐岭族在祭坛的祭司增加为八人,”刘封略作思索,便同意了齐岭族的条件,“六层祭塔齐岭族可各派一人守护,其中两人在顶层供奉神像,还按齐岭族之礼仪,毕竟他们是神兽守护者的后代嘛!”

沈莹心神领会,抱拳道:“遵命!”

刘封言道:“明日开坛讲经便结束了,各部落酋长反应如何?”

“都还不错!”

沈莹答道,“说来也是错有错着,因为麒麟神兽与黄帝同脉,这一次反倒是齐岭族对我们更表欢迎,甚至比那些土夷还要亲近,大祭司甚至还有意要去中原,到黄帝陵去祭拜一番。”

刘封笑道:“这有何难?

你可告诉大祭司,不日吾将启程回江东,他若是有意北上,可派人随我一同前去。”

沈莹吃了一惊:“殿下这就要走?”

刘封点头道:“如今夷洲局势已经基本稳定,琉球逐岛的海岛各自为战,其实不足为虑,海军只当是练兵了,中原未定,不可耽搁太久。”

沈莹也知道刘封如今是整个大汉的主心骨,他离开中原太久的确对局势有影响,齐岭族归顺,夷洲剩下的就是慢慢治理了,这是个缓慢的过程,欲速则不达。

“殿下放心,末将必当全力以赴,将夷洲早日整治完善。”

刘封轻叹一声:“夷洲之地其实也不算小,眼下还是地广人稀,你要将民屯和军屯同时执行下去,大力发展农耕,鼓励他们生养,五年之内免去赋税,指导各部落开垦良田,待航路开辟之后,吾自会让商船前来夷洲。”

“遵命!”

刘封又道:“回朝之后,吾当上表改夷洲为夷州,封将军为夷州刺史,州内各郡暂时以部落为界,这可是开辟天地之功,将军你责任重大啊!”

沈莹大声道:“属下定不负大将军及陛下厚望,五年之后,保证夷州赋税能够上缴到长安。”

听了刘封一席话,沈莹也更为激动,这可是大汉在海外的第一州,作为第一任夷州刺史,不但责任重大,如果政绩不错,名垂青史更不在话下。

沈莹这一段时间的能力毋庸置疑,加上又增派了十几名官员,刘封也颇为放心,忽然笑道:“平湖湾收回之后,改名麒麟湾,将岛上那些珍珠贝壳都收集起来,这带回中原,又能换一大笔钱呐!”

“呃……遵命!”

沈莹刚才看刘封还一脸凝重地吩咐大事,转眼间谈起钱就双目发光,笑得脸上都开了花,像个土财主一般,有些错愕。

愣神之际听刘封又道:“夷州四面环海,海内珍奇极多,甚至超过交州,你可要好好管理,这些宝物在中原乃至西域都极受欢迎,将来换了钱物,都用来治理夷州,夷州虽然暂时没有赋税,但这些就是夷州的钱粮。”

沈莹此时才明白过来,对刘封更为佩服,连连点头称是,他在夷州三年之久,当然知道这周围有多少珍奇,虽然在夷州没有价值,但运到中原,那可都是价值不菲的宝贝。

“哦,对了,此次齐岭族可谓是一场大变,大祭司与众部落酋长商议之后,决定将齐岭族也一并改名。”

“改为何名?”

“高山族!”

第1439章 圆满归程

天气晴好,波光艳艳,蔚蓝的大海一望无际!夷洲北部的海军港边,人头攒动,号鼓连天,五艘庞大的战舰缓缓驶出港口,向着北方行进。

水寨中,海军铠甲整齐,肃立目送,沙滩上,百姓们扶老携幼,举手挥别。

大汉麒麟王、大将军刘封,在麒瑞城的城墙修建完毕之后,离开了夷洲前往中原,这一去,很可能就是永别!夷洲之事结束之后,沐风决定留在夷洲与海军一起并肩而战,他少年在荆州的时候就听人说大海广阔,向往已久,这次出海更觉莫名兴奋,便主动请求加入海军,海军正好缺少军师,刘封便同意了他的请求。

而张盛一行更是受到土夷和齐岭族的欢迎,几日开坛讲经更让众人为之倾倒,但张盛志在传教炼丹,并不收买人心,他也深知这其中的利弊,只想借此机会游历夷洲,寻找这岛上的灵药仙草,既然各族欢迎,来去方便,也决定多逗留一段时间。

站立在船舷之上,刘封望着人头攒动的海岸,唏嘘不已,想当初来到夷洲,刀光剑影,人心叵测,如今万民欢送,前后不到半年时间,怎能不叫人感慨?

“家父在夷洲三年,文武兼施,尚不能令各族归心,未料大将军数月时间,夷洲百姓便如此臣服,将军文治武功,当今无出其右者!”

陆抗和刘封站在船尾,看着渐渐远去的海岛,进入夷洲,他前后经历了所有的过程,感触尤深。

“这还要仗卫温、诸葛直和令尊三人之功啊,若无他们和先前来岛的诸多将士,吾等又岂能如此轻易便被土夷接纳?”

刘封指着海港边上刚刚竖起的三块巨石,那是为陆逊、诸葛直和卫温三人准备雕像所用的,作为踏入夷洲的第一人和收服各族的大功之人,这三个人值得在夷洲立像纪念。

当刘封提出要为三人立像的时候,陆抗也颇为感动,想不到刘封竟不计前嫌,不让他们三人的功劳埋没,再想想孙权杀了诸葛直二人,将他们父子远发海外,当真是高下立见。

“不知将军对治民有何心得?”

刘封扭头看了一眼陆抗,本想开两句玩笑,但见他一脸真诚,旁边还有袁林、吴普等人也都看过来,不得不轻咳一声,正色道:“圣人云:治民如治水。

不能使其不就下,而要分之使不泛溢也!”

袁林点头道:“大将军所言甚是,昔日召公谏厉王弭谤曰: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川雍而溃,伤人必多。

民亦如之。

是故为川者,决之使导;为民者,宣之使言。

将军数月在夷洲所为,正是决川导流,故而百姓无不欢欣,各部相继归顺。”

陆抗慨然道:“昔日在江东,便听闻殿下有得民心者得天下之论,如今看来,当真得其精妙矣。”

刘封叹道:“人性向来便是如此,皆以便于己为上者!见利则趋,见色则爱,见食则贪,见逸则就,见弱则欺,非大贤大圣难免要落入此俗务之中。

吾今叫土夷和齐岭族人见神兽之护佑之利,见汉军之强盛,见美食布匹之逸,先归其心;从今之后沈莹再辅以德柔之,以教谕之,以礼禁之,以法惩之,则夷洲可治也!”

“足见高论!”

袁林听罢,拱手抱拳,“将军之见高远仁爱,吾等不如也!”

其他人也都纷纷点头,正准备随口附和,刘封一抬手将他们拦住了,笑道:“行了,拍马屁的话就不必多说了,人各有所长!这大汉江山,还需诸位齐心协力,才能扬我华夏之威,内乱实为失智之举也!”

陆抗抱拳道:“大将军所言甚是,此次出海,吾等方知天地之大,此番回中原,定当全力以赴,争取早日一统天下,宣扬外化,方为长久大计。”

轰——哗啦啦——就在众人各抒己见之时,忽然战船另一侧传来一阵沉闷的巨响和水花声,紧接着便听到有人大笑起来,其中还夹杂着一阵清脆悦耳银铃般的笑声。

刘封几人转过船尾,便看到临近的一艘战船上水花飞溅,一条足有三尺来长的大鱼正在甲板上翻腾跳跃,阳光下白花花的十分刺眼。

而在船头不远处的海面上,神女碧琪正跪坐在那头最大的海豚脑袋上大笑,明眸皓齿,被海水沾湿的黑发柔顺光滑。

齐岭族召唤海豚的秘术是巫神一脉掌握,巫神自作主张突然暴毙,神女消失之后,齐岭族便无法掌控海豚了。

碧琪在离开麒麟岛的时候将所有的海豚驱散,只有她骑乘的这一只感情深厚,不忍抛舍,偷偷地留在了海港之中,随船队出海。

哗啦一声响,周处这小子忽然从海豚边上窜出水面,甩了甩脑袋,一手抹着脸上的海水,看着船上的大鱼大笑道:“关将军,这条鱼你可满意?”

“哈哈哈,这条不错,够我们吃一顿了!”

关索在船上大笑着,迈步走过去,手中铁锏冲着鱼头砸下,砰的一声闷响,那条鱼便直挺挺地倒在甲板上,只剩一阵阵的抽搐。

刘封看到碧琪在海豚头上招招手,周处便手脚利索地爬上了海豚,骑在后背之上,两人虽然言语不通,但眼神之间却全是爱意,不由心中一动,这两个水性不错,倒真是天作之合。

前几日命周处将碧琪救出来,刘封就一直为此事发愁,他只是将碧琪当做小妹一般看待,但要将她带到中原,担心水土不服,言语不通,而自己大事未了,又不能长期陪在其身边照顾,正不知道该如何安置,没想到歪打正着,两人在这几天相处之中产生了情愫。

正思索之间,关索在对面的船上招手大叫道:“大哥,今天要吃红烧鱼啦!”

这次出海远征圆满成功,刘封也是心情舒畅,大笑道:“好,今日我亲自下厨!”

袁琳等人都忍不住欢呼起来,唯有陆抗一脸错愕,看着拍手叫好的文武将官和卷着袖子准备动手的刘封,愣在了船板之上。

第1440章 排忧解难

一场中原大战落下帷幕,汉军大胜,曹魏惨淡收场,东吴更是糟了灭国之殃,当大家被这场大计划的幕后策划者刘封震惊的时候,没想到他居然又出海远航了。

这个冬天对于中原百姓来说简直五彩纷呈,各处消息目不暇接,酒楼茶肆,几乎每天讨论的事情都不会重复,还总让人震惊不已。

从东吴灭国到魏延平定淮南,魏国只剩河北和部分徐州之地,百姓们又看到一个崛起的大汉,连许多因避乱隐居的人也纷纷出仕,准备参加新一年的科举考试。

江东百姓在吴国灭亡之后反而更为高兴,这几年孙权将东吴上下折腾得不成体统,穷兵黩武,百姓苦不堪言,回归大汉之后反倒更加安心。

与之相比的河北和徐州,则在这个冬日过得愈发艰难,尤其是徐州,先是被东吴奇袭,后来又被魏军掌控,如今又是汉军虎视眈眈,搞得人心惶惶,不可终日。

司马懿重回朝堂无疑让魏国朝堂上下重新振作了一些,但对眼下的局势,大多数人还是不太看好,三足鼎立的局势被打破,如今两国争锋,魏国实力早已大不如前,大汉兵马在刘封的指挥之下如日中天,被消耗一空的魏国如何与之争雄?

不过就在此时,终于有一件振奋人心的消息传来,幽州刺史毌丘俭带步骑兵三万出玄菟讨伐高句丽,先后在沸流水、梁口两度大败高句丽东川王,斩杀、俘虏高句丽军共计一万八千余人,攻破了丸都,恩威并施,高句丽人无不震慑。

正当毌丘俭准备率军再征高句丽,杀向沃沮,继续追剿东川王余部的时候,中原战败的消息传来,曹芳下旨紧急传诏毌丘俭回师守护河北,幽州五万大军赶在汉军渡河前回援,魏国君臣才觉得踏实了一些。

司马懿见曹爽还在观望,无奈之下只好先调动并州兵马,命王昶在上当、壶关一带布下重兵,随时准备出击河内,以此来牵制河内的邓艾兵马。

另外将冀州各处守兵再次抽调,往大河北岸部署防线,于魏郡、清河各处要道修葺城塞,布下重兵,多派斥候细作严密监视河南汉军的动向。

姜维在攻占豫州和兖州大部郡县之后,部署兵马,安置将官,稳定人心,中原基本尽数归入大汉手中,民心还算安稳。

虽然接连遭受两次兵火,但战争基本都在秋收之后,战斗来得快,去得更快,对百姓的影响基本不大,魏国被台中三狗搞得乌烟瘴气,汉军此来,也算是深得民心。

相比于中原得失和东吴灭亡的震撼,河内的丢失几乎被人所忽略,洛阳兵马分三路取河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其截断兵迅速蚕食,河内守军甚至都没反应过来,就被汉军攻占城池。

邓艾从河东与中路的张苞里应外合攻破箕关,二人合兵一处一路向东,摧枯拉朽,待杜预和赵广从官渡渡河北上的时候,他们已经攻破温县,温县太守才收到几处情报,汉军就已经兵临城下。

随后三路兵马在修武会合,往获嘉进发,重新整备兵力,洛阳军士气高涨,与占据濮阳的汉军隔河相望,对魏郡虎视眈眈。

连续半月的秋雨之后,又是一场小雪,转眼已经入冬,河内各城布置完毕,粮草器械休整补充整齐,三军将士精神抖擞,期待着下一步的将令。

就在此时,刘封和关平消灭东吴的消息传来,全国一片哗然,军中上下更是欢呼不已,张苞、邓艾、杜预等文武聚在修武设宴庆功,遥相祝贺。

张苞酒至半酣,大声道:“诸位,大哥今日灭了江东,我们也该趁河北空虚,冀州无人,一鼓作气杀进河北,灭了曹魏才是啊!”

赵广和令狐宇等人都连连附和:“对,如今中原被姜伯约所取,曹爽在徐州被他们大军牵制,唯有我们三路兵马才取了小小的河内一郡,说出去实在叫人笑话,正该趁胜进兵才是。”

杜预皱眉道:“正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河北看似空虚,实则还有重兵把守,如今州郡新平,民心不稳,吾等不该轻举妄动,还是等大将军统一调度为好。”

“杜将军,你也太谨慎了,我三路大军八万有余,害怕他区区冀州兵马?”

张苞喝得面红耳赤,醉意微醺,不屑道,“我只需这两万西凉铁骑组成的突陈兵,便可拿下魏郡,诸位意下如何?”

赵广马上站起来挡着张苞:“继业,功劳可不能让你一人占去,这次也该轮到我们出战了!”

令狐宇也大笑道:“正是,突陈兵从来都是出尽风头,这次也该让我们争锋兵和飞驰兵上场了,再说了,攻城略地非重骑兵所长,张将军还是让给我们吧!”

“那不行,”张苞一瞪眼,“谁说重骑兵不能攻城?

我这一次就要证明给你们看看!”

邓艾见大家又争执起来,赶紧起身劝阻道:“诸位不必再争了,如今中原新定,为防徐州魏军,洛阳和荆州的粮草都优先运往伯约军中,我们军中粮草不足,只够练兵,不足以出战,切不可妄动。”

“粮草还未足?”

张苞一愣,有些丧气地坐下来,长叹一声,“可惜让大哥和关平攻破了东吴,我们何时才能杀到邺城,将曹芳那小子也给抓起来?”

赵广也摊摊手,摇头道:“如此看来,河北战事还要等到大哥来中原主持才行,看他如此南北奔波,我等难道就不能为他分忧么?”

杜预听了赵广之言,不由眉头微皱,若有所思,片刻之后言道:“子不能为父分忧,即为不孝;臣不能为君排难,即为不忠,我等身为大将,就该为大将军分忧解难,还得有所作为才是。”

“军师,你何良策?”

张苞闻言顿时眼睛一亮,噌的一声又站了起来。

刚才他只是趁着酒兴发狂言,但始终记着刘封的嘱咐,要多听杜预的建议,刚才杜预主张养兵休战,他内心中已经放弃了,不过是嘴上说说而已,现在看到杜预意动,顿时又有了希望。

不仅张苞几人看着杜预,邓艾也有些诧异,猜不透最稳重的杜预为何忽然主张用兵?

第1441章 再次出兵

看着众人的目光,杜预言道:“吾等攻入河内,威逼河北,眼下虽无力攻下魏郡,但可趁机将河内彻底扫平,冀州只取黎阳一地即可!”

“黎阳?”

邓艾微微皱眉,旋即点头道,“元凯真可谓深谙兵法之妙,那黎阳濒临大河,南与官渡相望,北为冀州门户之地,向东则直通青州,若占黎阳,将来与魏军交战,便占了先机。”

句扶也明白了杜预的意图,言道:“先前细作和俘虏都得了消息,那黎阳还是河北魏军屯粮之地,听说此处的黎阳仓就是为中原兵马所备,河北钱粮都汇集于此。”

张苞一听便猛拍大腿:“哈哈哈,既然有如此利好之地,不趁机拿下,更待何时?”

“张将军稍安勿躁,欲速则不达,此事还需从容部署,”杜预皱眉沉吟道,“诸位不可忘了并州还有五万魏军,王昶深谙谋略,吾等一心攻城略地,这得来的城池,还是要先将其稳固,如此方能无后顾之忧。”

邓艾言道:“元凯你只管为张将军他们谋划,这河内就交给我来守吧,连同河东、西河守军共同钳制上党,吾料他王昶也不敢轻举妄动。”

“士载能如此顾全大局,我便放心了!”

杜预见邓艾无意抢功进兵,不禁松了一口气,邓艾有勇有谋,有他留守河内,足以对付王昶。

张苞已经急得直搓手了,催促道:“军师快下令吧!”

杜预言道:“如今河内以牧野以北都有魏军重兵把守,守将张休虽不足为惧,但有贾充为军师,此人乃贾逵之子,达见明远,武有折冲之威,文怀经国之虑,还要小心对付。”

张苞对贾充没什么印象,摆手笑道:“我们有元凯你来调度中军,害怕他一个黄口小儿不成?”

“诸位将军,请听我一言,”杜预见张苞和众将求战心切,这半年来大军所过之处势如破竹,无人能敌,都有骄狂之心,轻叹一声,缓缓道:“大将军时常教导我们任何时候不可轻敌,狮子搏兔,尚需全力:此乃骄兵必败之理也,诸位都时常陪伴大将军左右聆听教诲,尚且不将魏军放在眼里,更何况那些三军将士?

此番奇袭中原,夺取河内,都是计谋为上,魏军不曾防备,措手不及而已!如今其已知我军来袭,魏郡一带必定有重兵把守,又是以逸待劳。

元帅再把步骑分开,则首尾不能相顾,力量大减,若被薛仁杲猛攻一点,就会出现很危险的局面。”

邓艾也点头道:“孙子曰‘知胜有五:知可以战与不可以战者胜,知众寡之用者胜,上下同欲者胜,以虞待不虞者胜,将能而不御者胜。

’今魏军占地利,可谓背水一战,以逸待劳,万不可轻敌。”

张苞眼珠子一转,挥手大声道:“军师此言未免太长他人志气了,吾等取河内攻河北,中原已得手,江东被灭,三军将士士气正旺,魏军望者披靡,听说那台中三狗闹得朝野上下鸡犬不宁,将士离心,百姓惶恐,相信我大军到处,魏军一触即溃,百姓夹道欢迎!趁他病,要他命!这不也是大哥所说的?”

赵广这一次却没有附和张苞,拉了他的衣袖,正色道:“继业,我看这次军师所言有理,我们真该审慎才对,更要晓瑜三军,不可轻敌。”

看到大家都纷纷点头,张苞挠了挠头,嘿嘿笑道:“我就这急性子,军师莫怪,你只管下令,我保证遵从,这是大哥的将令!”

杜预微微点头,这才露出笑容,对众人言道:“欲取黎阳,必要先攻下牧野,如此一可防守河内,再则与黎阳形成掎角之势,即便魏军再来反攻,也能及时救应。”

张苞言道:“这倒简单,待攻下牧野,取了黎阳,军师守牧野,我在黎阳,保证魏军不敢再来。”

杜预言道:“据细作所报,牧野有两万敌军,黎阳只有五千,可留三万兵马守河内,出兵五万,再从洛阳请调部分粮草即刻!”

邓艾点头道:“此事由我与荀长史写信说明,既然要出兵,宜早不宜迟,诸位早做准备,只管放心去吧!”

杜预言道:“酒席之上,不便谈论军事,将军可明日一早升帐点兵,攻占黎阳。”

张苞为自己倒上一大碗酒,大笑道:“好,今日是为庆功,就该一醉方休,明日出兵,大家可都要遵守军令,否则不要怪我无情!”

众人也跟着再次畅饮起来,但知道明日即将出兵,也都不敢过量,酒席早早便散去,武将各回军营准备,杜预和邓艾等人则商议行军部署之事。

第二日张苞升帐议事,调兵遣将,留邓艾守河内,自领大军继续向东直取牧野,以杜预为军师,令狐宇为先锋,随行的还有赵广、句扶、霍戈、罗宪等将,沿途旌旗招展,烟尘蔽日,全军气势高涨。

大军一路东进,因为河内郡治温县失陷,北部其他各县群龙无首,那些百姓更是惶恐不安,既怕汉军杀来,又怕他们不来,整日战战兢兢,沿途乡村都一片死寂,管道之上行人罕见。

但当他们看到汉军真的出现,沿途之上秋毫无伤之时,终于放下心来,那些乡长里正无不喜形于色,一路迎候,百姓箪食壶浆以迎大军,从现在开始,他们便放心成为大汉百姓了。

张苞一路意气风发,令令狐宇统领骑兵队加快进军速度,争取早日与魏军接战,虽然杜预的提醒他没有忘记,但魏军主力都在徐州,张休、贾充之流,实在无法引起他的重视。

第二日兵马进入牧野境内,大军正在行进,忽然探马飞报,令狐宇所部在前方汲县遇挫,三千骑兵将一座县城团团围住,但守军却整顿兵马固守城池,不像前面那些魏军望风而降。

张苞又派马忠领步兵前去支援,半个时辰之后探马再来报,城中守军依旧死守,还折损了许多兵马,张苞闻言大怒,命全军加速前进,倒要看看何人守城,一座小小的汲县也敢阻挡数万大军。

第1443章 威名赫赫

汲县城中本就兵力不多,魏军几乎倾城而出,郝翔领五百骑兵在前,步卒发足狂奔,一出城就将城外的汉军杀散,直追逃兵。

追出五里地之外,终于看到烟尘飞扬,汉军正在仓惶撤退,沿途之上掉落旗帜、军器无数。

郝翔见状大喜,传令步兵赶紧跟上,猛催骑兵追赶,眼看就要追上最后的汉军,正舞刀欲斩敌,忽然胯下马一声哀鸣,马失前蹄,轰然倒地。

郝翔惊呼一声,从马背上跌落,便听到身后尽是战马的嘶鸣和士兵的惨叫声,乱成一片。

回头一看,所有的战马都纷纷翻倒在地,将骑兵们掀落马下,跌倒的坐骑挣扎不起,不住哀鸣。

郝翔挣扎起身,尘土之中才发现脚下不知何时撒了无数的铁蒺藜,顿时脸色大变,知道中计,还不等他下令,前后便响起鼓声,旗帜飘动,汉军从两旁的山中杀出来。

后方的步兵见势不妙,前军赶来救郝翔,后军转身就往城内逃走,但就在他们前方不远处,两队骑兵分左右从树林中冲出来,拦住了去路。

郝翔还来不及整兵,魏军就被围上来的汉军一阵冲杀,毫无还手之力,等骑兵来回冲突一阵之后,魏军被杀得胆寒,纷纷跪地投降。

马忠命人将郝翔押到军前,笑道:“曹魏篡逆,然天道昭彰,今其大败,几近败灭,非得天数也!汲县弹丸之地,郝将军又何必执迷不悟?

以将军之能,归顺汉室,拜将封侯反掌之间耳,又能名垂青史,不知将军愿降否?”

郝翔一声叹息,低头颓然道:“败军之将,何以言勇?

承蒙将军不杀之恩,在下愿戴罪立功,劝说汲县守军归降。”

“好!”

马忠大喜,上前为郝翔松绑,言道:“吾与将军同往汲县,若将军叫开城门,便是大功一件。”

郝翔活动着筋骨,有人为他牵过马匹,与马忠通往汲县再来,令狐宇则分兵收编俘虏,清扫战场,领骑兵随后压阵。

汉军再次来到城下,城上的守军顿时一阵骚动,待看到披头散发,灰头土脸的郝翔打马而出,更是惊疑不定,一时间城上城下静默无声。

“诸位,汉军势大,吾所不敌也……”郝翔打马在百步开外停下,冲着城上的守军大喊,忽然语气一变:“出城追敌,乃吾之过,诸位务必死守城池,司马将军已经派兵赶来魏军,不日即到,吾等食朝廷俸禄,岂能屈膝而降?

若守住汲县,司马将军赶到,诸位必有重赏……呃啊——”郝翔话还未说完,眼角余光便看到一片寒光袭来,但他早已做好赴死准备,兀自大喊大叫,被拍马而来的马忠一刀枭首。

马忠想不到郝翔竟然是诈降,挡着三军之面被他耍弄,怒不可遏,上前便将郝翔斩杀,马上将士兵分作三路,西、北、南三门同时攻城。

魏军虽被郝翔慷慨赴死的气势所震动,但毕竟人数太少,大多数都在城外中伏,兵力不足加上指挥不当,军心散乱,稍作抵挡便从东门纷纷逃走。

马忠领兵进城,找到西城的工坊将其严密看守起来,这些器械不管是将来对付魏军还是对汉军器械的改进都有大用处,随军这许多年来,他和其他将领一样,在刘封的带动下愈发意识到器械的重要性。

令狐宇分兵防守城池,派人向张苞报信,同时派出斥候打探周围消息,汲县东北方向便是朝歌,要经过牧野攻打黎阳,还需防备朝歌的魏军拦截。

第二日张苞领大军赶到,城内城外驻扎兵马,听了马忠禀告,命人将郝翔尸首盛殓起来单独埋葬,此人虽然不显名,但和其父郝昭一般忠诚,倒也算一门忠烈。

府衙之中,众将聚拢一处,张苞问道:“如今司马懿到了邺城,派兵增援魏郡,此人计谋不在诸葛丞相和大哥之下,不知他会不会识破攻打黎阳之计?”

杜预皱眉道:“司马仲达深谋远虑,聪达有大略,其才智不输丞相,胸略不亚与大将军,此番忽至邺城,当真如神龙见首不见尾,今非出兵之际,我等强行用兵,恐会被他识破。”

赵广笑道:“元凯虽与司马家有些姻亲,也不至于如此顾忌与他吧?

当年司马父子败走熊耳山,险些丧命,何惧于他?

我看他才到邺城,朝中还有许多事处理不清,哪里顾得上外面战事?

元凯多虑了。”

句扶也点头道:“司马懿虽有谋略,但如今魏国朝堂一分为二,其初到邺城,必定还要争权夺利,打压曹爽党羽。

他分兵增援魏郡,是为防我军北上,倒未必真能看出我们旨在黎阳。”

这几人虽然说得有理,但杜预心中总觉得有些不踏实,正因为他和司马家有些姻亲关系,才对司马懿了解更深,这是和他的祖父杜畿同辈的人物,历经四朝屹立不倒。

司马懿出征打仗胜多败少,老谋深算,还依稀记得十岁左右的时候,祖父告诫家人不可与司马家为敌,也不可与之太过亲近,朝中无论老少大臣,都其十分忌惮,这可不是等闲人物。

但赵广和句扶的话也无不道理,杜预对自己的判断也有些左右不定,思索片刻言道:“即便司马懿不知魏郡之事,但贾充此人阴险狡诈,也不可轻视之,既然有援军到来,还是等探查清楚再出兵为好。”

张苞闻言笑道:“军师此言差矣,我们来此,就是为了与魏军交战,不怕他来,就怕他不来,管他来多少援军,只管交给我便是!”

杜预皱眉道:“若是贸然出兵,魏军有所防备,岂不是……”“军师,我先前见你用兵十分果决,为何听到司马懿的名字,便如此犹豫迟疑?”

张苞打断了杜预,叹道,“常言道:兵来将挡,水来土屯,你只管部署便是,如何厮杀,就交给我们好了,区区一个司马老儿,大半截已经埋入黄土了,怕他何来?”

赵广等人闻言一阵大笑,纷纷为杜预打气,让他重拾信心,不要被司马懿的虚名给吓到了,反而束手束脚,失了先机。

第1444章 天助魏军

彤云密布,四野苍茫,一夜寒风怒啸,清晨时分天地一片素白,不觉竟降下一场大雪。

张苞他们商定本要兵分两路,佯攻朝歌,智取黎阳,不想这一场雪下得极大,只好暂时让全军休整,等候时机。

但这一场雪对于朝歌的魏军来说却是个大好消息,昨夜败兵逃回,朝歌守将张休大吃一惊,赶忙督促将士连夜准备守城之事,未料第二日大雪足有一尺来厚,还在茫茫而下,不禁暂时松了一口气。

从清河派来的援军还未赶至,如果被汉军杀到城下,能不能守住还在两可之间,如今天助魏军,解了燃眉之急。

第二日两万援军冒雪来到朝歌城,张休亲自迎出城门,带兵来的是州泰和一名副将,此人浓眉大眼,身材短矮,张休并不熟悉,但贾充却对其十分亲近,亲自上前接待。

兵马进城之后,州泰取出太尉司马懿的将令,命州泰为大将,贾充为军师,张休和薛河为副将,共同抵御汉军,防守魏郡。

张休才知道此人名叫薛河,乃是河东薛家之人,至于其本事如何却不得而知,但既然司马懿将他与自己同列为州泰的副将,张休心中虽有不满,脸上却不敢表现出来。

众人寒暄一番,张休将汉军突然出动,攻占汲县之事告知州泰,眼下汉军已经进入魏郡,一旦天晴,很可能便趁势北上,来攻朝歌。

贾充言道:“汲县原本有五千守军,守城器械无数,城墙上建了许多防御机关,若非郝翔擅自出兵追敌,必能坚守待援,如今被汉军攻破,要想取回,却难了。”

州泰闻言淡淡一笑,对汲县不置可否,言道:“本将临行之事,太尉已经密授机宜,吾等只要依计行事,定叫他汉军铩羽而归。”

贾充眼睛一亮:“莫非太尉已经料到汉军动向不成?”

“确实如此!”

州泰似乎胸有成竹,“若无这场大雪,我们准备仓促,此计未必能成,但这场雪来得及时,正好可从容备战,真乃天助我等。”

贾充看着窗外还在纷纷扬扬的雪花,也大笑起来:“哈哈哈,太尉入朝,吾等便得天时,正所谓吉人自有天相,莫非便是指太尉乎?”

张休等人也都跟着大笑起来,这几人原本都与司马家亲近,又都是司马懿提携的亲信,南阳之时就曾跟随司马懿出征,曹爽执政之后颇受打压,都在这偏僻之地担任闲职。

这一次司马懿重回朝堂,他们自然意气奋发,曹爽连番吃败仗,魏国上下人心惶惶,正需要一场大胜来鼓舞人心,有司马懿在,他们都认定其必是力挽狂澜之人,这自然也是众人立功崛起的机会。

与城中守将见礼之后,州泰便将一切闲杂人等驱散,重新向张休介绍薛河,原来这薛河竟是司马家的一名家臣,原本是司马师的亲卫。

薛河字定关,年轻时以骁勇著称,精通骑射,时常结交游侠,兄长担心其为家中引来祸事,几次责骂,薛河便与兄长分家,另寻去处,到河内投靠了司马家族。

司马师重病而死,薛河远赴辽东向司马懿报信,一路保护司马懿回到河北,司马懿见他见识不凡,武艺高强,便派他到军中跟随州泰历练。

几人重新见礼之后,州泰问张休道:“那张苞与其父性情相近,皆是有勇无谋之辈,依将军估计,此次前来的汉军战力如何?”

张休答道:“汉军自诸葛亮及刘封不断改制以来,素来治军有方,张苞所领突陈兵为西凉铁骑,身经百战并非浪得虚名。

张苞虽然刚勇有余而智略不足,但那杜预人称杜武库,深通谋略,此番二人统兵,一文一武,相得益彰,汉军又借连胜之势,战力恐怕要强于我军。”

那薛河在一旁撇撇嘴,冷声道:“张将军这是长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

张苞虽猛,不过匹夫之勇,他若敢来,我自能挡之!至于那杜预么,不过徒有虚名罢了,大概只会纸上谈兵而已!”

贾充见薛河说话太过狂傲,赶忙拦住他道:“定关新来军中,不知军阵兵法之妙,此言有失偏颇,那杜元凯自幼熟读兵书,又常随刘封左右,不容小觑,兵法有云:骄则轻敌,轻敌则败。

何况如今汉军势大,我们还需谨慎部署才是。”

薛河闻言鼻孔里发出一声轻哼,虽然不满,却并未再多说什么,他对张休可以质疑反驳,但贾充却是有真才实学的,又是世家之后,不能轻易得罪。

州泰扫视三人,眉毛一挑,缓缓说道:“三位之言各自有理,这一切都在太尉预料之中,不过方才公闾所言骄兵必败,倒是要应在那张苞身上了。”

贾充扭头问道:“哦?

不知太尉有何妙计?”

“汉军此番取中原、侵河内,攻我不备,当真势如破竹,所向披靡,”州泰一声长叹,却又说道:“但屡战屡胜,其心必骄,吾等若以弱示之,再绝地反击,必能一战而胜,鼓舞全军士气。”

薛河见有仗要打,又来了精神,起身抱拳道:“州将军,这头阵便交给我吧!”

“州将军……”张休也急得站了起来。

他丢失了汲县,正等着将功补过,眼看司马懿已经有了计策,作为朝歌的守将,这头功可不能让薛河给抢了去。

州泰却笑道:“二位不必争,这头阵只许败,不许胜,只是作为诱敌之兵。”

“这……”薛河和张休一阵尴尬,齐齐低下头。

贾充起身拉着二人重新坐下,笑道:“我等都是为国效力,同为太尉分忧,无论进退都有功劳,我们还是商讨一下如何部署兵力吧!”

张休连连点头,对州泰言道:“这朝歌西南为平川,牧野之地十分开阔,西部有群山河道,可供伏兵……”“诸位——”张休话还未说完,便被州泰打断了,只见他笑得讳莫如深,缓缓扫视三人,笑道:“你们若是以为张苞当真会来攻打朝歌,非但会与他失之交臂,还要因此铸成大错。”

第1445章 雪地遇敌

雪花飞舞,银装素裹,一连三日降雪,天地之间万籁俱寂,一片沉郁。

从停止下雪到道路开通,又是近一月过去,汉军和魏军都在各自做着准备,等待着接下来的一场大战,一方虎视眈眈,一方以逸待劳。

终于等到道路通畅,汲县的汉军便迫不及待整备兵马,擂鼓鸣号,将士们再次抖擞精神,披甲执戈,在校场操练起来。

中军帐中,张苞等人继续商议进兵之事,杜预言道:“一月过去,魏军早有防备,我等还是兵分两路,孝兴领一路兵佯攻朝歌,沿途防备魏军反来偷袭汲县,张将军亲自领兵奇袭黎阳,我守在汲县,若有意外,也好及时支援。”

张苞笑道:“魏军来多少兵马倒是不惧,但这汲县一定要守好,我看此城布置十分巧妙,易守难攻,交给元凯最为合适。”

杜预又道:“从汲县往黎阳,必从淇水经过,当年曹袁官渡交战,袁绍败北之后,曹操为防黎阳被河内军偷袭,亲自率军遏淇水入白沟,对黎阳形成拱卫之势,要去黎阳,必要经过淇水,将军千万小心。”

令狐宇笑道:“军师莫忘了,这连日大雪,那淇水早已结冰,水路于我们也无法形成阻碍了,如今已到数九腊月天气,冰面足以让人马通过。”

杜预言道:“从冰面过河自然无妨,但从牧野去淇水,必要经过一处险要,此地名叫宿胥口,恐魏军有所防备,二位切记小心通过。”

张苞笑道:“哈哈哈,关隘险要之地多派斥候细作查探,这我知道,军师尽管放心吧!”

杜预又思索一阵,再无疏漏之处,便请张苞传令出兵,攻黎阳这一路兵马必须动作要快,否则打草惊蛇,再想强攻就难了。

辰时过后,汲县城门打开,汉军从东门而出,往牧野进发,目标直指朝歌,中午时分来到一处山中,马上便兵分两路,主力精锐向东而行。

天空虽然阴沉,但四野白茫茫一片,依然感觉十分刺目,张苞一马当先,来至在一处山丘之上,凝视大军迤逦而行。

寒风不时吹过,头顶的盔缨簌簌抖动,胯下的汗血宝马依旧显得无精打采,蜷曲的鬃毛,耷拉的耳朵,嘴角留下的泡沫已经冻成冰块,足有半尺来长。

在他身后,三百西凉铁骑护卫肃穆而立,但坐骑个个在兴奋中昂首长嘶,与张苞那蔫头耷脑的战马形成鲜明对比。

一杆赤色大旗在风中呼呼作响,舒卷之间看到上面绣着斗大的“张”字,与远处队伍前段的“漢”字旗遥相呼应。

令狐宇的先头部曲已经离开五里之外,张苞将手一挥,带领身后的三百骑随向东飞奔而去,紧随其后的是赵广、霍戈带领的弓步兵,最后面是马忠和罗宪带领的辎重营,为防万一,这一次连攻城的投石车和井阑一并带了出来。

令狐宇一身黄金锁子甲,带领先锋军探路前行,牧野之地只有低矮的山丘起伏,四野白茫茫一片,从第一届文武大比拜黄忠为师到现在,他也身经百战,成长为一名大将,带领的争锋兵更是以匈奴兵为主的突骑兵,善于骑射,箭术精良,行动灵活,正是作为先锋军的最佳选择。

骑兵一路前行,很快穿过几道山丘,探马一路上并未发现异常,令狐宇命令士兵加快速度,争取天黑之前赶到宿胥口。

绵延的山丘之后,便是一片开阔地,依旧四野茫茫,左右长草遮路,厚厚的积雪将枯草挤压成一团,马蹄经过,偶尔惊飞一群飞鸟。

“报——将军,前面发现魏军!”

其实不用探马来报,令狐宇在马上已经远远看到一彪人马旌旗,在白色的背景之下十分醒目,正在快速向这里逼近。

令狐宇轻提丝缰,示意全军停下,静静地等候敌军向这里靠近,不多时探马又来报道,前方来的魏军有三千人。

“果然如元凯所料,魏军在淇水早就布置了兵马!”

令狐宇在马上晃了晃大刀,喃喃道,“看来取黎阳,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列阵,鹤翼!”

看看敌军靠近,令狐宇大刀举起,命副将打出旗号,轻磕胯下马,便踏雪向前冲了出去。

在他身后的骑兵一声呐喊,分作三部,左右各有副将带领,扇形一般向着前来的魏军包抄过去。

争锋兵的优势在于速度和骑射,侧重于对敌军的包抄和骚扰,正面冲击非其所长,但等到敌军阵势混乱,趁乱厮杀却是匈奴人的拿手戏。

争锋兵与敌交手的方式与流云骑颇为相似:先扰敌,再破敌!不过流云骑配置的以连弩为主,争锋兵则以弓箭为主,对敌军的打击范围不同。

马蹄翻飞,带起一片片积雪,仿佛又开始下起大雪,双方快速接近,到了三百步开外的时候才在一处空旷之地停下来,魏军来的也都是骑兵。

令狐宇勒马冷然扫视着这一队魏兵,只见对方阵中打马走出一员武将,此人身形不算高大,但肩宽腰圆,看起来孔武有力,铜盔之下一张微黑的面孔。

“吾乃魏将薛河,尔等屡次犯境,请主将出来答话!”

令狐宇嘿然一笑,立刻拍马而出,手舞大刀,迎风喝道:“天下九州皆是大汉疆土,篡逆之贼有何颜面妄言疆界?

看刀!”

令狐宇话音未落,已经催马赶到了薛河面前,二话不说一刀便斩向了薛河的脑袋,他身后的骑兵也同时出动,从左右包抄上来。

“你为何不通名,卑鄙……”薛河初次领兵,多少有些激动,在军中听说武将于阵前对战,先要叫阵说上一些话才开打,临走之时还特意向贾充请教了几句,正准备炫耀一番,哪想到令狐宇话还未说完便冲了过来。

眼看汉军骑兵来势极快,敌将的战马飞奔而至,闪电般杀到面前,薛河急忙提枪相迎,二人兵器撞在一起,震得他双臂发麻,再也不敢大意,惊怒之中与之厮杀起来。

此时跟随薛河来的魏军先遭受了一轮箭雨的洗礼,顿时哀嚎连连,倒下许多人,乱成一团,突骑兵则绕到远处又回转冲杀过来。

第1446章 谷中中伏

魏军在骑兵的几次骚扰之下乱了阵型,此时汉骑才化作无数小队冲杀进来,一时间雪地上刀枪撞击声、死伤者哀号声混杂在一起,人仰马翻,打破了天地间的宁静。

薛河自诩武艺还不错,起初被令狐宇杀了个措手不及,奋力反击,但过了二十合之后,才发现对方实力不俗,看这人面目淸隽,就知道不是张苞,先前的傲气顿时消失殆尽。

令狐宇刀法娴熟、下刀沉重,招式还十分精妙老到,马上作战与单人厮杀又有不同,勉强撑过三十合,薛河就知道自己非对方之敌,便萌生退意。

错马之间在看到汉军将自己的部曲杀得节节败退,毫无还手之力,倒下的魏兵越来越多,心中更加慌乱,怒吼一声抽手从怀中打出三枚飞镖,再也不敢恋战,斜刺里落荒而逃。

薛河身上已经冷汗涔涔,他本意就是吸引汉军到宿胥口,心中还想着会一会张苞,没想碰到了一名偏将便不敌,好几次差点丢了性命,吓得心惊肉跳。

反正他这次是奉命来诱敌的,不管假败还是真败都不会受罚,初战受挫,让薛河开始重新审视这些马上武将,虽然平日在练武场切磋自己占了上风,但真到阵前马上,还是武将的招式更加有用。

令狐宇见薛河打出暗器,赶忙躲过,惊怒不已,想要追赶,怕他还有暗器,不敢过分逼近,砍翻几名魏军在乱军中认准薛河谨慎追杀。

薛河狂奔一阵之后才扭头看到士兵还在厮杀,才想起来自己居然忘了下令,士兵不敢私自撤退,赶紧声嘶力竭大声吼道:“全军撤退,快走!”

薛河虽然带兵经验不足,但这些魏军可都是精兵,听到主将号令,马上就有二十余骑疾冲到令狐宇面前,将其死死缠住,魏军则便战边退,向着淇水方向狂奔而去。

令狐宇爆喝一声,回转大刀,向来人横扫过去,只听叮叮当当一阵响,他们手中的兵器便被震得七倒八歪,有一人被扫下马来,挣扎几下气绝而死。

薛河率先向后奔去,魏军紧随其后纷纷撤退,留下断后的士兵被聚拢上来的骑兵一阵冲杀,片刻之间便尽数倒地,只剩下无主的战马嘶鸣徘徊。

杀死最后一名魏兵,令狐宇看着满地尸体,刚才那名叫薛河的魏将虽有本事,但马战功夫似乎不济,方才厮杀也不像是诈败,马上传令道:“兵贵神速,魏军大败,就该趁胜追击,传吾将令,加速追敌!”

争锋兵的速度极快,随着令狐宇一声令下,兵马还分左中右三部,变成一字长蛇阵向着狼狈逃窜的魏军追击而去。

转眼间兵马便追到宿胥口,魏军还在前方奔逃,令狐宇远远便看到这里的地形,宿胥口和方才沿途经过的那些丘陵相似,看起来并不险峻,中间一条宽阔的大道,两旁长长的慢坡,枯草和灌木被积雪覆盖,高高低低如同小房子一般,根本无险可守。

令狐宇勒马停蹄观察着,见四野平静,两边坡上的雪地十分平整,不见任何痕迹,山上空无一人,向前蜿蜒的山脉尽头白茫茫一片,应该就是淇水的河滩。

副将打马上前言道:“将军,魏军退入宿胥口,会不会是诱兵之计?”

令狐宇双目一阵收缩,打马来到高处观察片刻,又回到阵前言道道:“这宿胥口两旁皆是缓而长的斜坡,魏军无险可守,更无法借助地形冲杀,其军刚败,若再迟疑,他们再集结起来,反而不妙,且先到淇水岸边再说!”

宿胥口长约十余里,令狐宇一马当先,小心观察着左右,带兵进入山谷之内,走了一半的时候,发觉里面山势越来越陡,谷口越来越深,顿时心中犹疑起来。

就在他准备等候后军的时候,忽然听到一声号炮,两旁响起了沉闷的鼓声,只见两边的山坡之上忽然旌旗飘展,齐刷刷地站满了魏军。

令狐宇面色一沉,毫无惧色,大喝道:“后队变前队,快速撤退!”

山谷中马匹纷纷调转方向,令狐宇提起大刀,招呼身旁的三百精锐随从殿后,如果魏军有追兵杀来,大不了就是一场厮杀。

就在汉军变阵的时候,猛然间山坡上出现闷响之声,令狐宇抬头看去,只见无数大石滚落,顿时脸色大变,催促骑兵赶忙向外撤退。

漫山遍野的石块和木头做成的滚轮携裹着积雪,顺坡而下,越滚越大,两旁巨大的雪球向山谷内挤压过来,轰隆之声令人心悸。

如果只是魏军冲杀,突骑兵毫不畏惧,但面对这些冷冰冰的雪球,他们却是无可奈何,只能奋力向着平缓之地狂奔。

突骑兵不愧是匈奴人的战士,阵型看似混乱,但各自逃命的本事不小,等雪球滚落下来的时候,大部分已经逃到了开阔处,那里的雪球来势缓慢,有的甚至倒在地上,反而将后面的雪球挡住。

令狐宇领兵殿后,眼看几个雪球从山坡上呼啸而来,爆喝一声抡转大刀,斩碎了一块巨石,闷响声中,雪花飞舞,将他整个都笼罩其中。

“走,快退!”

令狐宇擦了擦脸上的积雪,纵马穿插在翻滚的雪球之中,听到耳边不时传来的惨叫和战马嘶鸣,气得目眦尽裂,却又无可奈何。

一路上接连挑飞了好个雪球,终于和大军会合,还未来得及松口气,魏军已经从两旁的山坡上冲了下来,骑兵在前,步兵在后,刀枪闪亮,喊杀阵阵,铁骑带起一大片的雪花,仿佛两条疯狂翻滚的雪龙从山坡上呼啸而来。

令狐宇一咬牙,大声道:“退,继续往回走!”

此时与借着陡坡有下冲速度的骑兵对峙显然是不明智的,令狐宇马上再下令撤退,但就在此时,来路之上也出现一队兵马,远远便摆开了阵势,刀盾兵在前,弓箭手在后,这是对付骑兵的基本阵型,一旦冲过去,迎接他们的就是无情的箭雨。

“回撤五百步下马,列阵,准备弓箭!”

无奈之下,令狐宇只得命令全军下马,将坐骑排开在两旁挡住骑兵的冲击,士兵们躲在那些雪球之间强行迎接魏军的冲击。

第1447章 全军撤退

魏军的骑兵从坡上携裹着雷霆之势冲下来,令狐宇待其靠近之后下令放箭,虽然射倒了一些骑兵,但还是无法阻止整个骑兵的冲击,瞬间便冲入阵内,阵势大乱。

战马被冲撞得甚至飞了起来,惨叫挣扎,看得那些骑兵咬牙切齿,坐骑和骑兵的感情都极深,更何况争锋兵的每一匹坐骑都是精选的良马,就这么眼睁睁看着被冲撞而死,怎能不叫人心痛?

但这还不算完,骑兵从左右冲过去之后,后面的步兵也赶了过来,在远处结阵放箭,护住骑兵背后的空门,让两边的骑兵能够互换位置。

左翼的骑兵发动第一波冲击之后,借着马势飞快地奔上了右面的坡顶,右翼的骑兵也从另一边冲杀下来,两路骑兵如此交错冲杀,如此周而往复,像拉锯一样逐渐蚕食着争锋兵,将他们渐渐完全压缩到一堆雪球之中。

此时令狐宇等人手中箭矢已经用完,看着逐渐逼近的魏军,他拄刀而起,大吼道:“兄弟们,今日宁可战死,也绝不屈膝,随我杀!”

士兵们高声怒吼,掩护着就近的骑兵寻找还完好的坐骑上马,没有坐骑的都集合到令狐宇身旁,准备拼死突围。

就在此时,忽然远处传来一阵阵闷雷般的响声,声音越来越大,紧接着惨叫声响起,正围拢过来的魏兵一阵骚乱。

叮叮叮——山坡上响起急促的鸣金之声,正缓缓靠近的魏军闻讯,略作犹豫,便潮水般迅速退去。

令狐宇警惕地看着远远退走的魏军,看到一队骑兵狂奔而来,那杆大旗上的张字迎风飘展,终于松了一口气,这一次轻敌冒进,险些全军覆没了。

等张苞领骑兵追到山谷的时候,魏军已经全部撤走,只剩下雪地中横七竖八的尸体和触目惊心的殷红,被鲜血染红的雪地让战场看起来尤为惨烈。

张苞打马过来,看着狼狈的令狐宇部曲,问道:“令狐将军,你无碍吧?”

“还算无恙!”

令狐宇惨然一笑,看看四周,“悔不听军师之言,中了魏军之计,请将军责罚。”

“前番杀敌近千,这也不是你一人之过,就算功过相抵了,”张苞晃动着虎头枪,大眼珠子扫视前方的山谷,冷笑道,“将军已经探过路,这次让我亲自带兵,看看魏军可敢再来!”

“张将军小心!”

令狐宇微微点头,让开一旁,让张苞的兵马先过去,命令士兵寻找坐骑,查点受伤情况。

很快赵广和霍戈也领步兵赶上,紧随张苞的骑兵进入山谷,此时天色将昏,四野再次恢复寂静,魏军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张苞的前军安然通过山谷,派传令兵回来报信,全军通过宿胥口,就在淇水边的河滩上安营扎寨。

令狐宇收兵回营,这一次折损了近千人,战马损伤超过一半,显得意兴阑珊,赵广几人纷纷上前安慰,胜败乃是兵家常事,所幸张苞听到这里鼓声响动,带兵驰援来得及时,魏军并没有占到多少便宜。

这次中伏虽然出乎意料,但更让众人担心的是,魏军既然再次设伏,就已经料到他们要取黎阳的动机,黎阳必定有了防备,奇袭已经暴露,还要不要继续进兵?

苞还想连夜进兵,被赵广几人劝阻,大家商讨一阵,决定还是派人连夜向汲县报信,看杜预如何决策,一旦过了淇水,被魏军截住河岸和宿胥口,便没有退路了。

虽然这一场战斗互有损伤,但对张苞等人来说如同当头棒喝,接连的胜利难免让人有骄横之心,经此一事,众人都收敛心神,戒骄戒躁。

第二日一早,探马便来报信,杜预建议张苞退兵,放弃攻打黎阳,张苞二话不说,传令全军撤退,又回到汲县,就着魏军先前的布置准备防务,等候开春再战。

虽然退兵,但张苞心中还有诸多不解,回到城中问杜预道:“元凯,黎阳已有准备,不强行攻打我倒能理解,但为何要全部退兵?

若留三五千人守住宿胥口,以此来牵制魏军,将来再取黎阳也方便了许多,岂不更好?”

杜预叹道:“将军呐!那司马懿尚在邺城,便已经猜到我等动机,沿途设下伏兵,此人运筹帷幄,深不可测,若将兵马留在宿胥口,难保不被魏军算计,不必让这些士兵去冒险,此其一也!”

“哦?

还有原因?”

杜预微微点头道:“其二,如今天寒地冻,粮草不济,战马孱弱,实不易出兵,一旦开战,便是两三月之后,那时候大将军必定已然返回中原,以吾军之强盛,我料大将军若指挥调度,必会数路出动,叫魏军首尾难顾,我们河内这一路兵的对手是魏郡和并州之敌,黎阳已经无关紧要了。”

张苞皱眉道:“就算我们不去攻打山东一带,助伯约他们取下黎阳岂不更好?”

杜预言道:“昨日荀长史来信,告诉我们黎阳能取则取,不能取便退守汲县,如今司马懿与曹爽正在对峙,彼此猜忌!若骤然发兵,危及邺城,是逼他二人联手保国,不如暂且罢兵,作壁上观,说不定会自生其乱。”

张苞明白过来,笑道:“这岂不是一如当年袁绍之子在河北自乱之事?

当初曹操让袁绍之后自相残杀,如今旧事就要落到曹家后代的头上,不知他可曾想到。”

杜预点头道:“荀长史信中言道:如今魏国之事,急之则紧,缓之则乱。

我这才决意全军撤退,待大将军回归,再统一调度,我等齐心协力,便可一鼓作气,扫平河北之地。”

“原来如此!”

张苞摸了摸脸颊的胡茬,咂嘴道,“大哥平了东吴不算,还带海军出海远征,也不知道那夷洲能不能找到。”

杜预笑道:“将军尽管放心,大将军绝不会无的放矢,他那副‘世界地图’虽不知从何而来,但看起来确有其事,陆逊和吴兵既然能找到夷洲,大将军也必能踏上此岛,就看他要用多少时日来平定此地了。”

张苞闻言大笑道:“哈哈哈,大哥做事,我从来不担心,就是近一年未见,有些想念他罢了。”

第1448章 回归中原

年关已过,虽到春日,但淮南依旧冰天雪地,淝河尚未解冻,时常能看到凿冰捕鱼的百姓和嬉闹的孩童。

随着魏军退回寿春,淮南之地被汉军全部掌控,又有楚王魏延亲自领兵,各项政令颁布下来,军民秋毫无犯,百姓心中逐渐安定。

正午时分天气才稍微暖和起来,军士们看守城门,周围就有许多百姓坐在墙角跟懒洋洋地晒太阳,偶尔还哼上几句小调,护城河边上的杨柳枝干枯萧条,正努力挤出一丝新绿。

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有十余人的一行人显得格外外醒目,这几人都是高头大马,身着锦缎棉袄,有的五大三粗,有的气度从容,一看行装便知道来头不小,百姓纷纷让道。

这么显眼的一群人自然引起了守军的注意,还未靠近城门,两名士兵便提枪拦在了道路之上,大声吆喝着,将他们在城门之下马上拦住。

“城门守将何在?”

还不等守军问话,便有一人打马上前,这人身形高大,面貌威严,如同一尊神像一般。

那守军一怔,瞪眼道:“你是何人?

好大的胆子,还不下马拿出路引,接受检查?”

“嘿嘿,胆子倒是不小!”

那人冷然一笑,撇嘴道,“要检查爷的路引,你小子还不够资格,快去将守城之人叫来。”

“大胆!”

那士兵也有几分横气,马上便举枪指向了马上之人,厉声道,“这是两军前线之地,你们胆敢在此放肆,莫非活腻歪了不成?”

“我倒要看看,谁敢动手?”

那人冷哼一声,伸手就抓住了腰中的宝剑。

“老三,不得无礼!”

就在此时,人群中一人沉喝一声,那马上之人身躯微动,只好低下头,勒马转回,委屈道:“大哥……”“守军秉公办事,并无过错,不要为难他,”那人淡淡一笑,对身旁另一人吩咐道,“去将路引拿给他们。”

前方的另一人答应一声,干净利索地翻身下马,从怀中掏一纸公文递过去。

那士兵撇着嘴用两根手指头夹过来,才扫了一眼,猛然间脸色大变,当啷一声,手中的枪也掉在地上,双手抓住文书仔细看了起来。

“啊,大……”“不许喊叫!”

护卫一把拉住了要下跪的士兵,低声笑道,“此事不可声张,快让我们进城。”

“呃……是,是!”

那人额头上冒着细汗,咽了一口唾沫连连点头。

护卫从他手中将公文取回,装在怀中,转身上了马,对那还在呆愣的士兵喊道:“喂,还不放行?”

“啊?”

那士兵一怔,回过神来,赶忙拿起兵器,对后面的守军挥手大叫道,“让开让开,通通让开,不许阻拦!”

其他守军都莫名其妙,但看到检查官文的人如此紧张,猜测这行人更是来历不小,都不敢拦阻,让开在一旁。

那士兵扶了扶头盔,躬身站在一旁,头也不敢抬,等着几匹马过去,忽然见到四个马蹄站在了面前不动,不禁诧异抬头,便看到一张温和的面庞,唇上留着一撇髭须,双目明亮。

“嗯,秉公值守,不错!”

那人的声音恰如这天空的暖阳。

那守军一怔,还未反应过来,一行人已经入城去了,望着远去的马匹和背影,守军愣在原地,如同雕塑一般。

“啊——”忽然间,他跳起三尺来高,大叫道,“夸我了,大……大……是他夸我了,哈哈哈——”其他守军见他突然发癫,纷纷围了上来,向他打听这行人的来历,那士兵却只顾自己大笑,对这些人的来历缄口不言,急得其他人恨不得将他按在地上猛锤一顿。

进城的这行人正是从江东赶来的刘封一行,从曲阿登陆之后,刘封在建邺停留数日,见一切政令都正常,有关平和陆凯等人在,他也不用操心,倒是担心前线之事,便悄然渡江北上来见魏延。

府衙门口的士兵不认识刘封,却认出了关索,正要通报,就被关索拦住了,才进入府衙之内,就听到魏延的喝骂之声传来:“你们两个混小子,给我狠狠地练,两个打不过一个,真给老子丢人!”

刘封和关索相视一笑,就知道魏延又在教训魏昌和魏荣了,马上便传来叮叮当当的兵器碰撞之声。

从府衙转过庭院来到右边的廊台,便是一处极大的练武场,尚且微寒的天气,却见两个人正赤着上身舞刀厮杀,寒光阵阵。

透过一株桃树干枯交错的枝丫,便见魏延正斜躺在摇椅中,翘着二郎腿,手中拿着半截指头粗细的竹竿,晃晃悠悠地观战。

啪啪啪——刘封站在廊台上,抬手鼓掌,魏延虽然年纪大了,但看起来精神不错,魏昌和魏荣的武艺在张苞等人跟前自然比不了,但在军中也是佼佼者,不想他还如此严厉。

单调清脆的掌声惊动了父子三人,魏延起身转头一看,紫黑色的面膛一双眼睛猛然瞪大,揉了好几下,才猛然大笑起来。

魏昌和魏荣也看到了刘封和关索,扔下大刀就跑了过来:“殿下,关将军,你们怎么来了?”

“哈哈哈,子益,你总算来了!”

魏延站起身来,一头白发在阳光下显得通透光亮,身躯依然笔直,叹道,“你若再不来,我这把老骨头可要折腾散架了。”

刘封上前笑道:“魏叔叔此番立了大功,天下无人不晓,可喜可贺!”

关索推开围上来的魏昌兄弟,快步走过去躬身抱拳道:“末将参见楚王殿下!”

“去去去,滚一边去!”

魏延抬起一脚踢了过去,关索跳着躲开了,与魏荣兄弟三人站在一旁大笑起来。

“你们几个小子,等着的,看我不好好练你们……”魏延指点着几人冷哼一声,拉着刘封就往屋内走去。

“魏叔叔莫急,我这还给你带来一位大军师呢!”

刘封拉住了魏延,向他介绍身后的两人:“这位便是江东陆家,陆伯言之后陆抗陆幼节!”

魏延吃了一惊,上下打量着陆抗,满意点头赞道:“哎呀,原来是陆伯言之子,名将之后,欢迎之至!”

第1449章 新老交替

院子里一片欢腾,倒把刚来的陆抗和袁林给看傻了眼,他们与刘封一路相处,多少还能适应,没想到这威震天下的魏延竟然也是个老顽童。

魏延如今算是大汉朝上下资格最老的元老了,而且此人性格刚烈,当年在长沙就斩了韩玄,又追随刘封入蜀,镇守汉中前线,奇兵出子午谷,守长安取洛阳,诈叛骗过天下所有人……历数魏延这戎马一生,无不都是铮铮铁骨,浴血疆场,试想这样一位名震天下的大将,不应该是威严冷漠,杀气逼人么?

眼前的这一幕让陆抗有些错愕,袁林也是反应不过来,直到刘封连唤两声,二人才赶忙行礼,迷迷糊糊跟着他们进了房内。

淮南江北之地由魏延领兵掌管,拜周鲂为参军,现在又有了陆抗和袁林二人,魏延自然欢迎备至,再加上后来归降的鲁淑、步协、太史亨几人,军中文武俱全,诸多事也不用他太费心了。

听说胡遵父子及部分关平部下的文武官员也正在调来,魏延更是大喜,接下来只与魏军交战,江东的军士也该逐渐转移过来了。

“子益啊,你此去长安,可要禀明圣上,帮我说几句话,前番我上表告老还乡,被陛下拒绝了,唉,我这把老骨头要撑不住啦!”

才进屋,魏延就开始像刘封大倒苦水,给他真封了个楚王,反倒觉得压力更大,五虎上将悉数物故,让他真有了英雄迟暮之感。

刘封和陆抗几人相视一笑,陆抗抱拳道:“将军之名勇冠九州,如今老当益壮,今后就算不必挂帅出征,镇守淮南,魏军也不敢觊觎中原半步。”

刘封笑道:“幼节言之有理,陛下还要仰仗魏叔叔虎威震慑中原,你回长沙是养老,在淮南也是养老,就不必推却了。”

魏延闻言一声轻叹,遥向西边抱拳道:“某蒙受先帝器重,今历三朝,能见证汉室中兴,已然知足,只要陛下不弃,粉身碎骨,在所不辞也!”

刘封言道:“此次我带幼节来,欲将淮南之兵交于他掌管,今后出战,中原南方之战线将由幼节全面调动,在此期间还需将军从中斡旋压阵。”

“殿下,这万万不可!”

陆抗没想到刘封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吓得离席抱拳,连连推辞,“吾为败军之将,寸功未立,焉能统帅南路大军?

恐三军将帅不服啊!”

“谁敢?”

魏延一瞪眼,拍着桌子站起来,大声道,“你放心,有我为你做主,我看哪个小子敢不遵将令?”

“大将军,这……”陆抗没想到魏延不假思索就同意了刘封的决定,这可是削除兵权的大事,换做任何一个武将都要心存芥蒂,就算魏延已老,他还有两个儿子在,这个举措让陆抗颇为疑惑。

刘封起身拉着二人重新坐下,笑道:“幼节不必担心,在我军中向来都是能者任之,各显其能,你看郭伯济、王彭祖,文钦和胡遵父子,只要有本事,同为汉室尽力,先前所为,都可不计,我们都为华夏之威,汉室之兴而为,何分彼此?”

“哈哈哈,幼节,你我初次相见,说句实在话,若只凭令尊之言,我是无法信任你的,”魏延也在一旁大笑起来,看了看刘封,忽然叹道,“我是相信子益的眼光,他看人,向来很少出错。”

陆抗微微一怔,皱眉低头,心中五味杂陈,想他父子在江东为东吴尽心尽力,到了最后还免不了猜忌,反而与刘封相处不久,便委以重任,惊喜之余又深感责任重大。

而魏延之所以对刘封全力支持,一来确实是他有了引退之心,这几年筋骨见老,只有他自己能够体会,如今看到军中上下人才济济,二子长成,他也功成名就,再无遗憾,回家教导孙儿,颐养天年才是最好的选择。

另外一方面也是因为刘封先前对他的信任,从刘备之后,能对魏延推心置腹完全信任的,也就是刘封了,魏延绝非表面上的粗犷之人,一生经历无数生死大浪,人情世故他何尝不是一眼就能看穿?

当年刘备力排众议放弃张飞,让他镇守汉中,这就是知遇之恩,刘备死后诸葛亮对他多有防备,关羽性情高傲,如果不是刘封从中斡旋,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大事来。

再从守长安到攻取洛阳,假意谋反诱使魏、吴交手,最后收了渔翁之利,魏延这一生有浴血冲杀,有镇守一方,也有筹谋天下,夫复何憾?

而这一切惊天大计的完成,都与刘封对他的完全信任不可分割,尤其在诸葛亮和关羽死后,更将魏延当做擎天之柱,光是这份信任,就足以与当年刘备的知遇之恩相提并论。

魏延自认这一生功名,与刘备和刘封二人不可分割,所以才会对刘封推心置腹,对刘谌忠心耿耿,大丈夫恩怨分明,能得善终,儿孙满堂,便足矣!一旁的袁林也看得一阵唏嘘,更坚定了要努力为汉室效力的心思,这淮南原本是袁家之地,当年中原大乱,袁术、袁绍先后败亡,他一家人避乱交州,如今重返故里,袁林何尝不想着再次将袁氏一族再次发扬光大?

几人各想着心事,就见门口人影一闪,走进一人大笑道:“大将军远征南海,不想来得如此之快,夷洲之事可曾平定?”

刘封抬头一看,正是廖化,起身迎接:“有劳老将军挂怀,夷洲已平,吾此番前往长安,当面奏圣上,新立一郡,夷洲之民本为我大汉子民,其地当自归我大汉江山。”

廖化面露喜色,笑道:“将军此番开疆扩土,当比卫青、霍去病,开拓海外之地,实在是千古第一人啊!”

刘封谦虚一番,又介绍了陆抗和袁林二人,几人坐下来闲聊出征夷洲之事,几人都唏嘘不已,尤其是诸葛恪的结局,更让人叹息。

如果没有诸葛恪的鼓弄,陆抗已经决意投降了,但此一去却让刘封顺便收回了夷洲,只是诸葛恪的结局太过凄惨,也不知道如何评价他的功过。

闲谈一阵,已经到了中午,魏延叫人准备酒宴,招呼城中文武迎接大将军,为淮南之战再次庆功。

第1450章 魏国隐患

第二天一早,魏延便召集主要文武官员到书房议事,所说眼下是停战期间,但双方的细作斥候却从未停歇,打探各处情报,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书房内有刘封、魏延、陆抗、廖化、鲁淑、袁林和云羽卫江南都统柳纯几位核心人物,周鲂在几日前就离开了合淝。

神女碧琪来到江东之后,已经天气寒冷,有些水土不服,刘封便命周处将她带去丹阳老家照顾,同时派人向周鲂报信,为二人准备婚事,接下来北方战事,周处有大用,错过了这段时间,不知道又要耽搁到什么时候了。

周鲂听说儿子出海一趟,给他找来个神女儿媳,又是麒麟王刘封亲自保媒,而且神女还被刘封认为义妹,吃惊之余不敢怠慢,连夜收拾东西赶回江东去了。

周鲂走后,诸多军事便又落到魏延身上,他这几日就是为此事烦忧,所以刘封一来便大吐苦水,现在来了陆抗和袁林,刘封更有意将军事逐渐转到陆抗手中,魏延这才觉得浑身轻松起来。

柳纯先将河北及徐州形势向众人一一说明,眼下司马懿在朝中拜为太尉,宣曹爽回朝述职,有意升司马懿为大司马,贬去曹爽的大将军职位,台中三狗及曹爽的党羽都被控制,短短一月时间,邺城基本都已经归在司马懿的掌控之下。

而兵败之后退缩徐州的曹爽,此时还在犹豫不决,有人劝他早去邺城,否则引起曹芳猜忌,再冠上一个不臣之名,将彻底万劫不复。

也有人担心司马懿因此报复曹爽,一旦去了邺城,失去兵权,再无反抗之力,同样后果不堪设想。

去与不去,对曹爽来说好像都难以善了,从寿春转到下邳,又从下邳到北海,曹爽一路上走走停停,磨蹭时间,彷徨不定。

柳纯说完,魏延便砸了咂嘴,言道:“这几日我与柳都统商议几次,有没有可能劝降曹爽?”

“绝无可能!”

陆抗马上摇头道,“曹爽虽不善用兵,得位之后更是任用私人,专权乱政,但其终为曹氏一脉,又是曹子丹之后,曹真蹈履忠节,其子虽无能,却无背主之心。”

刘封微微点头,想起曹爽历史上的结局,似乎与现在有些相似,以曹爽的性情,很可能会重蹈覆辙,对司马懿还抱着一丝信任,叛国却是他脑海中从未有过的,这是作为世家子弟最后的底线和骄傲。

廖化皱眉道:“若曹爽回邺城,军政大权归于司马之手,出征河北,恐怕就要大费周折了。”

魏延一声轻叹:“司马懿之能,当年丞相都谨慎三分,不过其也将近古稀之年,如此阴险狡诈,竟也是个长寿之人,能不能将他熬死!”

众人听了不禁莞尔失笑,他和司马懿年纪相仿,不想却说出这种话来。

刘封倒想起司马懿熬死诸葛亮的事情来,若论隐忍和耐心,恐怕还真没几个人能比得上这家伙,司马懿的坚韧,绝对是超乎想象的。

说到此处,不由想起专轲他们来,问道:“专轲一行,可有消息?”

“没有!”

柳纯摇了摇头,“专轲几人从河间北上,赶往右北平到辽东一带去堵截司马懿父子,如今司马懿到了邺城,他们却一直没有消息,不知去了何处。”

“不会追到襄平去了吧?”

刘封一阵皱眉。

按照现在的行程来看,司马懿极有可能是从水路返回冀州,双方失之交臂,专轲他们一直没有得到消息,很有可能一直追寻下去了。

袁林思索片刻,问道:“曹爽若回邺城,必遭司马懿陷害,若是能因此叫魏国内乱,倒不失为一次良机。”

刘封笑道:“曹爽怯懦无谋,我料他迟早要回邺城,一旦曹爽被司马懿所害,曹家这些子弟必定惶恐,那时候便是我们出兵之时。”

陆抗点头道:“将军言之有理,曹爽即便回邺城,我料他也会留下亲信领兵镇守徐州,就看司马懿有何手段把控这局势了。”

魏延躺在沙发中半晌不语,忽然坐起身来问道:“司马懿会不会谋反?”

众人一怔,面面相觑,想着魏延提出的这个可能性,当年曹操对司马懿就有戒心,曹丕和曹叡也对司马懿有所提防,如今历经三世,无论在朝堂还是军中,司马懿的威望都无人能及。

唯一能与他抗衡的曹爽兵败,加上纵容台中三狗扰乱朝堂,人心和威信尽失,曹芳年幼,司马懿把持朝政之后,对曹氏来说,确实是个极大的威胁。

“以司马懿的城府和眼下的局势,其绝不会露出半分野心!”

刘封缓缓摇头,“正如当年曹操进位魏王,却始终不肯称帝一般,若想司马氏效仿曹家所为,恐怕还要到下一代身上,我们恐怕无暇等待了。”

“正是,眼下尽早统一九州,慑驭外族才是正事,曹魏经历数战,曹爽屡次调兵,河北之地外强中干,就该一鼓而下,不可因司马懿一人而犹豫,待其恢复元气,破之难矣。”

陆抗的建议也是速战速决,不能给魏国留喘息之机,司马懿虽然会用兵,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加上曹爽之事,必定内忧外患,司马懿一人也难以扭转乾坤了。

刘封言道:“不错,眼下各部军都在厉兵秣马,储备粮草,等到开春之后,吾意全军出动,水陆并进,两年之内平定河北,先整江山,收回西域方显我大汉雄威!”

魏延笑道:“看来若是顺利,我还能看到这天下一统,太平盛世,哈哈哈,诸位可要再加把劲,别让司马懿一个老儿给唬住了!”

随着魏延的一句玩笑话,书房气氛随之一松,眼下汉军上下一心,士气如虹,反观魏国接连战败,君臣离心,司马懿又和曹爽僵持,一旦发生变数,便是进军之时。

刘封现在难以判断的是,当年淮南三叛之中,文钦已经归顺,诸葛诞就在寿春,毌丘俭刚刚东征归来,领幽州数万兵马,但如今局势不同,司马家还没有权倾朝野,不知道叛乱之事还会不会发生。

第1451章 五大军团

魏国后期,王凌、毌丘俭、文钦、诸葛诞都是手握兵权的大将,在曹魏和司马政权交替时期因为各种原因发生叛乱,都被司马氏平定!高平陵事变之后,大将军曹爽罢免后被诛杀,司马懿掌握魏国大权,王淩见曹芳年幼无力掌政,政权旁落,欲废曹芳而改立楚王曹彪,被司马懿亲自领兵讨平。

其后司马师诛杀夏侯玄等,强行废黜曹芳而改立高贵乡公曹髦为帝,令毌丘俭和文钦非常不安,害怕会被牵连,在寿春举兵讨伐司马师,被司马师亲自率军讨伐,文钦败逃东吴,毌丘俭被平民射杀,枭首送到洛阳。

因为这次平叛,司马师因眼睛震出眼眶,痛死于许昌,司马昭掌权,为了铲除支持曹魏的势力,听从贾充之言逼反诸葛诞,诸葛诞在寿春起兵并得到东吴的支援,还是被胡奋所破,夷三族。

淮南三叛无一善终,甚至连夏侯霸都叛逃蜀国,从此朝堂上在无人敢反对司马氏,司马昭篡位之心,昭然若揭。

现在局势已经发生变化,王凌、文钦已经改变命运,因为魏国版图缩小,诸葛诞还未成一方诸侯,唯有毌丘俭手握兵权,夏侯霸镇守徐州,刘封无法判断是否还会有叛乱发生,如果毌丘俭和诸葛诞真能反叛,当然最好不过了。

脑海中将魏国后期的局势快速过了一遍,刘封言道:“毌丘俭出兵讨伐高句丽,东川王逃到沃沮,我料高句丽如今不堪一击,若以水军出海讨之,再占领辽东,从右北平攻打幽州,可对曹魏南北夹击,诸位以为如何?”

“此计甚妙!”

刘封话音才落,魏延便拍手赞道,“我早有此意,如今东吴被灭,水军以我大汉最盛,若是水陆并进,北军不擅水战,又多了几分胜算。”

陆抗也点头道:“当年吴主与公孙渊互有来往,水军已有航线记录,北上襄平可谓轻车熟路,如今高句丽王损兵折将,苟延残喘,魏军退兵,正是从水路攻打襄平的好时机。”

廖化看刘封面带微笑,问道:“我看子益成竹在胸,该不会早就让水军准备了吧?”

刘封点头笑道:“正是,我已命王濬准备,挑选精锐,水军将在一月之后从海上出发,沿原先东吴海路攻打襄平。”

加上东吴的降兵,汉军水军已经近三十万,这次出动十五万精兵,由王濬为都督,施绩为参军,还有冯习、张南等将,占领襄平绰绰有余。

袁林皱眉道:“江东要供应夷洲海军粮饷,又免去其三年赋税,若是水军再出动,恐怕以江东之赋税,难以支撑北面之战。”

刘封笑道:“此事我早有安排,夷洲所需钱粮从荆州调拨,再从益州调拨部分钱粮到江东备用,而且交州已满免赋税之期,也可调拨一部分,夷洲之地和海军供给无碍。”

陆抗也笑道:“夷洲看似贫穷,季云却莫忘了,那岛上珍奇无数,四季如春,一旦航路开通,商队到达,那些可都是取之不尽的钱粮,更何况琉球诸岛海盗云集,都有无数积蓄,待海军将其扫平,不但能供应海军所用,还绰绰有余。”

“对,这就叫以战养战!”

刘封一拍大腿,说起此事就来了劲头,对众人言道,“将来不但海军出征如此,收服西域诸国、踏平漠北,都要以此法推行,否则只靠国力支撑,道长路远,劳民伤财不说,还延误军机,一支能以战养战的部曲,才是真正的强军。”

魏延等人听完都默默点头,心中思量着刘封这个做法的可能性,既要安抚民心,约束士兵不得扰民烧杀抢掠,又要以战养战,钱粮和军饷的来源就要多方考虑了。

接下来众人讨论的焦点便在军权的转移之上,这一次非但魏延准备功成身退,廖化也早有归田之心,便借机向刘封说明,他从当年的黄巾军到现在封候拜将,已经足够了,而且廖化的两个儿子也在战狼营担任都尉,也该让位年轻人去闯一闯了。

对于这两位硕果仅存的老将,刘封深知其用心良苦,魏延摆脱了历史上被逼反而被斩首的命运,廖化也不再成为蜀汉后期独木难支的老将,两人都能安享晚年,刘封心中也颇感欣慰。

刘封打算用一年的时间完成淮南军事的交接,还是先以魏延为主将,陆抗为副将,周鲂、魏昌、魏荣兄弟等辅佐,将来还有胡遵、文钦等调来听令,为第三支以吴军为主的南方军军团,为将来北上作战做准备。

以汉军眼下的形势来说,西面有张苞和邓艾率领的长安兵马,中原有姜维统率的洛阳、荆州大军,这三路军团,再加上水军,再从关平带领的荆州兵中调拨部分兵力,共五大军团齐上河北,而且这些统兵之人都是当世名将,就算司马懿有三头六臂,也难以抵挡。

除此之外,屯驻在西河的匈奴兵和北地郡的羌兵也可随时出动提供支援,这些作为奇兵,在非常之时调动,必定能起到奇效。

所以眼下粮草看起来有些吃紧,但众人还是认定立即出兵时机最佳,如果让司马懿在朝中站稳脚跟,魏国稍微恢复元气,那时候再进兵,只会损伤更多的人马,还不如携胜利之势,咬牙一鼓作气战斗到底,待河北平定,再全力发展内政未迟。

如今汉、魏两军看似表面平静,实则暗流涌动,细作暗探之间的较量自不必说,兵马粮草也在暗中调动,光从益州调拨的钱粮就以数百万计,汉中、雍州这几年发展步入正轨,也有钱粮从长安运到河东准备。

初来这个时代,刘封对名将谋士都充满了敬畏,但这十多年的历练之后,他也有了自信,即便是面对老谋深算的司马懿,心中也不畏惧,如今军中武将如云,谋士如雨,斗智斗勇,还怕他一个司马懿不成?

更何况刘封手中还集齐了太平天书全册,帝王卷他已经抽空翻阅完毕,如果司马懿真用了其中的一些套路,也可轻易识破。

有备无患,这一战,刘封志在必得!

第1452章 抢劫官员

在合淝停留几日之后,诸事安排妥当,有魏延和陆抗两人在,刘封不必事事巨细,全权交给他们二人定夺,准备来年的战事。

离开合淝之前,刘封留下一封密信给陆抗,一旦要出征,便将书信送到寿春去,这是他留给夏侯楙的信笺。

曹爽被几次征招,辗转到了北海,准备渡河北上,留夏侯楙守寿春、夏侯霸兄弟守下邳和徐州北部之地。

从整个中原的布局来说,夏侯楙也算是刘封的一颗棋子,关键时刻必定能派上用场,至于夏侯霸以后是不是会像历史上那般反叛,还要看曹爽回到邺城之后结局如何。

按照魏国眼下的局势,刘封认为司马懿不敢下狠手,激起曹魏一干臣子的愤怒和猜忌,稳住曹爽才能与汉军抗衡,或许曹爽会幸免于死。

叫柳纯继续派人严密监视邺城和曹爽等人的动静,同时打探专轲等人的消息,刘封带着关索和五名护卫悄然离开了合淝赶奔洛阳。

从合淝前往豫州,还要经过魏军诸葛诞驻防的新城境界,人数过多反而不方便,小沛有姜维和徐陵二人主持军政,刘封大可放心,不打算再绕道去看他们了。

如今中原新定,东吴扫平,许多官员调动都很大,朝堂之上必定也十分繁忙,刘封也想早日赶到长安了解政务,顺便与家人团聚,出门之时有两人怀孕,现在也不知道情况如何了。

古代通讯极为不便,更何况像刘封这样东征西战,居无定所的人?

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身处其中,刘封才真切体会到这句话的深沉和无奈!一路上晓行夜宿,早春刚过,天气日渐温暖,倒也没有遇到什么麻烦,看着草木的嫩芽破开地皮,让人神清气爽,新的生命又开始成长了。

这一日几人进入汝南境内,踏着晨露正在山林中行走,早晨的空气格外清新,甚至偶尔能闻到泥土的气息。

鸟鸣清脆,阳光温和,树林远看一片新绿,走近了却还是枯黄的枝丫,偶尔能看到田野间已经有百姓开始下地松土,准备耕种了。

正走之间,忽然隐约听到金铁交鸣之声,刘封勒马停住,关索也马上听到了声音,浓眉一皱:“这光天化日之下,还有人在官道上厮杀?”

二人相视一眼,打马上前,转过一片柳林,果然看到有七八人在围着一人厮杀,这群人穿着各不相同,有的像普通百姓,有的像匪盗,兵器也各异,有三人在外围观战,几个人倒在地上翻滚。

再看中间那人,看起来年纪不大,穿着官衙武官的皂罗衫,手持一把弯刀与四五人厮杀,渐渐有些不敌。

“有人胆敢堵截官兵,真是好大的胆子!”

关索一看就怒上眉梢,转头对刘封言道,“大哥,我们得帮忙!”

“当然要帮,去抓两个活口来问。”

汝南境内的官员都是汉军,这些匪盗胆子不小,敢杀官兵,真是好大的胆子。

关索一点头,带领两名护卫呼啸一声打马便冲了过去,霎时间官道上马蹄声震天,引起了那些人的注意。

那伙贼人看到三骑马狂奔而来,顿时喊叫起来,关索早已将双锏拿出来握在手中,狂风一般飞奔向前。

贼人见关索三人来势汹汹,受伤的几人连滚带爬躲到路旁去了,战斗的几人都舍了那名官兵拦路大叫,示意关索站远些,少管闲事。

关索面对千军万马尚且无惧,更何况这几个小小的蟊贼,也不说话,汗血马眨眼即到,双锏左右翻飞,挡路的四名贼人就被他扫得直接飞了起来,惨叫着跌向两旁的树林之中。

贼人见状大惊,剩下的五人躲开一旁,让过关索,冲着后面的那两名护卫下手,那两名护卫能受命保护刘封,也不是易于之辈,刀剑出鞘,一阵寒光闪烁,那五人便倒在路旁,挣扎几下寂然不动了。

仅仅一个回合,站着的几名贼人全被杀死,只剩下倒在地上被那名武官打伤的蟊贼还一脸错愕,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关索已经圈马又跑了回来。

“围杀官兵,你们好大的胆子,都活的不耐烦了吗?”

关索侧马坐在马背上,斜睥着坐在地上惊慌失措的蟊贼,凶神恶煞,吓得那几人面如土色,纷纷爬起来磕头。

“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关索冷哼一声,沉声道:“你们都是那条道上的?”

那贼人猛然一怔,看了看关索,又看了看远处正抱着肩膀走过来的武官,忽然面露狰狞之色,凄厉怪叫一声,纷纷自杀身亡。

“住手……”关索赶忙翻身下马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了。

“感谢三位相救!”

正叹息之时,那武官走过来抱拳致谢,胳膊上中了一刀,鲜血从指缝里流出来。

“无妨,先治伤要紧,你在何处任职?”

关索摆摆手,命一名护卫上前为那人包扎伤口。

那人解开衣袖,一边包扎一边答道:“惭愧,在下马隆,为中原巡按孙大人的护卫。”

“你叫马隆?

是哪里人氏?

一直都在军中当差么?”

那武官才说完话,远处观战的那两匹马也到了跟前,抬头见马上之人面貌温和,气度从容,知道他和关索是同路,点头道:“在下东平平陆人氏,先前在兖州当武官,中原为汉军所得之后,受姜将军抬爱,升任两州巡按都尉。”

“哦!”

刘封目光一阵闪烁,这个马隆很可能就是历史上那个征讨鲜卑的西晋名将,问道,“两州巡按是何人?”

马隆见刘封口气不小,转呀你看了看关索,想到这些绿林中人向来如此,答道:“巡按大人姓孙命凌,北海郡人。”

“孙凌?”

刘封眉头微微一皱,这个人似乎在哪里听过,却又一时想不起来了。

巡按是刘封参照明朝巡抚的官职设置的官位,主要巡视各郡民情,可直接上报朝廷,与汉朝的督邮相似,但督邮的权利过大,巡按是督邮和刺史两个职位的综合体。

不过不管孙凌是谁,但这是荀方和姜维任命的官职,应该不会有差池,但有人敢堵截朝廷官员,而且这些蟊贼一问来历就死得这么干脆,这背后之人肯定大有来历。

第1453章 中原大侠

马隆非但是西晋名将,还是一个兵器革新家,而且研究兵法,记载他也研究了八阵法,不知道是不是诸葛亮的那一套八阵图。

鲜卑人秃发树机能率众反晋,攻占凉州,马隆改革兵器,作扁箱车,依八阵图联车为营,还令晋军着皮甲,于道旁累磁石干扰身裹铁甲的鲜卑人行动,最终大破鲜卑军,斩秃发树机能,平定凉州。

这样能文能武又善于改变的武将,正是刘封最需要的,眼下他只是当了一名都尉,看来姜维提拔他也是认可他的本事,只可惜还不知道马隆真正的实力,阴差阳错竟会在这里遇到。

看他年纪也就二十左右,与周处差不多,这两人一个平定凉州,一个安抚羌人,如果二人合力,将来不管北征还是西征,都是独当一面的大将。

心思怔忪之间,马隆已经包扎好伤口,抱拳道:“多谢几位英雄出手相救,可否请教尊姓大名?”

“呃,这个……”关索扭头看了看刘封,等他回话。

“哦,在下风流侠,这位是我兄弟,双锏太保!”

刘封抱抱拳,也不管关索快翻出眼眶的白眼,摆出一副自得意满的神情来。

“呃……久仰久仰!”

马隆一怔,但也看出来二人不愿透露姓名,也不追问,毕竟和自己厮杀的是绿林贼匪,他们救了自己,怕被连累,避免惹上麻烦也是情理中之事。

刘封笑问道:“军爷既为大汉官兵,想这汝南境内都归大汉,何人如此大胆,敢截杀官员?

岂不是自取灭亡?”

“唉,说来惭愧,在下也不知这些人的来历!”

马隆一声轻叹,垂首道,“今日一早经过葛陂,不料忽然窜出一伙贼人,拦截我们一行,二话不说便厮杀起来,孙巡按被贼人劫持,在下无奈逃走,是为向官府求救,不料这贼人紧追不舍,若非遇到二位英雄,恐怕就要丧尸荒野,后果不堪设想啊!”

刘封双目微凛,沉声道:“看到官兵还敢拦路堵截,甚至出手杀人,赶尽杀绝,其必有所谋,孙巡按在汝南郡可曾得罪过什么人?”

马隆摇头道:“孙巡按才来豫州,从颍川至许昌,再到汝南,都是秉公办事,稽查罪犯,并无与人交恶,这些人来历不明,实在叫人费解!”

刘封思索片刻,问道:“军爷可知这葛陂境内有什么帮派豪杰么?”

马隆诧异地看了一眼刘封,他自小就在兖州长大,又当过武官,对中原的地形倒十分熟悉,便道:“若说这葛陂境内,倒有一位鼎鼎大名的大侠,此人在名震中原,甚至去年到长安参加华山论剑,还得了侠义堂一枚金色豪杰令,更受绿林各宗门敬重。”

“竟有豪杰金令?”

刘封吃了一惊,“此人如何称呼?”

马隆心想这两人自称绿林中人,却连这人都不知道,心中疑惑:“此人名叫公孙简,人称中原大侠,葛陂竹山小筑大大有名,在中原堪比华山派的真元观,比崤山清风岗的孟氏还要有名!”

“原来是他——”关索忽然想起了什么,惊呼起来。

刘封问道:“你认识此人?”

关索摇头道:“我不认识,但当年师傅曾提起过,好像武艺很不错。”

“岂止是不错!”

马隆对这两人的孤陋寡闻愈发疑惑,苦笑道,“据说此人便是虎痴许褚的师叔。”

“原来如此!”

刘封微微点头,想起许褚但年在葛陂组织乡勇抵挡黄巾贼的事情,这家伙能拉着一头牛尾巴倒退数十里,当时就有不俗的实力,在曹营中也成为典韦之后的第一护卫。

“二位想必不是中原人吧?”

马隆问道。

刘封点头道:“我二人从会稽来,准备前往侠义堂的。”

“哦,原来是从江东而来!”

马隆点点头,二人的底细不便细问,起身抱拳道,“孙巡按被贼人劫走,事关重大,在下不敢耽搁太久,还需向汝南郡守求助,二位相助之恩日后定当厚报……”“军爷不必着急!”

刘封却笑着拦住了马隆,言道,“常言道,这解铃还须系铃人,绿林之事就该由绿林中人解决,若是你叫来官兵,却不知那些贼人下落,岂不是更加难缠?

常言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今日之事,何妨让我二人相助于你?”

“二位……”马隆一愣,看着轻佻虚浮的刘封和粗莽的关索,抱拳笑道,“二位古道热肠,心意在下领了,但这贼人势大,恐非一两人便能解决,关乎巡按性命和地方安危,在下实在不敢托大。”

刘封笑道:“方才军爷说过,那中原大侠名震四方,竹山小筑就在葛陂之中,这明目张胆杀官劫持的事情就发生在他眼皮子底下,试问作为堂堂大侠,又手持侠义堂豪杰金令,他岂有坐视之理?”

“二位的意思是……”刘封笑道:“实不相瞒,我二人途径此地,正要去拜访公孙大侠,既然碰到此事,倒要问个明白,军爷何不与我们一同上山,若是其中有误会,说不定公孙大侠一句话,便能解决此事。”

马隆被刘封说得有些心动,的确以公孙简的实力和名望,如果他能出面,这件事说不定就能很快解决,让官府出动,要大费周折不说,还可能让孙凌更加危险。

“可这里死伤许多人,若不通报官府,恐怕……”刘封笑道:“这你放心,我派一人前去府衙说明便是,倒是去竹山小筑,若无军爷同行,我们二人强行出头,便显得有些多余了。”

“哎呀,军爷你莫要犹豫了,先救人要紧,”关索见马隆和孙凌都是官府的人,就知道刘封肯定要插手此事,在一旁劝道,“先救出孙巡按,至于后面如何与这些贼人交涉,再由官府处理不迟。”

马隆一想也是,眼下的确救人要紧,便咬牙抱拳道:“如此便多谢二位了,待此事结束之后,在下定会禀告姜将军,二位去长安行事也更为方便些。”

“哈哈哈,互相帮忙,礼尚往来,甚好!”

刘封转身去牵马的时候,打发一人去官府报案,低声叮嘱几句,几人一同往葛陂山中走去。

第1454章 竹林拦路

马隆一路上叙说孙凌被贼人拦路打劫的事情,一边试探着刘封的来历,总觉得如此热心的人不太多见,必有所图,却始终没有问出个所以然来。

刘封听马隆对这个公孙简颇为尊敬,虽然他是官府的人,但对一个绿林豪杰如此推崇,看来这公孙简在江湖中的确算得上是一号人物。

刘封虽然不知道公孙简,更没听说过竹山小筑,却知道那豪杰金令的来历,因为这豪杰令的主意本就是刘封想出来的。

当初侠义堂成立,华山论剑之上,由侠义堂发放的豪杰令共分金、银、铜、木四个等级,分别按照各宗门的实力和绿林高手的实力发放。

侠义堂成立的目的,就是作为朝廷与绿林草莽之间的枢纽,让官民相互配合,济贫扶弱,主持正义,同时也让绿林人有了一条入朝为官的道路。

豪杰令的发放,便是对这些人身份和实力的认可,金令一般为德高望重的大侠或者实力雄厚的一派掌门,银令主要为有心为朝廷出力的豪杰,拿着银令可调动部分官府兵力。

铜、木令主要发给做过侠义之举的豪杰,受到百姓爱戴或者推崇者,按照功劳大小颁发。

这公孙简能够持有豪杰金令,足见他实力已经得到众人认可,能得到大侠的称号,必定要能服众,主持江湖正义才行。

所以刘封才在听说公孙简持有豪杰令之后打算前去拜访,豪杰令就是官府与绿林中人合作的标志,而且此事就发生在公孙简的眼皮子底下,于公于私,他都无法推却,等救出孙凌之后,再慢慢和那些蟊贼周旋不迟。

青草还在泛着新绿,阳光洒落在林间小岛上,深山中偶尔有青石铺路,荒草丛生,看出来这里很少有人出入,也不知道竹山小筑中究竟有多少人。

只有一条小径通往山顶,催马而行,倒也轻快,半个时辰之后终于来到一处大坪地,只见两根巨大的石柱矗立在道路两旁,中间有一丈来宽,柱子上雕刻着古朴的花纹,都是抽象的鸟兽。

过了这两根石柱之后便是一丛丛翠绿的竹林,放眼望去,一片绿色海洋,与外面苍黄的树木形成鲜明对比。

正走之间,忽然从前方的竹林中钻出来一人,这人三十上下年纪,扛着一根胳膊粗细的竹竿,樵夫打扮,却身形高大威猛,挡在了道路中央,瞪着刘封等人喝道:“来者何人?”

关索上前道:“我等慕名前来拜见公孙大侠,劳烦通秉!”

“哼,家主岂能说见就见?”

那人一声冷哼,打量着刘封和马隆,尤其是马隆身穿官服,身上又有血迹,还绑着绷带,可不像是来拜访的人。

关索抱着胳膊问道:“如何才能见到公孙大侠?”

那人收回目光,撇嘴晃了晃手中的竹竿:“过得了我这一关再说吧!”

“嘿嘿,原来是个喜欢打架的!”

关索秉承了张苞好斗的性格,见有人主动挑衅,正中下怀,伸手撩起衣襟绑在腰带中,抬抬手指笑道:“这可是你自找的!”

那人冷眼看着关索,冷然道:“莫要以为体型大便气力大,看这一棒!”

那人说着话,便猛喝一声,双手抓起竹竿朝着关索头上砸下来,竹竿的速度极快,发出刺耳的破风之声,仿佛狂风卷过竹林,两旁的竹叶哗啦啦作响。

关索见状,双腿微微分开,将两只手臂交叉挡在头顶,硬生生的迎接这人砸下来的竹竿。

那人见关索如此托大,气得眼睛瞪大,手中更用了几分力,眼神中尽是狠厉之色,关索如果挡不住这一下,非但手臂要被打断,连脑袋恐怕也会被打破。

呜——啪——一声脆响,竹竿的前端狠狠地打在关索的青铜护腕之上,弯成了一个巨大的弧度,既没有将关索的手臂打断,那竹竿在如此大力的撞击之下竟然也没有破开。

那人神色一滞,没想到关索双臂之力竟然如此之大,刘封和马隆也在奇怪这竹竿不知道是用什么材质做成,竟然如此柔韧。

“嘿——”就在双方短暂的发愣之际,却见关索一声沉喝,手腕猛然转动,反手就抓住了竹竿的另一端,双臂用力,竟将那人硬生生给挑了起来。

“小子,撒手吧!”

“哼,休想!”

那人反被关索所制住,又惊又怒,一张脸涨成了黑紫色,被关索挑在半空中双腿乱蹬,却死死抓着竹竿不肯放手,丢了武器,便意味着他彻底失败了。

关索冷然一笑,举着那根弯成一条弧线,颤颤巍巍的竹竿就地旋转起来,速度越来越快,关索变换着手开始不住轮转。

从远处看,仿佛关索轮转着一柄巨型铁锤,那人一圈又一圈地在关索头顶转圈,忽左忽右,忽高忽低,气得哇哇大叫,随着竹竿转动的速度越来越快,他便愈发不敢撒手,这要是被扔出去,不知道甩到哪里去了。

“啊,小子你等着……我与你绝不……善罢甘休——”“哇呀呀,气死我了,你有种,有种放我下来……”“你可愿带我们去见公孙大侠?”

“休想,我要杀了你,唉呀……呃——呜噗——”就在此时,那人忽然怪叫一声,就见一股白色的粘稠物体从竹竿顶端喷洒出来,竟然是被关索给转得晕吐了。

关索也吓了一跳,惊叫一声撒手就往后面跳开,那人连同竹竿被远远抛了出去,噗通一声跌进了竹林之中。

看着撒在四周的秽物,阵阵恶臭传来,刘封几人捂着鼻子赶紧向一旁走开,关索骂了声晦气,甩甩衣袖,还好他身上没有沾染上。

“欺人太甚,我与你们拼了!”

片刻之后,竹林中一阵响声,那人拄着竹竿摇摇晃晃走出来,面色变得蜡黄,嘴角胡茬上还留着秽物,站立不稳,却恶狠狠地冲过来。

“住手!”

就在此时,竹林深处传来一声沉喝,这个声音听起来极远,又仿佛就在耳边,还带着一点回音,十分空旷。

“主人!”

那人听到这个声音,顿时冷静下来,扶着竹竿躬身而立。

“还嫌不够丢人么?”

那个声音看似平淡,却带着不可抗拒的威严,“将客人带进来!”

第1455章 养虎为患

竹林幽静,风声阵阵,穿越竹海,随处都是粗如手臂的青竹,交错盘结,竹叶遮天蔽日,光线甚至都暗淡下来。

走过几条曲折的小径,眼前豁然开朗,只见阳光之下,几排茅屋错落有致地盖在山坡之上,层次分明,一处山崖凹处有一座极大的竹楼。

这竹楼共有三座,中间用廊台连接,与刘封在南中之时见过的那些夷人竹楼大不相同,在阁楼之上有飞檐斗拱,正是中原府邸大宅的风貌。

这三座竹楼外面的山坡上种着毛竹,一排排如同篱笆一般形成院墙,放眼望去,这里的一切都是竹子的世界,竹山小筑大概也是因此而来。

看这些竹楼和房屋,刘封猜测至少也有三四百人居住于此,但偶尔只看到一两个走动的人影,其他的屋子都是房门紧闭,悄无一声,显得十分冷清。

“家主就在上的竹楼,诸位自便!”

那人被关索羞辱一通,一路上黑着脸只顾低头带路,问他任何话都不回应,此时到了地方,硬邦邦扔下一句话便走了。

刘封哑然失笑,抬头看了看那居中的三层竹楼,心中思忖着刚才的那道声音,从山上到刚才的山门口,至少也有一里地的距离,如果声音是这公孙简发出的,这人还真是一位高手。

在一位护卫的带领之下一行人走上斜坡,来到竹楼院门口,刘封和关索、马隆三人迈步而入,只见院子里还有几个花圃,种着的花草刚刚松土。

正中央一个石人雕塑看不清相貌,轮廓有些像兵马俑中的秦俑,膀大腰圆,双手环抱,却不是目视前方,而是微侧着脑袋,像是在远眺西方。

正观察之时,便听到一阵吱呀声,远侧的房门缓缓打开,负手走出来以为六旬左右的灰衫老者,这人身高八尺开外,腰板挺直,除了须发全白之外,看不到一点老态。

满头白发披洒肩头,满目红润,双目有神,灰色的麻布衫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飘然若仙,足踏芒鞋,不沾丝毫烟尘之气。

老者打量着三人,似乎有些意外,旋即点头笑道:“呵呵,果真是后生可畏,老朽还倒是故友前来,未料却是年轻之辈,有失远迎!”

刘封抱拳道:“前辈莫非便是中原大侠,竹山小筑的主人?”

老者抱拳道:“区区不才,一些虚名而已,实不敢当!”

见这老者果然是公孙简,马隆便忍不住了,上前言道:“公孙大侠,今日一早在下在山下被绿林中人袭击,巡按大人被其劫持,请大侠能够出手相助一二!”

“竟有此事?”

公孙简白眉一皱,沉吟道,“这葛陂境内数年不见作恶之人,何人如此大胆,敢与官府作对?”

马隆抱拳道:“此事的确太过蹊跷,我等也是实在无奈,才上山求助,想竹山小筑就在葛陂之上,还有人在此截杀官兵,若不是将大侠放在眼里,便是想栽赃陷害,移祸他人。”

公孙简闻言脸色一冷,沉声道:“军爷的意思,莫非是指老朽指使这些宵小之辈?”

马隆抱拳赔笑道:“在下之言,并非是我一人之言,而是官府其他人会如此猜测,不得不先为大侠着想,试想这里出了几十条人命,巡按又被劫持,若官兵追来,第一个要追查的,恐怕也是竹山小筑吧?”

公孙简双目微缩,揪着胡须半晌不语,马隆这句话软硬兼施,说得倒也在理,绿林人在葛陂袭杀官兵,谁都知道中原大侠在此,必定都会来查问。

就算相信公孙简不会这么做,但这些人如此胆大妄为,公孙简号称中原第一大侠,又岂能容忍这样的事在他眼皮子底下发生?

刘封笑道:“此事明理之人便看得出来与公孙大侠无干,哪有人会在自己面前设谋堵截官兵?

我看此事其中必有蹊跷,若非有人栽赃陷害,便是故意挑衅大侠之威,听说前辈有侠义堂的豪杰令,恐怕此人别有用心啊!”

“哼,好大的胆子!”

公孙简也想通了其中的关窍,迈步走下台阶,缓缓道,“救人要紧,老朽就不请几位喝茶了,这就去找人。”

刘封吃了一惊:“这诺大的葛陂,贼人又自尽而死,到哪里去找人?”

公孙简言道:“离此不远十里之外的另一座山上还有个青龙寨,这些贼人原本是黄金余孽之后,啸聚山林,沆瀣一气,善恶不分,做事全凭个人喜好,此事必定与他们有关!”

“原来还有个青龙寨!”

马隆吃了一惊,“以前似乎从未听说过。”

公孙简言道:“青龙寨自从黄巾被灭之后便隐匿山中,很少出动,经常做些鸡鸣狗盗之事,偶尔打家劫舍,便藏在深山,前者魏军几次搜查,并未找到他们的巢穴,以为是流寇所为,便不了了之了。”

刘封皱眉道:“这葛陂仰仗公孙大侠之名,闻名中原,未料山中就由恶贯满盈之辈,前辈既然知晓此事,为何不肃清境内,发倒让贼人屡次为患?”

“唉,这也是老朽一时心慈,才铸下大错啊!”

公孙简一声轻叹,言道,“这青龙寨男女老少也有一百多人,平日里在山中也种地,只是到了冬日便去抢劫偷盗,却并不伤害人命。

老朽曾暗中跟随他们几次,见其劫盗皆为贪官大族,只要不伤人,也就囫囵而过,否则强行追究,那数十位老弱妇孺又该何去何从?”

“原来如此!”

刘封微微点头道,也叹道:“战乱征伐,不知多少人家破流离,数十年征战未曾平息,孰之过也?”

“国家兴亡,王朝兴衰,总有人要受此连累,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公孙简瞟了刘封一眼,言道,“青龙寨终究养虎为患,老朽脱不了责任,这就与三位一同去要人。”

马隆见公孙简知道青龙寨的位置,而且听他的口气,似乎吃定了青龙寨的人,不由大喜,赶忙道谢。

公孙简也不叫随从跟随,便带着刘封几人从竹林右边的一条小径快步走向后山,直奔青龙寨而去。

第1456章 青龙寨主

公孙简年纪不小,但身手却十分矫健,走在山路上健步如飞,一人在前,将刘封几人甩开了十几步距离,他们只能快步跟随,马隆和两名护卫更是小跑而行。

“这青龙山可是风水宝地呀,只可惜被贼人所占,污染清净之处!”

公孙简疾走一阵,回头看到几人快步追赶便放慢脚步,等刘封赶上来,才指着远处一条绵延的山脉慨然而叹。

刘封问道:“这青龙山莫非还有什么来历不成?”

“不错,据传这青龙山可是成仙之所,”公孙简言道,“昔日仙人费长房修炼,便在葛陂之中,因忧不得到家,其师壶公以一竹杖与之,房骑竹杖辞去,忽如睡,便已到家,将竹杖弃葛陂中,视之有青龙出其中,腾空而去,这座山据说便是那竹杖所化,每到日出夜幕之时,时常云雾缭绕,灵气十足。”

刘封点头道:“这些云雾想必对青龙帮匪众隐藏提供了极大的便利吧!”

“的确如此,阁下可谓一语中的,青龙山常年云雾不开,若隐藏其中,实难发现!”

公孙简回头看了一眼刘封,对他的目光独到之处颇有些诧异,一般说起这些话题,人都会想着费长房成仙和青龙之事,刘封却将注意力放在了云雾之上。

刘封笑笑:“只是想起前辈方才说青龙寨贼人隐匿山中,有感而发。”

公孙简微微点头,不再说话继续赶路,不多时便到了山坳之中,一道小溪潺潺流动,此时已到中午,公孙简让大家歇息一阵,吃点干粮继续赶路。

公孙简却不吃喝,就在旁边的一块石头上坐下,看着几人问道:“方才急着赶路,未曾请教三位名号,失礼失礼。”

刘封抱拳道:“在下风流侠,这位是我师弟,人称双锏太保,我二人是从会稽来,奉师命前往侠义堂,顺便游历一番,果真中原广袤,与江东大不相同。”

公孙简看似点头,眉毛则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刘封没有说出他的名姓,只说江湖诨号,还是个没闯出什么名堂的外号,这对一位前辈来说有些不敬的。

不过公孙简久经江湖,知道二人也是不愿报名,便笑道:“不知二位是何人高徒?

江东一带高手云集,也有老朽一二好友,说不定还是故交呢!”

刘封神色不动,抱拳答道:“不知前辈可曾听过江南烟雨楼?”

公孙简不由动容:“你二人是烟雨楼的人?”

“正是!”

“原来是江家的门徒!”

公孙简一阵感慨,又看了看刘封腰中的宝剑和关索背后的双锏,点头道,“烟雨楼剑法超群,独步天下,想必阁下也是一位剑客?”

刘封抱拳道:“在前辈面前,实不敢妄自尊大,初窥门径而已。”

公孙简再次看着刘封,这小子时而轻佻高傲,时而谨慎谦逊,实在让人捉摸不透,烟雨楼是个极其隐秘的宗门,他只听过楼主姓江,剑法绝伦,其他的却是一概不知,也不好再细问了,看向马隆问道:“这位军爷是巡按大人的护卫么?”

马隆答道:“在下两州巡抚都尉马隆,多谢公孙大侠出手相助。”

公孙简笑道:“无妨无妨,此事出在葛陂,于公于私,老朽都要查个清楚。”

刘封随便吃了几块牛肉,拿着竹筒到上游去舀水喝,竹筒刚伸到水中,忽然身躯一僵,整个停了下来,但他并无动作,眼睛余光看向了公孙简。

“何人在此鬼鬼祟祟?

滚出来!”

果然公孙简霍然起身,站在石块之上看向左边的林中,长衫随风而动,果然有一股卓然超群的大侠气度。

“什么人敢擅闯青龙……”树林中一阵嘈杂,钻出来五个人,手持刀枪,凶神恶煞,待看到公孙简之后顿时脸色大变,纷纷退后,一人吃吃问道:“公孙大侠?

你,你怎会亲自……”“放肆!”

公孙简一声断喝,指着几人冷声道,“尔等闯下大祸还不自知,速去报知彭曼,就说老夫前来拜山,有要事相问。”

“是是是!”

那一伙贼人不敢放肆,抱头鼠窜钻进了树林之中。

刘封舀水喝了几口,催促几人收拾东西,跟着公孙简也进入青龙山中,走过一条曲折的山路,很快便到了一处山坡上,这里同样四周竹林遍布,许多村寨一般的竹屋茅房三三两两簇拥在各处,错落不齐。

公孙简指了指偏右方一处较为集中的房屋,背着手一路前行,贼人想必已经得到消息,纷纷躲在房里偷看,一路上连个拦路的喽罗都没有。

还未走到山寨门口,便见一位四十上下,面目黝黑,满面胡茬的人正带人急匆匆走出来,这人半卷着衣袖,嘴角还留着水渍,大概是正在吃饭。

看到公孙简快步走来,赶紧陪着笑脸抱拳道:“公孙大侠大驾光临,怎不先派人知会一声,失敬失敬!”

“哼,彭曼,你好大的胆子!”

公孙简上前几步,冷眼看着来人,沉声道,“今早可是你派人在山下袭杀官兵,劫持官员?”

“啊?

这……”彭曼正要抵赖,忽然看到跟在公孙简身后受伤的马隆,顿时脸色大变,“你,你怎么还未死?”

马隆一声冷笑,上前怒喝道:“原来你竟是青龙寨的寨主,怪不得!”

刘封问道:“你认识此人?”

马隆言道:“此人在汝南城假扮脚夫,在中原各地为商队运送钱物,半月前因有人私运被我等查货,此人也因押粮入狱受罚,想必是因此怀恨在心,故而挟私报复。”

“青龙寨的人扮做商队脚夫?”

刘封双目微凛,抬眼打量着彭曼,这家伙是青龙寨的寨主,也甘愿当一名脚夫,实在叫人有些难以想象,就算青龙寨日子不好过,一个寨主也不至于如此吃苦吧?

“彭曼,在老夫面前,你还不从实招来?”

公孙简缓缓向前踏出几步,逼近彭曼,沉声道,“那些官兵可是你派人所杀?”

彭曼神色慌张,连连摆手:“公孙大侠,不关我的事,我也是被逼的……”“杀官作乱,坏我名号,该死!”

彭曼还要解释,忽然见眼前一道残影闪过,一股巨大的力量撞在胸前,整个人便惨嚎一声倒飞出去。

第1457章 救人脱险

彭曼惨叫一声倒飞出去,青龙寨的贼人惊呼后退,彭曼噗通一声跌入还未开垦的菜园子里一动不动,嘴里血沫滚滚而出,一双眼睛瞪得老大。

贼人惊恐地看着公孙简,没有人敢上前和他理论,反倒一转身全都跑进山寨去了。

刘封也没想到公孙简一出手便将彭曼给击毙了,虽然他是贼人,但好歹也是青龙寨的寨主,好多事还没问清楚,就稀里糊涂死了,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彭曼袭军劫官,污我清誉,早年便屡次作恶,死有余辜,与尔等无干!”

公孙简一掌杀人,神色不动,背着手走到山寨门前,冷然盯着那些喽罗,沉声道:“还不速去将你们副寨主刘焕叫来?”

喽罗一阵骚动,瞬间跑走了七八人,寨门口一下子便冷清起来,留下的贼人进退不得,悄悄躲在门后神色惶恐。

公孙简回头对马隆笑道:“马都尉莫急,老夫杀彭曼,是杀一儆百,彭曼虽死,稍后审问刘焕便是。”

马隆见人已被杀,责怪无益,而且公孙简是主动帮忙,对于彭曼在他的地盘作恶恼怒也在情理之中,只好点点头,等着刘焕出来。

片刻之后,另一名贼人急匆匆跑出来,这人身材干瘦,留着八字须,吊梢眉下一双眯缝的小眼睛,左肩微高,走起路来一蹦一跳。

那人快步来到寨门口,看了一眼外面横死的彭曼,却不敢多问,抱拳赔笑道:“公孙大侠大驾光临,不知老大因何事触怒大侠?”

“哼,刘焕,你们做下何事,还需老夫一一指出来么?”

公孙简一声冷哼,指了指马隆,“这位便是两州巡抚马都尉,你们劫持朝廷官员,好不自知,难道还要如尔等先辈一般,重蹈覆辙吗?”

“啊?

竟有此事?”

刘焕大吃一惊,眯缝眼忽然睁大,看了看马隆几人,又看向公孙简,苦笑道:“实不相瞒,在下前几日下山买粮,昨夜才回,寨中之事尚不清楚,这其中恐怕有误会……”“放肆,老夫面前,还敢故弄玄虚?”

公孙简大怒,踏前两步,吓得那些贼人连连后退,冷笑道,“刘焕,你是要主动交人,还是要老夫亲自去搜寻?”

刘焕脸色一变,转头喝问身旁的喽罗:“今早寨主可曾派人下山?”

守门的赶紧答道:“有,刘老大他们一组都走了。”

“人在哪里?”

“到现在还没回来!”

那人答道,“只有四个兄弟绑着一名官员带进寨中去了。”

“啊?”

刘焕吃了一惊,知道大事不妙,赶忙快步走出寨门,抱拳道,“这件事在下实在不知情,请大侠先进寨歇息片刻,在下这就派人调查清楚,如果真是巡按大人,马上将他带来。”

公孙简微哼一声,挥了挥袍袖大步走向寨中,刘封和马隆几人紧随其后,看到两旁战战兢兢和神色不定的刘焕,心想这中原大侠的名号果然极具震慑力。

青龙寨并非想象中的贼窟那般,果真如公孙简所言,这里大多数人都是依山而居,各自成家,只有寨门的这一排房屋才集中了许多年轻人,聚众议事。

青龙寨的名头听起来响亮,却不过巴掌大的一块地盘。

竹屋内的陈设也比较简单,刘铄小心翼翼陪同公孙简几人坐下之后,问了几句话,公孙简却冷着脸不答话,丝毫不给这个小头领一点面子。

正尴尬之时,门口人影晃动,两名喽罗领着一位衣衫凌乱的中年人走进来,这人身穿青色官府,头发凌乱,唇上留着一撇髭须,长脸浓眉,形容憔悴,一脸沮丧。

“孙大人!”

马隆见到来人,便快步迎了上去,这人正是两周巡按孙凌。

孙凌见到马隆,面露喜色:“马都尉,你怎得会来此处?”

马隆摇头叹气,却未说话,指了指屋内,扶着那他进房门。

孙凌走进门来,一眼便看到了大马金刀坐在上首的公孙简,有些诧异,旋即便露出厌恶之色,感情是把这堂堂中原大侠当做了匪首。

扭头之时,正好看到右侧的刘封,顿时脸色一变,惊呼道:“大……”刘封忙起身向公孙简抱拳道:“大侠公孙简,这位便是威震中原的中原大侠!”

那人一怔,看向公孙简:“阁下便是公孙大侠?”

公孙简傲然一笑,却还是起身抱拳笑道:“区区不才,都是同道中人厚爱,草莽之人而已,倒是让巡按大人受惊了。”

“久闻公之大名,侠义无双,今日能为下官出头,先行谢过。”

孙凌果然是聪明人,不等马隆解释,便猜到他是被公孙简所救,这葛陂方圆数百里,也只有公孙简能有这样的手段。

公孙简抚须叹道:“唉,青龙寨之贼太过猖狂,也是老朽失察,连累大人及诸位将官,实是大不该!”

刘铄此时才意识到寨中人犯了大错,急忙起身到孙凌面前跪下:“孙巡抚,这件事都是我们寨主彭曼所为,与我等其他人无关,请巡按大人明察,不要连累无辜。”

孙凌闻言脸色一冷,微微侧转身,却不去管刘铄,显然此事牵涉太多,他不想就此看在公孙简的面子上便放弃追究这些人的责任。

“孙大人先请坐,其余之事我们再慢慢细谈!”

公孙简示意孙凌落座,转身对刘铄呵斥道:“还不快为巡按大人看茶压惊?”

“哦,是是是!”

刘铄赶忙爬起来,吩咐人为大家上茶。

孙凌走了两步,却没有坐下,转身看向刘封,还未说话,马隆便在一旁介绍道:“这位是江南烟雨楼的风流侠,正是他二人带属下去见公孙大侠,方能救大人脱险,若非他二人相救,今早在山上……”马隆话说到一半,孙凌便知道结果,早上那一场厮杀他至今历历在目,同时也知道刘封这是隐藏身份,上前躬身道:“下官谢过二位英雄相救之恩!”

刘封抱拳道:“孙大人为国事奔走,冒此危险,在下不敢当,快请坐!”

二人相互谦让,站在一旁的公孙简白眉微不可查地一阵抖动,自己先默默坐了下来。

第1458章 江湖规矩

公孙简见孙凌对刘封态度更为恭敬,脸色便有不虞之色,他这个堂堂的中原大侠还不如一个不闻名的后生小辈?

他却不知道孙凌已经认出了刘封的身份,孙凌哪想到会在这贼窟之中碰到刘封,如果不是刘封故意打断他的话,甚至怀疑只是个面貌相近的江湖豪杰。

刘封在看到孙凌的时候也认出了他,原来这人便是孙乾的四子,十年前他刚到成都的时候,孙乾不久便病逝,孙凌服丧之后回家祭祖,便再未见过,怪不得依稀记得这名字,却想不起来是谁。

公孙简想到刘封二人毕竟是先救了马隆性命,才有救孙凌一事,毕竟救命之恩更重一些,勉强在心中为自己解释,心中之气稍平。

见刘封和孙凌二人坐下之后都低头不语,马隆和那位粗壮的大汉各自站在二人身旁,刘铄更是进退两难,面容惶恐。

他作为此事的中间人,此时正是发挥作用的时候,心中念头电闪而过,公孙简面色已经恢复如常,对刘铄言道:“还不将那几个惊扰孙大人的蟊贼叫来审问?”

孙凌刚坐下,见公孙简要审问喽罗,皱眉道:“既然大侠与青龙寨相识,何不就将那寨中叫出来对质?”

“唉,说来惭愧,”公孙简在一旁叹道,“方才老朽见到彭曼,一时震怒,失手将其击毙了,实在抱歉。”

孙凌一怔,偷眼看了看刘封,见刘封目不斜视,古井不波,只好苦笑道:“彭曼此贼胆大妄为,妄杀官兵,罪该万死,能死于大侠之手,算是便宜他了。”

公孙简笑了笑,示意刘铄去将那几个押送孙凌的贼人带来,很快四名喽罗便被押进来,战战兢兢跪在地上。

刘铄沉声道:“寨主这两日如何吩咐你等截杀官兵?

意欲何为?”

一人哭诉道:“副寨主饶命,我们几个不知道寨主为什么要杀官兵,早上只是跟他下山,不想就在路上埋伏了官兵,他抓了这位……这位大人,让我们带回寨中,其他事我们一概不知啊!”

其他三人也都跪地磕头求饶,他们只是普通的喽罗,连个渠帅组长都算不上,听命行事,哪里能问出彭曼的目的来?

“就知道给老子惹事,敢杀官兵,你们都活的不耐烦了吗?”

刘铄大怒,上前将一人踹翻在地,似乎还不解气,又踢了几脚。

“住手!”

公孙简拦住了刘铄,转头对孙凌笑道,“孙大人,彭曼意思,此事还怪老朽鲁莽了,你看这该如何是好?”

孙凌也无奈叹气,却听马隆说道:“大人,那彭曼正是半月前在汝南查处的运送私盐之人,他该不会是挟私报复?”

“哦?”

孙凌眉头一皱,问出了刘封心中的疑问,“堂堂青龙寨寨主,为何会充当一名脚夫?”

马隆抱拳问道:“刘寨主,彭曼下山做脚夫之事,你莫非也不知情么?”

“唉,实不相瞒,寨主行事,向来神出鬼没,不准任何人问他的动向,我们对其所作所为一概不知呀!”

孙凌见刘铄一口便将这是推得干干净净,反正彭曼一死,死无对证,现在还不能将这事硬怪到其他青龙寨的人身上。

沉吟片刻问道:“不知与彭曼一同下山之人,还有几人回还?”

刘铄摇头道:“至今五人归还,故而在下方才尚不知发生此等大事。”

“报——”就在此时,一名喽罗急匆匆跑进来禀告,“寨主,早上出山的人都被人杀了,就在葛陂东南的柳林外,一个活口都没有。”

“什么?”

刘铄惊得瞪大了眼睛。

“这是两位英雄出手相助,不得已才杀了那些贼人,”马隆一声轻叹,忽然又说道,“只是最后尚有三名伤者存活,却自杀身亡,着实蹊跷。”

“咦?

青龙寨竟有如此狠绝刚烈之人?”

公孙简闻言惊呼一声,盯着那人问道,“你可差点清楚了,是否还有人逃进山里去了?”

那人答道:“我们已经将所有人的尸体收拾在一处,早上下山的兄弟都死了,正准备将他们埋葬,官兵也赶来,只好先回山寨了。”

公孙简闻言一声长叹,缓缓靠在木椅之上闭目不语,不知道是在为那几人感叹,还是为此事发愁,不过看他的神态,是不打算再插手此事,让孙凌自己去审问了。

“我属下一行十五人,谁料竟会丧命在这些恶贼手下,”孙凌完全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气得咬牙切齿,指着地上的那四人大骂起来,“彭曼此贼,冥顽不灵,做下错事不知悔改,还妄图报复,真是可恼可恨!”

刘铄赶忙抱拳道:“孙大人若是不不解恨,不如将这四个混蛋给宰了,也算是我青龙寨为死去的官兵赔罪!”

“寨主救就我们!”

“孙大人饶命啊!”

那四人闻言面如死灰,再次磕头求饶。

“慢着!”

孙凌虽然恼怒,但还未完全失去理智,摆手道,“此四人与此案有关,还需带回去慢慢审问,不知刘寨主意下如何?”

“这……”刘铄还在犹豫,却见公孙简睁开眼睛冷声道:“这四个混蛋跟着彭曼作恶,早就该罚,刘寨主,你难道要为了庇护他们几个,为青龙寨惹来祸端么?”

“不敢不敢!”

刘铄大惊,赶忙摇头,对孙凌言道:“既然巡按大人要亲自审问,只管将他们带走便是。”

“巡按大人,此事官兵有损伤,但彭曼也已经伏诛,其属下尽数被杀,杀人者已死,其余皆是无辜之人,”公孙简站起身来环顾众人,笑道:“以老朽之见,此事一命换一命,青龙寨伤亡更多,双方也算扯平了,只要刘寨主保证不再作恶,我看此事不如就到此为止了吧?”

刘封也起身言道:“对对对,我们既然请了公孙大侠相助,自然就要以江湖规矩来解决此事,作恶者已死,大丈夫恩怨分明,便不必累及他人了。”

孙凌还在犹豫,见刘封如此说,只好点头道:“几位大侠于吾等有救命之恩,既然如此,只要刘铄保证以后能约束下属,弃恶从善,先前之事,便既往不咎了。”

第1459章 疑点重重

刘铄听说官府不再追究责任,顿时大喜,赶忙跪拜,又谢过公孙简,还要留众人摆宴,但公孙简何等高傲,孙凌也不想与贼为伍,处理完事务之后便匆匆离开了。

来到山寨门外,这里有两条路,山后的小路可达竹山小筑,下山之路则是青龙寨的人出入所用。

公孙简邀请孙凌到竹山小筑休息压惊,孙凌此时忙着处理政务,遭此大难,哪里还有心思耽搁,婉言拒绝,刘封以保护孙凌为由选择下山,公孙简似乎也无意邀请他这个后辈,敷衍两句便说稍后将他们的马匹送到山下,双方便分道扬镳。

孙凌和刘封当先而行,马隆闷头跟在后面,看押着四个垂头丧气的青龙寨喽罗,关索带着两名护卫跟在最后,一路往山下走去。

半个时辰之后,穿过无数山岗和树林,看看快要出山,孙凌才停下来,看了看身旁的刘封,欲言又止。

刘封指了指不远处的几块岩石,笑道:“大人想必是走累了吧?

就到前面休息一阵再走。”

孙凌点点头,走过去先等刘封坐下之后,才坐在一旁,关索将剩余的干粮分了一些给孙凌,刘封示意他们押着四个山贼到远处去警戒。

孙凌胡乱吃了几口,抬头看着刘封,忽然说道:“下官觉得公孙简有问题。”

“哦?”

刘封一挑眉,扫了一眼马隆,笑道,“何以见得?”

孙凌擦了擦嘴,微微欠身道:“公孙简出手杀了彭曼,有灭口之嫌疑,盛曼部下又被二位所杀,其又做主为青龙寨和解,如此一来此案便无从查起了。”

刘封笑道:“竹山小筑是中原有名的门户,公孙简又是中原大侠,青龙寨不过是一群无关紧要的山贼而已,公孙简若是有意保护青龙寨,其目的何在?”

“这个……”孙凌一皱眉,低头沉思起来,这也是他猜测不透的地方,以公孙简的身份,完全没必要保护一个毫不相干,微不足道的青龙寨。

马隆见孙凌忽然与刘封讨论起公孙简来,有些诧异,在一旁言道:“公孙大侠是恼怒彭曼在葛陂截杀官兵,坏了他的名号,此番为两家和解,大概也不想官兵进入葛陂,恐怕会影响竹山小筑的缘故吧!”

刘封点头道:“当时马都尉认出彭曼是汝南城的一名脚夫,惹怒公孙简,愤而出手,倒也情有可原……但二位可曾想过,彭曼此次出手,是为了将官兵赶尽杀绝,不留痕迹?”

“对!”

马隆闻言悚然动容,才想起来这件事背后的可怕之处,“当时若非二位英雄出手相救,在下恐怕也是凶多吉少,后来那几名贼人竟然自杀身亡,实在令人匪夷所思,彭曼此举,究竟意欲何为?”

刘封叹道:“知情的不是被杀就是自杀了,恐怕这四个小喽罗嘴里也问不出有价值的东西了。”

马隆猛然抬头道:“那刘铄是青龙寨副寨主,却将彭曼所做之事一概推得干干净净,我们何不将此人抓来审问?”

“方才我们已经同意公孙简为两家和解,焉能出尔反尔?”

孙凌摇摇头,也叹道,“至少在眼下看来,我们不能轻易抓青龙寨的人。”

“那死去的兄弟们怎么办?”

马隆气得一跺脚,咬牙道,“彭曼此贼,当真心狠手辣,是他犯法在先,受了惩处便如此不甘,反被他害了多少条人命!”

刘封看看四周,起身道:“此处非说话之地,还是先回府衙再讨论吧!”

三人站起身来,又往山下赶路,各自想着心中的疑惑之处,青龙寨并无多少实力,却敢如此大胆堵截官兵,到底有什么意图?

半个时辰之后走出山岭,距离早上厮杀过的地方并不远,官道上正有两队官兵停留在这里,如临大敌,过往的商队和百姓纷纷远避。

孙凌带头走过去,远远便有两名士兵走过来,大声呵斥,叫他们远离此处,不得擅自靠近,马隆赶忙上前与之交涉。

那差役闻言大惊,赶忙道军中去禀告,不多时便看到一名武官快步而来,这人一眼便认出了马隆的官服,不敢怠慢,亲自迎了过来。

“巡按大人,你能安然无恙,真是太好了!”

那人抱拳道,“赵县令正派人在山中寻找巡按下落。”

孙凌微哼一声,看了看远处的官兵:“可有活口?”

“全都被杀了!”

差役答道,“共有官兵三十二人,贼人四十七,没有一人活命。”

刘封上前吩咐道:“将官兵尸体就地掩埋,贼人尸首中有三人自杀,将其抬回去检验,其余的也一并埋了。”

那差役见一个绿林之人对他指手画脚,就要发怒,却听孙凌言道:“就按这位英雄说的办,山中不必再搜了。”

“是!”

那差役诧异地看了一眼刘封,转身去处理现场。

正在此时,又有两名差役牵着刘封几人的坐骑赶来,说是竹山小筑的人送来交给巡按大人的,这附近的差役无人不知竹山小筑,便将马匹带了过来。

马隆愈发觉得孙凌似乎对这位风流侠有些过于敬重了,趁着刘封过去牵马,走到孙凌面前低声道:“大人,那风流侠虽然对我们有救命之恩,但也不必事事由他横加干涉,青龙寨之事,还是要由官府查办才是,实在不行,可禀告姜将军,请云羽卫和侠义堂相助。”

孙凌看了看刘封的背影,忽然笑道:“你小子有眼不识泰山,那风流侠其实就是侠义堂的人,有他在这里相助,又何必再费周折?”

“啊?”

马隆吃了一惊,“大人如何得知?”

孙凌不置可否,含糊答道:“上面自有一套辨认之法!”

马隆却以为他们之间必定有某种暗号,自己级别不够,不知道其中的隐情,却不知道孙凌不便透漏刘封的身份,见马隆提出让侠义堂处理此事,灵机一动,干脆将刘封说成是侠义堂的人,行事也更加方便些,反正侠义堂也是刘封一手主持创建的,说他是侠义堂的人,也不为过。

说话的功夫,刘封已经牵马过来,早有差役为孙凌他们也前来马匹,一行人上马直奔新蔡县而去。

第1460章 公孙所图

葛陂位于葛陂乡,属新蔡县所辖,新蔡县令早就得知巡按要经过境内,正小心准备,不料一大早却接到巡按一行被山贼劫杀的消息,吓得差点昏死过去。

以往在新蔡,葛陂因为有竹山小筑和中原大侠,境内从未出过贼患,一直都作为新蔡县值得骄傲的政绩,未料不出事则已,一出事就如此严重。

新蔡县自忖没有去见公孙简的本事,马上向汝南郡报信,派出全县的官兵和差役到葛陂巡察,葛陂乡的乡勇也都全部被发动起来。

苦苦等了一下午,赵县令心惊胆战,他本就是魏国的县令,中原汉军袭击之后,便望风而降,所以才能官保原职,这次出了这么大的事,心中愈发恐慌。

黄昏时分,新蔡县吏曹带着孙凌来到县衙的时候,赵县令才稍微松了一口气,不过孙凌无暇和他闲聊,也没有责备于他,命其准备饭菜,洗漱吃饱之后便和刘封几人到驿站歇息去了。

到了馆驿,孙凌便私下来找刘封,才进门便要行礼,被刘封拉住了,孙凌再次感叹刘封救命之恩,这次如果没有遇到刘封和关索,他自己性命恐怕难保,后果不堪设想。

刘封问道:“大人对此事有何看法?”

孙凌叹道:“下官怀疑公孙简,但此事说来又蹊跷,如果真是公孙简所为,他为何偏要在葛陂下手,这里就属竹山小筑最为有名,一旦出事,他必定脱不了干系,岂不是不打自招?”

刘封笑道:“大人可曾想过,正是因为此事发生在中原大侠公孙简的眼皮子底下,他才不能袖手旁观,我们也是第一时间便想到中原大侠,请他出手相助,如此一来,诸事便都由他主导解决,一切便落入此人的操控之中了。”

“殿下的意思是……”孙凌一皱眉,猛然明白过来,惊呼道,“莫非公孙简这是反其道而行之,人人都道他中原大侠不会与官府作对,又请他主持公道,无形之中便是为他自己开脱了?”

刘封冷声道:“若非公孙简行事有几处太过着急,我也难以想到这一点。”

“殿下有何觉察?”

“公孙简与盛曼刚碰面,似乎还有话说,但看到马都尉认出盛曼是脚夫之后,便马上出手将其击毙,太过急躁了。”

孙凌疑惑道:“殿下今日在山上还说这是公孙简怒而出手,为何此时又怀疑起来?”

“我这是防止隔墙有耳啊!”

刘封冷然一笑,言道:“即便公孙简一时着恼,愤而出手,但盛曼显然还有话要说,死后目露惊惧之色,显然没想到公孙简会对他突下杀手。”

孙凌微微点头,又道:“我看那刘铄对公孙简似乎十分畏惧,几次都是听从此人意见行事,却丝毫不敢为盛曼之死出头。

就算他畏惧中原大侠之威名,但身为青龙寨副寨主,也不至于如此唯唯诺诺,甚至连半点愤恨之色都看不出来,未免有些太过异常了。”

刘封道:“除此之外,那几名自杀的贼人实在诡异,若只是普通的山贼,哪里会有如此决绝的行为?”

孙凌道:“确实如此,我看青龙寨山贼良莠不齐,却有事败自杀者,确实诡异。”

刘封冷笑道:“我对公孙简的怀疑,却也是从那些喽罗身上发现的,其先前在竹山小筑说起青龙寨,双方未有往来,只说青龙寨未犯大错,又念在那百余妇孺老幼的生存,故而未曾出手惩戒。

但我等到了青龙寨之时,那些喽罗一见公孙简,便个个脸色大变,对其十分惧怕,竟是人人都认识他,才起了疑心。”

孙凌恍然点头,旋即皱眉道:“公孙简在中原侠义之名受人尊敬,可谓一时豪杰,又得了侠义堂的豪杰金令,也算功成名就为何还要与青龙寨暗中勾结,甚至不惜身败名裂?”

刘封双目微缩,缓缓道:“这就说明还有比他的名声更重要的东西。”

公孙简这是在和官府玩灯下黑的招数,故意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布局,让人都主动忽略了他,再请他出面相助,整个事件的导向从一开始都在他的刻意引导之下远离本来面目了。

孙凌皱眉道:“绿林中人,向来惜名如命,公孙简已老,能得中原大侠的称号,夫复何求?”

刘封道:“这便是此事背后的真正目的,公孙简所为,必定与盛曼堵截官兵有关,而且妄图将官兵全部杀死,只留下你一人,若盛曼能够顺利得手,他们又会做些什么?”

孙凌沉吟道:“盛曼因私运官盐受罚,莫非这官盐背后的操纵者便是公孙简不成?”

刘封摇头道:“私运盐铁,只是为利,我看公孙简不似爱财之人,只怕别有隐情。”

孙凌眉头紧皱:“不逐利,又有毁名之险,公孙简此举,实在让人难以猜测。”

刘封叹道:“眼下还不好再去青龙寨查探,更不能调查公孙简,以免打草惊蛇,只能等今夜看能否从那几名自杀的贼人身上找到线索了。”

孙凌也对公孙简先前只是怀疑,此番和刘封一番讨论,确定此人心怀叵测,却愈发觉得事情复杂了,起身道:“下官也连夜审问那四名贼人,此事关乎朝廷威严,务必要查个水落石出。”

刘封对此并不抱希望,但该走的流程却不能遗漏,便让孙凌先去审问贼人,连日赶路,今日又是一天折腾,便早早休息了。

第二日一早,才听到晨鸡报晓,刘封翻了个身还不准备起床,却听到一阵小跑的脚步声进了院子,很快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

“殿下,大事不好,下官的印信不见了。”

门外正是孙凌的声音。

刘封翻身而起,下床开了门问道:“官印丢了?”

孙凌急得直搓手:“昨日下山,刘铄归还下官行礼之时,我只看了印盒尚在,未曾仔细检查,今早要用印信,打开印盒一看,里面却装着一块石头。”

“刘铄,尔好大胆!”

刘封咬牙拍了一掌门框,对孙凌言道,“马上通知关索和马都尉,随我去青龙寨。”

第1461章 死无对证

刘封和孙凌昨夜猜测许多可能,都在想着公孙简背后的目的,却万万没想到青龙寨的人暗中将印信掉包了。

两州巡按的印信关乎兖州、豫州各郡的安危,有权调动各郡郡守,虽然没有兵权,但能执法施令,这要是被贼人拿走,后果不堪设想。

刘封叫孙凌继续查验那几个死去的贼人,暂时不要声张此事,带着关索和马隆连同护卫直奔青龙山。

山路曲折,高高低低,有些地方荆棘丛生,还得下马行走,等来到山上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青龙山却还隐藏在大雾之中,只能看清眼前的山路,远处都是白茫茫一片。

关索骑马走在最前面,越过一条小河,忽然回头问道:“大哥,你可闻到什么了?”

“是烟熏的味道,”刘封此刻已经脸色阴沉,催促道,“快到山寨中去。”

几人催马上山,走得越近,那股焦糊味便越来越浓,甚至还有恶臭随风飘来,烟雾缭绕,两旁的树木枝丫狰狞,气氛愈发诡异。

隐约看到山寨们,关索拍马上前,惊叫道:“大哥,这里果然被烧了。”

刘封几人翻身下马,走近一看,果然昨日那木头搭建的山门被烧得七零八落,只剩下半截木桩矗立着。

留下一人看守坐骑,刘封带着其余三人快步走进山寨,只见所有的房屋已经坍塌,化为一片灰烬,有的地方还偶尔飘着白烟,显然这场大火是昨夜放的。

“全都被烧了?”

马隆转了一圈,瞠目结舌,用衣袖掩着口鼻,怒声道,“是何人如此心狠手辣,山寨中的人都被烧死了。”

刘封站在昨日的庭院之中,举目四望,这青龙寨虽然不算大,但至少也有一百余人,就这么一夜之间化为灰烬,许多人命葬身火海,这放火之人着实心狠手辣。

脑海中想到的第一个人便是公孙简,这老家伙看似一脸和善,仙风道骨,若是他做的,真是人面兽心,枉费了大侠之名!闭眼吐出一口气,刘封对那名护卫吩咐道:“去查一下这些人是否是被烧死的?”

那护卫也是在军中究竟历练的精锐,自然知道如何检验尸体,刘封和关索、马隆默然走出山寨,此时阳光渐盛,将云雾驱散,山坳之中一片狼藉,有些尸体横卧在地上,黢黑一片,惨不忍睹。

马隆毕竟还年轻,见到如此场面,气愤不过,骂道:“一夜之间,数百人名,即便他们是山贼,这也未免太歹毒了。”

“大哥,我觉得就是那狗屁大侠干的!”

关索一直对此事没有发表过看法,只要有刘封在,他就不愿动脑子,见此场景,也实在忍不住了,“我看这老家伙暗怀鬼胎。”

刘封背着手站在昨日盛曼死去的地方,看着阳光一点点将云雾冲散开来,神色冷峻,眼眸中寒芒闪烁。

杀了青龙寨的人,其实还不算什么,毕竟他们平时也没少害人,权当除害安稳一方了,但最主要的这伙人拿走了官印,这件事就不再是简单的劫杀官兵了,还可能牵扯到针对整个中原的阴谋。

现在青龙寨被一把火化为灰烬,贼人全部烧死,官印死无对证,下落不明,偌大的中原,无法及时通告各郡,印信随便拿到一个郡县,或者以此发放官文,都是极其危险的。

正在此时,那名护卫走出来禀告道:“主人,找了三人查看,这些贼人都是先被放倒再被烧死的,基本没有挣扎的痕迹。”

“一切早有预谋!”

刘封一咬牙,沉声道,“看来我们下山的时候他们便准备动手了,山贼毫无防备,极有可能便是青龙寨内部之人下的手。”

马隆言道:“既然盛曼手下有能不惜自杀之人,恐怕放火的便是这几人的同伴所为,山贼少有如此果决者,这些人想必并非青龙寨的人。”

“主人,你看!”

那护卫又拿出一块烧了大半的破布片,上面还镶嵌着几块铜片。

“这是薄甲?”

刘封接过来一看,又递给了马隆,“马都尉,这轻甲是我府衙中所用吧?”

马隆拿在手中看了一眼便认出来了:“不错,这正是府衙的守军衣甲,怎会在青龙寨?”

刘封转身问道:“在何处发现此物?”

“主人请随我来!”

那护卫带着刘封几人绕到左边的一间房屋跟前,指了指门口被烧黑的石头,“就在这台阶前剩下半片。”

刘封走过去看看这间房屋,里面的一切都被烧光,没看到尸体,似乎是堆放杂物的仓库,对方的灰烬还能看到衣服的轮廓。

马隆抽出腰刀在灰中扒拉搜寻,忽然听到一阵铁器碰撞声,将其挑出来,却是半截枪头,看来这里是放武器的地方。

刘封皱眉道:“昨日上山,可曾看到有山贼拿这种枪么?”

马隆思索片刻,摇头道:“昨日青龙寨中的人都拿着木矛短刀,兵器参差不齐,却从未见有人持枪。”

“哼,当真是好算计!”

刘封双目骤然收缩,似乎已经猜到一些端倪,转身快步向外走去,“马上随我去竹山小筑。”

青龙寨的人死的死,逃的逃,已经无从追查了,只能从公孙简身上寻找线索,此人就算不是始作俑者,也必定与这件事有莫大的关联。

一路之上刘封脸色阴沉,公孙简号称中原大侠,还有侠义堂的豪杰令,背地里却做出这等事,瞒过众多人的耳目,如果不是这次偶尔碰到,这件事还不知会如何发展。

刘封担忧的并非公孙简的身份,而是侠义堂对这些发放的豪杰令,豪杰令相当于一封朝廷的认证,让绿林中人能够与官府合作,但如果这些人个个都像公孙简一般,绝对是一个极大的隐患。

知人知面不知心,这天下不知道有多少和公孙简一般表面光鲜英雄,暗地里龌龊狠辣的伪君子,看来豪杰令的发放,以后还要再三谨慎才是,一些权利和功用要重新衡量改正了。

“何人擅闯竹山小筑?”

正赶路之时,忽然有人拦住去路,“咦——怎么又是你们?”

第1462章 紫玉令

守在山路上的正是被上次关索教训的那位用竹竿的人,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竹山小筑真的冷清,来来去去似乎就只见这一人出现。

关索下马上前笑道:“我们有事要见公孙大侠,烦请情报一声。”

那人犹豫道:“这个——主人他……”关索瞬间脸色一变:“事关百余人命,你若不通秉,我们便闯进去了。”

“你,你好大胆!”

那人将竹竿横在手中,厉声道,“这是竹山小筑,岂能任由你们进出?”

就在关索要动手的时候,又有一人在远处大喝道:“老三,主人让他们进去!”

那人回头看了一眼,才冷着脸对关索言道:“请随我来。”

关索对刘封嘀咕道:“这老家伙耳朵还真灵敏,每次我们来他都知道。”

刘封叹道:“这或许就是他能得中原大侠称号的本钱之一,但愿他能当得起这个‘侠’字!”

关索微哼一声,他年轻之时就是游侠,江湖阅历也有不少,对于这样所谓的大侠,其实是嗤之以鼻的,大多都是沽名钓誉之徒。

不多时便来到竹山小筑,公孙简已经在园中哦等候,见到刘封几人,抱拳问道:“几位去而复返,莫非还是因青龙寨之事么?”

刘封盯着公孙简的面庞,答道:“青龙寨一夜之间化为灰烬,一百多人丧生火海,不知大侠是否知道?”

“什么?”

公孙简大吃一惊,白眉抖动,追问道,“真有此事?”

刘封冷然一笑:“我等刚从后山来,焉能有假?”

“好狠毒的手段!”

公孙简闻言一声暴喝,旋即马上恢复冷静,摇头叹道,“青龙寨被人所害,想必是仇人所为,江湖上打打杀杀,恩怨情仇,向来如此。”

刘封言道:“不知青龙寨得罪了什么,竟被一夜之间灭门,手段如此狠辣,想必前辈也能猜测一二吧?

可否提供一些线索,这些人如此歹毒,岂能容他们逍遥法外?”

公孙简冷哼一声,拂袖道:“此事自有官府查问,既然发生在葛陂境内,老朽自当相助,但阁下来问,未免便有些多管闲事了吧?”

刘封淡然一笑,问道:“听说前辈有侠义堂的豪杰金令,可有此事?”

公孙简从腰中掏出一块金牌,在阳光下晃了晃,有些刺眼:“如假包换。”

“持有豪杰令,就该与官府相互配合,前辈为何推却?”

“该用到老夫之时,吾自会相助!”

公孙简扫了一眼马隆,淡淡道,“即便是一郡之首,也无权指使老夫。”

刘封看出来公孙简这是说马隆还不够资格让他出手,而刘封则有些多管闲事了。

“不知这紫玉令,可否请前辈出手?”

说着话,刘封也从腰中掏出一块紫玉令牌,与公孙简刚才手中的金令样式一模一样,却是一块紫玉,光芒莹润。

“紫玉令?”

公孙简吃了一惊,伸手将刘封的令牌接过来,拿在手中反复查看,白眉紧皱。

别人不知道紫玉令,但持有豪杰金令的这些人却知道,在金银铜木四块令牌之上,还有一道紫玉令,这才是侠义堂发放的最高级别的豪杰令。

持有紫玉令者,非但在绿林中可以号令各加入侠义堂的宗门帮派,而且在朝堂上也有官职在身,算是朝廷在绿林中任命的官员。

紫玉令持有者身份十分隐秘,一般不会轻易展示,但一旦出示,就必须要全力配合持令之人,否则非但会被逐出侠义堂,还会被官府和绿林中人排斥,再无立足之地。

片刻之后,公孙简将令牌交还刘封,重新打量几人,抬手道:“请!”

刘封几人走向竹楼,公孙简对那持竹竿的人吩咐道:“老三,你马上去青龙寨一趟,看看情况。”

那人快步而去,公孙简才皱眉走进房间,竹楼的陈设也很简单,柱子上悬挂着几个鹿角,一张虎皮,还有一把剑,其余则是盆栽和插花,显得清雅别致。

事情紧急,既然对公孙简已经起疑,刘封便干脆直接言道:“昨日孙巡按被贼人押上山,多蒙前辈出手相助,才得以救出来,但回到新蔡之后却发现印信被其掉包,故而吾等才去而复还,没想到青龙寨便化为灰烬,必定是有人故意为之,可否请前辈解惑?”

公孙简闻言脸色一冷,沉声道:“这位兄台的意思,莫非怀疑老夫与此事有关不成?”

刘封笑道:“昨日到青龙寨,我看那贼人对前辈十分敬畏,实在不解,前辈又痛下杀手击毙盛曼,再三确认那些那些堵截官兵的贼人是否有活口,未免让人怀疑……”“老夫不敢妄自尊大,但只凭这一身本事,震慑区区山贼,又算得了什么?”

公孙简冷然一笑,不悦道,“那盛曼是老夫失手所杀,也怪他本事不济,否则那一掌,也不至于要了他的性命。”

刘封盯着公孙简,缓缓道:“如此说来,青龙寨贼人劫杀官兵,调换印信,昨夜一场大火,前辈一概不知?”

公孙简怒极反笑,抚须道:“若非你三人再来,老夫至今还不知青龙寨之事。”

刘封也不追问,又道:“那青龙寨私藏官府兵器铠甲,图谋不轨,不知前辈可知情?”

公孙简闻言霍然起身,惊问道:“竟有此事?”

“公孙大侠,事已至此,你就不用装糊涂了吧?”

刘封冷然一笑,起身看着公孙简,缓缓言道,“你可还记得昨日中午休息的那条山间小溪?

在下在河中舀水之时,发现有半截枪头掉落石间,此处唯有一条路通往竹山小筑和青龙寨的小路,不知这枪头是从哪一个方向掉落的?”

“你……”公孙简神色动容,须发飘动,指着刘封,沉声道,“无凭无据,休要血口喷人!”

“人生一世,莫非名利,利不过过眼之物,人过留名,雁过留声,”刘封盯着公孙简,笑道,“前辈年将古稀,这中原大侠之名来之不易,又能被大汉官府认可,前辈难道因一时糊涂,便要将这样一生心血付诸东流了么?”

公孙简神色数变,颓然坐了下来,喃喃道:“老夫,老夫……”

第1465章 代号刺客

陈留为中原进入洛阳的门户之地,其位于黄河以南,洛阳以东,距离官渡即近,控制陈留,东北可去山东诸郡,东南可去江淮诸郡,秦汉之时便为战略要地。

陈留虽小,却是天下要冲,四通八达,武帝时期将济川郡郡治迁到陈留,郡名也改为陈留,汉家几位皇帝也被封为陈留王。

随着陈留国号除掉之后,陈留郡换了无数郡守,无不为朝廷重臣,曹魏更是任命宗亲为历届郡守,虽不能与许昌、谯郡等陪都想必,但军事布兵上却从未忽略过此地。

中原沦陷,陈留归入汉军之手,姜维急着安抚民心,各级官员除了曹魏宗亲之外还任原职,陈留郡守暂由郡丞魏超兼任,魏超在陈留近十年之久,官员大都熟悉,一切暂循旧制,郡内暂时安定。

这一日陈留官员忽然接到文书,两州巡按孙凌暗访陈留,已经到了府衙,众官大吃一惊,急忙到府衙拜见,魏超已经陪同巡按大人在座了。

孙凌与众人见礼之后,对陈留的治安颇为满意,当场取出印信发下公文,每人奖励八百钱,暂从陈留府库中支取,众人大喜,纷纷陈谢。

晚上魏超为孙凌设宴接风,众人陪坐,叙罢郡县之事之后,孙凌命魏超从军中调拨一批人马供他驱使,还要向北到濮阳一带巡视,那里是前线之地,不宜微服私访,以免引起误会。

郡内的这些官员马上动了心思,酒席散后便偷偷找到魏超,欲将自己的族人编入巡按的随从之中,这可是亲近巡按大人的大好机会,巡按能够直达天听,说不定时来运转,便会一步登天。

魏超经过一番斟酌,连夜选出两百人,其中就有二十余名这些官员的宗亲或亲信,看到浩浩荡荡的队伍出城,士兵良莠不齐,年岁不一,但大家心知肚明,却无人去追问。

亲自将孙凌一行送出城外十里外之后,魏超才与众将官返回城中,众人各怀鬼胎,都在期待着自己送到巡按大人身边的人能有表现的机会,得到提拔,平步青云。

遣散众人之后,魏超来到府衙之中,独自在大堂和前后院默默转了两圈,一声轻叹,回到宅院开始收拾行装,这件事情结束之后,他的心事也算了却,终于要开始新的生活了。

即将而立之年,但魏超始终孤身一人,旁人多有猜测,背后指点,但魏超忠于使命,自小在严酷的训练之下长大,他知道自己不能有牵挂,更不能被人掣肘。

郡丞一职在外人看来风光无限,但他的孤苦伶仃,深夜寂寥却无人得知,更有背后许多的身不由己和永远看不到尽头的未来……“终于要结束了!”

坐在书案旁边,魏超一声长叹,摩挲着这张陪同自己近十年的书桌,这是他唯一保存的物件了,除此之外,没有一样东西是属于他的,此刻连这冰冷的书桌都显得有些温情。

想着心事,不觉间天色已近黄昏,房间里光线暗淡下来,魏超缓缓起身,踱步来到门口,院子里的梧桐树已经泛出新绿,这是他亲手所栽,却无法将它带走了。

一阵夜风袭来,吹动衣角,下人端来饭菜,魏超却满心惆怅,摆在桌上吃不下去,静静地呆坐在屋中,更不想点灯,就这样将自己隐没在黑暗中。

“饭菜都凉了,魏兄腹中不饿么?”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门口传来一个冷漠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在问话,但语气却冷冰冰的不带任何感情。

“你是——”魏超吃了一惊,猛然抬头,“你是十八号?”

“嘿嘿,魏兄还记得我,真是难得!”

那人冷笑着,一闪身便从房檐上跳了下来,轻飘飘地落地,背着手站在门口,星光之下只看到一个消瘦的身形轮廓。

魏超疑惑道:“三组只负责刺杀,你怎会有空来陈留?”

狐狼卫中人分许多不同的小组,到了十二岁之后,按照各人秉性不同单独培养,有的做刺客,有的被安排到朝堂当官员,有的混入石井之中,总之三教九流,各个行当,无所不包,狐狼卫的人之间也互不相识。

做杀手的刺客都没有性命,都以代号相称,魏超之所以认识十八号,还是因为三年前为了刺杀虎牢关的守将才认识的。

那人笑道:“嘿嘿,魏兄,你既然知道我的职责,又何必多此一问?”

“又要杀何人?

你,你该不会是……”魏超还有些疑惑,忽然间明白过来,脸色大变,指着那人说不出话来。

“嘻嘻嘻,魏兄,你也知道我们的规矩,就休怪我无情了!”

那人冷然一笑,迈步走进房门,叹道,“本来念在你我同为孤客,又有些交情,想让你就此不知不觉安静离开,谁料你竟无心吃饭,我就不得不亲自动手了。”

“这饭菜——”魏超指着桌上的食盒,“里面有毒?”

“不错!这种毒无色无味,吃下去也不会有痛苦之感,如同昏睡过去一般,魏兄意下如何?”

“你,你不能杀我!”

魏超慌张站起身来,沉喝道:“我已经与主人约定好了,将组织安然送出陈留,便算报答了恩情,从此一刀两断,两不相干,这里有血书为凭……”“血书?

血书又算得了什么?”

那人冷哼一声,寒声道,“主人向来谨慎果决,你知道那许多秘密,你以为主人会放心让你就此脱离狐狼卫么?”

魏超忙道:“我发过毒誓,绝不会泄露半句……”“嘻哈哈,主人常说:唯有四人才不会泄露机密!难道你忘了?”

魏超完全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忙道:“你不能杀我,我要去见主人,走,你我一同去。”

“主人既然答应与你了解了关系,从此两不相干,又怎会出尔反尔?”

那人伸手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暗夜中也闪着寒光,“我这次奉命是来杀人,你不再是狐狼卫的人,便不算向同僚出手,受死吧——”话音未落,那人已经纵身向前,速度极快,黑暗中甚至分辨不出他的身影。

第1466章 迷途知返

魏超本想功成身退,却没想到司马馗并不信任他,过河拆桥,临走之时派遣杀手要将他除掉。

他虽然少年时与那些人一同训练,但近十年在陈留为官,武艺早已稀疏,杀手飞身扑来,魏超已经彻底绝望了。

出身在狐狼卫,他怎能不知道这些人的身手和手段,狂怒爆喝,魏超下意识地向后躲开,身后却是墙壁,根本无处可退。

眼看黑影到了近前,魏超悲愤至极,这一刻心如死灰,才知道司马馗的狠辣,狐狼卫的无情,原来自己不过是一个工具罢了,只可惜醒悟的太晚了。

“呃啊——”就在魏超绝望无奈,准备闭上眼睛的时候,那杀手忽然发出一声短促的闷哼,跃起的身躯忽然失去了力量,吧嗒一声掉在地上,如同一条死鱼一般滑到了魏超的脚下。

魏超惊呼一声,跳上了椅子,低头看着那人的身影,却见他一动不动,没有了反应,不由愣住了,张口结舌。

咔——火折子的响声打破了昏暗中的死寂,一束光照亮房间,不知何时,竟然在屋内站着一位白发老者。

这老者须发飘然,一手打着火光,另一只手里握着三枚飞镖,长身而立,目光深邃而又复杂,冷冷地盯着地上死去的刺客。

“是你?”

魏超看到来人的面庞,吃了一惊,声音还在止不住颤抖,“公……公孙——”话说到一半,却不知该如何往下说了,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心中五味杂陈。

“我早就说过司马馗人面兽心,虎狼之辈,果然如此!”

来人正是公孙简,在假装与官兵起了冲突之后,公孙简也连夜离开竹山小筑赶来陈留,就是怕司马馗出尔反尔,以此人的性情,定然不放心让魏超就此脱离狐狼卫,而且还生活在大汉境内。

“司马馗,你好狠!”

魏超一阵咬牙,看着那人后心两枚没入身体的飞镖,再想起刚才的对话,兀自心有余悸。

“先下来吧!”

公孙简走到桌案旁点亮油灯,伸手搭向魏超。

魏超到现在还双股微微发颤,犹豫了一下,还是扶着公孙简的手臂从椅子上跳下来,发觉这只手臂如同柱石一般稳固有力,心中不自觉安稳下来。

“多谢……”魏超抿了抿嘴,惭愧低头,公孙简微微一叹,收回飞镖,默然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二人怔然看着地上的尸体,半晌无语。

一阵夜风吹进来,魏超不觉打了个寒噤,才发觉浑身已经被冷汗湿透,抬头看了看神色复杂的公孙简,嘴巴张了张,却还是无法说出话来。

“罢了!”

公孙简有一声叹息,站起身来言道,“将此人尸首尽快处理,你暂时不必离开陈留,司马馗一行明日必亡,待交接了官衙事务,我再带你回葛陂。”

魏超吃了一惊:“司马馗他们为何必死?”

公孙简冷笑一声:“你们也太小看汉军的实力了,司马馗精于心计不假,但需知人外有人,这一切早已在官兵的监视之下了。”

“啊?”

魏超惊问道,“那,那冒充巡按之事为何无人过问?”

“这是引蛇出洞罢了,”公孙简叹道,“司马馗自以为技高一筹,却不料已经进入他人牢笼之中,这一次他插翅也难逃!”

“那我岂不是……”魏超愕然,忙道,“那我们为何还不速速离开,远离这是非之地。”

“不必着急!”

公孙简看到魏超紧张起来,知道他已经从狐狼卫的阴影中脱离出来,笑道,“那我暂离官府,我自有办法让你戴罪立功。”

魏超上前一步问道:“我该怎么办?”

公孙简缓缓道:“其一,将你所知陈留狐狼卫的巢穴都告诉官兵;二,无论官府还是市井之中,只要你所知的狐狼卫之人或者怀疑之人,全部罗列出来。”

“这……”魏超忽然面露为难之色,犹豫起来。

“司马馗行事如何,难道你至今还看不出来么?”

公孙简冷笑道,“再说了,狐狼卫从今之后将在世上除名,包括司马馗也性命难保,你还有何顾虑?

不借此机会改过立功,难道要等着狐狼卫的人都被查出来将你逮捕入狱么?”

魏超一怔,不自觉后退一步,愣了半晌之后,咬牙道:“好,既然他司马馗不仁,就休怪我不义了!”

公孙简这才满意点头,起身拍了拍魏超的肩膀:“但凡做事,为民为国,方为大义,此番你能迷途知返,老夫心中甚慰,你马上连夜罗列狐狼卫名单线索,待老夫取回巡按大人的印信,还有一件功劳送与你。”

魏超无奈道:“印信已经被司马馗带走了。”

“呵呵,这你就不必操心了!”

公孙简淡然一笑,迈步走到门口对着黑暗之中朗声道,“霍将军,请进来吧!”

不多时便见一位相貌俊美的少年武将进入房间,这人剑眉星目,全身戎装,向公孙简行礼之后,对魏超抱拳道:“在下霍戈,奉命前来剿除狐狼卫余孽,先生可否告知其巢穴?”

霍戈的名号魏超可是知道的,虽然他不如张苞等人有名,但也是汉军中的主力大将,没想到竟然到了陈留,而自己居然毫无知觉,看来这一切果然在汉军掌控之中。

心中一阵后怕,看了公孙简一眼,走到书案后面拿出一副陈留的地图来,那笔在上面标注了基础地方,一一说与霍戈,这些都是他知道的狐狼卫所在之地。

霍戈满意收好地图,抱拳笑道:“先生为中原稳定立下大功,事成之后,必有重赏!”

魏超苦笑道:“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霍戈快步而去,公孙简也走到门口说道:“莫忘了将名单仔细整理出来,多抓一个狐狼卫的余孽,你我便少一份危险。”

“是,这我自然知道。”

“杀手已死,但你还需小心,多留守军看护,过了明日,就可安心了。”

公孙简走到门外,没有回头,望着天空的繁星一声轻叹,身躯微微震动,只听到衣袂飘动的声音,整个人便忽然消失了。

“多,多谢……”魏超怔然望着空寂的院落,心中也忽然变得空落落的。

第1467章 渡河北上

自魏延假意叛变,骗过曹爽将夏侯霸调到淮南之后,从虎牢关到荥阳,再到陈留以及兖州境内,很快便被李胜假借曹爽的将令改换守军,不知不觉间变成了大汉的城池。

从荥阳至济阴,濮阳、陈留等城池变换旗帜,且毫发无伤,等百姓们发觉的时候,一大早便在城门口和大街上张榜贴文,他们的主人已经换了人。

虽说中原被曹魏统治几十年,但还有许多老一辈的人犹记大汉前朝,听说汉军又掌管城池,又与百姓毫发无伤,境内倒也民心安稳,未见有大的动荡。

其实对于普通百姓来说,无论谁当官,只要能保障他们的按了稳定,不受战火侵扰,不被强人欺压,便已经知足,大汉的旗号再次席卷中原,在心理上更容易让他们接受罢了。

这一日听说两州巡按经过荥阳境内,要北上大河,沿途官兵驿站和百姓都来观望,这几月时间内,大汉的政令比几十年前更加开明,百姓无不感激,夹道欢迎。

不过巡按大人似乎急着赶路,即便在馆驿中也不会耽搁太久,稍事休息,吃过一点简单的干粮便继续赶路,所过之处无论官员还是百姓,都只是匆匆一瞥。

有些百姓还暗自埋怨,明明巡按是要巡察各郡县,体察民情,上报天听,这孙巡按可好,所过之处连当地官员都不接待,还谈什么巡视?

不过牢骚归牢骚,大家也无事可呈,无冤可申,官府又发放许多粮食,马上就要下地耕种,议论一阵,都忙着去翻新土地了。

巡按队伍一行近两百人,匆忙赶路,从早上出城,马不停蹄望北而进,等赶到官渡境内的时候,已经到了黄昏时分。

官渡位于中某县东北方向,中某县令闻讯带人匆忙来拜见巡按,却不料他已经进入官渡军营去了,心中纳闷不已,只好怏怏而归。

官渡是黄河两岸的重要港口,与济水、濮水相接,向北与河北的延津港隔河相望,向东水路可直通濮阳、济阴境内。

当年曹操与袁绍一场大战,官渡战事震惊天下,也奠定了曹魏王朝的基础,此战之后官渡便恢复平静,几十年之后,这里再次成为两军交战的焦点,汉军同样在此布下重兵,防备森严。

此时官渡守将黄崇正在营中与巡按孙凌议事,孙凌有急事赶往濮阳,走陆路行程缓慢,夜间又多有不便,想从大河水路出发,半夜便可到达濮阳。

黄崇听了孙凌之言,皱眉犹豫道:“巡按大人走水路,倒也未尝不可,但这是军中之事,若无姜将军将令,在下私自调动人马,那可是杀头之罪。”

如今的汉军政令中有一条规定,官府与将领是分开调度的,官府官员只能调动当地守军和差役,无权调动军中士卒,孙凌虽然是两州巡按,却无权干涉军中之事。

孙凌闻言道:“既然如此,无需将军派兵派将,只需借我一艘战船即可,我这随从数十人,足以驾船了。”

黄崇言道:“这倒简单了,但事后若姜将军问起,末将也不好交代,请大人写下文凭字据,言明是为公事,将来也好有个说法。”

孙凌点头一笑,接过纸笔干脆写了一份借据,算是借了守军的战船,盖好印信之后交给黄崇。

黄崇接过来仔细看了一遍,又小心校对印信,确认无误,这才命人收好,知道孙凌急着赶路,也不挽留,马上派人安排船只,送他们出营。

随行来的马匹车仗暂时都寄在营中,孙凌指挥着属下登上一艘中型战船,再次向黄崇道谢,直到船只渐渐离岸之后,才露出了狡黠得意的笑容。

岸上的灯火渐远,河水涛涛,战船起伏颠簸,一如船上众人忐忑的心潮,孙凌手扶船栏看了许久,才转过身来,对身后一名身形短小的护卫躬身道:“主人,此番虎入深山,龙游大海,又可以从容行事,为家族效力了。”

那护卫却微哼一声,身形不动,冷声道:“哼,未到河北,还需小心谨慎,切不可大意!”

“遵命!”

孙凌凛然,忙收了笑脸,问道,“是否要进舱休息?”

护卫言道:“先巡视一圈吧!”

孙凌微微点头,转过身后,又是一副巡按的神态,背着手在甲板上走动,不时叮嘱守卫的属下要小心礁石,那名护卫和另一人跟在他身后,一语不发。

几人在船上转了一圈,看看四周无恙,才放下心来,正准备要进舱的时候,船身猛然震动了一下,向左边微微倾斜。

孙凌一个踉跄,急忙扶住栏杆,厉喝道:“小心驾船!”

“报——”正在此时,一名士兵仓惶跑过来,“大人,战船漏水了。”

“什么?”

孙凌大惊,“何处漏水?”

“战船船底破了一个大洞,水涌进了舱底……”“岂有此理,这这这……”孙凌脸色大变,惊慌失措,情急之下转头问那名护卫,“这该如何是好?”

那护卫双眉紧皱,眼睛里寒光闪闪,沉声道:“问问可有会修船之人,速将漏洞补上。”

孙凌转身大叫道:“快去问问谁会修船,马上补漏。”

此时战船再次倾斜,已经有物件不时向着左边滚过来,船上一片慌乱,那些被陈留官员塞进来的亲信们呼喊乱叫,吓得哭出声来。

那护卫依然神色冷漠,警惕地看着四周黑黢黢的河面,片刻之后,缓缓道:“船底漏水,承载不了这许多人,将那些闲杂人等都扔进河里去吧!”

“啊?

是——”孙凌马上叫来十名士兵,命他们将那些人全部抓起来推下战船水中。

一时间整个船上鬼哭狼嚎,求饶呼救,但那些士兵却不为所动,转眼间水中便传来噗通噗通的声音,已经有几人被扔进了河里。

“主人,你看——”就在此时,孙凌忽然抬眼看到前方的河面上出现无数火把,正向这里快速靠近。

“果然中计了么?”

那护卫嘴角微微扯动,双目骤然收缩,快步走向后舱,疾声道:“将船上的小舟放下,我们走!”

孙凌一转身,吓得倒退两步,失声大叫道:“主人,不好,四面都有船只围拢过来。”

第1468章 垂死挣扎

这一片水域水流比较平缓,操控船只并不难,但漏水的战船却不断地倾斜,船上的人乱成一片,拉扯呼喊,自顾不暇,四面火光逐渐靠近,已经看到高大的船只轮廓。

有几名士兵将应急用的小船抛下水,抛下软梯正准备让孙凌和他的护卫下船,却不料被扔下水的那些人看到了,纷纷游过来爬到了船上。

那护卫见状大怒,指着抢船的人怒吼道:“快放箭——射死他们!”

但这些士兵都是临时拼凑的,身上根本没有弓箭,这一边的船舷已经贴近水面,河水即将蔓延上来,也不知道去哪里寻找武器,众人手足无措。

有几名护卫大喊一声,从船上跳到了小船之上,想将那几个抢船的人杀死,却不料小船一阵摇晃,加上众人死命抢抓,竟将其给弄翻了。

“嗨——”那护卫气得直跺脚,看着靠近的敌船,双目圆睁,杀气腾腾却又无可奈何。

孙凌哭丧着脸叫道:“主人,我们该怎么办啊?”

“今中贼之计,恐怕逃生无望了!”

那人猛然摘下头盔,露出一张三角眼来,双目猛然收缩,抽出了宝剑朝着众人大喝道,“儿郎们,听好了,今日但有一死,决不能被汉军俘虏。”

“主人——”几班孙凌的那人大惊,拉住了那人的手臂。

那人转头怒喝道:“你先跳!”

“啊?

属下……啊——”“跳——”那人反手一刀便斩在“孙凌”的腰上,抬起一脚将他踢下了船板。

“马上传令,所有人立刻跳水,不得苟活,”杀了一人之后,那人转头对与他同行的护卫厉喝道,“胆敢违令者,按照家法处置。”

“遵命!”

那人虽然神色惊慌,但还是赶紧去传令。

此时船上的人跌跌撞撞,各自保命,忽然听到这个命令,顿时更加绝望,却没有一人愿意跳河自杀。

那人左右看看,见无人执行命令,此时敌船已经到了百步之外,看到船头上铠甲明亮,刀枪整齐的汉军,仰天凄厉大笑。

“杀,都给我统统杀干净!”

能听从他命令的两三人转身拿刀冲向了同伴,剩余的那些人惊诧莫名,先前还只是一味躲避,待有几人被杀之后,绝境之下,也拿起刀剑与之厮杀起来。

敌船还未靠近,狐狼卫的人便先开始自相残杀,指挥的那人看到这一幕,气得浑身颤抖,大声叫喊,但此时关乎生死,谁还管得了那么多,有些迫不得已的,便先跳水,甚至有人游向了敌船。

随着敌船靠近,四面将这艘漏水的战船团团围住,那艘船已经有一半浸入水中,正在快速下沉,厮杀的人也都停手,各自抓着桅杆、船栏惊慌失措。

咚咚咚——三通鼓响之后,最高大的楼船之上走出来一人,明亮的火把照耀之下,这人身穿便装,负手而立,俯视着即将没入水面的众人,嘴角噙着一抹冷笑。

“司马馗,事到如今,你还不投降么?”

听到这声大喝,那指挥之人浑身一僵,却将目光看向了与他同行的那名护卫。

那护卫一怔,仰头看着船上的人强笑道:“你是何人?”

“某便是你们狐狼卫无数次暗杀不成的大汉麒麟王,刘封!”

“啊?

你……”那人大吃一惊,指着刘封倒退一步,其他狐狼卫的人也都沉默下来,在摇晃的船只上看着这位名震天下,让狐狼卫遭受重创的人物,没想到杀人未成,结果还要全部丧在刘封之手。

只听刘封大笑道:“司马馗,这大河滚滚,河水浑浊,泥沙俱下,一旦落入水中,即便水性再好,也万无活命的机会,尔等还要垂死挣扎么?”

那护卫见刘封的目光并不是看向他,急忙喝道:“刘封,我才是司马馗,你不要认错人了。”

“司马馗,你还认得老夫么?”

就在此时,忽然一位白发长须的老者出现在刘封身旁,宽大的袍服在夜风中鼓掌,须发飞扬,中气十足。

“是你?”

司马馗见到公孙简出现,眼里最后的一丝希望消失,扯动嘴角怪笑起来,“中原大侠公孙简?

嘿嘿,哈哈哈——”公孙简指着司马馗怒喝道:“司马老贼,你背地里干了多少伤天害理之事,有何面目大笑?”

“哈哈——”司马馗笑得如同夜枭一般,令人毛骨悚然,斜眼看着公孙简,“公孙老儿,今日纵然我死了,你那独苗之子也必先一步在黄泉路上等我,依然是我的走狗爪牙,哈哈哈——”“司马狗贼,你妄想!”

公孙简气得目眦尽裂,旋即仰天大笑道,“你狠辣无信,老夫早有所料,你以为那些蝇营狗苟之辈便能杀人么?”

“什么?

你……”司马馗吃了一惊,还未问话,战船忽然咔嚓一声巨响,桅杆断裂,一边的船舷已经没入水面,河水漫入船舱之内,瞬间沉没的速度变快,所有人的脚已经被水浸湿。

刘封冷喝道:“司马馗,你还不投降么?”

“哈哈哈,我司马家之人,岂能屈膝于你?”

司马馗仰天厉笑,猛然抓起宝刀横向脖子,对船上的人怒喝道:“狐狼卫听令,全体自杀,随我来呀——”“哼——”公孙简见司马馗如此狠绝,一声微哼,手臂摆动,便见一道寒光流星般飞向司马馗,眨眼即到。

司马馗手臂正要用力,忽然右手手腕传来一阵剧痛,完全失去了力道,惨叫一声宝刀落入水中,低头一看,却是一把飞镖穿透了手腕,红色的镖穗在风中簌簌摆动。

司马馗正准备再取出匕首自杀,却听到头顶传来呼啦啦一阵破风之声,抬头一看,只见一道人影从空飞扑而来,正是公孙简从楼船上纵深跃下。

“你……”司马馗话还未出口,公孙简已经到了他面前,伸手在他脖子中一点,便昏了过去,被公孙简一把抓住腰带,提着飞跃起来,落到旁边的另一艘船头之上。

公孙简从出手到抓了司马馗,不过眨眼的功夫,他身形如同鹰隼一般,整个过程兔起鹘落,连刘封都没有反应过来,中原大侠的名号果然名不虚传。

微微点头,对身旁的关索吩咐道:“传令放下小舟软梯,降者不杀,各船用渔网封住水面,不许走脱一人。”

第1469章 完璧归赵

狐狼卫已经无路可逃,公孙简将司马馗带到刘封身旁,早已搜出其藏身拿着的巡按印信,一并交给刘封,也算是对当初失印的补偿。

刘封命人将司马馗带走小心看守,却将印信还给了公孙简,笑道:“印信是在葛陂境内丢失,孙凌心中必定恼恨,此番司马馗又派人冒充孙凌,陈留上下官吏皆已见过,我若将印信送还孙凌,其心中只会愈发羞愧。”

公孙简一怔:“那……老朽将印信交还他?”

刘封摇头道:“印信乃是官府要物,外人不知陈留之事,但葛陂杀官之事,想必绿林中人早已传开,前辈若是将印信交还孙巡按,恐怕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

“这……”公孙简手捧着官印愣住了,交出去也不是,收回来也不是。

“官场之事,还需官场来办,”刘封笑道,“我有一计,可将印信安然返还孙凌,却又不令他失了颜面,此事便算圆满结束了。”

公孙简看刘封举手投足之间便调动如此多的兵马,又定下这样的妙计将狐狼卫一众在水上包围,连个逃走的地方都没有,心中已然钦佩,抱拳道:“请指教!”

“不敢当,”刘封微微摆手,踏前一步走到公孙简身旁,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笑道,“如此一来,大家各取所需,料无忧矣!”

“妙,妙计!”

公孙简闻言大喜,将印信揣入怀中,马上和刘封告别,飞身下船踏上一叶扁舟,连夜向岸边驶去。

再回到官渡港,已经过了五更时分,春分早过,天亮的时间渐早,东方泛白,公孙简拿着官文从寨中取过一匹马,赶奔陈留而来。

此时陈留的城门还未打开,只见城头上士兵齐聚,火把密密麻麻,将城头照得亮如白昼,即将天明也没有熄灭,刀枪林立,戒备森严,如临大敌。

公孙简知道这必定是魏超提供了狐狼卫的巢穴,城中守兵正在连夜捉拿没有被司马馗带走的那些余孽。

虽然心中着急,但也只能耐着性子等候,在城外的柳林中暂时休息一阵,直到卯时官兵开城,才急匆匆进城赶奔府衙。

署衙之内,魏超双目通红,精神有些萎靡,正愕然望着花园发呆,看到公孙简进来,赶忙走上来见礼,嘴巴张了张,不知该如何称呼,直接抱拳问道:“司马……官渡行事如何?”

“放心吧,汉军早有准备,部下天罗地网,司马馗被老夫亲自拿住,没有一个人逃脱。”

公孙简一脸高兴,从怀中掏出印信,“巡按印信也拿回来了,等今日孙巡按赶到陈留,你便将印信交还给他。”

魏超疑惑道:“巡按大人既知印信丢失,有人冒充他,若是我将印信交还,岂不是……”公孙简笑道:“老夫自有办法完璧归赵,你只需找我吩咐去做,巡按大人自然满意。”

魏超心中疑惑,公孙简却催促他赶快去歇息,养足精神等待晚上迎接孙凌,派了两位亲信跟着公孙简安排还印之事。

傍晚时分,刚刚平静下来的官衙又变得紧张起来,昨夜抓了许多人之后,衙役官兵还在休息,忽然信使急报巡按大人从濮阳返回来了。

官员们吃了一惊,没想到巡按才走,这么快就又回到陈留,看他上次来得神秘,走得匆忙,去濮阳一日便返回,看来真是有什么紧要之事。

魏超带领文武将官又到东门外迎接,众人发现这巡按大人似乎哪里有点不一样,但看到魏超殷勤相接,其他人也不敢多问,只能随后作陪。

但那些送了亲信和宗亲陪同巡按大人出行的官员却十分疑惑,这次巡按大人只带了五名随从,自己派出去的那些人一个都不见返回,不知道去了何处。

一行人来到府衙之中,孙凌扫视众人,笑道:“此去濮阳,只因前线与魏军有所接触,本官去前线送些物件,因正要需要运送钱粮,濮阳人手不足,吾便将一众随从留下相助。”

那些安插了人的官员闻言脸色微变,这可都是他们最值得信赖的人,指望他们能够沾点巡按的光,没想到却被送到前线去了。

“哈哈哈,诸位昨日送人进入行伍,本意便是想让其建功立业,为国效力,此番将其送到军中历练一番,几位可得感谢本官此番苦心呐!”

“多谢巡按大人栽培!”

那几位官员神情苦涩,却不得不勉强挤出笑容,躬身道谢。

孙凌摆手笑道:“呵呵,吾等同为汉室效力,无需客气,只希望将来他们立了功,莫忘了本官……”当当当——就在此时,忽然外面响起一阵急促的梆子声,紧接着便钟声大作,人声嘈杂。

众官员吃了一惊,纷纷起身,一名士兵急匆匆跑进来:“报,巡按大人,大事不好,刚刚搬运行礼,马都尉不小心将火烛打翻,行署起火了。”

“混账!”

孙凌闻言大怒,从书案上拿过印盒;快步走下来,催促道,“还不快去救火。”

魏超也忙道:“快找人帮巡按大人救火。”

“不必了!”

孙凌抬手拦住了众人,沉声道,“行署中有重要官文机密,外人不得擅自进入,还是我自己去救吧!”

魏超无奈道:“大人小心。”

孙凌走了两步,却又退回来,将手中的印盒塞到魏超手中:“本官先去救火,替我拿好印信。”

“这……”魏超还未反应过来,孙凌已经带着那名士兵急匆匆跑走了。

孙凌已经离开,众人全都傻了眼,魏超摆摆手道:“行了行了,大家都散了吧,明日议事。”

大多数官员因为安插之人被送到了前线,心中正自不安,听了这话便急匆匆离开,这些人有些可是他们族中的少年俊才,有些是亲戚,都是沾亲带故,看了人情甚至收了大礼才帮他们安排的,这下可好,不知道回去该如何交代了。

看到众官员纷纷离去,魏超回来在书案上将印盒打开,从怀中取出印信放入其中,悬着的一颗心才算真正踏实下来。

第1470章 噩耗传来

三日之后,在陈留官场上盘踞十年之久的魏超忽然辞去官职,不知去向,这让陈留大小官员颇为震惊。

以前不知换了多少郡守,魏超都始终屹立不倒,加之魏超做事还算公允,这在陈留简直成为了一段美谈,不料眼看他就由当郡守的机会了,却忽然辞官,着实让人猜测不透。

其实在陈留,大多数人都猜测魏超背后有司马家族的暗中支持,才能如此根深蒂固,如今中原不属于魏国,司马懿又在邺城得势,很可能是跑到河北去了。

不过魏超的离开,也让一些暗怀鬼胎的官员更加不安,若不是魏超发现了什么不对劲,绝不会轻易离开经营了十年之久的老巢,随后的几天之内,又有十几名官员先后辞官。

随着官员的自然调换和巡按孙凌的治理,陈留境内一片肃清,根据魏超留下的线索,加上这几日审问狐狼卫的一些人员,在兖州和豫州境内,抓捕奸细的行动正在紧张隐秘地进行之中。

狐狼卫的剿灭,对云羽卫来说具有非凡的意义,早在云羽卫没有改名之前,双方已经明争暗斗过无数次,而司马馗仅以司马家族的实力,就培养出不逊色于朝堂的细作,马谡一直将其视为最强劲的对手。

听说狐狼卫在陈留被一网打净,云羽卫统帅马谡从长安连夜赶来陈留,带领云羽卫精英队司马馗等人开始了严格的审讯。

马谡从长安赶来,带来了诸葛果几人的书信,刘封看到关凤诞下一子,赵贞生了一对龙凤胎,更加归心似箭,虽然这些消息他在江东的时候已经知道,但看到亲笔书信,还是按捺不住激动。

将关索留在陈留领兵,刘封独自一人连夜赶奔洛阳,因为天马速度太快,他连护卫都没有带,星夜赶路,第二日天色未明便到了洛阳城外。

守将忽然见到大将军印信,却看到一人一马孤身而来,不敢大意,马上派人禀告荀方,荀方来到城上一看,果然是刘封,赶忙开城将他迎进城来。

“夜深路远,殿下怎能独自一人赶路?”

荀方跟在刘封身旁埋怨道,“殿下一人身系天下安危,这也太冒险了。”

刘封无奈笑道:“我岂能不不知轻重,这一次离家便是一年半时间,夫人产子,至今未曾一见,实在着急了。”

荀方叹道:“天下未平,殿下为国事如此操劳,东征西战,甚至远走南海,深入不毛之地,真可谓殚精竭虑,比于昔日周公、伊尹不差分毫。”

刘封笑骂道:“行了行了,现在就你我二人,这话你说给谁听呢?”

荀方摇头失笑道:“这并非奉承之词,实乃肺腑之言,殿下苦心奔走,与丞相一般鞠躬尽瘁,却又不图名利,岂能不叫人敬服?”

“唉——”刘封却一声长叹,“想我一年多不曾见家人,思念便浓如这夜色一般,化解不开,那些出征在外的将士,何尝不是如此?”

荀方慨然道:“所以早日一统江山,方能百姓安乐,团圆太平啊!”

说话之间,二人来到明光殿偏殿内,荀方命人准备饭食,想请刘封洗漱休息,但刘封精力充沛,打算只在洛阳呆上半日,了解一下军情之后便赶奔长安去。

荀方无奈,只好将洛阳和河内的军情简略禀告,如今河内有张苞、杜预和邓艾三人,西河郡还有关兴、诸葛乔,一切稳固,三军日夜勤练,随时准备出战。

各处调拨的粮草也先后从洛阳转出,荆州的粮草直接从豫州送到汝南和小沛,军器铠甲也将在两月之内更换完毕,从各地征调来的十万新兵也相继安排到各军之中。

总之一切战前准备事宜都十分顺利,虽然连年作战钱粮稍微吃紧,但还不足以影响百姓生活,也没有多加赋税,这几年益州、雍州和凉州都步入正轨,还能支撑前线战斗。

正在二人谈论军事,吃茶休息之时,忽然一名侍卫快步跑进来,掏出一封密信直接交给了刘封。

刘封一看是云羽卫的密信,不禁皱眉,他昨日刚从陈留离开,马谡并未说什么事,一大早又派人来送信,难道是从司马馗口中审出什么重要消息了?

赶忙将书信拆开,才看了一眼,顿时脸色大变,砰的一掌拍在案几之上,红花梨做成的红木桌咔嚓一声碎为数块,桌上的茶碗滚落下来,铿锵作响。

荀方吓了一跳,赶忙躲在一旁:“殿下,发生何事?”

门外的侍卫被响声惊动,瞬间就有二十人持枪冲进来,看到刘封脸色铁青站在台阶之上,桌碗碎了一地,不由愣住了。

“都退下!”

荀方抬手挥退侍卫,又问道,“殿下?”

“哼,司马老贼,我与你绝不善罢甘休!”

半晌之后,刘封咬着牙说出一句话,声音冰寒。

荀方眉头微蹙,静静地等着刘封的下文,不知道刘封说的是司马懿还是司马馗。

“专轲他们……被杀了!”

沉默一阵之后,刘封微微闭上双目,深吸一口气,背着手望着殿外的天空,春日暖阳,万物复苏,生机勃勃,但专轲他们,却永远回不来了。

“什么?”

荀方吃了一惊,“专轲他们远走辽东,被何人所杀?”

“他们未去辽东!”

刘封睁开眼眼睛,寒光一闪即逝,变得忧伤起来,缓缓道,“专轲听说司马懿绕路到了河北,便潜入邺城去去刺杀,中了圈套,被司马懿全部捉拿,枭首悬挂在邺城南门外。”

“这……”荀方愕然,他完全没有料到会是这个结果,专轲作为刘封的贴身护卫,从南征之时便不离左右,尤其是刘封遭到刺杀的时候,几次都舍身相救,如果没有专轲,刘封或许早已遇害。

“专轲这个混蛋,太固执了!”

刘封将信笺捏成了一团,怒声喝骂道,“我叫他见机行事,量力而行,不可鲁莽,他为何不听令,为何——”荀方劝道:“殿下,事已至此,你要冷静啊!”

刘封微哼一声,沉声道:“马上传令马谡,给他三日时间审问司马馗,三日之后不管结果如何,将司马馗的脑袋也挂在官渡港。”

第1471章 半夜回府

专轲的死讯,让刘封回家的热情大减,而作为回应,命马谡杀了司马馗,也是对司马懿的正面宣战,从此之后,恐怕就与司马家彻底结下了仇怨。

不过这也是时局使然,以司马懿的城府和司马昭的野心,等到将来魏国战败,恐怕也很难劝降,即便能劝降,刘封也放心将他们留在朝中。

司马馗作为狐狼卫的缔造和掌控者,算是司马懿的耳目,此人危险至极,掌握诸多机密,即便审问不出什么信息来,也不可能将他放走,干脆杀了一了百了,也算是对专轲等人有了一个交代。

至于对河内的司马家族,刘封却没想去动他们,战乱时期,各为其主,无论他目的如何,都是身不由己,只要河内的司马家族人不要背地里乱事,便不会有任何干涉。

这也算是汉末乱世以来各方诸侯将领的一个默契,天下未统,谁也保不准明日的局面会如何,如果滥杀无辜,今日你杀别人的家属,明日可能就是自己的亲人受害。

当年刘备流落中原,四处奔走,无论曹操还是吕布,都对其家属没有下手,反而能够保护起来,这也是这个时代的“义”之所在,像董卓那样杀了袁氏一族的基本都臭名昭著,不得人心。

傍晚时分,路上行人稀少,刘封依旧单人独骑离开洛阳赶奔长安,夜晚赶路对他来说反而更为方便,否则白天里以天马的速度,只怕还会扰民。

穿越函谷关,过了潼关之后,不到三更天已经赶到了长安城,守军听说大将军回城,惊得城门校尉和守军将领都纷纷前来,确认真是刘封无误之后,才将他放入城中。

从叫门到进入内城之中,整整用了半个时辰,实在刘封一人进城,不得不让那些守军怀疑,而且这些守军大得多都是新兵,并不认识刘封,谁能想到堂堂麒麟王、大将军,会深夜一个人孤零零地来到长安?

在几名守军的带领下来到大将军府,刘封本以为这个时间大家都安睡了,谁知道进入府门之中,庭院内居然灯光大亮,人声喧哗,不由吃了一惊。

“啊?

大大大……大将军,你,你怎么来了?”

一个八字眉的管家正从影壁后快步走出来,差点撞在刘封身上,正满脸不悦要呵斥,待看清是刘封之后,惊得靠在影壁上,张口结舌。

刘封失笑道:“这是我的府邸,我不能来么?”

“能能,当然能!”

那人赶紧点头,跳到路旁躬身道,“将军快请,请进。”

此人正是麒麟王府的老管家刘福之子刘能,刘福从刘封穿越来便一直跟随左右,如今年过六旬,逐渐将府中管理之事交给了刘能。

当年为其子取名刘能,是希望他能够借着刘家崛起的这个机会学些能耐,上阵杀敌,在朝为官,也好光耀门楣,不料这小子不喜欢读书,也不喜欢打杀,高不成低不就,整日在府中倒混得风生水起。

随着刘封爵位的不断升高,这家伙迎来送往的本事也愈发圆滑熟稔,来到府上的无论三公九卿或者送菜送柴的脚夫,他都能与之说上几句话,好似多年老友一般亲热。

刘福看到刘能终归就是个当管家的材料,便不再望子成龙,将府中事渐渐转交,一心培养他那个孙子去了,为其取名刘官,希望将来孙子能够踏入官场之中。

刘封皱眉道:“这三更半夜的,为何还在喧哗?”

刘能言道:“殿下,三日后便是二公子周岁悬弧之日,老妇人打算明日与几位夫人设宴庆贺一番,这四更天便都起来收拾准备了。”

“原来如此,”刘封微微点头,笑道,“看来我来得正是时候啊!”

刘能满脸喜悦,点头笑道:“对对对,殿下来得正好,待天亮见到殿下,她们必定十分高兴。”

在汉代之时,还没有过生日这一说,在生日当天,子女要思念父母生养的艰辛,作哀戚状,是不能宴乐庆贺的。

小雅中有一句话:“哀哀父母,生我劬劳。”

这也是刘封来到这个时代才知道的,所以大多数人要么提前要么推后才庆生,刘封觉得古人的做法似乎更为合理,而汉代以孝治天下,诸事先考虑父母祖上,这些细节更要严格遵守。

此时刘封反而不急着进去了,言道:“这样吧,我先去歇息,你将我马匹牵到外院安置,不可告诉他人,去西院准备热水,待早上他们庆贺之时我再现身。”

“遵命!”

刘能这家伙最喜欢看热闹,见刘封要制造惊喜,顿时眉飞色舞,赶忙答应。

刘封让刘能去牵马,自己转身去到偏院,这里是刘封处理军务的地方,平日不会有人进来,借着花阴和亭台先去了书房,还有两个时辰的时间,先洗漱一番养养精神。

自从荀方搬到洛阳,杜预也领兵之后,大将军府中便空了下来,也无人前来议事,只在外面留守几名士兵,里面空荡荡的没有人,深夜里更显得空旷。

未过多久,刘能便带着几名下人担着热水和洗漱之物进来,在一间房里摆好木桶,倒入热水。

刘封问道:“最近长安可有什么趣事么?”

刘能答道:“趣事都是市井之事,倒有一件大事,殿下可知?”

“何事?”

刘能低声道:“听说朝中大臣正商议为陛下选妃之事,各家都闹得不可开交,为这事都快争破脑袋了。”

“哦?”

刘封眼神微动,“可知那几家大臣的女儿在争?”

“这小的们就不知道了!”

刘能耸耸肩摇头道,“坊间今日说这两个大臣在朝堂上吵起来了,明日又说那两个大臣当堂厮打,甚至还有说连耳朵都咬掉了,这些都只是市井笑谈,不能信。”

“呵呵,这倒也是!”

刘封点点头,这些消息问刘能就是白问,此时洗澡水也准备好了,刘封起身进入房间,将门关好,脱去衣服钻入热水之中,长出一口气。

这两日都赶夜路,几乎没有休息的时间,此刻在热水中觉得惬意无比,但心中却没来由地担心起来。

刘谌今年已经年满十五,该在这个时代也该到了娶亲的时候了,但他是一国之君,这第一个妃子的选取,干系重大,要慎之又慎。

第1472章 摆设家宴

翌日清晨,麒麟王府内便十分热闹,无论家丁丫鬟,还是侍女护卫,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院子里两株木樨树抽出新芽,阳光明媚温和,有鸟雀在枝丫间飞舞逐鸣。

东院内摆设了十张圆桌,婢女们正忙着摆设瓜果杯盘,厢房的廊台上有三个小孩正在嬉闹,其中一个**岁,显得聪明伶俐。

另外两个才蹒跚学步,粉雕玉琢的小脸看起来一模一样,正是一对双胞胎,走起路来晃晃悠悠,丫鬟小心地跟在后面用手虚扶着。

大的那个小男孩在走廊上跑了两圈,似乎觉得有些无聊,来到双胞胎跟前,躬身摸着其中的一个小脸揉了揉,小家伙便咯咯直笑,又转身捧着住另一个的小脸,却不料另一个忽然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小男孩吓得倒退两步,惊慌失措,丫鬟赶忙将其抱起来哄着。

“瞻儿,你又惹他们了?”

一个温和却又带着威严的声音从房间内传来,便见一位灰白头发的妇人来到门口,皱眉瞪着小男孩。

小家伙一脸委屈,缩着肩膀低下头:“母亲,我,我没有……”“母亲,不碍事,”又一位身形高大的女子走过来,便老妇整整高出大半截来,几乎将整个门都挡住了,笑着对小男孩挥手道,“瞻儿过来,酒席摆好了,快来。”

“是,姐姐!”

小家伙转忧为喜,跑过去从另一旁的门槛钻了进去。

“唉,这让人头疼。”

老妇无奈摇头,对门外的丫鬟吩咐道,“将他们都带进来吧!”

丫鬟抱着两个小家伙进入内室,只见一张大圆桌上还坐着三位美妇,每人怀抱一个婴儿,正相互逗弄着,屋子里莺莺燕燕全都是女眷,胭脂花粉的清香味弥漫着。

这屋里的人正是黄月英和刘封的四位夫人,双胞胎是赵贞所生,即将年满周岁,另外三个分别是诸葛果、关凤和孟婉儿,诸葛果生了二胎,关凤和孟婉儿都是初为人母,三人生子前后相差不到两月时间,怀中婴儿还不满半岁。

“母亲,快来坐!”

诸葛果几人招呼着黄月英坐在上首,又瞪了一眼躲在赵贞身后的小家伙责备道,“你是淮儿的舅父,不知爱护于他,反而惹他啼哭,成何体统。”

刚才逗弄双胞胎的正是诸葛瞻,别看他才八岁,但辈分却着实不低,这时候犯了错,抓着赵贞的手显得十分委屈。

“哭的是佳儿,不是淮儿,”赵贞摸摸诸葛瞻的脑袋,笑道,“小孩之间打打闹闹不算什么,也怪不得瞻儿,母亲就不必责怪他了。”

“哎吆,你看我又认错了不是?”

黄月英转头看向抱进来的双胞胎,顿时满脸慈祥的笑意,手伸向刚刚啼哭,眼睛还泪汪汪的小家伙,“我的乖孙儿,快来让我看看。”

丫鬟赶忙将小家伙交到黄月英的怀中,才晃了两下,另一个看到这一幕,忽然也哇的哭了起来,黄月英只好将他也抱到怀中,才停止哭啼,两个小家伙都泪眼婆娑,却互相抓手玩了起来。

“母亲,还是给我抱吧!”

赵贞见黄月英抱着两个小孩有些吃力,赶紧起身要接过来,不料那两个小家伙都抓住黄月英的衣服,又要哭了。

“没事,给我给我!”

看到两个小家伙对自己如此依恋,连老娘都不缠了,黄月英大为高兴,哪里还会觉得吃力,将他们紧紧抱住。

“这两个白眼狼!”

赵贞无奈失笑,走回去将诸葛瞻抱在怀中:“那我抱着瞻儿吧!”

别看诸葛瞻已经八岁多了,但在赵贞怀中也和婴儿没什么分别,得意地看了一眼黄月英,就靠在赵贞的臂弯里。

黄月英逗弄一会小孩,看向门外:“辰时快到了,瑶雪他们怎得还没来?”

诸葛果笑道:“应该快到了吧,反正今日是家宴,也不急。”

虽说是周岁宴会,但黄月英等人却没有大肆张罗,只邀请了张苞一家人,自己府中上下高高兴兴庆贺一下便是,毕竟刘封的身份在那里,一旦张罗起来,整个长安城都不得安宁,惊动百官也是个麻烦事。

而且刘封和张苞都出征在外,府中全都是女眷,邀请外人也多有不便,这样自己家人欢聚,反倒轻松自在。

正闲聊之际,忽听得门外响起喧哗之声,便猜到是马瑶雪和乌珠到了,黄月英命人端上饭菜,几人迎出房门。

片刻之后,便见院门处人影走进来几人,为首两人身穿黄、紫长衫,面目姣好,正是马瑶雪和乌珠,各怀抱一子,身后跟着丫鬟侍女,一看到黄月英等人站在门口,赶紧上前打招呼。

几位夫人平日里也时常见面,今日气氛不同,便更显得亲近,马瑶雪怀中的家伙虎头虎脑,也正好年满周岁,看到黄月英怀中的小家伙,便小手指着他哇哇叫了起来,两人还张扬着小手彼此打着招呼。

众人闹腾着进入屋内,每个人都抱着一个婴儿,团团围坐,小家伙互相看着,有的好奇张望,有的彼此咯咯而笑,此时反倒显得诸葛瞻有些多余了,冷冷清清独自坐在下首嘟着嘴,左右看看,低头叹息。

说话的功夫饭菜已经上齐,看着满桌的菜肴,诸葛果招呼大家开始吃饭,黄月英也让侍女吩咐外面院中的家丁们入席吃饭。

在麒麟王府之中,家宴通常都会有下人的一席之地,这在他们来说已经习以为常了,除了一些要干活的,其他人都纷纷入座,其乐融融。

诸葛果夹了一块摆在桌子中央的红烧肉,咬了一口,忽然说道:“哎呀,今天的红烧肉和夫君做得好像啊!”

关凤抿嘴笑道:“你怕是太想他了吧?”

众人一听也都哄笑起来,诸葛果脸色微红,争辩道:“真的味道有些不同,不信你们都尝尝!”

几人都笑着各自夹了一块,喂到嘴里尝了尝,这道菜在麒麟王府已经算是家常菜了,但马瑶雪和乌珠却吃得少,自然尝不出来,黄月英不吃肥肉,只在一旁看着。

“有什么不同吗?”

赵贞吃得快,连吃了两块,诧异道,“我怎么尝不出来?”

却见关凤和孟婉儿的脸色微变,秀眉轻蹙,细细咀嚼起来。

第1473章 久别生疏

“这本就是我做的,自然与往日不同了!”

就在大家盯着关凤和孟婉儿的时候,门口忽然想起了一个温和的声音,一瞬间房间里全都安静下来。

哗啦啦——一片筷子落地的声音,众人的目光看向门口,一人长身而立,身穿银色长衫,剑眉星目,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沉稳之中带着一丝不羁。

“夫君——”“子益?”

“大将军……”“哇,姐丈!”

所有人都十分震惊,但他们动作却不如坐在门口的诸葛瞻快,这小子被冷落在末席,猛然回头看到刘封,顿时跳下凳子冲了过来。

“嘿呀!”

刘封一把抱起跑过来的诸葛瞻,这小子沉了不少,十分壮实,在他脸上亲了一口,“你小子又长高不少啊!”

“姐夫这次可带什么好玩的了?”

诸葛瞻抱着刘封的脑袋十分亲热,他出生不久诸葛亮便离开成都,死在洛阳,从小很少感受到父爱,刘封一直对他格外照顾,尽量弥补他这方面的缺憾,二人之间也很少有隔阂。

“这次绝对有!”

上次忘了带礼物,让诸葛瞻大为失望,这一次刘封可张了记性,说着话便从怀中掏出一块巴掌大小的彩色珠子来:“这可是南海夷洲找来的彩珠,在阳光和月光下各不相同,里面还能看到奇异景象。”

“真的?”

一看到彩色发光的东西,诸葛瞻眼睛瞪大,接过珠子,挣扎着从刘封身上下来,跑向了院子里。

“唉呀,各位夫人可安好?”

诸葛瞻走后,刘封这才整理衣襟,心中澎湃,脸上却淡笑,看着诸葛果几人激动却又压抑的神态,恐怕与自己也一样。

要不是有外人在,刘封现在恨不得冲过去将他们所有人都搂在怀中,现在却只能勉强压制,等着晚上再宣泄了……此时刘封忽然又后悔起来,干嘛非要白天给惊喜,要是刚才趁着天色未明,偷偷摸到她们的房间里,岂不是惊喜更甚?

旋即又想到这几位夫人的狠辣,刘封又一阵后怕,细算起来,这四个女人可都不简单啊,他已经吃过诸葛果的大亏了,再夜闯闺房,又是带孩子的母亲,可不是闹着玩的。

没看那些护犊子的野兽有多凶猛?

“子益,还不进来?”

站在门口一时间信念如电,黄月英见他又在发呆,赶紧招呼他,这一走又是一年多,三个孩子都先取好了名字,却至今连面都没见过。

“哈哈哈,让我来看看!”

刘封收回心思,大笑着迈步进入房间,先走向关凤,指了指她怀中的婴儿,“这是我家老四刘放?”

关凤眼中泪花闪动,连连点头,刘封将小家伙接过来抱在怀中转了两圈,在他脸上亲着,胡茬挠得小家伙咯咯直笑。

转身又看向孟婉儿:“这是老五刘曦?”

孟婉儿轻咬红唇,也微微点头,刘封将刘放交给关凤,把刘曦又抱起来,感觉比老四要轻一些,小家伙正在睡觉,小嘴不时地吸溜不知道做什么美梦,又轻轻还给孟婉儿。

这一边诸葛果怀中的小家伙更小,才两个月,诸葛果看刘封伸手,赶忙一个手挡住:“俐儿还小,你不能抱!”

诸葛果毕竟是生过孩子的了,和刘封感情也最深,这么小的孩子的确不放心让他抱着。

刘封无奈,咂咂嘴走向黄月英,盯着她怀中正瞪大一双乌溜溜大眼睛,吃着手指好奇看着自己的小家伙:“母亲,这小家伙是寇淮还是寇佳?”

黄月英失笑道:“你自己的儿女,你不认识,反来问我?”

“呃——”刘封一怔,尴尬一笑,他离开的时候这两个家伙还在襁褓之中,现在长这么大了,哪里分辨得出来,伸手道:“来,让为父抱抱!”

“咿呀——”小家伙看到刘封伸手,一转头扑倒黄月英的怀中,抱着她的脖子给了刘封一个大屁股。

“这小子……”刘封上前就要将他硬抱过来,小家伙便挣扎起来,哼哼唧唧要哭了,只好赶忙放手。

“一定是寇佳!”

刘封看他胆子小,认定是女儿。

又走到赵妪跟前,用手指摸了摸她怀中小儿的脸蛋,小家伙刚才还好奇地看着刘封,一动手,马上便瘪着嘴要哭了,吓得赵妪赶紧将他搂入怀中。

“唉——”刘封一声轻叹,无奈道,“看来是我离家太久,和他们生疏了。”

马瑶雪和乌珠在一旁原本羡慕地看着刘封,此时看到这一幕,再听他说话,眼神也暗淡下来,刘封这几个孩子和张苞的孩子年岁相当,如今刘封好歹还回来一趟,小孩已经认生,张苞还不知道何事回长安,只怕父子之间会更加陌生。

“瑶雪,乌珠!”

刘封看到她二人低下头,就知道自己的出现必定牵动她们的思念,安慰道,“你们放心,这一两月还不开战,若有时间,我让继业也回长安一趟。”

“大哥,不用了!”

马瑶雪赶忙说道,“继业他在前军,国家大事要紧,再说了,我们小时候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吗?”

“对,不用他来!”

乌珠也在一旁强笑道,“等小家伙再长大一些,我们便都去军中,早日统一天下,就能一家团圆了。”

“是啊,国将不国,何以为家?”

刘封再次叹气,烽火战争让多少人家破人亡,妻离子散,又让多少出征的将士经年累月不回家,父母妻儿倚门而望,外人只看到他们功业的风光,又有几人知道他们忍受了多少孤独和思念?

黄月英见几人神色悲戚,笑道:“行了行了,今日子益能来,就是喜上加喜,一家人团聚,怎得反而都伤感起来?”

“对对对,今日大喜,为吾儿庆生,该高兴才对,”刘封坐在诸葛果身旁,指着桌上的菜肴,“这红烧肉、红烧里脊、烤羊头都是我做的,来来来,大家都尝尝。”

众人收拾起思绪,转忧为喜,各自将怀中婴儿交给身后的侍女,纷纷拿起筷子吃喝起来,刘封为大家倒上果汁、牛奶,觥筹交错,在他的引导之下,气氛很快变得融和欢快起来。

第1474章 歌功颂德

每当刘封被从温柔乡中拉出来的时候,他就极其厌恶现在的身份和职位,刘谌还未长大,军政大事都离不了他,也不放心就此把这即将完成的大业交于他人。

五更待漏,午门外群臣都在静候升朝,昨日听说大将军忽然到了长安,文武吃了一惊,前几月还听说他出海远征,没想到这么快就回来了,今日的早朝必定与往昔不同。

等到朝鼓钟磬之声响过,沉重高大的皇宫大门缓缓打开,百官按照各自的位置来到未央宫,中兴殿内,各站两旁,此时晨曦微启,殿角金光灿灿,柱子上的金龙愈发威严。

未过多时,久违的麒麟王、大将军迈步走出后殿,少帝刘谌也随后而出,一年不见,刘谌又长高了许多,已经到刘封的肩头了。

刘谌在历史上的表现还是令刘封很满意的,至少他心存汉室,有一股血气,至于能否当一个明君,就要看他今后的表现了,这个年纪已经能够初掌朝政,内政的许多事情刘封很少过问,都由费祎和董允辅佐,这也是逐渐放权和观察的一个过程。

礼毕之后,刘谌看行刘封,笑道:“皇叔此一年进军中原,扫灭东吴,远征南海,文武百官及众百姓无不赞颂,有皇叔领兵,我大汉中心无忧矣!”

刘封看了一眼刘谌,躬身道:“此番远征能够圆满归来,全仗先帝和丞相、二叔等在天护佑,还有陛下及朝中诸位大臣稳固后方,诸位都功不可没,中兴大事,需仰仗全军之力,非臣一人所能左右。”

刘谌叹道:“皇叔不必过谦,诸位前线将士之功,朕谨记在心,自有封赏,唯有皇叔位极人臣,却是封无可封,赏无可赏,实在叫朕愧疚。”

刘封依旧低着头,抱拳道:“陛下无需如此,臣受先帝托孤之重,又蒙丞相和关将军活命之恩,自当竭力匡扶汉室,鞠躬尽瘁,能平定天下,余愿足矣,不求功名利禄!”

刘谌点头笑道:“皇叔忠心为汉,实令朕惭愧,朕亦当再三自勉,与皇叔携手中兴大汉。”

刘封道:“臣愿效犬马之劳!”

费祎对刘封此行的收获大为满意,出列赞道:“大将军此番消灭孙吴,平定江东,大河以南尽归我朝,又出征南海,收服夷洲,前无古人,乃开疆扩土之大功,必当彪炳青史,名垂千古。”

这句话倒也不是奉承之词,毕竟孙刘两家斗了几十年,在刘备和刘禅手中差点还丢了荆州,等刘封执掌军权之后,数年之内便将孙吴给灭了,虽然这也有前人的功劳和基础,但不得不说消灭一国算得上一件大事。

更何况远征南海,收服夷洲,这是连秦皇汉武都不曾做到的事,即便是光武帝文韬武略,也只是收回了珠崖岛,还不知海外有夷洲呢!刘封谦逊一番,借机言道:“夷洲孤悬海外,但周边却有诸多群岛,海盗成群,若想长治久安,务必按照大汉政律管教当地。

臣意再设一州,派遣刺史、郡守官员,驻兵管制,教化百姓,十年之后,将又成为我大汉一处富庶疆域。”

刘谌笑道:“此事先前收到奏章之时朕已与诸位大臣商议过了,就将夷洲改为夷州,封沈莹为夷州刺史,暂令海军驻扎其地,扫平周境,此一番天下九州变为十州,实乃开天辟地之盛举也!”

刘封挑眉笑道:“陛下放心,待中原平定,只要陛下及文武用心,府库充盈,我大汉江山,将来可不止九州十州,乃至数十州,百州都有可能。”

刘谌一怔,旋即抚掌大笑道:“朕与皇叔先约定,这九十九州,就等皇叔来开创!”

刘封摇头笑道:“此乃千秋万代之事,需要我大汉群臣百姓共同开创,吾等任重道远,陛下也要励精图治,待九州清平,华夏盛襄,方能外驭四海。”

董允言道:“只要君臣和谐,文物齐心,何愁天下不定,四海不平?”

杜琼言道:“正是正是,眼下中原未定,还是先说说收服河北之事吧!”

刘封言道:“如今各路兵马惧已齐备,军器粮草也在筹备运输之中,只等春和解冻,大地回暖,便可挥师北上,数路大军其出,就算司马懿有三头六臂,也难以抵挡。”

费祎皱眉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曹魏在河北经营数十年,就怕司马仲达诡计多端,未必便如东吴那般简单呐!”

刘谌言道:“东吴败在孙权年老昏聩,滥杀忠良,君臣离心,文武不和,是自取其祸耳,朕看如今司马懿到河北,魏国上下也是如此,以皇叔和众将之能,破之不难!”

刘封没想到刘谌会有如此见地,点头道:“不错,三军将士,阵前之战,陛下及诸公尽管放心,只要能安保后方,不使司马懿有可乘之机,只在阵前较量,以我军威之盛,将士之勇,就算他诡计多端,也是回天乏术了。”

刘谌似乎听懂了刘封的意思,正色道:“皇叔尽管放心,他司马懿若想在朝堂上耍弄手段,破坏我君臣之谊,那是痴心妄想,朕虽尚年轻,却非昏庸之人,还有尚书令等爱卿共同定夺,绝不会做误国误民之事。”

刘封笑道:“陛下聪睿,将来必为一代圣主,臣料中兴盛世,必将超越光武。”

杜琼抚恤笑道:“大将军此言甚是,陛下这一年多都在学习光武治国之策,获益颇丰呀!”

刘封也有些惊喜,笑道:“陛下有此大志,臣平定河北,无忧矣!”

刘谌毕竟还年轻,听众人夸赞,多少有些自得,笑道:“今河北兵力不足,曹魏苟延残喘,吾军壮威,士气正盛,朕也期待有一日能够巡行燕赵之地。

。”

马良点头道:“常言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那司马懿本事再大,若无兵可用,无将可调,也是枉然。”

正当众人畅想未来,谈兴正浓的时候,大鸿胪许勋站了出来,高声言道:“陛下、大将军,这天下将平,自当欢庆,却怎奈朝堂未稳,宫室不平,未免叫人忧心呐!”

第1475章 帝王心术

许勋一句话,让本来热闹的朝堂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缄口不言,刘谌也眉头微蹙,看了一眼刘封,缓缓低头。

刘封暗中观察众人的神色,笑问道:“今朝堂有费尚书与六部治理,民心安乐,政令清明,吾从中原一路前来,并未见百姓有哀怨之色,许公何出此言?”

“大将军呐!”

许勋痛心疾首地一声长叹,“将军智勇双全,继先帝及丞相之志,领兵克复中原,扫平宇内,振兴汉室,乃世人所见,绝无半分不妥,但这朝堂宫室之内,将军却忽视了。”

刘封笑道:“朝堂有诸公主持,秩序井然,宫室如今仅有太后,并无多少宾妃宫娥,何来不宁之说?”

“大将军,正所谓阴阳协调,方能举世清明,”许勋缓缓道,“如今陛下成人,却至今不曾立妃选后,皇宫之内阳渐盛阴有缺,后宫不整,国体便不完备,国体不全,何以定天下?”

“哦,原来许大人是为陛下宾妃之事!”

刘封恍然大悟,抬头看着刘谌,摸着下巴尴尬一笑,“说来此事是臣之过,臣受先帝托孤之恩,竟只顾带兵打仗,忘了这等大事,有罪有罪!”

“皇叔,你……”刘谌没想到刘封居然全力赞成许勋的意见,急得站了起来,“天下未平,曹贼不除,朕岂能只顾自己……”“陛下,”刘封打断了刘谌,叹道,“选妃立后乃至将来立太子,这都是国之大事,关乎国本,岂能拖延?

正如许大人所言,宫室齐整,国体才算完备,今陛下成人,却无后宫宾妃,传将出去,岂不被偏国小邦所笑?”

“大将军所言极是!”

许勋马上附和上奏,“陛下,此时关乎国运,千万不可再拖了。”

“请陛下早日选妃立后,安定国本。”

随着许勋启奏,许多大臣都跟着纷纷出列。

刘封看刘谌无奈又焦急,心中疑惑,转身对群臣言道:“诸位忠心,陛下尽知,但这立后,将来可是一国之母,要母仪天下之人方可担承,一时之间,哪里便能选定人选?”

一阵沉默之后,见一人出列奏道:“大将军,臣等已经再三商议过,确定了十户之女供陛下选妃。”

刘封一看此人是礼部侍郎赵丹,问道:“不知礼部选拔了哪些人选?”

赵丹从衣袖中取出一张纸,走过来递给刘封:“此书中之人,乃是太常卿与礼部共同商议挑选,皆为世家大户,可匹配宫室。”

刘封并未将折纸打开,转身问刘谌:“这名单陛下可曾看过?”

“看过了!”

刘谌有些不耐烦,摆手道,“但朕都不满意。”

许勋言道:“陛下,奏折中之人,皆为大家闺秀,知书达理,温雅贤淑,若再教以宫中礼仪,租客母仪天下。”

“朕就是不满意,此事不必再议,”不料刘谌竟然恼怒起来,转身走向后殿,“退朝吧!”

“大将军,你看这……”许勋无奈看向刘封,皱眉摇头,叹道,“陛下已经不止一次反对选妃之事,臣等甘冒触怒龙颜之罪再三劝谏,奈何陛下不知此事之重,还望将军能劝说一二。”

费祎也在一旁无奈道:“殿下,选妃之事非同小可,还需从长计议,如今唯有你才能与陛下推心置腹畅谈,不知他因何反对此事。”

刘封本来以为选妃是各大臣之间的明争暗斗,毕竟能成为皇妃乃至皇后,这是家族崛起的最好机会,刘谌才刚刚成人,谁也不想放过这个机会,但没想到却是刘谌自己反对,与坊间之说大相径庭,倒是有些意外。

“可问过太傅和太保了?”

这两个都是刘谌的老师,应该更了解他的想法。

许勋和太傅谯周的私交不错,早就打听过了,摇头道:“他二人也不知情!”

刘封微微皱眉,摆手道:“罢了,大家都散了吧,此事我去问吧!”

众人散去之后,费祎低声道:“陛下如今成人,许多心事便藏在心中,常言道:伴君如伴虎。

殿下行事千万要谨慎,不可再与以往那般随性。”

刘封微微一怔,想不到费祎竟然还会关心自己的处事,抱拳笑道:“尚书尽管放心,我自知轻重。”

费祎深深看了一眼刘封,他知道刘封如今对于汉室的重要性,但这许多年来也知道刘封心性太过懒散,尤其是久出在外,不知道刘谌这几年的变化,如果再和原来一样,恐怕会闹得君臣不和,这两人要是出现了矛盾,后果不堪设想。

费祎走后,刘封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也变得凝重起来,方才上朝,刘谌与他的一番对话看起来并无大碍,但若细究起来,似乎又暗藏机锋,谁知道刘谌是肺腑之言,还是故意试探?

以刘谌在历史上的表现,他绝非庸碌之人,自幼便十分聪慧,这几年在朝中历练,耳濡目染,如果说他还和原先一般单纯那是不可能的,但他对自己到底有没有猜忌之心,这也不好说。

刘封自忖并没有任何权利之欲,他只是侥幸来到这个乱世,想实现自己在后世不曾见过的那个梦想,避免后来的五胡乱华,让华夏之名传遍四方,不再让百姓遭受外侮,仅此而已,朝堂之事他向来很少干预,却不知刘谌作何感想。

“帝王心术啊!”

刘封心中一声轻叹,心中没来由地烦躁起来,怔然片刻,甩了甩衣袖走向后殿,暂时不管这许多了,一切还是等消灭了曹魏,先平定九州,恢复汉室江山,实现第一个愿望再说吧!其实在内心深处,刘封已经开始厌烦这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军政生活了,只是到了军中,与张苞等人相处,才觉得真正畅快,那种运筹帷幄,大旗猎猎,千里杀敌的疆场风沙才能让他重燃斗志。

走在宫殿甬长的走廊之上,刘封愈发觉得这里压抑,明暗的光线之下,蓦然想起了康熙和鳌拜来,不由摇头失笑:就算刘谌有康熙的雄才大略,自己也并非鳌拜那样飞扬跋扈的权臣呢!

第1476章 江山美人

刘封迈步来到后花园,此时阳光正明媚,草木泛绿,池水清澈,和风微拂,令人心情舒畅。

刘谌独自一人站在一座拱桥之上,望着池面发呆,魏嵩在不远处站着,四周的护卫都被赶走,静无一人。

刘封看了看,走向花池之中,笑问道:“陛下方才为何动怒?”

刘谌听到刘封的声音,转过身来,一声轻叹,二人走到水池中的凉亭之中,皱眉道:“皇叔,这天下之事,就要一定和后宫联系起来么?”

刘封笑道:“陛下如今长大成人,选妃立后,这是邦国之礼,更何况到此年纪,凡夫俗子也到了谈婚论嫁之时,更何况陛下?”

“唉,看着三宫六院,佳丽三千,岂非是乱国之兆?”

刘谌叹道,“皇叔岂不知褒姒祸国,妲己丧殷之事?”

刘封诧异道:“陛下有此见地,足见圣明!但这贪酒好色,荒淫无度与邦国之礼并无相关,难道陛下因为褒姒、妲己之事,便不设后宫,不成人伦之礼么?”

刘谌有些焦躁起来,来回走动:“非是如此,但这……这未免也仓促了一些。”

“啊?

选妃之事,须由太常卿、宗正卿、吏部三大处共同论定,还有尚书、太傅他们把关,还要陛下亲自裁定,这层层筛选,少说也要三五月乃至半年,哪里仓促了?”

“朕说的仓促,并不是指这个,”刘谌转过身来,急切地看着刘封,“朕是说,那些女子纵然诗书礼乐都精通,甚至懂得安邦之策,但朕与其并不相熟,匆匆一两面,便要结定终身,这未免……未免也太草率了些!”

“嗯?

陛下的意思是……”刘封没想到刘谌竟然是这样的想法,这个时代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相亲也是一面之缘,习俗如此,这刘谌居然极力反对,难道这小子思想超前,还想来一段恋爱不成?

“这好歹也要知己知彼不是?”

刘谌轻咳一声,正色道,“皇叔,这皇后将来可是关乎国运,掌管后宫,非同小可,一旦选择不慎,外戚、宦官之事前朝屡有发生,前车之鉴,不得不小心呐!”

刘封失笑道:“陛下,你这未免也太杞人忧天了,选妃是大事,贵在品性,但外戚这一支却无法挑选了,自先帝和丞相以来,已经将外戚权力削除,除非他族中有真才实学之人,否则便只给一些封地,发些俸禄,不得掌权,只要陛下清明,不受那枕边风的影响,便无需忧虑了。”

刘谌神色一滞,见说不过刘封,忽然转身看向湖面,有一声长叹。

刘封诧异,问道:“陛下究竟因为何事反对这选妃?

此事的确关乎国运,你躲是躲不过去的,不为陛下自己,也要为这刘氏江山着想啊!”

“皇叔,你怎么也和他们……”刘谌霍然转身,“也和那些老臣一般执拗,难道这选妃之事就必须要九卿六部来选定,朕便做不得主吗?”

刘封一愣:“选妃终究还是要陛下自己来选,最终还是要你做主呀!”

刘谌怒道:“可这选来的人并非朕所要的。”

“嗯?”

刘封眉头微皱,终于明白了刘谌的意思,试探问道,“莫非陛下已经有了意中人了?”

“这……没有!”

刘谌连连摆手,但脸色已经不自然起来。

“嘿嘿,陛下呀……”刘封好歹也是过来人,一眼便看穿了刘谌的心事,他虽然强作镇定,但情窦初开,无论是谁也藏不住的,十五六岁的少年正当风华之际,朝堂上的威严在这里完全不起作用。

看刘谌红了脸,刘封叹道:“陛下,此事你不好对外人和那些大臣说,也羞于向太后启齿,难道对臣也不好说么?”

“皇叔,此事……”刘谌搓着衣角,犹豫道,“此事说来简单,但恐怕真要去做,还是有些难度。”

刘封笑道:“陛下,你我可是约定要携手扫平四海之人!我们连这天下乱贼都不怕,还畏惧这选妃之事?

只要陛下真有意中人,臣自当全力撮合,天下之事,何其纷扰,国事本就劳烦,能找到自己心爱之人,在后宫放松一下有何不可?”

刘谌眼睛里露出光芒:“皇叔,你,你真能为我做主?”

“娶妻当如阴丽华——”刘封慨然一叹,言道,“陛下莫忘了光武帝当年豪言,能得爱妻,又能平定天下,江山美人能够兼得,方为圆满之主啊!”

刘谌一怔,缓缓道:“江山美人……”刘封看他如此,不由想起当年在成都与诸葛果之事来,如果不是自己一心坚持,诸葛亮这一关是万万过不去的,幸福还是要靠自己双手去挣。

反倒是刘谌,身为一国之主却如此犹豫,看来身在高位并不是什么好事,要顾忌和考虑的事情太多了,问道:“陛下,还是先说说你心仪之人吧,臣也好权衡。”

刘谌俊脸一红,但目光却变得温柔起来,言道:“她并无出身背景,粗通文墨,也不会琴棋书画,而且还是商贾之家,只怕……”“陛下可是担心百官反对?”

刘封明白了刘谌的担忧。

“唉——”刘谌一声苦叹,悠悠道,“若非先祖辛苦挣下这半壁江山,父皇中道遇难,朕真想就此与她归隐田园,长相厮守……”“你这话说得忒没有志气了!”

刘封打断刘谌,正色道,“汉室中兴大事要着落在陛下身上,虽说儿女情长无可厚非,但要分清是非轻重,如今陛下关乎的可不止你一人的安乐,这普天之下数百万百姓,多少流离失所之人,都在盼望贤德之主,期待太平盛世?”

刘谌无奈笑道:“皇叔,朕正是因为知道轻重,才如此彷徨,你可知朕这数月来为此事忧思难眠啊!”

“此事由臣来安排吧!”

刘封还是知道刘谌的志向的,但英雄难过美人关,他毕竟还未经人事,既然自己现在掌权,这一关就让他过得舒心一些。

“当真?”

刘谌大喜,其实他最怕的还是过不了刘封这一关,其他人他都可以不管不顾,但刘封的意见他现在还无力反驳,此时听到这句话,顿时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

刘封言道:“臣可以为陛下筹谋此事,但在此之前,却要先考察一下此女的品性才行。”

“好,没问题!”

刘谌笑得如同春日一般灿烂,十分自信地一摆手,“准奏!”

第1477章 乌珠求助

问清了那女子的身份之后,刘封和刘谌又聊了一会朝政之事,在费祎等人的辅佐之下,刘谌已经初步开始裁夺政令公文,对光武帝刘秀最为推崇,发誓不但要实现光武中兴,还要超越光武盛世。

至少目前的刘谌还是十分贤明的,刘封也放下心来,中午和刘谌一起吃过饭才离开皇宫,刘谌几次问刘封如何试探那女子,刘封都讳莫如深,便只好作罢,至少在刘封的安排之下,这件事有了几分希望。

回到府中,黄月英几人正在花园内逗弄几个小家伙,马瑶雪也带着张遵来玩耍,几个三个一岁大的在地上摇摇晃晃追逐着,襁褓之中的一会哭闹,一会睡觉,这个王府才算是有了真正的家庭气氛。

刘封上前逗弄着几个小家伙,一天时间,他就让寇淮和寇佳两个对自己十分亲热,不再认生,连张遵也喜欢缠着刘封,这让黄月英几人大为惊奇,对他的手段更是佩服不已。

玩了一会,三个小家伙饿了要吃饭,刘封这才找黄月英说道:“岳母,我有一事要拜托你和几位夫人,此时关乎汉室兴衰。”

黄月英吃了一惊,疑惑地看着刘封:“我们几个妇道人家,如何能做这等大事?

再说了,我也半年多未去过工坊了,只怕爱莫能助了。”

黄月英如今年纪也大了,将她的技艺传授给几名弟子之后便隐退了,在家忙着带孙子,除非有什么特别繁杂之事,一般都不会有人来找她。

刘封笑道:“倒和军政之事无关,但此事我出面又不方便,只能请岳母和几位夫人出马了。”

关凤摇晃着怀中的婴儿,白了他一眼:“吆嗬,还能有什么事让堂堂的麒麟王为难?”

“是啊,只怕夫君做不了的事,我们几个也无能为力,”诸葛果温婉一些,皱眉道,“再说了,你看大家整日带着孩子,片刻不能离身,如何能够帮你?”

“唉……要是有个奶妈,该多好!”

刘封一声长叹,这几个夫人什么都好,就是带孩子这件事,让他十分头疼,人家各家都有奶妈,唯独关凤等人坚决不请,这也是因为黄月英和诸葛果两个人没有用奶妈,便传下来这么个规矩,现在连马瑶雪和乌珠也不请奶妈,好好的几员女将,一个个都变成了家庭主妇了。

赵贞打趣笑道:“奶妈带大的孩子,万一将来不认我们了怎么办?”

“他敢?”

刘封瞪大了眼睛,看了看寇淮和寇佳,皱眉道,“寇淮倒还罢了,寇佳要是吃了你的奶,将来长得和你一般高大,这可怎么嫁人呐!”

赵贞嗔怒道:“哼,不嫁就不嫁,跟着老娘也一样!”

黄月英知道刘封不会信口开河,在一旁问道:“子益,你到底有何事需要我们帮忙,先说出来听听。”

刘封抓过一把葡萄干喂到嘴里,缓缓道:“考验一个人!”

“考验人?”

黄月英一怔,“考验谁?”

“皇后!”

“皇后?”

众女一惊,看怪物一般看着刘封,关凤笑道:“夫君,你莫不是白日做梦了,陛下至今尚未娶亲,何来的皇后?”

马瑶雪也在一旁说道:“对啊,陛下连妃子都还没选呢!”

刘封失笑道:“就是因为还没选,才要考验,如果选好了,谁还敢考验?”

黄月英也知道一些朝中之事,问道:“莫非子益对太常卿他们选出来的人不放心?”

“这倒不是!”

刘封摇头道,“是陛下已经心有所属了……”便将刘谌的心事和众人说了一遍。

“夫君,是不是你教陛下的?”

刘封话音才落,关凤便死死地盯着他。

刘封一愣:“啊?

我刚来长安,今日才进宫,怎么就是我教的了?”

关凤冷哼道:“哼,当年果儿姐也是被你胡搅蛮缠娶来的,如今陛下也全然不顾礼仪,竟妄想娶商贾之后入宫,这成何体统?”

“凤儿,这你可就冤枉我了!”

刘封连连叫屈,看了一眼嘴角洋溢着温柔笑容的诸葛果,叹道,“但此事我却是支持陛下的,选定皇后自然重要,但这是朝夕相处之事,若不能得偿所愿,每日面对非所爱之人,人生又有何乐趣?”

关凤气道:“你,你还会强词夺理了!”

“凤儿,英雄不问出处,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刘封耐心解释道,“父皇和岳父等人,基业未成之前,不也是一介白衣么?

我们不能以出身便论高低,祖上是祖上,自身是自身,修身改命者大有人在,两情相悦才最重要啊!”

关凤别过头去:“哼,大道理我说不过你,但如今局势不同,陛下选妃,好歹也要讲究个门当户对,找一个民间之女,岂不被人笑话?”

黄月英静静地听着,半晌之后才道:“子益说得也有道理,皇后身份来历如何并不重要,关键还是要看她的品性,若能宽仁温和便是陛下之幸,天下之幸,若嫉能善妒,又与陛下离心离德,搅得后宫不得安宁,必定会搅扰试听,祸乱朝纲,此事的确还需三思而行。”

刘封点头道:“吾意设局考验此人,先从善、孝、仁开始,望岳母和几位夫人相助。”

黄月英几人缓缓点头,关凤挑眉道:“我倒要看看,这女子究竟是何许人也!”

刘封正要劝关凤不要乱来,忽然门口一阵嘈杂,乌珠急匆匆地走进来,看到刘封急切说道:“大哥,继业不在,我有急事想请你帮忙!”

马瑶雪起身道:“乌珠妹妹,府中之事你交给我便是,不用劳烦大哥了。”

“不是府中的事!”

乌珠急得鼻头冒出细汗,跺脚道,“是我兄长他,他出事了,被人给骗了。”

“嗯?”

刘封疑惑道,“你说的可是在长安西市开商铺的格利亚?”

“就是他!”

乌珠点头道,“他好好的马匹生意不做,非要学人家开当铺,这下可好,不但连马匹都赔进去了,连整个铺面抵给人家都不够了。”

“只要不出人命,都是小事!”

刘封松了口气,安抚她道,“做生意有赚有亏!你放心,如果他只是亏了些钱财,我可先帮他垫上,如果被人算计了,我一定帮你讨回公道。”

第1478章 兄妹争执

马瑶雪在一旁安慰着乌珠,刘封将刘谌所说之人向黄月英又介绍了一遍,告诉她们如何试探,也可以自行发挥,交代完之后,便马瑶雪他们前往张苞府中。

这个格利亚和乌珠的母亲是亲姐妹,二人关系也很亲密,当年刘封和张苞帮助羌人对付匈奴的时候就曾见过,格利亚不像其他羌人那样强壮,身材偏瘦,但他十分精明,羌族内很多对外交易的事情都是交给他来打点。

后来刘封主持开拓西域丝绸之路,在长安西市专门为外来商客提供店铺,这里汇集了五湖四海的商人,各种商品琳琅满目,除了官府禁止的东西之外,其他的东西应有尽有。

长安这近十年来的发展十分迅速,比之当初宫殿、庭院空缺的情况,人口足足增加了五倍之多,虽然还比不上东汉全盛时期的东都洛阳,但已经显现出一派繁华景象。

格利亚也是在这个时间代表羌族到西市开设铺面,一来可以用羌人的牛羊马匹甚至草药换区中原的布匹粮食等等,二来也能究竟与皇宫的人结好关系,现在的羌族好吃好喝,安乐自在,可不想破坏这份来之不及的友谊。

来到卫将军府,便见一个干瘦高大的青年人正急躁地在客厅里转悠,正是多年未见的格利亚,或许是在长安呆的久了,这家伙黄黑的皮肤变得白净,反而显得年轻了几岁。

刘封笑道:“格利亚兄弟,还记得我么?”

格利亚一转头看到刘封,猛然一愣,旋即眼睛发亮,张开双臂便跑了出来,冲着刘封连连抱拳作揖:“哎呀呀,原来是燕王,哦不不不,麒麟王殿下,见到你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乌珠俏脸罩着寒霜,冷声道:“还不让大哥进去,堵着他做什么?”

“哦,对对对,殿下快请进!”

格利亚一怔,赶忙躬身让在一旁,满脸陪笑,刘封先行,他小心地站到乌珠身后,跟着马瑶雪和乌珠一起进来,坐也不敢坐,站在门口神情尴尬。

“嗯,咳咳,大将军,那个……”格利亚见半晌没人说话,只好上前一步,陪着笑脸问道:“听说大将军消灭东吴,远征南海,这次出兵,一定十分威风吧?

比起当年对付匈奴人怎么样啊?”

刘封笑道:“水战与陆战也不尽相同,改日有机会,我带你到东海一带去看看,那旖旎山水,风光景物,与这西北广袤之地的苍茫又有不同。”

“好好好,一定一定,水战,唉呀水战……”格利亚还想多聊两句,却发现他根本不懂水战,搓着手僵住了。

“还不赶紧说说你的事,”乌珠见格利亚还好面子,没好气地说道:“难道你现在又不着急了?”

格利亚也不知道哪来的自信,笑道:“嘿嘿,妹妹,如果是你,我肯定着急,现在大将军在,我还怕什么?”

乌珠双目含煞,瞪着格利亚,厉声道:“这件事是你自己做错了,损失那么大,我们大汉现在都是以律法办事,你自己做的生意,大哥也不能仗着他的权势来帮你。”

“啊?

这——”格利亚赶忙低下了头,也不敢看乌珠,犹豫了片刻才看向刘备,哭丧着脸说道,“大将军,殿下,你一定要帮我,要给我做主啊,我是被人给骗了,骗得好惨好惨,呜呜呜——”刘封看这家伙居然干抹眼泪,不由失笑,他其实很喜欢和乌珠等人交谈,这样就不用咬文嚼字,也无需斟酌一些词句,不像在朝堂之上,每说一句话,都让他觉得脑仁发疼,这也是他不愿上朝的原因之一。

看格利亚三十多岁的人被逼到这般作态,皱眉道:“你先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只要有理,就是打官司到京兆尹我们也不怕,在这长安城,还没有人敢仗势欺人呢!”

“唉,是他们不讲信用,用卑鄙手段骗我,”格利亚神色有些尴尬,“用汉人的话来说,就是,就是人无信,站不住!”

“那叫人无信不立!”

乌珠不耐烦地看了一眼格利亚,却丝毫不给面子,斥责道:“这件事还是你自己贪心不足,中了人家的圈套,如果不是你自作聪明,好高骛远,怎么会被人骗了?

你自己做错事,怪得了谁?”

格利亚被乌珠几句话问得张口结舌,愣了片刻才指着乌珠气道:“你你你,你还是我妹妹么,怎么能说这种话,这件事损失的可不是我自己的财产,还有我们羌族的很大利益,你难道就不会为你父王多想想吗?”

乌珠气得俏脸微红,看向刘封说道:“大哥,格利亚他自己犯错,马上就要欠下一笔债,我看他也还不上了,干脆将他带去京都府衙门,住大狱去吧!”

“哎呀呀,乌珠,你这心肠怎么比那恶狼还狠毒,你你你……”格利亚气得眼睛瞪大,想骂两句,但刘封和马瑶雪在,却又不好开口。

“你说我心肠狠?

你明知道自己的身份和那些财产的重要性,你还不好好照看自己的生意,踏踏实实做好本分的事,父王对你也很器重,可你非要贪心做那些你不擅长的事情,这下可好,让父王知道了,一定会被气死……”乌珠说到这里,眼圈一阵发红,低下了头,马瑶雪赶紧上前扶起乌珠,柔声道:“妹妹,这件事交给大哥处理就好了,你还在带孩子,可不能伤了身子,对孩子也不好,武儿也快醒了,我们先去看他吧!”

格利亚赶紧张手摇晃起来:“好妹妹,大哥我错了,都是我的错,你看你骂也骂了,就消消气,让殿下想办法解决这件事才是,你就别生气了。”

刘封给马瑶雪使了个眼色,轻声道:“乌珠,你先别着急,如果格利亚真是被人骗了,我一定帮他找回公道,咱不惹事,但也不怕事,你先回去歇息,这件事我和格利亚解决就是了。”

乌珠自然信任刘封的本事,知道他处理这种事比张苞还可靠,微微咬着嘴唇,瞪了一眼格利亚:“那就拜托大哥了!”

“行了,我和继业兄弟之眼,无需如此客气!”

刘封起身轻笑道,“就算没有你来找我,格利亚是我兄弟,我也得帮他不是?”

“哎呀呀,兄弟不敢当,你现在可是堂堂的麒麟王殿下,大汉大将军,我怎么敢和你称兄道弟?”

格利亚惊得再次摆手,刚才刘封这么称呼他,他就没敢搭腔,“殿下能帮助我,我格利亚一定记在心底,永世不忘。”

“哼,你知道就好!”

乌珠又瞪了格利亚一眼,才和马瑶雪出门而去。

第1479章 开设当铺

乌珠走后,格利亚才长出一口气,抹了抹额头细汗,端起桌上的冷茶,一口灌了下去,这才长出一口气叹道:“殿下,听说你去了江东,没想到这么快就到了长安,你真是我们羌人的救星啊!”

刘封指了指凳子:“到底出了什么事,长安现在专门成立有司稽查商铺和商队的欺诈行为,你在西市也算有些名气,就算他们不知道你与乌珠的关系,也没人敢轻易打你的主意吧?”

“唉,殿下,这是个圈套啊!”

格利亚半边屁股搭在椅子上,恨恨拍了一下大腿咬牙道,“他奶奶的,我把他当兄弟,他把我当羔羊。”

刘封皱眉道:“你先说说此事吧,乌珠说你又开了当铺,难道与此有关?”

格利亚一脸沮丧道:“殿下,这是圈套,有人存心要谋算我。”

“哦?”

格利亚叹道:“殿下你刚才也说了,我管理着所有羌人的商铺,牛羊、马匹和粮食、绸布,这些都要经过我的手转运,这几年雍州、凉州连年丰收,牛羊肥壮,我们的铺面也从六间增加到了十间,而且还有两个马市,和可都是我们羌人的财产,不是我一个人的啊!”

刘封呷了一口茶,挑眉道:“这么大的生意,你还开当铺?”

“当铺来钱容易啊,而且还来得快!”

格利亚马上来了兴致,急切道,“我听说开当铺挣钱更简单,就腾了一间铺面先试试,还特意托人聘请了一位老掌柜,这人是从洛阳来的,见识广博,眼力也不错,谁知道,唉——这是个狗杂碎。”

刘封问道:“你是被这掌柜的给骗了?”

“他一个半死的老头子哪来这么大的狗胆?”

格利亚一瞪眼,狠声道,“但他算是罪魁祸首。”

刘封微微皱眉:“此事与这掌柜有关系?”

“关系大了,这老不死的姓李,”格利亚一提起李掌柜就气得直咬牙,“我在长安做生意之后,也认识了一些朋友,倒也算意气,关键时刻彼此还能帮帮衬一下,其中有个叫陈贯的,是我在和官府交接马匹的时候认识的,这人很有才学,书法辞赋在长安也很有名,不知道殿下听说过没有。”

“陈贯?”

刘封微微皱眉,觉得有些耳熟,却又想不起来,摇头道,“我很少在长安,市井之事,还真不熟。”

“嗨,长安四俊你都不知道?”

格利亚白了一眼刘封,觉得堂堂麒麟王连这事都不知道,实在孤陋寡闻,言道:“他们四人文采极高,是今年科举考试的热门人物,大家都认定前三甲必定会出在这三个人之中。”

刘封笑道:“看来是年轻俊少啊!”

格利亚言道:“陈贯你不知道,他堂兄陈裕你总该知道了吧?

他可是黄门侍郎啊!”

刘封点头道:“陈裕我倒是知道!”

陈裕是陈祗次子,陈祗小时候是孤儿,在司徒许靖家长大,二十岁就颇有名气,被征为选曹郎,此人矜持严厉,相貌威武,擅长多种技艺,还懂得一些旁门左道,深受刘禅宠信,费祎也对他十分赏识,数年前跟刘禅伴驾出巡遇难而死,费祎便提拔其子陈裕为黄门侍郎,陈裕还有个兄长陈粲,因陈祗护驾之功赐爵关内侯,依然担任选曹郎。

格利亚言道:“我去过陈贯的宅院,就在城南买了一座宅邸,有家丁婢女二三十人,里面全都是古董字画,他向我介绍了几幅字画,说有的价值连城,是从西域来的,可惜我看不懂。”

刘封笑道:“所以你就认为,这些字画之类的,最值钱?”

“对啊,那些字画古董,没有固定价钱,全看收的人,年代越久越值钱,而且听说辞赋一类的,在西域更是千金难求。”

格利亚兴冲冲地说了一句,却又摇头苦笑起来,慨然道:“陈贯说他收藏的那些字画,除了少部分要留下收藏,其他的还要转手卖掉赚钱,不然他那么大的宅院,那些下人,凭他一个读书人,也养不起啊!”

刘封挑眉问道:“你可问他都卖给什么人了?”

“问了!”

格利亚言道,“他告诉我说,每个月从各地到长安的官员、商贾无数,他们都要拜见朝中重臣,直接送钱会被官府查办,所以不少人都会先到他那里去买些古董字画,再孝敬那些大臣们。”

刘封轻笑道:“就算朝中真有这样收受贿赂的大臣,那些官员大可在别的地方买这些东西,长安城多少当铺数之不尽,他陈贯连当铺都没有,如何会有人找他?”

“他堂兄可是大官啊!”

格利亚一拍手,“买字画是一方面,但通过陈贯就能见到陈粲兄弟,陈裕是皇帝身边的红人,陈粲更是选曹郎,吏部的二把手,巴结他们还能没有好处?

再说了,只有在陈贯这里买字画的人,才能通过陈粲兄弟牵线搭桥,去见那些想见的大臣。”

“原来如此,看来陈贯赚的是看门的钱呐!”

刘封摸着下巴,一阵轻叹。

格利亚发现刘封的眼神有些不对头,忙说道:“咦?

殿下,我今天说了,你该不会回去就查陈贯吧,这要是连累了陈粲兄弟,我心里可过意不去,你千万不能因为这个迁怒他们!”

刘封淡然一笑,端起茶碗放到嘴边,言道:“不会不会,这种事我想在官场上并不少见,只是看谁的手段更高明一些罢了!”

“那就好,那就好!”

格利亚继续道:“我当时就说正好开了一间当铺,如果以后遇到这类字画古董之类的,请他帮忙鉴别一下!陈贯告诉我只有那些真正的大手笔,才能价值不菲,比如说前朝的名人留下的真迹,甚至从皇宫里流落出来的那些宝贝,才能赚大钱,如果真能收到,可以先拿给他,他可以重金收购。”

刘封听到这里,忽然笑道:“这么说来,你开当铺的时候,收到了一副极其名贵的字画?”

“啊?

你怎么知道?”

格利亚吃了一惊,旋即慨然道,“其实当铺刚开张之后,还是赚了许多钱的,比马市来钱还要快得多。”

第1480章 相如赋

见格利亚说得轻松,刘封却笑道:“若是当铺有你说的这么快来钱,那其他家当铺岂不早就发财了,你不看西市还是有许多当铺关门大吉了么?”

“其实我这当铺一开始人也不多,但我运气还算不错,过了几天便收了几样好东西,”格利亚还是觉得自己的选择没有错,辩解道,“那些是死当,都不会来赎了,我还特意带去给陈贯看过,他说倒真是好东西,他自己还收了三样,加上转卖给其他人的,这开张不到一个月,就赚了百金还要多。”

“百金?”

刘封吃了一惊,打量着格利亚,“你那十间店铺一个月也挣不了这许多吧?”

“就是没有那么多啊,”格利亚拍着桌子叹道,“我那两个马市上的马,一个月才卖出去十匹,都算好的了。”

秦朝统一六国后,规定货币为两等:黄金称上币,重一镒,约二十两,铜钱称下币,重半两,汉朝继承秦制,货币也分有黄金和铜钱两种,五铢钱就是汉武帝时期之后确立的。

铜钱的单位是钱,一金等于一万钱,百金就是百万钱,现在马市上一匹普通的马匹算五万钱,好一点的良驹十万钱,这一个月就赚了一百匹马,难怪格利亚如此心动。

刘封心说这样的好事格利亚居然也相信,不由摇头笑道:“如此说来,你这当铺多开些时日,再增加两间,便可日进斗金了。”

“谁说不是呢?”

格利亚还连连点头,忽然又愤慨道,“我看就是他们眼红我的当铺,所以才设下圈套故意来算计我,真是气死我了。”

刘封此时心中已觉得这其中定有古怪,不动声色地用碗盖拨动着茶叶:“你先说说整件事的经过。”

格利亚深吸一口气,咬牙道:“半月前的一个黄昏,我吃完饭便去当铺看看,这一天没什么收获,正准备关门的时候,忽然有一人找上门来,这人带了两卷字画。”

刘封微微一顿,知道这是正主找上门来了,继续品着茶,凝神细听。

格利亚看了一眼刘封,言道:“那人看起来普普通通,我以为不会有什么好东西,李掌柜上前接待,谁知那人一开口便问我们钱够不够。”

“嘿——”格利亚握起拳头,冷笑道:“我听他口气狂妄,心里不爽快,不等李掌柜说话,便说只要是好东西,就算万金也无妨。”

刘封笑道:“我这长安府库中,都不足万金呢!”

“殿下,你就别取笑我了!”

格利亚一阵尴尬,他也只是和那人置气,随口一说而已,说到此处,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捶着大腿道:“那人看看我,犹豫了一下,才偷偷摸摸将其中的一幅字画拿了出来,李掌柜接过来才展开,便惊呼一声。”

格利亚冷声道:“现在想起来,那老不死的当时神态太过夸张了一些,他将字画小心放好之后,还赶紧过去将当铺的门关上了。”

格利亚说到这里,一阵咬牙,转头却看到刘封端着茶碗若有所思,问道:“殿下,你可知那副字画出自何人之手?”

刘封缓缓放下茶碗,笑道:“能让你上当的字画,恐怕非常人所做。”

“对,那是司马相如的字!”

格利亚气得站了起来,来回走了两步,“司马相如啊,连我这个不读书的人都知道他的名字,更何况还是他亲笔写的辞赋……”“子虚赋?”

刘封能记得司马相如的作品也就是这个,这也是后来汉赋的标本了,后来很多大家的辞赋都是模仿司马相如所做。

“对,就是子虚赋,那可是司马相如的代表作啊!”

格利亚紧紧地握着拳头,激动道,“以前陈贯就曾说过,班固的什么都赋在龟兹卖到了三千金的高价,更何况是司马相如的?”

刘封问道:“就算那是司马相如的亲笔之作,但这是皇宫之物,你说那人十分普通,他哪里能拿到这等好东西?”

“我当时也是这么问他的,”格利亚言道,“那人说他祖父就是当年跟着董卓进京的西凉军,还当过都尉,当时这辞赋已经转到东都洛阳了,他祖父是在火烧洛阳的时候抢来的。”

说到这里,格利亚忽然一拍桌子,震得茶碗叮当作响:“更可气的是,李掌柜这个老混蛋也说那个桓帝喜欢字画,这些好东西都被他收藏在了宫中。”

刘封叹道:“李掌柜既然这么说,那就也为你证明这子虚赋也是真迹了?”

格利亚脸色阴沉,咬牙道:“李掌柜那老混蛋还特意掌灯,逐字逐句对了足足半个时辰,小心翼翼仔细看了好几遍,才确定那是真作。”

刘封不动声色:“却不知如此贵重的东西,那人要卖多少钱。”

格利亚言道:“那人倒没有狮子大开口,他说有紧急事要办,手头上缺钱,家又远在西凉也来不及取,只要五百金,半个月以后他还要赎回去。”

刘封挑眉道:“五百金也不是小数目啊!”

格利亚叹道:“谁说不是呢,而且即将开春,我刚买了一些布匹和粮食种子运到族内去了,手头上还真没有那么多现钱,就算把那几个铺面的钱都拿出来也不够,但眼睁睁看着司马相如的真迹就在眼前,如果错过了,不是要后悔一辈子?”

刘封无声笑道:“为了这一幅字画,你这可是要把全部身家都搭上了啊!”

格利亚说得口渴了,又自行将旁边的果汁取过来喝了一大口,才叹道:“都怪我一时太激动了,对那老东西太过信任。

听说是司马相如的真迹,当时就昏了头,我听司马相如活着的时候一首辞赋都千金难求,更何况这都是过了几百年的古董了,那还不得是价值连城?”

刘封道:“这可是五百金,你这钱都是从何处来,去钱庄借?”

格利亚摇头道:“以我在西市的名声,用几处店铺在钱庄借钱倒也不难,但他们收的利息太高了,这可不划算。

这子虚赋虽然贵重,但对我们羌人没有用,我只想转手卖出去赚钱,所以我打算先找陈贯,问问他收不收,先从他那里借点钱出来。”

第1481章 财迷心窍

高利贷在汉代已经十分普遍,时人谓高利贷者为"子钱家",最有名的就是无盐氏,吴楚七国之乱时,京师长安列候封君从军,向子钱家借贷。

子钱家以关东成败未决,皆不肯借,无盐氏出千金借贷,但要求利息十倍,后来吴楚乱平,无盐氏得息十倍,成为关中巨富。

东汉时期,富商大贾,多放钱货,一直活跃到汉末,农民当时也颇受高利贷的盘剥,随着刘封将钱庄开设出来之后,高利贷就成了钱庄的一项主要收入来源,利息高达十分之四、五,甚至一倍。

格利亚显然也知道从钱庄借钱的弊端,他打算从陈贯那里借钱先买了相如赋,再卖给陈贯,不但当时就还了钱,还能大赚一笔,只是一转手的功夫,可能就是几百金,看起来一点风险都没有。

“千金纵买相如赋,脉脉此情谁诉……”刘封一声长叹,让格利亚一愣,没听懂他的话,诧异之时,却听刘封问道:“几百金陈贯能拿得出手?”

“不需要他全部出,我手里就凑了差不多三百金,”格利亚言道,“当时天色已晚,我便将那人留在当铺住宿一晚,毕竟这不是小数目,我需要时间筹钱。”

刘封笑道:“你是怕那人跑了吧?”

格利亚拿起杯子,听刘封如此说,叹了口气,一口未饮,又放了下去:“都怪我太着急了,如果让那人回去等,他不再来找我,也就没这回事了……”刘封一声冷笑,并未说话,这人显然就是针对格利亚来的,即便当晚离去,第二日也必定还会再来,反倒是格利亚以为要发横财,太过心切了,他越是这样,恐怕那人越能狠狠地宰他一刀。

“那陈贯可借钱给你了?”

“陈贯这人倒也慷慨,”格利亚点头叹道:“我连夜就去找他,只说是找到了司马相如的子虚赋,并未说有人来当,先问他这子虚赋值多少钱。”

刘封笑道:“这么看来,你总算还是有点心眼的。”

“唉,做生意的,哪能不留点戒心?”

格利亚无奈一笑,在他看来,这已经有些愧对陈贯了,“陈贯言道,司马相如的子虚赋其实分两部分,还有一卷《上林赋》,这两卷辞赋为姊妹篇,合称什么皇帝游猎赋,总之这两个合在一起才真正值钱,否则只有一篇赋,只能算作残本,价值便大打折扣。”

刘封笑道:“子虚赋是司马相如在游梁时所作,上林赋却是为武帝所作,自然不同了。”

“对对对,陈贯也是这么说的!”

格利亚连连点头,“他说上林赋是为皇帝所作,而且有御笔批复,还盖了玉玺大印,是真正的皇家御用之物,比子虚赋的价值高了四五倍。”

说到这里,格利亚深吸一口气,缓缓道:“陈贯说了,如果只有子虚赋,他最多也就八百金收购,如果能找到上林赋,能将两篇赋凑齐,他愿意用三千金收购。”

“三千金?”

刘封瞠目结舌,苦笑道,“你可知我皇宫的府库里还不足千金呢!这陈贯一无官职,二不做生意,祖上也并非大家巨贾,又是个读书之人,他竟有如此多的财产,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皇宫里没有千金?”

格利亚也愣住了,嘴巴长了张,摇头笑道,“殿下这是说笑了吧?”

“你可知连年征战,各地政令休整,百废待兴,需要耗费多少钱粮?”

刘封叹道,“如今的皇宫只是稍加修葺翻新,连新建筑都不敢建设,皇宫之内,也是节俭朴素至极呀!”

格利亚咂咂嘴,感慨道:“看来这小皇帝还真是个明君。”

刘封无声一笑,战乱之后的建设,耗费巨资,绝不是普通人能够想象的,皇宫内至今还有许多宫殿废弃空置,一来确实因为后宫建制不全,没有那么多宫人,二来也是实在缺钱,都拨付到各州郡去了。

也幸亏刘谌对此并不太计较,外面看似巍峨恢弘的皇宫,除了正殿之外,内部实则比较朴素,甚至还有荒废之地。

“你方才说那人手中拿着两幅卷轴,想必另一副就是那《上林赋》了吧?”

“啊?

你,你怎么知道?”

格利亚吃了一惊,变得一脸懊恼,“我当时一听这辞赋这么值钱,真是鬼迷心窍,激动得手心都冒汗了,便铁了心要收齐两篇赋,赶忙回到当铺,问那人是否有上林赋。”

刘封淡淡一笑,并未说话,等着格利亚的下文。

“那小子也真会演戏!”

格利亚气得又拍桌子,怒道,“这狗贼手里的确拿着两篇赋,他说准备只当一幅,剩下的那幅还在手中,正是上林赋。”

“他只当子虚赋,为何将上林赋也一并带来?”

刘封笑问道,“而且这辞赋价值千金,他就这么带出来,不怕丢了,或者被人抢了?”

“谁说不是呢!”

格利亚无奈叹气,“所以我后来才觉得这就是个圈套,这狗贼只当一副,拿着子虚赋来就是了,还故意拿了两幅字,就是让我上当的。”

刘封皱眉道:“既然他们说上林赋有御笔批复,还有玉玺大印,这也能作假?”

格利亚狠声道:“我当时再三求那个混账动地,请他打开一饱眼福,磨了半天嘴皮子他才愿意打开!李掌柜也在旁看了,确定那上林赋就是真迹,玉玺的盖的印章也在上面,这可是做不了假的。”

刘封轻叹一声:“见了上林赋和那玉玺印迹,你便愈发笃定这就是真迹了吧?”

“对啊,谁敢这么大胆,冒充皇帝玉玺?

那可是杀头大罪啊!”

格利亚咬牙切齿,“我当时确认无误,干脆让那人开个价,打算将这两幅字都买下来。”

“你这就不是鬼迷心窍,而是财迷心窍了!”

刘封微微摇头,问道,“但你连五百金都没有,这两幅字买下来至少也要两千金左右,你哪来的钱?”

“嗨!”

格利亚一声叹息,忽然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咬牙道,“这还不算什么,最可恨的是那狗贼还说他只当不卖,我又说了半天,李掌柜也在劝,那人却坚决不肯,到后来连子虚赋也不当了,天未明就匆匆离开,拦也拦不住。”

第1483章 最后希望

格利亚见刘封不说话,额头上又冒出冷汗,勉强站起来,声音干涩:“殿下,汉昌号那边,你能不能说上话?

至于其他两个钱庄,我,我……”刘封冷声道:“汉昌号虽然是我大汉官府的,但他们有自己的营生,做生意就要讲信用,讲原则,我不好干涉。”

格利亚闻言面如死灰,再次跌坐在门槛上,艰难地咽了口唾沫:“钱庄那边的一千金,按照借钱的利息,半个月之后,还多出来一百二十金,这还有两天时间……”“莫忘了还有那陈贯。”

“陈贯那边还好说,马市的地契抵押在那里,他也劝我不必着急,到时候只要有钱,随时都能取回地契,半年之内不用算利息,”格利亚一声长叹,几乎都带着哭声了,“这可真是你们所说的,患难见真情啊!”

“患难见真情?”

刘封心中已经将格利亚骂了无数遍了,此时听了这句话,反而气笑了,“你这可真是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呢,我真想不通你这几年在长安做生意,竟然还能越做越大。”

“你什么意思?”

格利亚一怔,忽然又哭丧着脸催促道,“殿下,你就快想想办法帮帮我吧,钱庄是不会通融的,我也不知道他们从哪得知的消息,知道我借钱收了赝品,担心我还不上钱,从昨日就派人几次找我,还盯着那几处店铺,只等时间一到,就要催债,收了店面,我将一无所有了呀!”

此时已经到了黄昏时分,夕阳照着院中的树影,偶尔听见府中下人们在说话,大概是晚饭都准备好了,乌珠和马瑶雪始终没有出现,也是将希望寄托在刘封身上。

“去另外两个钱庄借钱,是你自己的主意,还是陈贯给你介绍的?”

“是我自己去的,这时候哪里还敢再去找他?”

格利亚欲哭无泪,坐在门角落里抱着头,“这几个钱庄老板都是平日里关系最好的,给我的利息都低了一些,现在可好,全都得罪完了……”刘封言道:“人情是人情,生意归生意,钱也不是那几个掌柜的,他们能不着急?”

这三个钱庄之中,汉昌号自然不会参与这种阴谋,无极堂是河北甄家开的,因甄氏是中山无极人而取名,以甄家对汉室的态度来看,也不会算计羌人。

江英斋是江东张氏一族的产业,本来刘封还怀疑张家也卷入其中,但既然是格利亚自己找上门的,大概这件事与这几个钱庄关系不大。

“殿下,你说我到底该怎么办?”

格利亚已经完全乱了方寸,忽然跪在地上,抓着刘封的衣衫,哭嚎起来,“你不看我们的交情,看在郡主和大王的面子上,也要帮我这一次啊!我就算死了也不打紧,但那可是我们羌族大部分的财产,如果没有了这些铺面,今年过冬我们连衣服、粮食都不够了——”“行了,你先起来,容我想想办法!”

刘封被他吵得有些烦躁,伸手一把就把格利亚给提了起来,“你如此叫嚷,叫我如何思谋?”

格利亚马上闭了嘴,整了整衣裳,低头擦着眼泪,不敢再发一言,这一次可是真的急哭了,可见他内心已经接近崩溃了,乌珠和刘封是他最后的救命稻草。

外面天色昏暝,刘封再次走回座位,问道:“你来府中,没有被其他人看到吧?”

“没有!”

格利亚连忙摇头,“我谨记殿下嘱咐,不到万不得已绝不来内城,这次来还是先去找了陈贯,又在城内绕了好几圈,确定没有人跟踪,还换了衣服才从后门来的。”

“很好,算你没有完全糊涂!”

刘封微微点头,“把字画留下,你先回当铺去吧!”

格利亚愕然:“啊?

殿下……”刘封皱眉道:“你既然找我帮忙,还信不过我么?”

“信,我当然信。”

格利亚现在完全将刘封当成了救星,反应过来之后,赶忙跑到桌案后面拿出一个布包来,小心翼翼就要打开。

“既然是假的,就不用打开了,”刘封将其按住,对格利亚言道,“你马上回到当铺去,明日等我的消息。”

格利亚没想到刘封让他留下卷轴,顿时犹豫起来,还有些不放心:“殿下,我……”刘封摆摆手,不耐烦道:“那你拿走吧!”

“好好好,就放这里,放这里!”

格利亚赶忙向后退了两步,搓着手,眼睛盯着卷轴,还有忐忑之色。

刘封忽然吐了一口气,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笑道:“你放心,此事关乎你们羌人的安稳,我岂能袖手旁观?

稍后我自会去找钱庄说情,先叫他们宽限几日,或许还能找个买主卖了这两幅字呢!”

格利亚一脸茫然:“啊?

那是假的,谁要?”

刘封笑道:“我自有安排,你若想迈过这道难关,就要听我吩咐。”

格利亚心中稍安,连连点头,刘封既然这样说,显然是已经准备出手帮自己。

刘封又道:“你先回当铺,切莫泄露了行踪,没有我的召唤,不许再离开当铺半步。”

“好,好,我知道了,知道了……”格利亚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连连冲着刘封躬身,转身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唉,大哥,你怎么就走了?

不留下吃饭吗?”

乌珠的声音从外面的大院传来,看来她还是放心不下,一直在前厅等候消息,格利亚含混答应了一声,已经去的远了。

乌珠和马瑶雪二人来到客堂,命人掌灯,急切问道:“大哥,这事可怎么办才好?

那当了假货的人肯定拿着钱离开长安了。”

“二位夫人但放宽心,我自有办法让他现身,”刘封冷然一笑,也不多做解释,问乌珠道,“数年未见令兄,倒有些想念,不知他近来可好?”

“唉,王兄得了重病,只怕……”乌珠闻言神色有些黯然,顿了一下才道,“只怕撑不了多久了。”

刘封吃了一惊,皱眉道:“究竟得了什么病?

怎么不让华青堂派人去诊治?”

第1484章 矛头所指

数年前羌族被匈奴人入侵,刘封和张苞领兵相助,那时候乌里初任羌族大王,三十来岁,年轻有为,而且此人目光长远,是坚定的亲汉派,所以刘封内心深处并不想让乌里就此死亡。

羌族用近二十年的时间才换来了眼下的安宁和富足,西凉的安定、西域的进兵,这些都和羌族与大汉的和平不可分割,一旦换了新的君王,这其中的变数可就大了。

提起乌里大王,乌珠的眼神愈发黯淡,叹道:“王兄从小就有一种奇怪的胸痛之病,不间断发生,这几年愈发严重,也曾请了许多路过河西的名医,却都束手无策……”“原来如此,乌里大王也是雄略之主,羌人能有今日的安逸生活,与他的明智抉择不可分割,真是可惜了……”顿了一下问道,“若是乌里大王不幸归天,格利亚有没有可能竞选王位?”

“他绝对不会!”

乌珠不假思索便摇头道,“当年格利亚就是不想卷入这件事中才主动要求来长安经营店铺的,他的理想是当一个商人,像陶朱公那样的人,腰缠万贯,富可敌国。”

刘封挑眉笑道:“这个远大的志向。”

“哼,你看他现在做的这些事,连族人都要被他害了,都是被这志向给害的,”乌珠却忍不住气恼起来,“我看他就是眼高手低,总想着赚大钱,反而害了自己。”

刘封摆手道:“话不能这么说,这件事我看是有人故意设下圈套针对他!你看往日格利亚做生意不也风生水起,店铺都扩张到十间了,整整半条街,在西市也算是响当当的一号人物啊!”

乌珠哪里有刘封这么乐观,一说起此事,便愁眉不解:“大哥,那可是一千多金钱,我和瑶雪姐刚才都算过了,我们府中上下财产加起来,也不够抵偿的。”

刘封安慰二人道:“此事你们不必担心,我自会设法解决,暂时也不必告知乌里大王。”

“若不是武儿正好出生,我还真想回去看看王兄,现在……”乌珠无奈摇头,用哀求的目光看着刘封,“大哥,这一次你一定要帮帮格利亚,如果王兄知道了长安的事情,恐怕他会被直接气死。”

刘封笑道:“郡主,我与你们羌人的友谊,你还不信么?

再说了,就算不为羌族,以你我的交情,还有继业和瑶雪他们,我们都是亲如兄妹一般,这等事,我绝不会袖手旁观。”

马瑶雪也抓着乌珠的手臂安慰道:“妹妹,你就放心吧,这种事有大哥在,比继业还让人放心,没有他解决了的事!”

乌珠烟圈一阵发红,低下头克制了许久,才深吸一口气:“我先代表王兄和格利亚谢过大哥了。”

“你看你,这就见外了不是?”

刘封一皱眉,轻叹一声,忽然眼神凌厉起来,缓缓道,“我看这件事绝不是要对付格利亚这么简单,很可能是冲着羌族去的,如今乌里大王病重,族内必定有些不安定因素,有人想要借机生事。”

乌珠吃了一惊,微微蹙眉:“可这是在长安,距离西凉数千里,谁会针对我们?”

“这便是此事的蹊跷之处啊!”

刘封长叹一声,手指轻敲着桌面。

他本以为乌里可能是被人所害,格利亚参与到羌王的争夺之中,才会如此迫切想要赚钱立功,现在看来,乌里大王很可能得的是先天性心脏病一类的病症,这就不是这个时代的医术所能解决的了,羌族内部矛盾的可能性也不是很大。

马瑶雪言道:“格利亚虽然是商人,但做事却很讲义气,去年我和果儿去西市闲逛的时候,大家对他风评都很不错,到底是什么人针对他?”

刘封摇头道:“就目前我所猜测的几人来看,实在想不到他们有什么针对羌族的理由,这隐藏在背后的人,必须要尽快揪出来,所以此事还需慎重调查。”

马瑶雪言道:“大哥如果有用得着我们的地方,尽管开口。”

“你们两个就好好在家带孩子,不用担心外面之事,如此继业在外面也放心,这便是最大的帮助了。”

刘封说着话,起身拿起桌上的卷轴,安慰二人道:“这件事你们暂且不必声张,我自会处置,此次不但是帮格利亚,也要挖出朝中这些心怀叵测之人,正好可以肃清朝堂。”

马瑶雪二人赶忙起身:“大哥不留下吃饭吗?”

刘封摇头道:“还有两日时间便到期限,那可是一千二百金巨款,我还要连夜去找几个人,好好安排一番。”

知道时间紧急,乌珠欲言又止,马瑶雪也不再挽留,两人将刘封送出府门,才转身回府去了。

离开卫将军府,刘封吩咐两名护卫一人回府报信,另一人去云羽卫找人,骑马直奔明亮司而来。

明亮司由龙骧将军邓芝管辖,刘封当初设置这个衙门,就是想效仿宋代的开封府,希望能够监察朝堂,减少冤假错案,但刚才格利亚的一席话,让刘封心中疑惑,有明亮司和云羽卫的共同监视,竟然还有人如此明目张胆地行贿受贿。

刘谌登基之后,朝堂刚刚设立,现在的这个班子算是刘封一手搭建,他对自己的眼光还是颇为自信的,本以为能够开个好头,重新整顿吏治,文武齐心,共创又一个大汉盛世。

但陈贯的这个行径,无疑破坏了刘封的美好愿望,这长安城中,有一个陈贯这样的人,就还有第二个,第三个,乃至许许多多,如果这种事在朝堂上成为惯例,这是极为可怕的事情。

当年杨仪担任御史的时候,就曾弹劾过假借字画、文物等受贿一事,这在御史台就有先例,还有人敢顶风作案,真是好大的胆子!刘封不想这个班子还未全面开始治国就出现了漏洞,更不愿在这个百废待兴的时候出现这许多蛀虫,吏治和监察必须要从开始便严格执行,这个口子决不能开,即便是那些宠臣、重臣,也绝不姑息!华灯初上,长安内城已经行人稀少,明亮司周遭更是不见人影,内城多为官员居住,谁没事干敢到明亮司附近晃悠,这不是没事找事么?

刘封命人上前敲门,守军见是大将军府的人,赶忙将他们迎接进去。

第1485章 长安四俊

邓芝正吃过晚饭在书房,忽然听说刘封到访,急忙赶来相迎,两人早朝上匆匆一面,连打招呼的机会都没有,没想到他会连夜来访。

见礼之后,刘封倒也不客气,直接说他还未吃饭,叫人准备些瓜果茶点来,邓芝本想命人做饭,被刘封拒绝了,现在哪有心思吃饭。

邓芝也是个不会客套的,直接问道:“殿下临夜来访,必有所为。”

刘封吃了一块甜点,打个哈哈:“哈哈哈,若无所为,便不能来串串门么?”

邓芝一愣,抱拳道:“殿下不必说笑了,如今朝中诸事繁多,中原战乱未息,殿下哪里有空串门?”

邓芝毕竟和刘封不是同辈人,他和诸葛亮、费祎等都是跟随刘备入川的老臣,一生心血都注入在这大汉之上,到了这种时候更加关心朝政,和刘封即便熟悉,也不会开玩笑,这就是文人和武将的不同。

张飞、马超、魏延等人都能和刘封打成一片,就差称兄道弟了,但费祎、董允、邓芝这些人却始终保持着一定的距离,遵守君臣、上下之礼,绝不逾越,也不会说些嬉笑之词。

刘封擦擦嘴,只好回转正题:“将军可知长安四俊?”

邓芝微微皱眉,点头道:“这倒知道,但这只是市井之言,殿下何以关心此事?”

显然邓芝对刘封不做正事,打听这些八卦新闻有些不满,堂堂麒麟王、大将军,日理万机,国事繁忙,竟然大半夜跑来讨论这些事,岂不是浪费时间?

“嗳,这你就错了!”

刘封一摆手,“我昨日才到长安,便听说这四人大大有名,而且还是今年科举炙手可热的人物,这可是将来的栋梁之才,了解一下也无妨吧?”

“这个……”邓芝微微皱眉,这种事随便找个人打听就能知道,为什么偏偏来找自己?

虽然心中疑惑,但既然刘封亲自来问,也不好拒绝,言道:“这只是学子之间相互吹捧罢了,这四人其中一人便是尹思潜之子尹宗,此子自少就从其父学习经典,通诸子百家经史,尤其精通思潜所注《春秋左氏传》,可谓家学渊源,颇有才学。”

“原来是尹大夫的后人。”

刘封微微点头。

尹默为蜀中名儒,曾远游至荆州,是荆州名士司马徽的弟子,通晓各种经书、史书,是刘备当朝时期的一代学士,尤其研习《春秋左氏传》,还教授过刘禅,封为博士,尹默在士林中的名声绝不亚于向朗等人。

“另外三人殿下不知也罢!”

邓芝淡淡说道:“其一名叫赵丹,乃是太学院孔先生的弟子,听说儒学精深;其二名叫陈贯,据说此人善辨古物,精于先朝典籍;另外一人名叫石鉴,青州人士,此人出身寒微,但听说志趣高雅,对长安四俊之名颇为不屑,不耻于与另外三人为伍,已经离开长安了。”

“哦?”

刘封眉毛一挑,石鉴这个名字确实有些熟悉,一时间却又想不起来,失笑道,“这倒是个有趣之人。”

邓芝却十分淡然:“都只是虚名罢了,至于是否有真才实学,待到秋日科考,便见分晓。”

刘封也是慨然一叹,还真是乱世出英雄,想几十年前年纪轻轻就威震天下的人何其多,当年诸侯纷争,谋士勇将各显其能,二十出头就叱咤风云的大有人在。

现在还不到盛世时期,但随着战争减少,局势逐渐明晰之后,人才也随之凋零,大概人大多都是被逼出来,有吃有喝,生活富足的时候,谁会冒着掉脑袋的危险去打打杀杀,四处奔波?

邓芝毕竟也是见过世面的人物,风雨浮沉不知道经历多少,面对刘备、诸葛亮、孙权之流都与之侃侃而谈,这几个稍有名气的年轻后辈在他这里自然不值一提。

刘封不动声色地评价道:“其他三人倒不知如何,我听说那陈贯平日还会倒弄字画古玩,以此为营生,还在长安买了一座宅院,像这等投机钻营之人,如何能够选入长安四俊之中?”

邓芝有些诧异,看了刘封一眼,却不好说他不管正事,净扫听这些江湖市井的消息,无奈答道:“或许陈贯也有真才实学,也或许用钱财买通一些人,加以风评,用些手段而已,这些都是坊间之评,非名士定论,何必当真?”

刘封微微点头,邓芝果然不愧为掌管明亮司的人,虽然说他对这所为的长安四俊不以为意,但说起这几人的来历,却依然十分清晰,可见对城内的动静还是了如指掌的。

不过对于其不知道陈贯从中行贿谋利之事,刘封还是有些不满,喝了一口果汁,缓缓道:“但我却听说这陈贯手里的古玩字画都卖给了来京师的官员,转手便送给了朝中大臣啊!”

“有此事?”

邓芝闻言果然脸色一变,严肃地看着刘封,蹙眉想了一下才正色道,“不知殿下此话从何听来?

官场之上,敢用文玩古物行贿,可都是重罪,属下尚未曾见人检举,也未曾听说过这类事。”

“哦?”

刘封端着杯子的手微微一顿,皱眉道:“如此说来,此事要么十分隐秘,要么便是我也上当了。”

“有人敢骗大将军?”

邓芝忽然好奇起来,思索片刻再次确定道,“如今朝纲肃然,百官清正,确实未曾发现这等事,不知殿下是听何人说起?”

“此事暂且不必追究!”

刘封摆摆手,又问道,“今日六部之中不见向尚书上朝,可是身体抱恙?”

刘封问的是吏部尚书向朗,当时选的六部尚书,刘封是和费祎等人仔细斟酌过的,这几个人品行、威望都没有问题,但现在因为陈贯的事情,又牵涉到吏部的陈粲,刘封就不得不注意吏部的事情了。

邓芝点头道:“向尚书如今年近八旬,虽然身体无恙,但来上朝便有些力不从心了,陛下已经准他秋后辞官回乡,如今吏部之事多由吏部侍郎陈粲主持。”

刘封问道:“陈粲为人如何?”

第1486章 真假难辨

邓芝总觉得刘封今日的来意十分古怪,先来打听长安四俊这个人人皆知的事情,又来问朝中大臣,天上一脚,地上一脚,实在让人捉摸不透。

他也是朝中老臣,威望不比费和董允几人低,要不是看在刘封是麒麟王和大将军的面子上,就要准备起身送客了。

但刘封却浑然不觉,兀自细细品着那一杯茶,静静等着邓芝的回答。

邓芝只好耐着性子答道:“陈粲与其父大不相同,陈侍郎温粹识统,敦厚持稳,虽进取不足,但守正有余,先为选曹郎升任侍郎,掌吏部正好合适。”

“正好合适?”

刘封放下茶杯,吐了一口气,忽然笑了起来,“但愿此人真如表面一般,温良敦厚。”

邓芝见刘封语气古怪,诧异道:“殿下此言何意?”

刘封见邓芝一脸疑惑,却不回答他的问题,又问道:“那陈裕呢?”

邓芝言道:“陈裕在宫中伴驾,倒与陈奉宗有些相似,为人严厉端正,每每指出陛下不端之处,陛下对其颇为敬畏。”

刘封皱眉道:“此人倒有些胆略。”

邓芝笑道:“这还是许尚书教导有方。”

刘封一怔:“许尚书?”

邓芝知道刘封常年出征在外,对朝中各府衙的候补和附属官员都不太熟悉,解释道:“便是大司徒许靖许文休之孙,年前便选入尚书台做事了。”

“原来是他……”刘封正要再问,忽然门口近来了一人禀告:“将军,云羽卫的姜将军到了。”

“姜将军?”

邓芝一愣,“他来作甚?”

刘封却笑道:“是我派人请他来的,快请他进来。”

邓芝愈发疑惑,不多时便见姜封穿着便服走进来,马谡不在长安,云羽卫的事情便由姜封处理,听说刘封派人来请,不敢怠慢,马上就来到明亮司。

三人各自落座,邓芝愈发疑惑:“不知殿下请姜将军到我府中,有何要事议论?”

姜封也一脸茫然地看着他,刘封半夜来到明亮司,又找来云羽卫的姜封,大家都知道这两个机构一个负责监察,一个负责稽审,从来都是相辅相成的,将他们二人叫到一处,肯定有大事要办。

刘封正准备开口,忽然脸色大变,猛然用手拍着额头,惊呼道:“唉呀,唉呀,唉呀呀呀呀——”邓芝惊得站了起来:“殿下你怎么了?”

“殿下你没事吧?”

姜封也赶忙扶着刘封的肩膀,两人都以为刘封忽然头疼了,邓芝更是忐忑地看着茶杯,要是刘封因为在明亮司府中吃喝有了什么危险,这可浑身是嘴都说不清了。

“我可真是头猪!”

刘封拍着脑门大骂自己,邓芝和姜封更是一脸愕然,面面相觑,这还有自己骂自己的?

“唉,没事了,坐吧坐吧!”

刘封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赶紧让二人坐下,深吸一口气平复心绪,叹道:“终日打雁,终究还是被雁啄了眼啊!”

邓芝小心问道:“殿下你无碍吧?”

“不碍事!”

刘封摆摆手,忽然觉得有些尴尬,看着二人一笑,正好瞥见书案上的卷轴,言道,“对了,我今日来是有一样价值连城的东西要与二位一同分享。”

邓芝愈发觉得糊涂了,刘封自从来到府中便东拉西扯,一惊一乍,这时候又说带来什么宝物,实在让人费解,就算有什么好东西,也轮不到他们二人来分享。

姜封倒是十分配合,问道:“不知殿下带来何物?”

刘封伸手将绸布包裹的卷轴打开,一共包了两层,倒是做得十分细致,打开之后里面有两副卷轴,看起来都古色古香,一副为锦帛卷轴,另一幅则为暗黄色的纸张。

“这是何物?”

邓芝一眼瞥见了纸质卷轴背面正好显现出来的半截红色印记,忽然脸色一变,惊呼道,“这是圣旨?”

姜封也吃了一惊,二人急忙起身,就要准备大礼迎接圣旨了。

“坐下坐下,这不是圣旨。”

刘封连连招手,示意二人不必紧张,既然先看到了那纸质卷轴背后的印记,便干脆将其展开,只见上面密密麻麻写着许多字,都是篆书,自己一个也没看出来。

邓芝在一旁看了第一行字,便失声道:“这是……上林赋?”

“上林赋?”

姜封也探过头来,微微点头,“果真是司马相如的上林赋。”

邓芝又看了几行,最终将目光落在了最后的红印之上,又看了大印旁边的几行小字,诧异地抬起头来问道:“殿下从宫中取来这上林赋,有何用意?”

刘封也盯着邓芝:“你确定这就是司马相如写的那篇上林赋么?”

“嘶——难道是假的不成?”

邓芝不明其意,被刘封这么一问,也不敢十分笃定,又低头仔细看了起来。

姜封却指着另一幅卷轴问道:“那这副莫非便是子虚赋?”

“不错!”

刘封点头道,“此两篇赋为姊妹篇,这个便是子虚赋。”

姜封走过来将其展开,粗看了两眼,却笑道:“这是假的。”

“你如何知道?”

这次不但刘封问,细看上林赋的邓芝也抬起头来,等着姜封的判断依据。

姜封笑道:“众所周知,司马长卿为梁王的文学侍从,写子虚赋是在梁国之时,这卷轴分明是蜀锦所做,想必是伪造卷轴之人只知司马公为益州人,却不知子虚赋是为梁王所做。”

“倒也有几分道理!”

刘封微微点头,却又说道,“不过蜀锦当时遍布天下,也难料司马相如就是在运到梁国的蜀锦之上记下此赋。”

姜封微微皱眉,沉吟道:“如此说来,若非要辨别真假,只能寻找当年司马相如的亲笔字了。”

邓芝低头又看了一阵,也皱眉道,“这玉玺之印不会有错,但这笔迹是否便是司马相如的,便不好确定了。”

刘封反倒吃了一惊:“玉玺之印是真的?”

格利亚既然上当受骗,这卷轴必定就是伪造的,但他没想到邓芝却说玉玺是真的,那这个问题就更严重了,难道这件事是宫中有人暗中操作,意图针对羌族搞事?

第1487章 以假乱真

看到刘封神色愈发严峻,邓芝问道:“殿下,这卷轴可是从宫中取来的?”

“不是,”刘封微微摇头,问道,“你这里可有圣旨?”

“等我取来对照。”

邓芝明白了刘封的意思,马上转身出去找圣旨。

“这两个卷轴俱都是伪作,”刘封叹了口气,对姜封言道,“你可能在长安找到这一类的人,我需要再做一份出来。”

“这倒不难,”姜封点点头,忽然又皱眉道,“但这上面有玉玺之印,恐怕没有人敢轻易接手,这一旦被查到,那可是死罪啊!”

刘封言道:“恕其无罪,若是能找到这等高手,顺便打探一下,看看能不能从卷轴上找出线索,将这伪造卷轴之人找出来更好,他们都是同行,或许能有一些消息。”

姜封终于明白刘封此来就是为了调查这两幅卷轴的,抱拳道:“遵命!”

“另外,你回去之后马上派人暗中盯住陈贯的宅院,这两日若是有可疑之人进出,务必全部记下,将其来历调查清楚。”

“是!”

正在此时,邓芝双手捧着一道圣旨进来,三人在桌上铺开,将两个玉玺大印靠近对比,在油灯下细细观摩。

过了好一阵之后,邓芝才直起腰来,揉了揉眼睛,缓缓道:“这玉印是假的。”

刘封道:“哦?

看出来了?”

邓芝叹道:“不错,若无真正的印玺对比,只凭眼睛观察,加之这卷轴仿造数百年前之物,印迹本就斑驳不清,实在难以分辨,如今仔细对比,才看出有两个字的笔画略有不同。”

刘封冷笑道:“看来这伪造之人不但手段极其高明,手中还可能有圣旨,至少他是见过圣旨或者传国玉玺的。”

邓芝皱眉道:“究竟是何人如此大胆?

如此苦心冒险,却又伪造这无用之物,意欲何为?”

伪造官印本就是大罪,更何况还是玉玺,但却用在司马相如的辞赋之上,那这道印就失去了作用,确实让邓芝疑惑。

刘封却笑问道:“若这两幅卷轴真是司马相如的真迹,你们以为能值多少钱?”

“如果是真迹,只怕价值千金以上!”

姜封慨然道,“当年求司马相如写文,也是要数百金的。”

“哦,原来如此!”

邓芝猛然醒悟过来,想起刘封刚才说过有人送字画古玩的事情,惊问道,“莫非这两幅卷轴是那陈贯伪作不成?”

“眼下还没有证据,”刘封摇头道,“但这两副字已经花了一千两百金了。”

“啊?”

邓芝和姜封二人惊呼出声,看着刘封半晌说不出话来。

姜封咂咂嘴,问道:“殿下,该不会——是你上当买了这伪作吧?”

刘封无奈笑道:“你看我浑身上下能值这么多钱么?”

姜封微不可查地撇撇嘴,暗想你可是万人之上,一人之下的麒麟王,威震天下,身系大汉命运,别说一千两百金,就是百万金,那也是值得的。

嘴上却说道:“殿下素来节俭朴素,只怕大将军府也拿不出这么多钱来。”

忽然又想以刘封以往对钱财的敏感和锱铢必较的作为来看,就算是司马相如真迹,恐怕也不会拿钱买这两幅字画。

邓芝瞥了一眼桌上的卷轴,想着刘封刚才的话,苦笑道:“殿下,该不会是有人拿着这卷轴当做大礼送你,他自己也没认出来这是赝品吧?”

如果不是刚才对照真正的圣旨,邓芝都险些被骗了,这天底下见过圣旨的少之又少,更不要说能手里存着圣旨的人了,那送礼之人没有对比,或许还真不知道是伪作,如果知道是赝品还去给大将军送礼,这不是自寻死路?

姜封也愣住了,看了一眼邓芝,哭笑不得:“还真有人敢给大将军送礼?”

要知道刘封可是当朝第一个提出设立明亮司和云羽卫监察百官的人,这两个机构的权力甚至超过了御史台和刑部,能够直达天听,有抓捕文武之权,就是为了杜绝官场上的那些歪风邪气,现在倒好,这送礼的竟送到刘封头上了,这不是打明亮司和云羽卫的脸?

“给我送礼?

给他吃两个熊心豹子胆恐怕也不敢来,”刘封摇头失笑道,“先不管我这卷轴从何而来,此事可能牵涉到凉州安定,必须要彻查清楚。”

邓芝见刘封说得慎重,抱拳道:“殿下有何吩咐,尽管下令。”

刘封问道:“如今在朝堂之上,可有与羌族素有来往,又能够将这长安四俊招呼到一起之人?”

“这个……”刘封刚才提到凉州安定,邓芝便觉得此事可能与羌族有关,思索片刻之后沉吟道,“若与羌族有关,最好是从大鸿胪寺中选择,能与这长安四俊有些关联的……对了,蔡袭正好合适。”

刘封问道:“蔡袭何人?

担任何职?”

邓芝道:“此人乃是蔡中郎蔡公之孙,先前蔡公被董卓所害,其子便隐蔽山林,直到我汉军进入长安之后,才主动来出仕,愿匡扶汉室,以慰蔡公在天之灵。”

刘封想起蔡邕曲折的一生和悲惨解决,慨然叹道:“蔡家果然世代忠良,令人敬佩。”

邓芝点头道:“蔡袭现为鸿胪寺西羌大行,正好负责掌管羌族事务,以他的名望召集这四俊,料想其必欣然而来。”

刘封一拍手,马上说道:“很好,就命蔡袭以展其祖父书法之作邀请青年才俊观摩学习,我料蔡中郎的书法,想要一睹真容的恐怕不在少数吧?”

邓芝点头笑道:“不错,殿下这么一说,连我都有些怦然心动了。”

“此事就这么定了,马上连夜去找蔡袭商议此事,明日申时在鸿鹄楼设宴待客,”刘封背着手走了两步,又道,“对了,拜帖之上再加上一句,最新的唐宋体也将在明日问世。”

“原来殿下也有大作了,”邓芝对刘封的诗词也十分期待,笑道,“唐宋体已在文坛蔚然成风,效仿者如云,殿下却是许久不曾出手了,这一次不知以何为题?”

刘封微微抬起头,笑道:“春日已到,自然是以春为题了。”

第1488章 事先安排

与邓芝、姜封又商议了一些细节之后,刘封便离开了明亮司,虽然还没有告诉他们二人具体的情由,但事关羌族,谁也不敢大意。

出门分别之时刘封又嘱咐姜封,如果他人手不够或者行事不方便,可以找侠义堂帮忙,但必须要选可靠之人,不能走漏了消息。

回到府中,已经到了半夜,刘封站在门口犹豫片刻,决定今晚去找赵贞,因为赵贞那里比较大。

嗯,是床大!第二日一早又去早朝,这次刘封与众人讨论西域之事,如今郭淮已经占领高昌,重新设立戍己校尉部,在高昌壁、柳中两处开设屯田,在当地又招收兵力三千余人。

高昌壁本就是原本西征的兵卒所建,柳中是班勇昔日屯田之地,这里汉军后人占了大多数,听说汉军又来,纷纷都来投军。

戍己校尉部的重新设置,意味着汉军的军事威慑已经真正进入西域境内,再加上伊吾的宜禾校尉部,大汉在西域的军事部署已经初步完善。

西域各国目前除了国力较强,一心想要学乌孙和康居独立的龟兹之外,其余各国还保持着观望态度,照常遣使朝贡,尚在表面敷衍,郭淮屯兵高昌壁,他们也没有太大的动静。

早朝结束之后,群臣陆续散去,刘封与刘谌来到后花园闲聊,刘谌又问起选妃之事,刘封告诉他定在三月三上巳节,待踏青之日一切尽在安排之中。

还有半个月时间,刘谌更觉得焦急难耐,闲聊几句便打听那女子的消息,问刘封究竟如何试探于她,会不会有什么危险,生怕刘封让那女子受了委屈。

刘封笑道:“陛下若在宫中闷得慌,臣倒可以今日带你出去透透气。”

刘谌喜上眉梢,忙问道:“皇叔有好事?”

刘封点头道:“下午有一场精彩的诗文会,陛下可有兴趣?”

刘谌微微蹙眉,叹道:“虽然诗文会不如武斗来得痛快,但总归能出去走走也是不错的,还是去吧!”

自从一年前刘谌乘坐孔明船失事差点受伤之后,谯周等老臣便坚决反对刘谌随意出皇宫游玩,虽然知道他是小孩心性,但身为一国之君,行事如此轻佻,是对大汉江山的不负责,一通大道理讲下来,刘谌听也听怕了。

现在廷尉对刘谌看得可紧了,刘谌轻易连皇宫都出不去,但有刘封带着,谯周他们也拦不住。

刘封笑道:“这次去你我可不能暴露身份,否则那些人便放不开手脚,陛下若是想露露脸,我倒是可助一臂之力。”

刘谌面露喜色,旋即又皱眉道:“可朕不善辞赋,若是真斗起来,只怕反而贻笑大方。”

刘封言道:“有我在,你怕什么?”

刘谌忽然想起来刘封在士林中的影响,抚掌大笑道:“原来皇叔早就想好了,好好好,那就让朕也体验一番这文士之斗。”

看刘谌就要去准备,刘封又道:“你我出去,还要有个身份掩护才好,不如陛下就扮做来京的世家子弟,臣扮做家臣。”

刘谌摆手道:“不不不,还是你依然是我叔父吧,这样朕心里才踏实些。”

“这样也好!”

刘封微微点头,却又皱眉道,“今日宴会,我料那些人必定会各有排场,只是你我二人前去,未免显得势薄了一些,还得带上一个管家或者师爷充充门面。”

刘谌一怔:“带几个护卫不就可以了?”

“不,今日是文斗,若带了五大三粗的家伙跟随,未免叫人心中不屑,今日有我在便够了,不必再带护卫。”

“那该带上谁呢?”

刘封言道:“我看陈侍郎就不错,他素来威严,站在那里颇有师爷的气度,就带他吧!”

“陈裕?”

刘谌见刘封要带他,便苦着脸道,“还是换个人吧,陈侍郎那人,迂腐得很,朕怕他非但自己不愿去,还劝谏朕不要出宫。”

刘封言道:“其他几位都是老臣,而且公事繁忙,这等场合让他们陪同也不太合适,近侍唯有陈裕年纪轻些,此事我去交代就是了。”

刘谌想想也是,宴会之上如果让老臣侍立在一群年轻后生面前,确实不好看,便点头道:“那好,皇叔只管安排,几时出宫,我这也好准备!”

刘封言道:“宴会申时便开始,陛下未时过后便来我府中,我们一同出发。”

“哈哈哈,好!”

刘谌见终于能出宫去转转,十分高兴,也暂时不再追问选妃之事了。

从皇宫偏殿转入府中,刘能便迎了上来:“主人,一大早就有个年轻人来拜见,说是主人请来的,都等了一早上了。”

“知道了!”

刘封点点头,迈步走向客房,来到院中,便见一位身穿鹅黄色长衫的少年人正在沙发上翻看一本书。

听到脚步声,那人赶忙起身,看刘能的神态,便猜到刘封的身份,躬身道:“在下尹宗,不知殿下差人来唤,有何吩咐?”

这尹宗长得倒是颇为清秀,细眉大眼,虽然第一次和刘封见面,但他毕竟跟随尹默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举止倒也从容。

刘封示意尹宗坐下,让刘能重新看茶,笑道:“今日长安四俊齐聚,又有蔡中郎之孙主持,想必你也有所准备了吧?”

尹宗抱拳道:“四俊之名,实不敢当,在下才学疏浅,受之有愧。”

刘封笑道:“罢了,你也不必自谦,我此番请你来,有一事相托,要你在宴会之上助我一臂之力。”

尹宗吃了一惊:“殿下要我相助,莫非这宴会是殿下……”“宴会之事,你就不必多问了,只管正常列席便是,”刘封说着话站起身,将那两幅卷轴拿出来,递给尹宗:“这两幅字是司马相如之作,你先看看。”

“司马长卿?”

尹宗起身接过卷轴,在书案上铺开一卷,惊呼道,“这是子虚赋……”刘封背着手站在一旁,笑道:“你可能分辨这是否是司马相如的手迹?”

“这……”尹宗抬起头来,摇头道,“据说司马长卿不曾有书传世,其时时写书,时时被人买走,武帝都不曾取得,吾等如何能见?”

刘封微微点头,缓缓道:“既然司马相如的书能被人买走,就说明还是有一些流落在了民间。”

第1490章 成何体统

陈裕奉命来到大将军府的时候,看到院子里的一幕,惊得眼珠子差点掉在地上,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只见刘谌正趴在地上,背上骑坐着一个虎头虎脑的婴孩,另外还有两个一人牵着绳子,一人拿着马鞭,几人在院子里转圈,还有个更大些的拿着令旗站在台阶上挥舞指挥的。

堂堂大汉皇帝,竟然成了别人胯下的坐骑,虽然孩童之间只是玩耍嬉闹,但刘谌已然登基,长大成人,岂能以真龙天子为座驾?

“成何体统,成何体统啊……”陈裕愣了一阵之后,才抖抖索索地指着院子里的几人,快步走过去,准备将刘谌扶起来。

刘谌此时也看到了陈裕,赶忙停下来,伸手将背上的小家伙拉下来,拍打着身上的尘土,干笑道:“陈侍郎,你来了?”

“陛下,这,这,这成何体统?”

陈裕痛心疾首,“陛下贵为天子,统大汉之雄威,掌九州之河山,就该礼仪端正……”“陈侍郎,不必说了!”

刘谌最怕他们讲这些大道理,赶忙抬手阻止,指着身旁的小家伙解释道,“这位是卫将军之子,卫将军乃是朕之舅父,也是朕之叔父,朕与兄弟玩耍,这无妨紧要吧?”

陈裕一怔,张苞的儿子他可不好说什么,楞了一下指着其他几位:“那他们,他们……”“这两个呢,是皇叔之子,那一位是丞相之子,比朕辈分还要高!”

刘谌发现陈裕的窘态之后,反而得意一笑,指着诸葛瞻介绍道,“诸葛先生正在教导吾等演练兵法,朕这也是在学习呢!”

“嘿呀,陛下,这,这未免也太……”陈裕气得一甩衣袖,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院子里这几个小家伙他是一个也惹不起,这身份来历,可一个比一个唬人。

“陈侍郎来了,快请进!”

正在此时,廊台下传来一个声音。

陈裕抬头一看,也是一位中年文士,留着三绺胡须,面貌儒雅,但他却从未见过,不由一怔,还以为是刘封府中的师爷或者管家,抱拳道:“下官奉麒麟王之命而来,不知殿下何在?”

不料那人却抚须大笑,向前走了两步问道:“哈哈哈,陈侍郎,你不认得本王了么?”

陈裕一怔,刘谌倒先反应过来,跑到刘封跟前围着他转了一圈,啧啧称奇:“原来你就是皇叔,你这易容术真是厉害,朕也没认出来。”

陈裕这才明白感情这人就是刘封,心中疑惑,还是行礼道:“下官奉命前来,不知殿下有何吩咐?”

刘封笑道:“稍后我们要出去赴宴,有劳陈侍郎充当陛下的师爷,不知侍郎意下如何?”

陈裕愈发不解,但刘封早就吩咐他穿便服而来,倒也不用再准备,想起刚才刘谌的荒唐行径,抱拳道:“陪王伴驾,乃下官荣幸,自当陪驾。”

刘封微微点头,看了看刘谌身上的尘土,无奈笑道:“陛下,你看你这样如何赴宴?

赶快到后面让她们帮你重新梳洗一下,准备出发了。”

“好勒!”

刘谌点点头,蹦蹦跳跳地跑向后堂去了。

几个丫鬟也出来将小家伙们带走,刘封拱手道:“陈侍郎请屋里坐。”

“还是不必麻烦了,稍后陛下出来,我们便出发吧!”

陈裕现在哪有心思闲坐,问道,“不知殿下要去何处赴宴,可要下官做些什么?”

刘封笑道:“只是一群文士闲谈罢了,陈侍郎只需要陪同陛下出席即即可,你我一同为陛下壮壮声威,不能让人小瞧了不是?

其余则不必多说话。”

“这倒简单!”

陈裕微微点头,虽然不知道要去哪里,但心想着能跟着刘谌,至少也能及时提醒他哪里做的不对,以免再被亵渎天威。

刘封对陈裕言道:“此次陛下赴宴,便扮做襄阳黄氏之后,名叫黄震,字少言,委屈侍郎要扮做陛下的随行师爷了。”

陈裕抱拳道:“这倒无妨,却不知殿下是何身份?”

“我还是陛下的叔父,名叫黄舒!”

刘封看了看陈裕,抚须笑道,“舒服的舒!”

陈裕微微一怔,旋即摇头苦笑,心想你取这么个名字,自己舒服了,叫的人可不一定舒服。

闲聊了一阵,刘谌也重新洗漱完毕,喜笑颜开,容光焕发,好似登基之后便从未如此真正的开心过,现在又有刘封在,更将朝中之事尽数抛在脑后,只觉得轻松无比。

门外已经有马车等候,三人上了车,刘封嘱咐二人行事要小心,言谈之间千万不要说漏了嘴,陈裕倒是甚至可以不用说话,就怕刘谌口误,所以刘封给他取名震,万一失口自称朕,也能搪塞过去。

安排了几句之后,刘封问道:“臣给陛下的词句,可背会了?”

“会了,全都记住了!”

刘谌傲娇地一仰头,“总共就四句诗,通俗易懂,自然记得清清楚楚。”

刘封笑道:“莫要到了宴会之上一时紧张,便忘记了,可就被众人哄笑了。”

“不会,不会!”

刘谌摆摆手,嘴上说得自信,却还是从怀中掏出一块小纸条来,小心翼翼地看着,闭上眼睛低声默诵。

陈裕实在忍不住好奇,问道:“不知殿下给陛下准备了什么?”

“唐宋体!”

刘谌睁眼看了一眼陈裕,目光闪闪发亮,“到时候定让陈侍郎也拍手叫绝。”

陈裕吃惊道:“莫非又是殿下新作?”

“也算不上吧!”

刘封含糊答应着,虽然他知道这些诗词的版权无人追究,但每次要强说成他自己的,却还是有些心虚。

陈裕不知道刘封说的是算不上新作,还是算不上他一人做的,又看了看闭目背诵的刘谌,猜测这首诗到底有多少是刘谌自己所创。

不多时马车便出了皇城,鸿鹄楼在长安也是数一数二的大酒楼,就在皇城脚下,宫门之外,这里平日寻常人都不敢靠近,今日却显得十分热闹。

刘封三人从马车上下来,便看到酒楼四周有许多人围观,正有一辆马车离开门口,一行七八人在店家的恭迎之下走了进去。

第1491章 赴宴鸿鹄楼

半年来长安四俊在城内传得沸沸扬扬,但大家都知道这四俊却从未聚首过,这一次蔡邕之孙蔡袭忽然发出请帖广邀青年才俊会宴鸿鹄楼,自然倍受关注。

虽说长安四俊的名号并不被大家广泛认可,甚至有人不屑一笑,但这一次是蔡袭主持宴会,又要展出蔡邕的大作,谁不羡慕?

蔡邕不但是前朝的大儒,也是士林中倍受尊崇的前辈,琴棋书画无一不精,除通经史、善辞赋之外,又精于书法,擅篆、隶书,尤以隶书造诣最深,所创“飞白”书体至今还十分流行,能亲眼看到蔡中郎的书作,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

这一次受邀的大多都是长安俊杰,有王孙公子,也有世家子弟,收到请帖的都倍觉有面子,没有收到请帖的也想办法与这些人一同结伴而来,甚至甘愿充当书童随从,只为一睹蔡中郎被传为骨气洞达,爽爽有神力的书法大作。

鸿鹄楼来往的客人通常都是身着长袍,气度非凡的王公大臣,或者富商巨贾,今日愈发显得不同,只见一个个衣冠楚楚,更有人头戴正冠,鲜衣怒马,言谈举止都风雅至极。

“这……”刘谌掀开车帘准备下车的时候却愣住了,“怎会是鸿鹄楼?”

刘封笑道:“鸿鹄楼不好么?”

刘谌眼里闪过一丝慌乱和期待,笑道:“好,甚好,甚好!”

陈裕扶着刘谌下车,见他神色古怪,眼神飘忽不定,心下疑惑,以前从未听说过陛下来过这酒楼,看他神色却有些畏畏缩缩的。

“走吧,先进去看看。”

刘封让赶车的人先回去,背着手走在前面带路。

“陛……公子请!”

陈裕提醒发愣的刘谌,跟在二人身后走向酒楼。

鸿鹄楼并不是京城最华丽的酒楼,但却是文人墨客最喜欢的地方,这里从一开始便打造为文人墨客服务的环境,酒楼的墙壁柱子之上,挂满了各类字画辞赋,甚至还有一些文人亲笔题词。

听说鸿鹄楼的主人祖上也曾出过大儒,甚至还在朝封侯,在鸿鹄楼中,只要有人留下诗画,不管这人是否有名气,只要够经典,酒楼都会精心装裱挂在各楼的墙壁上,供后来的客人品评。

蔡袭虽然从隐居到出仕才不过短短一年多时间,但凭借蔡邕的影响力,早已名满长安,不知道有多少蔡邕的门生找蔡袭打听当年之事。

酒楼的三楼已经被蔡袭包下,此时人也来了不少,闹哄哄地互相打着招呼,刘封带着刘谌走上楼梯,眼角瞟过那些字画,慢悠悠地走着。

在他身后,刘谌却有些心不在焉,不时四下张望,似乎在寻找着什么,又好像是在躲避什么,堂堂天子如此失态拘谨,让跟在他身后的陈裕眉头拧成了疙瘩。

来到正厅门口,便见蔡袭一身蓝衫,正和几位世家子弟在迎接宾客,看到刘封进来,蔡袭一愣,觉得这人十分陌生,一时不不知道他是哪家的客人,正极力思索的时候,猛然看到他身后正向楼下张望的刘谌,顿时脸色大变。

刘谌进门的时候还转着脑袋往楼下看了好几次,蔡袭一时没有认出来,等刘谌回头的时候才看清,他怎么也没想到皇帝会来赴宴。

“啊,皇……”“吾等是从襄阳来,这位是我家黄公子。”

刘封早就在防备着这一点,赶忙上前一步拦住了蔡袭,顺手将手中的请柬递了过去。

“黄……黄震?”

蔡袭一怔,终于反应过来,躬身抱拳道,“黄公子辛苦。”

刘谌心不在焉地点点头,跟着刘封便走进大厅去了,旁边那几位看蔡袭方才的态度如此恭敬,对方却爱理不理,心中便有些不爽。

一人瞥了一眼刘封三人的背影,微哼道:“这黄公子是何来历,竟如此无礼?”

蔡袭拉了拉那人的衣袖,低声道:“此人乃是襄阳黄家子弟,名士黄承彦的曾孙,千万不可小瞧了他。”

那几人微微撇嘴,颇为不屑,却不知道蔡袭叮嘱他们不要小瞧是让他们谨慎一些,不要惹刘封这三人,否则谁也吃罪不起。

大厅里一共摆下了六排酒席,每排八个座位,看来是请了五十人左右,这个时代的酒宴还是分食制,每人一张桌子,摆设酒盘菜肴,各自都有位置。

此时鸿鹄楼三楼人声鼎沸,热闹非常,一会这个人来了,大家议论一阵,一会又有另一人来,引起一阵轰动,似乎都是些有名气的人物,反倒是刘封三人进来的时候,没人认识,但看他们居然做到了上位,不时有人投来嫉妒却又不屑的目光,暗中指点议论。

刘封为刘谌找到了位置坐下,也在暗中注意着那些到来的人,不动声色,彼此都不认识,这里反而显得清净,正好便于观察。

正在此时,忽然喧闹的鸿鹄楼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门口,只见那里正出现了四名羌人,与蔡袭见礼之后径直来到大堂,就坐在刘谌对面的座位上。

进来的这几人正是格利亚,虽然来到这种场合让他十分难堪,手心已经冒汗了,但这是刘封的命令,他不得不硬着头皮来,全场上下就认识一个蔡袭,坐在那里看到对面的刘谌几人也在发愣,干笑了两声,有些手足无措。

一众文士虽然不满,但都知道蔡袭是光禄寺卿的大行,主管羌族事务,或许这羌人是借此机会来与大家套近乎的,便各自都动起了心思,想着稍后要不要和这羌族使者搞点关系。

正当大家还在犹豫的时候,却见一位头戴冠玉,身穿银色长衫的年轻人摇着折扇走到了格利亚的席位前,面带笑容抱拳问候:“不想掌柜的今日也来赴宴。”

格利亚顿时一脸尴尬,强笑着起身回礼:“哪里哪里,蔡侍郎招呼,在下不敢不来。”

那人淡淡一笑,这个场合似乎也不愿和格利亚有太多的交谈,抱拳点头,便转身回到自己的坐位之上。

这人的座位就在刘谌下首,落座前看了一眼邻座的刘谌三人,微微颔首示意,便泰然而坐。

此时已经有人认出来这人便是长安四俊之一陈贯,便愈发疑惑坐在陈贯上首的那人是何来历。

第1492章 以文会友

又过了一刻钟之后,再无人前来,蔡袭又等了片刻才转身走进大堂,对众人说道:“让诸位久等了,看来石林伯是果然不肯来了,就不必等他了吧!”

众人一听原来是四俊之一的石鉴未到,纷纷摇头,这人到现在为止只听过名字,还没有见过真人,不知道他本事如何,脾气倒是太古怪了。

对于这样一个没有背景身份的人,虽然挂了个虚名,但在众人心中却是无关紧要的,自然没有人为石鉴求情,纷纷催促酒宴开始,大家都想一睹蔡中郎的真迹。

蔡袭先向众人相互介绍一番,见坐在首位的是来自襄阳黄家的人,有些人面露敬畏之色,有些却不以为意,黄承彦是襄阳名士、诸葛亮的岳父不假,但那都是几十年前的事了,这黄震看起来年纪不大,而且在荆州也从未听说过这么一号人物,大概是借着他祖上的名号到长安游玩来了。

介绍过格利亚之后,便是坐在刘谌下首的那人,这人正是长安四俊之一的陈贯,他对面则是尹宗,其次有长安书院孔祥的弟子赵丹,四俊到了三个,这也是他们首次聚会,但彼此之间似乎都不待见,只是草草行礼便敷衍了事,看来互相之间还在暗中较劲。

一通介绍,又过去了半炷香的功夫,这些人有的已经年少成名,有的崭露头角,但无一例外都是今年科举考试的参选者,不得不说,蔡袭举办这场酒宴倒也很会挑人。

认识一番之后,蔡袭便宣布先抛砖引玉,将蔡邕的几篇原作拿出来供众人瞻仰,同时将亲自操琴为宾客演奏一曲蔡邕谱写的《游春》。

众人一听都纷纷叫好,蔡邕的琴技在当时也是一绝,不但校编了许多琴谱,还自创曲谱,其中最有名的有《游春》、《渌水》、《幽思》、《坐愁》、《秋思》,人称《蔡氏五弄》,现在正值春日,演奏《游春》最为合适。

随着蔡袭焚香净手,更衣换桌椅,一道白纱将其与众人席位隔开之后,大厅里瞬间便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收敛心神,眼观鼻鼻观心凛然而坐,等着蔡袭的演奏。

一道清扬的琴音让刘封心神一振,古琴的声音比古筝愈发低沉,却又感觉更为清冽,刘封虽然不懂音律,也觉得心有戚戚,神色肃穆,再看格利亚几人,却有些昏昏欲睡了。

一炷香未完,琴曲便结束了,余音袅袅,令人回味,随着轻纱揭开,陈贯看到桌案上的那把琴,顿时双目放光,惊呼道:“这莫非便是那焦尾琴?”

有人还在闭目回味,听到这句话猛然睁开眼睛,坐在后面的人则纷纷起身张望,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桌案之上,果然看到那张古琴琴尾焦黑,参差不齐。

听说昔日吴人有烧梧桐木取火做饭,一日正好被蔡邕听到火烈之声,便知其为良木,赶忙到其家中求来此木,裁剪制作为琴,果然音色俱佳,因见其尾部被火烧焦,故取名“焦尾”。

“不错,这边是先祖所留之焦尾!”

蔡袭微微点头,长身而起,叹道,“昔日祖父被董贼所害,此琴便流落宫中,所幸尚存,在下继承父辈之志,甘愿为汉室效力,陛下将此琴恩赐在下,实乃皇恩浩荡!”

众人闻言纷纷点头,有人想要到近前观看,蔡袭已经命人将琴撤了下去,小心收藏起来,陈贯一直死死盯着焦尾琴,直到其被琴童抱入后堂,露出羡慕又怅然的神色。

蔡袭擦过手之后抱拳道:“今日在下做东,便先献丑了!在下抛砖引玉,抚琴一曲,以助诸位雅兴,既然以文会友,当有辞赋助兴,不知今日以何为题?”

陈贯左右看看,见无人说话,起身抱拳道:“如今正值春日,方才先生所奏一曲《游春》实乃天上之曲,不如便以春为题吧!”

“好,就以春为题。”

众人闻言纷纷点头,这个时间来点咏春的辞赋再合适不过了。

蔡袭扫视众人,笑道:“不知哪位先来?”

“我先来!”

沉默片刻之后,便见左边角落里站起一人,这人身材瘦小,鼻翼上还长着一颗痘,拢着衣袖走出来,显得颇为自得。

“长仁兄请。”

蔡袭微微躬身,便坐到了席位之上。

那人轻咳一声,环顾左右,一手背在身后,做了个自认为潇洒的姿态,缓缓道:“春雷惊蛰起,朝露凝芬芳。

雨润芭蕉翠,蝶舞云梦中,咏春于二月,草木生新枝……”这人一开口,便是一片长赋,自己念得手舞足蹈,唾沫横飞,少说也有数百字,刘封虽然听不出好坏来,但看蔡袭和尹宗等人的神色,恐怕这家伙也是个半吊子的棒槌,格利亚已经忍不住打了好几个哈欠了。

好不容易等到这人表演完,蔡袭还未起身,尹宗便拧着眉毛站起身来,抱拳道:“今日以文会友,当以短句咏春为妙,否则到了天明,恐怕宴会也结束不了了。”

蔡袭与尹宗倒也有些交情,闻言点头道:“尹贤弟所言极是,若是辞藻过多者,可选精要诵读。”

陈贯抱拳笑道:“如此说来,尹兄必有精短之妙句,吾等洗耳恭听。”

尹宗冲着陈贯和众人抱拳,朗声颂道:“草青青兮城之南,桂花落兮人正闲。

问君归兮在何年,九州平兮奏凯还。”

“好一个九州平,奏凯还!”

蔡袭似乎对这句颇为欣赏,击掌称赞几句,看向了陈贯,“陈兄可曾准备好了?”

陈贯看看左右,轻咳一声道:“在下本准备了长赋,既然要精要,便要斟酌一番,还是请这位黄贤弟先来!”

蔡袭哪敢让刘谌出手,怕他没有准备弄得尴尬,赶忙说道:“既然尹贤弟已经作赋,不如就让长安四俊一同出手,吾等正好听个痛快,陈兄还在斟酌,那就赵兄来吧?”

众人一听都纷纷拍手叫好,长安四俊早就传遍京师,但一直分不出高下来,今虽然石鉴不在,但尹宗和陈贯、赵丹都在,正好可以一较高下。

第1493章 强抢风头

蔡袭带着众人一起哄,目光自然就聚焦到了赵丹身上,这赵丹是太学院孔祥的门生,便算是孔门弟子,看起来倒也沉稳,先离席向众人施礼。

“诸位兄台,方才都道长赋太冗繁,不如选精要,在下却有一个愚见在此——”赵丹身上已然有了几分气度,言谈之间有些大家风范,三言两语便让所有人都静下来,继续说道:“若说简短精要,莫如当今麒麟王所开创之唐宋体最为合适,或五言、或七言,寥寥数字,却涵盖玄妙至理,文坛之上已经蔚然成风,效仿者无数,在下不才,做得一首咏春短诗,望各位指正。”

蔡袭抚掌笑道:“原来赵兄偏爱唐宋体,这倒不错,快快颂来。”

赵丹轻咳一声,朗声道:“新桃红满林,杨柳绿成荫。

莺雀舞盈盈,长安好春景。”

“好,春情春景,倒也精妙。”

蔡袭带头鼓掌,其他人也都纷纷叫好,虽然不算出彩,但是深得唐宋体的精妙,其他人自忖还是做不出来的。

“陈兄,你……”“让我来!”

赵丹入座,蔡袭正要让陈贯献技,却不料一直坐着不动的刘谌忽然站了起来,一声大叫将他唬得浑身一震。

刘谌这一站起来,不仅蔡袭吃了一惊,就是他身后的刘封和陈裕也没有料到,惊奇地看着刘谌,着急也不在这一时半刻的。

陈贯此时正装模作态地准备摆足架势起身,一手撑着桌案伸腿,忽然被刘谌这一嗓子给喊得差点闪了腰,脸色变得难看至极。

蔡袭也十分为难,看着半起未起的陈贯,强笑道“皇,黄公子,陈兄已经准备好,你看这……”刘谌却不在乎地摆摆手,已然迈步走出了席位,环顾众人,又向陈贯抱拳道:“在下年幼,学识有限,不如让我先献丑在前,诸位都是学业在先的名士,在下怕诸位稍后大展风采,让吾拙作无颜献上,不妨就当一块砖垫垫底,如何?”

众人闻言相顾低语,刚才还在责怪这小子不知进退,此时听到这番话,却觉得十分受用,看来他还是有自知之明的,陈贯也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只好默然坐下。

刘封正奇怪刘谌这家伙怎么突然这么想出风头,抬头便看到门口出现了几个酒楼的人正抱着酒坛,当先站着一位中年文士和一名少女。

这人看上去不到四十,气度儒雅,面带笑容,身旁的女子沉静如水,穿着鹅黄色的轻衫,颜色与春日绿柳的嫩芽相似,整个人如同山谷幽兰一般,卓然出尘。

那女子本来面容恬静,端着红漆盘子翩然而立,忽然被刘谌的声音吸引,看过来的时候脸色随之一变,樱桃小口愕然微张,旋即赶忙低头,脸颊上泛起了红霞。

看到这一幕,刘封嘴角泛起了一丝笑意,怪不得刘谌这小子忽然调出来,原来是看到心上人到了,当然要在这个档口好好表现一番。

这女子正是鸿鹄楼老板的千金,名李玲,是长安有名的美酒西施,听说酿酒手法独特,这也是鸿鹄楼生意极好的原因之一。

不过这李玲平时轻易也不会见人,毕竟是鸿鹄楼主人的千金,哪能随便就抛头露面,长安城听过酒西施的人数不胜数,但见过其真容的,却少之又少。

听说有一位当朝大员的公子仗着有点权势想强行见人,否则威胁便要烧了鸿鹄楼,一通闹事在长安传得沸沸扬扬。

就在大家为鸿鹄楼命运担忧的时候,没想到第二日这位公子被人吊在鸿鹄楼二楼的屋檐上奄奄一息,还是他爹亲自来求情才被放走,从此之后再也没有人敢在鸿鹄楼撒野。

说起来刘谌还是得感谢那位傻公子,要不是经历此事,他还不会结识李玲,那一日刘谌正和马谡在鸿鹄楼密会议事呢,敢在这两位头上闹事,那不是倒霉催的?

众人都安静下来,蔡袭也看到了李掌柜,起身行礼。

李掌柜抱拳道:“承蒙诸位公子光临,老朽不胜荣幸,今日特命小女为诸位斟酒助兴,希望不会打扰各位的雅兴。”

那些人一听是酒西施亲自来斟酒,顿时纷纷起哄,直言不碍事,但刘谌的脸色便有些不好看了,走到蔡袭面前低声说了几句话。

蔡袭一怔,抱拳答道:“李掌柜的心意我等心领了,但这里人数太多,着实不方便劳驾,就请李姑娘敬大家三杯,心意到了也就是了。”

李掌柜知道蔡袭的身份,连连答应,其他人虽然有些扫兴,但今日是蔡袭做东,是因为蔡袭的名气李掌柜才让酒西施出来见人,能被其敬酒也就不错了。

那李玲偷偷看了一眼刘谌,低着头将盘子递给旁边的酒保,另一人拿着酒壶取过酒杯来倒酒。

刘谌面露红光,举杯大声道:“今日难得酒西施敬酒,在下这首诗正好助兴。”

其他人听了都纷纷翻起白眼,暗骂这小子真不知道天高地厚,看你那毛手毛脚的样子,做出诗来不要说助兴,只要不让人吐出来就好。

唯有蔡袭在一旁神色不定,但还是笑道:“愿闻公子大作。”

“听好了!”

刘谌端着酒杯遥遥向门口举起,向前迈步半步,便朗声诵念起来:“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

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

一首诗读完,满座皆惊,整个大厅也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目瞪口呆,不可置信地看着刘谌,不敢相信如此精妙的诗句竟是出自一个十几岁的孺子之口。

“妙啊,当真绝妙!”

半晌之后,尹宗第一个起身鼓掌,叹道,“黄公子这首咏春之诗可直追麒麟王的诗作,简直是妙到毫端,其中之妙,令人难以形容。”

蔡袭也是一声长叹:“好诗,的确是好诗,这首诗恐怕能列入唐宋体之中了。”

其他人包括陈贯在内,在震惊之后脸色便变得难看至极,尤其是还没有献上大作的,更是面容苦涩。

刘谌顾盼自得地扫视众人,对这个结果很是满意,朝着门口抱拳笑道:“掌柜的,李姑娘,拙作献上,见笑见笑!该敬酒了。”

第1494章 剽窃之作

刘谌一首咏春之诗读出来,震慑全场,甚至连李掌柜、酒西施敬完酒离去都不知道,瞬间觉得这场宴会索然无味。

刘谌的诗看起来浅显易懂,但仔细一品,却又觉得大不相同,简直是别出心裁,此诗借柳树歌咏春风,将柳树比美人,把春风比作剪刀,比拟和比喻新奇贴切,实在令人拍手叫绝。

“赋物入妙,语意温柔,此诗读来令人有欣然逢早春之欣喜,”赵丹闭目深思一阵,摇头叹道,“如此精妙之作,比之在下方才之糙句,真如萤虫比于皓月,自愧不如,自愧不如!”

赵丹这一番话,让所有人暗自点头,有自叹不如的,也有嫉恨低骂的,刘谌这一下便算是断了所有人的路,在这样一首诗之后,谁还敢再出丑?

“哼,我看这位黄公子是有备而来,这首诗只怕非你本人所做吧?”

刘谌刚才出尽风头,刚满意而回,在座位上暗自高兴,他分明看到了酒西施嘴角的笑意,临走之时还向他回眸而笑,正回味这一笑的风情,忽然听到这句话,嘴角的笑容便僵住了。

“陈兄,今日以文会友,想必大家都有准备,黄公子家学渊源,聪颖好学,有此佳作也不足为奇。”

蔡袭见陈贯忽然出言不逊,生怕将局面闹僵,最后吃亏的还是陈贯,赶忙起身劝解。

陈贯和其他人都一样,也想借着此次宴会扬名,刚才他其实已经准备好了,只是作为长安四俊,他想留在最后做压轴,先让赵丹出手,未料结果却被刘谌给抢先了,而且后面所有人的路给堵死,陈贯怎能不气?

此时恼羞成怒,连蔡袭的劝也听不进去了,轻哼一声斜睥着刘谌冷笑道:“既然黄公子少有才学,想必佳作也不止这一首咏春之诗吧?

不知其他大作可否让吾等瞻仰一番,开开眼界?”

“对对对,原闻佳作!”

陈贯这一说,大家也都跟着起哄了,有些人也是确实不相信刘谌十几岁就有这样的才学,但更多的人则是嫉妒,他们做不出这么精妙的诗,自然也不希望别人做出来,刘谌鹤立鸡群,让其他人情何以堪?

“你……”刘谌闻言剑眉倒竖,他虽然是皇帝,但在这个场合之下知道不能用权威,瞬间便有些心虚了。

“哈哈哈,阁下有何本事,便要与我家公子比拼?”

就在此时,刘封长笑一声迈步而出,恰好便站在陈贯面前,俯视着他淡笑道:“我家公子初来长安,听闻此处设宴会文,慕名来访,如今看来,却也不过如此。

这位陈公子到现在不见一词半句,却只会冷嘲热讽,似你这般嘤嘤狂吠之辈,想见我家公子大作,还需沐浴焚香,顶礼到府来拜求,还要看我家公子是否乐意赏脸。”

“你,你好大的胆子!”

陈贯被刘封一语激怒,气得面色通红,就要站起身来,但又想到自己的身份,咬牙忍住了,冷笑道,“大放厥词又有何用,若是真有本事,何妨再出一首诗,好让吾等都信服。”

蔡袭完全愣住了,他不认识刘封,但知道跟着刘谌的绝非一般人,而此时刘封是替刘谌出头,他站在那里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

刘封笑道:“我家公子的大作,岂能轻易示人?

倒是在下从小陪公子学习,耳濡目染,倒也略懂一二,诸位若是想听,在下倒可以献丑。”

陈贯不屑地看看刘封,冷嗤一声:“汝是何人?”

“在下乃黄公子的叔父,姓黄名舒,此番奉家主之命陪同公子来京。”

“黄舒?”

陈贯冷眼看着刘封,忽然嘴角浮现出一抹狞笑,抱拳道,“如此请教大作!”

刘封倒也不和陈贯废话,来至中间的过道之中,微微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似乎在回味着什么,片刻之后才一挥手,缓缓道:“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

刘封读完,陈贯嘴巴微张,脸色愈发难看,其他人也都惊诧莫名,尤其是蔡袭,不知道刘谌身边何时出了这样一位高人,看刘封十分面生,猜不出他究竟是太学院的还是内宫的人。

满座皆惊,无人能言,刘封却淡然一笑,低头看向陈贯:“陈公子,这咏春之诗,如何?”

陈贯脸色阴沉,顿了一下又冷笑起来:“我看你们都是有备而来,这咏春之诗不知早有多少,若阁下有真才实学,何妨做一首与今日宴会无关之诗,吾等才算心服。”

蔡袭见势不妙,赶忙说道:“陈兄,诸位,要不,今日文会便到此为止吧……”“哈哈哈,这有何难?”

未料刘封却大笑起来,环顾众人言道,“不以春日为题,岂非更加简单?

这首诗是感于在下年少之时途径徐州有感而发,近来学文新作,诸位听好了……”“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

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

白头搔更短,浑欲不胜簪。”

这首诗一出来,蔡袭慨然长叹,却缓缓坐下来了,他已经看出来,这位陪同刘谌的中年文士才是真正的高手,只怕刘谌的那首诗,也有此人的参与指点,这三首诗,都需细细品味,非言语所能形容。

“嘿嘿,哈哈哈哈……”就在所有人都震惊皱眉,低头揣摩的时候,陈贯却突然仰天大笑起来,指着刘封欲言又止,似乎看到了什么十分可笑的东西。

尹宗有些看不下去了,皱眉问道:“此等沉郁伤国之诗,令人心怀戚戚,国难未平,烽火不惜,多少人流离失所,此乃吾辈之耻也!陈兄台因何发笑?”

陈贯收住笑声,扶案站起身来,指着刘封笑道:“你这首诗分明不是自己所做,还在此堂而皇之唬人,岂不叫人耻笑?”

刘封挑眉问道:“何以见得?”

“此诗词固然精妙,但最后两句,却漏洞百出!”

陈贯展开扇子缓缓闪动着,厉声道,“汝不过中年而已,诗尾却说白发不胜簪,这分明便是一位长者所做,你这是剽窃之词,真是恬不知耻!”

第1495章 当众展出

陈贯一句话,让众人再次哄笑起来,似乎发现了刘封的漏洞,如果这首诗是他剽窃的,那就说明前面一首也不是他所做,甚至连刘谌刚才的那首诗都彻底失去价值。

文士向来清高,尤其在汉代察举制催生的士大夫、世家之间更是如此,有真才实学的人从来不屑于去抄袭别人的作品,借鉴前人之技巧,这自然无可厚非,可是如果盗取他人之作品,却是极度厚颜无耻的事情,也素来为人所唾弃,必会千夫所指,身败名裂。

大多数人此时跟着起哄,倒不是他们也觉得这个漏洞有多少道理,而是希望看到刘封三人从高处被打落,今日让他叔侄出尽风头,这是大家不能忍受的。

刘封冷然扫视众人,微哼一声,竟然背着手走回原位,站在刘谌身后微微闭目,做出一副不屑解释的姿态来。

“你……你岂有此理!”

陈贯孤零零地站在来,气得脸色铁青,刘封的这幅神态,明显是在表示陈贯之流只是个蠢货,懒得跟他再废话。

“唉,这又是何苦?”

尹宗听了这几首诗,已经对刘谌和刘封彻底心服,轻叹一声缓缓道,“辞赋之作,向来都是夸张修饰,出人意料,方才这首诗中虽有白头之句,却不能非要指定就是作诗之人,何妨不是一位破城之中倚门待子的老者?

亦或是固守城池,历经战火眼睁睁看着国破君亡的老臣?”

尹宗一席话,倒让蔡袭感触良多,不禁想起当年蔡邕的那些经历,从洛阳到长安,他亲眼目睹的不正是国破山河在,烽火连三月?

一生为国家奔走,耗尽心血,忧国忧民,白头不胜簪,晚景何等凄凉?

“这也未尝不能就是黄公本人?”

蔡袭一声长叹,缓缓道,“昔年伍子胥一夜白头,黄公若是以白发比指忧国忧民之心,更是入木三分呐。”

几人一番分析,听者暗自点头,陈贯站在那里便愈发尴尬,脸色一片阴沉,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陈公子既然不服我家公子之作,何妨献上一首词赋,叫我等也开开眼界?”

正尴尬之时,没想到还有人让陈贯作诗,这不是落井下石么?

众人纷纷抬头,却见说话的并非刚才那位黄舒,而是另一位年纪稍长的文士,此人看起来气度更为儒雅,暗自猜测恐怕也是一位高手。

陈贯狠狠地瞪了一眼说话的陈裕,牙关紧咬,此时更不能愤而离席,但作诗恐怕又被人耻笑,没想到今日出头未成,反而成了笑柄。

正当他脸色由青色转为紫色的时候,蔡袭终于想起来要打圆场了,他不认识刘封,却认得陈裕,赶忙起身笑道:“诸位,今日诗文之会,我看就到此为止吧,今日能闻此等佳作,足够吾等回味良久了。”

“是是是,足矣足矣!”

其他人也都纷纷点头附和,赶紧结束这该死的作诗环节,否则稍后轮到自己头上,也同样是当众出丑。

蔡袭笑道:“接下来便将吾祖父亲笔之作献上,供诸位仁兄品鉴!陈兄请坐稍候。”

陈贯咬咬牙,微微侧过身坐下来,将半个后背留给了刘谌三人,看也不想再看他们一眼,他却未发现,一直闭着眼睛的刘封眼缝里闪过数道寒光。

为了避免尴尬,蔡袭很快命人推出一个三尺长宽类似于货架的书架来,上面挂着一块绢布,几方发黄略显残缺的纸张,这就是要展示的蔡邕亲笔作品,众人的注意力终于被转移,目光都集中在那几幅字上面。

书架下面装着小轮子,缓缓地在几排座位之间移动,以便让所有人都能看到,刘封看不懂,但刘谌却全都知道,有模有样地和陈裕在一旁低声讨论起来。

这几幅作品包括蔡邕的代表作《述行赋》,这是一篇短赋,没有多少字数,还有其他几篇《独断》、《劝学》、《释诲》、《叙乐》,都是蔡邕创作的手稿或者用隶书重新抄录过的,对这些士子来说,其价值不可估量。

面对蔡邕的手迹,表现最热切的便是刚才陈贯,恨不得将眼珠子留在那些字上面,最感无聊的就是格利亚,这宴会直到现在都与他无关,蔡袭自始至终也没有提他半句,别提多难受了。

如果是坐在角落也就罢了,偏偏还让他坐在主位之上,对面的黄公子一行可是出尽了风头,他却一句话也说不上,这让格利亚更觉难受,低着头将桌上的两盘凉菜吃了个精光。

就在众人品味讨论蔡邕之作的时候,蔡袭再次起身大声说道:“诸位仁兄,今日除了展示家祖之作之外,在下还有两副大作要与诸位分享。”

众人没想到蔡袭还有宝贝展示,都露出期待之色,蔡袭顿了一下笑道:“这两幅大作却非在下家中所传,而是当年司马长青之作,今日有幸与诸位探究。”

有人问道:“司马相如,莫非是上林赋不成?”

另一人笑道:“上林赋是为武帝所作,必定存在宫中,依我之见,应该是子虚赋吧?”

有人不服气:“难道司马长青便只有子虚赋和上林赋么?”

蔡袭此时却指了指旁边的格利亚,笑道:“诸位,这两副大作正是这位羌族使者格利亚所带来,格利亚在西市开设当铺,前几日恰好有人当了司马长青亲笔之作,难辨真假,来请在下辨识,恕我眼拙,实在难以分辨,便在诗文宴之上展示出来,看看诸位仁兄可有人能辨识此物真假。”

众人一听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个羌人带来的东西,怪不得他会今日出席,连蔡袭都分辨不出真假,其他人心中也各自盘算起来。

议论之际,蔡袭已经命人先将蔡邕的作品收走,又带上来两幅卷轴,就在那书架上悬挂起来,这两幅字装裱得十分精美,但看起来古色古香,明显比蔡邕的那些字年代久远。

靠近书架的人已经看清楚了卷轴上的内容,惊呼道:“哎呀,原来真是子虚赋和上林赋!”

一瞬间大厅里再次哄闹起来,后面的人忍不住站起来张望,但此时格利亚却神色呆滞,张口结舌,他怎么也没想到蔡袭竟然拿到了那两幅字,而且还将其当众展示出来。

惊疑不定的同时,心中又升起了一线希望:难道这两幅字是真的?

第1496章 当众毁坏

听了蔡袭之言,众人纷纷上前观看,三三两两议论起来,这两篇赋的内容不假,但字迹是不是司马相如写的,这可就无从分辨了,毕竟没有人见过司马相如的字到底是什么样的。

格利亚眼巴巴地看着这些议论之人,有期待也有忐忑,偶尔转头看到坐在座位上冷笑不语的陈贯,却又惶急低头,尴尬无比。

陈贯已经替他分辨过真伪,现在又在这里当着陈贯的面展示出来,分明就是不相信陈贯的眼光,但格利亚哪想到会有今日这一出,四下偷偷打量,希望能够找到隐藏在暗处的刘封。

过了一阵之后,众人还是拿捏不准,有人提出唯一的办法就是检查那玉玺的印迹真伪,玉玺的真假,直接决定了这两幅字的真假。

但在座的各位别说是见玉玺,连皇宫的大门都进不去,蔡袭虽然是在光禄寺卿,但也没必要为了此事请示皇帝查看玉玺,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就在众人束手无策的时候,蔡袭看到陈贯坐着不动,也不与其他人商议,便问道:“陈兄莫非已看出一些端倪?”

众人一愣,再次将目光集中到了陈贯身上,都知道陈贯的爱好之一便是辨识这些古玩字画,还为此赚了不少钱,这这幅字画说不定他真能看出真伪来。

众目睽睽之下,却见陈贯只是淡淡一笑,瞥了一眼低着头的格利亚,摇头道:“恕在下才疏学浅,辨不出真假。”

格利亚听到这句话,不由浑身一震,头垂得更低,陈贯语气冷漠,显然已经动怒了,格利亚不由在心中暗骂刘封,怪他既然要约这些人来辨识那两幅字,明明陈贯已经见过了,为何还邀请他来?

其他人见陈贯神情淡漠,都以为他是刚才被刘谌抢了风头,又被刘封针锋相对奚落一通,面子上难看,没有当场离席就说明他涵养已经不错了,哪里还有兴致再参与其中。

就在快要冷场的时候,却见尹宗缓缓起身,朗声道:“这两幅字俱都是假的。”

“啊?”

所有人都吃了一惊,包括格利亚也猛然抬起头来,绝望地看着尹宗。

蔡袭问道:“尹兄有何凭据?”

“说来倒也简单!”

尹宗淡然一笑,上前指着两幅卷轴上的字,“不管这两幅卷轴年代如何,也无论这玉玺真伪,但这上面的字,却绝非司马长卿之手迹。”

蔡袭惊问道:“莫非尹兄见过司马公的笔迹不成?”

“不错!”

尹宗缓缓点头,“当年司马相如一赋百金难求,写成一幅旋即便被人买走,在下侥幸,先祖曾留得两副司马公的亲笔辞赋传下,故而一眼便看出这两幅字是假的。”

“原来如此!”

蔡袭缓缓点头,叹道,“未料装裱如此精美之物,却是个赝品,可惜呀可惜。”

在场之人也都大感惋惜,尹宗的威望虽然还不算高,但他是大儒尹默之子,加之又是益州人,能得到一两副司马相如的手书,想起来似乎也不算什么难事。

“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

就在众人惋惜之时,却见那黄舒忽然又走出来,愤慨言道,“今日群贤毕至,群英荟萃,吾等以文会友,瞻仰蔡公大作,好不雅致高兴,未料却有赝品置于厅堂之上,此岂非是对司马长卿之亵渎,对蔡公之大不敬?”

格利亚闻言便慌了神,赶忙摆手解释道:“啊?

不是,不是这个意思,这不是我的意思……”“你们羌族之人,又如何知道这样一幅大作,倾注了司马公多少心血?

耗费了多少精力在其中?”

刘封一声冷笑打断了格利亚,沉声道:“吾等作文,如同将士厮杀一般,无不殚精竭虑,倾尽所能,如此轻易便被人盗用,以假充真,这是对我等最大的侮辱和不敬,这两幅字摆于此处,非但亵渎司马公的名誉,也是对诸位同道中人的羞辱啊!”

蔡袭开始还在发愣,此时反应过来,知道皇帝就在这里,还拿赝品当宝贝,那可是天大的笑话,赶忙上前大声道:“此等赝品,必须要销毁,绝不能存留于世,再让其祸害他人,败坏司马相如之清誉。”

有人马上附和道:“对,此等作假之物,应该将其毁掉。”

格利亚刚才听到刘封的话,已经吓得脸色发白,此时听蔡袭说要将字画毁掉,顿时着了慌,赶忙站起身来:“蔡大人,使不得,使不得呀,这可是……”“这是什么?”

蔡袭一脸慷慨之色,正色道,“格利亚,念在羌族与我大汉向来交好的份上,此事便不做追究,但阁下若是还想将此赝品带回去亵渎司马公,那是断然不能的。”

“啊?

这……”格利亚脸色苍白,后退两步说不出话来,被后面的随从搀扶着,目光呆滞。

陈贯本来一脸冷漠,此时听到蔡袭如此决定,眼里闪过一丝狂喜之色,猛然抚掌起身,大笑道:“蔡仁兄此举真可谓大快人心,吾等同为士子,就该一致反对这赝品和抄袭之物,此乃吾辈最不耻之事,非但这两幅字要当场毁掉,就是以后见到其他造假之物,也要当时破坏,绝不手软。”

“陈,陈兄……”格利亚牙关打着寒战,缓缓瘫倒在座位之上,别人不知道这两幅字值多少钱,陈贯却是心知肚明的,此时不但不帮他,还要将其毁坏,显然已经是动怒了,只怕晚上回去,马上就要拿着那马市的地契来要钱了,明日拿不出钱来,马市也没了,他将彻底一无所有。

在一片愤怒声讨声中,格利亚没有气力,也没有胆量阻止这一切,眼睁睁看着蔡袭取过一支蜡烛来,当着众人的面将那两幅字全部点燃。

“字……钱……我,我命休矣——”格利亚面如死灰,看着眼前火苗飞窜,竟自昏厥过去。

此时所有人都对格利亚厌恶至极,蔡袭也没什么好脸色,让那几名羌人随从将格利亚抬回去,连点挽留的意思也没有。

随着两幅字画烧完,众人也觉得意味索然,有些兴致缺缺,各自找借口退席,转眼间热闹的大厅便只剩下杯盘狼藉。

第1497章 赎当之人

格利亚被急昏过去,等到醒来已是半夜,早被随从送回了店铺之中,独自从床上爬起来,呆愣愣地望着天空,直到天色大亮,却是一动不动。

今天是那人赎当的最后一天,也是格利亚和钱庄借钱的最后期限,如今整个西市都知道格利亚被人所骗,全都躲在暗中看他今日如何收场。

此时不仅他那间当铺之内一片冷清,就是这条街上格利亚所开的其他几间店铺也都没有开门,整条街上连个人影都没有。

“大掌柜,该洗漱吃饭了!”

一名伙计推开后院的门,便看到格利亚呆呆坐在椅子上,小心翼翼问道:“今日还开门么?”

格利亚木然摇摇头,这次挫折,让他的锐气消失殆尽,苦笑道:“还开什么,铺面从明天起都不属于我们的了。”

那伙计道:“大掌柜,这件事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要不要赶紧派人告知大王……”“住口!”

格利亚豁然回头,眼圈发黑,双目发红,冷声道,“你是想让大王被气死吗?”

“是,小人不敢,不敢!”

“行了,通知大家都收拾收拾吧!”

格利亚一声长叹,扶着柱子勉强站起来,苦涩一笑,“要是今日没有转机,我格利亚就算卖身,也会凑盘缠让你们回族中去。”

伙计吃了一惊,赶忙说道:“大掌柜,这怎么行,我们一起回去,大王他一定……”“这件事是我自作自受,被猪油蒙了心了,”格利亚缓缓转身,此时真是欲哭无泪,颓然道,“都是我一时糊涂,连累你们,害了族人,这下子全都折腾完了,十几年的心血化为乌有,我哪里还有脸回去见大王?”

那伙计也是一脸无奈,叹息一声转身离去,就在此时,却听到外面响起一阵敲门声,沉重的声音让人心头一震。

格利亚神色一振,赶忙道:“快去看看。”

他之所以还硬撑到现在,就是因为刘封还没出现,这是他最后的希望,他也深知,眼下这个局面,只有刘封能救他,否则就算羌王能来长安,也是回天乏术了。

“掌柜的,不好了,不好了!”

格利亚正准备换身衣服,刚才出去的伙计急匆匆跑进来,指着外面惶急道,“来了,他们又来了。”

格利亚心绪烦躁,怒道:“谁来了?”

伙计咽了口唾沫,心虚道:“是他,就是半月前存当的人……”“好你个狗贼,还敢来!”

格利亚闻言大怒,马上便撒腿往外冲了出去,果然看到五六个人正在柜台前抱着胳膊龇牙咧嘴,不坏好意地笑着,当先一人正是先前来存当的家伙。

“你这个狗娘养的杂碎,敢骗老子,我要杀了你!”

那人看到格利亚冲过来,急忙后退两步,他身后两个身形高大的家伙站出来,一人一边便将格利亚的胳膊给架住了,冷笑连连。

格利亚挣扎怒吼:“狗杂碎,你还敢来?

还我钱来!”

“掌柜的,你这是何意?”

那人嘴角带着得意的笑容,挤眉弄眼打量着格利亚,啧啧笑道,“这开门做生意,都讲究以和为贵,我还从未见过掌柜打主顾的,还有将客人往外轰的道理?”

“畜生,你这猪狗不如的东西,呸!”

格利亚挣扎不脱,气得目眦尽裂,朝着那人吐口水,恨不得上前将其生吞活剥了。

那人赶忙跳开一旁,抱着胳膊问道:“我说掌柜的,我们的交易在千金之上,我好歹也算得上你这里的大主顾吧?

我们之间的生意还没完呢,你这一见面便动手动脚,拳脚相加,就有些说不通了,难道你想赖我那两幅字画不成?”

格利亚听到这句话,浑身一僵,不由停了下来,那两人也随之松手,格利亚噔噔噔连退几步,靠在了柜台之上,一颗心沉到了谷底。

“嘿嘿,掌柜的,我是来赎当的,你看,今日是最后期限,还好来得及时,没有食言,你看看,这一千五百金钱票都带来了。”

格利亚猛然抬头,恶狠狠地看着来人,见他晃着手中一沓钱票,咬牙嘶吼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那人用钱票一拍手,哈哈笑道:“掌柜的,你手里有当票,难道连在下的名字都不曾看过?

在下蒋松,黑纸白字写得清清楚楚。”

格利亚此时已经明白,这蒋松大概是听说了昨日烧字画的事情,今天便及时赶来,看来真如刘封所料,这家伙根本就没有逃走,还在暗中监视自己,一想到这些,便觉得浑身发冷,不由打了个寒噤。

蒋松见格利亚失魂落魄,得意一笑,径自走到柜台前的椅子上坐下,那四名大汉也都站在蒋松身后,一个个凶神恶煞,撇嘴抱着胳膊,冷笑连连。

蒋松翘着二郎腿,将钱票拍在柜台上,笑道:“掌柜的,按照约定,我资金周转开来之后,说好了半个月之内可以赎当,今天正好是最后一天,我带钱来赎当,这可是汉昌号的钱票,最保险的了,马上就能兑换成钱,你若不信,可以马上派人去查验。”

抬头扫了一眼格利亚,蒋松又用手划拉着钱票,发出哗啦啦的声音,笑道:“按照约定,今日赎当就是一千五百金,这些正好就是整整一千五百金的钱票,一钱不少,掌柜的要不要派人清点一下?”

格利亚用力抓着柜台,指甲都扣进木头中去了,低吼道:“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也是做买卖的,不过是小买卖,比不上掌柜的这么大生意,”那人张开手臂环绕一圈,一脸感慨,顿了顿,又从怀中掏出那张当票递向格利亚,“掌柜的,如今钱我已经带来,我的那两幅字也该赎回来了吧?

唉呀,这可是我祖父用命得来的宝贝,我们祖辈没有出过读书人,将来还指着拿他当传家宝呢,希望能博个好兆头,将来儿孙也能读书做官,光宗耀祖!”

格利亚闻言气得直咬牙,指着蒋松大喝道:“蒋松,你那两幅字是赝品,你以假充真,还敢在此大放厥词?”

第1498章 救命稻草

格利亚很清楚,如果昨天下午蔡袭没有在鸿鹄楼烧了那两幅字,这蒋松今天绝不可能出现,正因为他知道两幅赝品已经被烧毁,这才大摇大摆前来赎当。

“掌柜的,你说给我那两幅字是假的,是想赖账不成?”

蒋松眉头微蹙,摸着下巴冷笑道,“当初我也没说那字就是真迹,是你们当铺自己评判的,再说了,就算是两幅字是假的,我也如约而至,前来赎当,并未欺骗你,不管真假,那都是我的当品,我来赎当,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与真假没多大关系吧?”

“你……”格利亚大怒,指着蒋松大骂道,“你这狗贼,你不得好死。”

“嘶——”蒋松吸了一口气,拿起那厚厚一沓钱票甩了甩,“掌柜的,这可是白白让你赚了三百金,你怎得还如此拖沓?

该不会是我的当品出了什么问题吧?”

那伙计忍耐不住,怒骂道:“你们这是坑蒙拐骗,掌柜的,我们去报官!”

“嘿嘿,报官?”

蒋松用一只手掏着耳朵,龇牙咧嘴,拿眼角看着格利亚,“掌柜的,这黑纸白字,大红的手印可都是实实在在的证据,别说是报官,就是到了明亮司,我也有话说!咱们事先可说好的,若是那两幅字有损毁,你可要赔我两千金,除了先前我借走的一千两百金,嗯——还差八百金。”

“混账,你……掌柜的,”伙计正要骂两句,却见格利亚忽然瘫倒在地,赶忙过去将他扶起,搀扶着坐在柜台旁边的沙发上,“掌柜的,你没事吧!”

那一千两百金已经让格利亚赔上了全部家当,这突然又冒出来八百金,就是将那十间铺面里所有的物品都卖了也不够,这一下彻底赔得干干净净了。

“嘿嘿嘿,掌柜的,你这是怎么了,难道要装病不成?”

蒋松看着格利亚,回头看了看门外已经有人张望,笑道,“你看看,外面债主已经闻风而来了,你若是拿不出那两幅字,这件事可就严重了呀!”

格利亚勉强抬起头,神色呆滞地看着外面已经在打探消息的几名伙计,正是那几个钱庄的人,明天就到了期限,如果不能还钱,那抵押的铺面他们必定是要收走的,钱庄可不会和你讲什么人情。

“蒋松,我就是变成鬼,也不会放过你。”

格利亚面色惨白,浑身无力,这时候就算刘封来,恐怕也无能为力了,除非他带着两千金赶来西市。

“掌柜的,这你就不对了!”

蒋松一歪脖子,正色道,“你我之间只是生意来往,并没有什么杀父夺妻之恨,你为何如此恨我?

如果掌柜的真的将我传家之宝毁坏,我该更生气才是。

唉——我早就说过,你若是真想要那两幅字,等我回家之后和家人商议,我们还可以坐下来慢慢细谈,你这次帮了我大忙,我也要领情不是?”

格利亚猛然挺起身怒吼道:“住口,蒋松狗贼,滚,你给我滚——”“掌柜的,你这是何意?”

蒋松脸色一变,站起身来走到格利亚面前,狞笑道,“我来赎当,你既不给我当品,也不按照约定赔偿八百金,竟还骂人,叫我滚出去,天下间,恐怕没有这样的道理吧?”

格利亚颓然坐倒,快要哭出声来:“狗贼,你不得好死。”

“嘿嘿,掌柜的,该不会是既没货,又没钱吧?”

蒋松微哼一声,回头看了看街上的人,冷笑道,“这样吧,我也给掌柜的留几分面子,我们坐下来慢慢谈!来人,把门关上!”

“是!”

蒋松身后的两名随从转身拿起隔板,将当铺的门关上,房间里瞬间暗了下来。

此时格利亚已经心如死水,店铺、马市全部陪光,还欠着蒋松八百金,他已经做好准备,就算今日自杀而死,也不会再多给蒋松一分钱。

“掌柜的,两千金着实不是小数目,你若是真的出了什么意外,甚或是想就此将那两幅字藏起来,豁出去这两千金,我们都可以商谈。”

从门缝里透进来的光笼罩着蒋松的身影,更显得阴沉可怕,看到格利亚神色决然不说话,蒋松叹了口气,言道,“其实就算不用赔钱,用其他东西抵偿,也不是不可以。”

蒋松盯着格利亚,思索片刻,言道:“对你们羌族来说,最不缺的就是马匹,如果用马匹抵偿,我们可以商量商量。”

“什么?

马匹可以抵偿?”

格利亚猛然精神一振,坐了起来,眼巴巴地看着蒋松,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急切问道,“你要多少马匹?”

蒋松淡淡一笑,皱眉道:“如今马市上一匹良驹可价值数万乃至几十万钱,平均算起来,两千金也不过几百匹马而已!”

格利亚脸色一变,冷声道:“哼,你说得轻巧,那十万以上的好马都是千里挑一的,几十万的良驹更是可遇不可求,你这是故意耍弄我?”

“十万左右的良驹没有那么多?

唉呀……”蒋松摸着下巴搓弄着,沉吟一阵才道,“普通马匹可就只有万钱了,现在又刚刚过完冬,还未长膘,恐怕还不值万钱,这算起来数量可就多了呀!”

格利亚神色微动,猛然一咬牙言道:“两千金,我给你三千马匹如何?”

这样算下来一匹马还不到七千钱,远远低于马市上的价格,虽然亏本了,但只要能保住这些店铺和马市,这一年的时间格利亚相信他还是能弥补回来。

蒋松眉毛在暗影中一阵耸动,却故作为难道:“三千匹,有些忒多了,我只是个做小本买卖的,这么多马别说没地方养,就是找到了地方,光是那每日的草料,也是巨大的开销,这不划算!”

看到蒋松连连摇头,格利亚忙问道:“那你能要多少?”

既然有了转机,格利亚当然不想放弃,只要蒋松能要两千匹,剩下的也可以想办法补上。

蒋松背着手来回走动,格利亚紧张地等着他的答复,片刻之后见他猛然转过身来,缓缓道:“其实三千匹马我也不是不能要,但在长安我可养不了,你若能帮我将其运到别的地方,我非但可以全要,甚至还要的更多。”

第1499章 威逼利诱

蒋松愿意用马匹抵偿赎金,格利亚一颗心也随之狂跳起来,正如蒋松所说,羌族别的没有,马匹却多得是,每年光和大汉交易的马匹就数百万金之上,别说是两千金了。

现在格利亚只求保住店铺,吃亏上当也暂时咬牙认了,只能忍气吞声跟蒋松商谈,听他之言,问道:“你要将马匹运到何处?”

“倒也就在西凉附近,”蒋松笑了笑,却看向格利亚身后的伙计,“这可是一笔大生意,还是让这位伙计回避一下吧!”

格利亚挥挥手,示意那伙计退到后堂去,蒋松示意一人跟过去,守在后堂门口,此时前堂便只剩下格利亚一人。

格利亚看了看柜台上的钱票,咬牙道:“说吧,三千匹马你要送到何处?”

蒋松看看左右,凑近了格利亚,双目精光闪烁:“关外。”

“啊?”

格利亚吃了一惊,“关,关外?

哪个关外?”

蒋松冷笑道:“西凉之地,还有几个关?

当然是阳关之外。”

“啊——你?”

格利亚脸色大变,瞪大了眼睛靠在沙发之上,指着蒋松,“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阳关之外便是西域之地,从中原来往西域,都必经阳关和玉门关,因为汉军对西域的掌控薄弱,在这里铁器、铠甲、武器和马匹都是禁止通行的,这是官府明令禁止的东西。

西域之地大多以骆驼为畜力,出关之后的商队都是成群结队的驼队,即便商队中有马匹,也绝不能超过五匹,临行时还要登记,如果回来之后少了几匹,要严加盘查,即便是死在路上的,也要带回来一只马蹄作为凭证,而且只能是左前蹄。

西域缺马,官府对此管控极严,尤其是西域都护府成立之后,更是明令禁止,一旦发现有私运马匹的,超过一百匹以上,按照谋反之罪论处,蒋松提出这个要求,怎能不让格利亚震惊?

“掌柜的,我是什么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够赚钱就足够了!”

蒋松冷然一笑,“你这三千匹马若到了关外,那可是价值万金呐,嘿嘿……”格利亚惊恐道:“这是谋反之罪,要被杀头的啊!”

“嘘——”蒋松一手按在嘴唇上,示意格利亚不要声张,低声道,“从两关运输马匹,自然风险极大,但从你们羌地运出几千战马到西域,其实并不算难事呀!”

格利亚摇头道:“可这,这也是大王明令禁止的,同样是死罪。”

蒋松嘿嘿一笑:“掌柜的,我听说你们羌族的乌里大王得了重病,族内现在乱成一片,你还是乌里大王的侄子,这个时候趁乱做点事,对你来说,并不算难吧?”

“你,你这是谋反!”

格利亚咬牙低喝道,“大汉对我们羌族有救命之恩,现在双方和平相处,羌人生活安乐,都感谢汉朝的帮助,如果这事被他们知道,就会引来战火,你想过吗?”

“嘿嘿,我是商人,就要赚钱,什么战争、百姓,与我有什么关系?”

蒋松冷笑数声,又凑近了格利亚几分,冷声道,“掌柜的,现在可不是你讨论国家大事的时候,或者再赔我八百金,或者帮我运出三千匹马,还能多赚八百金,你自己选择吧!”

格利亚本以为抓住了救命稻草,谁知道却是一个更大的火坑,他知道西域极其缺马,两关之地对这一项更是管控极严,河西走廊和祁连山完全封闭了鲜卑人的脚步,他们唯一能买到马匹的就是从羌族境内。

但羌族与大汉交好,每年的马匹都卖给汉朝,而且也知道汉朝有收服西域的意图,自然更不可能将马匹卖给西域。

骑兵是极大的战力,为了与汉朝交好,乌里大王也同样严令境内战马通往西域,对商队也有严格的控制,在本来就是群山深涧的边境上还派兵监视,彻底断绝了西域各国的战马来源。

这三千匹马运到西域境内,从羌族领地走,分几批完全可以做到,但这个后果就极其严重了,不要说被族人知道以后格利亚会被万人唾骂,没有立足之地,被汉朝知道以后,恐怕还会再度引起战火,格利亚常年在长安与那许多商人打交道,这里面的厉害怎能想不到?

蒋松见格利亚脸色变换不定,又道:“掌柜的,按照钱庄的利息,八百金拖延一日可就是数万钱,一月就要多出两百多金。

我知道你准备马匹,再想办法运出去都需要时间,这利息我就不和你算了,给你三月时间准备,这又是近八百金,这可都是我送你的人情,你要想想清楚啊!”

“我……”格利亚一颗心七上八下,心绪烦杂,浑身冷汗直冒。

一面是眼前的身败名裂,倾家荡产,甚至要搭上一条命;一面是关乎整个羌族的利益,格利亚一时难以做出抉择,额头上汗水涔涔。

“此事只有你知我知,天知地知,能保住这一条街的店铺,你格利亚西羌陶朱公的名号也继续保留下去。”

蒋松背着手来到格利亚面前,缓缓说道,“这件事只要我不说出去,天下间便没人知道,我只要赚到这一笔钱,也将远走西域,从此不回中原,你还有何忧虑?”

格利亚抬起头来,死死盯着蒋松:“你真要去西域?”

“当然,我已在西域买下一处田产,那里盛产美玉,又有美女无数,可比在这长安舒服多了。”

蒋松说着话,从怀里拿出一张地契来,得意笑道:“你看好了,这可是鄯善国的一处千亩大庄园,现在的主人已经是我了。”

格利亚抢过地契,仔细看了一阵,默然将其还给蒋松,脸色阴晴不定。

“掌柜的,掌柜的,来了,来了——”正在此时,却听后堂传来一声大叫,紧接着便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但在门口却被蒋松带来的人给拦住了,双方吵嚷起来。

蒋松脸色一变,背着手后退两步,看了一眼格利亚,眼中寒光闪烁,沉声道:“让他进来!”

跑进来的正是那名伙计,一脸惊喜之色,抓住格利亚的手:“掌柜的,他来了……”格利亚错愕道:“什么来了?”

伙计已经激动得手舞足蹈,颤声道:“掌柜的,明亮司的人来了!”

第1500章 明亮司

伙计一句话,不但将格利亚搞得稀里糊涂,他还没来得及去报官呢,那蒋松闻言也是脸色微变,两人看向后堂门口。

只见四个人从后堂鱼贯而入,当先一人身形高大,面貌儒雅,留着三绺长须,格利亚猛然瞪大眼睛:“你是黄……黄舒?”

蒋松眉头一皱,神色不定,后退两步在柜台另一侧冷眼看着走进来的几人。

“不错,我便是你皇叔!”

刘封颔首而笑,指了指身后的蓝衣青年人,笑道,“在下奉大将军之命前来,这位是明亮司的左侍郎陈济。”

“啊?

真是明亮司……”格利亚此时心神杂乱,哪里能听得出刘封的调侃之词,转头眼巴巴地看着跟随刘封一同来的那人,忽然跪倒在地,“陈侍郎,我被人骗了,你要救我,救救我啊!”

蒋松双目微凛,忽然冷笑道:“就算明亮司来人又如何?

难道明亮司就不讲道理了么?”

那青年人拉起惊疑不定的格利亚,看着蒋松笑道:“不错,明亮司是天底下最讲道理的地方,本官也只会和人讲道理。”

说着话,那人微微让开一旁,却让刘封坐在了座位上,他就在一旁站立,这让格利亚和蒋松愈发疑惑,猜不透这黄舒究竟是什么身份,竟然让明亮司的副手站着。

跟随刘封来的这人名叫陈济,是前卫尉陈震之子,陈震也是刘备手下十四文臣之一,和简雍、费祎、董和、邓芝等齐名,孙权称帝之时,陈震前往祝贺,与孙权开坛歃盟,交分天下,封城阳亭侯。

陈震还未等到迁都长安便已病故,其子陈济袭其爵位,邓芝与陈震本为同乡,两人交往甚厚,担任明亮司将军之后,便举荐陈济进入明亮司培养。

陈济与其父善于外交不同,他性情沉默,心思缜密,对于很多事往往能够推勘入微、举一反三,这也是邓芝一心培养他的原因之一,并不只是顾念父辈交情。

刘封指了指蒋松,问道:“这便是那当了两幅字的主顾么?”

“对,就是他!”

格利亚咬牙切齿,“这狗贼骗了我,还想,还想……”“掌柜的,你我私人之言,你可要谨慎啊!”

蒋松脸色微变,一声沉喝打断了格利亚,冷笑道,“你若说错了半句话,可莫怪我不留情面,今日就叫你倾家荡产!”

格利亚缩了缩脑袋,不敢再看蒋松,但后面的话也终于没有说出口。

蒋松正暗自松了一口气,心中猜测这几人有没有听清他们刚才的对话,却听陈济问道:“蒋松,你可是长安人氏?”

蒋松抱拳道:“在下祖上乃是凉州金城人士,不过在下十余岁便在长安了,也算半个长安人吧!”

陈济问道:“据本官所知,你那两幅字是乃祖从洛阳皇宫中趁乱抢来的,不知是真是假?”

蒋松点头道:“不错。”

“但本官听说,那两幅字却是赝品,并非司马相如所做。”

蒋松笑道:“陈侍郎,草民方才也和掌柜的说过了,这字的真假,草民也分辨不出,但它作为当品,是我们双方都认定的,更何况我今日来赎当,就算这字是假的,草民也愿将它当做传家之物保管,这都符合当铺规矩呀!”

“不错,此言有理!”

陈济微微点头,叹道,“就算是阁下拿了一块砖头来当,只要掌柜的愿意给钱,这都合情合理,当品真假并不重要。”

“对对对,就是这个道理!”

蒋松闻言大喜,拿出来那张当票笑道,“生意买卖,都是你情我愿,这白纸黑字写得明明白白,谁也做不了假。”

格利亚忍不住了,急忙道:“陈侍郎,他是这是欺诈……”陈济抬手拦住了格利亚,看着蒋松笑道:“只是有一事本官却不明:既然此物是令祖从皇宫中得来,为何却又是赝品?

难道皇宫之中还有造假之物不成?”

“这……这草民就不知道了!”

蒋松微微变色,勉强笑道:“陈侍郎,当年之事已过,烧了洛阳城,趁乱打劫的人多了去了。

这两幅字也不一定就是宫内之物,或许是哪个大臣造假的也不一定!但这些好像都不重要了吧?

难道陈侍郎还要追究西凉兵火烧洛阳的罪么?”

陈济微微点头:“当年董卓和西凉兵的恶行,已成过去,功过自有人评判,自然不会追究。”

“是是是!”

蒋松立刻笑道:“侍郎官明断。”

陈济却又叹道:“但伪造玉玺,你可知是何罪?”

“伪造玉玺?”

蒋松眼角的肌肉不自觉地抽搐了一下,在光线的暗影之下并不显著,干笑道,“陈侍郎,草民孤陋寡闻,只知道伪造官印要发配充军,不知伪造玉玺有什么罪责。”

陈济缓缓道:“伪造玉玺者,与谋逆同罪。

以《汉律》论,大概分三等:若有谋反证据,尚未曾起事者,无论轻重后果如何,首犯处绞刑,三代亲属充军刺配;二、有谋反证据,起事作乱者,但凡侵扰百姓,造成烧杀人命,首犯凌迟刑戮,当诛三族;三……”陈济神色冷漠,看着眼神已有些慌乱的蒋松,沉声道:“谋反及大逆且暗通外族者,共谋者不分首从皆凌迟处死,正犯祖父、父子、子孙、兄弟及同居之人不分异姓、不限籍之同异,三代以内,年十六以上不论笃疾废残——”随着陈济说得愈发严重,整个当铺里静默无声,连格利亚都惊得脸色发白,等陈济说这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皆斩!”

最后这两个字斩钉截铁,冷冰冰地吐出来,大家浑身一震,蒋松手里的当票也飘然落于地上。

“蒋松,蒋松?”

陈济连叫了两声蒋松才反应过来,强笑道:“恕小人无知,今日终于长见识了,多谢陈侍郎提醒。”

陈济指了指地上的当票:“这当票可否让本官看看?”

“可以,当然可以!”

蒋松才发现手中的当票掉落,赶紧俯下身捡起来,偷偷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将其递给走过来的护卫手中。

第1501章 巨额利润

陈济将当票接过来,借着门缝里的光线看了看,问蒋松道:“按照当票约定,若是今日格利亚没有那两幅字,就要赔你两千金?”

蒋松虽然此时气势不如方才那般凌厉,但还是十分自信,闻言点头道:“不错,若是那两幅字有损毁,掌柜的就要赔付草民两千金。

除去先前的一千两百金,还差八百金。”

“你混蛋!”

格利亚脸色铁青,双手握拳,冷冷盯着蒋松,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

陈济看向格利亚,指着上面的手印:“这上面有你二人的手印,想必都是真的吧?”

“唉,是!”

格利亚一声苦叹,又低下了头。

陈济微微点头,又看着蒋松道:“如此说来,如果格利亚能拿出那两幅字,你就要拿出一千五百金来赎?”

“这也没错!”

蒋松叹道,“这是我们事先的约定,掌柜的当初也算是帮了我大忙,草民情愿给他三百金的利息。”

格利亚气得一声冷哼,却是不敢再说话,事到如今,就算明亮司的人在,字据就在眼前,也是无能为力。

正在此时,却见一直坐着玩弄手中一块玉佩的黄舒叹了口气,缓缓道:“蒋松,昨日蔡袭于鸿鹄楼大宴宾客,发生了一些事,你可知道?”

“鸿鹄楼?”

蒋松一脸茫然,摇头道,“草民这半月为了这些钱,一直忙着生意之事,今早才从咸阳赶回来,还真不知鸿鹄楼发生何事。”

刘封笑道:“昨日在鸿鹄楼,格利亚将你那两幅字献于光禄寺大行蔡袭,被人当众认出乃是赝品,蔡袭大怒,亲手烧了那两幅字,却是在下亲眼所见。”

蒋松闻言大惊,指着格利亚大骂道:“好你个格利亚,当期还没到,你居然拿着当品去进献,没想到你如此不讲信义,我看你以后在西市还如何立足!”

格利亚此时不但赔了本,还搭上了信誉,气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却是说不出半句话来,急切地看着刘封和陈济,不知道他们究竟是来帮谁的。

刘封叹道:“现在字画被毁,掌柜的若是拿不出那许多钱,这该如何是好?”

蒋松冷然一笑,朝着陈济抱拳道:“正好明亮司陈侍郎在,侍郎大人可为草民做主。”

“侍郎大人……”格利亚浑身一颤,又要跪下来。

陈济将其一把拉住,指着柜台上的钱票,问道:“这便是你带来的赎金?”

蒋松点头道:“不错,这是一千五百金钱票,都是汉昌号的,一钱不少。”

陈济目光扫过钱票之后,便静静地看着蒋松,蒋松被看得有些发毛,轻咳一声道:“大人若是不信,马上可以派人去验证,汉昌号就在临街。”

陈济微微摇头,手指翻弄着那张当票,言道:“据你所言,半月前因缺少现钱周转,便从此当铺中当了两张卷轴,拿走一千两百金,为表谢意,半月之后,你便带回这一千五百金来赎当,可是如此?”

蒋松点头道:“不错!”

“唔——”陈济思索道,“商人逐利,就算表示谢意,想必你也不会做亏本买卖吧!”

“那是当然!”

蒋松得意一笑,“若是亏本的买卖,我也就不会当这传家之宝去冒险了。”

陈济皱眉道:“如此说来,阁下既然能送三百金给格利亚作为利息,也就是说,你这次做的生意利润要超过三百金了?”

蒋松闻言脸色微变,旋即冷哼道:“能不能赚这么多,那是我的本事,似乎与这件事无关吧?”

陈济看向格利亚:“掌柜的,不知道你这十间店铺加起来,一个月最多能赚多少钱?”

格利亚一怔,皱眉道:“若是买卖好些,不算花销,最多也就两百金吧!”

陈济看着蒋松笑道:“却不知阁下做什么大买卖,半月时间便能赚回三百多金,比这长安西市一条街一月的利润还高出近一倍来?”

“啊?

这……”蒋松忽然意识到自己被陈济带到坑里了,顿时一阵慌乱。

刘封的眼皮抬了抬,叹道:“一单生意,半月时间,便能赚三百金以上,唉呀,普天之下,不知道哪里有这等好生意做!”

“你可知道,我明亮司的俸禄与九卿相等,年俸真两千石,按照如今一石梁米最高四百钱来算,一年俸禄不过八十金而已,位列九卿之位,三年时间不吃不喝也没有这许多钱,阁下出手是不是太豪阔了些?”

陈济盯着蒋松,微哼一声,沉声问道:“前后半月,你也没时间回金城老家,却不知这三百金,真是你赚来的,还是有人借于你的?”

蒋松脸色微变,看了看惊疑不定的格利亚,冷哼一声道:“侍郎大人,这些与今天之事应该无关吧?

若是明亮司不肯为草民做主,还有京兆尹、刑部,这是天子脚下,难道明亮司就能一手遮天不成?”

“无论在何处,明亮司都不会一手遮天,”刘封淡然一笑,深深地看着蒋松,叹道,“我只是担心,阁下这三百金若是拿不回去,会有什么后果,阁下这条命,能否值得了三百金!”

“哼,你是何人,胆敢口出狂言?”

蒋松恼羞成怒,抓起了柜台上的钱票,指着刘封喝道,“光天化日之下,难道你还能杀人劫财不成?”

看刘封摇头失笑,又低下头搓弄着玉佩,蒋松双目一阵收缩,向陈济抱拳道:“侍郎大人若是不能为草民做主,请还回当票,草民自会找他人讨回公道。”

陈济看着色厉内荏的蒋松,叹了口气:“蒋松,你可知道《汉律》中还有一条规定:坦白从宽?

主动投案者,可罪减三等!”

蒋松脸色一变,抱拳笑道:“侍郎大人,草民存当,即便是赝品,今日也如约来赎当,并没有欺诈行为!现在问题出在当铺中,这罪责怎么也轮不到草民身上吧?”

陈济淡淡一笑,言道:“本官再只问你最后一句,你若老实回答,事情或许还有转机,尚能保全你一条性命。”

第1502章 赎回当品

陈济看似是在为蒋松着想,但蒋松看陈济是从当铺后堂出现,便认定这是格利亚请来的帮手,故意在这里恐吓他,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露出马脚。

想到这里,蒋松冷然一笑,上前两步伸手向陈济:“陈侍郎,请将当票交还在下,今日格利亚既拿不出当品,又拿不出钱,那就只能府衙见了!”

“且慢!”

陈济还未说话,刘封却缓缓站了起来,轻笑道,“若是今日拿出当品来,这当票和钱是不是都得留下?”

“当然!”

蒋松看到刘封深邃的双眸,虽然他脸上带笑,却不知为何心中一突,不自觉又退回原位,不敢与刘封对视,将手转而伸向格利亚,冷哼道:“掌柜的,那两幅字,请拿出来吧!”

“啊,这……”格利亚一脸苦涩,看向刘封和陈济,不知所措。

刘封淡然一笑,沉声道:“来人,把东西拿出来。”

格利亚和蒋松都一怔,便见刘封身后的一名护卫走过来,手中拿着一只一尺来长锦囊,看到这锦囊,格利亚和蒋松齐齐脸色大变。

“啊?

这是……”“这怎么可能?”

随着侍卫将锦囊打开,二人都眼睛瞪大,死死盯着取出来的两幅卷轴,边上又有人上前帮忙,将那两幅卷轴展开。

阳光从门缝里照进来,正好洒落在那卷轴之上,刘封冷笑道:“蒋松,你来瞧瞧,这是什么?”

蒋松瞧了一眼,浑身一震,失声道:“这……这是那两幅字?”

格利亚一脸茫然,上前两步绕到卷轴面前,猛然间欣喜若狂,尖声叫道:“这,这不就是那两幅字么?

你们,我,这……”当铺里再次安静下来,蒋松呆若木鸡,格利亚浑身颤抖,手臂嘴唇不住哆嗦,指着那两幅卷轴说不出话来。

陈济走到字画前指着上面的文字和玉玺印记问道:“蒋松,你仔细看清楚了,这两幅字可是你的当品?”

“这个……”蒋松上前两步,凑近了仔细查看,其中几个特别做了记号的地方果然与原本的一模一样,顿时嘴巴微张,说不出话来。

“对对对,就是这两幅没错,你看上面那一块油渍,不会错,不会错!”

格利亚激动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了,看着蒋松忽然大笑起来:“哈哈哈,蒋松,你没有料到吧?

这两幅字还在,现在就赎给你,哈哈哈……”陈济扫了一眼蒋松,叹道:“即便它们是赝品,但既然你今日前来赎当,便算不上欺诈,我们明亮司也管不了了,如此便清了手续吧!”

“不,这不可能,绝不可能,”蒋松猛然一激,忽然低吼起来,指着格利亚,“这两幅卷轴明明在鸿鹄楼当场烧毁了,你怎么可能还留着?”

陈济双目一缩,冷声问道:“蒋松,你方才口口声声说不知道鸿鹄楼之事,此事却又说卷轴被毁,这岂非自相矛盾?”

“我……”蒋松意识到自己失言,脸色愈发难看,他不敢和陈济争吵,咬牙切齿盯着格利亚,“格利亚,你好狠毒,居然定下如此毒计!”

格利亚一怔,一脸地冤枉,摊手叫屈:“哎吆吆,蒋掌柜,你这话是从何说起?

这件事从头到尾不都是你策划的?

如果不是烧了这两幅字,你还会来我的当铺吗?

那一千两百金的债务,你让我如何偿还?”

“是啊,如果不是烧了那两幅字,阁下拿着那一千两百金逃之夭夭,想必今日也不会现身吧?”

刘封在一旁一声长叹,皱眉道:“只是昨日在场的都是长安士子,却不知道蒋掌柜的消息从何而来,还如此灵通?”

“说起来,还是你们太过贪心了!”

陈济冷笑道,“蒋松,你们原本的计划只是想骗格利亚的钱财,让他陷入绝境,乃至让羌族在长安的产业一夜之间消失,这个后果如何,就不必我多说了吧?”

格利亚闻言脸色一变,果然像他担心的那般,长安的产业一旦没有了,羌人在后半年的吃喝都将成为问题,必定会造成人心浮动。

刘封静静地盯着蒋松,观察着他脸上神情的变化,言道:“但你们在看到那两幅字被毁之后,却又临时改变了计划,这一次非但要害羌族,还想将他们拉下水,为你们所用,甚至——挑起羌族和大汉之间的战争,从中渔利!”

“啊?”

格利亚浑身一震。

“你,你不要血口喷人!”

蒋松闻言后退一步,指着刘封大叫道,“我只是个商人,一切都是为了赚钱,什么羌族、战争,我可一概不懂。”

“蒋松,事到如今,你还不知悔改么?”

陈济忽然一声冷喝,他看起来文弱,但此时的气势却十分凌厉,缓缓道,“整个长安城并没有蒋松,你到底是何人?

还不从实报上名来?”

“嘿嘿,好一个掉包计,好,很好!”

蒋松在短暂的震惊之后忽然冷静下来,冷眼看着刘封三人,咬牙道,“在下只是个做小买卖的商户罢了,真名并不重要,既然当品还在,那我今日赎当就好,其他的那些事你们只是猜测,没有任何凭据,就算是明亮司,恐怕你也管不了我吧?”

陈济叹道:“是啊,没有证据,我们的确不会轻易便抓人来审问,如此说来,你是情愿将这三百金奉上了?”

蒋松脸色数变,最终咬牙笑道:“嘿嘿,这三百金本来就是感谢格利亚掌柜的,理应给他。”

陈济笑道:“掌柜的,既然如此,还不快将手续办清了?”

格利亚一脸激动,上前将那两幅画迅速卷起来装入锦囊之中,接过陈济手中的当票用朱笔画了个几号,走过去递给蒋松,冷笑道:“你的当品在这里,这钱票,就是我的了!”

蒋松眼角一阵抽动,木然接过锦囊,当票再次飘落在地上,也不再去捡,嘴唇动了几下,终究不敢让随从动手,眼睁睁看着柜台上那一摞钱票被格利亚拿走。

格利亚随机抽出几张钱票,转身递给伙计:“马上到汉昌号去查验一下真假。”

那伙计此时也是欢喜不已,接过钱票,从后堂们快步跑了出去。

第1503章 最后抉择

收了当票之后,格利亚便喜滋滋地跑到柜台里面去数钱了,一千五百金的钱票,足够他数一阵的了。

刘封重新落座,低着头不说话,蒋松和那四名随从便十分尴尬,想要赶紧离开,但那伙计去验钱票还没回来,留在这里听着格利亚数钱票的声音,更觉难受。

“蒋松,姑且这么叫你吧!”

陈济沉默了一阵,再次开口道,“这三百金可不是小数目,如果是那背后之人叫你们来当票倒也罢了,但若是你们临时改变主意前来,损失了这些钱,不知道回去之后,你们要如何交代?”

蒋松脸色一冷,沉声道:“草民早已说过,这些钱是草民做生意赚来的,并没有什么幕后之人,陈侍郎你多疑了。”

“呵呵呵,”陈济淡然一笑,抬头盯着蒋松,缓缓道:“却不知鄯善国一月的税钱,有没有三百金!”

“啊?

你——”蒋松闻言脸色大变,那四名随从也一阵骚动,不过他很快就冷静下来,又笑道:“陈侍郎问这些话未免太荒唐了,草民一个小小的商人,哪里能知道西域国家的事情?”

“唉,真是濒临绝渊,不知自危呐!”

陈济再次叹息,目光中充满了同情,摇头道,“你可知道我为何始终没有让人打开当票的大门?

这是为你保住一线生机呀!”

蒋松笑道:“嘿嘿,多谢侍郎大人关心,草民只是个普通做买卖的,这又是在天子脚下,料想不会有性命之忧。”

陈济挑眉问道:“三百金,能否要了你一条命?”

蒋松攥了攥手中的卷轴:“哼,那是我自己的钱,难道草民还不能做主了么?”

就在此时,那伙计快步跑回来,气喘吁吁地大叫道:“大掌柜,查验了,全都是真的。”

“嘿嘿,好!”

格利亚大喜,拿起钱票冲着蒋松晃了晃,“数量也对,一千五百金,不多不少,多谢了!”

“哼,我们走!”

蒋松脸色铁青,转身示意随从开门。

“蒋松,你手里的那两幅字,到底值多少钱?”

就在此时,一直低头坐着的刘封终于开口了。

蒋松回过头来,冷然道:“怎么,阁下有意要买么?”

刘封平静地看着蒋松,笑道:“若我所料不差,这两幅赝品的造价,总共一万三百钱!”

“啊?”

蒋松大吃一惊,回过身来问道,“你,你怎么知道?”

刘封摩挲着手中的玉佩,笑道:“你方才也听说了,仿造玉玺之印,可是要遭受凌迟之刑,那人为了免罪,便不得不主动投案,以求减轻责罚!”

“什么?”

蒋松浑身一震,脸上终于显出惊慌的神色,回手一把将刚准备拆下来的一块门板当上,对那随从低吼道:“快关上!”

随从只好又将门板装上,蒋松咽了口唾沫,有些心虚:“他……他说了些什么?”

刘封静静地看着蒋松,似笑非笑,一抹光线照在他半边脸上,显得有些神秘而诡异,只看得蒋松脸色发白,心中发毛,抓着卷轴的手指因为用力过猛而发白了。

片刻之后,刘封轻轻吐出三个字:“孔雀楼!”

“啊——”蒋松听到这两个字大惊失色,手中的卷轴掉落地上,扶着柜台在一名随从的搀扶之下才勉强站稳,此时已经神色慌乱,浑身虚软。

陈济见状趁机说道:“蒋松,事到如今,你以为还能保守秘密么?

其实我们早已查知此事,今日还来见你,一来因此事干系重大,需要再三确认,二来也是给你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你可要仔细斟酌,只要出了这道门,便再无回头之路了!”

“孔雀楼,是孔雀楼——”蒋松终于崩溃,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慌乱说道,“这一切都是孔雀楼的安排,其他的小人都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啊!”

陈济转头和刘封相视一眼,问道,“你来存当,赎当,这一切都是听从孔雀楼的安排?”

蒋松拉着身后的四人一同跪下,答道:“是是是,小人一切都听孔雀楼主人的吩咐,几次听他们说起过西域,但其他的都一概不知。”

蒋松背着手上前两步:“那你到底是何人?”

蒋松答道:“小人名叫李贵,只是咸阳城外的一个……一个无业之人,三年前被孔雀楼的人带到长安,帮他们接应来往的商队,在后堂做些打杂的差事。”

“李贵?”

陈济微微皱眉,听他之言,也猜到这小子恐怕就是那些无业游民或者地头蛇、小混混之流,“这些钱票,可都是孔雀楼的人给你的?”

“是的!”

李贵言道,“半月前孔雀楼掌柜安排小人来这个当铺骗取钱财,说好事成之后将我们兄弟送到西域鄯善国去,还送了一座大庄园!对了,这里还有地契……”李贵掏出地契来,陈济却是看也不看,冷笑道:“只怕到了那鄯善国之时,也就是你们几人丧命之日。”

李贵和他身后的四人脸色大变,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陈济,还是李贵聪明些,很快反应过来,气得将手中的地契揉成了一团。

“陈侍郎,小人知错了,我们愿意悔改,上刀山下火海都不怕,请陈侍郎给我们一次机会。”

到了此时,李贵知道大势已去,赶紧带着那四人一起磕头求饶。

他明白这时候能救他的只有官府了,没有了那三百金,恐怕回去之后孔雀楼掌柜的也会将责任推到自己头上,这个罪他是躲不过去了。

“你们都起来吧!”

陈济摆摆手,示意几人起身,言道,“只要你们今日不走出这当铺,便保证你们都能活命。”

李贵几人擦着额头上的冷汗,连连点头答应,他们也知道,外面肯定有孔雀楼的人在监视。

此时格利亚收好钱票,看了片刻终于说道:“陈侍郎,刚才这小子还说了,想用两千金收购三千马匹,从外面羌地送到鄯善国去,他们……”陈济忽然笑着转过头来:“掌柜的,本官还以为,李贵他们不说,你意欲隐瞒此事呢!”

“啊?

你们……”格利亚一怔,苦笑道,“原来你们都听到了。”

第1504章 沐浴春风

直到日上三竿,西羌一条街的当铺门才迟迟打开,这条昔日熙熙攘攘的街道如今却显得十分冷清,只有店铺外围拢着三三两两的伙计,并不见一名逛街的百姓。

开门的伙计满面愁容,小心地看着围观之人,不敢与他们对视,对着店铺门完全打开,便看到四个五大三粗的大汉正抱着胳膊站在柜台前,一位留着八字须的家伙正怒气冲冲地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等候着。

格利亚在柜台内一脸颓丧,不时向外张望,很快另外九个店铺的掌柜也从各自的店铺走出来,一起来到当铺内。

有那几个凶神恶煞的大汉守着,围观的人不敢太靠近,但这几日整个西市都知道格利亚收了赝品,损失千余金,后来赝品被毁坏,主家又找上门来了,这会亏得更多,都在远处指点议论着。

片刻之后,那几位掌柜的便纷纷出门,却不是回归店铺,而是各自走向了街口,有好奇者跟随观察,发现这几人都走进了不同的钱庄。

不到一刻钟的功夫,消息便传来,这几位掌柜正打算将店铺连同铺面内的物品一同抵押给钱庄,还要再凑八百金来偿还赎金。

消息传开,整条街瞬间就炸了,无论是其他市面的掌柜还是伙计们,都纷纷放下手中的活计跑来当铺围观。

格利亚这次损失两千金,这一条街的铺面都赔上恐怕还不够,大家都想见识见识这个让西羌陶朱公栽了大跟头的人,到底是什么来历。

格利亚虽然算不上长安的名人,但在西市也算一号人物,近十年的时间挣下这一条街的铺面,加上羌族和大汉朝堂的关系,混得风生水起。

加之他做生意很讲诚信,口碑倒还不错,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格利亚这次是被人算计,纷纷为其惋惜,当然幸灾乐祸者也不在少数。

不久之后,又有消息传来,格利亚也李开当铺去了内城,身上还带着羌族的通行文书,大概是去找官府帮忙了,这也是被逼无奈之举。

长安城内几个较大的赌场之内甚至开始押宝,赌格利亚能不能在这一天时间内再凑齐八百金,赔率升到了八倍以上。

但无论如何,大家都看到,西羌这一条街从明天开始恐怕就要改名了,只是不知道算计格利亚的幕后者到底是什么人,只用两张赝品文字便空手赚来两千金,简直骇人听闻。

就在西市的人围拢在街道上猜测着坐在沙发上那人的身份,等着格利亚拼凑钱财消息的时候,格利亚已经跟着黄舒从内城绕道来到了东街。

此时的格利亚满面红光,双目有神,他虽然不知道刘封在何处,却也明白这一切都是刘封的安排,经此一事,对其愈发敬畏。

沿途上在街边随便吃了些东西,但格利亚却觉得比平日吃的烤羊排还要美味,黄舒一直低头在思索着什么,格利亚昨天在酒宴上见识了这人的风采,也不敢打扰他,只在心里盘算着那三百金该如何分配。

“先生久等了!”

就在此时,黄舒忽然停了下来,格利亚差点一头撞上去,抬头一看,护城河边的垂柳之下也站着一位青衫文士,正是昨日与黄舒一同来的师爷,旁边还跟着两名随从。

“不妨事!”

那师爷向黄舒躬身行礼,看起来态度恭敬,两名随从也一同行礼。

黄舒走过去问道:“可都准备好了?”

“禀……并无差错,都准备好了。”

“好,那一同走吧!”

黄舒微微点头,示意他们在前带路。

格利亚一头雾水,疑惑道:“黄先生,我们是去找陈贯还钱,拿回马市的地契,招呼这么多人做什么?”

黄舒笑道:“我这里正好有几样字画,想请陈贯鉴别一番,看看能值多少钱。”

“呃……”格利亚现在一听字画就觉得头大,干笑道,“这里面的水可太深了,先生要小心啊!”

“这我自然知道!”

黄舒点点头,忽然又停了下来,转头对格利亚说道,“掌柜的对我还是直呼其名的好,这个先生,在下当不起。”

“啊?

这个……”格利亚一怔,“直呼其名,会不会太不敬了?”

黄舒却讳莫如深地一笑:“姓名传于父母,好友叫来,便倍觉亲切,何来不敬?”

格利亚略作犹豫,点头道:“你们汉人有句话,叫做恭敬不如从命,那我以后可叫你黄舒了?”

“好好好!”

黄舒抚掌而笑,似乎十分高兴,对格利亚赞道,“都说西凉之地,民风彪悍,性情豪爽,掌柜的果然是性情中人。”

“嘿嘿,过奖过奖!”

格利亚心中一阵高兴,这个黄舒帮了他大忙,自然觉得十分亲切,言道,“稍后到了陈贯宅上,我就按照陈侍郎吩咐的去做,若是哪里有了疏漏,还请黄舒及时提醒,千万莫要漏了马脚。”

黄舒笑道:“一定一定,你只需将该说的说完,其余的便静观其变吧!”

前面的三人听着身后两人的对话,都不自觉地嘴角泛起了笑意,尤其是陈裕,初时还有些冷漠,此时却觉得春日在河边吹风散步,也是个不过的选择。

他昨日陪同刘谌和刘封赴宴,没想到今日早朝才散,刘封又派人叫他中午之后在东城外的柳树下等候,还要继续扮演师爷,但这一次刘谌却没有出宫,这让陈裕心中多少有些不快,他在宫中还有事务要办,怎能每天跟着刘封在外面瞎逛?

即便你是麒麟王、大将军,也不能随意指使宫内之人,虽然内心不情愿,但刘封的面子还是要给,沉着脸在这里和云羽卫的人又等了小半个时辰,心里憋着一股气。

此时听了二人的对话,不知为何,心头之气便无形消散了,都说麒麟王好相处,令人如沐春风,听他与格利亚的对话,堂堂一朝大将军,却挖空心思占人便宜,真是令人哭笑不得。

今日走在春风之中,陈裕也不知道是这春日的缘故,还是刘封无形之中的影响,总之整个人都如同柳梢头的绿芽,充满了喜悦。

第1505章 登门拜访

陈贯所住的一座宅院位于长安内城东门处,这里既在内城之中,又在内城边缘,平日很少有人走动,便显得十分清幽,院墙内几棵桃树和梨树正泛着新绿,墙头上青砖绿瓦,应该也是之前的大户人家所留。

格利亚上前敲响紫黑色的大门,开门的人认识格利亚,见他带了四五个人,顿时一愣,格利亚介绍是带了字画来的客人,这才让刘封几人进门。

这是一座两进的大宅,外面宅院有一座很大的池塘,左右各有三间厢房,从池塘边经过,碧波春水,干枯的荷叶枝丫突兀其中,新旧交替,别有一番韵味。

几人在影壁前等候通报,不多时那人便来回话,带着格利亚他们来到二进院右边的书房之中。

这座书房极大,整个庭院的右厢房都被打通,里面陈列着各种古玩字画,从青铜器到石刻、名人字画无所不包,仿佛走进了一间博物馆一般。

还未落坐,陈贯便匆匆赶来,看他的神色,显然有些准备不足,见到格利亚微微一顿,等看清是刘封和陈裕,脸上的微笑不禁凝固了,昨日酒宴上刘封让他颜面尽失,没想到今日还找上来门来了。

“原来竟是贵客,不想黄先生竟会屈尊寒舍!”

陈贯的脸色变得冷淡起来,虽然没有逐客,但也没有欢迎的意思。

格利亚多少有些尴尬,昨日的一幕他自然看在眼里,今天又是他带着人来,赶忙上前干笑道:“陈先生,我今日来有两件事,第一是为了还钱,第二,是为你介绍个大主顾!”

“哦?”

陈贯眉毛一挑,诧异地看向格利亚,“你不是……”顿了一下又笑道,“想不到掌管的周转如此之快,这么说,钱都凑齐了?”

“齐了齐了!”

格利亚连连点头,指着刘封笑道,“还要多谢荆州黄家的帮衬,若不是那位黄公子出手相助,这一次,唉——可真是万劫不复了。”

“黄公子果然大手笔啊!”

陈贯回头看了一眼刘封,眼中闪过惊奇之色,指着座位笑道,“请坐!”

刘封抱拳道:“昨日酒宴之上,为了我家公子,不得不挺身而出,实非得以,还请海涵!”

陈贯笑道:“黄兄满腹经纶,倒让在下大开眼界,受教了。”

二人相互客气,格利亚在一旁插不上话,等他们坐下来,才急忙从怀中掏出钱票递给陈贯:“陈先生,这是一百二十五金钱票,全都是汉昌号的,今日特来还钱,多谢先生危难之时出手相助,以后还有厚报!”

“诶,掌柜的,你这是何意?”

陈贯故作不悦,推却道,“我们先前便说过,这钱只当在下借你的,不算利息,眼下你还在周转钱财,这钱也不必急在一时。”

格利亚将钱票放在陈贯手中,笑道:“陈先生相助之情,我格利亚铭记在心,这五金虽然算不得什么,但也是我一番感激的心意,等此事过去之后,还有厚报,先生一定要收下。”

陈贯微微一顿,看了一眼刘封,只好将钱票收下,对一旁的侍从吩咐道:“来呀,把格利亚掌柜的马市地契取来。”

“是!”

陈贯又问道:“方才掌柜的说为在下介绍大主顾,莫非便是指黄先生他们?”

“不错!”

格利亚点头道,“黄家不仅家学渊源,而且还家财万贯,又收藏了许多古玩字画,昨日见我在当铺中收了司马相如的赝品,气愤不过,今日便找我合作,一出手便资助了两千金,哎呀呀……”“嘶——”一句话说得陈贯倒吸一口冷气,耸然动容,再次向刘封抱拳道,“不想黄家竟有如此雄厚的实力,佩服佩服!”

刘封叹道:“唉,这也是当年黄公毕生积蓄,还有丞相苦心照拂,如今我们将襄阳的田产全部变卖,才有些钱财,看似有些数量,实则是我黄家数代人的积蓄啊!”

陈贯吃了一惊:“莫非黄家有意要来长安么?”

“正是!”

刘封微微点头,“如今黄家一脉单传,丞相故去,夫人又在长安,我们商议之后,便决定搬来长安。

但一家人的生计却不能夫人操心,我们便决定做些生意,经夫人托人介绍,决定先与羌族合作,恰逢格利亚掌柜碰到难处,便一拍即合了!”

“哦,原来如此!”

陈贯一声轻叹,说不出是感慨还是失望,神情变得十分古怪。

他已经明白格利亚这次是靠荆州黄家和黄月英的帮忙渡过难关,也许是巧合,也许是有意安排,但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大汉官府不好明面直接帮格利亚出头,但暗中借黄家之手扶持一把,顺便让黄家的产业进入长安,与羌人合作,真可谓一举两得。

此时那侍从也将地契拿来,陈贯递给格利亚,格利亚确认一番之后连连点头,将其小心收好,一颗心算是彻底踏实了。

陈贯交了地契,转头笑问道:“却不知黄先生今日前来寒舍,有何指教?

该不会是又要论文作诗了吧?”

“不不不,在下今日来是为生意,不为那些雅兴,”刘封微微一摆手,叹道,“这次一口气送出去两千金,我们资金也十分吃紧!所以我家公子欲变卖一些字画出去,但格利亚掌柜如今无力收购,便介绍我们来找陈先生,听说阁下在古玩字画上造诣颇深,也有意收购,所以才来拜访!”

“哦?”

陈贯似乎有些意外,抱拳笑道,“既然是黄家所藏,想必非寻常之物,倒要见识一番。”

刘封微微点头,却不着急拿出来字画,似乎无心问道:“听掌柜的说,先生与朝中吏部侍郎陈粲兄弟是同族,不知是真是假?”

“这个……”陈贯脸色微变,看了一眼格利亚,笑道,“正是,但我们平日交往并不算多,若是掌柜的说错了什么话,先生千万不可相信。”

格利亚有些愕然,刘封却叹道:“掌柜的只是路上偶尔提起而已,不想先生有兄弟身居高位,却还如此低调,佩服佩服!”

第1506章 西域功勋

陈贯听刘封夸赞,又瞥了一眼格利亚,淡淡一笑:“大丈夫取功名,就该凭自己的本事,何需仰仗他人,侍人终究不如自侍!”

刘封大笑道:“好,真可谓君子自强不息也!”

格利亚不明白刘封为何突然提起这茬,也不知道陈贯会不会怪他多嘴,在一旁尴尬赔笑,却没发现站在刘封身后的陈裕面色不虞,眉头拧成了疙瘩。

陈贯轻咳一声问道:“不知先生带来何物?

倒让在下迫不及待了。”

刘封这才对身后的陈裕说道:“陈先生,将我们的字画拿出来吧!”

陈贯看向陈裕:“哦?

这位先生也姓陈?”

“不错!”

陈裕嘴里答应着,却忙着低头取东西,并不与陈贯说话。

陈贯见陈裕态度冷漠,微微一怔,但他也同样性情高傲,既然对方没有说话的意思,也不再多问,低头端起了茶杯。

“唉,说起来,今日带来的三样东西,却都与西域有关!”

刘封接过第一副卷轴,从锦囊中缓缓抽出来,叹道,“这也是当年祖公看汉室凋零,西域诸国被匈奴侵扰,每每挂怀,故而收藏了许多与之相关的东西。”

“西域?”

陈贯闻言神色一动,放下茶杯凑了过来,“却不知这第一幅是什么?”

刘封并未回答,而是将卷轴在桌案上缓缓展开,抬头问道:“不知阁下可曾听过刘褒此人?”

“刘褒?”

陈贯问道,“可是桓帝时期那位善画者?”

“正是!”

刘封微微点头,“此人画作之名,与蔡中郎不相上下。”

说话之间,一副画卷已经展开,陈贯偏着头看着,言道:“刘褒善画,曾绘有《云汉图》和《北风图》等,听说其画几欲化真,《云汉图》人见之觉热,《北风图》人见之觉凉,倒是从未见过,这是……”刘封笑道:“此乃博望凿空图也!”

陈贯低头看了片刻,慨然道:“果然不愧为博望侯,此等气度,于大漠黄沙犹见英雄之气,两出西域,通达各国,当真乃是坚忍磊落奇男子也!”

这一幅图正是张骞出使西域图,一张画卷中大漠长河,一行人奔驰在旷野之上,夕阳将落,尽显苍茫空阔之势。

刘封用余光观察着陈贯的神色,笑道:“博望侯凿空之开远夷,通绝域,实乃大汉开疆拓土之大功臣,若无博望侯,或许西域诸国至今还在荒蛮不毛之地,西域三十六国能知书而执礼,实该感谢博望侯。”

“荒蛮么?”

陈贯嘴角泛起一抹冷笑,看了看这幅画的落款,又用手摸了一阵,言道,“此物虽出于刘褒之手,但在下却未见过刘褒之作,不知其笔法如何,此画真假难辨,但看其年月和画风,已值一百金矣!”

刘封微微点头,示意姜封将画轴收起:“若是刘褒之作,又能值多少钱?”

陈贯拍拍手,沉吟道:“以刘褒和蔡中郎之名,可再升三倍以上!”

“谁说名号都是虚名?”

刘封慨然一叹,对格利亚笑道,“你看看,这换了人,就多出几百金来,可是实实在在的钱!”

“呵呵,正是正是!”

格利亚现在看到字画如避蛇蝎,不敢发表一言,躲得远远的看也不想看,只能陪着傻笑。

姜封又将另一幅卷轴递过来,刘封在陈贯期待的目光中将其展开,却是一副帛画,看起来十分古旧,卷面已经微微发黄了。

将其铺在桌上,皱眉道:“这幅画年代、作者都无从知晓,但其意义非凡,被黄公生前珍重收藏,想必价值极高!”

“啊?

这是……”陈贯看到锦帛上的画面,忽然脸色大变,指着那上面一位持刀之人,眼睛瞪大,不过他很快意识到自己失态,深吸一口气缓缓问道:“这是傅介子刺楼兰王之事?”

“好眼力!”

刘封不动声色,指着三尺来长的锦帛上画的三幅画面,“这第一幅乃是傅介子向楼兰使者展示财物,第二幅是宴席间智斩楼兰王,第三幅则是带着楼兰王的首级回京复命,功封义阳侯!”

“傅介子,傅介子!”

陈贯目光有些散乱,上下看着三幅画,不住咬牙,念叨着傅介子的名字,语气古怪。

刘封笑道:“这傅介子当年持节诛斩楼兰王安归,继博望侯之后又一平定西域之名将,于大汉有隽功,智勇双全,可谓真勇士矣!”

傅介子是凉州北地人,汉昭帝时,龟兹、楼兰均联合匈奴,杀汉使官,劫掠财物。

其要求出使大宛,奉命以赏赐为名,携带黄金锦绣至楼兰,于宴席中斩杀楼兰王,另立在汉的楼兰质子尉屠耆为王,改国名为鄯善,迁都扜泥城,以功封义阳侯。

陈贯微哼一声:“哼,用阴险毒计趁醉杀人,也算勇士么?”

刘封却抚须笑道:“傅介子以一人之力震慑西域诸国,免去多少将士百姓流血大漠,埋骨黄沙,免去楼兰灭国之灾,不止为勇士,还当得上英雄二字!”

陈贯冷然一笑,拂袖而起,不愿再看这幅画,冷声道:“正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此画作价值如何,恕在下不能评断。”

“阁下这就未免有些意气用事了!”

刘封摇头失笑,却不做勉强,让姜封将其收起来,把最后一幅卷轴打开,言道,“这是一幅字,劳烦先生再品评一番!”

陈贯转头看去,只见是一副黄纸装裱的字,忍不住好奇,再次躬身从第一行看起,低声念道:“臣窃见先帝欲开西域,置校尉,计思虑十有余年,乃发大策,北击匈奴,西使外国,鄯善、于阗即时向化。

今拘弥、莎车、疏勒、月氏、乌孙、康居复愿归附,欲共并力破灭龟兹,平通汉道……”读了一半,陈贯的脸色愈发难看,抬头疑惑问道:“这是?”

刘封笑道:“此乃定远侯班超当年的奏疏:请兵平定西域疏。

投笔从戎从此也成为美谈。”

陈贯冷然一笑,却不以为意:“这奏疏有何价值?

若是定远侯亲笔之作,或许还值百金,只可惜无从分辨真假,最多也就千百钱罢了!”

刘封捻着胡须,盯着陈贯缓缓说道:“这幅字与昨日那司马相如的两幅字笔迹相同,阁下难道看不出来么?”

第1507章 当面拆穿

刘封轻飘飘的一句话,却让陈贯脸色大变,惊得格利亚猛然起身,愕然看着刘封。

格利亚还未说话,却见陈贯冷然一笑:“黄先生,何出此言?”

刘封也微微皱眉,指了指桌上的字,疑惑道:“阁下说这一幅字分文不值,但当铺中那两幅字却价值千金,但这些字却出自同一人之手,连卷轴也为同一人所造,其间相差如此之大,实在令在下费解啊!”

陈贯眼中闪过一道寒芒,勉强镇静下来,冷笑道:“阁下之言好叫在下糊涂,格利亚在当铺中的卷轴昨日就被烧毁,这已无从对比暂且不说,就算能够对比,这字画文物,全看评估之人定价,人各有见,其价格高低,与在下又有何干?”

“倒也有理!”

刘封微微点头,叹道,“如此说来,这写字造假之人,陈先生是一概不知了?”

“哼,真是一派胡言!”

陈贯一声怒哼,看向目瞪口呆的格利亚,沉声道,“尔等此番来寒舍,莫非是怀疑在下不成?

莫忘了,当初正是在下全力资助掌柜的做成此事,也是在下指出那两幅字是赝品,这岂非自相矛盾?”

格利亚反应过来,赶忙上前劝道:“对啊,黄先生,陈先生一直都在帮我,你这么怀疑他,是不是有些太过了。”

“好,这暂且不论!”

刘封一摆手,扫了一眼整座宅院,慨然道:“如此一座宅院,在长安内城至少也要千金以上,却不知道阁下来长安不足一年,是如何买下这座宅院的?”

“哼,此乃在下私事,尊驾似乎无权过问吧?”

陈贯已经脸色铁青,沉声道,“若是几位再无他事,便请回吧!”

“陈先生,你看这……这都是误会!”

格利亚没想到刘封会突然问这些毫不相干的事情,作为引荐人十分尴尬,赶忙上前劝解。

“掌柜的,今日你来还钱,地契也已拿回,我们之间便算两清了”陈贯却不领情,冷声道,“你既然信不过在下,今后也不必再来了。

来人,送客!”

“慢!”

刘封打断了陈贯,向不知所措的格利亚问道:“掌柜的,陈先生这座宅院是如何来的,你想必知道,不妨就说出来吧!”

“黄先生,这,这就不必了吧?”

格利亚两面不是人,急得额头冒汗了。

陈贯冷声道:“哼,阁下这是要强客欺主么?”

“在下只是好奇罢了!”

刘封不为所动,对站在门口的两名侍从示弱不见,对格利亚说道,“掌柜的,莫忘了我们在当铺的约定啊!”

“啊?”

格利亚脸色一变,想起陈济的交代,看了看陈贯,犹豫片刻低头说道,“先前陈先生说他收购这些字画,都是高价卖给那些进京的官员去贿赂,并可通过吏部的陈侍郎介绍见到一些朝中大官,就是想见皇宫内的人也不无可能,因为另一位陈侍郎便是黄门侍郎,陈先生都能说得上话……”“混账——”格利亚话还没说完,陈裕便忍不住了,气得胡须指哆嗦,死死盯着陈贯,厉声道,“可有此事?”

陈贯此时脸色也十分难看,想要否认,但格利亚就在眼前,这件事本来他只和格利亚一人说过,没想到会被他泄露出去,到了此时他不得不硬着头皮撑下去,否则被格利亚怀疑,闹将起来,非但前功尽弃,还可能惹来更大的麻烦。

心念电转,陈贯一咬牙,点头道:“就算如此,这也是在下的私事,一不偷,二不抢,也是在下凭本事赚来的钱,有何不可?”

“这的确无可厚非!”

刘封轻叹一声,看了一眼脸色铁青的陈裕,笑问道,“如此说来,阁下与那吏部侍郎陈粲、黄门侍郎陈裕,当真是同族兄弟了?”

陈贯双目一阵收缩,冷笑道:“你们若是不信,现在便可进宫去问!”

格利亚已经质疑过两次陈贯,此时愈发觉得羞愧,赶忙说道:“信,我们都信……”“住口!”

陈裕再也忍不住了,上前一步,指着陈贯咬牙道,“你可知我是谁?”

陈贯已然心中怒火升腾,恨不得派人将刘封几人轰出去,昨日这黄舒就当众奚落他,今日又来阴阳怪气东拉西扯,暗有所指,让他心中升起几分不安。

此时见到陈裕又来喝问,顿时怒极反笑:“区区一个管家也要在此喊叫么?

你是何人又与我何干?

来人——”陈贯此时已经忍无可忍,不想再继续纠缠下去,尽快将这几人赶走,他也急着离开宅院去找人商议,这个黄舒来者不善,不知道哪里出了纰漏。

陈裕不等他下令,冷笑道:“管家?

区区不才也叫陈裕,正好就在宫中任黄门侍郎,却不知是否与你那位堂兄同名同姓,还同职呢?”

“什么,你……”格利亚嘴巴再次张大,足以塞得下一只拳头进去。

“你就是陈裕?”

陈贯闻言脸色大变,不禁后退两步,惊疑不定地看着刘封几人,“你们,你们究竟是何人?”

“嘿嘿,陈侍郎就在这里,你说是什么人?”

刘封冷然一笑,缓缓道,“阁下编造这个身份来哄骗格利亚掌柜,不知用意何在?”

格利亚闻言也吃吃问道:“是啊,陈先生,你……你为何骗我?”

陈贯此时脸色数变,眼神慌乱,他没想到这个黄舒早就起疑了,陈裕昨日就出现在酒宴之上,自己并不认识,很可能就是一种试探,今日找到家中,不知他到底发现了多少秘密?

“岂有此理,简直岂有此理!”

陈裕这时候才明白刘封为什么两次都要指定他陪同,原来是有人假冒他们兄弟的名号在外面招摇撞骗,损坏陈家的名誉,气得直哆嗦,催促一旁的姜封:“还不将这卑鄙小人抓起来,更待何时?”

姜封却在一旁撇撇嘴,和随同的两人齐刷刷抱着胳膊看戏,事先他也不知情,此时才发觉居然是如此精彩,果然跟着麒麟王就绝不会空跑腿。

刘封看着心神不定的陈贯,却笑道:“陈侍郎稍安勿躁,陈贯虽借用你兄弟二人之名骗了格利亚,却未必真敢做那些贿赂的勾当。”

第1508章 四俊之名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陈贯有些措手不及,他怎么也没想到刘封会带着陈裕亲自来,但那黄公子几人却是第一次见面,不知道他们如何知道此事,唯一的可能便是格利亚泄露了消息。

果然格利亚愣了一阵才反应过来,问道:“陈先生,你不认识陈侍郎?

你为什么要骗我?”

“哼,他只是为了取信于你,只是假借陈侍郎的名号罢了,”刘封冷然一笑,“陈贯只是想让你知道开当铺的好处,同时也让你明白,这些字画文物才是最值钱的,甚至可能是无价之宝,也是为了后面收购那两幅字画做准备罢了!”

“黄先生,你休要血口喷人,”陈贯脸色一变,指着刘封怒道,“无凭无据便如此妄加猜测,即便陈侍郎在此,在下为了颜面说了一些谎话,但这与他开当铺并不相干吧?”

刘封指了指座位,笑道:“陈贯,你既然冒犯了陈侍郎,就有辱他二人的清誉,侵犯了他们的名誉权,我们是否该坐下来好好谈谈?”

陈贯微哼一声,虽然不知道名誉权是什么,但这时候自己理亏,总得给陈裕一个交代才好打发,心中思索着脱身之计,沉着脸独自坐了下来。

刘封也随之坐下,格利亚犹豫片刻,又远远坐在一旁,却看到陈裕还是站在椅子后面,坐得有些不踏实,只敢将半边屁股搭在上面。

“阁下到底是什么来历?”

陈贯见到陈裕在暴露身份之后依然站在刘封身后,愈发觉得此人不简单,内宫的黄门侍郎,连九卿大臣见了都要以礼相待,他竟能坦然而坐,至少身份要比陈裕的高。

刘封笑道:“阁下可否先告知你的来历?”

“哼,在下不过一名落魄书生罢了,”陈贯不悦道,“除了冒犯陈侍郎兄弟之名以外,其余皆为真实情况。”

刘封疑惑道:“先前阁下说买下这座宅院是用那些来长安的官员之财,如今既然此事并不存在,那买下这偌大宅院,还有许多下人随从,这些开销可非落魄书生所能承担的呀!”

陈贯冷笑道:“即便不向官员卖那些字画,只凭在下的本事,倒卖一些文物,赚取些许钱财,也不算难事。”

刘封微微点头:“若都如那相如赋一般,的确是一本万利,日进斗金。”

“阁下这话未免太过了吧?”

陈贯再次发怒,沉声道,“在下再三说过,此事与我无关,为何屡屡提起,阁下居心何在?”

刘封淡然一笑,看向一脸茫然的格利亚:“掌柜的,不知你们二人是如何相识的?”

格利亚一怔,皱眉思索片刻,言道:“大概是年前的时候,陈先生到我一间铺面来买冬衣,却又看中了几块玉石,因他要的数量多些,掌柜的不敢做主,便找到了我。”

刘封微微点头,言道:“你听说他便是长安四俊,而陈贯又有意相交,你们二人便渐渐熟稔,结为好友了吧?”

格利亚吃了一惊:“啊?

你,你怎么知道?”

刘封笑道:“掌柜的仰慕陶朱公既能安邦定国,又能富可敌国!一心想要结识文士,附庸风雅,却始终不可得,可有此事?”

“嘿嘿,这个,这个……”格利亚一阵尴尬,低着头不好接话。

“但这中原大多士林之人自视清高,一来不屑与商贾为伍,二来更不愿与外族亲近,士林普遍如此,更何况这是在长安?”

刘封一声轻叹,格利亚却暗自点头,又道:“这长安四俊以文章闻名,声名鹊起,虽然还不未入朝为官,名重一时,但都是今年科考的热门人物,突然有一人亲近,掌柜的想必求之不得吧?”

格利亚看了一眼脸色铁青的陈贯,苦笑道:“的确如此,能与陈先生结识,的确是我的荣幸。”

刘封又叹道:“但你却不知,这四俊只是他陈贯自己苦心炒作的虚名罢了,一切只是为他将来行事方便铺路而已。”

“啊?”

格利亚一怔。

陈贯却冷笑道:“阁下是说,我自己炒作名声,是为了结好格利亚?

长安四俊之名已有一年之久,我若如此苦心策划,未免有些小题大做了吧?

没有这些虚名,便不能结交好友了?”

格利亚讪笑道:“对对对,我与陈先生也算是一见如故,一向相处愉快,没有四俊的名号,也一样会成为好友。”

刘封笑道:“长安四俊的名号大有用处,这只不过是其中之一罢了,若无这四俊之名,你怎会对他有敬畏之心,又言听计从呢?”

格利亚愕然说不出话来,这倒是事实,如果陈贯只是个普通的读书人,在他心目中的地位便没有这么高,自然就不会有敬畏之心。

陈贯微哼一声:“就算如此,但这四俊之名早已有之,为何便偏偏断定是我在暗箱操作?”

刘封言道:“长安四俊,首屈一指的当属尹宗,其家学渊源,学识广博,又继承其父尹默之爵位,即便没有科考,在朝中也有一席之地,而且此人醉心于左氏春秋,连少年好友都很少来往,似乎无意于此虚名吧?”

看陈贯不说话,刘封又道:“再说赵丹,其乃是孔祥门生,作为孔门之后,又是太学院炙手可热的人物,有其师把关,更不屑于这四俊之名了。”

格利亚忙问道:“那,那不是还有个石鉴么?”

“石鉴本身出身微寒,但此人志趣高雅,听闻此事便离开长安,可见其更无意于此了,”刘封微微摇头,笑道,“这四人之中,其中两人无需借助四俊之名,一人无意于此,能够得益者,便唯有他陈贯了。”

陈贯冷然一笑:“这四俊乃是坊间之说,就算他们三人并无此意于此,还能挡住百姓之口?”

“无论如何,此事既然有人说起,便必定有源头,至于从何而起,自然是无从查起了,”刘封也没有强逼陈贯承认,叹道:“这四人之中,一人为世家之子,一人为名门之后,再加入寒门之士石鉴,如此一来,四俊之名既可借着太学院和尹家的影响力而迅速扩张,也没有人会说此事有失公允,人物选择,着实巧妙!”

第1509章 幕后主使

刘封这一通分析,看似在理,却又没有确切证据,这种类似的排名屡见不鲜,有人故意提出来不假,并不见得就一定是当事人所做。

果然陈贯闻言一阵大笑,反问道:“却不知在下如此苦心布置,耗费心机,能有什么好处?”

刘封言道:“其一,一旦出名,对于你卖字画文物便大有好处。

为何四俊之中除了石鉴很少有人见他真面目之外,人人都知道陈贯善鉴古物,甚至收藏买卖?

就算你并没有真的卖于那些官员,但想必也有不少人慕名而来,赚了不少钱吧?”

陈贯一声微哼,并未回答,显然是承认了刘封的说法。

刘封又道:“其二,你便可以借此便宜行事!比如这半月来的筹划,格利亚在西市摸爬滚打近十年,即便他率性坦诚,城府不深,也绝非初入商场的雏儿,为何在短短不到一月时间内便决心开设一家当铺,而且铺面开张不满十日,便不惜一切代价敢接下如此大的一单生意?”

陈贯眼角一阵抽搐,冷笑道:“那是他自己的选择,能否赚钱,也是他自己的本事,在下并无参与,与我何干?”

刘封也冷笑道:“当铺之事,你自然没有参与,但格利亚如此托大,并且信心十足,这一切背后的底气,便是源自于你吧?”

格利亚经过刘封一番分析,此时也在低头思索决心开设当铺前后的一些事,果然那一段时间他与陈贯几乎每日都要喝酒吃饭,促膝长谈。

好几次就在这间书房里,他亲眼看到陈贯收了几幅字画,转手卖给其他人,轻轻松松赚了几十金,他一个店铺一天时间大概也就收入七八千钱,连一金的入账都没有。

其中有一次陈贯从一位看似身份高贵且神秘之人身上转了一百金,格利亚便再也忍不住了,开始打听这行的一些事,在陈贯有意无意地引导之下,便动了开当铺的心思,一旦有了这个念头,便一发不可收拾。

自始至终,他确定开当铺能赚钱,甚至能够赚大钱,都是陈贯为他灌输的,而且他从未见陈贯吃过亏,甚至在当铺开始的几笔生意赚钱之后,格利亚还想着将一半的铺面换成当铺,成为长安第一大当铺,岂不是财源滚滚?

但这个美梦就在司马相如的那两幅字上轰然破碎,现在回头想起来,这一切与从未参与,却在背后时时指点鼓励他的陈贯密不可分。

此时格利亚心思如潮,种种事情在脑海中闪过,处处都是陈贯的影子,心绪便有些烦躁起来,甚至连呼吸也渐渐急促。

却见刘封气定神闲,含笑道:“其实此次布下此局,你们精心谋划,故意与格利亚接触,让他了解到古董字画挣钱更容易,而且还安插了一位当铺掌柜,这一切都是步步为营,真是煞费苦心。”

“哈哈哈,真是笑话!”

陈贯闻言忽然大笑起来,“那李掌柜是格利亚自己雇来的,在下从未见过,何来安插一说?”

“你当真未见过?”

刘封猛然脸色一变,双目凌厉地盯着陈贯,指着桌上的卷轴缓缓道,“我方才说过,这幅卷轴和那两幅相如赋同出一人之手,这还说得不够明白么?”

陈贯嘴巴微微一张,眼神果然慌乱起来,转过头强笑道:“就算你找到那造假之人,又如何?”

刘封冷笑道:“因为那造假之人就是格利亚当铺的李掌柜!”

“什么?”

陈贯脸色一变,不可置信地转过头来,“他,他怎么会亲自……”格利亚看到陈贯的神色,再糊涂这时候也已经完全明白过来,霍然起身指着陈贯,失声道:“陈先生……姓陈的,原来是你?”

此时知道李掌柜与陈贯有关,格利亚只觉得浑身冰凉,冷汗直冒,原来这次事件,陈贯从始至终在都扮演了极其重要的角色,甚至一切都在他的操控之下进行,很可能刚开始那几笔当铺生意也是陈贯安排人来的,故意让自己尝到甜头。

陈贯见刘封揭穿此事,想不承认也百口莫辩,冷然看着格利亚,冷笑道:“掌柜的,这还不是怪你自己贪心,若不是你贪得无厌,又怎会上当?”

“你……你混蛋,老子要杀了你!”

格利亚想不到陈贯自始至终真的是在利用他,信任和友情化为乌有,还差一点万劫不复,心中悔恨可想而知,马上双目赤红,咬牙切齿地扑了过来。

“坐下!”

刘封一声断喝,让格利亚浑身一颤,神色呆滞地站在案几旁边,死死盯着陈贯,瞪了半晌才颓然坐下。

“其实你们何尝也不是因为贪婪而事败?”

刘封看着陈贯,言道:“一千两百金,已然不是小数目,但你们在昨日看到那两幅字烧毁之后,却又临时改变计划,卷土重来,如果你们不为所动,挺过这一天,或许还要让我们大费一番周折。”

陈贯此时脸色发黑,阴沉得难看,双目一阵收缩,问道:“如此说来,那前去赎当的人,也被你们给抓了?”

刘封搓了搓手指,轻笑道:“不止是抓了,他已经弃暗投明,打算将功折罪。”

陈贯脸色大变,咬牙怒骂道:“什么?

这个混蛋……”刘封又道:“格利亚在长安十余年,风评还算不错,并未和他人结下深仇大恨!你们骗走那一千多金,其实已经可以做很多事了,但你们之所以还不满足,冒险再来,无非是想让羌族彻底为你们所用,之所以如此煞费苦心,历经一年之久布局,说到底,还是冲着大汉来的,格利亚只是不幸成为了这其中的一枚棋子罢了!”

听说赎当之人被抓,甚至叛变,再听到刘封这些话,陈贯显然已经有些慌乱了,匆忙问道:“李贵这混蛋,他,他到底说了些什么?”

“果然你也认得李贵!”

格利亚闻言再次忍不住站起来,凄然冷笑一阵,切齿言道,“他叫我用两千金购买三千战马,从羌地运到关外去,这是要将我羌族置于死地呀!”

第1510章 真实身份

刘封的一番分析,让格利亚如同拨云见日,终于明白了这个圈套,不由一阵后怕,对陈贯也就愈发痛恨,如果目光能杀人,陈贯此时已经变成一滩肉泥了。

未料陈贯在片刻慌乱之后,忽然又冷笑起来:“就算是我骗了格利亚,也不过是想多赚些钱罢了,如今非但分文不曾赚到,恐怕连那三百金也搭了进去,这些罪责最多只算个欺诈,你们又能奈我何?”

格利亚见他还如此蛮横,怒道:“你……陈贯,老子让你不得好死!”

“陈贯啊陈贯,事到如今,你还要在此狡辩,”刘封一声轻叹,言道,“方才那两幅画和平定西域疏,已经说明了一切,你以为这样装糊涂,便能掩饰你的身份,保住那孔雀楼的主人么?”

“孔雀楼——”陈贯听到这句话,面容瞬间扭曲起来,咬牙握拳道,“我早就说李贵这个小人留不得,果然是他坏了大事。”

“西市孔雀玉满堂,东街鸿鹄酒飘香!”

刘封慨然一叹,问道,“这长安八大酒楼,孔雀楼以珠宝玉石、西域奇珍而闻名,却不知其名称有何来历?”

“孔雀楼,孔雀楼,当然是以孔雀河为名了!”

陈贯见刘封已经揭穿他的身份,倒也干脆,脸色随之变得冷漠起来,凛然道,“孔雀河流经西域数千里,它是我们的母亲河。”

刘封笑道:“据我所知,因当年定远侯班超饮马于此,孔雀河又叫饮马河,便是方才那幅图吧?”

“什么饮马河!”

陈贯一声断喝,脸上青筋直冒,狠声道,“我们欲班家父子有不共戴天之仇,饮马河是那些寄望于汉军的沙虫所说的,这是我们楼兰的耻辱!”

“沙虫?”

刘封一怔,忽然明白这可能是陈贯对鄯善国那些百姓的称呼,淡然一笑,“当年傅介子斩杀楼兰王,迁都扞泥城,改国名为鄯善,鄯善百姓从此不受匈奴欺凌,百姓安乐,早已忘了楼兰之名,如今你们旧事重提,莫非是有自立之意?”

“哈哈哈——”陈贯仰天一阵凄厉大笑,斜眼扫过刘封等人,冷然道,“有多少楼兰王死于你们汉人之手,处处被你们所制,那是前人无能,如今百余年来,中原烽火频起,你们大汉自顾不暇,几欲破灭,又何来的保护之说?

西域各国早已自立,我们身为楼兰后人,复辟王朝,有何不可?”

“复辟王朝?”

刘封轻蔑一笑,“西域三十六国自武帝以来,早已归属大汉,昔年你们不敌匈奴,族人被杀,四处迁徙奔逃,是我大汉兵马与之浴血奋战,多少将士洒碧血于大漠,埋忠骨于黄沙,才令匈奴大败,归顺汉朝,自乌垒城设立西域都护府之时起,汉之号令,已传西域,如今强敌已退,族人保全,便要做忘恩负义之事,真是荒唐!”

格利亚点头道:“这种人在我们羌族,就叫白眼狼!”

姜封撇撇嘴,笑道:“这不就是吃饱饭了打厨子,过河拆桥,忘恩负义么?”

“此等以德报怨之人,该当早除!”

陈裕也没想到此事竟会涉及到西域之事来,如果这件事不是被刘封发现并戳破,后果不堪设想。

陈贯听到几人奚落,却不反驳,神色数变,向门口看了好几眼,是在想脱身之计,现在计划暴露,这几个人都知道内情,必须要想办法全部除掉,保住孔雀楼的人,大家一同逃到关外再作打算。

奈何侍从刚才被他遣走,附近并没有人可以使唤,陈贯心中暗自衡量着这几个人的实力,不敢轻举妄动,只好与之虚与委蛇,沉声道:“我们楼兰王族,永不为臣!”

他怎么也没想到,一场精心布置的计划却因为撒了个谎而出现漏洞,他们早就暗中调查过,陈粲和陈裕久居深宫,很少外出,又与格利亚毫无关联,而且此事只对格利亚一人说过,竟还是被人看出了破绽,当真是欲哭无泪。

刘封冷笑道:“楼兰王族?

你是说自己,还是那孔雀楼的主人?

亦或是已经在鄯善国准备起事的一些人?”

陈贯冷笑道:“王族之人何等高贵,岂能告诉尔等?

今日我就算粉身于此,你们也休想知道任何消息,楼兰国,必将崛起!”

陈裕言道:“据我所知,楼兰所谓的王族早已断绝吧?”

陈贯怒笑道:“你们莫忘了,当年的王族质子于匈奴和大汉,大汉这一支被你们所害,断了血脉,但在草原之上,还有一支王室血脉在世代传承着。”

“原来如此,”刘封微微点头,“所以说,你们这一支脉,是从祁连以北的草原深处而来,孔雀楼在短短数年时间便有如此实力,背后到底有谁支持?”

刘封看着陈贯缓缓问道:“匈奴早已败落,是鲜卑、乌孙?

还是更远的丁零?”

“嘿嘿,不得不说,阁下的想象力着实让人惊叹!”

陈贯闻言双眸一阵急剧收缩,又摇头苦笑道,“不过此事背后是否有人,又有何人,却非我所能知了。”

“看来你终究也不过一枚被洗脑的棋子罢了,”刘封叹了口气,有些同情地看着陈贯,“你若是能将此事和盘托出,指认那孔雀楼的人,或许我可保你一命,否则此事败泄,恐怕你也难以活命了。”

陈贯闻言脸色一变,低头犹豫一阵,缓缓道:“其实我的真名叫安末耆,祖上一直跟随楼兰王在草原上游荡,居无定所,不知道受了多少罪,直到鲜卑族的崛起,才终于有了机会……”陈贯说着话,离开座位走向书房柱子上的几幅画,指着介绍道:“这几幅画,便记录了我们几代人在大漠外的经历,这是在祁连山,这是在龙城,这是在敕勒川……”陈贯边指着画边走,快到门口的时候,猛然撒腿便冲了出去,咣当一声,将书房的房门关上,忍不住嘶声大笑起来:“哈哈哈,你们知道此事又如何?

莫忘了这是在何地,今日你们谁也休想离开。”

只听陈贯的声音近乎癫狂,大喝道:“快来人,将他们都杀了,不留一个活口!”

第1511章 管中窥豹

这座宅院为陈贯的私宅,绝不是表面上看起来只有那些家丁和侍女,暗中还有一些高手护卫隐藏保护他,所以陈贯在自己脱险之后,马上大声招呼那些护卫。

很快院子里脚步声响起,陈贯才放开门扣跑到院子里,指着书房的门大喝道:“快上,给我……啊?”

等他话说到一半的时候,却一脸错愕,目瞪口呆,只见冲进来的全都是陌生人,不但院门口,房顶和其他角落里也涌出许多黑衣人。

陈贯惊得倒退数步,喝问道:“你,你们是何人?”

“哈哈哈,陈贯,事已至此,你还不束手就擒么?”

书房门缓缓打开,刘封和格利亚等人走出来,背着手戏谑看着院子里孤立无助的陈贯,这个宅院在刘封他们进来的时候,已经被姜封派云羽卫的人暗中控制了。

陈贯看看走投无路,指着格利亚大骂道:“格利亚,你这个狗贼,坏我大事!”

“陈贯,这是你咎由自取,恶有恶报,”格利亚此时也不甘示弱,这件事要不是刘封在背后帮他,这时候他已经彻底崩溃了,冷笑道,“我将你当做好友,你却只把我当工具,还妄图复辟什么楼兰,呸!”

此时已经基本真相大名,刘封也懒得和他废话,喝道:“来人,将他拿下!”

姜封在后面摆摆手,马上就有几人一拥而上,那陈贯居然也会几手功夫,妄图反抗,但哪里是那些久经训练的云羽卫的对手,两三个会合就被拿住,用牛筋绳捆成了个粽子。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陈贯在地上挣扎着,勉强抬起头来,死死盯着刘封,“你绝不是什么黄公子的人。”

“嘿嘿,今日也好叫你心服,”刘封冷然一笑,“在下正是汉大将军刘封,麒麟王是也!”

“什么?

你,你是……”陈贯大惊,看着改扮过的刘封说不出话来。

“殿下,竟然是你!”

格利亚后退两步,上下打量着刘封,连连点头,“怪不得我总觉得看你十分熟悉,原来是你,怪不得,怪不得……”刘封笑道:“掌柜的,以后可要长点心啊,天上不会掉馅饼,做生意,还是要步步为营,千万不可想着投机取巧,一夜暴富!”

“嗐!”

格利亚一声长叹,摇头苦笑道,“经此一事,我算是彻底明白了,还是老老实实守着我那些店铺,为族人多做些事实最重要。”

刘封点头道:“不错,这才是我让你们在西市开设铺面的初衷。”

格利亚再次叹息,忽然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多谢殿下助我渡过难关,这份恩情,我格利亚以后愿意粉身碎骨相报。”

“掌柜的,你这是做什么?

快起来!”

刘封拉着格利亚起身,叹道,“本王今日帮你,也是在帮羌族,你我两族和平相处十数年,这份来之不易的安定,绝不容任何人来破坏。”

格利亚躬身道:“殿下的苦心,我们都明白。”

姜封已经命人将面如死灰的陈贯抬走,连同宅院中的那些人全部关押在前院之内,稍后等到天黑带回府衙慢慢审问。

“殿下,属下有一事不明,前夜在明亮司之时,你还在恼怒陈侍郎兄弟二人包庇亲属,为何后来忽然醒悟过来?”

陈裕自从陈贯的身份被揭穿之后,便一直默默看着这一切,这件事的后果极其严重,而陈贯接他们兄弟之名,只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点。

“他们还是小看了我大汉吏治改革的手段啊!”

刘封吐出一口气,笑道,“当时格利亚来求助,我听他之言,初时确实信以为真,但到了明亮司之后,见到邓将军一脸疑惑,不知朝中有以字画等行贿一事,本以为是明亮司处事不当,审查不明。

后来你到了之后也是如此,便猜测可能朝中其实并无此事,否则你们二部绝不会毫无察觉,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便是陈贯为了让格利亚相信这些古玩字画确实值钱,而编造的一套谎言。”

姜封明白了刘封为何当时会突然自己骂自己,不禁失笑起来:“陈侍郎二人都居于庙堂之上,深宫之中,寻常人连他们的面都见不上,更不要说去核实此事,而且此事只告诉格利亚一人,陈侍郎他们自然也不会知道。”

陈裕抚须问道:“所以昨日的酒宴之上,殿下叫我陪同黄……黄公子赴宴,便是为了试探?”

“不错,”刘封点头笑道,“果然与我所料不差,酒宴之上陈贯与你并不相识,所以一切行动在昨夜已经开始安排部署了。”

“麒麟王果然名不虚传,当年帮助我们羌族对付匈奴,我遗憾没有参与,今天总算见识到了!”

格利亚满脸羞愧,感慨连连,这件事对他触动极大,此时想起来那些经过,兀自觉得一阵阵后怕,忽然想起来李掌柜,咬牙道:“殿下,那李掌柜现在何处,将他交给我处置吧!”

刘封笑道:“那李掌柜虽然做了错事,但心中尚存大义,迷途知返,听说此中牵涉到西凉局势,便决然出手相助,那两幅字和今日带来的三幅卷轴,可都是他亲手所做,这几日不眠不休,已然将功赎过,加入侠义堂了。”

“呃……那好吧!”

格利亚咂咂嘴,觉得有些意犹未尽,问道,“那,孔雀楼……还要不要去?”

刘封挑眉笑道:“本王今日助你渡过劫难,掌柜的难道不表示表示?”

“当然当然,这肯定要谢!”

格利亚赶忙将怀中的钱票拿出一沓来,“这是两百金……”“诶,你我之间谈钱,是不是太俗气了一些?”

刘封推回了格利亚的手,指着宅院笑道,“如今查抄了陈贯的这些家产,收获也不算小了。”

格利亚愣住了:“那,那该如何是好?”

刘封回头看了看陈裕和姜封几人,笑道:“别的不说,我等这几日为此事东奔西走,掌柜的是否该摆宴请客?”

“应该的,一定请,一定请!”

格利亚连连点头,问道:“不知几位想去哪里?

还是鸿鹄楼吗?”

姜封不等刘封说话,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笑道:“这场庆功宴,孔雀楼最适合不过了。”

第1512章 长安八楼

随着长安成为大汉京师,加之丝绸之路的畅通,长安已经超越洛阳成为第一大都市,每日人流如织,络绎不绝,除了内城宵禁之外,外城彻夜不眠,甚至东西城门各有两道侧门整夜可供人通行。

如今的长安再也不是当年十室九空,大宅院荒草成窼的模样,非但原有的宅院或卖或租有价无市,新建的宅邸高楼也层出不穷,整个长安城在官府的规划指导之下可谓日新月异。

除了官府大院之外,商人和商队成为长安最主要的客人,驼队、马队,镖车、商车整日挤满了官道,南来北往都要从此经过,无数富商巨贾在长安购置产业,打造成他们的第二基地。

长安西市成为外来商贾云集之地,在这里奇珍宝物应有尽有,容貌各异、服装形色的西域商客处处可见,但要说这些西域商客最集中的地方,当属孔雀楼。

西市的孔雀楼和东街的鸿鹄楼齐名,与其他汉昌号、河北甄家、东海糜家等几座大商家的酒楼客栈合称长安八楼,各有特色,是真正的“大富商”产业。

孔雀楼之名来源于西域孔雀河,这条数千里的长河让来往西域受益匪浅,在广袤的大漠上有如此清澈的大河,无论是西域百姓和还是经过的商队,都称之位上天的恩赐,所以来到长安的西域商客,在听到孔雀楼这个名字的时候便倍感亲切。

除此之外,孔雀楼也汇集了诸多的西域风情,这里有最美貌的龟兹舞女,她们在西域的酒肆中就极受欢迎,被孔雀楼重金聘来中原表演;有于阗的绘画,那些高明的画师一副作品就价值百金,在中原和江南哄抢一空;也有鄯善的美玉,温润光华,举世无双,君子如玉,这些都为大世家子弟所喜爱;高昌的乐手在西域声名远扬,他们欢快的乐曲,清脆的手鼓,让旅人很快便卸去满身的疲惫。

孔雀楼的第一层大厅是专门表演歌舞的地方,高昌的鼓乐配合着龟兹的舞女,还有莎车艺人表演的吞火等杂技,汇聚了无数达官贵人和过往商客,聚集在这里直到深夜迟迟不舍得离去……鸿鹄楼书香遍地,是读书人消遣情怀,吟诗对唱的清雅之地,孔雀楼则金碧辉煌,是商客纸醉金迷,尽情欢快的销金窟。

刚刚掌灯,西市的大街上便欢快起来,这里百日和夜间完全是两种世界,从街道上两头的大红灯笼亮起,仿佛约定俗成的一般,那些喜欢逛街的大家闺秀、王孙公子便早早回家,该到了三教九流,吃喝嫖赌的这些人上场的时间了。

据说长安的夜市更加刺激,在酒楼里有更刺激的歌舞,鬼事上有白日根本看不到的宝物,总之一切不便于在白天做的事情,都在朦胧的月色、昏暗氤氲的灯光下蠢蠢欲动。

孔雀楼俨然已经成为西市的地标了,才转过城墙,远远便看到了那高大的建筑,这是一座很有西域风情的高楼,圆弧尖顶,仿佛一顶将军盔,房顶竖起的木杆之上有一只展翅翱翔的金色孔雀。

各色的大灯笼悬挂在屋檐下在夜风中摆动,六层高的酒楼每一层的灯笼形状、颜色各不相同,还未靠近便觉一股富贵之气扑面而来。

刘封这还是第一次逛长安夜市,乍看到孔雀楼的时候也暗自吃惊,他没想到在没有电的这个时代,一座楼的夜景竟然也能装点得如此好看,当真是灯红酒绿,金碧辉煌。

“孔雀楼啊孔雀楼,我什么时候才能有如此大的产业?”

格利亚望着远处的高楼摇头感慨,他虽然在西市创下了西羌一条街,但比起长安八楼的主人,还是差得太远了,格利亚只是在西市有些名气,而八楼的主人可是长安商场上举足轻重的人物。

刘封笑道:“长安八楼各有背景,你是白手起家,不可直接相比,你也不必妄自菲薄,以长安的发展势头和羌族的壮大,跻身大富商之列,指日可待!”

“当真?”

格利亚眼睛一亮,羡慕地看着孔雀楼,点头道,“不错,我要实现的第一个目标,就是大富商!”

格利亚口中的“大富商”,是根据司马迁的《史记货殖列传》中得来的,货殖列传列举了种种称得上大商家的资产标准:通邑大都的商人,每年卖酒一千瓮者,卖醋、酱一千缸者,或有船一千丈,有马车一百乘,有牛车一千辆,有漆器一千件,有铜器一千钧,有帛、絮、细布一千钧,有染色帛一千匹,有白厚布、皮革一千石,有狐貂皮一千张,有羊羔皮一千石等,都称得上大富商,这些都算得上富可敌国之人了。

正闲逛之时,姜封已经命人安排好了位置,来到刘封跟前低声禀告:“殿下,稍后进入孔雀楼,到三楼第五间包厢即可,已经定好了。”

刘封微微点头:“可都安排好了?”

姜封言道:“殿下放心,左右两间都是我们的人。”

刘封使了个颜色,姜封便拉着一脸茫然的格利亚消失在了人群中,不到一刻钟的功夫又将他带来,却是换了一身西域人的服装,用黄布裹头,还披上了一件斜开的红锦斗篷。

格利亚低头看着自己的服装,十分别扭:“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暂时还不能让孔雀楼的人认出你来,”刘封为格利亚拉上了遮脸的丝巾,嘱咐道,“稍后还是叫我黄舒的好!”

格利亚用手拉着丝巾,遮住了口鼻,只露出一双眼睛,左右看看,在刘封的示意下和他并肩而行,他也知道去孔雀楼可不真是去设宴,也变得谨慎起来。

不多时便到了灯火辉煌的孔雀楼跟前,只见这座楼一层是开阔的空地,圆形的楼底开着八扇门,汉白玉的台阶通入大堂之内,一团跳跃的篝火刚刚燃起,里面已经人声鼎沸,显得十分嘈杂。

刘封几人迈步走上台阶,猛然间便听到一阵欢快的手鼓敲响,紧接着是琴弦和银铃交错的声音,一瞬间似乎让人回到了空旷的大漠之上。

第1513章 孔雀楼

随着这一阵鼓乐声响起,闹嚷的大厅便安静下来,那一堆篝火越烧越旺,四周闲逛的人都簇拥到中间的舞台跟前来。

片刻之后,便见五对男女携手跳跃而出,女的金缕丝衣,纤细的腰腹若隐若现,眉心一点朱红,尽显妖娆之色,男的穿着红色的短袄,眉目传情,算不上粗犷,却给人另一种矫健之色。

这些俊男美女一出场,便引来一阵欢呼,口哨声和大叫声此起彼伏,这在混乱的大厅内根本无人阻止,反倒让气氛愈发热烈起来。

刘封驻足门口看了一阵,那些西域女子的舞蹈扬眉动目、晃头移颈、拍掌弹指,与后世虽有不同,却也大同小异,舞姿优美舒展,与男子矫健有力相得益彰,果然既有特色。

当那些五颜六色的葡萄酒端上来的时候,一瞬间刘封有种踏入舞厅的错觉,无奈地摇摇头,转身走上了旁边的楼梯。

在孔雀楼,你完全有绝对的自由,这里不论身份高低贵贱,也不管你怀揣多少钱,只要不惹是生非,影响他人,都可以渡过一个愉快的夜晚。

没钱的站在大厅看表演,坐在台阶上吃几块烤羊肉,或者只喝一杯五钱的葡萄酒,都没有人会干预,有钱的可以到楼上的包厢,同样也能观赏到美妙的歌舞,如同天上地下,两不相干。

姜封带着刘封几人来到三楼的包厢,里面布置得十分豪华,这是一件按照大汉风格布置的房间,每人各有席位,两排是紫色丝绒的沙发,墙壁上燃烧着油灯,梁顶之上竟还镶嵌着四颗明晃晃的夜明珠。

随着房门关上,外面一切嘈杂便瞬间消失,这个隔音效果让刘封十分满意,看了看另外一边窗户外的夜景,远处的长安城已经没入暮色之中,几颗稀疏的星光闪烁,这才是符合这个时代的气息。

刘封深吸一口气,坐到一旁的沙发里斜躺着,对姜封吩咐道:“先上菜吧,等我们吃饱了再干正事。”

“遵命!”

姜封答应一声,转出去未多久,便见一只烤得金黄的全羊被两个人抬了进来,铜盆中炭火烧得正旺,羊肉的香味和孜然的味道扑鼻而来。

又有几名侍女端上来西域各色的瓜果和美酒,正准备分派到每个桌子上,刘封摆手道:“不必了,摆在中间,大家一起吃。”

姜封明白刘封的意思,等那些人将其他的配菜、粥汤都端上来之后便将他们打发出去,叫了四名云羽卫的人打下手。

刘封起身洗完手,从盘子里拿起一把匕首笑道:“哈哈哈,听说西域烤全羊乃是一绝,倒要尝尝与你们羌族的有何不同。”

格利亚颇为不服气,撇嘴道:“就偏偏西域的烤羊好吃么?

我们的烤法比这更好,外焦里嫩,那才叫技术。”

刘封招呼着陈裕和姜封:“来来来,大家一起动手,吃完饭还有正事要干。”

姜封和刘封相处也算久了,加之他算半个军人,这样的吃法倒觉得痛快,反倒是陈裕便有些犹豫,他从来都是规规矩矩、斯斯文文,连饭桌上也有规矩的人,这个场面还真是第一次见。

先不说这样直接拿刀割肉吃,就是和麒麟王同席平坐,那也是大不敬,这不合规矩呀!刘封却不管那许多,他知道自己不动手,其他人也不好下手,便干脆先切了一块肉塞到嘴里,又割下半截排骨递给还在发愣的陈裕:“陈侍郎,你也试试这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的畅快!”

陈裕愕然接过来,看到姜封和格利亚也开始动手,小心咬了一口,多少还有些拘束。

几人端起酒杯互相敬酒,气氛便渐渐活跃起来,但四个人吃不了一只烤全羊,刘封分了一半给那几名云羽卫的人,那几人大受感动,连说不敢,但刘封瞪眼让他们吃,麒麟王的命令,谁敢违抗?

半个时辰之后,屋里的人都吃饱喝足,洗漱之后来到隔间的密室,这里面布置得像一个书房,还有花香飘逸,果然处处透着舒服惬意。

坐下来之后,刘封问道:“可都准备好了?”

姜封道:“人都已经到齐,要叫孔雀楼的主人来?”

刘封抓一把案几上的葡萄干嚼着,点头道:“叫吧,早来早了解,我可无意在这孔雀楼过夜。”

姜封出门而去,重新换了衣服的格利亚疑惑道:“那孔雀楼的主人十分神秘,寻常人根本见不到他,殿下若是以麒麟王的身份召唤,岂不是打草惊蛇?”

刘封转头笑道:“你莫忘了,我除了麒麟王、大将军的身份之外,还是汉昌号的大掌柜啊!”

“呃,这个……”格利亚一怔,脸上的笑容便显得愈发勉强,汉昌号绝对是长安首屈一指的第一大商号,除了它又官府背景这个身份之外,也是最早行走在西域之路上的商队。

当年还亲自带领商队的邓崴、慕容鼎、何鑫被人尊称汉昌号三杰,成为了丝绸之路上的传奇人物,商场上若是有人能有幸见到其中之一,便要大肆炫耀一番,引以为荣,但谁都知道,这三人最崇拜的对象,正是眼前的麒麟王刘封。

当年正是刘封一力组建汉茗商号,主张开通西域丝绸之路,才有了今日的汉昌号,他的眼光和见识,更让人敬佩,只是因为麒麟王在其他方面功勋卓著,便让人忽略了他在商场上的影响力。

此时格利亚反应过来,忽然觉得倍受打击,真神就在眼前,自己却有眼不识泰山,再想想刘封这两日举手投足之间便化解了他的灭顶之灾,这等本事若是全力投身在商场之上,只怕要超越那陶朱公了。

格利亚心中五味杂陈之时,却见内室的房门轻轻推开,姜封便带着一位三十多岁的人走了进来。

这人蜷曲的长发,面庞棱角分明,梁高挺、眼窝较深,唇上留着浓密的八字须,身穿蓝白相间的宽袍,胸口挂着一枚巴掌大小的金孔雀。

浓眉下一双硕大的眼睛透着精明,扫了一眼屋里的几人,将目光落在最沉稳的陈裕身上,抱拳道:“哪位是汉昌号的大掌柜?”

第1514章 楼主更迭

刘封就站在窗边,回过头来打量着来人,皱眉道:“在下麒麟坊坊主,安归迦楼主不在么?”

那人微微一怔,笑道:“去年年底的时候,安归迦楼主因为年迈多病,不再主管生意上的事了,这件事整个长安都知道,周掌柜难道不知道么?”

麒麟坊是汉昌号在长安北城的地盘,也属于八楼之一,因为有深厚的管家背景,麒麟坊不但在长安城内规模最大,实力也最强,坊主周奕是邓威一手提拔起来的得力干将。

“在下从洛阳才来长安,尚不知情,”刘封哦了一声,抱拳问道:“阁下是?”

那人答道:“在下现为孔雀楼楼主,第二比龙,多指教!”

“好说!”

刘封走过来,与第二比龙重新见礼,犹豫道:“在下与安归迦还有些交情,今日来有一笔重要生意要谈,他若不在,恐怕有些不便!”

第二比龙微微皱眉:“不知周坊主有什么大事商议?”

刘封示意第二比龙坐下,叹道:“在下去洛阳之前,曾与老楼主商议共同运送一匹战马到葱岭,我们提供马匹,借孔雀楼在西域的实力,必须要平安送到地方。”

第二比龙眉毛一挑,问道:“我听说中原的马匹有一部分还是从大宛运来,为什么中原的马还要送到葱岭去?”

刘封笑道:“此乃是送到疏勒,援助贵霜国的战马,如今贵霜战事吃紧,萨珊步步紧逼,又来求援,这次打算送与他们一些军器和战马。”

“哦,原来如此!”

第二比龙眼中光芒一闪而过,低头思索片刻,言道,“老楼主倒是还在这里,但他因为中风瘫痪,已经呆滞,神思恍惚,恐怕不能与坊主合作,若是坊主信得过孔雀楼,在下倒是可以全力配合。”

“老楼主竟病得如此厉害?”

刘封吃了一惊,“他现在何处?

作为老友,竟不知此事,未来探访,真是惭愧。”

“这个……”第二比龙一阵犹豫,苦笑道,“老楼主身体欠佳,实在不方便见客。”

刘封无奈叹息一声,摇头道,“若是如此,实在是可惜了,非是我信不过楼主,但此事干系重大,不得有半点疏忽,还是算了吧!”

说着话,刘封准备起身,第二比龙赶忙将他拦住,急道:“周坊主不必着急,我倒是可以将老楼主请出来,但他口不能言,手不能动,不知坊主如何与他合作?”

刘封言道:“能见老楼主一面,我心下才安稳一下,若他真不能做主,此事我们还可以慢慢商议,还有两月时间准备。”

第二比龙闻言大喜,赶忙起身吩咐亲随去将老楼主安归迦找来,他对这一批战马和军器似乎十分感兴趣:“不知对贵霜国支援的军器都有哪些,可好运输?”

“都是刀枪和铠甲之类,运输倒也简单!”

刘封不动声色地言道,“只是要经过鄯善、于阗和疏勒三国境内,西域境内眼下并不安稳,这又是战争物资,我们需要孔雀楼的人脉和力量保护。”

“这都好说!”

第二比龙自信点头,笑道,“我们在这三国都有交情,只要尽量保密,都可以想办法过关,那总共有多少战马?”

刘封答道:“战马总共五千,分两批运输,打算夹杂在商队中分批运送,老楼主先前说已经在联络其他商队商议了,不知结果如何。”

“这……”第二比龙一怔,笑道,“对对对,先前的确有这事,但老楼主突然病倒,我们还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原来是与麒麟坊打算合作。”

“看来老楼主果然是上心了,真是天意弄人呐!”

刘封慨然一叹,看了看第二比龙,笑道,“不过我看比龙楼主比老楼主手段更高明些,当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第二比龙一怔,皱眉道:“在下与周坊主今日是初次见面,不知坊主从哪里看出来的?”

刘封笑道:“孔雀楼跻身长安八楼,名重商海,如今又要收下西市一条街的铺面,这等手段,恐怕老楼主也没有吧?”

第二比龙脸色微变,旋即摇头笑道:“周坊主说的这些,连我都不知道,恐怕又是有人传了谣言吧?”

“楼主说笑了!”

刘封指了指格利亚:“实不相瞒,这位便是西市羌族一条街的大掌柜,他如今无处可去,打算投靠我麒麟坊,欲将他的铺面卖给孔雀楼。”

“什么?”

第二比龙吃了一惊,猛然看向格利亚,“你便是那羌族大商格利亚?”

格利亚现在也知道这家伙才是真正幕后之人,自从看到第二比龙,就一直阴沉着脸,恨不得上前把他给掐死,此时见刘封忽然将话题转到自己身上,冷哼一声低下头。

刘封笑道:“格利亚掌柜,事已至此,你还是要将店铺的事情了结了,才好加入我麒麟坊,否则这笔账岂不是算到我麒麟坊头上了?”

第二比龙神色不定地看着一脸怒容的格利亚,忽然笑道:“不知掌柜的遇到什么事,竟然加入了麒麟坊?

来我这孔雀楼又是为了什么?”

“这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格利亚掌柜不愿说,就由我代为说明了吧,”刘封一声轻叹,言道:“格利亚掌柜的打算把他那一条街的铺面连同货品,包括两个马市都卖给孔雀楼。”

第二比龙一怔,哈哈笑道:“坊主说笑了吧?

那羌族的生意做得正好,为什么忽然就要卖了?

再说了,他就算要卖,卖给麒麟坊岂不是更好?

为什么人加入麒麟坊,却又把产业卖给孔雀楼?”

刘封摇头道:“这也是无奈之举,格利亚掌柜因为欠了两千金,明日就要还清,一时间谁也拿不出这么多钱来,便打算将产业全部卖掉,受那债主指点,说孔雀楼有意收购,所以才来见楼主。”

“混账!”

第二比龙闻言大怒,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轻咳一声言道,“我是说那债主未免也逼人太甚了,大家都是做生意的,容些时间周转一下,就算收些利息也是应该,但逼着掌柜的卖店铺就太过分了。”

第1515章 拆穿阴谋

刘封正和第二比龙闲聊等候孔雀楼老掌柜安归迦的时候,一名云羽卫的人走进来和姜封说了几句话,姜封站在第二比龙的身后微微点头,给刘封使了个眼色。

刘封笑道:“这么说来,楼主是对格利亚掌柜的那些产业没有兴趣了?”

第二比龙看了看格利亚,摇头笑道:“我们孔雀楼的产业现在都忙不过来,无法再收西市的那条街了。”

刘封转头看向格利亚,为难道:“掌柜的,楼主不愿收这条街的铺面,那两千金的当票恐怕要作废了。”

第二比龙一脸好奇地问道:“不知道是什么当票能值两千金?”

“楼主,你我既然要诚意合作,这时候就不必如此装腔作势了吧?”

刘封脸色微冷,淡淡道,“此事在下已有所调查,楼主若是还如此虚伪,那我们接下里运送军器的合作可就无从谈起了。”

第二比龙脸色一变,摊了摊手强笑道:“二位刚才说的话,我的确没有听懂。”

刘封问道:“那楼主可知道李贵此人?”

“李贵?”

第二比龙惊呼一声,“周坊主认得他?”

“不但周坊主认识,我也认识!”

格利亚气得直咬牙,见刘封说破,起身指着第二比龙恨声道,“你们孔雀楼好歹毒的计划,不但设下圈套害我,还想拉着我们羌族下水,其心可诛!”

“格利亚!”

第二比龙脸色一变,冷然看着格利亚,沉声道,“掌柜的,你说话可要慎重啊,这样血口喷人的话,当着周坊主的面讲出来不好吧?”

格利亚怒极反笑:“哈哈哈,第二比龙,你这混账东西,李贵都已经全部交代了,你还在这里装糊涂?”

“什么?”

第二比龙也忍不住站了起来,惊疑不定地看着格利亚,“他,他都说了什么?”

“嘿嘿,刚才周坊主说得,还不够明白吗?”

格利亚咬牙冷笑道,“那些战马和军器,不都是你们孔雀楼一直想要的吗?

现在好了,麒麟坊送来了,你敢要么?”

“放肆!”

第二比龙怒喝道,“格利亚,不要忘了这是谁的地盘,本楼主和周坊主谈合作,还轮不到你来插嘴。”

刘封靠在沙发上冷眼看着二人,淡淡问道:“楼主若是不认识李贵,那陈贯你可知晓?”

“陈贯?”

第二比龙不由自主地握了握拳,暗自咬牙,摇道,“听说这人是长安四俊,只是听过他的名号,却没见过人。”

刘封晃着二郎腿,缓缓道:“那安末耆呢?”

“啊?”

第二比龙大惊,忍不住后退一步,跌坐在沙发上,“你,你怎么知道……”“楼主,事到如今,你就老实交代吧!”

刘封变了脸色,冷笑道,“孔雀楼处心积虑,这一切阴谋计划都是针对我大汉而来,陈贯已经招认,坦白从宽,免得让无辜之人受到波及!”

第二比龙神色不定,咬牙道:“那李贵他,他……”“你当真以为李贵还在当铺等着收钱么?”

格利亚嘿嘿一笑,这一刻终于看到第二比龙惊慌的神色,顿时觉得十分解气,“他早上来自投罗网,已经如实交代了,陈贯在我们来孔雀楼之前已经被抓,你们的计划,已经彻底失败了!”

“不可能,不可能!”

第二比龙在沙发上连连摇头,“这绝不可能。”

刘封冷笑道:“还不将嫌犯拿下?”

“是!”

“谁敢?”

第二比龙再次站起来,指着要上前的姜封几人,“我是孔雀楼的主人,你们没有权力抓我,我要到京兆尹去辩证。”

姜封拿出一块令牌,冷笑道:“不知道云羽卫的令牌,够不够资格抓你?”

“你,你们是……”第二比龙大惊,回头才看到跟着自己进来的两名护卫缓缓倒下。

“来人,来人啊……”他对着门外大喊起来,到后面嘴里说的是西域话语,别人却听不懂。

“叫吧,你叫破喉咙也没用的!”

刘封晃着二郎腿,好整以暇地笑道,“你自以为布下精妙之局,却不知道你自己就是网中之鱼,老掌柜既然已经找到,你以为孔雀楼还有多少人能听你指挥?”

第二比龙顿时恍然大悟:“啊?

你们,你们刚才是故意找安归迦那个老东西?”

“哈哈哈,第二比龙,你能算计得了老掌柜,却也逃不过别人的算计,”姜封背着手冷笑道,“孔雀楼之事,我们昨日就已经调查清楚,但因为老掌柜下落不明,故而没有打草惊蛇,今日前来主要是救出老掌柜,再将你绳之以法!”

安归迦是一手缔造孔雀楼的人,孔雀楼之所以如此强大,背后也有鄯善国的支持,左丞相早在汉朝重开丝绸之路的时候就主张与大汉交好,安归迦就是最早与邓威等人行走在丝绸之路上的商队领导者之一。

这么多年来,鄯善国也因为孔雀楼的存在,与大汉交往一向不错,所以在发现陈贯暗中与孔雀楼的人有来往的时候,刘封便让姜封秘密派人查探孔雀楼,才发现孔雀楼半年前竟然不知不觉换了主人。

要揭破这里面的秘密,就必须要找到安归迦,云羽卫的人连夜明察暗访,却只知道安归迦还活着,但不知道被关在哪里,所以刘封才在将陈贯抓捕之后定下这个计策,让第二比龙主动把老掌柜找出来。

“混蛋,混蛋!”

第二比龙气得面容扭曲,咬牙切齿狠狠地捶打着沙发的靠背,气急败坏,“你们怎么发现这一切的?”

“这些都不重要了,”刘封微微摇头,笑问道,“鄯善国右丞相第二甘晨与你是什么关系?”

“他,他,他是……”第二比龙浑身一震,看着刘封却低吼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格利亚在一旁得意笑道:“嘿嘿,实话告诉你吧,这位就是威震天下的大汉麒麟王,你现在知道他的厉害了吧?”

“刘封?”

第二比龙大惊,扶着沙发勉强站稳,不可置信地看着刘封,“你,你怎么会在长安?”

“哈哈哈,去死吧——”不等刘封回话,第二比龙忽然面目狰狞,双臂抬起,只见袖口之内冒出数道寒光罩向刘封的面门。

第1516章 西域动静

第二比龙突然发难,事起仓促,不仅姜封几人没有反应过来,就是刘封也没想到这家伙身上竟也藏着兄器,而且和自己一样用的是机关暗器。

两人只隔着一张桌子的距离,眼睁睁看着那几道寒光扑面而来,刘封只能下意识地背转身去,不让要害被伤到。

一片惊呼声中,刘封甚至都做好了受伤的准备,他不知道那贴身软甲能不能挡得住这细小如针的暗器。

但片刻之后,却发现身上一点感觉都没有,整个房间里也瞬间安静下来,空气仿佛静止了一般。

“嘿嘿,在我千臂蛛王面前还敢用暗器,你这是不将我看在眼里呀!”

疑惑之中,听到身旁传来一阵尖锐沙哑的怪笑,刘封回头一看,却是一直跟在姜封身旁的那名护卫。

“混蛋,找死!”

心有余悸的姜封在短暂的愣神之后反应过来,跨过去一步便一掌拍在了同样发愣的第二比龙胸口,第二比龙惨嚎一声倒飞出去,口中喷出一道血箭。

“这位壮士好身手!”

刘封站起身来,看到他抓在手里的几根银针,有一寸来长,和绣花针相似,尖端还磨成三棱形,寒光闪闪。

那人忙道:“殿下言重了,属下若没有殿下收留栽培,早就死于战乱之中了,今日能报万一恩情,手下倍感荣幸。”

姜封见刘封没有受伤,长出一口气:“殿下,此人名叫欧小路,善用暗器,道上人送了个外号‘千臂蛛王’,这许多年来屡立功劳,如今为云羽卫都尉。”

“很好!”

刘封微微点头,笑道,“云羽卫果然人才济济,有你们相助,非但能保证朝堂清廉公允,也能更好的监察各州郡民情,天下安定,诸位都有莫大的功劳。”

姜封等人连连称谢,另外两名护卫已经将第二比龙押了起来,只见他面如金纸,神色委顿,咳嗽不止,刚才姜封那一掌含怒而发,让他受伤不轻。

“跪下!”

一名护卫在他腿弯里提了一脚,第二比龙便跪倒在地上,将其双手捆绑起来,靠着案几才算没有跌倒。

姜封寒声道:“第二比龙,原本还想留你一条狗命,你既然一心求死,稍后便满足了你。”

“呵呵呵,咳咳……”第二比龙嘴里咳出血沫,惨然笑道,“早晚已死,如果能杀了你刘封,我们西域就会彻底独立。”

“一心图谋不轨的,只是你鄯善国吧?”

刘封冷然一笑,“据本王所知,于阗、焉耆和车师几国都是连年上贡,情愿接受西域都护府管治,你鄯善国去年也曾遣使结好,如今却背地里算计,莫非是右丞相第二甘晨图谋不轨?”

第二比龙脸色微变,冷笑道:“哼,这是我整个鄯善国文武群臣的决定,我们与大汉势不两立!”

“哦?”

姜封在一旁笑道,“据陈贯交代,你便是那右丞相的侄子,鄯善国国王一年前病重不能理事,左丞相被第二甘晨假借国王命令处死在皇宫内,这一切,不都是你们的阴谋?”

“陈贯这个混蛋血口喷人!”

第二比龙脸色大变,厉声喝道,“明明是左丞相看到国王病重,意图谋反,被右丞相平定,他居然颠倒黑白,岂有此理!”

刘封冷声道:“到底是谁在颠倒黑白,这已经不重要了,你们鄯善国意图挑拨大汉和羌族的关系,妄想将羌人拉下水,制造西域混乱,只是这一件,西域都护府就足以出兵了!”

第二比龙惊慌起来,大声道:“你们,你们没有证据,自己猜测,如果对鄯善国用兵,西域其他各国一定不会坐视不理。”

“或许会真有人坐视不理!”

刘封双目微缩,缓缓道,“我倒要看看,究竟是谁说动了第二甘晨,竟妄图扰乱西域,你们真当我西域都护府是摆设不成?”

第二比龙显然没想到这个计划会对鄯善国惹来兵灾,顿时脸色愈发难看,嘴巴张了几次,却说不出话来,陈贯和李贵被抓,已经意味着这件事败露了。

最关键的是鄯善国现在还没有完全布置好兵力,做好起兵的准备,这也是第二比龙处心积虑算计格利亚,甚至进一步想让他提供战马的原因。

这时候如果高昌的汉军发兵,他们这一年来的辛苦布局和努力都将白费,这多年的隐忍也化为泡沫了。

就在此时,房门推开,又有一名士兵走进来,抱拳道:“将军,刚才华青堂的大夫已经为安归迦检查过了,他是被人下了一种慢性毒药,需要半个月的调制才能开口说话。”

“半个月时间也够了!”

刘封点点头,对第二比龙说道,“你不说也罢,有安归迦老掌柜和陈贯两人,还有这孔雀楼许多爪牙,足以形成铁证了。”

姜封对第二比龙的袭击十分不满,冷笑道:“既然如此,这小子就交给我吧!”

“我愿意招,我都说,全都说,只求能饶我一命,请大将军开恩。”

第二比龙听到这句话面如死灰,惊慌之中赶忙跪地磕头,刚才的狠戾之色一概不见,现在活命才是最重要的。

刘封叹了口气,摆手道:“先将他带走吧,能否减轻罪行,就看他的表现了。”

“遵命!”

姜封命人将萎靡不振的第二比龙架走。

“哈哈哈,终于把这个狗贼给收拾了,真是痛快,痛快啊!”

格利亚看到第二比龙最后的模样,十分解恨,忍不住站起来挥舞着拳头大笑起来。

刘封转过身来看着格利亚:“掌柜的,你也看到了,西域因为我大军的进入,而变得人心叵测,暗怀鬼胎,恐怕会波及到羌族,你要及时派人告知乌里大王。”

格利亚虔诚地手臂抱胸躬身道:“殿下这一次不但帮了我大忙,还再一次救了羌族,我一定会尽快禀告。”

刘封叹了口气,言道:“本王所愿,乃是羌族的和平,西凉的安稳,这都与乌里大王和你们的努力分不开。

如今乌里大王重病,内部必定有一些骚乱,此事不但是对你的一次教训,也是对你们羌族敲响的警钟,不但要告知乌里大王,还要将这些危机告诉族人,千万不可被人利用,为羌族再带来灾难。”

格利亚也是心有余悸,讪讪一笑:“我已经知道了,半月之后亲自回一趟西凉。”

第1518章 曲江设宴

长安选妃的事情闹得满城风雨,竟有上千适龄女子参与,经过筛选最终挑出三十六人,算得上千里挑一,半月时间在繁忙紧张中眨眼即过,上巳节已经到了。

这个时代的上巳节还未指定就是三月初三,是在每年的三月巳日举行:是月上巳,官民皆沐浴东流之水,曰洗濯,祓除去宿垢疢为大洁。

祓除畔浴是一年最重要的节日之一,过完春节,上巳节便是第二大节,这一日人们结伴去水边沐浴,称为“祓禊”,汉代逐渐增加了祭祀宴饮、曲水流觞、郊外游春等。

上巳节最主要的活动是祭祀高禖,高禖为婚姻和生育之神,又称郊禖,因供于郊外而得名,以此来除灾避邪,祈求生育,在盛世时期,上巳节自然而然成为俊男美女、结发夫妻求偶、求育最重要的日子。

长安城今年的上巳节与往日大不相同,听说天子刘谌也要在这一日选妃,自然万众瞩目,不过这种活动寻常百姓显然是无法参与的,便只能四处打探消息。

这一日一早,刘封和家人带着一群小家伙到府院东门外沐浴除灾,虽说都是在东流水中沐浴,但彼此都是分隔开来的,堂堂麒麟王,这点排场还是有的。

不可能一家几口人全都在一条河中洗浴,刘封倒还真有此意,但那几位夫人却纷纷拒绝,除了赵妪之外,谁也放不开,刘封无奈,只好选择陪着赵妪,因为赵妪有两个孩子,一个人带多有不便,当然,这也只是刘封自己的理由。

从早上祭祀郊游踏青,到中午沐浴祛灾,一天的时间过得真如流水一般,黄昏将近,刘封和黄月英赶往皇宫的御花园,这次是今日最重要的日子。

刘封身为皇叔自然不能缺席,诸葛亮本为相父,黄月英虽然算不上国母,也有一半国母的身份,而且刘谌点名要她来参加,黄月英也不好拒绝。

这次选妃并没有在皇宫之内,毕竟那些民女还未选中之前是没有资格进入皇宫的,在谯周等老臣的建议之下,这次选妃的地址定在了宜春苑。

宜春苑是秦时开辟的皇家禁苑,汉代定都长安之后,将宜春苑作为皇室的离宫,改称宜春下苑,自从刘谌在长安登基以来,宜春苑还处于半废弃状态,只是派人打扫过,刘谌一个小少年,光是长安的宫殿都转不完,哪有心思再来宜春苑?

刘封和诸葛果陪同坐马车来到宜春苑,此时东面的园林已经人来人往,十分热闹,这座空旷许久的宫殿终于有了一丝生机。

宜春苑沿曲江而建,两岸草木繁茂,苑内曲水循环,景色宜人,春日景色江水涟涟,夏季花团锦簇,秋日天高云淡,冬日雪景怡情,的确是个休闲散心的好去处。

进入苑内,只见里面张灯结彩,喜气洋洋,东南角的一处山峰上瀑布倾斜而下,阵阵凉意扑面而来,众人都簇拥在此处,这里将是今日选妃的地点。

刘封陪同黄月英走在夜色之中,看着江水缓缓流动,倒映着早已升到半空的一弯银月,心中感慨不已,这时候的曲江还不曾被隋文帝挖过,也没有大唐盛世之时的大雁滩和芙蓉园,一切都以自然景观为主,与后世见到的曲江大不相同。

春风和煦,晚风中还带着几丝温热,瀑布下的池水边已经莺莺燕燕,选来的三十六名少女和原先谯周等人提供的十二名女子都集中在在这里,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裙裾在风中飞舞,各显曼妙身姿。

黄月英正感慨这些少女青春之时,听到一阵金鼓响动,只见远处灯火明亮,銮驾正缓缓而来,正是刘谌和太后到了。

文武百官纷纷驻足列于两旁,恭迎圣驾,刘谌和太后下了车辇,扫视现场,满意而笑,示意众卿平身,目光再次扫过那一群女子,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刘封和黄月英并肩上前,见礼之后刘谌看到黄月英和太后她们闲聊,快步来到刘封面前,低声问道:“皇叔,这么多民女,你可都安排好了?”

刘封看着刘谌有些忐忑的眼神,笑道:“陛下尽管放心,这可不止关乎陛下终身大事,也关系到我大汉朝朝堂安稳和千秋万代子孙传承的大事,臣怎敢大意?”

刘谌虽然相信刘封的能力,但事关自己,加之又是动情之人,自然有些忐忑,想要再问些什么,却又不知道从何问起,急得直搓手,一双眼睛老往人群瞥过去。

不多时戌时已到,太常卿镡承亲自主持礼仪,先让刘谌登台祝告,一番折腾之后,便宣布开始选妃,宣布完之后所有人都愣住了,到底该怎么选?

刘谌站在祭台之上一阵尴尬,轻咳一声道:“大将军,选妃之事是爱卿提出,你说该如何来选?”

刘封上前躬身答道:“既然是陛下选妃,自然由陛下定夺,将那些女子都叫来,陛下认为哪一个合适,便选哪个!”

刘谌想不到刘封的方法如此简单粗暴,但心中却暗喜,刚刚脸上露出笑容,便见谯周出列阻止:“陛下不可!”

刘谌微微皱眉:“太傅有何高见?”

“选妃事关国体,天后之人,岂能如此草率?”

谯周不满地瞥了一眼刘封,郑重言道,“今日所列,有诸多为民女,若是不识国体,或者有些不为人知的缺陷,岂不损坏我大汉国威?

如此大事,怎能仅凭一面便分辨好坏优劣?”

刘封笑道:“太傅大人,这四十多人都是经过层层筛选挑选而来,各部无不严谨对待,何来草率之说?

既然是陛下选妃,自然该由陛下来选,难道要你我为陛下做主不成?”

“微臣不敢!”

谯周被刘封的歪理说的一愣,虽然无法反驳,但还是固执躬身道,“此事不合规矩,还请陛下三思。”

一时间几位大臣也都纷纷上前谏阻,刘封早就料到这几个老臣虽说公平公允,但选妃之事他们多少参与其中,那些举荐上来的女子,谁敢说没有他们的私心在里面?

看到刘谌面现焦急之色,刘封抬手大喊道:“行了,大家也不必争执,既然如此,一切但凭天意抉择!”

第1519章 天作之合

刘封一开口,所有人都安静下来,刘谌知道这是刘封有意安排,但还是不知道他要用什么方法,便问道:“皇叔有何良策?”

刘封笑道:“今日既然为上巳节,我们何不也来了个曲水流觞,自有天意?”

谯周皱眉道:“殿下,这曲水流觞,与天意有何关系?”

曲水流觞,源自于上巳节民间的临水浮卵,过节之时,百姓将煮熟的鸡蛋放在河水中,任其浮移,谁拾到谁食之。

曲水流觞则成为文人雅士的娱乐活动,改为“流杯曲水之饮”,投杯于水的上游,任其顺流漂下,止于某处,则其人取而饮之,并赋诗一首,否则罚酒三杯。

为保持游戏的乐趣,水要选择弯曲之处,在江南较为盛行,士民并出江渚池沼间,为流杯曲水之饮,曹叡还曾专门建了一个流杯亭随着三曹引领,文风渐盛,士族世家多在庭院,里修建假亭山石,建成人工曲水,闲暇时呼朋唤友,流觞时,水边设席障,茶具与花,进行宴饮,吟诗作赋。

所以刘封提出这个建议之后,大家并不陌生,而且宜春苑里也有流觞亭,就在瀑布左边的亭子内,但却想不通曲水流觞和天意有什么关系。

刘封笑道:“将遴选之人列于曲水之上等候,由陛下在水上放置一盏玉杯,稍后看这玉杯停于何处,便选其为皇后,今日上巳之时,一切自有高禖安排,岂非就是天意?”

“这个……”谯周一阵蹙眉,他虽然也存了私心,但知道这件事不能仅凭这几位大臣来定,皇帝和刘封从民间选妃,焉知不是防备大臣成为外戚,防患于未然?

想到此处,谯周也不再坚持,就这样任凭天意倒也未尝不可,至少还能有一些机会,如果惹恼了刘谌,他执意要自己挑选,其他人也劝阻不了。

“殿下此计甚妙,既然是高禖指示,我大汉必将昌盛万年。”

群臣见谯周如此说,其他人自然不敢再有异议,纷纷附和刘封的妙计,刘谌担忧地看了一眼刘封,还是微微点头,这时候唯有相信他的安排了。

中常侍魏嵩马上安排宫人将那些女子排列在流觞亭水边,为了保证公平,他采取了抽签的方式,按照抽签顺序先后站立,谯周等人都暗赞魏嵩做事伶俐。

一刻钟之后,一切安排完毕,黄月英和太后几人坐在亭子之中,刘谌和刘封来到曲水上流,看着站立在个个弯曲处的女子,每个人都屏住了呼吸,这可是最关键的时刻。

此时众女子心思也都各不相同,站在前面的担心杯子不会先停,站在后面的怕杯子被前面的人抢走,各有担忧和期待,但所有人都蒙着面纱,看不清具体真容,这让刘谌也心中多少有些烦闷。

魏嵩随后端上来一只玉杯,被子里早就倒好了酒水,刘谌将杯子接过来,却不敢放在水中,看了看刘封,天子金口玉言,这要是搞错了,就连一点反悔的机会都没有了。

刘封微微点头,抬手示意刘谌将杯子置于水中,群臣在远处纷纷驻足观望,那些女子更是激动得忍不住颤抖起来,今日能见到真龙天子就已经让她们激动难耐,更不要说是被选入宫中了。

微风徐来,曲水潺潺,刘谌深吸一口气,俯身将杯子置于水中,却是不敢再看,蹲在那里闭上了眼睛,他似乎比其他人更为紧张,一颗心都快要跳出胸膛了。

偌大的流觞亭静无人声,只听到远处瀑布的喧哗,刘谌在心中暗暗祈祷着,不知过了多久,便听到身旁的魏嵩高声喊道:“御杯已停,天意注定!”

“咿呀——”话音才落,就听到接连几声娇呼哀嚎,竟有七八名女子昏厥过去,软软倒地,也不知道她们是过分紧张还是失望所致。

文武百官都死死盯着那只杯子,酒杯停在一名女子脚下的水边旋转不停,等了片刻依然没有向下游流去,按照流觞的规矩,这杯酒便属于最近的那名女子。

虽然无数道目光投射过来,但每个女子头上都罩了一层白纱,夜色之下更是看不清面目,谁也不知道到底选中了哪一位,心中暗自猜测,不好反对,也不好恭喜。

刘谌忐忑地睁开眼睛,看着那名女子紧张地抓着素手,低头不知在思索着什么,娇躯微微颤抖,显然也是十分激动。

“天赐良缘,恭喜陛下!”

刘封和魏嵩对视一眼,便躬身祝贺,魏嵩更是马上跪倒在地,带领一众小黄门的人纷纷高呼万岁。

其他文武见此情形,也都纷纷跪倒,山呼万岁,刘谌至今还心中不安,怀着忐忑的心情让众卿平身,一颗心至今狂跳不停。

随后按照预先安排,魏嵩命人将那些女子都带到别院先安置,选中的那名女子到亭台中陪伴太后她们,天子刘谌则和刘封等人到曲水边上流觞饮宴。

“皇叔,确定选中的女子是朕要的人么?”

人选已经定好,但刘谌还是心中不安。

刘封笑道:“计划是我安排,但具体事务却是魏嵩来实施,若是真出了什么差池,陛下找魏嵩是问。”

“魏忠贤,你过来!”

刘谌微微一愕,赶忙向身后的魏嵩招手。

“陛下!”

“人没有选错吧?”

“陛下放心,臣安排绝无疏漏。”

“嗯!”

刘谌这才放心,缓缓点头,又问道:“皇叔,你如何确定那酒杯必会停在酒……她的脚下?”

刘封笑道:“这其中自然是有机关的,陛下的那只酒杯是脚内镶嵌一根小铁柱,酒西施的鞋头绣花之中有一块磁石,酒杯自然就停在她的脚下了。”

“磁石?”

刘谌微微蹙眉。

魏嵩忙解释道:“陛下,此乃先前萨珊国进宫的一块奇石,能吸铁器,十分神奇,在宫中无用,不想大将军竟生出此等巧计,令人叫绝。”

“有如此神奇之物,回去之后带给朕看看!”

刘谌一脸好奇,旋即又低声言道,“此事可千万不能让其他人知道。”

刘封笑道:“陛下放心,此事只有陛下及臣等三人知道,就是酒西施也不知情,她必定以为此乃天作之合,对陛下只会更为倾慕!”

“嘿嘿,好,很好!”

刘谌忍不住抚掌大叫起来,看到群臣诧异的眼神,轻咳一声言道,“众爱卿,今日大喜之日,诸位当一醉方休!”

第1520章 司马之谋

就在大汉朝堂上下一片欢欣之时,曹魏的朝野也迎来一道振奋人心的消息,曹爽在徐州滞留两月之后,终于还是回到了邺城。

曹芳和司马懿果然如诏书所言,并未处置曹爽,因为丢失中原之过,曹爽被贬为郎中令,罚俸一年,拜司马懿为太尉,领大将军之职。

蒋济由太尉转任御史令,负责肃清朝堂,曹爽爪牙“台中三狗”被下狱查审,百官无不长出一口气,如今由司马懿主持朝政,御外安内,拥有河北燕赵之地,相信还是有一战之力,甚至反败为胜。

司马懿拜大将军、使持节,司马懿表奏夏侯霸为征东大将军,都督青徐诸军事;王昶为征西大将军,都督并州军事,毌丘俭为征北大将军,都督幽州军事,司马昭为征南大将军,都督冀州军事,四路大军厉兵秣马,随时准备等候将令。

邺城内城北面的一座红墙大宅,这里本为尚书令何晏的府邸,在台中三狗被下狱之后,财产尽数没收,何晏的这座宅院也变成了司马懿的太尉府。

何晏本就是奢华之人,庭院内的摆设都十分高雅别致,也是邺城文人经常聚会之地,司马懿分了这座府邸之后,只讲室内的摆设更换了一些,亭台廊榭都未做改动。

此时太尉府后院中已经绿意喜人,鸟雀在枝头飞舞,司马懿坐于窗前,一束阳光照进来,温暖舒适,但他眉目之间的忧虑却并未因之散去。

司马昭正翻看着地图,抬头言道:“父亲,蜀军今兵分四路,合计恐有百万之众,不知父亲打算如何抵御?”

“唉,今朝中人才凋敝,士气低落,实为大患!”

司马懿一声轻叹,皱眉道,“吾非虑兵力不足,而是无可用之人呐!”

司马昭疑惑道:“今军中夏侯霸、毌丘俭之流可领大军,许仪、典满之流可冲锋陷阵,陈泰、郭奕等人足以执掌军务,又有贾充、钟会、周旨等年轻之辈,也是人才济济,何言无人可用?”

“真孺子之见也!”

司马懿一声冷笑,“夏侯霸乃曹氏宗亲,毌丘俭魏之良臣也,许仪、典满之流,皆为曹氏功臣之后,难为我心腹,越是重用,威胁也就越大。”

“这……”司马昭脸色微变,蹙眉道,“但眼下蜀军势大,若不用这些人,实难抵挡其数路进攻。”

司马懿点头道:“吾今将曹爽赚回邺城,宣告百官,只为削去其兵权,别无他意,叫他自回府邸,并送粮一百斛者,非是安抚曹爽,乃是安夏侯霸、毌丘俭等人之心耳。”

司马昭这才恍然:“前几日曹爽得粮,喜上眉梢,遂不以为忧,孩儿还以为父亲只是暂时安抚其心,还有后招制他,如此说来,只能让曹爽多活些时日了。”

“这也是无奈之计!”

司马懿看向窗外,阳光有些刺目,微微眯起双眼,沉声道,“若是魏国势大,可就此剪除曹氏羽翼,即便蜀军趁乱来攻,吾自有退敌之策。

但如今内忧外患,蜀军又有刘封主持大事,君臣和谐,上下一心,我们更不可再生乱了,否则便是自取灭亡。”

司马昭怔然半晌,忽然握拳冷声道:“为了曹家,我们司马一族损失惨重,兄长因军事病发身亡,四叔临河遇难,伤及家族筋骨,这些今后都要他们加倍偿还。”

“蠢材!”

司马懿冷喝一声,起身言道,“如今东吴已灭,正是同心抗蜀之际,此等私心权谋之事,暂放一边。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若是蜀军攻入河北之地,你我父子还能有立足之地么?”

司马昭闻言神色凛然,急忙站起来躬身道:“孩儿受教。”

父子二人正闲谈之时,花园门口快步走来一人,正是曹掾许允,进了书房一脸凝重,抱拳道:“大将军,西域之事失败了!”

“哦?”

司马懿转过身来,瞟了一眼许允,“因何失败?”

“刘封到了长安,恰巧识破此事!”

许允叹道,“也是那第二比龙太过贪心了,想以此威胁那羌族商人,从羌地向鄯善国运送马匹。”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司马懿语气平淡,“西域之事,只能徐图,不可急躁,第二比龙终究还是年轻冒进了。”

司马昭沉着脸言咬牙道:“又是刘封,他害死四叔,此仇不得不报!”

司马懿双目微凛,杀气一闪而过,喟然叹道:“刘封在长安,此事迟早必被其识破,只可惜郭伯济不念旧情,老夫数次写信,却如石沉大海,杳无音信,若是其还念当年武帝之恩,有归魏之心,西域之事,也不必如此大费周折了!”

司马昭闻言道:“既然那郭淮不念旧情,我们何不以离间计破之?

只要郭淮不被重用,必会生二心。”

司马懿摇头道:“那刘封拜郭淮为西域都护,都督万军,威慑西域,对其如此信任,离间之计,恐难凑效。”

许允叹道:“也不知道那刘封究竟如何收买人心,居然有如此多降将甘心为其所用。”

司马昭眯着眼睛沉声道:“刘封对郭淮几人信任,但那小皇帝刘谌却不一定会如此,若是能以流言传入其耳,非但能离间君臣之心,一旦刘谌有意调动郭淮,或许还能借此让刘封叔侄二人生出嫌隙,岂非一举两得?”

许允皱眉道:“刘谌虽年幼,但朝堂上还有费祎、董允之流辅佐,此皆良臣,只恐……”司马懿忽然一抬手,言道:“很好,就依此计,先从近侍阉宦入手,若是能买通几人,或可成功。”

司马昭大喜,抱拳道:“遵命!”

司马懿又问许允道:“鲜卑族之事如何了?”

许允答道:“轲比能已经派人回信,其虽有心与我军联合,奈何如今鲜卑内部征杀不休,拓跋部大举反攻,自顾不暇,心有余而力不足。”

“拓跋部么?”

司马懿背着手踱了几步,缓缓道,“既然如此,只好先助轲比能一臂之力了。”

司马昭惊道:“蜀军即将攻入河北,我们正盼鲜卑援军赶至,如何还要反助于他?”

司马懿淡然一笑:“吾自有安排。”

第1521章 趁机而动

汉军智取中原,扫平东吴之后,大将军刘封将水陆大军分为四部,分别由魏延、姜维、张苞、王濬统率,欲以举国之兵,与曹魏最后一战。

春和景明,万物复苏,但随着天气转暖,草长莺飞之间却让河北之地形势愈发紧张,谁都知道,等开春之后,两军必将迎来一场大战,自袁氏败灭之后,河北又将迎来一场腥风血雨。

此时黄河两岸剑拔弩张,徐州之地人人自危,太行一带各处要塞修葺一新,谁也不知道刘封会从哪里发兵,打响进攻河北的第一仗。

张苞军团自从渡河北上,占领河内之后,依军师杜预之计,将兵马分为两路,张苞领兵至获嘉威胁魏郡,邓艾则分兵守卫河内以防并州魏军。

鲜卑头领轲比能被王昶用计所骗,大举出动进兵西河,被汉军所败,损伤惨重,又在娄烦被魏军劫杀,残兵逃出雁门关,从此之后雁门郡又纳入魏军掌控之中。

有了雁门关的保护,魏军北面再无威胁,留下一军镇守关塞,王昶将兵马集中到太原,于上党布兵以防汉军偷袭,同时等候大将军司马懿的将令,随时准备反击。

邓艾领河东兵马在轵县和山阳两处布兵防守,轵县位于沁水下游,山阳位于太行山关隘出,这两处都是南北出入太行的必经之地。

这一日邓艾正在轵县练兵,忽然参军句扶快步而来,面现喜悦之色:“将军,无当飞军又在上党烧毁数车粮草,特来相报。”

邓艾放下兵器,让其子邓忠和罗宪继续演习兵阵,与罗宪离开校场来到府衙,见一位二十五六的精壮青年正在喝水等候。

“邓将军!”

那人看到邓艾进来,急忙起身行礼,脸上带着激动之色。

邓艾有些意外,也由衷而笑,抱拳道:“原来是江都尉,多年不见,看起来愈发稳健了。”

那人赧然一笑:“将军过奖了。”

来人名叫江苗,是无当飞军的骨干之一,当年邓艾和沙摩柯等人一同训练无当飞军,江苗当初还只是个百夫长。

邓艾作为第一任无当飞军的统帅,在他的带领之下,无当飞军走出子午谷,奇袭西河郡,攻入并州,立下无数战功,江苗也因功晋升,如今成为无当飞军的五大都尉之一。

见到曾经的老领导,江苗十分激动,无当飞军上下对邓艾的武勇和谋略无不钦佩,而且邓艾善待士卒,同甘共苦,当初调离之时,一半人为之落泪。

看到昔日的部下,邓艾也是唏嘘不已,示意江苗落座,言道:“李将军此番派你前来,莫非有重要军情相报?”

刘封取河东之后,将无当飞军继续留在太行一带,无当飞军的行动都是由李钰和沙摩柯两人自行决定,主要是骚扰魏军,如果需要帮忙或者消息,都是派一名兵卒来通报,这次派来一位都尉,邓艾便猜到非同寻常。

“正是,”江苗欠身答道,“此番我等出动,烧毁了大半从河北运来的兵粮,因年前魏军与鲜卑军交战,太原、上党一带又欠收,李将军料到上党城内粮草不足,如今开春之际,两国将战,请将军趁机速取上党。”

“取上党?”

邓艾一怔,微微蹙眉,按照大将军刘封的计划,开春之后三路大军齐攻河北,一举扫平冀州,不给魏军喘息之机,如今各军备战,尚未得将令,提早发兵,可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事情,不由他不慎重。

句扶也在一旁言道:“今大将军还在长安,各路兵马备战未齐,贸然发兵,恐会坏了大计。”

江苗言道:“属下奉命而来,临行时李将军也有交代,那上党太守毕轨乃是曹爽亲信,先前与台中三狗齐名,如今台中三狗下狱,毕轨必定心有不安,此时城中粮草又不足,军心不稳,值此上下惶恐之际取城,必定易如反掌,若等司马懿调兵遣将,换了他人,以上党之险要,实难攻取。”

“毕轨,上党——”邓艾喃喃自语,数年前他奇袭西河郡,攻入并州,差一点就趁势攻下上党,当年毕轨也是他的手下败将,此人华而不实,无统兵之能,倒的确是个好机会。

思索一阵,邓艾问道:“若兵发上党,需经太行山而入,此去以北有天井关,乃是天险之地,易守难攻,万夫莫开,魏军必有重兵把守,李将军可有交代?”

“李将军也已有交代,”江苗言道:“天井关确实为天险,关隘向南五里之外便是大、小口隘、碗子城及星轺驿,此几处关隘都有魏兵把守,其中四十里羊肠坂道更有明探暗哨日夜巡逻监视,一旦兵马出动,魏军必定察觉,将军只管挥师猛进,其守军告急,必定会向天井关求援,只等关中援军一出,我等便趁机取关,如此便可攻入上党境内。”

无当飞军在太行山一带已经活跃两三年,对这里的地形可谓了如指掌,见江苗说得有理,邓艾闻言不由一阵心动,沉吟道:“眼下的确是攻打上党的最佳时机,一旦错过,等王昶调兵亲自来上党,此人足智多谋,就不好对付了。”

句扶言道:“将军若要出兵,还需向张将军、荀太守报信才好。”

邓艾却摇头道:“若去报信,来回至少也要半月时间,如今上党缺粮,毕轨必会派人再催,一旦被王昶和司马懿得知消息,必会有所防范,不出则已,出则宜速。”

句扶问道:“那将军之意,是出,还是不出?”

“出!”

邓艾又思索一阵,忽然拍着桌子站了起来,言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某奉命在此防备并州之兵,只要魏军不来便无碍大局,与其静待,何妨主动出击?”

句扶见邓艾已经下定决心,也觉得此时机会难得,起身言道:“大将军也曾说过,进攻就是最好的防守,将军可谓深得其妙矣!”

邓艾知道句扶这是帮他找个更好的发兵理由,笑道:“劳烦参军即刻派人向洛阳和张将军报信,吾明日便发兵天井关。”

江苗见邓艾决意出兵,也十分高兴,大笑道:“我等在山中游走数年,餐风宿露,终于又要和魏军正面一战了。”

第1522章 兵进太行

从太行道南起轵县、山阳一带,北至上党,穿越太行,崇山峻岭间,孔道如丝,蜿蜒盘绕,太行道是一条重要的军事、商贸大道,从并州往商洛,必从天井关经过。

太行道山路盘绕似羊肠,关隘林立若星辰,太行道也十分险要,蜿蜒于崇山峻岭之间,如同羊肠一般曲折,当地百姓又称羊肠坂,陉阔三步,深临绝涧,长达五十里,车马难行。

而天井关更是天下名关,自大汉设立“天井关”后,历朝历代这里纷争不断,兵戈迭起,由此陉南下可直抵虎牢关,是逐鹿中原的要陉之一,有形胜名天下,危关压太行之称。

驰太行之险峻,入天井之崇关,此处自古为兵家必争之地,天井关周围峰峦叠嶂,沟壑纵横,隘口丛峙,雄踞太行山南端,是太行八陉最为重要的一条通道。

在关南险峻之处每隔数里还设置无数关隘,因山势而建,形制各异,其中以大口隘、小口隘、碗子城、星轺驿四座关隘最为险要。

作为太行八陉之一,天井关能成为第一关,不但因为其地势险要,更主要的是它不止一个关隘,所辖大小近十个险要隘口,还有一条车马难行的羊肠坂。

自河内失守之后,魏军紧急派兵驻守了四处最险要的关隘,并重新修葺加固,所以即便是善于翻山越岭搞奇袭的邓艾,也在轵县按兵不动,不敢轻易出动。

这一次若非江苗来报信,邓艾还是决定按兵不动,只要守住羊肠坂的路口,魏军也休想进入河内之地,现在有了无当飞军的配合,邓艾觉得值得一试。

如果能攻下上党,占领壶口关,即便不用继续向北进攻太原,壶口关对邺城也会形成巨大的威胁,出壶关经太行可直下邺城,仅此一地,必会大大牵制魏军兵力。

决意出兵之后,邓艾马上传令全军连夜准备,第二日一早便领兵从轵县北上,以罗宪、邓忠为先锋,自领中军,命山阳的令狐宇同时出兵为后军,随时接应。

令狐宇所领争锋兵以骑兵为主,在太行道这一路上无法发挥作用,可先殿后运送粮草,先由弓步兵打通这几座关隘,到了上党境内,令狐宇才能有用武之地。

罗宪和邓忠各领两千精兵穿行于古道之上,只听得山岭中鸟鸣清幽,草木泛绿,一片宁静,羊肠坂早就有邓艾派遣的暗哨监视,这条路虽然狭窄险峻,但也不好沿途埋伏,如果有大将领兵阻挡,只能是狭路相逢勇者胜。

罗宪二人领兵交替前行,一路上倒也没有遇到危险,魏军也无法分派许多兵力到如此远的地方把守,一来山路险峻,不能扎营,二来运送粮草也是极大的困难,他们主要防守的区域就是天井关十里方圆的关隘。

十里路程,却整整走了半日,终于来到第一座关隘——碗子城!碗子城依山而建,镶嵌在山路中央,四周呈圆形,左边山坡上还有一道古老的青石城墙,上面布满青苔,延伸出关隘来,这里便于弓箭手排列于上,增加了防守深度。

罗宪停住兵马,抬头观察一阵,看着这座石城高达三丈,仅有一道城门可供通行,不禁皱起了眉头。

此时邓忠也领兵赶了上来,他一身银色戎装,面目俊朗,皮肤白皙,唇红齿白,已经在军旅中三年之久,看起来还是如此细嫩,与他父亲邓艾浓眉大眼,黑脸长须的模样截然相反。

“罗将军,为何不去叫阵,再次盘桓?”

邓忠晃动着银枪,跃跃欲试。

罗宪指着城上严阵以待的魏军,叹道:“魏军一心死守,上去叫阵,只恐不肯出战,徒费气力,你我还是商议如何破关吧!”

“嘿嘿,让我先去试试!”

邓忠转了转手里的银枪,不等罗宪回应,已经拍马而出。

看到一员小将独自打马而来,魏军只是微微抬起了弓箭,并不紧张,只见关头上一员中年将领扶着垛口观望,看到一小将二十余岁,全装惯带,面如傅粉,唇似抹朱,暗暗称奇。

正在此时,却听那小将抬枪厉声大叫道:“城上守将何人,认得邓将军否!”

那人微微一怔,大声问道:“你是哪个邓将军,与那邓士载是何关系?

你可认得我孔琪?”

邓忠眼睛一亮,大声道:“我不认得你,邓艾乃吾家父是也,莫非你认得他不成?”

孔琪抚须大笑道:“哈哈哈,原来真是贤侄到来,吾与令尊当年同营同宿两年之久,乃是故交。”

“哦?”

邓忠一怔,低下头思索一阵,忽然抬头问道,“你当真是孔琪?”

“正是!”

孔琪似乎也有些意外,“莫非令尊还提起过我不成?”

邓忠点头道:“不错,家父虽归汉室,但常念起当年行伍之友,孔琪之名,在下倒是几次听起过。”

“嗨呀,不想士载还真记得老故交,如此说来,你还得称我一声世叔,”孔琪一声感慨,举目看向远处,“令尊可曾领兵来?”

“正领中军来!”

邓忠眼珠转动,笑道,“孔世叔,你看家父归顺汉室,已然拜将封侯,功勋卓著,世叔却还在这小关偏隘受苦,十余年行伍不过一名小小的都尉。

如今曹魏篡汉,何不弃暗投明,与我父子共建大业?”

“嘿嘿,小娃娃,你真是好大的口气呀,你有何资格与我说话?”

孔琪被邓忠一席话说得脸色十分难看,的确与邓艾的征北将军比起来,他一个小小的校尉与之天差地别,所以听说邓艾在河内,他便主动请求来守碗子城,就是想借着以前的旧情设法劝降邓艾,一旦成功,他必定也会封候拜将,哪想到还没见到邓艾,反被邓忠劝降,顿时恼羞成怒。

邓忠大笑道:“孔师叔,不如这样,你我以输赢论归属,你看如何?”

孔琪沉声道:“你且说说看。”

邓忠晃动钢枪言道:“你若胜了我这杆枪,我情愿随你入关,等候家父到来与你理论;你若输了,便献关投降,家父念及旧情,必不会亏待你。”

“哈哈哈,那邓士载好歹也知礼仪进退,你这娃娃却如此狂妄,真是缺少家法管教!”

孔琪见邓忠口气骄狂,怒极反笑,指着邓忠大喝道:“今日就让孔叔叔替汝父管教管教你。

来人,备马!”

第1523章 智取关隘

碗子城守将孔琪打算用邓艾来挣功劳,见邓艾未至,其子邓忠年少轻狂,公然挑衅,便想将其捉拿入关,再来劝说邓艾,如果邓艾不答应,还能以此子威胁,让邓艾归降。

心中打定主意,便命士兵摇旗擂鼓,从关上下来纵马上阵,孔琪自认武艺不差,当年在军营中他与邓艾也能斗上几十个回合,这马忠年幼年幼无知,岂不是手到擒来?

关门开处,孔琪带领两百兵卒纵马而出,士兵列于关门之下,孔琪便舞刀直取邓忠,邓忠就怕孔琪不出关,加之年轻气盛,丝毫不惧,抖擞精神,挺枪纵马来迎。

碗子城的两个战鼓略显破旧,声音不甚响亮,但在这几十丈的山谷中却回音阵阵,让人血气上涌,孔琪仗着经验老到,欲擒邓忠,手下还想留力,不料才过七八合,便发觉对方枪式迅猛,竟有些招架不住,不由心中恼怒。

这许多年来邓艾在汉军阵中节节高升,屡立战功,如今非但封侯,还高居四征将军之位,持节掌兵,与姜维、张苞等成为刘封的左膀右臂,也算是名扬天下。

再看当年与其同在军营中的兄弟,战死的战死,分离的分离,自己十年时间才混了个小校尉,连个杂号将军都算不上,曾几何时他还夸口自己和邓艾同列行伍,引以为傲。

但后来被那些新入伍的年轻士兵却开始嘲笑于他,两相对比之下,孔琪脸上更挂不住,便很少再提起,这一次自告奋勇到前线守关,便存了劝降邓艾的心思,如果连这邓忠都打不过,哪里还有颜面见邓艾?

想到此处,孔琪再也顾不上留守,全力厮杀起来,双手紧握大刀一阵猛砍,邓忠策马后退,转过半圈,猛然一枪刺来。

孔琪微哼一声,侧身一闪,长枪从腰身旁划,孔琪忽然心生一计,猛然一把抓住枪柄,将邓忠的长枪挟住。

邓忠爆喝一声,转动枪杆,摇得孔琪一个踉跄,差点跌下马来,赶忙撒手,但邓忠却将长枪抬起,挂着孔琪的咯吱窝竟将他挑离了马背。

孔琪大惊,在空中胡乱蹬踏,此时战马正在狂奔,赶忙一手抓住枪柄,却不敢松手,这要是摔在地上,非伤及残。

关上的守军也没想到会有这一幕,吓得惊呼连连,连鼓手都忘了擂鼓,提摇摇晃晃的孔琪捏了一把汗,都不敢出声,关门外只听沉重的马蹄声回荡。

邓忠见挑起了孔琪,不由大喜,此时正对着关门,双腿用力一夹,猛催战马挑着孔琪直冲向关门。

关门口的魏军傻了眼,还未反应过来,邓忠已经催马杀到,用力将孔琪抛向关门之内,舞动长枪,只见片片寒光,就有几名魏兵被他杀死。

不光魏军看傻了眼,就是后面观战的罗宪也一时愣住了,只看到邓忠到关下说了几句话,那守将便杀将出来,不到十个会合,就被邓忠挑在枪头之上反冲入关中。

直到邓忠连杀几名敌军,罗宪才反应过来,马上一挥手,大喝道:“冲啊!”

罗宪带领士兵马上涌向关口,顿时山路之上人满为患,关头上的魏军只来得及放出几支稀疏的箭矢,汉军已经冲到关下,守军见势不妙,纷纷开始奔逃。

邓忠守住关门口,杀散了随孔琪出来的魏兵,见到罗宪来接应,调转马头冲入关门通道之中,装了马蹄铁的战马四蹄翻飞,清脆的马蹄声铿锵作响。

青石铺成的道路被磨得精光,孔琪刚刚被摔得七荤八素,腰杆酸疼,才勉强站起来,邓忠又追了过来,来不及做出反应,又被邓忠从领口一把提起,横放在马背之上,冲入关内去了。

碗子城状若一口碗横架在两山之间,里面只有一条石块堆砌的甬道,上面修葺城墙和关隘,过了通道便是山路,并无屯兵处,守军都是依山扎营,猛然间被汉军先冲了过去,反将守军堵在了关隘之上。

魏军只有少数几人跑得快的弃关而走,走得慢的被先冲进来的汉军堵住两边的石板楼梯,双方一上一下张弓搭箭,紧张对峙起来。

邓忠调转马头,将孔琪扶起来坐在马背之上,抽出腰刀横在他的脖子上,笑道:“孔世叔,你看看,如今守军走也走不脱,你又丢了关隘,回去之后必定会受责罚,何不劝降这些守军,先立一件功劳?”

孔琪此时须发散乱,铠甲撕破,头盔和兵器不知道掉落何处,看了一眼脖子底下明晃晃的刀刃,浑身一颤,四千汉军如同潮水般将关隘堵住,已经大势已去了。

“唉,都怪我太轻敌了!”

孔琪一声长叹,想起这许多年来从来不被重用,此时也心灰意懒,无奈道,“事已至此,我岂能不知进退?”

邓忠哈哈大笑,招呼两名亲兵过来将孔琪扶着下马,让他上前劝说守军投降,催马来到罗宪身旁,扬了扬下巴挑眉道:“令则,如何?”

他二人时常在一起,倒也相熟,罗宪知道邓忠性情,不以为忤,抱拳笑道:“想不到在关隘之下还能遇到邓将军故交,明汉将计就计,倒省了一场厮杀,夺关首功,佩服!”

“嘿嘿,这也算不得什么,”邓忠听到罗宪夸奖,反而不好意思挠挠头,看了看关上正在缴械投降的魏军,皱眉道,“只是走脱了一些魏兵,下一关小口隘恐怕不能如此轻松了。”

罗宪忽然言道:“既然守将孔琪已经归降,何不叫其带领亲信装作逃兵逃往小口隘,将军再挑选精锐五十人扮做魏军混在军中,若能混进小口隘,夺关不难矣!”

“哎呀,妙计!”

邓忠闻言一拍手,大叫道,“先前有魏兵逃走,孔琪再带兵逃回小口隘,他们定然不防,此事就交给我了。”

罗宪点头道:“事不宜迟,明汉速速准备,我先留士兵把守关隘迎接邓将军,马上便来接应。”

邓忠答应一声,翻身下马冲到关上去找孔琪,将方才之计说了一遍,孔琪既然已经归降,自然也想多立功,欣然答应,挑选愿意去小口隘的降兵重新到关下集合。

第1524章 趁乱而进

魏军于天井关外太行道上四处关隘布下兵马,以首尾的碗子城和星轺驿最为险要,大、小口隘建在一处起伏的山坡之上,小口隘在坡顶,大口在山坳处,两处关隘距离最

近,可互相照应。

小口隘守将孟福刚从大口隘营中蹭饭回来,正准备休息,忽然听到关门前一阵骚乱,守军来报,碗子城被蜀军攻破,有逃兵逃回。

孟福大吃一惊,想不到蜀军来得如此迅速,赶忙命人将逃兵放进来,正在询问前方军情,守军又来报,关下又来了许多逃兵。孟福来到关头一看,只见前后的山路上断断续续有人影仓惶奔来,不由心中紧张起来,奔来有碗子城,他这里是第二道防线,还可以从容准备,现在碗子城失守,小口隘

首当其冲,蜀军杀来,该如何抵挡?

就在孟福犹疑是否要像大口隘求援的时候,亲兵又来禀告:“将军,碗子城守将也来了,正在叫关。”

孟福来到垛口向下张望,果然见许多士兵簇拥一人站在关下,那人须发散乱,铠甲破烂,骑着一匹吗,正焦急地向后观望,大声问道:

“来者可是孔校尉?”

那人转过头来,拢了拢乱发,果然就是孔琪,哭丧着声音举手叫道:“孟将军快开关门,放我入关,蜀军就要追来了。”

孟福惊问道:“碗子城有两千守军,何以败得如此之快?”

“唉……”孔琪一脸愧色,叹道,“还是先让我进关再说吧!蜀军这次来势甚大,足有万人,我这里还有逃回来的几百兄弟,他们愿意将功补过,助将军死守关隘。”

孟福听到蜀军有如此之多,有些慌张,赶忙命人打开关门,亲自到城下去迎接孔琪,前方关隘失守,他必须要了解清楚情况,好做准备。随着关门打开,外面的魏军闹哄哄一拥而入,孟福在甬道内侧等候,见到孔琪狼狈模样,虽然紧张,心中却暗喜不已,他知道孔琪是妄想劝降邓艾,想在前线立功,这次

反而吃了败仗,以后就不必担心他爬到自己头上了。

正暗自得意,孔琪已经快步来到近前,向他躬身行礼,孟福毕竟还要打听前方情况,连忙上前搀扶,手才扶到孔琪的手臂,却见孔琪猛然抬头严重寒光闪烁。

孟福大吃一惊,却已经反应不及,孔琪手中倒持一把匕首,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匕首便狠狠地扎进了孟福的胸口,刺入心脏之中。

孔琪的动作赶紧利落,下手的位置也认得极准,这是作为一名士兵最基本的杀人技,孔琪早就练过不知道多少遍了,也在战场上近身肉搏杀了无数敌人。

孟福浑身一颤,连一声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软软倒在孔琪的怀中,跟在孔琪身后的邓忠等人见状,一拥而上,将孔琪的亲兵乱刀杀死。

直到此时,关上的守军还未反应过来,眼睁睁看着孟福和十几名随从倒在血泊之中,目瞪口呆,不明白他们为何向同伴下手。

孔琪晃动着沾血的匕首大吼道:“你们都听好了,汉军马上就到关下,曹魏大势已去,识相的,投降不杀!”

关上的魏军一片哗然,就在此时,不知谁惊叫一声,众人扭头看向关外,只见汉军旗帜在山路上飘展,前军已经冲到了关下,此时关门已开,根本无法抵挡。

邓忠再次举枪厉声大喝道:“缴械不杀!”

魏军一阵慌乱,还是有一部分士兵见邓忠带来的兵少,从楼梯上冲下来,想要冲破突围逃到大口隘去。

邓忠冷然一笑,和孟福各守住一个路口,将冲下来的魏军全部杀死,没有让一人逃脱,此时渐进黄昏,罗宪也领兵杀进了城中,守军见无处可去,只好跪地投降。

几乎兵不血刃连取两关,邓忠十分高兴,正准备整顿鞍马歇息,罗宪又走过来说道:“明汉,连取两关,辛苦了。”

邓忠翻身下马,将长枪挂在雕鞍之上,拍了拍坐骑的鬃毛,笑道:“这点厮杀,只是活动筋骨而已,算不得什么。”

罗宪言道:“你若是还有精力,还有一场功劳可挣!”

邓忠闻言马上来了精神,一把抓住马鞍问道:“还有何事?”

罗宪笑道:“方才并无一名魏军逃走,何不派人马上到大口隘求援,就说我们已夺了碗子城,正准备连夜攻打小口隘,我料大口隘守将必会来援。”

邓忠眼睛一亮,明白过来:“令则的意思是,待援军到来,半路伏击,顺便再夺了大口隘?”

罗宪摇头道:“待援军到来,你且先放过,待其到关下,先由我杀一阵,待其逃走之时,你再于半路截杀,将这援兵先消灭,如此一来,大口隘兵力便不足了。”

邓忠欣然点头道:“一切但凭令则吩咐,冲锋陷阵,交给我就好了。”

罗宪言道:“你马上去准备!稍后杀散援军,你我合兵一处,那大口隘地势低矮,两边还有山坡可供屯兵,守军不足,定难防守,今夜可一鼓作气将其攻下!”

“哈哈哈,此计甚妙,一日连取三关,家父都快追不上我们了!”

邓忠闻言立即精神焕发,抱拳道:“就烦令则找一名魏军去求援此时正好天黑,我这就带人去沿途埋伏。”

罗宪让孔琪负责收编降兵,从中挑选出两名与孟福亲近的魏兵,确定他们是诚心投降之后,许以重赏,让他二人到大口隘去求援。

二人走后,邓忠也带着五百精兵向前寻路去埋伏,罗宪又等了一刻钟的时间,才命守军在关隘上放火,分派士兵擂鼓呐喊,关下也放了一些人,双方做厮杀状。

黄昏时分,山谷之中已经光线昏暗,几堆大火燃起,连同旁边的烽火台也点火,在暮色里十分惹眼。

震天的鼓声在山谷中回荡,惊起无数刚刚入巢的飞鸟,声音传出去老远,这个距离大口隘的守军足以听得见了。

孔琪见罗宪点燃烽火台,吃了一惊,赶忙上前来问道:“罗将军,这烽火台的信号可直达天井关,一旦点燃,后面的几处都会点火,岂不是暴露了我们的行踪?”罗宪笑道:“今日连取三关,一夜过去,定然是瞒不住了,点起烽火,就是要让大口隘的守军确信此事。”

第1525章 连取三关

夜色已深,远处的山谷上空火光隐现,沉闷的鼓声如同闷雷一般不时传来,大口隘守将韩秀站在关头紧张观望着,等候前方的消息。

一个时辰之前忽然小口隘派人来求救,韩秀惊疑不定,小口隘守将孟福才走不久就来求援,实在太古怪了,先前也未听说汉军发兵,就算汉军来攻,那碗子城十分坚固,怎么不见一点消息?

就在韩秀疑惑之时,忽然听到鼓声响动,连烽火台的狼烟都点了起来,才意识到事态严重,赶忙派兵赶往小口隘去。

烽火台的狼烟非到紧急危难时刻不能轻易点燃,因为这事关到天井关守军查探军情,天井关一旦看到狼烟,就会紧急发兵,调动大军非同小可,胡乱点火按照军法可是要杀头的。

虽然他没想到汉军来得如此之快,但他明白小口隘一旦丢失,大口隘也很难保住,从小口隘发兵来,敌军站在山坡之上,关内一切情形都收入眼底,如果在山坡上布兵,还能对关内发动进攻。

大口隘原本就是小口隘的屯粮之地,也是为过往的商队和百姓提供食宿之处,这里有简单的馆驿,向北的一处山谷中还有废弃的茶肆客栈,当年盛世时期,这条古道上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就在韩秀紧张等待的时候,不知何时山谷中鼓声停歇,赶忙举目张望,只见遥远的山路上有火把如同长龙一般隐现,正往大口隘迤逦而来,也不知道前方战事如何了。

就在此时,忽然关下跑来几个人影,大叫道:“将军,大事不好了,小口隘被汉军占去,援军被其所败,半路又遭了埋伏。”

韩秀大吃一惊,连退两步,赶忙命人打开关门将逃兵带进来,仔细问过之后,才知道中了汉军之计,韩秀和众守军脸色发白,不知所措。

为了帮助小口隘,韩秀派出了三分之二的兵力,此时关中守兵只有五百余人,方才看那山路上的火光,敌军至少也有数千人,拿什么守关?

众人惊慌之时,关外又响起喊杀之声,汉军已经追着逃兵杀到了关下,此时守关的士兵不敢开门,关下逃兵进退无路,只得跪地投降。

韩秀在关上看着下面密密麻麻的人群,远处还有无数火把正在簇拥过来,如同一片火海,十分密集,整条山道上亮如白昼,占满了山谷,无穷无尽。

亲兵咽了口唾沫,迟疑道:“韩将军,敌军势大,我们……还是撤退吧!”

“是啊,韩将军,若不早退,稍后汉军杀进关内,这黑夜之中,更不易逃走了。”

听到左右相劝,兵无战心,韩秀也知道大势已去,长叹一声,命人将剩余的粮草塞进关门通道内点燃,阻止汉军追击,带领五百余残兵连夜逃往星轺驿。

邓忠和罗宪杀到大口隘关下,见魏兵烧了关内通道,知道其已逃走,无奈只好又退回小口隘,来回一番折腾,已经到了半夜,邓艾也领援兵赶到。

三军就在山谷内依山下寨,此时已快到仲春,太行山中倒也温和,简易设帐就能歇息,士兵也不必太过麻烦。

中军帐内,众将面带喜色,本以为这天井关的四道关要大费一番周折,没想到邓忠和罗宪便一日连取三关,眼看就要杀到天井关下,自然高兴不已。

罗宪将取三关的经过说了一遍,句扶等人都纷纷称赞邓忠勇猛,邓忠挠着头嘿嘿直笑,颇有自得之色。

一直沉着脸不说话的邓艾忽然说道:“这些守关之人不过无名小卒罢了,区区功劳,何足道哉,岂不闻骄兵必败?”

邓忠凛然一怔,起身抱拳道:“孩儿受教!”

邓艾微微点头,转头看向罗宪,才露出了笑容:“此番行军,全仗令则用计得当,智取三关,当记你的首功。”

罗宪吃了一惊,连忙起身道:“将军万万不可,若非明汉先夺了碗子城,末将就算有计谋,也拿不下这两关,首功还当记在明汉头上。”

邓艾却无动于衷,淡淡说道:“此乃军令,不得违抗!”

罗宪一怔,低头看了看邓忠,见他也正看过来,偷偷努嘴使了个鬼脸,二人只好遵命各自入座,他们都知道邓艾这是为了避嫌,加之父子都在同一营中,对邓忠自然要更为苛刻,以免惹人口舌。

句扶为二人记好功劳,这才笑道:“那碗子城守将自称是将军故友,其既已归降,将军还是见上一面的好。”

邓艾微微点头:“吾正有此意!”

句扶马上命人将碗子城守将孔琪带进来,帐内火光映照之下,孔琪小心翼翼地进了中军大帐,抬头看了一眼帅位上的邓艾,张嘴想要套个近乎,但看到邓艾的气势,顿时目露震惊之色,赶忙低下头。

只听邓艾缓缓开口道:“孔琪兄弟,难得你还记得当年故交。”

“邓兄……邓将军,久违了,久违了。”

不知为何,孔琪此刻见到邓艾竟然出了一身冷汗,在他的脑海之中,邓艾还是当年行伍之中那名沉默寡言,口吃语迟的同伴。

今日见到邓艾的时候,上将气度尽显无疑,宛如脱胎换骨,截然不同,这个巨大的反差让孔琪心中暗惊,同时和生出无限失落之情,才知道他先前想要劝降邓艾的想法有多么荒唐可笑。

邓艾已经从当年的普通兵卒成长为大汉征西将军,假节统辖数十万兵马,封候拜将,南征北战,赫赫战功在身,早已不可同日而语了。

孔琪明白,当邓艾归顺大汉的时候,他已经如同跨上了千里马狂奔而去,自己却还傻傻在原地等待,两人的差距已经是天壤之别了。

“唉,良禽择木而栖,你我昔日同为一营之卒,各为其主,如今你能弃暗投明,为时未晚矣!”

就在孔琪倍受打击,心中失落悲戚到极致的时候,邓艾从帅位上站起来,迈步来到他身前,正色道:“若你还记得当初在军营中的豪言壮语,就该与吾同心戮力,振兴汉室,姜尚七十才得辅佐文王,你也不必自怨自艾。”

孔琪闻言浑身一震,抬头吃惊地看着邓艾,见到邓艾正颔首而笑,猛觉得一股暖流涌出心田,眼泪夺眶而出,重重地点了点头。

邓艾拍拍他的肩膀,言道:“如献关免去杀戮,斩杀小口隘守将孟福,都算得大功,吾先封你为裨将军,随军听用。”

“多谢,遵命!”

孔琪的声音在微微颤抖,不敢多说一个字,生怕会哭出声来。

第1526章 出城再战

一夜过去,大口隘被烟熏火燎变成了一个黑洞,已经没有驻兵的必要,早有士兵清扫完道路,汉军一早整顿兵马继续往天井关行进。

星轺驿是天井关外最险要的一座隘口,在天井关以南二十里处的太行绝顶,此处名叫斑鸠岭,雄踞古道关口,整座关塞用巨石修葺而成,十分坚固。

星轺驿和天井关互为唇齿,密切联系,并与这一条古道共存亡,昨夜三关失守的消息传来,魏军大震,马上增派两千兵力到星轺驿,并连夜运来弓箭、檑木等器械无数。

阳光从东面的山峰之间照过来,这一座石关显得巍峨沉稳,磐石一般横亘在道路中央,左边是万丈深渊,草木丛生,一眼望不到底,右边是千仞悬崖,抬头望去,似有扑面而来之势,驻兵时常能听到猿啼兽吼,回荡在绝涧深谷之中。

随着旌旗飘动,汉军先锋兵马已经到了星轺驿关下,铠甲明亮,刀枪森森,连取三关,兵将上下无不士气高涨,杀气腾腾。

星轺驿守将秦坦和昨夜逃回的大口隘守将韩秀二人立于关头之上,望着关下的敌军面色凝重,远处蜿蜒的山路上还有旗帜闪动,汉军正往这里集结而来。

韩秀望着军容素整的汉军,面露忧色:“秦将军,据逃兵所报,此次汉军由邓艾亲自领兵,对天井关志在必得,你我还需小心应付才是。”

秦坦用手揪着一撇八字须,打量着城下的敌军,冷然一笑:“昨日连失三关,皆是那孔琪叛敌所致,吾昨夜思得良计,自有办法退敌。”

韩秀诧异地转过头来:“秦将军有何妙计?”

秦坦指着已经到城下的年轻小将,诡异笑道:“此子乃是邓艾之子,若能将其捉拿,吾非但不费吹灰之力复夺三关,还能叫他大败而归。”

韩秀愈发茫然,他并未见过邓艾,更不知道邓艾之子,昨夜一场混战,逃回来的士兵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至今还不知道汉军实力如何,秦坦却似乎更为清楚一些。

正疑惑之间,秦坦又问道:“韩将军比于那孔琪本事如何?”

韩秀一怔,握拳道:“孔琪叛贼,吾三十合定将其斩于马下。”

“很好!”

秦坦微微点头,笑道,“稍后那小将来搦战,韩将军可出城一战,若能将其斩首,便是大功一件。”

韩秀没想到秦坦竟让他出城交战,皱眉道:“秦将军,吾等有此险关,关内兵精粮足,军器充备,汉军虽众,却只能攻这一面,只管死守便是,为何反要出关而战?”

秦坦摇头道:“汉军连胜,士气正盛,当先灭其锐气,再与之相持。

韩将军丢失关隘,此番若能斩将,岂不能将功赎过?

吾当亲自到关下为将军掠阵,你尽管放心便是。”

韩秀本待不答应,但他昨夜逃回星轺驿,寄居此处,若不听秦坦的将令,回去之后被他告状,只恐要罪加一等,听秦坦掠阵,心中稍安,便咬牙答应。

说话之间,汉军已在关下摆开阵势,只见那员小将果然上前来搦战,一人就在关下叫嚣,神态张扬,韩秀见状大怒,转身往关下而去。

三通鼓响,关门缓缓打开,韩秀领兵先出关,秦坦也果然带兵在关门口守住,他为人谨慎,先将关门关闭起来,关上的弓箭手张弓搭箭,严阵以待。

“黄口小儿,安敢在此叫嚣,看我来取你首级!”

事已至此,韩秀已经别无选择,振作精神,拍马而出,心想着若是真能斩杀一员敌将,也是一场功劳。

来将自然就是邓忠,他本以为这一次魏军会死守关隘,不肯出战,未料一下子就出来两员将领,不由大喜,马上催马应战。

关头上鼓声大作,惊起飞鸟无数,邓忠和韩秀杀在一处,两人都是用枪,只见寒光闪闪,两人走马灯一般在关下交手。

秦坦端坐战马之上凝神观战,见邓忠枪法凌厉巧妙,神色愈发凝重,已经看出来韩秀非其对手,一手轻提丝缰,随时准备出马接应。

果然还不到二十合,韩秀便招架不住,招式渐乱,被杀得节节败退,左肋下的铠甲被挑飞一片,飘落深涧之中。

韩秀惊得魂飞魄散,扯着嗓子大叫道:“秦将军还不来救我?”

秦坦催马而出:“小子休要张狂,看我秦坦来会你。”

邓忠正杀得韩秀左支右绌,眼看就要得手,忽然秦坦杀来,转眼就冲到了身后,只好舍弃韩秀来战他。

刚才听到秦坦之名,知道他就是星轺驿的守将,心中大喜,若是能将他擒拿,便可故技重施,如碗子城一般将星轺驿拿下。

秦坦的刀法比之孔琪要高明许多,两人在关下又一场厮杀,比之先前愈发激烈,邓忠也杀得兴起,怒吼连连,年轻气盛,越战越勇。

快到三十合的时候,秦坦也有些招架不住,心中暗惊,暗中打量着邓忠,忽然卖个破绽,提刀打马便走,邓忠眼看就要得手,哪里肯舍,催马紧追不舍。

两人就在关下转圈奔走,秦坦见邓忠追得紧不敢往关下逃走,忽然调转马头逃向关隘左边的一片山谷之中,还不忘了回头向关下的韩秀大喊:“小心守好关门。”

韩秀还未反应过来,便见秦坦和邓忠已经越过关隘冲到后山去了,此时汉军一阵骚动,也往关下冲杀过来,城上的魏军赶紧放箭阻挡,不让汉军靠近。

汉军冲突一阵,关上矢石如雨,根本无法冲过那一条小路,无奈只好退兵,个个面露惊慌之色,军中骚动起来,韩秀见此机会,赶忙带兵进入关内,紧闭关门,匆忙来到关头上,询问副将那条小路通往何处。

那副将却毫不在意,笑道:“韩将军尽管放心,秦将军早有安排,那白脸小子此番追入山谷之中,已成瓮中之鳖了。”

韩秀这才明白原来秦坦是诱兵之计,不由松了一口气,也笑了起来:“邓艾之子被擒,我倒要看看他还不敢来冲杀。”

副将双目微凛,沉声道:“邓艾么——我也正想领教领教。”

第1527章 人质要挟

邓艾正领中军赶来关下,忽然探马来报,邓忠追着星轺驿守将跑进山谷去了,大叫一声不好,催马紧急赶来。

句扶言道:“若小将军再斩了星轺驿守将,岂不又是一件大功?

将军何以如此紧张?”

邓艾叹道:“前番魏军失守关隘,就是因孔琪贸然出战所致,如今我大军趁胜而来,魏军本该紧闭关门,严防死守,今反来出战,其中必定有诈。”

句扶将信将疑,二人打马来至关下,只见罗宪正焦急不安,正准备集合兵力强攻星轺驿,关下已有许多倒下的士兵。

见到邓艾前来,赶忙上前禀告:“邓将军,明汉追敌杀到那关隘后面去了,士兵冲突不过,只恐有了危险。”

“唉,果然不出我所料,忠儿必定是中计了!”

邓艾一声叹息,皱眉望着关隘旁那一道狭窄的山谷,脸色凝重,要想从那里强行冲过去,必定会遭到箭雨滚石的袭击,和攻打关隘的难度差不了多少。

句扶也着急了,催促道:“将军,快想法救人吧!”

邓艾却不急于下令,言道:“此乃诱敌之计,忠儿此番追敌,必为其所擒,救之徒损兵力罢了。”

罗宪垂首道:“都怪末将糊涂,没有及时阻止明汉,反被敌人算计。”

“这也怪不得你!”

邓艾摇头道,“昨日连胜,忠儿便有些骄躁,吾昨夜已经警示于他,却还是如此大意,这也是他咎由自取!”

知子莫若父,邓艾知道必定是邓忠又贸然私自出战,这件事与罗宪的关系不大,现在唯一担心的是魏军用邓忠的性命来做要挟,让他退兵。

就在此时,忽然前军一阵骚动,士兵喧哗起来,探马来报:“将军,关上守将抓了邓将军,正在关头叫战。”

邓艾的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脸色愈发难看,默然打马上前,句扶和罗宪赶忙跟上,邓忠被俘,这对他们来说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来至一箭地之外,邓艾勒住马头,抬头看着关上被五花大绑的邓忠,眼眸深处痛惜之色隐现,将手中大刀横于雕鞍之上,整个人却渊渟岳峙般冷峻。

“哈哈哈,你便是邓艾邓士载吧?”

秦坦看到阵中走出一员金盔大将,气度不凡,就猜到必定是邓艾,得意大笑道:“邓艾,我限你明日一早全军退出太行道,否则便取了你儿子的性命。”

“啊?”

句扶闻言大惊,“这,好卑鄙的手段。”

罗宪黯然一叹,看着关上的邓忠,又看看邓艾:“将军,要不让末将去交涉,只要能救回明汉,撤兵也……”“放肆!”

邓艾一声冷喝打断了罗宪,沉声道,“两军阵前,岂容儿戏?

如今兵至关下,乘胜而来,却未战而退,错失良机,天下焉有如此用兵之人?”

罗宪震惊道:“可是明汉被俘,若不退兵,只怕性命难保。”

“若今日退兵,以后再来夺关,要折损多少兵马?

那些将士,他们就没有父母妻儿么?”

邓艾双目一阵收缩,缓缓道,“将军难免阵头亡,男儿大丈夫,为国效命,得死于两军阵前,幸耳!”

“将军?”

句扶和罗宪大吃一惊,想不到邓艾会做出这等决定,在阵前要舍弃亲生之子的性命。

“哈哈哈,爹爹,孩儿不怕死!”

就在此时,关上被绑着的邓忠却仰天大笑起来,大声道,“孩儿受父亲教诲,更不忘赵将军的训导,早将生死忘却,父亲千万不能因我一人而退兵啊!”

秦坦正等着邓艾回话,没想到邓忠却如此慷慨激昂,吓了一跳,赶忙命人将邓忠押下关去,再被他说几句话,邓艾就算有心要救这个儿子,在两军阵前也无法徇私了。

“父亲,养育之恩,待孩儿来生再报了……”邓忠的大叫声从关上传来,回荡在山谷之中,令人动容。

“传令三军,安营扎寨,准备军器!”

邓艾最后瞟了一眼星轺驿的关头,调转马头回到本阵,对左右冷声下令。

三军将士无不震惊,看邓艾这意思,是铁了心要放弃邓忠了,此时连句扶和罗宪也不知该如何劝说了,真是进退两难。

邓艾默然退到后军,坐在一块岩石上怔然不动,亲兵也不敢去打扰,谁都知道他做出这样决定,虽然邓忠言辞豪壮,但他心中必定十分痛苦。

邓忠被俘,邓艾壮士断腕,士兵们虽然被他们父子的气度所震动,但这股悲壮无疑让士气正盛的汉军大受打击,将士们默然在关下准备着,却显得十分压抑,等待他们的,唯有接下来攻城之时的爆发。

三军沉默之时,在远处观望的孔琪犹豫再三,忽然一咬牙来到邓艾面前,抱拳道:“将军,属下有一计可救贤侄。”

邓艾缓缓抬起头来,眼中的悲伤很快隐没,强笑道:“你有何计?”

孔琪言道:“将军可还记得刘邑?”

“刘邑?”

邓艾皱起眉头,想了一阵才问道,“可是当年营中那位兵长?”

“正是他!”

孔琪点头道,“此人现为这星轺驿的副将,若是能说动他归顺,便可里应外合救出贤侄。”

“唉,近十年不曾联络,当年情义也只是了了,只恐无济于事!”

邓艾无奈叹息,苦笑道,“就算能劝得动刘邑,何人能入关去说服他?”

孔琪抱拳道:“士载,你若是信得过我,我甘愿今夜混入关去,救出贤侄。”

“你亲自去?”

邓艾有些意外,看着孔琪,叹道,“非是我信不过你,只是此事十分冒险,魏军已知你投降我军,一旦被发现,岂不危矣?”

“唉,实不相瞒,此次再见将军,才让我如梦方醒,这十多年来真是白混了,”孔琪一声叹息,“如今魏国上下争权夺利,军中今日追随曹爽,明日又投靠司马,盘根错节,赏罚不明,吾等兵卒根本无见天日之时,唯有在汉军之中,方能一展宏图,建功立业。”

邓艾沉吟片刻,有些意动:“你真愿意前去?”

孔琪忽然笑了起来:“昔日你我常说,富贵险中求,此番一来为报将军知遇之恩,二来也是为了再立功劳。

就请将军写一封书信于我,劝说刘邑来降,我自有办法混日关中去。”

邓艾起身躬身行礼道:“若能救出犬子,活命之恩,我父子定不敢忘!”

第1528章 老兵的无奈

秦坦设计俘虏了邓忠,本以为以此要挟,邓艾便会退兵,还计划着夺回三关,再与汉军交涉换取好处,挣下一场大功劳。

没想到他的如意算盘还未打响,邓忠便在关头上慷慨陈词,邓艾更是一语不发在关下布兵扎营,让秦坦和魏军震惊不已。

将邓忠押回关内之后,秦坦和韩秀几人在关上小心戒备,看着汉军在关下备战,一直到日落黄昏,还不见来攻打,便料到他们也是在犹豫,才稍微松了一口气。

刚才秦坦已经决定,如果邓艾敢执意挥兵攻关,他就将邓忠的手脚逐一砍断扔下关头,倒要看看邓艾能忍耐到几时。

山谷之中,夜色来得更早,关内外都已经掌灯,双方相隔数里,各自戒备,却相安无事,秦坦知道汉军今日不会再攻关,分派士兵加紧巡逻,下到关内。

韩秀皱眉道:“这邓艾攻也不攻,退却不退,所为何事?”

秦坦捻着一撇髭须,冷笑道:“我料那邓艾今夜必定会设法营救邓忠,我们要千万小心,决不能让汉军靠近关头来。”

韩秀吃了一惊:“星轺驿关头如悬崖,高达四五丈,谁能上得来?”

秦坦冷声道:“邓艾此人诡计多端,汉军屡次偷袭都是他所带兵,叫人防不胜防,千万不可大意。”

只听旁边一员将领笑道:“将军尽管放心,邓忠那小子已被我关在后边的千步崖了,任谁来也救不走。”

“还是刘副将思虑周全,”秦坦闻言大喜,拍着那人的肩膀赞道,“今夜就劳烦刘副将亲自看守。”

那人正是星轺驿的副将刘邑,听了秦坦之言,默然垂首点头,秦坦一口一个副将,让他听起来格外刺耳。

韩秀问道:“这千步崖是何所在?”

秦坦笑道:“千步崖就在关后的悬崖之上,只有一条小路可供通行,高达百余丈,是原本商队为防备患所凿,这条路只能一人行走,只要堵住山路口,一人也休想出入。”

“原来如此!”

韩秀听说此地险要,这可比监狱安全多了,也放下心来。

秦坦又道:“今夜我等务必小心守关,前半夜由我来亲自巡守,后半夜劳烦韩将军带兵,刘副将就专门负责看守千步崖。

嘿嘿,我倒要看看,那邓艾还能插翅飞到山崖上去不成?”

二将领命,各去准备,秦坦在关内巡视一遍,又来到关上观察汉军的动静,对于邓艾的抉择,他心中其实也难以揣摩,如果不能以此要挟邓艾,后果其实不容乐观。

他深知在两军阵前若是杀了邓忠的后果,如此一来,非但会激怒邓艾,更让汉军上下悲愤,攻关之战必定会十分惨烈,一旦守不住,守军也会遭到疯狂报复,这个后果秦坦自己都不敢去想。

而且一旦杀了邓忠,就会成全他父子忠义之名,这也是秦坦不想看到的,他来到军中是为了建功,而不是成为他人功名的垫脚石。

巡逻之际,秦坦也是心思重重,想着明日该如何应对最坏的局面,至少也要想个两全之策,不能让邓艾父子因此成名,自己更不能因此被外人所唾骂。

否则邓艾父子之名流传多远多久,自己的恶名也要随之传播多远多久。

过了半夜韩秀来交替之时,秦坦还是一筹莫展,想着明日若是汉军强攻,便将邓忠先押回天井关去,先领了功劳再说,杀了邓忠眼下对他没有任何好处,他不想激起众怒。

韩秀接替秦坦之后,还特意去了一趟千步崖,见这里有一条沿着山崖开凿的小路,在月色下延伸向半空之中,看不到尽头,果然十分险要,刘邑正带着五百人在这里把守,邓忠的确插翅难飞。

韩秀又叮嘱了刘邑几句,这才到关上去巡逻,虽然大口隘的丢失与他关系不大,但毕竟是失守关隘,还是要问罪的,韩秀也想在星轺驿用心防守,立功抵过,不敢掉以轻心。

待韩秀离去,刘邑的脸色愈发难看,几名亲兵也十分不忿:“将军,这姓韩的只是个逃兵罢了,居然还在这里指手画脚,他算哪根葱?”

“唉,罢了,不必与他计较,”刘邑脸色阴沉,一阵咬牙。

忽然心生一计,招呼过来两名心腹吩咐道“关右的那条山谷中有一处低矮的荆棘丛遮挡,此处可直通关内,我看那韩秀不熟悉地形,定然不知道此处,敌军若来,必从此潜入,你们几个去哪里守住,抓了奸细,便是我们的功劳。”

那几名亲信欣然而去,刘邑回到临时搭建的营帐之中,坐在半截木桩上半晌不动,不禁想起了镇守第一关碗子城的孔琪来,也不知道他生死如何了。

两人这许多年来都在上党军营中当值,河内失守之后,便调来天井关,刘邑为了立功,自领军命去守碗子城,不料汉军一日之间就取了三关,也不知道第一关是怎么被破的。

而说起这次的敌将邓艾,当年还是他的部下,一名再普通不过的兵卒,甚至因为口吃还被营中人耻笑,谁曾想十年弹指之间,自己还不过一名守关副将,邓艾却已经封候拜将,名扬天下了,刘邑心中的不甘和苦涩其实更胜孔琪。

他和孔琪共事近十年,虽然算不上肝胆相照,但在军营中彼此照顾,关系熟稔,甚至还曾彼此托付过家人,虽然是在一次喝酒之中谈笑说起,但也算有点兄弟之情。

这次如果孔琪不幸战死,自己也没有立功的机会,刘邑已经萌生退意,想退伍还乡去了,他如今年近四十,即将成为老兵,没什么盼头了。

正当刘邑心事重重,昏昏欲睡的时候,猛然帐帘揭起,一股冷风吹进来,亲兵快步进来,低声道:“将军,这次真捉了个奸细,却是你认得的人。”

刘邑伸展着臂膀停在半空中:“我认得?”

“嘿嘿,说来也巧,他也是来找你,”亲兵叹道,“真是危险,若是被韩秀抓走可就危险了。”

“刘兄,这可真是天意啊!”

刘邑正自诧异,便见外面矮身进来一人,暗淡的火光之下看清那人面庞,惊得张开了嘴巴。

第1529章 两全准备

“孔琪?

你……你怎会来此?”

刘邑没想到孔琪竟然会出现在关内。

孔琪摘下头上的黑巾,边说道:“老刘,我特意冒险入关来找你,是为救你而来。”

“救我?”

刘邑一怔,笑道,“你自己丢了关隘,自身都难保!我这里平安无事,说什么救不救?”

孔琪看了看刘邑,以目视左右:“可否借一步说话?”

刘邑双目微凛,抬手挥退了亲兵:“在外面守着!”

孔琪等帐内无人,才上前两步,低声道:“老刘,你在星轺驿即将大难临头,我这是念在你我十余年的交情上,才冒险入关来的。”

“你是潜入关来的?”

刘邑忽然想起来孔琪是被当奸细抓来的,猛然惊呼道,“你莫非已经投了……”“嘘——”孔琪示意刘邑噤声,看看帐外,低声道,“此次汉军有三万精兵来取天井关,后面还有五万大军正在赶来,你觉得星轺驿能否守得住?”

刘邑脸色一沉,冷笑道:“孔琪,你已然投敌,便是奸细,非但不小心谨慎,还敢来劝降于我,莫非真以为我会念在旧情上,不会将你交出去?”

孔琪无声一笑,忽然叹道:“你我在魏营中十余年,连个偏将都算不上,被分派这偏远之地,不受重视,如今朝中又是司马掌权了,你觉得我们这一支还有前途么?”

刘邑瞪着孔琪:“你这是何意?”

“我们这一支系属于曹爽部将之下,不被司马父子打压便是万幸了,你我之间,对魏国埋怨之言就不必多说了吧?”

孔琪看着刘邑,笑道:“我知道你早有退伍之心,但这十余年混迹军营,你如何心甘?

回去之后对得起倚门而望的父母妻儿?

有何颜面去见家乡父老?”

刘邑微哼一声:“那是我的事!”

孔琪言道:“我这次来,就是给兄弟你送功劳来的,现在东吴被灭,中原已失,汉室复兴,势在必得,我今夜冒险入关,就被你的人抓住,这难道不是天意?”

刘邑看着孔琪,半晌之后才冷笑道:“叛国投敌,竟被你说得如此冠冕堂皇,这几年不见你武艺有长进,嘴皮子倒是愈发利索了。”

孔琪言道:“你的家乡父老,不也常常拜念汉帝么?

你我兄弟当年也是汉军,如今算是迷途知返,回归大统,这有什么?”

“呵呵呵!”

刘邑连笑数声,打眼看着孔琪,“你冒险入关,来劝我投降,救出那邓忠,恐怕只是为了你的功劳吧?”

孔琪面现不悦之色,沉声道:“刘兄,如今汉军有数万之众,天井关恐怕都挡不住,这小小的星轺驿,不但不会让你有立功的机会,还可能带来祸端。

我冒险来找你,是为了自己的功劳不假,但不也是为你争取机会?

你我兄弟以后同进退,岂不是更好?”

刘邑问道:“你倒说说,那邓艾给你许了什么好处?”

“我早知你必定还记得邓艾!”

孔琪叹了口气,“如今他身为三军统帅,早已不可同日而语了,我这几日立功,忝为裨将军!”

“裨将军?”

刘邑吃了一惊,“你升迁竟如此之快!”

孔琪笑道:“兄弟,实不相瞒,这次你若真心归降,弃暗投明,救出邓忠,献了关隘,你的功劳比我还大!你若是不愿再冲锋陷阵,士载他也念在当年旧情之上,也必定会妥善安排,汉军的政令,你不也时常羡慕么,现在机会来了,可千万莫要错过啊!”

刘邑低头思索片刻,忽然笑道:“嘿嘿,我若是将你现在就交给秦坦,不也是一件功劳?”

孔琪一怔,旋即摇头苦笑道:“想不到我冒险先来见你,自认你我交情不错,不想你竟是如此怀疑!唉,肺腑之言我已经尽数相告,你自行决定吧!”

刘邑见孔琪背过身去,愣了片刻,忽然问道:“若是你今夜被别人拿住,又如何?”

孔琪似乎早就料到刘邑会有此一问,不假思索答道:“被别人拿住,我便说是无奈投降,愿与秦坦里应外合杀散蜀军,叫他明日坚守一日,先留着邓忠性命,到了晚上来劫营……后果,你也知道了吧?”

刘邑见孔琪果然做了两手准备,对他的话信了七八分,又问道:“碗子城失守,便没有了你的消息,我怎么相信你?”

孔琪这才转过身来,坐在一块石板上,将麻鞋脱下来,在鞋底的夹层中翻出一张信笺扬了扬:“这是邓艾的亲笔书信,你知道我不识字,你自己看吧!”

刘邑快步过去将那张泛潮的纸展开来,也顾不上散发着的淡淡脚臭,就近火光下来看,轻声念道:“汉征西将军邓艾士载拜上……”信中只有短短数行字,大意就是让刘邑深明大义,念在旧情上救出邓忠,合力破关,为他记下大功,将来必有厚报。

看到刘邑还惊疑不定,孔琪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缓缓道:“兄弟,这件事做成,就算不能升职领赏,光是那邓艾征西将军的身份,你救了他的独苗儿子,就算留在那将军府中养老,他还能亏待了你不成?”

这句话倒是说得刘邑怦然心动,他现在最大的忧虑就是后半生没有着落,邓艾已经封候拜将,若是救出邓忠,这个人情的确不小,可远比升迁靠谱多了。

就在他将信笺卷起,正准备商议行动之时,忽然外面传来一阵嘈杂之声,有人大声呵斥,甚至听到了抽刀拔剑的声音。

二人大吃一惊,已经有人闯进帐来,正是刚才的随从:“将军,不好了,韩秀来了。”

“啊?

他不去巡视,还来后营做什么?”

刘邑脸色大变,赶紧推着孔琪往外走:“你快到山崖上去躲避……”“哈哈哈,我听说刘副将抓住了一名奸细,请问人在何处?”

才走了两步,就听到韩秀的声音已经到了帐外。

刘邑二人脸色大变,帐中空旷,根本无处可藏,惊慌之时,帐帘已经被一名士兵上前揭起,夜风呼啸而进。

只见帐外十几个火把围成一圈,韩秀按剑而立,冷然盯着他们二人。

第1530章 人心变化

韩秀突然出现,让刘邑和孔琪出乎意料,三人相对,霎时间场上安静下来,只有夜风吹过树梢的阵阵涛声。

“孔都尉,你怎会在此处?”

韩秀自然是认得孔琪的,微微一怔,旋即似乎明白了什么,上前两步来到帐门前,打量着神情惊慌的两人。

看刘邑二人不说话,韩秀眼珠一转,对身后的士兵吩咐道:“在外面看好了,任何人不得靠近,本将要亲自审问奸细。”

说完话,韩秀迈步进帐,同时转身将帐帘拉了下来,刘邑和孔琪也有些意外,两人对视一眼,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杀机。

他们二人在军营一同共事十余年,这点默契还是有的,既然已经被韩秀撞破,如果非不得已,便将他在帐中先解决了。

等韩秀转过身来的时候,刘邑和孔琪已经默不作声地各自向后退了几步,二人成掎角之势,只要一出手,就能合力将韩秀拿下,保证他无力反抗,更不能发出任何声音。

“像话吗像话吗像话吗?”

韩秀转过身来,忽然摊着手对二人就是一通责怪,让刘邑莫名所以,只见韩秀一脸埋怨之色:“我们都是败军之将,你们二人投敌,好歹和告知我一声啊,却在这里私底下商议,未免太不厚道了吧?”

刘邑不由一怔,看了一眼孔琪,冷笑道:“韩将军何出此言?”

“咳,到了此时,你二人就不必隐瞒了!”

韩秀搓搓手,在帐中走了两步,指着孔琪言道,“孔都尉失了碗子城,今夜忽然跑来星轺驿,这不明摆着的事?”

顿了一下又道:“那秦坦也料到邓艾必定会来救人,我好不容易讨了个后半夜巡守的差事,就等着抓住奸细打探虚实,没想到却是先来找你,真正岂有此理。”

韩秀的话,让刘邑愈发惊疑不定,更不敢说出实情,强笑道:“韩将军听错了,孔都尉其实是从碗子城逃回来的,并非奸细,这都是误会罢了。”

孔琪也忙点头道:“对对对,碗子城被汉军攻破,我趁乱逃走,因沿途监视严密,在晚上才得以逃回此处,我并非什么奸细。”

“唉,事已至此,你二人还在哄骗我,真当我是三岁孩童么?”

韩秀一声轻叹,转头看着刘邑和孔琪,叹道,“看来你们二人还是不敢信任于我啊!”

刘邑皱眉道:“韩将军何出此言?”

韩秀深吸一口气,缓缓问道:“你们可知我的来历?”

刘邑和孔琪对视一眼,微微摇头,实在不明白韩秀这东一下西一下地问这些问题有何用意,现在人命关天的时候,谁还在乎你的出身来历?

“唉,实不相瞒,吾乃当年冀州牧韩馥韩文节之后,”韩秀黯然一叹,言道:“当年祖父被袁绍所骗,家父为朱汉恶贼伤残,韩家随之没落,以至于此……”“原来你是韩冀州之孙?”

刘邑吃了一惊,他本就是清河郡人氏,自然知道当年冀州之变的经过。

当年袁绍在河内走投无路,兵粮不足,设计接管冀州之后,封韩馥为奋武将军,但既没有分派兵力,也没有官属下人,只有一家人分了一座宅院居住。

随后袁绍在冀州重新任命官职,排除异己,以朱汉为都官从事,而朱汉原先曾被韩馥轻慢,又想讨好袁绍,猜测袁绍必定还对韩馥心存戒备,便公报私仇擅自发兵包围韩馥住宅。

韩馥逃上楼去,朱汉捉到韩馥之子,将其两只脚打断,以泄私愤,袁绍闻讯大怒,立即逮捕朱汉,将其处死,但此事却让韩馥惊恐不已,便请辞冀州前往陈留投奔张邈。

后来袁绍派使者去见张邈,商议机密,使者在张邈耳边悄声细语,韩馥当时在座,以为又是来算计自己,便起身如厕,用小刀自杀于茅厕之中,当真是悲哀窝囊的一生。

韩馥死后,其后人再无人过问,没想到韩秀竟然就是韩馥之孙,想当年韩馥也是一方诸侯,后人却落得如此下场,刘邑和孔琪不知为何,忽然觉得心中平衡了许多。

“唉,说起来,我也是汉臣呐!”

思索之间,却听韩秀叹道,“当年家祖让出冀州,是指望袁家能够凭借其实力保住汉室江山,谁料袁氏兄弟无用,将一片基业白白葬送。”

刘邑神色不定,看了看孔琪,问道:“如此说来,你一直心存汉室,早有投顺之心?”

韩秀看了二人一眼,深深点头:“正是。”

孔琪上前一步,紧盯着韩秀:“有何凭证?”

韩秀看他二人还是不肯相信,略作思索言道:“吾以肺腑之言相告,你二人还如此提防小心!既如此,我这就领部下到后营去放火,将粮草烧毁,那秦坦必来救火!起火之后,刘副将去对付秦坦,孔都尉到山崖上救人,我们各自行事,以吾起火为号,二位意下如何?”

孔琪知道此时不同意韩秀的意见,后果只会更糟糕,有了韩秀帮忙,反而行事更容易,一咬牙点头道:“好,我就信你一次,事成之后,自会禀告邓将军,有你一份功劳。”

“二位小心行事!”

韩秀抱拳退出帐外,对士兵大声喊道:“帐中之人并非奸细,乃是天井关报信的斥候,都去随我巡视。”

听到外面士卒远去的脚步声,刘邑二人长出一口气,相视而笑,韩秀让他们虚惊一场,没想到这家伙也存了投敌之心,不知道军中还有多少这样的人,看来魏国真是大势已去。

刘邑不由一阵后怕:“幸亏方才听你之言,否则被韩秀从中起事,只恐我性命都难保。”

孔琪道:“汉室中兴,人心已变,你我此时行事,为时未晚!”

刘邑点头道:“你立刻带两人到山崖上去找邓忠,那里还有两名守卫,将其除掉,见机行事,我这里马上召集部下,策反他们对付秦坦。”

孔琪对着刘邑的胸口捶了一拳,笑道:“你这场功劳可都在秦坦身上,莫忘了将他的人头带来。”

刘邑咬牙一笑:“放心吧,这一次老子再也不会受那秦坦的鸟气了!”

第1531章 入关行刑

天色微明,鸟鸣渐盛,晨风阵阵,星轺驿内外寂静无声,关上魏军巡逻的士兵来往不绝,关下汉军的营帐蜿蜒于山道之上。

转过一道山坳之后,却见一队士兵肃然而立,铠甲整齐,刀枪林立,分作三列站在山路之上,排出一里地之外,足有两千余人。

队伍的前方一员大将披挂整齐,金盔铁甲,一手拄刀挺立,暗红色的斗篷在晨风下微微鼓胀,正是征西将军邓艾。

只见他双目深沉,静静地盯着树梢缝隙之间的星轺驿关头,整个人仿佛一座雕塑一般,金盔之上双龙盘绕的帽檐上露珠凝结起来,摇摇欲坠。

罗宪已经在前方来回查探多时,始终不见关内有信号发出,昨夜孔琪前去关内策反副将刘邑,双方约定以火为号里应外合破关救人,眼看天色就要大亮,还不见任何动静,也不知道孔琪是借故逃走还是事泄被抓了。

将士们从四更一直等到天亮,邓艾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虽说他宁愿舍弃邓忠也不肯退兵,但有了万一的机会,自然也不想放过,毕竟那是自己的亲骨肉。

此时天色大亮,周围的树木已经看得十分清晰,只见群鸟飞翔,欢鸣不绝,有几只鸟雀甚至飞到了士兵的戈矛之上,来回跳跃。

就在此时,忽然星轺驿中一股黑烟冲天而起,很快便在山谷中蔓延开来,关上的士兵一阵骚动,喧哗之声打破了清晨的寂静。

“将军,成了,成了!”

罗宪激动地跑过来,大声喊叫。

邓艾豁然抬头,盔缨抖动,盔檐上的露珠哗啦啦洒落,猛然举起大刀,沉喝道:“杀!”

“杀杀杀!”

山谷之中回荡着肃然的杀气,大军随着邓艾一同冲向了星轺驿。

此时星轺驿的关头上一片大乱,浓烟滚滚,遮住了整个山谷,仿佛起了一场大雾一般,关上的守军在骚乱之中看到汉军冲来,急忙擂鼓鸣锣报警。

弓箭手仓惶准备,才要反击,忽然关头上杀出一队士兵,竟对着同伴下手,连杀了数十人之后,守军一片大乱,各自奔逃。

邓艾和罗宪还未冲到关下,关门已经缓缓打开,从里面杀出一彪人马,将通道内的守军杀散,守住了关门。

有一人持刀奔出,大声喊道:“吾等愿意归顺汉军,献关请降!”

邓艾停下脚步,冷眼扫视着星轺驿上下,猛然眼睛一亮,只见一名衣衫破烂的少年正拿着钢刀在关头上大杀四方,不是邓忠还能是谁?

罗宪大声问道:“你是何人?”

“在下本是大口隘守将韩秀,心存汉室,久闻邓将军之名,”韩秀大步上前,跪倒在邓艾面前,“星轺驿守将秦坦顽固不化,助纣为虐,已被我等斩杀。”

“很好!”

罗宪点头,挥手道,“带我们入关。”

“遵命!”

韩秀站起身来,见邓艾还愣愣地看着关上,知道他是关心其子邓忠,带着罗宪先引兵杀进关内去了。

魏军在关内自相残杀,守军莫名所以,再看到汉军杀入关内,都各自奔逃,无法逃跑的跪地请降,星轺驿的战事不过半个时辰便已经结束。

句扶带人将关后的火势扑灭,粮草已经烧毁大半,命士兵在关内休整,如今四关全部拿下,接下来的天井关才是关键之战。

关内大堂之上,邓艾脸色阴沉,端坐帅位,罗宪、邓忠和孔琪等一干降将都低头站立,不敢说话,一场大胜,却让众人倍感压抑。

句扶走进来,便知道邓艾是为邓忠之事生气,打破凝重的气氛笑道:“今日夺取星轺驿,全仗几位将军之功,邓将军自有封赏,几位且先下去歇息吧!”

“慢着!”

邓艾终于开口了,看向邓忠,“三位将军为救你性命,冒险起事,还不当面谢过?”

邓忠这次中计被俘,死里逃生,也是涨了不少经验,虽然他在关上毫不畏死,但活命之后却心有余悸,更担心邓艾的责骂,此时听到邓艾发话,赶忙走过去跪倒在孔琪三人面前:“邓忠谢过三位恩人救命之恩!”

“哎呀,这可万万使不得!”

孔琪吓了一跳,赶忙上前将邓忠搀扶起来,刘邑和韩秀也连连拱手,他们是降将,哪敢受此大礼?

“孔将军只身入关,救出犬子,此恩邓某不敢相忘,”邓艾站起身来抱拳施礼,又对刘邑和韩秀言道:“二位将军弃暗投明,斩将献关,某自会论功行赏,早些歇息去吧!”

刘邑抬头看了一眼邓艾,知道他们两者之间的差距已经很大,心中又生出颓败之感,和孔琪、韩秀默然退下。

“你这个逆子,还有脸回来?”

孔琪几人刚出门,邓艾便一声厉喝,怒瞪着邓忠,杀气腾腾。

邓忠吃了一惊,赶忙跪倒在地,自己也心中有愧,低着头不敢说话。

邓艾走下帅位,盯着邓忠骂道:“你害得我三军将士险些浴血厮杀,你可知罪?”

“孩儿知罪。”

“哼,既然知罪,就该按军法处置,拖下去责打一百军棍。”

“将军,且慢!”

句扶赶忙拦住邓艾,“将军,小将军出阵杀敌,本是好意,念在他是初犯,此番破关也与他有关,就暂且饶了他吧!”

罗宪也赶忙道:“对啊,邓将军,我们还有天井关不曾攻下,若明汉受伤,便少了一员大将,不如暂且记下,让他戴罪立功!”

“吾先前三番两次告诫于你,骄兵必败,不可恃勇轻敌,如此鲁莽,不过是匹夫之勇罢了!”

邓艾一声轻叹,冷声道:“贸然冲杀,乱我军法,若不处置,叫某今后如何带兵?

既然二位将军为你求情,暂且记下一半,五十军棍就在关门前施行,不能再免!”

“将军……”“此事勿复再言!”

邓艾一声冷喝,甩开披风大步而去。

罗宪无奈,将邓忠搀扶起来,劝道:“邓将军这也是一番苦心,怕你以后轻莽,为了救你,昨夜三更之后就等在关外了……”“令则,你不必说了,家父之意,我早就明白!”

邓忠却并无半点怨恨,洒然笑道,“不就五十军棍么,捡回一条命来,吃点痛长长记性也是应该,我先领罚去了。”

看到邓忠大步而去,罗宪和句扶相视苦笑,这父子二人,倒真是一对冤家。

第1532章 天井关隘

邓忠当众受罚,三军无不肃然,孔琪、刘邑和韩秀等降将降兵却都坦然了许多,汉军军纪严明,邓艾赏罚分明,就不用担心以后再军中被排挤了。

兵马休整一日,邓忠暂留关内养伤,以罗宪、孔琪为先锋杀奔天井关而来。

星轺驿距离天井关不过十里地,翻过一道山岭便到,远远便看到天井关横梗于两山之间,几乎与山体融为一体,果然是一道天险。

天井关南有天井泉水三所,北流深涧注入白水,分别为天井蜜、外梢道、凉水泉,天井关之名便是由此而来,罗宪在关外三里凉水泉处依势下寨。

孔琪对天井关也有一些了解,简单介绍了一下地形和周围的情况,这座石关依山建造,高达七八丈,只有中间一条通道可过,要想强行攻打,可谓难上加难,连云梯都无法架上去。

两个时辰过去,已到中午时分,兵马在关下停驻,也不见关内的魏军出来交战,失去了南路基础要塞之后,看来天井关是决意要死守了。

邓艾领中军来至关下,遥望关隘,一路之上韩秀和刘邑将天井关的情况也介绍过一遍,即便知道关中人马只有五千,却无计可施。

句扶望关而叹道:“当年更始军守此关,光武派部将刘延连年攻打不下,直到王莽死后,守将献关请降方才能入,此地实为天险。”

邓艾在关下阵前看着关隘默立良久,才与众将回营,天井关比他想象的还要险峻,关隘在半山之间,上面是悬崖峭壁,就算无当飞军来,也不可能翻山越岭进入关内,但江苗既然来送信,他们必定就有办法,现在无计可施,只能等无当飞军来联络了。

思索一阵,邓艾问道:“天井关守将田续为人如何?”

韩秀答道:“田续轻浮骄狂,本身并无多少本事,只是仗着田畴之名过嗣而已,但其副将杨欣却有谋略,此人乃是田畴门生,田续对其颇为敬重。”

邓艾微微点头,田续是议郎田畴从孙,曹丕称帝后,为称赞田畴的德行,因田畴和田畴之子皆死,并无后嗣,于是赐田续关内侯,作为田畴的后嗣,田续也才得以在军中任职。

这么高的关塞,云梯架设也爬不上去,弓箭手无法对守军形成威胁,井阑和投石车也威力大减,而且关前道路狭窄,无法摆开阵势,兵力优势发挥不出来,众将都一筹莫展。

沉默之中,邓艾言道:“罗将军,你且领兵到关下搦战,看看守军虚实,再思破关之策。”

“遵命!”

罗宪领命而去。

邓艾又命孔琪几人派人看守水源,这附近就只有三口井可用,可不能被魏军在井水中做手脚。

句扶言道:“天井关易守难攻,眼下唯有等无当飞军前来,却不知他们准备得如何了。”

邓艾皱眉道:“此关险要,无当飞军仅有三千人,即便从北面攻打,我们也无法与之配合,恐难成功。”

“这该如何是好?”

句扶无奈道,“总不能攻到此处,便望难而退?”

“三军向前,气势正盛,岂能退兵?”

邓艾微微摇头,缓缓道,“兵无常形,眼下无计可施,只好静观待变了,等令狐宇后军赶到关下也未迟也!”

句扶叹道:“也只好如此了。”

邓艾言道:“某命罗宪去搦战,非为取胜,乃是向无当飞军发出信号,其若闻吾大军已到关下,必会派人前来联络,这几日有劳参军小心巡视,但有可疑之人,马上带来见我。”

“遵命!”

关下汉军安营布阵,在山道上排成大队,从天井关望去,只见蜿蜒的山路上尽是一座座营帐,一直延伸到远处的山峰之后,占满了南面的山谷。

关头之上,一员黄面粗眉的方脸武将负手而立,这人面宽颊窄,鼻头圆大,看起来更像个市井之中的小酒倌,正是天井关守将田续。

“嗤,邓艾带领这许多兵马又如何?”

看着关外的营寨,田续不屑冷笑一声,“吾据此雄关,就算他有千军万马,也只能灰溜溜地给老子回去。”

“今关内粮草充备,将士精良,器械齐整,将军只管死守不出,待汉军粮尽,其步战自退矣!”

田续身旁,一名中年文士也在打量着关外的情形,对于汉军的阵容之盛,不由暗自心惊,他先前久在幽州,只知道汉军势大,几乎无往不利,今日见到军容,方知传言不虚。

“混账小子,还在聒噪,给我滚!”

田续见罗宪还在关下叫战,不由大怒,俯身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恨恨地扔了出去,无力地落在了关下的空地上,看得一旁的守军直翻白眼。

杨欣也微微一怔,赶紧劝道:“汉军连胜,求战心切,将军不必管他,先回关中歇息去吧!”

田续怒哼哼地转身下关,边骂道:“哼,若不是先生相劝,我定要出关将他的人头拿下。”

杨欣言道:“非是在下不让将军出战,而是无当飞军就在太行一带,前几日刚劫了上党的兵粮,吾料他定会与邓艾联络,想要里应外合夺关,将军不必管关外之敌,却务必要谨防关内被人偷袭呀!”

田续走下石头台阶,背着手撇嘴冷笑道:“哼,无当飞军不过一群鼠辈罢了,这许多年来鼠窜并州,为祸不小,若是被某撞上,定将其尽数歼灭,还并州一片清净。”

杨欣一阵皱眉,劝道:“那无当飞军自大将军在并州之时就屡屡作案,盘桓太行近三年之久,非但人人彪悍,而且熟悉地形,王刺史尚不能除之,将军万万不可轻敌。”

田续却毫不在乎,摆摆手道:“若是他们敢来天井关,便是无当飞军除名之时,本将手中那杆枪可不是吃素的。”

杨欣看田续如此自负,不由暗自摇头,自从赵云成名之后,常山一带练枪者无数,更有许多人开馆收徒,成为一时风气。

田续也进山拜访名师,听说在一位老者门下练了三年武艺,那老者自称是赵云师傅童渊的同门师弟,枪法了得,田续已经尽得其真传,这次领兵出战,自然踌躇满志。

第1533章 如此理由

一连三日,魏军不来出战,汉军也无计可施,双方就在天井关对峙起来,除了罗宪一日连跑两次关下之外,双方都相安无事。

此时邓忠养好了伤赶来营中,到中军来见邓艾,请令道:“父亲,天井关守将真是个缩头乌龟,让孩儿去搦战。”

句扶忙问道:“小将军伤势如何了?”

邓忠拍拍屁股笑道:“区区杖伤,已经养好了。”

句扶诧异道:“小将军伤势好得真快。”

其他人也都纷纷点头,即便是杖责之伤,但那可是实实在在的五十军棍,至少也要十天半月才能养好,邓忠这才过了三天就活蹦乱跳,果然体力惊人。

邓忠嘿嘿一笑:“嘿嘿,本来也没有这么快,但听到田续这个名字,突然就好了。”

邓艾正低头看着地图,闻言抬头问道:“你认得田续?”

邓忠摇头道:“不认识得!”

邓艾皱眉道:“那你为何听到田续之名,便来前营请战?”

邓忠挠挠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干笑道:“不知为何,我听到这个名字就觉得不爽,要教训教训他。”

句扶听得一阵失笑,孔琪几人也都无奈摇头,邓忠这个出战的理由还真是第一次听说。

“真是荒唐!”

邓艾气得脸色一沉,叱道:“军中岂容儿戏,还不退下?”

孔琪在一旁说道:“那田续听说与赵云师出同门,小将军千万不可轻敌呀!”

“哦?

他与子龙将军同门?”

邓忠准备转身,听了孔琪之言又停住了,“此话当真?”

刘邑也点头道:“田续自称在常山学武三年,其师傅便是赵云之师童渊的同门师弟,已尽得其真传,常常以此为傲,的确师出同门。”

“要是如此,我更要去会会他了!”

邓忠看向邓艾,言道:“父亲,那田续数日不肯出战,若孩儿亮明身份,我料他必会下关一战。”

“唔——”邓艾收起地图,摸着下巴沉吟不语。

句扶惊问道:“莫非小将军也与子龙将军同门不成?”

“嘿嘿,也不能这么说!”

邓忠挠头一笑,但眼中却有光彩闪烁,“当年在成都的时候,麒麟王让家父随赵将军练兵学艺,其时赵统兄弟也在军中,家父看我们年纪相仿,便请赵将军将我一同带到军营学武,倒是受过赵将军的指点。”

孔琪在一旁瞪大眼睛惊呼道:“原来你是赵子龙的徒弟,怪不得怪不得……”先前他一直因为败在邓忠故友后人手下耿耿于怀,此时听到他的武艺竟是赵云所传,心中的一丝怏意荡然无存。

“没有正式拜师,算不得赵将军的弟子!”

邓忠反倒不好意思起来,笑道,“不过我也正好跟随赵将军学武三年,至少与那田续差不多吧!”

“荒唐,我看那田续不过虚张声势罢了,常山学枪只是一时热传,人人跟风罢了,田续焉能得到赵将军师门真传?”

邓艾冷笑一声,显然对田续的武艺颇为怀疑,转头问刘邑二人:“你们可曾见田续与人比过武么?”

刘邑摇头道:“我二人与田续接触不多,倒未曾见过。”

邓忠已经急不可耐了:“父亲,真假虚实,让孩儿去试试便知。”

邓艾站起身来,在帐中来回走了一圈,忽然对邓忠说道:“你即刻到关下去搦战,亮明身份,看看田续反应如何。”

邓忠大喜:“遵命!”

“慢!”

邓艾叫住了邓忠,吩咐道,“若田续武艺是真,只可小心与之厮杀,若其武艺是假,你更不能取胜,只要与之战成平手!”

“啊?

父亲……”“还不快去?

这是将令!”

邓忠本以为要有一场痛快厮杀,没想到还有这等要求,只好无奈去准备。

句扶问道:“莫非将军已有计策?”

邓艾走出帐外,仰头看着山巅的太阳,言道:“且先看看田续实力如何,无当飞军至今没有消息,我们不能全都寄希望于沙摩柯他们身上,还需早做准备,主动行事。”

句扶点点头,对刘邑吩咐道:“有劳孔将军前去压阵接应,以防万一。”

邓艾知道罗宪就在关下,本待阻止,但想到句扶也是一片好心,便任由孔琪跟着去了。

孔琪正期待这两人一战,闻令欣然而去,此时邓忠已经点好兵马准备出发,孔琪连忙带了两百人跟上,二里地的距离眨眼即到,见罗宪正无精打采地在关下命人叫骂。

“令则,我来了,”邓忠看到罗宪在阵前,拍马追上去,扬了扬下巴笑道,“看我的!”

“明汉,你怎么来了?”

罗宪还未反应过来,邓忠已经拍马冲到了关前。

斜眼打量着关上神情木然的守军,邓忠提气大喝道:“关上的守军听好了,吾乃邓忠,枪法多收赵将军指点,听说守将田续与赵子龙师出同门,特来领教高招!”

邓忠嗓门宽厚,这一声吼出去,整个山谷传来了回音,果然关上的守军闻言一阵骚动,田续每天都吹嘘自己与当年的赵子龙相差无几,军中之人半信半疑,现在听到邓忠的话,马上便来了兴趣。

这几日被罗宪带人在关下喊骂,那些守军心中也烦闷得很,只是有军令在,不敢还嘴,忍了许多气,有好事者便马上跑回关内去禀告。

不多时便见关头上出现一位短头缩脖子的家伙,扒着垛口向关下张望,看到邓忠,扯着破锣嗓子问道:“你是赵子龙的徒弟吗?”

邓忠打量着来人,阳光照射之下看不清他的面貌,大笑道:“不错,在下枪法多受赵将军指点,颇得精妙,听说有人冒充其同门,特来拆穿他。”

“哇呀呀,你小子好大的口气,你给我等着,看我就来教训你!”

田续闻言气得哇哇大叫,这许多年来,他最怕别人说他是吹嘘之词,军中其实私底下也有许多人如此议论,这个话题宛如其逆鳞一般,现在被邓忠当众说出来,岂能不怒。

田续怒冲冲跑下关头,霎时间关上便鼓声大作,罗宪见邓忠三言两语就激出田续,不禁目瞪口呆。

第1534章 宿命之战

星轺驿关前鼓声大作,邓忠单人提枪立于马上,看着关门缓缓打开,一队人马鱼贯而出,二龙出水列于门口,守住阵脚。

田续拍马来至阵前,上下打量着邓忠,冷喝道:“小白脸,便是你在关前叫战么?”

邓艾微扬着鼻孔轻哼道:“不错,正是邓某!”

“邓忠,使诈你夺了我四关,便以为我军中无人了么?”

田续冷然一笑,枪指邓忠,“今日便叫你知道魏将的厉害。”

邓忠挑眉笑道:“口气倒是不小,你是何人,报上名来!”

“你听好了,”田续盯着邓忠,大声道,“某乃燕人田子机,田续是也!”

“哈哈哈哈——”邓忠闻言一怔,旋即大笑起来,“我倒是哪里来的高手,原来是只田鸡。”

“小子张狂,看枪!”

田续闻言大怒,催马挺枪就向邓忠杀来。

邓忠双目微凛,横枪带马,二人便在关前厮杀起来,只见马蹄翻飞,尘土飞扬,两人都是用枪,寒光闪闪,一时间杀得难分难解。

杨欣正在关内清点刚刚运来的粮草,听到关上忽然鼓声响起,赶忙到前面来查看,听说田续竟然私自出关厮杀,不由大吃一惊。

急忙来到关头之上,只见田续已经与一员小将杀在一处,马蹄在山路上激起阵阵尘埃,将两人裹在中间,只见身影来回交错,却看不清形势如何。

“鸣金鸣金,赶快收兵!”

杨欣焦急地看了几眼,便马上传令收兵,“弓箭手准备,一旦汉军杀来,马上将其逼退,不得靠近关下。”

叮叮叮——清脆的鸣金之身响彻山谷,远远传了出去,关上守军拉紧弓弦小心戒备,田续一声爆喝,退出战圈,两人的厮杀停止。

田续杀得满头大汗,不满地看了一眼关头之上,大声道:“关内收兵,暂且放过你!”

邓忠却好不在乎,擦了擦汗水,笑道:“嘿嘿,打不过了便想跑,我放你一条生路便是。”

田续气得鬓间青筋直冒,吼道:“邓忠,你既然受业于赵云,按照辈分也该当叫我一声师叔,如此口出狂言,成何体统?”

“能胜得了我再说吧,”邓忠撇撇嘴,“谁知道你那师傅是不是个冒牌货,招摇撞骗而已。”

“哎呀,气煞我也!”

田续被邓忠激得哇哇大叫,竟不顾城上急促的鸣金之声,舞枪又杀了过来,“叫你看看我百鸟朝凤枪的厉害!”

邓忠听说百鸟朝凤枪,神色一凛,赶忙举枪来战,只见一圈圈寒光闪烁,两人的兵器撞在一处,如同打铁一般绵延不绝。

“嘿呀,这一招果然厉害,斗你不过,我先撤了!”

厮杀之中,只听邓忠忽然一声怪叫,圈马退出战圈之外,匆慌逃走,倒提钢枪,显得十分狼狈。

“哈哈哈,今日便叫你知道本将的厉害!”

尘埃落定,只见田续端坐马上,横枪朝着仓惶撤退的汉军一阵大笑,本待要追击,但鸣金声依然在催促不听,只好圈马转回关内。

魏军有惊无险,跟随田续安然退入关内,接连失败之后,这一场大战让守军士气大振,同时对田续的偏见和怀疑也都一扫而空,看他的眼神与之前大不相同。

“哎呀呀,小将军,你怎能轻易出关交战?

莫非忘了碗子城是如何失守的不成?”

田续翻身下马,将兵器交给亲兵,才将头盔脱下,就听到杨欣絮叨的声音从关楼的台阶上传来。

将头盔递给亲兵,田续拉开铠甲上的腰带,眼中闪过不耐烦之色,大笑道:“哈哈,先生多虑了,碗子城失守,是那孔琪本事不济,被邓忠所败,但其不过某手下败将而已,如何能够杀得进关来?”

杨欣急切道:“将军,那邓忠本事如何不好说,但邓艾精通兵法,诡计多端,用其为先锋,定有本事,切莫中了他的奸计。”

“中计?”

田续正向前走着,听到这句话猛然停下,扭头看向杨欣,“先生,莫非你以为某本事不如那邓忠,他是故意诈败不成?”

杨欣知道田续矜傲,赶忙言道:“不不不,吾非此意,但需防其中有诈呀!”

“哼,莫说是他邓忠,就是邓艾亲来,某有何惧?”

一场大胜被杨欣说成对方故意相让,田续面现不悦之色,瞪了杨欣一眼,拂袖而去。

杨欣望着田续的背影,摇头叹息,他虽然看不懂田续和邓忠二人实力孰强孰弱,但总觉得邓忠这次来故意搬出赵子龙,肯定别有所图,心中愈发不安起来。

邓忠回到本阵,见魏军退入关内,也和罗宪二人撤兵回营,到中军来见邓艾交令。

邓艾看了看邓忠的神色,皱眉道:“田续果真是被人所骗?”

邓忠一怔:“父亲如何知道?”

邓艾笑道:“吾看你气息沉稳,不见有丝毫疲倦之色,来去不到一个时辰,必定没有全力厮杀,想必是那田续本事不济。”

“咳,正是如此!”

邓忠有些丧气,摇头叹道,“这小子的枪法,在军中最多也只算得上百夫长而已,其招式破绽百出,还敢妄称百鸟朝凤枪,嘁——这一招孩儿至今还未练会呢!”

邓艾虽未到阵前,却似乎已经看穿一切,笑道:“如此说来,你是败在他这一招之下?”

“可不是吗?”

邓忠委屈地摊开手,“他喊了一声‘百鸟朝凤枪’,我若是再不败,怕他没有了后招,反而露出破绽。”

“嗯,如此甚好!”

邓艾缓缓点头,言道,“你明日再去搦战,继续诈败于他。”

“啊?

还要去?”

邓忠一张脸完全垮了下来,他看田续那张脸就觉得特别憎恶,恨不得一枪将他穿个透明窟窿,还要与之虚与委蛇,心中十分憋闷。

句扶看邓艾脸色一沉,赶忙上前劝道:“小将军,将军如此布置,必有妙计,你只管奉命行事,事成之后,也是一场功劳。”

“这样也算功劳?”

邓忠一怔,挠挠头,“父亲,这且不说,待反击之时,这个小田鸡的脑袋可要留给我才行。”

邓艾缓缓点了点头,邓忠这才满意,和罗宪二人出帐歇息去了。

第1535章 错失良机

一连两日,邓忠都在关前骂战,田续与之交手数次,都将其杀败,危险的一次丢掉了头盔,还有一次被田续追杀,若不是罗宪及时相救,可能就要被田续杀死在阵前。

魏军士气大涨,田续在军中的威信也快速增长,顾盼之间十分自信,几次杨欣出言相劝,都被田续反驳,这两日厮杀,他还未出全力,只要邓忠再敢来,他相信一定可将其擒杀,甚至有与邓艾一战的实力。

就在田续精心准备,打算第二日一鼓作气将邓忠拿下的时候,这一日汉军却不见来搦战,田续眼巴巴在关上等了大半日,知道日薄西山,才怏怏而归。

杨欣言道:“汉军几次来战,都铩羽而归,今日不来,非是胆怯,必定有诈,将军千万小心。”

田续一撇嘴:“哼,就他邓艾父子,也不过某手下败将而已,有何惧哉?”

“报——”就在杨欣劝告田续的时候,忽然斥候前来禀告:“汉军后军未至,前军粮草不足,正准备撤兵。”

“什么?

这就要退兵了?”

田续急得站了起来,来回走了两步,“先生,我们何妨趁其退兵之时挥兵追杀,一举夺回四关?”

“万万不可!”

杨欣连连摆摆手,急道,“邓艾善于用兵,怎会进兵途中粮草不足?

将军若贸然出城追敌,只恐反中其计。”

田续气得直跺脚:“唉,杀又杀不得,追也追不得,难道汉军就是天兵天将,无人能敌不成?”

杨欣耐心劝道:“将军,吾等只是奉命守关,只要依仗天险守住天井关即可,邓艾久攻不下,粮尽自会退走。”

田续气道:“方才探马来报,汉军已然粮草不足,准备撤兵,为何不追杀?”

杨欣言道:“他若退兵,便让他退去便是,千万不可出关追敌。”

田续无奈叹道:“唉,先生啊,你这未免也太过谨慎了。”

杨欣苦心劝道:“将军,汉军势大,后军未至,岂有粮草不足之理?

就算将军能胜得过邓忠,其营中还有邓艾及其他武将,将军若追出关去,被其多人围住,双拳难抵四手,关中无人,岂不危矣?”

“唔,倒也有理!”

田续这才心中稍微平缓一些,言道,“且看邓艾明日如何行事再做决定吧!”

杨欣见田续终于打消了出关追击的念头,才松了一口气,马上传令多派斥候潜出关外监视汉军动静,同时小心那些无当飞军的出没,此时他最担心的还是那神出鬼没的无当飞军。

第二日一早,探马便来禀告,汉军已经全部撤兵,退回到星轺驿去了,杨欣闻言心中愈发疑惑,田续却叹息连连,不住埋怨杨欣错过一次大胜的好机会,白白放走了敌人。

汉军退到星轺驿之后,并没有再往河内撤退,就在关内屯驻,杨欣派人日夜监视,不料过了三日之后,汉军援军赶到,邓艾再次发兵来到关下,守军又一次紧张起来。

汉兵来的援军正是令狐宇,这可是汉军中成名的大将,没想到这一次非但敌军未退,反而实力更增,望着关下那一队排列整齐的骑兵,田续对杨欣愈发不满,若是前日他领兵追杀出来,不要说夺回四关,就是夺回星轺驿,也不会有这么大的压力。

这一次到关下搦战的便是令狐宇,田续信心大增,不顾杨欣劝阻,再次杀出关来,与之厮杀大半日,两人大战近百合,才各自退兵。

这一战田续只觉杀得天昏地暗,汗流浃背,痛快至极,通过令狐宇,他终于知道自己的本事与那蜀汉名将不相上下,令狐宇与关兴、张苞等人齐名,都是领兵大将,而自己被安排在这小小的关隘之中,暗自埋怨魏国的会用人,仅此一战,看他们还不重视自己?

以一己之力挡住邓艾令狐宇两员大将,近十万汉军被阻关外,田续这一段时间的确人气高涨,上党抬手毕轨闻报,特意派人送来酒肉犒劳三军。

第二日汉军不再叫阵,天色微明便在营中动作起来,不多时假设起了投石车和井阑,在马步兵和弓箭手的掩护之下来至关前,开始发动了猛烈的攻击。

无数弓弩、巨石在关前纷纷飞舞,但天井关实在太高,投石车也没有多少能够抛到关头之上,大多都砸在厚重的关墙上化为齑粉,没有丝毫未歇。

猛攻了整整一早上,除了关下落了一层厚厚的碎石块之外,汉军一无收获,无奈后退,一下午再不见动静,显然也是无计可施了。

傍晚吃过饭之后,田续继续带领随从在关上巡视,看着关下亮起火把的敌军大营,叹道:“汉军在关前半月,屡攻不下,我看邓艾也不过如此,若能将其杀败,消灭河内守军,岂非减轻魏郡的压力?”

一名巡逻兵长看看左右,凑到田续跟前小声说道:“将军,其实这几日小的早有计策,但怕杨先生不肯答应,不敢献上,这一段时间汉军锐气大减,今日攻城失败,必定军心不稳,正是反击之时呀!”

田续眼睛一亮,问道:“哦?

你有何妙计?”

“将军,汉军屡战屡败,士气低落,行军半月,这几日斥候来报,多有被蚊虫叮咬和生病者,营中军心早乱,我料他们今日退下,必然没有防备,将军若是趁夜领兵出城袭营,定能成功。”

“出关偷袭?”

田续摸了摸下巴,犹豫道,“但汉军兵多,只恐不好得手。”

那兵长言道:“水火无情,兵策之中常以水火助之,当年关羽水淹七军,周瑜火烧赤壁,无不如此,将军今夜出关,如今春风正紧,只管在汉军营前放起大火,火借风势,这山谷中无处可逃,岂非一战而定?”

“嘿嘿,妙,妙计啊!”

田续闻言大喜,拍手大笑起来,“昔年东吴五万兵马便胜了武帝,今日某以三千军败邓艾十万兵马,岂非有异曲同工之妙?”

那兵长赶忙拦住田续,低声道:“将军噤声,小心泄露军机。”

第1536章 出关袭营

田续用手捂住嘴,看看左右,也压低了声音:“这都是我心腹之人,不必担心。”

兵长却叹道:“只是此等良机,只恐杨先生不会赞同,必会全力劝阻将军呐!”

“哼,杨欣屡次劝阻于某,坏我大事,”田续闻言脸色一冷,“前几日若是本将出战,击退汉军,夺回四关,岂能叫他们再次兵临关下?”

兵长言道:“读书人大多都如此懦弱,怯战惧敌,将军前几日出关厮杀,振奋士气,却又不肯出战,这是泄我全军之气也。”

“嗯,你说的有理!”

田续点点头,仔细看着这兵长,吸了一口气,“嘶——你有如此见地,怎得还只是区区一名兵长?”

那兵长叹了口气,苦笑道:“实不相瞒,在下先前随曹大将军征战并州,大将军撤退之后,病故于邺城,将我等留在并州,便被人遗忘了……”田续点头道:“哦,原来是大将军的部曲。”

兵长无奈道:“唉,如今军中互结党羽,各任亲信,大将军亡故之后,我们是没有机会了。”

“曹爽信任台中三狗,闹得朝堂上下乌烟瘴气,但愿司马仲达能够肃清朝纲吧!”

这兵长的无奈,田续也身同感受,拍了拍的他的肩膀:“你放心,以后跟着本将,定不会埋没了你的本事。”

那兵长闻言大喜,赶忙躬身行礼:“多谢田将军提携。”

田续没想到会在天井关收到一位有本事的心腹,不由大喜,看了看关外火把环绕的营帐,问道:“今夜若是出兵,何时最佳?”

兵长答道:“古来行军袭营,无不在三更过后,将军可于三更出城,放火烧营,再看时机追杀汉军。”

“唔——”田续摩挲着下巴思索一阵,郑重点头道,“此计甚妙。”

兵长言道:“事关重大,属下不过一名兵卒,见识短浅,将军还是和杨先生商量一下为好!”

“吾自有主张!”

田续微微点头,嘱咐道:“此为军机,暂时不可和任何人提起。”

兵长抱拳道:“属下知晓。”

田续又巡逻了一阵,等月上东山,才回到关内去歇息,却始终不见他到后营去找杨欣商议军情。

山间寂静,偶尔有虫鸣猿啼,到了后半夜,月明星稀,夜色微凉,天井关中一队人马悄无声息地聚集到关门之下。

这一队人马足有三千人,全都黑衣黑甲,黑色的头巾罩住头盔,全副武装严阵以待,没人背着一束干草,城门道内充斥着浓浓的火油和硫磺味道。

肃穆之中,一员武将快步而来,月色之下面目朦胧,但那标志性的塌鼻梁证明他便是天井关守将田续。

田续扫视了一圈将士,微微点头,走到关门前,命人打开关门,带领全军借着山脚的阴影快步往汉军大营奔袭而来。

那巡逻的兵长在关头上看到这一切,脸上浮出激动之色,拉过身旁的一名士兵言道:“田将军果然出城去了,等烧了汉军大营,必定有我的一份功劳,我绝不会忘了兄弟的好处。”

那士兵却叹了口气,言道:“赵老大,功劳不功劳的,我现在一点也不关心,家中老母确实病重,只希望这一战结束之后,你能求田将军放我回家即可,这功劳你一人来领吧!”

那兵长此时自信满满,拍着胸脯保证:“好,你放心,等田将军大胜归来,可趁此机会上报,他必定会同意。”

关前距离营寨不过五里地,转眼便到,二人还在说话,便见远处井口边猛然蹿起一股火焰,紧接着无数火把点燃,如流星一般抛进了汉军大营之中。

火借风势,很快沿着山谷蔓延开来,浓烟直冲半空之上,霎时间关外鼓声响起,人声呐喊,乱成一片。

关外人影晃动,火势越来越大,浓烟滚滚,将汉军和魏军隔离开来,火光之下只见田续带人向后撤退,埋伏在山路之上防备着,汉军却无法冲过浓烟,只能狼狈逃窜。

“哈哈哈,成了,果然成了!”

兵长激动地在关头上手舞足蹈,兴奋莫名,田续这一次大胜归来,必定会记着他的好处,加以提拔,至少也是个都尉了。

“关外发生何事?”

正在此时,忽听楼梯上传来杨欣急切的声音。

那兵长急匆匆跑过去,喜滋滋地答道:“杨先生,是田将军出关袭营,大获成功。”

“出关?”

杨欣一怔,几步跑到关前,看着关外的大火和浓烟,拍着城垛怒道,“简直胡闹,这是谁出的主意?”

“这个……”兵长本待表功,但看到杨欣面带怒色,却不敢说了。

杨欣急忙吩咐守关的士兵:“快派人小心把守关门,传令让田将军速速退回关内,不可追敌。”

“遵命!”

轰隆隆——传令兵还未下关,就听到一声闷响从脚底下传来,正是关门打开的声音,又有一队人马涌出关门,看来是被田续调走了。

杨欣见状大惊:“不好,快鸣金,鸣金——”那兵长愣了片刻,看到杨欣怒目看来,才浑身一震,赶忙跑到关头上鸣金传令。

清脆的鸣金之声从关头上传出去,和远处汉军的胡乱之声交织在一起,关下的魏军一阵骚动,但只见他们和后来的援军合兵一处,却没有撤退的意思。

杨欣急得直跺脚,拉过来关头上的一名士兵喝道:“你速去报知田将军,这必是汉军之计,叫他千万不可追击,速速回关。”

“是!”

那名士兵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快步跑下关去。

咚咚咚—就在杨欣紧张地观察着关下情形的时候,猛然后营传来急促的鼓声,惊得浑身一颤,脸色大变,失声道:“不好,是无当飞军!”

那兵长闻言也吃了一惊,猛然回头张望,只见关内后营一道火光亮起,紧接着便传来喊杀之声,果然是有敌人闯入关内,吓得倒退两步。

“来人,快随我御敌救火!”

杨欣一声大喝,别看他平日文弱,此时却有一股凛然之气,拔出腰中宝剑,竟是第一个往关下快步而去。

第1537章 兵进并州

朝阳初升,一抹阳光透过山峰再次照到天井关关头上的时候,这座天险之地已经换了主人。

大汉的旗帜在关头上迎着晨风招展,士兵们还忙着收拾关内战后的狼藉,关前关后,还有青烟不时升起,凉水泉向南三里地的山路之上,山崖被大火熏的一片黢黑。

“咳,竟让那田鸡逃脱了,真是可惜。”

关内的府衙之中,邓忠遗憾地叹息,昨夜他带兵从关前杀到关后,来回找了三四遍,愣是没有找到田续的影子。

“小将军勇冠三军,将来必为一员大将。”

李钰坐在邓艾右手边,欣慰地看着年轻气盛的邓忠,仿佛看到了自己当年刚到长安加入无当飞军的影子。

“将军谬赞了!”

邓艾却摇摇头,笑道,“犬子鲁莽成性,若不加收敛,将来恐会吃亏。”

“哈哈哈,年轻人,就该莽撞一些才好,没有一腔热血,何谈领兵打仗?”

一旁的沙摩柯却十分欣赏邓忠脾性,抓着满脸蜷曲的胡须,一口白牙在浓密的胡须之间显得有些可怕,这几年在太行一带行动,他的须发竟渐渐变成了暗红色,更显得狰狞威猛。

罗宪笑道:“田续此番逃脱,必定是去了上党,我们马上就要攻打上党,他跑不了。”

邓忠一握拳,沉声道:“下一次叫我遇上,定将这田鸡拿下。”

邓艾微微皱眉,但全军获胜,却也不好责备于他,转头对李钰言道:“前番将军派江苗来联络,一同出兵,何以来得如此迟慢,这一等就是半月时间,只怕上党已有准备了。”

“末将也不曾想到将军行军如此之快!”

李钰无奈地摇了摇头,笑道,“那四关皆为天险之地,易守难攻,末将愿料将军至少要二十日时间才能攻下,故而还在鹿谷山准备,若非斥候来报得及时,险些误了大事。”

“鹿谷山?”

“不错!”

李钰点头道,“鹿谷山位于吕梁山之东,沁水以西,有一峰名叫发鸠山,鹿谷山便位于其中,山势险峻,足以屯兵。”

“莫非是建了营寨?”

邓艾也知道并州一带山脉极多,沟壑纵横,随便找一处隐秘之地屯兵,若是有心隐藏,茫茫大山,的确很难发觉。

“那是自然!”

李钰得意点头道,“数年盘桓山岭之中,岂能居无定所?

如今我们非但建了营寨,还集结了近两万兵马,听从将军调遣。”

“两万?”

邓艾吃了一惊,“何来如此多人?”

沙摩柯笑道:“嘿嘿,当年啸聚太行和吕梁一带的贼寇余孽,都被我们给收服了。”

邓忠一抬头:“那无当飞军岂不成了山大王?”

“这倒未必!”

李钰摇头道,“山贼出没,必定伤害百姓,我们建立营寨,都按照汉军律法、兵法行事,约束部下,只以骚扰魏军为主,绝不害民,也算是为并州百姓清扫隐患吧!”

“两万之众,着实实力不小,”罗宪慨然道,“这许多人马,却无后军粮草供给,二位将军手段高明。”

“这都不算什么!”

李钰却摆手大笑道,“两万之众,能占者却不足一半,我们在山中狩猎耕种,再加上劫掠一些官府粮草,足以自给自足了。”

沙摩柯也笑道:“这不才劫了上党一批粮草么?

足以度过这个春天了。”

众人闻言都哈哈大笑起来,但心里都清楚,无当飞军这几年在山中餐风宿露,没有任何接济,能够有安身之所,还发展到两万之众,其中必定有许多艰辛和不易之处。

邓艾手里依然拿着那封已经被他卷合得有些发旧的地图,言道:“这发鸠之山,乃是漳河源头,东流注于大河,欲取上党,必从高都沿浊漳水北上经泫氏,这两座城池,不知有多少人马。”

李钰闻言笑道:“将军只管放心,高都并无多少魏军,自从曹宇退兵之后,此处已经基本废弃,倒是泫氏县有五千守军,是为这天井关转运粮草而设,我料天井关失守的消息传开,他们也会闻讯而逃。”

邓艾微微皱眉,言道:“既然如此,就该趁胜追击,先取泫氏为进兵之地,否则被毕轨派兵占住,沿河防守,便要大费周折。”

李钰点头道:“末将正有此意,已经暗中掉了五千人马埋伏在浊漳水西边的山中,只要看到魏军混乱,江苗他们便会趁机杀出,占住险要。”

“如此甚好!”

邓艾闻言大喜,马上对令狐宇吩咐道,“令狐将军马上领三千骑兵赶往泫氏支援,一鼓作气拿下此城。”

令狐宇这一段时间催赶骑兵行走山路,早就烦闷多时,听说马上就有仗要打,二话不说领命而去。

“将军,在关内抓到了杨欣。”

正在此时,句扶兴冲冲地走进来,他负责领兵清理战场,收编安置俘虏和伤兵,没想到竟搜出了藏在后山的杨欣,赶紧带来见邓艾。

邓艾命人将杨欣带进来,见他四十上下年纪,须发散乱,还沾着草屑,衣衫破烂,但神情却十分冷漠,并不惧怕。

邓艾言道:“先生今为阶下之囚,可愿降?”

杨欣微哼一声:“哼,只恨田续不肯听吾之言,丢了这天险之地,要杀便杀吧!”

邓艾冷然笑道:“嘿,倒还有些骨气,只可惜所托非人,助纣为虐。

田子泰当年为幽州从事,助刘兴汉,因曹贼篡汉,两次封侯而不受,甘愿归隐山林,未料其门生却以助魏为荣,尚不肯归汉以示忠臣,真是可笑。”

杨欣脸色一变,瞪着邓艾,却又不好反驳,他知道田畴一生都以汉臣自居,两次不受曹操封侯,就是不想成为魏氏的臣子,如今田续和自己在魏国封官,的确违背师训。

邓艾看杨欣的神色,就知道从他嘴里问不出什么情报来,摆摆手道:“将他带下去暂时看押,待某拿了那田续再说。”

杨欣被带下去之后,句扶言道:“将军发兵北上,这天井关乃是吾等唯一退路,需派大将镇守,望将军慎重。”

邓艾淡淡一笑:“孝兴勿忧,吾早有决策矣!”

第1538章 杀入腹地

令狐宇领了将令,马上就在营中点选三千争锋兵向北直奔泫氏杀来,这半月取关,与骑兵毫无关系,可憋坏了这些好战的匈奴士兵。

天井关距离不到两百里,虽然山路曲折,但道路还算平坦,这对骑术精湛的突骑兵来说阻碍不算大,快马加鞭大半日便能赶到。

兵马经过高都境内,令狐宇连停歇的打算都没有,全军呼啸而过,只留下一道烟尘在官道上飞扬,叫高都的守军虚惊一场。

傍晚时分,争锋兵来至在泫氏境内,令狐宇才传令士兵在河边暂作休息,在一名无当飞军的带领下来至山头查看地形,泫氏是一座不大不小的城池,修建在浊漳水左岸。

“将军,城外好像在厮杀!”

才登上高地,那名领路的无当飞军便惊呼一声,指着城北飞扬的尘土大声道:“快看,那些都是我们无当飞军的弟兄们,和魏兵交上手了。”

城外厮杀的双方人马一方为魏军,另一方却装备兵器各不相同,有的甚至只穿着布衫兽皮,还有木棍做成的长矛,但气势却丝毫不弱于魏军。

令狐宇一甩手中的半截木棍,返身快步下山:“速去支援。”

争锋兵只来得及下马喝了一口水的功夫,便再次翻身上马,在令狐宇的带领之下从山林中呼啸而出,直向城北的魏军冲过去。

此时正当黄昏,夕阳刚刚隐没山后,泫氏城外还在混乱厮杀,猛然听到震天的马蹄声传来,双方都吃了一惊,各自向后退开。

漫天的烟尘之中,一队骑兵带着腾腾杀气城墙角冲过来,待看清旗号和铠甲装扮之后,衣甲各异的那些人猛然发出惊呼,纷纷向后让开,另一边仓惶的魏军却一片大乱,各自奔逃。

面对狂奔而来的骑兵,谁也不敢以一己之力与之抵抗,更何况刚才一阵厮杀,魏军已经疲累,不成阵型,哪里能和骑兵抗衡?

一片惨叫和哀嚎之声瞬间传遍河岸,魏军四散奔逃,多数匆忙之下纷纷跳入河水之中,暂时逃避骑兵的冲击。

只是一个照面的功夫,魏军便被全部杀散,河内之人如同落潮之后的鱼儿一般扑腾挣扎,有的已经被河水冲到下游去了。

带路的无当飞军看得一阵咋舌,反应过来之后赶忙跑过去对江苗言道:“江都尉,快快快,抓俘虏啦!”

“对对,兄弟们,快来捞鱼。”

江苗虽未见过令狐宇,但看到这么一股精锐的骑兵,再看令狐宇的气势,就知道定是邓艾派来的大将,一边指挥属下去抓捕魏兵,一边快步来到阵前与令狐宇相见。

令狐宇圈马来至城下,问道:“城中还有多少守军?”

江苗答道:“回禀将军,城中守兵逃走大半,这些人还在死守,我看天色不早,想早日拿下泫氏,便来与之厮杀,这帮家伙看我们装扮不整,还以为是普通贼人,竟杀出城来抢功,如今尽被杀散,料想此时已经是空城了。”

令狐宇回头一看,果然城头之上不见一人,只有孤零零的旗帜在飘动,想必留下的那些说军见到如此多的汉军杀到,已经偷偷溜走了。

泫氏轻易到手,接下来攻打长子和壶关便方便了许多,令狐宇有些意犹未尽,看了看还在挣扎的魏兵,传令道:“进城!”

“遵命!”

江苗马上带领士兵爬上城墙,将泫氏的城门打开。

令狐宇带兵进城,果然城内已经空无一人,倒是留下了部分粮草军器,马上命人布防警戒,安置俘虏,一边派斥候向邓艾报信。

长子县因尧王大长子丹朱受封于此而得名,此地四面环山,历来为晋豫通衢、秦晋通衢,本为上党郡治,因董卓之乱治移至壶关,虽然失去了郡治的地位,但它的地理位置却十分重要,太行以南失守,王昶命上党守军都在长子屯驻布防。

和王昶一样,毕轨也认为天井关为天险之地,加上关外还有四处主要隘口,汉军想要翻越太行杀入并州难于登天,却没想到才得到河内出兵的消息,短短半月时间,天井关便失守了。

望着逃回来的形如乞丐的田续,毕轨惊诧莫名,连责备他的话都不知道从何说起,天井关如此险要之地,就这么轻易丢了,甚至不给他一点准备时间,当真是晴天霹雳。

主簿李熹见毕轨惊呆了,赶忙在一旁说道:“府君大人,汉军占据天井关,马上便会挥师北上,尾随而来,还请尽快向王刺史求救。”

“对对对,快,来人!”

毕轨惊醒过来,赶忙铺开纸张写信,向晋阳的王昶求助,他没想到时隔三年之后,再一次要碰上邓艾这个老对头。

当年他留守上党,邓艾领奇兵奇袭西河港,攻占西河郡,就是并州以西,在界休与邓艾对阵,铩羽而归,这一次又在并州以南与之相遇,真是宿命难逃。

信使刚走,毕轨正打算去调壶关的守军来援,就见一名士兵匆匆而来,跪地禀告:“报将军,汉军已从天井关出兵占了泫氏,高都县投降了。”

“什么?”

毕轨惊得站了起来,直愣愣地看着传令兵,“汉军已经到了泫氏?”

“是!”

毕轨倒吸一口冷气,颓然坐下,脸色苍白,以手扶额,拍着桌子怒骂道:“田续贼子,误我大事矣!”

李熹忙道:“将军,事已至此,多说无益,长子以南还有长平亭,此处为险要之地,可马上分兵驻守,以为掎角之势,坚守务战为上。

先阻汉军,待晋阳援军来,方能守住上党。”

毕轨深吸一口气,传令道:“马上传令分一半守军去长平亭,即刻叫壶关守军尽数来长子集合。”

正在安排部署之时,却见一人大步进入府衙,大声道:“将军,敌军骤至,杀至腹地,今若不出战,乃是怯敌也,必会震动军心,末将愿领三千兵与之决一死战!”

毕轨抬头一看,只见来人身高八尺开外,膀大腰圆,面貌俊美,剑眉星目,见到此人出现,毕轨不由脸露喜色:“秀儿,你来了?”

第1539章 主动出击

走进来的人名叫秦秀,字玄良,正是骁骑将军秦朗之子。

秦朗守河东被刘封俘虏之后,魏国花费许多钱粮将其赎回,秦朗自忖无颜回洛阳皇宫,曹宇病死,便上书自请到并州守卫壶关。

毕轨和秦朗交好,秦朗病故之后,将其子秦秀托付给他,并拜为义父,秦秀在河北学艺长大,武艺出众,现为上党郡武猛都尉。

秦秀言道:“义父,孩儿方才在校场练兵,见有许多逃兵回来,我堂兄秦坦被叛贼所杀,此仇吾不得不报!”

秦坦是秦秀的堂兄,追随秦朗来至上党任职,倒也算勤勉,秦朗死后,秦坦和秦秀关系亲密,让他镇守天井关南四关最后一关,就是想立功升职,没想到邓艾一日之间连下三关。

星轺驿本来还算安全的地方忽然变成了前线,秦坦更是却被叛变孔琪和刘邑所杀,秦坦闻报之后,怒不可遏,连日在校场加强练兵,就是等着反击报仇。

毕轨知道秦坦的心思,但还是劝道:“玄良不必性急,吾已派人禀告王刺史,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且稍待几日。”

秦坦急道:“天井关已经失守,汉军穿越太行而来,兵力疲惫,此时正是反击之时,为何反要按兵不动?”

毕轨叹道:“玄良有所不知,汉军势大,那邓艾又是老将,乘胜而来,士气正盛,不可与之撄锋,待王刺史领援军来,再做打算吧!”

“不然!”

秦秀却摇头道,“吾兵新败,正当重振士气,汉军虽胜,但正所谓骄兵必败,当趁其立足未稳,军心骄浮之际,迎头痛击,方可稳定局势。

否则叫其长驱大进,人心浮动,沿途郡县望风而降,百姓相迎外寇,岂非是饮鸩止渴?”

毕轨闻言低头思索,秦秀说的话也有道理,高都不战而降,就是因为汉军越过高都先攻下了泫氏,如果一味忍让,可能真会将之逼上绝路。

但一想到上党的形势,毕轨却无奈叹道:“只是那汉军兵多将广,事起仓促,吾兵力不足,恐无人能挡其锋锐。”

秦秀抱拳道:“义父之言差矣,孩儿愿领精兵三千,前往长平亭拒敌,与之决一死战。”

毕轨闻言大喜,言道:“汝为先锋,管定、伍巢为副将,拨三千精锐军马,先去长平亭,吾随后亲自引兵接应。”

秦秀走后,李憙又劝道:“秦都尉前去拒敌,并无不可,将军若出城去迎敌,万一不能胜,岂不危矣?”

“吾有玄良可挡来敌,有何惧哉?”

毕轨忽然信心十足,笑道,“此番前去,定会旗开得胜,稍后壶关守军赶至,可叫田续暂且带兵守城,他丢了天井关,这是戴罪立功之时,不得懈怠。”

李憙见劝说无用,只好从命,言道:“将军此去,千万小心,若是见势不妙,先退兵为上,不可与之力敌。”

正商讨出兵之时,听到城中鼓响,秦秀已经点兵出城,毕轨也马上召集人马随后接应,先将汉军先锋击退,以振士气。

先前被邓艾偷袭了界休,侵入上党境内,又屡次败在邓艾手下,毕轨虽然嘴上不说,但他气性高傲,心中一直记着这个耻辱,这次邓艾领兵再来,就是他挽回颜面的好机会。

刚才因为接连的消息传来,让他乱了方寸,此时秦秀提醒,才想起来的只是先锋人马,并非主力,先与之一战,稳定军心之后,再与邓艾慢慢周旋。

令狐宇领兵先占了泫氏,连同江苗带来的三千人马,加上收降的俘虏总共七千余人守住城池,等候邓艾大军到来。

下午时分,探马来报,魏军派兵占住长平亭,挡住进兵之路,另外分兵把守羊头山,两地互为掎角之势。

江苗言道:“将军,那长平亭距离长子不远,二地可相互救应,要取上党,这长平亭必须要拿下。”

令狐宇微微点头,言道:“某方取泫氏,兵力疲惫,今天色已晚,不宜再进兵,且等明日再做定夺,先查探是何人守城。”

一日快马奔袭,顺利拿下泫氏,这已经足够了,令狐宇并不贪心,知道适可而止,遂令副将高翔巡城,全军歇息,严密监视魏军动静。

第二日一早,令狐宇召集众将议事,言道:“邓将军尚在高都布兵安民,吾意先攻取长平亭,待邓将军到来,便可直攻长子,诸位意下如何?”

高翔马上出列言道:“末将愿领三千兵攻打长平亭。”

高翔也是一员老将,在军中甚至资格比令狐宇还要老,这可是曾经跟随刘备打过仗的人物,邓艾将他安排给令狐宇当副手,就是怕令狐宇年轻气盛,容易冲动,好能及时提醒劝阻。

令狐宇一向对高翔十分敬重,也知道他行事稳重,点头道:“好,就请高将军领领三千鹿谷山人马去取长平亭,尽带城中军器,江苗与你同行。”

江苗也出列领命:“遵命!”

令狐宇言道:“据细作来报,那秦秀久在河北学艺,本事尚高出其父秦朗,二位将军此去还要小心才是。”

高翔笑道:“令狐将军尽管放心,谅那秦秀不过黄口小儿罢了,此去定能夺城。”

令狐宇点头道:“二位此番领兵去攻长平亭,羊头山魏军绝不会坐视,某自领兵到羊头山牵制,助二位将军旗开得胜。”

高翔和江苗领命而去,令狐宇也传令争锋兵准备出战,骑兵虽然无法攻城,但牵制援兵却十分有用。

高翔领兵直奔长平亭而来,见这里是一座土石修葺的小城堡,魏军早已闻报戒备,擂鼓示警。

人马到了城下,还未等出战,就见关门打开,一员年轻小将乘马而出,朝阳映照之下,一柄三尖枪寒光闪闪,看上去傲气十足。

江苗立功心切,请令道:“高将军,让我先去打头阵。”

“好,江都尉小心。”

高翔这边命士兵站住阵脚,为出阵的江苗呐喊助威,在马上观察秦秀到底本事如何。

只见两人也不答话,就在草地上厮杀起来,还未到十合,猛然间秦秀一声暴喝,刀法陡转,便将措手不及的江苗斩落马下。

第1540章 反客为主

高翔没想到秦秀如此厉害,甚至都来不及救援,见其领兵向本阵冲杀过来,赶忙招呼弓箭手御敌。

不愧为久经战场的老将,高翔临危不乱,亲自守住中军,指挥左右两翼的士兵分出去掩护,士兵还在混乱之中,秦秀已经杀到眼前。

高翔舞刀拍马接住秦秀,二人再次厮杀起来,他身后的魏兵也和汉军短兵相接,在两路弓箭之后紧随而进。

汉军虽然准备不足,但秦秀自以为武艺高强,冲入敌军阵中,很快就被乱军裹在阵中,被高翔死死缠住,魏军左右冲突,不能得出,周围的亲兵逐渐被乱军杀死。

伍巢在城下看见秦秀被困在垓心,赶紧催马引麾下士兵上前接应,那边管定也带领数百骑从侧翼来救,二将奋力挥刀,杀入敌阵。

汉军虽然人数不少,但毕竟不是正规军营的精兵,都是在鹿谷山由李钰和沙摩柯草草训练的落草贼寇,加之江苗被斩,高翔无法及时约束,很快便被两队魏军冲散,与秦秀合兵一处。

三人一齐来战高翔,高翔抵挡不住,只得向后退开,秦秀刚刚陷入重围,正自懊悔,见二将来救,终于松了一口气,三人领兵混杀一阵,奋力突出汉军包围而走。

初战便被冲散阵脚,江苗战死,军心有些涣散,高翔也无力再追,眼睁睁看着魏军逃入城中去,只得传令先就地休整,再准备寻机攻城。

半个时辰之后,高翔重新整队,鼓舞一番士气,将搭建好的云梯、投石车运到城下,自领一队人马防备秦秀再来突袭,传令开始攻城。

长平亭城墙并不像城池那般高大,即便是临时搭建的投石车,也对城中守军造成巨大的威胁,秦秀按捺不住,再次杀出城来,却被高翔以弓箭手逼退。

所幸高翔带来的人马也不多,不敢强行攻城,只用投石车压制,派出两拨士兵登城无果之后暂时撤退。

秦秀斩了一员汉军将领,杀死许多敌军,守军士气大振,但被汉军逼得所在城中,进退不得,心中怏怏不满,召集伍巢、管定二将来议事。

正在此时,忽然探马来报,原来是毕轨担心长平亭有失,又派其侄毕方领壶关的兵马前来援助,并有毕轨的书信授计。

秦秀正愁破敌无策,见到书信不由大喜,马上传令伍巢和管定领兵准备,就在黄昏时分突然领兵杀出城来。

城外高翔一日攻城无果,又折损了江苗,正准备退兵,忽然见魏军杀出,只得领兵与之交锋,两军杀在一处,在城下又是一场混战。

战有二十余合,秦秀渐渐气力不济,打马败走,见高翔紧追不舍,也不敢回城,就往城外逃去,魏军见主将败走,也各自逃散。

高翔没想到战机转变如此之快,趁着此时城中守军不多,马上再次传令全军攻城,果然只一个冲锋便杀到了城头之上,士兵夺了城门,城内守军见势不妙,也纷纷纷纷逃走。

此时天色将黑,高翔顺利夺了长平亭,正分派人马守城,忽然城楼上鼓声大作,有士兵来报,原来是刚刚逃走的魏军又杀了回来。

高翔在城内检视未毕,赶忙到城上观看,只见城外火把蔓延无数,将整个长平亭团团围住,人数明显比刚才秦秀带领的兵马多了一倍。

一名兵长匆忙来报:“将军,刚才魏军杀来,士兵急忙退入城中,城外的辎重都来不及搬运。”

“哎呀,中计了!”

高翔脸色微变,拍着女墙大叫一声不妙。

他未料到魏军会反客为主,刚才在进城之时,他看到几个库房之中所有的粮草和器械都被搬运一空,连街道上的几口井也被大石封死,正自奇怪,此时被魏军包围,才明白过来,此时城外的辎重也被魏军抢走,没有吃喝,何谈交战?

原来这正是毕轨之计,毕轨听闻汉军分兵去取长平亭,因本部兵马被令狐宇牵制,不敢去救,又担心长平亭有失,便派人命毕方从长子领兵去援助。

斥候早已禀报,汉军也无多少人马,大部分都为装备不齐的散兵,毕轨忽然心生一计,先让出长平亭,搬空城内辎重,汉军急于拿下长平亭,定会冲杀进去,来个瓮中捉鳖。

汉军果然上当,到了天黑时分进城,秦秀、毕方两下合兵一处,随后便将长平亭围住,彻底困死这队人马,减去威胁,如此一来便只剩令狐宇的骑兵,看他如何攻城。

魏军将长平亭团团围住,就在城外安营,秦秀和毕方二人商议着明日攻城之法,一夜过去,城内汉军必定困饿枯渴,又没有多少弓箭防备,轻易便能杀到城头之上,趁其疲累,将之尽数消灭,又是一件大功。

城外正计议着如何立功,城内士兵却一片不安,这些士兵本就不是高翔所部,江苗一死,便有些散乱起来,此时被困在城中,平素又缺乏军纪约束,便躁动起来。

那几名都尉原本也是落草之人,哪里见过如此阵势,已经慌了神,还未等魏军来攻,已经三三两两聚在一处商议如何逃命了。

高翔知道军心震动,非同小可,马上召集众人安抚道:“诸位休慌,魏军去而复返,令狐将军闻报必会来救,到时候我们里应外合冲杀出去,夺城的功劳尚在,只需死守待援即可,明日一早,援军必到。”

众军士这才心中稍安,各去安抚部下,如果不是昨日令狐宇率领的骑兵大展神威,让他们心生敬畏,知道汉军的威盛,现在就有人打算逃生通敌的。

不过幸好这些人先前在山里也是受过风雪冻饿之苦的,一顿饭不吃倒也算不得什么,忍忍就能过去,想到明日援军来救,事成之后还有功劳奖赏,一个个都打起精神来。

否则一旦被魏军杀进城来,马上就要送命,而且贸然逃命,也是十分凶险,被魏军抓住能不能保命不说,逃出去之后又能去到哪里?

暂时稳定军心之后,高翔分派士兵先将井中的石块清理出来,一晚上的时间,没有吃的尚能支撑,但士兵还要厮杀,没有水喝却是万万不能的。

第1543章 诱敌出城

邓艾虽不喜来人,但他是刘封派来的信使,也不好太过冷落,抱拳道:“不敢当,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那人笑道:“在下姓李名胜,拜典军中郎将一职。

大将军听说邓将军攻取上党,已经赶至濮阳,命末将前来助阵,这前后才不过半月时间,未料将军竟已杀入上党境内,真不愧大汉庭柱也!”

“原来是李将军,请入内叙话。”

邓艾没想到刘封会把李胜派来,心中暗惊,这家伙原本是曹爽的心腹,在洛阳之时归顺,整个中原之战中他也算是关键人物,如果没有李胜带着曹爽的兵符,取兖州和豫州就不会如此轻松,但这样一个叛敌小人,不知道刘封派他来前军有什么用。

坐定之后,邓艾命人看茶接待,李胜取出一封书信:“此乃大将军书信,请将军过目。”

邓艾将书信接过,看过之后面露喜色,终于明白刘封的用意,对李胜抱拳道:“此番取上党,全仗将军,不知将军有多少把握?”

李胜见邓艾态度转变,颇有自得之色,喝了一口茶才轻笑道:“吾与毕轨乃是挚交好友,自有一番说辞。”

邓艾问道:“将军打算只身入城?”

李胜微微一怔,看向邓艾:“这个……大将军临行时曾吩咐,叫末将听从邓将军调遣,这入城,恐怕——”邓艾眉头微皱,思索片刻言道:“李将军一路劳顿,先去歇息,待某计议一番,再做区处。”

“将军,这李胜是个反复小人,大将军为何派他来阵前?”

李胜走后,令狐宇忍不住问道,“这等人只怕会坏军中大事。”

邓艾却不说话,将腰中佩剑解下来放在桌上,看着一脸鄙夷的令狐宇:“这把剑如何?”

“呃……”令狐宇一愣,有些莫名其妙,“你这是吴六剑之一,当然是宝剑。”

邓艾却摇头道:“剑无好坏,关键在于如何使用:若我用此剑上阵杀敌,自然是宝剑,但若是杀害无辜之人,它便是凶器。”

令狐宇愈发迷糊:“将军何出此言?”

邓艾笑道:“小人也有小人的用处,若能用得好,何尝不是一件利器?”

令狐宇又一怔,摇头失笑道:“将军之论高明!”

“此非吾之论,乃是大将军之言也!”

邓艾却叹道,“唯有大将军如此胸襟,方可驾驭天下之众也,便入万流入海,无论清浊,尽皆纳之,方能成其雄阔。”

“大将军既派李胜来,必有用处,”令狐宇也明白过来,问道,“你我此番自作主张进兵并州,不知大将军有何裁夺?”

邓艾言道:“大将军已命关兴、诸葛乔领西河郡兵马从绛县、兹氏沿汾水北上直取晋阳,牵制并州兵马,命吾等两路平定并州。”

“嘿,真不愧是大将军,好大的气魄!”

令狐宇闻言大喜,拍着大腿站起来,兴奋道,“如此看来,大将军准备全面进军,不给魏军丝毫喘息之机呀!”

“不错,”邓艾缓缓点头,慨然道,“如今魏军收缩河北,大将军已到濮阳,必会整兵北上,吾料将集合兖州、河内兵马攻取河北,淮南、豫州兵马取徐州,还有水军在东海策应,此一战必定如同狂风扫叶席卷河北,平定九州,重整河山。”

“哈哈哈,那我们这一路可要加紧速度了,绝不能落了后退,”听说即将统一天下,令狐宇不由豪气纵声,大笑道,“待我们取了并州,还能东出太行,助大将军一臂之力。”

邓艾双目精光闪烁,将刘封的书信再次拿起来,正色道:“吾正有此意。”

令狐宇激动得搓搓手,转身问道:“方才那李胜说与毕轨交情不错,莫非是叫他劝降毕轨?”

“正是!”

邓艾微微点头,又皱眉道:“不过以眼下局势,毕轨尚有余力守城,恐难劝降,当先叫他势危,到了末路穷途之时,方能以言语打动他。”

令狐宇想了一阵,言道:“将军麾下苏尚、董弼二将本为毕轨部将,若叫他二人诈降毕轨,在城内里应外合,此计如何?”

邓艾摇头道:“不可!诈降之计,乃在所部势穷之时也,如今吾军长驱大进,震动并州,军势浩荡,他二人去强取弱,实难叫人信服。”

“这倒也是!”

令狐宇尴尬一笑,问道,“不知将军可有计策?”

邓艾言道:“据细作所报,毕轨为守长子,调动壶口守军,魏军援军未至,吾料此时壶口必定空虚,今遣一军去取壶口,毕轨闻报必会分兵去救,如此便可用计行事。”

令狐宇见邓艾已经有了计策,抱拳道:“出兵之事,宜早不宜迟,将军速速下令,早取长子,我大军便可于并州立稳脚跟,以此作为进军并州之据点。”

邓艾言道:“明日一早,将军领五千军张扬旌旗,一路宣扬往黎亭方向作势去取壶口,待探到魏军出城之后,却于黎亭以北的山路折返杀向长子,吾自有安排。”

令狐宇前去准备,邓艾又命人将高翔传来,吩咐道:“羊头山以北,浊漳河以东,有一处仙泉山,待天黑之后,命你与苏尚领兵三千在山中埋伏,明日若见到魏军出城向东,尽数放过,待其败退归来之时截杀之。”

“遵命!”

高翔在长平亭吃了一次亏之后,心中有愧,这次又有了立功的机会,欣然而去。

此时已经夜幕降临,邓艾正准备去找李胜问问刘封的情况,忽然探马来报,晋阳的援军已经到了上党境内,正从武乡往襄垣赶来。

邓艾微微皱眉,却并不着急,武乡距离长子还有三百里的距离,就算急行军也要一日时间,明日只要将长子的部分兵力消灭,毕轨无力守城,加之兵粮不足,再派李胜去说降,便可在援军到来之前拿下长子。

退一步来讲,就算毕轨执意不肯归降,强攻长子的难度也不算太大,只要占领长子,上党以南的地区足以屯兵安置人马,便可与王昶慢慢周旋了。

第1544章 实力悬殊

自从收兵回城之后,毕轨严令全军紧守各城门,不许轻出,命秦秀、田续、管定等将领日夜轮替巡逻,汉军来搦战,只是按兵不动,等候援军。

两日过去,终于信使来报,王昶调集五万兵马正赶奔上党,已经进入上党境内,最多一日时间,先锋兵马便能赶到,叫毕轨小心守城,不得有误。

毕轨大喜,一两日的时间,他相信还是能够守得住的,正放下心的时候,斥候忽然来报,邓艾兵分两路,命令狐宇领五千军去了黎亭方向。

毕轨大惊,忙召集众将议事,言道:“令狐宇去占黎亭,必是知晓吾调来壶口守军,去袭取壶关,这该如何是好?”

李熹言道:“壶关乃是并州重地,北可直上晋阳,东能危及河北邺城,不可不救。”

毕轨为难道:“只恐这是邓艾之计,故意叫我分兵,一旦分兵去救,邓艾又来攻城,我城中兵力不足,该如何是好?”

李熹急道:“将军,壶关若失,吾等退路被阻,邓艾若从此处北上阻击王刺史兵马,援军无法赶至,岂非将吾等陷于死地?”

毕轨闻言脸色大变,忙问道:“何人去救壶关?”

只听一人大声道:“末将愿往!”

毕轨看去,正是天井关守将田续,皱眉道:“田将军去救壶关,需要多少人马?”

田续抱拳道:“末将只需三千兵马足矣!”

李熹担心道:“那令狐宇有五千精兵,将军三千军如何能抵挡得住?”

田续言道:“将军尽管放心,吾守天井关,若非被无当飞军从背后偷袭,尚能阻邓艾数万大军,今有壶关天险,又无人偷袭,区区五千人马,有何惧哉?”

毕轨道:“壶关事关重大,可千万不能有失。”

田续大声道:“末将愿立军令状!”

“好!”

毕轨面露喜色,马上叫人拿来纸笔,叫田续写下军令状,马上到校场领三千军去救壶关。

李熹言道:“援兵出城,汉军必会发觉,马上就会攻城,将军马上召集全城百姓协助守城,以防万一。”

毕轨点头道:“有劳主簿操持此事,吾这就亲自到城上监视军情。”

随着长子城中一片鸡飞狗跳,田续也领兵从东门而出,从城北大道赶奔壶关,丢了天井关之后,田续一直憋着口气,想要戴罪立功。

他并不认为是自己本事不济,更不是指挥有误,而是被无当飞军偷袭所致,如果没有无当飞军出现,他已经夺回四关,将邓艾兵马赶回河内去了。

这一次主动请缨去救壶关,他决心死守关隘,等王昶兵到,再领兵反击,证明自己的本事,眼下唯一烦忧的就是杨欣被擒,他至今还不敢向毕轨提起,怕被其耻笑,只能等王昶来了再想办法了。

迎着朝阳一路急行军,田续心潮起伏,想着凭借自己的一身本事,今后要如何杀敌立功,光耀将田氏一门。

全军闷头赶路,两个时辰之后,不觉间走了一半路程,眼看快到午时,田续看着气喘吁吁的步兵,正准备休息片刻,忽然听到山前传来一阵闷响。

这声音动静极大,仿佛闷雷一般,田续吃了一惊,急忙勒马停住,只见山道上转弯处从树林后一彪军冲出,竟是汉军装扮,吓得魏军一阵喧哗。

“快,快结阵迎敌。”

田续反应过来之后,赶忙提枪大喝,约束士兵,前方冲来的汉军尽是骑兵,气势汹汹,不敢有丝毫大意。

魏军在路上赶忙结阵准备,就见那骑兵已经冲到跟前,为首之人面如金纸,浓眉大眼,纵马大叫道:“哈哈哈,尔等已中邓将军之计,不早早下马受死!”

田续一阵咬牙,冷哼一声,也领骑兵直冲过去,他猜到这股兵马必定是令狐宇分出来阻截追兵的,要尽快将其消灭,否则被令狐宇先到壶关,可就大事不妙。

两马在官道上飞驰而过,转眼间便到了一处,一杆枪、一柄刀狠狠撞在一处,只听当的一声闷响,真的田续手臂发麻,虎头生疼,身躯在马背上一个趔趄,若不是有马镫相助,就要栽下马来。

身后响起一阵惨嚎之声,却是令狐宇带领的争锋兵冲突而过,将魏军杀散,田续带来的有一部分还是本部兵马,哪里是这些精锐的对手。

田续调转马头,看到全军被杀得大乱,惊怒大喝道:“汝是何人?”

令狐宇倒提黄龙钩镰刀,斜眼冷睥着田续,嘴角噙着一抹冷笑:“在下令狐宇,似你这三脚猫的功夫,还不下马早降?”

田续大惊,想不到眼前遇到的竟是令狐宇本人,倒有些出乎意料,而且令狐宇也是汉军中成名的大将,吃惊之余,倒有些跃跃欲试。

持枪冷笑道:“嘿嘿,吾奉命阻截与你,既然在此相遇,便不必多费周折,正好取了你的项上人头回去复命。”

“哈哈哈,毫不知轻重,来受死吧!”

令狐宇被田续逗笑,马上领兵再次冲杀过来,刚才一交手,他就知道田续武力不济,但这小子口气却着实不小,不知道他哪来的自信和底气。

这边田续也招呼跟随他的亲兵,再次纵马迎上了令狐宇,二人就在官道上厮杀起来,手下士兵也杀在一处,山谷中厮杀声不断,场面异常激烈。

田续本以为以他的本事,至少能和令狐宇打个平手,将他拖在这里,也同样能救壶关之危,没想到才交手十合,便现象丛生,惊心动魄。

田续发现自己根本看不清令狐宇的刀法,而自己的枪式用出去,每一次都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逼开,根本无法伤敌半分,如此下去,岂不是只有等死的份?

猛然意识到自己与令狐宇的差距只会,田续又出了一身冷汗,慌乱之下将藏在身上的暗器用出,趁着令狐宇闪身躲避的机会,勒马便往长子方向回走。

魏军见状,也都纷纷跟着田续往回奔逃,令狐宇哪里肯舍,带领数百亲兵随后紧追,沿途之上又有数十人被杀死,只剩下骑兵跟着田续狂奔逃命。

第1545章 古人相见

令狐宇追了一阵便只好舍弃,他不知道魏军是否还有援军,追敌太远担心自己反而中计,方才留下的魏军至少也有三分之二,将其消灭也就完成了军令。

田续带兵仓惶逃窜,一口气奔到浊漳水岸边,听到身后没有了动静才敢停下来,清点人马,只剩下不到八百骑,不由神色黯然,心中愤懑,上天似乎捉弄他一般,每次都遇到如此劲敌。

救援不成,只能硬着头皮返回长子,未料才过桥,猛然前方又一阵脚步声起,从河岸边的树林中又杀出一队汉军,两下伏兵尽出,杀得魏兵七断八续,不成阵型。

田续吓得一声怪叫,连敌军将领是谁都没有看清,圈马便往桥头逃命,但此时所有人都向后撤退,桥上十分拥挤,根本冲突不过,看到汉军杀来,田续干脆弃甲丢盔,翻身下马,混在乱军之中,从河中涉水逃往下游,仓惶钻入山林中去了。

高翔指挥士兵追赶魏军,只盯着马上为的武将擒捉,等抓了所有魏军,一番审问才知道田续混入逃兵中步行走脱,只得无奈摇头,收兵回城。

毕轨在城中苦盼援军不至,正担心壶关的时候,忽然亲兵来报,前往壶关的援军被伏击,一百多败兵逃回城中,田续不见踪影,生死不明。

毕轨大惊,中了邓艾之计,只怕接下来汉军就要攻城了,守军不足两万,其攻城器械又十分厉害,不知道还能不能坚持一天。

李熹和秦秀也闻讯来到府衙中,三人计议一番,还是由秦秀负责巡逻守城,李熹安抚百姓,教导那些新征招的城中百姓守城事宜。

毕轨在城中转了一圈,天色已黑,闷闷回到府中,邓艾大军来势汹汹,不到一月时间便突破太阳天险杀到长子城下,让他措手不及,加之城中粮草今日告罄,兵力又折损,如果王昶明日还不赶来,他实在不知该如何约束士兵了。

加之此战侄子毕方出兵便被斩,那是他兄长唯一的子嗣,毕轨只觉得心头沉闷,快要喘不过气来,先前他就与邓艾交手过,深知并州形势不容乐观。

春风正紧,毕轨在书房闷坐,听着窗外的风声,愈发觉得烦躁,他本是曹家的支系,曹宇和曹爽对对他不错,但如今司马懿掌权,大肆削弱曹家的势力,许多人都遭受打压排挤,人心惶惶,自己这次吃了败仗,就算王昶能来援,恐怕也难逃责罚。

正忧闷之时,忽然亲信走进来,低声道:“主人,有一人自称是南阳故人,在后门求见。”

毕轨眉头微蹙,点头道:“将他带进来。”

亲信出去不久,便带进来一位身穿粗布麻衣的人,这人进屋之后摘下斗笠,毕轨在灯光下看到他的面容,惊呼道:“是你……”“昭先兄,切莫声张,”那人急忙上前一步拦住毕轨,小声道,“吾来城中,有要事相商。”

毕轨轻咳一声,对亲信吩咐道:“到院外看守,若有人进来,及时禀告。”

“是!”

那人等到下人的背影消失在走廊之后,才转身急切道:“昭先兄,你要大难临头了呀!”

毕轨却冷眼看着来人,冷笑道:“嘿嘿,李胜,你投敌卖国,害大将军丢失中原不说,如今更是大魏举国之敌,竟然还敢来我城中,你当真不怕死么?”

来人正是李胜,他混在败军中进入城中,废了许多周折才来到府衙,一路上巡逻守卫极多,他也是提心吊胆,几条街走得浑身冒汗。

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李胜叹道:“我为朋友,不惜冒险前来救你,不料昭先兄却如此看我,真是叫人心寒。”

毕轨眉头微蹙:“我有何危险?”

李胜问道:“昭先兄,大将军被司马懿算计,如今软禁于邺城,邓侍中、何侍郎几人尽数被下狱,已经问罪斩首两人,你难道不知么?”

毕轨冷笑道:“何平叔几人贪赃枉法,霍乱朝纲,罪有应得,与我何干?”

“咳,昭先兄,你又何必明知故问?”

李胜一声叹息,“司马懿掌权之后,曹氏一脉,多遭其爪牙陷害,你我当年都是曹将军心腹之人,如今你领兵在外,那司马懿多疑成性,又岂能放心?”

毕轨闻言脸色微变,这正是他内心深处的担忧,当年曹叡被策封为太子,他任文学,两人关系甚厚,曹叡即位后,迁任黄门郎,并将公主嫁于长子,但随后因与李胜、邓飏等人交往,崇尚浮奢之风而被免职,不再任用。

直到曹爽担任大将军掌权之后,才征命何晏等人,任毕轨为中护军,后转侍中,作为自己的心腹,并叫他带兵在上党驻守,随时可以支援邺城。

而毕轨与曹爽交好,也提了许多意见,大多都被曹爽接纳,虽然不在朝中如何晏几人那般受宠,但曹爽始终对毕轨极为器重,多次派人问候赏赐。

这两月司马懿命人审问何晏、邓飏等人,除了查处赃物之外,还给众人扣上了一顶蛊惑人心的罪名,甚至有暗示夏侯玄等人暗中支持曹爽谋反的说法,听得毕轨心惊肉跳。

司马懿对外宣称,曹爽本谦虚谨慎,凡事皆与他商议,司马懿亦以其为国家肺腑,以礼让之,只因后来至生病还乡,便受了丁谧等人蛊惑,是他们劝曹爽集权,并倡导浮华奢侈之风,这一切的罪责都在曹爽的心腹之人身上。

这个说法明显有包庇曹爽,削除其爪牙之意,何晏等台中三狗都被下狱,连夏侯玄这等皇亲也不能幸免,与曹爽屡有书信来往的毕轨也惶恐不安。

更主要的是,当年与他不和的蒋济、卢毓几人不和,第一次免官就是被蒋济弹劾,这二人如今都是司马懿的心腹,常为司马懿出谋划策,只怕也会针对自己。

就在毕轨心神不定的时候,李胜再次问道:“晋阳距此不过五百里,就算山路难行,急行军三日也能赶到,如今王昶迟迟未至,你可知是何原因?”

毕轨一怔,摇头道:“有何原因?”

第1546章 分道扬镳

李胜看出毕轨眼中的犹豫,心中大喜,劝道:“王昶若是真想救你,急行军两日可到,却偏偏等到兵临城下才来,明明是要害你。”

毕轨双目微凛:“何出此言?”

“昭先兄如今失了上党郡近半城池,长子眼看失守,这都是镇守不利之罪,”李胜言道,“王昶于此时来救,若守住长子,功劳便是他王昶一人的,与汝无关,或许还会因兵败被押往邺城问罪,然上党以南之地,地广人稀,并无大用,失与不失无关紧要。

如此一来,他们不但保住了长子,并州无恙,又将昭先兄治罪,再斩大将军一翼,从此并州尽属司马之手矣。”

毕轨闻言一阵失神,跌坐在椅子上,王昶是司马懿的门生,王家和司马家交往密切,这是人人皆知的事情,此时想到援军迟迟未至,不由心中一阵发寒,司马懿看似表面上没有任何动静,原来在暗中已经下手了。

李胜趁机言道:“昭先兄,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如今魏国大势已去,大汉扫灭东吴,中原已定,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如何抉择,无需小弟多言了吧?”

毕轨呆坐片刻,才问道:“可是邓艾派你前来?”

“非也,小弟乃麒麟王刘封亲自下令,不远千里从濮阳赶来,”李胜得意道,“皆因殿下信任,才叫吾前来劝说昭先兄,令尊当年也为汉臣,昭先兄能弃暗投明回归汉室,想必令尊九泉之下也会含笑吧!”

“竟会是刘封?”

毕轨有些意外,想不到刘封竟会派李胜来劝降他。

李胜趁机劝道:“昭先兄,如今壶关已失,邓将军已经派兵沿途阻截援军,长子城孤立无援,粮草不足,军心涣散,此时若降,还有些功劳,若被破城而入,贤兄你便是败军之将了,还望三思。”

“唉——”毕轨一声轻叹,颓然坐下,望着桌案上的灯盏发呆。

就在二人沉默之际,外面忽然隐约传来嘈杂之声,毕轨眉头微皱,就见家丁急匆匆跑进来:“主人,不好了,秦都尉他……他冲进来了。”

毕轨起身问道:“秦秀不去守城,来此作甚?”

李胜闻言慌了神,赶忙拉着毕轨的衣袖:“昭先兄,快快快,哪里可以藏身?”

“李胜狗贼在何处?”

就在此时,秦秀的声音已经从院子里传来,吓得李胜脸色大变,才明白秦秀这是听到消息专门来找自己的。

毕轨见秦秀如此无力,脸色铁青,将李胜拉到了身后:“哼,贤弟莫慌,一切由我做主。”

秦秀已经快步来到书房门口,全身戎装,手持宝剑,一脚跨进门,就看到躲在毕轨身后的李胜,咬牙道:“你这卖国之贼,还敢来并州,有何意图?”

毕轨怒声呵斥道:“秀儿,休得无礼!”

仓啷啷——秦秀却不管毕轨,抽出宝剑指着李胜,沉声道:“义父,此贼卖国求荣,将我大半江山拱手让人,此等小人,举国上下无不欲挫其骨,先将他杀了再说。”

“放肆!”

毕轨上前一步指着秦秀,“公昭来并州,便是为父之客,岂能无礼?”

“义父?”

秦秀一怔,不可思议地看着毕轨,又看了看他身后略显得意的李胜,忽然明白了什么,诧异道,“你们该不会,不会是……”毕轨无奈叹气,微微侧过头不再说话,毕竟投降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更何况他还是秦秀的义父。

李胜看毕轨制止了秦秀,心中暗自得意,整理一番衣衫,走到毕轨前面,抱拳道:“秦将军,事已至此,你又何必执著?

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当今局势,汉室中兴已定,将军年轻有为,何不早早……”“你这卖国狗贼,不知廉耻,还反来蛊惑我义父,死有余辜!”

李胜话还未说完,只见秦秀一声怒吼,猛然仗剑冲过来,连反应的时间没有,就被秦秀一剑刺中心窝,脸上的笑容凝固,眼里尽是惊怖之色。

“秀儿,你敢……”双方不过三四步距离,毕轨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看到李胜缓缓倒下,已经气绝,倒退数步扶着案几,脸色苍白。

秦秀在李胜的尸体上擦拭宝剑,言道:“义父千万莫被这小人所惑。

陛下已经下旨,斩杀此贼者,赏千金,封千户侯,如今拿了他的人头,又是大功一件。”

毕轨却忽然哭丧着脸怒吼道:“逆子,你好糊涂啊!”

“义父,你,你这是何意?”

秦秀疑惑地抬起头,旋即皱眉道,“义父该不会真动了投降的心思吧?”

毕轨苦叹一声:“唉,丢失上党大半土地,壶关已失,如今长子城也难保,这等过错,你以为司马仲达会放过我么?”

秦秀言道:“上党失守,非义父一人之过,明日援军必到,只要夺回失地,我们一样可以戴罪立功呀!”

“真是孺子之言耳!”

毕轨听得一阵失笑,摇头道,“壶关丢失,邓艾必会沿途阻截援军,吾料王刺史也不敢加急进兵,如今城中粮草不济,军心涣散……”秦秀脸色一冷,沉声道:“义父,莫非你真要叛国投降不成?”

毕轨看向秦秀,无奈道:“舍此之外,还有何保全之策?”

“哈哈哈,想不到,想不到啊——”秦秀忽然仰天大笑,瞪着毕轨,“可叹当年家父还对你推心置腹,原来你是如此反复小人,真是令人齿冷!”

“放肆!”

毕轨浑身一震,盯着秦秀大喝道,“逆子安敢无礼?”

“嘿嘿,看在这多年的情分之上,我今日便饶你一命,权当还你养育之恩,”秦秀晃了晃宝剑,双目微缩:“下次再被我遇到,决不轻饶!”

毕轨气得浑身发抖,颤颤巍巍指着秦秀:“你……你大胆!”

“哈哈哈,吾两辈受曹氏之恩,岂能叛国投敌也?”

秦秀一阵大笑,忽然挥剑割下李胜的脑袋,一股鲜血喷射而出,溅了毕轨一腿,吓得毕轨跳起来躲到书案后面,惊恐地看着秦秀,不敢再发一言。

秦秀提着李胜的人头转身走出书房,鲜血滴洒一路,大声道:“从今之后,你我恩断义绝!”

第1547章 统筹全局

秦秀走后,毕轨才失魂落魄跑出书房来,整个屋子里已经鲜血蔓延,没想到李胜来劝自己,他倒搭上了一条命,投降之后不知该如何向刘封交代。

正在犹豫之际,一名士兵急匆匆跑进来禀告:“郡守大人,大事不好,秦都尉带着管定、伍巢和八百本部兵马出城去了。”

“啊?”

毕轨大惊,怒道:“这混蛋……”呆立片刻,马上传令道:“来人,开南城门。”

事已至此,他已经别无选择了,援军被阻,秦秀逃走,手下没有可用之人,粮草也将告罄,再不投降,真的就两头不讨好了。

毕轨连夜开城投降,邓艾闻报之后命李钰和邓忠先领兵进城接管城防,巡城安抚百姓,大军随后进入城中,拿了毕轨的将令,叫令狐宇扮做魏军去取壶关。

毕轨此时才知道邓艾并未派兵去攻壶关,不过这是邓艾不想多造伤亡,只要长子拿下,占领壶关不费吹灰之力。

府衙之中,邓艾与毕轨见面,听说李胜被秦秀所杀,也只能无奈叹息,命人将其尸体在城外掩埋,看毕轨浑身是血,知道他也受了惊吓,叫其先去歇息。

第二日一早,探马便来禀告,令狐宇顺利拿下壶关口隘,占住了太行天险,不过王昶领大军驻扎襄垣,先锋兵马也已经到了屯留,距离长子不过百里远。

邓忠等听说敌军前来,纷纷请战,邓艾却拦阻众将,只叫众人休整兵马,不必管援军之事,等第二批粮草到来再进兵未迟。

李钰言道:“今全取上党南部,正该一鼓作气攻占上党,将军为何此时按兵不动?”

邓艾笑道:“子贤有所不知,关兴已领西河郡大军北上直取晋阳,吾在此按兵不动,壶关乃进入并州之要地,王昶必会发兵再进,此乃诱敌深入之计也!”

李钰这才明白,恍然道:“原来将军早有计谋。”

邓艾微微点头,又道:“如今长子、壶关尽在吾掌控之中,有此险要,上党以南再无忧虑,不必费心去守,连月行军,将士疲惫,也需要休整,正好可借此机会安整兵马,待粮草运到,王昶退兵不及,首尾难顾,吾与关将军两路取晋阳,并州便可一战而定也!”

李钰叹服道:“将军妙计,属下不如。”

邓艾却摇头笑道:“此乃大将军之计也,正所谓运筹帷幄,制胜千里者也!”

五更时分,屯留城中,牵弘正领晋阳先锋军准备饭食整装出发,忽然秦秀连夜逃回,见他提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大吃一惊,细问之下才知道他杀了李胜,毕轨此时想必已经献了城池,只好先按兵不动。

长子和壶关失守,兵马无法再进,牵弘不敢自作主张,让秦秀马不停蹄赶去襄垣禀告军情,等待下一步的命令。

中午时分,王昶终于派人传来将令,叫牵弘就在屯留驻兵,等候大军前来会合,再一起攻取长子。

就在并州烽火燃起的时候,得知刘封在濮阳的消息之后,司马懿也离开了邺城,留蒋济、司马孚、钟毓等心腹辅佐曹芳,与司马昭父子二人连夜赶奔魏郡,布置军事。

此时的中原、河北都在繁调动兵马,大河两岸,气氛紧张,人心如同奔腾的大河之水,汹涌奔腾,大战一触即发,谁都不看好被曹爽折腾一空的魏国能与气势正盛的汉军有一战之力,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司马懿一人身上,可谓魏国当下的擎天之柱。

但令所有人意外的是,刘封在濮阳半月之久,却不见有任何动静,这让所有人都吃惊不已,想不到一向激进,喜欢主动出击的刘封在如此大好形势之下居然能按捺得住。

不过大家都知道刘封向来诡诈,做事常出人意料,这不声不响之下或许正隐藏着一场大变故,一如暴风雨前夕的平静,叫人快要窒息了一般。

刘封的确在濮阳没有调动任何一支兵马,军事还是交由张苞和姜维二人主持,他是被邓艾突然进兵给逼得不得不离开长安,赶奔前线来。

按照他先前的计划,准备先取徐州和兖州东部,平定黄河以北的地盘,张苞这一支兵马牵制魏郡的魏兵主力,从东面渡河北上,再调水军从东面沿海对冀州形成包围之势,向西进兵。

但邓艾突然杀进并州,越过太行天险,让他的想法又有了变化,并州兵力不足,如果关兴和邓艾两路出兵平定并州,将对邺城形成巨大的威胁。

借着太行天险,从飞狐、井陉、滏口三路出关直取冀州,再加上、河内和濮阳的兵力,可以三路出兵取冀州,如果能先攻破魏郡和邺城,剩余的城池可能会望风而降,如此以来不但更加省事,还能早日平定天下。

如果兵力充足,甚至可从雁门关出兵先攻打幽州,此时幽州的兵力早被抽调一空,毌丘俭就在青州,从西面取幽州易如反掌。

刘封来到濮阳之后,第一时间是在衡量眼下全军的实力,当然战力是不成问题的,平定东吴之后,又多了十万兵马,还有关平的荆州兵也可以随时北上,但钱粮、军器的供给就要好好计算一下了。

战争,消耗最大的还是钱粮,没有经济和器械,只凭人命累积去换取胜利,在没有逼到绝境的情况之下,刘封是不愿意用这一招的,这几年大力发展人口才稍有起色,不能再遭受波及。

这几日从洛阳、襄阳、成都、建邺、汝南、九江等重镇送来的钱粮统计数据都陆续汇总起来,刘封将荀方也调到了陈留,从中原统筹这最后一战的大后方。

既然邓艾已经打响了这第一战,所幸就全面开战吧,他不信司马懿有三头六臂,奔赴各个战场,只是邓艾、姜维、陆抗、杜预这几个人,也让刘封信心十足。

当然,刘封在濮阳也并不是无所作为,在将荀方、杜预、姜维、陆抗等人召集来议事的同时,亲自写了一封信,叫人秘密送往寿春。

第1548章 孤立无援

寿春城,自从淮南尽失,中原被汉军所占之后,寿春这个淮南的门户之地便变得十分尴尬,进退无路,孤零零地被困在了中间。

曹爽留夏侯楙守淮南,和夏侯霸等人退回徐州,如今又被召回邺城免了官职,远在汉军包围之中的夏侯楙整日便提心吊胆,寝食难安。

如今寿春被困万军之中,北有彭城徐陵的五万大军,南面更是魏延带领的精兵,向东一片海域,甚至与外界音信断绝,真可谓是十面埋伏,看不到一线希望。

夏侯楙在寿春严令士兵把守城池,每日督促将士们修葺城墙,将寿春城又加高了三尺,还觉得不踏实,在城内又准备修葺瓮城。

如今只剩下寿春、新城和东城三座城池互为犄角之势,诸葛诞在新城,王基在东城,寿春余粮虽多,足够三年之用,甚至能够接济其他两城,但军心震动,却是难以安抚的。

陷入敌阵包围,与本部相隔离,强敌环伺之下,哪个士兵不慌张?

这三四月时间,光是寿春逃兵就达到了千人以上,有些人甚至不惜从城墙上跳下去逃走。

春光明媚,鸟语花香,但夏侯楙却一筹莫展,数月过去,似他这等心宽体胖之人也消瘦了一整圈,望着满园盛开的鲜花却满面愁容,自从阮籍走后,他连个说话议事的人都没有了。

“二叔!”

正在此时,夏侯廙急匆匆走进来,看了看四下无人,才来到夏侯楙身边,低声道,“刚才在酒倌,有人给了我一封密信,说十分紧要,小侄也看不明白,你看这是……”夏侯楙的密信夏侯廙是有权查看的,如果极其重要的,才会拿来给夏侯楙定夺,一般的家事,夏侯廙可以从权决策。

从夏侯廙手中接过一张两指宽的纸条,夏侯楙拆开一看,不由眼睛瞪大,浑身一震,手指轻轻颤抖着,那张纸条便飘落下来,正好一阵风吹来,将其刮起来,打着旋儿飞进池塘去了。

“唉呀!”

夏侯廙惊呼一声,赶忙追过去,却已经来不及了,纸条落在水面上,那几个字愈发醒目,渐渐地沉入水底。

“二叔,这几个字是什么意思?”

夏侯廙转过头来,见夏侯楙如此失神,有些疑惑,那几个字根本看不出有任何危险之处,其实就只有四个字:该回家了!“回家,回家,家……”却见夏侯楙眼睛一阵空洞失神,很快又渐渐有了光彩,似乎想到了什么高兴之事,脸上也浮现出了笑容,一如这正午的暖阳,灿烂夺人。

夏侯廙却吓了一跳,呼唤道:“二叔,二叔?”

“哦,呃呃——”夏侯楙回过神来,轻咳一声正色道,“吾意已决,既然魏国已无我容身之处,便只好另择明主了。”

夏侯廙一怔:“啊?

二叔你……”“唉,你可知那密信是何人所写?”

夏侯楙轻叹一声,缓缓道,“那是大汉麒麟王的亲笔信啊!”

“麒麟王刘封?”

夏侯廙惊呼一声,赶忙捂住了嘴,“二叔是说,刘封他,他在召唤你回长安?”

夏侯楙在长安购置别院,留了家眷之事,夏侯廙早就知道了,还在河北的时候,夏侯廙就曾暗中差人送去银钱,显然这张纸条上的“家”指的正是长安的家。

“唉,我守寿春,四面皆敌,孤军被困,迟早败亡,又何必让这许多将士因为而送命?”

夏侯楙此时反倒觉得内心难得的清明起来,在大势彻底已去的时候,他整个人都放松了,慨然道:“我身心俱疲,从此便远离纠纷,安心在家享受天伦之乐吧!”

夏侯廙皱眉道:“二叔,如今我们虽然被困在寿春,但尚有五万兵马,若是不战而降,恐怕,恐怕会被天下人议论,更被朝中之人唾骂。”

“我被人骂得还少么?”

夏侯楙一声苦笑,背着手来到池塘边上,看着波光艳艳的池水,忽然笑了起来,“世事如流水,都是过眼云烟罢了,吾南征百战近十年,终归一无所获,不如抚养子嗣,为我夏侯家留下一脉香火,九泉之下,也可坦然面对家父了。”

夏侯廙多少也是听说了一些风声,颓然道:“唉,以如今的局势,司马懿打压曹氏和我夏侯氏一族,他们在邺城的日子,未必就比我们好过。”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夏侯楙摇头道,“大汉有刘封在,就是那司马老儿,恐怕也非其对手,魏国迟早败亡,与其那时候闹得家破人亡,成为战败之臣,何妨此时早做打算,也还有些功劳,或能惠及子孙。”

夏侯廙微微点头,顿了一下又道:“二叔如此决策,只怕诸葛诞手握兵权,不肯从命;而且那王基乃是司马家心腹之人,也未必肯追随二叔。”

“事到如今,只好各奔前程了!”

夏侯楙倒是无所谓,摆手笑道,“我们先准备与彭城的徐将军联络,待诸事安排妥当之后,再传令诸葛诞和王基二人,若他二人愿降,自然一切顺利,若是他们执意不肯降,自有汉军将其收服,献出寿春之后,便与我无关了。”

夏侯廙停了半晌,才道:“那小侄就派人去彭城联络?”

“不必了,”夏侯楙微微摇头,对疑惑的夏侯廙说道,“去将吴将军传来见我。”

夏侯廙答应一声,走出花园,夏侯楙望着池水又一阵发愣,似乎想到了什么温馨之事,不觉间嘴角竟泛出一丝温和的微笑。

“夏侯将军,唤末将有何差遣?”

正在此时,从外面走进来一人向夏侯楙行礼,浓眉大眼,孔武有力,正是泰山派的老大吴强,当年夏侯楙取徐州,正是借用泰山贼的势力才让孙奋中计,后来泰山贼假意投降东吴,被孙奋留在寿春,夏侯楙取寿春也是吴强三兄弟里应外合才十分顺利,吴强也因功封荡寇将军。

夏侯楙上下打量着吴强,就在对方莫名所以的时候,才问道:“若我记得不差,当年泰山派之所以肯倾巢出山,相助本将,乃是吾军师阮嗣宗亲自拜山所请吧?”

第1549章 各谋心机

吴强心中一惊,脸上却不动声色,抱拳道:“阮嗣宗先前也曾为绿林剑客,与末将颇有交情,那日他前来邀请,为朋友两肋插刀,义不容辞也!”

“义不容辞?”

夏侯楙淡淡一笑,背着手走向书房,到了门口忽然停下脚步,回头问道,“若我所料不差,定是受了侠义堂之令吧?”

“啊?”

吴强面色微愕,摇头笑道,“将军多疑了,我泰山派昔年虽也加入了侠义堂,但远在山东,各属两国,焉能受其差遣?”

夏侯楙招招手,示意吴强进屋,坐定之后笑道:“事到如今,吴将军就不必隐瞒本将了,阮嗣宗在魏延出现于庐江,兵进淮南之后便消失无踪,此人必是刘封所派之间客耳,此事前后联系,若说吴将军与侠义堂没有关系,本将却是半点不信。”

吴强闻言双目一阵收缩,低下头抱拳道:“将军莫非怀疑末将么?”

“非是怀疑,吾已料定矣!”

夏侯楙一声长叹,手指敲着桌面,摇头失笑道,“原来这一切早在长安的时候就谋划好了,这刘子益当真好高明的手段呐!”

吴强一怔,抬头问道:“将军所言何意?”

“呵呵——”夏侯楙阵轻笑,有苦涩,也有无奈,不住摇头,“这一切布置只说为我正名,实则是图谋中原,只是那阮籍向来性情高傲,冷僻古怪,不知因何就被刘子益三言两语说动,竟不惜如此冒险骗过昭伯,当真有如神助……”吴强听得一阵疑惑,他不知道夏侯楙为何忽然提起旧事,而且怀疑自己和侠义堂有关联,这可非同小可,心中已经开始盘算脱身之计。

“唉,这或许就是天意吧!”

片刻之后,夏侯楙再次长叹,望向窗外,喃喃道,“汉家气数未尽,终将大兴。”

吴强惊疑不定:“将军何出此言?”

“呵呵,事到如今,便不必再隐瞒了!”

夏侯楙看了看吴强,从怀中掏出一枚紫色玉佩,“你可认得此物?”

“啊?

这是……”吴强眼睛瞪大,抢上去两步,惊呼道,“这是紫玉令,将军你,你怎会有紫玉令?”

“呵呵,果然这枚令牌非同凡响!”

夏侯楙见吴强变了脸色,就知道当年刘封给自己的这块令牌不单单只是信物,笑道,“吾当初还以为只是普通信物,原来竟叫紫玉令。”

吴强震惊莫名,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他没想到曹魏宗亲,魏国大将夏侯楙这样身份的人物,也被纳入了侠义堂之中,不过持有紫玉令的人甚至还超脱侠义堂之上,他也只是听说过有此令,还是第一次见有人使用,而且还是魏将,实在有些匪夷所思。

“罢了,罢了——”夏侯楙今天似乎叹息特别多,摩挲着那块发光的紫玉,对吴强说道,“你既然识得玉牌,一切都不言而喻,无需本将多说什么了,我命你马上去一趟彭城。”

“彭城?”

吴强又一惊。

“对,彭城!”

夏侯楙却很平静地点头,“告知彭城守将,就说本将愿意献出寿春,归顺汉室,不必再多造杀戮。”

吴强看了看夏侯楙,片刻之后才抱拳道:“遵命!”

吴强走后,夏侯楙长出一口气,如释重负,整个人都轻松下来,再想起长安的宅院,一时间竟有些思归心切,急得坐不住了。

马上命人将夏侯廙招来,叫他暗中先收拾细软,只等汉军兵马进城交接之后,便马上启程赶往长安,原来这是非之地。

到了晚上,吴强前来回禀,徐陵已经得知消息,约定三日之后由淮南兵马北上接替寿春城防,到时候魏延自会派兵来接应。

夏侯楙心中大定,即刻向诸葛诞和王基二人传令,叫他们准备交接城池,至于他们二人如何定夺,却管不了那么多了,反正那两座小城没有寿春的支持,也挡不住淮南大军的进攻。

这一边夏侯楙满心欢喜地收拾家当准备回家团聚,在新城得到将令的诸葛诞却吃了一惊,赶忙召集其子诸葛靓,心腹吴纲和焦彝前来议事。

吴纲看罢书信,叹道:“汉军江东乘战胜之威久矣,今吾等困于淮南,进退无路,夏侯楙已然归降,曹魏大势已去,将军又何必徒劳作敌?”

诸葛靓在一旁说道:“父亲,如今我诸葛家两族都在大汉,若留魏,只怕会被司马懿猜忌,如今曹爽亲信皆被下狱问罪,唯独留曹爽者,乃是为安徐州夏侯霸、寿春夏侯楙之心也。

孩儿看他夏侯这一支迟早必被打压,夏侯楙身陷绝境,心生惶恐,已然率先投敌了,我们趁此就势归顺汉室,也不必背负骂名,此乃良机也!”

“哼,吾祖上本为汉臣,归汉何来骂名?”

诸葛诞却一声微哼,皱眉道,“只是若跟随夏侯楙投顺,这献城之功尽属他一人,你我未有寸功,若被便入杂军之中,岂非大材小用?”

又扫视蒋班和焦彝,叹道:“纵使吾有诸葛家族的关系得以重用,但诸位将士追随吾多年,安忍弃之?

总要为诸位谋些功劳才好。”

蒋班和焦彝吃了一惊,大受感动,起身抱拳道:“将军苦心,我等尽知,此生只愿追随将军一人,纵为家臣亦无妨。”

“此非吾本意也!”

诸葛诞皱眉叹息,“若无半分功劳,却居高位,必被人暗地耻笑,吾等此番去投顺,还需挣些功劳才是。”

焦彝皱眉道:“只是吾等皆被困于汉军之中,向何处去挣功劳?”

吴纲也皱眉叹息,眼下新城粮草告罄,士气低落,一无所有,就算能打仗,总不能反戈一击与汉军开战吧?

那是适得其反了。

众人沉默之时,吴纲忽然眼睛一亮,言道:“将军,吾有一计,或可建功。”

诸葛诞忙问道:“长史有何良策?”

吴纲言道:“夏侯楙既然决意投降,东城必然也有一道将令,那王基昔年颇受司马懿提携,有知遇之恩,未知其降意如何,何不先试探虚实,再做打算?”

诸葛诞眼珠一转,已然明白了吴纲的意图,点头道:“好,有劳长史先去一趟东城。”

第1550章 急于求成

诸葛诞初以尚书郎被任命为荥阳令,而后得以进京为吏部郎,迁御史中丞,但因与散骑侍郎夏侯玄等人交好,被明帝厌恶浮奢之风而免官,直到曹爽辅政才得以复职,出任豫州刺史,加昭武将军。

如今邓飏、何晏等人下狱被问罪斩杀,夏侯玄还在狱中不知生死,诸葛诞身为被曹爽提拔的亲信,时常有兔死狐悲之感,加之被困绝境之中,听闻夏侯楙主动投降,心中其实并未有多大的波澜,甚至正合其心意。

当想起家族之事,去让他如鲠在喉,十分不快,自从诸侯战乱之后,琅琊郡诸葛家族便渐渐式微,唯有诸葛玄还算有些本事,在荆州为刘表属吏。

在得知堂兄诸葛珪病逝之后,诸葛玄赴泰山照料诸葛圭后事,在徐州适逢曹操征伐陶谦,为避战祸便携带诸葛亮兄妹逃往淮南,途中与往江东的诸葛瑾分散,便辗转逃往庐江一带。

其后诸葛玄受袁术推荐为豫章太守,却被朱皓取代,从水路去荆州投靠刘表,诸葛玄病死襄阳,诸葛亮便留在了南阳,后被刘备三顾茅庐请出山,成为大汉的股肱之臣,人人称颂。

而走散的诸葛瑾在东吴也同样为重臣,深得孙权信赖,称为“神交”,东吴大都督吕蒙病逝之后,以诸葛瑾为大将军,甚至其子诸葛恪也身居高位,成为一时豪杰。

诸葛家族子嗣因局势迫不得已而各事三国,诸葛亮、诸葛瑾都位极人臣,反观自己,作为留守琅琊郡的诸葛本族人,诸葛诞非但没有得到魏帝宠信的机会,连封疆大吏也算不上,如今虽然诸葛亮、诸葛瑾已殁,但偌大的功劳摆在那里,自己此时投汉,难免会被人对比耻笑。

诸葛诞性高自负,他不想仰仗诸葛亮的关系,更不想被人轻视,自觉胸有韬略,所以才在投顺之前极力想证明自己的本事,以期在归汉之后能够一展所长,建功立业,不敢奢求与诸葛亮兄弟那般,至少也要官居一品,出入朝堂之上,成就功名方能遂愿。

此番夏侯楙主动投降,并派人送来将令,叫他们各守城池,不得擅离,等汉军到来之后主动出降,诸葛诞知道王基是司马懿的门生,此时司马懿重新掌权,料他必不肯归降,或许有逃走之意,便让吴纲去打探虚实,如果王基果真无降意,将其斩杀,也算是一件功劳,好作为进身之用。

吴纲走后,诸葛诞便依计开始在新城布置,他打算以邀请夏侯楙赴宴,与王基合谋在酒宴上杀夏侯楙为由请王基来新城,王基恨夏侯楙背主,如果能杀了夏侯楙,逃回徐州便是大功一件,自会受到司马懿重用,他没有理由不来。

傍晚时分,吴纲从东城回转,说王基果然没有降意,正与石苞商议带亲信离开东城逃往徐州,东城就在徐州与扬州的边界上,两处虽然群山阻隔,难以行军,但十几人翻山越岭还是能找到小路逃到广陵境内。

王基深恨夏侯楙叛敌,在吴纲表明来意之后,王基果真欣然同意,虽然他们无力夺回寿春,更无法在这绝地坚守待援,但临走之时如果能杀了夏侯楙,一来可解心头之恨,二来也为魏国上下出了一口恶气,必会受到司马懿奖赏,真是一举两得。

诸葛诞听说王基同意一同行事,不由大喜,正商议是否真要邀请夏侯楙的时候,探马来报,淮南兵马已经出动,魏延派其子魏昌、别驾陆抗领大军往合淝进发,已经着手准备接手城池了。

诸葛诞怕陆抗先去了东城,惊走王基等人,不由急躁起来,正在此时,忽然王基派人来见,原来王基也是担心淮南军会先到,怕错过了除掉夏侯楙的机会,请诸葛诞到东城议事。

诸葛诞心中焦急,马上就要准备,焦彝劝阻道:“将军杀王基,不过是为进身之功也,却不知王基心意如何,若贸然前往,反被其所算,岂非得不偿失?”

吴纲言道:“军师多虑了,王基对将军信任有加,此时必是听到魏延发兵,心中不安,才来求助,若是将军不去东城,反被其起疑,岂非错过良机?”

焦彝皱眉道:“王基若担心汉军早来,何不自来新城,反邀请将军前去?”

吴纲笑道:“我们提防王基,那王基未必便不会提防吾等,这或许正是王基借故试探,若将军坦然而去,消除疑虑,明日方可动手。

否则将军今夜不去,恐怕王基明日也不会来了。”

焦彝见吴纲说得肯定,也不好再反驳,毕竟吴纲是去过东城的人,更有发言权,便对诸葛诞抱拳道:“望将军三思。”

诸葛诞略作思索,大笑道:“王基从未独自领兵,毕竟还是胆怯了一些,听闻汉军骤至,便有些慌张,某此番前去亲自安抚,正好可除其戒心,明日便可从容行事了。”

吴纲也在一旁点头陈赞,毕竟这件事是他一力促成,如果半途而废,岂不是白白辛苦一场?

当下诸葛诞便留诸葛靓守城,焦彝辅之,命大将朱成带领三百精兵,和吴纲连夜赶往东城,两人甚至在路途上商议,如果时机得当,就在东城杀了王基占领城池也未尝不可。

两城相距五六十里,借着星月之光,快马不到一个时辰便到,只见东城上火把密集,士兵紧守城池,如临大敌,诸葛诞不屑一笑,命吴纲上前叫城。

不多时,便见城门打开,一员武将带领亲兵亲自迎接出城,正是东城副将石苞,说王基在军营部署兵马,来不及迎接,诸葛诞虽然稍有不悦,却也不以为意,纵马入城。

马蹄声在空旷的城门道内回荡着,身后传来关闭城门的声音,诸葛诞已经通过甬道来至内城,但见眼前的街道上空旷无人,更不见有人迎接,顿时心中一沉。

“哈哈哈,诸葛公休,你这老贼欲害吾性命乎?”

就在此时,身后的城楼之上传来一声断喝。

诸葛诞浑身一震,急忙扭头回望时,只见城墙的垛口处站立一员武将,朦胧的月光下只看到一个身影轮廓,听声音正是王基。

第1551章 新的世界

诸葛诞进入城中,不想王基竟布下伏兵,不由大惊,此时城门已经关闭,石苞领兵堵住城门道,街道和周围的房顶上都有弓步兵把守。

扭头对城上的王基大喝道:“王将军,你这是何意?”

王基指着诸葛诞大笑道:“诸葛公休,这是你先起杀心,自取其祸,就莫怪我无情了。”

“王将军,这其中必有误会,”吴纲也吓得脸色发白,干忙解释道,“在下先前来与将军商议,共谋大事,如今诸葛将军亲自来东城,足见诚意,将军何故起疑?”

“哈哈哈,你二人定的好计!”

王基冷然一笑,沉声道,“若是你们没有杀吾之心,吾早已离开东城,既然诸葛将军欲杀我等,便只好将计就计了。”

诸葛诞厉声道:“王基,吾有大功与你分享,为何恩将仇报,岂有此理?”

“嘿嘿,吾早已命人去寿春探明详情,尔等根本没有邀请夏侯楙往新城赴宴,”王基冷然一笑,“这必是一场鸿门宴,我无伤虎意,奈何虎有杀人心呐!”

诸葛诞和吴纲没想到王基竟会派人到寿春去试探夏侯楙,顿时脸色大变,还要解释,却见王基抬手大喝一声:“放箭!”

霎时间城上和房顶上乱箭齐发,诸葛诞和吴纲急忙往城门之下躲避,早被石苞领兵挡住,弓箭手同样毫不留情将他们逼退,转眼之间,数百人纷纷倒在城下,无一生还。

诸葛诞万万没想到,自己急于求成,定计被王基识破,反而冒进丢了性命,憋屈死在东城,心中无限愤恨,但一切为时已晚。

王基走下城来,命人将诸葛诞的首级取了,立刻带着心腹之人连夜离开东城,并通告城中守军去留自便,东城守军就算有想投降汉军的,但见王基杀了诸葛诞,谁也不敢留在城中,这要是被新城的兵马赶来,迁怒于他们,谁也别想活命。

在王基走后,东城瞬间乱成一团,烧杀抢夺,火势冲天而起,守军各自抢了一些财物,都纷纷逃命去了,只留下了一座空城。

诸葛诞走后,诸葛靓和焦彝在城中焦急等候,将近子时还不见归来,焦彝放心不下,让诸葛靓和蒋班领一千军前往东城接应,打探情况。

诸葛靓连夜来至东城,远远便见火光隐现,城门大开,大吃一惊,催马赶到城下,城内空无一人,只见城门口横七竖八倒着许多尸体,不由心中一沉。

诸葛靓深吸一口气,竟不敢入城,对蒋班吩咐道:“蒋将军,你,你且入城查看。”

蒋班答应一声,带人进入城中,火把映照之下,见死去的都是新城兵马,知道大事不妙,赶忙命人在尸体中搜寻,终于找到诸葛诞的无头尸体,吴纲也被乱箭射死,赶忙来报诸葛靓。

“哎呀,父亲——”诸葛靓闻言大叫一声,昏死过去,摔下马来。

蒋班赶忙上前将他接住,众人一番叫喊,诸葛靓悠悠醒转,望着夜空失声痛哭起来,大骂王基不止。

蒋班等人也都黯然落泪,这些都是诸葛诞的部曲,个个都对王基痛恨不已,发誓要为诸葛诞报仇。

第二日一早,陆抗已经得知东城消息,领轻骑赶至城下,见诸葛靓哭得双目泣血,心中叹息,诸葛诞也算得上一员上将,只可惜在关键时刻稀里糊涂送了命,命蒋班帮助诸葛靓安置后事,分兵去接管新城,自己则带兵直奔寿春。

寿春城下,夏侯楙领众文武献上印信,看着意气奋发的陆抗,心中感慨不已,陆抗本是江东旧臣,但转眼间就成了大汉股肱之臣,虽然眼下还是由魏延统领,但谁都知道,这一年之内,陆抗将是淮南兵马的总督,同为名将之后,差距确实如此之大。

不过历经沉浮,夏侯楙自从早年长安、凉州统兵屡次兵败之后,已经彻底心灰意懒,彻底放下了其父夏侯惇留下的包袱,这一次交割城池,连同他的心事也一并割舍,从此之后,他便要开始全新的人生了。

入城之后,陆抗命寇威接管寿春城防,派人向彭城的徐陵送信,如今寿春拿下,淮南之地便彻底扫平,接下来便可与豫州军合兵一处,伺机进攻徐州了。

夏侯楙第二日便请辞离开寿春,带领三十名亲信赶奔长安,经过谯郡之时,连夏侯族的老家都没有去拜访,只是偷偷到山中坟前祭拜一番。

他深知这一次主动投降,必会受到族人的唾骂,但这一切已经不重要了,夏侯子臧他们虽在邺城,恐怕也是整日提心吊胆,日子更不好过。

收回寿春的消息传到濮阳,刘封有喜有忧,夏侯楙投降在他的预料之中,但诸葛诞急于立功,反被王基识破所杀确实没有想到,诸葛诞也是三国后期有谋之人,能够独领一军,就这么送命,实在有些可惜。

但对比起来,王基和石苞两人逃走更让刘封觉得遗憾,王基有勇有谋,石苞也是一员大将,只可惜这两人感念司马懿救恩,始终没有归降之心,石苞甚至还想劝降邓艾,被关在洛阳一年不肯投顺,收服名将实在太不容易了。

不过眼下人才济济,虽然还谈不上武将如云,文官如雨,但各部足以配置调用,加上这几年的选拔考试也有许多青年才俊崭露头角,刘封倒不会太纠结这一两人的得失了。

随着历史走向的改变,刘封甚至一个微小的变化,就可能引起极大的连锁反应,随着很多人的归属变化,姻亲关系的改变,势力划分的不同,许多能臣名将或许便没有了出生的机会,即便他们能够出生,但因为经历和学识的不同,他们的能力或许也会有所改变,而在新的关系之下,也会另外涌现出一批自己并不认识的人物,这就需要一个完善的体制去筛选、提拔,为这些人提供发挥施展的平台。

蝴蝶效应的影响越来越明显,刘封愈发深刻地体会到,随着老一辈文武逐渐被更替,这个世界已经完全焕然一新,变得与以往不同,与历史更不相同了。

新的世界,正在等他去组建、开拓、改造、完善!

第1552章 引狼入室

取了寿春之后,淮南军与中原兵马连接一处,徐州压力骤增,刘封之所以留着夏侯楙未动,就是在等恰当的机会,现在开春能战,便打通这最后一环,分两路扫平大河以南的地区。

第一路由陆抗领兵,徐陵为军师,从江南、淮南重新编制的二十万精兵调动北上,以九江郡为支点攻取徐州,现在扬州平定,又有魏延留守寿春,总体调度后方兵马钱粮,可保行军稳定。

另一路中原大军由姜维统率,合计十五万兵马,在沛城、济阴沿大河以南、泰山以北出兵,攻取兖州东部和青州,后方由荀方在陈留调度接应。

这两路兵马以泰山为界,分南北齐头并进,以陆抗为主,姜维为辅,钳制徐州和青州,就是不让魏军有接应的机会,虽然司马懿调来幽州兵马,但有姜维钳制,毌丘俭就无法救援夏侯霸,等拿下徐州,毌丘俭左右难当,便只能退回河北去了。

刘封将徐州军事的将令发放出去之后,躺在沙发中轻叹一口气,揉着发疼的太阳穴痛苦道:“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如今我们占领三分之二的疆土,却还是为钱粮发愁,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荀方整理着案几上好几摞各处送来的文书,皱眉言道:“汉室中兴有望,然自黄巾以来,便征伐未息,地广人少,钱粮鲜薄,若非先有丞相保国治民,敬守社稷,今有将军尽忠报国,恤军爱民,实难支撑许久,如今功业将成,魏有隙可乘,当就此时伐之,功业未成,不可半途而丧。”

刘封无声一笑,望向窗外,缓缓道:“自丞相和二叔走后,军中之事便由我一力承担,谋中原、取江东,征南海,不敢有半分懈怠,然兵战连年,累次征伐,朝中不少人道我极武黩征,不恤军士,果真该罢兵息养,再图后计么?”

虽说眼下兵精将广,但粮草着实是个大问题,刚刚开春,新定之地需要屯田发粮,安置百姓,连年征战,各处府库中的钱粮基本被消耗一空。

从荆州、淮南和江东几处筹措的粮草只能支撑姜维、陆抗两路兵马,而雍州、汉中的粮草几次抽调,也所剩无几,勉强能运到并州支撑邓艾和关兴两路兵,只剩下河内的这一路兵马,无处筹措钱粮,只能按兵不动。

朝中之人对刘封从各处抽调钱粮颇有微词,刘封有时候也动摇过,总不能只管前方打仗,不管后方百姓生死吧?

如果前方还在战斗,后方又因徭役而出了叛乱,那可真是得不偿失了。

荀方闻言劝道:“将军多虑了!昔日暴秦之乱,乃是民疲重役,才有天下土崩,豪杰并争之事,我与彼却大不相同,此正当汉室中兴之际,既非秦末鼎沸之时,亦无朝堂昏聩离心之错。

今上下一心,律法素整,士气鼎盛,民心可用,万民殷望天下一统,纵有劳役,无不甘心而情愿也。

况其先享免役三年,尽受其惠,正待反哺朝廷,以平篡逆,如此方可天下大治也,如汤、武之师,不战而克,正是重民劳而度时审也。”

刘封听荀方一阵高谈阔论,心中稍稍宽慰,笑道:“如今钱粮只能支撑徐州、并州之战,河北战事,看来只能与司马懿对峙了。”

荀方点头道:“先定河南,再取河北乃是上策,如今不但我大汉之民殷勤为国,就是那河北百姓,属下料其也在暗中盼等王师,此乃天意民心,大势所趋。”

“好,有你这句话,我便放心了!”

刘封精神一振,坐起来抓了一把花生,这是去年从西域运来的新种子,这几年汉昌号出入西域可不只是简单的做生意那么简单,刘封让他们寻找这个时代还没有的许多粮食种子,如玉米、马铃薯、番茄、番薯、胡萝卜等等,这可是将来人口增长的保障。

荀方言道:“将军只管放心与司马懿对峙,只等今年秋收,若是中原、淮南能够丰收,明年便可全面渡河北上,一举扫平河北。”

“这几年来能够屡战屡胜,当真还要感谢上苍之助啊!”

刘封闻言一阵慨叹,这几年几乎年年风调雨顺,即便有些地区欠收,也能自给自足,老天的确给面子,如果像历史上那样不时有蝗灾、干旱、涝灾的出现,光是救人救灾,就要耗费许多人力物力,还好自己一直不曾遇到,也算是一种幸运吧!“殿下,大事不好了——”就在二人讨论军事民生的时候,忽然一人急匆匆地走进来,正是马谡,只见他手中拿着一张纸条,一脸严肃:“司马懿借调鲜卑三十万大军,已经开进幽州了。”

“什么?”

刘封闻言豁然起身,盯着马谡,沉声道:“消息可准确?”

马谡点头道:“密信是南秦亲自所写,不会有差。”

“这混蛋老贼!”

刘封将手里的花生甩在地上,他百般计划,却没想到司马懿会用这一招,竟是将胡人放入中原来助战。

荀方也神色凝重,无奈道:“司马懿引狼入室,有如披麻救火,只恐会惹火烧身呐!”

马谡叹道:“毌丘俭调走幽州兵马之后,司马懿旋即便将幽州刺史王雄调回河间,迟迟不曾选任新官,如今看来,他真是打算将幽州放弃了。”

“简直混账!”

刘封气得额头上青筋冒起,咬牙道,“我等为国土寸土必争,反我疆土,虽远必诛,司马懿可倒好,竟主动放弃幽州,与胡人联手,反来对同族兵戈相向,这与卖国之贼有何不同?”

司马懿的这个行径,让刘封一下子想到了吴三桂,当年吴三桂为了对付李自成,放开山海关引清兵入关,最终被鸠占鹊巢,这样的例子摆在眼前,刘封怎能不怒?

但荀方却没有刘封想的那么多,他更不知道后世屡屡出现的外族入侵的可怕,皱眉道:“先前轲比能与拓跋鲜卑部交战,不得已退出雁门郡,为何双方忽然罢兵,来至幽州,莫非司马懿当真许诺将幽州让于胡人不成?”

第1555章 攻防手段

第二日一早,城外大营中便人喊马嘶,鼓声响动,早已准备就绪的魏军在城外摆开阵势,弓弩、井阑、投石车、冲车、云梯等一应俱全,准备强攻长子城。

邓艾也一身戎装亲自在城头观战,城上同样也早已架设了投石车和连弩,弓箭手排成三列蓄势以待,城墙下堆积的巨石、檑木、灰瓶无数,十几口大铁锅里面正烧着油和开水,已经冒起了热气。

长子城只有东门比较容易攻打,魏军就在城外东北处,右营昨夜被一把大火烧毁,还留着一大片黑色的灰烬,空地上还有士兵在准备攻城军器。

咚咚咚——沉闷的鼓声打破了远山的寂静,东方才发亮,魏军便开始发动了第一波进攻,投石车和冲车缓缓推进,刀盾兵在前,弓箭手在后,还在试探着守军的射程。

邓艾冷然看着城下不断逼近的进攻线,神色古井不波,魏军先头部曲已经快要靠近护城河,再往前便是弓箭手的射击范围,他们都停了下来。

始终不见城上的守军有任何动作,这让憋着一口气准备进攻的魏军有些难受,仿佛一拳打在了空处,前军将士一阵迟疑,不知是否该继续向前推进。

咚咚——咚咚咚——鼓声的节奏发生变化,将校看到中军的令旗,马上指挥大盾兵再次向前一步步挪动,在距离护城河十步的位置才停了下来,此时已经进入弓箭手的射程范围,还不见守军有任何动作。

令旗再次挥动,后面的弓箭手马上上前,藏在盾牌之后,开始对城上发动进攻,压制守军掩护着投石车再次向前,装填石块。

嗖嗖嗖——在鼓声之中箭矢如雨,铺天盖地如同一道弧形的黑幕一般迅速罩向了长子的城头,城上守军终于有了动作,只见城垛口出现无数盾牌和木板,遮挡箭矢。

噗噗噗——笃笃笃——令人心悸的箭簇撞击声连绵不绝,有些力大的将箭矢射到城头之上,但至少有三分之一的箭矢却半空落下,撞在厚重的城墙上,对守军造成的威胁有限。

攻城以防的弓箭手只为压制守军,最大限度减少进攻士兵的压力,倒也不求能够杀人,军令再下,弓箭手交替开弓,城上的守军纷纷躲避,已经形成了压制。

王昶同样警惕地盯着城楼上的动静,守军至今不放一箭,倒叫他心中疑惑,难道邓艾要等到填平护城河的时候才动手?

看到守军被成功压制,王昶再次下令,叫投石车开始发动进攻,投石车虽然没有弓箭那么密集,但破坏力却极大,经过改良的投石机在这个距离足以将石块送到城头之上。

呜——就在王昶刚刚下令的时候,城头上终于有了动静,一股绵长的号角声掩盖了鼓声,仿佛从天际缓缓传来,低沉而又厚重。

魏军不知道这鸣号是什么军令,还在疑惑的时候,猛然见长子城上巨石冲天而起,咆哮着向城下砸过来,顿时惊呼一声,各自逃命。

轰——咔嚓——最小的石块也有人头大小,携裹着奔雷之势从天而降,声势骇人,威力极大,前排的大盾兵能挡住弓箭,却挡不住这沉重的石块,阵型瞬间被砸得七零八落,大盾裂开,砸中身躯的当时送命。

巨石仿佛无穷无尽一般,不断从城墙上抛下来,投石车从城上往城下抛石块的距离更远,不止前排的士兵遭殃,后面魏军的投石车连同冲车都被石雨覆盖,霎时间都被砸得四分五裂,碎裂一地。

魏军一片哀嚎,根本不管军令,各自抱头逃命,这么大的石块从高空坠下,根本不是人力所能阻挡的。

王昶早就听说汉军守城很有一套,不仅有令人闻之变色的连弩和床弩,还将投石车也搬到城上,今日一见,果然效果惊人。

第一批进攻的士兵未见成效便被打击得溃不成军,王昶脸色阴沉,叫人将败军带到后营重新整备,传令第二批攻城军准备上前。

攻城毕竟是残酷的,王昶不敢奢望一次进攻就能冲到城下,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先填平护城河,才能强冲到城下架设云梯攻城。

这一次王昶将士兵分作五队,没有集中到一起,各自占住一段空地,压制城上的守军,叫弓箭手和投石车同时发动,等守军防备的时候,后排的士兵抬着沙袋木桩冲到前面开始填河。

城上箭雨石块飞舞不觉,城下同样也有反击,但毕竟处于劣势,一连换了五批士兵才勉强将护城河堵住填平,此时城下已经尸横遍地,碎石堆积,仿佛一块乱石浅滩,只是这浅滩中却是腥红的血水,十分惨烈。

只是填平护城河就用了一个多时辰,伤亡近千人,远远超出王昶的预计,没想到邓艾进兵有方,守城也是张弛有度,滴水不漏。

稍作停歇之后,王昶再次开始发动进攻,弓箭手和投石车同样排列两侧压制守军,刚才就他发现城上石块越来越少,想来应该是消耗得差不多了。

鼓声再起,冲城的士兵抬着云梯开始往城下冲击,三架冲车在二十名士兵的推送之下快速越过护城河的位置向城门口靠近。

漫天的箭矢和密集的连弩如同暴雨般倾斜而下,王昶在远处观战,只见那弩箭仿佛连接成了一块大幕,甚至都看不清城墙上的砖石,冲城的士兵还未到城下,便被射成了刺猬。

如此密集的箭雨别说是士兵冲锋,就是一只苍蝇飞过去,恐怕也要被射中几十箭,连弩的威力实在恐怖,而且汉军的连弩已经达到了令人恐怖的二十发,一个弩兵当二十个弓箭手使用,他们站在城上简直就是收割人命的机器。

“王将军,这长子城,恐怕不好攻啊!”

在一旁负责传令的曹泰见到这一幕,艰难地咽了口唾沫,这样的防守程度,怎能不叫人心惊?

“若此时停下,那些将士岂不白白送命?”

王昶却面沉似水,冷声道,“传令下去,率先登城者,赏千金,连升三级,伯康你亲自去监阵。”

“是!”

曹泰知道此时不能泄气,转身去传令。

第1555章 攻防手段

第二日一早,城外大营中便人喊马嘶,鼓声响动,早已准备就绪的魏军在城外摆开阵势,弓弩、井阑、投石车、冲车、云梯等一应俱全,准备强攻长子城。

邓艾也一身戎装亲自在城头观战,城上同样也早已架设了投石车和连弩,弓箭手排成三列蓄势以待,城墙下堆积的巨石、檑木、灰瓶无数,十几口大铁锅里面正烧着油和开水,已经冒起了热气。

长子城只有东门比较容易攻打,魏军就在城外东北处,右营昨夜被一把大火烧毁,还留着一大片黑色的灰烬,空地上还有士兵在准备攻城军器。

咚咚咚——沉闷的鼓声打破了远山的寂静,东方才发亮,魏军便开始发动了第一波进攻,投石车和冲车缓缓推进,刀盾兵在前,弓箭手在后,还在试探着守军的射程。

邓艾冷然看着城下不断逼近的进攻线,神色古井不波,魏军先头部曲已经快要靠近护城河,再往前便是弓箭手的射击范围,他们都停了下来。

始终不见城上的守军有任何动作,这让憋着一口气准备进攻的魏军有些难受,仿佛一拳打在了空处,前军将士一阵迟疑,不知是否该继续向前推进。

咚咚——咚咚咚——鼓声的节奏发生变化,将校看到中军的令旗,马上指挥大盾兵再次向前一步步挪动,在距离护城河十步的位置才停了下来,此时已经进入弓箭手的射程范围,还不见守军有任何动作。

令旗再次挥动,后面的弓箭手马上上前,藏在盾牌之后,开始对城上发动进攻,压制守军掩护着投石车再次向前,装填石块。

嗖嗖嗖——在鼓声之中箭矢如雨,铺天盖地如同一道弧形的黑幕一般迅速罩向了长子的城头,城上守军终于有了动作,只见城垛口出现无数盾牌和木板,遮挡箭矢。

噗噗噗——笃笃笃——令人心悸的箭簇撞击声连绵不绝,有些力大的将箭矢射到城头之上,但至少有三分之一的箭矢却半空落下,撞在厚重的城墙上,对守军造成的威胁有限。

攻城以防的弓箭手只为压制守军,最大限度减少进攻士兵的压力,倒也不求能够杀人,军令再下,弓箭手交替开弓,城上的守军纷纷躲避,已经形成了压制。

王昶同样警惕地盯着城楼上的动静,守军至今不放一箭,倒叫他心中疑惑,难道邓艾要等到填平护城河的时候才动手?

看到守军被成功压制,王昶再次下令,叫投石车开始发动进攻,投石车虽然没有弓箭那么密集,但破坏力却极大,经过改良的投石机在这个距离足以将石块送到城头之上。

呜——就在王昶刚刚下令的时候,城头上终于有了动静,一股绵长的号角声掩盖了鼓声,仿佛从天际缓缓传来,低沉而又厚重。

魏军不知道这鸣号是什么军令,还在疑惑的时候,猛然见长子城上巨石冲天而起,咆哮着向城下砸过来,顿时惊呼一声,各自逃命。

轰——咔嚓——最小的石块也有人头大小,携裹着奔雷之势从天而降,声势骇人,威力极大,前排的大盾兵能挡住弓箭,却挡不住这沉重的石块,阵型瞬间被砸得七零八落,大盾裂开,砸中身躯的当时送命。

巨石仿佛无穷无尽一般,不断从城墙上抛下来,投石车从城上往城下抛石块的距离更远,不止前排的士兵遭殃,后面魏军的投石车连同冲车都被石雨覆盖,霎时间都被砸得四分五裂,碎裂一地。

魏军一片哀嚎,根本不管军令,各自抱头逃命,这么大的石块从高空坠下,根本不是人力所能阻挡的。

王昶早就听说汉军守城很有一套,不仅有令人闻之变色的连弩和床弩,还将投石车也搬到城上,今日一见,果然效果惊人。

第一批进攻的士兵未见成效便被打击得溃不成军,王昶脸色阴沉,叫人将败军带到后营重新整备,传令第二批攻城军准备上前。

攻城毕竟是残酷的,王昶不敢奢望一次进攻就能冲到城下,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先填平护城河,才能强冲到城下架设云梯攻城。

这一次王昶将士兵分作五队,没有集中到一起,各自占住一段空地,压制城上的守军,叫弓箭手和投石车同时发动,等守军防备的时候,后排的士兵抬着沙袋木桩冲到前面开始填河。

城上箭雨石块飞舞不觉,城下同样也有反击,但毕竟处于劣势,一连换了五批士兵才勉强将护城河堵住填平,此时城下已经尸横遍地,碎石堆积,仿佛一块乱石浅滩,只是这浅滩中却是腥红的血水,十分惨烈。

只是填平护城河就用了一个多时辰,伤亡近千人,远远超出王昶的预计,没想到邓艾进兵有方,守城也是张弛有度,滴水不漏。

稍作停歇之后,王昶再次开始发动进攻,弓箭手和投石车同样排列两侧压制守军,刚才就他发现城上石块越来越少,想来应该是消耗得差不多了。

鼓声再起,冲城的士兵抬着云梯开始往城下冲击,三架冲车在二十名士兵的推送之下快速越过护城河的位置向城门口靠近。

漫天的箭矢和密集的连弩如同暴雨般倾斜而下,王昶在远处观战,只见那弩箭仿佛连接成了一块大幕,甚至都看不清城墙上的砖石,冲城的士兵还未到城下,便被射成了刺猬。

如此密集的箭雨别说是士兵冲锋,就是一只苍蝇飞过去,恐怕也要被射中几十箭,连弩的威力实在恐怖,而且汉军的连弩已经达到了令人恐怖的二十发,一个弩兵当二十个弓箭手使用,他们站在城上简直就是收割人命的机器。

“王将军,这长子城,恐怕不好攻啊!”

在一旁负责传令的曹泰见到这一幕,艰难地咽了口唾沫,这样的防守程度,怎能不叫人心惊?

“若此时停下,那些将士岂不白白送命?”

王昶却面沉似水,冷声道,“传令下去,率先登城者,赏千金,连升三级,伯康你亲自去监阵。”

“是!”

曹泰知道此时不能泄气,转身去传令。

第1557章 料敌先机

苦攻一上午不见任何成效,白白损伤五千兵卒,这对魏军的士气打击极大,收兵之后,王昶命曹泰分兵去取壶关口,沿途截击汉军。

短暂休息之后,司马牵弘来见,言道:“将军昨夜命秦将军去仙泉山埋伏,今日分兵攻打壶关口,此计邓艾前几日便用过,只恐他不肯上当。”

王昶言道:“吾意正欲取壶关口,细作昨夜已来禀告,壶关口仅有两千守军,守将令狐宇所领三千兵皆为骑兵,无法守关,若能拿下,便可直取天井关,切断汉军粮道,其不战自败也!”

“原来将军是真取壶关了。”

牵弘吃了一惊,想不到王昶竟不是诱兵之计。

王昶点头道:“壶关于汉军重要,于我们也同样重要,此乃出入魏郡邺城之要地,今被汉军所据,便如鲠在喉,危及皇城,不可轻视之,若不早平,恐会震动朝廷。”

牵弘自然也明白这一点,微微点头,却又皱眉道:“如此一来,秦将军他们连夜行军,守在山中,岂不是……”“你可是以为本将胡乱用兵,有失威信,叫将士轻慢?”

王昶似乎看穿了牵弘的心事,笑道,“你尽管放心,邓艾见吾派出数千兵力,必会分兵增援。”

牵弘言道:“仙泉山这一条路邓艾曾布过伏兵,他必知险要,只怕汉军会从黎亭方向增援,白等一场。”

王昶淡淡一笑:“以司马之见呢?”

牵弘道:“该让他们去黎亭设伏,一夜时间,足够赶去黎亭了。”

“若如司马之言,反倒是白忙一场了,”王昶双目微缩,言道:“邓艾用兵向来深思熟虑,他岂能料不到这一点?

仙泉山已然有过一次埋伏,他料吾定不会故技重施,必会就近赶赴壶关口,吾却偏偏又在此埋伏,只叫秦秀他们再向前十里地,就算汉军有所提防,待过了浊漳水之后也会放松警惕,此计必成。”

“原来将军早就料到邓艾所谋,”牵弘恍然,抚掌笑道,“将军多算一步,便是步步占了先机,如此一来非但能夺回壶关,还能消灭一部分守军,一举两得。”

正商议之时,斥候来报,汉军果然从长子城出兵去救壶口关,牵弘对王昶愈加信服。

王昶言道:“长子城占尽地势,易守难攻,汉军又有连弩,固若金汤,非数万兵力恐难攻破,还需另谋他计。”

牵弘问道:“计将安出?”

王昶道:“长子城中尚有数千降兵,因毕轨投降而不得已为其驱使,定有人心中不服,此城外固而内弱,若是有人能策动降兵于城内起事,里应外合,破城指日可待。”

牵弘皱眉道:“只是汉军防守严密,飞鸟难进,无法与之联络也是无奈。”

王昶言道:“邓艾派兵出城,定遭埋伏败退,吾欲派人混在败军之中进城,伺机联络旧部,只是如此重任,非心腹稳重之人不可担当,一旦打草惊蛇,便前功尽弃矣。”

牵弘这才明白王昶的意图:“将军设伏,莫非不为杀敌,只为能让死士混入长子城去?”

“正是!”

王昶微微点头,却又叹了口气,“只可惜直至眼下,吾也想不出军中有谁能当此大任,空有计谋奈何?”

牵弘低头思索片刻,抱拳道:“末将愿举荐一人,足以胜任。”

“哦?

此人为谁?”

王昶紧盯着牵弘,他知道牵弘的本事,有乃父牵招之风,果敢勇烈,能被他赏识看重的人物,必定不是泛泛之辈。

牵弘言道:“此人名叫王颀,字孔硕,青州东莱人氏,曾任裨将军领玄菟太守,随毌丘将军征伐高句丽,奉命出使夫馀求取军粮,智辩夫馀王及群臣,回城途中斗败三批山贼流寇,可谓智勇双全也。”

王昶皱眉道:“此等文武之才,必为毌丘俭之股肱,其军远在青州,如何能用?”

牵弘叹道:“此人现就在襄垣,将军可还记得一月前押送军粮之事?”

王昶明白过来:“你是说,那王颀便是一月前的督粮官?”

“正是!”

牵弘苦笑道,“征伐高句丽凯旋回师之后,毌丘将军被调往青州,大都督知王颀稳重,因军中缺人,便暂调他运送兵粮,未料却在太行山中被无当飞军暗算,因此治罪,在后军运粮折罪。”

王昶叹道:“军法不容徇私,王颀被无当飞军劫掠,也是他时运不济,古来大贤皆要遭逢大难,忍辱负重,历经磨难方可冲天而起,若王颀真有立功赎罪之心,倒可叫他一试。”

牵弘大喜道:“王颀深恨无当飞军,若有此机会,定然全力而为。”

王昶点头道:“好,即刻派人将王颀调来听用,吾亲选三十名死士随他调用。”

“遵命!”

牵弘领命而去。

王昶也随后起身,迈步走出大帐,此时阳光正明媚,刺得他眯起了双眼,眼下的局势对于魏军大大不利,如今僵持在长子城下,这并不是他想看到的。

非但河北战事紧张,急需各部去支援,就是西河郡的汉军也不得不防,在圜阳可是有二十万匈奴兵,他们听令于刘封,这股势力绝不容忽视,听说司马懿已经邀请鲜卑军前来助战,这一招虽然能解燃眉之急,但终究不是长久之计,但愿不要留下什么祸患才好。

不觉间日色转西,也不知道两路兵行进如何,秦秀这一路倒是可输可赢,即便没有遇到敌军,他也有办法让人混入长子城,倒是曹泰这一路兵,如果攻不下壶关口,又僵持起来,于战事可就大大不利了。

一个时辰之后,王颀被调来屯留,王昶见此人三十上下,面目方正,举止沉稳,暗自高兴,马上将早就挑选好的三十名心腹交给他调遣。

王颀换好汉军士兵的衣甲,带人到东部山林中等候,只等汉军败退归来,便混杂其中潜入长子城。

王颀也知道他的任务极其重要,身关并州的安危和两军的胜败,虽然九死一生,却毫不犹豫带人进城,生死成败,全在此一举。

第1558章 轻敌冒进

邓忠和高翔领兵出城之后,一路赶奔壶口关而来,邓忠领兵在前,高翔命副将苏尚为向导,苏尚本就是上党旧将,前几日也在仙泉山埋伏过,对这一带地形十分熟悉。

人马经过仙泉山,苏尚亲自带人在浊漳河两岸检查一遍,没有发现伏兵,邓忠便迫不及待过河赶路,在这里耽搁了近半个时辰,让他有些焦躁。

邓忠率领的都是骑兵,速度极快,苏尚见高翔还未跟上来,提醒邓忠要等待后军,邓忠嘴上答应,却依然催马向前,没有丝毫停顿的意思。

经过浊漳河之后,一路上没有遇到伏兵,士兵们也都有些大意,前方的探马只是草草扫过两边山岭,并没有发现异常,就在转过一道山坳的时候,忽然山林中梆子响动,乱箭齐发,前方的士兵纷纷落马倒地。

邓忠大惊,赶忙勒马,只见前方转出一标骑兵,二话不说便冲杀过来,在他身后,同样也有人挡住了去路。

“儿郎们,随我杀!”

此时进退无路,弓箭手打乱阵型,邓忠知道停下来只会腹背受敌,唯有死命向前才能博得一线生机。

所幸邓忠率领的是邓艾本部的中军精锐,个个训练有素,他们虽然不像十二兵团那般有名号,但装配战力却同样不俗,受到弓箭手的干扰之后很快便冷静下来,跟随邓忠结阵向前。

山谷中马蹄声震动,在邓忠的号令之下结成简单的冲锋阵型,两军靠近,见迎头杀来的竟是田续,邓忠不由大喜,这可是个好机会。

“邓忠小儿,哪里走?”

田续在山林中等待大半夜,此时浑身都被露水湿透,终于等到援军,心中憋着一口气,见前军是邓忠,将其视为囊中之物,自信满满,挺枪便向邓忠刺来。

“嘿嘿,今日便叫你看看真正的——百鸟朝凤枪!”

骑兵对冲,速度极快,眨眼便到了跟前,邓忠一声暴喝,绝境之下全力施为,霎时间手中抢仿佛化作了万点银光,无数残影罩向了田续的上半身。

“好小子——”田续脸色微变,却也丝毫不惧,咬牙提枪上前遮挡,他自信自己的枪法不赖,一定能够化解这一招,出手同样也是百鸟朝凤枪。

叮当当——一阵爆豆般的声音响过,只听田续一声怪叫,手中长枪便拿捏不住,飞天而起,在半空中急速旋转,飞向了树林中去。

两马交错,电光火石之间,邓忠一口气便挑飞了田续的兵器,想要再下手却已经来不及了,田续身后的亲兵也紧随而至,只好舞枪冲杀,几名骑兵被纷纷挑落马下。

逼开田续,邓忠一鼓作气将前方的魏军冲散,冲开了一条血路,带领骑兵从山谷中呼啸而过,只留下乱哄哄的魏军不知所措。

田续被邓忠一招震得虎口开裂,双臂发麻,慌忙趴伏在马背之上堪堪逃过一命,乱军之中惊魂未定,在亲兵的保护下从乱军中冲突出来。

此时秦秀正从后面赶来包抄,本以为这一次邓忠必能被擒,却想不到反被他冲杀出去,再看田续狼狈的模样,不由心中暗恨,无奈地看着远处飞扬的尘埃,再想追赶已经来不及了。

田续惊魂未定,双手止不住地颤抖着,有鲜血渗出,脸色苍白,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强笑道:“秦……秦将军,那邓忠坐骑,好生厉害!”

秦秀瞥了一眼田续,他已经看出田续武艺平平,只是坐骑逞强罢了,到现在还不承认自己的无能,反将失败怪在坐骑之上。

“报——”就在他准备训斥两句的时候,忽然探马来报:“将军,后面还有一队汉军正在赶路。”

“快,随我杀回去!”

秦秀闻言大喜,刚才看到邓忠带领的都是骑兵,便猜到后面的一定是步卒,马上传令兵马调转阵型杀敌,叫田续在后方领伤残士兵跟进。

高翔见邓忠行军极快,渐渐连探马都联络不上,怕他中计,催兵急追,猛然见前方冲来一队骑兵,尘土中看不清衣甲,还以为是邓忠遇伏撤退,等靠近一看却都是魏军,赶忙命士兵向道旁山林中躲避。

魏军骑兵奔腾而至,来不及撤退的士兵被冲散,惨嚎连连,所幸对方兵马不多,只有一千骑兵,后面也都是步卒,高翔指挥弓箭手匆忙遮挡,双方就在山谷中乱战起来。

高翔边战边退,一直退到浊漳水岸边才算稳住阵脚,沿河防守,将魏军挡住,秦秀无法冲过桥面,方才退兵。

高翔命人查点人数,这一路混杀,竟折损了近千人,魏兵又退回前方的山中,也不敢再去追赶邓忠,魏军在这里截杀自己,想必邓忠已经冲过埋伏,便只好回城禀告邓艾,再做定夺。

安排伤残士兵退回长子城,天色已暮,邓艾听了高翔之言,气得双眉倒竖,大骂邓忠轻敌冒进,若是前后两军接应,高翔不至于遭此重创,还可能反败为胜。

不过被王昶料中自己的行军路线,邓艾也当众检讨了一番,这次兵败,也有他本身军令的责任,并未将高翔治罪,叫他先去歇息休整。

李钰听说高翔败退回城,赶忙来询问,才知道是两军脱节所致,见邓艾脸色难看,劝慰道:“将军不必担忧,明汉既已冲过埋伏,此时想必也到了壶口关,定能助令狐将军击退魏兵。”

邓艾叹道:“唉,此子还是如此冒失,叫人如何放心得下?”

李钰却笑道:“明汉性情直爽,勇烈过人,已俨然有大将之风,披坚执锐,临难陷阵,身先士卒何尝又有不妥?

正如大将军所言,要量才而用,能如将军文武双全者,毕竟是少数啊!”

邓忠闻言眼神一阵波动,似乎想明白了什么,点头叹道:“多谢子贤提醒,是吾对其寄望不同,便有些偏颇了。”

李钰笑道:“身为人父,将军一番苦心,明汉自然明白,龙生九子,各有不同,明汉为勇将,将来若能驱驰万里,纵横天下,也能立功建号。”

邓艾若有所思,就在此时,忽然士兵来报:“将军,南门外有一名老道叫城。”

第1560章 冒死出城

第二日双方各自停战休整,王昶进退两难,邓艾却不疾不徐,他知道关兴的另一路兵马正在杀进并州,王昶发现的越晚,便对战局越有利。

到了傍晚,李钰回到长子城,确认魏军的屯粮之地果然就在磨盘垴,邓艾大喜,马上让李钰和沙摩柯叫无当飞军整备形状,今夜就去磨盘山烧粮,没有了粮草,王昶便只能退兵。

邓艾又派人向令狐宇送信,叫他今夜三更与邓忠从壶口关赶往屯留,在屯留城外寻找要地埋伏,等魏军败退回城,便拦截伏击,叫他们不敢进城。

夜幕降临之后,长子城的气氛忽然变得与以往不同,本来在天黑之前该吃饭的往后推迟了半个时辰,军营中各部士兵都在整备兵器铠甲,喂马披鞍,一副即将出征的态势。

王颀混入城中已有两日,却不敢轻举妄动,他本以为入城之后找到旧部,暗中以言语劝说,只要策反四五百人,便可从中起事,但他发现事实远不是他想象的那般。

一来汉军将降兵重新编制过之后,已经打散分入各营,他本身就是一名降兵,别说不好寻找旧部,就是找到了,旁边也有许多汉军相随,着实不好下手。

而更让王颀意外的是,招降的俘虏进城之后第一日并不是先编入军中演练,而是有一个专门的兵长来讲述大汉的政令和军纪。

整整一天时间都在讲说大汉中兴势不可挡,顺应天意,才能光耀门楣,否则永远便是反贼,而且汉军的许多升赏政策连王颀都怦然心动。

除此之外,若非行军时间,每日操练之前,全军各营都要学习《大汉中兴盛世录》,任选其中某一部分来讨论,如果有人能讲出极好的心得,得到校尉以上的认可,也算一份功劳,这让杨欣有些哭笑不得。

不过最让杨欣感触最深的,还是汉军对他的态度,他们根本不把魏军当俘虏和降兵看待,只将他们当做同胞兄弟,只好诚心归顺,齐心振兴汉室,便既往不咎。

用今日同营中一位老兵的话来说,王颀他们只是选错了主人,走上歧途,他们负责将误入歧途的兄弟们拉回来,万众同心让汉室强大,将来征服外族,开天辟地,让万族来朝,那才是大汉子民真正该做的事情。

看着那老兵脸上洋溢的自豪和对未来的期待,王颀感慨万千,方知汉军为何士气高涨,将士精勇,原来他们的目标更长远,就是一名普通的兵卒,眼界也是如此不同。

正如那位老兵拍着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叮嘱道:“你我境界不同,不在同一个水平线上,以后要好好看,好好学。”

入城之后,王颀非但没有找到策反旧部的机会,反而担心自己带来的那三十人会被汉军给同化,一旦有一人动了心思,他们这三十人可都要跟着遭殃。

就在王颀提心吊胆,小心寻找机会的时候,忽然发现天黑之后城中各部整装待发,意识到今夜汉军必有行动,不知道是不是去劫营,心中愈发担忧起来。

趁着士兵吃饭混乱的时候,王颀暗中打探消息,却是一无所获,上面的军令到了百夫长这里就已经模糊不清了,只知道按军令准备行动,至于何时行动,要去往何处,却不得而知,但士卒对将领都十分信任,军令如山,个个服从。

一番准备之后,军营中熄灭烛火,士兵们和衣而卧,王颀却心事重重,无论如何也睡不着,既然无法在城中做内应,如果能早些混出城去,让王昶有所准备,也算一件功劳。

思索再三,王颀决定连夜出城去报信,便悄悄起身,假装如厕出了营门,在城中小心翼翼潜行,寻找出城的机会。

但一个时辰之后,王颀躲在一处角落里无奈叹气,眼下正是两军交战之时,城内防守森严,城门口各处更有重兵把守,别说是出城,刚才在城中游走,差点就被巡逻的士兵给发现了。

正当王颀打算无奈放弃的时候,忽然一阵杂乱脚步声从街道上传来,探出头去小心观察,却见从正街上走来一大队人马,正往南门而去,王颀赶忙跟在后面。

暗淡的星月之下粗略看去,这部兵马有两三千人,很快到了城门口,带兵的一员武将上前与守军交涉,检视过令牌之后,听到城门打开的声音。

此时守军的注意力大多都被城下的士兵吸引,王颀趁着此时从街边的小道绕过去,混在在那些士兵之中,等城门打开之后,混出了城外。

走出长长的甬道,看到悬挂半空的一弯银月,王颀终于长出一口气,这部兵出城之后却是向南而去,离大营越远,王颀走了一阵,找个借口假装整备衣甲停在路旁,躲进了草丛之中。

直到前方的士兵走远之后,王颀才爬起身来,绕过长子城外狂奔向魏军大营,虽然不知道汉军有何目的,但今夜必定有重大行动。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王颀跌跌撞撞跑回营寨,被巡逻的士兵当做奸细抓起来带到中军帐中。

王昶见王颀披头散发,衣衫破烂,浑身粘着污泥,气喘如牛,汗如雨下,不由吃了一惊:“你们这是行迹败露,被汉军发现了?”

“不不不……”王颀一边喘着气,双手扶着大腿,一边断断续续说道,“将军,今,今夜汉军还有行动,正在城中——城中集结兵马,请将军早做准备。”

王昶急问道:“邓艾意欲何为?”

“不,不知道!”

王颀摇摇头,“属下是混在一队人马中才得以出城,但这支兵马却向南而去……”“向南去?”

王昶眉头微皱,低声惊呼道,“莫非他们被发现了不成?”

王颀再次提醒道:“城中兵马枕戈待旦,今夜汉军必会出城,请将军务必小心。”

“本将已知,王将军一路辛苦,先去歇息片刻,稍后还要领兵御敌。”

王颀没有成功作为内应,王昶多少有些失望,但他毕竟冒死出城来报信,也不是全无用处,虽然功劳不算大,但也足以抵消先前的过失,在军中听用。

第1561章 进退有度

魏营中本来就在严阵以待,以防汉军来劫营,王颀带来消息之后,全军上下更是紧张起来,连休息的士兵都穿戴整齐,随时准备应战。

王颀稍作休息换了衣甲之后,又把城中之事详细向王昶禀告一遍,要想联络不但十分困难,还风险极大,王昶心头愈发沉重。

几名将领讨论着长子城和壶口关的形势,从三更一直到五更,却始终不见长子城有什么动静,派出去的斥候也未见来回报。

王昶的眉头越皱越深,王颀跟随出城的那一部兵马向南而去,让他心中有些不安,不知道这三千兵到底去了何处。

不觉之间外面天色已明,鸟鸣山林之间,一层清露在帐篷上晶莹闪亮,王颀也焦急起来,他明明昨夜见到汉军整装以待,却始终不见出城,实在太奇怪,再三向王昶解释营中情形。

王昶倒也不是怀疑王颀的情报,而是心中另有担忧,就在众人疑惑不解的时候,忽然探马紧急来报,却并非是监视长子城的斥候,而是从后方屯留来的,这人也是满头大汗:“将军,大事不好,磨盘垴的粮草昨夜被汉军烧毁了。”

“什么?”

王昶惊得猛然起身,不可置信地看着信使,“磨盘坳如此隐蔽之地,汉军是如何发现的?”

王颀此时也才明白,原来昨夜出城的那一部人马是去劫粮,怪不得向南行进,是从西面绕道磨盘坳去了。

曹泰神色黯然,言道:“将军,军中无粮,军心必乱,还是早些退兵吧!”

“邓艾老贼,真是诡计多端!”

王昶气得直咬牙,却又无可奈何,营中粮草只够三日之用,如果不及时退兵,后果不堪设想。

桓嘉道:“汉军在城中已有准备,必定有人监视营中动静,若此时撤兵,必会出城追击,不可不防。”

典满抱拳道:“将军先行撤退,让末将留下来断后。”

王昶焦躁地在营中来回走动,昨夜王颀的消息的确不假,汉军有所准备,并不是为了偷营,而是在等他退兵的这一刻,尾随追杀。

“汉军在城中虎视眈眈,此时不可骤然退兵,”王昶抬手阻止众将,言道,“粮草还够两日之用,退兵还需从长计议。”

曹泰急问道:“那该如何布兵?”

王昶双目一阵收缩,言道:“先将消息封锁,军中一切如旧,传令下去,一个时辰之后,准备攻城。”

众将不明其意,但还是各去准备,营中很快便嘈杂起来,王昶却站立在营门口,望着远处的长子城久久不语。

白日退兵,营中一切都在城上的监察之下,必须要想出一个万全之策,营中将士都在紧张备战,王昶已有决策,将曹泰等人召集到中军听令。

不多时,长子城外战鼓声再次响起,魏军架设井阑和投石车来至军前,弓步兵压住阵脚,在他们身后骑兵一字排开,旌旗飘展,尽量遮挡着后营中的视线。

前军用投石车与城上的守军交手,后营中王昶已经连续派出去五队兵马,每一队兵马各有一千军,相继往屯留方向退去。

此时长子城中东门和南门城门口已经有大军整装待发,将士们全副武装结成阵型,只等城门打开,便马上能出城追敌。

城头之上,邓艾一直静静地观察者,并没有急于下令,王昶再次集结兵力攻城,显然是要以进为退了。

看到好几路人马先后离营,邓艾轻叹一声,王昶临危不乱,进退有度,看来想要追敌是不可能了,只能派兵尾随紧咬,等令狐宇在前方出击,才能大败其兵。

两军还在对峙之时,探马来报,从河东来的一批粮草运到,押粮之人正是柳隐之子柳充,邓艾大喜,正愁军中人手不足,柳充来了之后,便可留守长子城了。

等粮草进入城中,魏军的中军也已经离营,后军退出大寨之后,点火将营寨烧毁,邓艾才传令开城追敌,以高翔为先锋,董弼为后应,二人交替而进,邓艾自领大军随后跟进。

城外火势蔓延开来,柳充不得停歇又派押粮兵出城救火,将魏军留下的营帐和军器全都搬运进城中去,这些东西都还能派上用场,被火烧了也太浪费了。

前军高翔与典满所领的断后兵马几次接触,典满边战边退,为前军拖延时间,一路上山林中纵有旌旗出现,高翔怕有埋伏也不敢全力追敌,双方走走停停,到屯留境内的时候,已经将近黄昏。

粮草被毁,王昶着急赶回屯留筹措粮草,知道远离邓艾大军之后才放下心来,传令全军加速退兵,撤到屯留部署城防。

典满见已经退入屯留境内,汉军还紧追不舍,暴躁不已,若不是有军令在身,他恨不得领兵杀回去,哪怕战死疆场也无妨,正在此时前方传来王昶将令,叫他不必在阻截追兵,赶快屯留城中。

典满知道王昶这是已经安然退兵,再无顾虑,打算临退之时反杀一次,叫汉军也知道他的厉害。

他早已看出汉军为防中伏,有两部人马交替前行,观察一阵之后,只等董弼领兵追来,典满忽然领兵全力冲杀起来。

董弼还以为典满还和前几次一样,只是稍作厮杀便会退走,却不料典满憋着一腔怒火在此时发泄出来,领兵一阵猛冲,直接杀向了本阵。

董弼措手不及,慌忙应战,却被典满一戟拍于马下,至死都不敢相信,自己辛苦数年,指望立功升赏,回归中原,最终还是死在了上党境内。

“哼,叛敌狗贼,罪该万死!”

典满早就认得是董弼,深恨这叛敌之人,早想将其斩杀,这次瞅准机会除掉叛逆,心中十分痛快,他所率领的断后兵马个个都是精锐,这几日被汉军杀得太憋屈了,此时发泄出来,一通乱杀,将董弼所部人马杀得七零八落,大败而走。

高翔在后闻报赶忙来接应,典满已经领兵扬长而去,望着山路上横七竖八的尸体,高翔一声苦叹,不敢再追典满,赶忙派人向邓艾报信,一边清理道路等候大军。

第1562章 再进一步

为防追兵,王昶命常雕、田续、秦秀、管定各领一千军先行离开,假意在退路上布置埋伏,阻截追兵,自领大军和曹泰随后撤退,留典满断后。

邓艾果然不敢出城追杀,直到退入屯留境内,众将才放下心来,合兵一处快速赶往城中。

才行到一片树林之中,忽然一阵杀喊之声,猛然杀出一部兵马,骑兵分两路冲击,将居中的秦秀所部冲得七零八落。

秦秀在乱军中见是邓忠,不由大怒,舞刀便来与之厮杀,前方的常雕听到身后喊杀之声,也赶来接应,双方大杀一阵,邓忠大笑而去,气得秦秀破口大骂。

刚才一阵冲杀,又折损了数百人,军心更乱,此时曹泰也领中军赶到,听说城外还有埋伏,吃了一惊,叫兵马小心行进。

又走了十里地之后,终于远远看到了屯留城,众人才松了一口气,忽然又一阵鼓响,两边山中乱箭齐发,魏军纷纷倒地。

曹泰忙传令约束将士结阵,步兵向两旁树林中反杀过去,秦秀和常雕二将在前开路,还未走出山林,便见前面路口黑压压站着一队骑兵,将出口彻底堵死。

秦秀大怒,身后不不时传来惨叫之声,此时需要急切冲开缺口,也不问话,打马便杀了过去。

对面武将手持一把大刀,见秦秀拍马上前,冷然一笑,舞刀与之交手,两马交错,一声巨响,震得秦秀双臂发麻,不由大吃一惊,喝问道:“来者何人?”

“令狐宇是也!”

那人圈马回转,又冲杀过来。

秦秀听到令狐宇的名字,心中一震,却也激发出的他斗志来,一咬牙再次凝神迎了上去,两人就在树林中厮杀起来,倒也打得有来有回。

前路被阻,中军被伏兵袭击,王昶从后面听到禀告,赶忙传令叫他们冲开缺口,不可与伏兵纠缠,否则等邓艾大军赶来,形势就危急了。

曹泰正指挥士兵反击,听到将令,才猛然醒悟,将田续、常雕、管定等几名副将统统派出去,六人围住令狐宇将其逼退。

令狐宇带兵退出树林,魏军一涌而出,但见令狐的骑兵去得并不远,一直在一旁远远追随,如同狩猎的狼群一般,虎视眈眈,吓得魏军收紧阵型,行动极其缓慢。

这一番纠缠,邓艾已经亲自领兵杀到,一万精兵杀入山中,就是典满勇猛也难以抵挡,魏军被冲得大败,再也顾不上阵型往屯留开始溃逃。

兵败如山倒,此时不管是曹泰还是王昶,已经无法约束各军,再加上令狐宇也领争锋兵从侧翼不断冲杀,魏军被截成数段,不能相顾。

就在屯留城外,守军眼睁睁看着魏军被汉军冲杀,却不敢出城接应,连出征的精兵都被杀得大败,他们守城的后军哪里敢私自出城?

邓艾杀败了典满,领兵直冲屯留城,两翼有邓忠和令狐宇骑兵骚扰,魏军四散奔逃,聚到城下,守军却不敢开门,一个个哭嚎怒骂,却又无可奈何。

乱军之中邓忠先发现了王昶的中军,领兵死命冲杀,被秦秀和常雕几人拦阻,令狐宇也看到了这边的动静,舍了乱军也来追杀王昶,典满和曹泰也带人将他阻拦住。

天色昏暗,屯留城外乱成一片,王昶见此情形,知道大势已去,带领亲兵从城西大道上奔逃,退往襄垣去了。

城上的守军正在犹豫要不要开城,忽然有人发现王昶已经越城而走,消息传开,守军也一片惊慌,打开北门也纷纷逃走。

屯留变成空城,城外的魏军也四散奔逃,有些见逃生无望,只得跪地请降,天色已黑,令狐宇和邓忠也不敢深入追敌,俘虏了一些兵卒之后退入城中。

此时李钰也带领无当飞军回到屯留,这一次他们破坏了磨盘垴的粮草,致使魏军大败,应该算首功。

一个时辰之后,屯留城上重新亮起了火把,汉军又进一步,邓艾在城中升帐,论功行赏,众将无不欢欣。

唯有苏尚因为董弼战死心中悲伤,毕竟他二人一起降汉,互为依靠,交情很深,还曾约定将来衣锦还乡,同回中原,却没想到他终究还是留在了上党。

他二人也是邓艾的副将,相处数年,折了董弼,邓艾也痛惜不已,叫苏尚亲自将董弼葬在长子城外,托人为其家眷送去抚恤金。

邓忠因为轻敌冒进,险些中了埋伏,听说高翔所部被魏军劫杀,董弼战死,十分忐忑,躲在令狐宇身后不敢发一言,等着一通责罚。

却未料邓艾安排各将军事之后便传令全军休整,在城中犒劳将士们,并未责备于他,只是淡淡地宣布功过相抵,倒让邓忠有些不适应。

退出署衙之后,邓忠来见高翔,向他赔罪,高翔倒是十分欣赏这员小将,反而勉励他一番,胜败是兵家常事,但愿这几次吃亏之后,邓忠能够真正成长起来。

李钰找到莫名所以的邓忠,笑道:“贤侄,今日将军不曾责备于你,是将你与其他将领同等看待!从今之后,你将成为真正的大将,可不能事事都邓将军有关,一切功过,可都要自己一力承担才是。”

“原来如此!”

邓忠恍然大悟,猛然觉得身上一股无形的枷锁被解开了一半,张开双臂大吼道,“哈哈哈,我终于能够自由行动了。”

李钰拍拍他的肩膀,失笑道:“常言说得好,一将功成万骨枯,曹魏未灭,将来还有无数仗要打,披荆斩棘,贤侄可要谨慎而为啊!”

“嗯!”

邓忠满面红光,重重点头道:“多谢叔父指点,小侄以后定当努力,不给家父他老人家丢脸。”

“你小子……”李钰摇头失笑,拉着邓忠走向军营,“我这次去磨盘岭,捡了一样好宝贝送给你。”

“什么好宝贝?”

“嘿嘿,你去看过便知。”

“快走快走!”

邓忠一脸好奇,快步跟在李钰身后离开了大院。

署衙左边的窗棂后面,邓艾负手而立,看着远去的二人背影,摇曳的灯光之下,嘴角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

第1563章 恪尽职守

春日的景色变化极快,仿佛一日一景,短短半月时间,已经满山苍翠,百花盛开,处处生机勃勃。

天井关位于太行群峰中的要道之上,蓬勃的春色已将不久前战争留下的痕迹覆盖,万物新生,大地也在以极快的速度疗伤。

所有的纷争、战斗和死伤,在这座横亘千年的关隘之上,都如一草一木的枯荣般交替更迭,不留痕迹。

罗宪站立在关头,遥望关外起伏的山峦,满目葱翠,薄雾蔼蔼,鸟鸣清越,暖阳照在巡逻的士兵身上,满山生机,士兵们却有些神情倦怠。

“罗将军,他们都随邓将军去前线杀敌立功,将我等留在这闲关之中,真是岂有此理。”

随同的副将不满地嘀咕着,随着战线的不断推进,这一段时间将士们的牢骚越来越频繁。

“不可胡言!”

罗宪皱眉一身沉喝,冷声道,“天井关乃并州要冲,全军粮草及退路都在此处,吾等掌管三军命脉,怎能说是闲关?”

另一人也急道:“将军,昨日就有消息传来,邓将军已经攻下屯留了,魏军大败,我看襄垣也必定守不住,下一步便是进军晋阳,天井关已然……”“住口!”

罗宪面罩寒霜,回头严厉地扫了一眼两名副将,正色道,“吾等受邓将军器重,守卫险要,便是将全军安危都交给吾等,焉能轻言闲散之地?

三军交战,粮道为重中之重,守住天井关,也算大功一件。”

“罗将军……”那名副将无奈一笑,叹道,“我等本事不如将军,留在这里守关其实未尝不可,但以将军的本事,留在这后方小关实在有些大材小用了,我等是为将军鸣不平呐!”

“是啊,将军,听说数日前从河东运粮的柳充到了长子之后,便被任命长子太守,我看那柳充也不过尔尔,竟反比将军你……”“一派胡言,”罗宪豁然转身,目露寒光,盯着二将,沉声道,“此等轻慢军心,挑唆之言,按照军令该当斩首,你二人若再有此心,吾当禀报邓将军处置。”

那两人吃了一惊,赶忙躬身道:“将军莫生气,属下知错了,我们不说便是。”

“唉,罢了!”

罗宪一声轻叹,对二人缓缓道,“如今三军粮草皆从天井关转运,一旦有失,前军便如扼喉窒息,非但前功尽弃,数万将士也将性命难保,岂可掉以轻心?

军务无大小,你我都是为汉室江山用命,何分轻重高低?

一砖一瓦,皆为基石,一卯一榫,方成车仗,《大汉盛世录》中的那些训教都忘了不成?”

那二人被罗宪的气度和胸襟震慑,猛然醒悟,齐声道:“吾等原作大汉车仗的卯榫,让大汉威仪行遍天下。”

罗宪扫视守军,吩咐道:“罢了,你二人要提醒所有士卒不可懈怠,恪尽职守,若有违反军令者,严惩不贷。”

“遵命!”

照例巡视一遍之后,罗宪便下关歇息,闲暇时间研习兵书和诸葛亮传下的《将苑》,这是军中高级将领才能得到的奖励,罗宪自从出征实践以来,获益匪浅。

每日如旧,将士们有些松懈,但罗宪却抓紧实践在学习,同时不忘了练兵,每天两个时辰在关内演练,以此来提升守军士气。

这一日天色未明,一轮上玄月坠落西山,刚过五更,天地一片黑暗,从天井关东北方向的山林小道内钻出许多黑影,这些人身形敏捷,全副武装,悄无声息地靠近天井关之下。

此时即将天明,夜风正紧,吹得关头上火把呼啦啦作响,夹杂着风声掩盖了轻微的脚步声,火光也照不到关下的阴影处。

守军正百无聊奈地打着哈欠,再过一更,他们便能接替回去歇息了,望着漆黑的苍穹,星光闪烁。

这是黎明前最黑暗的一刻,只见潜伏到关下的人一字排开在城墙之下,有人怀抱钩锁,有人抬着长梯,小心翼翼地将梯子搭在墙上,开始攀爬。

嗖嗖嗖——无数钩索抛起来,发出破空之声,一道道残影瞬间覆盖在城墙之上,一阵乱响扣住了关头,那些人开始迅速爬墙,身形敏捷,如同猿猴一般。

钩索击打城墙的声音惊动守军,有人来至城垛口查看,猛然发现了偷袭的敌军,脸色大变,大叫道:“敌袭,敌袭,快擂鼓!”

这人的大叫声划破夜空,城上的守军一阵骚乱,莫名所以,天井关如今已经是大后方,谁也想不到会有人来偷袭,有人还以为这小子故意喊叫吓唬人,不以为意。

直到十几人发现爬墙的敌军之后,守军才开始慌乱起来,有人喊叫,有人拿着兵器砍那些绳索,有人开弓向城下放箭。

咚咚咚——猛烈的鼓声响彻天井关,守军们终于意识到不妙,赶忙组织起来御敌,但这一番迟疑和慌乱,已经有敌军爬上了关头,跳入关墙之上近身厮杀起来。

兵器撞击的声音伴随着惨叫,关头上一片混乱,关内的守军也都被惊醒,嘈乱之中各自呼喊集合,穿戴衣甲备战。

罗宪也被急促的鼓声惊醒,猛然翻身而起,以极快的速度穿戴衣甲,抓起床边的头盔和兵器推门跑了出去。

亲兵也正好从外面冲进来:“将军,大事不好,有人偷袭。”

罗宪眉头紧皱,面沉似水,却不见丝毫慌乱之色,大声道:“不必惊慌,传令各部到关下集合。”

士兵前去传令,罗宪来至门外,披挂上马,看到关头上火势熊熊,人影纠缠在一起厮杀正酣,打马直奔关下来。

关下的守军十分混乱,纷纷往城楼上去御敌,关上只有左右两道台阶可供上去,在关门前挤作一团。

罗宪在马上先观察片刻,对身旁的士兵吩咐道:“全军听吾号令,鸣金叫上楼的守军退下来!”

“啊?

将军……”传令兵一怔,敌人已经冲上关头,不去防守,反而要收兵?

“鸣金!”

罗宪一声大喝。

“是!”

传令兵不敢再迟疑,赶紧敲响了钟声。

第1564章 临危不乱

一阵清脆的钟声在喊杀声中响起,关上的士兵还在厮杀,但关下和拥挤上城的士兵一怔,回头便看到了火光之下肃然而立的罗宪。

众将士在短暂的愣神之后,毫不犹豫地选择退后,这也是平日里罗宪加强训练的结果,转眼间所有士兵如潮水般退到关下,各自回各部战好。

罗宪马上传令道:“左右营听令,尔等守住楼梯,连弩、弓箭手压阵,不得让一名贼人下关来。”

“遵命!”

两营的兵长马上带领士兵上前,将下城的楼梯口团团围住,刀枪兵在前,弓箭手在后,对准了城上的楼梯。

“后营守住街口,中军随我来!”

罗宪冷冷扫了一眼城上厮杀的士兵,打马走向城门通道,对传令兵喝道:“叫关上守军撤退,不必再守。”

“遵命!”

传令兵又敲响了钟声,不同的节奏和令旗,这是在招呼关上的士兵撤退。

关上守军听到号令,且战且退,纷纷顺着楼梯跑下来,爬城的敌军还在负责接应城外的士兵,并没有追击,就势占住了关头。

此时罗宪身后已经集结了五百骑兵,五百弓步兵,都站在甬道之中,守护关门的士兵挺枪严守城门。

“开城门——”罗宪一声大喝,让守门的士兵一阵愕然,回头看了一眼罗宪,见他神色肃然,不敢有丝毫犹豫,上前将关门上的五道门闩依次抬下来。

罗宪对弓步兵的都尉吩咐道:“稍后关门打开,尽管往向门外乱箭齐发,待吾冲杀出去之后,尔等务必死守城门,不得有误!”

“遵命!”

全军士兵在关门通道内轰然应诺,传出一股厚重的回声来,震得人耳膜发麻。

随着关门内摆设好路障和荆棘栅栏,外面厚重的关门也已经缓缓推开,关门内火把通明,一股冷风灌进来,扯出长长的焰尾。

关门还未完全打开,就看到无数人影呐喊着向关内冲过来,但迎接他们的却是无情的密集箭雨,还未到关门前就惨叫着纷纷倒地。

关外的敌军本以为是同伴打开了关门,放心地冲杀过来,完全没有料到竟是守军主动开门,被乱箭杀了个措手不及,前方的同伴倒下之后,后面的士兵四散躲避。

轰隆隆——沉重的马蹄声在关门内如同闷雷一般,关门外的敌军正在混乱之中,被罗宪领骑兵杀将出来,顿时被冲得七零八落,惨叫连连。

罗宪一马当先,长枪舞动连数名敌军,骑兵呼啸而过,到了百步之外才停住,调转马头又结阵冲了过来,马蹄声成了等在关外的敌军噩梦。

这些骑兵可都是邓艾留下的精锐,战力不俗,来回几个冲突,便将其杀得大败,四散奔逃,没有一人再敢冲向关门之内。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关上关下的厮杀渐渐停歇,关外的敌军已经逃得一干二净,只留下满地尸体和几十名伤残的士兵缩在城墙脚下战战兢兢。

东方亮起了鱼肚白,天色为之一亮,朦胧的晨光之下,只见关墙上挂满了断断续续的钩索,如同被破坏的蛛网一般盘结着,随着晨风缓缓飘荡。

冲到关上的敌军在这一刻却傻了眼,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辛辛苦苦爬上城墙,却反被守军堵在了关头之上,关下接应的同伴被杀散逃走,只留下他们进退无路。

关外是七八丈高的城墙,还有一队虎视眈眈的骑兵,再顺着钩索溜下来是不可能了,关内的两个楼梯通道被守军死死守住,刚才冲下去的几十人都变成了刺猬倒卧在台阶之上,鲜血横流。

鼓声停歇,喊杀声消失,晨风呼啸着,吹得悬崖上的树梢发出呜咽之声,似乎在因这惨烈的战场哀鸣。

关上关下一片静默,守军虎视眈眈,杀气腾腾,冲关的敌军却都傻了眼,拿着兵器如同定住了一般,谁也没有料到竟会是这个结局。

“投降不杀!”

沉默之中,罗宪冲着关上的守军一声冷喝,声音在山谷中远远回荡着。

“投降不杀、投降不杀、投降不杀!”

关内外的守军都举着兵器高声呐喊,这是汉军对待敌军的惯用方式,但凡缴械投降的,都会将其暂时放过,收押之后自有人对俘虏甄选编制。

整齐的口号声响彻山岭,惊起一群群飞鸟,关上的那些士兵脸色惨然,不知所措,挪动着脚步簇拥到一处,最终将目光看向了一名持剑的中年人。

“牵弘误我!”

那人看看关内外,神色惨然,一剑劈在关墙的石块之上,火花飞溅,咬牙道,“吾父受陛下托孤之重,寄天下之命于我父子,安能降敌乎?”

追随他而来的士兵闻言一阵骚动,却见那人挥剑大笑道:“食王之禄,当尽王事,儿郎们,随我杀敌去者!”

关上的士兵神色一变,便见那人已经举剑冲下了关头,有十几名士兵神色决然,紧随其后,但迎接他们的却是无情的箭雨,还未冲到台阶之下,就全被乱箭杀死。

“我等愿降!”

关上只剩下几十名孤零零的敌军,见主将已死,纷纷跪地请降。

罗宪守军回城,找来两名降兵审问,才知道这是王昶派来的奇兵,想要夺取天井关阻断汉军后路,等邓艾回师救援的时候追击反杀,领兵者正是牵弘和桓嘉。

士兵们收拾战场,副将兀自心有余悸,若不是罗宪指挥得当,刚才天黑混乱,军心不稳,恐怕真要被魏军夺了关隘。

在一旁见罗宪神色冷静,问道:“将军,方才天黑不知敌情,将军为何还敢打开关门杀敌?

万一城外有大军在,岂不危险?”

罗宪笑道:“天井关外十里地皆有斥候探马,若有大军来,必能察觉。

这几日不见斥候报信,吾料敌军定是翻山越岭而来,自然人数有限,故而退兵开关,断其归路。”

副将闻言信服道:“将军临危不乱,平日叮嘱我等小心守关,诚不欺我。”

罗宪翻身下马,对几名将校言道:“千里之堤,溃于蚁穴,防微杜渐方为常胜之道,当晓瑜三军时刻谨记。”

几名将校信服,罗宪马上派人向邓艾报信,王昶兵出险着,前军也要小心提防。

第1565章 奇兵遇挫

襄垣为上党郡北面要地,也是除长子之外最大的一座城池,王昶败退襄垣之后,收拢残兵,连同守军两万人死守襄垣。

邓艾趁势而进,逼近襄垣,安札营寨,每日派人监视巡逻,见襄垣城高大险固,暂时按兵不动。

双方攻守之势再易,王昶仿汉军防守之法,将城中的投石车也搬上城墙,弓弩手严阵以待,对汉军造成极大的阻力。

这几日邓艾不来攻城,王昶也不派兵骚扰,严令各军紧守城门,不得出战,违令者斩,典满、秦秀几人请战都被王昶斥责了一通。

这一日曹泰巡逻归来,见王昶在廊台之下望着西南方向发呆,上前问道:“将军可是起了思乡之情?”

襄垣的西南方向正是祁县,王昶虽为晋阳人,但祖祠却在祁县,太原王氏是并州望族,祁县有王氏的宗祠,王昶封侯之后,受祁县王氏族长邀请,也将祖上灵牌搬去祁县归宗了。

“非也!”

王昶身形微震,转过头来,面带忧虑之色,皱眉道,“邓艾不来攻城,似乎有所期待,我恐他别有所图。”

“哦?”

曹泰一怔,“邓艾用兵,向来喜欢弄奇走险,莫非他能分兵去取晋阳不成?”

“这倒未必,”王昶摇头道,“晋阳尚有两万兵马,城池高大,粮草军器充备,即便大军骤至,也能坚守一年,奇兵难胜。”

曹泰疑惑道:“那他为何按兵不动?”

王昶忧虑道:“只怕西河兵马出动,从吕梁攻并州以北,叫我两难相顾。”

曹泰笑道:“将军多虑了,那吕梁险要之处都有重兵把守,南北两处要地娄烦、祁县各有一万精兵,据险而守,一旦西河出兵,晋阳都能及时驰援,可保无恙。”

王昶淡然一笑,显然他也是如此作想,与曹泰同往屋内走去,叹道:“其实我方才所望,并非祁县方向,乃是天井关方向。”

“天井关?”

曹泰一怔,失笑道,“天井关虽是天险,但已经失守,多思无济于事呀!”

王昶缓缓坐下,挑眉看着曹泰,缓缓道:“若是我重夺天井关,形势如何?”

“重夺天井关?”

曹泰扶着桌案身躯微微一顿,才坐下来,皱眉道,“若是能重夺天井关,断了汉军的粮道和退路,其便不战自乱……”说到这里曹泰猛然明白了什么,霍然起身盯着王昶:“将军该不会是已经……已经派兵去了?”

王昶看着曹泰,似笑非笑,不置可否,转身抓起茶壶为二人倒水。

“唉呀,原来将军早有计划!”

曹泰思索片刻,一声惊呼,激动言道:“这几日不见牵弘、桓嘉二将,我本道他二人奉命去运粮了,但到襄垣也未见他二人,昨日本要来问,却因军务繁忙忘了,现在想来,必是暗中去取天井关了吧?”

“然也!”

王昶缓缓点头,递给曹泰一杯茶,冷然笑道,“不管他邓艾不知有何期待,却料不到吾也有所待,牵弘二人从屯留出发已有五日,想必已然到了天井关,消息就在这一两日之间吧!”

曹泰猛灌一口茶,拍着大腿笑道:“哈哈哈,将军如此妙计,实在叫人佩服,不管他邓艾有什么阴谋诡计,恐怕也等不到计谋成功之时了,只要天井关一失,便是吾大军反攻之时!”

王昶嘴唇微抿:“这几日务必多派探马,严密监视敌营动静,以防邓艾先得到消息悄然退走。”

曹泰笑道:“将军放心,我保证他跑不了一人一马。”

当天晚上,曹泰亲自守城,兵派出心腹之人监视汉军大营,甚至在长子城也安插了眼线,只要发现汉军有异常,便速来禀报。

又过了两日,双方还是按兵不动,僵持不下,王昶和曹泰望眼欲穿,到了晚上,负责巡逻的秦秀却先等来了败逃而回的牵弘。

府衙之中,王昶几人听了牵弘的禀告,一个个面如死灰,最后的一线希望就这么破灭了,失去了这次机会,汉军长驱大进,势不可挡。

曹泰叹道:“这罗宪究竟何许人也,竟如此大胆,若是换了一般守将,恐怕早已趁败逃走了。”

牵弘满脸羞愧,跪倒在地:“取关失败,桓嘉战死,都是末将之过,请将军责罚。”

“能杀上关头,逼出守军,二位将军已经算是成功了!”

王昶神色颓然,无力地挥挥手,对狼狈的牵弘说道,“孤军深入,却被罗宪识破,实乃天意也,牵将军先去歇息吧!”

牵弘退下之后,曹泰几人都低头不语,邓艾用兵滴水不漏,又精于算计,实在是个劲敌,汉军又士气正盛,一时间大家都想不到退敌之策。

曹泰起身道:“将军,今夜便让我去劫营吧,汉军就算每日地方,也有疏漏,我们数日不曾派兵出城,此去或能见效。”

“曹将军切莫着急!”

王昶微微摇头,皱眉道,“邓艾兵临城下却不发兵,必有所图,如今偷取天井关失败,务必要先查清楚邓艾之谋,否则再被其所算,将无力阻敌了。”

曹泰想起前几日和王昶讨论之事,又缓缓坐下来,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现在对敌情一无所知,的确让人心中不安。

沉吟一阵之后,王昶对常雕吩咐道:“常将军明日一早领两千军去手阙与关,千万不可被汉军截断吾等退路。”

“遵命!”

常雕领命而去。

阙与关是上党通往太原郡的唯一大道,这座关隘与天井关一般,也十分险峻,当年春秋之时,秦军攻打阙与关数月不下,最终被赵奢千里奔袭击败,这座关隘也成为进入并州腹地的战略要地。

王昶派兵偷袭天井关,自然也担心邓艾断了他的后路,而且邓艾本来就擅长跋涉奇袭,不得不增派重兵布防。

保证后路和粮道畅通,王昶又让曹泰派人加强布防,派细作设法潜入敌营中去打探消息,于襄垣以北各处要道严密监视,尽早查明邓艾的意图,才好部署应对。

第1566章 打破僵局

攻下屯留之后,邓艾陈兵于襄垣城下,并不急于进兵,按照时间来算,关兴这一路兵应该已经攻入并州了。

从河东出兵,可溯汾水而上,直取晋阳,只要消息传来,王昶必定会退兵守太原郡,如果晋阳失守,整个并州便不保了。

转眼十多日过去,双方还在对峙之中,这一日忽然探马来报,王昶分兵偷袭天井关,被罗宪成功阻截,杀敌三百余,俘虏一百多人,魏将桓嘉战死。

邓艾吃了一惊,没想到王昶也暗中派兵去断粮道和退路,怪不得这几日不见他出兵,原来也是在等候消息,如果天井关失守,就不得不回师救援了。

仔细问了一遍战斗经过,邓艾不由慨然叹道:“罗令则临危不乱,反制魏军取胜,当真出人意料,果然不愧为大将军认可之人。”

刘封识人之能,众将无不认可,当时发兵攻打长子城,留下罗宪守天井关的时候,句扶等人还有些不放心,现在看来,这罗宪的确有大将之才。

“嘁,派孩儿去,我也能守住。”

就在众人纷纷点头之际,却见邓忠撇着嘴一脸不屑,低声嘀咕着。

“住口!”

邓艾正在思考军情,闻言顿时大怒,指着邓忠怒骂道,“你这逆子,如此狂妄,成何体统,给我轰了出去。”

“父亲——”邓忠吓得浑身一震,他只是因为和罗宪相熟,随口调侃一举而已,倒不是真的嫉妒罗宪,却没想到被邓艾给听到了。

李钰瞪了邓忠一眼,赶紧求情:“邓将军,明汉只是一时嘴快,随口说说罢了……”邓艾却双眉倒竖,拍着桌子怒吼道:“如此扰乱军心,焉能留你在军中,滚出去——”“这——”邓忠还要解释,却被李钰一把拦住,示意他赶紧退出去,这小子口直心快,却不分场合,这是在议事厅中,邓艾向来威严素正,自然不容他胡言乱语。

邓忠委屈地嘟着嘴,偷偷瞄了一眼怒气冲冲的邓艾,缩着肩膀轻手轻脚快步走了出来,看看左右憋笑的侍卫,轻咳一声大步走出大帐。

来到辕门外,阳光明媚,邓忠给自己来了一嘴巴,骂道:“你这个蠢货,祸从口出,怎么老是记不住呢?”

“咦,明汉,你怎得自己打自己,要不要帮忙啊?”

邓忠正在懊恼,被这声音惊得一个激灵,转头看时,正是记室常忌,不由俊脸微红,愣在了门口。

常忌字茂通,蜀郡江原人,祖上数代为官,一门显赫,早年同罗宪求学于大儒谯周门下,为同门师兄弟,邓忠与罗宪相熟,加之常忌为邓艾随军记室,也就与常忌熟稔了。

被其看到自己一副窘态,邓忠十分尴尬,干笑道:“不不不,刚才正好有一只苍蝇飞过来,哎呀,咳咳……我先去军营了。”

看到邓忠撒腿而逃,常忌眉头微蹙,摇头失笑,猜到他肯定又是犯了什么错误自责,迈步走进了大帐。

邓艾还在为邓忠之事发怒,众人一番劝告,才沉着脸不再指责,正在气氛僵硬之时,常忌紧张禀道:“将军,河东兵马有了消息,关将军已经取了祁县。”

“祁县?

关将军真是神速啊!”

众人闻言吃了一惊,祁县是太原郡的门户之地,关兴才领兵出征,就悄无声息地拿下了祁县,这可比邓艾攻破长子城的威胁还要大。

邓艾扶案起身,大笑道:“哈哈哈,关将军好快的速度,此一战必定震动并州,王昶不日必退,休整多日,我们也该行动了。”

李钰等人大喜,抱拳道:“请将军下令。”

邓艾马上传令各营准备随时出战,多派斥候探马监视襄垣城的动静,一旦魏军有撤退的迹象,马上起兵追杀,决不能让王昶全身而退。

随着汉营中将士紧张起来,此时的襄垣城也一片惊慌,府衙之内,王昶面色苍白,无力地坐在帅位之上,曹泰等将焦躁不安,议论纷纷。

黄昏时分,从祁县来的探马带来消息,让王昶等人大惊失色,汉军从兹氏、霍县沿汾水两路进兵,杀到祁县城下,守将吃了两次败仗之后,忽然祁县王氏大族率先投降,做了内应,祁县城不到三日便被汉军占据,太原郡上下震动,一片惊慌。

王昶怎么也没想到,给他致命一击的,竟会是自己的族人,这个突然的变故让他方寸大乱,从祁县到晋阳,不过三日路程,太原郡岌岌可危。

曹泰忙道:“将军,快退兵吧,还是守晋阳要紧!”

典满也上前请令:“将军,末将愿意留下守城断后。”

牵弘也劝道:“将军,祁县失守,晋阳危险,太原郡民心不稳,军心动荡,还需将军早些回去稳定大局。”

王颀言道:“想必邓艾也已得到消息,早已监视襄垣,若是贸然退兵,被其挥兵掩杀,如何抵挡?”

曹泰急道:“若不早些退兵,两军僵持,大军被托在襄垣,汉军长驱直进,兵临晋阳城下,并州危矣!”

府衙内众将开始争执起来,乱成一锅粥,王昶面沉似水,扶额一语不发,极力地思索着退兵之策。

“都住了!”

一刻钟之后,王昶猛然起身,将宝剑拍在桌案之上,众将纷纷噤声,各回位置躬身而立,等待王昶的将令。

王昶扫视众人,沉声道:“如今失了祁县,势已危急,若就此退兵,两线受敌,也难保并州,为今之计,当先退邓艾兵马,方能回援晋阳。”

曹泰急切道:“邓艾用兵有方,我们僵持半月,才让关兴有了可乘之机,如今军心震动,如何破邓艾之兵?”

王昶一阵咬牙,缓缓道:“正所谓置之死地而后生!欲解此危,唯有拼死一搏,邓艾此时想必已经监视襄垣,待吾退兵之时追击,正好可将计就计,反戈一击。”

曹泰等人闻言一怔,不知道王昶打算如何用兵,但还是抱拳道:“请将军下令。”

王昶深吸一口气,大声道:“各将回营之先稳定军心。

传令五更造饭准备,于城上遍插旌旗,虚张声势,待到黎明时分,兵分三门弃城而出。

秦秀、典满二将留下,吾另有吩咐。”

“遵命!”

第1570章 积极备战

杜预虽然有信心带兵,但总觉得自己资历不够,毕竟邓艾麾下还有高翔、令狐宇、句扶等老将,这些可都比他从军时间长,又比自己年长,恐怕不能服人。

刘封见他还在犹豫,笑道:“令狐宇等将,皆是明大义之人,元凯是某所派,他们谁敢不从命?

这样吧,我这把佩剑你带着,若有违令,就按军法处置。”

“多谢将军信任!”

杜预见刘封如此信任,他也是有担当的人,马上单膝跪地接过佩剑,“末将肝脑涂地,万死不惜!”

“好了,军务不可耽搁,你准备一下即刻启程吧!”

刘封搀扶起杜预,“到了上党之后,将李钰和无当飞军调来河内,攻入太原郡之后,无当飞军的作用便不是很大了。”

杜预领命而去,刘封马上又派人向洛阳送信,叫荀方再找一名华青堂的医师去上党为邓艾疗伤,以后征战的路还很长,邓艾这样的左膀右臂,刘封可不想他落下什么病根。

这几日云羽卫打探来的消息已经明确,司马懿引鲜卑军为外援,轲比能和拓跋部正式和解,拓跋部占代郡和上谷郡,轲比能占幽州东部。

因为司马懿和毌丘俭两次征伐高句丽,迁徙百姓,幽州最东面的辽西、辽东两郡基本荒无人烟,轲比能大可向东长驱直入,与塞外的鲜卑山连接起来。

拓跋部落有了立足之地,加之其原本占领的九原郡,雁门关外方圆千里尽是其地盘,而轲比能更将鲜卑的地盘扩大了整整一倍,怪不得两部会暂息兵戈,欣然来中原。

踏入中原也是塞外胡人梦寐以求的希望,他们屡寇边关,都被挡在长城之外,只有匈奴分裂之后,南匈奴才入侵西河、河东一带,最终却被灭族,轲比能这一次能够真正踏入燕赵大地,对他和整个鲜卑族而言,这都意义非凡。

让出幽州,对中原王朝来说无疑是奇耻大辱,而对幽州的百姓来说更是毁灭性的打击,在安定了数十年之后,他们又将再一次面临胡人的侵袭。

刘封对司马懿此举十分愤怒,却也是鞭长莫及,无可奈何,一旦鲜卑军占领幽州,进入冀州,一定会引发轩然大波,曹芳和司马懿忍心大失,这些对汉军来说都是有利之事,但刘封内心却高兴不起来。

眼下河内军中粮草不足,魏军援军未至,双方还在僵持之中,徐州境内调兵遣将,战事一触即发,有姜维和陆抗这两员上将,还增添了许多吴军将官,兵精粮足,对付毌丘俭和夏侯霸,刘封倒是不必担心,不知道司马懿请来多少鲜卑援军,魏郡这一战也绝不容忽视。

虽然刘封决心以退为进,防备为主,策应并州和徐州两翼进兵,但一旦河内守军失败,对两线的影响却是极大的,一旦这一路兵败,司马懿便可挥师南下,直接威胁到洛阳和中原腹地。

尤其是兖州和豫州,曹魏在此经营几十年,许昌、东郡、谯郡、陈留、濮阳都是曹家的根基所在,中原新定,肯定人心不稳,一个处理不好,便是全盘皆输的局面。

虽然刘封对自己颇有信心,但毕竟一人智短,尤其是将杜预调往上党,手下都是一群武将,刘封思索再三,决定将徐陵和沐风这两个老部下调到河内来。

江东平定,现在处于内政阶段,有关平和颜琰在,又有许多江东弟子,治理内政人手足够用了,而陆抗掌豫州之兵以后,还有陆凯这个足兄和袁林相助,也不缺人手。

“哈哈哈,大哥,周处这小子不错,有点本事。”

正当刘封整理情报,猜测司马懿接下来的军事动机的时候,一个粗豪的大笑声从院外传来,这大嗓门一听就是张苞的。

放下手中的地图,刘封走出书房,阳光明媚,扫去心中的阴霾,伸了个懒腰,便见张苞敞着衣襟大步而进,身后跟着垂头丧气的周处。

周处与碧琪在江东成婚,将其在家中安置好之后,和周鲂父子两人便马上请命出战,显然他们也想抓住这最后一次灭魏的机会建功立业。

刘封将周鲂调往姜维军中做参军,周处水性极佳,本想让他去追随水军历练,不想这小子听说关索来到中原,便也一路追来,他早就厌倦水上生活,很是期待中原风光。

与周鲂分别之后便私自折转来到陈留,又赶来河内,才到军中就主动给刘封来了个负荆请罪,倒叫刘封不好责罚,见他留在军中锻炼也是一样,便不再强求。

周处毕竟是个不安分的主,一天的愧疚过去之后,便在军营中打闹起来,一日之间连败张起、王仁、霍戈四员大将,在营中不到三天时间,已经无人不知,声名鹊起。

初来乍到便打遍军中无敌手,惊动了在汲县的张苞,今日一早张苞便乘马来到修武亲自会一会周处,这才不到半个时辰,看样子已经把周处给收拾服帖了,前两日意气奋发的气焰消失无踪。

刘封看着垂头丧气的周处,失笑道:“你这是夸他还是损他呢?”

“当然是夸了!”

张苞一瞪眼,拍着周处的肩膀啪啪作响,“能接住我五十回合,着实厉害,我看文鸯来了能与他有一战之力。”

周处惊问道:“可是那西凉锦马超的关门弟子,淮南文鸯?”

说起文鸯,张苞对这个小师弟也一脸宠溺,点头笑道:“嘿嘿,就是他,这小子枪法颇为了得,半月内便能赶来,你们二人可以好好切磋。”

“好,我等着他!”

周处闻言马上振作精神,他知道自己暂时还不是张苞、关索这样怪物的对手,但与文鸯还是有一战之力的。

马超病逝之后,文鸯赶回武威去奔丧,为其守孝半年,听说中原开战,便请命来河内,经过几次征战之后,他也意识到自己武艺的不足,马超已经不在,只能跟随张苞左右,请他指点了。

张苞在一旁的水池里洗着手,问道:“大哥,这仗还打不打了?

司马懿已经到了内黄,都按兵不动,等得我心痒手痒的。”

“快了!”

刘封双目微凛,叹道,“待群狼乱舞之日,便是司马懿出兵之时。”

第1571章 河北动荡

汉中兴三年、魏正始八年四月,魏国在失去中原,退守河北之后,重新起用老将司马懿,素整朝纲,改元武兴,取武帝曹操开创大业之意。

司马懿宛如魏国的架海金梁,擎天之柱,让朝堂上下暂时稳定,民心也暂时安定,朝野八成以上的人还是相信司马懿能够力挽狂澜,匡扶大魏。

就在朝政渐趋安稳,百姓惶恐观望的时候,忽然一件消息如同春分一般席卷河北大地,不过这春分却无温和之意,反而如同刀刃寒霜一般,令万民震惊。

二月初,司马懿调幽州刺史王雄、征北将军毌丘俭到冀州,朝廷随即传令幽州百姓主动南迁到冀州境内,否则一切后果自负。

官府清退,让幽州境内一片混乱,数月之间盗贼四起,烧杀抢掠随处可见,不肯背井离乡的百姓们自发组成民团,与恶贼相抗,幽州境内哀鸿遍野,却也换不来朝廷的保护。

就在幽州百姓惶恐不知所措的时候,鲜卑军从居庸关杀进幽州,并扬言魏国将幽州割让于他们,胡人比之那些盗贼更加恐怖,他们全副武装,如同饿狼过境,已经不是那些普通百姓能够抵挡的了。

直到此时,幽州百姓才明白朝廷为何要迁徙,原来他们已经放弃了幽州,竟不管千万百姓的生死,胡人入境,他们不得不向冀州奔逃,偕老妇幼,一路上又不知死伤多少人。

幽州的动乱,在鲜卑军大举进入之后,随着流民涌入冀州,消息很快便散播开来,魏国上下又一片惶恐,百姓们更是愤恨不已,一片骂声。

当年秦始皇修筑长城,将囚犯、士卒和强征来的民夫徙居于此,取"徙居庸徒"之意,命名为居庸关,虽然当年秦政修长城让举国上下不得安宁,但这万里长城却成了千秋万代保卫中原安稳的一道屏障,功不在当代,却利在千秋。

自长城修建之后,历朝历代不知挡住多少胡人南下的脚步,汉代时又先后修筑长城,居庸关城已颇具规模,东汉时期,更始帝派使者入上谷,耿况迎之于居庸关,建武十五年,以匈奴犯塞,迁代郡、上谷郡民于居庸关以东,成为幽州北面的门户。

元初年间,此时匈奴已没落,强大的鲜卑犯塞,屡寇上谷,但都被挡在居庸关之外,建光初年,鲜卑军复寇居庸关,都被顽强的守军挡在关外。

后来刘虞任幽州牧,因幽州为穷州,需要青、冀两州补贴钱粮,但因战乱而无法调度,刘虞在幽州安抚边民,劝导百姓种田,开放上谷市场与胡人交易,令百余万青州、徐州人流亡至此,安居乐业。

当时刘虞开设胡市,也是以居庸关为支点,此地为幽州百姓进出要道,出关即可进入胡市与外族交易,而胡人却不能踏入居庸关半步。

居庸关之于幽州,如同雁门关之于并州一般,是幽州的门户,更是北方的一道屏障,一旦被外族破关,幽州百姓将面临灭顶之灾,甚至还会威胁到河北的安危。

当年外族屡寇边境,还从未有人踏入过居庸关以东的内镜,即便当年强大的乌桓,也只是入寇右北平一带,依然跨不过居庸关,现在忽然打开门户,放胡人入关,简直是闻所未闻之事。

魏国的这一举措,不仅让曹家民心大失,就是新上任的司马懿也被人骂得狗血淋头,人人都知道曹芳年幼,曹爽免职,朝政大事都是司马懿这个托孤老臣决策,将鲜卑军放入长城以南,必定是司马懿的主意。

这一次不仅幽州百姓对司马懿恨之入骨,连冀州和青州的百姓也对司马懿彻底失望,这样一个不顾百姓死活的辅国大臣,对他们来说就是恶魔般的存在,他今日能放弃幽州百姓,有朝一日也就能不顾冀州百姓的死活。

司马懿父子的名声,在继淮南水淹寿春之后,又一次跌倒了低谷,被千夫所指,万民唾骂。

鲜卑军进入幽州之后,肆意抢掠烧杀,百姓纷纷逃亡,从右北平到渔阳、广阳,乃至靠近冀州的范阳郡,都成为胡人肆虐之地,烽火遍地。

占领幽州之后,鲜卑二十万大军正式开进冀州,从河间、清河两军一路向南,虽然有官兵把守开路,但也有不少沿途百姓遭到抢掠,所过之处鸡飞狗跳,人心震动。

四月初,鲜卑军进入冀州腹地,在清理好的馆陶驻扎下来,方圆百里不见人烟,谁也不敢靠近这些凶狠毫无人性的恶狼,即便明白他们是来助魏国抵挡汉军,但背地里却是骂声一片。

司马懿引狼入室,民怨沸天,但在战场前沿,这些流言和骂声却毫无作用,战场比之胡人的入侵还要冷酷,这是一个无情的杀戮之地,胜者为王,生死攸关,容不得半点虚假。

此时的司马懿领中军驻扎在内黄,整日演练兵马,调集钱粮,牢牢把守住进入魏郡的要地,将邺城严密保护起来,此时人心动荡,宛如大厦摇摇欲坠,一旦敌军再威胁到皇都,整个魏国只怕就要彻底崩塌了。

府衙之内,各处情报如同雪片般不断送到,信使出入府衙大门,比之外面街道上的集市还要热闹,十几名官员忙得不可靠叫,整个大厅里只听见纸张和逐渐翻动的声音。

司马懿斜靠在帅位之上,一束阳光照在他绛紫色的长衫之上,在杂乱中显得异常安静,花白的须发和枯瘦的脸庞,在阳光反照之下显得愈发阴鸷。

司马师拿着一份情报走过来,低声说道:“父亲,鲜卑军已经到齐,粮草昨日便运到了。”

“唔——”司马懿缓缓睁开眼睛,一道精光闪过,“轲比能现在何处?”

司马昭躬身答道:“正安顿兵马和各部首领,明日一早便来相见。”

“不必了!”

司马懿微微欠了欠身躯,“传令轲比能,叫他今日备战,明日分兵于黎阳、浚县二地,再来朝歌见吾。”

司马昭神色一凛,知道司马懿马上就要出兵了,抱拳道:“遵命!”

第1572章 朝歌会盟

魏武兴元年四月下旬,司马懿集合河北十五万大军,连同鲜卑二十万援兵出魏郡,于太行以东、大河以北屯驻,本部屯驻朝歌,自朝歌到内黄,一连又下十个大寨,连接近百里,以为长久之计。

鲜卑援兵则在大河北岸从浚县到黎阳沿岸安营驻扎,人马攒动,战马奔驰,尘土飞扬,鲜卑军首次进入中原腹地,耀武扬威,声势骇人。

太行巍峨,自河内绵延向东北方向,出朝歌之后的冀州,便是一马平川的广阔之地,当年袁绍暂驻河内,觊觎冀州,也正是在双方屯兵之地。

从太行山麓的朝歌到大河沿岸的浚县,便是闻名天下的久战之地——牧野,武王伐纣,牧野一战决定胜负,颠覆了穷兵黩武,民不聊生的殷商。

这是一处战略要地,进可攻入河内,直逼洛阳,南下中原,退可保守河北之地,一旦失守,对于河北大地来说也等于打开了一个缺口,如同水漫平原,便无从遮挡了。

司马懿中军到达前阵之后,每日令人巡哨,监视汉军动静,刘封半月前来到河内,司马懿本以为他会马上进兵,但到现在却一直按兵不动,必定有所图谋。

三日之后,鲜卑军安置完毕,轲比能带领百名护卫趾高气扬进入朝歌,这一月时间穿行在燕赵大地上,轲比能真正见识到了华夏之地的广阔和富庶,那些高大的城池,华丽的府邸高楼,壮美的山河,都让轲比能无不艳羡。

这一次作为援军来帮助魏军,轲比能自视为上宾,心中自然十分得意,汉人对胡人从来都是嗤之以鼻,百般轻视,当做异类排斥,这一次司马懿却向他求援,这是何等的荣耀?

不过轲比能也知道司马懿为人阴险狡诈,其言不可尽信,在兵马来到馆陶之后,先让魏军送来许多军器钱粮,宝物无数,兑现了三分之一的承诺之后,才决定与之合作。

若是司马懿敢出尔反尔,他就在这魏郡大杀一场,说不定顺便还能夺了冀州,从此之后河北之地都属于鲜卑族了,那他将会超越当年的冒顿成为真正的草原第一人。

轲比能自认为抓住了司马懿的命门,这一次顺利进入河北之地,他也有自己的打算,绝不只是来当援兵那么简单,司马懿想把他当做工具利用,也太天真了。

就在一年前王昶骗鲜卑军进攻西河郡,损伤了许多人马,还借机夺了雁门郡,才让拓跋部落有了可乘之机,这个仇轲比能始终记在心中,这一次若不是司马懿许诺割让幽州,送三百万钱和十万军器,他是绝不会出兵相助的。

有了王昶的教训,轲比能对司马懿自然也处处提防,所以这一路来,能取则取,能抢就抢,他绝不会心慈手软。

一行人来至朝歌城下,司马昭亲自带着文武将官在迎接,轲比能翻身下马,整理衣衫和大氅,大步上前,与司马昭客套一番,进入朝歌城内。

署衙之内,司马懿正整装而待,见到魏军如此重视,轲比能心中暗爽,上前施礼大笑道:“久闻司马大都督之名,今日能得见,三生有幸。”

司马懿颔首而笑,抱拳道:“大汗亲领大军来助,本督不胜感激,请进。”

轲比能微微点头,与司马懿并排进入大堂之中,分宾主落座,见这大堂里的桌椅与以往大不相同,他本来还打算脱鞋跪坐,这次坐在柔软的椅子之中,暗叹汉人真是懂得享受。

却听司马懿言道:“大汗先前在西河败于汉军,非战之过,乃是不熟地利耳,如今陈兵于河上,有本督相助,定能让大汗一雪前耻。”

“哼,汉军狡诈用计,如同狐狸一般,但真正的狼群是无惧的!”

被司马懿当面说起失败之事,轲比能脸上一阵尴尬,握拳冷笑道,“狐狸再狡猾,终究还是狼群的猎物,这一次抓住杜预,本汗要叫他生不如死。”

司马懿叹道:“大汗一扫漠北,控弦数十万,成为塞外第一雄主,勇固勇矣,只是缺乏谋略,此番前来助战,本督可派军师助大汗一臂之力,若鲜卑军智勇双全,料想汉军非大汗对手。”

轲比能闻言喜上眉梢:“大都督能借军师于我,自然最好不过,如今我们共同的敌人就是汉军,本汗欢迎之至。”

轲比能在汉军将领手下没少吃亏,但也占了不少便宜,当年在雁门关下,正是徐陵和张苞助战,才能让他踏入并州,在塞外名声大振,短短两年时间便统一各部,现在鲜卑军的大人已经有十五位了,远超当年的第一位首领檀石槐。

他这一次来的主要目的还是想请个军师,没想到司马懿先提了出来,自然十分高兴,点头道:“很好,就让我们同心协力,将不可一世的汉军消灭吧!”

司马懿点头道:“如今河内之兵由刘封亲领,此人诡计多端,比那杜预还要厉害许多,你我分南北共同出兵,交替而进,遥相呼应,切忌冒失中计。”

轲比能大笑道:“哈哈哈,司马将军放心吧,只要你派来的军师可靠,本汗绝不会再吃亏了。”

司马懿言道:“如此你我兵分两路,大汗从滑县出兵,吾自朝歌沿太行向西,从淇河攻河内,先取获嘉。”

“好,一言为定!”

轲比能欣然点头,摩拳擦掌,司马懿已经和他约定好,但凡是鲜卑军攻下的城池,城内一切资源任凭他们先搜刮三日,这一次轲比能领精锐来,鲜卑军士气高涨,这才是重要原因之一。

两人又商量一阵进兵的路线,轲比能先回军中,明日便派军师到鲜卑助战,于淇水大战汉军。

出城之后,琐奴笑道:“听说刘封把杜预调去了并州,这下我们更不用害怕魏军了。”

轲比能回头看了一眼朝歌,冷笑道:“汉人有一句话说得好:请神容易送神难。

司马老儿想要利用我们,还差得远,明日他派军师前来,可不能尽信那人的话,我们自己也要有所判断。”

第1573章 攻敌必救

送走轲比能之后,司马懿马上召集众将议事,讨论谁去鲜卑营中为鲜卑军出谋划策,这是个看似简单,却比较艰巨的任务。

胡人向来反复无常,凶狠好斗,一个处置不当,便可能当场就送命,而轲比能也是个奸诈之人,必定心存戒心,要让他完全听令,成为这关键一战的先驱,必须要巧妙设计,不能被他轻易看破。

众将讨论一阵无果,最终将目光聚向了司马懿,一切军令部署还是要听他的,大都督派谁去,便只能谨小慎微,尽力而为了。

司马懿放下手中的书卷,环视众将,缓缓道:“此重任非贾公闾不能胜任也!”

众将吃了一惊,纷纷看向了贾充,自从南阳跟随司马懿作战之后,贾充便一直留在皇城为尚书郎,基本没有什么参军经验,让他去帮助鲜卑军,众人疑惑不解。

贾充见司马懿点名,上前抱拳道:“都督差遣,末将当全力而为,与轲比能周旋,叫他全力而为。”

司马懿笑道:“公闾达见明远,武有折冲之威,文怀经国之虑,此去鲜卑大营,只管说服轲比能以为吾之策应即刻,至于如何用兵,吾料轲比能未必肯信,只要两军齐头并进,吾自会派人将计策送到。”

贾充虽然不是司马家的人,但却是司马懿的心腹,此番派他去鲜卑军中,一来确实此人深谙机谋权术,能够随机应变,二来也是为了随时监视鲜卑军的虚实,一旦轲比能有什么异常举动,一定不会逃过贾充的眼睛。

领了司马懿将令,贾充先离了朝歌,到内黄选二十名侍卫和心腹之人去鲜卑军中参谋军事,作为两军的枢纽。

司马懿对众将言道:“汉军谋取中原,河北震动,今并州、徐州皆已出兵,寇吾之境,刘封自来河内,利在速战,今却屯兵不战,于淇河筑垒坚守,必有谋也,诸位以为如何?”

州泰言道:“岁初张苞欲取黎阳,被末将等识破所败,见无进兵之机,便退守淇河,却叫其余两路进兵,大概是等待时机,待并州、徐州安定之后,同取河北。”

夏侯咸也道:“以末将之见,定是刘封听说大都督亲自领兵,便不敢妄动,未战先怯了。”

“轻敌之心不可有!”

司马懿却摆摆手,蹙眉道,“今邓艾在并州遇搓,但关兴却从河东进兵,并州势危,徐州更有两路大军东进,刘封居中调度,当为策应,不该按兵不动,吾料他踟蹰不前,必有所不足也。”

辛敞闻言神色一动,言道:“刘封数年用兵,自长安到荆州,再到江东、淮南,经年累战,虽扩张极快,却也损耗无数钱粮兵力,此番四路出兵,虽有东吴之兵,军器不缺,但钱粮却不能从东吴支取,莫非是兵多将广,粮草却不够分配了?”

“对,此言有理!”

州泰经辛敞提醒,猛然醒悟过来,拍手言道,“刘封向来善战,从来都是主动进兵,此番却按兵不动,非是进取不足,乃是粮草供应不上,只好驻兵备战,来吸引我大军主力。”

司马昭冷笑道:“原来刘封这一路兵马是外强中干,既然他无力进兵,父帅何不分兵支援徐州和并州?

其粮草不足,无力救应,便可逐一破之。”

“不然!”

司马懿却摇头道,“河内兵马虽进取不足,因吾有数十万大军在此,一旦分兵他处,其必竭力而来,一旦魏郡被攻破,危及邺城,皇室震动,则河北不战自乱矣。”

司马昭皱眉道:“如此唯有与刘封兵一决雌雄了。”

“不错,吾正是此意也!”

司马懿目视门外,只见晴空万里,梧桐正泛绿,缓缓道,“只待击败刘封,兵进中原,则并州、徐州两路兵马自退矣。”

辛敞点头道:“刘封深知河内之重,故而亲自来守,欲稳中部,从两翼迂回进兵,今大都督反其道而行之,攻敌必救,可谓直中要害矣!”

司马懿缓缓道:“其余两路兵,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只要能挡住汉军半年,吾居中而破之,则大事可成。”

州泰皱眉道:“只恐就算击败刘封,攻入河南之地,那时候兵力损耗,将士疲惫,这鲜卑军狼子野心,尾大难掉,如何是好?”

司马懿闻言淡然一笑,眼眸中寒光闪烁,轻声道:“吾引狼入室,乃是万不得已之策,今魏国上下须绝地反击,只好委曲求全,但狼既入室,又岂能叫他轻易走脱?”

州泰吃了一惊:“莫非都督已有对付鲜卑军之策?”

司马懿笑道:“此乃驱虎吞狼之计,轲比能悍勇无谋,逞强扬威只在一时罢了,只在吾股掌之间。”

辛敞也道:“此番既借鲜卑之兵解燃眉之急,又能一举消灭北方之害,幽州虽遭侵袭,但长久来看,却是扫除外寇,一劳永逸。”

众将这才明白司马懿的深意,见他早就有了对付鲜卑军的方法,都放下心来,司马懿又吩咐众将用心练兵,激励士气,等明日便开赴淇河,便与汉军厮杀。

散事之后,司马昭陪同司马懿去后堂歇息,忧心道:“父亲虽有抗敌之心,但此番借鲜卑之兵,为百姓所怨,背负骂名,于家族大大不利。”

“家族之利在于长远,眼前这些都是云烟而已!”

司马懿负手站立在廊台之下,看着花池中飞舞的蝴蝶,淡淡道,“自古成王败寇,但凡有重大举措震动天下百姓者,皆看此成果如何。

若此番反败为胜,夺回中原,区区民怨,与这等复辟天下之功,又算得了什么?”

司马昭听得眼角的肌肉一阵颤动,嘴巴张了张,却终究没有敢问此战失败之后会如何,这已经无需多言了,一旦魏国战败,河北不保,家族便如覆巢之卵,不能保全,那时候种种背负的骂名没那么重要了,家族都不在了,美名、骂名,又有何不同?

一阵微风吹动,池水起了波澜,让池塘愈发深不可测,一如司马懿脸上的皱纹一般,深沉沧古。

第1574章 分一杯羹

轲比能自从进入魏郡之后,兵器铠甲都焕然一新,有了魏国提供的军器粮草,不但八万精兵装配精良,剩余的二十万士兵也都有了铁甲刀枪,比在塞外的时候穿皮袄、兽皮甲强了无数倍。

除此之外营中粮草充足,士兵们整日吃饱喝足,欢快非常,唯一有点遗憾的就是没有酒,中原的酒向来让他们眼馋,但司马懿严令军中不得饮酒,除了轲比能和几位主将每日能喝上一水囊之外,其他人连个味儿也闻不到。

想自己扫平漠北以来,从雁门关到并州再到西河,一直想进入中原而不得,损兵折将,吃了许多亏,绞尽脑汁无计可施,就在他准备放弃中原,打算将拓跋部征服之后向西北地区扩张的时候,收到了魏帝的邀请,这个消息让轲比能喜出望外。

没想到自己处心积虑想要踏入中原,屡屡受挫,最终却以这么简单的方式直入腹地,还得了幽州之地,这一切来得太突然,以致于轲比能见到滚滚大河的时候,还以为自己是在梦中。

这几日屯兵于滑县,与淇河对岸的汉军隔河相望,轲比能心中盘算着这一趟能捞多少好处,也派出了许多斥候打探汉营消息,他可不能事事都靠司马懿,此人阴险狡诈,可千万不能上了他的当。

至于司马懿派来的军师贾充,轲比能更是嗤之以鼻,这人看上去干瘦文弱,唯唯诺诺,是个十足的书呆子,大概就是派来收发文书,传递消息的,整天除了例行公事之外,对于军中之事一字不提,这倒让轲比能舒服不少,提着的一点戒心也随之放下了。

“大汗,这黄河鱼果然美味,与我们克钦湖的鱼完全不同。”

琐奴正抓着一条胳膊粗细的鱼大快朵颐,桌上横七竖八扔着好几双筷子,他们实在搞不懂,拿手抓着大口吃肉不爽吗,为什么要用两根木棍挑来挑去,浪费时间?

“哈哈哈,不知大河鱼美味,中原的猪肉也好吃,”弥加吸溜着拳头大的鱼头,嗡声道,“溜肥肠太美味了,我喜欢那个味道,嘶——”郁筑建看弥加一脸陶醉的表情,不禁皱起了眉头,这光头也不知道是吃鱼这幅表情,还是在回味嘬大肠的滋味,真是让人恶心。

“诸位,这一次来到中原,我们可不只是为了吃喝,”轲比能放下手中的筷子,他早就学会了汉人的这个技能,让他显得更加优雅从容,与众不同,扫视众人缓缓道,“以后大家要想天天吃到这些美味佳肴,喝上麦酒,就要想办法在中原立足,有我们的一席之地。”

“在中原立足?”

郁筑建眉头一皱,抬起头来若有所思,“大汗的意思是,来了就不走了?”

“嘿嘿,这中原大地水土肥沃,可比在塞外苦寒之地强多了,”轲比能一声冷笑,沉声道,“他们汉人自己都争来争去,我们也来争一争,分一杯羹又算得了什么?”

“哈哈哈,大汗说得对,都是山河土地,为什么我们不能住在这里?”

丘目亮将仅剩的半壶酒喝完,拍着肚子大声道,“只有这大河水和黄土地上的小麦,才能酿出这美味的酒,不走了,不走了……”就在鲜卑将领畅想未来的时候,亲卫进帐禀告道:“大汗,贾军师求见!”

轲比能示意众人收敛一点,点头道:“传他进来吧!”

不久之后,便见贾充穿着一身简洁的青布长衫迈步而进,闻到帐中浓浓的酒味,贾充的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环视众将,个个满嘴流油,五大三粗,眼里尽是桀骜之色。

贾充神态从容,抱拳道:“大汗,方才大都督派人送来书信,商议出兵之事。”

轲比能问道:“哦,不知司马大都督有什么计策?”

贾充答道:“今兵马列于淇河东岸,兵精粮足,正该一鼓作气渡河杀入河内,大都督欲在三日之后渡河作战,特来向大汗通报。”

轲比能抿抿嘴,问道:“淇河宽阔,浮桥早被汉军破坏,没有渡船无法通过,如果强行驾船渡河,恐怕要损伤许多兵力,久闻司马都督智计百出,不知有什么妙策么?”

郁筑建也阴笑道:“大都督不会是要从正面强攻吧?

这可不是我们鲜卑军骑兵所能做到的,如果是这样,就只好请司马都督先渡河打通道路,我们骑兵才好发挥威力呀!”

丘目亮等人闻言也都纷纷点头附和,他们虽然都受轲比能管制,但各部落还是自行发展的,谁也不想渡河强攻,汉军早就沿河筑堤布防,这比攻城还要艰难。

贾充却不以为意,笑道:“今汉军于淇河对岸扎下三座大营,共县中军由刘封亲自坐镇,左营大军位于辉县,右营兵马在汲县,守住淇河险要,强行渡河自然是下策,都督欲用声东击西之计,特来与大汗商议,由大汗先选攻左营还是右营,再来布置行军之法。”

“让本汗先选么?”

轲比能摩挲着下巴,略作沉吟之后答道,“左营近山,利于骑兵行动,我们选左营吧!”

贾充微微点头,又问道:“大汗欲诱兵,还是杀敌?”

轲比能毫不犹豫地答道:“杀敌!”

这一次几位鲜卑将领倒是没有异议,他们本就好战嗜杀,能杀敌当然是最好的,更何况双方早已约定好,杀敌之后缴获的物资各归所有,而且鲜卑军每杀一个人头,就能得到一千钱的赏金,谁都想着能够杀敌立功。

贾充言道:“好,既然如此,就请大汗准备三日后行动,千万莫要泄露军机。”

“嘶——”轲比能忽然眉头一皱,眼里有不悦之色,问道,“难道不管本汗如何选择,司马都督都有对敌之法吗?”

好像所有的行动都在司马懿的预料之中,轲比能有一种被人玩弄鼓掌的感觉,心中十分不爽。

“非也,无论大汗如何选择,行军部署已有决策,只是各换兵马而已,”贾充似乎早就料到轲比能的想法,淡然一笑,拿出一封书信:“大都督在信中已有部署,稍后在下自会向大汗私下说明。”

第1575章 严防死守

轲比能看到那封书信,便明白了贾充的意思,点头道:“军师请先到军机大帐,我稍后就来。”

贾充点头退出帐外,郁筑建问道:“大汗,我们对岸就是汉军右营,为什么偏偏要选更远的左营?”

轲比能眉毛一挑,沉声道:“探马早就查探过了,汉军右营守将是张苞,郁筑建大人,你愿意去追杀这个敌人吗?”

“啊?

这……”郁筑建闻言脸色微变,尴尬地低下了头。

其余鲜卑头领也都暗暗点头,张苞之勇,当年在雁门关他们都是见识过的,当初雁门关下他们被一个钉耙壮汉杀得毫无还手之力,正是张苞来之后才将此人收服,如今张苞听说已经是万人敌,谁也不想碰上他。

如果说这一次鲜卑军来助战,唯一心中畏惧的,就是张苞,反倒是刘封对他们来说却一点感觉都没有,即便是当年几次出使见过刘封的琐奴,也评价刘封是个软弱的大将,没有一点威严和武勇,全都是是他这些属下厉害罢了!轲比能扫视众人,站起身来大声道:“好了,今天吃喝完之后,全军禁酒,各部都好好训练,等我军令准备出战了!”

“遵命!”

各部头领都纷纷起身躬身行礼,一提到打仗,众人都目露兴奋之色,强大的鲜卑军,从来都是不怯战的。

魏军在淇河以东砍伐树木,大造舟船,沿河二十里都是赶制船筏的营寨,对岸的汉军在岸堤上登高远望,将对面的动静尽收眼底。

左右守将赵广带领飞驰兵每日巡视,见司马懿搞得动静极大,那些舟船都是用腰身粗细的巨木做成,看样子在淇河中兜转不开,更不要说驾驶冲锋了,派人将消息送给刘封。

刘封闻报之后,亲自到阵前箭楼上查看,只见沿岸都是剖开的树木残渣和树皮,白花花铺满了河岸,魏军来来往往搬运木材,忙得不可开交。

已经造好的木筏由四五根巨木绑扎而成,魏军将其抛入河中,顺水流向下游,肯定是给鲜卑军准备的,他们无需造船,只需在下游等着将木筏捞起来备用。

回到中军,刘封眉头轻皱眉头,司马懿来到淇河半月不见动静,一直造船,看这木筏的形状,大概是打算将淇河完全铺盖起来,形成浮桥供大军渡河,与当年的连环船有异曲同工之妙。

但这些木材都是新砍伐的树木,想要用火攻显然是不现实的,而在淇河这一边由于筑造了土垒,想派士兵捞取木筏便十分不便,司马懿显然也是看到了这一点,才让士兵将部分木筏抛入河中运输,省了几乎一半的人力。

赵广问道:“大哥,这司马老贼诡计多端,会不会是故意在这里虚张声势,别有所图?”

刘封思索道:“也有可能,但如此多的船筏,魏军必定会从正面进攻,这几日你要严加巡视,不可懈怠。”

“这我知道,大哥尽管放心,如果他敢从正面强行进攻,我保证将他们变成刺猬。”

赵广摸了摸身后的铁胎弓,这几年不仅他的箭术有了精进,麾下培养的神射手也越来越多,光是自己亲自训练的精兵就有五百人,白日射钱眼,晚上射香头,各个都是百步穿杨的好手,几乎都当做自己的弟子一样对待。

顿了顿又道:“如果那司马老儿敢靠近我两百步之内,保证叫他一命呜呼。”

刘封失笑道:“这老狐狸奸猾至极,他多少次派人暗杀我不成,自然对我们提防更紧,哪里会给你机会。”

赵广撇撇嘴,拉着弓弦发出嗡的一声响:“但愿他时刻保持警惕,否则大哥当年那一剑之仇,我一定帮你讨回来。”

刘封摸了摸胡须,:“我吃过的亏,从来都是加倍讨回来的。”

赵广惊问道:“大哥已经有了计策?”

“还没有!”

刘封摇头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眼下我们还不知道这老狐狸如何用兵,只能以不变应万变,你只管小心防守便是。

我会派人告诉张苞不管任何情况都严防死守,我自会居中接应,切不可自乱了阵脚。”

赵广抱拳道:“大哥放心,魏军一有动静,我马上派人禀告。”

刘封忽然叹道:“只可惜徐陵和沐风还不能及时赶来,有他们几个在,我就能省心不少了。”

赵广嘿嘿笑道:“大哥你又想偷懒了不是?

我可记得你当年说过,要想当什么甩手掌柜,那可不行,说好的同甘共苦呢?”

“嘿,这都被你看穿了?”

刘封一脸苦涩,摊摊手,“但毕竟要面对司马懿这个老狐狸,我一人还是有些吃力,可不能拿三军将士的性命开玩笑,能谨慎就谨慎啊!”

“大哥,那司马懿不是陆浑山胡昭的弟子么?”

赵广忽然压低了声音言道,“我听说你已经凑齐了太平天书,拿出来那上面的经书学学,保证比司马懿强多了。”

听到太平天书,刘封双目微缩,却摇头笑道:“帝王卷我已经翻阅过了,里面涉及到权谋、计略和兵法之处,虽颇有见解,但临阵交战,还是要据实情而动,所谓兵无常势,还在人为,如果只照着太平经对比,我岂不是变成纸上谈兵的赵括了?”

“嘿嘿,这倒也是!”

赵广挠挠头,忽然怪笑道,“不过那司马老贼年近古稀,我看他也蹦跶不了多久了,实在不好对付,干脆熬死他算了,反正我们这一路兵只为防守,不为进攻。”

“哈哈哈,你这个计策,甚好,甚妙!”

刘封闻言却忍不住大笑起来,拍着赵广的肩膀连连点头,不禁想起了司马懿熬死诸葛亮的事情来,当年诸葛亮六出祁山与之斗智斗勇,司马懿选择死守渭水,最终诸葛亮饮恨五丈原,难道真要风水轮流转了?

赵广臊眉耷眼地问道:“咦?

大哥,你这是夸我呢?

还是赞我呢?”

刘封眉头微蹙,无奈道:“你这两个问题,我有选择么?”

赵广大笑道:“两个都选也无妨!”

第1576章 以身作则

淇河两岸,因为汉、魏两军的对峙而变得剑拔弩张,春风正紧,呼啸不止,草木葱绿,田地却一片荒芜,被大军所占。

魏军造船整整五日,岸边木筏堆积成山,与对岸汉军修筑的壁垒差不多高,还在无休止地造船,淇水之中木屑草根覆盖其上,甚至有些地方出现了拥堵,形成深潭。

这一日天黑时分,司马懿忽然召集中军议事,暗淡的星月之下,魏军营寨火光亮起,众将齐聚大帐,静听吩咐。

司马懿须发皓白,却精神矍铄,环视众将,缓缓言道:“方今天下动荡,形势深阻,江山沉雄,河北告急,某受大任,以老残之躯扶大厦于既倾,诸位务必要同心戮力,绝地求生!”

众将被司马懿的语气所震慑,凛然答道:“谨遵大都督将令。”

司马懿缓缓拿起桌案上的节钺,沉声道:“今受干国之重,诸位万不可有丝毫懈怠,听吾军令行事,若有违抗、懈怠、拖延者,定斩不饶,休怪本督不讲情面。”

“遵命!”

“嗯!”

司马懿微微点头,重新落座,扫视众将言道:“欲救河北,唯有进取河内,攻破刘封,则其余两路兵不战自退,则中原可复,江山可振,刘封狡诈,诸位切记不可轻敌。”

这几日练兵,司马懿还态度亲和,今日见他杀气腾腾,众将都不敢有多余言辞,纷纷肃立待命,这个时间召集众人升帐,谁都知道马上就要出兵了,只等着领命去出战。

沉默片刻之后,司马懿终于下令道:“成济、程喜何在?”

二将出列抱拳道:“末将在!”

“命你二人领五千兵在正营准备,今夜三更过后,听到鼓声响起,便置木筏舟船于淇河之中,强抢对岸要地。”

成济闻言神色一怔,暗道这不是叫他去送死么?

但想到刚才司马懿的一番话,却不敢有丝毫犹豫,马上上前领命。

司马懿又下令道:“胡质、许允,严世、孙谦,你四人也各领五千兵,于三更在左右营准备,听到鼓响,与成济他们同时过河攻杀,鼓声不歇,不得退后。”

胡质几人也上前领命,几人的任务都差不多,出帐之后相视一眼,纷纷无奈摇头,却也不敢违令,各去准备。

“州泰,此去淇河西北五十里外有金牛岭,淇河与卫水在此相邻,命你带三千人到此处,二更时分便开始挖掘河谷,将淇河阻断,引入卫水之中。”

“遵命!”

州泰眼睛一亮,已经隐约领悟司马懿的意图,马上领命而去。

司马懿又唤都督令史张静吩咐道:“命你带两千兵马,将准备的小船分为五队,上载草把两排,待胡质等将退下之后,马上将船放入水中点火顺流而下,每隔两刻钟放一次,不得有误。”

辛敞不解道:“进攻之后,却放火船去下游,岂不是叫汉军注意右营?”

司马懿沉沉一笑:“这几日淇河之上多草木树根,木屑树皮,许多地方已经被乱草拦住,火船必到半途受阻,沿河之上有火,敌军必来查看,吾叫他空来五次,于下游再放火之时,便可趁虚而进矣!”

辛敞深服其论,正感慨司马懿思虑如此缜密的时候,却听他又吩咐道:“今夜子时,吾亲自领兵去滑县鲜卑寨中攻其右营诱敌,刘封定以为先攻左营乃是声东击西之计。

见吾亲自领兵夺右营,必会分左营兵马来救,那时候正好淇河已干,可教士兵搭木筏为浮桥,叫鲜卑军过河攻左营。”

辛敞没想到司马懿用计如此繁杂,虚虚实实,叫人防不胜防,沉吟片刻才记在心中,点头道:“都督前去诱兵,右营有张苞镇守,千万小心。”

司马懿点点头,又吩咐道:“此番攻左营,却也要用计而行,叫轲比能兵分两路,一路直冲左营辕门,一路到东南方向放火,此季夜风正紧,一旦起火,则汉军不得不退,若得淇水之西,则进兵河内不难矣!”

辛敞抱拳道:“有都督如此妙计,恐怕诸葛复生也难料就,更遑论刘封了。”

司马懿却皱眉道:“刘封此子,心性难测,如今军中文武俱全,千万不可大意。”

辛敞忙道:“是!”

等众将散去,司马昭劝道:“父亲,夜晚出动,多有不便,不如今夜由孩儿领兵去滑县,父亲坐镇中军调度……”“不可!”

司马懿断然打断了司马昭,“今军心不定,士气低落,吾若不以身作则,身先士卒,如何能够调动三军?

况吾军令已下,岂能轻易便改?”

“父亲,你这身体……”司马昭焦急道,“前半月伤寒未愈便离开了邺城,如今又连夜行军,如此劳顿颠簸,恐怕……”见司马懿瞪过来,司马昭低头道:“父帅当一国之重,三军之魂,万不可勉力而行,还是保重身体要紧。”

“你道吾已然老迈无能了么?”

司马懿斜睥着司马昭,目光闪烁,旋即怅然叹道,“吾父子三人为国奔走,沉浮数次,子元乃至于此染病身亡,如此殚精竭虑,却频遭猜测,人心何其险恶?

当此危亡之际,就该全力施为,以证吾父子之忠心,你可明白?”

司马昭一怔,有些茫然,却还是下意识地微微点头。

司马懿看了看司马昭,双目微闭,背着手缓步走出了大帐,轻声道:“国破家亡,退则深渊,唯有前行——”司马昭闻言浑身一震,站在原地半晌动弹不得,这个道理司马懿已经几次和他分析过了,魏国灭亡,曹家和那些大臣都有去处,唯有他们司马家,恐怕不为人所纳,这是一条越走越远的深渊之路,永无回头之日。

不多时,魏军大营所有士兵都看到司马懿亲自巡营,见其须发皆白,却仍然冒着夜风巡视,三军无不触动,连大都督这般年纪都不辞劳苦,他们为国征杀又算得了什么?

听闻后半夜要出兵,魏兵纷纷暗中商议,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少时交战,必须要全力以赴,杀敌以报大都督一片苦心。

第1578章 概不赊账

魏军连夜发动突袭,左营送来消息,右营却毫无动静,刘封按兵不动,直到右营报信之后,才领兵前来支援。

赶至右营,见张苞正组织人马防备,岸上火光亮如白昼,非但魏军冲过河床,就连鲜卑军的骑兵也在一次次冲过来,冲着河堤上的守军不断放箭。

刘封大惊道:“骑兵如何能够过河?”

张苞提着虎头枪四下观察:“大哥,司马懿这老贼大概是从上游截断水源了,淇河已经干了。”

“不好!”

刘封脸色一变,对张苞言道,“你务必死守右营,我去左营支援。”

张苞一怔,叫住了刘封:“大哥,还是让我带骑兵去吧!”

刘封一想张苞去得快,赶忙吩咐道:“这必定是司马懿的诡计,佯攻右营,实则是取左营,如果赵广防备不周,恐怕会被攻破,你马上领兵向西北三十里处赶去,那里有一处山谷,从此处赶往左营,若见赵广败退,便在此地接应。”

张苞点点头,心中诸多疑惑,却没时间细问,马上招呼副将王仁等领突陈兵火速赶往左营去支援。

“大将军,左边魏军快要冲上来了。”

张苞前脚刚走,一名士兵便急匆匆来禀告,刘封扭头看去,只见上游方向有一队魏兵冲上了河岸,正在近身搏杀。

刘封双目微凛,马上传令道:“霍将军,你去挡住上游敌军,张将军在此指挥调度,其余人随我退后。”

“遵命!”

霍戈和张翼马上领本部兵马守住岸堤,其余人跟随刘封退向后方。

向后退了五百步之后,刘封命马忠召集全军将火把点燃,每人举着两个火把,组成鹤翼阵在空地上来回转动,不断变换阵型,后军摇旗呐喊,擂鼓助威。

一切准备就绪之后,刘封再次传令,让张翼和霍戈伺机马上撤退,离开河岸,汉军顿时如潮水般退后,引入在阵型之后。

前方的鲜卑军和魏军终于冲到了西岸,忽然见到眼前开阔,汉军在远处摇旗呐喊,火光如龙,旌旗招展,不知道有多少兵马,全都聚集在了岸边,不敢向前。

司马懿此时正登上箭楼观望,见汉军在远方不成阵势,并不退走,心中疑惑,传令士兵守住岸堤,不可贸然追敌。

轲比能在一旁言道:“大都督,我等好不容易冲过河岸,汉军大败,正应该一鼓作气冲杀过去,为何偏偏停止不追?”

司马懿指着远处的火光和旗帜言道:“敌军阵型整齐,人马张扬,不见有败迹,你看那中军旗号分明是刘封所在,他既然被吾诱来此处,计谋已成,不可贸然追敌,过犹不及也。”

轲比能跺脚急道:“已经上岸,管他什么阵型,铁骑冲锋,保证叫他土崩瓦解,你们汉人有句兵法,叫兵败如山,我看正是趁势追敌良机。”

司马懿捻须沉吟片刻,见远处还是火光闪耀,人影幢幢,依然缓缓摇头:“吾计谋已成,不可再进,若是大汗想杀敌取赏,倒也不妨一试,若能取胜,本督自当挥兵掩杀接应。”

“这……”轲比能一怔,见司马懿不肯追敌,又畏惧张苞还在营中,只好干笑道,“刚才冲杀,士兵疲惫,还是休整之后再说吧!”

司马懿微微点头,不再多话,叫士兵将军器送到对面岸堤之上,防止汉军又来冲杀,一直等到东方泛白,只见汉军只剩下一队两千人的骑兵来回奔驰,在晨光之下绝尘而去。

“嘿,果然被他给逃走了!”

此时轲比能已经来至对岸,见到远处汉军大营基本被撤空,只剩下满地狼藉,几座破败的营帐在晨风中倾倒,随风飘动。

琐奴不满地看了一眼东岸正被魏军簇拥退走的司马懿,埋怨道:“大汗,司马懿未免也太谨慎了,要是昨夜上岸的时候我们两军同时追杀,至少又是一两千人头到手了。”

“哼,我看司马懿也不过徒有虚名罢了!”

轲比能冷哼一声,“连这简单的兵法都不会用,若是本汗领兵,早将右营也一并消灭了,就是那张苞有三头六臂,也叫他命丧当场。”

郁筑建阴声一笑,撇嘴道:“大汗,以我看来,那司马老儿恐怕是担心我们昨夜追击,杀敌太多,分了他的钱财,所以才故意拖延,以后我们可要自主行动才行。”

“哎呀,对对对!”

轲比能恍然大悟,拍着脑门大叫道,“这只老狐狸,竟然是舍不得那些钱财,真是小气,害我白白浪费了一次杀敌良机,还有那些汉军的军器辎重,嗐——”轲比能长吁短叹,琐奴几人也深以为然,暗恨司马懿心机如此之深,不过事已至此,也没有办法,马上传令将军营移到河岸以西,准备继续向河内进兵,几人商议,以后遇到这种机会,绝不会再放过了。

这时候亲兵已经清点人数,总共杀敌不到一百,一众鲜卑将领愈发烦闷,刚才为了冲破河岸,可是伤亡数百人,战马超过两百,这就太得不偿失了,现在唯有希望丘目亮能够多杀敌挽回一些损失。

日上三竿,鲜卑军营寨已经全部迁移到淇水西岸,这时候丘目亮也领兵回来,轲比能亲自到辕门外迎接,打探军情。

上游河水干涸之后,魏军填平河沟突然冲锋,丘目亮领兵杀上河岸之后,分两路直冲汉军大营,身后还有魏军策应,汉军抵挡不住,大败而走,杀了近千人。

“什么?

你是说张苞去了左营吗?”

轲比能听到丘目亮追敌之时,正好碰到前来救应的张苞军,才不得不撤退,顿时吃了一惊,旋即更加后悔昨夜没有追敌,张苞不在营中,昨夜若是趁胜追击,这边也是一场大胜。

郁筑建言道:“大汗,这次被司马老狐狸算计,我们暂且记下,还是先把这一千多人的钱拿回来再说。”

轲比能现在对司马懿愈发不信任,点头道:“对对对,琐奴,你马上去魏营一趟,叫司马懿今日就交割清楚,这老狐狸,对他概不赊账,以后很可能会抵赖。”

第1579章 敲响警钟

一夜混战,汉军败北,幸好刘封醒悟得早,及时用疑兵之计将右营大军安然撤回汲县,最大程度减少了损失。

留下张翼和马忠守汲县,刘封回到共县,张苞也接应败退的赵广回城,左营折损了两千多人马,辎重无数,不过大都毁于大火之中,没有多少留给魏军。

首战便遭此大败,丢了淇河天险不说,折损兵马,辉县失守,让魏军有了立足之地,防守的压力更大。

府衙之中,众将垂头丧气,闷坐在椅子中不说话,尤其是赵广,他自从出战以来,还从未遭过如此大败,一时有些承受不住。

“怎么,吃了一场败仗就一个个像霜打了一样,这未免也太脆弱了吧?”

刘封环视众人,眼中却不见丝毫颓败之色,反而带着笑意,叹道:“未曾清贫难做人,不经打击永天真!以往有丞相在,诸事为吾等安排完备,事无巨细,今日方知用兵之难,司马之谋啊!”

“司马懿这个老狐狸,我一定要杀了他!”

赵广腾地一声站了起来,拿出背后的长弓,咬牙道,“此人不除,难解我心头之恨。”

“你现在终于理解当初司马懿为何处心积虑要杀我的原因了吧?”

刘封看着赵广,轻笑道,“当年我们追随丞相左右,大小数十战,罕有败绩,不说司马懿,就是夏侯霸、乐綝等,无不愈挫愈勇,他们何尝与你不是同样的心思?”

霍戈也在一旁劝道:“是啊,胜败乃兵家常事,不能以一时成败论英雄,仲博你未免太偏执了,下次打回来就是。”

“各位,我看今天这败仗吃得不亏!”

张苞也站起来说道,“自从进洛阳、攻江东、取中原以来,都是凭丞相和大哥的智谋巧妙取胜,我们很少打过硬仗,但大家未免有些掉以轻心了,认为魏军不过强弩之末,不堪一击,这次受挫,正好叫我们都清醒清醒,魏军依然强盛,还需全力而为。”

“正是如此!”

刘封轻声一叹,“这也是吾之过,司马懿陈兵淇河之东,数日不曾进兵,大肆造船,只是为吸引我们的注意力,虚张声势,我未细加揣测,只想一心死守,便先处于被动之地,失了先机。”

这一次兵败,不至是赵广等将有轻敌之心,连刘封都自觉太过懈怠了,一心只想着扎营布阵,又有淇河为界,魏军难以攻过来。

但他忽略了司马懿是个老奸巨猾的对手,深谙谋略,每一次微小的举动都可能是一个重大的机谋,对于魏军的行动和动机缺少再三斟酌和思虑,才会有此失误。

霍戈言道:“正所谓吃一堑长一智,有此一败,足以告诫三军将,从今之后上下军校都要戒骄戒躁,不可轻敌。”

刘封点头道:“不错,此败归结于我轻敌所致,骄兵必败,务必再三晓瑜,不可再犯。”

赵广急了:“大哥,是我的错,你罚我吧!”

“此败非战之罪,并不怪你!”

刘封安慰赵广,笑骂道,“大丈夫拿得起放得下,今后能够戴罪立功就是了,若再如此婆婆妈妈,你还真不如那夏侯楙呢!”

“呃……”赵广微微一愕,闷头坐下,虽然暂时还不能释怀,但看神情明显是相通了。

刘封看众将凝重的神情,心中却暗自高兴,世上没有常胜将军,唯有经历失败,才能让他们更加强大,这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嘿呀,我听说你们吃了败仗了?”

就在众人检讨之际,听到一个闷雷般的声音从院子里传来,紧接着便看到一个高大的人影站在门口,几乎将整个门框给遮住了,房间里为之一暗。

张苞不满地瞪了一眼门口的声音,沉声道:“关老三,你怎么才来?”

关索摸着鼻子嘿嘿一笑:“我这不是听说你们顶不住了,赶紧来了?”

张苞握着拳头叫道:“滚,没有你,我照样能杀败魏军!”

“啧啧啧!”

关索连连咋舌,背着手走进来,上下打量着张苞,叹道,“唉呀,看来还是要我的丈八蛇矛才能杀敌呀!”

张苞大怒,指着关索吼道:“关老三,你可是想和我比试一番?”

“我还怕了你不成?”

关索梗着脖子,仰起鼻孔看向张苞,指着周处冷笑道,“你也就欺负欺负小辈罢了。”

张苞瞪了一眼关索身后跟着的周处:“好好好,来,我这就与你大战三百回合!”

周处吓得一缩脖子,畏畏缩缩藏到关索背后,见二人一见面便争吵起来,杀气腾腾,畏畏缩缩地躲在关索身后,眼光不时瞟向刘封,暗想这两人都要打起来了,大将军怎么还不阻拦?

“行了行了,刚见面就打打杀杀,成何体统?”

看着撸胳膊卷袖子的两人,刘封笑骂道,“你二人也到而立之年了,怎得还如此毛躁,身为三军统帅,就不能稳重一点?”

“嘿嘿,知道了,大哥!”

“是我鲁莽了,大哥莫怪!”

二人剑拔弩张的气势因为刘封轻飘飘的一句话而消散,周处看二人挠头干笑,心中暗暗称奇,他本以为张苞和关索这样的悍将在军中几乎无人能压制,却没想到在刘封面前如此乖巧。

刘封看着关索:“粮草可都运到了?”

关索马上来了精神,拍着胸脯:“大哥你放心,保证一根草都不少。”

关索跟随刘封来到河内之后,顺便回了一趟河东老家,前两日赶到修武,刘封便叫他顺路运送一批粮草过来,派周处去接应,今早刚到共县。

“好了,还是想想接下来该如何破敌吧!”

一想到要与司马懿周旋,刘封一阵头疼,揉了揉太阳穴,“要想将魏军挡住,最好还是能抢回淇河这道天险,将其杀退回去才是。”

关索闻言搓着手大声道:“这有何难?

大哥分我两万精兵,我保证杀入魏军大营,将其赶到魏郡去!”

赵广立功心切,马上附和道:“大哥,我也去,飞驰兵可作为策应。”

“也算我突陈兵一个!”

张苞更是闲不住的主,马上又与关索在同一条战线了。

第1580章 换防对敌

见众将又纷纷请战,刘封知道他们已经从颓丧中恢复过来,接下来还需要一场胜仗来重振士气,但要想在司马懿手中取胜,难度无疑是极高的。

在几人的吵闹之中,刘封忽然想起来昨夜魏军出兵路线,皱眉道:“司马懿请鲜卑军来助战,魏军在北面,鲜卑军列于大河沿岸,为何昨夜进兵,却是鲜卑军来攻赵广营寨,司马懿又在滑县攻我右营?”

赵广闻言点头道:“不错,昨夜正在守营,防备魏军进攻,忽然一队鲜卑骑兵从上游杀来,叫我防备不及,未曾料到其会有如此多的骑兵过河。”

霍戈言道:“轲比能为人多疑,恐不愿将本部兵马交给司马懿调度,鲜卑军出现在左营,其中必定另有安排。”

刘封对霍戈吩咐道:“马上派人查探军情,再去淇河上游探视,看看魏军掘开河道之后,是否还派人把守。”

“是!”

霍戈领命而去,刘封又让张苞和赵广下去练兵,安抚军心,这只是一个小小的挫折,现在魏军过河,接下来才是真正硬仗。

中午时分,探马回报,原来是司马懿叫轲比能自己选择进兵路线,才有如此奇怪的交错进军的情况出现,鲜卑军畏惧张苞的消息,在魏军中已经悄然传开了,引为笑谈。

刘封闻报,恍然大悟,笑道:“原来轲比能还记得当年雁门关之事呢,看来张苞和徐陵二人在鲜卑军中影响不小啊,竟让其未战先怯。”

赵广想起战狼营的李斌来,笑道:“若是将战狼营调来河内,鲜卑军岂不是要不战自败了?”

“唔——徐陵不知现在到了何处。”

刘封蹙眉一阵沉吟,两个军师到现在还未赶到,诸多事情无人商议,让刘封多少有些不踏实,而且将领也有些不够用,要想反击,看来还得再忍耐一段时间。

“大哥,我听到消息了,下午就带兵回汲县,杀出城去夺回营寨,将鲜卑军赶回河东去。”

门外又响起张苞炸雷般的声音,看来他也是得到了魏营的情报,匆匆赶来请战。

“继业此言差矣!”

刘封却摇头道,“鲜卑军怯战是不假,但那是论单打独斗,如今轲比能提大军而进,气势汹汹,又岂能因你一人而退?”

张苞大步走进来,抱着胳膊:“轲比能这混蛋还敢嚣张,他若不退,我把他打退就是。”

刘封笑道:“在军师和其他几位将领未到之前,我们先不与魏军纠缠,倒是这鲜卑军,可陪他玩玩。”

张苞大喜,催促道:“大哥,那我们快出发吧!”

“你不能去!”

刘封摇头道,“我此番要让轲比能受挫,司马懿能换防攻我,我们也来个换防作战,先攻其弱。”

霍戈也笑道:“张将军若去了,鲜卑军若不敢出战,死守营寨,确实不好行事。”

张苞委屈地摊开手:“难道我武艺比别人强一些,也有错不成?”

刘封大笑道:“哈哈哈,来人,传令升帐!”

不多时,刘封在共县升帐议事,此番兵败,赵广责任最大,免去左营统帅之责,由张苞统领左营守共县,赵广、霍戈几人为副将辅佐,刘封亲自带兵到汲县对付鲜卑军。

鲜卑军长驱大进,又得了许多犒赏,士气大振,轲比能还对昨夜没有趁胜追击的损失耿耿于怀,安札营寨之后,下午便派兵来取城。

汲县城下,鲜卑骑兵在东门外耀武扬威,纵马飞驰,尘土飞扬,吼声不断,他们无力攻城,知道张苞不在城中,干脆在城外搞起了赛马和角斗,以此来羞辱城中守军。

张翼在城头上看得真切,但见鲜卑军阵势浩大,确实也不敢贸然出城,正准备派人报信的时候,刘封带领轻骑赶至汲县,却不见张苞回城,甚为疑惑。

张翼将刘封迎接进城,气愤道:“大将军,鲜卑军在城外围成圈自相娱乐,好不嚣张。”

“好,我正要叫他气焰更甚!”

刘封却不以为意,来至城上看着城外欢呼,好似过节一般的鲜卑军,不但没有生气,反而露出了笑容。

“大哥,这些狗贼,未免也太不将我们放在眼里了吧?”

关索却忍不了了,一拍城垛,“让我领一支兵马,将那帅旗之下的狗头取来。”

“那青罗伞盖之下的,想必就是轲比能吧?”

刘封远眺城外,嘴角带着一抹冷笑。

尘埃之下,一名鲜卑头领被众多骑兵簇拥着,身旁白旄黄钺,皂盖朱幡,周围铠甲兵器鲜亮的卫兵个个都骑着高头大马,竖着一面锦绣王字旗,一只展翅翱翔的雄鹰栩栩如生。

张翼在一旁答道:“正是!”

刘封看了看关索,叹道:“当年二叔白马坡斩河北名将颜良,便是在千军万马前取上将首级,老三,你可有这本事?”

关索撇撇嘴:“不试试怎么知道?”

张翼吃了一惊:“大将军,那轲比能被一众骑兵簇拥,恐怕难以冲突进去,还是不要冒险得好。”

刘封笑道:“我只是有此一想,哪能真让他去冒险?”

关索有些泄气:“大哥,说了半天,你到底敢不敢让我出战?”

“当然要战!”

刘封点点头,对周处、关索和张翼吩咐道,“你三人马上下城准备出战,但今日出城,只需败,不许胜!”

几人正在高兴,忽然听到后半句,顿时垮了脸,但看到刘封已经传令士兵准备擂鼓防备,只好无奈对视,快步下城而去。

不多时,汲县城上鼓声大作,很快就吸引了鲜卑军的注意,他们马上散了围场,几名鲜卑头领各带人马排开在轲比能中军前,观察着汉军的动静。

随着城门缓缓打开,步兵分两列出城,射住阵脚,一员年轻小将提着狼牙槊纵马而出,见他虎背熊腰,粗眉阔口,显得英武不凡。

第一个出城的自然是就是周处,他初次面对如此多的兵马,却怡然不惧,指着对面大喝道:“鲜卑狗贼休得猖狂,谁敢出来一战?”

“小娃娃也敢用狼牙棒,看爷爷来教导你。”

话音未落,鲜卑阵中也冲出一员大将,那人也用狼牙棒,酒坛大小的光头在阳光下锃光瓦亮,脖子里肥肉颤动,看起来十分凶悍。

第1582章 设宴庆功

关索胯下神驹白蹄红毛,高大俊逸,鬃毛足有二尺来长,抖动起来威风凛凛,当年还只是一匹马驹,这几年成长起来之后,与刘封的那匹天马不遑多让。

当年乌里大王将此马送与刘封,看似轻描淡写,但刘封他们却不知道,此马曾经在大漠和西域轰动一时,还是小马驹的时候就被各部落重金哄抢,曾辗转过千里之地,最终被羌族所得。

轲比能他们也是听说过这匹马的,只是当时鲜卑族还在幽州北部部落之间混战,无暇顾及这些,今日再见到这匹长成的神驹,叫以马为生的鲜卑人怎能不羡慕?

丘目亮的坐骑也是千里挑一的良驹,高达丈余,身如长龙,但在关索这匹马跟前却显得相形见绌,甚至连马头都比平时低了许多。

见到关索的坐骑,丘目亮先是震惊,继而狂喜不已,甚至忘了问对手名姓,便挥动三亭大砍刀冲了过去,这一刻斩将领赏已经不重要了,他只想着杀敌这匹马的主人,将他的坐骑拿到手。

咣——一道惊天巨响甚至盖过了战鼓的声音,丈八矛和大砍刀狠狠的撞在一起,丘目亮被反震地在马背上一阵摇晃,两人的坐骑人立而起,关索比丘目亮整整高出了一头。

刚一交手,二人便知道对方都是强者,关索虽有留力,但也看出来要想杀败丘目亮,至少也要在三十合开外,顿时抖擞精神,与之打斗起来。

丘目亮也被关索的蛮力所惊,那一刀看下去,比劈在一块石头上还要坚硬,就算是大石,他自信也能将其劈为两半,但对方却纹丝不动,反震得自己虎口微微发疼,赶忙收了轻敌之心,凝神厮杀起来。

这二人的交手,瞬间让战场上的气氛紧张热烈起来,真正的棋逢对手,杀得难分难解,他二人都是力量型武将,每一招都毫不避让,全凭硬实力,叫观战的士兵看得好不过瘾。

夕阳之下,两马奔腾,飞跃如龙,马上之人如天神下凡,加之尘土飞扬,春风助阵,真有种天昏地暗的气势。

两人从黄昏一直战到天幕,过一百合不分胜负,城上终于响起鸣金之声,汉军收了兵,鲜卑军也在一阵欢呼中各自回营。

今早一场大胜,下午又是两胜一平,鲜卑军上下无不欢欣雀跃,原来汉军的实力也不过如此,郁筑建和那致轩略有遗憾,如果不是对方有城池阻隔,早就将那两名汉将给斩杀了。

初掌灯火,轲比能正与众将设宴庆功,商议着明日如何能够斩将,又能避开张苞就是最妙了,就在众人欢欣之际,探马来报,张苞被刘封留在了共县防备魏军,汲县现在换做刘封来镇守。

轲比能等人闻言无不开怀大笑,没有了这个心头大患,剩余的人根本不值一提,再也没有人能阻挡鲜卑铁骑前进的脚步。

琐奴为轲比能斟酒,边说道:“大汗,既然张苞留在共县,就该想办法让司马懿将他拖住,只要张苞不来汲县,我们从大河这一带一路杀过去,不仅河内各地都任凭我们抢掠,还能趁势杀到洛阳去,那可是曾经曹魏的皇城,宝贝无数呀!”

轲比能点头道:“嘿嘿,我正有此意,但就怕我们攻打汲县,张苞会亲自来支援,还需多派人去阻止他,分散我们的兵力。”

那致轩笑道:“大汗,我有一计,可以叫张苞无法脱身。”

“哦?

你也会用计了?”

轲比能有些意外,侧头瞥着琐奴,显然有些饿不信。

琐奴嘿嘿一笑,低声道:“大汗可与那司马懿下个赌约,双方同时攻打共县和汲县,先破城的一方有多余的奖励,这样魏军就会猛攻共县,张苞自顾不暇,哪里还有精力来估计汲县?”

“咦?

这个计策倒是不错,”轲比能微微蹙眉,“改用什么做赌注好呢?”

“大汗,贾军师求见!”

就在此时,侍卫禀告贾充又来了。

轲比能欠了欠身,神色之中有些不耐烦,抬手示意将人带进来。

贾充进帐后又闻到浓浓的酒味,见一众鲜卑将领喝得醉眼迷离,皱眉道:“大汗,如今两军对垒,马到阵前,将至壕边,生死攸关之际,怎能轻易饮酒?

若是误了大事,悔之无及矣!”

轲比能抓着酒杯的手指紧了紧,冷笑道:“轻重缓急,本汗心中有数,我大漠英雄,从来都是上马杀敌取胜,下马喝酒吃肉,若大胜之后连酒肉都不能享用,那浴血奋战又有什么意义?”

郁筑建摇晃着酒碗大笑道:“哈哈哈,这白脸小子就知道读书写字,哪里懂得马上生活的痛快?”

这些酒是今日魏军送来的犒赏之物,钱粮不够,司马懿便用酒来替代,这对每日酒水喝不够的鲜卑将领来说,无不欣然答应,今日终于可以痛快畅饮了。

帐中一阵放肆的嘲笑之声,贾充脸色微沉,暗自吸了一口气不和他们争执,抱拳道:“方才大都督派人来报信,刘封与张苞换防前来汲县,定是对鲜卑军有所图谋,此人诡计多端,请大汗千万要戒备,莫要中了他人计策。”

“嘿嘿,刘封部下那些武将,都是我们手下败将,怕他做什么?”

丘目亮倒着酒,双目已经发红,“等到明天,看我斩了关索,夺回马王,就是杀败刘封之时。”

贾充忍着怒气,继续劝告道:“大汗,刘封用兵向来出人意料,今日取胜,或许是其故意为之,千万要谨防汉军今夜劫营呐!”

“小白脸,你什么意思?”

那致轩正喝着酒,听到这句话勃然大怒,将酒碗摔在地上,哗啦啦作响,酒水四溅,腥红的双目盯着贾充,“你是说,我们几个都不是那汉将的对手?”

“在下并无此意!”

贾充向后退开两步,看到衣襟上的酒渍,暗自咬牙,对轲比能抱拳道,“在下只是提醒大汗要小心防备,久闻大汗熟读中原兵书,想必也知道骄兵必败的道理吧?”

“唔——倒也有理,”轲比能眉头微蹙,沉吟片刻点头道,“今夜本汗自有布置,倒是我与司马都督有个赌约,请军师派人转告。”

第1583章 军前赌约

贾充自从来到鲜卑营中之后,基本就如通报双方消息的书吏一般,轲比能基本不听他的任何建议,哪里还能行驶半分军师的权利,每次听到轲比能叫这两个字,便觉得格外刺耳。

但他深知责任重大,只好忍气吞声,这段时间以来对鲜卑内部各部落之间的关系和矛盾已经摸清,暗中也打探了不少军情,也并非一无是处。

听说轲比能又要和司马懿约赌,贾充有些意外,抱拳道:“大汗请讲。”

轲比能笑道:“如今我们杀过淇河,只要攻下共县和汲县,就能进入河内腹地,我们正好一人攻一城,为了鼓励三军将士,不妨做个赌约,看谁先攻破城池。”

贾充微微蹙眉:“不知大汗以何物作为赌注?”

轲比能言道:“若司马都督先破城,攻打汲县我们的奖励便全部免除,如果我们先破城,杀敌的奖励翻一倍,以一月时间为限,军师以为如何?”

这事贾充也不好做主,答道:“吾这就派人向大都督送信,请都督裁夺。”

“好,我就等大都督的回信!”

轲比能点点头,看贾充退出帐外,马上吩咐士兵安排巡逻营寨,继续和几位大将饮酒取乐,既然汲县城中没有他们的敌手,就算汉军敢来劫营,也能防得住,说不定还能趁势反击。

贾充出帐之后,为鲜卑军的现状颇为担忧,刘封曾大败曹宇、夏侯楙、曹爽,连江东都被他玩弄于股掌之上,机谋不在司马懿之下,轲比能如此轻敌,肯定要吃大亏,马上派人将军中情况和轲比能的赌约一并送到魏营去,等候司马懿的安排。

日上东山,魏军营寨一片素整,巡逻的士兵一丝不苟,明哨暗探各行其是,甚至连一点多余的嘈杂声都没有,兵马休整半日,全军秩序井然,打了胜仗之后更是上下同心。

司马懿正在中军帐中参议军情,与辛敞几人商议进攻河内的路线,贾充派来的信使赶到,送上一封书信,并将贾充的言语又重复一遍。

司马懿边看信边听完,微微蹙眉道:“汉军今日两次败阵,关索又与那丘目亮打成平手,我看其中必定有诈。”

辛敞言道:“莫非是刘封故意示弱,叫鲜卑军轻敌,今夜趁机劫营?”

“极有可能!”

司马懿微微点头,却又笑道,“不过轲比能与吾对赌,倒正合吾心意。”

辛敞问道:“大都督莫非要成全于他?”

“这倒未必!”

司马懿摇头道,“轲比能下赌约,并非真为那些赏钱,而是畏惧张苞也,其此番作为,是欲吾拖住张苞,不使其分兵救援,如此鲜卑军便可全力对付刘封,再无后顾之忧。”

辛敞恍然道:“原来轲比能还是忌惮张苞,看来当年张苞着实让鲜卑军大受震慑。”

司马懿叹道:“吾正要鲜卑军全力破城杀敌,苦无良策,今轲比能主动来赌,却正合吾意。

不过这张苞悍勇不亚其父,为万人敌也,非但为鲜卑军忌惮,也是吾军之大患,当尽早除之。”

主簿王韬言道:“听说那关索和张苞武艺不相上下,鲜卑军如此忌惮张苞,今日关索却与鲜卑大将未分胜负,只怕其中有诈。”

司马懿道:“此事吾已料知矣,但鲜卑军接连取胜,轲比能骄矜成性,恐难听吾劝告,还需多加防范才是。”

司马夏侯咸言道:“鲜卑军终究为心腹大患,如今借刘封之手除之,岂不正好?

既然轲比能不听都督之计,便是咎由自取,何必管他?”

司马懿却摇头道:“今兵进河内,虽初战告捷,但未伤及汉军要害,其实力尚存,还需鲜卑军牵制刘封兵力,非到弃用之时,还需托保一二。”

辛敞问道:“贾充就在鲜卑营中,轲比能却不从其言,反倒多加防范,若再派人去,只恐反倒惹出嫌隙,这该如何是好?”

司马懿略作沉吟,将徐盖唤来吩咐道:“汲县之南,淇河以西有一处荒丘,名叫黄土岗,你带三千精兵在此地屯驻,随时派人注意鲜卑大营,若是其被汉军所破,必从此逃回,你便在黄土岗接应鲜卑逃兵,虚设旌旗,扬起灰尘,汉军见到,必不敢再来追杀。”

“遵命!”

徐盖正欲转身去,司马懿又道:“若轲比能派人来问,不可说是为其助战,只说你是负责调运粮草在此驻扎即可。”

徐盖领命而去,司马懿马上让来人向贾充报信,叫其回复轲比能赌约之事,并再次提醒其防备汉军劫营,如果轲比能大意,可向其借兵一千,由贾充亲自带兵巡视,以防万一。

诸事安排之后,司马懿却轻叹一声:“吾料鲜卑军此番必败,但如此也好,叫他知晓刘封比张苞更为可怕,受挫之后,方能听吾号令行事,正所谓因祸得福也!”

辛敞也冷笑道:“轲比能轻敌太甚,竟妄想以鲜卑兵力攻破刘封守备之城,此番赌约,其必败矣!”

“破城进兵,不能指望鲜卑军,还需由我军主导,轲比能能为吾所用,牵制住刘封部分兵力,便足矣!”

司马懿再次叹息,他深知鲜卑军是一把双刃剑,一个不小心处置不当,非但伤敌,也会伤己,甚至还会起到反作用,还需谨慎对待。

看了看手中的地图,又问道:“可探到汉军屯粮之地?”

辛敞摇头道:“汉军在共县城中早就囤积许多粮草,至今未见有粮车来往,想必暂时够用,还需等候一段时间。”

司马懿微微蹙眉,却并未多说什么,自从司马馗死后,狐狼卫也被连根拔除,各处消息都不如先前灵通,这让他筹备军事处处受掣,这些斥候的素质比起狐狼卫来,还是差得远了。

“都督,若实在不行,可否将黑风营调来……”“不必了!”

司马懿抬手打断了辛敞,沉声道,“黑风营中之人,早已非军中斥候了,皆是皇家耳目,调其来营中,岂不是自缚手脚,乱吾军心?”

辛敞心中暗惊,凛然道:“属下知错了。”

第1584章 奖武重兵

贾充与轲比能理论许久,苦口婆心劝诫调来两千鲜卑军彻夜巡营,一夜过去,却不见汉军来偷营,叫那些调来的鲜卑军好一顿埋怨,虽然贾充听不懂鲜卑语,但从他们的神情也能猜出个**分来。

一大早,轲比能便召集众将准备攻打汲县,既然与司马懿有了约定,面对双倍的奖励,鲜卑军上下斗志昂扬,而且刘封就在汲县,想必城中的物资会更多。

贾充在轲比能戏谑的眼神和鲜卑将领的哄笑中交割兵马,疲惫而又无奈地回营休息,昨夜汉军不来偷营,叫他心中愈发不安起来。

大小三军饱食之后,鲜卑军中战鼓擂动,号角连天,一队队骑兵呼啸来至汲县城下,在城下来回飞驰,鲜卑军各自挥舞着兵器大肆嚎叫着,好不张扬。

城上守军见状,弓箭手严阵以待,骑兵无法直接攻城,轲比能再次派出丘目亮搦战,如果能战败关索,对汉军的士气将是极大的打击,等刘封怯战的时候再想办法攻城。

看到丘目亮出场,果然城中出战的还是关索,朝阳之下,又一场精彩的厮杀上演,二人在汲县城下杀得难分难解,战鼓轰鸣,士兵们的喊叫声已经沙哑了。

丘目亮的坐骑虽然良驹,但终究非关索的马王可比,厮杀一个多时辰之后,两人各自罢兵休整,丘目亮换了坐骑,赤膊上阵,只见他肌肉虬结如老树盘根,浑身的腱子肉在阳光下颤抖着,显得十分威猛。

关索则铁甲罩身,只露出一双杀气腾腾的眼睛,丈八蛇矛虎虎生风,仗着蛇矛的长度愣是多次逼得丘目亮嗷嗷怪叫,却始终占不到便宜。

两人厮杀到正午,双方才各自鸣金收兵,丘目亮汗如雨下,回营下马之后差点站立不稳,拄着大刀在两名亲卫的搀扶下才勉强站稳。

郁筑建赶忙上前关切问道:“大都尉,你还好吧?”

丘目亮擦着汉水,喘着粗气咧嘴笑道:“还,还好!呼呼……要不是那小子的兵器比我长……长出两尺来,我早把他斩下马了!”

郁筑建见丘目亮没有受伤,与关索看起来似乎在伯仲之间,心中稍定,他一直担心轲比能这是借刀杀人之计,吐谷浑的兵马现在都以丘目亮这一支为主干,如果统兵大都尉丘目亮有个意外,吐谷浑的实力将会大打折扣。

“哈哈,大都尉好样的!”

正在此时,轲比能也亲自来探望丘目亮,命人抬来一坛酒,“今早大都尉敌住关索,本汗看他也没有了再战之力,下午再派几名勇士上阵,我看他汉军还有谁能做敌手!”

“多谢大汗关心!”

丘目亮看到那一坛酒,已经双目放光了,这样一场酣畅淋漓的厮杀之后,有一坛酒喝下去,简直比神仙还舒服。

轲比能一挥手,侍卫将酒坛和四个箱子抬过来:“这是给鲜卑族最强勇士的奖励,一坛酒,半只羊,还有一万钱和绫罗绸缎,一副铠甲。”

轲比能张开双臂,大声宣布着对丘目亮的奖励,听得周围的鲜卑军双目发出了狼一样饥饿的光芒,就连郁筑建都有些暗中嫉妒丘目亮了。

欢呼声中,轲比能又挥舞着手臂,将一面彩线编织成的袖章在空中环绕几圈,大声道:“我的勇士们,丘目亮大都尉虽然没有能斩将,但挡住了关索,那是曾经威震华夏的襄阳王关羽之子,这是我们鲜卑族的荣耀,真正的勇士,就该有他应得的奖励。”

“勇士,勇士,勇士!”

轲比能手中的彩色袖章,正是鲜卑族赐予族中勇士的标志,只有为整个鲜卑族立下大功的人才能获得这袖章,而且不限数量,这是可以传给子孙后代保命的宝物。

只要佩戴彩色袖章的鲜卑人,不管到了哪里,都要保证他们的吃喝住行,而且由王族每年提供五百头羊和一百匹马,还有许多其他生活所用,享有优先推选部落骨干的特权。

鲜卑族到目前为止,获得彩色袖章最多的自然是轲比能,轲比能自立为大汗之后,便将这些彩色袖章送了出去,丘目亮已经有了两块,与族内第一勇士弥加同样多,现在这一块袖章得到之后,他已经超越了所有的族人。

胡人向来彪悍凶狠,恃勇好斗,对于这些向征身份实力的表彰和称号看得极重,这一块袖章拿出来,丘目亮顿时两眼瞪大,似乎浑身的疲惫也消失了一般,两步走上来张开双手要接,轲比能却亲自为他戴在手臂上。

郁筑建愈发羡慕,到目前为止,他只有一块袖章,还是当年在塞外征服一个不大不小的部落之后获得的,没想到丘目亮打了两场仗,也不见杀人,更没有受伤,就得到一块袖章,也太容易了一些。

众人簇拥着丘目亮回归大帐,轲比能看到众人神色不同,嘴角浮出一抹得意的笑容,背着手缓缓走回王帐,眼下是交战时期,自然奖武重兵,让各部落的人都看到好处,才会效死力。

“报——大汗,弥加求见!”

轲比能嘴角微微翘起,果然如他所料,奖励了第一大将丘目亮,拥有两块袖章的第一勇士弥加便按捺不住了,挥手吩咐道:“让他进来!”

随着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响起,一员壮如牛犊的黑脸大汗摇摆着身躯大步走进来,这人光头之上顶着一根朝天辫,圆脸肥肉,双臂比常人的大腿还要粗一些,摇晃之间,整个人看上去像放大了四五倍的酒桶一般。

轲比能摩挲着手中的一块金牌,淡淡笑道:“我的勇士,你有什么事吗?”

“大汗,”弥加单手抱胸,低头躬身,但对他肥硕的身躯来说,只是微微晃动了一下,只听他瓮声道:“下午对敌,弥加请求出战!”

轲比能微微蹙眉道:“你是我鲜卑族第一勇士,不到关键时刻,本汗怎么舍得让你上场?”

弥加发出呼呼的闷气声,舔了舔肥厚的嘴唇:“攻下汲县就是打开进入河内的通道,我认为这就是关键一战,该到我上场的时候了。”

轲比能长身而起,大笑道:“好,一个时辰之后,再让汉军见识见识我鲜卑第一勇士的厉害!”

第1585章 豪杰死士

汲县城中,换了干净衣衫的关索正在府衙书房里对刘封抱怨不止,这两天出城和丘目亮交战,虽然对手并不算弱,但不过他五十合之敌,非要装得与之旗鼓相当,简直闷杀人了。

刘封笑道:“你切莫着急,只待时机成熟,我保证让你一次杀个痛快,酣畅淋漓。”

“唉,不知道还要等多久喽,”关索摸了胡茬,转身抓起一个苹果,一口下去,三分之一便不见了,含混不清地埋怨道,“这些鲜卑狗,我早就看他们不顺眼了,你看一个个都嚣张成什么样了。”

“老三,你记住一句话,”刘封莞尔一笑,忽然语调一沉,用关中话说道,“人狂么好事,狗狂乃砖头”“嗯?”

关索咬着半个苹果,怔了一下,嗤的一声冷笑,“你这是什么关中话,一点都不像!”

刘封却不与他计较:“你懂得这个道理就行了。”

“这道理我早就懂了!”

关索三下两口就吃完了一个苹果,用指甲掏着牙齿,“当年父亲在襄阳失败的时候,我就懂了。”

“懂得道理和付诸行动是两回事,”刘封慨然一叹,“这世上没有什么身同感受,如今你们都长大成人,将来也要统兵一方,千万谨记这些教训,我不想在天下一统之前,你们任何人受伤或者有意外,你明白吗?”

“嗐,大哥,你这好端端地,怎么说起丧气话来?”

关索连吐三口唾沫,怪叫道,“明明是我受了委屈,怎得反倒开导你来了?”

“大将军,洛阳的犯人已经准备好了!”

正在二人闲聊之际,张翼进来禀告。

刘封点头道:“很好,马上叫他们穿戴整齐,在城下准备出战,将我军令传达清楚。”

“是!”

张翼领命而去。

关索闻言终于松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在沙发中,叫苦道:“终于不用我们去演戏了,难呐,我太难了!”

刘封无奈失笑道:“今日你不用去阵前,就在府中好好歇息吧,马上就有硬仗要打了。”

离开府衙,刘封来至东城,只见十名全副武装的武将正在列队而待,每人牵着一匹马,目光呆愣了地看向信步而来的刘封。

这些人有的相貌彪悍,有的干瘦猥琐,有的满脸伤疤,神态各不相同,但此时的目光却是激动中闪着光芒,因为刘封就是他们的救星。

走进前,刘封一抬下巴,侍卫便上前给他们每人发了一块金色的麒麟牌,几人小心收好,静静地等着刘封说话。

刘封却向张翼微微颔首,便背着手走上了城楼的台阶,显然以大汉麒麟王的身份,能够与这些人见上一面,便是莫大的恩惠了。

张翼大声道:“你们几人都听好了,城外之人都是鲜卑军,只要出城能杀敌将,不但免去死罪,赦免前嫌,还能追随大将军从军,挣取功名利禄,这是你们翻身的唯一机会,若是败下阵来,死罪难逃。”

“嘿嘿,张将军放心吧,俺们已经是死人了,临死之前如果能杀两个鲜卑狗垫背,也算对得起列祖列宗了。”

“这话说得不错,俺犯下大罪,死一万次也够了,这次麒麟王给俺这个机会,俺无论如何,也要让对手付出代价!”

“哈哈哈,兄弟们,横竖都是死,能以这个方式死去,老子知足了。”

“哼,都说什么狗屁丧气话?

就那些鲜卑狗,都是给老子来赎罪的,只要麒麟王说话算话,老子把他的脑袋砍下来当尿壶。”

“嘻嘻,好样的,老子杀了那么多人,也该杀几只鲜卑狗了,这次要是能活着回来,以后老子只杀鲜卑狗。”

张翼静静地站在城门口听着这几人大放厥词,却暗暗颔首,果然荀方选派来的人还是比较靠谱的,这些人虽然是亡命之徒,但在这一刻却出奇地同仇敌忾,豪气干云。

这几人都是洛阳城看押的死囚,曾经的绿林大盗,每个人无不血债累累,恶贯满盈,这几年被侠义堂陆续抓捕归案,都准备秋后问斩的,是刘封派人向荀方送信挑选送来军中的。

刘封听说司马懿与轲比能狼狈为奸之后,便已经在想对付鲜卑军的办法,胡人向来桀骜自大,骄兵之计最为适用,但轲比能为人奸诈,诱兵之计可能不太管用,阵前让将士送命刘封也舍不得,便想出了让这些亡命之徒去临死一搏。

便叫荀方在洛阳挑选心尚存大义者来军中赎罪,这些绿林中人,许多人肆意妄为,任性用事,伤害了许多无辜之人,按律当斩。

但站在江湖豪客的角度,却是他们所谓的“侠义”之举,在绿林道上颇受尊崇,这些人目无法纪,认知狭隘,但尚有可取之处,让他们在临死之前舍命一搏,也是对其最好的安慰,更甚者或许还有人能创造奇迹。

这几人来到军中之后,各自挑选趁手兵器,在共县演练过几日,今早关索将丘目亮打得没有再战之力,刘封便知道机会来了,叫他们披挂准备。

早晨还阳光明媚,过了正午之后,忽然天色渐阴,白云阵阵,淇河两岸凉风阵阵,驱赶着即将到来的暑气。

吃饱喝足的鲜卑军再次出动,随着号角声响起,一窝蜂一般地涌到城外,对着城上的守军嗷嗷怪叫,极尽蔑视挑衅之意。

弥加穿着一身轻型鱼鳞甲,头戴铁盔,双手各拿一柄厚背大砍刀,坐在马背之上,他胯下一丈二的骏马显得娇小玲珑。

“此人便是鲜卑第一勇士弥加,马战步战都属第一,当年李斌与之交手三十合以上,现在看来愈发彪悍了。”

马忠指着场中那人介绍着,徐陵先前在雁门受邀协助轲比能,顺便将鲜卑军的情况已经打听清楚,这几年从各处得来的情报从未间断,汉军对鲜卑军的情况可谓了如指掌。

刘封点头道:“我看着弥加只是个莽夫罢了,先派三人与之交手,看看实力如何,叫他们不择手段,也要将这家伙弄下场去。”

“明白!”

马忠领命而去,刘封即刻传令擂鼓出战。

第1586章 胡人凶性

城门开处,一员武将纵马而出,这人使一杆长枪,见弥加体型高大,却怡然不惧,大叫着冲刺过去,长枪抖动,直逼弥加的咽喉而去。

弥加拍马缓步而上,直到那人靠近,蓦然大吼一声,左手大刀挥砍下来,将那人的长枪磕飞,那人身形还在摇晃,弥加右手的大刀便已经转过来,将那人懒腰斩断。

噗——随着半截身躯平飞出去,腥红的血沫洒满长空,内脏随着半截身躯和坐骑的狂奔落了一地,足有三四丈来长,在地面上冒着腾腾热气。

“呕——”守城的士兵有一部分是新兵,看到这惨烈的一幕,忍不住低头作呕起来。

但反观城外的鲜卑军,却愈发兴奋,一个个举着兵器纵马围着那两截尸体和满地的内脏疯狂大叫,真如同猎食的野狼一般。

刘封脸色微沉,握拳缓缓道:“胡人残忍嗜杀,毫无人性,吾必尽除之!”

在鲜卑军的疯狂叫喊声中,第二人随后出场,这人也用枪,在马背上发出一声凄厉的长啸之声,直取摇晃着双刀炫耀的弥加。

看到又有人杀出来,鲜卑军向后退开,弥加再次催马向前,脸上带着残酷的笑意,刚才那人的鲜血溅了他半边征袍,愈发显得威猛。

这人已经看出来弥加力大无比,不敢与之硬拼,两马即将靠近之时,忽然间从马背上站立起来,竟借着战马的力量飞跃而起,从高空中俯冲下来。

这显然是拼命的招式,只要离开马背,人在空中,不管他能不能杀死弥加,自己肯定是活不成不了,但这人依然义无反顾,面对残杀同胞的鲜卑军,他一心只想着杀敌报仇。

铛啷一声轻响,那人竭尽全力的冲天一击,却被弥加抬刀轻易便挡住了,双刀架住那人的长枪,硬生生将他停在空中,弥加沉喝一声,双臂发力,那人的身躯便如陀螺般在空中翻转起来。

那人一声怒吼,将长枪撒手,却凭空洒出一把暗器来,只见寒光点点,罩向了弥加的面门,弥加猝急不防,赶忙低头躲避,还是捂着脸发出一声惨嚎。

“啊哈哈哈——”那人身在半空之中,却一阵大笑,整个人飞向了鲜卑军所在的方向,那边正有无数鲜卑军举着长枪等待,噗嗤一声落入了枪林之中,被十几只长枪贯穿身体。

那些鲜卑军发一声喊,竟是各自四散催马奔逃,双手紧握兵器,将那人的尸体用长枪撕裂开来,衣甲、骨肉碎成无数块,血肉横飞,惨不忍睹。

在鲜卑军歇斯底里的欢腾之中,弥加却捂着脸哀嚎大叫,几名亲兵赶忙上前将他的坐骑带回,半路之上弥加便噗通一声跌落马下,又来了十几名亲兵才将他庞大的身躯抬回大营去。

虽然刚才出战之人伤了弥加,但他的死状如此凄惨,观战的刘封等人却高兴不起来,这些人是死囚不假,但鲜卑人如此残忍,却让所有守军无不愤恨。

弥加伤退,但鲜卑军并未就此退兵,骚乱一阵之后,又有一名鲜卑将领大叫着冲出来,显然弥加受伤也激怒了鲜卑军。

看这人一脸横肉,气势汹汹,并非鲜卑军中的大将,应该与弥加关系亲近,刘封脸色阴沉,示意继续擂鼓出战。

汲县城外的战场,因为两名死囚惨烈的死状和弥加的受伤而变得愈发激烈起来,双方的恨意也愈来愈深,与战场对敌又有不同了。

那出战的死囚这几日一同练武,颇有些肝胆相照、惺惺相惜之意,见到同伴死得如此凄惨,都准备为其报仇,即便拼个两败俱伤,也绝不让对方好过。

不过终究鲜卑人从小都在马背上长大,这次轲比能带来的都是精锐,早就适应战场厮杀,这些绿林豪杰虽然武艺不错,但论到马战,却吃了不少亏,转眼之间,就有八人被斩落马下,鲜卑军只是一伤一残,双方实力高下立判。

就在第八人被斩杀的时候,轲比能忽然传令挥兵掩杀,想要趁机冲入汲县城中,但刘封早有准备,在弓弩手的压制和步兵的掩护之下,守军退入城中,鲜卑军被箭雨逼退,留下了数百具尸体。

虽然未能攻下汲县,但一日连斩八员汉将,己方只损失了一名兵长,弥加眼睛受了伤,这是一场大胜,轲比能和一众鲜卑将领无不欢欣,这么多年来,连魏军都未听说过有如此大胜。

天色将黑,轲比能传令收兵,照此下去,再有三天时间,保证能把汲县城中的将领都给杀光,那时候刘封只剩光杆司令一个,看他还如何守城。

回到营中,贾充也带来了魏营的情报,魏军一日攻城,并未凑效,折损了两千兵马,这在攻城战中是正常折损。

听说司马懿无功而返,轲比能等人愈发得意,贾充听说阵前斩了八员将,大吃一惊,本要仔细询问,那些鲜卑将领却根本不予理会,除了弥加受伤不能饮酒之外,个个都忙着摆宴庆功去了。

酒席之上,各部落都开始争抢明日出战的名额,今天那八员武将,都是裨将以上的官职,一个人头就有一百金,这等白送到手的奖励,谁不争抢?

看到大家争得面红耳赤,甚至要动起手来的时候,轲比能不得不出面阻止,与众将商议一番,最终决定各部落派出三名勇士,按照抽签的方式决定出场顺序,能不能杀敌领赏全凭各自的本事。

众人这才不再争执,各自提供人选,将他们传来帐内抽签,先每人奖励一碗酒,准备明日再来开战。

贾充看着轲比能罗列的汉将名单,眉头紧皱,这些人虽然看起来官职不低,但都是无名之辈,只怕是刘封故意示弱,以骄鲜卑人之心,可能还有更大的阴谋。

但不管这些人身份如何,都是在阵前报过名的,斩将的赏钱却是一文不能少要交给轲比能,否则很难再指挥这些鲜卑人,以利驱动,终究是一把双刃剑。

贾充心中忧虑,不敢怠慢,派人将书信送往魏营,将今日军情详细禀告,请司马懿定夺。

第1587章 文武齐聚

共县城外,司马懿在魏营中也是一筹莫展,面对汉军铜墙铁壁般的防守,智谋如他,也是无可奈何,毕竟攻城战拼的是两军实力,守将张苞和赵广也都不弱,想要破城,谈何容易?

虽然过了淇河,但两路兵马被阻挡在河内门户之地僵持不下,如果攻打这两座小县城都如此吃力,共县之后的获嘉和修武两座城更难攻打,司马懿也渐渐焦躁起来,其他两路兵马胜负难料,如果他这一路中军不能破局,河北人心不稳,一旦出现破绽,将会全面溃败。

正在思索破城之策的时候,贾充派人来报信,心腹之人将汲县战况汇报一遍,司马懿大吃一惊,再看了书信,急得站起身来。

司马昭言道:“鲜卑军连斩八员将,如此一场大胜,父亲为何反倒忧虑?

莫非是担心那些赏钱么?”

“些许钱粮算得了什么?”

司马懿叹道,“那刘封自统兵一来,从来都是谋定而后动,大小数十战,所遣之将,无不武艺高强,未见其有如此损兵折将者,今日反被鲜卑军一日斩杀八员将,其中必定有诈!”

司马昭蹙眉道:“倒也有理,汲县尚有关索在,此人听说已经得了张飞真传,性情火爆,又怎会眼睁睁看着那八员将斩于阵前?”

“正是如此!”

司马懿背着手缓缓踱步,“昨日刘封派将出战,诈败于鲜卑军,晚上吾令贾充亲自巡视,却不见来劫营,今日又送八员将,莫非便是在今夜行动?”

“极有可能!”

司马昭恍然大悟,急道,“刘封向来诡诈,今日鲜卑军大胜,必有轻敌之心,防范不严,恐会被其所算。”

司马懿将书信递给司马昭:“照此书信中所列,吾儿亲自将赏金送去鲜卑营中,告诫轲比能千万要小心防守,汉军出动,当在今日矣!”

司马昭匆忙领命,按照约定准备钱粮沿着淇河运到鲜卑营中,轲比能听说是司马昭亲自来,赶忙撤了酒宴迎出帐外,命人将那些犒赏分发下去。

司马昭见轲比能酒气冲天,脚步虚浮,微微蹙眉,劝道:“那刘封用兵向来谨慎,今日却被连斩八员将,恐怕有诈,大汗万不可掉以轻心,今夜还需小心防备。”

轲比能见司马昭亲自来,倒也要留几分面子,点头应诺,欲请司马昭入帐,但司马昭以军情紧急,将司马懿的书信交给轲比能之后,便匆匆回转魏营。

轲比能终究还是有些智慧,今日一场大胜实在远出意料,加之司马懿如此谨慎提醒,不得不加以重视,马上分派各营轮流巡营,提防汉军来偷袭。

又一夜过去,营中却是安然无恙,叫巡逻的士卒好一顿埋怨,轲比能对司马懿之智愈发不信,一大早便传令出兵,再次来到汲县城下。

但见城上弓箭手比昨日又增加了一倍,旌旗蔽日,城门紧闭,任凭如何叫阵,只是避城不战,这让昨夜准备许久的那十名鲜卑将领暴躁不安,昨夜早就想好了拿到赏金如何花费,没想到汉军高挂免战牌,让他们的美梦化为泡影,怎能不怒?

十个人从早晨一直轮流骂道中午,汉军都是充耳不闻,看来两日交战,损兵折将,刘封已经没有胆量再与鲜卑军交手了,只能龟缩城中靠着城墙来防守。

轲比能自知鲜卑军攻城无望,叫骂了大半日便无奈退兵,虽然今日没有厮杀,但看到汉军如此怯懦,鲜卑军更不将其放在眼中,如果不是那高大的城池,别说是那些汉军,就是刘封的人头,恐怕都早已拿到手了。

又到黄昏时分,轲比能暗中派出去的斥候前来禀告,司马懿督军攻打共县,又折损了许多人马,还是未能破城。

轲比能心中稍稍安慰了一些,魏军步卒极多,器械充备,以司马懿之能尚且没有破城,自己这一路攻不下汲县非骑兵所长,最起码这两日鲜卑军斩将杀敌,还有些功劳,反观魏军却是一无所获,两相比较之下,司马懿还远不如自己会用兵呢!接下来的几日,鲜卑军轮番叫战,汉军只是紧闭城门,弥加一只眼睛受伤,调养两日之后也来城下骂战要报仇,但回应他们的只有无情的箭雨。

鲜卑将领见汉军怯战,愈发松散,唯有轲比能在贾充的屡次提醒之下保持着一丝警惕,每到晚上都安排人巡营,但过了几日之后,听说司马懿也攻城无果,便不耐烦起来。

刘封明明被自己打怕了,不敢出城,极有可能是去调兵了,倒是他司马懿不能进兵,还反来干涉自己的军务,这时候赌约已经不重要了,每日在大营中苦闷无聊,有些鲜卑军都跑去大河边钓鱼了,长此消耗下去,让拓跋部在幽州发展起来,可是大为不利的。

就在轲比能搦战无果,催促司马懿加大兵力攻城进兵的时候,汲县城中陆续等来了刘封一直急需的几员大将。

先是文鸯从西凉赶回来,第二日寇威和朱异也从江东风尘仆仆赶到,又等了两向日,徐陵和沐风也随后在汲县会齐,许多人都是久别重逢,欢欣不已,接连摆了好几场接风宴,完全不见连败之后的颓败之态。

文武齐聚,休整一日之后,刘封也从每日懒洋洋的状态中脱离出来,马上召集众将商议军情,虽说河内这一路兵马是以防守为主,但进攻也是防守的一种方式,如果能缴获一些魏军的粮草辎重,就能弥补后勤的不足。

这一日刘封与徐陵、沐风、寇威、马忠几人在书房中计议了一整天,几乎彻夜未眠,知道鸡鸣五更时分才算定出一个比较完善的退敌之策。

商定之后,刘封派徐陵到共县为张苞参赞军事,其余将领都留在汲县,要将司马懿赶回到淇河以东,主要的突破点还在鲜卑军这一边。

现在手中有了关索和寇威这两员大将,又有文鸯和周处这样的虎将,加之张翼、朱据、马忠都是能够统兵应变之人,对付骄狂浮躁的鲜卑军,这一战刘封势在必得。

第1588章 僵持不下

魏军被挡在共县城外近半月,看似一座小城,却始终久攻不下,汉军的连弩和投石车杀伤力巨大,几乎无法冲到城下去,前几日才填平护城河,但城下那一百步的距离,却成了魏军的埋尸之地。

地面上密密麻麻填满了士兵的尸体,先前的已经被踩踏城肉泥,连骨头都被踩碎,城下血流成河,血肉和泥土混合在一起,变成了暗红色的泥潭一般。

除此之外,还有那守在城上的一千名神箭手,更让魏军胆战心惊,这些士兵非但射程远,而且准度极高,不知道有多少将校被他们杀死,尤其是赵广,已经连杀军中三员大将,甚至用箭射破了一只战鼓,对魏军士气打击极大。

两军僵持不下,非但司马懿着急,鲜卑军似乎也快失去了耐心,轲比能几次派人来催促,攻城非鲜卑军所长,如果魏军再不能破城,轲比能打算转战别处去了,反正到哪里都是抢劫,多收一些物资回幽州徐图发展,看看能不能趁着汉、魏交战的机会再进一步。

司马懿也知久站不下,必堕士气,但这获嘉东面的地形因为太行山和大河的分割,只有这一条平坦之地,北面是巍峨群山,南面是滚滚大河,别无出兵之处,不得不说,汉军以获嘉为后防,淇河为两界,的确深得地理之奥妙,要想攻入河内,获嘉方圆之地必须要平定。

正在苦思良策的时候,督战的司马昭回到中军,忧虑道:“父亲,汉军一心死守,这两城久攻不下,天气渐热,士兵多有倦怠之意,这该如何是好?”

司马懿叹道:“唉,谁知那张苞看似鲁莽,却十分谨慎,吾几次用计,他却始终不肯出城,纵有妙计,如之奈何?”

司马昭痛苦地抓了抓头发:“前日孩儿派人挖掘地道,才下去四尺,便有水冒出,这里靠近大河,要挖地道实在太难,现正于城外筑墙,但若要高出城墙,恐也极难!”

“大都督,有消息了!”

正在父子二人一筹莫展之际,辛敞满脸喜色地快步走进来,“大都督,方才细作来报,汉军正有一批粮草自获嘉运来,想必是共县城中粮草不足了。”

“唔,天助我也!”

司马懿双目微凛,吩咐道,“马上传令下去,将共县四面围住,不准任何人进出。”

“父亲?”

司马昭正在喜悦,听到这个军令却大感诧异,“既知共县粮草将近,何不派兵马前去劫粮?

守军若是闻讯,自会出城来阻截,如此便可用计,非但能攻下共县,或许还能一举拿下获嘉。”

“真孺子之见也!”

司马懿却摇头道,“那运粮车马,虚实未知,粮草乃三军之重,刘封岂能毫无防备?

若是贸然去劫粮,反中其计,得不偿失!今吾分兵守住共县,叫守军不得外援,若城内真的粮草将尽,必会出城来厮杀,如此亦可用计除之,此乃稳妥之法也!”

辛敞也点头道:“都督之计更为稳妥,围而不攻,待其粮尽,则不战自乱了。”

司马懿言道:“共县告急,恐刘封会发兵来助,马上派人向轲比能报信,随时监视汉军动向,既然刘封不敢与鲜卑军厮杀,只要看到汲县兵马出城,便围追堵截,只要保证共县不来援军,不出半月时间,破城必矣!”

司马昭走后,司马懿又对辛敞吩咐道:“刘封示弱,必有所图,轲比能屡次不听吾计,吾料其此次必要吃大亏,鲜卑军不可尽信,再安排一支人马埋伏于共县、汲县要道之上,以防汉军偷袭吾军之后。”

辛敞对鲜卑军这段时间来的嚣张倨傲也颇为不满,谁都看出来刘封这是故意让鲜卑军取胜,虽然至今还不知道他有何用意,但必定不会白白让人来送死,偏偏轲比能和鲜卑军众将看不透,每日得意洋洋,还等着魏军破城之后杀敌领赏,让他们吃一次亏,以后才会乖乖听话。

共县城外的魏军正于东面和南面筑起高强,打算居高临下攻城,随着司马懿的一道将令传下,各军重新调动,将共县四门团团围住,扎下六座大营,互为掎角之势,以防汉军里应外合。

斥候见到魏军调动,马上将消息传报刘封,刘封便知时机已经成熟,马上召集众将议事,叫全军准备,明日与鲜卑军厮杀。

汲县守军这半月被鲜卑军逼在城内不得出战,看他们整日耀武扬威,早就憋了一肚子气,听说即将开战,个个摩拳擦掌,等着来日一起泄愤。

这几日时间众人除了练兵百无聊奈,倒是周处和文鸯二人在校场厮杀,打得有来有回,各有输赢,可谓将遇良才,一个狼牙槊,一个虎头枪,虎虎生威,互不相让,谁也奈何不了谁。

关索和寇威也在指点二人招式,二人每到晚上便苦思破敌之策,第二日又来变招,遇到旗鼓相当的对手,武艺进境神速,倒过得十分充实。

听说马上要出兵,文鸯和周处都来到府衙,要争先锋之职,文鸯早在西河郡就与鲜卑将领交过手,知道那些人中强者就几人,信心十足,周处初生牛犊不怕虎,第一日与郁筑建交手,诈败回城,至今还耿耿于怀。

这一切刘封和徐陵他们布置已久,早已有了安排,叫他二人稍安勿躁,各去与本部兵马相熟,先练兵备战,明日与鲜卑军交战,都有出兵的机会,二人这才不再争执,同去校场中点兵。

众将闹哄哄地走后,沐风才揉着额头从廊台走进来,摇头苦笑,这帮人聚在一起,实在太能吵了,在堂堂麒麟王的面前大呼小叫,指手画脚,这要是传出去,恐怕没有几个人肯信。

对正在收拾地图的刘封说道:“将军,今早探马来报,司马懿在鲜卑军后方淇河岸边扎下一支兵马,这队人马看似是督运粮草,但一旦鲜卑军败退,此处地势险要,便可接应鲜卑逃兵,我看司马懿并非无心之举,而是有意为之。”

“哦?”

刘封一怔,重新将地图展开,看了看上面的位置,那里画着代表丘陵和树林的曲线,旁边标注蝇头小字,蹙眉道:“黄土岗?”

第1589章 同归于尽

轲比能得到司马懿传信,命人密切监视汲县汉军动静,这一日天未放晴,凉风习习,正是厮杀的好机会,继续派出武将到城下搦战。

咚咚咚——震天的鼓声忽然在城头上响起,鲜卑军一阵骚动之后,马上三三两两吆喝着齐聚在城下,后面的士兵也陆续出营来看热闹,不知道汉军这次又派什么人出战。

不多时,城门打开,一部兵马出城列阵,守住阵脚之后,一员武将跨马而出,盔甲整齐,倒也显得英武。

轮到出战的那名鲜卑将领大喜,纵马向前,也不与之对话便厮杀起来,在城外空等了好几日,他还真担心这汉将改变主意又逃回城中去了。

熟悉的战鼓声和呐喊声再次响彻汲县内外,两人在场地上厮杀起来,互有来往,眼看二十合还在僵持,鲜卑军中的呐喊声开始变了调,这么长时间还不能杀敌,这对强大的鲜卑军来说是极大的侮辱,后面还有许多人排队等候呢。

那鲜卑将领听到身后的起哄和喝骂声,催促他赶紧退下来,臊得面红耳赤,嘶吼一声挥动兵器舍命厮杀起来,就算是拼着受伤,也要将敌将斩杀,否则就这么灰头土脸退下去,以后在军中和部落里就别想抬头了。

“哇呀呀——”鲜卑将领怪叫着,忽然招式一变,凭借着精湛的马术与敌将纠缠起来,近距离的拼杀,果然让对方手忙脚乱,鲜卑将领杀招频出,逼得那人摇摆不定,有些招架不住。

眼看对方空门大露,鲜卑将领觑准机会,眼中发出狰狞的光芒,咬牙一枪便狠狠地辞了出去,这时候那汉将才从马背上堪堪起身,根本来不及躲避。

“嘿哈哈——”看着枪尖抵住对方的胸口,鲜卑将领大喜,双手用力,狠狠地掼了过去,却没想到对方竟然疯狂大笑起来,鲜卑将领一怔,余光中瞥见一道寒光闪过,顿时心中一沉。

但此时他已经得手,也不肯退后,咬牙狠狠地将长枪刺进了对方的胸口,一声闷响,枪尖刺穿铠甲,穿入骨肉的声音和触感从枪杆上传来。

鲜卑将领刚松了一口气,还未来得及呐喊,忽然右臂处传来剧痛,抓枪的手便失去了知觉,只见枪柄上一条手臂哗啦一下轮转了半圈,掉落在地上。

“啊——”鲜卑将领此时才意识到自己的右臂竟被对方临死一击给斩了下来,顿时抱着伤口凄厉大叫起来。

后面观战的一名武将拍马上前,带领士兵将那人换下去,低头看了看被长枪贯胸而死的汉将,双目微眯,枪杆还插在那人的胸口,但那人脸上却带着疯狂的笑意,这哪里是武将,简直就是疯子。

看到汉军忽然如此拼命,那人心中略有犹豫,站立在死去的汉将尸体边上徘徊不定,坐骑焦躁地刨着前蹄,打着响鼻。

“克米里,你如果不敢上,就让我去吧!”

正在他犹豫的时候,后面一名鲜卑将领打马向前,已经冲入场中,汲县城中也正有一员武将冲将出来。

克米里反应过来,想要出阵的时候为时已晚,这本来是轮到他出战,被人抢了先,顿时有些懊恼起来。

“克米里,下一个该轮到我了,你错过了机会,就到后面去排队吧!”

正当他悔恨之势,身后的几名鲜卑将领纷纷喊他,他们都是拍在出战的鲜卑将领之后,自然不会让克米里抢了功。

克米里错失机会,恼羞成怒大吼道:“下一个是我,谁敢挣?”

一人大笑道:“哈哈哈,该轮到你的时候你胆怯了,草原上不会给懦弱者任何机会的,你如果不服,去找你的大人去吧,大汗会做出公平的裁夺。”

克米里大怒,还带争辩,却听所有的鲜卑军发出了一声惊呼,这整齐划一的声音如同打了个闷雷一般,赶忙扭头向场中看去,不由瞪大了眼睛。

只见场中厮杀的两人不知何时竟然同坐在一匹马上,那出战的汉将竟舍弃了自己的坐骑,跳到刚出战的那人坐骑之上将其死死抱住,抽出一把长剑,从腹部一剑贯穿,两人居然同归于尽了。

噗通——战马嘶鸣着狂奔回阵,那两人的尸体却死死纠缠在一起,落在地上溅起一片尘土,翻滚了好几圈,变成了一块硕大的土包状。

咚咚咚——城上的鼓声还在继续,鲜卑军这一边却鸦雀无声,谁也没想到今日一战竟是如此惨烈,汉军用这种同归于尽的方式交战,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克米里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心有余悸,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刚才如果上阵的是他,恐怕也是同样的下场。

鲜卑军生性凶悍,嗜血好杀,但看到这样惨烈的场面,还是大受触动,就在他们沉默的时候,忽然营中响起了绵长厚重的号角声,顿时人人精神一振,又露出了自信的笑容。

这牛角声是大汗中军出行的声音,也就意味着轲比能也来到了阵前,果然远处伞盖旌旗飘展,鲜卑军毫无阵型可言,人群一阵骚动,将中间的空出来。

轲比能带领他的中军王庭骑兵团来到阵前,冷漠地扫过倒在地上的尸体,郁筑建阴沉着脸将刚才的战况向轲比能汇报一遍。

轲比能闻言却反而仰天大笑起来,在众将疑惑的眼神中傲然道:“刘封派出死士与我们交战,就说明他已经无将可用了,现在就是你们立功的机会,只要实力悬殊,他们的死士只是白白来送死而已。”

郁筑建等人闻言大悟,纷纷点头,如果刘封手中还有大将可用,也不至于用出这样两败俱伤的手段,毕竟这样的选将方式对汉军的士气打击也不小。

琐奴在一旁冷笑道:“大汗,既然如此,不如就派我们的勇士上场吧,不管他来多少个,全都杀了便是。”

轲比能微微点头,环顾左右,对黑布包着左眼的弥加说道:“弥加,你眼睛的伤好些了吗?”

弥加领会轲比能的意思,单手抚胸嗡声答道:“大汗放心,这点小伤如同被蚊子咬了一下而已,不妨碍俺杀敌。”

第1590章 春秋奥义

丘目亮在一旁马上说道:“大汗,俺没有受伤,让俺出战吧!”

弥加前几日连斩数将,立下大功,回去之后也得到了一块袖标,两人再次持平,正在暗中较劲,此时见轲比能有意又让弥加出战,丘目亮便忍不住了。

轲比能却笑道:“我的两位勇士,你们都不必争,本汗让弥加先上阵,算是对他受伤的一点补偿,等他杀人,就换丘目亮上阵,你看如何?”

丘目亮略作犹豫,点头道:“好吧!”

他知道轲比能虽然语气和蔼,但实则向来说一不二,尤其是说过的话不管好坏对错,都从不更改,因为汉人天子一言九鼎,鲜卑的大汗也应该一样,都是天之骄子,一言既出,便是天意,再无更改!弥加见轲比能对他如此照顾,心中感动,在马上深施一礼,催马出阵,号角声绵延开去,衬托着弥加山岳一般庞大的身躯,更显得威风凛凛。

鲜卑军一看到弥加再次出阵,刚才受到的一丝震慑瞬间化为乌有,举着兵器嘶声大叫起来,更甚者在远处催马狂奔,嗷嗷怪叫,那几个争执上场的各部将领也都默然退下,谁也不敢和弥加抢功。

汲县城上的守军见到又是弥加,果然一阵骚动,半晌不见派人出来交手,鲜卑军愈发得意,喊叫声更大,弥加无聊地击打着双刀在城下来回巡视,发出咣咣之声,宛如巡视自己领地的头狼一般。

此时在城楼之下,刘封等所有武将尽皆披挂整齐,全城将士整装待发,不仅在这东门的街道上,北门和南门内也已经集结诸多兵马,两城的城门虚掩着,鲜卑军却毫不知情。

刘封一身紫色盔甲装扮,将作战任务再次重复一遍,确保每个人都明确自己的任务,面对二十万阵容浩大的鲜卑军,还是不能掉以轻心。

众将各自领命去准备,刘封对寇威言道:“这斩将第一阵,就由你来完成,城外是鲜卑第一勇士弥加,你斩将的速度越快,胜算便越大!”

寇威拍拍胸脯,铠甲发出铿锵之声,大声道:“将军尽管放心,五合之内,定取他的狗头。”

刘封蹙眉道:“弥加实力不俗,我虽不知道你的刀法现在如何了,但还是不要夸海口呐!”

寇威自信一笑,顿了顿手中的黄龙钩镰刀,言道:“弥加不知我的名姓,他必有轻敌之心,末将出手便是杀招,以有心算无心,即便他有些蛮力,也挡不住春秋刀法。”

关索吃了一惊:“少严这么快就领悟春秋刀法了?

二哥去年还说只是初窥门径。”

寇威双目微凛,点头道:“我也是初窥门径,但对付这些蛮人,足够了!”

“好,那就看你的了!”

刘封激动地拍拍寇威得肩膀,当年关羽之所以破例收下寇威,感谢他救命之恩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还是因为看到寇威在刀法方面的悟性极佳,天赋优势是后天难以弥补的,有些人就是为刀而生,寇威便算其中一个,至少目前看来他和关兴的实力不相上下。

寇威重重点头,将大刀挂在得胜钩上,却伸手在怀中一阵摩挲,取出一本书来递给刘封:“将军先替我保管一二。”

刘封一怔,接过来手中,被暖得热乎乎的,翻开一看,诧异道:“你也读《春秋》?”

“熟读春秋百遍,刀法奥义自现!”

寇威慨然一叹,便翻身上马,催动坐骑出城去了。

“这是二叔教的?”

刘封愕然,转头看着关索,实在想不通看春秋和学刀法有什么关联,竟然能让只认得几个字的寇威看起了连自己都觉得难以读懂的《春秋》。

“这我就不知道了!”

关索挠挠脑袋,吸了一口气,“嘶,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二哥手里也有一本书,想必也是《春秋》了。”

刘封哭笑不得,将书递向关索:“既然春秋对武艺有帮助,你也该读读这本书了。”

关索赶紧后退一步,头摇得向拨浪鼓,连连摆手:“不不不,我学的枪法,又不是刀法,读什么春秋?”

“殿下,以后可否送我一本《春秋》?”

一旁的周处却若有所思,似乎被寇威的这句话触动,竟主动来求书。

“这有何难?”

刘封将寇威的那本递给周处,“这本你先拿去读吧!”

周处大喜,正准备接过,忽然城头上鼓声节奏骤变,城中士兵一阵骚动,纷纷拿起兵器向城门口涌过来。

“哎呀呀,快快快,该出战了!”

这是全军出击的号令,关索一身怪叫,两步跑过来翻身上马,接过丈八蛇矛,催马便冲出城门口去了。

“殿下,等我回来再取!”

周处也匆匆上马,等到关索的骑兵轰然出城之后,带领本部兵马杀出城外。

望着汹涌出城的士兵和扬起的灰尘,刘封和沐风几人被挤道城门道的角落里用衣袖和斗篷遮盖面庞,搞得手忙脚乱。

铿锵的铠甲撞击声和整齐的脚步声中,沐风在刘封耳边大声问道:“寇将军真在五合内斩了那弥加?”

刘封缓缓点头,默然看着手中还有余温的书册,按照刚才的时间计算,恐怕还没有五合时间,这其中肯定有弥加轻敌的因素在,倒与当年关羽温酒斩华雄颇为相似。

足足一刻钟的时间,城内的守军才陆续全部出动,此时城外已经喊杀声震天,人喊马叫,声音如同海潮一般不断涌来。

刘封和沐风几人快步来到城头之上,只见城外烟尘滚滚,四野遍地都是飞奔的士兵身影,旌旗大半截都被尘埃包裹,人影幢幢,城上已经分不出敌我了。

城门前五百步之外,一具硕大的无头尸体歪歪斜斜地倒在地上,两把刀躺在尘埃之中泛着寒光,高大的乌骓马徘徊在尸体左右,刨蹄哀鸣,迟迟不肯离去。

鲜卑军第一勇士弥加,就这么被寇威一刀枭首,脑袋在乱军中不知道被踢到哪里去了,死状极为凄惨。

沐风在一旁抚掌大笑道:“嘿呀呀,这可是一匹好马,快将其带进城来,送给李斌再合适不过了。”

第1593章 以进为退

司马懿正分兵将共县围住,分派东、北两门攻打,未时刚过,士兵正在休整,忽然流星探马来报,鲜卑军全军溃败,丢盔弃甲逃往淇河以东。

司马懿闻报大吃一惊,他料到轲比能必会被刘封所败,却没想到竟是全军战败,那可是二十万大军,汲县只有五万人马,如何能将二十万骑兵击溃?

问过军情之后,司马懿大骂轲比能无用,两军对敌,不事先列好阵型防御,竟让敌将独闯中军,让王旗倒下,简直就是酒囊饭袋。

没有了帅旗,三军将帅便失去了方向,如群龙无首,各自为战,再加上刘封显然蓄谋已久,有备而来,自然杀得鲜卑军全面溃败。

辛敞一声长叹:“兵败如山倒啊,非人力所能阻止,恐怕徐将军也难挽败局了!”

司马懿眉头紧皱,在帐中焦躁地转了两圈,沉声道:“传令全军攻城,一个时辰之内不得停歇,若率先破城者,赏千金,封百户候。”

“父帅?”

司马昭大感诧异,“共县城池坚固,即便四面攻打,恐怕一个时辰也难取下。”

司马懿双目微缩,缓缓道:“吾意以进为退也,轲比能败退,刘封必会从汲县派兵来接应,内外夹攻,焉能抵挡?”

司马昭一怔:“父帅之意,莫非要退兵不成?”

“为今之计,也只好如此了,”司马懿一声轻叹,“当日吾等攻破左营,刘封当机立断便退兵汲县,此两地互为唇齿,缺一不可。”

司马昭虽然心有不甘,但也知道只将魏军留在共县城外确实危险,领命去督军攻城,唯一的机会就是能拿下共县,但这谈何容易?

司马昭走后,司马懿又连下三道将令,分派后军沿途去把守要道,以防刘封分兵截断退路,同时派人向看守淇河上游的州泰报信,叫他于今夜三更之后掘开河道,让淇河恢复流动。

短暂的停歇之后,魏军忽然齐聚城下,于四门强攻城池,徐陵见状笑道:“吾料大将军已经得手,鲜卑军大败,魏军这是要退兵了。”

张苞一怔:“看魏军攻势猛烈,不肯善罢甘休,哪里有退兵之意?”

徐陵笑道:“此乃以进退维之计也,司马懿派兵猛攻,是叫吾守军疲惫,谨慎防守,等到天黑之后悄然退兵,我们便无力追敌了。”

张苞明白过来,马上传令各将分派兵力各处把守,命霍戈守北门,副将王仁守西门,南门和东门攻势最猛,张苞自去守南门,留赵广督弓弩兵军把守护城河已经被填平的东门。

此时城上城下箭矢如雨,滚石檑木接连不断,喊杀声震天,魏军像发疯了一般一波又一波地冲过来,无数尸体再次扑倒在城墙之下,只杀得天昏地暗,血流成河。

不得不说,重赏之下魏军的士气大振,竟有士兵在东门外从云梯爬上了城墙,不过面对精勇的守军,他们人数太少,或被推下城墙,或被杀死在城头之上,并未对共县形成威胁。

一个时辰转眼即过,魏军潮水般退下,共县城外烟尘滚滚,城墙上斑痕点点,城下尸骨如山,如同炼狱一般。

此时夕阳坠落,天地一片昏暗,魏军收兵之后,在营中开火造饭,炊烟袅袅升起,和着夜幕将营寨笼罩其中,不辨人影。

张苞在城上观察着敌营,蠢蠢欲动:“军师,魏军既然要退,何不派兵尾随追杀”徐陵摇头道:“司马懿善于用兵,退兵必有准备,如今天色已晚,地形难辨,贸然追击,恐反中埋伏。”

张苞心有不甘:“被司马懿堵在城中打了许久,难道就这么任其退走不成?”

徐陵言道:“正所谓穷寇莫追,将军若是不信,可暗中派斥候尾随打探,看看魏军是否果真有埋伏。”

张苞沉吟片刻,摆手道:“既是子琼之言,我当然信了,但就这么放走司马老儿,未免太便宜他了。”

张苞和徐陵是配合最久的搭档,早在长安练兵的时候,两人就同在一营,出征西河、攻打河东都是二人领兵,早就有了默契,张苞对徐陵的智谋还是十分认可的。

徐陵微微蹙眉,忽然眼睛一亮:“将军可知当年张绣在宛城败曹操之事?”

“张绣?”

张苞皱眉摇头道:“那都是几十年前的人了,谁还关注他们?

不过张绣能败曹操,到也要有些本事。”

徐陵笑道:“当年张绣败曹操,乃是贾诩献计,曹操正征宛城之时,因袁绍有意攻许昌,不得不紧急退兵,张绣尾随追杀,一胜一败。”

张苞明白了徐陵的意思:“军师之意,今日司马懿退兵,与当初曹操退兵有相似之处,可以借鉴贾诩之计?”

“不错!”

徐陵点头道,“将军可先分派一军出城追杀魏军,司马懿必防备,留精兵断后,这先一路兵马必会失败,需有防备,见势不妙便立即撤退,将军可再领一兵随后追敌,此时魏军再无防备,或能取胜。”

“哈哈哈,军师妙计,我这就去准备追敌。”

张苞听了徐陵之计,叫霍戈带兵先行,自领精兵随后跟进,若追到淇河岸边还不能得手,便退兵回城,不可追过河岸。

兵马出城之后,赵广和徐陵安置城中兵力,派人向刘封报信,汲县的鲜卑军大败而走,共县的魏军也连夜退走,汉军重新控制淇河防线,这一次无论如何不能再让魏军攻过来了。

刘封这一路军的主要目的就是防守,将司马懿拖住,只等其余两路兵马有所进展,对冀州形成合围之势,以司马懿一人之力,便回天乏术了。

张苞和霍戈将兵马集中在南门下,先派人到魏营小心查探,果然只剩下四座空营,营帐内堆积湿柴,正冒着浓烟,怪不得从城上看不到一点火光。

确定魏军撤退之后,张苞二人领兵出城,霍戈先领五千军追赶魏军,一旦中伏,与之厮杀一阵之后便向后撤退,张苞引大军随后接应,两军相隔三里之地,有流星探马随时通报军情。

第1594章 外强中干

魏军在一阵猛攻之后,趁夜全军撤退,失去南部鲜卑军的支撑,如果汲县汉军杀来,他们将面临背腹受敌的危险。

司马懿早就分兵在汲县通往共县的要道上设下埋伏,同时叫辉县的守军将所有辎重粮草连夜运走,拿下淇河防线之后,魏军的后勤便都屯驻在辉县城中。

连日阴天,这一夜夜色如墨,伸手不见五指,魏军在摸黑离开汲县五里之外以后才敢点起火把,夜风冷冽,吹得火苗呼啦啦作响。

听闻辉县的守军全部撤离,司马懿才放下心来,鲜卑军全军溃败,辎重粮草必失,如果再不将辉县的粮草运走,接下来两军都没有兵粮,还如何交战?

两个时辰之后,中军退至淇河岸边,看着越过河床的大军,司马懿的脸色比夜色还阴沉,任凭夜风吹动着须发,负手而立,久久未动。

这一次轲比能轻敌大意导致前功尽弃,又将淇河让给了汉军,先前的数千人都白白送死了,要想再攻破这个防线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报——”就在此时,流星探马飞奔而来,“大都督,魏平将军伏击成功,击退追杀的汉军。”

“唔,传令下去,全军加速,退回朝歌!”

司马懿微微点头,最后看了一眼淇河以西的地方,身后是一望无际的黑暗,那里曾是自己最熟悉的家乡,但这眼前之地却如同天地相隔,永远无法企及一般。

魏军悉数退过淇河,此时将近三更天,夜风愈紧,北方的天空中隐约传来闷雷之声,春夏交替,正是河内之地雨季到来之时,司马懿的神情愈发凝重。

走了一阵之后,不见有探马回报,司马懿蹙眉道:“魏平怎得还不见赶上?”

司马昭答道:“先前探马回报,魏将军伏击汉军之后,打算将其铠甲兵器都一并带回,大概是拖延了一些时间。”

“胡闹!”

司马懿一声沉喝,“追兵甚急,岂能如此大意?

若是汉军还有追兵,岂非得不偿失?”

司马昭心中不以为意,汉军既然中伏败退,自然不敢再派人来追,这黑灯瞎火的不辨景物,汉军哪里敢深入追敌?

不过他却不敢当面反驳,只是提魏平开脱道:“州泰五更时分才挖开河道,魏将军知晓此事,尚来得及渡河。”

司马懿微哼一声,不再说话,将双手拢在袖子里,低头思索着接下来的行军情况,按照天色来说,可能会有雷雨出现,这对于进兵的一方来说是大为不利的。

人马一直退到朝歌,全军陆续进城,此时四更已过,还不见魏平回转,司马懿抬头望向北边的天空,那里隐约有光芒闪现,雷声越来越响,仰着头半晌不语。

“报——”大军进城的脚步声中,一骑马再次飞奔而至,传令兵下马急报,“大都督,大事不好,魏将军撤退途中被汉军又一次追上,魏将军被张苞斩杀,折损千余人。”

“啊?

这……”司马昭闻言目瞪口呆,紧张地看向司马懿,没想到果然如其所料,魏平不但被汉军再次追上,竟还连命都搭上了。

“天意,天意啊!”

司马懿却出奇地平静,喃喃叹息,没有对魏平之举多说半句话,微微摆了摆下巴,“进城吧!”

司马昭愕然张嘴,忽然觉得额头上一阵发凉,不知何时,天空中有雨滴落下来,赶忙跟着司马懿进入朝歌城中。

重新夺回淇河防线,防守魏军便多了一条天然防线,第二日闻报淇河河水再次留下,在书房中喝茶听雨的刘封心中放宽,司马懿放开淇河的河道,显然也是短期内不想再进兵了,昨夜天降大雨,河水猛涨,魏军更无法进攻,终于可以放心休整一段时间了。

昨日一场大胜,带回战马近万匹,粮草辎重更是无数,足够汲县城中的守军一月之用,还有无数鲜卑军抢掠而来的珍宝财物无数,想必这一次轲比能他们连家底都扔在了营中,这一路搜刮,最终却便宜了刘封。

“哈哈哈,将军,好消息!”

正喝茶的时候,沐风从外面穿着蓑衣走进来,大笑道,“昨夜司马懿退兵,徐陵献计叫张将军分两路追敌,魏军果然防备不及,大将魏平被张将军斩杀,大获全胜。”

刘封亲自为沐风倒上一杯茶,笑道:“此番鲜卑军大败,被杀得心惊胆战,想必不敢再与我军撄锋,魏军退回朝歌,还要为鲜卑就分担粮草军器,司马懿又要去筹措了军粮了。”

沐风点头道:“将军所言极是,今我军已据半壁江山,举天下之兵,七州数百郡之之地,尚且粮草不济,魏军连年交战,淮南一役消耗甚巨,多次调遣河北兵力,如今魏军也是三线交战,只以冀州和徐州之地,又焉能提供这许多粮草辎重?”

刘封笑道:“非参军和徐凌提起,险些教我一筹莫展,如今我军中粮草无法支撑三线,他魏军又何尝不是?

我看司马懿必定也是外强中干,若是能断其粮草一次,我料他不战自败了!”

沐风呷了一口茶,慨然道:“如今魏军背水一战,自然全力压上,不容有任何闪失,并州、兖州、徐州,有一处被攻破,都将面临灭顶之灾,曹家和司马懿已经不得人心,魏之大厦将倾矣!”

刘封点头道:“杜预到了并州之后,正与关兴两路进兵,西河兵马攻下祁县,此时想必已经杀到晋阳,王昶孤立无援,独木难支,败亡只在旦夕之间,倒是徐州夏侯霸尚有十余万兵力,毌丘俭也非易于之辈,不知这两路兵马军情如何了。”

沐风答道:“半月前我们经过淮南之时,听说陆将军已经在攻打下邳城,姜将军正杀过萧关,以泰山三杰为向导,自东郡沿泰山已被进军,有此三人相助,熟悉当地地利,破毌丘俭不难矣!”

刘封道:“徐州水路纵横,吴兵早就疏通邗沟,吾已命水军自广陵水军进入徐州,杀入徐州腹地,再分一路水军扰乱东海沿线,叫魏军两不相顾。”

沐风大笑道:“东线水陆并进,我看攻入河北用一年时间足矣!”

第1595章 兖州烽火

就在河内两军交战之时,兖州和徐州也正式交锋,姜维让李胜以曹爽大将军之名,沿北线从濮阳、陈留、济阴、谯郡一路经过,沿途郡县兵力本就不足,又被李胜赚开城门,只能无奈投降。

随后魏军于淮南大败,中原战事揭开迷雾之后,沛国周边郡县望风而降,东郡、任城、鲁国等地尽归于汉军之下,姜维派兵驻守各城,安抚民心。

为了尽早安定后方,姜维将汉律和军令再三重申,并晓瑜各郡官兵,如有下乡杀人鸡犬者,与杀人同罪,于是兖州境内一片安宁,未见战乱烽火,民心安顺。

三月初,从荆州和豫州调拨的第一批粮草运到,从淮南和江东分派的文武将官也赶至沛城,有胡遵父子等人及骆统、陆凯、唐咨、周平等江东旧将。

姜维见粮草充备,文武齐聚,即拜陆凯为参军,以王平、骆统为先锋,泰山派吴氏三雄为向导,择黄道吉日起兵出动,按照刘封指定的行军计划往泰山以北进军。

因胡遵原为魏将,与毌丘俭有些交情,怕他阵前不好与故人相见,便留胡遵守成县,成县位于九里山与泰山交邻之地,乃是泰山郡往沛城的咽喉要地,虽然泰山郡经历魏吴大战之后并无多少兵力,但姜维还是分兵三千驻守沿线要地。

王平和骆统各领五千兵直取兖州仅剩的济南国,济南国地少兵微,萧关本有三千守军,随着兖州失陷,每日逃兵愈多,等王平二将杀到时,只剩下千人,看到汉军杀气腾腾,守将无奈献关投降。

姜维闻报之后,马上命王平向北攻卢县,骆统向东取肥城,此两城与萧关三处相接,互为掎角之势,可作为进攻青州的支点。

济北太守满伟兵少不能守,领兵退到祝阿,请济南国守将仇连出兵相助。

满伟自从失了彭城之后,便被派到济北任太守,兖州仿佛一夜之间换主,济北人心涣散,将士大多逃散,虽然知道此地不保,但敌军未来之前,满伟还是尽心竭力维持郡内安定,不使百姓被盗贼所伤。

济南守将仇连乃是司马懿心腹,拔擢于行伍之间,司马懿重任大将军之后,派仇连领精兵三万,屯于泰山北麓,于祝阿修葺城池借助泰山地利防备汉军东进。

见满伟败退,也在预料之中,司马懿命精兵留守济南,显然是放弃了济北,济北只是两军交战的缓冲之地,而祝阿北临大河,南接泰山,为兖州进入青州的咽喉要地,汉军势大,唯有借助地利方能与之一战。

仇连因随司马懿北征辽东立下功劳,封为厉锋将军,此番临危受命,独领一军阻挡汉军,对司马懿深怀感恩之心,每日勤加训练士卒,提拔亲信,以同族仇凯为副将,同为兵长的党荣为司马,修葺祝阿城,监视兖州汉军动静,派人查探虚实。

满伟领败兵退回祝阿,仇连虽无讥笑之意,心中却暗自窃喜,满伟是魏国功臣满宠之子,如今他连吃败仗,狼狈如此,这让他们这些起于行伍之间的将领无不欣喜:名将之后又能如何,到了两军阵前,敌军可不会看你祖辈的功劳,到头来还不是要凭借自己的实力?

假意安抚满伟一番之后,仇连召集仇凯、党荣二将商议御敌之策。

仇连言道:“今姜维进兵卢县,此人受诸葛孔明指教,谙熟兵法,为刘封之左右手,善于用兵,今来攻济南,其志在于青州,某奉大都督之重命守济南,当阻姜维于济北,以谢都督拔擢信任之恩,二位有何良策?”

仇凯笑道:“将军,姜维本为我魏国天水一员参将耳,只因被诸葛亮偏爱便平步青云,其取兖州全仗李胜此贼以兵符骗过守军,非其本事也。

我看此人乃曹爽、夏侯楙之流,并无实才,不过徒有虚名罢了,今吾等受大都督器重,危难之时,正是立功报效之际,若能杀败姜维,为大都督分忧,封候拜将就在眼前了!”

仇连听得眉开眼笑,点头道:“某素知贤弟勇武过人,有何计破之?”

仇凯冷然一笑:“那姜维自称为大国上将,必有轻敌之心,今其先锋方到卢县,趁其后军未到之时,小弟愿请精兵五千,到卢县取其先锋官之头,以振士气,叫他姜维知道我军之勇。”

仇连大喜道:“此战能胜,当记你首功。”

仇凯和党荣二人即刻领兵五千,前往卢县来厮杀,两地相距不过二十里,转眼即到。

魏军动静早有探马飞报刚取了卢县的王平,王平闻报冷笑道:“谅此无名之辈,不死守城关,还敢出城来送死,只好成全于他了。”

王平的副将正是被刘封重新推荐给姜维的马隆,马隆再一次来到沛城之后,姜维见刘封对此人如此重视,已明其意,立刻便将马隆分派到王平军中,任为副将,叫他跟随王平学习带兵之法。

马隆新官上任,急于立功,马上请命道:“将军,这首战请交给末将。”

旁边的谢雄也着急了:“王将军,我……”“好了,你二人不必争执!”

王平抬手拦住了二人,自己当年也是从这个年纪过来的,深知年轻人血气方刚,立功心切,笑道,“这些都是白送上来的功劳,吾自叫你二人都有机会:稍后魏军来,见吾斩将,其阵型未稳之时,马都尉从右引兵冲魏军路,谢都尉引兵从左攻魏军右路,吾自领兵趁势冲击其中路,魏军自破矣!”

二将欣然领命,正在此时,守军禀告魏军来到城下,正在叫阵,王平留两千军守城,也领三千军悉数出城相迎。

卢县城只是一座低矮的土城,也没有护城河,在城内防守并没有多少优势,王平主动出迎,城门开处,守军鱼贯而出,弓步兵守住城门,王平当先纵马而出。

只见一队兵甲整齐的魏军列于城外,帅旗之上绣着一个“仇”字,王平看得眉头暗皱,这一队魏军打黑旗号,绣着白字,看这阵势和旗号,倒像是来寻仇一般。

第1596章 前军遇挫

王平将兵马按左中右分为三部,立稳阵脚之后,拍马上前,大笑道:“来者何人?

吾与汝素不相识,也不曾杀了你妻儿父母,为何前来寻仇?”

仇凯在马上正观察汉军动静,不想王平如此问话,顿时愣住了,一旁的党荣却会意,指了指身后的大旗,低声道:“老仇,此人故意以旗号戏弄我等,真是不知死活。”

仇凯扭头看了一眼旗号,不禁大怒,出马大喝道:“吾乃大将仇凯也,尔等敢犯吾境,今奉司马都督将命,特来擒汝!”

王平冷然笑道:“哈哈哈,无名之辈,还敢口出狂言,若即刻下马,或可饶你一命。”

仇凯被王平屡次奚落,恼羞成怒,催马便来战王平:“混账,叫你尝尝我大刀的厉害。”

王平向马隆和谢雄使了个眼色,叫他们随时准备出击,拍马迎上仇凯,他也是用刀的大将,但武艺和临战经验却非仇凯可比的。

城上鼓声震动,二将于城下交战,不数合,王平爆喝声中,一刀便将仇凯斩于马下,好大的头颅凌空飞起,尸体随着坐骑奔驰轰然摔落在地上。

“来人,随我冲啊!”

王平更不停歇,一马当先便直冲魏军本阵,他身后的二将早已蓄势待发,见王平得手,即刻跟随王平掩杀。

党荣在阵前观战,见王平数合之间便斩杀仇凯,大吃一惊,他本事还不如仇凯,自知抵敌不住,调转马头领军便逃,身后有士兵挡住去路,情急之下纵马往左翼绕道。

正逢马隆领兵从左路杀来,党荣仓惶接招,不敢与之缠斗,紧催坐骑只顾逃命,此时魏军一片大乱,中路被王平冲击,右路谢雄也掩杀过来,转眼折损大半。

听到身后的喊杀之声,党荣唬得面无人色,只顾催马疾走,不敢回头张望,生怕停顿片刻便被汉军追上,没有了逃命的机会。

马隆见党荣在乱军中左冲右突,眼看就要逃走,这是他第一次斩将的机会,焉能放过,用枪柄猛扎胯下马,坐骑吃痛,长嘶一声人立而起,如离弦之箭直奔向魏军的后军。

马隆的坐骑也是西凉宝马,比之寻常骑兵的坐骑不知强多少,转眼之间便追上了刚刚冲出乱军的党荣,斜刺里冲将过去,直刺党荣的后心。

党荣看看左右没有魏军,前路一片开阔,正暗自侥幸,忽听得身后马蹄声如同骤雨般逼近,回头看时,一杆枪已经到了身后,吓得一声大叫,措手不及,被马隆一枪刺中腰腹软肋之处,翻身落马而死。

看到党荣的尸首在地上翻滚,马隆单枪匹马挡在魏军逃窜的路上,举枪大喝道:“降者不杀!”

奔逃的魏军看到马隆一枪便将党荣刺死,无人再敢向他这里逃,后方和两翼也有汉军杀到,便四散奔走,有些被追得无路可去,纷纷跪地投降。

王平收住兵马,查点俘虏有八百多人,三人大喜,将俘虏的魏兵带回,此时姜维正领中军赶至卢县,听说王平出其不意胜了一仗,当即勉励众将,犒赏前军,马隆追杀党荣,阻截逃兵,功劳仅次于王平。

陆凯听了王平讲述得胜过程,问道:“魏将自称仇凯,必与那祝阿守将仇连有亲故,今败军逃回,知仇凯被诛,必起大军来战,将军不得不防。”

“哦?”

姜维眉毛一挑,轻抚额头沉吟片刻,笑道:“某正愁仇连坚守要地不出,免不了一番苦战,他若敢尽提兵而来,祝阿空虚,岂不拱手相送与某?”

陆凯看姜维的神色,点头道:“想来将军已然有计了。”

姜维颔首,叫来传令兵,分发出令箭叫各军预先准备,如果仇连真敢引大军来战,便叫他有来无回。

祝阿城中,满伟正安置带来的残兵休息,忽然听到外面兵马调动,打听之后方知仇连竟然派兵主动出击,大吃一惊,赶忙来找仇连劝阻。

满伟言道:“姜维乃汉军大将也,深得刘封器重,又受诸葛指点兵法,今其领十万之众来,将军只宜按兵不动,据险而守,速派人向毌丘将军报信,请其起大兵来相助方为上策,今反弃城而出,放弃优势,是为何意也?”

仇连哂然笑道:“姜维不过徒有虚名罢了,本将受大都督器重,自有妙计为大都督分忧,汝不过弃守败将耳,焉能教某兵法?”

满伟气得脸色大变,怒道:“兵法云:‘知彼知己,百战百胜。

’似你这等狂妄自大,不知轻重者,真正误国之辈也!”

仇连被骂得脸色难看,干脆命人将满伟请出府外,派人打探前军消息,只等着仇凯打了胜仗,再去将满伟好好羞辱一番。

两个时辰未到,忽然亲兵匆忙来报,说败军回城,非但折损了大半兵马,仇凯和党荣也被汉军所杀,惊得仇连跌坐椅中,半晌不能言语。

片刻之后,仇连猛拍桌案而起,震得案几上茶碗跳动,怒吼道:“来人,点兵出城,本将要为二位兄弟报仇。”

满伟正在营中急闷,忽闻仇连又要点兵出战,再次来劝道:“将军,今二将欺敌而亡,正是轻敌所致,那姜维麾下兵多将广,非我等所能敌也,有前车之鉴,将军当死守城池,速请毌丘将军派兵来援。”

仇连大怒道:“吾兄弟阵亡,死伤许多军马,此仇不可不报,若就此不敢出战,挫败三军士气不说,叫麾下众军士还如何再听本将调遣?

卢县不过弹丸之地,何劳毌丘俭来,吾一人可踏平此地,生擒姜维,以其首级祭吾兄弟。”

满伟急道:“仇将军,那姜维文武俱全,胸藏韬略,汉之良将也,大都督尚不敢轻视,还请三思而行。”

“哈哈哈,满伟啊满伟,本将今日方明白,汝屡次败阵,非战之罪,皆因尔怯敌也,身为三军统帅,不敢对敌叫战,身先士卒,何谈取胜?”

仇连轻蔑地看着满伟,沉声道:“想当年吾等追随司马都督,无不奋勇向前,迎难而上,如此方能败胡人、平辽东,若如你这般只知道死守,不知何日能够平贼。”

第1597章 主动出战

满伟见仇连固执不听劝阻,急得直跺脚:“仇将军,吾非怯战,但恐汉军势大,一旦不能取胜,祝阿失守,兖州尽失,将危及青州。”

仇连双目微缩,大怒道:“两军将战,汝屡言姜维骁勇,汉军威盛,助长他人威风,堕吾士气,莫非怀有二心,欲投汉军耶?

某乃祝阿大将,军令既出,兵马已然集结完毕,断无更改。”

满伟见仇连执意出兵,无奈道:“既然将军一心要出兵去,请留三千军,吾当自守祝阿。”

“嘿嘿,满伟,你不与我同去,莫非真有投敌之意?”

仇连再次冷笑,盯着满伟寒声道,“汝欲趁本将不在,献城以为进身之功么?”

如果二人没有这一番争吵,仇连或许还会信任满伟,但他自知得罪了满伟,将他还留在城中,一旦自己取胜,满伟羞愤之下反将祝阿献出去,可就不妙了。

满伟面如死灰,长叹一声,不得已,只得同仇连一同出征,想自己真是时运不济,自领兵以来,先在彭城被邓飏派来的人坑害,这次又遇到仇连这样的莽夫,当真是天意弄人。

这边仇连点起本部大军,只留下三千军马守祝阿,满伟放心不下,暗中派自己的心腹人往青州去向毌丘俭报信,一旦仇连兵败,青州必将暴露于汉军刀兵之下。

祝阿城的守军早上出来一批,大败而归,仇连又起本部大军来取卢县,两万多兵马旌旗招展,尘土飞扬,声势浩大,早有探马将魏军动静报于姜维。

姜维闻报大喜,环视众将言道:“这仇连有勇无谋,败之不难,祝阿已为吾囊中之物矣!”

陆凯自从降汉之后,屡见汉军军容,深为感慨,以汉军如今之强盛,何愁天下不定,也轻笑道:“以吾观之,这仇连非但无谋,恐亦非勇,司马懿竟调此等人守卫要地,足见魏军中已无人可用了。”

说话之间魏军已经来至祝阿境内,姜维马上传令出军迎敌,卢县城窄小,五万兵马驻扎不下,大军都在城外扎营,出兵倒也方便许多。

远处烟尘滚滚,仇连领兵来至阵前,两阵对圆,姜维也不急于进兵,只等其列阵之后,才命阎宇出马叫阵。

仇连看到汉军营帐连接数里,军容浩大,心中暗惊,此时日已西斜,魏军正好迎着太阳,只见汉军兵甲鲜明,在阳光下飒飒生威,士气上便弱了许多。

满伟见中军一员大将相貌堂堂,气定神闲,一副胜券在握的神态,敌军到来,也不急于进兵,心中愈发不安起来。

“满将军,这头一阵便由你来对战吧!”

正在此时,见汉将前来叫阵,仇连斜睥着满伟,淡淡道,“满将军失了济北,本将给你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满伟知道仇连这是公报私仇,但此时两军阵前,却也不能示弱,更不答话,默然打马出阵,与阎宇交锋,约战十数合,满伟自忖非阎宇对手,卖个破绽便拨马回阵。

阎宇年轻气盛,正欲立功,见满伟退走,纵马追赶,仇连心中更想让满伟被敌将斩杀,但毕竟关乎两军胜败,赶忙命两翼弓箭手将其逼退。

阎宇得胜后退,举着兵器耀武扬威而回,汉军在远处呐喊叫嚷,鼓声愈发响亮,仇连脸色铁青,又派一员副将上阵,汉军中也有一员武将上来敌住。

满伟在一旁观战,低声道:“将军,你看汉军精锐,姜维身旁尚有数员大将未曾出动,不可与之正面厮杀,不如撤回祝阿去吧!”

仇连闻言大怒道:“未出军之时,汝已慢吾军心,如今阵前又不愿全力对敌,方才败阵,若不念在汝父有功于朝廷,罪当斩首,如今三军正欲厮杀,竟又来劝吾退兵,其心可诛,某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满伟被仇连当着三军将帅之面一顿辱骂,气得脸色铁青,但他败阵却是人人看见,个个都投来鄙夷的目光,只好低头黯然退在一旁。

正在此时,场中传来爆喝声,原来竟是仇连派出去的副将取胜,将那名汉将杀败回阵,仇连见状大喜,瞥了低头不语的满伟一眼,示意另一位副将上阵。

未料这一次姜维派胡奋出战,那副将才三合就被胡奋一刀斩于马下,魏军一阵骚动,看到姜维身旁还有几员大将未曾出手,仇连身后的副将便有了怯战之色。

见又折损一名将领,仇连大怒,也不再另派将领,倒提手中刀,催马上前,对阵前的姜维大叫道:“姜伯约,你可敢与某一战?”

姜维似乎没想到仇连会亲自搦战,微微一怔,向左右看看,轻磕马腹,那坐骑昂首摆尾,轻飘飘地几个跳跃便到了场中,竟比仇连的坐骑高出一头来。

仇连见姜维气势不凡,眉头紧皱,也不答话,打马直杀了过去,怒喝道:“敢犯吾疆境,看某取你人头!”

姜维挺枪来战,二人在场中厮杀起来,二十合竟不分胜负,这边的汉军一阵骚动,对面的魏军却高兴起来,一个个高声呐喊,没想到仇连竟能与姜维相持如此之久。

落日西斜,天空染了一层暗红色,仇连与姜维对战四十合,渐渐感觉气力有些不支,正萌生退意的时候,却发现姜维在马背上身躯一阵摇晃,似乎也坚持不住了,不禁暗喜,咬牙奋力劈斩三刀,将姜维逼得节节败退,险象环生。

魏军齐声呐喊,那边两名汉将看到姜维有危险,赶忙出来接应,仇连看准机会,一挥手,招呼身后的魏军掩杀过来。

姜维狼狈退走,慌乱中将头盔掉落尘埃也顾不上去捡,在王平和胡奋的保护之下退入中军之中,此时魏军已经冲杀过来,汉军乱了阵脚,纷纷往城内退去。

夕阳之下,鼓声震天,汉军仓惶撤退,丢下无数铠甲兵器,或入城,或躲到卢县城后去了,魏军随后追来,城上矢石如雨,无法靠近,只得向后退开,虽然未能杀敌,转而争抢汉军留下的衣甲兵器,倒也收获不小。

第1598章 连夜劫营

仇连命人捡了姜维的金盔,将其用戈矛挑着得胜而回,魏军见到,无不欢欣,士气大振,姜维不是仇连对手,汉军迟早必败。

“满将军,如何?”

仇连晃着手中的金盔,得意地看着满伟,这一场大胜,如果躲在城中是不可能得到的。

满伟无奈摇头道:“那姜伯约武艺高强,当年在天水之时,听说斗败了赵子龙,今日忽然败阵,只恐其中有诈。”

“满将军,你这是何意?”

仇连脸色一沉,冷笑道,“赵子龙那时候年过六旬,早已老迈无用,你屡次说汉军有诈,当真看不起本将么?”

满伟急道:“仇将军,汉军势大,想必将军已然见识了,以其兵势之盛,却不来进攻,吾等虽在此取胜,却甚忧祝阿。”

“哈哈哈,好你个满伟,这是怕某取了功劳吧?”

仇连怒极反笑,愈发认定满伟劝他退兵是怕自己立功,这样便会显得满伟更加无能,挥手道,“命你暂去后军守卫,且看某如何行事。”

满伟大惊道:“天色将晚,将军还不退兵么?”

仇连大笑道:“某方胜一阵,正该趁胜而进,焉能退兵堕吾士气?

就在祝阿城外安营扎寨,本将自有计议。”

满伟脸色大变,还要再劝,却被仇连派人带到后营去了,任凭他如何喊叫,只是不理,传令三军安营扎寨,明日与汉军再战。

一个时辰之后,魏军扎营饱食完毕,仇连分派各军巡营,到了子时过后,忽然将满伟召唤来,言道:“汉军新败,军心不稳,吾欲今晚去劫寨。

如得胜,便可取回济北,如不胜,便再退兵祝阿不迟。”

满伟还是反对道:“将军不可,只恐姜维早有准备,若去偷营,城内守军必来接应,内外夹攻,如何能胜?”

“嗐,你怎得如此多疑?

似你这般唯唯诺诺,踟蹰不进,何以用兵?”

仇连满腔怒气,气得直咬牙,如果不是手下实在无人可用,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再找总与他意见相左的满伟的,深吸一口气言道,“将帅不和乃是军中大忌,还望将军以国事为重。

一个时辰之后,某自引军为前队,满将军为后应,监视城中守军,二更前去劫寨。”

仇连暗中分派兵力,叫各营暗中准备,只等今夜杀败姜维,震慑汉军,那时候再请毌丘俭来增援,自己也能得到其尊重,方能与之平齐平坐,共议军事。

到得二更时分,仇连领兵先行,此时东南风正紧,仇连从卢县城南部前行,将近汉军营寨,见火把稀疏,少有人巡逻,不禁大喜,马上派人点起火把放火,将准备好的火箭一并射入营中。

霎时间寨中火起,火焰跳动,浓烟滚滚,正自高兴之时,却发现寨中一片死寂,没有任何动静,仇连不等冲杀进去,便知道汉军果然有准备,赶忙传令退军。

咚咚咚——就在此时,卢县城上鼓声大作,火把点亮,南北城门打开,汉军如潮水般涌出来,仇连还来不及收兵,后营也有大军杀到,赶忙后退回寨,却见东门外也杀出一部兵,瞬间便将满伟带领的后军冲散了。

仇连大惊失色,此时兵马乱作一团,无从调动,只带领亲随护卫向东逃走,才越过魏军营寨,忽然一彪军从斜刺里杀到,为首大将正是白日交手的姜维。

仇连喜上眉梢,暗道老天有眼,竟将这个手下败将送到眼前,如果将姜维斩杀,汉军不战自乱,还有反败为胜的机会。

见姜维杀来,仇连领兵迎上,舞刀便拦腰斩了过去,火光明灭之下,只见姜维嘴角噙着一抹冷笑,战马骤至,持枪刺来,霎时间枪影重重,竟分不出虚实。

仇连大惊失色,白日交手,却不见他枪法如此了得,一股危机涌上心头,这是仇连多少次浴血拼杀中得来的经验,面对这样的武将,要想与之厮杀,根本力不从心。

绝望之中,仇连怒喝一声狠狠斩向姜维的前胸,从军多年,他还是有一股血性的,既然不能取胜,干脆拼个两败俱伤。

当——噗——仇连根本没有任何机会,大刀被姜维一枪挑开,下一刻枪尖便刺进了胸口之中,仇连在马上浑身一颤,才知道满伟之言不虚,但此时后悔已晚,浑身力气迅速流逝,噗通一声甩下马来。

咕噜噜——在地上连滚了四五圈,仇连被摔得七荤八素,临死前勉强睁开眼睛,正倒在辕门外插着姜维金盔的木杆之下,金盔在夜风中轻轻晃动,黑暗之中似乎有一张无形的脸,正向他咧嘴嘲笑。

仇连一死,魏军更加溃败,鬼哭狼嚎,四散奔逃,满伟在后军见大势已去,暗叹一声带领残兵往祝阿奔逃,城中大军都被仇连带出来,此时逃回去,汉军尾随而至,也不知道能不能守得住,只有期盼毌丘俭能够及时派兵来援。

身后喊杀声不断,满伟带兵狂奔,来至祝阿城关下,叫人赶忙叫门,只见城上一声鼓响,一将引军而出,火光明亮,却非先前守将。

那人按剑大笑道:“哈哈哈,吾已取祝阿多时矣!”

满伟大惊,果然如他心中所想,姜维绝不会只是诈败那么简单,他早已派人暗中连夜来去祝阿了,不管仇连是否去劫营,都已经注定失败。

正在此时,身后马蹄声如滚雷般传来,汉军大军已经追到,满伟无奈拨马向北逃走,城外追来的正是胡奋和马隆,二人趁胜追击,意气奋发,紧追着奔逃的魏军不放,满伟又折了好些军马,星夜往大河岸边狂奔,不敢有丝毫停留。

不多时,姜维也领兵来至祝阿城下,连夜取祝阿的正是先前驻扎在肥城的骆统,见姜维兵到,魏军已经被杀散,开城迎接大军进城。

火光之下,姜维仰望巍峨的泰山轮廓,心中慨然,如果不是这仇连莽撞轻敌,借着地势死守祝阿城,没有十天半月休想攻下来,祝阿城被修葺得高大坚固,正好可以作为存粮屯兵之地。

第1600章 处处受制

满伟狼狈出城,骑了一匹马加鞭直奔青州,中午时分,毌丘俭的前锋人马才到东平,此时大势已去,向东逃回的守军不过千人,其余不知所踪了。

青州先锋大将乃是毌丘俭之弟毌丘秀,见满伟狼狈如此,大吃一惊,赶忙询问军情,方知仇连轻敌大败,一日时间便失了祝阿,自己日夜兼程赶奔来援,终究还是晚了一步,只好屯兵于东平,向毌丘俭报信。

等兵马安置之后,满伟也洗漱完毕,二人在城中商议军情,毌丘秀叹道:“你我魏国奔走,却未料被奸臣掣肘,当此危亡之际,尚如此勾心隔阂,实在叫人无奈。”

满伟吃了一惊:“莫非毌丘将军遇到什么难处不成?”

毌丘秀摇头苦笑道:“满将军呐,吾兄弟二人虽领幽州大军转来青州,但司马懿却派其亲信钟会为参军、师纂为主簿,名为相助吾兄,实则是暗中监视,诸多军事,都有他二人参论,叫人深恨之。”

满伟皱眉道:“毌丘将军为国之栋梁,难道也要受此二人节制不成?”

毌丘秀道:“将军有所不知,那钟会乃是太傅幼子,年前于宿胥口大败张苞,深得陛下喜爱,又被司马懿器重,今其持节钺来监军,吾兄焉敢与之争执?”

“竟有此事?”

满伟吃了一惊,沉声道:“大都督屯兵河内,却遥控中原,兖州安置亲信不说,还妄想监控毌丘将军,我看这钟会必定也是司马都督授意行事。”

“谁说不是?”

毌丘俭猛拍桌案,怒道,“那师纂乃是司马师心腹之人,此番与钟会同来,协助于他,其意再明显不过了。”

听了青州军的情况,满伟愈发心忧,叹道:“本以为毌丘将军兼负才武,定能保住青州,如此看来,此事又在两可之间了。”

“唉,谁料一国大事,竟毁于此等小人身上,”毌丘秀怒而起身,望着门外的夕阳,仿佛如这大魏一般,正逐渐走向衰弱,叹道,“吾兄弟二人弃幽州来中原,非但不能力挽狂澜,反将幽州百姓陷于水火之中,兄长为此懊恨许久,司马懿此举,实在叫人失望。”

满伟猛然抬头:“毌丘将军也认为大都督此举不妥?”

“何止不妥?”

毌丘秀咬牙道,“司马懿引狼入室,此乃披麻救火,损己之下策,想我兄弟二人护佑幽州数年,临走之时,百姓夹道欢送,还曾豪言不久必回,却未料会是此等结局,岂能不叫人恨?”

满伟一怔,想不到毌丘俭兄弟在幽州还深得人心,现在朝廷将幽州放弃,的确叫人寒心,叹道:“如此说来,只怕你二人也要被幽州百姓所恨了。”

“谁说不是呢?”

毌丘秀气得一跺脚,“只是事已至此,非吾兄弟二人所能改变,为今之计,只好尽人力,听天命了。”

满伟盯着毌丘秀的背影,欲言又止,终于陷入了沉思之中,钟会和师纂本事如何不知道,但他深刻体会过被外人横加干涉的痛苦和无奈,毌丘俭的情况,满伟的确感同身受。

毌丘秀半晌没听到回应,回头一看,见满伟低头深思,叮嘱道:“方才你我二人之言,千万莫要泄露于他人,若被那二人知道,定要惹来杀身之祸。”

满伟失笑道:“吾深受其苦,又怎会自寻其祸,如今姜维到了祝阿,必会趁胜而进,还请将军速报令兄,叫其火速来援才是。”

毌丘秀点头道:“将军放心,吾已派人去报信了,今吾军中人手不足,守城之事,还要劳烦将军相助一二。”

满伟自然义不容辞,二人各自分派任务,多派斥候打探汉军动静,等候毌丘俭领兵前来,与姜维对阵。

傍晚时分,毌丘俭领五万大军赶到,听了仇连之事,大骂此人无用,丢失祝阿,让全军失了先机,怒吼连连,心绪激动,三军将士无不惊惧,唯唯不敢妄动,不知为何今日忽然盛怒。

满伟却知道毌丘俭这是借机发怒,先前被钟会和师纂二人节制,心中不忿,却一直没有机会发泄,仇连之事终于让他找到了宣泄口,更是骂给钟会和师纂二人听的。

但钟会二人似乎没有听出他弦外之音,海在一旁帮腔,就在众将劝解毌丘俭的时候,忽然探马回报,姜维已经派兵占了历城,占住济水上游地利,正在赶造舟船,有意水陆并进。

毌丘俭喝了一碗水,余怒未消,沉着脸坐下之后,缓缓问道:“汉军已占泰山之险,又占历城以控济水,诸位有何良策御敌?”

众将被毌丘俭一通火发得心中发慌,哪里还敢有人说话,沉默之际,却听一人轻笑道:“姜维新得济北,人心未稳,便又进取历城,如此冒进,取败之途耳!”

满伟抬头一看,说话的正是钟会,只见他年纪轻轻,相貌俊雅,眉眼含笑,一副指点江山的得意神态,便没来由地反感,怪不得毌丘俭自从见他便面带愠色,想必也窝了一肚子火。

果然毌丘俭看也不看钟会,只是盯着桌上的地图,冷声问道:“参军有何良策?”

钟会淡然一笑:“历城位于济水以南,北有大河,还有一处之流名叫漯水,此水于历城以西汇于济水之中,将军只需发一支兵马,暗中沿漯水向西而进,再发一直兵马明取历城,则可破姜维之计,待取历城之后,与东平逞掎角之势,又有济水之险,先保青州,再思破敌之计未迟也!”

“唔——”毌丘俭眉头紧皱,虽然他对钟会多有不满之处,但这个计策却正中下怀,尤其是钟会不看地图便熟知地理,心中愈发吃惊,欲出言反对,却又别无良策,只好抿着嘴沉吟不语。

“将军,属下有一计,可败姜维。”

毌丘俭猛然抬头,见说话的正是满伟,他早已听毌丘秀暗中说起满伟的情况,又是满宠之子,心中暗喜,脸上却同样不动声色,淡淡问道:“满将军还有何良策?”

第1601章 以公废私

毌丘俭不喜钟会清傲,但一时想不出更好的计策,正不愿表态,听满伟另有机谋,不禁期待起来。

毌丘秀和几位副将也都眼巴巴地看着满伟,显然他们也都厌恶钟会,希望另有妙计,不能只听钟会一人之言。

钟会却毫无反应,坐在书案旁好整以暇地看着满伟,有期待也有不屑,似乎不相信满伟能献出什么妙策来。

满伟言道:“姜维分兵占历城,意图顺水而下,将军可分一支兵马占领泰安,依山势扎营驻兵,直逼钜平,钜平与东阿相连,便可断济水来路,姜维必分兵来取东阿,将军再埋伏于汶水,待汉军远路来困乏之际,背水对敌,可大获全胜。”

毌丘俭看着地图上标注的几个位置,不见东阿,却有钜平,想必相距不远,汶水在济水上游,东南流向与泗水汇合,守住汶水,攻打历城也轻松了许多。

正当毌丘俭准备下令的时候,钟会却轻飘飘地说道:“那姜维既然熟悉兵法,岂能不知钜平之重?

只恐早有兵马在此,若是此去遇挫,非但反被历城汉军截断归路,恐连东平也难保了。”

满伟眉头暗皱,言道:“当年武帝征袁绍,程仲德献十面埋伏之计,背水一战反胜河北之兵,致使袁绍一蹶不振,彼时武帝兵少尚且能胜,如今两军兵力相当,何惧于他?”

终会笑道:“满将军,先前汝言仇连轻敌冒进,主动出击失了城池,此番却又劝毌丘将军进兵,岂非自相矛盾?”

满伟答道:“正所谓水无常势,兵无常形,先前仇连非姜维敌手,兵力又少,如何能与之交手?

如今有毌丘将军及众将领兵,纵不能胜于汉军,也是旗鼓相当,何愁不能胜?”

钟会莞尔笑道:“呵呵,那就要看诸位将军能否胜过姜维麾下将领了。”

毌丘秀见钟会言辞之间颇有轻蔑之意,顿时个个面露愠色,纷纷请命要依满伟之计去与汉军一战。

大厅中争执起来,钟会不急不慢,这才向毌丘俭抱拳道:“将军,不如这样,你我各依计行事,两路并进,若都能取胜固然是好,即便有一路受挫,也能保住济南之地,你看如何?”

“参军之言正合吾意!”

毌丘俭欣然同意,起身问道,“哪几位将军愿与钟参军去取历城?”

毌丘秀几人顿时低下头来,有的整理衣甲,有的抓耳挠腮,有的甚至抽出半截佩剑擦拭起来,谁也不愿跟随钟会。

“末将愿往!”

沉默之中,一员年轻将领主动站出来,毌丘俭扭头看去,见正是自己提拔于行伍的武将张特,微微颔首,此人能顾全大局,不计私利,前途不可限量。

钟会抚掌笑道:“取历城,有张将军一人足矣,那姜维麾下猛将如云,诸位还是与毌丘将军去与汉军厮杀,若是能吸引姜维大军,吾取历城,倒也轻松了。”

众将脸上又是一阵难看,此时再想改变主意已经来不及了,只能尴尬低头,反有人暗恨张特强自出头,讨好钟会,让自己失了颜面。

毌丘俭问道:“不知参军需要多少兵马?”

“一万兵足矣!”

钟会似乎智珠在握,对张特言道,“稍后张将军请来吾馆驿议事,明日一早便去取历城。”

众人又商议了一番分兵之事,钟会和师纂先散去,张特暂时留下,不等众将埋怨,毌丘俭反倒称赞了一番,叫他早去与钟会会合,大敌在前,还是有公事为主。

毌丘秀不满道:“大哥,钟会这小儿未免也太狂傲了些,只带一将便能取历城?”

毌丘俭言道:“将在谋,不在勇,还看那钟会如何调度,此人虽然言语轻佻,矜傲于人,却也颇有计谋,此番且看他用兵如何,再做打算吧!”

满伟言道:“将军该连夜发兵占泰安,明日一早取钜平,那姜维颇有韬略,汉军昨日连夜鏖战,休整一日,只恐他也会出兵。”

毌丘俭点点头,旋即转头对毌丘秀吩咐道:“兵贵神速,两军交锋,先机为上,叔谦已经休息半日,还领先锋兵马连夜去泰安,满将军为随军参赞,你二人到了泰安之后便宜行事,吾明日一早便来接应。”

“遵命!”

毌丘秀和满伟二人马上领命而去。

毌丘俭也传令各将先去休整,养足精神,只等明日一早便发兵泰安,与汉军正式开战。

师纂跟随钟会出了府衙之后,不解道:“大都督命你我来青州,命你参赞军事,我掌管粮草,只需监视毌丘俭没有异心即可,为何又主动请令出战?

倘若兵败,岂不被他人耻笑?”

钟会笑道:“主簿之言差矣,你我来此,非只为奉旨监军,当思为国效力耳,今乃国家危亡之际,岂能袖手旁观,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师纂一怔:“可这青州兵马皆是毌丘俭心腹,个个都对你我不满,今日在军中,莫非不见那几人不满之色?”

钟会讳莫如深一笑,缓缓道:“故意激怒那几人,是吾故意为之,只为试探军中各将性情罢了,你我初来乍到,诸将必有戒心!唯有激怒于他,方能显出本性来,如此方能知其性情,量才而用。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并非只指敌人,对同僚属下,未尝不是如此。”

师纂闻言心中暗惊,从侧面再看钟会还略显稚嫩的面庞的时候,萌生出一重敬意来。

本以为他年纪轻轻能受司马懿器重,是仗着老太傅钟繇的身份,如今看来,这钟会城府之深,只怕不在当年的司马师之下,想他年纪轻轻便有如此心机,暗自打了个寒噤。

正震惊之时,却听钟会言道:“明日出兵,还要劳驾主簿一同前去,你可千万莫怪我连累于你。”

师纂此时哪里再敢和钟会套近乎,马上抱拳道:“参军严重了,同为国家效命,万死不辞也!”

钟会淡淡一笑,并未再多说什么,师纂看到这一抹笑意不寒而栗,微微停顿一下才赶紧跟上去。

此时才知道自己以为共同受命而来平起平坐的同伴,竟远在他料想之上,想起这几日说过的话,不禁有几分后怕。

第1602章 步步先机

姜维兵进济南境内,兵马休整大半日,傍晚时分,命王平取历城,自引兵到祝阿以东三十里外,济水南岸土鼓山扎营,此处东可沿泰山进兵,北可与历城相连,互为掎角之势。

安营之后,三军正造饭休息,忽然探马来报,毌丘俭大军已经到了东平,派先锋毌丘秀兵进泰安,济南境内几处要地都分兵把守。

姜维闻报,与陆凯商议道:“吾取祝阿不过两日,毌丘俭于青州来援却如此之快,想必早有人报信,本待等沿途各县自降,如今魏军既到,错失良机矣!”

自今早攻占祝阿之后,随着败兵逃回,消息如风一般在济南国境内传开,祝阿附近各县纷纷主动请降,历城便是其中之一。

姜维想满伟早上才放走,等他见到毌丘俭再来发兵,至少也是两日之后,那时候济南境内各县必定望风而降,加之人马厮杀一夜,也需要休整,并未急于进兵,却没想到毌丘俭来得如此之快,稳住人心之后,将济南东部占住,免不了又是一场厮杀。

陆凯言道:“毌丘俭分兵守泰安,必知历城已失,土鼓山东北乃是东阿,此处为济水浮桥要冲,若被魏军占去,再分兵攻打历城,王将军将孤军无援,不可不防。”

姜维点头笑道:“人道毌丘俭文武俱全,与那曹丕乃是挚友,深得其信任,自有几分本事,今其先分兵占住泰安,恐早有意于太阿。”

陆凯听出姜维言外之意:“将军莫非有意沿途设伏?”

姜维摇头道:“魏军久在此处,熟悉地理,险要之处必会谨慎。

泰安距离东阿四十余里,中间尚有一处小城钜平,若守住此城,则东阿无恙矣!”

陆凯蹙眉道:“探马早有禀告,钜平已有守军,如何去取?”

姜维笑道:“毌丘俭虽来得及时,但终究不如吾军先进济南,其大军尚在东平休整,吾料其明日方至,毌丘秀先锋军虽占了泰安,却无力再来钜平,然钜平守军必也听闻消息,正待毌丘俭来援,吾即刻分兵穿魏军衣甲连夜取钜平,唾手可得也。”

陆凯点头赞道:“伯约真妙策也!那钜平兵少,守军苦盼援兵,既知毌丘秀方到泰安,此时分兵去钜平,时机正好,守军必无防备!”

姜维笑道:“此番轻易取了祝阿,府库之中许多军器正好派上用场。”

二人商议已定,姜维即刻招来马隆,命其领两千军换上魏军甲胄扮作泰安援兵连夜去赚钜平。

阎宇请命道:“钜平乃是重地,若赚城成功,魏军必起大军来攻,只派两千军恐难守住,末将愿去协助马将军。”

姜维微微颔首,却不急于传令,言道:“去赚钜平,兵力太多,反倒惹守军怀疑,此其一也,其二,吾正要魏军知道钜平兵少,发兵来攻,如此方能取胜。”

阎宇一怔:“若毌丘俭明日提大军来,如何取胜?”

姜维笑道:“毌丘俭若闻钜平有失,必分兵急救,吾再分兵马于城外,待魏军攻城之际,却掩在其后抄到,彼必自乱矣。”

阎宇这才恍然:“将军妙算,末将不如。”

姜维言道:“阎将军与胡将军各领三千军于三更之后出发,由向导带领埋伏于钜平城外,待见魏军攻城正急之时,分两路袭魏军之后。”

阎宇和胡奋二人受计,各去准备,姜维命胡班、鲍素二将巡营,兵马休整,等明日来战魏军。

此时夜色已深,将近戌时,山野间虫鸣不断,半轮明月升于泰山之巅,泰安城内,休息了半个多时辰的毌丘秀正与满伟商议是否要连夜向钜平增派兵力。

满伟言道:“姜维已兵至土鼓山,此处距离钜平不远,当速速增兵,否则取东阿无望矣。”

毌丘秀却无奈道:“吾兵马一日奔波,今早从临济至东陵,休息不过半日,又连夜急行军二十里,军卒疲累,今至城中不过半个时辰,若再发兵,恐士兵有怨恨之意,若引起军心动荡,反而不利,且等明日一早便去增援。”

满伟也知道毌丘秀之言不差,但他为毌丘秀设谋取东阿、钜平二地,也想占住土鼓山之后与姜维一战,未料姜维不在城中留守,竟先一步来到土鼓山,心中有些急躁起来。

毌丘秀见满伟满脸焦急,黑眼圈布满眼睑,心中叹息,劝道:“满将军自昨夜厮杀以来,已经一日一夜不曾合眼,还是先养足精神,方能领兵交战,否则一病不起,岂不更为力不从心?”

满伟一声轻叹,正起身准备离开,忽然外面一阵嘈杂之声,却见士兵带着几名败兵快步进来,不禁脸色大变。

亲兵忙道:“将军,大事不好,方才有汉军假扮援兵进入钜平,被他们赚了城池。”

毌丘秀大惊,疾步上前仔细问话,才知道汉军正是假扮泰安援兵,以自己的名义骗开了城门,气得咬牙跺脚,悔恨无及,抚额长叹道:“唉,悔不听将军之言,误了大事。”

满伟跌坐在椅子之中,言道:“为今之计,只好等明日一早全力攻取钜平,方可挽回局面。”

毌丘秀自知计迟一步,心中懊悔,大声道:“即刻传令三军整备,连夜攻钜平。”

“不可,将军稍安勿躁!”

满伟赶忙拦住了毌丘秀,“连夜出兵,危险极大,此时将近半夜,不易攻城。”

毌丘秀道:“方才逃兵已报,汉军不过两千人,何惧于他?

此城矮小,吾分五千兵足以夺回城池。”

满伟摇头道:“那姜维诡计多端,既诈取城池,料想还有防备,若是沿路设伏,岂不危矣?

既然吾军将士疲惫,且等明日大军来到,兵卒养精蓄锐,再去攻城未迟。”

毌丘秀急道:“若是姜维连夜增兵,又如何?”

“唉——”满伟一怔,也是无计可施,顿了一下言道,“汉军刚取钜平,必有防备,不如等明日五更再出兵,一来守军防备松懈,二来军士也好歇息一阵,待汉军未至,正好天明之时一鼓作气夺城。”

“此计甚妙!”

毌丘秀也觉得满伟之计稳妥,旋即传令三军休息准备,明日五更出城,同时连夜派人向毌丘俭报信,请他尽早派兵增援泰安。

第1603章 前后夹击

捱到第二日五更时分,天色微明,毌丘秀亲自带领一万泰安魏军分作三路急奔钜平而来,毌丘俭昨夜回信,一早便派兵来泰安,无需多留兵马。

毌丘秀自领前军疾行,满伟随后接应,一路上倒也没有遇到汉军,二人心中大定,来至钜平城外,东方已经大亮,见城上并无多少守军,暗自庆幸。

稍作商议之后,二人各分一半兵,毌丘秀攻东门,满伟攻南门,城中只有两千守军,加之他们连夜突袭,守城器物不足,钜平只是一座土城,一万兵两路夹攻,一鼓作气便可将其拿下。

前军弓箭手上前,其后有刀盾兵抬着云梯,鼓噪声中,魏军如同潮水般冲向了钜平城墙,城上守军纷纷放箭防御,连弩在这一刻爆发出了巨大的威力。

别看城上守军不多,但连弩数量却极大,几乎覆盖了城下所有的地面,守军根本无需瞄准,躲在盾牌之后扣动机关便可发射,城下弓箭手的掩护大打折扣。

第一批士兵还未冲到城下便纷纷倒地,毌丘秀气得钢牙紧要,传令第二波冲锋又上,亲自在阵前督战,只要消耗完那些弩箭,便是城破之时。

小小的钜平城外喊杀声震天,不到半个时辰竟倒下无数尸体,朝阳初升,随着一道霞光洒满城头,城上守军的弩箭也耗之一空。

看到有几名士兵已经爬上云梯,毌丘秀眼角一阵狂跳,拔出宝剑,喝令全军冲杀,抢上城头便是取胜之时,他现在一心想拿回钜平,占住东阿,决不能让钟会一人成功。

鼓声大作,魏军抬着云梯,帅旗靠前,全军向前涌进,到了城墙之下,正当云梯搭设好之后,忽然后方的树林喊杀声震天,数队汉军冲将出来。

此时毌丘秀和满伟二人眼看破城,急切在阵前督军,喊杀声中尚未听到后军的动静,魏军后方彻底暴露出来,毫无防备,汉军猛冲出来,便将魏军后方杀得七零八落。

眼看有士兵已经爬上城头,正与守军厮杀之事,后军忽然大乱,惨叫连连,毌丘秀大怒,正待回头喝问,亲兵连滚带爬冲到他跟前:“将军,大事不好,汉军冲到后方来了。”

“啊?”

毌丘秀大惊,他正准备亲自领兵爬城,赶忙再次翻身上马,向后看时,只见无数汉军将后军包围冲杀,全军已经大乱。

毌丘秀脸色大变,方知汉军早有准备,大喝道:“不好,中计了,快撤!”

此时魏兵乱成一团,各自为战,哪里还能听到号令,毌丘秀领亲兵急奔东门,果然满伟军也被敌军冲乱,帅旗摇摇欲坠,追至旗下,见满伟受了箭伤,正进退不得。

“满将军,快随我来!”

毌丘秀一声大喝,叫人将中军旗帜抛弃,在乱军中向东奔逃,冲突之间,正遇到阎宇,二人混杀一阵,毌丘秀急切难胜,命亲兵将阎宇死死缠住,保护满伟舍命杀出重围,只带几十骑远遁而走。

毌丘秀二人仓惶奔逃,回至泰安,毌丘俭正领精兵到了城中,见二将败回,并无多少士兵跟随,吃了一惊,忙问军情。

毌丘秀叹道:“昨夜姜维先派人扮做援军占了钜平,因城中只有两千人马,我二人计议今日一早便去攻下钜平,眼看士兵将要爬上城头,谁料还有伏兵在后,于山中掩杀出来,前后攻杀,因此大败,死战方得逃回。”

毌丘俭一脸凝重,前军一万五千兵马,转眼间又折损近万,心中烦闷,长叹道:“皆因仇连冒进,丢了祝阿,被姜维抢了先机,一步先,便步步先,处处受制于人,还需再思良策。”

满伟垂首道:“皆因末将用计不高,折损许多兵马,请将军发落。”

毌丘俭勉强笑道:“此非汝等之罪,是姜维用计在先,你二人先下去歇息,稍后留守泰安,切勿出战。

吾自有破敌之策。”

二人拜辞退下,满伟也去养伤,毌丘俭在房内辗转走动,思索败敌之策。

未过多时,常林、王欣等领大军赶到泰安,众将听说前军已经败了一阵,个个忧心,现在被姜维占住要地,一时间束手无策。

毌丘俭问道:“钟参军兵马到了何处?”

说起钟会,常林便面露不忿之色,埋怨道:“吾等出城之时,钟会尚未起床,其所分兵马尚在营中等候,只恐此时尚未出发。”

常林,字伯槐,是河内温县人,少时家贫,因好学有才智被曹丕看中,时任五官中郎将,与毌丘俭三人时常一起共商国是,曹丕死后,外迁平原太守,此番毌丘俭进驻青州,便拜常林为参军。

虽然钟会是圣旨封的参军,但军中诸多事毌丘俭还是找常林商议,常林对钟会这个凭空而来的参军自然十分不满,更看不惯他神态倨傲,举动轻佻,与当年的钟太傅相比,简直是云泥之别。

“钟士季何以如此?”

毌丘俭闻言脸色微沉,三军将士用命厮杀,他却躲在后面享清闲,难道先前约定攻打历城,只是玩笑而已?

“嘿嘿,俺看那钟会只会借着其父之名卖弄身份,真要叫他上阵,一旦见了红,只怕会吓得屁滚尿流。”

这人口音极重,语调生涩,身形一丈开外,满脸蜷曲的黄须,看上去十分威猛,正是毌丘俭北征时收服的右北平乌丸头领寇娄敦。

五年前毌丘俭奉命讨辽东,正值北方大旱,草木干枯,寇娄敦在塞外粮草不济,入寇辽东,被毌丘俭连败三阵,心中慑服,此时塞外已经基本被鲜卑军占领,进退无路,便率众降魏。

寇娄敦天生神力,双臂能举千斤之石,深受毌丘俭器重,多年来在其麾下立下赫赫战功,是幽州军中第一员虎将,除此之外,还有刘茂、弓遵二将,也是毌丘俭在辽东收服的猛将。

常林也冷笑道:“大都督荐此黄口小儿为参军,当真误国也!”

毌丘俭沉思片刻,忽然笑道:“钟参军或早有安排,若是他攻不下历城,待吾等杀退姜维,便可参奏陛下,将其召回,岂不更好?”

众人闻言转忧为喜,齐劝毌丘俭即刻出兵,到阵前与姜维一决雌雄。

第1604章 惺惺相惜

中午时分,毌丘俭自领前部,令众将随后而进,尽率大兵,离泰安杀奔土鼓山来。

靠近土鼓山,毌丘俭引数骑来到高处观察汉军动静,只见汉军营寨依山势而建,势如长龙,首尾相顾,叹道:“姜维果然深得诸葛孔明真传,此营寨形势绝妙,某不能为之。”

寇娄敦却看不懂这些营寨的布置,冷笑道:“哼,俺看这几十座营寨杂乱不堪,等寻到机会,派俺去劫营,搅他个天翻地覆。”

毌丘俭眉头微皱,下山回到军中,刚才在山上也看好了一处安营之地,命后军在此扎营,领一万军前去对敌,他和姜维从未真正交手过,不知道此人究竟如何。

汉军早已探到魏军动静,毌丘俭还未到其营前,便见辕门处旌旗招展,数队兵马鱼贯而出,很快便列于辕门之外,铠甲鲜明,刀枪森森,士气高昂。

两军会于土鼓山之下,汶水岸边,一边是河,一边是山,中央一大片开阔旷野之地,果然不得不佩服姜维的眼光,选了好大一片战场!两军相迎,以弓箭手射住阵角,布成阵势,三通鼓罢,中军门旗开处,毌丘俭出马,众将紧随其后,便见对面军中也闪出一员大将。

阳光照耀之下,只见这员大将身高九尺,器宇轩昂,面似晚霞,红润透亮,一双剑眉斜插入鬓角,目如朗星,黑白分明,鼻直口阔,唇上两道髭须漆黑如墨。

再看装扮也非同寻常,头戴黄金飞龙盔,身穿鱼鳞金甲,内衬紫罗袍,上绣百兽朝麟图,青绿中衣,足蹬五彩虎头战靴,墨绿色的剑袍,随风飘摆,跨下一匹白龙驹昂首刨蹄,此人立于阵前不怒自威。

不用介绍,毌丘俭也猜出如此气度之人必是姜维,当真是人中之龙,想不到此等人物竟还在刘封之下,不知道那威震天下的麒麟王刘封又是何等模样。

他心中感慨之时,姜维也在马上打量着毌丘俭,听闻其博文多学,文武兼备,是曹叡的爱将和挚友,熟通兵事,曾招安乌桓残部,攻灭辽东公孙渊,两征高句丽,三战三捷,逼杀句丽王,灭其国,拓土千里,功勋卓著,迁为左将军。

今日阵前相遇,见毌丘俭身形壮硕,国字方脸,浓眉大眼,狮鼻阔口,颏下微有髭须,身穿黄金大叶甲,手持一条镔铁枪,槍沉力猛,因为久在北方,显得粗犷威猛,胯下一匹黑马,黑得锃亮,顾盼生姿,必定也是一匹良驹。

微风吹动旌旗,猎猎作响,双方统帅在见面之后却是短暂的沉默,各观装扮之后,竟有惺惺相惜之感,思索之中二人目光在空中接触,空气中恍若闪过一道火花,猛然一震,各自眼睑闪动,别过头去。

毌丘俭心中震动,自觉气势上略逊于姜维,轻咳一声打马上前,以鞭指对方,朗声道:“来者可是天水姜伯约乎?”

姜维微微颔首,洒然笑道:“正是,尊驾便是毌丘俭?”

毌丘俭点头朗声道:“吾主受命于天,坐镇中原,无意用兵,只因宽慈仁厚,不忍伤百姓也,汝等屡屡用兵,不识天数,强要相侵,汝本为天水守将,大魏臣子,如今叛敌为虐,有何颜面与吾对敌?

何不悔心改过,早来归降,免致生灵涂炭,成全一世英名。”

“哈哈哈——”姜维闻言一阵长笑,再次审视毌丘俭片刻,方才言道,“吾世代为汉臣,安肯不倾心竭力振兴汉室乎?

今曹氏大势已去,不久必为汉所灭,汝言魏帝宽仁,却将幽州数十万百姓抛于胡人铁骑之下,天下岂有如此人主乎?

反观将军,汝父为武威太守之时,尚能讨叛柔服,开通河右,汝祖上皆为汉臣,食汉禄却助篡逆,弃边疆引异族,反对同胞刀兵相向,此乃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举耳,汝不自耻反来劝某,真是荒谬至极!”

毌丘俭被姜维一番言词说得哑口无言,说起幽州之事,更是面有羞惭之色,三军阵前输了颜面,恼羞成怒,指着姜维大骂道:“好你个姜伯约,未学到诸葛亮几分本事,倒学会了巧言诡辩,吾与汝决一雌雄,汝可敢应战?”

姜维眉毛一挑,笑道:“有何不敢?

你要斗兵,还是斗将?”

毌丘俭自忖兵阵非己所长,连司马懿都斗不过诸葛亮,姜维得其真传,自己更非姜维对手,大喝道:“两军阵前,自然是以武取胜,先来斗将。”

姜维更不答话,轻蔑一笑,调转马头转回阵中去了,毌丘俭大怒,回首便叫寇娄敦出战,想第一回合便斩将杀敌,振奋士气。

姜维回头看到魏军大将面容怪异,非中原人士,眉头微蹙,正猜测此人实力之时,却见胡奋在一旁说道:“将军,此人名叫寇娄敦,乃是乌丸单于,被毌丘俭收服,为其麾下第一勇将。”

姜维知道胡奋当年曾跟随胡遵和司马懿一同征讨辽东,当时司马懿与毌丘俭合兵一处,自然认得毌丘俭部下,对其兵力颇有了解,问道:“此人武艺如何?”

胡奋答道:“此人力大威猛,不能以力敌之,当需用计。”

姜维闻言眉头微皱,胡奋性情爽直,少好武事,武艺不弱,自来中原之后,与阎宇、马隆等人经常争功,今日却不敢主动请命,便自知非寇娄敦对手,其他几位将领与他实力相当,也无法战胜这胡人,只怕要张苞、关索之流才能将其斩于马下。

阵前交手,首战尤为重要,姜维正心中犹豫是否要亲自上阵的时候,却见旗后一人嗡声道:“此等黄毛胡贼,末将愿取他性命来。”

姜维回头一看,正是东吴旧将王祚,此人生得粗短威猛,有山越血统,使一对大锤,不禁大喜道:“王将军自去,某亲自为你掠阵!”

王祚晃动铁锤,从门旗之后走出来,拍马便冲了过去,姜维于军前观战,那寇娄敦使一把九环象鼻刀,舞动起来哗楞楞作响,震得人耳膜发麻,甚至连鼓声都被其掩盖。

二人错马交手,王祚双锤左右开弓,如双龙戏珠一般砸向寇娄敦的脑袋,只见寇娄敦于齐眉竖起大刀,一瞬间左右摆动,刀刃形成一道光幕,王祚的两柄锤便被震开。

“去死吧!”

寇娄敦的速度快逾闪电,一声暴喝,双手握住住大刀,便径直劈柴一般斩向了王祚的面门。

“住手!”

姜维脸色大变,催马便飞奔向阵中。

第1605章 彼此提防

姜维没想到寇娄敦如此凶猛,眼见他双臂左右摆动,便荡开王祚的兵器,此时王祚双手向外张开,空门大露,危在旦夕,不得不出马相救。

噗——

但无论姜维的马有多快,还是赶不上寇娄敦的刀快,一声闷响,只见王祚便被其一刀自脑门之上劈砍下来,分为两半,连胯下坐骑也被其一刀断为两节。

噗通——哗啦啦——

两半尸体连同坐骑轰然倒下,内脏向外撒开来,遍地都是腥红之色,景象惨不忍睹,即便是身经百战的老兵,也忍不住别过头去,不敢直视。

“哈哈哈……”

寇娄敦全身被鲜血喷洒过,变成了血人一般,却舔着嘴唇上的鲜血,举起大刀疯狂大笑,叫人不寒而栗。

他刚才杀王祚的动作十分轻巧,似乎只是左右摆动手臂,便一刀斩下来,仿佛砍瓜切菜一般,根本没有给姜维救援的机会。

“找死!”

姜维气得目眦尽裂,等王祚的双锤落地,才拍马赶到,一口气便刺出了七八枪。

当当当——

寇娄敦浑身是血,如同恶魔一般低吼着,将姜维盛怒之下的枪招一一化解,拨马退开一旁,重新打量着他,似乎没想到姜维会如此厉害。

“嘿嘿嘿,再来!”

略作调整之后,寇娄敦呸的一声吐了口唾沫在手心,狞笑着舞刀再次冲杀过来。

姜维面沉似水,毫不相让,挺枪催马,二人在场中厮杀起来,一个力大威猛,一个招式凌厉,相交三十余合,不分胜负。

魏军见寇娄敦一人便挡住了汉军主帅,不由兴奋莫名,擂鼓呐喊,士气高涨。

反观汉军这边,见识了刚才那残忍的一幕之后,众人无不替姜维捏了把汗,看到惊险之处,吓得大气都不敢出,连鼓声也弱了许多。

阎宇见二人久站不下,生怕姜维力怯不敌,拍马赶来助阵,毌丘俭见状,命弓遵上前敌住阎宇,两对人就在场中厮杀起来,尘土飞扬,战马嘶鸣。

陆凯在中军旗下观战,提心吊胆,对胡奋几人言道:“姜将军乃是三军之帅,不容有失,岂可与偏将厮杀?我看毌丘俭身边将少,你们几人齐出接应姜将军回阵来。”

胡奋几人领命,一瞬间便见四员武将直奔场中,一人去助阎宇,另外三人向寇娄敦包抄过去。

“哼,卑鄙!”

毌丘俭见状冷声一笑,将令旗一挥,亲自领兵掩杀而上,魏军士气正盛,闻听号鼓,如潮水般杀过来。

陆凯知道气势上已经输于魏军,不可与之强行冲杀,赶忙传令鸣金收兵。

胡奋几人接住姜维,四人围住寇娄敦,边战边走,陆续退入军中,汉军后军退入辕门,前军稳住阵脚,等姜维几人退入军中之后,马上乱箭齐发。

魏军大队人马冲将过来,冒着箭雨直杀到阵前,前军奋力抵挡,姜维等人回身又来杀敌,那寇娄敦越战越勇,在军中左冲右突,无人能挡,若不是他身形高大,慑于弓箭手的偷袭,早就冲到辕门跟前了。

两军就在营外混战大杀一场,直到汉军退入营寨,有连弩和投石车的掩护,加之床弩逼退了寇娄敦,魏军才鸣金收军,扬长而去。

望着营外扑倒的无数尸体,士兵们倒戈卸甲,令旗散乱,姜维立于马上沉默不语,目视远处尘埃飞扬,若有所思。

此时天至黄昏,传令士兵清扫战场,紧守营寨,分派巡逻之事,不得懈怠。

卸甲之后,姜维与陆凯商议道:“寇娄敦勇猛,只可惜继业他们不在军中,此人不可力敌,当用计除之。”

陆凯言道:“方才在阵前,吾观此胡人勇悍,一心冲杀,可来日诈败,以埋伏之计胜之。”

姜维摇头道:“若只是对付寇娄敦,此计足矣,但那毌丘俭颇有韬略,久在军中,岂不知兵法?若见有人远遁营外,就算寇娄敦有心追杀,毌丘俭也必会召回,不叫其追赶。”

陆凯皱眉道:“如此说来,唯有将此人与毌丘俭分离,方能以计胜之。”

“不错!胡人有勇无谋,待某再思良策。”

姜维一声轻叹,一时间还真想不到对付寇娄敦的办法。

陆凯又道:“魏军大胜一阵,回去之后必会犒赏三军,防备松懈,何不趁夜去劫营?”

姜维言道:“只恐毌丘俭暗中早有准备,若是劫营不成,反挫吾军锐气,还是先以防备为主,待除去寇娄敦,再作打算。”

陆凯也知道姜维对毌丘俭颇有戒心,只好说道:“若是魏军趁胜反来劫营,却不得不防。”

姜维笑道:“吾安营之时,已有布置矣,若毌丘俭识吾阵型,便不敢来劫营,有劳军师再去安排巡营之事,只需小心,吾料毌丘俭必不会派兵来。”

陆凯将信将疑,他长于军务,调拨钱粮,清算功劳易如反掌,但论到行军布阵,却非其所长,从中军大帐退出来之后,命士兵在营外撒下铁蒺藜,寨门各处多排鹿角,小心看守营寨,哪一处若被魏军靠近,兵长便是斩首之罪。

陆凯亲自巡视一遍营寨之后,暗中又派人去监视魏营动静,看看毌丘俭是否果如姜维所言那般谨慎防备。

另一边在魏军大营中,因为寇娄敦之勇,大胜一场,全军欢欣,正待设宴犒赏,却被毌丘俭传令禁止,晓瑜全军小心防备汉军来劫营,今日杀敌之功暂且记下,待回到泰安之后一并封赏。

常林因胜了一阵,料汉军士气不振,劝说毌丘俭趁胜今夜去劫营,毌丘俭却道:“汉军营寨,前后相接,首尾呼应,若去劫营,反中其计,今日虽胜,却未伤及汉军筋骨,实力未损,不可贸然出兵!”

常林点头道:“将军以稳取胜,吾军中有寇娄敦此等猛将,足抵千军万马,明日再战未迟也!”

毌丘俭却面现忧色:“骄兵必败,两国交战,岂能以一人之勇论成败?口娄敦勇则勇矣,却智谋不足,需防姜维用计,参军且去部署营中防备,将寇娄敦召来,某还有言语吩咐。”

第1607章 请君入瓮

张特,字子产,乃是涿郡人氏,曾领牙门将,魏军征辽东时被幽州刺史王雄任命为护军,为毌丘俭督运粮草,毌丘俭见其领兵有方,调度从容,便请王雄调至军中,与毌丘秀等为亲信。

此番幽州兵马南下抵挡汉军,才至青州,就听说朝廷放弃幽州之事,张特心中大为焦急,涿郡是他的家乡,虽然靠近冀州,却也不是安全之地。

闻讯之后张特本欲辞军回乡安置家小,毌丘俭以军中之事劝说张特,叫他以国事为重,同时派心腹之人往涿郡将其家人就近接到常山安置,张特这才勉强留在军中。

他知道两国交战,不死不休,唯有杀退汉军,夺回中原之地,才有机会暂息兵戈,回乡省亲,所以但凡军中之事,无不竭尽全力,此番钟会单独领兵来取历城,主将皆不愿同往,张特主动请命,就是想尽早取胜。

兵出东平之后,为免被汉军探马发现,张特将兵马分作五部,各部又分散而行,全军五千人相隔几十里地,沿着漯水向西而进,到上游山中再会合。

一路上倒也顺利,斥候并未发现可疑之人,天黑之时于漯水上游全军会合,就在一处山谷中停歇休整,准备夜渡济水,从西面取历城。

昨夜听了钟会的布置,张特先前对此人的偏见烟消云散,别看钟会平日里眼高于顶,颇为清高,但布置军事却头头是道,不想此人年纪轻轻,竟胸藏韬略,看他行事,不下于久经疆场的毌丘俭,张特心中暗惊。

此番取历城,钟会在明,自己领兵在暗,约定后半夜之后埋伏于历城之外,但看汉军出城去劫营,张特便从西面强攻,取历城前后夹击杀败汉军。

如果汉军不出城,钟会便在五更过后发动猛攻,吸引守军到东门,张特再从西门偷城,总之这一次两路兵马对历城志在必得。

月过中天,约莫子时过半,张特选一千精兵为先锋,其余四千军各分前后,在预先探查好的地方渡过济水,沿大道往历城而来,到了五里之外,眼看历城在月光下如同蹲伏的怪兽,便潜伏山中,派斥候监视历城动静。

整整过了两个时辰,夜凉如水,斥候终于回报,城中守军分三门出城向东而去,那里必是钟会安营之处,张特大喜,马上带兵掩近历城。

观察片刻,发现西门的守军果然很少,看起来只有五百人,城墙上角楼的火把奄奄一息,守军无精打采地巡视着,此时将近天明,正是人最困乏之时。

张特命士兵伏于城外吊桥两侧,带领三百精锐从黑暗处游过护城河,来至城墙之下,分两路将钩索抛上城头,干净利索地爬上城墙。

魏军爬到城上,巡逻的守军竟还未发现,直到冲到近前,才发现敌人,就近动手,杀得守军措手不及,节节败退。

张特抢过城楼,先将吊桥放下,带领一百名士兵冲下城楼,城上守军见势不妙,一边呐喊呼救,一边向其他城门逃走。

此时城内的守军还未反应过来,张特已经领兵杀散了城门口的守军,派十人上前将城门打开,城外埋伏许久的魏兵早已等候多时,争先恐后冲了进来。

远处人声嘈杂,另外的城楼上鼓声大作,警钟敲响,张特命人守住城门,知道城内守军无多,集合兵马向内杀去。

嗖嗖嗖——就在魏军冲过一半街道的时候,猛然间两旁房顶上箭如雨下,瞬间便倒下许多人,同时从房间里杀出许多汉军,将魏军截为数段。

张特见此情形,心中大惊,正准备向前再冲,猛然前方街道上火光大亮,一队骑兵出现在街道口,刀枪明亮,队伍整齐。

“不好,中计了!”

张特此时已经明白,守军在城中早有准备,是故意引他们入城,怪不得刚才夺城如此顺利,并未遇到多少反抗。

此时身后街巷之中正在混杀,张特转身往城门口冲杀,身后骑兵已经冲突而来,魏军大乱,纷纷向来路逃走。

街道上一通乱杀,张特奋力冲到城门口,此时身后骑兵已经杀到,魏军拼死阻挡,纷纷退出城门,却全都愣住了,聚在门口进退不得。

只见吊桥另一侧,不知何时汉军已经守在护城河外面,弓箭手列于河边,蓄势待发,步兵守住桥头,刀枪森严,面对如此严密的防守,魏军插翅也难逃了。

“投降不杀!”

魏军被堵在城门之下,进退不得,城上和城外的汉军齐声大喊,如果魏军再有反抗,城上和护城河对面的弓箭手就要动手了。

“儿郎们,今日但有一死,为国效命,虽死犹荣,随我冲啊!”

张特站在城门之下挥刀大喊,率先冲上了吊桥,他身后的亲兵也一拥而上。

嗖嗖嗖——迎接他们的,只是密集无情的箭雨,一共两座吊桥,只能从桥面上经过,前方有弓箭手,城头上的守军也能进攻,前后都是箭矢,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几乎是眨眼间的功夫,张特和数百妄图冲过吊桥的魏军就被射成刺猬,纷纷掉落护城河中,连一半的距离都没有冲过去。

魏军畏畏缩缩躲在城墙之下,前方是夺命羽箭,后方是虎视眈眈的汉军,向城门内冲杀显然更是找死,短暂的犹豫之后,绝望之下的魏兵在一些人带头之下纷纷放下兵器,跪在城门之下。

唐咨领兵从吊桥上过来,命人将魏军俘虏看押起来,关闭城门,拉起吊桥,看着数千魏军,心中暗道侥幸。

昨夜正在营中安排士兵,忽然王平召唤,方知魏军暗中还有一支兵马沿漯水绕到历城以西,便猜到魏军想趁着夜晚劫营之时趁虚而入,二人便定下这请君入瓮之计。

刚才他这一路兵马出城之后,便绕到西门后方,等到魏军攻入城中之后,又从后方围住城头,截断了魏军归路,将这一路兵马一网打尽。

此时王平已经出城假装去劫寨,不知道情形如何,又领兵往东门来接应。

第1610章 托孤之臣

毌丘俭背汶水死战胜姜维,魏军士气大振,但因钟会攻历城无果,无奈只能退兵,与常林商议之后,并未返回泰安,而是退至济水南岸的章丘。

章丘临济水之南,位于泰安以北、东平以西,此处进可与泰安连接阻挡汉军,退可与东平呼应挡历城兵马,虽非济南国的郡治,却是济南的核心要地。

三军将士回营,各论功行赏,设宴庆贺,经过两次胜利之后,幽州兵对汉军的忌惮之心消除,也没有了退守的心理,士气空前大涨。

就连毌丘俭也比先前多了几分自信,汉军向来强盛,却屡次被他所败,看来姜维用计也不过如此,不过他也深知汉军主力被司马懿牵制,如果是刘封领精兵在兖州,可能就没这么轻易取胜了。

经此一战,寇娄敦的威名在军中又上了一个层次,杀得汉军大小将领毫无还手之力,军中让那人敬仰,一场酒宴下来,个个轮流敬酒,喝得烂醉如泥。

毌丘俭欣慰地看着这一切,这都是他数十年在北关塞外征战所得来的,在座的无一不是他亲自提拔的亲信,个个都是铁血男儿,血性十足,别看此时喝得东倒西歪,但到了战场之上,个个都会嗷嗷叫着向前冲。

这一次战胜姜维,给毌丘俭也增加了许多底气,原来汉军并非如盛传的那般不可战胜,刘封及其麾下武将也并非算无遗策,姜维、邓艾也不过如此。

“陛下,臣终不负重托,训练出一支威武之师,危亡之际为大魏浴血而战,还望陛下在九天之灵多多护佑。”

抬头看到皓月当空,毌丘俭不禁怅然,想起当年曹丕将他外派,到幽州训练兵马,以为勤王之师的情景,曹丕虽不如武帝那般有韬略,但若是能够长寿,魏国又何至于此?

当年二人在宫中对月盟誓,毌丘一族愿为曹家世世代代赴汤蹈火,曹丕也秘赐毌丘俭免死金令,很少有人知道,毌丘俭虽然带兵在外,但他也是一位托孤之臣。

当年文帝的托付还历历在目,恍若昨日,未料自己练兵未成,曹丕便龙归九天,转眼之间魏国换了三任天子,加之曹宇、曹爽无能,形势急转直下,不仅大失疆土,连朝政也落入了司马懿手中。

毌丘俭此番来青州,全力抵御汉军是不假,另一方面也是为提防司马懿有异心,而此次曹芳居然默认司马懿招引鲜卑族助战,弃幽州百姓于不顾,必定会留下千古骂名,令曹氏蒙羞。

即便大权在司马懿之手,曹芳在朝堂之上也该反对此事才是,堂堂中原大国,岂能假手外族处理内事?

但据暗探所报,曹芳居然面有欣喜之色,当殿同意连结鲜卑之事,这也让毌丘俭对其失望不已。

曹芳和司马懿现在大失人心,幽州百姓自不必说,青州和徐州百姓也都议论纷纷,已有倒戈之意,只怕此时的冀州也是人心浮动,即便能逼退汉军,克复中原,恐怕曹芳也很难再得到百姓拥戴了,司马懿此举,真是昏聩之极。

正在此时,众人一阵哄笑,紧接着便叫喊起来,毌丘俭转头看去,却是寇娄敦终于被这帮人给灌趴下了,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众人终于觉得有一处能够胜过寇娄敦的地方,得意洋洋。

看着五六个人将寇娄敦抬出去,毌丘俭失笑摇头,也转身离开了大厅,走出房门,外面夜凉如水,空气清新,叫人精神一振。

正在喜忧参半之际,却见常林一脸凝重地走过来,叹了口气:“将军,消息确凿,张将军不肯投降,战死在历城西门吊桥之上了……”“啊?”

毌丘俭脸色一变,无力地靠在门框之上,盯着常林半晌,见他点了点头,对着明月一阵咬牙,缓缓道,“张子产,你好蠢!”

张特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武将,可靠稳重,其资质比毌丘秀还要优良,寇娄敦虽然勇猛,但终究无智,不能独自带兵,张特才是毌丘俭最为器重之人,没想到十年之间眼看他即将成长起来,却死得如此憋屈。

常林知道毌丘俭对张特一向看重,他心中必定难受,无奈摇头道:“唉,张将军深陷绝境,却孤身冲敌,其志可嘉,然此举无异于飞蛾扑火,过于悲壮了一些!”

毌丘俭狠狠地用拳头捶打门柱,沉声道:“蠢货,你为何不降,等本将前去赎你?”

常林劝道:“人固有一死,或轻于鸿毛,或重于泰山,张将军受将军指点提携,当时必有抉择,死于疆场,亦不负将军一番苦心,还请节哀,以大事为重。”

“唉——”毌丘俭一声长叹,抱着头缓缓蹲下来,靠在门柱之上,半晌不语,大厅中还闹哄哄地大笑声不断,吆五喝六,嬉笑怒骂啊,但从今之后,再也听不到张特的声音了。

正在常林劝慰毌丘俭的时候,亲兵匆匆赶来,递上一封书信:“将军,钟参军有书信送到。”

常林将书信接过来,就在门口灯笼的火光之下拆开,草草看完,却脸色微变,低喝道:“钟士季,岂有此理!”

“何事?”

听到常林声音有异,毌丘俭马上从痛苦中脱离出来,起身盯着常林。

见常林不说话,毌丘俭一把夺过他手中的书信,展开看完,气得脸色铁青,双手颤抖,怒吼道:“钟会,你欺人太甚!”

这一声怒吼声音极大,屋里的喧闹声瞬间停止,几个喝得烂醉的家伙被士兵赶忙捂住了嘴,生怕他被愤怒的毌丘俭给杀了。

这些都是跟随毌丘俭多年的老将,深知毌丘俭的脾气,他平日里本就严厉,公私分明,即便在酒席之上畅饮,众人也各有分寸,今日若不是寇娄敦先喝醉,其他人谁敢放开畅饮?

众人都惊疑不定地看向门外,只见毌丘俭站在门口,将手中一张纸团在一起,揉捏成一小块,又猛然将其展开来,撕成碎片,抛在空中,纸屑随风飞舞。

“钟会小儿,汝若敢有半分虚假之词,某叫你碎尸万段!”

半晌之后,毌丘俭握着拳头低声嘶吼着,声音在夜空中回荡。

第1611章 反咬一口

众人不知毌丘俭因何发怒,正惶恐之时,却见毌丘俭拂袖而去,虽然没有看大厅一眼,但谁也不敢再留,纷纷散去,酒宴草草结束。

书房之中,毌丘俭面沉似水,常林默然而坐,叹道:“想不到钟会此子竟然栽赃陷害,此等人焉能与之共事?”

原来钟会在书信中陈述历城兵败之事,将过错全都推在张特一人身上,说张特不会领兵,走漏消息才让守军有所防备,反中了历城守将王平之计,才导致全军大败,请毌丘俭惩处张特。

毌丘俭正为张特之死悲愤,钟会再反咬一口,怎能不让他震怒?

这简直就是火上浇油,在他的伤口上撒了一大把盐。

毌丘俭咬牙道:“身为统帅,不思己过,反怪他人,真是岂有此理!”

常林劝道:“事已至此,还望将军冷静,大敌当前,不必因此事动怒,钟会既然自请守东平,将军便可放心与姜维一战,若是历城汉军进兵,东平再失守,倒要看看他钟会还有何话要说。”

“哼,竖子不足与谋!”

毌丘俭猛拍桌案,沉声道,“待此间事了,某当亲自上书,请将钟会调回邺城,哪怕另派他人来,也胜过此人。”

常林暗叹一声,无奈摇头,钟会自来军中之后,将各营搅得一团乱麻,原本团结一心的幽州兵马乌烟瘴气,众将无不厌烦,如此将帅不和,军心不稳,如何败敌?

正在此时,探马来报,汉军离开土鼓山大寨,经钜平向东进入台县,于露水岭下寨,历城兵马至今未动,也没有增派兵力,动向不明。

常林言道:“吾军虽胜两阵,但未伤及汉军主力,反倒节节败退,今姜维步步紧逼,长此下去,济南必失矣!”

“若非钟会无用,攻不下历城,焉能叫姜维逼迫至此?”

毌丘俭此时完全将历城的过失算到了钟会的头上,打了胜仗却要退兵,这等窝囊之事他还从未遇到过。

常林道:“姜维领兵再进,露水岭不如土鼓山险要,吾料其营寨必有破绽,将军可设计破之,反败为胜。”

二人正商议对付破敌之策,忽然亲兵又走进来,带来的却是司马懿的书信,毌丘俭接过书信眉头紧皱,看封面几个字正是司马懿亲笔所写,半晌不曾打开。



常林不悦道:“莫非是钟会恶人先告状,也向大都督秘报军情?”

毌丘俭脸色阴沉,他心中也是如此做想,如果钟会同时也向司马懿报信,意图让司马懿干涉他这一路兵马的军事,这二人行事未免也太过分了些。

常林见毌丘俭面色不虞,言道:“何不先看看大都督有何将令。”

毌丘俭勉强忍着怒气,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将书信拆开来,看了片刻却眉头舒展开来,轻笑道:“你我错怪大都督了。”

常林诧异道:“并非为历城之事?”

“是你我多疑了,历城之时才过一日,大都督远在河内,消息焉能一日便传回?”

毌丘俭舒了口气,晃着书信说道,“大都督担心吾不能阻汉军,叫吾据险而守,汉军连年征战,粮草入不敷出,若能拖延下去,必有机可乘。”

常林皱眉道:“大都督何以知之?”

毌丘俭言道:“刘封领汉军主力于河内与大都督对峙,因粮草不足无力进取,其荆州、扬州、及关内各处粮草已经调拨于姜维、陆抗和邓艾三路兵,河内兵仅以洛阳粮草为继。”

常林言道:“如此说来,姜维这一路兵的粮草也并无多少,转运数百里之外,再到兖州军前,便只余一半,其军之中,粮草可能堪堪够用而已。”

毌丘俭缓缓点头,思索一阵之后言道:“大都督这封书信,倒叫吾茅塞顿开,据细作所报,姜维取祝阿之后,将粮草辎重皆屯于此,此番他兵力再进,台县距离祝阿超过五十里,粮草运送不如先前方便,可见机行事。”

常林眼睛一亮,笑道:“昔日刘封屡次所以胜者,因断敌粮道也,今汉军来露水岭,必要运粮,若能断其粮道,姜维必会自退。”

毌丘俭缓缓点头:“此事宜早不宜迟,吾与姜维鏖战于兖州,必须要在秋收之前将其败退,否则待秋粮收下,其军中充备粮草,便于我军大大不利。”

常林深以为然,如今魏国上下人心惶惶,加之幽州之事,更是民怨沸天,如果不能在短期内取得大胜,长此下去,久则生变。

二人记忆一番,毌丘俭马上派遣斥候往台县境内查探,只要能发现汉军运粮之路,毁掉许多粮车,兖州这一路兵马粮草不足,能就算姜维有通天本事,也只能望东兴叹了。

第二日斥候来报,汉军将土鼓山的辎重军器都从铜锣山后运送,土鼓山剩余的粮草都在铜锣山中存放,与露水岭相隔一座山谷。

毌丘俭闻报大喜,对常林言道:“今姜维屯兵露水岭,却将粮草存于铜锣山,是便是料某难胜,屯粮以为久计,吾料其随后便运祝阿之粮,可严密监视,见机行事。”

常林道:“土鼓山余粮无多,若能毁祝阿粮草,姜维不战自败,将军若守城按兵不动,恐姜维起疑,何不领兵到露水岭与之对峙,叫寇娄敦等将搦战,汉军怯战必不敢出营,如此方可用计。”

毌丘俭称善,马上传令三军出城,自章丘城外三十里地扎下十余座连营,一直接连到露水岭前,因为这一片都是开阔之地,每座营寨之间遥相呼应,又有济水支流交错纵横,可保安全。

毌丘俭自领中军接应各营,兵马安札好之后,便命寇娄敦等将领到阵前搦战,汉军见到寇娄敦,果然无人应战,任凭其百般喝骂,营中守军置若罔闻。

一连两日,毌丘俭累次派人搦战,吸引汉军注意力,暗中却派熟悉地理的斥候打探后军粮道,土鼓山的营寨一日时间便搬运完毕,营中粮草果然所剩不多,姜维必从祝阿调运,那时候派兵劫粮,便是全军反击之时。

第1612章 截断粮道

两军对峙数日,各不出战,毌丘俭愈发笃定姜维是因粮草不济而暂时按兵不动,只等后面粮草运到,才会正是交战,连日多派斥候查探土鼓山周围虚实。

这一日哨马汇终于来报,从祝阿果然有一队运粮车队出发,有粮车数百正往东而来,两日之后将到台县。

毌丘俭大笑道:“果不出某所料,姜维在等祝阿搬运粮草,只待粮草一到,其必来进兵,某正好先发制人。”

等到天黑之时,唤寇娄敦吩咐道:“今汉军正从祝阿运一批粮草前来,明早必从铜锣山后而过,汝今夜引兵五千,从南山潜入铜锣山中,其中有一处双石崖,可于此处埋伏,将其粮草尽毁,汉军无粮,则姜维必退,那时候便可挥兵掩杀,一鼓夺回济南之地。”

寇娄敦领令,毌丘俭担心其行事鲁莽,又派两名心腹人随军,万一有什么变故,也好及时与寇娄敦商议,每到此时,毌丘俭便愈发怀念张特,对钟会也愈加痛恨。

到了初更时分,寇娄敦引兵向铜锣山而来,在向导的带领之下借着月色赶至双石崖,只见此处地势险要,仅有一条山路通过,两旁山崖上各有一块殿宇大小的岩石凸出来,在月影之下显得狰狞突兀,似乎随时都要兜头砸下来。

寇娄敦将兵马埋伏在两侧山林中,派出斥候探查山下情形,一直等到将近天明,果然汉军车队迤逦而来,才到山谷口便听到轰隆隆的车辘声响彻山中,惊起无数飞鸟。

寇娄敦大喜,隐藏在一棵大树之后观察着敌军动静,大概有四五百辆车进入山中,运粮兵有两千人,分队押送车辆,骡马行走在官道之上,一片嘈杂。

从前军进入山谷,到经过双石崖,足足用去半个时辰,汉军似乎是连夜赶路,个个汗流浃背,神色疲惫,进山之后更是气喘如牛,正是伏击的好时机。

见到前队经过双石崖,后队车辆所剩无几,此时天色大亮,寇娄敦举起了手中的黄旗在树梢后挥动。

旗号一处,埋伏的各队将校都已经看见,魏兵一声喊起,从两侧树林中乱箭齐发,不等汉军反应过来,便冲杀出来。

寇娄敦自一块大石上跃下,将粮车拦腰截断,这一次没有带他的大刀来,一把弯刀在手,同样如猛虎下山一般,连杀数人。

汉军见有魏军埋伏,人困马乏,全都弃了粮车四散逃走,寇娄敦马上下令放火将粮车烧毁,一时间山路之上青烟滚滚而起,弥漫山谷之中。

寇娄敦边命士兵放火边退,看到前方粮车全部火起,心中大喜,正走到一半路程,前方士兵忽然来报,后面有十辆粮车中尽是兵器铠甲。

寇娄敦忙赶去检查,果然车内摆满了长枪刀剑,晨光之下寒光闪闪,这等精良的兵刃,恐怕只有司马懿的亲兵才能配备,幽州军中能拥有如此兵器的至少也是百夫长以上了。

见到这些好东西,不仅寇娄敦舍不得放弃,就是毌丘俭的那两名心腹也双目放光,各自先挑了两把刀别背在身后。

此时寇娄敦有些后悔刚才放火烧粮,此时浓烟已经飘出山外,恐怕汉军哨探已经发现,正往这里赶来,要想将这些车辆推走必定会拖延时间,但眼睁睁看着这些好东西留在此处,实在肉痛。

犹豫一阵,寇娄敦大喝道:“来人,你们五百人将这十辆车运出山谷,往来路撤退,俺亲自带兵断后。”

那心腹人忙道:“将军,山谷中车辆塞满,要想将它们推出去必定耗费时间,只恐汉军已经杀到,我们有五千人,可教每人分拿一些兵器铠甲,便可弃车而走。”

“嘿嘿,还是你聪明!”

寇娄敦挠挠头,马上吩咐各队依次上前拿起兵器铠甲,抱在怀中向山外狂奔,他则挑选五百精锐士兵,将运粮车的骡马解套带出山谷,准备当做坐骑。

魏军大包小包,各自抱着军器闹哄哄向山谷口撤走,后面的车辆也来不及放火了,只是寇娄敦带着断后的士兵草草点燃了几辆。

就在魏军收获满满将出山谷的时候,猛然一阵梆子响过,只见大路上出现一彪人马挡住去路,黑压压一大片,足有三四千人。

寇娄敦在后面看到,急忙来到谷口,翻身跨上一匹还算高大的骡子,将挑选来的大刀横在手中,大喝道:“儿郎们,劫粮成功,将多余军器扔掉,随俺来!”

魏军虽然被堵截,短暂的慌乱之后,在寇娄敦的大喝之中冷静下来,近一月的时间,寇娄敦与汉军交战,没有对手,军中盛传他的威名,只要跟着寇娄敦,必会立功。

此时虽被围住,但几乎每个士兵都换了新取的兵器,又有寇娄敦开路,个个信心十足,毕竟人手一把上好的兵器,都急不可耐地想试手。

哗啦啦一阵乱响,魏军将多余的器物全都抛掷在地上,纷纷结队在寇娄敦身后,身陷绝境,反而士气更盛。

寇娄敦一声大喝,催赶着胯下的骡子舞刀向前,他身后的士兵紧随其后,这些拉粮车的骡马自然无法与战马想必,速度慢且不说,奔跑的时候还连蹦带跳,颠簸不已,看到前方肃然而立的士兵,竟有些畏惧。

但寇娄敦艺高人胆大,他本就是乌丸人,骑术精湛,即便胯下的骡子胡乱蹦跳,他依然能够安然而坐,紧握大刀,直冲敌阵。

“放箭!”

两军靠近的时候,汉军阵前一员大将一声令下,箭雨扑面而来,但这些都无法伤及寇娄敦分毫,将大刀舞成一道光幕,滴水不漏,不但保护自己,连坐骑也毫发无伤。

身后惨嚎声传来,但寇娄敦丝毫不做停留,他只需要一个冲锋杀透敌阵突围即可,后面的士兵能冲出来多少全看他们的运气和实力,两军相交,这时候唯有勇者可活,战场之上没有人会顾及其他了。

“寇娄敦,可认得本将么?”

就在寇娄敦即将冲到阵前的时候,猛然从阵中闪出一员年轻小将来,拦住了去路。

寇娄敦抬眼一看正是胡奋,面露狂傲之色,大笑着拍骡向前。

“哈哈哈,小娃娃,你这手下败将,又来送死!”

第1613章 有去无回

两军对峙数日,各不出战,毌丘俭愈发笃定姜维是因粮草不济而暂时按兵不动,只等后面粮草运到,才会正是交战,连日多派斥候查探土鼓山周围虚实。

这一日哨马汇终于来报,从祝阿果然有一队运粮车队出发,有粮车数百正往东而来,两日之后将到台县。

毌丘俭大笑道:“果不出某所料,姜维在等祝阿搬运粮草,只待粮草一到,其必来进兵,某正好先发制人。”

等到天黑之时,唤寇娄敦吩咐道:“今汉军正从祝阿运一批粮草前来,明早必从铜锣山后而过,汝今夜引兵五千,从南山潜入铜锣山中,其中有一处双石崖,可于此处埋伏,将其粮草尽毁,汉军无粮,则姜维必退,那时候便可挥兵掩杀,一鼓夺回济南之地。”

寇娄敦领令,毌丘俭担心其行事鲁莽,又派两名心腹人随军,万一有什么变故,也好及时与寇娄敦商议,每到此时,毌丘俭便愈发怀念张特,对钟会也愈加痛恨。

到了初更时分,寇娄敦引兵向铜锣山而来,在向导的带领之下借着月色赶至双石崖,只见此处地势险要,仅有一条山路通过,两旁山崖上各有一块殿宇大小的岩石凸出来,在月影之下显得狰狞突兀,似乎随时都要兜头砸下来。

寇娄敦将兵马埋伏在两侧山林中,派出斥候探查山下情形,一直等到将近天明,果然汉军车队迤逦而来,才到山谷口便听到轰隆隆的车辘声响彻山中,惊起无数飞鸟。

寇娄敦大喜,隐藏在一棵大树之后观察着敌军动静,大概有四五百辆车进入山中,运粮兵有两千人,分队押送车辆,骡马行走在官道之上,一片嘈杂。

从前军进入山谷,到经过双石崖,足足用去半个时辰,汉军似乎是连夜赶路,个个汗流浃背,神色疲惫,进山之后更是气喘如牛,正是伏击的好时机。

见到前队经过双石崖,后队车辆所剩无几,此时天色大亮,寇娄敦举起了手中的黄旗在树梢后挥动。

旗号一处,埋伏的各队将校都已经看见,魏兵一声喊起,从两侧树林中乱箭齐发,不等汉军反应过来,便冲杀出来。

寇娄敦自一块大石上跃下,将粮车拦腰截断,这一次没有带他的大刀来,一把弯刀在手,同样如猛虎下山一般,连杀数人。

汉军见有魏军埋伏,人困马乏,全都弃了粮车四散逃走,寇娄敦马上下令放火将粮车烧毁,一时间山路之上青烟滚滚而起,弥漫山谷之中。

寇娄敦边命士兵放火边退,看到前方粮车全部火起,心中大喜,正走到一半路程,前方士兵忽然来报,后面有十辆粮车中尽是兵器铠甲。

寇娄敦忙赶去检查,果然车内摆满了长枪刀剑,晨光之下寒光闪闪,这等精良的兵刃,恐怕只有司马懿的亲兵才能配备,幽州军中能拥有如此兵器的至少也是百夫长以上了。

见到这些好东西,不仅寇娄敦舍不得放弃,就是毌丘俭的那两名心腹也双目放光,各自先挑了两把刀别背在身后。

此时寇娄敦有些后悔刚才放火烧粮,此时浓烟已经飘出山外,恐怕汉军哨探已经发现,正往这里赶来,要想将这些车辆推走必定会拖延时间,但眼睁睁看着这些好东西留在此处,实在肉痛。

犹豫一阵,寇娄敦大喝道:“来人,你们五百人将这十辆车运出山谷,往来路撤退,俺亲自带兵断后。”

那心腹人忙道:“将军,山谷中车辆塞满,要想将它们推出去必定耗费时间,只恐汉军已经杀到,我们有五千人,可教每人分拿一些兵器铠甲,便可弃车而走。”

“嘿嘿,还是你聪明!”

寇娄敦挠挠头,马上吩咐各队依次上前拿起兵器铠甲,抱在怀中向山外狂奔,他则挑选五百精锐士兵,将运粮车的骡马解套带出山谷,准备当做坐骑。

魏军大包小包,各自抱着军器闹哄哄向山谷口撤走,后面的车辆也来不及放火了,只是寇娄敦带着断后的士兵草草点燃了几辆。

就在魏军收获满满将出山谷的时候,猛然一阵梆子响过,只见大路上出现一彪人马挡住去路,黑压压一大片,足有三四千人。

寇娄敦在后面看到,急忙来到谷口,翻身跨上一匹还算高大的骡子,将挑选来的大刀横在手中,大喝道:“儿郎们,劫粮成功,将多余军器扔掉,随俺来!”

魏军虽然被堵截,短暂的慌乱之后,在寇娄敦的大喝之中冷静下来,近一月的时间,寇娄敦与汉军交战,没有对手,军中盛传他的威名,只要跟着寇娄敦,必会立功。

此时虽被围住,但几乎每个士兵都换了新取的兵器,又有寇娄敦开路,个个信心十足,毕竟人手一把上好的兵器,都急不可耐地想试手。

哗啦啦一阵乱响,魏军将多余的器物全都抛掷在地上,纷纷结队在寇娄敦身后,身陷绝境,反而士气更盛。

寇娄敦一声大喝,催赶着胯下的骡子舞刀向前,他身后的士兵紧随其后,这些拉粮车的骡马自然无法与战马想必,速度慢且不说,奔跑的时候还连蹦带跳,颠簸不已,看到前方肃然而立的士兵,竟有些畏惧。

但寇娄敦艺高人胆大,他本就是乌丸人,骑术精湛,即便胯下的骡子胡乱蹦跳,他依然能够安然而坐,紧握大刀,直冲敌阵。

“放箭!”

两军靠近的时候,汉军阵前一员大将一声令下,箭雨扑面而来,但这些都无法伤及寇娄敦分毫,将大刀舞成一道光幕,滴水不漏,不但保护自己,连坐骑也毫发无伤。

身后惨嚎声传来,但寇娄敦丝毫不做停留,他只需要一个冲锋杀透敌阵突围即可,后面的士兵能冲出来多少全看他们的运气和实力,两军相交,这时候唯有勇者可活,战场之上没有人会顾及其他了。

“寇娄敦,可认得本将么?”

就在寇娄敦即将冲到阵前的时候,猛然从阵中闪出一员年轻小将来,拦住了去路。

寇娄敦抬眼一看正是胡奋,面露狂傲之色,大笑着拍骡向前。

“哈哈哈,小娃娃,你这手下败将,又来送死!”

第1614章 连得三郡

汉军大营中,姜维和陆凯以粮草为诱饵设计除寇娄敦,毌丘俭果然上当,在双石崖大败魏军,乱箭杀死寇娄敦,俘虏三千余人,一扫半月多来交锋不利的颓势。

胡奋回军交令之后,姜维长出一口气,即刻传令全军出发,直奔魏军大营来,路上便见魏营烟尘滚滚,弥漫营中。

姜维在马上笑道:“此必是毌丘俭听闻败军禀告,已经退兵了。”

阎宇问道:“将军何以知之,此时正当中午,魏军未尝不是埋锅造饭?”

姜维言道:“若是毌丘俭不肯退兵,此时当死守营寨,与吾再来交锋,哪里还有心思起火造饭?”

阎宇将信将疑,领先锋兵冲到营前,寨中没有任何反应,派兵进入其中查探,果然只剩下一座空营和几十座燃烧的湿柴火,方知姜维之言不虚。

见魏军果真退走,姜维传令将兵马分作五队,交替前行,追击魏军,沿途之上毌丘俭设下的连营全部人走一空,不多时探马回报,魏军已经先一步全部退回章丘去了。

姜维叹道:“当断则断,毌丘俭明大势,知进退,真乃良将也!”

傍晚时分,汉军全军开至章丘,就在城外依济水安营扎寨,呈扇形对章丘形成合围之势。

毌丘俭兵退章丘,折了大将寇娄敦和许多人马,张特也被困死在历城,如伤左右臂膀,大军压境,心中烦闷不已。

正在此时,探马连夜来报,历城守将王平并未出兵东平,而是继续向北派兵,将济水以北漯水沿线的高唐、漯阴、著县等地占领,整个济南国北部尽被汉军占去,大有进攻平原之势。

毌丘俭没想到姜维会分兵取河北,吃了一惊,赶忙找常林来商议,常林言道:“平原在大河以北,王平虽取了高唐港,却未必会渡河北上,将军只需与姜维交锋,只要守住齐郡及以东之地,则王平必不敢分兵北上。”

毌丘俭轻呼一口气,自嘲一笑:“军师所言极是,今日损兵折将,是某心绪有些乱了,姜维有谋略,不可与之力敌,只宜高壁坚垒抵御,此时唯有如大都督所言,待其杀破刘封中路兵马,威逼洛阳,则青、徐二州之危自解。”

常林凝重点头,皱眉道:“大都督与刘封大战于淇水,胜负未分,鲜卑军又难以驾驭,只恐这一路,也不好取胜。”

毌丘俭叹道:“刘封身经百战,智计百出,麾下猛将如云,大都督虽谙熟兵略,要想胜之,确实不易。”

二人正在忧心之时,忽然探马又来禀告,陆抗领淮南大军攻入下邳,夏侯威兵败退至琅琊郡,泰山郡闻风而降,徐州南部的广陵郡被水军攻入,不敌降汉。

毌丘俭闻报大惊,前几日他还专门派人打探,徐州两军都在对峙,怎会一夜之间连失两郡,将徐州南部失陷,连泰山郡也被汉军占去了。

“混账曹家,我们待他不薄,竟做了汉军内应!”

听闻探马禀告之后,毌丘俭一脚踢翻了桌子,勃然大怒,夏侯威领兵守下邳,本来固若金汤,但想不到下邳曹氏的曹寅兄弟竟做了内应,里应外合打破城池,夏侯威猝急不防,兵败逃走。

下邳一失,徐州以东便无险可守,广陵又被汉军水军从邗沟攻入,本来兵力无多,无力防范,泰山郡守眼看大事不妙,主动请降,胡遵已经领兵进入嬴县,自此兖州尽归于汉军,徐州也岌岌可危。

常林言道:“将军,今泰山郡已失,徐州南部不保,这泰安和济南之地也难守了,倘若陆抗从泰山以东出兵,截断吾军归路,将会背腹受敌呀!”

毌丘俭气得直咬牙,却又无可奈何,沉默片刻之后言道:“先将泰安兵马退回,吾等先退守东平。”

常林无声叹息,这东线之战,汉兵两路大军并进,魏军一退再退,只剩青州和徐州北部那一片海湾之地,已经退无可退了,姜维能文能武,那陆抗更是曾经江东的栋梁之才,实力也不容小觑,只怕夏侯霸也压力不小。

思索片刻之后言道:“将军,退守齐郡之后,便与徐州琅琊郡相接,何不派人与夏侯将军联络,将两路兵马合在一处,互为唇齿,同心破敌,方为长久之计。”

“某正有此意!”

毌丘俭咬牙一阵点头,“今汉军被分与泰山南北,各为一路兵,某与仲权却能合兵一处,共商大计,彼此救应,足以抵挡他任何一路兵。”

常林道:“军情紧急,如此还请将军速速写信与夏侯将军联络,以退为进,静待其变。”

毌丘俭微微点头,准备派人送信,常林也吩咐人去往泰安报信,叫毌丘秀退回章丘之后,大军便撤离章丘,于东平一带布置防线防御汉军。

毌丘秀闻报,连夜引兵退出泰安,汉军到第二日才发现,姜维意识到毌丘俭有退兵之意,第二日一早便派人前来搦战,这一次轮到魏军不敢应战,死守城池。

汉军此时正需要重新调拨粮草,安置兵力,前后已经收编降兵万余人,不好好安置,将来必成隐患,此时倒也不急于进兵,只叫王平将济水以北、大河以南的地区尽数扫平,增派兵力去各城防守。

稳扎稳打,步步为营,这是刘封对他们这两路兵马的唯一要求,不求进兵有多快,但一定要稳住后方,这也是刘封长期征战以来的政略。

如今魏国人心惶惶,百姓怨声载道,汉军收复的地区更要体恤百姓,安抚人心,如此每到一处,方能尽快安定内治,步入正轨。

泰山郡和广陵郡主动归降,便说明汉军如今是人心所向,非但百姓们苦苦盼望,就是那些大小官员,也暗怀二心,毕竟如今局势对魏国大为不利,朝堂之上乌烟瘴气,而大汉的政令则要清明许多,科举制也让许多有志之士跃跃欲试,苦盼明主。

陆凯带来了淮南军的消息,慨然道:“幼节一月之间连得三郡,吾与将军还需再接再厉呀!”

姜维笑道:“吾素闻陆将军胸藏韬略,与其父不差分毫,果真是青出于蓝。”

第1615章 擅离职守

毌丘俭在章丘整兵御敌,派人与夏侯霸联络,一并叫人送信给东平的钟会,叫他提早布防准备,等大军到来,也好及时接应。

未料第二日还未传令,天色微明便被亲兵绞刑,却原来是钟会亲自从东平赶到了章丘,毌丘俭大惊,赶忙到中军帐中来见。

只见钟会正在翻看地图,毌丘俭不悦道:“军师坐镇后方,东平乃是三军退路,粮草辎重皆在此处,何故擅离职守?”

钟会缓缓转过身来,脸上带着古怪的笑意,像嘲讽又像是轻蔑,淡淡说道:“将军尚能轻易便放弃城池疆土,区区东平又算得了什么?”

“放肆!”毌丘俭勃然大怒,两步冲到钟会跟前,盯着他冷声道,“军师,你这是何意?”

“别无他意!”钟会却对毌丘俭的怒气视若未闻,笑道,“敢问将军,可是因泰山郡归于汉军之手,担心被徐州兵马两路夹攻,便有退兵之意?”

毌丘俭深吸一口气,脸色铁青:“如今之局,军师有何计可破之?”

“唉,可惜呀——”钟会一声轻叹,缓缓道,“若非张特走漏消息,反被王平算计,此时拿下历城,局面又何至于此?”

“钟士季,你血口喷人!”再提起张特,毌丘俭气得浑身颤抖,面色通红,怒吼道,“若非你用计不当,叫他们冒险入城,那三千兵马,又怎会全军覆没?”

毌丘俭唾沫横飞,钟会蹙眉向后退了两步,轻轻地将铠甲上的唾沫擦掉,反问道:“吾此次出兵十分隐秘,事后据细作来报,王平已经命全军准备出城来劫营,未料半个时辰之后忽然改变主意,必是有人走漏消息,难道是我自去告密不成?”

毌丘俭脸色难看至极,沉声道:“哼,张特枉死,此事与汝有莫大干系。”

“同是为国效命,张特身死,自有其过错,又怎能怪罪于我?”钟会冷然一笑,“将军,若是历城被攻下,张特立下大功,难道他的功劳也会分我一半么?”

“你……”毌丘俭一怔,被钟会问得哑口无言,一时间竟想不到反驳之词。

他们二人并不知道消息泄露全仗泰山三杰与绿林中人的监视,这些人无孔不入,任凭张特做得再隐秘,也会被当地人发现异常,这都是他们意料之外的。

钟会认定是张特带兵不当,走漏了消息,毌丘俭却认为是钟会用计不高,才让张特失败,以张特的谨慎和带兵能力,很少会出现什么纰漏。

二人互不相让,大眼瞪小眼顿了片刻之后,毌丘俭终于吐出一口气,张特已死,此事也不必追究了,无奈问道:“军师凌晨便来军中,有何指教?”

“指教倒也不敢!”钟会见毌丘俭为了大事如此忍让,也暗暗为之心折,语气便缓和了许多,叹道,“将军与姜维交锋,虽有小胜,却因折了寇娄敦便避战退兵,传将出去,岂非叫天下人以为,将军之能,全仗那胡人之勇?”

毌丘俭眉头微蹙,冷然道:“某退兵乃是局势使然,非因寇娄敦也!”

钟会却摇头道:“将军虽如此说,只怕天下多浅见之人,定会取笑将军无能,反显得那胡人本事强大,吾深为将军惋惜。”

毌丘俭连失两将,本就心中烦闷,此时又被钟会屡次提起,更加不耐烦起来,挥手道:“军中大事,岂能因他人之论而枉送三军性命?为将者,当断则断!某之虚名尚在其次,但那些与某出生入死之军卒,却万不能因此叫他们白白送命。”

钟会深深看了一眼毌丘俭,忽然抚掌赞道:“将军之见,实在令诸多人汗颜,以此观之,将军镇守幽州北部,纵横辽东,绝非运气使然也!”

毌丘俭冷哼一声,缓缓道:“若是军师劝某与姜维在济南一绝死战,还是免了吧!”

钟会笑道:“吾来军前,非为劝将军死守,而是助将军退兵来。”

“哦?”毌丘俭倒有些意外,挑眉看着钟会,“某领军数十年,纵然进兵不利,却也颇知退兵之法,必叫姜维不敢来追,安然退回东平便是,无需军师劳心。”

钟会摇头笑道:“吾非是叫将军安然退兵,而是反叫姜维来追,以退为进,助将军败汉军,若能败汉军一阵,保证他姜维不敢轻易再来矣!”

毌丘俭将信将疑,沉吟道:“军师有何妙计?”

钟会却问道:“此番失了泰山郡,将军便有退兵之意,吾料姜维也已发觉,必定暗中监视,将军打算如何退兵?”

毌丘俭答道:“兵分三部,徐徐而退,姜维必不敢来追。”

钟会点头道:“前番将军与姜维交锋,互有胜败,汶水岸边背水一战可谓绝妙之策!那姜维对将军必定忌惮,若寇娄敦尚在,即便不必如此谨慎,就算全军弃城而走,吾料姜维也不肯来追,但如今局势却不同了……”

毌丘俭微哼一声别过脸去,却未反驳,以他这一段时间对姜维的了解,极有可能会是这个结果,现在寇娄敦和张特都身亡,只能将大军分作三队,交替撤退,以防万一。

钟会又道:“此时人人皆看济南不保,将军必会退兵,姜维既斩了寇娄敦,必有追兵之意,但此人承诸葛兵法,用兵必然谨慎,严防伏兵,将军何不反其道而行之?”

毌丘俭闻言心中暗惊,想不到钟会在东平,却对与他阵前相对的姜维如此了解,甚至还超过了他自己对姜维的了解,不由生出了几分希望:“军师方才说以退为进,莫非便是此意?”

“不错!”钟会双目微缩,点头道,“姜维先前在汶水败了一阵,必定心中不服,此时大军撤退,定要伺机来追,其既防伏兵,便可将计就计。”

毌丘俭此时只想退兵,沿途防备,没想到钟会又说出这许多道理来,终于转过身来,抱拳问道:“请教军师妙计。”

钟会神色眼底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冷笑,转身走向案几边的地图,他这一次亲自来到前军献计,就是要向毌丘俭证明,历城之败,并非是他用计不高,而是张特带兵不当。

第1616章 深陷重围

姜维见毌丘俭撤回泰安之兵,就知其有退兵之意,派人严密监视章丘动静,第二日细作便来禀告,魏军前部已经退出章丘向东而去。

此时寇娄敦已除,众将求战心切,都等着一雪前耻,纷纷请命追敌。

姜维皱眉道:“毌丘俭虽有退兵之意,但白日撤退,只恐有诈,暂时不可轻动。”

阎宇道:“此必是毌丘俭担心泰山郡出兵断其归路,其有意退守东平,将军何必多疑?”姜维言道:“你我皆知毌丘俭有退兵之意,若其反其道而行之,以退为进,岂非反中其计?吾等一心想魏军退撤,若其反夺了济南,则泰山郡有危,还影响陆抗将军这一路

兵马,此时更需谨慎。”

陆凯点头道:“可先派然暗中查探,看看毌丘俭退兵之意如何,再做决策。”

阎宇等人无奈退下,姜维和陆凯等候消息,本来如果毌丘俭全军退走,他也有意趁势追敌,但魏军如此反常,倒让姜维起了戒心。

中午时分,军士又来禀告,魏军在章丘三十里外下寨,城中兵马依次退走,将所有的辎重粮草一并运走,只留下一座空城。

陆凯言道:“毌丘俭如此步步为营,尽带辎重,交替而退,究竟是真是假?”

姜维也猜不透其意,亲自领兵到章丘城内查探,只见府库营房都被搬运一空,甚至连半片布匹都未留下,只剩满地狼藉。

汉军进入章丘城中,在城内外扎营住下,第二日探马又来禀告,魏军还是退了三十多里地,后退扎营,沿途之上并未见到伏兵。

此时距离东平尚有一日路程,姜维言道:“看来毌丘俭退兵是真,只是不想将那些辎重留于吾军,又不忍毁去,故而交替退兵,以此看来,魏军营中粮草也无多少了。”

骆统言道:“毌丘俭用缓兵之计徐徐退回东平,前后两部军交替,只为那些粮草,既然如此,将军当早追之。”

陆凯也点头道:“如今寇娄敦已除,就算毌丘俭沿路设下伏兵,将军可分兵破之,派后军接应,若得此辎重,此消彼长之下,攻取兖州大大有利。”

姜维笑道:“某正有此意,此一战不可有差池,若能破毌丘俭之兵,则取青州不难矣。”

商议已定,姜维马上召集众将升帐,传令道:“阎宇、胡奋领一军先行,如遇魏军伏兵,不可后退,与之死战;骆统和周邵随后接应,便可杀败伏兵,直追毌丘俭大军。”

“遵命!”四将领命而去。

姜维留陆凯留守章丘,自领大军随后跟进,派人向王平报信,叫其领五千精兵沿济水向东进,配合中路兵马伺机取东平。

这一战如果能杀败毌丘俭,灭其精锐,不但顺势能将东平拿下,还可攻入青州地界,与陆抗这一路军形成合围之势,全取大河以南之地。

阎宇、胡奋二将早就求战心切,领了将令之后,马上便到营中引兵出城,先派出探马之后,二人随后急追魏军。

走过魏军先前扎营之地,看到灶锅还有青烟袅袅,料定魏军刚拔营不久,二人大喜,分兵前后又来追赶,不到十里地,忽然一路断后的魏军杀来,领兵之人正是弓遵。

胡奋与弓遵先前交手互有胜负,此时见面,更不答话,上前便厮杀起来,弓遵与之交锋,忽然看到后方阎宇追到,不敢久战,且战且走。胡奋和阎宇二将紧随其后,引兵追杀,追赶约有二十余里,看魏军逃远,正准备休整等待骆统跟上的时候,忽然山林中一声喊,无数旌旗飘动,魏军从山中杀出来,截断

去路,刚刚退走的弓遵也引兵杀回。

“哈哈哈,此等小计,也想擒我?”

胡奋一声大笑,再次上前敌住弓遵,阎宇则与另一名魏将交手。

出城之时,二将早就对士兵有所交代,兵卒已有准备,并不慌乱,各自跟随将领守住一面,现在魏军中没有了寇娄敦,大家都有一战之力,两军杀在一处,杀声不断。

此时汉、魏两军在山中混战,看似将汉军围在山谷中,但四将各自领兵交锋,双方都死战不退,不断有人惨叫着倒下,尸横遍野。

就在交战正酣之时,忽然来路之上马蹄声大作,鼓声号鼓声传来,却是骆统和周邵领后军赶到,汉军见援兵赶到,士气大振,奋力死战,杀得魏军节节败退。

骆统引兵上前,先将与阎宇交手的魏军接住,反将伏击的魏兵夹在中间,双方兵力如同交织的花纹一般,军士铠甲各不相同,一层隔着一层,错落有致。

山谷中杀声不断,骆统兵马人多,从后面杀来,此时魏军已经渐渐不敌,却同样不肯退撤,弓遵与胡奋大战五十合不分胜负,两人都满头大汗。

咚咚咚——

就在魏兵眼看不敌的时候,忽然后山又一次鼓声响起,震颤山谷,骆统回头看时,只见漫山遍野竟是魏军旗帜,无数兵马从他们刚才经过的山中杀出来。

“不好,魏军还有埋伏!”

骆统想不到魏军竟布下如此多的兵马,吃了一惊,赶忙叫周邵冲杀魏兵,自己分一部兵马向后挡住杀来的伏兵。

这一次从山中杀出的正是毌丘秀和刘茂带领的幽州精兵,这两路军杀出来,势如猛虎下山,勇不可当,瞬间便将骆统的阵型冲乱。

骆统仗剑大喝道:“姜将军大军即将杀到,吾等到此,唯有决一死战!”

此时汉军已将第一批埋伏的魏军杀散,前后两路兵马合在一处,前有弓遵,后有毌丘秀,尽数被包围在山谷中,进退无路,唯有死战。

就在此时,弓遵身后又有一路兵赶至,正是满伟带领的弓箭手,阎宇等四将没想到魏军在这里埋伏如此之多,竟然还留了后手。此时看到魏军源源不断赶来,顿时有些着慌,胡奋和阎宇两人断后,骆统与周邵领兵往来路奋力冲突,却被毌丘秀和刘茂引兵死死拦住,任凭他们冲杀,就是不得突围。

第1618章 绝地求生

姜维突然分兵直取魏军营寨,大出钟会意料之外,没想到他竟敢置章丘不顾,反其道而行之,赶忙下山赶往卧牛山。

卧牛山位于泰山北麓余脉,与东平陵相接,大军连日后退扎营,此时正在山下驻扎,此处可进可退,如果此战能攻下章丘,便可前军返回济南,若是取章丘不下,也能重创汉军,叫姜维无力东下。

为了击败姜维,这一次毌丘俭也是精锐尽出,营中只留下五千军看守,其中还有许多伤残士兵,寨中大将谨慎刚刚败退回营的弓遵。

弓遵与胡奋一场混战,杀得筋疲力尽,兵力损耗殆尽,看到汉军援兵到达之后,便奉命撤退休整,此时正在营中卸了铠甲擦汗吹风,浑身的肌肉在阳光下轻微颤抖着,山峦般起伏。

就在他躺在一块毡布上歇息的时候,忽然守营的时候跌跌撞撞跑过来,指着西面方向:“将军,汉军,汉军……”“何事?”

弓遵猛然坐起,看着士兵手指的方向,莫名所以。

那士兵惊慌道:“汉军杀来了——”“荒唐!”

弓遵一声大喝,怒骂道,“老子刚从阵前退回来,汉军已被兄弟们包围,这是卧牛山,哪里来的汉军?

你们敢打扰老子休息,小心……”轰隆隆——弓遵话音未落,便听到一阵闷雷般的声音骤然临近,顿时脸色大变,他自幼在辽东长大,虽非胡人,但一般的血统却是五万人的,自然听得出来这是骑兵冲击的声音,而且数量还不少!“啊——”就在他愕然之时,前营传来一阵惨叫之声,一片嘈杂,紧接着鼓声大作,人喊马嘶。

“果真有汉军?”

弓遵脸色大变,从地上跳了起来,一把抓住那士兵的衣领,嘶吼道:“他们从何处来?”

那士兵抓着弓遵铁箍一般的手臂挣扎着:“就,就是从西面来……”“来人,备马!”

弓遵一把推开那士兵,转身跑进大帐里,此时前方的喊杀声越来越近,敌军已经冲进了大营之中。

看守卧牛山的魏军和弓遵一样,根本没有想到汉军会在此时突然杀来,等到哨探发现这骑兵是汉军装扮的时候,双方已经不到两百步距离,这对骑兵来说,眨眼即到。

姜维这一次反向而行,绝地求生,知道中了毌丘俭之计,心中憋着怒气,面沉似水,一马当先便冲向了魏军的辕门。

他骑乘的汗血宝马也感受到了主人的怒气,奋蹄狂奔,到了辕门外,箭楼上的魏军才要放箭,那匹马便长嘶一声,飞跃而起,足有一丈来高,如同蛟龙一般跨过辕门,直冲入寨中。

噗通——马蹄落地,土石飞溅,激起一股烟尘,姜维爆喝一声,钢枪抖动,将辕门口惊慌失措的十几名魏军瞬间便挑翻。

人影翻飞,魏军在凄厉的惨叫声中四散奔逃,直到此时才反应过来,赶忙敲锣击鼓示警,两队巡逻的士兵看到骑兵气势汹汹,往后营逃走了。

后军赶上来挑开鹿角障碍,亲兵紧随姜维,连挑数座营帐,惊慌的魏军抱头鼠窜,根本无从抵挡。

姜维带来的这三千骑兵可都是挑选的精锐,虽然没有特殊编制,但并不比那些特种兵差,个个都是以一当十的健儿,再加上姜维身先士卒,身后的骑兵更是悍不畏死,奋勇争先。

转眼间骑兵便冲入魏军营寨,摧枯拉朽一般直逼中军,接连捣毁十几座营帐之后,猛然从左边的一座大帐中冲出来一人。

这人手持大刀,头盔斜戴,盔甲才穿了一半,一只袖子还未穿进去,敞着胸膛仓惶奔出来,正迎上疾驰而来的姜维。

姜维见到来人,大喝道:“弓遵狗贼,纳命来!”

此人正是弓遵,他听到喊杀之声赶忙回帐披挂,但听到杀声越来越近,形势紧急,便准备先逃,未料正碰上姜维杀到。

面对势如奔雷的姜维,弓遵惊得脸色大变,见到一枪刺来,仓惶招架,但姜维马快枪快,气势正盛,弓遵本就疲累,大刀竟被姜维挑飞。

人借马势,姜维气势如虹,弓遵面如死灰,瞳孔猛然放大,张嘴想要求饶,但为时已晚,枪尖闪过一道寒光,贯胸而过。

“呃啊——”弓遵被挑的双脚离地,发出惨嚎之声,一串鲜血在空中划过,姜维双臂轻微抖动,便将弓遵的尸体远远甩了出去。

骑兵几乎毫无停滞,在营中横冲直撞,姜维一杆枪无人能挡,杀得魏兵纷纷躲藏,此时弓遵已死,根本无法组织起有效的反击,反被杀得逃出营外去了。

一口气从前营冲到后营,见到满地堆积的粮草和辎重,姜维才稍微松了一口气,传令将其全部点燃,留下一千人放火,其余两千人分两队从左右再次冲击魏营,不给守军丝毫喘息之机。

不多时魏军后营起火,浓烟滚滚,直冲云霄,姜维领兵杀散了守军,将营帐尽数毁坏,此时已经入夏,天干物燥,大火烧起来便马上蔓延开来,席卷整个大营。

姜维领兵在大营南面看到火势熊熊,魏军四散奔走,这才调转马头,沿着济水南岸向章丘撤退,这一次虽然中伏折损许多兵马,但烧了魏军大营,也算扳回一城。

钟会急匆匆从埋伏之地赶回营寨,心中焦急,正祈祷传令兵能提前报信的时候,远远便看到远处浓烟升起,不多时便覆盖了东面的正片天空,黑烟滚滚,铺天盖地。

“哎呀,姜伯约,我好狠!”

钟会在马上气得身躯一阵摇晃,俊美的面庞在阳光下扭曲起来,千算万算,却没算到姜维如此大胆,竟会铤而走险,攻城不成,反将大营给丢了,那些士兵倒还好说,营中可有许多粮草辎重,足够大军一月所用的,现在眼睁睁看着付之一炬了。

亲兵也着急了,见钟会反而停了下来,赶忙说道:“军师,我们快去救火吧!”

“事迟矣!”

钟会一声长叹,懊悔地闭上了眼睛,深吸一口气,对哨马吩咐道:“即刻前往章丘向毌丘将军报信,就说姜维已回,请他速速退兵。”

第1620章 胆大妄为

汉军回城之后,姜维等人心有余悸,这一次出战损伤近两万人,差点丢失章丘,退路被断,但与魏军死战,又烧了其大营,总算挽回一点损失,稳住局势,又来重新备战。

而此时的卧牛山,却是一片狼藉,气氛一片肃穆,毌丘俭领残兵惶惶撤退,只剩数百人,本待回营之后质问钟会,却看到了满地灰烬和三三两两簇拥在一起的残兵败将,彻底傻了眼。

昏暗的暮色之下整个场景显得凄凉无比,毌丘俭愣愣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切,简直不可置信,明明是自己去偷敌军后方,怎得回来之后本阵丢失了?

沉默半晌之后,毌丘俭脸上的肌肉颤抖着,终于看到毌丘秀几人狼狈围拢过来,一个个形容憔悴,面带怒色,唯独不见钟会。

“钟会何在?”

毌丘秀握拳大骂道:“大哥,钟会那混蛋自己先回东平去了!”

“岂有此理!”

毌丘秀气得眼前一阵发黑,指着眼前的这一切,“这,这……这究竟发生何事?”

毌丘秀脸色一阵黯然,垂首道:“大哥,是那姜维反冲大营,守军防备不急,被他烧了营寨,弓遵将军也战死了。”

“啊?”

毌丘俭大惊,咬牙切齿,脸上的肌肉抽搐着,想不到姜维如此大胆,这一下粮草辎重尽失,还如何与姜维交手。

毌丘秀恨声道:“大哥,钟会狗贼竟然擅自回城,按照军法当斩首示众!”

“钟贼,安敢如此?”

毌丘秀闻言气得浑身颤抖,在此情形之下,钟会竟还独自跑回东平去了,一腔怒火无处发泄,只觉得胸膛快要爆炸了一般。

“将军,就是钟会这狗贼害了我们!”

“将军,马上回东平去,为死去的兄弟们讨说法!”

“将军,杀了钟会……”一时间,众将纷纷请求杀钟会泄愤,吃了败仗也就算了,没想到钟会竟然私自先回城去了,留下这一片狼藉,这才是最让人可恨的,简直闻所未闻。

突然仰天怒吼道:“钟会小儿,不杀汝,吾誓不为人!”

众将还在声讨,却见毌丘俭怒吼声中,一口鲜血喷出三尺来远,身躯摇晃,从马背上栽倒下来。

毌丘秀几人赶忙上前接住,众人纷纷叫喊,毌丘俭嘴角流血,面如金纸,不省人事,吓得众将惊慌无措。

此时群龙无首,毌丘秀忍住悲恸,上马将毌丘秀抱在怀中,大声吩咐道:“快,送将军回城,其余人马都去东平再说。”

魏军残兵一阵嘈杂,纷纷跟着几位将领狼狈赶往东平,只剩下卧牛山下大片灰烬,偶尔还冒起几股青烟,飘飘袅袅似乎是在向他们送行。

月上中天,毌丘俭从昏厥中醒来,只觉得浑身酸软无力,头痛欲裂,睁眼便见常林正焦急地在一旁等待,坐立不安。

听到床上的动静,常林忙走过来:“将军身体如何?”

“无大碍!”

毌丘俭微微摇头,缓缓坐起来,叹道,“未料姜伯约文武双全,竟能反败为胜,唉——”一声长长的叹息,将他心中的无奈宣泄出来,自领兵以来,他还从未遭受过如此重创,倍感挫败。

“将军,胜败乃兵家常事,无需忧虑,还是保重身体要紧……”常林劝慰两句,欲言又止。

毌丘俭看在眼里,蹙眉道:“军师有何事但说无妨。”

常林犹豫片刻,忧心道:“兵马回城之后,二将军带兵将钟会和师纂二人包围了,双方正在对峙,若是引发内乱,后果不堪设想……”“胡闹!”

毌丘俭猛然坐直了身躯,沉声道,“速去传令,将兵马撤回。”

“将军,吾已几次派人去制止,二将军只是不听,三军将士也都义愤填膺,不肯放过钟会……”“放肆!”

毌丘俭闻言大怒,揭开被子便下了床,忽然脚下一软,差点摔倒,常林赶忙将他搀扶住。

“来人,备马!”

毌丘俭推开常林,不顾劝阻叫亲兵为他更衣,虽然钟会做事过分,但如何处置要在中军商议,毌丘秀领兵包围钟会,这要是引起哗变,必会造成内乱。

而且钟会是皇帝钦派的监军,又持有大都督司马懿的令箭,与他冲突,说得严重一点便如同谋反,毌丘俭一觉醒来,已经冷静不少,哪里还敢耽搁?

府中一片慌乱,毌丘俭便衣出门,在亲兵的搀扶之下上马直奔钟会所在的宅院赶来,转过街角便看到那里火把通明,人头攒动。

早有士兵前去报信,毌丘秀赶忙迎上来,看到毌丘俭在马上脸色苍白,抱拳道:“大哥,你醒了?

真是太好了……”毌丘俭一声暴喝:“混账,还不将人马撤走?”

毌丘秀一怔,解释道:“大哥,钟会贼子……”“尔等胆敢抗命不成?”

毌丘俭脸色青筋直冒,怒吼道,“还不退兵?”

毌丘秀面带愤懑之色,低头一咬牙,朝着身后的副将挥挥手,那人跑去传令,街道上一片喧哗,士兵们纷纷退去,片刻间便只剩一条空荡荡的大街。

毌丘俭抬头看去,钟会所住的院门依然紧闭,毫无动静,突然看到门楣上悬挂一块巴掌大小的金牌,在月光下泛着冰冷的光辉,双目骤然收缩:“那是何物?”

毌丘秀扭头看了一眼门口,咬牙道:“那是陛下金令,若无此物,我早就带兄弟们冲进去,将那狗贼碎尸万段了。”

“嘿嘿,钟会啊钟会,真是好深的心机呐!”

毌丘俭盯着那块随风飘荡的金令,冷笑连连,刚刚平复下去的怒火又开始燃烧起来,钟会这一日的种种举动,实在是人神共愤,仗着钦差身份胆大妄为。

毌丘秀气得咬牙切齿:“简直是欺人太甚!”

毌丘俭深吸一口气,扬了扬下巴:“叔谦,你去叫门!”

“大哥,我……”毌丘秀有些不情愿。

毌丘俭沉声道:“今日之事,我必须要找钟会要一个说法,也要给兄弟们一个交代,还快去?”

毌丘秀这才不情愿地转过身,走向了院门,让他亲自去叫门,实在觉得憋屈。

毌丘俭在亲兵的搀扶下下了马,脚下一个踉跄,微微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

第1621章 有恃无恐

毌丘秀才上前敲了一下门,院门便轻轻打开了,显然这半夜闹腾,钟会也不敢不闻不问,一旦真的发生兵变,就是皇帝在这里也没用,更不要说一块小小的金牌了。

毌丘秀脸色阴沉,冷冰冰抱拳道:“请禀告军师,征北大将军来见。”

“不敢劳将军亲来,失礼失礼!”

一声轻笑从院子里传来,钟会穿一身蓝色儒衫快步走出来,月色之下,见他神清气爽,风度翩翩,完全没有丝毫吃了败仗之后的颓败之色。

毌丘秀看在眼里,愈发愤怒,恨不得冲上去给钟会嬉皮笑脸的脸上狠狠一拳,紧握拳头嘎嘣作响,转身退在了门口。

毌丘俭脚步略有虚浮,迈步上前,面色不虞:“今日兵败,军师何以自行先退?

临阵而逃,乃是死罪,莫非不知军法乎?”

钟会抱拳道:“将军此言差矣,正因军情紧急,在下才不得不先行赶回东平,若是被汉军再偷了东平,岂非全军覆没矣?”

毌丘俭暗自咬牙,沉声道:“哼,今日之败,军师难辞其咎!”

钟会扫视左右,并不急于辩解,言道:“此处非议事之地,请将军到内堂叙话。”

毌丘俭一腔怒火无处发泄,正要找钟会讨个说法,自然也毫不客气,当先便走向府院,毌丘秀和常林陪同身旁,钟会却毫不在意,默默地跟三人之后,神色淡然,但眼神却飘忽不定,示意亲卫将那金令摘下带进来。

进入厅堂落座之后,毌丘俭马上问道:“白日用兵,你我早有约定,某去夺城,军师调度兵马歼灭出城兵马,何以先退?”

钟会叹道:“吾此番定计,可谓万无一失,姜维中计,全军尽被困于山中,此事众将亲眼所见,只怪那姜维铤而走险,转攻大营,吾不得不先来防守。”

毌丘俭握拳道:“军师既来防守,何以大营尽被烧毁?”

钟会眉毛一挑,冷笑道:“那姜维所领皆是骑兵,先走一步,吾从山上赶来,焉能追之得上?”

旋即又叹道:“可惜呀可惜……”毌丘俭双目微眯,盯着钟会:“何出此言?”

钟会摇头叹道:“若是营中有一上将把守,非但能保营寨不失,还能将姜伯约擒杀,叫汉军群龙无首,不战自乱!只可惜弓遵无用,反被姜维所杀,吾纵有伏虎妙计,奈何却无擒虎之人呐!”

毌丘秀见钟会竟然找出如此冠冕堂皇的理由,后军被杀,弓遵战死,众将无不痛惜,竟还被钟会取笑,顿时怒不可遏,上前一步指着钟会骂道:“钟会,你血口喷人……”“二将军……”常林赶忙拦在毌丘秀前面,用力将他推到一旁。

毌丘俭鬓间的青筋隐约冒起,缓缓问道:“如此说来,山中厮杀,军师弃之而走,又未赶得及卧牛山之变,皆是某麾下众将无能,才有此大败?”

钟会点头道:“正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就算不必有上将,那寇娄敦若在军中,也能挡住姜维,能保营寨不失,只可惜此人只是一莽夫耳,有勇无谋。”

砰——毌丘俭一拳砸在桌子上,震得茶碗叮当作响,沉声道:“钟士季,你莫要逞口舌之利,诸将抛头颅,洒热血,为国死战,岂容你如此轻蔑?”

钟会这话简直是字字诛心,每说一句话,都像是打在毌丘俭脸上,似乎所有的过错都在那些死去的武将身上,这可都是多年和他同生共死的兄弟,死后还被人如此奚落,任他如何忍耐,也无法压制了。

“将军,在下之言有何不妥?”

钟会却毫不畏惧,眉毛一挑,淡淡说道,“寇娄敦勇冠三军不假,何以却被那胡奋所杀?

再说今日山中之战,诸位将军已然将汉军围困,何以又叫其突围?

若有一上将在场,必能尽歼敌军,将军又何以会背腹受敌?

不过将军若是能早日攻下章丘,此番布置尚不失为精妙之局,只是……唉!”

毌丘秀见钟会又说他们几人无用,连毌丘俭也有责任,气得脸色铁青,铿锵一声抽出宝剑,破口大骂道:“钟会小儿,你屡次羞辱我等,是看我宝剑不利么?”

毌丘俭霍然起身,盯着毌丘俭大喝道:“放肆!还不退下?”

“大哥?”

毌丘秀面容扭曲,握着宝剑的手颤抖着,一张脸快要滴出血来。

毌丘俭盯着他:“退下——”“嗐!”

毌丘秀气得嘴唇哆嗦,转手一剑砍在旁边的柱子之上,木屑飞舞,愤然离开了大堂。

“如此气度,焉能成大事?”

钟会静静地看着这一切,摇头叹息。

毌丘俭闻言气得胸口一阵发疼,转头冷冷看着钟会,缓缓道:“末将愚钝,实不敢劳先生为参军,明日自当奏报陛下,请将先生调回。”

“呵呵呵,”钟会闻言一阵轻笑,毫不畏惧地迎着毌丘俭的目光,抱拳道,“在下也正有此意,吾已派师纂前往河内,将此处情形亲自禀告大都督,将军调兵不利,部将无能,请大都督另外派遣大将来督军,以保青州。”

“岂有此理?”

毌丘俭闻言脸色微变,想不到钟会竟然先向司马懿报信,而且还有夺取兵权之意,指着钟会大骂道,“钟士季,坏吾大魏者,当属你这狗贼为最!”

“哈哈哈,毌丘将军,你敢公然抗命,莫非有意谋反不成?”

钟会缓缓起身,从怀中拿出金令,连同大都督的令箭一起轻轻摆放在桌上,掸了掸衣襟,遥遥向北抱拳道:“这一切自有升上裁夺,容不得你自行做主。”

“好你个钟会,某数万兄弟因你而送命,却换来此等结局,好,很好!”

毌丘俭气得连退两步,扶着桌子勉强站稳,见钟会背着手毫不理会,拂袖向外而去,怒声道:“我们走着瞧!”

“唉,这又是何苦?”

常林站在门口进退不得,扼腕叹息,怒其不争地瞪了钟会一眼,跟着毌丘俭离开了府院。

“送客,闭门!”

钟会冷然看着离去的毌丘俭等人,暗暗舒了一口气。

第1622章 缜密布局

汉军与魏军正面拼杀一场之后,各自暂时罢兵,姜维在章丘整顿兵马,这一战损失近两万兵,虽然烧了毌丘俭的大营,但中了连环埋伏之计,还是让他一阵后怕。

第二日细作便来禀告,为毌丘俭出谋划策的正是钟会,不想此人年纪轻轻便有如此心机,不过值得庆幸的是,昨夜钟会与毌丘俭发生争执,两人同时退兵,让出了东平。

先是毌丘俭一早便领大军返回青州,于乐安郡和齐郡部署防线,钟会并无多少兵马,也随后渡河北上,在平原驻兵,两人分道扬镳。

姜维闻报大喜道:“魏军将帅不和,已生内乱,焉能与吾交锋?”

陆凯笑道:“钟会此人年纪虽小,但机谋恐在毌丘俭之上,其兄曾言钟会挟术难保,不可专任。

今观此人恃才自负,又好慕虚荣,恐非非常之人不能用也。”

姜维点头叹道:“此人出任参军便有如此本事,着实叫人意外,不过司马懿终究用人有了差池,今其二人不和,正是吾取青州良机也。”

听了细作禀告,姜维也看出来这钟会是极好面子之人,他与毌丘俭的矛盾,主要还是在于不肯承认错误,将一切责任都推到浴血奋战的幽州兵马身上。

胜败为兵家常事,自己与毌丘俭交锋也互有胜败,并未见毌丘俭责罚任何人,但钟会贬斥其麾下兵卒,这对毌丘俭来说是无法容忍的。

甚至在钟会看来,或许他自认为计谋不差,确实是毌丘俭部下无能才导致此次大败,若非自己铤而走险,这一仗汉军当真会遭受重创。

钟会虽然能够设计筹谋,甚至比毌丘俭技高一筹,但终究初次带兵,经验太少,为了自己的颜面犯了军中大忌,就算毌丘俭能顾全大局隐忍,只怕再也无人能听他调度了。

陆凯言道:“毌丘俭撤回青州,并非只是与钟会不和,想必是粮草辎重被毁,无力支撑!今其退兵,将军可趁势进入东平,与东路幼节接连成势,共取青州。”

姜维笑道:“吾正有此意,马上传令王平先领兵取东平,某随后便去接应,陆将军方面,有劳军师派人告知军情。”

“遵命!”

陆凯和陆抗是同族,两人交情本来就深,如今各为两军统帅,倒也配合默契。

毌丘俭在兖州兵败退缩,此时的徐州境内,镇守下邳的夏侯威也被攻破,退入琅琊郡,驻兵于即丘,与陆抗大军对峙。

汉军驻扎于兰陵、郯县和厚丘,对琅琊郡形成合围之势,如果不是西面有泰山余脉苍山阻隔,东面有茫茫大海为险,汉军早已分三路杀进琅琊郡去了。

再一次来到这熟悉的地方,参军周鲂感慨不已,仅仅才时隔两年时间,一切已经物是人非,当年的齐王孙奋在这里与夏侯楙交锋,中计丢了徐州,如今陆抗又领汉军来,面对夏侯霸兄弟,再次陈兵于苍山之下。

这一次周鲂重新封为陆抗参军,正是因为他原本为徐州刺史,对徐州境内熟悉,而且许多官吏曾为旧部,夏侯威败退之后,各县纷纷主动来降,其中有许多人就是念在周鲂昔日的恩情之上。

周鲂任徐州刺史期间,知人善任,勤政爱民,不但百官敬畏,百姓也十分爱戴,颇受好评,此番重新归来,也是众望所归。

下邳城的易主,才让周鲂有真正的拨云见日之感,以往在徐州的一切谜团也终于解开,对麒麟王刘封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当年下邳城中曹氏兄弟与泰山三杰交易马匹,卖给江东军营,孙奋大喜过望,全力支持,上下将官无不高兴,唯有他一人反对,最终被孙奋告了一状,又因周处之事被免官返乡。

两国交锋,魏军的优势就在骑兵之上,而东吴向来苦于坐骑稀少,通过无数方法求马而不得,就算泰山三杰再有靠山,也无法将战马从幽州运到徐州,再转卖给东吴、那时候台中三狗固然只手遮天,但曹爽为大将军,这等资敌之事,要背上卖国骂名,他怎会不闻不问?

后来发生之事果然如他所担心的那般,转卖马匹果然是夏侯楙的阴谋,先是借此挑起战争,继而让泰山三杰混入东吴内部,成为魏军的内应。

中原之变之后,夏侯楙在寿春迫于无奈投降,泰山三杰成为徐州两路兵马的眼线,转变之快,让周鲂担心不已,还不止一次提醒过陆抗要小心这些反复小人,甚至私下向刘封写信提醒,却如同泥牛入海。

直到陆抗围攻下邳,假意要水淹下邳城,闹得城内人心惶惶,曹氏兄弟作为内应开城之后,周鲂才恍然大悟,原来在两年前泰山三杰和曹家就已经投汉,这一切布局,都是刘封在背后操控,甚至包括被从长安遣回的夏侯楙。

一想到这其中的种种过程,孙奋与夏侯楙的交锋,周鲂就觉得不寒而栗,这需要多么缜密的心思才能完成此次布局?

回想起昔日种种,周鲂早已心平气和,汉家气数未尽,这或许就是天意,如今大汉境内,百姓安乐,一片祥和,天下大治,不正是他所期待的么?

最让他欣慰的,还是刘封对周处的教导,自从南征夷洲归来之后,周处仿佛脱胎换骨一般,让他老怀甚慰,甚至连那个不会讲话的神女也欣然接纳,这个女子有一种说不出去的亲和力,周鲂根本无法将其拒之门外。

正想着徐州的局势,忽然传令兵进来递上一封书信,见是陆凯所书,周鲂不好先行拆开,便来中军见陆抗。

陆抗此时正在调动各路兵马,筹措粮草,准备趁势进军,一鼓作气攻下琅琊郡,赵统、太史亨等都在紧急练兵。

周鲂将书信递给陆抗,笑道:“将军,兖州来信了,大概已经击退毌丘俭,我们也该加把劲了。”

陆抗将书信接过,看过一遍,叹道:“未料这钟会竟有如此本事,只可惜太过自傲,爱慕虚荣,恐难堪大用。”

周鲂一怔,拿起书信看了一遍,不禁想起了诸葛恪,这两人似乎在某些方面竟有些相似之处。

第1623章 破坏水路

夏侯威自从下邳失守以来,被陆抗数路大军齐出,交替进攻,没有一丝喘息之机,当真兵败如山倒,一直到琅琊郡境内,等夏侯霸派乐綝带援军赶至,才算稳住了局势。

此时徐州仅剩琅琊一郡,不仅人心惶惶,军心也出现慌乱,甚至已经有了逃兵,夏侯威在即丘重新编制兵力,安抚军心,死守最后一道防线。

乐綝言道:“临行之前,将军有言相告,陆抗谙熟韬略,切不可战,务在谨守,但凡追赶敌军,务必观其虚实,不可深入重地,以中陆抗之计。”

夏侯威苦笑道:“以当今之局势,汉军士气正盛,对琅琊郡虎视眈眈,焉能轻易便退兵?

我何来追敌之机?”

乐綝言道:“汉军虽兵多,但粮草不足,今其四路开战,只是姜维和陆抗这两路军,就耗尽荆州、江东粮草,吾等只需守把险要,同守营寨,不与出战,待其粮尽兵退,再乘势追击,可获全胜”夏侯威频频点头,叹道:“原来仲坚文武双全,若使汝留在下邳与我共同守城,何致有如此大败?”

乐綝摇头道:“下邳失守之事,令兄已知,实乃曹家背叛,非将军之过也!方才言语,乃是吾临行之前郭从事交代此事,教来前线指挥,保守为上,以待其变。”

夏侯威深吸一口气,点头道:“郭从事大有当年其父之智,吾等亦不可妄自菲薄,当奋父辈之勇,杀敌报国以报天子之恩!”

乐綝也默然点头,郭奕经过这两年的历练,愈发成熟明睿,虽然与郭嘉相比还差了许多,但军中之事已经能够从容处理,他们这些名将之后,虽然受了父辈许多恩惠和便利,但也被其威名所累,压力巨大。

片刻之后,夏侯威蹙眉问道:“倘若汉兵粮草运到,陆抗不退反进,又将如何?”

乐綝闻言一怔,低头不语,他领援兵赶来,只是奉命小心防守,叫夏侯威不可轻举妄动,夏侯霸随后便到,至于如何与陆抗周旋,却也是一筹莫展。

二人沉默之际,一旁的王基言道:“陆抗自取东海郡以来,已经半月不曾进兵,属下料其必是粮草不足,整兵等候。

将军可暗令人挖掘沂水断其水军之路,汉军粮船搁浅,只能转于陆路,如此一来可拖延时日,二来陆路运粮增加损耗,超出预算,待其粮草接济不上,便有机可乘。”

如今徐州境内汉军的粮草都是从淮水和泗水的水路转运,速度极快,东海郡以沂水最为宽阔,陆抗前军的粮草大多都从沂水运来。

夏侯威一阵沉吟,皱眉道:“唔,这倒不失为良策,只是兖州已被姜维占去,陆抗可从泰山郡调拨粮草,如之奈何?”

王基言道:“这倒简单,将军可派一大将于苍山一带巡哨,监视要道,陆抗必不敢从这一路运粮。”

“不错!”

夏侯威眼睛一亮,拍着大腿笑道,“许仪足以担当此任。”

乐綝言道:“此计虽能拖延陆抗进兵时间,但于汉军根本却无损伤,既然终非长久之计,不知其粮草还能支撑多久。”

夏侯威道:“昨日细作来报,汉军粮船已从淮水转运沂水,吾料陆抗营中粮草必不足一月之用。”

石苞在一旁静静听着,闻言马上抱拳道:“将军,末将还有一计可败陆抗兵马。”

夏侯威有些意外,看向石苞:“石将军有何破敌之策?”

石苞答道:“将军可去苍山虚设一路运粮兵,却在车上装满干柴茅草,以火油灌之,内裹硫磺,装作是从阳都运粮而来。

那陆抗苦等兵粮不到,若探得消息,必发精兵来劫粮,待汉军得了粮车,却放火烧之,再以伏兵应之,则汉军可胜。”

乐綝闻言一怔,旋即抚掌大笑道:“此计大妙也!”

夏侯威也大喜,对王基和石苞二人言道:“此真乃妙计也,只恨你二人早不在军中!”

王基和石苞在阴陵设计杀了诸葛诞之后,领数百残兵翻山越岭来到徐州,夏侯威兵退东海郡之时,二将才找到中军,夏侯威表二人之功,留在帐下听用,见他两人练兵有方,成熟稳重,甚为喜爱,此时又在帐前献计,更加惊喜。

即刻命石苞去扮做运粮官,依计而行,派乐綝去上游破坏沂水河道,搁浅水路,许仪领骑兵于各路上巡哨监视,作势骚扰汉军粮道,夏侯儒和王基为先锋,同守前营,不许出战。

此时在郯县城中,陆抗自得了陆凯书信,便传令各营练兵准备,只等两日日后粮草运到,便发兵攻入琅琊郡,与姜维兵连通一起,合力并取青州。

这一日正在思索进兵之策,忽然主簿袁林匆匆而进,神色凝重:“将军,方才督粮官派人来报,沂水一夜之间忽然变浅一般以上,粮船出良成县境后搁浅,恐怕两日内难以运到了。”

“嗯?”

陆抗剑眉微微蹙起,沉吟道,“如今刚刚入夏,雨水充沛,河道变浅,必有蹊跷,速派人查探。”

“是!”

袁林在军中掌管钱粮,他深知粮草接济不上的严重性,答应一声却没有动作,又道,“将军,泰山郡新降,并无多少兵马,料想还有些余粮,能否调来应急?”

陆抗点头道:“好,吾这就写信给胡将军,请他调拨一些粮草来。”

袁林拿了陆抗的书信才转身离去,陆抗马上叫人唤周鲂前来议事。

周鲂也听说沂水变浅之事,正准备来找陆抗,进帐言道:“魏兵自援军到后,便一直坚守不出,便是待吾军中无粮也。

今沂水水路被阻,必是魏军在上游挖断河道所致,水路不通,粮草转运不通,只好暂转陆路分批运送了。”

徐州水路四通八达,粮草军器都是由船只运输,不但速度加快,还节省了许多人力物力,如果从陆路运粮,运粮队和骡马的消耗就减少了一大半,一批粮草运到,至少一半要在路上被消耗掉,这对眼下粮草本就不足的汉军来说,是一个巨大的损耗,所以刚才陆抗并未急着让袁林转陆路,宁愿从泰山郡暂时抽调余粮应急。

第1625章 苍山之火

赵统领兵先走,太史亨几人急得直搓手,在军营中穿戴整齐,全军整装待发,苦苦熬到子时,赶忙拆开密信来看。

太史亨对王征说道:“今晚魏军欲来劫营,陆将军命你我二人引兵伏于魏营左右,只等魏兵出了营寨,却先夺了他的老巢。”

王征点头笑道:“陆将军果然妙计,魏兵营寨四面开阔,你我分左右远远包抄,只等山上起火之后半个时辰袭营,必能成功。”

太史亨和王征二人商议完毕,带领本部兵马悄然出营而去。

聂友和相毅也打开密信,却见上面写着:“命各引一军伏于营外。

如魏兵杀到营中,可断其归路。”

二将心神领会,知道营中周鲂已经带人安置许多陷阱,营中兵马正往后营撤退,他二人也带兵到辕门外一里地之处埋伏。

双方各自安排兵马,此时最关键的赵统正领兵走在苍山之中,是夜月白风清,暑气褪去之后,天气凉爽,正适合行军。

流云骑战马所有的马蹄都用黑布包裹,人衔枚、马勒口,没有发出丝毫声音,整齐有序地默然行进,只听到山林中断断续续的虫鸣之声。

一路畅行无阻,约莫一个时辰之后,终于到了魏军休息之地,月色之下,果然看到远处一排排的车仗重叠摆放,一圈圈围绕起来,周围还插着旌旗,甚至有草人在夜风中摇晃,煞有介事。

夜风徐徐,赵统带兵来至风口方向,就在东南角放火,果然那些车辆上尽是柴草,火把才抛过去,便立即起火,火势熊熊,借着风势冲天而起,很快便染红了半边天。

就在此时,忽然从后面山上传来杀喊之声,正是埋伏在此处的石苞,他看到大火烧起,截断了山路,才从山中冲杀出来,将这一队汉兵拦住。

赵统双目微凛,亮银枪斜斜举起,在火光之下泛着寒光,流云骑马上在他身后结成阵型,拆除勒马的笼嘴之后,坐骑纷纷昂首嘶鸣,也在等待着宣泄一番。

石苞领兵杀将出来,本以为敌军惊慌一团,趁乱冲杀,却未料这一支人马非但十分冷静,而且很快组成阵型,黑压压的骑兵站立山道之上,在一阵战马嘶鸣之后,陷入了沉寂之中看到这古怪的一幕,石苞心中一沉,这队骑兵行动整齐划一,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的精锐,看他并未冲入车仗之中,似乎早有防备。

无数念头在石苞脑海中一闪而过,但此时两军对阵,已经容不得他去思考太多,前军已经从左右杀过去,对方的骑兵也已经开始冲刺。

轰隆隆——沉重的马蹄声在山路上响起,魏军喊叫着杀上去,弓箭手借着草丛树木射箭掩护,想尽量阻碍骑兵的冲击力。

蓦然间,一道绚烂的光幕在两兵相接之处出现,冲到最前面的十几名魏兵便被杀得惨嚎连连,有的倒向路边,有的甚至被挑飞起来。

战马奔腾而至,那一道寒光如同车轮一般呼啸而过,硬生生在冲击的魏军中杀出一条血路,随后跟上的骑兵负责收割被冲乱的敌军生命。

这惊险的一幕看得石苞心惊肉跳,不料这领兵的武将武艺如此高强,赶忙调度士兵拦阻此人,只要骑兵的速度被阻滞下来,便可用弓箭手将其消灭。

但就在战马冲势稍缓之时,突然骑兵改变动作,在调转阵型的时候,单手提枪从背后拿出弓弩,对着围上来的魏军一阵扫射。

“不好,是连弩!”

这密集的箭雨甚至超过了魏军刚才弓箭手射箭的数量,几乎将整条山路都覆盖了,魏军惨嚎着再次倒下一片。

骑兵边放箭掩护边退,又退至燃烧的大火之前,再无去路,才重新结阵准备。

“诸位勿慌,他们已经无处可去,结阵御敌!”

石苞挥手大声指挥着,这一股骑兵的战力远超他的想象,但此时坚决不能退兵,一定要吸引其他汉军前来救应才能达到目的,而这一队骑兵越强,也越说明其重要,领兵之人身份一定非同寻常,陆抗不得不来救。

就在魏军胆战心惊借着树木和巨石防守,准备与这路骑兵纠缠的时候,忽然身后鼓角猛然响起,打破了刚刚厮杀之后的沉默。

石苞大惊,回头看时,正有两路兵同时冲来,看旗号正是汉军,反倒将他的退路给截断,顿时脸色大变,背腹受敌,又有如此强悍的骑兵,果然对方早有准备了。

“撤,快撤!”

场上的局势陡然反转,后面杀来的正是魏昌、魏荣兄弟带领的兵马,石苞反被汉军给围在了中间,背腹受敌,知道大势已去,只得仓惶撤退。

此时车仗的大火烧得正旺,汉军骑兵背着火光冲来,身影显得异常高大威猛,魏军早就被骑兵杀得胆寒,再看身后还有敌军,石苞将令出口的时候,已经有许多人钻入树林中奔逃了。

赵统带领流云骑再次杀回,与魏昌兄弟内外夹攻,魏兵大败,人马乱窜,死者无数,石苞只带着十余名亲兵钻入林中,翻山越岭仓惶而走。

魏军大乱,走投无路,终于在围杀之中跪地投降,大半都趁乱钻入山中逃走,俘虏不过两百余人,跪在火光之下瑟瑟发抖。

魏昌命人收押俘虏,来到赵统面前撇着嘴不满道:“唉呀,孟远你这动作也太快了些,我兄弟看到火光便急急忙忙赶来,魏兵便已被你给杀败了。”

赵统神色淡漠,抱拳道:“两军对敌,岂容半点留情?”

“嘶——”魏昌摸着下巴上的胡茬,吸了一口气,看着赵统火光之下棱角分明的半边面庞,竟发觉和他小时候见到赵云的某个情景一模一样,不由呆住了。

“大哥,你看什么呢?”

魏昌在一旁看到,不怀好意地盯着魏荣,“难道孟远兄脸上长出花来了?”

“呃,咳咳……”魏昌一声轻咳,笑骂道,“你小子,快去看好俘虏。”

魏荣意兴索然地摇摇头:“这仗打得不过瘾,功劳都让赵老大抢走了,无趣,无趣!”

第1626章 劫营失败

星月皓亮,远山如黛,苍山之上火光亮起,在夜色之下十分醒目,山东方圆数百里都看到了升腾的火焰。

此时将近三更,夏侯威在帐中坐卧不宁,忽然亲兵来报,苍山火起,赶忙出营来看,望见火光大喜,即命夏侯儒、许仪、王基三将领兵杀奔汉军营寨。

等三路兵马走后,夏侯威亲自领五千精兵随后接应,这也是他吃了几次陆抗算计之后变得小心谨慎起来。

月白风清,远处大火映照,虽然听不到任何声音,但也能想到那里正有一场厮杀,夏侯儒三人也立功心切,以许仪为中部,他和王基二人左右策应,飞奔敌营。

不多时便看到汉军大营,只见火光稀疏,零零散散,巡逻的士兵也不见多少,果然都被苍山大火吸引,赶去救援了。

许仪马不停蹄,根本不给守军反应的机会,催兵便直冲营寨,前军挑开鹿角,后军一拥而入,巡逻的汉军见状大惊,纷纷叫喊四散奔逃。

“哈哈哈,胆小如鼠,随我杀啊!”

许仪见状,瓮声大喝,铁锤晃动之间砸翻了两座大帐,直奔中军而去,夏侯儒和王基随后跟进,分左右开始射箭放火。

王基见汉军并不反抗,纷纷向后营逃去,营中竟无人抵挡,心中一惊,大声道:“将军,营中兵少,恐怕有诈!”

夏侯儒也看寨中却不见一人,隐约觉得不妙,忙道:“速去通报许将军,退兵。”

咚咚咚——就在此时,忽然汉军后营传来震天鼓声,只见后方火光大作,势如长龙,从左右包抄过来,霎时间万箭齐发,还夹杂着火箭,覆盖住了整个营寨。

此时许仪已经冲到营中,正在寻找敌将,忽然前军一声惨叫,纷纷倒地,战马嘶鸣着,落入陷坑之中。

“有埋伏?”

许仪在马上愣头愣脑地问了一句,硕大的脑袋左右看看,一个人影都没有。

亲兵一瘸一拐地跑回来,大叫道:“将军,前面都是陷坑和铁蒺藜,快撤!”

许仪大怒,舞动铁锤爆喝道:“你们快退,俺来断后!”

此时正好鼓声响起,魏军纷纷向会败退,许仪在马上观察着,却不见有人来冲杀,反倒是箭如飞蝗,兜头而至。

许仪爆喝一声,双锤转动,火光之下形成一道光幕,只听叮叮当当的响声不绝于耳,靠近他的箭矢都被挡在外面,这么多年过去,其金钟罩的功夫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箭雨再密集,也休想伤他分毫。

又有许多士兵被乱箭射中,纷纷倒下,许仪催马向营门口赶去,便听到前方杀声不断,数部兵马杀在一处,难分难解。

刚才夏侯儒和王基见势不妙,赶忙后撤,周鲂已经指挥贺冲和王贤包抄过来,将仓惶后撤的魏军拦住,就在营门口一阵乱杀。

许仪从营中冲杀出来,所领兵马已经死伤一半,但许仪仗着勇武,硬是杀开一条血路,先与夏侯儒会合,逼退了王贤,再合兵一处又来救王基。

王贤紧追不舍,许仪大怒,挥手一锤砸过去,震得王贤虎口崩裂,内腑受伤,嘴角溢出鲜血,赶忙退入军中,无力再战。

另一边贺冲正与王基厮杀,见许仪硕大的身影冲来,他本是张辽的亲兵,知道抵挡不住,只好舍了王基向后退开,大声招呼后军放箭。

“快走!”

许仪凭借一人之勇便逼退两将,唬得汉军不敢上前,硬生生将其逼退,弓箭手也奈何不得,为夏侯儒和王基冲来一条血路,向来路退走。

魏军边战边退,正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忽然前方又出现人马,正是聂友、相毅两路兵杀出,再次截断他们的归路。

夏侯儒和王基奋力向前,领兵冲杀,二人各接住一人,互不相让,许仪正在断后,忽见前军不行,回头看时,竟还有汉军拦截,怒吼一声又冲到前方来开路。

聂友见此人身形高大,十分威猛,勉强接了三招便知不是对手,旁边还有夏侯儒伺机进攻,只得向后退开。

相毅见到,舍了王基来战许仪,许仪怡然不惧,叫夏侯儒和王基先退,一人挡住二将,又在空地上厮杀起来。

夏侯儒二人赶忙集合人马拼死冲出重围,回头见许仪正被汉军团团围住,顿时犹豫起来,不知该回本寨还是整兵救援。

就在此时,前方马蹄声大作,又一路人马冲来,夏侯儒脸色大变,惊呼道:“今日要全军覆没了。”

王基也脸色一变,想不到汉军竟然布下重重伏兵,正不知如何应敌犹豫之时,来军已经赶至近前,却见是魏军旗号,正是夏侯威领精兵赶来接应,不由大喜。

“陆抗果然诡诈,竟在营中设下伏兵!”

夏侯威刚才在远处听到喊杀声,急赶来接应,此时见到败军,就知道陆抗已有准备,气得咬牙切齿。

夏侯儒急道:“许将军正断后,陷入重围,请将军速救之!”

夏侯威吩咐道:“你二人在此整兵等候,待我去救许仪,小心还有汉军杀到。”

“遵命!”

夏侯儒和王基收拾残兵整队,夏侯威领兵又杀向了汉军。

正到军前,聂友和相毅领兵来截住夏侯威,远处陆抗调动中军包抄过来,夏侯威奋力杀进场中,却见许仪正和一员与他身形不相上下的黑脸大汉杀在一处,那人提着一把九齿钉耙,舞动起来虎虎生风。

夏侯威当年和夏侯霸都在雁门关抵挡鲜卑军,认得此人就是威震雁门的李斌,步战十分强悍,大喝道:“许将军不可恋战,速走!”

许仪见夏侯威亲自来救,双锤轮转,奋力逼退李斌,赶来军中,夏侯威指挥兵马拦住追兵,双方又是一场厮杀。

夏侯威带来的是本部精锐,本以为对上汉军摧枯拉朽,但他遇上了赵胜和李斌率领的战狼营,重步兵如同铜墙铁壁一般,将他所部冲得七零八落,等再次杀出重围的时候,身后士兵不足千人,心痛不已。

此时夏侯儒和王基又集合了三千败军赶来接应,几人合兵一处仓惶撤退。

第1627章 徘徊不定

两军在营外一场厮杀,互有损伤,但魏军中伏,若不是夏侯威随后接应来得及时,恐怕会全军覆没,甚至连许仪都无法脱身。

众将士垂头丧气回到营寨,此时天色微明,却见营中灯火尽灭,夏侯威大怒,正要传唤守营之人责罚,却听营中一声呐喊,箭如飞蝗射出来,前军猝急不防,尽被射死。

“发生何事?”

夏侯威大惊。

“夏侯威,你来迟了!”

太史亨在辕门前一阵大笑,他昨夜就是目送夏侯威离开了大营之后,才和王征轻而易举便夺了营寨,营中一切器械辎重都保留完好,那些粮草又可以支撑一个月了。

亲兵看到营中的汉军旗号,惊呼道:“将军不好,营寨被汉军占去了。”

夏侯威脸色大变,还未来得及细问,身后一彪败军飞奔而来,正是聂友奉命又来追敌,夏侯威慌忙从东路逃奔即丘。

乐綝昨夜在城中闻报败军逃回,大吃一惊,黑暗中不敢轻易开城,只叫败军在东门外汇集等候,不知道城外情形如何,更不敢出兵救应,只能亲自巡城防备。

到了天明时分,见夏侯威等人狼狈退回,知道前军失败,心下疑惑,将众将接入城中,几人各言中计之事,猜不透陆抗是如何识破此计的。

乐綝忧心道:“汉营早有准备,设下伏兵,照此看来,只恐石苞将军在苍山伏击也未能成功。”

夏侯威安黯然一叹,言道:“陆抗有其父之智,以后交兵,还需小心才是。”

乐綝皱眉道:“此番折了多半兵马,粮草也多在前营,当速报夏侯将军得知,再派援兵来。”

顿了顿又道:“还需多派一名军师方可。”

夏侯威无奈点头,马上差人向夏侯霸报信,并再拨运粮草前来,传令全军谨守即丘城,若汉军前来,不得出战。

中午时分,石苞在亲兵的搀扶下回城,因为连夜翻山,跌伤了腿骨,行动不便,他带出去的三千兵马迄今回城者不足五百人。

魏军在即丘严防死守,陆抗则领大军占了夏侯威的营寨,又补充了一些粮草,马不停蹄追至即丘城下,就在城外安营扎寨。

此时已经天黑,汉军埋锅造饭,也不来攻城,夏侯威乐得守城,更无出兵之意,只盼夏侯霸早发援兵前来助战,这一月来大小十余战,他已经对陆抗有了怯战之心。

一夜无话,第二日一早,李斌便扛着九齿钉耙在城下搦战,指名道姓要许仪出城,夏侯威叫夏侯儒看住许仪,没有将令,任何人不得私自出城,气得许仪在城门口暴跳如雷,铁锤砸坏了两三间房屋。

下午陆抗又派聂友和王征骂战,魏军依旧不出,便在营中准备攻城之物,作势欲强攻即丘城。

夏侯威见陆抗派兵砍伐树木,大造云梯,传令全军戒备,一夜之间准备了许多檑木、灰瓶等,将城中所有铁锅都搬来城下。

第二日一早,魏军全副武装,弓箭手和一应守城器械都摆列城上,乐綝、许仪、王基、夏侯儒四将各守一门,夏侯威居中接应,准备迎接汉军来攻城。

未料等了一上午,却见汉军营中没有任何动静,陆抗也不再派人前来搦战,不由心中疑惑,不多时便看到城外后营中升起袅袅白烟,已经到了午饭时间。

夏侯威不敢大意,叫士兵交替巡逻休息,一直到晚上,竟然相安无事,夏侯威愈发疑惑,陆抗若来攻城,倒还能拼死一战,但敌军没有任何动静,反叫夏侯威心中不安,赶忙召集众将议事。

乐綝言道:“陆抗诡计多端,兵临城下,绝不会无所事事,只恐另有阴谋。”

夏侯威皱眉道:“吾心中正在担忧此事,汉军不来攻城,究竟所为何事?”

王基言道:“先前陆抗军粮草因破坏沂水而阻滞,或有不济,但前夜得了我军许多粮草辎重,足够一月之用,此时不来攻城,莫非要袭吾之后?”

夏侯威大惊:“什么?

陆抗焉敢如此大胆?”

乐綝皱眉道:“那陆抗料定我们不敢出城交战,极有可能去阻断后路,将军需派一支兵马于沐水驻扎,以防汉军绕后。”

即丘城临沂水,西面是巍峨险峻的沂蒙群山,东面有沐水阻隔,汉军要越过城池北上,不可能翻山越岭去,走水路反而更加便捷。

夏侯威犹豫道:“若是陆抗见吾不肯出战,故弄玄虚,诱吾等出城,岂非正中其计?”

乐綝一怔,也有些徘徊不定,在一旁沉默不语。

王基道:“陆抗所领,多为扬州兵马,士兵大都水性精熟,极有可能会走水路,将军不可不防。”

夏侯威见众人都拿不定注意,变得焦躁起来,背着手在府衙内来回走动,也始终犹疑不决,想派兵出城,担心被陆抗埋伏,不敢派兵,又怕被汉军绕后。

王基也不敢笃定,只好说道:“将军何不先多派细作出城打探消息,再做决策?”

夏侯威停住脚步,对乐綝吩咐道:“马上派精干之人出城打探汉军动静,严密监视沐水沿岸,若有敌军,速报我知。”

乐綝马上再去派人,这两天城中也不是没有派斥候打探消息,但基本都是有去无回,今日本以为陆抗会攻城,便不再派人出城,未料汉军竟按兵不动,让人始料未及。

王基见夏侯威十分忧虑,似乎乱了方寸,赶忙劝道:“将军勿忧,按照行程,援军明日便能赶到。”

夏侯威轻叹一声,望着外面的夜空,忧心道:“不知大哥会派何人前来助战,陆抗之能,恐非郭奕不可敌之。”

王基闻言眉头微蹙,夏侯威此言显然是认为他们这些部下无能,却也无可奈何,只能跟着黯然叹气,他本想再献计破敌,但苍山一败,对他的信心打击颇大,此时又兵微将寡,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只能等待援军来。

沉默之际,许仪在一旁抱着胳膊忽然说道:“将军,陆抗故弄玄虚,不如让俺今夜去劫营,保证搅他个天翻地覆。”

夏侯威瞪了许仪一眼,知道他还记恨前日被李斌辱骂之事,沉声道:“不得胡闹,无我将令,谁也不许擅自出城。”

第1629章 宿命之敌

汉军设下伏兵,夏侯威和乐綝紧随许仪后,各领亲兵冲杀,将前面拦截人马冲散,也顾不上等待后军,落荒而走。

身后喊杀声不断,夏侯威脸色阴沉,回头看了一眼,却又无可奈何,正走之间,后方一股轻骑追上来,正是赵统率领的流云骑,在这开阔之地如同风驰电掣一般。

眼看就要追上来,许仪大怒,调转马头又与赵统力战,瞬间便被淹没在乱军之中,夏侯威和乐綝不得不回身来救许仪,双方一阵乱战,留下一千精兵拦住流云骑,三人沿着山路狼狈逃走。

此时将近天明,已到开阳境内,转过一片山岭,忽然前方一彪军冲出来,夏侯威在前方大吃一惊,差点跌下马来。

乐綝却欣喜道:“将军,是援军到了!”

夏侯威稳住身形,抬头看时,见正是魏军旗号,才长出一口气,对方也停住了脚步,阵前走出一员武将,正是夏侯釭。

夏侯釭正是夏侯威的族兄,正是当年青釭剑主人夏侯恩之后,赵云长坂坡一战,杀了夏侯恩,夺走青釭剑,成为夏侯恩一生之耻。

战不过赵云只能怪自己本事不济,但丢了青釭剑,却是失职之罪,当年曹操将青釭剑交于夏侯恩保管,执掌杀伐之权,足见对其之信任,丢失宝剑之后,曹操虽然未曾责罚,但夏侯恩一家却深感愧疚,难以释怀。

夏侯釭成人之后,便改名为釭,就是铭记父辈之辱,这许多年苦练武艺,一心发誓要为父报仇,追回青釭剑,将其物归原主。

直到曹爽出征之时,夏侯釭才武艺大成,加入军中,未料还未来得及立功,曹爽便在淮南大败,全军退守徐州,夏侯霸将其留在麾下,今日才有出战的机会。

夏侯釭见是夏侯威几人,身后只剩数百残兵,个个十分狼狈,大惊道:“吾奉兄长之命连夜往即丘救援,将军何以如此?”

夏侯威无奈叹道:“陆抗已接应水军从东海登陆,即丘守之无益,先回开阳再说吧!”

夏侯釭吃了一惊,还要再问,却听身后马蹄声响动,原来是赵统杀散了断后之兵,又追上来,汉军远远便大喝道:“夏侯威快下马受降!”

夏侯釭忙道:“将军速走,容某拦住追兵。”

夏侯威看了一眼夏侯釭,嘱咐道:“来人是赵云之子赵统,武艺高强,你千万小心!”

夏侯釭一听赵云两个字,便双眉倒竖,眼里喷绘,咬牙狞笑道:“赵子龙已死,吾正欲寻他后人报仇,今日叫我遇上,真乃天意也!”

“你要小心!”

夏侯威和乐綝等人困马乏,就连许仪都大汗淋漓,大锤无力地挂在马背之上,已经无力再战,叮嘱一声之后越过夏侯釭兵马,在远处观战等候。

乐綝言道:“那赵统所领骑兵,十分精锐,若是前军抵挡不住,还需做些防备,你我各守住这隘口,占住山险,以防万一。”

夏侯威此时已被杀得心惊胆战,闻言两人各分一半残兵在路窄处守住山隘,叫许仪为夏侯釭掠阵,正分配之时,流云骑已经轰然而至。

夏侯釭横枪拦住去路,见到阵前一员大将身形修长,面目方正,面带微须,白盔白甲,头盔和肩头上都是银色的虎头昂首向天,胸口的护心镜也是猛虎模样,那人在飞驰的坐骑之上,依然给人一种稳如磐石的感觉。

听说赵统为汉军十二天将之一的白虎天将,心中愈发嫉恨,大喝道:“来者可是赵子龙之后?”

赵统正打算追杀夏侯威,未料魏军援军赶至,此处又是开阳境内,正准备放弃追杀,未料对方直呼父辈之名,顿时脸色一沉,勒住战马,流云骑整齐划一地停在他身后,阵容丝毫未乱。

夏侯釭看到这队装备精锐的骑兵,心中暗惊,他从小便四处打听赵云的消息,自然听说过这一支赵云当年在汉中亲自训练的流云骑,听说已经超过夏侯霸的燕云骑了。

愣神之间,只听那人冷声答道:“某乃赵统,来者何人?”

夏侯釭打量着赵统,大声道:“吾乃骁骑将军夏侯釭是也,汝既是赵云之后,还不速速将青釭剑交出来?”

“青釭剑?”

赵统一怔,微微蹙眉闭上了嘴,他平日本就沉默寡言,对方冷不丁来这么一句,更懒得答复了,青釭剑在麒麟王手中,找他作甚?

旁边的副将公孙胜言道:“将军,此人名叫夏侯釭,又来找青釭剑,口口声声提起老将军之名,莫非是夏侯恩的后人?”

另一旁的副将胡飞撇撇嘴,淡淡问道:“你小子在阵前屡次提及家师名讳,莫非是当年长坂坡的夏侯恩后辈?”

这公孙胜和胡飞都是赵云在汉中设下招贤馆之后收的弟子,这许多年来与赵统一起带领流云骑南征北战,三人情同手足,上阵杀敌十分默契,如臂使指。

“大胆!”

夏侯釭见胡飞提及当年受辱之事,脸色涨红,指着赵统厉喝道,“汝可敢与某一战?

若是输了,将青釭剑交出来。”

“哼!”

赵统鼻孔发出轻哼一怔,提起丝缰就要下场,却被胡飞给拦住了,“仲博,让我先试试这小子的斤两。”

“啧啧啧——”胡飞砸着嘴轻磕马腹来至阵前,此时朝阳正升起来,照在他的脸上,也显得英武不凡,斜睥着夏侯釭,冷笑道,“夏侯家的人,口气都如此之大么?

不知尔等本事是否也匹配,该不会像当年长坂坡前那般不堪一击吧?”

谁都知道赵子龙是在长坂坡前一战成名,一杆枪杀曹兵无人阻挡,夏侯恩也成了不幸的垫脚石,当时夏侯恩自恃勇力,引人抢夺掳掠,不幸碰到赵云,被一枪刺死,青釭剑也自此归赵云所有。

胡飞故意提起当年之事,夏侯釭气得双目圆睁,厉声道:“混账,报上名来!”

胡飞大笑道:“哈哈哈,你听好了,在下名胡飞,找老将军乃是家师,你可敢与我一战?”

“找死……”夏侯釭正要出马,旁边副将也拦阻道:“将军且慢,区区偏将不要折了你的身份,让属下来对付他。”

第1630章 金蛇枪法

夏侯釭虽然对胡飞愤怒,但也自恃身份,见赵统不出战,便微微点头,示意那副将出马,先探探虚实。

这副将也是初次随夏侯釭上阵,又见胡飞动作轻佻,以为是个浪荡子,立功心切,拍马舞刀直冲过去。

胡飞待那人奔至中场,才虚空转动长枪,轻提丝缰,战马噗嗤一声打个响鼻,便如离弦之箭狂奔而出。

两马交错,只见那副将横刀劈向胡飞的脖颈,此时两马都在冲刺,只要他枪挡不住这一刀,必定会被斩首。

胡飞嘴角噙着一丝冷笑,见大刀迎面斩来,怡然不惧,豁然间长枪抖动,仿佛万点梨花绽放,覆盖了那人的周身。

那副将眼看就要劈中胡飞的脑袋,下一刻却手中一空,眼前寒光点点,知道大事不妙,赶忙带动坐骑向一旁逃去。

噗——清脆的响声来自后心,他的铠甲和护心镜如同纸糊的一般,被对方一枪刺透,剧痛瞬间蔓延在整个后背上。

“啊——”那副将未料对方招式如此精妙,懊悔不已,但后心被刺中,已然无法活命,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嚎之声,便见身躯歪歪扭扭在马背上跌落下来,甩出去好几丈,动也不动了。

唏律律——胡飞的坐骑前蹄扬起,在空中舞动,发出长嘶,后面汉军也跟着大声喝彩,一枪便刺死一名魏将,实在是大快人心。

夏侯釭在后方观战,还未反应过来,只看到两马交错,副将便惨叫一声跌下马来,不由一愣,这胡飞的枪法也实在太快了,竟未能看得清楚。

“还我兄弟命来!”

还不等他反应过来,另一名武将已经杀将出去,这人正是方才那位的兄长,见到兄弟被杀,不由分说便冲出去。

“回来,你不是他的对手!”

夏侯釭吃了一惊,也紧随其后跟上去,想要阻止那人。

“哼,想以少胜多么?”

公孙胜见对方出两将来战胡飞,也忍不住杀出阵来。

那副将先冲过去与胡飞交手,夏侯釭已经看出胡飞武艺高强,正要救应,却被随后赶来的公孙胜挡住,二人在一旁交手起来。

夏侯釭使用的也是一杆枪,枪身漆黑如墨,粗如儿臂,枪头上却是个一尺来长的金蛇,枪尖便是吞吐出来的蛇信,寒光森然。

他的这一杆枪是用东海中的寒铁打造,名为金蛇枪,枪头尖细,蛇身扭曲处分出倒刺来,与张苞的蛇矛大不相同。

当当当——夏侯釭含怒出手,想逼退公孙胜,但他未料公孙胜与胡飞也不相上下,二人都经过赵云亲自指点,而且公孙胜还是公孙瓒之后,家学渊源,也非易于之辈。

战马转了一圈的功夫,二人已经对拆了十合,发现对方招式都很凌厉,不敢再大意,圈马让开重新再战。

就在此时,胡飞那边传来一声惨叫,却是后出战的副将被其又杀死了,尸体掉落马下,尘土飞扬。

夏侯釭大怒,调转马头又来战胡飞,二人杀在一处,一个含怒出手,咄咄逼人,一个趁胜厮杀,信心十足,两杆枪上下翻飞,看得人心惊肉跳。

胡飞连杀二将,其实并未耗费多少气力,甚至连热身都算不上,公孙胜不想以少胜多,就在一旁观战,眼神扫过远处的魏兵,前排的武将都纷纷低下头,谁也不敢再上阵。

胡飞从十五岁便来到汉中,被赵云收为关门弟子,其枪法比之公孙胜更为精纯,银枪舞动,便见漫天残影,难分真假,完全继承了赵云快攻的衣钵,普通武将看都看得眼花缭乱,根本招架不住,不想这夏侯釭竟与之斗得难分难解。

公孙胜起了好奇之心,在一旁凝目注视着夏侯釭的枪法,只见其招式也十分灵动,而且每一枪刺出去的角度极为刁钻,还真如灵蛇一般,招招抢先,竟反将胡飞的招式给压制了,不由暗暗称奇。

这夏侯釭的一身武艺,说起来也叫人啼笑皆非,他从小便励志学武报仇,却因为夏侯霸等都早早从军,便整日缠着堂兄夏侯玄试炼。

夏侯玄是志在经学,好老庄玄学,不堪其烦,见一本书中说东海崂山有仙人,便谎称此处有人武艺高强,若能拜其为师,将来必有大成。

此时夏侯玄已经在洛阳崭露头角,与诸葛诞、邓颺等被人称为“思聪”,夏侯釭信以为真,第二日便背负行囊去了青州,等夏侯玄知道的时候,人已经走了两日,追之不及。

本以为他出去游历一番自会归来,却不料夏侯釭这一去便是数年不回,杳无音信,夏侯玄每想起此事便懊悔不已,不敢向他家人说出实情,将其父夏侯尚留下的封地分与夏侯釭的家人,聊表慰藉。

他不明白夏侯釭报仇雪耻的决心,一心要为其父正名,一路向东来至东海,踏过曹操当年游历过的沧海之地,几经辗转来至崂山,竟真遇到一位老道,传授其《金蛇枪法》,并赠送金蛇宝枪,叮嘱他不可滥杀无辜,放下仇怨才能更进一步,其后便病死山中。

夏侯釭出山之后,才知道魏国局势大变,正一心想建功立业,力挽狂澜,初战便遇到昔日苦苦寻觅之人,心中还暗叹其师傅有灵,为了叫他放下执念,便先安排与赵统见面,了却心结。

初次对敌,夏侯釭踌躇满志,未料三十合过去,竟还战不过赵统的副将,不禁焦躁起来,若不是胡飞先说过他是赵云的弟子,夏侯釭都想羞愤自杀了。

他心里清楚,赢不下胡飞,就更不用说对战赵统了,看看朝阳升起,不想再拖延下去,双目闪过一道厉色,爆喝道:“看吾金蛇狂舞!”

蓦然间,夏侯釭招式陡变,显得更加狠辣,一杆枪从四面刺出,在朝阳映照之下,真如同无数金蛇扭动身躯,扑向了胡飞。

“柏雪小心!”

公孙胜见夏侯釭忽然变招,吃了一惊,握紧了手中的兵器。

胡飞更不答话,凝神与之交手,也加快了速度,将枪招发挥到极致,即便是阳光之下,也看不清他手中的枪杆,只见处处都是暗红色的残影,那是枪缨闪过留下的痕迹。

第1631章 雪中送炭

夏侯釭和胡飞各出绝招,双方观战的士兵都紧张起来,瞪大眼睛观战,不敢出声,公孙胜还在一旁虎视眈眈,魏军更为焦急。

只见场中枪影重叠,分不出究竟是谁的兵刃,一阵大铁板连续的金鸣之声后,两人的坐骑忽然跳开战圈,嘶鸣不已。

等到场中尘土落下,才见夏侯釭和胡飞都嘴角溢血,脸色苍白,胸膛剧烈起伏着,显然是拼了个两败俱伤。

公孙胜眼疾手快,打马上前一步,便将手中抢抵住了夏侯釭的咽喉。

“住手!”

魏军阵中,许仪从后面冲过来,指着公孙胜大喝道,“尔等想以多欺少,趁人之危么?”

夏侯釭的脸色十分难看,不甘中透着绝望,他没想到苦练十年武艺,终究还是打不过赵云的徒弟,连胡飞这一关都过不了,更不要说是与赵统交手了。

“动手吧!”

夏侯釭心灰意懒,苦笑着缓缓闭上了眼睛,当所有的期待和希望破灭,什么两军交战,军士性命,对他来说都已经不重要了。

“将军?”

公孙胜单手抬枪点着夏侯釭的脖子,转头看向赵统。

赵统眉头微蹙,淡淡道:“退兵!”

“遵命!”

公孙胜没有丝毫犹豫,撤回钢枪,来到胡飞跟前,见他微微点头,知道暂无大碍,二人并骑回归本阵。

赵统深深地看了一眼兀自闭目的夏侯釭,眼底闪过一丝复杂之色,调转马头,流云骑也纷纷转换阵型,向来路狂奔而去。

嘈杂的马蹄声渐远,夏侯釭才睁开眼睛,山道上烟尘滚滚,朝阳在东山之上光芒灿烂,他心中却是一片阴霾。

“啊——”不自觉地胸膛中一阵翻滚,竟忍不住喷出一口鲜血来。

“将军……”亲兵此时才反应过来,赶忙冲过来将夏侯釭围住。

夏侯釭擦擦嘴角的血迹,苦涩一笑:“无碍,退兵吧!”

夏侯威和乐琳也过来安慰夏侯釭,见他伤势不重,松了一口气,无论如何,总算挡住了追兵,众人不敢停留,赶奔开阳而去。

等赵统几人折返回来的时候,陆抗已经领兵进入即丘城,这一战又俘虏了近三千人,自从进入徐州以来,光是俘虏的魏军就超过两万,陆抗麾下兵马不减反增了。

升帐议事,陆抗命太史亨领兵去修复沂水河道,一来帮助百姓恢复良田,少受水灾,二来也是打通水路,让兵粮、辎重尽早运到。

“报——”就在众人商议进兵之事的时候,探马送来情报,“施绩将军已领水军取东海沿线海曲、赣榆等地,与将军约定并进青州。”

陆抗大喜道:“今有水军助战,水陆并进,两路先取徐州,我看他夏侯霸也无能为力矣!”

周鲂点头笑道:“水军从东海来相助,实出意料,大将军并未有将令,此必是王都督之意。”

陆抗道:“在江东之时,大将军命王濬领水军一路北上直取襄平及辽东等地,船上粮草仅能支撑海上之用,到了襄平之后要自行解决粮草之事,今其分兵来徐州,想必是有了余粮了。”

周鲂蹙眉道:“却不知王都督从何处筹集来这许多粮草,淮南交战累月,各郡县府库消耗一空,魏将军也无力相助。”

“原来如此!”

说话之间,陆抗已经看完书信,递给周鲂,慨然道,“正所谓得道多助,当年刘皇叔仁义遍天下,不想今日还有东海之人相助,真是善有善报。”

周鲂接过书信匆匆看罢,才恍然大悟:“原来竟是东海糜家。”

“不错!”

陆抗缓缓点头,“当年刘皇叔起于徐州,便是受糜家全力支持,方能招兵买马;如今又到两军对垒生死一搏之时,又资助粮草,真可谓雪中送炭矣!”

原来王濬领水军北上襄平,经过徐州东海境内,正到郁洲山的时候,被糜芳邀请做客,非但赠与三月粮草,还将岛上两千健儿送入水军之中,叫他们为汉室江山略尽绵力。

王濬正愁粮草不足,水军都是以鱼虾为食,突然得了这许多粮草,喜出望外,全军上下一片欢腾。

这几月来,他对辽东和襄平的消息也掌握了许多,早在司马懿征辽东的时候,就对当地进行过一次血洗,滥杀数万百姓,还将原本流落辽东避难的中原人重新迁回幽州和冀州,这一片地区人烟稀少。

等其稍微恢复一点生机,高句丽才有崛起的势头,毌丘俭又一次兵进辽东之地,两战告捷,大败高句丽,此时的辽东和高句丽已经如同一片死地,荒无人烟,根本无需十万大军去征伐。

正好到了徐州境内得了这许多粮草,听说徐州战事正酣,王濬便临时决定让施绩领一半水军去助战,自己带领五万兵去征讨高句丽。

周鲂慨然道:“不想糜芳当年在荆州犯错,回到家族之后,竟会有此后事,此番倾全族之力资助水军,也算是弥补当年之过了。”

陆抗微微一怔,当年偷袭荆州,糜芳和傅士仁犯下大错,这其中便是吕蒙和陆逊的计策,当时各为其主,如今虽然事情过去,但他还是不好评价此事。

遂岔开话题笑道:“公绪有大将之材,昔日在江东转战四处,以威重显名,沿海水路,便可放心交于他了。”

施绩是大司马朱然之子,领兵还在陆抗之前,有勇有谋,甚至被孙权定为继朱据之后的大将军人选。

其父朱然本姓施,被朱治领养,朱治亡故之后,朱然想恢复本姓,但孙权没有同意,朱然亡故后以施绩为嗣,待东吴灭亡之后,施绩按照朱然遗嘱恢复本姓。

周鲂见陆抗不说糜芳之事,忽然意识到自己失言,点头附和道:“有施将军领兵,便可动东海沿线骚扰徐州、青州东海沿岸,魏军便不得不分兵驻守海岸,如今我们与姜将军三路取青州,当在这一年之内完成任务。”

陆抗言道:“再过三月便是徐州雨季,这沂水周边历年暴雨频发,洪水肆虐,你我还需早日平定徐州,拿下琅琊郡,方能与姜将军会师于北海。”

第1632章 谋定徐州

汉军兵马攻下即丘,进入琅琊郡内,陆抗沿沂山向北进取开阳,施绩领水军占领东海沿线,策应陆抗大军,直取开阳后方的莒县。

沂山是琅琊郡内最为重要的山势,也是琅琊郡南北门户之地,开阳城位于沂山之中,周围山林极多,又有数条大河环绕保护,易守难攻。

沂山又称海岳,位于临朐之南,为沂水之源,山势极高,气势雄伟,姿态各异,险峻不亚于泰山,素有“东泰山”之称。

战国初期,齐国依山而筑下长城,虽然残破,但借着山势,却形成了一道南北屏障,汉军占据沂水之后,陆抗担心此地夏秋之际的暴雨洪水,欲在此之前攻下开阳,占领沂山险要。

此时陆抗早已在地图上用朱笔画出琅琊郡几条重要的水路,南面除了沂水直通泗水之外,还有一条重要的支流便是沐水,这是沂山南部的两条大河。

而在沂山北面还有三条大河,分别为汶水、巨洋水和白浪河,巨洋水发源于沂山西麓天齐湾,顺坡蜿蜒环绕九山而流经开阳,白浪河则是从青州流经寿光、临朐进入沂山之中。

北面这三条大河,陆抗最看重的便是汶水,其源头位于临朐县沂山东麓,在开阳境内蒋峪折而北流,于莒县东北由左岸注入潍河,也是潍河最大的支流。

开阳城有五大水路,仅仅占据汶水地利,便可打通沂山以北与潍河的水路,潍河不仅贯穿琅琊郡,还流经青州直通青州北面的海湾,对于整个青州的战局有至关重要的作用。

周鲂看着地图上的河道,指着莒县方向言道:“魏军粮草多屯于莒县,今施将军从东路取莒县,夏侯霸必分兵去救,将军可派一支兵马去汶水,一来可截断魏军粮道,二来还能伺机助施将军,若莒县被攻,魏军必乱。”

陆抗微微蹙眉,点头道:“此计甚妙,开阳地势险要,不易强攻,可叫此一路兵马张扬而进,夏侯霸见吾欲断其粮道,必会来救援,可于清风岭埋伏一兵败之。”

周鲂笑道:“将军虚实并用,夏侯霸焉能料到?

此战必成矣!”

陆抗言道:“兵贵神速,如今沂水粮道已通,即日便可进兵,传令各营,三日之后兵进开阳,于天齐山下沐水沿岸下寨,不得有误。”

“遵命!”

周鲂知道开阳这一战关乎整个徐州的占据,夏侯霸手中尚有十余万兵马,不容小觑。

自曹爽去邺城之后,徐州兵马大都督便任命为夏侯霸,他一心欲收回中原,正准备打通彭城与寿春的联系,救出夏侯楙,未料夏侯楙因兵困投降,叫他措手不及。

随后姜维攻兖州,陆抗今徐州,非但下邳城因曹氏背叛而失守,广陵、东海两郡也随之望风而降,短短两月时间,徐州仅剩琅琊一郡,让夏侯霸措手不及。

陆抗趁势而进,攻入琅琊郡,还未等夏侯霸亲自拒敌,即丘也已经丢失,开阳城内,夏侯霸面沉似水,徐州的失利,比之当年夏侯楙守洛阳之时还不如,兵无战心,民心思变,整个局势对于魏军大为不利。

因为接连两次运送粮草接济,开阳城的兵粮也已不足,夏侯霸从北面各县去政粮,将县衙府库中的粮草抽走一半,几个当地大家族的粮食也强行以市价买走,非常之时,已经顾不得许多了。

夏侯威领残兵退回开阳之后,看着只剩下一千多残兵败将,夏侯霸愈发焦躁,数战不胜,军心动荡,士气低落,东海沿岸又有水军侵扰,他已经焦头烂额了。

这一日夏侯霸正与郭奕等商议军情,流星探马飞报,汉军已经进入开阳县境内,在天齐山下,沐水岸边连下十余座大营,漫山遍野尽是汉军旗帜,百姓们竟偷偷地送去粮食以示欢迎。

夏侯霸惊怒不已,想不到徐州人心竟至于此,天齐山历城不过五十里,陆抗步步紧逼,显然是想一鼓作气平定琅琊郡,与北面的姜维合力取青州。

“仲权兄,敌军兵临城下,岂能任他耀武扬威,扰乱民心?

吾愿带一路兵马去迎敌。”

夏侯霸扭头一看正是曹肇,摇头道:“长思切莫性急,今粮草未至,不可妄动。”

郭奕也道:“汉军连胜,锐气难挡,诸位将军当先坚壁御敌,待其锋锐尽失,方可与之一战。”

曹演怒道:“整日都是兵败消息,若再等下去,不等汉军懈怠,军心早就涣散了,若不击退陆抗,其余各路兵马又当如何?”

陈佐也知道众将愤懑,却不得不耐心言道:“陈泰已经领兵去莒县增援,此处有峥嵘谷天险,足以挡住施绩水军,若将陆抗挡在沂山之南,则施绩孤掌难鸣,不足为虑。”

夏侯霸见众人争执起来,一挥袖走出大堂之外,仰头慢着天空烈日,心中愈发烦闷,陆抗用兵有方,几乎滴水不漏,众人束手无策,这仗打得太窝囊了。

长叹一声来至后院,正见一名家丁在院中,风尘仆仆,面带忧虑之色,上前问道:“王成,事情可办成了?”

王成是夏侯霸家的一名管家,并不负责军情,听到夏侯霸的声音,赶忙回过头来躬身道:“主公,小的无能,请不来羊先生……”夏侯霸脸色愈发阴沉:“他是如何答复?”

“羊先生回复说,说……”“讲!”

“是是,”王成吓得一缩肩膀,低头道,“羊先生养兵在家,得了怪疾,不能见风,所以……”“这混球——”夏侯霸闻言大怒,一脚踢翻了廊台边上的水缸,哗啦一声半缸水便泼在院子里,厉声道,“小子安敢如此托大,莫非要某亲自登门去请不成?”

王成忙道:“主公息怒,小人临走之时,羊夫人也让小的带话给主公:司马家狼子野心,搅乱朝纲,劝主公莫要再趟这浑水……”“住口!”

夏侯霸气得脸色铁青,额头上青筋冒起,双目赤红,嘶声道,“你再去一趟南城,告诉羊叔子,若十日内不来军中,便不必再人我这个岳父。”

“遵命!”

王成何曾见过夏侯霸如此盛怒,不敢多言,连口水都来不及喝又急匆匆地离开了府院。

第1633章 不忠不孝

夏侯霸在后院发火,亲兵家丁都不敢去劝,正好夏侯威从营中归来,听说此事,便来书房询问。

听了夏侯霸之言,夏侯威叹道:“大哥,叔子虽然年纪不大,但博览古今,深谙世事,当年昭伯新任大将军之位,征辟于他,太原王沈邀其同去,只说委身事人,谈何容易。

十分谨慎,不肯轻易择主,今又不来,莫非是认定徐州难保?”

夏侯霸怒道:“哼,我不管这混蛋心中如何想,值此国家危亡之际,魏国上下,人人有责,岂能叫他袖手旁观?

既然是我夏侯家的女婿,就更不能置身事外,否则我便断了这门亲事。”

“大哥,你这……未免太偏执了一些,”夏侯威劝道,“就算他不肯从军,亦未尝与家事有关,当年徐州刺史四次征辟其为从事,始终不肯从命,岂不知此人未有为官之心?”

“狗屁!”

夏侯霸一拍桌子,余怒未消,“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你我为皇亲国戚,他羊祜是我女婿,其叔父还在邺城,今其年轻力壮,不思为国出力,欲吾等为阶下之囚、亡国之徒也?

他若再不来,便是不忠不孝之徒,岂能与他为伍?

吾意已决,你不必再劝了!”

夏侯威一声轻叹,摇头不语,想起当年之事,一时间竟不知是对还是错,但他自始至终,对羊祜的才学还是十分欣赏的。

夏侯霸让王成所请之人,正是出身于泰山羊氏的羊祜羊叔子,羊氏也是名门世家,礼待皆有人出仕二千石以上的官职,以清廉有德著称。

羊祜祖父羊续曾任南阳太守,羊衜为上党太守,母亲蔡氏更是汉代名儒、左中郎将蔡邕的次女蔡贞姬,因羊祜早年丧父,由其叔父羊耽抚养长大,从小便聪明好学,侍亲至孝。

待其长大之后,因博学多才、善于写文、长于论辩而盛名于世,又因其仪度潇洒,须眉秀美,夏侯威有一次在邺城见到羊祜,便认为此人非同寻常,十分喜爱,便劝夏侯霸将其女嫁于此人。

羊祜和夏侯氏大婚,媒证人便是郭奕,郭奕与羊祜几次接触之后,也十分感慨,赞道:“此今日之颜子也!”

这一次徐州危急,屡战屡败,夏侯威退回即丘之后,苦于军中缺少参军,便想起了正在家中闲散的羊祜来,有如此大才不用,简直是暴殄天物,赶紧让夏侯霸派人去请。

本以为身为夏侯家的女婿,又值此国难之际,羊祜一定会欣然而来,未料夏侯霸先派人送信,又派家丁亲自登门去请,羊祜就是不肯出仕,岂能不叫夏侯霸暴跳如雷?

如果只是夏侯威的建议,夏侯霸也不会如此重视羊祜,两国交锋,军务繁忙,也懒得和他揪扯,毕竟羊祜虽有才学,但从未当过大官,也没有领兵经验,夏侯霸也并不十分看好此人。

但偏偏郭奕也认为羊祜之才还在他本人之上,言道能敌陆抗者,非羊祜莫属,这就让夏侯霸不得不重视了,关键现在羊祜的态度也让夏侯霸大为不满,羊祜屡次推脱,夏侯霸的脾气也上来了,便偏偏要逼他来军中。

见劝不住夏侯霸,夏侯威也无奈,只好说道:“我再让军师亲自写一封信,我二人联名,派人送去羊家,还望他能以大事为重。”

夏侯霸微哼一声,不再说话,夏侯威劝他暂时息怒,免得气大伤身,一旦夏侯霸病倒,整个徐州这一路兵马便彻底要溃散了。

“报——”夏侯威才走不久,夏侯霸稍微平复心绪,便见亲兵急匆匆走进来。

夏侯霸眉梢微微抖动:“何事?”

“报将军,夏侯釭将军刚刚出城去了,留下一封书信在此!”

夏侯霸眉头微蹙,拿过书信拆开来看,才看了两眼,便将书信扯碎大骂道:“无用之徒,通通都是无用之徒。”

夏侯威去而复返,和郭奕同来,未料夏侯霸再次咆哮如雷,赶忙进来问道:“大哥,又发生何事?”

夏侯霸咬牙道:“夏侯釭这混账,吃了一次败仗,便不堪其辱,留书辞行了。”

夏侯威摇头道:“唉,自从前日败阵归来,我便知他早有去意,算了,由他去吧。”

夏侯釭来军中,一心就是为了报仇,那一日阵前交战,还未碰到赵统,便被其副将所败,倍受打击,整日精神萎靡,实在叫人失望。

“将军,书信我们已托人送去,暂且不必挂怀此事!”

郭奕发觉夏侯霸近来愈发性情暴躁,知道他压力不小,但还是不得不汇报军情:“方才探马来报,陆抗分兵去汶水方向,大概是有意截断吾军粮道。”

夏侯霸吃了一惊,深吸一口气抛去琐碎之事,言道:“既如此,当速派兵去支援才是。”

郭奕却摇头道:“陆抗陈兵于天齐山,却不来攻城,是有意迫将军出兵也!汶水这一路兵马,便是引蛇出洞之饵,将军若派兵去,必经青峰岭,吾料此处必有埋伏。”

夏侯霸一怔:“这该如何是好?”

郭奕言道:“今吾粮道有巨洋水、汶水两处,汉军就算阻截汶水粮道,也可从巨洋水运粮,可暂时不必管他!而莒县有陈泰将军亲自镇守,施绩远道而来,又有峥嵘谷为屏障,急切难下,这一路兵马如同浮萍无根可住,可不予理会。”

夏侯霸蹙眉道:“既然如此,军师又何必来与我商议?”

郭奕道:“吾有一计,今陆抗故意派兵劫粮,沿途伏击,何不将计就计?”

夏侯霸闻言脸色才稍微缓和一些,目光也渐渐发亮,问道:“计将安出?”

郭奕言道:“汉军伏兵于青峰岭中,陆抗必会派兵监视城中消息,将军今夜派一支精兵出城,汉军必被吸引,却待人马到了青峰岭下,忽然折转方向反去偷袭汉军大营,见机行事,虽不能败敌,却可振奋军心,助涨士气。”

“好,此计大妙!”

夏侯霸拍案而起,冷笑道,“某今夜亲自领兵去,倒要看看,那赵统有何等本事。”

郭奕连忙劝阻道:“将军只需遣一上将去即刻,沐水岸边,吾还有布置。”

第1635章 伏兵中伏

传令兵又去找王征兵马,贺冲和相毅收兵回城,大家在山中苦等一夜,却一无所获,疲惫加上懈怠,个个精神恍惚,阵容松散。

一路之上,相毅和贺冲打听着当年张辽的一些事情,贺冲本是张辽的家将,后来因为张虎战死寿春,仅剩张月一人,女儿家在魏国倍受欺凌,贺冲便遵照张辽嘱托,护送张月到襄阳投奔关羽。

到了襄阳之后,张月与关兴成亲,让贺冲恢复自由之身,便也加入到荆州军中,转眼十余年过去,贺冲也过了中年,成为军中大将。

当年张辽威震逍遥津,不仅成为孙权和吴兵的噩梦,能让小儿止啼,同时也成为江东人人称颂的英雄,相毅虽远在交州,也对张辽十分敬佩,只恨未有一面之缘。

后来关平兵进江东,无意间听到贺冲是张辽的家将之后,相毅便与他十分亲近,二人关系因为张辽而愈发熟稔,渐渐以兄弟相称。

说起当年之事,贺冲依旧觉得热血喷涌,他亲临那一场大战,虽然他的主要职责是保护张辽,但还是杀了十三名吴军,酣畅淋漓。

“家主当年大战逍遥津,其实也是无奈之举,也只怪孙权轻敌大意,竟敢亲自来冲阵……”棒棒棒——就在他说得兴起之时,忽然前方一阵梆子响动,两路兵马从山道旁的树林中冲出来,不由分说便杀向了前方的士兵。

贺冲大惊:“发生何事?”

“是魏兵!”

相毅抬头一看,脸色大变,赶忙将马鞍上的双枪拿在手中,沉声道:“未料他们竟在此处埋伏。”

这里正是沐水岸边,青峰岭刚刚走出来的山脚下,一部分士兵还在山坡上,魏军就埋伏在两旁的树丛之中,冲杀出来便将人马截为两段。

此时汉军正疲惫不堪,阵容松散,骤然伏兵杀出,便被冲了个七零八落,溃不成军。

“夏侯霸?”

贺冲在马上看到为首之人,大吃一惊,想不到夏侯霸竟会亲自在这里设伏。

相毅见全军混乱,身后又有魏军从山上冲下来,想要组织士兵已经来不及,咬牙大喝道:“快,你我都去战他!”

“正合我意!”

贺冲一咬牙,和相毅二人同时杀向了夏侯霸,此时乱军之中,擒贼先擒王,唯有杀了夏侯霸才能挽回败局,两人都是孤注一掷。

夏侯霸昨夜出城之后,便在汉军回营之路上埋伏,方才探马进山,便知道伏兵即将返回,果然在这里被他堵个正着。

魏军接连失败,都憋着一口气,从三路杀将出来,便将这股松散的汉军围住,个个奋力冲杀,一雪前耻。

夏侯霸连挑数人,忽然看到两员将飞奔而至,丝毫不惧,持枪迎上,三人就在河岸边的草地中交锋起来。

夏侯霸一杆镔铁枪沉重有力,却又不乏灵动,与当年的夏侯渊一般,夏侯霸的招式刚猛迅疾,虎虎生风。

只见他手中兵器如同怒龙一般,不时拨开贺冲的大刀,将相毅的双枪震得失去了准度,在电光火石之间还能反击贺冲。

二将都年轻气盛,贺冲的刀法得自张辽指点,在襄阳的时候又跟随关羽一起训练过,相毅的双枪也有高人指点,二人在他这里竟占不到便宜,不由心惊。

“将军,俺来助你!”

就在三人焦灼之际,忽然身后传来一声闷喝,马蹄声震,二人回头一看,却是许仪硕大的身形正舞动铁锤砸翻士兵冲突而来。

眼看许仪杀来,二将知道绝非对手,对视一眼,奋力逼退夏侯霸,拨马便走,顺着沐水河岸向南奔逃,身后士兵也各自逃命,只能自求多福了。

一口气逃至在大营所在的范围,远远看见浮桥上一片焦黑,断桥残木,还有一些冒着青烟,二人神色黯然,来至一座保存完好的浮桥前下马,却未走向营寨。

“二位将军,你们这是……”巡逻的士兵赶过来,看到二人衣甲不整,神色狼狈,身后不见有士兵跟随,大惑不解。

贺冲长叹一声,言道:“速去禀告陆将军,就说吾二人在回程路上被夏侯霸领兵伏击,惨遭大败。”

“啊?”

哨兵吃了一惊,再次看了二人一眼,不敢耽搁,快步跑过浮桥去报信。

不多时陆逊和太史亨等将疾步而来,看到排列在岸边围观的众多并将,贺冲和相毅更觉羞愧,太阳还未转过山头,但脸上却火辣辣地不敢抬头。

此时正有许多士兵不断逃回,个个形容狼狈,大多受伤流血,汇聚到贺冲身后,出营时带了五千兵马,此时却不足两百人。

见陆抗迈步走过浮桥,贺冲和相毅弃马上前,跪倒在桥头,身后的残兵也都纷纷跪下,这一场仗败得稀里糊涂,他们本是去埋伏魏军,却未料反遭埋伏。

二人跪地抱拳:“末将领兵不当,请将军责罚。”

“二位请起!”

陆逊一声轻叹,紧走两步搀扶起二人,对身后的士兵言道,“都起来吧!”

陆逊扫视众人,眼中有痛苦之色,轻声道:“此败非汝等之过,乃是本将思虑不周,吾自会上书大将军请罪,诸位回营歇息去吧!”

贺冲和相毅欲言又止,垂首牵马带领残兵回营,太史亨几人上前轻拍肩头以示鼓励,并无人嘲笑他们,胜败乃是兵家常事,更何况昨夜魏军来袭营,大家一样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陆逊目送众人过桥,却独自负手站立桥头,怔然看着涛涛河水,清风吹拂白衫,半晌不语,看来攻取开阳,比他想象的还要艰难许多。

袁林知道陆抗一夜未眠,带兵过桥劝道:“将军,你先回营去吧,我在这里收拢残兵。”

陆抗默然点头,吩咐袁林安抚逃回来的士兵,将昨夜损伤的士兵仔细统计,按照军规给予抚恤和奖励,不得有任何遗漏。

昨夜一场挫败,虽然对整个大军并无影响,但折损许多兵马,让全军上下再次警惕起来,以前的连胜,未免都有轻敌之心,此次遇到夏侯霸大军,方知魏军之精锐,以后带兵,还需小心对敌。

第1637章 为时已晚

夏侯霸与郭奕等在开阳城定计之后,也马上叫全军准备,到了晚上,先命曹则引兵去攻东营,吸引守军注意,城中兵马再各按将令出动。

到了半夜时分,开阳城兵马分五路先后出城,这一次夏侯威亲自领兵去烧浮桥,并非是他甘愿冒险,更重要的是绕到汉军之后去劫营,一雪前耻。

开阳城的精锐则由夏侯霸亲自统领,令许仪、夏侯儒为前队,夏侯霸自为中队,曹皑和夏侯奉为后军,三路人马趁着夜色渡过沐水,列成阵势,缓缓向天齐山而行。

曹则负责把守青峰岭,忽然夏侯霸传令叫他今夜袭营,便叫士兵连夜准备,将带出来的干粮全部吃掉,饱食之后,等到子时,往沐水岸边行进。

作为曹爽的兄弟,曹则和曹皑深知责任重大,曹爽因为接连兵败被免官,他们清楚家族崛起的重担落到了自己身上,如果想要重掌军权,必须要自己立功。

以前有曹爽照应,他们兄弟威风八面,如今曹爽免官,甚至他们兄弟也有被牵连的可能,曹则和曹皑才倍感压力巨大,决心要好好表现。

这一次他主动请命镇守青峰岭,便是想有独自带兵的机会来历练,所幸曹爽一直对夏侯霸兄弟不错,如今夏侯霸对他们兄弟也颇为照拂。

今夜要去劫营,曹则便知道立功的时机到了,而且他这一路兵马作用至关重要,带兵走在路上,曹则已经有些激动难耐了。

来至沐水岸边,曹则按照夏侯霸吩咐,将兵马分作三部,分三条小路靠近汉军大营,左路先发动突袭,放火射箭,然后右路再去偷袭,中路军则见机行事。

见守军毫无准备,曹则大喜,示意左路兵马放火射箭,士兵早就将柴草准备就绪,一声令下,便一股脑将火把点燃奋力抛入营中,弓箭手也点燃火箭乱箭齐发。

猛然间火光划破夜空,冲入汉军寨中,此时左路兵马已退,右路军在另一侧准备,果然营中一阵喊叫,喊声大震,汉军被惊动。

曹则大喜,又命右路兵同时放火,靠近山林的营寨很快便全部起火,营中人声嘈杂,曹则正高兴之际,却不见有汉军杀来,顿觉有些不妙,因为起火的营帐根本没有任何动静,不见有士兵出逃,竟都是空营。

“不好,中计了,快快,快去回禀夏侯将军,叫他立刻将所有兵马召回。”

曹则见状,便知中计,急忙退兵到营外,此时营中火势已起,火焰熊熊,浓烟直冲上天,曹则无心观看,赶忙向开阳撤退。

就在此时,便见沐水之上无数木筏顺流而下,黑压压一大片连接成势,冲开粼粼波光,直冲向汉军的浮桥。

曹则急得直跺脚,冲到河岸边挥动手臂大喝道:“唉呀,撤,快撤!”

但此时夜风正紧,河水湍急而下,木筏上之人哪里能听见他的喊叫,就算听见了,筏至水中,速度正疾,哪里说停就能停?

“哈哈哈,此时知道中计,为时已晚了。”

就在曹则着急之时,忽然从岸边的树丛中杀出一队兵马,正是相毅,昨夜他在青峰岭吃了亏,今夜反来此处埋伏,以报昨夜之仇。

魏军此时都聚集在岸边齐声大喝,未料身后还有伏兵,被杀了个措手不及,许多士兵站立不稳,被挤得落入沐水之中。

曹则见势不妙,拍马夺路而逃,魏军被杀死大半,落水者无数,剩余数百人奔逃无路,只得跪地投降。

沐水之中,夏侯威亲自领兵撑筏顺水来烧浮桥,远远看到东岸火光亮起,便知道曹则顺利得手,不由大喜,现在的关键就是烧毁浮桥了。

此时木筏顺流而下,速度越来越快,已经到了极致,耳边风声呼啸,木筏破浪激起的水雾飘在脸上,十分凉快,叫人好不惬意。

眼看河面上浮桥就在不远处,夏侯威已经将火折子拿在手中准备点火,忽然看到岸边有人招手呼喊,火光之下看不真切,水上风大,更听不见说些什么,只看到魏军旗号。

夏侯威以为曹则向他示意计划顺利,为他挥手鼓励,不由大骂道:“曹则这混蛋,在岸边招手,岂不坏了吾大事?”

不过此时已经靠近浮桥,就算汉军发现,也已经来不及防范了,夏侯威猛然点燃了手中的火折子,将船上的柴草点燃,早有士兵将其拿在手中,只等到了桥下,便将其抛到桥面上去。

这些草把上许多还栓了铁钩和木钩,就算扔不到桥面上,挂在桥上也同样能够引火,数百只船交替放火,很快便能将浮桥烧着。

河上火光亮起,映得水面通红,夏侯威再向岸边看时,曹则的兵马已被杀得七零八落,有士兵不断从河岸上掉落下来,不禁破口大骂,若是他早些离去,也不会反被汉军攻击。

两军在沐水边交错而过,夏侯威已经领兵越过三座浮桥,其中有两座昨夜就被烧毁,还未完全修复,汉军在岸边喊叫,却无法过河支援,眼睁睁看着木筏队向下急速漂去。

顺水而下,木筏的速度极快,转眼间又越过七八道浮桥,士兵们同时抛掷草把,每一座桥上都几乎被铺满,漫天大火凌空烧起,仿佛火龙腾空一般。

夏侯威站立船头,回头看着被火焰照得通明的沐水,嘴角露出一丝冷笑,陆抗先前多次算计于他,这一次终于要吃大亏了,胜败乃兵家常事,只有最终一战取胜,才算真正的胜利者。

轰——咔嚓嚓——就在夏侯威暗自得意的时候,忽然前方传来一声巨响,木板碎裂的声音不绝于耳,赶忙回头,只见前方的浮桥之下水花飞溅而起,如同掀起惊天巨浪,冲下去的木筏被撞裂,士兵也都震得飞了起来,惨嚎之声不断。

“这是……”夏侯威脸色大变,只见前方的木筏在桥下遇阻,纷纷被反震回来,不仅木筏被震碎,士兵也全部落水,还在水中挣扎,就被后面疾冲而来的木筏撞死。

霎时间水面上乱成一团,夏侯威的木筏也在急速靠近,此时才看清桥下的情景,顿时惊得目瞪口呆,瞳孔随着木筏的冲刺而不断放大。

第1637章 为时已晚

夏侯霸与郭奕等在开阳城定计之后,也马上叫全军准备,到了晚上,先命曹则引兵去攻东营,吸引守军注意,城中兵马再各按将令出动。

到了半夜时分,开阳城兵马分五路先后出城,这一次夏侯威亲自领兵去烧浮桥,并非是他甘愿冒险,更重要的是绕到汉军之后去劫营,一雪前耻。

开阳城的精锐则由夏侯霸亲自统领,令许仪、夏侯儒为前队,夏侯霸自为中队,曹皑和夏侯奉为后军,三路人马趁着夜色渡过沐水,列成阵势,缓缓向天齐山而行。

曹则负责把守青峰岭,忽然夏侯霸传令叫他今夜袭营,便叫士兵连夜准备,将带出来的干粮全部吃掉,饱食之后,等到子时,往沐水岸边行进。

作为曹爽的兄弟,曹则和曹皑深知责任重大,曹爽因为接连兵败被免官,他们清楚家族崛起的重担落到了自己身上,如果想要重掌军权,必须要自己立功。

以前有曹爽照应,他们兄弟威风八面,如今曹爽免官,甚至他们兄弟也有被牵连的可能,曹则和曹皑才倍感压力巨大,决心要好好表现。

这一次他主动请命镇守青峰岭,便是想有独自带兵的机会来历练,所幸曹爽一直对夏侯霸兄弟不错,如今夏侯霸对他们兄弟也颇为照拂。

今夜要去劫营,曹则便知道立功的时机到了,而且他这一路兵马作用至关重要,带兵走在路上,曹则已经有些激动难耐了。

来至沐水岸边,曹则按照夏侯霸吩咐,将兵马分作三部,分三条小路靠近汉军大营,左路先发动突袭,放火射箭,然后右路再去偷袭,中路军则见机行事。

见守军毫无准备,曹则大喜,示意左路兵马放火射箭,士兵早就将柴草准备就绪,一声令下,便一股脑将火把点燃奋力抛入营中,弓箭手也点燃火箭乱箭齐发。

猛然间火光划破夜空,冲入汉军寨中,此时左路兵马已退,右路军在另一侧准备,果然营中一阵喊叫,喊声大震,汉军被惊动。

曹则大喜,又命右路兵同时放火,靠近山林的营寨很快便全部起火,营中人声嘈杂,曹则正高兴之际,却不见有汉军杀来,顿觉有些不妙,因为起火的营帐根本没有任何动静,不见有士兵出逃,竟都是空营。

“不好,中计了,快快,快去回禀夏侯将军,叫他立刻将所有兵马召回。”

曹则见状,便知中计,急忙退兵到营外,此时营中火势已起,火焰熊熊,浓烟直冲上天,曹则无心观看,赶忙向开阳撤退。

就在此时,便见沐水之上无数木筏顺流而下,黑压压一大片连接成势,冲开粼粼波光,直冲向汉军的浮桥。

曹则急得直跺脚,冲到河岸边挥动手臂大喝道:“唉呀,撤,快撤!”

但此时夜风正紧,河水湍急而下,木筏上之人哪里能听见他的喊叫,就算听见了,筏至水中,速度正疾,哪里说停就能停?

“哈哈哈,此时知道中计,为时已晚了。”

就在曹则着急之时,忽然从岸边的树丛中杀出一队兵马,正是相毅,昨夜他在青峰岭吃了亏,今夜反来此处埋伏,以报昨夜之仇。

魏军此时都聚集在岸边齐声大喝,未料身后还有伏兵,被杀了个措手不及,许多士兵站立不稳,被挤得落入沐水之中。

曹则见势不妙,拍马夺路而逃,魏军被杀死大半,落水者无数,剩余数百人奔逃无路,只得跪地投降。

沐水之中,夏侯威亲自领兵撑筏顺水来烧浮桥,远远看到东岸火光亮起,便知道曹则顺利得手,不由大喜,现在的关键就是烧毁浮桥了。

此时木筏顺流而下,速度越来越快,已经到了极致,耳边风声呼啸,木筏破浪激起的水雾飘在脸上,十分凉快,叫人好不惬意。

眼看河面上浮桥就在不远处,夏侯威已经将火折子拿在手中准备点火,忽然看到岸边有人招手呼喊,火光之下看不真切,水上风大,更听不见说些什么,只看到魏军旗号。

夏侯威以为曹则向他示意计划顺利,为他挥手鼓励,不由大骂道:“曹则这混蛋,在岸边招手,岂不坏了吾大事?”

不过此时已经靠近浮桥,就算汉军发现,也已经来不及防范了,夏侯威猛然点燃了手中的火折子,将船上的柴草点燃,早有士兵将其拿在手中,只等到了桥下,便将其抛到桥面上去。

这些草把上许多还栓了铁钩和木钩,就算扔不到桥面上,挂在桥上也同样能够引火,数百只船交替放火,很快便能将浮桥烧着。

河上火光亮起,映得水面通红,夏侯威再向岸边看时,曹则的兵马已被杀得七零八落,有士兵不断从河岸上掉落下来,不禁破口大骂,若是他早些离去,也不会反被汉军攻击。

两军在沐水边交错而过,夏侯威已经领兵越过三座浮桥,其中有两座昨夜就被烧毁,还未完全修复,汉军在岸边喊叫,却无法过河支援,眼睁睁看着木筏队向下急速漂去。

顺水而下,木筏的速度极快,转眼间又越过七八道浮桥,士兵们同时抛掷草把,每一座桥上都几乎被铺满,漫天大火凌空烧起,仿佛火龙腾空一般。

夏侯威站立船头,回头看着被火焰照得通明的沐水,嘴角露出一丝冷笑,陆抗先前多次算计于他,这一次终于要吃大亏了,胜败乃兵家常事,只有最终一战取胜,才算真正的胜利者。

轰——咔嚓嚓——就在夏侯威暗自得意的时候,忽然前方传来一声巨响,木板碎裂的声音不绝于耳,赶忙回头,只见前方的浮桥之下水花飞溅而起,如同掀起惊天巨浪,冲下去的木筏被撞裂,士兵也都震得飞了起来,惨嚎之声不断。

“这是……”夏侯威脸色大变,只见前方的木筏在桥下遇阻,纷纷被反震回来,不仅木筏被震碎,士兵也全部落水,还在水中挣扎,就被后面疾冲而来的木筏撞死。

霎时间水面上乱成一团,夏侯威的木筏也在急速靠近,此时才看清桥下的情景,顿时惊得目瞪口呆,瞳孔随着木筏的冲刺而不断放大。

第1639章 西营大火

沐水下游火势冲天,东岸十几座大营起火,七八个浮桥点燃,映红了半边天空,几十里之外都看得清清楚楚。

此时已有三更天气,在天齐山附近,许仪和夏侯儒已经到汉军大营五里外埋伏等候,见到远处火光大起,以为汉军兵败,起兵直奔大营。

果然看到守军都被火势吸引,这里竟不见巡逻士兵,二将大喜,呐喊一声冲入营中,连冲四五座营寨,见个个都是空营,并无一人。

夏侯儒拦住许仪道:“许将军且慢,这营中无人,只恐汉军有计,不妨且退。”

“哈哈哈,将军多虑了!”

许仪将大锤扛在肩上大笑道,“汉军被河上大火吸引,都去救火迎敌了,后营自然空虚。”

夏侯儒眉头微蹙,看到远处月光下一座座静寂无声的营帐,心中不安,但远处火光大亮,隐约有人声呐喊顺风传来,许仪说的也有道理,顿时犹豫不决。

正在此时,却见许仪翻身下马,钻入一座营帐,将布幔割开,指着床铺瓮声道:“将军你来看,这铺盖刚刚掀开,十分凌乱,而且尚有余温,说明汉兵刚走不久,并非空营。”

夏侯儒一怔,想不到许仪平日里五大三粗,心性耿直,未料竟还有如此细心的一面,不禁指着许仪摇头失笑:“许将军,你可真是个机灵鬼!”

“嘿嘿……”许仪挠挠后脑勺,走出帐来翻身上马,“我们快去杀敌。”

夏侯儒此时心中大定,与许仪领兵直冲汉军中军营寨,陆抗在天气山下扎下十几座大寨,这里只是一座偏营,破坏了也没有多少价值。

兵马穿行在营帐之间,逐渐靠近火光,隐约看到中军大营,这里的营帐明显比刚才经过的要高大,一处壕沟相隔,有栅栏木桩围成一圈,远处可见人影走动,中军还是留了部分守军。

许仪和夏侯儒各领一军,分左右准备点火之物,前军拆开栅栏,人马越过壕沟,便开始放火冲杀,霎时间天齐山下喊声四起,火焰升腾而起。

夏侯儒负责放火烧营,搜寻屯粮之地,许仪则领骑兵直扑中军大帐,看着军帐就在眼前,军士冲突而入,撕开布幔的瞬间,忽然从帐篷顶上射下一蓬箭雨,许多骑兵纷纷倒地。

许仪舞动大锤挑开箭矢,感觉到手臂上传来的反震之力,心中一惊,这绝非人力释放的箭矢,必定是出动了机关,正是汉军最具威慑力的硬弩。

账内空空如也,竟堆着许多柴草,许仪大感不妙,沉喝道:“退兵!”

还未等他调转马头,猛然间四面喊声响起,箭如雨下,从周边的帐篷后面杀出无数汉军,弓箭中夹杂着火矢,点燃了大帐。”

另一边夏侯儒也发现了帐中异常,急退军时,却被兵抄在背后,一通鼓响,各路伏兵一齐杀来,整个大营中火光冲天。

许仪勒马掉头找到夏侯儒,二人引兵向来路冲杀,两军混战在一处,身后的营寨都已经起火,也不知道是他们来时方的火,还是汉军后来点燃的。

魏军边战边走,火势越来越大,将他们的退路封死,不得不往河边绕道,沿途之上伏兵不断出现,二将奋力冲杀,身后的士兵越来越少,还未走出营寨,已经折伤大半兵马。

许仪和夏侯儒陷入陷入重围之中,知道中计,死命冲突,在他们后面的夏侯霸也已领中军进入前营跟随接应,夏侯霸看到天齐山下火起,知道前军得手,便催兵来援。

正走只见,忽然见许多魏军狼狈逃回,衣甲大多被烧坏,吃了一惊,拦住一名士兵相问,才知道前军中伏,赶忙叫士兵稳住阵脚,等候接应许仪二人。

就在此时,忽然山坡上又传来鼓响,两队兵马杀出来,将夏侯霸兵马断为两截,前后还有汉军杀到,夏侯霸措手不及,乱军之中顾不上再等待前部,急忙带兵撤退。

正走之间,一骑马飞奔来报:“沐水东岸是空营,中了陆抗之计,军师请将军带军马急回。”

此时不必探马来报,夏侯霸也知道大事不妙,看到来路上的营帐已经起了火,赶忙引残兵紧急后退。

魏军冒着大火惶急逃出寨外,个个狼狈不堪,还未等喘一口气,却见一军出现,拦住了去路:“夏侯霸,你已无去路,还不下马投降?”

夏侯霸抬头,在火光下看清来人,双目骤然收缩:“赵统?”

赵统舞动亮银枪,立于大道中央,淡淡问道:“夏侯霸,降否?”

“哈哈哈,想留住本将,还要看看某手中这杆枪答不答应。”

夏侯霸一阵大笑,形势紧急,也不和赵统多言,拍马便杀了过去,在他身后,燕云骑也是魏军的骑兵精锐,紧随其后,奔跑之中便结成阵势。

流云骑在赵统的带领之下也同时发动,火光之下如同一道匹练撒开,与黑色的燕云骑碰撞在一起,瞬间战马嘶鸣,金铁交鸣,双方都是精锐,一交手便是生死搏杀。

“撤!”

身后还有追兵杀来,夏侯霸此时却不与赵统纠缠,两人在马上交手三招已经错开,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两队骑兵呼啸而过,留下了一地尸体和无主的战马惊叫连连。

赵统调换马头,扫视阵型,见折损了几十人,眉头微蹙,这燕云骑果然精锐,而且又是生死一搏,战斗力果然强悍。

公孙胜气不过,咬牙问道:“要不要追?”

赵统冷然摇头:“前方还有伏兵,我们的任务是追杀逃兵。”

胡飞撇撇嘴:“我们三人各带一千军,去营中收拾那些漏网之鱼吧!”

赵统微微点头,将兵马分开,流云骑分作三路冲入了大营之中,在火光下寻找那些奔逃的魏军追杀。

夏侯霸带领骑兵冒死冲突出来,奔出三里,不见后军前来接应,正自疑惑,忽然林中射出许多冷箭,前军纷纷惨嚎倒地,赶忙收拢阵型备战。

等了片刻,却见山坡上没有任何动静,月色透过树梢,在地上留下斑驳的影子,魏军不敢向前,气疯变得愈发凝重起来。

第1640章 重重包围

后方火焰升腾,杀声震天,已经有逃兵不断汇聚过来,兵马被阻挡在树林之下,不知其中有多少伏兵,进退两难。

夏侯霸拍马上前,沉喝道:“何人在此拦路,出来一战?”

树林中一片沉寂,夜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没有得到任何回应,这让魏军愈发不安。

夏侯霸大怒,又喝道:“尔等鼠辈,可敢一战?”

回应他们的依然是树影婆娑,时间紧急,夏侯霸马上将兵马分作三部,骑兵先行,追上来的逃兵随后,直冲向山坡。

这是一段小陡坡,先前经过之时并无任何异常,未料回城的时候却出现了伏兵,燕云骑的速度极快,沉重的马蹄声中,已经冲上了坡顶。

嗖嗖嗖——无数箭雨和连弩从树林中射出,许多士兵纷纷落马,但骑兵毫不停留,依然向前冲,夏侯霸领后军跟进,此时树林中的箭矢已经消耗许多,趁着这个空档,燕云骑全部冲过了山坡。

希律律——就在魏军即将山坡通过的时候,前方的骑兵忽然马失前蹄,嘶鸣着摔倒在地,原来在刚刚下坡的地方,乱草中撒了满地的铁蒺藜,还挖了无数碗口大小的小洞,这对骑兵来说是最为致命的。

前军阵型大乱,影响了后面的骑兵,全都拥挤到山坡之下,互相冲突,若不是燕云骑精锐,只怕许多人要被挤落马下,踩踏而死。

直到此时,山坡上树林中的汉军才忽然杀出来,对跟在燕云骑后方的逃兵下手,那些逃兵本就疲累,被杀得丢盔弃甲,哪里是这些伏兵的对手,顿时又被杀得四散奔逃。

夏侯霸气得目眦尽裂,指挥兵马越过杂草,赶奔沐水岸边来,又走了一阵,忽然听到前方喊杀声不断,赶忙停住兵马派人打探,原来是曹皑的后军被汉军阻挡在此,怪不得前军溃败,迟迟不见来接应。

探明情况之后,夏侯霸领流云骑直冲向前,此时曹皑和夏侯奉正被汉军团团围住,冲突不脱,燕云骑赶到之后,从后方杀散汉军,冲入乱军之中。

曹皑正在绝望之际,听得后方一阵骚乱,回头看时,正是夏侯霸杀进来,激动地泪光隐现,大叫道:“将军,我们中伏了……”“走,随我来!”

夏侯霸更不多言,领流云骑开路,冲杀向前,魏军紧随其后。

埋伏在这里的正是太史亨,眼看就要把魏军后部围杀,忽然一彪骑兵杀回,将包围圈冲开,正疑惑的时候,却见是夏侯霸杀来,知道非其对手,只得让开一旁。

夏侯霸冲突而去,太史亨又指挥士兵对奔逃的士兵一阵追杀,魏军死伤无数,收了许多铠甲兵器,才带兵回营。

魏军狂奔一阵,终于来至沐水上游的石桥边,夏侯霸几人狼狈不堪,先叫士兵过桥,看看人数大概不足三千人,神色黯淡,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大败。

曹皑一手拉扯着撕烂的衣袖,上前问道:“许将军他们……”“唉——”夏侯霸望着远处的火光一声长叹,终究还是陆抗技高一筹,因为一场小胜而过分信任郭奕,造成此次大败,城中一半精兵被毁,再想保住徐州可就难了。

“啊——”就在众将沉默之际,忽然前方传来一声惨叫,便见几名士兵从桥面上跌落,噗通一声掉进水中。

夏侯霸大怒道:“发生何事?”

“哈哈哈,夏侯霸,今日你插翅也难逃了!”

就在此时,对岸忽然闪出一队人马,将火把点亮,足有两千人,将桥头牢牢站住,每个士兵手中都举着弩箭,对着正在过桥的魏军一通乱射,又有无数人惨叫倒地。

“混账,卑鄙!”

夏侯霸认出是昨夜与他厮杀的相毅,指着他怒骂道,“你可敢与我一战?”

“嘿嘿,到此情形,谁还与你一战?”

相毅一杆枪搭在桥头上,将脚伸上去踩着,好整以暇地看着夏侯霸,“穷途末路,识时务者为俊杰,夏侯将军,你又何必执著?”

夏侯霸气得脸色铁青,这里再往沐水上游便进入沂山,西岸向前便是悬崖峭壁,根本无路可走,此时唯有过桥到对岸才能前往开阳,没想到冲过重重包围,唯一的退路却被汉军截断,心中狂躁不已。

此时桥上的魏军已经被弓箭手全部射杀,尸体倒了一地,剩余的都簇拥在桥头不敢上前,后面源源不断还有逃回来的士兵,一个个叫苦连天。

东方已经渐渐发亮,如果等到汉军消灭了许仪他们的兵马,再尾随追杀而来,进退无路,便只有一条死路了。

夏侯霸双目圆睁,下了马抽出宝剑,大喝道:“儿郎们,随我冲过去!”

“将军且慢,让我先带人开路!”

副将蒲忠赶忙拦住了夏侯霸,站在桥头对一众魏军大喝道:“兄弟们,今日不冲过去,谁也无法活命,谁敢与我为兄弟们开路?”

魏军一阵骚动,正有几人站出来,却听相毅在对岸高声叫道:“尔等都听好了,我们向来不杀俘虏,大汉军令:降者不杀。”

骚动的魏军愈发不安起来,刚才陷入绝境,大家都有死战之心,但相毅一句话,却将蒲忠刚激发起来的一点斗志给瓦解了,魏兵面面相觑,十分犹豫,就连刚跨步走出去的几名士兵也停了下来,踟蹰不前。

“燕云骑,下马!”

夏侯霸见状,一声怒喝,“前营、后营开路,其余人马随我来——”“遵命!”

军心动荡之际,燕云骑在这个时候显露出精锐的素养,个个翻身下马,毫不犹豫地跟在了蒲忠后面,排成数队。

相毅见到这一幕,不由眉头微蹙,眼中有敬佩之意,但各为其主,敬佩归敬佩,对敌人却不能有丝毫怜悯之心,他将长枪缓缓举起来,只要魏军胆敢冲桥,便马上下令射杀。

“跟夏侯将军一起拼了!”

终于,那些骚动的魏军也被燕云骑的气势所感染,今夜一场混战本来就输的窝囊,连败之下,激发出来军士的悲愤之情,个个都抱着慷慨赴死之志。

“冲过去——”夏侯霸掣剑在手,嘶哑着嗓子一声大喝,哀兵必胜,绝地反击,决不能被汉军阻在桥头。

第1642章 咎由自取

许仪和夏侯儒回到开阳,差点被守军射杀!这二人直到将近天黑时分才狼狈回城,坐骑、兵器早已丢失,铠甲也脱去,只穿着内衬,形如乞丐,没有一名亲兵跟随,径直便闯到了城下,守军还以为他们是奸细,放了一通乱箭。

夏侯霸将二人接进城中,这一场惨败,折损三万余兵马,大小将官三百多至今不见回城,对徐州兵马的打击极大,全城士气低落。

郭奕分派军士严守城池,监视汉军动静,这一场大胜之后,陆抗必定会来攻打开阳,接下来还有硬仗要打。

第二日一早,卫瓘终于运送兵粮到了开阳,夏侯霸因兵败之事心中烦闷,听说粮草延误了七日之久,马上传令升帐。

夏侯霸脸色阴沉,喝问道:“卫将军,命你运粮,乃三军命脉,何以延迟七日?”

大堂之下,卫瓘浑然不觉有错,抱拳笑道:“将军,汶水被汉军骚扰,转从白浪河运粮,未料临沂百姓因恨夏侯将军挖掘沂水淹了良田,见吾粮船从到来,从下游破坏水路,水路不通,又不得不转运陆路,故而迟缓。”

“放肆!”

夏侯霸闻言大怒,指着卫瓘大声道,“寿光、莒县两地交错运粮,就是为防万一,纵然汶水被阻,白浪河水路尚通,汝以百姓破坏水路为由,岂有此理。”

卫瓘看了看夏侯威,嗤笑道:“将军,若非夏侯将军在即丘犯了众怒,叫琅琊百姓狠我魏军,吾运粮草必不会拖延,此事皆由失民心所致,不能全怪属下一人吧?”

“卫瓘,你这是何意?”

夏侯威见卫瓘竟将运粮之事怪到他挖掘沂水之事上,不由大怒,盯着卫瓘冷笑道,“吾等在阵前厮杀,浴血拼命,多少兄弟丧生,你在后方运粮迟误,还要牵连吾等,是何道理?”

陈佐见卫瓘将责任推得一干二净,夏侯霸此时正在怒火中烧,主动认错或许还能高免,针锋相对岂能善罢甘休?

赶忙上前劝解道:“卫将军,这即丘之事……”“哼,若非即丘之事,焉能叫百姓怨声载道,破坏水路?”

卫瓘却怡然不惧,认定是夏侯威做错在先,摇头叹道,“如今琅琊郡百姓人人向外,人心尽失,岂能不败?

昨日天齐山一战,唉——”“卫瓘,你敢耻笑于某?”

提起此事,夏侯霸大怒,满面涨红,拍着桌子站起来,震得桌案上的令箭哗啦啦撒落地上,死盯着卫瓘,咬牙切齿。

卫瓘言道:“将军若是不信,可到城外去走访一圈,便知人心如何。”

“哈哈哈——”夏侯霸怒极反笑,扶着桌案仰天大笑,沉声道,“且不管即丘战事如何,琅琊百姓如何,今日只说粮草之事!吾军中专以粮为大事,按照军法,误了三日,便该处斩!今误了七日,也不见你派人来禀告,今还有何理说?”

卫瓘脸色一冷,挑眉道:“情形属下已说明,吾自知城中粮草尚足一月之用,并未影响军事,个中情由已然说明,可请诸位将军评评理。”

“卫瓘延误粮草七日,自作主张,乱吾法度,若今日不惩处,叫吾今后如何带兵?”

夏侯霸气得额头上青筋冒起,大喝道:“来人,将此人推出斩之!”

卫瓘想不到夏侯霸真敢动手,终于脸色大变,退了两步厉声道:“夏侯霸,你敢?”

“嘿嘿,汝在吾麾下,既在军中,就当遵从军令,岂能饶你?”

夏侯霸决然一笑,“来人,推出堂去!”

“将军且慢!”

陈佐见到如此情形,赶忙上前劝道,“卫将军运粮来迟,确实事出有因,还请将军减免其罪。”

夏侯霸被卫瓘气得暴跳如雷,早就看他不顺眼了,将桌上散落的令牌拿起来,沉声道:“军法乃是武帝所立,某按军令行事,断无更改。”

“将军!”

郭奕见夏侯霸就要扔下令箭,赶忙站出来,“粮草之事虽有延误,但的确非卫将军一人所致,今日若杀此人,以后无人再敢送粮,还望将军三思。”

夏侯霸咬牙思索片刻,还是将令箭扔下:“死罪可免,活罪难饶!光是不来及时禀告这一条就要受罚,一日十杖,七日杖责七十,带下去!”

“夏侯霸,你敢如此对我?”

虽然免了死罪,但七十杖对他一个文弱书生来说还是难以承受的,卫瓘被两名五大三粗的士兵架起来,连反抗的余力都没有,只能厉声大喝。

“哼,两军阵前,岂容你乱吾法度?”

夏侯霸不为所动,摆摆手道,“带下去!”

卫瓘被人悬空架走,急得胡蹬乱踢,破口大骂,但夏侯霸却不为所动,郭奕几人也暗恨卫瓘言语太过恶毒,这时候惹怒主将,简直是自寻死路,见免了死罪,也无人再为其求情。

夏侯威恼恨卫瓘刚才推卸责任到他身上,惹了百姓众怒,心中不忿,请令亲自去监视,带着亲兵往军营赶去。

正在此时,忽然探马来报,汉军大军往开阳城进发,全军逼近城下,已经有先锋军到了城外。

夏侯霸赶忙带领众将出府门赶奔南城而来,城头上鼓声大作,士兵严阵以待,城外也有鼓角声传来。

“将军,赵统在城下叫战!”

夏侯霸才走上城头,负责守城的满伟便赶忙来说明情况,“有五千先锋人马。”

夏侯霸微微点头,来至角楼处,扶着垛口向下观望,只见一队人马阵容齐整,杀气腾腾,光是那些坐骑就个个骏逸非常,不禁又想起了燕云骑,脸色愈发难看。

“传令下去,任何人不得私自出城,各营小心防守。”

片刻之后,夏侯霸决定死守城池,城中能做赵统对手的没几个,而且据夏侯釭所说,他的那两名副将也非易于之辈,出城应战只会自取其辱,现在城中的军心再容不得经受丝毫打击了。

开阳城依山而建,只有南北两道门,如同一座关隘一般,沐水从城门下流过,是一条天然的护城河,夏侯霸自信仗着地利优势,五万多兵马坚守半年都不成问题。

眼下还有万一的希望,便是等羊祜来了之后,能否在坚守中再寻找战机。

第1643章 码头送别

泰山郡,因为主动投降而免于刀兵之灾,胡遵到来之后,大小官员暂时各安其职,有汉军进驻各县,出榜安民,百姓安乐,境内倒也安然。

南城县位于泰山南麓,是沂山、泰山、蒙山三处余脉交界处,境内北部高山凸起,东南山岭绵亘起伏,唯中西部为河洼平原,状若坐东向西的簸箕,许劭自青州经过南城县,曾叹此地山清水秀,山河壮丽,预言此处将来必出栋梁之材。

武水流经南城县,为这片平坦之地提供了足够多的水源,今年庄稼长势极好,放眼望去,四处碧油油的田地令人心情舒畅,山花遍野,百姓耕作田间,一片祥和。

武水出于莲花山,流经县城东南角,这里有一个极大的码头,武水直通汶水,这里有一条水路,可从泰山直通琅琊郡,再从琅琊到东海岸。

这条水路经常向东海运送稻米,而海边的盐铁也是从这一条水路运到泰山郡,武水上每日船只极多,官船、私船各行其道,码头上显得热闹非常。

杨柳青青,人声嘈杂,本来船行如织的河道今日却一片空旷,许多竹筏舟船都停泊在港湾之内,有的甚至被抬到了岸边,官兵守卫在河岸两侧,百姓们议论纷纷,不知为何今日封锁了水路。

“先生,你看这……”码头周边有许多酒楼,靠近岸边的一座三层酒楼之上,有两人临窗而坐,窗边站着一位护卫,看着那些搁浅的船只,急得直搓手。

“不妨事,稍后官船离去,自会通行。”

说话的是左边的一位黑衫男子,这人头戴斗笠,挂着黑纱,看不清他的面目,声音却十分儒雅深沉,给人一种稳重之感。

那护卫干笑一声,问道:“要不,我们走陆路,骑马或者驾车也可以。”

“不可!”

对面那位身穿白衫之人突然开口,竟是个女子的声音,她也头戴斗笠,白纱垂落,面目朦胧,声音清冽,“兄长大病未愈,怎能在车上颠簸?”

护卫一怔,眼中尽是焦急之色,却又无可奈还,只好暗叹一声,垂着手走到一旁,在窗前眼巴巴望着码头,希望尽早开放水路,否则再耽搁下去,又是一天时间。

“几位客观,打听到了,打听到了,”正在此时,店家快步跑上楼梯,气喘吁吁说道:“听说是从薄县和梁甫运粮的船快到了,要先让官船通过才会放行。”

“运粮之船?”

那护卫吃了一惊,急问道,“可知道这些粮草运到何处去?”

“这个小人就不知道了!”

店家双手一摊,看看他们不说话,便先离去。

那女子淡淡说道:“武水以东便是汶水,必是汉军调粮,又何必多问?”

那人闻言一脸焦急,凑到桌子跟前低声道:“唉呀,先生,汉军运粮,想必前方战事吃紧,将军苦盼先生援助,我们不能再在此地耽搁了。”

那人停顿片刻,缓缓道:“开阳城高坚固,地势险要,急切难攻,汉军若是去攻城,空劳兵费力耳,不必焦急。”

那人一怔,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行军之事他却是一窍不通,只能欲言又止,急得直转圈。

又过了一刻钟时间,河面上还是没有任何动静,忽然岸边人声喧哗,船夫们纷纷将舟船放入河中,官兵也陆续退回城中去了。

那护卫大喜,叫道:“先生快走,开船了。”

此时店家也正好跑上来:“几位客观,官船因为耽搁,傍晚才到,让客船先行了。”

“狗官兵,真是浪费老子时间!”

那护卫一声怒骂,跑到一旁拿起行礼带好,在一旁等候黑衣人。

桌上的两人也都起身,黑衣人拦住了白衣女子:“岸边人多繁杂,此时正拥挤,你便留在此处,不必去了,等船开之后,便早些回家去吧!”

那女子言道:“兄长此去,千万小心。”

那人点头道:“放心吧,吾有三月胎儿尚在令嫂腹中,甚是牵挂,当早去早回,赶在出生之前归来。”

女子笑道:“兄长放心,嫂子我会照顾的。”

兄妹二人叮嘱一番,黑衣男子便与那护卫下楼而去,白衣女子又坐在窗边看向码头,等着为兄长送行。

黑斗笠在人群中十分显眼,不多时那两人便到了岸边,早有准备好的船只等候,上船之后顺水向东而去,黑衣男子转头看了看客栈窗口的人影,挥手作别。

“小姐,我们要回去了吗?”

坐在另一桌的两名婢女走过来问道。

“走吧!”

那女子声音中带着一片怅然,窗外一片热闹,酒楼中也人声喧哗,但她的身影却显得冷冷清清。

主仆三人起身下楼,刚走到楼梯口,忽然一人急匆匆跑上来,撞到了前面领路的婢女身上,那女婢尖叫一声,跌倒在地板上。

“谁敢挡老子的路,眼瞎了吗?”

那冲上来的人也差点站立不稳掉下楼梯,扶着扶梯站稳了便破口大骂。

另一个婢女将跌倒的同伴扶起来,所幸没有受伤,但这一下也撞得不轻,那女婢脸色苍白,紧咬着嘴唇。

“是你失礼在先,不知赔罪,反而口出恶语,岂有此理!”

那看起来文弱的白衣女子此时却一声轻叱,上前一步盯着站在楼梯口的中年人,虽然有面纱阻隔,却给人一种无形的威严之感。

“嘿嘿,口气倒不小,”那人一张马脸,身形高大,留着两撇鼠须,满脸的怒气在看到白衣女子之后变成了邪笑,“若想教训老子,你先把斗笠摘下来,让老子看看,你够不够资格。”

店家闻讯急匆匆赶来,劝道:“王老大,都是误会,误会,这里是吃饭喝酒的地方,还是不要……”“李掌柜,没你的事!”

那人一摆手,冷笑道,“我王老虎做事,谁敢拦着?

要是打坏了你的东西,照价赔偿就是,都算在老子头上。”

后面这半句话,显然是说给那女子听的,如果她不能让他满意,他就要动手了。

“你是王老虎?”

那白衣女子有些意外。

那人十分得意,大拇指指着自己的面门:“嘿嘿,不错,我便是东岳白虎,你若是识相,自己把斗笠摘下来,不然老子要亲自动手了。”

第1644章 白虎与白虎

白衣女子被王老虎逼在楼梯口,进退不得,见他行为不端,娇喝道:“王老虎,休要欺人太甚,官兵就在楼外,快让开!”

“嘿嘿,官兵又能如何?”

王老虎毫无忌惮,冷笑道,“老子今天吃定你了,非要看看你的真容,看来是要老子亲自动手了……”王老虎说着话,已经开始卷袖子走上了楼梯口,楼梯下方有四个喽罗守住,开始吆喝怂恿起来。

“住手,我羊家可不是好欺负的!”

那女子见王老虎逼近,退了几步,见无人帮忙,赶忙亮出了身份。

“羊家?”

王老虎脚下微微一顿,双目微缩,“原来是泰山羊家的人……”楼上楼下看热闹的人听说是羊家的人,议论之声更大,羊氏是泰山郡的望族,势力极大,好几人都是朝中高官,连县令、郡守都要礼让三分,更何况是普通人?

那名婢女拦在了白衣女子面前,喝道:“还不快让开?

今日之事不追究,否则叫你知道厉害。”

“哈哈哈,”王老虎忽然仰天一阵大笑,眼里冒出凶光,“现在泰山郡可是汉军的地盘,我今日倒要看看,羊家能奈我何?”

“让开……”王老虎速度极快,说话之间猛然踏前一步,冲向了白衣女子。

此人身形十分敏捷,倒像是个练家子,不等那婢女反应过来,竟已越过她的身旁,抬手便抓住了斗笠。

“嘿嘿哈哈哈——”王老虎抓着斗笠稍微用力,便将其从那女子头上摘了下来,只见一蓬乌发飘洒开来,如同一片乌云一般,黑得发亮。

“啊——”那女子和婢女三人惊叫一声,簇拥成一团,靠在楼梯旁的柱子上,惊怕不已。

“这是……这是白虎星?”

“哈哈哈……呃!”

王老虎的笑声在一声惊呼中戛然而止,手中拿着斗笠,抬头再看那女子乱发之下的面容,眼睛逐渐瞪大。

“白虎星来了,快走!”

“唉呀,今日真是倒霉,竟碰到了白虎星。”

“嗐,看来今天不宜出行,明日再乘船吧!”

……楼上楼下的客人看到这女子,一瞬间竟都是唾骂之声,纷纷摇头掩面而走,好像看到了瘟神一般,唯恐避之不及。

“原来竟是你,嘿,老子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王老虎一阵发愣,狠狠地将斗笠扔在地上,用脚踩了好几下,才吐了一口唾沫,“滚内娘里,见了你这真白虎,我这东岳白虎也要跟着晦气,啐!”

王老虎骂骂咧咧,摔着袖子和一众喽罗扬长而去,霎时间热闹的酒楼变得空荡荡无一人。

“小姐,你没事吧?”

两名婢女上前安慰着那女子。

摘掉斗笠之后,只见那白衣女子乱发之下,皮肤白皙如凝滞,眉眼清澈,面目姣好,只是双目中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忧虑,容颜冷清,有一股出尘之姿。

但遇到此等当众羞辱,被许多人嘲笑,避如蛇蝎,终究还是承受住,娇躯显得孤立无助,双肩收缩着,忍不住流下两行清泪。

“羊小姐,你……你还是快些回家去吧!”

那店家站在二楼,神色十分尴尬,想要赶人却又没这个胆量,不住摇头叹息,眼里却尽是嫌弃之色,还有深深地担忧。

这码头附近都是客商旅人极多,出门大家都讨个吉利,今日这白虎星出现在酒楼,消息传出去,只怕一月之内没有人再敢进门了。

“嘤嘤嘤——”白衣女子再也承受不住这等压力,忽然掩面啜泣起来,跌跌撞撞跑下了楼梯。

“小姐,你小心!”

两名婢女赶忙跟上。

主仆三人下了楼梯,向酒楼外跑去,刚到门口,忽然一个黑影出现,却从外面走进来一群人。

砰——白衣女子正低头抹泪向外疾走,只觉得眼前一黑,便一头扑进了来人的怀中,面颊和手臂传来坚硬冰凉之感,双肩一紧,竟是被对方搂在了怀中。

“唉呀,姑娘,你这是……”啪——那人话音还未落,便被白衣女子一巴掌打在了脸上,声音清脆响亮。

“啊?

姑娘你……”趁着对方愣神之际,白衣女子挣脱了那一双粗壮有力的臂膀,低头转了个方向想从门边挤出去。

“慢着!”

马上偌大的殿门口就被一排黑影给拦住了,仿佛一堵墙一般,密不透风,“打了我家将军,还想走了不成?”

白衣女子浑身一震,抬头却大吃一惊,原来自己竟是撞到了一群军士之中,这些人个个身形高大威猛,穿着铠甲,腰悬宝剑,门口的一排士兵还个个拿着长枪,在阳光下寒光森森。

此时再看那刚才自己撞到的正是一员大将,这人浓眉大眼,狮鼻阔口,面膛微微发紫,面颊上刚长出一圈胡须来,正捂着半边脸愣愣地盯着自己看。

“小姐,小姐……”那两名婢女也看傻了眼,过来扶着白衣女子,惊慌无措。

这可是一队汉军,羊家虽然势力大,但那是在魏国,如今泰山郡归汉军掌管,得罪了这些人,那还了得?

“嘶——”沉默之中,那捂着面颊的将领吸了一口气,摸着脸颊失笑道,“长这么大,只有老头子敢这么打我,被外人打脸,还真是第一次。”

旁边的副将走过来,怒声道:“魏将军,属下把这几个娘们押到府衙去处置。”

“慢着,这一巴掌还不如战马颠簸的力气大,算不得什么!”

那将领却抬手拦住了士兵,上前一步,看着白衣女子,吓得那三人退到墙角,缩成一团,惊恐地看着比她们整整高出一头的这员武将。

“你,你不要过来……”一个女婢颤声喊叫着,她们三个人抱在一起,还不如这穿着盔甲的武将一人粗壮。

那武将却看着白衣女子,脸上露出了温和的笑容,又低头看向她无措的双手,轻声问道:“姑娘,你的手还疼不?”

“无耻!”

白衣女子一声轻咤,素手便抬了起来。

啪——那武将还在低头,不想又一巴掌便甩了过来,正好打在他另一边面颊上,清脆响亮。

第1645章 羊氏之女

这一巴掌让本就空旷的酒楼彻底安静下来,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

那武将又捂着另一边脸,诧异地看着白衣女子,并无怒色,倒是诧异和疑惑。

白衣女子只是下意识地动作,这一巴掌打出去之后也愣住了,檀口微张,露出一排整齐洁白的贝齿来,手停在半空动也不动。

“放肆!”

“大胆!”

身后的那些士兵在短暂的愣神之后终于反应过来,铿锵声中抽出宝剑,拿着长枪将三名女子围了起来,顿时杀气腾腾。

“对,对不起……”白衣女子缩了缩肩膀,将手收回去,她也不知道为何如此冲动,看到那些凶神恶煞的士兵,和两个婢女紧紧抱在一起,泪痕还挂在脸上,显得楚楚可怜。

“唉,遇到你,算我倒霉!”

那武将无奈摇头叹息。

“你说什么?”

白衣女子听到“倒霉”两个字,顿时脸色大变,像激怒的雌虎一般,恶狠狠一巴掌又扇了过来。

不过这一下她并没有得逞,手臂才出去,就被一股大力所阻挡,那武将轻而易举便抓住了她的手腕,如同铁箍一般,纹丝不动。

“嘿,打上瘾了是不是?”

那武将两道浓眉皱起来,隐然动怒。

“放开,你放开我!”

白衣女子挣扎着,面目绯红。

“哦……”意识到手中抓着芊芊素手,女人赶忙松手。

白衣女子抽回手,低着头推开那些士兵冲出了酒楼大门,两名婢女赶紧叫着跟上去。

“将军,要不要追?”

那些士兵也看傻了,何曾见过自己的将军如此狼狈过?

“追,追个鸟,她能逃到哪里去?”

那武将一瞪眼,抓了女子手腕的手指暗中轻轻搓着,只觉得掌中滑润如脂。

不等士兵们反应过来,那人便迈步走向楼梯:“店家,好酒好菜上来,给我们一个包厢。”

“军爷,楼上包厢有的是,您随便挑!”

店家没想到眼看一场打斗就这么烟消云散,还迎来了十几名客人,顿时眉开眼笑,亲自带着一众士兵上楼。

那武将选了一间房,将盔甲兵器卸下,和两名副将坐定,其余的随从就在外面的大厅中坐下,店家去张罗酒菜。

“南城县令还没来么?”

那武将扭头看了一眼人头攒动的码头,伸手摸着嘴唇,手中传来一股淡淡的馨香,不自觉深吸一口气。

“来此之前已经派人去通禀,应该马上就到了!”

副将答应着,看着武将的面颊,“将军,刚才那女子,要不要……”“不必了!”

武将摆摆手,笑道,“她那手掌一半打在了头盔的护面上,所以我才问她疼不疼,谁知……竟还是个烈性女子,不知是何来历。”

副将言道:“稍后王县令来了,一问便知。”

“嗯!”

武将点点头,皱眉道,“本来算好今日粮草运到,我们便能出发,现在看来,又要耽搁一日了。”

副将言道:“这也是无奈之事,不过从南城县向东,便是水路,三日便能到,不会超过限期。”

正说着话,外面有人敲门,另一名副将去开门,见是一位四十上下的中年人,穿着浅蓝色儒衫,面容消瘦,留一撮山羊须,身后跟着两名随从。

那人抱拳道:“在下南城县令,听闻魏将军在此,特来拜见。”

“原来是王县令,请进!”

那将领站起来,将王县令进了房间,见礼之后,四人分宾主坐定。

王县令打量着武将,叹道:“久闻楚王大名,只恨未能一见,今日见小将军英武非凡,依稀能猜测楚王风采,三生有幸。”

“嗐,拍马屁的话少说点!”

那人一摆手,语气和神态与刘封颇为相似,“说说粮草几时能到吧!”

这武将正是魏延的次子魏荣,奉陆抗之命到泰山郡来运粮,按照约定日期赶到南城县来接应,未料粮车却晚了一日,又不愿进城去府衙,便干脆叫南城县令到酒楼来会面。

“天黑之前定能运到!”

王县令尴尬一笑,他毕竟先前是魏臣,多少有些担心,见魏荣并不严厉,放松了许多,“粮车在经过莲花山的时候出了些故障,故而耽搁了。”

“这也是无奈之事,只能再等一夜了,”魏荣无奈道,“粮车到了南城县,你可要派人看好,装好船只,明日一早我便出发。”

“将军尽管放心,下官保证一切安排妥当,”王县令一口应承下来,“那今夜诸位是否要进城安住?”

“我看就不必了吧……”正说着话店家带人端着酒菜上来,倒也丰盛,一一放在桌上。

魏荣吩咐道:“今日不用押粮,叫兄弟们多少喝一点,不许喝醉了,耽误明日出行。”

“好嘞!”

副将大喜,赶紧出去安排,外面便传来一阵叫好之声。

魏荣问店家道:“店家,刚才那女子,是什么人?”

“军爷,这女子在南城县乃至泰山郡可是大大有名啊!”

店家闻言一声苦叹,“她便是羊氏的白虎女,名叫羊徽瑜,克夫的灾星,谁见谁倒霉,这一次竟跑到我酒楼来,唉真是……”“好了,你且退下!”

魏荣脸色微冷,摆手打断了店家。

那掌柜的识人无数,见到魏荣面色不虞,不敢多言,赶忙退出了房间。

王县令诧异道:“将军莫非见到了羊氏女?”

魏荣笑道:“刚才就在楼下碰到,有点误会,故而打探一下。”

王县令一声轻叹:“唉,此女年老未嫁,也是司马家给害的。”

魏荣有些诧异道:“她多大年纪?”

“算来今年也有二十四了,”王县令无奈摇头道,“若非被司马师连累,凭她羊氏千金的身份和才貌,必定追随者趋之若鹜,如今却无人问津,还落下个‘克夫’恶名,被百姓唾骂,何其不幸也!”

魏荣蹙眉道:“当年司马师在河内病重,休了魏将吴质之女,欲娶新人为妻冲喜,却未料婚事未成,先病发身亡,便是此女?”

当年魏延还在洛阳,对河内的情报经常监控,司马师之死,在温县乃至河内震动极大,魏荣自然也知道个大概。

第1648章 羊祜献策

果然如郭奕担心的那般,第二日,开阳城满城风雨。

夏侯威带部分俘虏回到城中之后,城内气氛变得异常诡异,人人都在暗中猜测,夏侯威兄弟二人到底得了陆抗的什么好处,竟然三缄其口。

一人传话尚有偏颇,更何况带回来的这三百多人说起汉营之事,更是添油加醋,便有几十种说法在军营中传开。

次日在城中更有人说夏侯霸准备今日便要献城投降,借着与张苞等人的关系在汉军中重新谋取高官,闹得人心惶惶。

“是何人散步谣言?

抓起来按照军法处置!”

夏侯霸在府衙中暴跳如雷,事态的发展远比他想象的严重,连他最信任的部下都前来试探消息,其他人就更不必说了。

郭奕叹道:“陆抗今日又退兵三十里,回到天齐山,按兵不动,此乃以退为进之计,若不及时处置此事,只恐会产生内乱。”

夏侯霸阴沉着脸不发一语,前几日汉军攻城,城内上下一心,若是今日还攻城,他亲自在城头指挥,谣言便不攻自破,未料汉军偏偏退兵了。

紧张地战事一旦停下来,士兵便很容易松懈,再加上这些俘虏回城,各有说辞,疲累的士卒之间更容易散播流言,而陆抗退兵等候,似乎也是在向魏军昭示着什么。

“陆抗狗贼,如此奸诈!”

夏侯霸无计可施,一拳砸在桌子上,发泄着怒气。

正在此时,一名士兵来报:“将军,羊先生到了。”

夏侯霸不耐烦道:“什么羊先生,牛先生的,不见!”

“这个……”士兵一怔,站在门口进退不得,他可是知道夏侯霸天天念叨羊祜的,怎得今日到了,反倒不见了?

“将军,是爱婿到了。”

郭奕见夏侯霸气昏了头脑,不禁失笑起来。

夏侯霸这才反应过来,一拍脑门指着外面急道:“原来是叔子,快请进来!”

未过多时,便见一位身长七尺开外的年轻人迈步走进来,这人长眉细目,须发黢黑,走起路来十分潇洒从容,灰白的长衫难言他的气度,正是从南城县赶来的羊祜。

夏侯霸笑着走出门外:“哈哈哈,叔子,可算把你请来了。”

“见过岳父大人!”

羊祜上前躬身行礼。

夏侯霸对羊祜倒是十分喜爱,拉着他的手臂往内走:“罢了罢了,你今日来了,便不追究先前推脱之事,快请进来,吾正有一事与你商议。”

羊祜看到郭奕也在,再次行礼,郭奕是他的品评人,也有几分师徒之情,再加上还是媒人,关系便又进了一层。

短暂的寒暄之后,夏侯霸便迫不及待将城中之事与陆抗退兵之事说了一遍,问羊祜如何应付眼下的局面。

羊祜一路之上也打听到了不少消息,知道夏侯霸在天齐山吃了败仗,退缩城中,正思谋守城之策,未料陆抗又设下离间计,原路退兵回去了。

思索片刻言道:“陆抗沐水得胜,若占住青峰岭险要,”泰问计于邓艾,艾曰:“洮水得胜,若安抚人心,东争汶水取莒县,传檄沿海各县,则琅琊郡被其占去大半,此岳父之大患也。”

郭奕闻言点头道:“吾先前与将军商议此事,也甚是担心,如今兵少,无力外派他处,陆抗强来攻城,实正合吾等之意。”

羊祜言道:“陆抗不去收复其余各处,反图开阳,欲趁胜进兵,一举攻破开阳,则琅琊郡可一战而定!但其求胜心切,未免过于急躁了一些,开阳城垣坚固,急切难攻,实乃空劳兵费力耳。”

“贤婿真妙论也,”夏侯霸闻言一阵感慨,“只是如今陆抗退兵,城中军心不稳,如何是好?”

羊祜言道:“陆抗退兵,一来是用离间之计,二来也是见开阳急切难下,恐会另寻他徒,岳父当早思破敌之策。”

夏侯霸不由担心起来:“若是陆抗果真分兵取汶水,吾城中人马无多,这该如何是好?”

羊祜问道:“不知城中可战之兵还有多少?”

郭奕答道:“尚有五万八千兵。”

羊祜言道:“开阳城池高大,又有群山峻岭为险要,任凭他陆抗派十万大军来,只要器械充备,只需万人留守便足矣,如此险地,兵多无益!”

郭奕点头道:“言之有理。”

夏侯霸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如此说来,尚有三万多兵马可用,该如何布兵?”

羊祜叹道:“今汉军势大,若非破釜沉舟,不能胜之,即便今日保住开阳,若莒县等地失守,汉军占了潍河,则开阳无用,琅琊不保!既如此,岳父何不举全郡之兵与陆抗殊死一搏,败则败矣,胜则可夺回失地,一举取回徐州。”

夏侯霸听得连连点头,握着拳头咬牙问道:“若将各县兵马调来,尚能凑足两万兵马,却不知该如何调兵?”

羊祜道:“陆抗退回天齐山,必会再从青峰岭进兵,此次便非骚扰汶水粮道,而是主力转攻沂山以东之地,与汉军水军合为一处,共取潍河,水陆并进,方为上策矣!”

夏侯霸脸色微变:“若是汉军水陆结合,便有十万之众,只恐举全郡之兵,也难退敌。”

郭奕也皱眉道:“陆抗先前一心攻取开阳,着实不曾顾全大局,今其于城下遇挫,退兵之后必会再思良策,以此人之智慧,只恐马上便会转变行军方向了。”

羊祜点头道:“正是如此!陆抗求胜心切,便计迟一步,岳父便可借此机会,将其兵马拦阻于沂山之中,叫其两路兵会合不成,方能反败为胜。”

夏侯霸问道:“贤婿可有计策?”

羊祜道:“陆抗欲去汶水,必从青峰岭取诸县,去占汶水下游之地,岳父可先派兵占住诸县以西之红雀山,遍插旌旗防备!”

夏侯霸皱眉道:“如此只能退敌,却不能破敌,于事无补呀!”

羊祜又道:“汉军若到沂山内,必不会轻易退兵,彼见此处已有防备,自会北上取阳都,阳都南沂山内有必经之路名曰羊角沟,此处地势险要,山路狭窄,正好埋伏,陆抗若出兵,便可于此地破之。”

第1650章 山中遇阻

到了傍晚时分,陆抗忽传令众将升帐,分派各军准备一个时辰后出动,将士准备两日干粮随身携带,轻兵翻越沂山向东。

天色将黑,汉军借着暮色悄然出动,以魏昌、贺冲为先锋,赵统随后接应,太史亨领后军,陆抗自领中军,合集八万兵往青峰岭行进。

青峰岭此时正由王贤镇守,经过之时,陆抗又留下五千兵在青峰岭,这里是全军退路,也是粮草转运之地,不容有失。

此时六月中旬,月白风清,晚间凉爽,正适合行军,山中一片寂静,魏昌和贺冲领兵倍道而行,先一步进入沂山腹地,在向导官的带领之下沿着山路直向东面穿插而来。

越过几座山岭之后,前方数座山峰挡住去路,山路变得崎岖蜿蜒,山峦极多,看不到尽头,魏昌命军士暂时歇息,等候大军赶上。

叫来向导官问道:“此处可有山名?”

向导官答道:“此处山多林密,常有红雀成群出没,当地人叫做红雀山,已到诸县境内,翻过红雀山便能看到汶水了。”

魏昌用衣袖扇着凉风打量山势,言道:“这红雀山地势复杂,若是在此处留下一部兵马,就算夏侯霸闻讯,也不敢从此路来救。”

贺冲点头道:“陆将军定会有所安排……”话音未落,忽然左边山上一声鼓响,喊声大震,号角吹动,惊得满山飞鸟盘旋而起,叽叽喳喳。

魏昌大吃一惊,回头看时,只见月光之下,几处山头之上旌旗遍竖,皆是魏兵,分作三个方向冲杀而来。

“快,快御敌!”

二将大惊,赶忙抓起头盔带上,翻身上马。

汉军大多还坐在地上休息,慌忙起身,魏军已经杀到,中间一杆大旗,写着“乐綝”字样,从山上杀下,势不可当。

魏荣不想到了山前中了埋伏,他先纵马上前拦住乐綝,贺冲则招呼士兵结阵御敌,两军已经混战一处,杀得难分难解。

魏军埋伏多时,蓄锐已久,汉军连夜赶路,又散开各处休息,来不及披挂整齐,就被一阵冲杀,顿时大败。

魏荣虽然挡住了乐綝,但贺冲那边却无法指挥兵马抵挡,汉军被杀得毫无还手之力,眼看就要全军溃败,就在此时,忽然远处传来一阵闷响,正是急促的马蹄声。

朦胧的月光执行,只见一簇黑影正在急速靠近,正是赵统带领的流云骑闻声赶来救应,乐綝见状,逼退魏荣之后,招呼人马悉数退回山中。

等赵统领骑兵赶至,魏兵已退,前方的山上到处旌旗飘动,竟看不出究竟有多少伏兵在此。

魏荣吃了大亏,气恼不过,戴好头盔,收紧铠甲束带,带领一百名亲兵来至山下搦战:“乐綝狗贼,可敢下山与我一战?”

乐綝长身站在一块岩石之上,大笑道:“哈哈哈,尔等进入沂山,死期到矣,吾不与私人交手。”

魏荣大怒,指着乐綝一通大骂,但乐綝却神色淡然,并不理会,只叫弓箭手严阵以待,只要汉军敢冲上来,便有滚石檑木伺候。

贺冲言道:“魏军早有准备,当先派人禀告陆将军,暂且退后,等待大军接应。”

魏荣骂得口干舌燥,嗓子发疼,只得无奈退兵。

咚咚咚——汉军才动,杀上便鼓角齐鸣,吓得全军赶忙结阵转后,全军戒备,却不见魏军冲杀下来,只是虚张声势。

赵统将骑兵停于山路之上,朗声道:“步卒先退,某来断后。”

魏荣和贺冲领残兵向后退撤五里,找到一处开阔之地,才停留下来,赵统随后前来会合,等候陆抗前来决策。

陆抗听说红雀山有魏军埋伏,吃了一惊,带数十骑先来前军,魏荣将方才之事禀告一遍,看旗号至少也有数千兵马,黑夜中行军更加危险。

陆抗眉头紧皱,言道:“未料夏侯霸竟在此处布置兵马,莫非便是那羊祜献策?”

魏荣叹道:“前方去路被挡,山岭极多,魏军既有和准备,恐难通过,只能退兵了。”

“不可!”

陆抗却摇头道:“吾领大军进山,地形复杂,若贸然撤退,魏军借山势埋伏追击,必受大挫!而且眼下攻开阳不下,唯有取汶水绕道北上方为上策,若是退兵,徒损士气。”

“这该如何是好?”

魏昌挠挠头,“难道要强攻红雀山不成?”

陆抗沉吟片刻,言道:“夏侯霸在此布下一军,或许是先前王征偷袭汶水有了防备,他若料不到吾大军亲来,此处定无有多少兵马,将军且先上山冲杀,试探魏军虚实,再作打算。”

“遵命!”

魏荣领命,又将刚才的兵马重新整备,与贺冲又折返到红雀山下。

陆抗命赵统随后压阵,以防魏军偷袭侧翼,亲自来到山下观战。

魏荣和贺冲各分一支兵,分左右向着山上冲杀,乐綝将令旗挥动,霎时间山上滚石砸下,腰身粗细的木桩漫山遍野翻滚而来,防守极为严密,还未到半山腰便折损了数百人。

魏荣不得不退兵,来向陆抗禀告,魏军占据的山势十分陡峭,光是爬山就颇为不易,更不要说面对那些木石了。

赵统言道:“吾兵马只带两日干粮,轻装而行,若在此处消耗下去,又无法立寨,难与之久战,还需另寻他路。”

陆抗将向导官叫来,询问是否还有山路能通汶水,向导官无奈摇头,这红雀山是前往汶水的毕竟之路,其他山中即便有小路,那也是樵夫所走,也无法容大军行进。

此时已到半夜,月上中天,聂友等领中军也到了红雀山下,数万人被挡在山中进退不得,夏日晚上又蚊虫极多,一旦停下来,便疯狂叮咬,士兵们苦不堪言。

陆抗与众将商议许久,言道:“为今之计,只好向北去取阳都,若取了阳都,则开阳后路被断,夏侯霸不战自走,与取汶水有异曲同工之妙。”

魏昌回头问向导官:“此处向北可有路通阳都?”

向导官点头道:“有是有,但山路崎岖,也有险要之处,恐怕骑兵无法通过。”

陆抗当机立断决策道:“就由赵将军领骑兵在此防备乐綝兵马,再留五千步兵听用,其余人马连夜去取阳都。”

第1650章 山中遇阻

到了傍晚时分,陆抗忽传令众将升帐,分派各军准备一个时辰后出动,将士准备两日干粮随身携带,轻兵翻越沂山向东。

天色将黑,汉军借着暮色悄然出动,以魏昌、贺冲为先锋,赵统随后接应,太史亨领后军,陆抗自领中军,合集八万兵往青峰岭行进。

青峰岭此时正由王贤镇守,经过之时,陆抗又留下五千兵在青峰岭,这里是全军退路,也是粮草转运之地,不容有失。

此时六月中旬,月白风清,晚间凉爽,正适合行军,山中一片寂静,魏昌和贺冲领兵倍道而行,先一步进入沂山腹地,在向导官的带领之下沿着山路直向东面穿插而来。

越过几座山岭之后,前方数座山峰挡住去路,山路变得崎岖蜿蜒,山峦极多,看不到尽头,魏昌命军士暂时歇息,等候大军赶上。

叫来向导官问道:“此处可有山名?”

向导官答道:“此处山多林密,常有红雀成群出没,当地人叫做红雀山,已到诸县境内,翻过红雀山便能看到汶水了。”

魏昌用衣袖扇着凉风打量山势,言道:“这红雀山地势复杂,若是在此处留下一部兵马,就算夏侯霸闻讯,也不敢从此路来救。”

贺冲点头道:“陆将军定会有所安排……”话音未落,忽然左边山上一声鼓响,喊声大震,号角吹动,惊得满山飞鸟盘旋而起,叽叽喳喳。

魏昌大吃一惊,回头看时,只见月光之下,几处山头之上旌旗遍竖,皆是魏兵,分作三个方向冲杀而来。

“快,快御敌!”

二将大惊,赶忙抓起头盔带上,翻身上马。

汉军大多还坐在地上休息,慌忙起身,魏军已经杀到,中间一杆大旗,写着“乐綝”字样,从山上杀下,势不可当。

魏荣不想到了山前中了埋伏,他先纵马上前拦住乐綝,贺冲则招呼士兵结阵御敌,两军已经混战一处,杀得难分难解。

魏军埋伏多时,蓄锐已久,汉军连夜赶路,又散开各处休息,来不及披挂整齐,就被一阵冲杀,顿时大败。

魏荣虽然挡住了乐綝,但贺冲那边却无法指挥兵马抵挡,汉军被杀得毫无还手之力,眼看就要全军溃败,就在此时,忽然远处传来一阵闷响,正是急促的马蹄声。

朦胧的月光执行,只见一簇黑影正在急速靠近,正是赵统带领的流云骑闻声赶来救应,乐綝见状,逼退魏荣之后,招呼人马悉数退回山中。

等赵统领骑兵赶至,魏兵已退,前方的山上到处旌旗飘动,竟看不出究竟有多少伏兵在此。

魏荣吃了大亏,气恼不过,戴好头盔,收紧铠甲束带,带领一百名亲兵来至山下搦战:“乐綝狗贼,可敢下山与我一战?”

乐綝长身站在一块岩石之上,大笑道:“哈哈哈,尔等进入沂山,死期到矣,吾不与私人交手。”

魏荣大怒,指着乐綝一通大骂,但乐綝却神色淡然,并不理会,只叫弓箭手严阵以待,只要汉军敢冲上来,便有滚石檑木伺候。

贺冲言道:“魏军早有准备,当先派人禀告陆将军,暂且退后,等待大军接应。”

魏荣骂得口干舌燥,嗓子发疼,只得无奈退兵。

咚咚咚——汉军才动,杀上便鼓角齐鸣,吓得全军赶忙结阵转后,全军戒备,却不见魏军冲杀下来,只是虚张声势。

赵统将骑兵停于山路之上,朗声道:“步卒先退,某来断后。”

魏荣和贺冲领残兵向后退撤五里,找到一处开阔之地,才停留下来,赵统随后前来会合,等候陆抗前来决策。

陆抗听说红雀山有魏军埋伏,吃了一惊,带数十骑先来前军,魏荣将方才之事禀告一遍,看旗号至少也有数千兵马,黑夜中行军更加危险。

陆抗眉头紧皱,言道:“未料夏侯霸竟在此处布置兵马,莫非便是那羊祜献策?”

魏荣叹道:“前方去路被挡,山岭极多,魏军既有和准备,恐难通过,只能退兵了。”

“不可!”

陆抗却摇头道:“吾领大军进山,地形复杂,若贸然撤退,魏军借山势埋伏追击,必受大挫!而且眼下攻开阳不下,唯有取汶水绕道北上方为上策,若是退兵,徒损士气。”

“这该如何是好?”

魏昌挠挠头,“难道要强攻红雀山不成?”

陆抗沉吟片刻,言道:“夏侯霸在此布下一军,或许是先前王征偷袭汶水有了防备,他若料不到吾大军亲来,此处定无有多少兵马,将军且先上山冲杀,试探魏军虚实,再作打算。”

“遵命!”

魏荣领命,又将刚才的兵马重新整备,与贺冲又折返到红雀山下。

陆抗命赵统随后压阵,以防魏军偷袭侧翼,亲自来到山下观战。

魏荣和贺冲各分一支兵,分左右向着山上冲杀,乐綝将令旗挥动,霎时间山上滚石砸下,腰身粗细的木桩漫山遍野翻滚而来,防守极为严密,还未到半山腰便折损了数百人。

魏荣不得不退兵,来向陆抗禀告,魏军占据的山势十分陡峭,光是爬山就颇为不易,更不要说面对那些木石了。

赵统言道:“吾兵马只带两日干粮,轻装而行,若在此处消耗下去,又无法立寨,难与之久战,还需另寻他路。”

陆抗将向导官叫来,询问是否还有山路能通汶水,向导官无奈摇头,这红雀山是前往汶水的毕竟之路,其他山中即便有小路,那也是樵夫所走,也无法容大军行进。

此时已到半夜,月上中天,聂友等领中军也到了红雀山下,数万人被挡在山中进退不得,夏日晚上又蚊虫极多,一旦停下来,便疯狂叮咬,士兵们苦不堪言。

陆抗与众将商议许久,言道:“为今之计,只好向北去取阳都,若取了阳都,则开阳后路被断,夏侯霸不战自走,与取汶水有异曲同工之妙。”

魏昌回头问向导官:“此处向北可有路通阳都?”

向导官点头道:“有是有,但山路崎岖,也有险要之处,恐怕骑兵无法通过。”

陆抗当机立断决策道:“就由赵将军领骑兵在此防备乐綝兵马,再留五千步兵听用,其余人马连夜去取阳都。”

第1651章 故地重游

陆抗起大军连夜进入沂山,虽然保密,但数万兵马,还是被魏军斥候发现踪迹,赶忙来报于开阳城。

此时夏侯霸已经亲自领兵去羊角沟埋伏,留夏侯威守城,郭奕和羊祜辅之,听说汉军果然出营进山,急忙找二人来商议。

羊祜言道:“汉军出动数万兵马,又在青峰岭布下重兵,是惧吾断其归路也!吾料陆抗必是亲自领兵去,此时天齐山大营并无多少兵马,若能攻之,烧其粮草辎重,汉军无所归处,则青峰岭兵马无用,汉军不战自乱矣。”

夏侯威闻言眉头一皱,这话听起来十分耳熟,一时间恍如梦中情景再现一般。

记起正是先前郭奕为夏侯霸献策,一月前发兵劫营,在天齐山大败,自己在水中被人当做鱼虾捞起来,受尽屈辱,乱军中又被劝降的俘虏认出,真是丢尽颜面,视为平身之奇耻大辱。

正当他恍惚之时,却听郭奕也点头道:“此计甚妙,今城中尚有两万兵马,可出一万精兵去袭营,断其归处,即便夏侯将军在羊角沟不能全胜,汉军亦败矣!”

羊祜看向夏侯威:“二将军,此乃天赐良机,万勿错过。”

夏侯威一阵头皮发麻,干笑道:“这个……”郭奕笑道:“此一战乃是为将军正名之战,一来可败汉军,二来先前流言便不攻自破,天齐山汉营精锐齐出,想无人能是将军敌手。”

郭奕这句话虽然并未直接说明夏侯威怯战,但言下之意却十分明显,此时城中无将可调,请将不如激将。

“就算他有大将留守又如何?”

夏侯威见郭奕看破心事,轻咳一声大声道,“某今夜去烧营,不成功便成仁。”

郭奕笑道:“吾素知将军英勇,先前兵败,乃是吾用计不高,此番有叔子谋划,定能大功告成,凯旋而归。”

夏侯威也有一雪前耻之心,咬牙道:“好,我这就领兵去天齐山,城中之事,就交给二位了。”

郭奕和陆抗应承下来,夏侯威点起一万两千兵马,连夜杀奔天齐山而来。

行至上次被堵截的石桥前,夏侯奉言道:“前者将军被阻于桥西,进退无路,若非虎豹骑救应及时,只恐全军覆没,今你我去劫营,此处不可不防。”

夏侯威点点头,在桥头留下一千兵马看守,过了石桥,将人马分作三部,多派斥候小心查探,故地重游,愈发谨慎前行。

此时月光如水,银辉遍地,沐水滔滔而流,魏军蹑手蹑脚前行,上一次大败之后,再次来到这片战场,看到沿途之上还有被烧焦的木头,甚至还有片缕铠甲,兀自心有余悸。

夏侯威领兵居中,前方开路的士兵走得极慢,半个时辰竟未能走出五里地,眼看月影西斜,将近四更时分,夏侯威不由暗暗焦急。

派人督促一番,前军稍微走得快了一些,但还是缓慢而行,还未到天齐山境内,魏军便如临大敌,个个紧握兵器,躬身而进,大气都不敢出。

夏侯威拿眼打量四周,山中一片漆黑,虫鸣之声连续不断,越是安静,便越叫人紧张,不觉之间手心中已经冒出冷汗。

噗通——“唉呀!”

不知谁不小心跌倒,掉进了沟壕之中,惊得魏军一阵嘈乱,个个趴在地上,冲到山脚下的树林中去躲藏。

夏侯威见状大怒,上前将两名倒地的士兵斩首,这才稳住局势,前军继续向前开路。

气氛变得愈发诡异,向前又行不到五里,终于看到一座座汉军营寨的轮廓,前军却停止不敢向前。

夏侯威正要催赶,忽然山坡上一声鼓响,鼓声震地,火光点亮,冲天而起。

“不好!”

夏侯威下意识地一声尖叫,抬头看时,只见山坡之上皆是汉军旗号,正呐喊着从前后包抄而来。

夏侯威大惊道:“又中计了,快走,快走!”

魏军不等他喊完,早在第一道鼓声响起的时候,掉转头向后狂奔而去,丢盔弃甲,争相向前。

咚咚咚——魏军所过之处,头顶上就由鼓声骤然响起,落下无数箭矢,倒是没有伤到多少人,反倒是魏军自相踩踏,跌倒的人没有一个能够站起来。

身后喊杀声不断,火势如同长龙一般席卷而来,魏军不敢回头,争相逃命,狼狈而退。

好不容易逃到石桥边上,听得身后鼓声不断,正在靠近,不敢停歇,争相过河,挤落水中者不计其数,惨叫声和落水声在桥头整整持续了半个多时辰。

夏侯威仓惶过桥,看到不断落水的士兵如同下饺子一般,不由打了个寒噤,刚才若不是亲兵连斩数人挡住逃兵,护送自己过桥,若是乱军之中被挤落河中,不知道下游是否还有那渔网一样的东西拦阻。

对岸火光四起,魏军惊慌过岸,夏侯威惊魂未定,留夏侯奉断后,仓惶退往开阳城,疾走十余里之后,再也听不见鼓声,才个个瘫坐在河边歇息。

不多时夏侯奉随后赶来,清点人数,竟少了一半人马,大多都是被挤落河中去了。

自始至终不见一名汉军,平白折了许多兵马,夏侯威喘着粗气,胸口却觉得十分愤懑,分不清这次大败,比那一日被人打捞起来哪个更耻辱。

“那陆抗善于用兵,既然大军齐出,又怎会不防备大营?”

夏侯奉在一旁摘下头盔埋怨道,“只说大营空虚,未料还有伏兵在天齐山,却叫我兄弟疲于奔命,害的许多士兵白白送命。”

“唉,此番出兵,若是大哥不能取胜,我看着徐州是保不住了。”

夏侯威一声苦叹,怔然望着波光粼粼的河水,自从他领兵出战以来,从长安到河东,又参加洛阳之战,跟随曹宇守并州,都吃过不少败仗,但像在徐州这般狼狈的,还从未有过。

夏侯奉扫视三三两两簇拥在一处的士兵,为了逃命,个个都扔了兵器铠甲,轻装而走,现在形如乞丐一般,比舍命厮杀一场还要狼狈。

回头看着发呆的夏侯威,摊了摊手:“二哥,这……回去之后该如何复命?”

夏侯威无声一笑,神情苦涩,拄着佩剑站起来:“就说再次中伏,厮杀不过吧!”

第1652章 临阵抉择

夏侯威趁虚去偷天齐山大营的时候,陆抗也正分兵北上,让赵统屯于红雀山防备乐綝,后山虚插旌旗,精兵猛将,径取阳都。

行了半宿,将及天明,见前方山势越来越险峻,有些地方悬崖峭壁,仅容以两人通过,道路崎岖,果然比红雀山的路难走了许多。

陆抗领兵走了一阵,问向导官道:“此处距离羊角沟还有多远?”

向导官答道:“这里便是羊角山,翻过前方隘口有一条狭长山谷,便是羊角沟。”

陆抗自语道:“这羊角沟,不知那羊祜是否知道。”

太史亨笑道:“将军未免疑心太重,那羊祜是泰山郡之人,焉能知晓这琅琊郡沂山之中地形?”

陆抗却蹙眉道:“此地其名不美,羊角者,羊缴也。

先前红雀山被阻,倘羊祜真为夏侯霸献策在此设下一支兵马,堵住沟口,吾等岂不被其缴获?”

太史亨失笑道:“将军分兵来取阳都,乃是临时起意,末将等尚且不知,那羊祜又如何能料就?

将军多疑了。”

陆抗总觉得心中不安,眼看明月西斜,前方便是羊角沟,正踌躇未决之时,忽前军探马来报,山谷中发现有魏军遗落的铠甲箭矢。

陆抗浑身一震,太史亨猛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聂友等人大惊,急劝陆抗退兵。

陆抗却道:“前方果然有埋伏,吾料来路之上只怕也有伏兵,若是此时退兵,伏兵必来追击,三路夹攻,吾等无所归一。”

太史亨脸色大变,急道:“如今进退不得,吾等被困于此,这该如何是好?”

陆抗示意众将稍安勿躁,此时士兵并不知前方有埋伏,还以为前军休息,都静静地站在山路上等候,一时间山谷中鸦雀无声,只听得松涛阵阵,回荡山间。

沉思片刻之后,陆抗将众将招呼道近前,沉声道:“如今吾等陷入绝境,进退不得,唯有死战方可脱身,只得将计就计,绝处求生。”

太史亨等将点头道:“将军只管下令,吾等必当死战。”

陆抗言道:“狭路相逢,勇者胜!夏侯霸在此设下伏兵,吾料方才来路之上险要之处必有重兵把守,退无去处,只有向前,可先将羊角沟之伏兵引出,再于此处反击之,只要杀散前方伏兵,便可直取阳都,则来路之上的伏兵不足为惧。”

聂友闻言大喜道:“将军果然妙计,今夜若非将军亲自领兵来,吾等只怕要吃大亏。”

为各将分派任务之后,陆抗马上传令全军继续向前,行进之中,不知不觉人马已经分成了前中后四部,假借休憩时间,陆抗停留在隘口观察地形。

依然是魏昌和贺冲在前,缓步进入羊角沟内,紧随其后的聂友便不动声色地埋伏在了山谷口,赵胜领战狼营居中接应,相毅则领兵守住隘口,不让后方的伏兵来接应。

魏昌走在前方,入谷数十步之后,忽然一声大叫,马上叫士兵掉头出谷,贺冲随后即刻将兵马分开在山坡之上,让魏昌先退。

安静的山谷之中一片嘈杂,汉军看似前后挤作一团,实则有序撤退,从山坡上看去,都挤在山谷口进退不得。

羊角沟中,夏侯霸亲自领兵在此埋伏,就是要将陆抗一网打尽,若是能将此人生擒,不但可一雪前耻,若能劝降他,也为魏国招揽一员栋梁之才。

前半夜探马来报,汉军已经进入沂山,正往红雀山行进,夏侯霸大喜,陆抗果然如羊祜所料,那里有乐琳把守,陆抗必会折返来羊角山。

夏侯霸即刻传令沿途埋伏的各军小心隐藏,没有见到羊角山的火号,谁也不得妄动,更不需私自查探,以免泄露军情,若是汉军半途折返,该处埋伏之人尽皆斩首。

带到汉军进入羊角山的时候,夏侯霸已经有些坐立难安了,急得在山头上来回走动,方才汉军停在山隘口,夏侯霸紧张地大气都不敢出,生怕陆抗在此时退兵。

所幸汉军只是短暂休憩,很快便穿过隘口,前军进入羊角沟,夏侯霸就站在左边山岭的一棵大树后面,焦急地看着这一切,双拳紧握,恨不得下去驱赶那些行动缓慢的汉军。

就在此时,忽然刚刚进入谷中的汉军一阵骚乱,竟掉头向谷外散去,看情形应该是发现了什么异常。

“混账,是谁泄露了踪迹?”

夏侯霸一拳砸在树干上,大喝道,“擂鼓,放火!”

咚咚咚——猛然间,急促的鼓声在山头上敲响,打破了宁静的夜空,两边山上火光亮起,人声呐喊,魏军从两边山上如潮水般冲杀下来。

此时汉军已经退出山谷口,狼狈向来路退走,夏侯霸在山上看得真切,点火放出讯号之后,马上领军随后追杀而来,这一次无论如何也不能让陆抗再走脱了。

羊角沟喊声大震,魏军眼看到嘴的肥肉要丢了,哪里肯放,个个奋勇向前追来,冲出山谷,尾随魏昌和贺冲兵马紧追不舍。

曹则立功心切,领兵冲杀在最前方,眼看就要追上敌军,忽然前方闪出一队人马,如同钢铁洪流一般,将他的部曲冲得七零八落。

当先一人舞动九齿钉耙,横扫而过,士兵便倒下一大片,紧随其后的一员武将用的大斧也同样虎虎生风,无人能挡。

不止这两人悍勇非常,就是他们所领的兵马也都个个勇猛,竟不惧刀枪,任凭刀枪到砍在身上,毫不避让,一刀便反杀过来。

魏军始料未及,刀枪在对方身上被反弹回来,愣神的功夫,便被对方给反杀了,前军瞬间就被消灭大半。

此时逃到后方的魏昌和贺冲也重新组织人马掉头杀回来,曹则慌忙抵挡一阵,知道他不是李斌的对手,急忙后撤。

“让俺来!”

混乱之中,只听一声闷雷般的爆喝,正是许仪随后赶到。

他肥硕的身躯行动看起来迟缓,但每迈出一步,却抵得上常人的两步,踩得地面咚咚作响,曹则大喜,赶忙让过许仪,让他接住了李斌,二人又在山谷中厮杀起来。

第1653章 智换要地

羊角沟中,夏侯霸领伏兵齐出,许仪在前方领兵挡住战狼营,就在山谷中厮杀起来,夏侯霸随后杀出,贺冲几人上前拦住。

魏军从谷口鱼贯而出,陆抗在高处看得清楚,举起火号挥动,隐藏在山谷口的相毅领交州义士猛然出现,反冲入了羊角沟之中去。

这交州义士本就成长于南越山中,在山林中行走十分迅捷,这等山路相对于南方的十万大山来说不值一提,魏军还在混杀之中,相毅已经带兵占领了羊角沟两边的险要之地。

此时在羊角山谷中埋伏的夏侯儒听到喊杀之声,准备许久,却不见汉军从隘口处撤退,他这一军埋伏在此,就等汉军一半退出隘口时杀出,此时只听呐喊声,却不见一人退回。

又等了一刻钟,还不见人影,忙派兵到高处打探,原来两军在隘口后面纠缠厮杀一处,汉军死战不退。

夏侯儒担心夏侯霸厮杀不过,忙带兵从隘口过来,想要前后夹击,将汉军堵截在这片山谷中消灭也是一样。

前军还未到隘口,忽然一阵乱箭射下,魏兵惨嚎之中,倒下一大片,还不等他们反应过来,巨大的石块便从山坡上滚落下来,月光之下依然看见尘土飞扬,声势骇人。

夏侯儒大惊,急忙领兵撤退,没想到隘口反被汉军占住,十分焦急,经过隘口的那一道山坡狭窄陡峭,难以强行冲过。

聂友逼退第一批来救援的魏军之后,按照陆抗吩咐,将砍伐来的树木堆积在隘口,点起大火,领后军杀入山谷之中。

夏侯霸和许仪等合兵一处,奋力冲杀,见汉军死战不退,心中疑惑不已,后方又不见夏侯儒来接应,正自焦急的时候,忽然见隘口处火势熊熊,不知发生何事。

山谷中的混战将近半个时辰,双方都是精锐,死伤无数,魏军只顾杀敌,但汉军却有备而来,不知不觉之间已经换了方位,逐步转移到羊角沟的谷口。

等夏侯霸发现汉军逐渐退入羊角沟中的时候,为时已晚,夏侯霸大惊,赶忙领兵来占领失地,却早被魏昌和贺冲领兵占住谷口,掩护所有汉军退入羊角沟中。

东方渐渐发白,双方的兵力换了阵地,各自散开之后,骤然间陷入了沉寂之中,羊角沟外烽烟滚滚,隘口之上火苗飞窜,青烟直冲云霄,夏侯霸所领人马散落山谷各处,全都傻了眼。

“混账!”

夏侯霸看到这一幕,气得目眦尽裂,怒喝道,“来人,冲杀过去,夺回羊角沟。”

他本意再次埋伏敌军,未料陆抗竟然死战不退,趁着他追杀之时反而绕后夺了险要之地,如此一来,魏军反被陷入包围之中。

“将军不可!”

王基赶忙拦住了夏侯霸,“山谷中地势险峻,备有无数滚木巨石,汉军已占住地形,贸然冲入,只会徒损兵马。”

“嗐!”

夏侯霸懊悔不已,一剑劈开了眼前的大石,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这该如何是好?”

王基言道:“今羊角沟反被汉军占去,陆抗必发兵去占阳都,将军速从隘口撤回开阳,分兵支援阳都,否则阳都被占,吾等退无后路,粮道被断,大事去矣!”

夏侯霸脸色铁青,这一次羊祜献策,十分精妙,陆抗已然中计,眼看就要大胜,是自己太过心切,轻敌冒进,反而错失良机。

放过汉军去阳都,王基虽说得委婉,夏侯霸也知道大势已去,本来胜券在握到岌岌可危,夏侯霸心中悔恨不已,一阵阵剧痛传来,喉头一甜,口吐鲜血。

“将军息怒,暂且退兵,再来厮杀不迟。”

王基见夏侯霸气得吐血,赶忙叫士兵搀扶就地歇息,带兵到隘口灭火打通道路,与夏侯儒兵马会合一处,派人向郭奕报信,叫所有伏兵从后山返回开阳。

汉军从山谷中杀出,反占了羊角沟,众将才长舒一口气,此时也顾不上后面魏军如何,只要能拿下阳都,便大功告成。

陆抗命相毅守住羊角沟,其余人马重新整备,留下伤残士兵,,将所有干粮拿出来,饱食一顿,军士们休息半个时辰直取阳都。

朝阳初升,山野中鲜花遍地,百鸟争鸣,后山山谷中尸体遍地,一片狼藉,且丝毫不影响这山谷中的清幽。

出了羊角沟,顺白浪河北上,二十里便到阳都,汉军分作三队急行军赶奔阳都,此时路上已有早起的百姓,见到汉军出现,竟不避让,反在路边举手欢呼,竟无人跑去城中报信。

卯时过半,阳都守军正准备开城,忽然见到白浪河两岸烟尘滚滚,旌旗招展,无数兵马径直挺近城下而来,待看清是汉军旗号,吓得惊慌无措,赶忙去禀告县令。

两日前夏侯霸领兵经过阳都,将城中粮草调走一般,守备军器搬运一空,还从城中征调了许多工匠民夫,到羊角沟去埋伏,阳都县令这两日正准备筹措军粮犒劳凯旋之师,未料等来的却是汉军。

阳都县令匆慌来至城上,只见数路兵马已经将城池团团围住,汉军军容素整,杀气腾腾,此时城中已经没有多少弓箭檑木,都被运到羊角沟去了,更无多少可战之兵,城池不堪一击。

县令不知夏侯霸如何兵败,但他心中清楚,连夏侯霸都没有挡住这一路兵马,就阳都城这些预备军和差役,妄想守城无异于螳臂当车,以卵击石。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思考的时间,阳都县令便下令开城,带领城中大小官吏到南门外请降。

陆抗安抚县令和管理,叫他们各安其事,只将城防交给魏昌来布置,其余人马到军营休整,同时派人将相毅从山中调回。

众将坐在府衙之中,太史亨才长出一口气,叹道:“此番以退为进,巧取羊角沟,全仗将军临阵决策英明,否则吾等陷于绝地,只恐至今不能得脱。”

陆抗叹道;“此计若是羊祜所献,足见此人之能,大将军之评诚不欺我,吾等今后对敌,还需谨慎再三,万不可轻敌大意。”

众将点头应诺,陆抗传令各部暂做休整,等到下午布兵截断开阳北路粮道,夏侯霸则不战自败。

第1654章 司马来信

夏侯霸以羊祜之计,果真将汉军围困沂山之中,未料陆抗急中生智,反诱夏侯霸出击,占了羊角沟,魏军无险可守,反被断了归路,只得从后山败退。

夏侯威败军回城,郭奕等人还在等待夏侯霸的消息,只要夏侯霸将陆抗主力消灭于沂山之中,天齐山的汉军便不足为惧。

然而就在夏侯威回城不久之后,夏侯霸也狼狈退回,折损近万人,郭奕大惊,不可置信陆抗竟能突破羊角沟的伏击。

夏侯霸一声长叹,将昨夜之战说了一遍,无奈道:“是某太过贪心,以为汉军中伏,必定惊慌无措,欲趁乱歼之,未料反被陆抗所算,此人不除,当为魏之大患也!”

郭奕也摇头叹息,心中暗忖魏国大患又何止陆抗一人?

姜维、邓艾之流已经独镇一方,如今陆抗又与其父陆逊不相上下,再加上刘封等人,以眼下魏国的情形来看,实难叫人生出多少信心。

羊祜眉头紧皱,知道此时悔恨无用,忙道:“将军,阳都既被陆抗所占,吾等当速速退兵,从临朐沿白浪河退回寿光,否则被陆抗分兵阻断去路,三军危矣!”

夏侯霸一拳砸在桌子上,咬牙道:“来路之上,吾早有此意,二弟,传令三军即刻出城向北,轻装退回寿光,不得有误。”

“遵命!”

“慢!”

夏侯威正要向外走,夏侯霸又叫住了他,“传令下去,临行之时,不得扰民,但凡有烧杀抢掠者,杀无赦!”

“是!”

夏侯威面现羞愧之色,没有回头匆匆走出了大门。

他知道这是因为先前水淹百姓良田导致民怨,夏侯霸特意嘱咐他,不能再让百姓受害,否则魏军愈被百姓所弃,汉军愈得民心,以后将无力再战了。

沉默片刻,夏侯霸抬头看向羊祜,苦笑道:“吾邀汝前来,本欲阻陆抗夺徐州,此计可谓精妙,奈何某临阵指挥不当,功亏一篑,如今徐州恐怕难保,唯有退回北海与毌丘将军合力阻敌,如若不愿前往,吾不便强留,暂回泰山避乱待时而动也未尝不可。”

“将军此言差矣!”

羊祜却微微摇头,抱拳正色道,“属下既决心从军,虽不敢妄言力挽狂澜,亦当权力助将军一臂之力!非为私情,乃是为国耳!君子出必有所为,若将军不弃,吾当誓死追随左右。”

“哈哈哈,好样的!”

夏侯霸苦中作乐,一阵大笑,马上叫众人各自准备撤离开阳。

开阳和阳都都不保,陆抗必定从汶水出兵与施绩的水军遥相呼应,陈泰独木难支,定然也守不住莒县,整个徐州宣告底失守。

中午时分,魏军撤退的消息传到阳都,众将纷纷请令陆抗发兵追击。

陆抗却摇头道:“困兽犹斗。

正所谓穷寇莫追,魏军撤退,必有防备,夏侯霸此番主力遭受重创,只能回青州与毌丘俭合兵一处,徐州其余各处可不战而得,吾等还需驻兵安民,不可贸然而进。”

周鲂深以为然,点头道:“徐州新得,各郡县官员尚未妥善选拔安置,且眼下过了六月,已经进入雨季,随时都有山洪爆发,此时正当安民防洪,若能助百姓保护良田,补充辎重,带到秋收之后,便可两路合兵取青州。”

陆抗点头道:“参军之言正合吾意,欲速则不达,吾先将徐州情报禀告大将军,诸位各去训练兵马,编制降兵,休整三月再战。”

“遵命!”

大半年占领徐州,势如破竹,虽然有些挫折,但终归是一场大胜,众将欣然领命去休整。

陆抗也和周鲂、袁林、诸葛靓等人共商治理徐州之事,将各处选拔的官员和需要补充的官吏一并上报到长安,这些州郡之事,并不比行军布阵简单,反而更加繁杂琐碎。

此时下邳的信鸽已经布置完毕,陆抗的书信从下邳送到陈留,再从陈留到修武军中,两日便到。

刘封正在城中闲坐,见了徐州兵报,不禁大喜,陆抗对付夏侯霸,他还是有这个信心的,不过陆抗在书信中提了一句羊祜,坦言险遭大败,让他也吃了一惊,这两个冤家对头遇到一起,还真说不好谁胜谁败。

当年羊祜是占了晋国国力的优势,陆抗最终耗不过,如今形势翻转,双方又没有和平相处的交互之地让他们二人较量,全凭阵前筹划,与先前的较量又有不同了。

如今姜维拿下兖州,陆抗即将全取徐州,两军合为一处,对付残兵败将的毌丘俭和夏侯霸,就算羊祜有司马懿之能,恐怕也难以抵挡,更合施绩的水军开进徐州,在沿海一带对魏军的牵制极大,三路取青州,只要不出现重大失误,便如探囊取物一般。

而如今在河内,刘封与司马懿对峙于淇水,相持不下,这两月时间双方互有较量,不分胜负,只等秋粮收割之后,刘封便伺机反击,与并州的邓艾合取冀州。

正当与众将欢欣之时,忽然探马来报,司马懿遣使来见,刘封一怔,传令到堂上来见。

来人并非司马懿的心腹人,只是一名普通军卒,带着一个二尺见方的锦盒,上面用红丝带绑着一封书信。

侍卫将书信解下拆开,检视并无异样,才拿给刘封,刘封接过来看了一眼,不禁莞尔失笑,挑了挑眉,撇嘴吸了一口气:“嘶——”左右文武看得莫名其妙,刘封的这笑容未免有些太暧昧了。

徐陵忍不住好奇,笑问道:“将军,莫非那司马仲达要主动请降不成?”

“非也!”

刘封抖了抖书信,顺手便给了徐陵,淡笑道,“这都是我玩剩下的。”

徐陵和沐风几人凑到一起看书信,刘封用下巴指了指锦盒,吩咐道:“打开看看!”

“哈哈哈,原来如此……”“哼,岂有此理,欺人太甚!”

“大将军,司马老儿这是以其人之道反制其人之身呐!”

此时看完书信的众人却态度不一,徐陵几人摇头失笑,寇威几个却又怒不可遏,周处和文鸯已经拿到架在了那使者身上。

第1655章 故技重施

就在众人吵闹之际,却见刘封从那锦盒里缓缓取出一件彩色锦衣,上面绣着金丝凤凰,还有许多精致的花纹,正是一件女子的衣衫,全都瞪大了眼睛。

“啧啧啧……”刘封站起身来,将衣服放到胸前比了比,摇头叹道,“多老司马将军费心,只可惜还是低劣了一些,想我堂堂大汉麒麟王,穿这等衣服,未免有失身份了。”

寇威最久跟随刘封,如果不是关羽收他做徒弟,现在还是刘封的亲兵,第一个忍受不住,掣出宝剑怒喝道:“将军,大丈夫顶天立地,岂能被司马老儿以此羞辱,属下愿与他一决雌雄。”

“将军,吾等乃是大国上将,却被将死之人嘲笑,是可忍孰不可忍?”

周处年轻气盛,宝剑明晃晃地在那来使面前晃动,吓得那使者面无人色,汗珠滚滚,他临行时也没想到司马懿会送这东西给刘封,自忖今日惹怒刘封,恐怕没有活命的机会了。

“行了,行了!”

刘封摆摆手示意众人安静,将衣服放进锦盒里,对那战战兢兢的魏兵说道,“你且回去回复司马将军,就说既然是将军一片心意,盛情难却,吾自有答复。”

那使者一怔,旋即如蒙大赦,转身飞一般冲了出去。

徐陵还算冷静,言道:“将军,当年在洛水岸边,便以此计羞辱夏侯楙,大败魏军,如今司马懿故技重施,反来羞辱吾等,这该如何处置?”

刘封环视众将,见众人神色不一,笑道:“诸位,莫忘了当日夏侯楙之败啊,此乃吾之激将之计,却被司马懿用了,吾等若是中计,岂非自食其果,惹天下人耻笑?”

众人脸色微变,面面相觑,这的确是司马懿激将之法,但想罢休,却实在忍不下这口气,连月不出战,被人比作妇人女子,脸上也不好看,不说别人耻笑,以后在军中还如何带兵?

沐风蹙眉道:“司马懿在信中言道,若吾等与妇人一般避畏刀剑,不敢出战,就该再拜受此锦衣,若是尚有男子之气,当依期赴敌,这该如何是好?”

“将军,怕他何来,让末将出战!”

赵广也按捺不住了,主动请战。

“诸位,眼下非战之时,七月流火,将士疲乏,如何能战?”

刘封轻咳一声正色道,“司马懿几次用计都被吾等识破,不能成功,此番不得已出此下策,激吾等出战,其求战之心愈切,吾等便越不能出战,吾料魏国必定有了变故。”

“极有可能!”

经刘封一提醒,徐陵也反应过来,言道,“魏军虽说河北粮草充足,但也连年交战,多次从冀州抽调兵马粮草,如今又有二十万鲜卑军在此,吾料魏军粮草也将告罄了。”

“非但是粮草一事,”刘封冷然笑道,“兖州、徐州兵败,据前军来报,毌丘俭和夏侯霸对司马懿极为不满,那钟会、卫瓘乃是司马懿心腹之人,与这二人生出嫌隙,此番回到邺城,必有恶语弹劾,一旦处理不当,必会有内乱,司马懿急于求战,或许是想早日回朝去。”

沐风双目微凛,缓缓点头道:“越是如此,便越不能让司马懿回去。”

刘封伸手摸了摸锦衣,嘴角浮现出一抹诡笑,缓缓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陪司马大将军演一出大戏。”

众人疑惑道:“什么大戏?”

“马上叫人于长安、咸阳一带寻找……”“大哥,那司马老儿欺人太甚,怎能咽了这口气?

让我出兵,三千人杀他个落花流水。”

正在商议对策的时候,一个炸雷般的声音从外面传来,一听就是张苞,他刚刚训练完毕从军营归来,听说司马懿差人送锦衣来,来不及卸甲便怒气冲冲地赶来。

“大哥这口气……”张苞抱着头盔噔噔噔地冲进来,却见众人心平气和,刘封一脸微笑,顿时愣住了,一双环眼瞪得更大,“你,你们……你们怎得这样?”

张翼抱拳笑道:“张将军,消消气,此乃司马懿激将之计,大将军已有对策了。”

“对策?”

张苞上前两步,一眼便看见了锦盒里露出的衣服,怒道,“好个司马老贼,黔驴技穷了不成,还效仿大哥,反来羞辱人,真是岂有此理。”

刘封笑道:“继业不必着恼,我们更不能中计,你先回去歇息,我自有对策。”

“真有对策了?”

张苞不信地看着刘封。

“自然有。”

“不出兵?”

“不出兵!”

“嗐,也好,”张苞虽然不解,但知道刘封平时就智计百出,既然他决议不出兵,只好点点头向外走,到了门口又回头道,“大哥,若是出兵,记得让我打头阵。”

刘封笑道:“放心,先锋一定是你的。”

张苞满意而去,刘封马上命徐陵向邓芝写信,派人在关中寻找所需之人,一月之内送至修武来,徐陵听得神色古怪,却还是依令行事。

书信写完之后,刘封又命张翼在淇河岸边搭建八尺高台,四丈见方,上搭凉棚,十日内造齐,其余各将继续练兵,等候军令。

众将见刘封搭高台,以为又要检验各部兵力,这样的检阅以前在长安和洛阳没少搞过,赶紧各去准备,虽然不用上场杀敌,但这也是各营各军较量的时候,决不能松懈。

大厅里很快又安静下来,刘封一声轻叹,将那件锦衣又拿出来看了看,无奈失笑,当年司马懿坚守不出,诸葛亮求战心切,送女子衣衫给司马懿嘲讽于他,如今却形势反转,司马懿反送衣服到汉营,情形何其相似。

这两月来双方虽然没有正面交手,但暗地里小股兵力较量不下二三十次,不分轩轾,现在司马懿求战心切,出此下策,必定是军中或者后方有了变故,越是在这个时候,刘封越要沉住气,叫司马懿方寸大乱,才是反击之时。

虽说历史上司马懿硬生生熬死了诸葛亮,如今自己比司马懿更年轻许多,但刘封却等不到熬死司马懿的那一天,战争尽快要在两年内结束,统一中原之后,他还有更大的目标去完成。

第1656章 隐患重重

魏军使者回到牧野大营,将见到刘封的情形叙说一遍,兀自心有余悸。

司马懿眉头微蹙,问道:“刘封并未嗔怒,反而面带喜色?”

“正是!”

魏兵答道,“刘封答复不日将有回复。”

司马懿背着手踱了两步,示意那人退下,沉吟道:“刘封果然不肯中计,却不知如何答复。”

司马昭冷笑道:“此人阴险诡诈,只恐这巾帼女衣,对他来说算不得什么。”

司马懿的脸色愈发阴沉,轻叹道:“兖州、徐州失守,先是钟会暗告毌丘俭有不臣之心,与东海王来往甚密。

如今卫瓘又来信报夏侯霸私通汉军,若青州有变,河北难保啊!”

司马昭脸色微变,急道:“父亲,卫瓘因延误粮草被夏侯霸惩处,回朝养伤,若心中怀恨,散布谣言,只恐曹爽一党又要生事,此事不可不防。”

“此事你三叔恐难防范得住!”

司马懿沉沉点头,无奈道,“只是刘封坚守不战,汉军防守密如铁桶,为父又岂能相顾两全?”

司马昭言道:“父亲,如今前线交战接连失利,人心不稳,朝中更是人人自危,还是让孩儿先回朝坐镇吧!”

司马懿沉吟良久,才长叹一声:“如今麾下文武不济,朝中人才凋零,也只好如此了。”

司马昭抱拳道:“孩儿这就出发。”

“且慢!”

司马懿拦住司马昭,嘱咐道,“汝此去邺城,但求稳住朝堂,安定人心,不可与曹爽旧党冲突,安抚为重,待为父平定河内,自会回朝处理这些余孽。”

“遵命!”

司马昭记在心中,顿了一下又道,“这两月军中之事父亲尽皆过问,形疲神困,孩儿看大可不必,但叫军中诸将各司其职即刻,父亲已不如壮年之时,身系一国之重,保重身体要紧。”

司马懿背着手来到窗前,看着外面阳光明媚,鲜花盛放,心中的阴霾却无法散去,淡淡道:“为父自知轻重。”

司马昭看着司马懿已经佝偻的身躯,这两月须发尽白,心中暗叹,默然退出了大堂。

他们父子何尝不知知人善用,但奈何军中缺少能够独当一面之人,州泰、徐盖之流非大将之才,魏国上下唯一能够独自领兵的算来算去也就毌丘俭和夏侯霸,奈何偏偏还是曹家的心腹,甚至不受司马懿控制,军中之事根本无法委任出去。

正当司马懿忧心之际,参军辛敞急匆匆走来,将一封书信递给司马懿:“大都督,鲜卑军在汲县闲置许久,人心浮动,胡人向来暴躁好战,若再不出战,只恐要自乱了。”

“轲比能……”司马懿扫了一眼书信,这已经是半月来贾充派人送来的第八封信了,信中言辞愈发焦急,看来鲜卑军内部的确生出了变故,胡人久在中原,无所事事,必定人人躁动。

“若非两月前轲比能大败,失了粮草辎重,仰息于吾军,只怕还等不到此时!”

辛敞忧心忡忡,“大河岸边良田已皆被鲜卑人糟蹋一空,汲县百姓扶老携幼奔走获嘉,若不早思对策,这援军恐成祸患。”

司马懿脸色微沉:“轲比能畏惧刘封、张苞等,不敢先发兵,非要待吾前军获胜方肯出动,奈何刘封避而不战,也是无奈之举。”

辛敞言道:“既然如此,何不以粮草迫之?

若轲比能再不听号令,便断其粮草辎重,鲜卑军命脉皆在都督之手,何惧于他?”

“糊涂!”

司马懿一声冷喝,“今鲜卑军十余万盘踞于大河北岸,如洪水猛兽,若能善导之,当为吾军之利器,若一旦不慎,则反噬于吾等。

今若断其粮草,轲比能恼羞成怒,领兵反杀入河北,纵容军士抢掠,吾等岂非不战自败?”

辛敞一怔,喃喃道:“莫非果真是引狼入室不成?”

司马懿冷笑道:“吾既有引狼之意,便有控狼之术,轲比能未得好处,尚不敢自乱,叫贾充暂且不必忧心。”

辛敞知道司马懿城府极深,不敢多问,顿了一下言道:“只是军中粮草因分鲜卑军所用,已不足三月之用,还请都督早思破敌之策。”

司马懿双目微凛,沉声道:“吾早有安排,且看刘封在阵前如何应付,若前阵不能取胜,只好另辟蹊径了。”

辛敞言道:“若将邺城府库粮仓打开,尚能支撑两月。”

司马懿蹙眉道:“吾已命府库中拨发钱财去各县收购粮草,为何还要打开内城粮仓?

此乃国之根基,一旦开仓,必定人心浮动,不可妄动。”

辛敞苦笑道:“都督有所不知,如今河北境内民心不稳,各县衙前去收粮,百姓皆闭门不开,无一人肯售卖粮食,如今粮价已高出三成,依然寥寥无几。”

“竟有此事?”

司马懿吃了一惊,旋即叹道,“未料河北人心至此。”

辛敞只能无奈叹息,这一切后果都是朝堂上下混乱所致,前有曹爽和台中三狗乱政,后有司马懿借调鲜卑军进入中原,莫说是天下百姓,就是河北魏国百姓,也都积怨极深,甚至大多数人暗中企盼汉军早日入境,此时又焉能再助官府?

“都督,那邺城粮仓——”“吾已命子上回邺城主持朝堂,粮仓之事暂且不必妄动,”司马懿抬手拦住了辛敞,缓缓道,“且先从民间收购,若是百姓不肯卖粮,将那些朝堂公卿之家的私仓暂且打开来收,当年武帝分封各族,如今国将危亡,也该到他们出力之时了。”

辛敞心中吃了一惊,嘴巴微张,抱拳道:“遵命。”

他们二人都很清楚,这时候如果从民间强心征粮,必定会引起暴动,那时候内忧外患,比鲜卑军反叛还更加可怕,只好先从这些官员和大家族中下手了。

但这些人私兵和权力也不容小觑,哪里是万全之策?

明知是饮鸩止渴,却也是无奈之举。

“三月之内,必见分晓!”

辛敞走后,司马懿在窗前呆立良久,才缓缓吐出一句话,走到门口对侍卫吩咐道:“来人,备车去鲜卑大营。”

第1657章 相约会盟

为了安抚鲜卑军,司马懿不得已又去了一趟汲县,与轲比能长谈半个多时辰,双方约定十月之前全取河内,否则轲比能便退回幽州。

这倒并非轲比能不喜中原,作为第一个踏入中原腹地的鲜卑首领,轲比能自豪无比,但自从来到河内之后,两军僵持不下,屡屡受挫,而他对刘封和张苞等人本有敬畏之心,先前被司马懿许诺的许多里无法达成,便萌生退意。

鲜卑军在塞外向来自由,广袤的草原之上来去自如,纵马驰骋,何等快活,如今被困在小小的汲县,不得扰民,连坐骑也缺少青草而逐渐消瘦,困得太久,便难免生出烦躁之心。

当然这些问题已轲比能之能,想要弹压并不算困难,但幽州几次传来的消息让轲比能无法安心呆在中原。

原本约定,进入关塞之后,拓跋部只取代郡,其余幽州大部皆归轲比能所有,但轲比能尽带精锐进入中原,幽州空虚,拓跋部便趁虚而入,又占领了上谷郡,趁势吞并其他各部兵力,这才是让轲比能坐立不安的主要原因。

原本按照司马懿的约定,三月之内取河内,半年杀入洛阳,任凭他取用皇宫之物,却没想到半年过去,至今连大河都不曾渡过,后方还被拓跋部威胁,轲比能怎能不急?

司马懿承诺帮轲比能说服拓跋部退兵,安抚鲜卑军之后,回到大营,并州的消息也再次传来,邓艾已经领大军攻入太原郡,即将兵临晋阳城下,并州形势危急。

汉军进入太原郡之后,并州许多家族暗中鼎立相助,尤以太原王氏和雁门郭氏为首,这两家有王凌和郭淮二人写信陈述厉害,他们又有人在汉朝为官,族中之人自然个个信诺。

雁门郡原本就被鲜卑军占领,兵力空虚,如今汉军才道太原郡,雁门郡已经望风而降,只剩太原郡苦苦支撑,而据细作来报,太原王氏也积极恭迎汉军,族长屡次派人劝降王昶,形势也不容乐观。

太原王氏,以司徒王允为首,曾为并州第一大族,王允死后逐渐凋零,但王允被诛时,王允兄长之子王晨、王凌二人逃回家乡,还带回了王允之孙王黑。

后王凌被曹操赏识入朝为官,王晨便在太原主持族中之事,将王黑抚养长大,后迁都于许,献帝思允忠节,使改殡葬之,并遣虎贲中郎将奉策吊祭,赐东园秘器,赠本官印绶,封孙黑为安乐亭侯,食邑三百户。

王黑也从此成为王氏一族的族长,经历过当年洛阳、长安之变的王允之后,无时无刻不想着重振汉室,如今眼看汉军杀进并州,焉有不竭力相迎之理?

司马懿对王昶有提携之恩,当年明帝下诏求贤,卿校以上,各举一人,他身为太尉,举太原王昶应选,便是想借机拉拢并州王氏,如今就算王昶感念举荐之恩,恐怕也难阻族中众人之意。

并州失守,汉军就能从壶关、飞狐径等地进入河北,邓艾这一路兵马的威胁绝不比姜维和陆抗两路小多少,必须要在此之前逼退刘封,才能扭转局势,这也是司马懿急于求战的原因之一。

只是让司马懿疑惑的是,刘封明明说有答复,但偏偏不见书信前来,探马几日来报,汉军在淇河岸边搭建高台,似有检阅三军之意,莫非要准备斗兵斗阵不成?

眼下魏国国力衰弱,内忧外患,拖得时间越久,对魏军愈发不利,司马懿又无力四处奔走,这几日急得茶饭不思,连下数十道密令派人送出去,谁也不知道他在布置些什么。

半月之后,徐州又传来消息,夏侯霸领残兵退守潍坊,与北海郡的毌丘俭合兵一处抵御汉军,因东海一带连日大雨,双方暂且罢兵休整。

但一道密信却让司马懿甚为担忧,徐州北汉军所占之后,东海王曹霖迁至北海暂住,毌丘俭到了青州之后,先行拜访曹霖,与之来往甚密,夏侯霸败退之后,与毌丘俭合兵一处,数日之后,二人同往曹霖府中聚会一整日,意图难测。

“报——”就在司马懿忧心之际,探马匆匆来报,“大都督,汉军在淇河搭成一台,晓瑜三军要与都督共商大事,请大都督三日后到台前一叙,以汉室历代帝王为誓,绝不动刀兵车马。”

“嗯?”

司马懿有些意外,皱眉道,“刘封果真如此放言?”

“正是,刘封一麒麟王之名,将手谕散发全军,方才还遣人送来百道谕令,抛于大营之外,此事全军上下皆知。”

“哦?”

司马懿眉头拧成了疙瘩,将那封巴掌大小的纸笺接过来,只见上面写着:“承蒙魏都督司马公之约,见物欣喜,无以为报,预备半月,备席相待,以报将军遗物之盛情。

今乃大国相交,当以礼相迎,绝不动刀枪弓箭,有三皇五帝,汉室历宗为鉴,绝无食言,望都督于三日后赴约,鄙人不胜激切之至!”

书信下放正是麒麟王的印信,还画了一个圆圈笑脸,看起来审视诡异,叫人有些哭笑不得。

“大都督,刘封下书,只恐有诈,此乃鸿门宴耳,都督不可前去。”

正当司马懿沉吟之际,辛敞和王韬几人急匆匆赶来,他们也都看到了这一封约书,赶来与司马懿商议。

看着众人焦急的神色,司马懿反倒冷静下来,笑道:“刘封既将书信昭告三军诸县,此事天下皆知,又以汉室历代宗主为誓,吾料他定不负我。”

辛敞急道:“大都督,天下皆知刘封为人阴险狡诈,此番前去,若是有诈,置三军安危于何地?”

“哈哈哈,诸位此言差矣!”

司马懿却缓缓摇头,“汉军士气正盛,欲得民心而取河北,刘封便不敢食言,当年弘农会盟,刘封尚敢只身赴约,吾岂能示弱?”

司马懿明白刘封的这封书信,一来是表明其心意,二来也是让他没有退路,如果不赴约,不但被天下人耻笑,三军将士也会暗中议论,这对局势本就不利的魏军来说又是一个无形的打击。

“都督……”“好了,诸位不必再劝!”

司马懿心意已决,吩咐道,“若不赴约,两军相持无日,于吾军不利,不妨前去一行,或可寻求转机。”

第1658章 不请自来

三日之后,司马懿布置各军谨守营寨以防万一,带领一千精兵赶奔淇河,远远便看到那一座搭起来的高台,张灯结彩,还挂着许多灯笼。

汉军早已守住淇河两岸,十分素整,看着汉军阵容,司马懿慨然一叹,不禁想起了当年在潼关接待刘封与曹叡见面的情形。

当初的刘封还略显稚嫩,只带数十人便深入龙潭虎穴,神色坦然,从容自若,弘农会上与曹叡相见,不卑不亢,一番言论,更让所有人动容。

彼时刘封虽然崭露头角,但魏国上下依然对其不够重视,认定诸葛亮、关羽等才是国之大患,未料十年之后,真正覆转大魏江山的,却是这个螟蛉之子。

看到魏军出现,一里地之外高台之上已经锣鼓齐鸣,号角连天,汉军更是排列两行夹道相迎,显得十分隆重。

司马懿让兵马停在三百步开外,只带一百亲随上前,到了队列前下马,迎接他的却非刘封,而是张苞和徐陵等汉将。

徐陵抱拳笑道:“司马都督果然见识不凡,今日能如约而来,吾等倍感荣幸,请!”

司马懿左右张望,还是不见刘封,白眉微蹙:“不知刘将军现在何处?”

徐陵指了指高台答道:“将军现在后台安排,先请都督入座,稍后自来相见。”

司马懿一怔,不知道刘封还在安排什么东西,但既来之,则安之,领周旨、徐质二将走向台前。

到了台前才发现台下竟也搭了两排凉棚,此时辰时已过,烈日炎炎,但青草地上威风徐徐,凉棚之下倒也凉快。

徐陵将司马懿安排入席,与张苞几人作陪,早有准备好的茶水和西域运来的瓜果摆上,甚至还有一些连司马懿都未见过的糕点,看上去十分丰盛。

分宾主落座之后,徐陵忽然问道:“都督也曾镇守关中,不知可曾听过关中传有歌舞,名叫‘梆子腔’?”

“梆子腔?”

司马懿眉头微皱,点头道,“本督倒也知道一二,此乃关中百姓佳节取乐之曲,因以枣木梆子击节,故有此称,因多为秦人演奏,经书记载为秦腔。”

徐陵抱拳笑道:“久闻都督学识渊博,果然不假!这秦腔俗传为钱氏缀百裘外集所城,始于关中,以梆为板,月琴应之,亦有紧慢,俗呼梆子腔,在蜀地谓之乱弹,深受百姓欢迎,人人传唱。”

“徐将军,本督来此,非为讨论优伶之事,刘将军既然下书约请,何以迟迟不肯相见?”

司马懿心中记着两军交战之事,见徐陵忽然说起这些民间俗事来,他对这些优伶可是没什么兴趣,刘封又不现身,饶是他再好的涵养,也心中不快了。

咚咚咚——徐陵正要解释之时,却听到鼓乐之声又起,倒是吃了一惊,这一次会盟,只邀请了司马懿一人,此时迎宾之乐又起,还有什么人物会来前军?

“军师,鲜卑军到了。”

正当他起身准备询问的时候,张翼已经派人前来禀告。

“鲜卑军?”

徐陵和司马懿同时一怔,互相对视,眼里都有疑问之色,显然他们都没想到鲜卑军也会派人前来,都以为是对方邀请来的。

相视片刻之后,两人会意,又同时摇头,徐陵抱拳道:“都督请稍后,来者是客,在下先去迎接。”

司马懿眉头皱得更深,缓缓坐下,望着偌大的舞台一阵发愣,刘封究竟在后台故弄玄虚,不知道究竟有何意图。

“哈哈哈,徐军师,数年不见,风采更胜当年呐。”

鲜卑军竟是轲比能亲自带人来,只有数十人,个个体型彪悍,不过诸多将领未至,徐陵只认识轲比能和琐奴二人。

双方一月前一场大战,杀得血流成河,近万鲜卑军被杀,情形早已无法与当年相提并论,轲比能脸上带着笑,但他身后的那些护卫却个个目露凶光。

徐陵视若不见,抱拳淡笑道:“未料大头领亲临,吾等不胜荣幸,请!”

琐奴笑着上前躬身施礼道:“徐军师,大汗听说麒麟王邀请司马都督会盟,此乃百年难见之的盛举,我们也想开开眼界,不请自来,军师不会责怪吧?”

徐陵笑道:“不不不,来者便是客,今日麒麟王欲将大放异彩,见证之人越多越好,里面请。”

轲比能听得一愣,不知道刘封今天到底有什么手段,竟让徐陵在这里先行夸口,此时也不便细问,留下护卫守在外面,带了几名亲卫来至台前。

司马懿听到脚步声响,起身向轲比能行礼:“本督应约前来淇河,是为军事,不知大头领来此,所为何事?”

轲比能摸着胡茬嘿嘿一笑:“本王听说大都督送了一件大礼给麒麟王,麒麟王苦心半月方才还礼,未免有些好奇,不知这汉、魏两国有何交易,特来做个见证,不请自来,都督不会怪罪吧?”

司马懿听出这轲比能是放心不下他,才来一同参加会盟,是担心一旦两国和谈,一致对外,联起手来对付鲜卑军。

如此小人之心,未免让司马懿心中不悦,淡笑道:“本督应约而来,尚不知刘将军商议何事,是否怪罪,就看刘将军意下如何了。”

徐陵在一旁抱拳笑道:“此番邀请司马都督前来,是大将军不愿辜负都督一番苦心美意,故而盛情邀请,诚心相待,为都督献上一场‘好戏’,大王既来见证,倒也无妨,请入座。”

轲比能冷然一笑,显然不相信徐陵之言,就坐在司马懿临近的席位之上,今日若是他们二人避开自己商谈军事,回去之后就要早做准备了。

就在此时,一名士兵从台后快步走来,到徐陵面前禀告:“军师,将军传令,已经准备就绪。”

徐陵大笑道:“好戏即将上演,二位请欣赏。”

司马懿和轲比能齐齐一怔,不知道徐陵究竟是何意,却见他也自顾入席坐在一旁,至今还不见刘封露面,着实疑惑。

咣咣咣——就在此时,忽然高台之上锣声大作,紧接着鼓声、梆子声接连响起,伴着月琴和唢呐之声,响彻燥热的淇河两岸。

第1659章 搭台唱戏

纵然司马懿足智多谋,也万没料到刘封真会请他来看戏,那锣鼓声响,梆子月琴之下,走出来许多伶人,穿戴各不相同,讲述一名出征得胜归来的普通兵卒凯旋还乡。

司马懿曾在关中,对这戏词还能听出个一二来,那轲比能更是莫名所以,初时还觉新鲜,一刻钟之后便觉无聊,低头将桌上的瓜果尝了个遍。

这演戏舞蹈毕竟是闲暇消遣之用,两军阵前,剑拔弩张,刘封在这里故弄玄虚,司马懿哪有闲情欣赏,渐渐有些焦躁起来。

就在此时,那台上的军卒也到了家门,扣环叫门,军卒报上名姓,只说丈夫出征归来,后台便传来一声女子的惊呼。

“喂呀——”这一生娇呼,有欢忻、又有哀怨,听得叫人浑身一震,却又柔肠百结。

轲比能等人顿时瞪大了眼睛,在军中半年,何曾见过半个女人的影子,此时哪怕听到一点声音,也是如闻仙乐。

司马懿却面现不悦之色,刘封此时还不现身,故意拖延时间,弄这些优伶在此,可能别有企图,便欲起身回营,早做防备。

就在他缓缓起身之时,却听台口一人唱道:“忽听得夫君一声唤,在后堂来了我新婚之人。

出门走一个风摆柳……”便有一女子忸忸怩怩从台口快步走了出来,司马懿顿时双目收缩,只见这女子所穿的衣服,正是他半月前送给刘封的那一套巾帼女衣。

那女子用红布盖头,看不清面目,走起路来真如同风摆杨柳,显得风姿绰约,随着锣鼓之声在台上转了一圈,更显得我见犹怜。

“哈哈哈,好!”

轲比能双目瞪大,发出狼一般的光芒,拍着桌子一声大叫,他身后的那些鲜卑军也都个个大叫起来。

司马懿本欲拂袖而去,但见到这一套女衣,只好站住了,他知道刘封将这套衣服展示出来,必有所为,耐着性子冷眼相看。

台上两位伶人相见,几句寒暄,锣鼓声响,便见那女子又唱道:“可怜负弩充前阵,新婚之夜去从军;饥寒饱暖无人问,独自眠餐独自行!可曾身体受伤损?

今日凯旋踏归程,盖头犹覆在妾身,白首相伴度残生。”

那军卒安慰几句,诉说当年正当新婚之时被强行征召入伍,连盖头都未来得及揭开,今日重续旧情,弥补遗憾。

咚锵咚锵——就在军卒将手放在盖头之上,万众期待之下,急促的鼓点和锣声响起,红盖头缓缓拿下,那女子以手遮面,娇羞不已。

轲比能早已按捺不住,也激动地站了起来,挥手大叫道:“喂喂,快拿来,让本王看看佳人相貌如何?”

“哞儿——”蓦然间,那女子猛然发出男子的怪叫声,将衣袖撤开,便见一张俊俏的面庞,只在额头和眉梢间略施粉黛,吊了眉梢,显得英姿飒爽。

“啊?

你,你你你……”轲比能大惊,嘴里的哈密瓜吐了一地,指着台上之人说不出话来,虽然简单化了妆,但刘封的模样还是能看得出来的。

司马懿都脸色大变,白须阵阵抖动,眼神变换数次,愕然无言,怔怔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切。

“大将军?”

徐陵几人也是始料未及,都惊得站了起来,不可置信地看着台上,谁能想到堂堂麒麟王,大汉大将军,竟会去台上当优伶,更扮作妇人装腔作势,忸怩作态?

“嘿呀——”舞台之上,却见刘封扫视众人,盯住了司马懿,叫板高声唱道:“抬头却见司马都督,你不该不知天命强用兵,多少人妻离子散命丧残生。

又不该笑骂写书信,送来了脂粉裙钗叫我扮妇人。

不叫尔看尔要看,不叫尔观尔要观,只恐你胡思乱想心不定,红罗帐内你我叙叙交情……”“岂有此理,不知羞耻——,咳咳咳……”看到刘封最后连唱带勾手招呼的动作,司马懿气得浑身颤抖,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连退两步,眼前冒起了金星。

“都督,都督!”

周旨和徐质此时才从震惊中反应过来,赶忙上前将司马懿搀扶住,生怕他被气得昏过去。

此时司马懿明白,刘封根本不是和他商议什么军情,而是故意穿着巾帼女衣来故意刺激他,以示绝不中计。

“刘封,尔当真不知羞耻!”

司马懿深吸几口气,才算平息下来,指着刘封骂道,“本督奉命出征,收中原重整乾坤,诸葛孔明与吾争锋,各出计谋,胜败无憾,唯有汝不知羞耻,竟头戴凤冠、身穿霞帔,此等捏扭作态,真正无耻至极!”

刘封却拂袖大小,来至台前抱拳道:“哈哈哈,司马都督此言差矣,若论将起来,都督也算得上是前辈,正所谓长辈赐,不敢辞。

都督一番苦心赠送女衣,我若不展示一番,岂非辜负老人家美意,落得个不知尊老,不懂礼仪之恶名,此乃礼尚往来,何来羞耻之言?”

“哼,刘封,某今日方知,尔不过是女流之辈而已!”

司马懿拂袖怒骂道,“汝若敢斗兵、斗将、斗阵、斗智,本督奉陪到底,哪个与你来斗羞?

走!”

也不知突然哪来的气力,司马懿一挥手,竟将徐质和周旨推了个趔趄,拂袖大步而去。

刘封在台上招手叫道:“大都督,你这又是何苦来哉?

你看我辛苦化妆,准备数日,便如此辜负了吾一片诚心不成?”

司马懿正快步走着,闻言一个踉跄,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广场,在侍卫搀扶之下上了马车扬长而去。

“嘿嘿,想不到堂堂大汉麒麟王,竟也会扮做女子伶人,真是千古奇闻。”

众人惊愕沉默之际,轲比能忍不住抚掌大笑起来,想起刚才刘封出场的情形,竟有些意犹未尽,心中不住暗骂自己无耻。

“大王,可莫要轻视了天下女子,古有妇好整顿乾坤,今有巾帼军重整河山,本将今日便送你一句话:巾帼不让须眉!望你谨记在心。”

“嘿嘿,草原上的恶狼鹰隼本王尚且不惧,区区妇人女子,能奈我何?

告辞!”

轲比能见司马懿已走,可不敢单独留在汉营,随后也匆匆离去。

第1660章 宴请故人

“昔日与大王一见,甚是想念,今日难得一见,便如此匆匆离去,未免待故人太薄了吧?”

就在轲比能急于离去之时,徐陵却慢条斯理地站了起来,将轲比能一行拦住了。

“怎么?”

轲比能脸色一变,沉声道,“徐军师还有话要说?”

他身后的鲜卑护卫也都紧张起来,个个围在轲比能身后,手按剑柄,有一人默然抓住胸前的狼骨哨,只要发现苗头不对,便马上吹响警报。

当年在雁门关外,轲比能为了能进入并州,不惜与刚刚进入西河郡的汉军合作,成功取下雁门关,双方可谓合作愉快。

而轲比能也成为第一个踏入汉人雄关的胡人首领,名声大振,如风卷残云一般统一塞外,控弦十万之众,声威大震,对刘封还怀有感激之情。

但随着形势转变,如今为了进入中原,又与魏军合作对付汉军,应约深入中原腹地,几次与汉军交手,都损失惨重,双方的交情早在几次血战之中消磨殆尽,只剩下无尽的血海深仇。

此次轲比敢来汉营,主要还是因为司马懿来赴约,刘封昭告天下不会杀人,他以盟友的身份前来,只要司马懿安然无恙,他自然也无需担心。

之所以要如此冒险,只因前几日与司马懿有过争执,为了粮草之事,他几次扬言有背反之意,如果魏军胆敢照顾不周,便挥兵反杀入冀州,以此来要挟司马懿。

此次司马懿与刘封会盟,轲比能担心两家谈和,联手来对付鲜卑军,汉人向来狡诈,轲比能放心不下,才来打探虚实,未料刘封果真只是演了一场戏,将司马懿气走,轲比能也只好随后便走。

此时司马懿含怒而去,徐陵又拦住去路,轲比能心中一沉,如果刘封在此时翻脸不认人,借机动手,只怕要含恨于此。

心中惊疑不定,却见徐陵笑道:“大王号称塞外第一人,前来赴宴,未曾饮得半杯酒便匆匆离去,莫非有胆怯之意?”

“哼,本王何曾怕过?”

轲比能下巴微扬,瞪着徐陵,“就算是千军万马,本王也毫不畏惧,只是今日随司马都督前来,既然司马都督离去,我等留此无益,不便打扰。”

“大王此言差矣!”

徐陵摇头道,“今日且不论司马仲达来意如何,撇开魏军不说,你我之间不还有些旧情?

前番几次交战,乃是各为其主,身不由己,今日难得一见,不妨一醉方休,你我不谈军事、国事,只叙旧,你看如何?”

“只叙旧?”

轲比能将信将疑,盯着徐陵。

徐陵叹道:“自然只是叙旧,大戏上演,酒宴已然摆开,司马都督不肯赏脸,大王若再去,此宴不欢而散,未免叫人扫兴呐。”

“哎呀呀,你们何来如此多的废话?

既然来赴宴,就一醉方休,今日谁要动一下刀枪,我保证叫他人头落地。”

就在此时,一道粗豪的声音传来,轲比能听得浑身一震,时隔多年,他对张苞的这个声音可是记忆犹新,豁然转头,果然见张苞正从外面大步而来。

轲比能马上满脸堆笑:“张将军,数年不见,愈发英武了。”

张苞大步走过来,不由分说便拉住轲比能的手臂往回走:“哈哈哈,承蒙大王挂怀,还好还好,来来来,本将陪你饮晏,保证你少不了一根毫毛。”

“这这这……”轲比能也是练武之人,但手臂被张苞一拉,竟毫无反抗之力,踉踉跄跄跟着走向台前,有些语无伦次。

看看此时舞台之上已经空无一人,疑惑道:“不知麒麟王去了何处?”

张苞笑道:“大哥还有军务要忙,无法奉陪大王,怎么?

我老张陪你喝酒,辱没了大王身份不成?”

“不不不,正好正好!”

轲比能连连摆手,刘封不在此处,反而叫他心中安定不少,既然张苞承诺安全,走也走不了,便只好坐了下来。

司马懿退走,刘封不在,张苞和徐陵作陪款待鲜卑军,不仅让轲比能入座,还邀请其他鲜卑军一同入席,将原来空着的席位坐满。

鲜卑军初时还有些坐立不安,等到瓜果佳肴全部端上来,十几坛美酒打开,酒味逸散开来的时候,每个人都双目放光,不停吞咽口水。

随着舞台之上大戏重新开演,锣鼓声响起,几杯酒下肚之后,气氛渐渐活跃起来,酒宴也渐入佳境,甚至连轲比能都忘了身在敌营,竟与张苞几人推杯换盏,拼起酒来。

这些酒可是刘封专门从长安运来的,正是费祎那个同乡在刘封指点之下新酿的烈酒,虽然还远不如后代的纯酿,但比起这个时代的米酒和水酒,简直是天壤之别,莫说是鲜卑军,就是轲比能也未曾尝过一滴。

美酒入喉,兴头上来,再有摆在桌上的红烧肉、酱肘子、烤全羊等等,还有那些西域来的瓜果,都是鲜卑人未曾见过的,很快便杯盘狼藉,倒下一大片,这一场酒宴对于轲比能他们来说,简直如同瑶池赴宴一般,喝得痛快,吃得尽兴,尤其是这两月来魏军粮草也并不充裕,只吃米饭杂粮的鲜卑军,忽然有此美味,哪里还能忍耐得住?

酒席之上,徐陵他们果然只字不提军事,只说些当年在雁门关之事,感怀旧情又加上被困数月的烦闷,轲比能才过三巡便醉得不省人事。

一曲终了,终究酒席要散,未时过后,汉军便纷纷撤离,悉数退到淇河西岸,只留下一席凉棚给鲜卑军遮挡烈日。

迷迷糊糊被晚风吹醒,轲比能等人悠悠醒转,看看四周狼藉满地,兀自意悠味境,仿佛一切都在梦中一般,那美酒,那佳肴,一切情形都令人不敢置信。

有两名鲜卑军还将跌碎的酒坛拾起来舔着里面的酒渍,甚至有人泪流满面,嚎啕大哭,这一生从未尝过如此人间美味。

“这……刘封这算什么?”

轲比能坐在凳子上,望着空悠悠的舞台一阵发愣,搞不明白汉军究竟有什么意图,哪有美酒佳肴招待仇敌的道理?

琐奴舔舐着嘴唇眼巴巴看着西方,言道:“大汗,天色将晚,我们还是先回营再说吧!”

“唉,回去吧!”

轲比能怅然若失,扶着桌子起身,顿了一下言道,“设法再与徐军师联络,看看能不能再弄些这种酒来尝尝。”

第1661章 以夷制夷

司马懿本想与刘封一番长谈,甚至思谋能够划河而治,三日里思索无数说辞,未料却在淇河岸前被戏弄,气得差点吐血。

怒冲冲回到大营,加上年迈体衰,来回颠簸,便觉身体不适,头疼欲裂,命辛敞部署各将看守营寨,先回后营去歇息。

一觉睡到月上东山,辛敞来报,魏军走后,轲比能却留在汉营饮宴大半日,喝得酩酊大醉,至夜方回。

司马懿斜躺在床上,毛巾敷着额头,眉头紧蹙:“汉军一月前杀死过万鲜卑军,轲比能还敢留下赴宴,不怕刘封将其斩首么?”

辛敞答道:“据细作来报,张苞亲自作陪,却未谈军事,只是饮宴,甚为奇怪。”

司马懿沉吟片刻,笑道:“刘封此乃疑兵之计,吾料其必是强留轲比能,欲以此离间吾等,叫贾充千万小心,告诫轲比能不可中计。”

辛敞叹道:“胡人向来见利而忘义,大漠之外,强者为崇,今汉强而魏弱,此番鲜卑军赴宴平安无事,难保其不起异心,都督还是要多做防备。”

“胡人无义,向来如此,”司马懿缓缓点头,双目微凛:“若轲比能当真不为吾所用,当断则断矣!”

辛敞吃了一惊:“都督,此时若与鲜卑军反目,刘封必不会作壁上观,非为上策也,还望都督三思。”

司马懿冷然一笑:“吾视轲比能如鹰犬耳,只可纵之伤敌,岂能叫他反噬于人?若是不可为,吾自有计除之!”

辛敞点头道:“轲比能自收服大漠以来,驱逐匈奴,入寇中原,狼子野心昭然若揭,久留必为后患。”司马懿沉默片刻,缓缓道:“吾弃幽州引鲜卑军为援,一来是因兵力不足,二来也是收缩防线,全力与汉军一战,今国内空虚,如临深渊,退无去处,唯有拼死一战以求生

机。未料被阻在淇河,今刘封执意不战,轲比能执兵自重,唯有另图良策了。”

辛敞忙问道:“都督可有计策?”

司马懿以手扶额:“此事容某思之,参军马上写信于贾充,叫其小心安抚轲比能,注意其动向,若与汉军再有来往,速报我知。”

“遵命!”

辛敞知道司马懿这一段时间劳心伤神,不敢太久打扰,退出了中军大帐。

与此同时,汉军大营中却一片沸腾,刘封今日忽然扮做女装充当伶人,包括张苞、徐玲等人都未曾料到,叫全军上下惊诧莫名,不敢置信。

此时在修武府衙内,刘封重新设宴,众将围拢左右,还在说着舞台上惊艳之事,津津有味,反倒说得刘封不好意思起来。“罢了罢了,此事不必再议了,”刘封实在招架不住众人火辣辣的目光,起身拦阻大家,言道:“无论如何,今日气走司马懿,留下轲比能,叫他们双方生出嫌隙,等到秋收

之后,便是吾等反击之时,诸位要抓紧练兵,到时候一鼓作气杀进邺城,扫平天下。”

“遵命!”

毕竟是堂堂麒麟王,众将也知道不能过分取乐,见刘封下令,此时吃喝已毕,便领命各自退去。

徐陵醉意微醺,单独留下,为二人煮茶醒酒,言道:“今日轲比能尽兴而去,逗留大半日,司马懿疑心甚大,闻讯必有所为,还需早做准备。”

刘封点头道:“司马懿既邀鲜卑军入河北,必有对付之策,即便万一能胜,轲比能也难再回塞北,虽说因此幽州百姓遭难,但也除去了一大心腹之患。”徐陵点头道:“这或许是司马懿引狼入室唯一的好处了,轲比能盘踞漠北数十年,实力不容小觑,若待将来平之,必定耗费无数兵力钱粮,如今其不请自来,正好连根拔除

,永绝后患,此人自诩雄才大略,实则不过跳梁小丑罢了。”刘封轻叹一声,也不知道此举是幸还是不幸,轲比能目前是草原霸主,此番自作主张进入踏入中原,必定会被司马懿玩弄于股掌之上,自断归路,的确除了一大患,将来

北征着实减轻许多压力,但却让许多无辜的幽州百姓遭殃,承受着胡人的欺凌。

“轲比能已然不足为惧,然拓跋鲜卑部羽翼渐丰,此部落之人以一己之力便与轲比能抗衡许久,实力也不容小觑,拓跋部,亦当早除之,否则必为心腹之患。”一提起拓跋部,刘封就头疼起来,这才是鲜卑人最强悍的部落,五胡乱华,拓跋部出了好几位雄主,西凉和北魏都是其后人所建立,这些人在中原无恶不作,留下累累血

债,绝不能让他们这些后代有出生的机会。

徐陵言道:“今并州仅剩晋阳一地,雁门郡尽数归顺,匈奴所部正在娄烦驻军,何不命其出雁门攻代郡,将扼制拓跋部扩张之势?此乃驱虎吞狼之计也!”

刘封皱眉道:“此事我筹谋许久,却迟迟不敢做出决断,匈奴人这许多年来虽说与吾等交厚,但毕竟还是胡人,一旦出了塞外,便如纵虎归山,便难掌控了。”徐陵默然点头,沉吟片刻之后忽然笑道:“今并州将平,无需匈奴兵相助,鲜卑军舍弃塞外之地尽入幽州,漠北空虚,吾料哈彦骨等人驻兵关下,恐怕早有出关之心,至今

迟迟不敢前来请命,也是担心殿下起疑,何不趁势而为,收服其心,命其扫平漠北,也省了将来远征之苦?”

刘封目光闪烁:“子琼之意,是叫哈彦骨等人彻底归顺我朝?”“不错!”徐陵点头道,“只要哈彦骨肯归顺,将来漠北之地,任凭其匈奴人治理,只需按时来朝,接受朝廷节制即刻,一如当年西域之地,可于云中设置护匈奴都护府,岂

非一举两得?”

“以夷制夷?”刘封心中一动,忽然想起了后世的一国两制,顿时觉得思路开阔起来,民族大融合是大势所趋,以匈奴为首设立自治州郡,对将来收服羌人便有了启迪之意,就眼下的局

势来看,再适合不过。

徐陵抚掌大笑道:“殿下可谓一语中的,不错,以夷制夷!”刘封端起茶杯,神色也轻松了许多,笑道:“此事还需仔细筹谋一番方可。”

第1662章 再生巧记

司马懿这几日正在思索破敌之策,贾充接连派人送来三封密信,轲比能竟将拨给鲜卑军的粮草拿了许多到汉军换酒,因此事双方来往愈发频繁。

饶是司马懿涵养再深,也气得拍桌子骂娘,如今两军粮草都吃紧,轲比能为了口腹之欲,竟用粮食换酒,这和资敌有何差别?

虽然双方早有约定,鲜卑军可以不服从军令管制,轲比能自行带兵,只要听从司马懿调遣即刻,但如此作为,非但众将不服气,传出去更会影响军心。

司马懿对鲜卑军的再三忍让和纵容,早已在军中引起不满,每日饭食多于魏军不说,还任由其与汉军接触,反倒外请来的援军比本国将士更受重视,军卒心中自然不平。

而且轲比能与汉军的频繁接触,也让司马懿心中愈发不安,长此以往,以胡人的心性,不知何时就可能会被收买,到时候反戈一击,自食恶果。如果鲜卑军与汉军互为仇敌,司马懿自有无数方法拿捏住轲比能,但一旦背叛,便不是他所能控制的了,而且眼下局势汉军占尽优势,胡人向来惧强凌弱,临阵倒戈的可

能性极大。

正苦闷之际,辛敞又来禀告:“都督,方才探马来报,冀州共收购三十万石粮食,只够一月之用,若还照目前的分配方式接济鲜卑军,只怕连半月都不够……”

“轲比能——当真是不知高低呐!”

司马懿揉着微微发胀的脑门,他何尝听不出来辛敞语气中的不满,连参军都忍受不住,可想而知军中怨气有多深了。

“都督,粮草半月后运到!”辛敞也不好多说,忧心道,“若再等两月,秋粮收割下来,汉军粮草将比我军充沛,于局势大为不利,还请早做决策。”

司马懿无声点头,这几日他也在思索这个问题,虽然眼下看起来魏军粮多汉军粮少,但并不代表汉军粮草不够用。汉军的粮草不够行军调度之用,但高壁坚守却足以支撑,一旦秋粮运到,拥有数州之地,每个郡县即便抽调一两成的粮草,也比在冀州抽调一半要多,如果在秋收之前分

不出胜负,以后的局势对魏军将会更为严峻。

良久之后,司马懿扶着桌子站起身来,手中多了一根拐杖,缓步来到帐门口,不知何时天空阴云密布,一如他眼中深深的忧虑。

一阵冷风扑面而来,袍袖翻飞,司马懿沉声道:“鲜卑军既然不能为我所用,便只好叫他自生自灭了。”

辛敞大惊,忙劝道:“都督,此时万万不可惹恼鲜卑军呀!”

司马懿冷然一笑:“吾岂能让鲜卑军乱吾阵脚?此事吾已有安排,既然刘封坚守河内不肯出兵,便另寻出路,叫他无暇四顾。”

辛敞喜上眉梢:“都督已有破敌之策?”

司马懿迈步走出帐外,冷风吹得旌旗猎猎作响,抬头望向黑沉沉的天空,喃喃道:“山雨欲来风满营……”

傍晚时分,一场大雨降下,遍野风雨之声,将暑气尽数退去,司马懿即刻传令快马将轲比能请来牧野大营议事。

轲比能极不情愿,但两军既然联盟,知道此时司马懿召唤,必有军情商议,便冒雨来至魏军大营。

营中同样摆着酒宴,倒让轲比能有些意外,落座之后尝了一口酒,顿觉得寡淡无味,还不如那煮沸的大河水好喝,这几日天天喝从汉营换来的烈酒,这水酒怎能入喉?

司马懿看到轲比能眉宇间的神色,微微一怔,这些酒可都是从皇家府库特意运来犒劳军士的,他本人都未曾尝过,今日特意拿出来款待于他,竟还有不屑之色?心中疑惑,脸上却神色不动,抱拳笑道:“大王不远千里来援,本督不胜感激,本欲一鼓作气杀过河南,未料刘封诡诈,坚守不出,在此耗费时日,怠慢军心,乃本督之过

也!”轲比能将半杯残酒放下,皮笑肉不笑回礼道:“都督无需自责,都说那汉麒麟王智计百出,岂是浪得虚名?我等深入中原,虽略有不适,但尚能坚持,只要都督思得破敌之

策,入冬之前,本王自会全力助战。”司马懿闻言白眉微不可查地抖动一下,轲比能这言下之意是要作壁上观,反正他无需耗费粮草,甚至连兵器铠甲都在上一次大败之后由魏军提供,现在有吃有喝,不打仗

便乐得消遣享受,只等约定日期一到,便马上退回幽州去。

这可与他前几日强烈要求出兵杀敌不同,先前鲜卑军太过闲散,无所事事,求战心切,数日不见便忽然改变主意,更让司马懿心中生疑。“无需等到秋后,本督已有破敌之策!”此时司马懿心中计议已定,轻舒一口气言道,“此番本督欲数路出兵,以遂大王踏入中原之志,叫刘封首尾难顾,搅他个天翻地覆。



“哦?”轲比能眼睛一亮,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肉喂到嘴里,不自觉又皱起眉头,这比起前日吃过的红烧肉可差远了,囫囵问道:“不知都督有何妙计?”

司马懿看到轲比能的神色又一阵疑惑,言道:“此事吾已筹备半月之久,如何行事吾自会嘱咐贾参军,大王此番回营之后挑选精兵等候,一切照计行事,保证万无一失。”

轲比能放下筷子,深深地看了一眼司马懿,笑道:“此番出兵,但愿大都督能够技高一筹,莫要再叫我的儿郎们白白送命,本王可无法再经受重创了。”

司马懿眉头微蹙,心中暗道前一次也是你们贪心太大,咎由自取,折了人马不说,还耗费许多军中粮草辎重,未料竟将过错全部推到自己身上,心中愈发不悦。

连上却笑道:“大王只管放心,事关魏国存亡,本督岂能儿戏?”

“好,一言为定!”轲比能倒也爽快,马上起身躬身答应,就要告辞。

司马懿疑惑道:“今日略备薄酒以待大王,何妨尽兴再归?”轲比能却摆摆手:“天色已经不早了,雨大路滑,军情紧急,本王还要早些回去部署兵马,就不耽搁了。”

第1663章 胜负之战

司马懿见轲比能去意已决,只好起身送行:“如此便待大胜之日再设宴庆贺了。”

“一言为定!”轲比能点点头,对桌上的酒菜竟没有丝毫留恋之色,穿上蓑衣即刻离开了魏军大营,冒雨疾驰而去。

目送鲜卑军一行十余人消失在雨雾之中,州泰疑惑道:“这轲比能今日因何如此反常?”

司马懿不动声色,微微侧头道:“何以见得?”

州泰吸了一口气:“昔日轲比能来营中,见到这些酒菜,仿佛数日不见米水,必定饱餐一顿方肯离去,今日却浅尝辄止,莫非其早已暗怀鬼胎?”

辛敞也点头道:“轲比能今日的确有些不同,难道是防备都督在酒菜之中做手脚?”

“这倒未必!”司马懿摇头道,“轲比能自知眼下是用人之际,岂敢自断一臂?不过今日举动,着实让人有些意外。”

辛敞问道:“贾参军可有密报?”

司马懿再次摇头,看着大雨茫茫,吩咐道:“派人设法去汉营弄些酒食来,本督倒要看看,刘封究竟有何手段,竟叫轲比能不惜以粮食换酒食。”

辛敞也似有所悟,抱拳道:“属下这就去。”

此时天色已晚,侍卫正在掌灯,司马懿忽然传令道:“州将军,传令升帐。”

“遵命!”州泰一怔,意识到司马懿方才之言绝非无的放矢,赶忙前去传令。

不多时众将都来中军大帐,杯盘酒席尚在,重新添置更换之后,司马懿却叫众人,反倒让众文武有些不知所措。

司马懿笑道:“诸位无需惊怪,连月停战,军卒多有懈怠之心,今日又要冒雨出兵,特备薄酒为诸位将军壮行,待某将令传下之后,各位务必用心执行,不得有误。”

众人尚未见过司马懿如此亲切过,心中感动,纷纷抱拳答应,酒桌之上每人只准备了三碗酒,确有壮行之意,却不会贪酒误事。

饮罢已被之后,司马懿言道:“刘封一心死守,阻吾等于淇河以东,今徐州、兖州兵马失利,唯有吾等方能力挽狂澜,诸位身系一国之重,万不可懈怠。”

众将闻言顿觉得责任重大,面现激动之色,抱拳道:“谨遵大都督教谕!”司马懿轻叹一声,言道:“刘封倒也是布兵有方,今正面难胜,吾意另辟蹊径,早已命人打探太行山道,寻得一条古道可通修武之后,若能循此路进兵,扰汉军之后,断其

粮道,吾于前阵接应,前后夹击,可一举而破汉军矣。”

州泰大喜道:“都督既有此良策,何不早些派人出兵?”司马懿言道:“那刘封诡计多端,若贸然进兵,一旦被其发现,则前功尽弃也!今连月不曾出兵,汉军比料某无进兵无策,如今又天降大雨,汉军守备松懈,此时出兵,方

可一击制敌也!”

辛敞抱拳道:“原来都督多日来早有安排,兵贵神速,如此请下吧!”

司马懿言道:“此去穿越太行山,行径险要,雨水湿滑,在山中穿行约有半月之久,非胆大心细者不能胜任,诸位谁敢担当此任?”

州泰马上起身道:“若都督委用,末将自当全力以赴。”

司马懿微微颔首,州泰用兵谨慎,又有但当,是他心目中的人选之一,环视众将言道:“此去事关此此一战之成败,为防万一,还需再去一路兵马,还有何人敢去?”

“末将愿往!”左都督裴景和前将军徐盖同时起身。司马懿扫视二将,顿了一下言道:“就由裴将军与州将军前往,你二人明日前往林虑,领兵从此处进入太行,兵马想到本督安排已久,稍后还有锦囊赐予你二人,进山之后

按照锦囊行事即可。”

“遵命!”二将欣然领命。

“大都督,末将……”徐盖一看点将没有他,有些着急了,站在席间有些尴尬。

司马懿笑道:“徐将军不必性急,除此之外,本督尚有其他安排,此战只许胜,不许败,全军出动,绝无局外之人。”

众人见司马懿说得轻松,却不由心中一凛,他们明白这极有可能是河内的最终一战,只许胜不许败,对于魏军而言,他们已经没有退路了。

徐盖抿了抿嘴,默然坐下,众将也都和他一样,紧盯着帅位上的司马懿,等着下一个将令。司马懿端起第二碗酒,缓缓道:“此番进兵,吾欲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虚实并用,叫刘封首尾难顾,还需分一路兵马渡河南下,袭扰兖州境内,此时姜维将兖州兵马尽数

调往泰山境内,濮阳、陈留一带必定空虚,若能攻下此二处,则可扭转战局。”

辛敞吃了一惊:“渡河南下,如今唯有白马、延津二地尚在吾军之手,只怕汉军在酸枣一带还有重兵把守,贸然深入敌军,危险重重。”

“何止是危险重重?”司马懿冷然一笑,沉声道,“此次渡河南下,必定是九死一生!”众将闻言无不悚然,却听司马懿又道:“然唯有置之死地,方能有求生之机!若能全取兖州,则中原局势不同,许昌、谯郡之民自会响应,此一路兵若进退得当,克复中原

尚未可知矣!”

王韬蹙眉道:“若渡河南下,必要分配许多兵马,若兵力太少,便如飞蛾扑火,若抽调兵力太多,刘封必有察觉。若其趁虚来攻,中军守不住,其余两路岂非前功尽弃?”司马懿笑道:“本督既然兵分两路,自然已有对策,南下兵马便由徐盖将军统领,明日便径往黎阳领兵,此处吾已有安排,白马已有渡船接应,过河之后,自由人接应,汝

只需按照锦囊行事即可!”

徐盖没想到司马懿会给他如此危险而又重要的任务,不惧反喜,抱拳道:“末将领命。”

辛敞想起刚刚离去的轲比能,不知道司马懿究竟如何安排,自己在席间反倒听了个稀里糊涂,在一旁问道:“不知都督这两路兵马,哪一路算陈仓,哪一路又是栈道?”

司马懿淡笑道:“皆可为陈仓,亦可为栈道,诸位不必多问,自去按照军令行事!”众将举杯饮罢,各自低头吃喝,心中却与辛敞一般,如坠云雾之中,但都知道接下来这一战必须要竭尽全力,不可有半点懈怠。

第1664章 渡河南下

司马懿他们不知道,轲比能急匆匆返回汲县,是惦记着前几日换回来的那些美酒和卤肉,听说即日就要出兵,便想着赶紧回去将其消耗光,免得浪费。

回到城中之后,将仅剩的五坛酒搬出来,先灌满自己的三个酒囊,才将几位首领和主要将领招呼来,在府衙之内摆开宴席。

望着桌上的一盘盘卤猪头肉和烧鹅,还有那些叫不上名字来的各种瓜果,轲比能对刘封又羡慕又是妒忌,这些他此生以来吃过最好的东西,汉军全军竟能经常享用,简直岂有此理。

他已经不止一次听到部下暗中议论与汉军联盟的可能性,如今大汉强盛不说,若是和他们合作,这些酒肉保证管够,岂不比与魏军联盟整日吃些糙米饭强得多?

轲比能也不是没有动过这个心思,但他却不能主动开口,在边塞摸爬滚打多年,轲比能并非鲁莽之人,他知道自己一旦主动开口,便占了下风,与汉军谈判便没有许多条件可提。

甚至还会因此被汉军威胁,一旦汉军故意推诿拖延,又被司马懿知晓此事,到时候鲜卑军里外不是人,那时候处境将会十分危险,最终联盟不成,反成了向汉军妥协。

另外在部落之内,轲比能也不能主动提及此事,需要有人主动提出,众人商议之后他才好出面,如此方能保住他可汗的颜面,这反复叛变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但如果是各部落共同商议的就另当别论了。

不过轲比能心中清楚,刘封和徐陵绝不会无缘无故对他亲近,甚至用粮食换酒肉的时候毫不拒绝,甚至还多送了两坛酒,这是有拉拢他之意,必须要沉住气。

这是一场博弈,必须要找到最适合的时机,才能赢得最大利益!所以此次司马懿决议出兵,轲比能毫不犹豫便应承下来,便是想借此机会向汉军施压,闹他个天翻地覆,一旦刘封坚守不住,自会找人来拉拢他,那时候便可狮子大开口,予求予取了。

是夜轲比能等人喝得酩酊大醉,知道第二日中午才醒来,窗外雨声如注,贾充不知何时从牧野回城,已经等了许久。

见轲比能醒转,赶忙来见,言道:“都督命吾等今夜领精兵出城,留一半兵力在汲县虚立旌旗布成疑兵,即将出征,大王何以如此酗酒误事?”

“我鲜卑男儿自幼便以酒为茶,喝点酒非但不会误事,反而能壮胆激励士气!”

轲比能此时已经有了二心,对贾充自然更加不屑,淡然问道:“不知司马都督究竟有何妙计,叫本王待兵马去往何处?”

贾充言道:“都督命吾等即刻前往黎阳,明日渡河南下,从白马杀入兖州腹地,搅乱中原。”

“去河南?”

轲比能揉着隐隐发痛的后脑勺,顿时警觉起来,“还要叫本王渡河,一旦被汉军断了归路,岂不危险?”

贾充早就料到轲比能会如此警惕,笑道:“大王此言差矣!白马、延津等地都督已派重兵把守接应,此番出兵,非但有大王所部,徐将军也有五万兵马出动,先取酸枣,再分兵攻濮阳、陈留二地,则兖州可一战而定。

大王非但成为第一个踏入中原的漠北头领,而且还能大肆劫掠一番,何乐而不为?”

轲比能眼皮一翻,揪着唇角的胡须沉吟道:“如此说来,是合力出兵?”

“不错!”

贾充点头道,“如今姜维攻入青州,兖州兵力被其调往泰山一带,刘封大军又在河内被都督牵制,兖州必定空虚,大王只需五万铁骑南下,中原腹地,又有何人能敌大王雄兵?”

“唔——”轲比能一阵沉吟,想到刘封、姜维、张苞、徐陵等人都在前线,兖州却是没有什么大将镇守,点头道,“言之有理。”

贾充眼底露出喜悦之色,又道:“徐将军今日已经渡河南下,将先一步攻取酸枣,占住酸枣之后,我们将兵分两路,一路攻濮阳,一路取陈留,不知大王愿取那座城?

我们也好先做部署。”

“让本王来选?”

轲比能马上警惕起来,锐利的目光盯着贾充,咄咄逼人。

上一次出战,就是司马懿让他先选出兵方向,结果受了重创,此次贾充又让他先选,总觉得对方不怀好意。

贾充笑道:“让大王先选,只因你我双方早有约定,大王所取城池,任由鲜卑军劫掠三日,所以还是大王先选的好。”

轲比能眼珠一转,思索片刻问道:“嘶——这中原之地,本王并不熟悉,军师可有建议?”

贾充眉头微蹙,忽然说道:“前几日大王以粮换酒,都督甚为不悦,便派人打听此酒如何酿造,昨日细作来报,迄今为止,汉军共有三处酿造厂,分别在长安、洛阳和中原……”“中原?”

轲比能忽然双目放光,凑近了贾充追问道,“中原哪座城?”

一股宿酒的臭味扑鼻而来,贾充皱着鼻子向后躲了躲:“酒厂就在陈留……”“好!”

轲比能闻言拍着桌子站了起来,大笑道,“那本王就选陈留。”

贾充言道:“只是陈留在中原腹地,有些危险,不知道大王能否……”“参军莫非轻视本王不成?”

轲比能又红着眼睛凑了过来,吓得贾充也连忙起身,后退两步,躲避那股难闻的酒味。

“不敢不敢,就怕大王攻破陈留,汉军援军赶至,未必便能守得住。”

“哈哈哈……”轲比能插着腰仰天一阵大笑,“参军当真以为我鲜卑军不会守城么?

只要进了城,本王保证同等兵力之下,谁也休想攻进来。”

贾充点头道:“汉军若想在兖州调集五万兵马,至少也要半月以上,那时候大都督援兵也该赶到了……”轲比能忽然转过头来,瞪大眼睛冷哼道:“哼,本王何曾说要出动五万兵马了?”

贾充心中暗惊:“大王该不会是反悔了吧?

想当初两军相约,可都是对天盟誓的,大王你……”“谁说本王要反悔?”

轲比能咬着牙一阵冷笑,伸出手转了半圈,缓缓握拳道,“本王要出十万铁骑,踏遍中原——”

第1665章 夜袭白水滩

江、河、淮、济为四渎。

四渎者,发源注海者也。

济水,与大河、长江、淮水合称四渎,四者均独流入大海,自汉以来,天子祠五岳四渎,祈为天下丰年为常礼。

济水发源于王屋山,导水东流为济,入于河,溢为荥,东出于陶丘北,又东至于菏(菏泽,古泽名),又东北会于汶,又北东入于海。

济水与大河交错,三隐三现,百折入海,神秘莫测,兖州便位于河济之间,酸枣正是济水第二次浮出水面之后与大河的交界之处。

盛夏之际,酸枣境内水源充沛,芦苇生长正盛,水鸟层出不群,此处曾为曹军屯田试验之地,成功之后有良田过万顷,成为兖州最重要的产粮之地。

今年的酸枣同样良田遍地,庄家生长茂盛,到处都是分割整齐的田地,水车遍布,河道纵横,麦穗、稻穗已然饱满,只等天气转凉,天地间便染上金黄之色。

夏季的夜晚清凉爽朗,月白风清,一队兵马自大河以南向西急速而行,天地间白蒙蒙一片,这些士兵都穿灰色斗篷,朦胧的月色之下,又有欺负的芦苇荡掩映,若不是靠近,很难发现他们的存在。

这些士兵显然都是精兵,行进的速度极快,而且对这一带的地形似乎极为熟悉,绕过了那些难走的地方,过了延津范围之后,更是加快速度,甚至不顾队形,一路直进。

一直到后半夜,才到了酸枣境内,来至一片芦苇荡便,四野寂静,便见有许多船只划出,将这些士兵接进了芦苇荡中。

在水路中穿梭许久,不是惊起一群群水鸟,不多时便看到远处忽明忽灭的火光在闪烁,所有的船只便往那个方向行驶过去。

这里是一片即为宽阔的浅滩,树林茂密,水草和芦苇十分茂盛,此时芦苇荡最为茂密,足以挡住所有形迹,船只进入芦苇丛之后,转了几个弯,便到了靠岸的地方,这里早有一百人在接应了。

将轻舟搬到隐蔽处,有人带领着士兵们到了一片草庐之内,这些用芦苇草搭建的草棚有新有旧,平日都是百姓渔夫临时住脚休憩之地。

重重的芦苇荡将他们隐藏其中,这里十分隐蔽,要不是熟悉这里地形的本地人,莫说是来找人,就是进入其中,也很容易迷路。

众人各自安置好之后,为首之人将几个伍长集合起来,只见围拢在中间的正是徐盖,奉了司马懿之命先来攻打前站。

那接应之人言道:“此处名叫青芦淀,再向前三十里便是白水滩,有两千汉军守卫。”

徐盖微微点头,他此行前来的目标便是占领白水滩,白水滩是酸枣的一处重要屯兵之地,这里本来只是军屯的一处营房,自汉军占了兖州之后,为防魏军渡河偷袭,便在此处驻兵防守,是进入兖州的第一处要地。

此次徐盖带领两千精兵夜袭白水滩,带来的士兵至少也是卒伯以上,司马懿严令不得走漏一人,不得泄露任何消息,惊动酸枣的守军。

此时五更已过,徐盖在了解地形和敌情之后,叫各部散去休息,白日任何人不得随意走动,休息一日之后,乘夜偷袭白水滩,此处将成为偷袭兖州的奇兵,每一个人都十分谨慎。

白日的青芦淀十分平静,甚至还有百姓在田地见劳作的欢声笑语,除了那些内应之外,其余人根本没有察觉这偌大的芦苇荡中多了两千人。

暮色降临之后,所有的士兵才开始逐渐活动起来,每个人都带着肉脯和干粮,吃饱喝足之后,徐盖将伍长集合起来,部署军令轻装简从,随时准备待发。

亥时过后,徐盖将人马分成三队,亲自领三百亲兵突前,后面的人分两队跟进,乘着月色靠近白水滩。

将人马隐藏起来,徐盖亲自带着几个亲兵围着白水滩的营寨转了一圈,将地形观察一遍之后,心中便有了决断。

这一次他是独自领兵,事事小心谨慎,事关全军突入中原的第一步,不容有任何闪失,司马懿这一次对他给予厚望,临行之际再三交代嘱咐,徐盖深感责任重大。

先让三个卒伯带着五百人将外围的道路全部堵死,不能让这些守军跑掉一个,然后再突袭港口。

虽然这里守军有两千人,人数并不占优,但徐晃自信自己带来的这些士兵个个都能以一当十,而且又是半夜突袭,面对毫无防备的守军,对他们这些精兵来说已经足够了。

在外又等了半个时辰,全军休整完毕,养精蓄锐,此时营中一片寂静,稀疏的火把摇摇欲坠,轮守的守军已经轮换了一拨,这新换上来的十几人还睡眼朦胧,一个个都靠在寨门前打着盹,火把也被夜风吹得忽明忽灭。

月光如水,徐盖一挥手,带领着三十个亲卫悄然靠上去,毫无声息地先把这些士兵彻底送入了真正的梦乡之中,看看四周没有动静后,所有的士兵都悄悄摸进了寨中。

很快夜色中就想起了闷哼声,此起彼伏在各个房中响起,也不知道持续了多久,终于有人被惊醒,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看着突然冲进来的敌军,提着钢刀,鲜血淋漓,身影如同死神一般,惊得目瞪口呆,正要张口招呼,迎接他的便是一道寒光,惨叫声便戛然而止。

整个芦苇荡终于在断断续续的惨嚎声中沸腾起来,睡梦中的士兵被惨叫声惊醒,但想要反抗已经来不及了,甚至连衣服都来不及穿上,就被冲进来的敌军杀死,抵抗也不过是无谓的挣扎而已。

最后跑出来的数百人惊慌失措,看着逼近的徐盖等人,根本毫无战心,敌人全副武装,守军手无寸铁,惊慌失措,不知杀进来多少。

此时看到这些浑身沾血,杀气腾腾的敌人,甚至连身份都没弄明白,光滴血的刀刃就让人胆寒,骤逢大变,第一反应自然是先逃跑。

“不得放走一人!”

徐盖此时也杀红了眼,一声嘶吼,招呼士兵四面围拢上去,如同虎入羊群一般舞刀乱杀。

第1666章 全军入境

魏军攻入白水滩,杀得守军措手不及,想要逃走,早被徐盖布下天罗地网,堵住了所有的去路。

为了以防万一,徐盖早就下了军令,不管求饶还是逃跑的,一概全部杀死,一个不留。

整个过程连半个时辰都没有用到,白水滩已经易主,没有一名守军也没有走脱,甚至连太大的响声都没有发出。

徐盖命人赶紧清扫战场,让士兵换上守军铠甲,其余的人都隐藏在港口中,派人向延津送信,叫援军尽快来接应。

两千守军尽数被杀,白水滩营寨血流成河,尸骨如山,但当朝霞亮起的时候,河水早已变得清澈,血水在纵横的河道之中被冲刷得几乎难辨。

朝阳初升,白水滩外的芦苇荡一片安静祥和,清晨的鸟儿欢鸣着,在草丛中进进出出,怒放的鲜花也似乎愈加艳丽。

早起的百姓还在田间劳作,丝毫不知这里的守军已经完全变换,港口的一切从外面看却毫无异常,只有营寨中挖了十几个大坑,无数尸体被抛入坑中掩埋。

巡逻的士兵依旧如常,只要不走进营寨内,根本看不出什么异常来。

等诸事安排妥当之后,徐盖马上派人向延津报信,等后方大军一到,便可突入中原,占领兖州。

此时黎阳兵马正在延津等候,昨日鲜卑军三万先锋兵也渡河到了白马,后方还有数万大军,如果徐盖不能尽快拿下酸枣,人数越来越多,就越容易暴露。

徐质和许允二将在黎阳每日派人在河边等候消息,终于等到徐盖报信,即刻各领一万军出发赶奔白水滩,同时也向白马的贾充报信。

鲜卑军在白马滞留半日,轲比能便有些不耐烦了,恨不得立刻就杀到陈留去,留了三袋酒囊的酒只剩下一袋,现在都不敢痛快喝一口,只敢在忍不住的时候拿出来润润嘴唇。

轲比能在济水边焦躁地踢着碎石块:“贾参军,后方五万人马今日就能过河,我们还不出兵,叫后方兵马去哪里屯驻?”

贾充这两日显得无精打采,神情萎靡,闻言抬头笑道:“大王稍安勿躁,正所谓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待前军报信,吾等方可出动,否则暴露行踪,则前功尽弃。”

轲比能不耐烦道:“嗐,你们汉人做事就是麻烦,算计来算计去,最终中计的反而是自己。”

贾充望着层层波涛,眼眸身处还有一些忧虑,他本也是兖州人氏,如今重新挥师南下,虽有复国之志,但让胡人入侵境内,心中十分不安。

这些胡人个个如狼似虎,凶狠残暴,嗜杀成性,向来视中原百姓为仇敌,数百年来残杀之事不断,甚至听说还有烹煮人肉之事,这一次让他们杀进兖州腹地,只怕陈留境内又将遭受重创。

饶是贾充平日心性冷漠,一想到昔年匈奴入寇幽州之事,兀自心有余悸,犹豫几次才道:“大王,兖州这三年饱受战乱之苦,百姓大多贫困,此去陈留,一路之上还望大王能够约束部下,不要伤及无辜,到了陈留……”“行了行了,本王知道,”轲比能摆摆手打断贾充,“本王是去攻打陈留,又不是抢夺百姓,在我们草原之上,绝不会欺负软弱的羔羊,那些凶狠的狼群才是我们的敌人,强大的勇士是不屑于向毫无防抗之力的人下手的。”

贾充脸上的神情微微一松,点头笑道:“如此我便放心了。”

“报——”就在此时,一匹快马疾驰而来,传令兵到了近前下马禀告:“徐将军已经顺利攻下酸枣,延津兵马出动,请后军及时跟进。”

“知道了!”

贾充收拾起烦乱的心绪,扶着石壁站起身来,顿觉得脑袋一阵眩晕,差点站立不稳。

轲比能过来扶住他:“徐军师,你不要紧吧?”

“前两日冒雨赶路,受了些风寒,并无大碍!”

贾充站稳之后勉强笑道,“前军已经出发,我们也该赶往延津了。”

轲比能等的就是这句话,将一块石头远远抛入河中,翻身上马:“好,本王即刻召集人马进发。”

轲比能绝尘而去,贾充在亲兵的搀扶下也上了马赶回营寨,却见鲜卑军已经全副武装上马集结,他们毫无阵型可言,一时间人喊马嘶,尘土弥漫。

贾充以袖掩鼻,早有士兵将装备打包完毕,来不及进城便和轲比能他们赶往延津,到了傍晚时分三万大军浩浩荡荡来到延津,济水岸边顿时变得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等休整吃饭之后,天色已黑,轲比能急不可耐来找贾充,却见他躺在了床上,面色苍白,不由心中暗笑,这些文弱书生果然一事无成,一点风雨便病成这样,还谈什么征战天下?

贾充勉强起身,无奈道:“本欲随大王一同攻打陈留,奈何这几日身染重病,恐难再前行,不知大王一人……”轲比能忙说道:“嗳,参军多虑了,既然已经进入兖州,你只管派向导带路就行,征战厮杀之事,参军去也无益,还是保重身体要紧。”

贾充缓缓点头,歉笑道:“如此只好由大王独自领兵攻打陈留了,自延津一路向南便是陈留境内,大王快马两日便能到城下。”

轲比能问道:“可知陈留军情如何?”

贾充答道:“据细作来报,陈留有八千守军。

兵贵神速,大王一旦过了济水,便要快速行动,否则被汉军发现,从汝南等地调集援军来,便难攻打了。”

“区区八千军,陈留岂非本王囊中之物?”

轲比能闻言大喜,拍拍贾充的肩膀:“参军只管安心养病,待你病愈之时,便是本王攻下陈留之日了。”

贾充点头道:“吾自知大王雄兵之勇,就在延津等候消息,大王行军途中,军情还望能派人及时回报……”轲比能笑道:“参军放心,一旦杀到陈留城下,本王便派人前来报信,俺在这里留下一千人接应后军,本王有十万雄兵,保证踏平陈留。”

贾充点头道:“愿大王旗开得胜。”

轲比能又安慰几句,便告辞出来,此时到了兖州境内,已经无需贾充随军,轲比能还厌烦他不时指指点点,约束他的人马,正好这小子得了重病,这一路上再无拘束,反倒更为高兴。

第1667章 反向进军

轲比能急于进兵,第二日不到五更时分便催促人马启程,渡过淇水杀奔陈留郡境内去了。

到了中午时分,鲜卑大军随后赶至,那致轩、郁筑建等听说轲比能先走一步,个个破口大骂,先行一步的自然能抢到更好的东西,马不停蹄便离开了延津。

那些鲜卑军长途奔袭,但都是骑兵,听说过了济水便能抢掠,并无一人抱怨,反倒个个嗷嗷怪叫着随军出发。

数万人浩浩荡荡越过济水,顺着鸿沟直下便是陈留,沿着大河而行,恍如鱼群入海一般,声势浩大。

鲜卑军尽数过河之后,躺在病床上的贾充忽然病愈,马上命人将济水上的几座石桥拆除,断了鲜卑军归路,连夜赶奔酸枣而去。

此时的酸枣早已被魏军控制,徐盖与成济、程喜二将合兵一处之后,并没有按照与轲比能约定的那般攻打东北方向的濮阳,而是向西北大河方向行进。

酸枣位于兖州和司隶校尉部的交界之处,再向西北便是司隶境内,魏军连夜攻下酸枣之后,第二日全军疾进,便杀入荥阳郡内。

荥阳本属河南郡所辖,魏正始三年诏割河南郡巩县以东创建荥阳郡,治荥阳,辖荥阳、阳武、中牟等八县,荥阳东界便是阳武、中牟二县。

贾充从延津赶至酸枣之时,徐盖已经领兵攻下阳武,此时魏军进入河南的消息才传来开来,荥阳境内一片惶急。

连下数城之后,魏军士气大振,徐盖和成济等将也都自信满满,此番领兵杀入司隶境内,虽然前方还有一座天险虎牢关,但这阳武、中牟一带却是洛阳通往中原的咽喉要地,如果能继续进兵拿下荥阳,便阻断了洛阳与中原的联络。

但此时徐盖手中的锦囊已经用完,司马懿交给他的五个锦囊,最后一个便是径取阳武,之后如何进兵,却未有指示。

成济言道:“莫非大都督以为吾等之能,便只够攻下阳武么?”

徐盖摇头道:“此次行军,变数极多,恐大都督也未能悉数料就,此番攻下阳武,吾等暂且扼守要地,先向大都督报信,等候将令即可。”

成济言道:“阳武已破,那县令说中牟也无多少兵力,何不分兵攻打中牟?”

徐盖言道:“暂且不必,攻下阳武,吾等行踪已经暴露,汉军必会集结而来,荥阳必有大军,此时分兵实为不智,若被逐一击破,岂非前功尽弃?”

程喜急道:“但此时报信到朝歌,还要涉水而行,来回至少也要半月以上,那时候汉军早有准备,岂非贻误战机?

以我之见,不如直取荥阳,若能攻下荥阳,则虎牢关以西可定矣。”

“攻打荥阳?”

徐盖心中一动,这时候趁机攻荥阳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旋即又皱眉道:“但荥阳不知有多少兵马,而且此处城池高大,必有大将把守,不似阳武这般轻易便攻破,若僵持许久,粮道被断,岂非进退无路?”

成济焦躁道:“唉呀,这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等待几日,士气又会懈怠,真是愁人。”

徐盖眉头紧皱,沉默片刻言道:“不知鲜卑军此时到了何处,若他们去攻打陈留,一旦威胁到中原腹地,彼时吾等方可见机行事。”

成济言道:“鲜卑军此时想必已经渡过济水南下了,末将在延津之时,轲比能已经领三万精骑在白马等候了。”

徐盖点头道:“吾料大都督必有安排,二位将军先多派斥候打探周围消息,吾等小心守城,暂且不必妄动。”

成济和程喜都是副将,也是少谋之人,此时深入汉军境内,虽说连胜士气大增,但也知道汉军的厉害,不敢执意出兵,便各去整兵准备。

中午时分,贾充马不停蹄才赶到阳武,徐盖听说贾充前来,吃了一惊,他本是鲜卑军的参军,不去陈留,却转道来荥阳,莫非鲜卑军出了什么变故不成?

将贾充迎进城中,路上徐盖便急问道:“参军离鲜卑军而来,莫非是那轲比能变卦,退兵回河北去了?”

“非也!”

贾充得意笑道:“轲比能认定陈留有那烈酒酿造之地,又则能轻易放弃?

再说此次鲜卑军杀入中原腹地,史上未见,轲比能此人野心勃勃,怎会退兵?”

徐盖一怔,疑惑道:“既然如此,参军不为轲比能参谋,因何来至阳武?”

贾充淡然一笑,从袖中掏出一方纸递给徐盖:“从今之后,吾便与将军合力战河南之地,打通与都督大军联络之要塞,鏖战中原。”

徐盖拆开信笺一看,正是司马懿的手谕,命贾充为参军,与他一同筹谋河南之事。

徐盖蹙眉道:“如此一来,鲜卑军岂非无人约束……”“哈哈哈,徐将军,直到此时,你还在想着鲜卑军之事么?”

贾充忽然一阵大笑,冷声道,“轲比能自从渡过济水南下之后,便是一枚弃子了,从今之后,鲜卑军向何处行军,生死如何,都与我等无关了。”

徐盖吃了一惊,不由停住了脚步,瞪大眼睛:“如此一来,那陈留乃至兖州境内的百姓,岂非被胡人欺凌残杀?”

贾充双目微凛,站在了府衙门口,背着手回头盯着徐盖,沉声道:“徐将军,事到如今,你还能顾及那些兖州百姓么?

莫忘了吾等也是孤军深入,若不早日打通与打大都督联络之路,恐也自身难保!”

“呃——”徐盖浑身一震,快步上前二人一同进入府衙,却是说不出半句话来。

贾充言道:“此时轲比能闹得声势越大,对吾等便越有利,十万鲜卑军南下,吾料汉军三月之内难以平定。”

“竟有十万之众?”

徐盖一阵咋舌,看来轲比能是将所有精锐都调来了。

贾充站在空旷的府衙内,忽然轻叹一声:“徐将军,此时两国交战,关乎大国存亡,三军将士数十万性命,区区百姓,便只能让他们自求多福了。”

徐盖收敛心神,问道:“不知大都督可还有锦囊指示?”

“自然有!”

贾充又从怀中掏出一个锦囊递给徐盖。

徐盖拆开一看,再次吃了一惊:“这……原来如此。”

贾充淡淡笑道:“都督之智,又岂能是吾等能比?

徐将军,照计行事吧!”

第1668章 动向不明

魏军杀入荥阳境内,荥阳郡守张毣收到第一封急报的时候还以为有人误传谣言蛊惑人心,将报信人责打一顿,直到接连五人前来报信,才意识到可能绝非谣言,赶忙派人到阳武去证实。

探马傍晚方归,果然阳武已经被魏军占据,张毣大惊,赶忙于各处要道增派兵马,派人往虎牢关报信,连夜驰报洛阳。

荥阳仅有八千兵马,据阳武逃回来的士兵禀告,魏军约有两万人,张毣急马上檄各县,叫他们严守城池,等候援军。

这张毣是辅汉将军张裔之子,蜀郡成都人,张裔研涉史书,刘璋时任州署从事,兼帐下司马,后被刘备招降并劝说刘璋开城投降,后为诸葛亮丞相府参军,加封辅汉将军。

张裔去世后,其子张毣继承爵位,曾历任三郡郡守,政绩斐然,因中原新定,从各处大量调派官员,张毣便从益州调来河南尹任荥阳郡守。

张毣在荥阳搬用许多益州之时的政令,荥阳地势开阔,水路便利,两年来开发水利,建造水车等,今年的荥阳步入正轨,眼看是一个丰收之年,未料竟会遭遇兵患。

若论政绩,张毣自有一套,但说到布兵打仗却是一窍不通,此时忽然魏军入境,便有些慌神,除了传令严防死守之外,其余之事一筹莫展,急得夜不能寐,只盼援军早些到来。

苦等到五更时分,虎牢关的三千骑兵先行赶至,领兵者是建宁太守李恢之侄李球,听闻魏军入境,赶忙连夜轻兵赶奔荥阳。

张毣急忙将李球迎接进城,言道:“魏军两万兵入境,已攻下阳武,急报一日已过,只恐中牟等县难保,这该如何是好?”

李球毕竟是带兵打过仗的,当年在永安的时候还曾跟随过刘封,还算比较镇定,闻言答道:“魏军重兵下河南攻入司隶境内,恐意在虎牢关,今阳武、中牟不保,郡守大人可分一路兵守住陇城,先保住荥阳,半月之内,援军必能赶至,料也无妨。”

张毣叹道:“奈何吾属下并无大将,那魏将徐盖乃是大将徐晃之子,久在军旅,恐等闲将领误了大事。”

李球言道:“郡守勿忧,某愿领本部人马前往陇城,还望大人拨付五千人马,调拨粮草,自能挡住魏军。”

张毣大喜道:“李将军若能亲自去陇城,吾便放心矣。”

李球叹道:“敌军骤临城下,实叫人猝不及防,此时想必大将军亦未曾料到,司马懿诡计多端,若荥阳不保,我在虎牢关也难以自安,此番前来相助大人,也是帮我自己。”

张毣言道:“事不宜迟,有劳将军即刻前往陇城,吾这就分派兵力,粮草天黑之前一定运到,若能保住陇城,则荥阳无忧。”

李球甚至来不及卸甲休息,马上又领兵赶往陇城,陇城就在荥阳以东三十里外,中午时分到了城中,守军禀告却未见魏军前来。

李球心中疑惑,马上派兵打探消息,却报魏军并未攻大中牟县,反而中牟以南的汴水、浚仪一带出现大量鲜卑军,一路杀入陈留境内,许多百姓逃入河南尹。

“竟有鲜卑军?”

李球大吃一惊,意识到事态比他想象的还要严峻,赶忙连夜再派人向荥阳报信,请张毣将兖州形势重新报往洛阳。

此时魏军大军驻扎在阳武,南可攻中牟,与陈留的鲜卑军连成一片,西可进攻荥阳,杀到虎牢关下,威胁洛阳,没有探明动向,李球也不敢妄动,将一万兵马分成三组,日夜轮流守卫。

一日过去,魏军依然按兵不动,李球更不敢妄动,心中却暗暗窃喜,如果魏军因为粮草接济不上迟滞在酸枣一带,多等几日,洛阳援军也就能赶至,那时候便可出兵反击了。

正在府中等候消息,忽然亲兵来报,有人带着中牟县令的公文前来拜访,李球命人将其请进来,却见是一位淸隽的年轻文士。

此人文质彬彬,做派十分儒雅,抱拳道:“在下谢芘,乃中牟人氏,因魏军入寇,恐河南百姓遭遇不幸,特请命来助将军一臂之力。”

李球不知中牟县令派一个文弱书生前来有什么作用,问道:“不知谢先生在中牟担任何职?”

谢芘微微摇头,将公文递给李球,叹道:“在下并非官身,先前曾为琅邪内史,只因司马懿勾引外寇入侵中原,甚为失望,愤而辞官,退隐家中,却未料胡人竟渡河南下,必又是司马懿所为,真乃千古罪人。”

李球看完县令书信,信中只说这谢芘乃是中牟世家,历代界有人在朝为官,谢芘本为魏臣,因不满司马懿勾结鲜卑之事辞官回乡,听说攻入兖州,毛遂自荐来前阵参谋军事。

落座之后,李球不解道:“先生一非官身,二未曾临阵带兵,如何助我?”

谢芘言道:“如今魏国朝堂被司马控制,大失人心,岂能叫他再扰乱河南?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眼看敌军入境,在下不敢坐视,吾虽未曾领兵,却也对魏军动向看出一二来。”

李球微微点头,问道:“不知先生有何高见?”

谢芘言道:“司马懿此番派兵奇袭杀入兖州,又纵鲜卑贼人搅乱中原,只为掩人耳目!攻入兖州这路魏军,实为其要害之兵。”

李球笑道:“本将自虎牢关驰援陇城,便是为防备这一路兵马。”

谢芘却摇头道:“将军此言差矣!魏军骤然入境,若有去河南之心,自当全力进兵,以迅雷不急掩耳之势攻占虎牢关以东之地,如今却两日不见出兵,甚至连中牟县都不曾发兵来取,如此反常,其中必定有诈!”

“哦?

先生看出什么端倪来?”

李球吃了一惊,这也是他这两日疑惑之处,如果魏军进兵速度快,此时已经将荥阳围住了,如今连近在咫尺,兵力无多的中牟不要,更不攻打荥阳,勉强说是粮草接济不上,实在难以服人。

谢芘皱眉道:“吾料魏军大军早已出城,既不向南,亦不向西,恐是向北进军了。”

“你是说——”李球脸色大变,惊得豁然起身,沉声道:“官渡港?”

第1669章 蝗虫过境

徐盖和贾充折转兵力西进,依照司马懿锦囊密谋司隶,叫轲比能攻打陈留,深入兖州腹地,就是为了吸引汉军注意力,鲜卑军闹得动静越大,对他们的行动便越有利。

所以当轲比能提出要领十万大军南下的时候,贾充不忧反喜,将鲜卑军送过济水之后,便断了其归路,任由他们在兖州搅闹,一旦没有了粮草供给,发狂的胡人会将中原搅得天翻地覆。

陈留境内有两条大河,第一条为阴沟水,首受大河于卷县,为济水支流,东南流至大梁,另一条为鸿沟,自荥阳北引大河水东流,经中牟、开封,南流经陈留、许昌入颍河。

阴沟与鸿沟二水于开封、浚仪境内会合,合称蒗荡渠,自战国以来便为中原水道交通干线,自魏后开封以下改称蔡水,开封以上改称汴水。

鲜卑军进入兖州之后,根本无需向导,顺着阴沟直下陈留,这一路之上如同饿狼一般,所过之处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百姓猝不及防,被杀死无数,侥幸者逃入深山之中,兀自不知这些胡人从何而来。

轲比能果然没有让贾充失望,也如司马懿所料的那般,颇有些领兵之能,领三万精兵直扑陈留,沿途经过封丘、浚仪、小黄等县,只留下三千军围住县城,其余人马继续前进,两日便杀到了陈留城下。

那些被困在城中的官员百姓惶恐不安,看着城外凶神恶煞,战马飞驰的鲜卑骑兵,更不敢出城突围,只能死守城池,祈祷援军早日到来,将他们救于水火之中。

但这些百姓的噩梦还远远没有结束,苦盼援军未至,等待他们是更残暴可怕的恶魔,随后赶来的六七万鲜卑军如同蝗虫过境。

轲比能领兵急进,想要趁汉军不备攻下陈留,一路上催赶人马,虽然沿途也有抢掠烧杀之事,但兵马催得急,鲜卑军只是将沿途碰到之人杀死,抢劫一番,还来不及逞恶。

但后来的这些鲜卑军可就不同了,渡过济水之后,仿佛洪流决堤一般,席卷阴沟两岸,方圆三十里境内都被他们洗劫一空。

原本侥幸逃过一劫的百姓们本以为幸免于难,未料鲜卑军又一次杀到,这一次却是专为烧杀抢劫而来,大小村庄只要被鲜卑军看到,便纵马冲杀而入,无论男女老幼尽数杀死,女子妇人被当众奸淫致死。

六七万骑兵张扬过境,声势骇人,这些鲜卑军被困在汲县许久,此次彻底爆发出来,凶性暴露无遗,比之当年曹操怒屠徐州还要恐怖十分。

惨遭蹂躏之后的村庄最后又被疯狂的鲜卑军一把火烧成灰烬,所过之处鸡犬不留,庄稼也都被踩踏破坏,寸草不生。

鲜卑军争先恐后,抢劫村庄之后终于来至县城之下,首当其冲的便是封丘县。

鲜卑军望着城上惶恐的守军,将城池围得铁桶相似,纵马驰骋,嗷嗷怪叫,尘土飞扬,宛如末日来临一般。

封丘县令看到城外黑压压望不到头的骑兵,知道大势已去,在城中官吏和几家望族代表的劝说之下决定开城投降,希望能够放过城中百姓。

未料城门才打开,鲜卑军便一拥而入,将出城迎接的县令和十几名官员尽数杀死,在马蹄之下变成了一滩肉泥。

惶恐的封丘百姓等来的却是绝望的末日,四面城门打开之后,无一人能够逃出城外,面对狂奔的马蹄,他们只能簇拥躲在家中,但他们即将面对更为凶残的烧杀。

整个封丘城内,处处都是令人心惊的马蹄声,鲜卑军见人便杀,见物品便抢,男子无论老幼皆被杀死,女子被数人抢来奸淫取乐,受尽痛苦而死。

郁筑建领精兵直冲入县衙之内,不由分说便是一通哄抢,将县衙中的女子选出五名姿色姣好的自己留下,其余的任由属下去瓜分蹂躏。

原本安定祥和的封丘县城变成了人间炼狱,到处人喊马嘶,惨叫声整日不绝,城内黑烟滚滚,没有一处住宅能够保持完整。

这一场屠杀整整持续了一日,从早晨一直杀到掌灯十分,街道之上血流成河,血腥味充斥着整座县城,城内八万多百姓无一存活。

黑夜降临,偌大的县城变成了地狱一般,再也没有了喊叫和痛苦之声,只有鲜卑人歇斯底里的狂笑和啸叫,夜风呼啸,战马嘶鸣,这注定是一个悲惨的夜晚。

与此同时,那致轩也带领本部两万人马杀到浚仪城下,浚仪县令知道胡人生性残暴,一旦被其攻入城中,将无人幸免,号召全城官民一同守城。

同样是从早上杀到傍晚时分,在消耗完所有的守城器械之后,城中男子全部战死,妇孺也死去大半,只剩老弱之人,绝境之下,浚仪县令从城楼上一跃而下。

那致轩攻城折损了近千人,被激怒的鲜卑军进入城中之后,对那些手无寸铁,毫无反抗之力的老弱百姓也没有放过,将其尽数杀死,各自在城中烧抢一番,兀自觉得不够过瘾,少数几个部落连夜出城寻找村落去劫掠。

另一路丘目亮带领的鲜卑军攻打小黄,只用半日时间便冲破城门,杀进城中又是一番洗劫,那些哭嚎的百姓在他们眼里如同羔羊一般,非但不能引起他们的同情心,反倒让鲜卑军生出凌辱的快意来,尽情发泄着胜利的喜悦。

自酸枣至陈留的三座县城惨遭血洗,无一人生还,二十余万百姓死于鲜卑刀枪之下,化作无尽的冤魂,鲜卑军在城中四处放火,只剩下断壁残垣,没有了一丝生机。

这三座城池在随后的近十年间无人敢问津,成为名副其实的鬼城,蒗荡渠两岸方圆十里荒芜数年,成为中原腹地的真空区。

没有人能够想象胡人的凶残,更没有人知道这些百姓在面临着何等的绝望,胡人第一次踏入中原,便留下累累血债,这等凄惨的结局,恐怕连司马懿都是始料未及的。

而此时的陈留,正面临着同样危急的局面!

第1670章 拼死一战

鲜卑军今日兖州,中原狼烟再起,陈留北部被横扫一空,村庄皆毁,十室九空。

此时的陈留城外,汇聚了数万鲜卑军,将城池重重围住,放眼望去,尽是人头和战马,整日里尘土飞扬,雾蒙蒙一片。

陈留守将胡济紧急调动城中一万守军,发动百姓共同守城,从城中抽调出三万青壮分派到各军中轮流值守,三日内挡住了鲜卑军十余次进攻。

天色将黑,鲜卑军的最后一轮攻击在连弩和弓箭的压制下退走,城下又堆积了一层尸体,黑烟滚滚,围绕着城池,阻隔了内外的视线。

胡济摘下头盔,须发皆被汗水湿透,带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府衙,马谡也正从外面走回来,铠甲破了好几处,满面灰尘。

“马将军,贼军似乎比往日更多,这该如何是好?”

胡济一声轻叹,他并非没有见过大阵仗的守将,当年也曾追随诸葛亮出征,为丞相府主簿,数有良谏,后历任昭武中郎将,在赵云出征南阳的时候镇守汉中,官拜前将军,也是经历过风雨的武将,但面对眼下的局面,心中难免惶恐。

鲜卑军骤临城下,胡济措手不及,若不是云羽卫统领马谡还滞留在陈留处理事务,及时帮他调动兵力,部署防守,恐怕陈留坚守不到今日。

马谡虽然未曾带过兵,但胡济知道此人颇有谋略,当年在成都就常向诸葛亮请教军事,到了长安之后又常与刘封、姜维等同游,能掌控大汉情报机关,数万细作斥候的人物,实力不容小觑。

胡济担任京兆尹的时候,因为长安几起大案与云羽卫接触也不少,深知马谡之能,此番二人合力守卫陈留,实则重要决策胡济都听从马谡的调遣。

马谡喝了一口凉茶,喘口气言道:“将军勿忧,吾料鲜卑军远来,必不能久战,只需坚守半月,即便援军未到,其也不战自败。”

胡济坐在一旁,擦着汗水问道:“何以见得?”

马谡笑道:“鲜卑军渡河南下,骤入兖州,各郡县并无消息,可见不曾事先转运粮草辎重,必是轻兵而来,其后续无力,胡人又不擅攻城,只要城内官民上下一心,定然无恙。”

“今日鲜卑军又增兵来,我看至少也有五六万之众,”胡济一阵沉吟,皱眉道,“若真无粮草,数万人恐怕连三五日也难以坚持。”

“正是如此!”

马谡点头道冷笑道,“鲜卑军看似气势汹汹,实则后备不足,其原来陈留,深入腹地,利在速战,若能将其挡住,待其军士随身携带干粮用光,则不战自败矣!”

胡济忧虑道:“若魏军运送粮草支援,该如何是好?”

马谡笑道:“胡将军,以我之见,此番鲜卑军南下,只恐司马懿已经将其视为弃子,故意纵入中原,扰吾后方,大河以南魏军仅有延津、白马二地,何来粮草供给鲜卑军?

若从河北抽调,水陆转换,消耗频繁,且魏军与大将军正在河内对峙,并无余力调拨粮草。”

胡济问道:“司马懿请鲜卑军来助战,深入中原,为何又将其放弃?”

马谡双目微凛,缓缓道:“此乃养虎成患耳!轲比能先前淇河大败,粮草辎重尽被我军所得,其后所需都由魏军提供!此时两军对峙,消耗甚巨,眼看鲜卑军难以控制,司马懿便生出一计,将其放入河南,搅乱中原,任其自生自灭!”

胡济闻言大怒,拍着桌案骂道:“司马懿将这恶虎引入中原,成了大患,便要来害他人,和期歹毒?”

马谡挑眉冷笑道:“既然养虎成患,不早些纵其伤敌,难道还等着反噬自己不成么?”

“这……”胡济一怔,兀自气愤不已,“兖州遭受兵灾,各军又要抽调兵马来平叛,数万胡人,不知又要纠缠到何时。”

马谡一声长叹:“唉,胡人为患,一月便可平定,只是苦了那些无辜百姓呐!”

“将军,洛阳来信了。”

正在此时一名侍卫快步而进,正是云羽卫的人。

马谡接过半截手指大小的竹筒,从里面抽出一张信笺,上面密密麻麻写了许多字。

胡济知道这正是信鸽从洛阳送来的密信,鲜卑军将陈留重重包围,但陈留与外界的音信并未断绝,正是因为这些信鸽的存在,陈留的信鸽基地已经建成近一年,此时的确派上了大用场。

身临其境,胡济愈发觉得刘封的英明举措,当年苦苦寻找培育信鸽,每年耗资无数,数年前各州郡百废待兴,资金吃紧,在当时受到许多人的反对。

甚至连费祎和马良等人都认为不该花费这笔无用之财,但刘封固执己见,不惜至将自己俸禄的一半拨付其中,才堵住了朝中文武的嘴。

等到信鸽在河西先培训出来,在凉州、益州各处使用的时候,大家才知道刘封的坚持何等正确,费祎等人还亲自设宴向刘封赔罪。

如今身处绝境,胡济对刘封便愈发感激,如果陈留没有信鸽,只凭探马传递消息,陈留被围困的急报不知何时能送出去,这才短短三日时间,马谡已经与洛阳的荀方互通消息五六次了,也唯有如此,才能稳住军心,保住城中所有人的希望。

“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两指宽的信笺,马谡却足足看了一刻钟,手指在微微颤抖,面沉似水。

胡济心中一沉,忙问道:“将军,有何军情?”

马谡无力道:“这几日鲜卑军南下,小黄、浚仪、封丘三处百姓尽数被其杀害,村庄被毁,城池惨遭血洗,无一人生还,全都变成了——空城!”

“空城?”

胡济大惊,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马谡,“鲜卑军竟如此凶狠?”

“胡人向来视敌若羔羊,根本未将这些百姓当作人来看待!”

马谡的声音变得低沉而冷漠,缓缓道,“此等冷血残暴之辈,务必除恶务尽。”

胡济想象着这几处的惨境,不由心中发冷,竟半晌说不出话来。

“退无去路,唯有拼死一战!”

马谡将信笺递给胡济:“马上将此消息宣告全城,告诫城中守军及百姓,若不坚守城池,一旦陈留被攻破,将无一人能幸免于难!”

第1671章 自断后路

十万鲜卑军汇聚陈留城外,方圆三十里之地都被清扫一空,田舍尽毁,空无一人,四处皆是三五成群游逛的鲜卑军。

这些鲜卑军看似凶恶跋扈,但到近前去看,每个人都蓬头垢面,形容憔悴,连战马也毛发散乱,不再似原先那般光滑油亮。

一处山坳里,忽然传来马匹嘶鸣和打斗之声,周围的鲜卑军急忙打马围拢,这几日时间,偶尔有许多百姓联合起来在山中袭杀鲜卑军,鲜卑军也不敢再单独行动,出行至少都是五人以上。

一瞬间便有七八队骑兵狂奔而来,却发现在山谷中厮杀的竟是同族,两队人下马缠斗在一起,已经有三四人倒在地上,血流一地。

靠近的鲜卑军纷纷呵斥着,将双方拉扯开来,一名官阶最高的邑长排众而出,喝问道:“同族之间,严禁打斗,生死之战要上报大人和大汗知道,你们不怕连累部落吗?”

一名鲜卑军手臂受伤,用手捂着伤口,怒道:“是我们在这里发现了一片草地,正让马匹吃草,他们吐谷浑部落的人来就要抢我们的领地。”

另一边的一名鲜卑军冷笑道:“嘿嘿,这是中原境内,草地人人都可以用,怎么就成了你们乞伏部的领地了?”

那人大怒,额头上青筋冒起:“不要仗着你们是大汗的部落就欺负人,我们乞伏部绝不低头。”

双方再次争吵起来,眼看又要动手,那邑长呵斥道:“好了,都不要争吵了,跟我回去向大汗禀告,自有大汗裁夺。”

此时周围已经簇拥了近百人,双方部落的都有,大家各执一词,将杀死之人的尸体草草掩埋,返回了陈留大营。

陈留城外,用木桩和枝叶胡乱搭着许多草棚,这都是鲜卑军临时各自搭建的营房,魏军没有及时送来辎重,现在连营帐都无法立起来。

幸好是夏季里天气炎热,倒不至于受冻,不过到了晚上,浪荡渠两岸蚊虫极多,对这些在城外的士兵来说也是极大的煎熬。

没有住处暂时还可忍受,但缺乏粮草,对鲜卑军来说却是致命的打击,三日过后,鲜卑军所携带的干粮都吃光之后,整日食不果腹,连战马的草料也供应不上。

此时还未到秋收之时,周围田地里的庄稼都被战马吃光,连树叶树皮都割下来喂养马匹,陈留外围已经变得光秃秃一片,看不见一点绿色。

城墙之下,堆叠了一层厚厚的尸体,有的已经开始腐烂,黑烟滚滚,数日不散,血肉变成了紫黑色,在炎热的天气中开始发臭,令人窒息。

一座还算像样的凉棚之中,轲比能坐在半截铺着破旧虎皮的木桩之上,面沉似水,不住地咬牙,眼眶周围变得乌青,须发散乱,显得气急败坏。

本以为两日时间足以攻下陈留,却未料到城中防御如此顽强,不禁想起了当年在西河郡与杜预、诸葛乔等交战的情形,当时在西河郡攻打城池损兵折将,汉军的连弩和投石车成了鲜卑军的噩梦,今日杀到陈留,遇到的阻力比当初还要大。

陈留毕竟是兖州重镇,无论在曹魏还是大汉时期,都是屯兵要地,几经修葺不说,而且粮草充备,器械完善,比偏远的西河郡城池难攻多了。

轲比能轻装疾行而来,就是想速战速决,未料陈留如此坚固,苦攻不下,三日之后,郁筑建、丘目亮等人才率领四处抢劫的人马珊珊而来,看着身上背着大小包裹的军士,轲比能气得暴跳如雷,前军在用命厮杀,后军却在四处抢劫,个个满载而归。

郁筑建等知道自己理亏,知道轲比能部下精兵干粮吃光,赶忙换下轲比能再次对陈留发起了猛攻,两日之后,各部人马灰头土脸地退下来,只留下满地尸骨堆积成山。

轲比能怒吼道:“本王命尔等即刻进兵来援助,你们竟敢纵兵抢劫,现在各处府库被烧光,司马懿不发粮草,叫我们吃土不成?”

郁筑建和那致轩低垂着脑袋不敢答话,他们也没想到魏军会如此决绝,此时想起被他们烧毁的那些粮仓和柴草,后悔得肠子都青了。

如今每个抢劫的鲜卑军都背着布匹绫罗,金银珠宝,却不能当粮食吃,饿得两眼发花,这些东西反倒成了累赘。

琐奴犹豫片刻,壮着胆子上前说道:“大汗,司马懿叫我们攻打陈留,却不发粮草,这是将我们当做引诱狼群的羔羊啊,现在没有粮食吃,要尽快退兵才行。”

“退兵?”

轲比能霍然抬头,双目充血,吓得琐奴连退数步,咬牙道:“攻不下陈留,怎么给这些死去的儿郎们交代?

司马懿胆敢耍弄我们,岂能叫他安然,想把本汗当枪使,要让他们知道我们的厉害。”

琐奴一怔,又上前问道:“大汗该不会是想和刘封……”砰——轲比能一脚踢飞了琐奴,怒道:“死伤这么多人,郁筑建他们血洗中原,你们觉得刘封还会和我们联手吗?

他为了中原百姓,也绝不会答应,现在只有我们自己求生,在中原占住地盘才能活下去。”

郁筑建此时也后悔不已,如果不是血洗那几个县城,逼迫那些百姓提供粮草也可以支撑一两个月,现在后方一片荒芜,一个人影都没有,再往远处扩张势必分散兵力,风险极大,汉军的援军也很快就会感到,这次自己把自己的后路给断了。

“大汗,抢劫汉人,是我们错了,接下来该怎么办才好?”

郁筑建低垂着头,哭丧着脸,“只要能换来粮食,我们情愿把所有抢来的布匹珠宝全都拿出来。”

“妄想!”

轲比能一阵咬牙,气极反笑,“杀了这么多汉人,你觉得他们还会把粮食换给我们吗?

谁敢去找汉人换粮食?”

“报!”

就在此时,一队鲜卑军从外面疾驰而来,到了凉亭外下马,分成两队各自怒目相视,报信的士兵上前禀告:“刚才在营外,乞伏部和吐谷浑部落的人打起来了,死了三条人命。”

轲比能闻言大怒,仓啷一声抽出腰中弯刀,嘶声怒吼道:“谁干的?”

第1672章 最后疯狂

轲比能一声爆喝,吓得那五名原本想上前辩论的鲜卑军纷纷后退,郁筑建也脸色微变,这其中有三个人可都是自己部落的士兵。

轲比能拔刀在手,咬牙道:“是谁干的?”

吐谷浑部落的士兵看了一眼郁筑建,低头答道:“是我们先发现了一片青草地,正在放马,他们乞伏部的人看到就要来抢,所以才……”“是不是你们?”

轲比能上前,用刀指着乞伏部的那两个人。

那两人没想到轲比能平日里十分护短,今日却暴躁无比,惶恐跪地答道:“大汗,这附近的草地大家都可以用,凭什么他们呃——”那人话未说完,便被轲比能上前一步捅进了心窝,愕然抬头,满眼的绝望和不可置信。

“大汗,是他自己的主张,和我无关,大汗……我以后再也不敢了,大汗饶——啊——”另一人吓得瘫倒在地,赶忙求饶,但还是被轲比能一刀斩首。

另外三名吐谷浑部落的人没想到竟会是如此结局,本以为和原先一样发生争执陪一些牛羊财物就和解了,轲比能忽然杀人,让他们不知所措。

“出征在外,本汗早就下令,同族之间严禁争斗,你们竟敢杀死族人,岂有此理!”

轲比能用刀指着吐谷浑的三人,沉声道:“将他们拉下去斩了,尸首摆在河边的那块青石上,以后谁敢向同族动手,这就是下场。”

那三人吓得面无人色,赶忙跪地求饶,但轲比能背转身去,又爬向郁筑建求饶,毕竟郁筑建是他们的部落大人。

但郁筑建知道轲比能刚才亲手杀了两个乞伏部的人,这三个人无论如何是保不住了。

他也深知在如此严峻的形势之下,的确不容部下互相争斗,粮草不足本就造成军心散乱,如果自己人再因为争执资源而厮杀,一旦开了这个头,后果不堪设想。

“大汗的命令,你们都没听到吗?”

郁筑建冷然看向远处的卫兵,怒喝道,“你们胆敢抗命不成?”

那一队卫兵还在发愣,听到郁筑建的冷喝,赶忙上前将那三人抓住带走,地上的尸首也有人一并抬走,一时间中军周围静默下来,无人再敢言语。

“这才是真正可怕的地方!”

轲比能将刀扔在凉亭外面,叹道:“没有粮草,军心不稳,再过两日,别说是围城,我们自己都要饿死了。”

郁筑建咬咬牙,上前道:“大汗,实在不行,我们还是返回河北去吧!”

“贾充这混蛋,我们渡过济水之后就把桥梁都毁坏了,”轲比能一拳打在柱子上,面容扭曲:“这是要断了我们的后路,让我们进退不得。”

琐奴气道:“我们在汲县还有几万兵马和粮草,让他们赶快来接应,不如我们也撤回白马,等粮草到了,再做打算吧!”

“那怎么向死去的兄弟们交代?”

轲比能像个暴躁的猛兽一般,随时都在爆发的边缘,“不攻下陈留,我绝不退兵!”

郁筑建看看四周饿得精神萎靡的士兵,问道:“大汗,这粮草该如何解决?”

“若不是你们烧毁了那些县城和村庄,我们还缺粮吗?”

轲比能冲着郁筑建一声怒吼,深吸一口气缓缓道,“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我们自己寻找兵粮了。”

琐奴知道轲比能一向主意最多,赶紧问道:“大汗请讲。”

“吃人!”

轲比能双目微缩,咬牙道:“既然没有粮食和四只脚的牛羊,我们就吃两脚羊吧!”

郁筑建眼皮一阵狂跳:“大汗所指的两脚羊是……”“不错,就是那些中原人!”

轲比能嘴角泛起一丝冷笑,阴鸷着目光言道:“中原人皮肤细嫩,尤其是那些女子和婴儿,个个都白白嫩嫩,肉质可能比牛羊还鲜美。”

“唉呀,大汗——”琐奴在一旁先是一怔,旋即拍着手跳了起来,眼中露出狂躁的光芒,“大汗果然聪明,我们怎么就像不到两脚羊呢?

把那些女人抓来,嘿嘿……”郁筑建眉头微皱,他对轲比能的这个决策多少有些觉得不舒服,但作为塞外的胡人,向来视中原汉人为低等异族,如果不是中原军事强大,他们恨不得将其全部杀光,但要说吃人肉,他还是有些犹豫。

轲比能看了一眼郁筑建,咬牙道:“但是魏军的这个仇,我们不能不报,不能让司马懿就这么把我们耍了。”

郁筑建点头道:“不错,我们草原之上最讲信用,但也是有仇必报,惹怒的狼群会千里寻仇,司马懿把我们请来中原,却要抛弃我们,借刀杀人,绝不能让他们舒服。”

轲比能冷然一笑:“汉人有句话叫做:请神容易送神难。

这一次来中原,本汗早就想好了要捞些好处,既然司马懿这么阴险,也该到我们自己行动的时候了。”

郁筑建一怔:“大汗还有什么计策?”

“哈哈哈,”轲比能仰天一阵大笑,目视远方,“你们都不要忘了,中原这块地盘,曾经可是诸侯纷争,到最后三足鼎立,现在东吴被灭,就让我们重新开始三足鼎立的局势,让鲜卑族在中原生根发芽吧!”

“大汗?”

“这……这怎么可能?”

郁筑建和琐奴等人都瞪大眼睛,还以为轲比能身陷绝境逼疯了。

“没有什么不可能!”

轲比能一咬牙,双目赤红,“司马懿既然背叛盟约,就会受到惩罚,这一次,就让我代表鲜卑山让他付出应有的代价。”

郁筑建催促道:“大汗,自从我们起兵以来,横扫大漠,踏入中原,从来没有这么窝囊过,你是最有智慧的头狼,赶快下令吧!”

“好!”

轲比能握拳道:“本汗命你马上带领吐谷浑部落的人沿着浪荡渠杀回去,魏军在酸枣屯兵,必定有粮草,我不管徐盖他们去了哪里,先把酸枣拿下来,如果还有余力,顺便攻下白马和延津。”

“遵命!”

郁筑建听说让他去抢粮,不由大喜,二话不说便答应了。

轲比能又咬牙道:“另外,我们也不必再为司马懿守汲县了。”

第1673章 破釜沉舟

郁筑建听轲比能连汲县也不要了,吃了一惊:“大汗准备把汲县的人也调来吗?”

“不!”

轲比能双目微缩,冷声道:“既然司马懿如此狠毒,就不要怪我们反咬一口。

琐奴,你马上派人向汲县的乞伏忽尔报信,让他连夜出兵攻打黎阳。”

琐奴吃了一惊:“要去攻打黎阳?”

轲比能冷笑道:“徐盖和贾充这一路兵马南下,就是从黎阳出兵,我料黎阳必定有许多粮草,只要拿下此城,不但能打通与河南的联络,还能断了徐盖他们的后路。”

“妙啊,大汗这一招一定让司马懿那老贼后悔不已!”

郁筑建闻言大喜,狞笑道,“等俺带兵攻下酸枣,就马上去占领白马和延津,与黎阳的乞伏忽尔取得联络,把粮草尽快运来。”

轲比能缓缓点头,又吩咐琐奴道:“记得把汲县的粮草全部运到黎阳去,不给魏军留下一粒粮食。”

琐奴揪着山羊胡须阴笑道:“大汗,不如再派人向刘封报信,就说我们决定退出汲县,让汉军马上占领,打司马懿一个措手不及。”

轲比能一瞪眼:“你去向刘封报信?”

“这个,属下……属下不敢!”

琐奴脸色一变,鲜卑军在陈留做下如此血腥之事,入侵汉军腹地,刘封此时肯定暴跳如雷,这时候再去见他,不是找死么?

轲比能轻叹一声言道:“我们在兖州很快也将面临汉军的围攻,汉、魏交战我们就不管那么多了,先占住几座城池,等有了立足之地再做打算吧!”

“遵命!”

郁筑建等俯身领命,虽然刚才的计划还算不错,但这终究是两败俱伤的打法,事关鲜卑军的生死存亡,他们不得不全力以赴。

下午时分,郁筑建传下命令,带领本部两万军向浚仪撤退,今日两族之间发生冲突,部下多有怨言,此时分开也是明智之举。

郁筑建并没有轲比能想象的那么乐观,现在军中缺粮,别说是打仗,就是行军也成了问题,酸枣是他们唯一的希望。

离开陈留他早已想过,渡过大河之后再想回到河北难于登天,他们都是骑兵,过河的时候由魏军提供渡船,现在自己领兵渡河难度太大,现在只要拿下酸枣先保住族人。

如果能够设法攻杀徐盖这一路兵马,占住延津和白马,以此为筹码向刘封投降,这是唯一的出路,如果继续和两国为敌,这兖州将会是他们的葬身之地。

刚刚督战攻城回来的那致轩听说吐谷浑部落的人离去,吃了一惊,赶忙来找轲比能,才知道是去攻打酸枣,他同样对魏军恨得牙痒痒。

对于攻打陈留,那致轩也是一筹莫展:“大汗,陈留城池高大,他们连弩和器械都十分充足,我军又缺少云梯和弓箭,我看十日之内也难以攻破,该如何是好?”

攻城战向来是鲜卑军的弱项,无论与汉军还是魏军交战,轲比能都深知其难,如今面对高大的陈留城,他也是苦思无计。

自从进入雁门关之后与汉军——准确来说是与刘封打交道以来,几乎处处受挫,这已经成了轲比能的一个心结,郁积心中难以发泄。

今日好不容易杀到中原腹地,轲比能自诩塞外各族中胡人第一大头领,前无古人甚至后无来者,为了他的名声和荣耀,他坚决不退。

而且以眼下的形势也无法再退,后路被司马懿所断,郁筑建去攻打酸枣也不见得就一定能得到粮草,唯一的希望便是破釜沉舟全力攻下陈留。

陈留城虽然高大坚固,但这几日连续攻打,轲比能命那致轩、丘目亮等轮替攻城,从未停歇,已经看到城上有许多百姓出现,他相信守军也不好受,双方都在拼尽全力攻守,就看谁能坚持到最后一刻。

这时候若不攻下陈留,再转去攻打其他城池,他们已有防备不说,汉军的援军也很快就会集结赶到,和无异于自寻死路。

这一场攻守之战,胜利属于坚持到最后的勇者,轲比能深知这一点,所以他咬牙围攻,绝不退缩,但鲜卑军不会攻城这个弱点可不是仅凭勇力和坚持就能解决的,必须要尽快想出对策才行。

轲比能缓步来至营外,看着远处黑烟滚滚却坚如磐石的陈留,缓缓道:“本汗这这两天已经想到了一个办法,你们可还记得当年我们在云中时,那些从中原避乱来的汉人教了我们许多技巧,其中就有制造机械这些。”

那致轩闻言一怔,旋即苦笑道:“别说那些汉人大多数都死在塞外,就是有活下来的,现在也无法让他们赶来军中帮忙啊!”

轲比能摇头道:“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到附近去抓捕汉人来,让他们为我们做事,这是唯一的办法,只可惜太多人被你们图一时之快给杀了——”一提到此事轲比能就恨得牙根痒,这些人进入兖州之后只想着泄愤,却没想到断了自己的后路,如果把那几十万兖州百姓押来前线,用处实在太大了。

那致轩自知理亏,不敢辩驳,顺着轲比能之意问道:“再抓来那些汉人有什么用?”

科比能回头指了指那致轩,怒其不争:“你听好了:那些百姓中必定有能工巧匠,可以让他们制造攻城器械;青壮男子可以让他们先去攻城,消耗守军的弓箭和军器;女子、婴孩都可以拿来当军粮,至于那些老迈的,只要腿脚能动,都可以让他们当奴隶干活……这些,你可都明白?”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那致轩恍然大悟,懊悔得直捶自己的脑袋,“那几十万人死得太不值了,太不值了!”

轲比能无奈地摇摇头,他也没想到各部落大开杀戒,将陈留变成了无人之地,吩咐道:“传令下去,从明日开始,各部落分出一半逐步向外探寻,将附近的百姓和粮食全都抢来由中军统一分配。”

那致轩此时对轲比能心服口服,赶忙答应:“遵命!”

轲比能缓缓道:“如果哪个部落抓不来人,攻城的时候就让他们部落的人冲在前面;哪个部落找不来粮食,等饭做好了他们就只能喝汤。”

那致轩浑身一凛:“明白。”

第1674章 屠胡令

司马懿将鲜卑军引入兖州,陈留郡风雨飘摇,消息传到修武,接到急报的刘封和一众文武震怒不已。

淇河两岸阴雨连绵半月,虽都为风雨,却大不相同,刘封没有想到,司马懿为了改变局势,居然如此丧心病狂。

“司马老贼,若如此还能得胜,天道何在?”

刘封脸色阴沉,看着洛阳连发来的三道急报气得浑身发抖,先是魏军奇袭司隶境内,紧接着鲜卑军杀入陈留,血洗沿线,烧杀抢掠,将数百里之地变成了荒漠。

徐陵也将那几份急报看了好几遍,沉声道:“司马懿父子先后在扬州、幽州、兖州造成累累血债,必得报应,司马师兵法而亡,司马懿如此作为,必不得好死。”

最后一道急报是今早冒雨送来,将鲜卑军的种种恶行罗列其上,密密麻麻写了一整张纸,字迹潦草,看来连一向沉稳的荀方也难掩心中怒气。

被司马懿断粮之后,鲜卑军从四周劫掠百姓,抓来的男子当苦力,女子夕则奸淫,旦则烹食,称之为“两脚羊”。

等抓来的男子达到一定数量的时候,便强迫他们去攻城,只是被折磨致死的百姓尸体就堵塞浪荡渠,河水殷红,变成了一条血河,直到汝南境内还不见清澈。

“大哥,让我去杀了这帮混蛋,此等灭绝人性的异类,简直就不是人!”

张苞破例地抱着一坛酒在一旁不停地灌着,如果不是这一坛酒,他心中的怒火实在无法平息。

“若非局势非常,我比你更想亲自去中原屠尽这些胡贼,”刘封手中的紫砂茶碗不知何时碎成了粉末,从指缝间洒落地面,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司马懿如此作为,一来是将这个烫手山芋扔掉,二来就是要让我们调兵出动,一旦有了破绽,便是其进攻之时,越到此时,越不能自乱阵脚。”

徐陵点头道:“司马懿如此作为,倒像是孤注一掷,吾料他军中必定也有变故,青州、徐州两路兵败,压力骤增,继续对峙下去,待秋粮收割,魏军便大势已去,故而不得不出此下策,此时求稳便能取胜。”

刘封对沐风吩咐道:“哼,司马老贼心机极深,我料他绝不会将希望只寄托在鲜卑军身上,必定还有其他安排,这几日务必多派细作探马,一定要查明魏军动向,不得有误。”

“遵命!”

沐风马上去增派情报人员。

刘封又转身将张苞的酒坛夺过来,冷声道:“淇河两岸要多加防备,连日大雨,不利于出兵,但要防魏军奇袭,有前车之鉴,更要谨慎,巡逻之事从明日起由继业亲自带兵巡哨,若淇河一带被魏军杀过来,唯你是问。”

“好!”

张苞站起身来,拍着胸脯大吼道,“魏军胆敢在我眼里出现,定叫他血溅三尺。”

刘封忽然灵机一动:“叫赵广随你一同巡视,若见到魏军哨探,尽数射杀,最好杀他几个大将,如果司马老贼不知死活敢露面,就一起除掉。”

“嘿嘿,大哥,你这个安排我喜欢,我马上去找赵老二。”

张苞闻言大喜,急冲冲去找赵广去了。

“唉,悔不该前几日宴会之上放走了老贼,”刘封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案几裂开了几条缝隙,“因我一人之名,却害了兖州数十万百姓。”

“将军,吾等皆不能预料前事,兖州百姓只恨司马老贼,我们只要尽快弥补过失便是,”徐陵安慰刘封道,“还有一路魏军进入司隶境内,却不去攻打荥阳,他们极有可能是去攻官渡,打通中原与河北的联络,如此一来司马懿便可从汲县向中原派兵了,要尽快报知黄崇防范。”

刘封双目微凛,寒声道:“荀方已然料到此举,早已派人通报黄崇,这一路魏军胆敢孤军深入,便叫他们有去无回,留在兖州为那些死去的百姓送葬吧!”

徐陵一怔,自从跟随刘封以来,还从未见他如此狠辣过,向来主张投降不杀的刘封如此决绝,显然是动了真怒,那一路魏军引鲜卑军南下的始作俑者,确实该死。

沉默片刻问道:“陈留郡内鲜卑军近十万,从附近郡县调兵恐也难以征缴,如今洛阳兵力只能守住虎牢关,唯有从伯约处调兵了,叫他分兵驰援陈留。”

“来不及了!”

刘封深深叹了口气,“自泰山郡到陈留郡,即便骑兵急行军也要近一月时间,那时候恐怕连附近的汝南、谯郡等地都要遭殃。”

徐陵皱眉道:“若不从伯约处调兵,如何剿灭胡贼?”

刘封背着手缓步来至门前,雨声如注,缓缓道:“你可知道天底下最大的力量并非军队,而是那些普普通通的百姓?”

“百姓?”

徐陵一愣,皱眉不语。

“百姓,唯有百姓,才有改变一切的力量!”

刘封吸着门口吹进来的湿润冷气,稍微平静了一些,“司马懿冒天下之大不韪,鲜卑狗贼犯了众怒,他们这是在自掘坟墓。”

徐陵想了好一阵,才疑惑问道:“百姓屡被胡贼残杀,又能改变什么?”

刘封沉声道:“我已命荀方昭告各郡县下达‘屠胡令’,杀死鲜卑军不但能自救,还能领赏,发动全员反击胡贼。”

“将军?”

徐陵吃了一惊,“那些百姓手无寸铁,焉能与残暴的胡人对抗?”

刘封双目微凛:“胡人之所以逞凶,乃是因聚众而力大,若将其分散,他们便处处皆是敌人,保证将其尽数消灭。”

徐陵皱眉道:“轲比能善于统谋,此次绝境之下,抓人为奴,将女子当做两脚羊,足见其能,鲜卑军对其十分尊崇,恐难分散。”

“所以才有擒贼先擒王之说,”刘封转身冷笑道,“若是轲比能和那些部落首领相继先死,胡人便如一盘散沙,不足为惧矣!”

徐陵惊问道:“将军有何良策?”

“刺杀贼酋!”

刘封从腰中抽出青釭剑,发出清冽的寒光,迎映出半边略显沧桑的面庞,“我学剑近十年,该是派上用场的时候了。”

“啊?

大将军你……”咔嚓——徐陵脸色大变,忽然一道巨雷从头顶响起,震得他双耳发麻,目瞪口呆。

第1675章 豪杰令

徐陵万万没想到,他劝阻了刘封发兵与魏军交战,却无法阻止刘封亲自去诛杀轲比能。

夜色漆黑如墨,辕门外大雨滂沱,只有箭楼上的火把在冷风中瑟瑟抖动,雨声如注,掩盖了门前人说话的声音。

刘封和关索牵着战马,只有徐另一人相送,这一次出行连亲兵护卫都没有带,让徐陵多少有些担心,但军中也只有关索的那匹马王才勉强跟得上墨麒麟的脚力,其他人就算跟着也会被远远甩开,起不了多大作用。

刘封望着漆黑的夜空,神色坚定:“轲比能大概已经忘了当年在雁门关的约定了,此事既然是由我而起,便由我来结束吧!”

徐陵知道刘封这是说当年联合鲜卑军牵制魏军之事,当时为了攻入西河郡,他和张苞亲自到雁门关帮助轲比能拿下关隘,吸引魏军北上,才能顺利攻下西河和河东。

当初和轲比能便有约定,不可伤害无辜百姓,若有违反,定叫他血溅三尺,有来无归,如今陈留郡的累累血债,虽然和当年之事相隔甚远,但不得不说还是有些因果牵连。

当年之事的始末他和张苞参与其中,自然最清楚不过,如今鲜卑军更加壮大,养虎成患,有司马懿引狼入室之过,也有当年刘封暗中相助之因。

加之前几日宴会之上放走轲比能,是为了离间鲜卑军与魏军的关系,甚至想让双方因此开战,好坐收渔翁之利,谁料司马懿行事更为狠辣,不等轲比能反叛之心萌发,便先将其送入中原,将此祸患远远抛开。

但任何事的决策只看当时利弊,谁也无法预料后事如何,鲜卑军如此丧心病狂,刘封也终于对其失去耐心,这一道屠杀令,必将为中原再添尸骨血腥。

知道此时多劝无益,徐陵只好说道:“将军此去,千万小心,既然侠义堂已经发布紫玉令,緑林豪客尽数出动,吾料贼酋命不久矣,若是可能,将军到了陈留之后,还是多做调度为上!”

此时已过三更,为了掩人耳目,短短几句话之后刘封和关索便跨马冒雨出行,营中只有几个心腹之人知道刘封已不在营中,其余一切如常。

徐陵望着消失在黑夜中的二人,盯着黑夜久久未动,刘封每次只身去冒险,他都心中十分担忧。

如今正值两国交锋最关键之时,不能有任何差池,魏军看似势弱,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越是关键时刻便越不敢大意,只能祈盼他早去早回程。

良久之后转回中军大帐,便见一人正有些局促地等候着,乍一看此人容貌与刚刚离去的刘封一模一样,只是气度神态差了一些,正是他们从军中挑选的替代之人。

徐陵将那人叫到跟前,又仔细嘱咐了许多注意之事,这一段时间刘封不在军中,各项军务由他和张苞共同决策,绝不能让魏军细作探查到消息。

刘封和关索冒雨返回河内,自成皋渡河,过河之后天色已经放晴,第二日一早便到了荥阳,二人已经乔庄改变过,便找了一家客栈住下,并未去府衙找荥阳太守张毣。

此时魏军袭入司隶境内的消息已经传开,百姓们紧闭门户,减少外出,荥阳作为司隶门户重地,本该人人自危才是,但这几日的荥阳城却比以往更加热闹,不但街道上人来人往,就连客栈酒楼也都人满为患,甚至有人临时就谁在城外的树荫之下。

这些人性形形色色,但大多都长得五大三粗,十分彪悍,口音多以关中为主,正是侠义堂发出紫金令之后,各地绿林好汉纷纷奔向中原,剿杀鲜卑军。

这一次侠义堂以“惩恶除贼、侠义冲天”为号令,广发豪杰令,还有丰厚奖励,甚至对剿贼出众的各宗门将会格外扶持,激起了绿林人士的斗志,纷纷从各地涌向陈留。

“大哥,还是这熟悉的味道,”关索在房间里打开窗户看着大堂热闹的人群,个个吆五喝六,言辞粗鄙,却让他觉得格外亲切,“那些鲜卑狗再凶残,还是挡不住天下英雄的豪气。”

刘封点头笑道:“天下英雄何其之多,如今外族入侵,岂能容他飞扬跋扈?

除了军中男儿保家卫国,还要让这些草莽英雄有发挥的余地,唯有如此,他们方知何为大义,也免了许多打斗争端。”

“大哥所言极是,说起来,还是你有办法!”

关索抓着酒葫芦一阵猛灌,离开军营之后,再也不必要担心军法处置了,难得逍遥自在,“只是这一道豪杰令,还有发动当地百姓剿贼,就能调集数万人出动,省去了调兵的钱粮,就算赏给这些人,恐怕还有剩余。”

刘封哑然一笑:“没想到你也会算这些账了,这的确是原因之一,二来也是调兵实在不便,我偏不能让司马懿这老贼得逞,这次让他见识一下民心究竟有多重要。”

关索笑道:“大哥,我们的目标是轲比能,其他的就交给侠义堂和各路豪杰了。”

刘封微微点头:“不过此事还需谨慎,你我二人毕竟势单力薄,轲比能麾下一万精锐,只需挑出一百高手来,便不好对付,还需找些人来配合方可。”

“那我们岂不是暴露了?”

关索微微皱眉,想了一下说道:“大哥,我看我们两个就够了,到时候你在外面吸引守军注意,我去摸到鲜卑军大营里,找到轲比能宰了就走,谁能奈我何?”

“那可是真正的千军万马,岂容你逞能?”

刘封脸色一肃,言道,“我已让荀方给马谡写信,调三名云羽卫高手前来即可,只是你我两人,连消息都无从得知,如何下手?”

“嘿嘿,这倒也是!”

关索摸着脑袋一阵傻笑,伸了个懒腰,“赶了一夜路,又是淋雨又是渡河,该养养精神了。”

刘封点头道:“休息半日,下午我们到中牟便可与云羽卫的人会合。”

关索冷然笑道:“等过了中牟境内,先宰几个鲜卑狗出出这口恶气。”

第1676章 自己动手

傍晚时分,刘封和关索赶到中牟,来至约定之处,见云羽卫派来的正是凌寒和欧阳路二人,还有一位面容粗犷的少年,却是刘封第一次见。

凌寒本是史阿的弟子,当年在天水刺杀刘封不成,反被王越收为关门弟子,这许多年来潜心练武,武艺大进。

如今王越去世,他已经完全继承了王越的衣钵,虽还不敢称天下第一剑客,但长漠九剑至今罕逢敌手,比刘封这个半吊子剑客可强多了。

另一位欧阳路也曾在长安的时候保护过刘封一段时间,出入西市和孔雀楼那等烦杂之地,都是此人前后照应,为人伶俐,是一位暗器高手,有“千臂蛛王”之称。

乍见到刘封和关索,凌寒也一怔,根本没有认出二人来,若不是刘封手里的紫玉令和关索的双锏,他一时还不敢断定二人的身份。

寒暄一番之后,凌寒介绍了随行的那位络腮胡的少年,此人名叫韩龙,幽州范阳人,三年前加入云羽卫,身手不凡,现在是凌寒的副手。

听到这个名字,刘封不由心头一动,问道:“你可认识幽州刺史王雄?”

韩龙一怔,不知道刘封为何有此一问,摇头苦笑道:“在下自幼便父母双亡,流亡各处学了些本事,后来听说大汉有文武大会,就来碰碰运气,像我这等流亡之辈,怎能认识王刺史?”

“哦!”

刘封微微点头,也不知道这个韩龙是否便是当年王雄派去刺杀轲比能的那位勇士,如果这是同一个人,难道真是某种宿命不成?

历史上轲比能控弦十万,屡寇边境,成为魏国北方之大患,但当时魏国正与东吴交战,无暇北上,便想到了行刺一事,贼酋轲比能杀死,胡人便如一盘散沙,互相攻伐,不再威胁中原。

关于这次刺杀行动,史书中就简单一句话:王雄遣勇士韩龙刺杀比能,更立其弟。

轲比能死后,鲜卑群龙无首,再度陷入内讧,鲜卑政权土崩瓦解,强大统一的鲜卑不复存在,一举解除了曹魏的北部威胁。

韩龙靠一己之力,一击而中,刺杀轲比能,其勇气和魄力虽不敢与荆轲刺秦、专诸杀僚相比,但与王越当年深入大漠斩胡酋不相上下,一举解决魏国边患,免去了许多用兵牺牲之苦,功莫大焉。

但在那个风起云涌,英雄辈出的时代,刺客和江湖豪杰的表现已被这些闪亮的光芒所掩盖,今日见到此人,刘封心中多少也有些感慨,三国乱世时期的江湖,到底是一番什么景象?

“大哥?”

关索见刘封忽然发起呆来,推了他一把,“接下来我们该如何行动?”

“哦,今日便在中牟过夜,将坐骑留下来,换普通马匹!”

刘封对欧阳路吩咐道,“你去联络县令好生喂养,明日一早我们便赶往开封。”

“遵命!”

刘封又对几人吩咐道:“对了,从明日起,我还叫封剑,我们扮做长安扶风封家之人,你们只可以公子相称,不得暴露身份。”

“是!”

欧阳路去找官府的人寄存马匹,刘封将凌寒二人带进房中,先了解进入荥阳境内这一路魏军的动向。

凌寒作为云羽卫的骨干,自从去年中原境内的狐狼卫被一网打净之后,兖州、豫州、徐州三地的云羽卫都交由他管理,这一带的消息他自然清楚。

凌寒苦叹一声道:“唉,说来惭愧,魏军从黎阳偷入兖州,吾等未能及时发现,造成大患,此事结束之后,马将军将亲自到长安去请罪。”

刘封摆手道:“罢了,行军布阵自有各营斥候细作查探,也不能全怪你们,再说幼常如今自己被困在陈留,想必他也心力交瘁,先退敌要紧。”

凌寒无声摇头,答道:“进入兖州的这一路兵马由徐盖统领,攻下酸枣之后并未袭击荥阳,而是北上占了原武,马将军料其是想去占官渡,已向荀大人和荥阳太守报信,此时想必黄崇在官渡已有准备了。”

刘封皱眉道:“司马懿派轻兵直进,必定还有手段,只是死守恐怕难以退敌,还需主动出击,可叫荥阳调兵相助,若能断其后路夺回原武和酸枣,则其不战自败。”

“殿下不必担忧,鲜卑军已经在做此事了!”

凌寒闻言冷然一笑,“两日前有一万鲜卑军忽然原路折回,直扑酸枣,想必是轲比能恼恨司马懿陷害于他,打算反咬一口,断了魏军后路。”

“胡闹!”

刘封闻言不喜反怒,拍着桌子站起来。

凌寒一怔:“殿下,让胡人去攻打魏军,难道不好么?”

“若是在塞外漠北之地,固然是好,但这是中原腹地,鲜卑军所作所为丧尽天良,难道还要任由其继续祸害司隶境内么?”

刘封脸色阴沉,对几人言道:“这一路鲜卑军想必也是粮草不够分兵来占地抢掠,若让他们在酸枣得到粮草,不但酸枣百姓要遭殃,司隶境内也将不得安宁,必须要尽快阻止。”

“殿下原来是为百姓着想!”

凌寒此时才反应过来,顿时没有了注意,“这该如何是好?

不如我们先去劫杀这一路鲜卑军的头领。”

刘封缓缓点头,握拳道:“必须要在其得到粮草之前将其拦住,与魏军交战,无需假鲜卑军之手,我们自行解决,安抚百姓为主。”

凌寒拉着韩龙的衣袖就往外走:“我们这就出发。”

“慢!”

刘封拦住了凌寒,“胡贼有万人,此事还需筹谋一番,我们的坐骑暂且不必寄存了,叫欧阳路再从府库中挑选两条枪来用。”

凌寒吓了一跳,惊呼道:“殿下要亲自上阵?

这怎么行?”

刘封笑道:“你们真以为我只是个锦衣玉食的麒麟王么?”

凌寒和韩龙一怔,相视一眼,尽是疑惑和不信之色,唯有关索不屑地撇撇嘴,他知道刘封现在的本事可不在他之下,半月前还在大河边上比试过一次,似乎他的枪法又更加凌厉了。

也不管他二人怀疑的眼神,刘封对凌寒吩咐道:“你马上向阳武守将李球传令,叫他即刻引兵往浪荡渠一带行进,准备随时阻击鲜卑军。”

第1677章 沿途阻击

汉代时期的黄河还未改道,流经河北之地,济水的流向倒是与后世的黄河流向差不多,酸枣便位于这两条大河分流之处。

因酸枣境内一片开阔,并无山丘树林,想要据险设伏找不到极为有利的地势,无法对付一万骑兵。

刘封将酸枣和封丘一带的地形熟悉之后,马上命李球连夜行军至万滩,此处遍布芦苇沼泽,到处都是滩涂湿地,故有万滩之称。

按照行程,鲜卑军这两日便能进入酸枣境内,万滩是其必经之处,此地还有不少魏军把守,因为忽然变成了交战之地,附近的百姓纷纷逃往濮阳去了。

第二日刘封和关索等人来至万滩,果然见此处一片开阔,放眼望去尽是一片片良田,眼看就要丰收,大片的庄家和稻田无人看管,却让杂草疯长。

刘封无奈叹道:“兖州四战之地,今年看景象必是丰收之年,本想这两年让其恢复元气,未料司马老贼如此狠毒,此次陈留受到重创,没有十年时间恐怕很难恢复生机了。”

关索几人都默然不语,他们虽然心思不如刘封这般细腻,更不像刘封受过后世教育对百姓和人命看得极重,但也深知战争所带来的创伤之深,尤其是鲜卑军这样屠杀烧抢,没有了人口,一切发展都是空谈。

刚到不久,李球便派人来迎接,共带来三千精兵隐藏在西面的一处村庄之内,这里的百姓听了封丘、小黄等地的惨案,不敢在此久留,在官兵的引导之下早就全部逃走,只留下空荡荡一座镇子。

走过几处庄院,只见里面乱糟糟一片,除了遍地狼藉和撒落的粮食之外,连一个活物都没有,家具、锅碗瓢盆等大件物品都被摔碎在地上,甚至连灶台、土炕也都毁坏,基本只留下一座空房了。

刘封随意走进去两个庄院看了一遍,点头道:“嘿,这坚壁清野搞得还挺像样。”

关索笑道:“百姓们对这些鲜卑狗也十分痛恨,既然不能带走,自然也不能留给他们使用。”

刘封言道:“此番鲜卑军杀入兖州,劫掠了不少财物,待平贼之后,将所得之物尽数送与受害的百姓,算是额外的奖励吧!”

凌寒感慨道:“若是人人能像殿下这般心系百姓,天下必定大治。”

韩龙也在一旁微微点头,这人平时寡言少语,行事低调,到很像刺客的特征。

正说着话,李球闻报从军中赶来,远远看见几个陌生人在村口闲逛,微微一怔,快步迎上来。

“殿下?”

李球疑惑着走过来,虽然没有看到刘封本人,但密令绝不会错,从这几人的拱卫之下看猜测着身份。

“是本王!”

刘封颔首而笑,经过一番历练之后,李球比先前所见之时沉稳多了,“永安一别,数年不见,看来李将军成长不少啊!”

“嘿嘿,殿下谬赞了,不敢当不敢当!”

李球反而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抱拳道,“末将正欲和潘先生领兵去垣雍城助黄将军拦阻魏军,未料殿下竟亲自来了荥阳,这下我看那些魏军插翅也难逃了。”

刘封言道:“吾此来是为对付鲜卑军,区区数千魏军,交给黄崇一人便足够了吧!”

李球却摇头道:“据探马来报,这一路人马十分精锐,个个十分精悍,恐是司马懿特别挑选的死士,其多下原武之后便直扑官渡港,黄将军担心司马懿在河北还有兵马接应,只带了一般兵马来拦阻,恐怕有些吃力。”

刘封知道李球这是委婉的说法,恐怕是黄崇阻拦不住徐盖的这一支精兵,言道:“你们只需在此一日,消灭了这股鲜卑军便赶往垣雍城,不知此城可否坚守。”

李球言道:“镇守垣雍城是潘先生之计,其言当年此处本为韩邑,虽有破损,但城池坚固,东面地势低洼,魏军来此,必定驻扎城外,可决荥泽水灌之,如此便可破之。”

“哦?”

刘封眉毛一挑。

“这潘先生是何人,竟能献出此等妙计?”

李球笑道:“此人乃是中牟大族潘家之人,曾在北海当差,因司马懿之举而辞官,如今听说魏军引胡人入境,便主动请命来助吾军。”

“很好,”刘封欣然点头,回顾关索几人言道,“尔等可都看到了,这便是民心!所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便是此意!”

关索几人纷纷点头,能够有百姓和世家主动站出来帮忙,足见大汉在百姓心中还是深受认可的,他们这些汉室官差自然也以此为荣。

李球又道:“潘先生曾言此计非他所想,而是古已有之!当年秦将白起从韩王处租借垣雍五年,让秦军驻扎垣雍,遂水淹魏都大梁,一战而定。”

刘封笑道:“借古今用,也是此人的智慧,怎能不算他的计谋?

不过魏军随军军师贾充也颇有智谋,李将军到了垣雍之后,还需与潘先生仔细商议,如要用计千万小心,莫要反被敌军所算。”

李球抱拳道:“末将遵命!”

“好了,此次李将军出兵当真与水有关!”

刘封对李球吩咐道,“这万滩西北之处便是济水,有一处渡口名叫周园口,平常酸枣百姓们灌溉田地所用,我要你带一千人马赶至此处,看到万滩上人马聚拢之时挖开河堤,水淹鲜卑狗。”

李球吃了一惊:“原来殿下也打算用水淹之计!”

刘封笑道:“水火无情,兵法所用,大多借用火势、水势,可灭敌而不必伤己,鲜卑军以骑兵围住,吾欲将其引入这万滩境内,放水淹之,一旦马陷淤泥之内,鲜卑军便不足为惧了。”

“殿下妙计!”

李球闻言大喜,旋即又皱眉道,“只是末将才带来三千军,若一千人去挖掘河堤,两千人对付一万鲜卑军恐怕……”“此事无需你担忧,”刘封笑道,“挖掘河堤的人绝不能少,最好能将济水尽数放过来,我这里两千人足矣!”

李球知道这便是将令了,抱拳道:“末将即刻便去,殿下小心!”

刘封点点头,待李球分兵之后,挑选出五百精兵随身听用,其他的都由关索统领,就在村口的一片沙土之上画出个大概的地图来,向几人布置任务。

第1678章 诱敌深入

诸事安排完毕,凌寒带着韩龙去打探消息,已经有鲜卑军头部三三两两进入酸枣境内,后方大军大概后日才到。

刘封让众人好好休息,第二日一早将关索叫来吩咐道:“今日各自分兵去骚扰鲜卑军,其头部人马必是先来劫掠,防备不足,若能斩杀胡贼,郁筑建闻报必怒,明日尽提大军而来,用计可成。”

关索几人闻言大喜:“大哥,你不下令,我们都等不及了,我现在就出发。”

刘封言道:“此次出兵,不需要打旗号,那鲜卑军占了许多城池,府库中军器铠甲料想被其抢去,我们要扮做魏军出动。”

关索笑道:“扮成百姓岂不更好?

那鲜卑狗看到定然会来抢劫,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刘封皱眉道:“此计我也想过,但我们几人倒是无妨,若带士兵出去,因为没有铠甲伤了性命,岂不吃亏?”

关索大笑道:“大哥多虑了,只要能杀鲜卑狗,军中人人都不怕,若是有人受伤,我来照顾,保证不损一人。”

刘封沉吟片刻,点头道:“如此也好,我们此次只为骚扰激怒贼军,无需人多,就从军中选出一百精锐,你我各带五十人分头行动,天黑回到此处集合。”

关索一怔:“大哥你要单独行动?

军师临行时交代过,要在你身边随时……”“行了行了,”刘封知道关索心中的顾虑,笑道,“我带着凌寒和韩龙二人,他们负责保护我你该放心了吧?

带兵埋伏,他们几人还是不熟悉,只能你我分头行动了。”

关索也知道凌寒的本事,转头对凌寒言道:“凌都尉,可要注意保护殿下。”

凌寒抱拳笑道:“关将军尽管放心,只要我凌某还活着,便保证殿下毫发无伤。”

“不过是去骚扰一些散兵游勇,你们怎么如此婆婆妈妈?”

刘封笑骂道,“再叮嘱就要天黑了。”

关索嘿嘿一笑,赶忙去军中挑选勇士,刘封几人也都脱下衣甲,换上普通百姓和士兵临时穿的外套,除了马匹和兵器之外,远处看便是一群普通百姓。

不多时关索带着一百名神色激动的士兵前来,听说要提前去攻杀鲜卑军,个个争先向前,若不是关索阻止,差点在军营中先自己打起来了。

分派好兵力之后,刘封和关索分两路向东而进,一个时辰之后来至酸枣边境,此处依旧一片荒芜,前方探路的士兵回报,发现了一队鲜卑军,有五六十人。

凌寒舔了舔嘴唇冷笑道:“嘿嘿,这可是送上门来的肉。”

刘封看了看四周地形,指着前方的一片树林言道:“马上准备铁蒺藜,在草丛中挖好陷马坑。

你们五个人装作百姓去前方引诱鲜卑军来追。”

“遵命!”

众人各去行事,刘封带着其他士兵将马匹藏好,伏在树林之中等候消息,凌寒和韩龙二人则直接上了树顶,稍后等鲜卑军到来,看到指挥的头领便一击必杀。

未过多久,便听到远处马蹄声阵阵,前去引诱的士兵狂奔而来,进了树林之后便马上隐藏起来。

那些鲜卑军飞扬跋扈,这一路之上肆意劫掠,百姓闻风而逃,从未遇到过任何反抗和拦阻,早已将中原百姓视作羔羊一般,任由其宰割。

此番郁筑建原路返回,沿线因被其毁坏,不但吃喝全无,那些被他们杀死的百姓尸体也开始腐烂,恶臭难闻,甚至有士兵因为饮水生病,在军中传染开来,为此郁筑建不得不将数百人隔离在一处村庄之中,让其自生自灭。

这一路上鲜卑军的干粮早已吃完,幸好即将到秋季,有些野果已经成熟,在山中摘野果、挖野菜,在山中打些猎物,如此还要每日宰杀一千多匹战马才够士兵勉强果腹。

饥肠辘辘的鲜卑军饿的两眼冒绿光,经过的村舍都已经搬运一空,此时见到几名百姓在前方逃窜,不由大喜,奋力催马来追,只要抓住这几个人,就能找到他们藏身之地,那里必定有吃喝。

而且抓到了女人不但能献给头领换些肉,也能当做军粮,等烹煮以后也能分他们一份,此时那几名百姓在他们眼中仿佛热气腾腾的烤全羊一般,鲜卑军见到自然紧追不舍。

毫无防备的鲜卑军冲入林中,前军忽然一阵骚乱,坐骑嘶鸣倒地,将鲜卑军从马背上甩落下来,倒在树林之中。

伏在草丛之后的刘封看到三分之一的鲜卑军落马,示意身旁的士兵吹响口哨,一道清越高亢的口哨声传遍树林,藏在树林中的士兵冲杀出来,刘封一马当先,带领二十名骑兵杀向眼前混乱不堪的鲜卑军中。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鲜卑军猝不及防,一名鲜卑军首领正在马上大声呵斥指挥,忽然头顶上落叶纷纷,便见一道黑影急速坠落而下。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那黑影便从树顶直坠而下,到了对方的头顶之上,那鲜卑军头领愕然抬头,便见一尺来长的寒光在眼前闪烁,下意识地举起弯刀招架,但为时已晚,锋利的三棱刺准确无误地刺进了他的眉心之间。

那人的三棱刺本来是刺向那人头顶的百会穴,那鲜卑头领抬头时正好刺入眉心之间,同样一击毙命,随后的动作也干净利落,俯冲而下之后,顺手便将那人从马上推落,稳稳地坐在了马背之上,正是神色冷峻的韩龙。

唏律律——战马何等灵敏,瞬间便觉得背上之人并非它的主人,那一股冷冽的杀气惊得坐骑鬃毛倒竖,人立而起。

周围的鲜卑军一片大乱,看到头领掉下马来,纷纷围上来,就在此时,又一道绚烂的光华再次从天而降,那纷飞的落叶在剑光之中变成碎末,光芒笼罩之内,五名鲜卑军齐齐被枭首,滚落马下。

追来的鲜卑军顿时大乱,纷纷后退,戒备着头顶之上,但此时从两边树林中的伏兵也已经杀出来,里应外合,一盏茶的功夫,便杀得鲜卑军溃不成军,毫无招架之功,只有七八人拍马惊慌而走。

第1679章 大开杀戒

树林中来不及逃走的鲜卑军尽数被杀死,大家都憋着一口恶气,面对这些残暴的恶魔,谁也不会心慈手软,更没有怜悯之心。

刘封也在的冲杀中连挑十余人,虽然他亲自上战场的次数并不多,但杀这些小喽罗还是轻而易举,加之那股蛮力的存在,甚至将人直接挑飞到半空去了。

凌寒刚才埋伏在树梢之上,飞身杀敌只见见到刘封的身手,不由心中暗惊,方知拿下传言果然不虚,麒麟王当真是文武双全。

刘封浑身浴血,甩了甩枪尖上的血渍,这杆枪稍微轻了一点,但欧小路十分用心,找来的兵器枪杆是用生铁打造的,若是换了木质枪柄,恐怕早就折断了。

凌寒收好宝剑上前问道:“公子,接下来该怎么办?”

刘封扫视四周言道:“鲜卑军逃走几人,他们必不肯善罢甘休,稍后还会招呼同伴再来,我们还在这树林中等候,骑兵到了林中便无法发挥所长,再趁乱杀之。”

凌寒马上带领众人重新准备,为了彻底激怒鲜卑军,甚至将几个人吊起来挂在树梢之上,所得的马匹由一人先带回村庄去了。

未过多久,负责监视的士兵匆匆而回,有些紧张:“不好,鲜卑军来了数百人,足以把这树林围住。”

“这么多?”刘封眉头微皱,本以为那几个人招呼同伴也不过百十来人,看来是刚才是被杀怕了。

凌寒还是担心刘封的安危,上前言道:“公子,要不……我们先撤吧!”

“吾等前来杀敌,岂能被数百人便吓退?”刘封冷然一笑,“既然他们人数众多,我们便来个里应外合。”

凌寒在行军方面一窍不通,但知道刘封善于用兵,抱拳道:“但凭公子吩咐。”刘封言道:“你二人带十名身手矫健的士兵藏在树林之中,带上所有的弩箭,但凡进入林中的鲜卑军将其偷袭射杀,吸引鲜卑军注意,我在外围领兵冲击,杀他们个措手不

及。”

凌寒吃了一惊:“公子你……只剩下四十人,不如你把五十人都带走吧!”

刘封摇头道:“只你二人无法吸引贼军,就按我吩咐去做,若是不敌,我在外围可随时撤退。”凌寒这才放心,从中挑出十人,带着所有的连弩分作三组隐匿在树林之中,都由凌寒来指挥,韩龙则自己一人为一队,他擅长潜行刺杀,独来独往,人多了反倒有所掣肘



刘封带着剩余的士兵骑马藏在东面的一处山丘之后等候,未过多久便见远处尘头大作,马蹄声远远便如闷雷一般传来。这些人从树林东南方向赶来,刘封躲在山丘后的一丛灌木之后观察着,这一批贼军在六七百人左右,装扮各不相同,有些穿戴铠甲,有些只有头盔,看来府库中的那些兵

器还不够他们瓜分的。

很快那些人便到了树林边上,在十步之外停下来,有几人在前方指手画脚说着什么,应该就是先前逃走的那几名贼军。

片刻之后,一队贼军翻身下马进入树林之内检查,便听到有人惊呼,吸引更多人钻进树林之中,很快便听得那些贼军怒吼嚎叫,想必是因同伴之死而愤怒。

刘封不由心中冷哼,他们此时知道悲愤,半月前在中原逞凶的时候可曾想过那些百姓的痛苦?更何况那些都是手无寸铁的无辜之人。

就在鲜卑军暴躁不已的时候,忽然一声惨叫让树林中安静下来,紧接着又传来几声惨嚎,树林中再次沸腾起来,鲜卑军又仓惶逃了出来。有两人受了重伤,被同伴抬出来放到树林边,那头领惊怒不已,想不到林中还埋伏着人,冲着林中一通咆哮,不见有人回应之后,马上招呼鲜卑军将树林包围起来,将人

马分作数队进入林中搜索。

树林中不便于骑马,他们都是下马而行,没有了坐骑的鲜卑军威胁便大大减少,随着他们再次入林,很快便传来阵阵惨叫和愤怒吼叫。

看着外围躁动的鲜卑军,刘封嘴角泛起一抹冷笑,将手抬起招了招,在山丘后休息的士兵纷纷翻身上马。

此时树林中已经怒吼连连,惨叫声此起彼伏,刘封下了矮坡上马,大声道:“儿郎们,随我杀贼去!”这些士兵都默然点头,他们虽比不上中央军精锐,但李球作为虎牢关的守将,也有一些精锐,这些人更是百里挑一,平日训练有素,看到刘封冲在最前面,很快便组成了

一个小型的冲锋阵型。

“杀!”

刘封一声断喝,拍马而行,墨麒麟早就暴躁不已,打个响鼻甩开马尾便飞跃出了矮丘之后。

轰隆隆——

沉闷的马蹄声再次响动,几十人的声势并不算大,甚至守在树林外的鲜卑军还未注意到他们冲来,都在紧张地盯着树林中的情况。

哒哒哒——墨麒麟撒腿狂奔,从冲出矮丘的那一刻起便将身后的士兵甩开了一大截,等冲到树林边的时候,便只剩刘封一人孤身杀到,此时后方的四十名士兵还在三百米之外奋力追

赶。

终于有一些鲜卑军发现了刘封杀来,一阵惊呼,拿着兵器催马过来拦截,根本未将这一人放在眼里。

砰砰砰——

战马速度极快,刘封舞枪横扫,当先冲过来的五六名鲜卑军就被扫落马下,跌倒在尘埃中挣扎不起。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围在这一边的鲜卑军还未反应过来,就被刘封一个冲刺击落马下,有些被横扫下来,有些被刺中身躯,只要被他钢枪扫中的,非死即伤,再也没有

一战之力。这一套传自那位东海散人的麒麟枪谱,刘封在苦练两年之后再凭借本身的怪力已经能与张苞、关索有一战之力,足见其威力之猛,哪里是这些饿了十余天的鲜卑军所能比

的?

先前练枪都是找人试炼,还从未真正上过战场,此时面对浙西鲜卑军,刘封再无任何顾忌,完全放手一战,纵情发挥。长枪舞动,手臂上传来打击在血肉之躯上的触感,耳中听着枪尖刺入骨肉的声音,看着一个个敌人飞将出去,无不让人血脉贲张,心中顿觉十分痛快,真正体会到了一把驰骋沙场的酣畅淋漓。

第1680章 切身体会

跟随刘封的四十名士兵杀到的时候,刘封已经一马当先,杀过了三分之一的包围圈。

后方士兵看到他一人如同砍瓜切菜一般如入无人之境,心中震惊不已,也更激起了他们的斗志和信心,随后跟来将冲散的鲜卑军合力杀死。

此时的刘封宛如猛虎下山,蛟龙脑海,催马沿着树林狂奔,所过之处惊愕的鲜卑军纷纷被扫落马下,见机快的赶忙打马让开。

鲜卑军也未料到竟会有人单枪匹马杀过来,反应过来之后纷纷跟在刘封身后追杀。

很快便在树林外围形成了一场三路角逐,刘封在前方冲杀,身后跟着气得嗷嗷怪叫的鲜卑军,紧随其后的便是那四十名汉军,尾随将混乱的鲜卑军杀死。

进入树林中的鲜卑军同样胆战心惊,一个愣神的功夫,便可能被一把剑或者匕首击杀,那些密集的弩箭更是避无可避,甚至能够穿透皮甲,偶尔还会踩到古怪的陷阱,轻则擦伤,重则断腿。

树林内外惨叫声此起彼伏,伴随着战马的嘶鸣,树林中的人忙着对付那些隐藏的刺客,只听到外面人喊马叫,不知发生何事,却无暇顾及。

半炷香的功夫,刘封已经在树林外围转了整整一圈,不知道扫落多少贼军,只是机械地挥舞着兵器,耳边传来阵阵闷响和惨叫,感觉身躯渐渐发热,仿佛血液渐渐被煮沸了一般。

一路闷头冲杀,眼前的敌人忽然减少,等他抬头看时,才发现他从后面又追上了那些士兵,此时正被愤怒的鲜卑军围拢起来厮杀。

鲜卑军先被刘封冲散,怒而追击,却发现即便前方有人拦阻,他们还是无法追上刘封,等看到身后还有许多人追来的时候,纷纷调转马头冲向了那些士兵,将怒火发泄在这些人身上。

此时汉军被围在中间,鲜卑军往里冲杀,眼看空间越来越小,刘封轻提丝缰,墨麒麟昂蹄长嘶,如同离弦之箭再次冲了出去。

轰——坐骑奋蹄翻飞,极大的冲击力之下飞跃而上,瞬间便撞开了五六人,鲜卑军连人带马被撞得飞了出去,紧接着钢枪转动,等到坐骑四蹄落地的时候,刘封已经硬生生冲开了一个缺口。

“随某来!”

刘封一声断喝,从圈中居中通过,杀向另一边,一马当先冲了过去。

士兵见到刘封出现,精神大振,重新结阵跟在他身后,看到刘封催马挺枪如入无人之境,杀得那些鲜卑军毫无招架之力,节节败退,有冲开了一条缺口。

带领士兵杀出重围,刘封圈马站定,士兵们列阵以待,检视人员,有三人受了伤,主动退出战圈,远远地躲到山丘那边去了。

刘封微微有些后悔,刚才只顾冲杀,竟忘了自己的坐骑是马中之王,竟与士兵远远隔开,幸好这些鲜卑军不算精锐,又无法组织阵型抵挡,如果遇到精兵可能就有危险了。

以他现在的自制能力,在刚才冲杀之中竟然热血冲昏了头脑,其他人可想而知,怪不得在两军交战厮杀正酣的时候许多将领都无法召回,当血脉贲张,整个人都兴奋起来的时候,变浑然顾不得身外其他之事了,甚至可能连钟鼓之声都充耳不闻。

身在其中切身感受一回,刘封才明白张苞等人为何喜欢领兵征战,这种冲杀疆场浴血而战的酣畅痛快,绝非外人能够体会,简直是妙不可言。

刘封不由心中感慨,有时候战场之上比在床上还要痛快,当然前提是你要足够强才行!很多事情唯有切身体会才能真正感同身受,许多军师文士往往指责武将粗蛮,不懂得遵从号令,嗜杀成性,但到了战场之上,眼里尽是鲜血纷飞,耳中都是喊杀惨叫之声,又有几人能克制住心中的狂躁?

旁观者清固然有理,但往往指手画脚之人却也都一事无成,若在同等条件下之下双方调换,其表现可能还不如被评论者。

自古不过这一次他也算累积了一些经验,每一位大将的能力都是在一次次浴血奋战中得来的,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那些光环之后,都隐藏着尸山血海。

第一次全力拼杀的刘封心潮澎湃,树林外汇集一处的鲜卑军也都聚集到一起,惊疑不定地看着刘封等人。

鲜卑军还有三四百人,被杀得措手不及,此时一阵骚乱,交头接耳议论着刚才的情况,在天马面前,他们的坐骑也在不安地刨蹄摆尾,低鸣不已。

端坐在高大神俊的天马之上,刘封提枪傲然而立,浑身早已被鲜血浸透,外面穿的布衫破损了好几处,露出里面穿的贴身软甲来,发出隐约的金光。

鲜卑军指点一阵之后,看到刘封这边人数极少,有几人挥舞着手臂大声呵斥,旋即个个嚎叫起来,催马舞刀围杀过来。

虽然惊诧于刘封的武艺,但胡人向来凶悍,同伴的死亡更加激发了他们的凶性,一个个面色狰狞如同嗜血狂魔。

看到这些贼人散乱的阵型,刘封冷然一笑,骑兵若有大将指挥的情况之下,必须要用有效阵型阻挡才有机会取胜,胡乱冲锋只是白白送死而已。

鲜卑军平日作战也都是各凭本事,虽然在轲比能的训练之下稍微懂得一些阵型,但那都是各部精锐才会使用。

这些散兵游勇哪里知道阵型,部落之中谁的马术精湛,凭借武艺杀敌越多,谁将会逐步登上勇士的位置。

转动钢枪,在空气中发出呼呼的破风之声,刘封再次催马向前,这一次为了保持阵型,他刻意减缓了马速,与麾下一同杀敌。

鲜卑军人数虽众,但都是散兵游勇,刘封此时已经渐入佳境,所过之处没有一合之敌,一个冲杀又扫倒无数贼军,等他调转马头的时候,那些鲜卑军终于知道不敌,打马狂奔而去。

“快去林中接应他们!”

刘封一声大喝,自己却催马追赶那些奔逃的鲜卑军,痛打落水狗的机会绝不能放过,此时多杀一名贼军,兖州的百姓便多了一份安全。

对于这些灭绝人性的鲜卑狗,干净杀绝也不为过!

第1681章 宏图大志

烈日炎炎,尘土飞扬,一群鲜卑军狼狈逃窜,在他们身后一人一马杀进杀出,如同虎入羊群一般,直追了五六里地才停下来。

一路上倒下无数人,有些还在挣扎,刘封折转回来,将这些人全部杀死,有天马召唤,那些捂住的马匹纷纷聚拢过来,又回到树林之中。

此时林中的鲜卑军也被士兵杀掉,只有少数人逃走,许多马匹停留在树林之外,徘徊不去。

凌寒想不到刘封竟已一己之力杀散了数百鲜卑军,再次对这个麒麟王刮目相看,只是这种领兵冲杀的本事,绿林人就很难办到,江湖豪客也都是各自为战,一旦双方遭遇,必定是一场混杀。

众人都杀得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刘封此时觉得连身上的血腥味都有些香甜,不觉之间竟变得嗜血起来,赶忙收敛心神。

凌寒打量着满地尸体,皱眉道:“这许多尸体若不处理,天气炎热,恐怕会引发瘟疫。”

刘封言道:“鲜卑军逃去,定会再召集同伴前来,将周边这些尸体抛入林中,连这片树林都烧了吧,稍后他们自会处理。”

凌寒马上招呼蜀兵将附近的尸体扔进树林之中,在顺风的方向寻找干草点燃,此时已经即将入秋,有些草丛已经发黄,找些干柴堆起来,遇火即燃,很快便烧起熊熊大火。

五十多人驱赶着几百匹马扬长而去,绕过几片草坪掩盖痕迹之后才返回村寨,此时已到了下午,却还不见关索他们回来。

直到夜幕降临,刘封等人休整完毕,关索才带着另一队人马回到村里,只见这五十多人全都变成了血人一般,只有两只眼睛咕噜噜转动着,连五官都难以分辨。

众人虽然疲累,但个个精神振奋,欧小路高兴得手舞足蹈:“哈哈哈,跟着关将军真痛快,这次至少杀了两千多鲜卑狗。”

凌寒吃了一惊:“你们五十人杀两千多贼军?”

欧小路冲着关索竖起大拇指:“这其中八成以上都是关将军杀得,我们只是跟在他身后捡捡漏。”

凌寒再次愕然,看关索的眼神完全不像看一个人,今天刘封杀了几百人,他们都惊为天人,没想到关索竟超过两千,这可是真正的千人斩大将!关索将两只变成血棍一般的铁锏插入沙土中摩擦着,向刘封解释道:“主要对手都是胡人,若是换了汉人,我绝不会杀这么多。”

刘封一眼便看穿关索是担心自己责备他杀戮太多,笑道:“这几日大家大开杀戒,狠狠报仇,等杀了轲比能之后,我打算将这些无主的鲜卑人都收拢起来。”

关索一瞪眼:“大哥,你还打算收留他们?

不怕留下隐患吗?”

刘封笑道:“留着他们我自有用处,至少被鲜卑军破坏的这些地方,要让他们给我重新修建起来。”

关索担忧道:“若是贼人聚众闹事该如何是好?

总不能再派兵力看管吧?”

刘封冷然一笑:“你莫非忘了我们在夷洲岛上如何处理倭人了吗?”

关索一怔,旋即大笑起来:“哈哈哈,还是大哥主意多,说实话这些鲜卑狗杀多了也觉得索然无味,留下他们一条狗命当奴隶倒也不错。”

“轲比能妄图入主中原,却不曾想过这九州山河岂是他能够涉足之地?”

刘封一阵冷笑,沉声道:“任何痴心想要掌控华夏大地的外族,终将会被这片热土埋葬,消失在历史长河之中。”

关索几人闻言一怔,他们不知道刘封这句话从何而起,更无法体会刘封知道五胡乱华和后世许多外族入侵中原的惨剧,这也是又敢而反而已。

看几人不接话,刘封知道自己言之过早,笑道:“好了,叫大家早些休息,明日还有一场厮杀,那时候才让你们真正过瘾。”

此时天气正热,这村中有三口水井,井水甘甜,听说村名就叫甜水井,吃喝倒也方便。

月上东山,天穹如黛,在井边点起篝火,士兵们就在井边打水洗漱,一桶水从头上浇下来,令人精神爽快,厮杀的疲惫仿佛也随之而去,一时间欢声笑语传遍整个村寨。

刘封下午回来之后已经小睡过几个时辰,此时睡意全无,独坐在村中唯一一家二层客栈的楼顶之上,望着远处即将圆满的皓月发呆。

不觉之间,来到这个时代已经过去十余年,似乎一切都融入其中,有着无数的先进知识的他,因为身处高位同样也有许多宏伟的蓝图,想完成先辈未成完成的伟业,更想先一步开发那些未知区域。

但仅仅统一九州就耗费这许多时日,不知道将来的西征和东航还够不够时间,如今鲜卑军进入中原,漠北一带基本没有了威胁,东海瀛洲的情况似乎不值得他亲自出动,从夷洲的倭寇口中得知,此时的那片岛屿还处于蛮荒时代,连像样的兵器都没有,只需一支偏师便可征服。

唯有西域让刘封充满了期待,曾经的西域三十六国相互吞并,只剩十余个国家,但也不算有威胁,但贵霜帝国、萨珊王国和大秦帝国都完全值得一战。

只是远征万里之外,需要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即便统一九州,还需至少十年的时间休养生息,光阴似箭,人生转瞬即逝,刘封还能有几个十年在马背上度过?

想至此处,不由一声轻叹,夜风微凉,将他的无奈吹散在空中,有些心事唯有向白虎才能倾诉,奈何这家话跑去修炼,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功,如果真有个什么结果,刘封对这个时代的认知可能又要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了。

折腾了半个多时辰之后,士兵们也都各去休息,刘封躺在屋顶的茅草之中昏昏欲睡,那些梦想恍惚做梦一般,似幻似真。

此时村中所有人都不知道,在村西口的山坡之上,有十余人正冷漠地盯着这里,直到火光渐渐消失,却迟迟没有离去。

一个人冷声问道:“阿尼敦,你确定这村中的人就是白天杀了我们同伴的那些人吗?”

第1682章 虚实难辨

在村外山中观望的几人都是胡人打扮,正是追寻到此的鲜卑军。

听到头领问话,那名叫阿尼敦的连连点头道:“邑长,绝不会错,这些汉人太贪心了,他们杀了人,还抢走了我们的马匹,但不知道我们和坐骑之间是有联系的,就算千里之外也能找到它们。”

“很好!”

那邑长一阵咬牙,双目中杀气腾腾,摆手道:“你们两个留在这里监视,其他人马上跟我回去向大人报信。”

几名鲜卑军狠狠地瞪了一眼村庄,转身下山,将藏在山后的马匹牵出来,在月色之下直奔鲜卑大营。

鲜卑的吐谷浑部落原路折返,准备攻取酸枣抢夺魏军的粮草,顺便断了魏军后路,意图报复司马懿。

部落大人郁筑建领兵北上,一路之上满目疮痍,早已被破坏一空,士兵没有吃喝,以野果野菜度日,竟接连出现了逃兵现象。

郁筑建勃然大怒,也不知道这些混蛋逃离队伍能到哪里去,落单之后反而更容易被汉人追杀,恼怒之下,连杀两名佰骑长震慑全军,叫各部相互监视,如果谁的部曲少了人,整支队伍都要受罚,一时间吐谷浑各部人人谨慎,相互提防。

就在昨夜有一部人马逃走三人,那百骑长害怕责罚,竟带着本部人马全部逃走,郁筑建闻报大怒,正准备派人去追杀,未料那逃走的士兵又狼狈逃回,禀告遇到一群汉人将其部落全部杀死。

郁筑建吃了一惊,却也将信将疑,再派兵去查探,未料这一部人马又遭重创,方知逃兵所言非虚,又派出三千人去追赶,结果这三千人铩羽而归,仅逃回不到五百人。

与此同时,另外一部负责去探路寻找粮食的部曲也遭受重创,逃回来的士兵个个带伤,神情惶恐,只说遇到了神仙,这是因为鲜卑军在中原杀戮太多,触怒上天来惩罚他们。

郁筑建气得脸色铁青,他知道这必是有人沿途拦截,这一段时间经常遇到汉人偷袭刺杀,但往往都是一两人送命,像这样成百上千的伤亡,必定是官兵所为。

他本待问清楚敌人到底有多少数量,逃回来的人都说人数极多,不知究竟有多少,既不是魏军旗号,也不是汉军装扮,来历不明。

逃回来的士兵描述那些人数量极多,而且十分强大,兵器精良,甚至铠甲刀枪不入,真如同天兵天将一般,个个争抢说话,越讲越夸张,让郁筑建难辨真假。

听了这些奇怪的禀告,郁筑建一筹莫展,竟不知该从何下手,他却不知那些逃回来的士兵害怕责罚,故意将敌人说得十分强悍。

同时这些人也为了能在同族中保住颜面,谁也不肯说真话,这要是被人知道他们成百上千人是被几十人乃至一人给杀得落花流水,只怕要被他们嘲笑唾骂而死。

就在此时,丘目亮部下的一人来找郁筑建,此人搜寻追踪马匹,那些人抢走了他们的坐骑,就一定能找到下落。

郁筑建大喜,他也知道草原上专门有人以此为生,为各部落寻找丢失的牛羊,他们掌握了特别的本领,这次倒是派上了大用场,马上叫此人前去追查,叮嘱他们不可靠近敌军,只要找到落脚之地便马上回来禀告。

天色已晚,郁筑建啃着半截冷冰冰的兔腿,这已经是吃了两日的食物了,虽然有些无味,但比起马肉还是强多了。

这一路之上士兵吃喝不足,马匹倒是草料充足,那些天地里的庄稼到处都是,随处都可以放牧,山中青草也极多,吃喝管够。

也幸好马匹没有挨饿,如果草料不足,恐怕这些马要倒下更多,马可和人不一样,一旦挨饿马上就会瘦骨嶙峋,脚力大打折扣,甚至还会生病,不像士兵那样能够鼓励或者强制行动,鲜卑军若是没有了坐骑,便如同老虎失去爪牙,任人宰割了。

正当郁筑建不知是该庆幸还是该悔恨的时候,丘目亮带着两个人走过来,夏季晚上他们也不用搭建营寨,都是露天点起篝火便就地歇息,等到天亮继续赶路。

“大人,阿尼敦找到那些狗贼的下落了!”

丘目亮双目闪烁着凶光,嗡声道,“让俺现在带人去把他们给灭了。”

“慢着!”

丘目亮将手中的骨头扔进火堆里,抬头问阿尼敦,“看到他们有多少人了吗?”

阿尼敦摇头道:“小的谨遵大人将令,在四五里之外的山上看到了那些人,害怕惊动他们,不敢靠近。”

“很好!”

郁筑建缓缓点头,指着草叶上剩下的一个兔头,“这个先赏给你,等我们抓住这些人之后,还有好处分给你。”

“多谢!”

阿尼敦松了一口气,喜滋滋地拿起兔头退到远处,他刚才还担心因为没有近前查探受罚,白天听了那些逃兵的讲述,他可不敢靠近那些人去送死。

丘目亮急道:“大人,他们杀了我们几千族人,这个仇难道不报了吗?”

“谁说不报?”

郁筑建一瞪眼,冷喝道,“但敌人有多少人,实力到底怎么样,你知道吗?”

“这个……”郁筑建一怔,旋即握拳低吼道,“不管他们有多少人,敢杀我的族人,就要把他们碎尸万段。”

郁筑建点头道:“据逃回来的那些士兵禀告,这些汉人至少也有两三千人,能把我们的骑兵击败,肯定还有些本事,我们一定要小心行事,就像狼群捕捉猎物一样,一旦行动,就绝不能让他们逃脱。”

丘目亮催促道:“大人赶紧下令,迟了我怕他们都跑了。”

“大晚上的他们能跑去哪里?”

郁筑建冷声一笑,握拳道,“他们不知道我们已经找到了那个村庄,必定会在那里过夜,今晚就是我们报仇的时候。”

丘目亮大喜:“大人,那赶快行动吧!”

“听我号令行事!”

郁筑建阻止了丘目亮,吩咐道:“你马上通知所有部落的人,等月亮升到半空的时候,都给我起来前往那个村庄,这一次我要将他们一网打净,我就不信这些人还有三头六臂不成。”

丘目亮大笑道:“就算他们真有三头六臂,老子也给他全都砍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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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83章 似是而非

月上树梢头,夜风轻抚面颊,即将入秋的虫鸣似乎更加卖力,肆意发泄着最后的激情,田间蛙声一片,只可惜再也没有农夫的陪伴。

刘封思绪如同潮涌,又想起今日领兵冲杀的情形,那时候他四肢连同脊椎部位再次发热,似乎不断喷涌着无穷的力量。

这股怪力是自从诸葛亮和关羽合力救他之后出现的,他猜测或许与七星灯有关,但始终不知道该如何让其更加壮大,既然出现这样的力量,如果能掌控自如甚至进一步修炼,岂非在武道上又精进一步?

但整日军务繁忙,虽然荀方和徐陵等人为他分担许多,但还是忙得焦头烂额,还要抽空练武,根本无暇顾及其他,加之在这方面一窍不通,看来只能下次见到左慈的时候再请教了。

就在他对这个似是而非的世界自我肯定又不断怀疑的时候,后面脚步声响动,凌寒从木梯上轻身而上,手中拿着毯子言道:“殿下若是草屋住的不习惯,就在房顶上将就一夜吧,所幸现在天气不冷,倒也无妨。”

刘封坐起来失笑道:“你们真当我是金枝玉叶不成?

别忘了我也是军旅之人,醉卧黄沙也曾有过,这都算不得什么。”

凌寒尴尬一笑,看看四周:“殿下莫非是在赏月不成?”

刘封微微点头,忽然叹了口气问道:“王先生可曾和你说起过练气士之事?”

“练气士?”

凌寒脸色微变,略作犹豫还是答道,“此事师傅倒是提起过几次,只是叮嘱属下,不同境界之人不会互相干涉,否则便会遭到天道惩罚。

武道境界不同,感悟不同,要成练气士需要诸多机缘,不可强求。”

“原来如此!”

刘封微微点头,忽然有些明白当初左慈为何不肯亲自出手相助,甚至还让诸葛亮和关羽搭上了性命。

而更久之前在太平谷的那一夜更是挥之不去,因为唐周突然爆发出奇怪的力量,引出巨蟒,汉钟离才会突然现身,说了那一番奇怪的话,因为只有自己看到了汉钟离的真身,便说什么“道基已成”,事后屡次想来,总觉得必定事出有因。

这些人明明存在于这个世界,却又十分神秘,甚至还有昆仑山教派,收了自己的儿子刘玲,自己却对其一无所知,只是凭着后世对左慈的一点好感才稀里糊涂答应了。

现在想来着实有些可笑,但也可能正是某种条件和规则的限制,才让这两种人彻底隔绝,互不干涉,否则这些人入世,拥有那等惊天之力,天下岂不是乱了套了?

“殿下?”

凌寒见刘封神色古怪,轻唤几声不见答应,正准备放下毯子离去,刘封却叫住了他:“天色尚早,倒要向你讨教几招剑法。”

凌寒有些受宠若惊,忙抱拳道:“殿下尽管吩咐便是,讨教二字实不敢当,当日师傅仙去,便嘱咐在下若是殿下问起武道之事,尽数相告,不得隐瞒。”

“说起来,你我也算同门师兄弟呢!”

刘封慨然一叹,他对王越有知遇之恩,王越才会倾囊相授,在长安倾尽心血训练武士,云羽卫的底子就是王越一手打造的,如今一代大侠溘然长逝,能培养出凌寒这样的徒弟也足以含笑九泉了。

“不敢当!”

凌寒不知刘封为何今日感慨良多,他知道刘封曾向王越学剑,但王越却不敢以师傅自居,只是以报恩的心态倾囊相授。

刘封也不在这方面过分计较,示意凌寒走过来,两人面对而坐,抽了半截木棍在手中比划起来,讨论着招数的变化和应用之法。

月华如水,二人就在房顶边说边比划,凌寒在剑法上还颇为自负,未料刘封竟也有独到的见解,甚至还对自己有些启发,许多说法和招式竟是他从未想过的,不由心中震惊。

而刘封对凌寒的剑法自然更加钦佩,他说的那些都是后世的一些似是而非的理论,甚至还有些是武侠上学来的,未必便能派的上用场,要结合实际才能变成真正的杀人技。

二人各抒己见,一时间竟聊得不亦乐乎,时光流转,转眼便到了后半夜,夜凉如水,二人却只是比划和讨论便满头大汗,浑身发热,许久不曾如此畅快过了。

“长漠九剑果然是剑法集大成者……”刘封将木棍指向虚空一声感慨,正准备继续演练,忽然身躯一震,目光变得凌厉起来,望向了西南方向。

凌寒正含笑点头,见刘封神色有异,微微一怔,猛然间剑眉竖起,二人相视一眼,便从房顶上一跃而下,隐入黑暗之中。

凌寒双目明亮,低声道:“殿下,好像有人来了。”

“不止有人,人数还不少!”

刘封双目微凛,沉声道,“必定是鲜卑军找到了我们藏身之地,速去将关索几人叫来。”

“遵命!”

凌寒快步而去,转身之后眼中却闪过一抹惊异之色,想不到刘封竟比他更先听到那轻微的马蹄声,难道他的武道修为还在自己之上?

刘封来至房间穿戴衣甲,不多时关索几人也都匆匆赶来,此时大家也都发现了逐渐靠近的马蹄声,虽然感觉到他们的行动十分谨慎,但来的人数极多,无论如何压制,还是传入了这几位耳中。

“大哥,该不会那些鲜卑狗倾巢而出了吧?”

关索反而满眼兴奋之色,握拳道,“终于又可以痛快杀一场了。”

“不可逞能!”

刘封一声低喝打断了关索,“这里还有一千士兵,若鲜卑军尽数而来,就算我们几人能冲杀出去,岂能不顾部下的死活?”

关索摸着脑袋嘿嘿一笑:“大哥,那还是你安排吧!”

方才刘封已经想到了对策,马上吩咐道:“贼军今日被大杀一阵,听马蹄声极为杂乱,必是含恨倾巢而来,想必他们不知我们就有多少人马,我们正好虚张声势,叫他们不敢冒进。”

凌寒点头道:“殿下此计甚妙,向东北方向便是那万滩之地,正好可将其一并引入此地。”

刘封言道:“正是如此,马上将人分作二十队,将村中各处房屋全部点燃,再到村东口集合。”

第1684章 全面出动

一日之间死伤三四千多人,还是面对毫不知情的敌人,被除了魏军和汉军以外的人造成如此重创,郁筑建咽不下这口恶气。

自从踏入中原以来,虽然初时的烧抢杀戮让他着实痛快了一番,但从此之后便是无尽的痛苦,尤其缺粮对士兵的影响极大,如果不是宰杀战马,只怕他的部下现在要四分五裂了。

但那些战马都是士兵保命之物,在草原之上,主人和坐骑之间的感情甚至超过了兄弟家人,亲人或许会自相残杀,但唯有坐骑不会背叛他的主人,要宰杀战马,对士兵的影响也不小。

为此郁筑建把许多自己抢来的宝物都分出去,让各部落轮流贡献马匹才算勉强稳定军心,如今军中已经多出了两千多步兵了,个个苦不堪言。

本想进入酸枣之后抢了粮草便可扬眉吐气,未料还未见到见到魏军和汉军,却被一群不知来历的人杀了个人仰马翻,军中一片哗然,都道是天降神兵,人人自危。

郁筑建吃了这么大的闷亏,又为了稳定军心,待探到敌人落脚之地之后,便迫不及待地发动全军前来剿灭,反正也要攻打酸枣,这个村庄正好在必经之路上,只当是提早行军。

为了鼓舞士气,郁筑建传令各部发现了一处村落,那里还有许多百姓和粮食,叫他们连夜来抢,不得走漏一人,士兵们果然士气大振,连夜行军也没有任何怨言,甚至还怕落后于人,纷纷争先向前。

就在村庄四五里之外,郁筑建分拨人马将村庄远远四面围住,传令各部小心行军,有条件的用布包住马蹄,用绳子绑住马嘴,全部下马牵马向前,不得惊动里面的人。

郁筑建却未想到,他将这些人当做普通百姓传下军令,那些士兵便难免有情敌之心,这一路上烧杀抢掠,那些百姓手无寸铁,不堪一击,鲜卑军哪里将这些人放在心上。

再加上挨饿半月,听说前方有粮食吃喝,谁还能耐心等候,一个个急于进村抢劫,便将军令抛之脑后,争先向前。

郁筑建中军还在南面三里之外,西面的鲜卑军已经靠近了村庄,此时东面和北面围拢的士兵也按捺不住躁动的军心,纷纷加快了脚步,马蹄声越来越响。

“报——”郁筑建还在呵斥身旁的士兵压低声音,忽然前方探马来报,前方的村庄忽然烧起了大火。

其实此时不用士兵来报,郁筑建也看到了那冲天的火光,酸枣一带都是开阔之地,只有一些低矮的山丘,如何能挡住夜空中火焰的光芒。

熊熊大火越来越亮,原本皓亮的月光变得黯淡了许多,漆黑的浓烟滚滚而上,仿佛咆哮的恶龙一般笼罩大地,张牙舞爪。

“混账,是谁暴露踪迹?”

郁筑建气得破口大骂,旋即翻身上马大喝道,“吹号吹号,全军冲锋!”

呜——呜——鲜卑军特有的塞外牦牛角做成的号角声吹响,划破了寂静的夜空,绵延传出老远,充满了苍茫空旷之感,方圆十里之地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其实在号角声还未响起的时候,看到火光的鲜卑军已经按捺不住,纷纷上马冲向了村庄,此时再听到号角之声,纷纷吆喝起来,霎时间杀声震天,震动四野。

这座村庄原本大概有五六十户人家,所有的房屋全被点燃之后,火势极大,蔓延开来有三四里地,将这一片区域照得亮如白昼。

火光之下人影幢幢,鲜卑军从四面八方冲来,眼看村庄被烧,生怕烧坏了粮食又没有吃的,有些人甚至不顾大火浓烟,催马便冲入了村中。

就在一片混乱之中,忽然村庄类一阵混乱的战马嘶鸣之声响起,便见无数战马狂奔而出,向着北面和西面逃走,马背上驮着黑黢黢的物体,分辨不出究竟是人是物。

此时鲜卑军只想着抢劫,忽然见到如此多的马匹,纷纷聚拢过来争相抢夺,甚至还起了冲突。

其他各方向的鲜卑军不明情况,也闻讯赶来,更不知道那里在争夺什么,只以为人多处必有好处,纷纷拥挤过来,很快便在村西北聚拢,人数越来越多,挤得水泄不通。

丘目亮领兵从东面围剿,忽然见到人潮都往西北方向涌过去,以为是那些人从那个方向突围,马上领精兵追过去。

就在此时,村东口一处还未起火的院子里,战马嘶鸣,马蹄震动大地,一彪人马背着火光毫无声息地冲杀出来。

这群人背对着火光,身影都笼罩在大火之下,身后火焰飞舞,浓烟滚滚,前方是无穷无尽的鲜卑军,就这么义无反顾地直冲过来。

鲜卑军的注意力正被西北方向吸引,火光本来就照得眼睛发疼,等发现这队人马的时候,已经冲杀到面前,根本来不及反击。

对方还未靠近,黑暗之中无数细小的影子从天而降,前排惊乱的鲜卑军惨叫着纷纷落马,才看清他们是中箭倒地,有一些箭矢射中马匹,坐骑蹦跳起来,阵前更加混乱。

“给我开!”

鲜卑军仓皇招架,只见最前方一人身形如同巨猿一般,双手各拿一根粗如手臂的铁锏,怒吼声中双锏左右挥动,他面前的几人瞬间就被砸得飞向半空之中,留下一道凄厉的惨嚎之声。

砰砰砰——闷响声和惨叫声连绵不绝,无数人影在空中翻飞着,火光之下仿佛变成了一个个剪影一般,鲜卑军竟无一人能够阻挡,反而被杀得纷纷后退,让出一条路来。

但在那人身后,还有一杆枪一把剑左右翻飞,钢枪抖动,便见人纷纷落马,剑光闪烁,无数人头飞上半空,有的则是准确地划破了喉管,不差分毫。

鲜卑军被杀得措手不及,这三人身后便是组成阵型的士兵,各持兵器交替冲锋,将杀出来的这条血路不断扩大,向外面突围而去。

丘目亮正向前追赶,忽然士兵禀告刚才来路杀出一彪人马,向外突围而去,连杀数十人无人能挡。

“混账,中计了!”

丘目亮猛地一拍光头,发出清脆的响声,大胜招呼麾下向东面追杀过来。

第1685章 诱敌深入

刘封不知道鲜卑军如何追踪到甜水井村,若不是他和凌寒练剑睡得晚了,恐怕要被对方包了饺子,所幸及时发现,紧急准备。

在那些得来的战马背上捆绑柴草,在内部装裹火星将其打出西北方向,刘封等则从东面按照预先路线突围。

以关索为首,刘封和凌寒在身后策应,士兵紧随其后杀出一条血路,鲜卑军被那些马匹吸引,果然被杀了措手不及,关索一马当先便冲过一半的人群。

鲜卑军虽然人数众多,但从四面包围过来,每一面的兵马也不过三千,此时人荒马乱,如同一盘散沙,刘封等人则如同铁椎一般直冲而入,沙子虽多,却无法挡其锋锐。

在三人合力冲击之下,一口气便杀出了包围圈,远处一片开阔迷蒙,月光依然冷清,静静地照着这一片被大火映红的天地,丝毫不为所动。

此时身后马蹄声震,人群攒动,鲜卑军终于发现了这个方向的人,聚众追来,刘封命两名千夫长带兵直奔万滩,他和关索留下来断后。

二人且战且走,先保护所有的士兵通过,在最后跟随而走,忽然月色之下一彪人马急速追来,宛如狂风骤雨一般,气势骇人。

“嘿,终于来对手了!”

关索冷然一笑,双锏在空中撞击在一起,策马停在大道之上。

那队人马狂奔追赶,火光下只见黑色的轮廓,战马扬起尘土,仿佛让火光蒙上了一层轻纱。

这支人马有一千人左右,正在急速追赶,忽然见到月光之下有几个人孤零零地站在大道中央纹丝不动,不禁大感意外。

随着一声呵斥,所有的鲜卑军勒住缰绳,战马嘶鸣着人立而起,一片混乱之中沙土溅射,在百步之外停了下来。

关索拍马上前大笑道:“哈哈哈,鲜卑狗安敢踏足中原,谁先上来送死?”

丘目亮见只有寥寥七人挡在路上,不由大怒,催马向前爆喝道:“真是好大的胆子,受死吧!”

双方距离本就不远,二人坐骑都是良驹,瞬间便到了照面,那丘目亮的大砍刀也是重兵器,狠狠地斩向了关索的面门。

咣——关索将双锏横举,架住了迎面扫来的大刀,战马迎面冲击的力度极大,一道火花飞溅,瞬间将两人的面目照得纤毫毕现,身躯同时向后仰去。

“嘿嘿,还算够分量……啊——”丘目亮双臂被震得发麻,激起了斗志,错马只见正要放狠话,忽然迎面闪过来数道寒光,此时他后仰的身躯刚刚直起来,避无可避,正正打中了面门,惨嚎一声便栽落马下。

关索调转马头准备再战,却见丘目亮已经落马,不由一愣,刘封在远处叫道:“快走!”

关索便明白这是他们其中一人下了黑手,虽然有些意犹未尽,但此时非常之际,不是逞勇之时,只能闷闷退回。

就在此时,忽然听到远处鲜卑军一片哗然,关索忽然灵机一动,调转马头举起双锏大笑道:“尔等鲜卑狗就这些本事么?

还有谁来送死?”

鲜卑军闻言不由纷纷向后退缩,丘目亮可是吐谷浑部落的第一勇士,在整个鲜卑军中也是第一大将,自从强茂死后,更成为军中独一无二之人,竟然不是这无名之人一合之敌,鲜卑军怎能不惊?

刚才关索与丘目亮交手其实不分伯仲,但黑夜之中睡也没看清那几道暗器,就连关索都不知情,远处的鲜卑军自然以为是被关索一招制敌,如此强悍之人,谁还敢上来送死?

看着关索哈哈大笑扬长而去,鲜卑军一片混乱,终于有人反应过来向后方的郁筑建报信,几个亲兵赶忙上前查看尸体,才发现他面目上中了三枚飞镖,全都扎入脑袋中去了。

刚才的暗器正是欧阳路所发,非常时期,刘封知道这丘目亮是一员悍将,如果与关索焦灼起来,后方的鲜卑军一拥而上将极为不利,便让欧阳路发射暗器助他一臂之力,果然沉重震慑住了鲜卑军。

鲜卑军踟蹰不前,刘封计算着前方士兵行进的距离,七个人不紧不慢地打马走着,既不能甩开鲜卑军,将其吸引过来,又要让士兵在决堤之前及时撤退,必须要拿捏好分寸。

幸好那些鲜卑军虽然不敢杀来,却也不肯离去,在后面远远跟随,看到刘封他们停下来,便稍稍后退,如同猎食的狼群一般,死死盯着他们。

这倒正中刘封下怀,他们故作警惕停停走走,看到越来越多的鲜卑军聚拢而来,此时东方渐渐发亮,远处尘头飞扬,鲜卑大军终于追赶上来了。

此时刘封已经和前方的士兵会合,马上将人马分作两队,和关索各领一支人马从左右进入万滩,将鲜卑军全部引入这片滩涂之中。

后方的鲜卑军越聚越多,正在快速靠近,这片滩涂除了一些芦苇荡之外遍地良田,一望无际,看起啦无处可藏,鲜卑军从后面包抄过来。

即将入秋,庄稼长势正好,但现在却顾不得许多,刘封和关索催马在田地间踩踏而过,直奔济水岸边,已经隐约看到岸堤上有人张望。

这些田地都是原先开辟出来的屯田之地,水路四通八达,修成的渠道通往每一块田中,随处可见庞大的水车在晨风中缓缓而动,马匹经过之处,惊起田间的鸟群,扑棱棱飞向天空。

朝阳初升,刘封骑马来到一处较高的田埂之上向后看去,只见鲜卑军密密麻麻随后跟来,如同蝗虫一般紧追不舍,与后方引诱的士兵只剩三块田地的距离,原本葱绿起伏庄稼此时一片狼藉,踩踏成了草坪。

近一万人的贼军声势浩大,三分之二的田地都被其占据,被激怒的鲜卑军只想着抓住前方的敌人报仇,看到对方人数不多,紧咬不放。

刘封双目微凛,对一旁的凌寒吩咐道:“打出旗号!”

“是!”

凌寒一招手,前方的士兵马上将一块红旗挑起来向着远处用力挥舞。

刘封见鲜卑军成功中计,催马赶往河堤:“马上与张将军会合,从后方包抄贼军。”

第1686章 覆水难收

夜风正紧,熊熊大火照亮了半边天空,火焰沸腾,张牙舞爪如同恶魔一般,却比不上郁筑建心中的怒火。

白日里被人杀了许多部下,好不容易找到藏身之处想将其消灭,未料却折损了大将丘目亮,最可恨的是至今连对方身份都不知道。

看到丘目亮的死状,郁筑建便知是中了暗器,并非是士兵描述的那般一击必杀,马上传令全军追击,抓住这些人一定要将生吞活剥。

天明时分追到一处开阔之地,郁筑建不由大喜,将兵马分作三队远远包抄过去,把敌人一网打尽。。

郁筑建还担心他们连夜逃进深山树林之中无处可寻,未料这些人惊慌失措竟逃到空旷之处,这里放眼望去尽是田地,没有一处藏身之地,最利于骑兵冲击。

朝阳初升,鲜卑军如潮水般涌过来,他们却没看到,在北面的方向,也有洪流奔腾而下,先是顺着那些干涸的沟渠流淌,很快就将沟渠淹没,溢出水面,涌入田间。

“哈哈哈,前方是济水,他们已经没有退路了!”

郁筑建已经看到前面隆起的河堤,那些人正簇拥在岸堤之上徘徊不定,不由得意大笑起来,这一次他们插翅也难逃了。此时在济水岸边负责开挖河堤的是李球的副将张单,按照刘封的吩咐,他们并没有将河堤直接挖开,而是先在下方挖了无数洞穴,河水先从土洞中流出,等到泥土渐渐被

冲刷之后便会全部坍塌,将济水彻底释放出来。刘封来至岸上,看着奔腾汹涌的河水,不由眉头暗皱,这个时代的济水为四大河水之一,与黄河长江并列,水量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而且夏季雨水极多,河水上涨,一

旦决堤,他自己都不敢想象后果。

“马上撤离此处!”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远超过自己的预估,刘封马上命人撤离,不必再等候岸堤崩塌,这几日他们不停歇的挖洞,竟超过了三里之地,这一旦出现缺口,当真是覆水难收,

不可想象。

张单虽然不知道刘封的身份,但看李球对其十分敬重,知道来历必定不寻常,马上禀告道:“大人,李将军吩咐过,此处向东五里处有一片山峰,可以凭高观望”

“好,全部都退到退到山上去!”刘封当机立断,对凌寒吩咐道,“马上向关索传令,不必再追杀鲜卑军,先退到山上看看形势。”

“是!”凌寒亲自骑马去报信。

刘封让张单传令撤退,全军在岸堤之上向东疾走,此时最先追来的鲜卑军已经马蹄陷入泥土之中,行走困难,哀嚎一片。

这些田地土壤本就松软,被水灌入之后便如同淤泥一般,虽然不如沼泽可怕,但一旦陷入其中,便动弹不得,马匹更是越陷越深,挣扎不起。

轰隆隆——

就在他们还未完全撤离之时,猛然听到身后传来闷响,回头看时,那厚实的岸堤此时如同豆腐块一般崩塌,河水奔涌而出,波涛汹涌向着田中蔓延开去。

决堤之水当真惊心动魄,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那些挖过的河堤便完全被大水冲开,连带着两头的岸堤也被冲垮,向着两头不断侵蚀过来。

洪水猛兽!

刘封脑海中瞬间闪过几个字,此时亲眼所见方知其并非夸张,到这惊心动魄的场景,简直比猛兽还可怕。

短暂的惊愕之后,马上挥手招呼道:“快走,两人一匹马,马上撤离!”

张单等人似乎也未料到水势如此凶猛,纷纷上马狂奔而去,李球正在山中步兵埋伏接应,以防鲜卑军尾随追来。此时在田间的鲜卑军已经有三分之一的陷入泥中,马蹄踏入其中越陷越深,鲜卑军见势不妙,赶忙下马准备逃走,但水势来得极快,双脚一旦陷入淤泥之内,同样寸步难

行。

郁筑建领兵居中追赶,忽然发现前方行军缓慢,喝令催促,还未等士兵来禀告,他脚下的沟渠中也河水四溢,向着田中蔓延开来。

身在漠北的胡人很少见过江河大海,更不知道水火无情的可怕,此时还未意识到这沟渠漫出来的流水有多可怕,兀自向前拥挤。

他们可能遭受过火灾甚至雪灾,却从未遇到过水灾,以为这些水如同雨后的草地一般只是湿滑一些而已,却未料一旦陷入其中,便连人带马都动弹不得。

“大人快看!”就在郁筑建还在催促士兵追赶的时候,忽然身旁的亲兵惊叫起来。

郁筑建抬头看去,正好看到前方崩塌的河堤,此时他们距离河堤不过二三里,奔腾的河水看得真真切切,不由愕然张嘴。

长达七八里的河堤彻底坍塌,河水汹涌而下,在朝阳之下浪涛闪着炫目的光芒,飞溅而起的浪花甚至有一丈来高。

滚滚波涛伴随着震耳欲聋声音,恍如末日来临一般,鲜卑军何曾见过如此声势的大水,一时间竟都惊呆了。

轰隆隆——

洪流奔涌而至,前方还在挣扎的鲜卑军连同战马都被冲倒,没入在浑浊的河水之中,有些甚至被急流冲得飞了起来。

“退,快退!”郁筑建终于意识到了危险,调转马头传令撤退。但此时几乎所有的田地都已经被先前暗流释放出来的河水蔓延过来,泥土变得松软泥泞,虽然还能勉强走路,但深一脚浅一脚十分缓慢,哪里比得上身后奔腾而至的洪水



所有的鲜卑军还簇拥在一起,前方的向后撤退,后方的还在向前追赶,拥挤一处乱成一团,人喊马嘶,号令根本无法传达下去。郁筑建即便有心撤退,但此时被人群挤在中间,马匹惊慌不受控制,根本无处可去,眼睁睁看着大水冲到脚下,很快便将马蹄淹没,战马挣扎着将他甩落下来,跌倒在水

中不知所措。

此时无论郁筑建还是其他各部头领,都自顾不暇,水势越来越大,渐渐淹没膝盖,双腿陷入其中,前方的士兵漂在水上挣扎着,无数尸体被冲刷过来。郁筑建神情惊慌,脸色苍白,双手挣扎着,但双脚却在泥中根本动弹不得,眼睁睁看着浪涛不断冲击自己的身躯,心中生出无限惶恐和绝望。

第1687章 全军覆没

东面的山脊之上,刘封等人怔然望着变成一片汪洋的田地,里面无数挣扎的人和马显得无力而绝望。

“将军,是不是决口挖得太大了些?”

半晌之后,李球有些心虚地看了一眼刘封,这等场景是他们谁也不曾预料到的。

“决堤之水不可收拾,非人力所能掌控,”刘封一声轻叹,还有几分庆幸,“所幸这里的百姓早已撤离,没有伤及无辜。”

凌寒冷笑道“这些胡贼杀了多少无辜百姓,欠下累累血债,就算尽数被淹死,也不能偿还万一。”

关索也一阵咋舌“这可比我们刀枪的杀伤力强多了,根本无需出手,便叫他们全部命丧此处。”

远处河水还在不断涌过来,短时间之内是无法控制了,恐怕方圆百里都要被水淹没,眼下官兵和百姓都早已撤离,再加上这场大水,这里又要变成无人之地了。

自然之力的无情和可怕,比人类想象的更加恐怖,刘封不禁想起当年抗洪时的情景,也正是因为在激流中救人才不小心被卷入洪流之中,稀里糊涂穿越到这个乱世来。面对洪灾和水患,此刻没有人能比刘封的感触更深,济水发难,绝不比后世的黄河决堤威力小多少,还好这次只是淹了鲜卑军,若是伤及无辜,刘封心中必定又要懊悔不

已。

七八千鲜卑军数量的确不少,但此时方圆数十里之地波涛滚滚,已经淹到山下来,那些人马便如同被水流冲击卷起来的杂草一般,东一处西一处,显得十分渺小。

被困在这样的洪水中,救人都极其困难,更不必说这些不会水的鲜卑军能够自救了,众人看了一阵之后便从山上退下来。来至安全之处,刘封对李球吩咐道“李将军,你马上向荥阳郡守传令,要尽快派人来堵住河堤缺口,待此地水干之后那些尸体要妥善处理,否则引发瘟疫,后果不堪设想

。”

李球亲眼见识了水患之后也是心有余悸,连连点头,又道“只是酸枣还有魏军在,恐怕……”

刘封言道“魏军既然目标是官渡,又占了原武,酸枣必定没有多少人,你们只需在垣雍城将其击败,其余人马则不战自退。”

李球恍然点头道“遵命,末将马上赶奔垣雍,消灭敌军,便亲自来修理河堤。”

叫李球顺便带走了天马和关索的坐骑,五人换上普通马匹继续赶奔陈留而去,这次虽说成功消灭了一万多鲜卑军,但刘封心头总有一丝阴霾,高兴不起来。

本想着一万人至少也能俘虏三四千人,让官兵看管着清扫被他们毁坏的那些县城,未料竟全部被济水淹死,这么多性命丧于自己之手,刘封总觉得有些杀戮过多了。不过胡人究竟是胡人,后世的无数教训告诉他,现在不是心慈手软的时候,他这是救当世百姓,更为后世做贡献,而且陈留还有七八万胡贼正在作恶,要想除恶,唯有以

杀止杀。

几人沿浪荡渠一路向南过,已经看到七八批赶奔陈留的绿林豪杰,见到所过之处尸骨累累,许多已经腐烂发臭,气得破口大骂,将鲜卑族的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个遍。

这一路上荒无人烟,连个落脚之处都没有,城池村庄都被大火烧过,尸骨恶臭根本无法停留,大家都在山中临时过夜。

山野之中难免又是摩擦厮打,绿林中人个个桀骜不逊,三言两语不合就要交手,甚至还有些恩怨之人碰到,更是大打出手。

但每当有人以胡贼大敌当前劝说的时候,许多人还是暂时罢手,将这笔账记在对方头上,直言杀了鲜卑狗之后能活着回去的才有资格成为其对手。刘封不禁哑然失笑,华夏之人唯有这一点值得称赞,在外敌之前能够放下所有成见,大家空前团结统一,但一旦外敌消失,内部之间又矛盾重重,勾心斗角,搞得乌烟瘴

气,或许人性便是如此吧!

第二日降至封丘境内,有人传信前方因为城内死人太多,好像出现了瘟疫,叫大家绕道而行,众人纷纷渡过浪荡渠从西面绕道开封前往陈留。

还未到开封境内,这里聚集的绿林人士越来越多,凌寒前去打探一番,原来是此处已经出现了劫掠的鲜卑军。

“这百里之外竟也有贼军,真是好大的胆子。”

刘封有些意外,想不到鲜卑军竟渗透到开封境内来了,不过现在兖州众多豪杰汇聚,又号召百姓杀贼,鲜卑军自己分散兵力,反倒容易得手。

一路上走走停停,听着众人议论追杀鲜卑军的情形,似乎觉得形势一片大好,但刘封知道被轲比能精兵围困的陈留却是岌岌可危,随时都有破城的危险。走了一阵之后,欧阳路指着远处起伏的山峰言道“前方不远处便是双鹤山,山上有座道观,属下与那道长有过数面之缘,不知道是否还健在,不如我们今夜就在那里落脚

吧!”

“也好!”刘封点点头,时间紧迫,明日便向东赶往陈留,也不必前往开封城中绕路了。

来至山下已经到了黄昏时分,欧阳路先去山上打探,刘封几人在山谷中暂时歇息,讨论着接下来该如何潜入鲜卑大营直击轲比能。

不多时欧阳路急匆匆地赶回来,无奈叹道“这里果然也有贼人,那座道观被他们给占了。”

关索却笑道“嘿嘿,那岂不正好,上去将他们给宰了。”

“不可!”欧阳路摇头道,“这些鲜卑狗数量极多,我刚才在林中观察,至少有两三百人,那位道长和童子也被他们控制,好像还有其他人,不能莽撞行事。”

刘封皱眉道“看来他们是被鲜卑军给围住了,我们要先设法救人才是。”

凌寒言道“贼人众多,要不要去请些帮手来?”

刘封点头道“也好,那只有你去找人,我们先上山看看情况。”

凌寒有些犹豫,但看看其他四人,刘封和关索是官府之人,欧阳路要带路,韩龙更是一个人都不认识,只有自己最合适,只好说道“殿下你千万小心。”刘封示意他不必担心,凌寒又交代韩龙注意保护刘封,才匆匆离开了山林。



第1688章 山中贼窟

上山的路上欧阳路便将道观的情形大概说了一遍,这个道观十分简陋,只有两进庭院,外面是观门,里面出了北面大殿之外东西各有两间厢房。

这两年征战不断,百姓出于水深火热之中,道观平日里也没有多少香火,只有师徒二人常住于此。

正殿为三清大殿,东面的厢房住人,西面的一间是厨房,一间堆放杂物,除此之外别无长物,也不知道那些鲜卑军看中什么东西,竟会都留在此。

两百多鲜卑军留在这里,平日里冷冷清清的道观突然显得拥挤不堪,屋檐下、影壁处都用树叶茅草铺垫做床铺,还未到观前便闻到骚臭味扑鼻,看情形这些贼人在此停留不止一日了。

欧阳路此时带着刘封几人来至大殿后面的山崖之上观察动静,见稀疏昏暗的灯光之下,那些鲜卑军一个个懒洋洋地躺在地上,无所事事。

刘封看了一阵,疑惑道“观内就师徒二人,怎会有许多粮食供他们住许多时间?”

欧阳路皱眉道“这属下也不知道了,那师徒二人老的老,小的小,自己平时都吃些野菜,哪里够这几百人吃的。”

看了片刻还是不见观内之人,刘封问道“你方才说还有几人困在里面,怎得不见人影?”

欧阳路言道“方才我见有三人在为那些贼人做饭,想必此时吃完关押起来了。”

“原来是抓来伺候这些人的!”

刘封明白过来,这些家伙变得聪明了许多,如果他们早明白这个道理,不杀那许多百姓,将其奴役起来该多好,非要弄得千里荒芜,寸草不生,最终害人害己。

又等了一阵之后,月出东山之上,山野间早就安静下来,只听得阵阵虫鸣之声,观内许多鲜卑军百无聊赖,已经昏昏欲睡,还不见凌寒带人前来。

刘封言道“我们四人分头潜入观内去查探虚实,看看能不能先救了那些人,若将人救出,先放一把火,在趁乱杀贼。”

关索闻言第一个站起来“好,我从西面进。”

欧阳路也挂念那师徒二人,马上指了指东面的第一个厢房“属下去那里看看情况。”

韩龙为难地看了看刘封“殿下我们……”

凌寒临走之时安排他保护刘封,此时刘封却要分头行动,一下子不知所措。

刘封笑着拍拍他的肩膀“你是最优秀的刺客,本就该单独行动,我看那贼酋应该在大殿之中,你我分左右潜入进去,如果找不到被关押之人,你出手杀其头领,我在一旁策应。”

韩龙见刘封对他如此肯定,不由面现激动之色,重重点头道“遵命!”

刘封对三人言道“即刻行动,若是哪里出现意外,便马上去接应,凭我们四人的身手,实在危急之时脱身应该不难。”

关索笑道“大哥你放心吧,如果有事我第一个来救你就是。”

刘封无奈一笑,想不到这时候自己竟然成了累赘一般,示意大家赶紧行动,他也将衣襟卷起来用腰带绑好,检查了一遍袖箭和贴身的暗器,将宝剑背在身后,和韩龙一同从山崖溜下去。

这个时代的绿林人士身上刘封还未见过所谓的“轻功”,但这些人常年练武,身手比常人的确敏捷许多,三四丈高的山崖,韩龙几个跳跃便落了下去,没有发出一点响动,对刘封来说可就难了些。

所幸这山崖上有一条人经常走的小路,大概是去后山砍柴走出来的,陡峭的地方还用砖石铺了台阶,顺着小路也很快来到山下。

见韩龙还在等他,刘封低声道“你只管去行事,不必管我,若有意外,我自会示警。”

韩龙抿抿嘴,转身贴着山崖在暗影的遮挡之下向大殿左侧疾步而去,直到他的身影消失之后,刘封才悄然靠近大殿右侧。

这大殿背后因为靠近山崖,后面十分潮湿,杂草丛生,倒没有鲜卑军在这里睡觉,殿前的屋檐下和台阶上则到处倒是人,还未靠近大殿,便听到鼾声此起彼伏。

默默等了片刻之后,还不见有任何动静,也不知道关索他们是否已经进入关内,刘封小心观察着四周的情况,看到半截残缺的木梯在大殿后面,那里还堆着一堆石块。

大殿后面开了三个窗户,右侧这里的窗子正好被打开,灵机一动走过去将梯子支好,爬到了那窗台之上。

蹲在窗台上看下去,大殿还算高大,正中心有两根腰身粗细的柱子,上面挂着的油灯忽明忽暗,这里面也横七竖八躺着十几人,但明显比外面的那些人宽敞了许多,想必这几个家伙都是领头的。

三清像并非泥塑,而是三根木桩,只在上方粗陋的雕刻出头颅模样来,上面挂着破旧的红黄绸缎,手臂是用稻草扎成的,显得古板滑稽,没有一点威严之像。

刘封不由心中暗笑,怪不得这里香火不旺,这样的三清模样,百姓即便上山来拜过一次,也不会再来第二次了,完全让人生不出敬畏之心来。

大殿的两侧还用屏风隔开了两个空间,想必是摆放香烛法器之类的,刘封看了看远处,灯光太暗,也不知道韩龙是否已经潜入进来,望着空荡荡的大殿,一时间不知该做些什么。

就在他犹豫是不是要跳下去将这些人全部宰杀的时候,忽然听到殿角隐约传来低低的啜泣之声,不由屏住了呼吸仔细聆听。

这抽噎声十分低弱,还没有殿内那几个人的喊声大,时有时无,若不是仔细听很难听到,就在他脚下的屏风后面,但这里一片漆黑,却什么也看不到。

只听一人压着嗓子焦急道“妹妹,别哭了,若是被贼人发现你是女子之躯,可就完了。”

另一人言道“三妹,父亲时常训教我们要临危不乱,切莫心慌,我们二人拼了这条命不要,也会将你救出去。”

那抽噎的声音言道“可是明天就轮到我们三人要被煮了,我不想你们死。”

这句话说出来,下面顿时一片死寂,那二人似乎也束手无策,只听一人哀苦叹道“这牛筋捆绑太紧,我手腕已经磨破,却还是无法挣脱,否则凭我这一双肉掌,也叫他们血溅三尺……”



第1689章 大殿血光

听到这兄妹三人的对话,刘封心中暗惊,才知道这些贼军竟然是靠吃人而活,不由怒上心头,前两日水淹鲜卑军的愧疚烟消云散,恨不得将这里的恶魔狗立刻一把火全部烧尽。

听他们对话,应该也是绿林人士,只是不知为何被这些贼人抓住,成为了他们的粮食,先前也不知道吃了多少人了。

这三人应该是蜷缩在角落之中,刘封正好就在他们的头顶之上,故而没有发现,但刘封也不敢贸然搭腔,万一他们惊叫起来,麻烦就更大了。

就在他犹豫如何救人的时候,忽然看到远处一道黑影一闪而过,仿佛是错觉,但片刻之后那黑影再次出现,又很快消失在神龛后面。

接连两三次之后,刘封终于看清这个干净利落的身影正是韩龙,只见他闪身而过的时候手臂在地上挥动,瞬间便将一人割破了喉管,那人还在睡梦中就已经死透了,没有发出任何动静。

刘封在窗台上看呆了,原来杀人技也可以如此美妙,充满了节奏感,闪身、跳跃、挥臂、杀人,一切都显得游刃有余,行云流水一般。

愣神的功夫,韩龙已经将大殿那一边的贼人全部杀死,躲到了中间的神像之后,效率之高令人咋舌。

就在他准备再次闪身出现的时候,忽然外面发出一声怪叫,划破了夜间的宁静,一瞬间便惊醒了许多人,有两人迷迷糊糊地坐了起来。

韩龙迅速收回身躯,不知道外面发生何事,正犹豫着要不要动手的时候,刘封当机立断从窗口跳入了大殿之中,大喝道“动手!”

韩龙一怔,转头看到刘封跳下来,身体如同离弦之箭便弹了出去,将神龛正下方刚刚坐起来的一人一击必杀,三棱刺准确地刺进了那人的后心。

此时刘封也一跃而下,人在半空之中,青釭剑已经铿锵出手,霎时间寒光闪闪,落地的瞬间,他脚下的三人便被削去了脑袋。

虽然刘封的身法不如韩龙那般灵巧,但手底下却毫不含糊,毕竟他的剑法也是经高人指点,而且又有自己的见解在其中,一出手便剑气森森。

大殿中躺着不到二十人,只韩龙一人就杀了近十人,刚才两人联手又杀掉五人,只剩下五个人还半坐半卧,惊得面容呆滞。

他们不知道这两位杀神从何而来,只有一人反应快一点,从地上挑起来,慌忙去找兵器,但此时刘封和韩龙已经将其他四人杀死,反手一剑刺来,便将那人击杀。

韩龙似乎也没料到刘封的剑法如此精妙,眼中闪过诧异之色,刘封言道“你在门口守着,看看发生何事。”

韩龙默然点头,两步跳到门边,从门缝里观察着外面的情况,此时观内的鲜卑军还不知道他们的头领被杀,都在外面乱成一团,不敢贸然前来打扰。

刘封转身快步过去将屏风推开,便听到一声尖叫,果然看到三个人蜷缩着被捆绑起来躺在角落里,前面两人神色惊慌地将一人挡在身后。

“三位不必害怕,我是来救人的!”

刘封上前示意三人不必惊慌,指了指不远处被杀死的鲜卑军,看那三人稍微冷静下来之后,上前将其中一人身上的绳索隔断。

这绳索好像也不是牛筋,竟十分柔韧,吹毛断发的青釭剑竟也要稍微用点力才能割断。

那人活动着手腕,面带惊喜之色,抱拳激动道“多谢壮士救命之恩,大恩不言谢,柏某以后……”“不必客气,外面还有许多贼军!”

刘封打断了他,蹲下身去割另一个人的绳索。

第一人获得自由之后,见另外两人马上安静下来,刘封将其身上的绳索全部隔断,示意他们起身先活动筋骨,也不知道被绑了多久了。

此时还未有人到大殿来,刘封快步来到门前,从门缝里看去,原来是东厢房起火了,火光照得整座道观通红明亮,贼军正忙着救火,还不知道大殿里已经发生惨剧。

血腥味在大殿里弥漫着,韩龙转头问道“殿……”忽然看到殿角走过来的三人,赶忙改口道“公子,我们要不要杀出去?”

“先等等!”

刘封却不急于出去。

此时外面人影幢幢,都是贼军奔走的身影,他们现在不敢贸然来大殿打扰他们的头领,正好静观其变。

那三人走过来,也听到了韩龙的话,为首之人略作犹豫,上前再次抱拳问道“敢问公子高姓大名,出手相助,吾三人没齿不忘。”

“在下……”刘封正要答话,忽然从门缝里看到有两名鲜卑军急匆匆地跑过来,感情是要禀告情况,示意众人噤声向后退开。

那人来到门口,用力敲着殿门,嘴里呜噜噜说了几句话,此时隐约听到外面响起惨叫之声,很可能关索他们已经动手了。

刘封正准备扮做头领糊弄两句,未料这些鲜卑军不像轲比能他们一样会说汉化,鲜卑语他可是一句也听不懂,不由愣住了。

就在他准备开门杀出去的时候,韩龙忽然开口了,同样说了一句听不懂的话,似乎是在呵斥那人。

那人在门外一怔,韩龙又呵斥了两句,那人才转身跑下台阶,冲着院内的鲜卑军大声呼喊,很快便看到那些人全都冲到门外去了。

“想不到你竟然会说鲜卑语。”

刘封倒有些诧异,想到历史上此人深入大漠刺杀轲比能,很可能就是以鲜卑人的身份接近轲比能的。

“属下曾有三年时间在塞外流浪,也学了一些,”韩龙的神色依旧冷冰冰的,躬身道,“刚才属下让那人传令,叫所有人到外面去防备救火了。”

刘封微微点头,转身问那三人“三位现在能否行动?”

刚才说话之人咬牙道“莫说是行动,就是杀贼也不在话下。”

“好,随我一起杀出去!”

刘封抽去门栓,指了指地上的死尸,“他们身上都有兵刃,你们各选一把趁手的。”

“不必了!”

那人却傲然摇头道,“吾辈以掌法立足于绿林,向来不用兵刃。”

刘封扫了三人一眼,也不答话,拉开殿门和韩龙当先跳了出去。



第1690章 夜战古庙

刘封几人冲出大殿,此时观内只有几十名鲜卑军还在忙着救火,忽然看到有陌生人杀出来,顿时一愣。

“杀!”

刘封正举剑刺向面前提着木桶的一名鲜卑军,忽然身后一声暴喝,便见那三人从台阶上飞身而下,扑向了东厢房前救火的鲜卑军。

一阵噗通闷响,十几名鲜卑军便惨叫着卧倒在地上蜷曲打滚,有几人重伤吐血而亡,惊得旁边的鲜卑军向后退开。

刘封同时也连杀数人,瞥眼看去,这三人的拳脚功夫果然了得,打出来虎虎生风,那些鲜卑军根本毫无招架之功。

但拳脚再厉害,却不如兵器杀人来得快,他三人虽然打倒了十几人,死的却不超过五人,还不如刘封一人杀的多。

不知为何这三人如此执着于拳脚,如果在绿林之中比武切磋倒也无可厚非,但此时是杀敌救命,还如此固执,未免便显得太过迂腐了。

尤其是对比此时游走在人群之中的韩龙,左手一把一尺来长的匕首,右手三棱刺,左右挥动手臂,便有人仰面闷哼倒地,所过之处倒下无数尸体,和他纯粹的杀人技比起来,更是天壤之别。

不过看到这三人在鲜卑军中至少有自保之力,刘封倒也放心下来,专心杀敌,先将此处的贼军消灭再说。

他也刻意看了一眼那女扮男装的女子,此人面上粘着络腮胡,额角上还有一块巴掌大小的紫红色胎记,也不知道是伪装还是原本就有,伪装得倒是十分彻底。

这样的一副尊容,连男人见了就生出厌恶之心,更不要说将其联想到女子身上,如果不是偷听到几人的对话,对方一直没有开口,刘封也看不出她是女扮男装的。

不过那三人被囚禁于此,又因为鲜卑军烹煮人肉心惊胆战,这几日估计受尽煎熬,此时宣泄心中怒火,下手极重,倒下的鲜卑军没有一个能爬起来,暂时失去了威胁倒还勉强过得去。

观内救火的鲜卑军见势不妙,纷纷抄起兵器围攻上来,刘封面对七八人怡然不惧,加上青釭剑的锋利,鲜卑军的兵器都被斩断,愣神的功夫便被斩杀。

韩龙独自为战更加如鱼得水,鲜卑军根本无法靠近他,甚至连他的影子都没看到就被刺杀,吓得抱头鼠窜。

片刻之间观内救火的鲜卑军就被杀散,鬼哭狼嚎向门外逃去,刘封几人随后追赶,还未到门口,便见外面许多鲜卑军惊叫着涌进来,和准备逃出去的那些人撞在一起。

但终究外面的人数多,很快那些人又被挤了回来,反应慢的被撞倒在地,那些人也顾不上是同伴,直接在身上踩踏而过,有几人被活生生踩死在脚下。

突然涌进来如此多的贼军,刘封吃了一惊,赶忙后退,几人重新回到大殿的台阶之上,各守一方,看这些人神色惊慌,似乎遇到了什么可怕之事。

噔噔噔——

就在此时,混乱的人群后面,一个高大的人影直冲而入,正是手持双锏的关索,铁锏挥动,便有人惨嚎倒地,勇猛无人能挡,驱赶得那些贼军四处乱窜,许多人往大殿来求援了。

东厢房的大火越烧越旺,月到中天夜风更紧,向着大殿蔓延过来,那些逃进来的鲜卑军看到观内满地尸体,不由呆住了,身后关索又杀来,顿时往大殿涌过来。

刘封灵机一动,大喝道“快让开,让他们进去!”

那兄妹三人还未反应过来,刘封快步过去将他们退到大殿走廊的角落,另一边韩龙早已闪身让开,鲜卑军纷纷跑进殿内去躲避追杀。

凶神恶煞的关索驱赶着几十名鲜卑军进入大殿,仿佛驱赶羊群的猎人一般,里面又发出一阵阵怪叫,有人想跑出来,正好看到走上台阶,又一个个缩着脖子退了回去,有人甚至将殿门也关上了。

“大哥?”火光之下,刘封看到站在殿角下的刘封,有些意外,“这火不是你放的?”

刘封摇头笑道“我在大殿,东厢房起火,想必是欧阳路干的吧!”

“等我先杀了这群狗贼!”关索踹了一脚殿门,震得轰隆隆作响,里面一片鬼哭狼嚎,也不知道被关索吓得还是看到他们头领被杀所致。

刘封拦住关索道“房顶已经起火,不必管他们,快去看看欧小路那里情况如何。”

关索快步而去,还未走出大门,就听到外面喊杀声大作,惨叫之声不断传来,似乎道观外面也厮杀起来,应该是凌寒招呼援军赶到了。

刘封对那三人言道“你三人守住大殿,不要让里面的贼军冲出来,可能做到?”

那为首之人似乎对刘封的说法有些不满,冷哼一声道“若是有半个贼军逃出来,我们便以死谢罪。”

刘封哑然失笑,抬头看到大殿顶上铺的茅草已经起火,火势越来越大,带着韩龙也赶往观外,也不知道凌寒叫了多少人来助阵。

二人出了道观,便见许多人在火光之下围着那些鲜卑军厮杀,鲜卑军此时群龙无首,又被许多人内外追杀,门前又被关索挡住,有人开始往深山逃窜。

刘封看到远处凌寒正带着十几人围杀过来,这些人各带着不同的兵刃,身手敏捷,对付这些散乱的鲜卑军绰绰有余,也和韩龙加入了战圈。

鲜卑军虽多,但无人指挥,又加上连日挨饿本就体力不足,失去了战马的胡人,连走路都是罗圈腿,哪里能是这些江湖豪杰的对手,霎时间便被杀得落花流水。

不到半个时辰,数百鲜卑军便死的死,逃的逃,道观外很快安静下来,只剩下大火燃烧房屋的噼啪之声。

刘封抬头看到正殿房顶已经燃起大火,和关索几人转进来,便见殿门已经被急躁的鲜卑军毁坏,那兄妹三人正死死守住门口,将意图冲出来的贼军挡了回去。

“哈哈哈,好样的,烧死这些鲜卑狗!”

关索见状大喜,快步跑过去帮忙,大殿的房顶开始坍塌,殿内也起了火,不让这些人逃出来,必定会烧死在里面,似乎比他亲手杀人还痛快。



第1691章 柏玉堂

有了援军的加入,不到半个时辰,那些鲜卑军就被杀得七零八落,四散奔逃,被堵在大殿内的鲜卑军随着火势变大也渐渐没有了动静。

大火已经在整个道观蔓延开来,谁也没想着救火,大家来到观外平日老道晒太阳的青石台上,大骂着鲜卑军的恶行。

除了刘封五人和那兄妹三人之外,其余还有五人留在这里,其他的都跑去追那些逃走的鲜卑军了,毕竟一个人头可是三百钱。

趁着众人议论,凌寒来到刘封身旁无奈笑道“原本一路上招呼了三十多人,待杀到山上,见鲜卑军逃走,便各自去追人了,根本不听指挥。”

刘封早已料到这个结果,叹道“绿林人士,大多桀骜不驯,虽有本事,却不喜被人约束,最难号令,其各自为战,又各怀心机,故难成大事。”

凌寒无声摇头,他出身绿林之中,对此感触尤深,刘封之言可谓一针见血,若是这些人能够齐心协力,能听统一号令调度,只怕不属于任何一支精兵。

正闲谈之时,欧阳路带着一老一少两名道士来到刘封面前,抱拳道“公子,这二位便是道观的主人,这位是青云道长。”

欧阳路介绍着刘封,并将此处聚集如此多鲜卑军的情况说了一遍,原来就是因那兄妹三人而起。

这三人原来是许昌人士,也是响应豪杰令来陈留杀贼,半路上正好碰到十几名鲜卑军,他们杀了大部分,走脱几人,看看天色不早,打听到山上有一座道观,便来山上歇息。

却未料这些鲜卑军正是奉命出来劫掠的一个小部落,逃走的几人报信之后,马上全军追杀而来,趁夜色追到山上将道观包围起来。

听欧阳路言下之意,这几人也是初出茅庐之辈,江湖经验不多,未料到鲜卑军如此之多,带来的十几名属下被贼人杀死数人,剩余的因为力竭被擒。

这些鲜卑军并未继续大开杀戒,而是将剩下的人抓起来当军粮,每日吃一人,让老道士和其他人帮助做饭,当做下人来对待。

为了防止俘虏逃走或被其他人偷吃,都关押在几位头领睡觉的大殿里,平日里不准和外人接触。

这两日贼军见两位道士十分老老实,又老的老小的小毫无威胁,便给了几分自由让他们可以进出东厢房,并让他们睡在厨房里,以免老道士生了病没人在为他们做饭。

到了厨房便有了下手的机会,老道士自知没有救人的能力的,便想着将这道观一把火烧了,烧死几名贼军也是好的,至于大殿里的人能不能伺机逃走,全看他们的造化了。

刘封打量着瘦弱的一老一少,看他们的神色只是普通百姓,也受了不少惊吓,至今还脸色苍白,有些呆滞。

那青云道长颤颤巍巍行礼道“多谢壮士相救。”

刘封摆摆手,安慰道“二位勿惊,此处斩杀百余名贼军,为名除害,功德无量,官府自会妥善安置二位。”

青云道长一怔,疑惑地看了看欧阳路,叹气道“可我二人并未杀死一名贼局……”“道长此言差矣!”

刘封打断了他,“若非观中这一场大火,焉能杀死许多贼人?

仅是那大殿之内,就烧死四十多人,可都道长的功劳。”

“这个……”欧阳路笑道“且不说杀贼之事,就是道长放火救人之举,也足以算的一份功劳。”

转头又对刘封解释道“属下在东厢房找到道长的时候,他们正好在厨房里点火,想放火吸引贼军救出大殿里的人。”

刘封才明白原来是老道早就打算救人,他们来的时机正好,抱拳道“二位虽不会功夫,却也是侠肝义胆,令人佩服。

这便是你们的功劳。”

青云道长无奈道“话虽如此,只怕官府不肯认账,贫道师徒二人……”凌寒见老道不明所以,在一旁劝慰道“道长不必忧虑,此事在下等都可向官府作证说明,为二位再寻一处道观安身。”

“多谢,多谢!”

青云道长大感意外,激动得手中已经秃了一半的拂尘瑟瑟抖动。

欧阳路随身还有一些干粮,带着二人到一旁去歇息,安排他们明日到开封之后如何去官府领赏,有云羽卫的安好,城里自然有人接应。

凌寒叫来的同伴见此处被一把火烧尽,也各自带着战利品先下山去了,江湖人就是洒脱,互相助拳也是常有之事,倒也不必婆婆妈妈。

此时正到半夜时分,原本打算在道观休息看来也是不行了,刘封和凌寒几人打算就在山中夜宿,反正此时天气炎热,倒也不用怕冷。

就在刘封打算问问那三人去向的时候,那三人在远处商议一阵,主动走了过来,方才生死拼杀看不出什么,此时贼军被杀散,三人便显得面容憔悴,想必这两日惊心动魄的经历将成为他们宝贵的人生经验。

说话的依然是那位老大“在下谢过公子救命之恩,还未请教尊姓大名,日后定当厚报。”

刘封笑道“江湖之上,救人于难理所应当,更何况吾等都是共同协力除贼,这也算不得什么。”

那人抱拳道“在下三人乃是许昌柏地人氏,不知公子可听说过白玉堂?”

“白玉堂?”

刘封一怔,摸着粘在脸上的胡茬打量着三人,“难不成汉末时期就有了三侠五义?”

“三位是柏玉堂的人么?”

刘封没有听过,但凌寒作为中原地区云羽卫负责人,自然是知道这个宗门的。

“正是!”

那人脸上终于有了一点骄傲之色,点头道,“在下三人乃是柏掌门之后,在下柏登云,这位是二弟柏啸云,这是三……三弟柏惠云。”

那两人随着老大介绍也在一旁抱拳行礼,眼角余光却在盯着刘封,似乎没想到这人竟然不知道柏玉堂的名号。

凌寒看出三人眼中的疑惑,笑道“我家公子就在关中,很少来中原,对中原门派不太熟悉,我等乃是关中扶风封家之人,我家公子名讳封剑,见笑了!”



第1692章 先祖之光

凌寒向刘封介绍道:“这柏氏在中原可是大大有名,不仅为绿林中一大宗门,更在士林中有一席之地,堪称文武双全,当世绝无仅有。”

“在士林中也有名?”

刘封倒是有些意外。

一般士林中人对江湖草莽嗤之以鼻,是最看不起这些粗野之人的,绿林中人对那些高高在上的士族也并无好感,双方可谓是天壤之别,柏氏竟能兼容二者,的确有些稀奇。

“不错!”

凌寒点头道,“除了柏玉堂之外,柏家还有一座帝师堂,因其祖上为五帝之中黄帝、帝喾二人之师,其子孙受封于柏,便以此为姓氏,历代相传,家学渊源,为那些文士世家所敬仰。

故而柏家又被人称作二师堂,既指这二位帝王之师,又指帝师堂、帝师堂,为人所称道。”

刘封这才明白为何柏登云三人看起来儒雅有度,不似其他绿林中人那般粗豪,抱拳道:“原来三位还是世家子弟,失敬失敬。”

柏啸云似乎还觉得凌寒说得不够圆满,在一旁补充道:“封公子想必知道‘三人一龙’之龙尾管宁管幼安,此人便是家祖柏侯子安之门生,曾从受《春秋》。”

“原来如此!”

刘封想不到这家伙竟还自夸起来,管宁之名自然是听过的,又问道:“既然柏氏有经文传世,为何又于绿林之中开宗立派?”

似乎觉得凌寒的介绍太过草率,柏啸云忙道:“此事也与吾等祖上之人有关:柏氏先祖柏芝为上古时期柏皇氏,为人皇伏羲佐助,当年伏羲发明太极八卦图,先祖颇受其益,领悟绝学八卦掌,相传至今,故而我柏氏文武各有一脉传下,二者相辅相成。”

看柏啸云说得眉飞色舞,刘封却听得哑然失笑,这才一会的功夫,就把三皇五帝都扯上了,如此善于追宗贴金的家族,未免有些太过做作了,也不知道真实实力如何。

倒也不是刘封轻视柏氏之人,如果他们真有如此厉害,柏氏族人也不会在汉末这个乱世籍籍无名。

想到此处,刘封不禁想起了个柏夫人,好像正是出于柏地,是司马懿老年时期的宠姬,这还是沾了晋宣帝的光,如果不是司马家篡位建晋,史官要专门搜罗记载皇家宗室,恐怕连柏夫人的名字都不会留下。

即便如此,这个柏夫人还只是一个无名之女,反倒在后世被许多人猜测描述,甚至摇身一变成为了女间谍。

想到此时司马懿之名恶臭万里,刘封又不喜这柏啸云夸夸其谈,挑眉问道:“听说柏家有一女子被司马懿纳为小妾,可有此事?”

“啊?

你怎知——”柏啸云正说得高兴,被刘封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惊得张口结舌,呆若木鸡。

不仅柏啸云震惊,另外两人也脸色大变,齐刷刷瞪大眼睛看向刘封,仿佛看着一个怪物一般,不可置信。

柏啸云愣了片刻,才愕然问道:“你……你怎知此事?”

他本来还想再说说柏皇氏的其他光辉事迹,比如当时忽然出现一只龙首蛇身的怪物,见到伏羲之后精神抖擞,背上龙磷闪闪发光,构成一组图案,天地为之变色,伏羲见状只顾顶礼膜拜,而柏皇氏却用烧过的木炭将图案画在大石上,献给伏羲,籍此才发明了太极八卦图等等,却未料刘封冷不丁问出这么一句话来,让他方寸大乱。

“这个……”刘封也一愣,似乎自己又说错话了,摸了摸鼻子,低声道,“难道我不应该知道么?”

“哼,那司马老贼勾结胡人,父子三人狠辣无情,我们柏家怎会与他联姻?”

沉默之际,却是柏惠云说话了,虽然她故意压着嗓子,但刘封早已识破其身份,一开口便听出来了,语气之中似乎对此事极为厌恶。

柏登云先冷静下来,连连摆手笑道:“呃,咳咳,不知封公子从何听来谣传,并无此事,并无此事。”

柏啸云也干张了几次嘴,再也没有讲述先祖光荣事迹的兴趣了。

凌寒虽不明其意,但见气氛忽然尴尬起来,忙打岔道:“江湖之上,多是风言风语,不必当真,既然此处事了,大家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且慢!”

柏登云连忙拦住了刘封几人,“几位对吾等有救命之恩,吾三人知恩不报,与禽兽何异?”

刘封看着三人,知道他们既然以世家子弟为荣,自然不肯就此离去,这样会显得薄情寡义,不由失笑道:“却不知你们打算以何为报?

难不成真要献个柏夫人不成?”

“你……”柏登云闻言大怒,但想到刘封毕竟就他们一命,只好压住怒火,憋气道,“封公子说笑了,我柏家与司马老贼并无干系。”

刘封倒有些意外:“如此说来,司马家并无柏夫人么?”

“自然没有!”

柏惠云似乎对这个话题颇为敏感,再次抢话道,“司马氏已然臭名昭著,为天下人所厌憎,还望公子莫要再提此事,否则,否则……”说到后面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低着头退在一旁,抓着衣角搓弄起来。

“那看来是在下听错了,不敬之处,还望海涵。”

刘封一阵干笑,自从自己改变历史走向之后,许多人的命运都被改变了,似乎这司马父子尤为明显,先前司马师娶羊祜姐姐羊徽瑜未成,这次柏夫人也未到司马家,却不知这个神秘的女人归宿如何了。

不过看这兄妹三人对此事极为敏感,说明先前两家必定有过联络,否则也不会如此吃惊,急着撇清关系。

想到此处刘封不由心中一动,再次看向了改扮过的柏惠云,难道这女子就是那柏夫人不成?

若真是如此,柏夫人竟是个会武功的侠女,倒也有做间谍的潜质。

柏登云被刘封看得心中发毛,轻咳一声言道:“实不相瞒,在下手中有一枚豪杰金令,封公子既然来中原除贼,吾等可一同前往蔚县与侠义堂会合,凭此金令还可见到进宝候,定能多多杀贼立功。”

第1693章 群英荟萃

柏登云说着话伸手在腰中摸索了许久,才取出一个锦囊,看样子是藏在腰带的夹层之中,没有被鲜卑军搜去,对此物倒是十分谨慎。

金令一拿出来,那兄妹三人脸上便出现了几分光彩,带着自豪之色,毕竟豪杰金令是有名望的大侠或者有实力的一派掌门才会拥有,整个绿林中也屈指可数,他们年纪轻轻能拥有此物,也值得自傲。

凌寒似笑非笑地看着刘封:“公子,你看……”柏登云见刘封还在犹豫,忙道:“封公子,待陈留除贼之后,在下诚请公子到柏玉堂一行,别有厚报。”

“唔——也好,”刘封终于缓缓点头,“既然如此,我们便同往蔚县去侠义堂会合,国难当前,除贼要紧。”

柏登云这才暗中松了一口气,将金令小心收好,约定明日一早便一同出发。

正在此时关索和韩龙二人从树林中走出来,远远便大笑道:“哈哈,大哥,都问清楚了,这些贼人原来是不愿回陈留去,故而在此停留许多日。”

刚才刘封让他们二人抓了几名受伤的贼军去审问,鲜卑军人向来劫掠如同风卷残云,这群人却滞留在破败的道观内,实在让人疑惑。

看关索走过来,刘封让凌寒带柏氏三人到一旁去歇息,将带来的干粮分他们一些,这几天在观内担惊受怕,那些鲜卑军都没有吃的,恐怕这三人也没少挨饿。

关索走过来笑道:“大哥,鲜卑军已成一盘散沙,不足为惧了。”

“哦?”

刘封看了看韩龙,主要审问的是他,“何以见得?”

韩龙抱拳道:“鲜卑军兵粮已断,以宰马食人为继,每日分派各部出来劫掠,若是一日无果,便要强制去攻城,故而这些人找到落脚之处便不愿再回营。”

“原来如此!”

刘封眉头微蹙,怪不得在这么远的地方也出现了鲜卑军,看来陈留的形势已经十分严峻,贼军也面临崩溃的边缘。

“大哥,现在只要杀了轲比能,陈留之围自解了。”

关索也觉得除掉轲比能势在必行,一旦轲比能身亡,鲜卑军将如一团散沙,便可逐一扫清。

刘封点头道:“不错,明日一早便赶奔蔚县,先看看董平那里有什么计划,最好能一击必杀。”

旋即又叹道:“鲜卑军势穷必定奋力出击,陈留守军坚守近一月,孤军待援,想必胡将军和幼常也在苦苦支撑。”

凌寒正好走过来听到,点头道:“马将军他们孤军奋战,所幸有信鸽能及时报信,叫守军知晓我等在极力解救,不至于绝望。”

刘封目视东方,半边明月挂在当空,远山轮廓起伏无尽,一如他的心潮一般,这一次除掉轲比能和鲜卑军主力,对将来征服漠北也有莫大的好处,可谓一劳永逸。

回头对关索几人言道:“大家早些休息吧,明日还要赶路,到了陈留免不了一场恶战,要养足精神。”

凌寒找了一处比较平坦的树林,大家就在草坪上铺开携带的牛皮褥子休息,这些都是从那些鲜卑军身上搜来的行装,四周点了松枝,虽然有些难闻,却也不怕蚊虫叮咬,倒是个纳凉避暑的好去处。

柏氏三兄妹也是疲累过度,受了几日摧残,躺下便沉沉睡去了,第二日一早便在清脆悦耳的鸟鸣声中醒来,若是不想昨夜山上道观中的血战,这里倒是个与世无争的世外桃源。

凌寒早带着欧阳路去牵了五匹马过来,这些都是那些鲜卑军留在后山,叫老道带着小道士去报官,剩下的柏氏兄妹三人一人一匹,在山下道别之后各奔东西。

三个多时辰之后终于来至蔚县境内,这里果然绿林人士越来越多,甚至三五成群勾肩搭背,聚在一起有说有笑,完全不像是大敌当前,反而有种访亲拜友之感。

陈留附近的县乡早已人去房空,只留下千里荒地,甚至连开封境内都出现了鲜卑,中原闹得人心惶惶,但唯有蔚县依旧热闹,甚至还有大胆的百姓留在城中,买卖做得风生水起。

鲜卑军虽然凶狠,但遇到这些彪悍之人,还是有来无回,若论阴险歹毒、用毒暗杀、机关陷阱,十个鲜卑军也不是一个绿林中人的对手。

更何况这一次群英荟萃,三教九流的人齐聚中原,人人各显其能,只要轲比能不下令发兵强攻,单独前来的鲜卑军小队都在半路就被打杀光,有些人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在这里吃了几次闷亏之后,鲜卑军将此地视为禁地,每次出来劫掠,都远离此处,即便如此,他们还是被绿林豪杰追杀,尤其是有大头领出动的时候,更有无数人同时出现,神出鬼没,鲜卑军出动劫掠由最初的飞扬跋扈变得心惊胆战,草木皆兵。

一路上凌寒打听着蔚县的情况,快马加鞭在天黑之际终于赶至城内,蔚县官兵早已撤离,四周城门大开,根本无人把守,任凭自由进出,这里完全变成了草莽之地,只要自己人不打起来,便无人过问。

主持此次屠胡令大会的自然就是发起号召的侠义堂,此时侠义堂的人占据了县衙,大堂门前人头攒动,十分热闹,每日出去劫杀了鲜卑军的人都要来这里等级功劳,超过戌时的便不作数了。

来至县衙门前,一路沉默不语的柏登云才算有了点精神,亲自上前挤开人群,到门前亮出了握在手心被捂出汗的金令,接待之人一看令牌,果然不敢怠慢,将他们从侧门径直带进了后院,问明身份之后,安排在一间厢房等候。

有人端水洗脸净面,有人送来热茶,显得十分殷勤,但他们进城的时候看到许多人就在城墙下或者街道的屋檐下打地铺,显然是只有豪杰令甚或是金令的一派宗主才能享受到如此特殊的待遇。

“哈哈哈,想必董君候很快留到了,几位若是有什么疑惑之处,可以借此机会问一问。”

洗漱之后,喝了一口热茶,柏登云才算是真正恢复了精神,大马金刀地坐在椅子之上,眉毛微挑,言下之意若是错过这个机会,刘封他们可能连见董平的机会都没有了。

第1694章 尴尬会面

众人吃过饭后等了许久,直到掌灯时分才听到外面有脚步声出现,柏登云似乎必刘封他们还要焦急,当先站起来迎了出去,手中紧握着金令。

刘封和凌寒几人还未出门,就听到院子里传来柏登云的声音:“阁下想必就是侠义堂的董君候了吧?

在下柏玉堂弟子柏登云奉家父之命前来协助剿贼。”

“在下董平,柏公子少礼!”

答话的正是董平的声音,“柏玉堂享誉中原,此番能出手相助,足见侠义之心。

在下三年前与柏掌门有幸相识,不知柏掌门别来无恙?”

“有劳君侯挂念,家父身体安泰,只是家中正好有事不能脱身,故命晚辈几人前来陈留,君侯尽管吩咐,吾等莫敢不从。”

柏登云此时满面喜色,和董平并肩向屋内走来,看到刘封几人站在门口,介绍道:“这几位是在下通行之友,仰慕君侯敬献玉玺之壮举,慕名而来……”“这位是?”

董平浓眉微蹙,当先站着的刘封他没有认出来。

对柏登云贸然带人来见他略敢不满,如今大敌当前,人人忙得焦头烂额,他也是急匆匆处理完手中之事连晚饭都没来得及吃就来见人,生怕怠慢了这些手持金令的大佬,未料柏登云竟还带无关人等前来,真是不知轻重缓急。

“董大侠,长安一别数年,别来无恙?”

董平正要闪身而进,未料刘封身后凌寒突然站出来,面带微笑。

“凌……凌少侠?

你怎会来此?”

董平浑身一震,凌寒可是云羽卫的人,而且身份还不低,到这里来做什么?

“来此自然是除贼了!”

凌寒隔着柏登云冲董平不动声色地眨眨眼,抱拳道,“这位是长安封家的封公子封剑,想必君侯听说过吧?”

“封剑?”

董平眼睛突然瞪大,上下打量着满面胡茬的刘封。

这个名字他再熟悉不过了,当年在太平谷刘封就是用这个化名,此时看到凌寒随行陪同,又冲他暗中使眼色,已然明白了八九分,但刘封亲自从河内赶至陈留,还是让董平大吃一惊。

“哈哈哈,封公子,久仰久仰!快请进!”

董平毕竟是老江湖,大笑之中便掩饰了自己的讶异,当先伸手示意刘封先进屋,自己才随后跟着走了进去,将原本在前面的柏登云给晾在了门槛外面。

柏登云愣愣地站在门口,和身后的兄妹俩全都傻了眼,万万没想到自己请出来的进宝候董平,还未来得及套近乎,竟和凌寒几人是旧相识,而且看起来似乎关系还十分亲密。

只见董平对那封剑态度还十分恭敬,急问道:“封公子诸事繁忙,怎会有空到兖州来?”

封剑还和平时一般轻描淡写,笑道:“大敌当前,吾等自当同心除贼,不知鲜卑贼军情况如何?”

“强弩之末!”

董平一挥手,顿了一下又皱眉道,“不过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贼军人数众多,即便粮草不足,自相生乱,还是不可轻视之。”

“嗯,此事稍后再议,”刘封点点头,看向门口笑道,“柏玉堂了三位公子才是贵客,君侯切莫怠慢失礼了。”

“哦,是是是!”

董平恍然,拍了一下脑门似乎才想起柏登云他们来,来至门口歉然笑道,“失礼之处还望见谅,请里面叙话。”

柏氏三兄妹才回过神来,赶忙进屋,柏登云将金令拿在手上:“此乃柏玉堂金令,请君侯验视。”

“嗐,不必了,在下信得过柏玉堂!”

董平却是看也不看,示意柏登云将其收起,落座之后寒暄几句,董平总觉得有些心不在焉,似乎与晚辈之间并无多少话题。

正在尴尬之际,忽然外面亲信赶来,说府衙有事需要董平处理,董平赶忙起身告辞离去,房间里很快便再次冷清下来。

原本想象着一场挽回颜面的会面却草草结束,甚至有些喧宾夺主之感,柏登云几人的脸色再次垮了下来,甚至有些阴沉,要不是刘封他们在道观中救了他们的性命,这时候柏登云恐怕就要翻脸了。

暗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不快和怒火,柏登云强笑道:“原来几位和进宝候早就相识,何不早些说明,也免得如此尴尬。”

刘封听出他话音虽然平和,但语气之中也有责怪之意,怪他们事先没有说明情况,让他们兄妹三人颜面尽失。

放下手中茶杯抱拳笑道:“若非三位金令,吾等岂能如此之快便见到进宝候?

再说我们素昧生平,若是贸然便说与其相识,恐难令人信服,未免叫人暗中耻笑。”

柏登云一怔,觉得刘封说得不无道理,如果他在山上便说与董平相识,只怕自己也不会相信,暗笑此人夸口,当下干笑道:“这倒也未必尽然。”

刘封笑道:“正所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在下行事向来求实,从不爱慕虚名,更无须假他人为自己脸上贴金,当积跬步以至万里之外,而非好高骛远,徒有其名之辈。”

此言一出,柏登云脸色大变,竟无言以对,柏啸云大怒,拍着桌子站起身来,沉声道:“封公子,此言何意?”

刘封淡然一笑:“此乃在下肺腑之言,并非别有所指,二公子为何震怒?”

“你……”柏啸云指着刘封却说不出话来。

柏惠云扫了一眼刘封,上前拉着柏啸云的衣袖劝道:“二位兄长少说两句吧,若非封公子他们出手相助,你我恐怕难逃贼人之手,父亲时常教导我等要知恩图报,仅凭此事,就不该冲撞于他。”

柏啸云微哼一声偏着头坐了下去,柏惠云抱拳道:“连日赶路,想必几位也疲累了,天色不早,还是早些歇息,明日与进宝候共商讨贼大事要紧。”

刘封微微点头,起身作别,与凌寒几人出了房间,他其实并无恶意,看出来这兄妹三人本性不坏,只是磨砺太少,未免太过轻浮气躁,如果能借此点醒他们未尝不是好事,希望他们能够知耻而后勇。

刘封几人走后,柏登云脸色铁青,紧握拳头咬牙道:“回去之后一定要调查清楚,这扶风封家在关中究竟有多大势力?”

第1695章 号令难行

刘封他们原本被安排在对面的房间,才到了房间,董平便马上又派人来请,看到五人独自离去,柏氏兄妹三人的脸色愈发难看。

转过庭院来至后衙,这里是县令原本居住之所,现在被侠义堂的人占据,天色已黑,这里还是有人进进出出十分忙碌。

董平正在花圃便等候,见刘封几人进来,赶忙迎上来,笑道“唉呀,殿……封公子能亲自来蔚县,真是太好了,这一下我可有救了。”

一句话顿时惹得那些侠义堂的纷纷侧目,全都盯住了刘封,不知道此人是什么来历,竟让董平视为救星一般。

几人寒暄着走进书房,这书房竟还有个内堂,到了内堂之后关上门,外面的一切动静便被阻隔开来,倒是个议事的好地方。

“殿下亲来,属下未能迎接,请恕罪。”门关好之后董平就要行大礼参拜。

“不必多礼,快说说贼军情况吧!”刘封搀住董平,示意大家都坐下。

众人都知道刘封私下里十分随和,不喜这些礼节,再加上众人都是江湖出身,生性豪爽,与刘封相处也不算少了,便各自找了位置坐下。

“鲜卑军此番十万之众杀入兖州,叫人猝不及防,陈留境内损失颇重,这些想必殿下早知,属下就不多罗嗦了,”董平轻声一叹,言道“如今在蔚县汇聚各路豪杰,粗略统计人数大概有一千五百左右,这几日来的人正多,应该能凑足三千人!三教九流汇聚于此,虽偶有争斗,但众英雄同仇敌忾,暂放私怨,倒还算平稳。”

刘封笑道“绿林中人,虽不乏阴险作恶之人,但大多古道热肠,心怀侠义,当次非常之际,必会同仇敌忾,所以我才敢发布屠胡令。”

董平叹道“原来一切早在殿下预料之中,佩服佩服。”

刘封笑着摇摇头,其实这么做还有一个更隐晦的原因,就是借此机会消耗一部分这些江湖草莽,乱世之下落草之人极多,眼看天下就要统一,这些不稳定因素要尽早削弱,否则将来也会成为隐患。

这也是他让大力扶持宗派名门的缘故,一旦这些门派形成一定势力之后,便会压缩那些闲散之人的作恶空间,自动站出来主持主持正义,慢慢形成一种秩序,当宗门成立之后,便有了顾忌,不再像那些亡命之徒无牵无挂,那时候朝廷才有了管制这些人的基础,毕竟宗门的实力再强大,但和朝廷作对,一夜之间便可叫其灰飞烟灭。

这次人数比刘封预计的可能还要多一些,只等鲜卑军被打散之后,各地官府差役和百姓也会加入除贼之列,那时候全民剿胡,很快便可肃清兖州之地。

思索之间凌寒问道“不知可有人到鲜卑大营去踩踩盘子?”

“怎能不去?”董平一挑眉,旋即又叹道,“这前前后后恐怕去了不下上百人了,回来的寥寥无几,鲜卑军吃过几次亏之后防守更为严密,听说轲比能身旁有十几名高手保护,其中有两个是中原人,武功十分高强,大概是当年逃难去了塞外投靠轲比能了。”

“他们还是太轻敌了!”刘封摇头道,“轲比能在数十万鲜卑军中脱颖而出,成为近百年来胡人头领第一人,甚至有人说他超越当年的冒顿,想杀他之人何其之多,岂能没有一些手段?”

“正是,奈何这些家伙一个个眼高于顶,根本听不进去我们相劝,反笑那些折了的兄弟技不如人,唉——”

董平说到这里也是一声长叹,这几日他也是为此事大感头疼,江湖豪杰一个致命的缺点便是眼高于顶,自认天下无敌,好言相劝反倒被认为是轻视于他,便偏偏要去鲜卑营中走一趟证明自己,折损的人越多,反而去的人更多了。

凌寒苦笑道“贼营虽然可怕,但这也是一战成名之机,试想许多高手死在鲜卑营中,若是有人侥幸能取了轲比能的人头全身而退,岂非成为天下第一高手?”

董平无奈笑道“何止于此,还有那千金奖励、开宗立业的封地可都是实实在在的好处,哪个绿林人士不希望自立门户成为一代宗师?若是能有宗门传承下去,也不枉在这世上走一遭了。”

凌寒点头道“终究还是逃不脱‘名利’二字,此次能够名利双收,自然人人拼命,也在情理之中。”

刘封问道“蔚县来了如此多豪杰,不知你有何打算?”

董平顿时苦着脸摇头道“迄今为止属下还未想到如何能够调度这些人,他们向来自由散漫惯了,不喜被约束,虽说是响应豪杰令而来,但要出动,却是各自为战,最多只是好相熟之人相约出动,其他人他们可都信不过。”

刘封却笑道“散也有散的好处,既然诸位英雄都喜欢各自为战,逞英雄气概,成全他们便是。”

董平听刘封之言马上问道“莫非殿下已有对策?”

刘封言道“你即刻派人连夜放出消息,就说侠义堂三日之后将组织‘天灯计划’,一举擒杀贼酋轲比能,叫众豪杰养精蓄锐等候行动,私自行事只会错失良机。”

“天灯计划?”董平一怔,看了看凌寒几人,见他们都在摇头,只好问刘封,“殿下可否说明?”

刘封言道“我暂时只是有此想法,至于如何筹谋,还需仔细斟酌一番,你先将消息放出去,叫他们暂在城中准备等候,明日再仔细商议未迟。”

董平知道刘封他们连日赶路也疲乏了,便道“既然如此,殿下早些去歇息吧!”

马上起身开了门,派人给他们另外安排住处,既然刘封亲自来了,董平也就省心了许多,刘封最擅长运筹帷幄,千军万马尚能从容调度,别说区区一两千人,既然他说有办法,便无需自己多想,只要照令行事便可。

将刘封送走之后,董平马上将侠义堂的十二名堂主一起叫来,命他们立刻连夜到城中散布消息,先稳住这些不听话的家伙再说。

第1696章 骑虎难下

烽火连天,陈留城内外浓烟滚滚,火势不熄,城头之上一片狼藉,原本的青石城墙被鲜血洗过,变成触目惊心的暗红色,被烈日曝晒,散发出阵阵腥臭。

如今的陈留可谓全民皆兵,为了抵御鲜卑军,守住这最后一道防线,城内男女老少齐上阵,只要能出一臂之力的,无不积极参与。

青壮男子轮替守城,女子做饭洗衣,甚至连十几岁的孩童也在城内帮助搬运物资,抹了灰尘的小脸上尽是坚毅之色,少了平日的嬉闹,在烽火之中一夜之间便成长起来。

真正能让人成长的,并非流经的岁月,而是一个人的经历!

这几日不仅陈留府库和粮仓开放,全城六条街摆设二十多座粥棚官兵一起吃喝,城内十几个大户人家也将自家粮米都搬运出来无偿奉献,他们也明白,一旦陈留不保,别说这些粮食,连家产性命都难保。

陈留太守胡济带领全城大小官员与民同吃同住,一同守城,大大鼓舞了全军士气,面对十万贼军,陈留能坚守近一月不破,正是因为众志成城。

城内上下一心,而此时城外的鲜卑军却惶惶不安,几近崩溃,若不是贼军是外族,私自逃走也无处可去,反而更容易被百姓围杀,只怕早已逃得一干二净了。

除了轲比能下令在北门外安营扎寨以外,其余各门外贼军大多都是露天席地而卧,虽说天气炎热,但长此以往,加之吃食不足,不少人渐渐病倒,甚至因为城下尸体的腐烂而出现了瘟疫。

北门外的鲜卑中军大帐修葺得十分简陋,因为缺少辎重器具,只是用砍伐来的树枝草叶搭成的草棚,其余木材都用来赶制箭矢和攻城器械了。

轲比能坐在茅草棚中,面容消瘦,须发凌乱,嘴唇起泡干裂,双目深陷,青黑色的眼眶看起来仿佛厉鬼一般,鲜卑大汗睥睨盖世的雄姿早已不见,倒像是一群乞丐之首。

强取陈留不成,粮草断绝,军心涣散,进无去处,退无归路,鲜卑军骑虎难下,唯有殊死一搏,轲比能深知此时一旦撤退,军心将彻底瓦解,覆水难收。

前往酸枣的郁筑建至今不见回信,不知情况如何,每日攻城死伤极多,加上逃兵和病倒之人,鲜卑军战力大打折扣,已然不如原先的一半,长此消耗下去,迟早全军覆没。

情急之下轲比能强行下令各部轮流攻城,他也看到城上守军不是轮替为普通百姓,说明陈留也是强弩之末,只需一口气就能攻破,就看谁能坚持到最后。

但未料这几日非但攻城效果大打折扣,勉强造出来的几百云梯尽数被毁,还接连出现部落头领被暗中刺杀之事,一时间全军人人自危,轲比能也不得不加强护卫警戒,他隐约觉得这些刺杀之人的最终目标便是他自己。

非但营中人心胆战,就连出去劫掠者也有一半有去无回,轲比能起初以为他们都是私自逃走,狠狠地责罚了与之相关的部落头领,后来才知大多数是半路被人所杀,而且死相极惨,各不相同。

消息传开之后,再也没有人愿意出去劫掠了,他们宁可督催部下去攻城或者留在原地喝汤挨饿,也不愿出去之后莫名其妙便送了性命,这在初时可是各部落争相抢夺的差事,到后来人人推诿,也只能轮流强行派遣。

“大汗,恐怕那刘封这一次不会答应我们。”

茅棚之内,琐奴一脸苦涩地看着轲比能,眼里尽是畏惧之色。

在攻城无望,劫掠又无果的绝境之下,轲比能算再与刘封谈和,这一次只要刘封愿意提供粮草,他绝对全力攻打魏军,拼上全军也在所不惜,只为出心中这一口恶气。

轲比能双目深沉,干涩的声音说道“魏军现在只剩河北之地,刘封最大的敌人就是司马懿,本汗还有六七万精兵帮助他打败魏军,刘封应该不会拒绝。”

“大汗呐,你莫非忘了当年雁门关之约?那时候刘封就说过,我们踏入中原九州,不得滥杀无辜,伤害那些汉人,否则便与我们势不两立。”

琐奴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解释道“这一路上郁筑建和那致轩两位大人杀了几十万汉人百姓,连一个活口都没有留下,这个仇恨……恐怕要大于汉、魏两国之仇啊!”

轲比能脸色一变“真有如此严重?”

“大汉,屠杀汉人,那是族仇,他们两国之争,是内斗,各不相同!”琐奴几次与刘封接触,深知此人对于此事看得极重,叹道,“当年只是几千名东海倭寇侵犯徐州,刘封便与曹叡在弘农会盟停战,合力清剿外贼,这件事大汗你还记得吗?”

“肉烂在锅里?”轲比能目光一阵闪动。

当初他听说此事之后,对这句话倒是记忆深刻,更对刘封浅显易懂的这个比喻拍手叫好,自家之事绝不容外人染指,甚至还常以此来笼络团结鲜卑各族。

没想到今日一不小心就和刘封在一个锅里抢肉吃,这已经触犯了他最后的底线,以汉军现在的实力和局势,无需鲜卑军相助,司马懿也恐怕撑不了多久了,这个条件的确很难让刘封满意。

“那致轩这个混账!”轲比能心中愈发愁闷,一掌打在柱子上,房顶干枯的草叶簌簌落下,怒骂道,“若是他听了本汗命令直接来取陈留,我们早就进城了,都是他们贪图私利,才耽误了大事。”

郁筑建离开陈留之后,那致轩便每日被轲比能责骂,若无重要军情绝不来见,天天躲在东门督战,也是追悔莫及,为了逞一时之快导致全军挫败,光是族人那刀子一般的目光他也经受不起。

琐奴观察着轲比能的神色,犹豫一阵之后才说道“大汗,其实属下还有一个办法,或许能让刘封点头。”

轲比能眼睛一亮,踏前一步催促道“快说!”

琐奴向后退开半步,小心翼翼地答道“投降!”

第1697章 权宜之计

“你说什么?”

琐奴一句话说得轲比能大怒,上前一步恶狠狠地盯着他。

“大汗息怒!”

琐奴连忙向后退缩,赶紧解释道:“属下只是一个建议,这也是权宜之计。

汉人有句话叫做‘忍辱偷生’,大汗当年不也向强大的匈奴人臣服过吗?

现在哪里还有什么匈奴人。”

“嗯?”

琐奴一席话让轲比能心中一动,仿佛在沉沉黑云之间看到了一丝阳光,脸色渐渐好转起来,沉默好一阵才咬牙道:“好,但这是本汗最后的底线,你去了之后先要好好争取,告诉刘封知道,如果我们拼个鱼死网破,陈留的百姓一个也别想活着。”

“大汗放心,只要暂时臣服,我们和汉军就是一家人了,”琐奴嘿嘿一笑,恢复了自信,轻声道,“只要我们有了粮草和装备,找司马懿这个老贼报了仇,再想办法回到塞外,那时候雄鹰展翅,你还是我们最大的王!”

“哈哈哈,好,这个主意不错,你马上就去办!”

受尽了折磨困顿之后,轲比能的雄心收敛了许多,深刻体会到了汉人的可怕,此刻的他再无图谋中原之心,只想早些回到塞外自由驰骋,什么割让幽州、踏足中原,他都可以一概不要。

“可是大汗……”琐奴又为难道,“最近这一段时间总有人被暗杀,那些绿林中人武艺高强,只凭属下和几个护卫,恐怕很难走出陈留啊!”

“唔——,这倒不得不防!”

琐奴现在是唯一掌握三军命脉的人物,希望都在他一人身上,轲比能也不得不小心,抿着嘴思索片刻之后,后面的柱子旁轻轻拉拽着一根绿色的绳索,这绳子是用树皮搓成的,不仔细看还以为是枯败的枝叶。

不知何时,茅棚的角落便出现了一位身材瘦小的中年人,这人面容如同刀刻一般棱角分明,三角眼闪烁着蛇一样的冷光,穿着浅灰色的长衫,在暗影之下似乎与那些枝叶融为一体。

若不是轻微的枯叶响动,琐奴还未发现这人出现,只觉得眼前一花,随着声音看去,那里便凭空多出来一人,不由心中暗惊,他跟着轲比能几十年,竟不知道身边还隐藏着此等高手。

只见轲比能吩咐道:“派两名赤纳卫护琐奴去河内见大汉麒麟王。”

“大王,若是抽调赤纳卫,您的安全恐怕……”??那人的声音十分生涩,仿佛从阴沟里传出来一般,琐奴只觉得一股阴冷腐烂的气息扑面而来,不禁缩了缩肩膀,他可不想和这样的人一同出发。

正要说话,却听轲比能笑道:“本王还有八名赤纳卫,其实有你一个人就足够了,无需担心。”

“是!”

那人并不争执,身躯扭动,便轻飘飘的消失了,不知从何处离开了茅棚。

轲比能转身笑道:“琐奴,本汗这次派了我的贴身侍卫保护你,你就放心去吧!”

琐奴从震惊之中缓过神来,答应一声退出营帐,赶忙去收拾东西准备,他知道这一次自己多嘴,虽然得到了两个高手保护,但同样也多了两双眼睛监视自己,这一趟出使绝不像上次那般轻松了。

琐奴走后不久,便有鲜卑军带着一名相貌猥琐的汉人走了进来:“大汗,蔚县有消息送来,那些人要有所行动了。”

轲比能刚刚坐下又站了起来:“蔚县的那帮人想干什么?”

这一段时间蔚县汇聚的绿林草莽成了轲比能的心头之患,他也曾派两支人马去清剿,结果半路上就离奇死亡,最终全军被杀得心惊胆战,溃散而逃。

等他再要派兵的时候,发现蔚县的人数越来越多,竟都是些江湖草莽,此时派兵少了反被其杀,派兵多了对陈留的围攻便出现破绽,只好任其留在蔚县,未料却筑成大患。

无奈之下只好派遣细作渗入城中打探情报,一有消息便及时来禀告,当年中原战乱不断,许多人逃到塞外,轲比能收留了许多汉人,不仅能帮他治军设谋,在其他方面也提供了极多便利,这次派遣细作,若是没有这些先前收留的汉人,还真是束手无策。

那人进帐言道:“大汗,蔚县之人将在三日之后一起行动,可能会对大王不利。”

“哦?”

轲比能问道:“你可探听到他们有什么计划?”

那人答道:“只说是三日之后有‘天灯计划’,至于如何行动,至今还无从得知。”

“天灯计划?”

轲比能眉头紧皱,想了一阵不知所云,吩咐道,“好,本汗这就传令全军戒备,你再回蔚县打探消息,一旦探听到具体行动计划,速来报我。”

“遵命!”

那人抱拳答应,脚下却一动不动,“大王,只是城中各路人马极多,要打探消息,免不了上下打点,你看在下……”轲比能暗自咬牙,转身从后面悬挂的一个牛皮包裹中摩挲一阵,掏出一枚龙岩大小的珠子,散发着莹润的光芒,在手中搓了搓,转身递给那人:“这是你在蔚县打探消息的费用。”

那人一双眯缝小眼中马上露出笑意,结果珠子连连点头:“大王放心,此次在下设法进入县衙之中,一定能打探到有用消息。”

轲比能点头道:“有劳了。”

那人将珠子收入怀中,喜滋滋地离开了大营,轲比能却看得一阵咬牙,他明白这些人唯利是图,绝无忠诚可言,等这件事结束之后,这些人要早日除去。

在门前站立一阵之后,轲比能才传令道:“来人,传各部首领前来议事。”

既然已经决定要和汉军和解,接下来就没必要再攻打陈留了,倒是那些神出鬼没的绿林草莽要小心防备,不能再有无谓的伤亡了,部落头领死伤过多,以后就无法指挥作战了。

现在最主要的是保存兵力,等粮草供给上恢复战力,先找司马懿报仇,再设法退到漠北。

只要重新回到草原之上,凭他现在的威望和实力,重振雄风不过是举手之劳。

第1698章 行前准备

侠义堂忽然放出天灯计划的消息,三日后将针对轲比能采取斩首行动,蔚县众豪杰闻讯,纷纷猜测,甚至有自认为关系相熟的跑去打听,结果却是一无所获。

但既然三日后统一行动,大家也没必要再自行去冒险,大多数人都留在城中开始准备,毒药暗器、机关装备等等准备充足,等候全力一击。

当然也有一部分人自作聪明,认为轲比能听闻消息之后必定在第三日重兵防备,不如第二日便去鲜卑大营,此时鲜卑军放松警惕,正好借此机会杀个措手不及。

众人各怀心机,鲜卑军也似乎安稳下来,今日一早便停止攻城,甚至连外派劫掠的队伍都不曾见到,双方不约而同在准备着这关键一战。

董平奉命将消息放出去之后,蔚县城内一片哗然,但他对刘封的具体计划同样一无所知,许多人都来询问,反倒搞得董平焦头烂额。

直到中午时分,刘封才睡醒出门,董平赶忙去问,刘封却笑而不答,反叫他将这次来蔚县持豪杰金令的各路豪杰大概介绍了一遍。刘封才言道“持金令者在绿林中威望极重,可号令群雄,到了晚上再传下命令,可叫持金银令者各去组织人手,持银令者带十人以上二十人以下为一组,持金令者五人以

上十人以下为一组,届时各听号令行事。”

董平见刘封始终没有提及天灯计划,心中疑惑,却也知道他如此安排必有用意。出门之后却不由感慨,近百名金令持有者再加上数百银令者,足以将这些人全部组织起来,有了这样固定的组织者才能统一调度,如此简单的方法,自己近半月苦思无计

,刘封一来便想出来了,可见将领和豪杰的差别之处。听了董平刚才的介绍,也没想到这一次时间的影响如此之大,她熟悉的绿林人士除了侠义堂几位之外,还有崤山青冈峰的孟氏家族,少掌门孟熙是孟婉儿的兄长,虽然是

自己的大舅子,但这时候却不方便见面。

另外还有华山派真元观的三位道长,法门寺派来的一位年轻僧人,据说三年时间已经得到摩尔尊者的真传,不知道实力究竟如何。倒是洛阳白马寺未曾派人前来,佛门清净,想必是不愿参与到这血腥的屠杀之中,但刘封却不以为然,佛家不止有菩萨低眉,也有金刚怒目,降魔杵就是为了除魔卫道,

这些鲜卑军堪比恶魔,如果真杀到洛阳去,难道会看你是僧人而放下屠刀?另外让刘封意外的人有两个,其一便是葛陂竹山小筑的中原大侠公孙简,和刘封也算有些交情,为了救出自己的儿子做了一些无奈之举,所幸迷途知返,彻底铲除司马家

族的狐狼卫,本以为他已经隐退深山,未料这一次又参与到除胡之列了。另外一个便是江南烟雨楼的主人西门卿,据董平介绍,此人一袭白衣,剑法超群,人称白衣剑客,因武功高强,却又文质彬彬,爱慕司马长卿,组织烟雨楼之后改名西门

长卿,是江东绿林的执牛耳者。

烟雨楼十分神秘,众人只知其在庐陵境内,至于具体在何处,却无人知晓,实力与张盛天师坐镇的龙虎山不分轩轾。刘封先前曾冒充过烟雨楼的人,也是因为周处几次提起这个神秘的组织,竟能将公孙简镇住,可见其实力非同小可,而这一次西门长卿亲自渡江北上,董平猜测其别有所

图,恐怕不止除贼这么简单。

正在衡量这些人实力的时候,凌寒走进来言道“蔚县人多眼杂,甚至许多人来历不明,只恐其中有轲比能派来的细作,若是消息泄露,岂非更为危险?”刘封笑道“此事我早已料到,轲比能就算有所准备,此次也叫他伤筋动骨,更何况此前众豪杰暗杀许多鲜卑军,他们早已有了戒备,若能趁虚而进,必是陷阱,不如大张

旗鼓,声东击西。”“原来殿下早有计策,看来除贼之日不远矣!”凌寒听到刘封说声东击西,就知道必定还有筹谋,只是这些绿林人士桀骜难驯,又皱眉道,“就只怕那些人不听号令,反而坏

了大事。”“此次正好可将这些不听号令之人一并削弱,”刘封却淡然一笑,“待河北平定,九州一统,此类不听号令之豪强,占山为王,迟早必为大患,借此机会除其羽翼,将来才好

注意破之。”

凌寒心中一惊,想不到刘封竟已经筹谋如此长远,默然片刻之后才缓缓道“绿林中人,若恃强凌弱,作恶一方,与贼无异!”刘封无声一笑,凌寒此时恐怕还无法体会到后世那些豪杰占山为王,啸聚山林对朝廷形成的致命威胁,虽说也是因为朝廷**所致,但这股力量却不容小觑,眼看太平盛

世即将到来,决不能让这些隐患再造成不必要的损失。不多时董平已经将消息放了出去,侠客堂放出的消息相当于官府号召,号召力极强,而且这一次也是提现各派、各豪杰影响力的时候,大家无不积极主动,各去联络相熟

之人组队。

刘封对董平言道“天灯计划,自然要有天灯,你马上组织人手制作三百天灯,红、黄、绿各一百,明日准备完毕。”董平屁股没坐稳又赶忙去分派人手,这是侠义堂成立以来首次组织各路豪杰行动,面对近十万贼军,众人无不想轰轰烈烈大干一场,如果此事能够成功,侠义堂的威望必

将进一步提升,既然又刘封暗中相助,董平就更要亲力亲为,生怕哪里出了纰漏,追悔莫及。

正在此时,欧阳路和韩龙二人回房禀告道“殿下,你要的东西明日才能送来,但时间紧迫,百里之内荒无人烟,恐怕不会太多。”

刘封点头道“嗯,尽量去准备,越多越好,要知道此物越多,我们的人便也多了一份安全。可多限一日,最迟到后天天黑之前送到蔚县即刻。”“遵命!”欧阳路抱拳答应,带着韩龙又匆匆而去。

第1699章 组队行动

到了第三日,蔚县城内的氛围已然大不相同,组了队的各路人马聚集在一起,相互了解彼此的实力,以便在晚上的行动中拔得头筹,甚至能够拿回轲比能的人头,一战成名。

城中众人都在做着战前准备,董平和刘封等人此时也在府衙之中商讨着最后的行动计划,此次计划是以侠义堂的名义发出,主事者自然就是董平,听着刘封的讲述格外认真,生怕稍后与大家商议出了差错。

桌案上摆着一张简单的草图,画着陈留城和四周鲜卑军的分布情况,除了北门外的轲比能中军之外,东门外是吐谷浑部落大人那致轩,南门外是鲜卑大将丘目亮,西门则是轲比能的弟弟长修颜,四人个领一营兵马,每日攻打陈留。

刘封言道“此次天等行动,旨在打压贼酋,断其臂膀,但众豪杰必有不肯听令者,其一心要杀轲比能,可叫这些人去攻北营,其余各路人马分配东、西、南三营,杀贼立退,不可迟延。否则贼人众多,一点陷入其中,脱身难矣。”

董平皱眉道“若是这些家伙个个不听号令,都要去北营杀轲比能,该如何是好?”

刘封笑道“此事我早有安排,今夜行动,我亲自带一路人马去东门对付那致轩,侠义堂去南门除丘目亮,再将愿听令者分派到西门,至于那些不愿听从号令,又想一战成名者,便成全他们吧!”

董平皱眉道“若是如此,只恐一半以上的人要去北营了,北营有鲜卑军精锐,轲比能身旁必有高手保护,岂不危险?”

刘封冷然一笑“这些人今日不听号令,以后定然也会抗令,侠义堂要想号令绿林,还需时日呐!”

董平凛然一惊,他虽然不懂领兵作战,但权谋心术还是一点就透的,马上便明白了刘封的意图,抱拳道“属下明白!”

刘封又道“各营人马分派好之后,叫他们子时出城,但看天灯升空信号行事,红灯进、绿灯退,若是出现黄灯,则要及时放火烧营,以便策应其他各营英雄。”

董平怕记错了,拿笔写在之上,此时才觉得刘封新制的这鹅毛笔特别方便好用,不用研磨填笔,写字速度又快,力道也好把控,对他这种粗人来用再适合不过了。

正商讨最后的细节之时,一人前来禀告“君侯,柏玉堂的人求见。”

董平眉头微皱,摆摆手“就说晚上即将行动,稍后县衙自会相见。”

那人答道“来人说了,若是君侯繁忙,可否能见封公子一面?”

“哦?是来找我的?”刘封一怔,旋即笑了起来,“我料此三人定是没有找到同组之人了。”

董平抬头问道“何以见得?”

刘封笑道“这三人自视甚高,虽有金令,却无威望,定然无人跟随,又不肯听命于他人,故而便想与我组队了。”

董平将信将疑“那见还是不见?”

刘封看看诸事已经安排完毕,言道“时辰也差不多了,你且去县衙分组安排,我来会会这兄妹三人。”

“兄妹?”董平和一旁的凌寒瞪大了眼睛。

刘封大笑道“哈哈哈,亏你们都还是老江湖,却不如我这个新人呐。”

董平和凌寒相视一眼,不禁摇头苦笑,想来想去,也看不出那三人哪个是女儿身,没想到竟被刘封先识破,顿觉有讪讪之感。

董平起身干笑道“咳咳,属下先去县衙大堂看看。”

凌寒也抱拳道“属下去问问欧阳路他们的货到了没有。”

二人走后,刘封示意那人将柏玉堂之人请进来,不知道他们这一次是否真是来组队的,按照他们这几日的行径,恐怕很难找到同行者。

很快柏登云便带着柏啸云和柏惠云进来,看看左右无人,倒有些意外,抱拳笑道“董君候不在,只好打扰封公子了。”

刘封答道“这两日在府衙中忙些私事,未来得及去见三位,失礼了。”

柏登云忙道“不不不,公子乃在下三人之恩公,我三人未来拜见,已然失礼,公子千万不可如此说,羞煞我等。”

刘封接应三人落座,问道“今夜天灯行动即将开始,想必三位也是要参加的吧?”

“那是自然!”柏啸云咬牙道,“鲜卑贼擅闯中原,杀我同胞,又叫我三人受辱,我等盼其早日扫平,此时岂能落后于人?”

刘封微微点头,问道“今夜行动,要组队方可行动,不知三位可组好队了?”

果然柏啸云的脸色一阵黯然,摇头叹道“唉,我三人正是为此事而来。”

“哦?”刘封故作吃惊,“莫非三位看中在下,想让在下加入柏玉堂之组么?”

“这可不敢当!”柏登云连连摆手道,“封公子误会了,我三人前来求见,是想加入封公子之列,为剿贼出力。”

刘封为难道“三位手持金令,若是加入在下之组,岂非屈才了?若被他人见到,岂不耻笑三位?”

“不不不,公子言过了,言过了,”柏登云急得站了起来,干笑道,“实不相瞒,我三人也是初次外出行走江湖,认识我三人者少之又少,更何况此次只为同心除贼,只要能杀鲜卑狗,其余一切不必理会。”

柏啸云也苦笑道“今日方知家父之言不无道理,叫我三人谨慎谦逊,不可妄自尊大,绿林之中,果然是以实力说话,区区虚名,不过是烟云罢了。”

刘封在一旁察言观色,见这三人果然在蔚县受了些打击,成长了一些,心中欣慰不少,这等人若是引导不好,也有可能适得其反,他三人能有此认知,倒是值得提点一下。

见刘封皱眉不语,不禁担忧起来“莫非封公子已经组好队了?”

柏惠云为了掩饰身份,一向寡言少语,此时见刘封低头不语,忍耐不住问道“莫非封公子已经组好队了?”

“正是!”刘封缓缓点头,让三人脸色大变,旋即又笑道,“不过也只是我们原先五人,再加上三位也无妨。”

三人这才转忧为喜,赶忙起身躬身行礼“多谢恩公!”

第1700章 各怀心机

柏氏三兄妹得到刘封的答复之后便急匆匆去县衙听安排了,虽然他们知道刘封与董平关系非同一般,甚至可以不用去听调派,但自己还是想去开开眼界。

不觉间已到掌灯时分,董平一脸疲惫地回到后衙,果然如他们预料的那般,一听说还要分派各组去攻打四营,大家纷纷争抢北营,对鲜卑军精锐根本不放在眼里,一心只盯着轲比能的人头。

此次众英雄齐聚陈留,为的就是杀轲比能而来,如果被派到其他贼营,让别人杀了轲比能,岂不是为他人做嫁衣?

虽说众人同心协力来除贼,彼此放下恩怨,但真要行动起来,谁也不肯成全他人,只想着自己的利益,个人英雄主义让绿林中人如同一盘散沙,这也是为何各地豪杰众多,甚至实力超群,却难成大事的缘故。

董平先前也是独来独往,后来被刘封提拔成立侠义堂,成为一派之主,侠义堂终归还是朝廷组织,大家都能听从号令,这一次群英会,可算是真正体会了一把无力之感。

那些人平日里自由散漫惯了,要么自觉实力超群,要么都是一派之主,个个眼高于顶,你侠义堂再厉害,也不过是朝廷的府衙,凭什么要听从你的号令指挥?

甚至在他们看来,根本无需侠义堂的调动,今夜出动,轲比能的人头还不是手到擒来,至于谁能拔得头筹,就各凭本事,以实力说话,如果不幸死于鲜卑营中,那也是你技不如人,怪不得他人。

董平本还想劝说一番,尽量让他们听从调遣,结果闹得大堂上一片混乱,无奈之下,只好让他们自行挑选,先让执意要去北营的选出来,其他各组再分派攻打其余各营。

到最后竟有三成以上的人决定去北营,合计有近千人,董平无奈,只好将行动暗号告知个组领头之人,先让他们去准备,剩余的再留下来重新分配。

说了堂上之事之后,董平信心倍受打击,叹道“只恐今夜行动,那些人也不肯听信号行事,反而坏了大事。”

刘封笑道“这你却不必担忧!这些人个个精明,不到关键时刻绝不会率先动手,今夜行动,他们必是想让其他各营先乱起来,吸引贼军注意,才好见机行事,其他各路人马不动,他们绝不会先动,其他人撤退,他们绝对退得比我们还快。”

董平一怔,发觉刘封说的确实有理,无奈笑道“果然都是一群老狐狸。”

刘封问道“其余各营人马可都分配好了?”

董平点头道“东营由殿下亲自去,南营属下领侠义堂之人前去,西营以华山派真元观为首,法门寺等关中豪杰为主,这三路各有两百人左右。北营推江南烟雨楼楼主西门长卿为首,约有八百余人。”

刘封静静地听着,这些人都是推强者为尊,西门长卿实力强悍,都想跟着去沾光,就算杀不了轲比能,跟在轲比能身边的那些鲜卑将领必定也职位不低,仅仅去攻打北营的人就超过了其他三营合计人数。

“兵在精不在多,但愿这些人能听从西门长卿调度,尽量减少损伤吧啊!”刘封却毫不在意人数,淡然笑道,“今夜行动只为杀死敌酋,不必与贼军纠缠,人少反而更方便行动。”

这一次董平对绿林豪杰的期望也大打折扣,苦笑道“除此之外还有三四百人不愿加入分组之内,想必是今夜趁乱独自行动,浑水摸鱼。”

“人各有志,不必强求,”刘封倒是毫不在意,言道“天灯行动旨在除去轲比能的左膀右臂,便是那致轩和丘目亮二人,只要除掉这两位统兵之人,轲比能便无将可用,接下来才是剿贼之时。”

董平明白了刘封意图,这才稍微放松下来“如此说来,北营的那些人若是能削弱一些轲比能身边的力量便足够了。”

“正是!”刘封点头道,“两军交战,是凭三军齐心作战,真正到了战场之上,轲比能身边的那些护卫并无多大作用,只是勉强保其性命罢了。”

董平点头道“殿下这组人马中有中原大侠公孙简、青冈峰孟氏等英雄,不知那柏玉堂的人来意如何?”

刘封笑道“他们三人正是来组队的,就让他们攻打东营吧,稍后可让这些人到东院武场集合,我自有吩咐。”

“遵命!”

董平这次安排的主要人物都是先前和刘封有过接触的,知根知底,毕竟刘封身份不同,不能因为这种事有所闪失。

此次行动各有任务,董平不能随身保护,分派人手也是费了一番心思。

刘封自然也明白董平心意,这一次他是以封家人的身份再次出现,但董平介绍给公孙简等人的时候却说他有半个官家身份,也是侠义堂的人,持有最高等级的紫玉令,唯有如此,才能让这些人信服,听从号令。

“哈哈哈,大哥,我给你找了几个帮手来!”

就在此时,院内响起关索的大笑声,这家伙只管打仗,其余事情一概不问,这两天就在蔚县城中闲逛,偶尔跟着其他人出去劫杀鲜卑军,很是回味了一把当年流落江湖时期的快意恩仇。

刘封扭头看去,见关索带着一位二十三四左右的年轻人走进来,这人浓眉大眼,淡金色的面膛十分方正,微厚的唇上留着一撇髭须,典型的关西大汉形象。

关索走进来拍着那人的肩膀介绍道“大哥,这位就是我在班石洞学武时的小兄弟花鱼儿,这几年在家奉养恩师,恩师去年仙逝,这次听说贼军作乱,便特来相助,正好在城中遇到。”

“原来是花老英雄的高足,那就是一家人了,”刘封笑道“想不到关索在这此处能见到故人,请坐。”

关索又介绍了刘封和董平二人,见礼之后各自坐下寒暄几句。

花鱼儿看起来相貌憨厚,但心思敏锐,向刘封行礼的时候眼中有震惊激动之色。

虽然关索没有介绍刘封的名姓,但他知道关索是朝中大将,对刘封如此恭敬,又一口一个大哥,关平如今治理江东无暇脱身,想必就是如雷贯耳的麒麟王了。

第1701章 全队出动

月上东山,原本该安静的蔚县今夜却格外热闹,各路人马都在城门口聚集准备,城门口火光大亮,人声鼎沸。

“这些家伙完全不顾及是否走漏消息,就算没有奸细,鲜卑军也发现蔚县的动静了。”

董平和刘封几人站在城楼之上,望着远处隐约的山脉,脚下阵阵喧哗,不是传来大笑,似乎不是去出征,更像是准备赴会一般。

刘封负手看着远处,言道“若论单打独斗,那鲜卑军自然不是这些豪杰的对手,这一段时间他们劫杀许多鲜卑军,难免有轻敌之心。”

董平毕竟大半个身份还是绿林中人,对这些人当真是怒其不争,拍打着城垛低骂道“一群自以为是的家伙,迟早要吃大亏。”

刘封点头道“这些人少与兵卒作战,不知兵法阵型的厉害,鲜卑军虽说也是阵型散乱,但比之于这些绿林之人,却又强了许多,更何况轲比能麾下还有王庭骑兵团,那可是千里挑一的精锐,由轲比能亲自训练,一旦不慎被围住,就算实力再强,也是双拳难抵四手。”

董平叹了口气“今夜他们自求多福吧!”

距离子时还有一个时辰,城门下已经人满为患,就在月光渐渐皎洁之际,忽然城下的喧哗之声陡然减小,刘封低头看去,只见众人都看向城门之内,不自觉地让开了一条道路。

空气似乎静止了一般,片刻之后,才见一道白影自城门口缓步而出,这人身材修长,头戴斗笠,一袭白衣,披着白袍,怀抱一把剑,月光之下有一股出尘之姿。

从城上向下看不出此人相貌如何,从气度上刘封便猜到了这人的身份“这便是西门长卿?”

“正是!”董平点头道,“烟雨楼的主人,江南第一剑客,听说剑法已经超过王越了。”

“哦?”刘封微微挑眉,冷然一笑。

按照凌寒的说法,王越与练气士仅差一步之遥,是他自己不愿意突破到那个境界,虽然王越没有交代具体的理由,但足以说明他的实力属于顶尖之流,西门长卿若是超过王越,岂不是成练气士了?

以刘封目前的了解来看,练气士是不能干预普通之人的人和事的,否则就会受到某种制约和惩罚,就像太平谷钟离权忽然出现的那般,但这家伙至今游走在中原各地,又参与剿灭鲜卑军之事,显然还未达到那个境界,一切都只是吹捧而已。

西门长卿自始至终未开一言,但他的气度却让许多绿林中人自惭形秽,退避三舍,似乎感受到了头顶上的目光,他脚步微微一顿,想要抬头观望,斗笠动了一下却又忍住了。

就在此时,跟在西门长卿身后几人中一位身形粗壮的大汉高声喊道“攻打北营之人,出发啦!”

这人声如铜钟,在场所有人都听到了,纷纷举手响应着,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全都今日分配好的,也有可能被西门长卿的气势所影响,临时改变主意了。

刘封眉头微皱,这家伙这么早就出发,还如此招摇,倒是深谙炒作之道,对董平吩咐道“马上派人将锦囊送出去。”

“是!”

董平从怀中掏出锦囊递给身旁的亲卫,叫他送到西门长卿手上,这锦囊共有三个,攻打四门的其余三位首领各有一个,董平至今还不之道里面具体内容是什么,刘封吩咐要过了子时才能打开。

随着西门长卿和追随之人远去,原本闹哄哄的城门口便显得冷清了许多,空荡荡的只剩一地狼藉,几个人百无聊奈地坐在城下的青石板上,抬头仰望天空,闲聊着等候各营领头之人前来。

“起风了!”忽然间,刘封缓缓开口了,似乎松了一口气。

董平一怔,正好相问,刘封已经转身向城下走去“各队人马分头出发,先到陈留城外藏身等候,依照信号和锦囊吩咐行事。”

“遵命!”

董平答应着,心中却在担心那些家伙会不会按照锦囊中的计策行动,不过刘封做事一向都有把握,到时候拆了锦囊再看不迟。

东面的街道上,一群人坐在两旁的屋檐下静静等候,以公孙简和孟熙为首,柏氏三兄妹也在焦急张望,见到刘封终于回来,大家都忍不住纷纷起身。

公孙简和孟熙当先迎上来,抱拳问道“封公子,我等何时出发?”

公孙简年纪最大,威望也最高,这些人都以他为首,但公孙简下午初见刘封的时候总觉得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却一时想不起来,不过内心深处却对这封剑十分信任,又有侠义堂的紫玉令,倒是甘愿听令。

孟熙已经认出了关索的身份,对刘封也猜了个七八分,毕竟刘封的易容术是孟婉儿教的,孟熙细看之下也就发现了端倪,发觉刘封竟然来到陈留,心中震惊,

这两人一个是中原大侠,一个是崤山孟氏的少主,有消息传出今年将会接任宗主之位,他们二人都对这不知名的封公子言听计从,其他人虽然心中疑惑,却无人敢质疑。

尤其是柏氏三兄妹,他们本以为跟了刘封是无奈之举,待见到公孙简和孟熙之后,才震惊莫名,虽说柏玉堂号称传承前年的古老宗族,但那终究是虚名,无法和这些当世名门相比。

青冈峰、竹山小筑,对于柏登云等人来说,无疑是传说中的宗门,只怕连他们的父亲都没有资格见上一面。

“马上出发!”刘封向二人抱拳道,“稍后各组人马先后而行,从城南绕道去东门。”

公孙简和孟熙二话不说便去传令,瞬间街道上便嘈杂起来,众豪杰各自跨上坐骑,等候出发。

这一段时间袭杀鲜卑军,倒是不缺马匹,非但城中之人都有坐骑,城外山林中也常见无主之马四处游荡,长声嘶鸣。

凌寒和关索在前方带路,与刘封、韩龙、柏氏三兄妹等为一队当先而行,孟熙居中策应各队,最稳重的公孙简负责殿后,全队在月色之下直奔陈留东门。

在这一队人马的中间,孟熙带领青冈峰五人连同两个小队,除了自己的坐骑之外,还牵着三十多匹无人坐骑,这些马匹虽然无人骑乘,但马背之上却驮大小不一的麻袋,看起来倒也不算沉重,除了刘封几人外,谁也不知道这里面究竟装的什么东西。

第1702章 一口黑锅

月上中天,各路人马早已到陈留四周暗伏等候,虽然他们大多不屑于侠义堂的号令,却也不肯第一个冲进贼营去送死,只能按照计划看其他各路人先动。

北营之外,西门长卿长身而立,站在一棵古松之上,密集的枝叶挡住了他的身影,如同半截树枝一般许久不动,脚下的枝叶影子悄然转动,从脚面上划过。

树林中的人已经焦躁起来,开始出现低声的喧哗,但西门长卿不懂,其他人更不敢动,没有这些高手一同进入鲜卑大营,他们就没有捡漏的机会。

斗笠的阴影遮住了他的面庞,西门长卿终于动了一下,抱着的胳膊舒展开来,将手中的锦囊缓缓打开,取出一张信笺,上面短短写了几行字。

片刻之后,他清冽的声音在树顶响起“诸位,命令有变,红灯退,绿灯行进,准备湿巾罩面。”

“什么?临时变卦?”

“侠义堂搞什么鬼?”

“老子就不听他的,先杀进去算了!”

……

一时间众人都怒骂起来,他们在这里等候许久,本就不耐烦了,突然听到命令有变,更是恼怒,不敢催促西门长卿,借机骂起了侠义堂。

“有奸细,有迷烟!”

西门长卿纹丝不动,但一声断喝却让所有人都闭上了嘴,想到蔚县的混乱,人多口杂,难免泄露消息,这时候改变一点计划,那奸细便来不及去通报了。

另外在西门和南门都先后打开锦囊,看到了新的指令之后赶忙传达下去,叫各组的人都知晓,否则稍后出了差错,造成不必要的伤亡。

董平此时才明白刘封的用意,虽说只是稍微改动了一下天灯的信号指令,但这对防备的鲜卑军来说却是致命的,鲜卑军的细作来不及去报信,双方看到的信号正好相反,只是这个小小的差别,可能就有极大的收获。

夜风正紧,刘封带领的一路人马也早已来到东营外,两百多人下了马背着那些麻袋潜伏而行,来至在鲜卑大营数百步开外。

虽然鲜卑军并没有安札营帐,但四周还是用树干石块垒砌了一圈矮墙,此时上面插着许多火把,将周围照得通明,无数人影晃动警戒,果然鲜卑军已经得到消息在防备了。

刘封观察片刻,站起身来试试风向,命人将所有的麻袋一字排开摆在一处土坡之上,摆了长长一排之后,将准备好的柴草点火,堆放在麻袋下方。

火苗并不算大,很快便蔓延到那些麻袋上,一股股青烟升起来,很快便引起了那些鲜卑军的注意,此时刘封已经带领众人撤退到风口下方去的河沟中去了。

“竟有这许多迷烟,你们从何处找来的?”

公孙简毕竟见多识广,见那东西烧起来,便猜到了**分,不过这么多数量的迷烟可不容易找到,若是被官府发现,这可是要抓捕坐牢,严重者甚至可能会被斩首。

他虽然看似在问其他人,目光却是盯着刘封,这种事若不是侠义堂出面,其他人很难有这么大的本事。

刘封却笑着指了指孟熙“有青冈峰的少宗主在此,区区一些迷药算得了什么?”

孟熙一怔,本要辩解,刘封却转头与凌寒他们商议放天灯信号的事情了,顿时哑然而立,青冈峰是做药的不假,但都是救人的丹药,可不是这害人的毒药,平白无故一口大黑锅就扣头上了,看众人怪异的眼神,恐怕此事百口莫辩了。

三十盏绿色的天灯摆在草滩上,刘封在岸边树丛中观察着迷烟的情况,浓烟滚滚已经弥漫向鲜卑大营,两队跑过来查探的鲜卑军正不断扑倒在地,营中已经起了惶恐。

这次带来的迷烟极多,又混着半干的柴草和树叶,浓烟极大,不多时便覆盖了半边天空,连月色都变得迷蒙,远处的陈留城已经看不清轮廓,烟起的位置散发开来,正好将东门和南门覆盖其中,正向西北方向蔓延开去。

关索愣愣地看着这一幕,想不到刘封竟然还有如此手段,忧心道“大哥,迷烟已经到了城上,不会对城中之人有影响吧?”

“不妨事!”刘封摇头道,“这些迷烟并不致命,两三个时辰之后便失去效用,中毒者只要用水喷洒就会清醒。”

“那就好!”关索点点头,摸着下巴笑道,“嘿嘿,如此说来,稍后冲进贼营,岂不是可以任意杀贼?”

刘封言道“贼军数量极多,这些迷烟只为扰乱贼军阵脚,并不能放放倒所有人,否则我们与魏军交战,何须厮杀?”

“大哥说得是!”关索挠挠头,看了看已经笼罩在烟雾中的陈留,“要放天灯吗?”

刘封看看时机也差不多了,点头道“放吧!”

关索马上转身对花鱼儿等人大喝道“放天灯!”

在草坪上的一群人其实早已经焦急难耐了,虽说天灯他们都听过甚至见过,但从未有人如此近距离接触过,更别说亲自放一回天灯了。

一个纸糊的东西,点了火便能升上天空,如何能不叫人称奇?连公孙简都忍不住讨了一个去放,众人都纷纷簇拥过来,脖子随着天灯升腾而渐渐扬起来。

绿灯是潜入敌营的信号,如果有人报信,鲜卑军便以为是撤退的信号,他们自以为防守严密,敌军退走,在半夜紧张之后便会放松警惕,便于各路人马靠近贼营。

随着东门外释放信号,南门外也升起了无数绿色的天灯,灯光在月色湛蓝的天空下如同萤火虫一般,红黄绿是最醒目的颜色,迷烟中的鲜卑军肯定也能看到。

看到那边的信号同时发出,便是全体行动的时间,刘封对凌寒等人吩咐道“该行动了,诸位将湿巾蒙面,便无惧那些迷烟。”

众人才明白临行时每人发了一个黑色的面巾有此大用,而刘封也选择在这条小河边准备,一切都是早有准备,纷纷到河边浸湿了面巾带好。

“我们分三路进入敌营,公孙大侠和孟少宗主各领一队,左右而进!”刘封吩咐道“记住我们的目标是贼酋那致轩,看到迷倒的贼军不必动他,一切看信号行事即可!”

“是!”众人纷纷点头,按照预先分派好的人手,分作两队开始行动。

“一刻钟之后升起黄灯,在此等候接应!”

刘封对剩下的十人安排完毕,带着关索、凌寒等人也扑向了鲜卑大营。

第1703章 杀入贼营

既然知道了柏惠云是女子,刘封便故意将她留在河边等着放信号接应回来之人,只带着柏氏兄弟摸近鲜卑军营寨。

一路上越过无数倒地的鲜卑军,靠近外面围墙的时候,鲜卑营中已经一片混乱,到处都是惊呼之声,他们也发现了迷烟的异常,捂着鼻子跌跌撞撞往西北方向逃窜。

关索和花鱼儿当先开路,凌寒和韩龙左右掩护,刘封和柏登云兄弟居中策应,欧阳路带着暗器和弩箭断后,一行人趁着贼军混乱快速穿行在烟雾和月影之下,直扑城下那座格外醒目的草棚,那里就是那致轩的军帐。

迷烟是从东南方向释放,主要针对东营、南营的鲜卑军,那致轩和丘目亮是这一次行动的最终目标,这里迷烟正浓,远处的城墙模糊不清,只能朝着大概方向行进。

“大哥,要冲了!”

就在此时,关索一声虎吼,手中双锏左右挥舞,只听得几声闷响和惨嚎声,到这里鲜卑军越来越多,已经无处可避了。

刘封掣剑在手,大喝道“大家一起杀过去,相互照应,小心掉队。”

这一次柏登云和柏啸云也都各拿了一把刀,经历过上次生死凶险之后,他们冷静下来思考,方知敌我之间可不是你死我活,可不是讲道理和礼仪的地方,杀敌保命才是硬道理。

此时东营中已经一片大乱,公孙简和孟熙也带人杀到,隐约听到杀喊之声不断,渐渐往城墙下逼近。

一直观察着信号的欧阳路大喝道“黄灯升空,该点火了。”

“放火!”

刘封一声大喝,当先将背上背着的五个草把取下来,柏登云取出火折子点火,几人点燃火把,就拿着向人群中冲过去,将其抛向贼军堆放物品的地方。

虽然鲜卑军没有扎营,但数万人在一起,还是有许多东西堆放,这半月用下来的杂物更是堆积如山,砍伐的树木柴草到处散落,被烈日晒得正干燥,遇火即燃。

城南方向也随后升起了黄色的天灯,为了防止出现错乱,这信号灯只有刘封和董平二人掌管,董平看刘封的信号行动,其他两处的人配合冲营。

不多时在数百步之外也看到了熊熊火光,都在向着目标靠近,此时的鲜卑军彻底大乱,迷烟让许多人心惊胆战,看着同伴倒下惊慌不已,没倒下的也有闻到迷烟两眼发花的,又不知到底有多少人杀进来,只顾逃跑,上来抵抗者寥寥无几。

那花鱼儿用一根类似降魔杵的重型兵刃,比关索的铁锏长出二尺,双臂挥动,如同犂庭扫穴一般,有这两人在前方开路,刘封他们几乎毫无阻滞便靠近了那座茅棚。

这里迷烟已经飘散许多,不如来时浓密,就在大家即将冲进去之时,忽然马蹄声震动,无数鲜卑军从城墙的阴影中杀出来,正是那致轩带领精兵护卫赶来。

三日前轲比能派人来送信,说那些绿林之人要今夜行动,并有红黄绿三种信号指挥,那致轩将信将疑,派兵防备,半夜时分果真看到营外浓烟滚滚。

那致轩亲自领兵守营,派人到前方查探,却见那些士兵进入烟中指挥纷纷跌倒不由大惊。

就在此时看到天空中无数绿色的灯笼飘荡,不知道这些人如何能将灯火放到天上,但这绿色灯光是撤退的信号,看来汉人见营中有防备撤退了。

虽然看到了信号,但那烟雾却一直弥漫过来,到了大营边上,也闻不见什么味道,但中者不多时便倒下不省人事,那致轩赶忙引兵后撤。

正打算去找轲比能求救,只有轲比能对汉人最了解,还未走出大营,就有士兵来报,汉人已经杀入营中,那致轩无奈只好先赶回来救援。

看到营中四处起火,都是喊杀之声,不知道究竟有多少人,但眼前只有六七人,那致轩一腔怒火正无处发泄,马鞭指向眼前的几名汉人,咬牙道“杀了他们,给我用马蹄踩成肉泥!”

他身旁的骑兵轰然允诺,乱战之中也不讲究公平不公平,两队人马从左右疾驰而出,如同风卷残云一般围拢上来。

关索抢过一匹战顺手抄起一杆枪,上马大笑道“哈哈哈,来得好!”

凌寒等人则不善于马战,依然拿着兵器围成一圈战好,将刘封保护在中间,面对飞驰的骑兵面无惧色。

“尔等不必管我,各自行动!”

刘封一把推开挡在前方的凌寒,到旁边也拉过一匹马翻身而上,收回宝剑拿过长枪,大喝道“柏登云、柏啸云随我来,凌寒你三人去杀那致轩。”

凌寒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马背上挥鞭指挥的那致轩,此人头戴高冠,后脑勺插着三根长长的雉尾,定然就是此次的目标鲜卑大人那致轩。

“公子小心!”凌寒挥剑向前,转头对韩龙言道,“我二人左右掩杀靠近那致轩,吸引护卫注意,你前行到其身后动手,务必一击必杀。”

韩龙两只瞳孔冷光闪烁,微微一点头,扭身便消失在乱军之中,凌寒和欧阳路也避开骑兵并肩混入人群中去了。

营中到处都是无主的坐骑,说话之间花鱼儿和柏登云兄弟也都各自找了坐骑,那花鱼儿的兵器在马上也能使用,倒是柏登云和柏啸云的弯刀短了一些,但对付同样用马刀的鲜卑军却正好。

“鱼鳞阵!”刘封转动钢枪,对关索大喝一声。

关索会意,对身旁的花鱼儿言道“你我并肩冲杀,不可分开。”

花鱼儿虽然不懂兵阵,将关索的吩咐牢记在心,二人当先策马而立。

刘封催马上前站在二人身后,叫柏登云和柏啸云左右策应,五个人组成一个简单的锋矢阵,开始向蜂拥而来的鲜卑军冲了过去。

轰隆隆——

马蹄声震天,战马嘶鸣着,关索和花鱼儿本就是师兄弟,心意相通,与鲜卑骑兵接触的瞬间,便合力轰飞了当前的四五人。

那几名鲜卑军惨嚎着腾空飞起,向着两旁跌落下去,刘封紧随其后,一杆枪如同怒龙出海,将挡路的鲜卑军挑开。

第1704章 搅乱东营

刘封几人杀入鲜卑军中,霎时间人喊马嘶,乱作一团,鲜卑军前仆后继涌过来,很快便将他们的坐骑拦住,团团围在中心。

柏登云和柏啸云也不知道杀了几人,刀刃上沾着血,脸色却已发白,尽量靠近刘封,第一次面对千军万马,对他二人的冲击和震撼是前所未有的。

不觉之间变成了刘封和关索、花鱼儿三人在外围站成三角形接住鲜卑军厮杀,柏登云二人持刀站在圈子内有些手足无措,偶尔看到有漏过来的鲜卑军才慌忙去补上一刀。

血淋淋的现实和想象毕竟不同,别看他们临行之时对鲜卑军恨之入骨,豪言壮语要杀贼报仇,但真的看到断臂残肢飞舞,鲜血狂飙的景象之时,一时间还难以适应。

战场上的厮杀和平日帮派之间打斗完全不同,短兵相接,胜者为王,根本没有什么道理可讲,这里就是尸山血海,人间炼狱,唯有全力厮杀,能够杀出去的人才能成为最终的胜者。

此时鲜卑军已经将他们重重包围,嗷嗷叫着不断杀来,关索的长枪早被暴力折断了,又取出双锏对战,和花鱼儿一样只是机械地挥舞着兵刃,将冲过来的鲜卑军击毙在脚下。

刘封的一杆枪以刁钻狠辣为主,虽然这杆枪并非麒麟枪,但自从学了东海散人的麒麟枪谱之后,刘封对枪法的理解更进一层,只见枪花点点,碰到的鲜卑军都被枪尖点杀,节省了不少气力。

迷烟已经蔓延到城墙脚下,鲜卑军围拢过来,已经有些人开始中毒,感觉不适的纷纷后退,刘封看准机会,招呼一声关索,三人当先向左边冲突过去,柏登云二人紧随其后,挡住了追上来偷袭的贼军,渐渐适应了战场的残暴之后,也咬牙奋力杀贼。

迷烟影响了大部分的鲜卑军,即便他们没有被放倒,也觉得脑袋发沉,两眼迷离,尤其是在夜间更是看得模糊不清,本就混乱的贼军彻底乱成了一锅粥。

“兄弟们,这里有人,速来会合!”

就在刘封等人催马埋头冲杀的时候,前方传来大喝之声,抬头看去,正是公孙简带领的人马靠过来,这些人基本都是步行而来,在乱军中跳跃击杀贼军,身形灵活,有些人专门对准贼军的马腿下手,放倒了坐骑,那些鲜卑军也就没有了威胁。

公孙简竟是手持双刀,招式凌厉,银色的须发迎风飘舞,大开大合之间冲在最前方开路,老英雄之态令人悚然动容。

刘封接连几枪杀退眼前的贼军,指着那致轩的方向朗声道“公孙大侠,那致轩就在前方,派两个人去动手。”

公孙简转身指点两人,那两人几个跳跃便消失在人群之中,看来也是擅长潜行刺杀的,双方奋力杀透贼军合到一处,虽然杀敌不少,但有十几人掉了队,生死不明。

公孙简这一组中还有五人能够马上作战,便加入到刘封和关索之列,骑兵在前方开路,公孙简领众人随后跟进,从侧翼杀向那致轩的护卫。

鲜卑军虽然人数多,但也是各自为战,黑夜中无人指挥,在局部作战区域还是奈何不了刘封等人,只是占了人数优势,这也是刘封敢于带少数人冲营直取敌酋的原因,这是无数次与胡人交战得来的经验。

鲜卑源源不断围上来,但已经被杀得胆寒,在前方开路的关索几人浑身是血,手臂和刀刃上甚至有血水不断滴落,看到他们勇猛如斯,即便是凶悍的鲜卑军也不敢太过逼近,只是远远地将他们围住。

当刘封他们与那致轩的亲兵交手之后,战斗愈发惨烈,那致轩在远处指挥调度,远处的鲜卑军围成一道人墙,即便有人因为迷烟掉落马下,还是不敢私自散去。

此时另一侧的孟熙也带人杀到,两路人马与那致轩的一千护卫纠缠在一起,又是一场近身苦战。

不到两百人的队伍在近万民鲜卑军中像是随时被大浪淹没的独木舟,不断起伏前进着,一步步逼近中军。

那致轩看到这一幕,气得目眦尽裂,那些迷烟笼罩在周围,让他有些头重脚轻,紧紧抓住丝缰怒斥亲兵,看到敌人个个带着面巾,那致轩也撕下一片衣襟罩住口鼻,却发现似乎没什么用,眼前的景象依然越来越模糊。

几次围杀之后,那致轩也看出杀来的这些人个个身手不凡,加上迷烟的干扰,他不自觉得惶恐起来,萌神退意,招呼一百贴身侍卫打马离开了?战场。

那致轩这边一撤退,帅旗也随之而动,鲜卑军见状,纷纷跟着向北方簇拥而去,只有那些精兵还在奉命围堵刘封等人。

那致轩狠狠地掐着大腿让自己清醒,他也不知道这些烟雾到底有多大危害,但深知此时千万不能睡着,一旦掉落马下,后果不堪设想。

“大人小心!”

就在那致轩疼得龇牙咧嘴的时候,身后的一名护卫急声大喝,那致轩心生警兆,看都不看左右,下意识地便俯身贴在了马背之上。

呼啦啦——

一阵衣袂飘动的声音从头顶划过,那致轩吓得出了一身冷汗,赶忙起身回望,见一位黑衣人正落在地上,就是一滚,灵巧地从飞奔的马蹄下消失不见。

那致轩看得目瞪口呆,想不到有人竟有如此身手,不敢在此耽搁,猛催战马逃向轲比能的大营,此时能不能守住东门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先保命要紧。

坐骑才加速,那致轩便听到护卫的惊呼叱咤之声,不由心头一紧,还未来得及回头,猛然觉得背后有东西靠近,不由心下一沉。

情急之下怒吼一声赶忙拔腰刀准备向后斩去,突然觉得后心一凉,一股酥麻彻骨的刺痛传遍胸口,前胸的铠甲猛然凸起,便见一寸长的利刃冒了出来,指尖大小的三角型尖端寒光刺目。

第1705章 大获全胜

那致轩的护卫刚松了一口气,还未反应过来,便眼睁睁看着一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黑影出现在其身后,手中利刃毫不费力的刺入了后心,准确地从肋骨之间穿过,不见任

何阻滞。黑衣人将那致轩穿心刺死,还准备抬手割下脑袋,那些护卫终于反应过来,数声厉喝,有四五个人从马背上站起来飞身扑了上去,身为鲜卑军大人,一个部落之首,身旁

还是有一些高手保护的。

黑衣人见有人扑来,双臂一沉将那致轩从马背上提起来凌空抛了出去,阻挡了最先扑过来的三人之后,趴在马上将利刃扎了一下那匹马的后臀。

坐骑吃痛,长嘶一声撒开四蹄向前狂奔,那致轩的坐骑可是宝马,全力冲突,瞬间便将前方的十几名鲜卑坐骑冲乱,有几匹马甚至被冲倒,疾驰而去。

转眼之间那致轩被杀,鲜卑军彻底大乱,呼喊叫嚷,纷纷向北奔逃,围攻刘封等人的骑兵听到喊叫声,也都调转马头就走。

虽然听不懂鲜卑军叫嚷什么,但看他们如潮水般退走,刘封便知道肯定是那致轩被杀了。

此时贼军已经放弃他们这群人,骑马绕道奔逃,刘封对柏啸云吩咐道“放红灯!”

柏啸云答应一声,赶忙跳下马来,从背后解下包裹,取出红纸做好的孔明灯,取出火折子将其点燃,捧在手中等踏慢慢升空。

一盏红灯虽然微弱,但在浓烟弥漫的夜空中却格外醒目,等它升空之后,河边的柏惠云等人也看到信号,将所有的红灯全部放出,其他各路人马看到信号自会设法撤退。

关索摔着手臂上的血水,笑道“哈哈哈,大哥,鲜卑军走了,不如我们直接进程吧!”“暂时不必!”刘封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城墙,上面似乎有人头攒动,“贼军还有许多,若贸然开城恐被其冲突进去,再说陈留守军死守城池,夜间未必便相信我们会开城。



公孙简也道“数日前有人潜入陈留城内,守军已经将四门全部用石块封死,要挖开城门道恐怕也需半日时间。”

刘封看着混乱的战场,摆手道“先回蔚县!”

众人都松了一口气,各自牵过一匹马,跟随刘封等和关索先往河边退走。

远处绵长的号角声回荡在夜空中,此时不仅是东门,南门和西门的鲜卑军也同样被众豪杰杀到了腹地,一片混杀让贼人措手不及,算起来当属北营的战斗最为惨烈。

前往北营的人数超过一千,面对的又是鲜卑军精锐,轲比能身旁还有诸多高手保护,刘封并不奢望这次能够杀掉轲比能,但如果能够侥幸成功自然最好。大家退回河边会合之后从原路退回,凌寒带着韩龙几人前来会合,韩龙潜伏在马腹之下用三棱刺杀死那致轩,只可惜没有取回其人头,刘封心中依然满足,极力夸奖众人

此次任务能够大获成功,是仰仗众人之力,人人都有功劳,聚在一起回味着胜利的喜悦,即便是公孙简,也从未如此痛快淋漓的下过杀手,中原百姓惨遭屠戮,公孙简也

十分痛恨鲜卑军,出手丝毫没有留力。

此时月已西斜,天空中的红灯越来越小,散发着黯淡的红光,远处的烟雾早已消散,半夜的厮杀声也随之消失。月光依旧皎洁,冷漠地照着大地,刘封看着陈留城高大巍峨的轮廓,城墙上能看到守军的剪影在聚集,即便这一场突击没有成果,但看到援军出现,对守军和城中百姓来

说却无疑打了一针强心剂。

经过南城外的时候,还能看到一股股黑烟在飘散,鲜卑军乱成一片,不知道董平是否杀了丘目亮,但他显然也成功搅乱了贼军阵营。

纵马狂奔向蔚县,迎着凉爽的夜风,刘封已经从刚才的厮杀中冷静下来,现在唯一顾虑的就是北营的情况,不知道那边的人马是否已经撤退。

半个时辰之后,他们追上了正在撤退的董平等人,只见董平的马鞍下挂着一个布包,血水淋漓,看形状应该就是一个人头。

董平今夜也是杀得痛快了,见了众人提起包裹大笑道“哈哈,封公子,丘目亮人头在此。”

刘封抱拳笑道“恭喜诸位圆满成功,那致轩也已伏诛,只可惜人头未能取下。”

董平笑道“只要杀了那狗贼便好,这人头我拿回去当夜壶都嫌脏。”

一人大笑道“董君候若是嫌脏,不如送给兄弟们吧,兄弟们当夜壶痰盂都不错。”

众人顿时轰然大笑,今夜肆意杀戮,也让许多人有了不同的感悟,甚至对他的武学境界都有触动,可谓收获匪浅。在蔚县十里之外的,攻打西营的人马也在不紧不慢地撤退,法门寺的一位弟子一拳将长修颜连同坐骑轰飞,长修颜落地之时被三人合力乱剑杀死,法门寺的龙象神功再次

展现神力,震慑群雄。

三路人马会合一处,听说各自目标都圆满完成,不仅士气大涨,说说笑笑往城中赶去,唯独不见攻打北营的人前来会合。这一路人马因为西门长卿孤傲的缘故,加之他们不愿听从号令,大家都多有不满之色,有人猜测他们见鲜卑军人数众多,萌生退意,可能早已退回城中,也有人认为以西

门长卿的性格,若是杀不死轲比能,恐怕会力战不退。烟雨楼以剑法威震江东,甚至闻名中原,但他们之所以被绿林中人所忌惮,就是因为烟雨楼是培养杀手的地方,他们的主要营生也是以雇佣杀手来挣钱,如果这次西门长

卿亲自出手还杀不了轲比能,必定对烟雨楼的声誉会有一些影响。

就在大家来到城外的时候,忽然听到身后马蹄声响,一队人马疾驰而来,不禁全都勒马在道旁等候,不知道这一路人马是否得手了。

就在此时,忽然城楼上一人高声大叫道“小心,他们后面有人追来了。”众人听了脸色大变,想不到西门长卿竟将贼军引到了蔚县来,赶忙向城内撤退躲避。

第1706章 良莠不齐

一夜厮杀,大家都十分疲惫,眼看到了城下,全都放松警惕,未料西门长卿等人将鲜卑军引来,个个破口大骂,仓惶退入城中。

别看这些人平日桀骜不驯,但忽然看到许多鲜卑军杀来,也没有人敢站出来断后,争先恐后入城,城内城外一片大乱,此时想要指挥调度断无可能。

刘封等人也进入城中来到城墙上观察,天色还未大亮,只见远处黑压压一大片骑兵急速靠近,沉闷的马蹄声打破了黎明前的宁静,大地震颤着,令人心惊。

轰隆隆——

许久不曾关闭的城门也被人推着关上,还有一部分来不及进城的喝跳脚大骂,眼看贼军靠近,无奈跑向其他各门。

董平脸色凝重“若被贼军冲进城来,该如何是好?”

刘封粗略估算这股敌军约有三千人,听着城内外的叫骂声,笑道“蔚县虽不算坚城,但只要将各门紧闭,骑兵便奈何不得。”

就在说话之时,即将冲到城下的鲜卑军忽然停了下来,在原地停留一阵之后,调转马头扬长而去。

城内众人松了一口气,有人跳上城墙张开双臂大声呼喊,朝着远去的贼军笑骂挑衅,又恢复了先前的嚣张气焰。

刘封无奈一笑,和董平等人下了城,就见城门口许多人已经争执起来,城外的人追究是谁将城门关上,差点将他们害死,要找人算账。

董平无奈笑道“唉,终究还是乌合之众啊!”

这一切刘封早已见怪不怪,这些绿林豪杰只能作为奇兵使用,真要彻底剿灭贼军,还要等各地的兵马抽调来陈留之后才行。

转过城门口,便看到一群人正狼狈向大街走来,为首之人一袭白衣,胸前一大块血渍在白衣上分外醒目。

西门长卿已然不复昨夜的风流倜傥,有人搀扶着他蹒跚而走,嘴角也有血迹,没想到此等高手竟然受伤了。

刘封微微一怔,眉头轻皱,示意董平上前询问情况,看情况攻打北营的这一路人马非但没有杀了轲比能,还受到重挫,不但西门长卿受伤,还反被贼军追杀,可见轲比能麾下的实力还不容小觑。

董平上前抱拳道“诸位攻打北营,可是遇到对手了?”

“何止是对手,就是劲敌!”一人无奈叹道,“轲比能这狗贼身边有几十名高手保护,就他那些护卫也都个个身手不凡,兄弟们被坑了。”

董平看向西门长卿“西门楼主伤势如何?”

“不算大碍!”西门长卿勉强站直身躯,斗笠的帽檐压得更低,还是看不清他的面庞,“北营有两位高手,一人用剑,一人用刀,与某交手,杀一人,伤一人……咳咳咳——”

董平看出来西门长卿急需调养,也不多问,让开一旁“楼主武功盖世,杀其护卫便是斩断了轲比能臂膀,快去休息。”

西门长卿点点头,先一步走回客栈去了,董平又点了两名颇有威望的高手询问情况,北营的防守远远超过了他们的预料,除了轲比能的王庭骑兵团之外,他身边还隐藏着高手,不但折损了一半人马,连轲比能的中军帐都没有靠近。

了解清楚之后董平示意众人先去歇息,和刘封等人回到府衙内,虽说斩杀三员贼将,但北营的损伤如此惨重,还是难以让人高兴起来。

刘封喝了一口热茶,目视远处,缓缓道“轲比能在塞外经营数十年,又收留许多逃难的中原人,看来网罗了不少高手,想将其刺杀并不容易。”

董平低头沉默一阵之后起身道“殿下,属下愿意带五名高手去北营,誓杀此贼。”

“不可!”刘封摆手道,“贼军已是强弩之末,不必再去冒险,昨夜计划已然成功,如今贼首只剩轲比能一人,我自有办法除之。”

董平忧虑道“西门长卿受伤,又死了数百人,只怕众人从此怯敌,不敢再战了。”

刘封笑道“虽说蔚县鱼龙混杂,但既有投机取巧者,自然也有心存侠义者,经此一事,能选出精锐未尝不是好事。各位先去休息,到了晚上再来商议下一步对策。”

鲜卑军还有数万之众,也不是一两日就能彻底剿灭,董平知道着急无用,送走刘封之后让人放出消息全城休整,暂时不要去找鲜卑军报仇。

天明时分,随着朝阳升起,两颗血淋淋的人头也挂在蔚县东门外的高杆之上,历经半个多月之后,在侠义堂的号召之下,众豪杰终于取得了一场大胜。

不过经此一战之后,大家对鲜卑军的实力又有了新的认知,尤其是北营轲比能的精兵,与他们先前在野外劫杀的贼军截然不同,这些训练有素的鲜卑兵勇果然强悍。

有人意识到只是这一两千人根本无法击败强大的鲜卑军,只有官府派兵来剿灭,大家才能有机可乘,否则就是去送死。

也有人愈挫愈勇,昨夜西门长卿他们虽然功亏一篑,但轲比能的护卫大多已经被杀,两大高手一死一伤,只要再集合各路高手前去北营,轲比能的人头必定手到擒来。

一时间两种言论在蔚县争执不下,但大家终究千里迢迢来到中原,有人虽有退意,却不肯就此离去,就算没有能力去杀轲比能,去鲜卑营外蹲伏那些鲜卑军还是可以的。

到了中午时分,忽然一道消息在城中如风一般传开,昨夜西门长卿在与一位灰衣护卫交手之时,似乎提起了“藏宝图”三个字,众人猜测西门长卿此次亲自来到中原恐怕不是为了杀贼,而是寻找这幅藏宝图。

但西门长卿是江东人士,烟雨楼据说最早在会稽越人之中成立,与北方并无任何瓜葛,鲜卑人也是首次进入中原,双方南北相隔,就算他们有藏宝图在身,西门长卿又如何得知?

众人议论纷纷,却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理由来,更无人敢去问西门长卿,只觉得此事过于荒诞,而且晚上又是在混战之中,喊杀声震天,听错了也不无可能。

不过无风不起浪,虽说是无稽之谈,但还是有心存妄想之人开始暗中打听,如果真有什么藏宝图,得到这东西可比在这里杀鲜卑军强多了。

第1707章 满盘皆输

烈日炎炎,陈留城外青烟还在飘动,昨夜的厮杀,对鲜卑军来说如同噩梦一般,甚至有些稀里糊涂。

饿了十几天之后再被冲杀,三位头领都被刺客杀死,这让本来就士气低落的鲜卑军面临崩溃,一夜之间逃走近千人,也不知道去了何处。

北营的草棚大帐内,轲比能脸色阴沉,草棚左边的房角被揭开一大片,阳光从房顶照进来,罩着他的半边面庞,显得愈发渗人。

早上这两个时辰不断送来的消息让他近乎麻木,没想到在自己即将准备投降的时候,竟受到如此重创,不仅护卫折损大半,其他三营的将领全都被杀,手下再无可用之人。

昨夜来的那群人让轲比能至今心有余悸,尤其是那位白衣剑客,剑光森寒,遥遥一指便觉得杀气逼人,至今想起指向自己的那一剑,还觉得浑身发冷。

为了对付白衣剑客,跟随多年的贴身护卫一死一伤,其余几名护卫在与其他黑衣人交手的时候战死,若不是骑兵卫来得及时,只怕自己的下场会和那致轩他们一样。

草棚周围数十步无人敢靠近,一名报信的亲兵硬着头皮走到门口,躬身小心问道“大汗,其他三营的人马怎么安顿?”

轲比能僵硬的身躯微微一动,沙哑着嗓子问道“吐谷浑部落还没有消息吗?”

“回大汗,派出去的人至今还未回来,”那人小心翼翼答道,“也不见郁筑建大人来报信。”

“郁筑建这个狗混蛋……”

轲比能咬牙拍着桌案,将近十日过去,还不见郁筑建来送信,不是出了意外就是萌生叛意,虽然他是自己的妹夫,但草原之上父子兄弟反目的事情数不胜数,一个女人根本无法笼络郁筑建的心。

想当初带领数十员大将入关,何等意气风发,谁曾料到会有今日这满盘皆输的地步?

轲比能暗叹一口气,对门外的士兵吩咐道“叫各营自行推选出各部落大人,必须要将陈留围住,哪里出现破绽,哪个部落承担后果。”

“遵命!”那士兵不敢多言,赶忙快步跑开。

虽然受到重挫,琐奴已经去河内谈判,但轲比能明白陈留是他最后的谈判资本,是决不能放弃的,也要让刘封有所顾忌才行。

在这最后时刻,轲比能万没想到,不被他看在在眼里的蔚县一两千绿林草莽竟会成为眼中钉,肉中刺,让他寝食难安。

回想进入中原之后的种种,终于发现了一点端倪,他看似在汉、魏两国之间斡旋自如,实则是被这两国来回利用,反做了他们的工具,事后清明,越想越气。

闷坐一上午之后,其他三营的头领重新选拔出来,轲比能也终于冷静下来,传令各营小心防守,并将用湿布防备迷烟的方法告知全军,安定军心。

半漏的中军帐内,轲比能勉强吃了一块令他有些反胃的烤马肉,将亲兵召来商议军情,吃了这次大亏之后,轲比能决定要为死去的族人报仇,同时也为了展示兵力,让刘封看到鲜卑军并不是没有一战之力。

蔚县的这些贼人太过嚣张,劫杀出营的士兵不说,竟还敢杀到千军万马的大营来,简直岂有此理,奈何不了陈留,难道还拿不下一个小小的蔚县?

昨夜的突袭,对鲜卑军来说简直是莫大的耻辱,轲比能一提要报仇,众人纷纷响应,蔚县最多两千人,城池低矮,那些贼人又不是训练有素的汉军,只需抽调五千兵便可将其攻下。

轲比能吩咐道“这些绿林草莽都是乌合之众,只会单打独头,肯定不懂兵法,你们派人将蔚县监视起来,有任何动静,速来禀告,本汗自有办法破城。”

“遵命!”几人马上分头行动。

轲比能缓步走出草棚,阳光照在脸上,嘴角泛起了一抹冷笑,颇有自得之色。

这么多年来他也学了不少兵法,否则不会在短短十年时间便横扫大漠,驱逐匈奴,让鲜卑成为最强大的族群,甚至来到中原腹地。

但自从入关以来,面对汉军交战却屡屡受挫,无论是最早的曹宇,还是后来的夏侯霸等,轲比能几乎没有占到任何便宜,更不要说刘封和司马懿这些人物,这让轲比能心中十分抑郁,却又无可奈何,屡次被汉军所败,这次又被司马懿算计,轲比能内心已经有了阴影,不敢再与这两人为敌,才萌生出退回大漠的想法。

既然决定不再攻打陈留,终于能腾出手来对付蔚县的这些人,面对一群江湖草莽,轲比能顿时觉得信心满满,仿佛又回到了当年运筹帷幄,指挥若定的情景。

“是时候展现本汗的计谋了——”轲比能长出一口气,嘴里念叨着,“三十六计,该用那条计最好?引蛇出洞、瞒天过海……”

就在此时,他抬头看到远处的陈留城上正在更换旗帜,不由双眸一阵收缩,眼角抽搐起来,这是让他身败名裂的一座城池,现在守军换上新的旗帜,肯定是因为昨夜的突袭让他们看到了希望,借此来鼓舞士气。

片刻之后,轲比能瞳孔的冷厉渐渐涣散,整个人又觉得意兴索然,转身缓步走回大帐,有些弓背驼腰,躲进了阴影之中。

此时的陈留城内正一片欢呼,百姓们甚至敲锣打鼓奔走庆贺,仿佛已经取得胜利一般。

这两日鲜卑军不来攻城,大家本就松了一口气,虽然还没有消息送来,但马谡猜测轲比能无力再战,恐怕有投降之意。

就在胡济等人将信将疑的时候,昨夜鲜卑大营忽遭突袭,城外烟火不断,今早再看鲜卑军阵营一片狼藉,士气愈发低迷,守军和百姓们无不欢欣,判了许久的援军终于赶到了。

马谡当机立断让胡济更换旗帜,今日中午将最后的两白头猪和一百多头羊全部宰杀,以此来鼓舞士气。

胜利在望,但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掉以轻心,虽说敌我军心此消彼长,还是要防备鲜卑军拼死一搏,万一出现意外,当真是功亏一篑!

第1708章 喜讯连连

一觉睡醒已经到了傍晚时分,落霞似火,庭院中的一株玉兰树上花朵正艳,白色的花瓣透射霞光,喜鹊在枝头欢鸣,为这充满血腥的陈留郡填了几分生机和喜气。

刘封在院子里活动筋骨,虽然已经过了而立之年,但他发觉自己精力比原先更加充沛,也不知道是华佗所传五禽戏的功效还是七星灯的助力,总之对目前的身体状况还十分满意。

“公子,好消息!”

凌寒快步从外面走进来,面带喜色,“方才荥阳传来情报,攻打官渡的这一路魏军败退了。”

“哦?”

刘封挥了挥胳膊,坐在桌案边,“可是在襄垣用水淹之计成功了?”

“是天灾,”凌寒笑道,“魏军被阻在襄垣城下,还未来得及蓄水开河,便连夜天降大雨,山洪爆发,将魏军淹死大半,其余大多被冲散了。”

刘封闻言叹道“魏军不得人心,这也是他们应得的报应。”

凌寒点头道“魏将徐盖领残兵逃至阳武之后,方知鲜卑军在陈留犯下残暴罪行,对司马懿大为失望,已向张毣请降,贾充下落不明。”

徐盖投降倒是刘封意料之外的,不禁慨然道“想其父徐晃也是一世英雄,深得二叔敬重,徐盖虽不如其父之能,能够明辨是非,也不算辱没了徐公明之英明。

由此可见魏国上下人心浮动,司马父子也不得人心了。”

凌寒笑道“司马懿这是自食其果,恐怕他也未料到鲜卑军残暴至此,此番作为也叫天下人失望!徐盖乃曹家股肱大臣之后,此人此番归顺,恐怕对魏军上下影响不小。”

“多行不义必自毙!”

刘封抬头看着树梢上蹦蹦跳跳的喜鹊,“董平说半月前有人看到陈留惨状之后,顾不得杀鲜卑军,愤而渡河北上,要先去将司马懿这个罪魁祸首除掉,我料现在魏军大营必定也是戒备森严,如临大敌。”

这件事凌寒早就听说了,言道“当年司马父子派狐狼卫刺杀公子,无所不用其极,如今却被这些刺客盯上,这也是天道轮回,遭了报应。”

一提起刺杀司马懿之事,刘封不禁便想起了专轲他们,如今狐狼卫被连根拔除,但专轲等人也被司马懿算计杀死,再也回不来了,要刺杀司马懿,恐怕也不是那么简单。

凌寒看到刘封神色有异,知道他必定是想起了专轲,忙转变话题说道“除此之外,还有两件好事。”

“哦?”

刘封回过神来笑道,“怪不得天色将幕,喜鹊兀自在花枝嬉闹,原来今日好事连连。”

“正是!”

凌寒言道,“中午云羽卫的细作来报,已经有三路人马往陈留赶来,除了原本汝南各郡县组织的兵勇义士之外,洛阳发来一万精兵,姜将军也命马隆率五千轻骑日夜驰援,如今已到谯郡,若是兼程赶路,最迟后日便到。”

“洛阳何来如此多兵马?”

汝南组织官兵和民兵拦截鲜卑军,正逐步推进陈留,这件事刘封早就知道,但洛阳发来一万精兵,却让他有些意外,如果早有这些兵马,荀方也不会写信向他告急了。

凌寒笑道“公子从成都之时便力排众议建设一支人马,至今未曾上过战场,当此危难之际,殿下不曾记起,她们却主动请缨来战了。”

“你是说巾帼军?”

凌寒一开口刘封便想到了巾帼军,倒不是他没有想过调动这支人马,而是现在关凤、马瑶雪都在长安带孩子,无人统兵,再者让女子来与贼军厮杀,刘封下意识还是不舍得让其出战,不忍其有任何伤亡。

凌寒答道“不错,此次是美思郡主请命,由关将军亲自上表当朝,陛下发下圣旨,巾帼军奉旨出征。”

“奉旨出征?”

刘封一怔,哑然失笑,“这几个人呐……”显然关凤他们也是猜到了刘封的顾虑,干脆不来和他请命,直接去找刘谌,只要刘谌点头,一道圣旨下来,刘封也就不好拦阻巾帼军上场杀敌了。

凌寒倒是充满了期待“巾帼军组建近十年,是时候向天下人展示英姿了。”

“好,这一次巾帼军危难之际挺身而出,就让她们彻底堵上那些只会坐而论道者的嘴吧!”

短暂的吃惊之后,刘封也下了决心。

这么多年来他执意建成巾帼军,多少年来饱受非议,至今朝中有人暗中议论巾帼军一无用处,只是耗费钱粮,甚至有人说是几位大将为了哄家中夫人的玩意,说得振振有词,实则是银样镴枪头,中看不中用。

凌寒抱拳道“请殿下下令。”

刘封略作思索,吩咐道“即刻派人连夜向美思报信,让她们到了荥阳之后偃旗息鼓而进,先到开封驻扎,听吾号令行事。”

“是!”

“另外,马隆这一支人马,暂且也留在谯郡,命其休整一番,随时待命。”

“遵命!”

凌寒看刘封再无命令,转身去传令。

凌寒走后不久,董平便随后赶来,脸色凝重“殿下,西门长卿伤势不轻,已经连夜离开蔚县,往洛阳去寻药疗伤了。”

刘封失笑道“区区一个烟雨楼,走了便走了,何故忧虑?”

董平言道“非是?为此事!西门长卿临走之时放出风声,说鲜卑大营中有藏宝图,是匈奴和鲜卑两族数百年积攒,已经闹得满城风雨,有人准备今夜再去贼营。”

“藏宝图?”

刘封眉头微蹙,“西门长卿这是故意乱我人心不成?”

董平言道“藏宝图真假未知,但西门长卿故意放出消息,恐怕别有用心。”

刘封双目微凛,沉声道“如此看来,这西门长卿来中原,并非是为剿贼,恐怕别有所图!此间事了之后,你马上暗中派人去一趟江南,我让云羽卫派人协助。”

董平抱拳答应,问道“那城中人去贼营之事……”“先放出消息,就说西门长卿这是故意为之,是让别人为其打探虚实,不可为其所利用,”刘封沉吟着,吩咐道,“轲比能此番折了臂膀,必定对蔚县之人痛恨至极,今有援军将到,正好用计除之。”

第1709章 自得其乐

陈留郡本是一个丰年,却因鲜卑军的入侵变得遍地狼藉,不仅兖州百姓惶恐逃窜,陈留附近的郡县也都人心惶惶,各地自发组织乡勇协助官兵一同防守。

谯郡距离陈留数百里,但因睢阳出现劫掠的鲜卑军,也变得紧张起来,谯郡百姓甚至有去结队曹家本族大院辱骂者,甚至向院内扔石块、烂菜叶等,这一切都是曹家人引狼入室造成的。

谯郡的曹氏和一众文武公卿私宅已经失势,虽有一些家丁,但也不敢触犯众怒,只能紧闭大门,每日在祠堂中祈祷,诅咒司马懿父子早死,这一切的过错都是司马家造成的。

随着魏国不断壮大,州府对谯郡的治理愈发用心,若不是经历这几次兵变,谯郡百姓的富庶并不比洛阳、邺城等地差多少。

铚县原本是徐州沛国之地,建安二十四年,为安置曹氏、夏侯氏宗族,分沛国置谯郡,铚县改属豫州谯郡。

这半月各县百姓都缩居在家不敢出门,唯独铚县依然有车马频繁进出,而且大多还为外乡之人,看起来个个风度翩翩,仪表不俗,比之谯县还要热闹几分。

那些百姓对此也似乎习以为常,甚至对那些陌生来客抛以冷眼,颇为不屑。

铚县之所以原本无人问津,近几年却因一人而名声大噪,慕名前来拜访者不计其数,但大多都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去,甚至还有些骂骂咧咧地离开了铚县。

此人正是铚县大大有名的士子,嵇家之子嵇康嵇叔夜,身为曹家驸马却甘于清贫,不肯在朝为官,颇为乡人所不解。

嵇康自幼聪颖,博览群书,广习诸艺,倡导玄学新风,娶沛王曹林的孙女长乐亭主为妻,拜郎中,调中散大夫,后归家不仕,屡拒为官,在家弹琴吟诗,自得其乐。

嵇康虽不在朝,但名声却比何晏、夏侯玄等人还大,为人孤傲,性情刚烈,连何晏等人的面子都不给,那些慕名来访者多被其拒之门外,好友仅二三人而已。

夏末秋初,烈日炎炎,蝉鸣枝头,天地间正改换新色,这一处村庄小桥流水,杨柳依依,一群鸭子正从河中游过,绿波泛起阵阵涟漪。

朝阳初升,阳光洒在村落中,这里一片祥和,早期的百姓扛着锄头正走向田间,就在此时,便见不远处乡间的一条小道上,一人一马悠然而来。

一匹普通的青鬃马,连笼套丝缰也没有,马上之人弓背驼腰,头发散乱,灰白的长衫略显破旧,在马背上摇摇晃晃,似乎随时要坠落下来。

那匹马似乎认得路,从小道上一直来到村口,扯了几口柳叶之后,迈着小步走进了村庄。

走近一看,马上之人满脸胡茬,一脸颓废之象,身上飘散一股浓烈的酒气,背后背着婴儿大小的葫芦,腰间晃荡着一把破旧的长剑,剑鞘已经脱皮,露出斑驳的痕迹。

村里的百姓似乎也认识此人,待人马走过之后,低声笑道“嘿,那个翻白眼的疯子又来了。”

一人摇头叹道“说来也怪,那么多锦衣公子带着厚礼千里来访,嵇先生见也不见,唯独这个邋遢酒鬼,偏偏就是他的座上宾,真是费解。”

另一人冷笑道“我听人说,嵇先生可是有卧龙之才,不是我们这些凡夫俗子所能看透的,你要是能理解,你不也去他那铁匠铺打铁去了吗?”

一位路过的老者笑道“这和种庄稼一样,你就说禾苗吧,你给它灌上大粪,越臭的长势就越好,要是给他浇油灌水,反而烂了根了,最好的就不一定是最合适的,这天下底下啊,说不清的道理多了。”

“嘿嘿,还是赵老伯会比喻,我看这喝酒的小子就像大粪,又臭又难看,却偏偏让嵇先生喜欢。”

“行了行了,再说两句,你家田里都要长草了,快走吧!”

几人说笑着走向绿草茵茵的田地,此时麦浪滚滚,远处看已经渐渐泛黄,麦穗开始垂下了头颅,凝结着最后的精华。

那匹马经过村中,大家都纷纷为其让路,从东口径直来到村西口,一株两人合抱的柳树之下,盖着三间简陋的茅屋,屋前屋后田舍青青,远山如黛,绕过村庄的那条河从这里流向北面。

篱笆墙内种着几块菜地,公鸡正飞上篱笆昂首打鸣,惹得一群老母鸡咕咕直叫,院子里有张石桌,一名七八岁的孩童正趴在桌上写字。

门前柳树下搭一座凉棚,这是村里唯一的铁匠铺。

路口摆着硕大的火炉,被烟熏的黢黑,一块排三尺高的土墩上摆着巨木,摆设铁锤、钳子等等,旁边的架子上挂着打好的铁锹、镰刀等农具。

火炉里的火烧得正旺,一人正坐在草席上拉着风箱,呼哧呼哧作响,神情专注而认真,似乎眼神已经融入炉腔的熊熊火焰之中。

另一人正从火炉里钳出一块巴掌大小的铁块,铁块烧得通红,放在架子上,提起手边的铁锤挥舞起来,铁块随之不断变形,火星飞溅,如同散落的流行。

铿锵铿锵——打铁的人身形高大,接近八尺,披头散发,看不清他的容貌,机械地挥舞着大锤,也不知道他究竟要锻造何物。

树荫之下一人鼓风,一人掌锤,两人不发一言,却配合默契,偶尔有经过之人观望,也不予理睬,若是有人看中了铁器,选定之后才可开**谈,这规矩在村里人人皆知。

哒哒——哒哒——就在此时,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与那打铁之声合在一处,似乎有一种韵律一般,打铁之人的节奏变得轻快起来。

那匹马到了铁铺前停下,打了个响鼻,刨着蹄子,但鼓风打铁之人却是头也不抬,旁若无人,自顾低头而作。

那马上之人打量着低头的两人,布满胡茬的脸上尽是沧桑,但看到这两人的时候却嘴角泛起了一丝微笑,是见到亲人的那种笑意,亲切而又温和。

那人在马背上也不开口,甩了甩乱发,伸手从背后解下酒葫芦,打开木塞,一股浓烈的酒香逸散开来。

一瞬间的功夫,打铁之声消失,鼓风之人也僵住了。

第1710章 狂羁之表

铁锤掉落尘埃,那人缓缓抬头,乱发中双目清凉,眸子黑白分明,年纪虽轻,却透着睿智,仿佛看穿了一切尘世。

虽然他神色还算冷静,但喉结却忍不住上下蠕动,叹道“好酒!”

“确实好酒,”鼓风之人也将目光从火苗中抽离出来,淡淡道,“我虽不善酒,却知是好酒。”

“当然好酒!”

马上人晃了晃葫芦,发出一阵清冽的水声,看似身形委顿,却不用手扶马背,左腿轻提便从马背上轻巧地翻了下来,似笑非笑地看着草席上的人,摇头叹道“不懂酒,你这一生便不完美。”

鼓风人眼睛一瞪“我懂茶!”

骑马之人翻了个大大的眼白,轻笑道“茶不如酒,酒中有乾坤!”

鼓风的腮帮子也鼓了起来,振声道“酒不如茶茶不误事,茶中有人生。”

“不必争了!”打铁之人看不下去,卷了卷袖子到一旁的石槽中洗洗手,笑道,“如此美酒,当抚琴助兴。”

那人仰天大笑道“哈哈哈,能听嵇中散一曲,不枉此行。”

那人眼睛盯着葫芦,抬手指着篱笆门“嗣宗兄,请进!”

鼓风之人也站起来拍拍土,忽然笑道“有酒无肉,岂不无趣?我去宰一只老母鸡来。”

打铁之人一怔,指点着那人失笑道“子期盯着那只老母鸡多时了。”

这两人正是如今铚县炙手可热的人物,打铁者便是人人求见不得的嵇康,那鼓风之人名叫向秀,铚县人虽不知其来历,但这二人经常在一起打铁自娱,十分默契,久而久之,也当做同乡人看待了。

骑马之人便是一年前搅动中原,名动天下的奇人阮籍,自从曹爽、夏侯楙之事水落石出之后,有人渐渐发现这其中军师阮籍的作用不可小觑,而此人忽然神秘失踪更是证实了这一点,没想到他竟还在中原游荡。

三人相视大笑,并肩走入宅院,一位年轻娟秀的妇人听到外面的动静,赶忙将院子里的孩子拉走,忙着去准备酒食了。

二人在院中水池边重新洗漱净面,来到草堂之中,摆设着两张桌椅,迎门摆着一张方桌,四张高背椅,内室则是坐席摆设,上面散乱地放着一本纸质书和两卷竹简。

两人就在放桌前坐下,阮籍自行取了两个小酒杯,拿起葫芦小心翼翼地到了七八分,神情十分凝重,生怕漏出一滴来。

浓烈的酒味彻底散发出来,嵇康取过一杯,放在鼻子底下闭着眼睛嗅了好一阵,忽然看向阮籍“此等好酒,当用碗饮,嗣宗兄却用小杯,未免太小气了些。”

阮籍笑道“非是愚兄吝啬,此等烈酒,一碗下去,保证你明日不能醒来。”

“哦?真有如此烈性?”

嵇康吃了一惊,他可是知道阮籍酒量的,听他如此一说,半信半疑。

“真假如何,稍后便知!”阮籍晃了晃葫芦,笑道,“待我听完一曲,便由你去喝。”

嵇康眼睛一亮,顾不上先喝杯中酒,放下酒杯快步走向后堂“且待我更衣抚琴。”

阮籍颔首而笑,等嵇康走了之后,却怔怔地望着酒葫芦有些失神,两道剑眉微微蹙起,似乎在想着什么抉择之事,时而忧虑,时而释然,变幻不停。

不多时向秀先擦着手走了进来,一脸满足,抬头却发现嵇康不在,疑惑道“叔夜兄呢?”

阮籍收回神思笑道“后堂沐浴更衣。”

“尚未饮酒,便先抚琴!”向秀看了看杯中酒,眉头轻皱,慨然道,“终究还是你阮嗣宗为叔夜挚交,吾等还是差了一些。”

嵇康失笑道“不是我阮某面子大,是这酒分量够!不知向贤弟的茶能否让叔夜如此动心?”

“嗐,他若是懂茶,又怎会与我在树下打铁?”向秀无奈道,“实不相瞒,我已经半月不曾听他抚琴了。”

“哦?”阮籍有些意外,“虽无美酒,但叔夜至夜便抚琴,从无间断,这是何故?”

向秀长叹一口气,缓缓坐在一旁,望着门外的阳光却一脸忧愁之色“还不是鲜卑贼入侵中原之事,屠戮数十万百姓,叔夜震怒不已,心绪难平呀!”

“原来为此!”阮籍双目微缩,桌下的拳头握了握,却笑道,“我以为二位归隐山林,不问世事,志高清峻,全然不顾此事呢!”

“嗣宗兄何出此言?”向秀不满地扫了一眼阮籍,“叔夜刚肠疾恶,轻肆直言,遇事便发,这你又不是不知,何必取笑?”

阮籍无声而笑,并未出言反驳,嵇康的性格比他自己还要刚烈,任性不群,他也劝过几次,但终究难改,恐他日后遭祸。

就在此时,忽然隔间的帘笼后面传来一阵清冽的琴音,山间流水般清淙悦耳,让人精神一振,原来是嵇康已经在后堂开始试琴了。

一股袅袅青烟从草帘中飘出,阮籍和向秀二人低眉静坐,听着嵇康调琴、抚琴,即将中午时分,天气正热,但田间的虫鸣和院子里的鸡叫声都消失了,天地间只剩悠扬琴声。

不知多久,一曲终了,似乎连闷热的暑气也消散许多,只见一道白衣人影挑动帘笼走出来,身材修长,乌发浓眉,双目如同星辰一般,鼻如悬胆,唇若涂脂,飘逸之态宛若仙人,与方才打铁的形象简直是云泥之别。

阮籍深深地看着嵇康,缓缓道“此乃蔡中郎琴曲之《伐檀操》,许久不曾听到,不想竟能出自贤弟之手。”

向秀一怔,《伐檀操》是魏国女之所作,伤贤者隐避,素餐在位,圣王之制不存,能治人者食于人,治于人者食于田,叹贤者隐退伐木,小人在位食禄,惜上之不知,王道不施,嵇康这是暗有所指。

嵇康不说话,面色略显凝重,背着手走过来,将桌上那杯酒仰头喝下,未料此酒浓烈,辣了咽喉,忍不住咳嗽起来,整个人佝偻着身躯,脸色涨得通红。

阮籍起身轻抚其后背,宽慰道“鲜卑之事,叔夜无需挂虑,剿贼之日,不远矣!”

第1711章 饮酒自醉

嵇康咳得涕泪直流,面色通红,方才的飘逸之姿尽失,正好将他眼中的悲伤之色掩去,用衣袖擦着眼睛坐了下来。

“好酒!”逝去眼中的泪水,嵇康指了指葫芦,嗓子有些沙哑,慨然道,“吾性好酒,饮此佳酿,方知二十年虚度矣!”

阮籍眉毛一挑,颇有自得之色,这壶酒他可是费了不少周折才弄来的,保存了两个多月硬是忍着没喝,就是心中记挂着嵇康,想和他一起分享,酒逢知己方能尽兴。

向秀看着阮籍倒酒,酒水清澈透明,与平日所见果然不同,好奇问道“这酒……真有如此好喝?”

阮籍抬了抬眼皮“子期若想尝尝,分你一杯也无妨。”

向秀马上连连摇头,虽然好奇,却断然拒绝,普通的酒他喝上一口就浑身发红,瘙痒难耐,这酒看起来更加浓烈,哪敢轻易尝试?

阮籍斟满酒,与嵇康对酌,言道“待胡贼除尽,此酒想必不久便可出于酒肆之中。”

“哦?”嵇康这一次慢慢地品着,滋溜溜喝了一口,只觉得喉头到胸口一阵发烫,十分痛快,长出一口气,“如此岂非又要多打些铁器了?”

阮籍看了看嵇康,言道“以叔夜之才,何至于连一坛酒都吃不起?只是朝堂**,小人作乱,贤弟不愿与竖子为伍罢了,当今汉室振兴,百姓安乐,叔夜……”

嵇康似乎没有听到阮籍的话,再次端起酒杯大声道“如此佳酿,又遇知音,当一醉尽兴!”

阮籍眼中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无奈之色,展颜大笑道“好,今日与贤弟一醉方休,倒要看看你酒量究竟如何。”

看着二人欢饮,向秀在一旁只能干看着叹气,此时喝茶也觉得无味,变为二人斟酒,听他们东拉西扯,谈古论今,倒也有趣。不觉数杯酒下肚,还未等炖鸡上桌,嵇康便舌头发硬,醉态迷离,先前还嬉笑怒骂,这时候却涕泪连连,捶胸顿足。

向秀有些着急,在一旁劝着嵇康,阮籍却神色自若,依旧为嵇康斟酒,听他胡言乱语,也喝得面色潮红,方才还极其珍惜的美酒洒落桌上。

“胡人戮我同族……心何恨?”嵇康趴在桌上,断断续续念叨着,遥指北方,“悔吾不能……不能仗剑杀敌,驱逐胡贼,护……护我九州同族——”

“叔夜兄,你醉了,快去歇息吧!”向秀扶着嵇康劝慰着,发现他沉沉睡去,才松了一口气,“嗣宗兄,快来帮我……”

等他抬头看的时候,阮籍也趴在桌上不省人事,手臂一松,杯子打翻,连葫芦也撞得摇摇欲坠。

向秀赶忙用一只手抓住葫芦,盖好木塞,将嘴里还念念有词的嵇康拖到另一边的草席上,转头看了看阮籍,无奈摇头,又将他也一并拖过来,盖上被褥,叹息一声来到门口。

看到那妇人正准备端酒菜,向秀无奈笑道“嫂夫人,暂时不必端来了,他们都……醉了。”

妇人吃了一惊“平日饮酒,一两坛都不曾醉,今日怎得如此之快?”

向秀无奈道“嗐,都是那阮嗣宗害的,也不知他从哪得来的酒,才几杯下肚便醉了。”

那妇人看了看草堂,张口欲言,却又转身退了回去,从厨房里拿出抹布来收拾酒桌,自始至终温婉轻柔,不见丝毫责怨之色。

向秀看了看堂上沉沉睡去的二人,缓步走出院子,坐在柳树下怔然不语,他心中明白,虽说那酒极烈,但二人如此快便醉倒,也是因为心中愤懑,酒不醉人人自醉。

鲜卑军屠戮兖州,所做之事令人发指,残暴之举骇人听闻,试问谁又能无动于衷?

嵇康性好追求自然,处事高蹈独立,厌弃功名富贵,栖心事外是对当世权贵的不满,向秀深知嵇康对那些世家极其厌恶,不愿与之同流合污,对那些教条礼法更是深恶痛绝,才有了出世之心。

其实像嵇康这等赤忱刚烈之人,听闻胡贼入侵,他的感触尤深,内心也就比他人更痛,但曹氏大权旁落,司马阴狠狡诈,如之奈何?

一觉睡到黄昏时分,嵇康他们醒转之后吃饱喝足,再看到那葫芦里的酒,真是又爱又恨,倒了半杯慢慢品尝。

月起东山,三人来至屋后搭建的凉亭之中,这凉亭搭在两颗树中间,离地有五尺来高,正好临风赏月。

默饮半晌,阮籍忽然言道“这壶酒,便赠与贤弟。”

嵇康不假思索,摇头断然答道“不受!”

阮籍看着嵇康,洒然一笑“若再归,当痛饮三日!”

嵇康还是摇头,盯着杯中残酒。

阮籍将半旧的宝剑放在桌案上,长身而起,看着半圆的明月,朗声道“贤弟之剑,愚兄持之,恶贼不出,此恨何消?”

嵇康缓缓抬起头来,看着阮籍的目光深邃而明亮,顿了顿问道“果真要去?”

“一定要去!”阮籍转过身来,笑得比月光还皓亮,挑眉道,“不除此贼,吾心不快,心中不快,饮酒便无味,如此余生岂非苦闷至极?”

向秀在一旁听得直皱眉头,这两人先来不提任何杀贼之事,宿醉之后这说话都云山雾罩的,不知在说些什么,难道梦里交谈不成?

“好!”就在此时,嵇康忽然也笑了起来,猛然起身跑下凉亭,大声道,“吾新得一曲《广陵散》,正好为兄壮行!”

阮籍一怔“广陵散?”

向秀吃了一惊“广陵散便是《聂政刺韩傀曲》,此曲乃半年前叔夜康游玩洛西之时在山中弹琴,引出一老者,为这老者所赠,琴曲慷慨激昂,能闻戈矛杀伐之气,共有二十余段,余只听过其中一段,实为天上之曲也!”

“聂政刺韩么?”阮籍闻言嘴角泛起一抹笑意,仰头看向天上明月,缓缓道,“倒要洗耳一听。”

向秀看了看桌上斑驳破旧的那把剑,想起方才之言,脸色一变,忙问道“嗣宗兄该不会是要去鲜卑大营吧?”

阮籍却摇了摇头,淡淡道“轲比能已是涸泽之鱼,命不久矣!”

第1712章 百姓送粮

夜风微凉,明月西斜,银辉笼罩着这个静谧的村庄,昔日热闹的虫声消失,蛙鸣静默,只闻清风拂过枝叶的婆娑之声。

深夜一曲广陵散,肃杀之气如同秋霜过境,叫蚊虫蛰伏,令鸟兽无声,万籁俱寂,经久不息。

凉亭中,只余半杯残酒,一张破琴,琴已裂,弦已断!草堂内,嵇康沉醉而卧,泪痕犹在,与故人依依作别,倒不如欢醉睡去。

柳树下,阮籍翻身上马,一人一剑,披星戴月踏向远山,头也不回。

向秀怔怔地站在篱笆墙下,远去的背影渐渐消失,屋内黢黑一片,但方才的一幕,却在脑海中久久不能散去。

一曲广陵散,竟让二人抱头痛哭。

曲终之后,嵇康摔琴悲啸“恨不能以琴为剑,立功沙漠,驱除胡虏,死于战场之上,马革裹尸而还也!”

阮籍大笑道“吾有剑,弟有琴,一曲广陵散,足矣!”

嵇康正色道“为兄抚奏广陵散,他日兄长若不归来,《广陵散》自此当绝矣!”

*******接连数日,刺杀轲比能的人不减反增,仅剩的三名护卫也受了伤,不过有王庭骑兵团的保护,还是没有人能接近轲比能,倒是有惊无险。

琐奴已经去了七日,算着路程快马加鞭应该在归途之中,只是如今中原大乱,不知他们在路上是否顺利,刘封又会如何答复,失去了斗志的轲比能忧心如焚,度日如年。

正焦灼之时,细作终于带来了好消息,因为蔚县汇聚的绿林豪杰劫杀许多鲜卑军,甚至杀死几名头领,中原百姓无不欢呼,颍川、许昌等地的百姓自发捐赠粮米油盐送来蔚县,大车小辆竟有上千。

到了开封境内,因为担心鲜卑军劫掠,他们将粮草藏在蔚县西北的恶狼谷中,由蔚县中人每日再去转运到城中去。

轲比能闻报大喜,咬牙笑道“本汗正愁除此恶贼无计,真是天助我也。”

副将却担心道“恶狼谷听说地势险要,恐怕其中有诈。”

轲比能冷笑道“区区绿林贼军而已,他们如何懂得用计?

琐奴至今不归,正好抢了这些粮食应急,叫那些贼军知道本汗的厉害。”

副将又道“琐奴大人正与汉军谈判,此时出兵,只怕会伤了和气,倘若被刘封听到,琐奴大人岂不危险?”

“嘿嘿,这尔等就有所不知了,”轲比能冷然笑道,“这些绿林草莽,也是官府的心头大患,此次趁势聚集在蔚县,官府必定也在防备,我们去枪贼军的东西,在官府看来,不过是‘狗咬狗’罢了,他们乐得坐山观虎斗。”

“狗咬……”那副将听得一愣,话说了半句硬生生吞了回去,这个比喻实在抬不恰当了,干笑道,“大汗英明,不知该如何定计?”

轲比能背着手来回走了几圈,沉吟道“不过你方才之言也有道理,?我们虽无惧汉军,更不怕那些贼人,但还是要证实此事,汉人有句话叫做防人之心不可无,今夜先派人潜入恶狼谷去调查清楚。”

吩咐副将传令各营不得放松警惕,轲比能挑选五名得力护卫连夜前往恶狼谷,务必要查清楚那里是否真有粮米。

天明时分护卫便回到大营,非但告知谷中崖洞上摆放许多粮食,一处潭水边还养着数百只羊,更每人带回了两只已经拔了毛的鸡,听得轲比能差点留下口水。

马上吩咐士兵去炖鸡肉,轲比能即刻召集诸将议事,虽说郁筑建、那致轩等人不在,但各部落提拔上来的头领还是有些实力的,这么多年更他东征西战,也有统兵之能。

轲比能环顾众人,显得意气奋发,大声道“诸位,我等被司马老贼所骗,才狼狈至此,此仇必须要报,但这是大仇,要慢慢来报,现在有个机会能报小仇,诸位可敢与本汗同去?”

众将面面相觑,无人答话,现在大家都饿得前心贴后背,站着都两股战战,战马也多被宰杀,哪里还有报仇之力?

沉默之中一人大着胆子问道“大汗要找谁报仇?”

“就是蔚县的那一群恶贼!”

轲比能遥指西面,沉声道,“我等堂堂草原英雄,岂能被这些草寇所欺?

本汗已经找到他们存放粮食的地方,谁愿与我同去?”

一听到“粮食”两个字,众将顿时两眼放光,纷纷起身举手吵闹起来,生怕将自己部落落下,抢不到粮食还要挨饿。

就在此时,士兵已经将炖好的鸡肉端了上来,顿时香气四溢,满屋子都是吞咽口水的声音,独自也开始咕咕叫起来,如同战鼓一般。

轲比能暗暗吞咽着唾沫,看到有人不自觉地流下了口水,十分满意,大声道“这几只鸡就是本汗派人从那里偷回来的,只要大家听我调遣,抢回这些粮草,我等便不愁吃喝了。”

众头领都眼睁睁盯着盆中的肌肉,又一次无人答话,有人甚至忍不住靠了过去,便要用手捞里面的肉块。

轲比能此时也觉得口水快从嘴里喷出来了,马上下令将肉分与众人,自己独得半只鸡,就在草棚中用手抓将起来,也不顾上烫手,狼吐虎咽猛吃起来。

吸溜之声不绝于耳,外面的士兵听得愈发难受,抱着肚子远远躲到一旁去了,若是再站立片刻,他们忍不住要造反冲进去抢肉吃了。

两大锅肉转眼间连肉带汤都吃的一干二净,甚至连骨头都被吃掉一半,锅底剩的许多渣滓还有人伸手在里面挑来挑去,这点肉也只够他们解馋而已。

轲比能吃了个半饱,心满意足地打了个饱嗝,看大家的神色就知道已经无需再鼓舞士气,起身言道“今夜本汗将兵分三路去抢粮,回来之后全军都能享受,诸位马上回去准备,挑选精锐饱食一顿听候命令,不可走漏了消息。”

“遵命!”

众人轰然应诺,意犹未尽地看着那两口锅,舔着嘴唇走出了草棚。

想着到了明日便有鸡肉、羊肉吃,还有白花花的米饭,就觉得四肢有力,干劲十足。

第1713章 众怒难犯

轲比能自以为得计,认定蔚县的那些人不过是绿林草莽,却不知真正的对手便是他最为忌惮的刘封。

鲜卑军缺粮,恶狼谷的粮草正是刘封设下的诱饵,要以少胜多,唯有借助天时地利方可成功。

鲜卑军虽说军心涣散,但毕竟人数众多,强行围剿必定殊死反抗,正所谓困兽犹斗,不可与之力敌,正好见轲比能有攻打蔚县之心,便将计就计以粮草肉食诱之。

轲比能深夜派人查探恶狼谷,偷走几只鸡,这一切都在凌寒等人的监视之下,对其行踪了如指掌。

这几日苦心布局,每日运送粮草到恶狼谷,就是将鲜卑军引诱出来来查探虚实,见其果然上当,第二日一早马上将消息禀告刘封。

刘封闻报笑道“鲜卑军缺粮已久,轲比能必定今夜就来恶狼谷,除贼之日就在眼前。”

董平已经有些急不可耐“属下马上去通知众位兄弟。”

此时蔚县城中心怀叵测的人大多已经离去,有些去鲜卑营中查探藏宝图,有些追随西门长卿去了,剩下的基本都愿听从侠义堂的调遣。

“不可!”刘封拦住董平,“城中人多嘴杂,恐有轲比能的细作,可先派人叫美思天黑之时带兵前往恶狼谷埋伏。”

董平皱眉道“若不叫他们早些准备,只恐到了晚上不好集合!”

刘封笑道“我自有办法叫他们连夜动身,暂且不必惊动。”

董平现在对刘封可是彻底心服,抱拳道“遵命!”

刘封又对凌寒吩咐道“即刻通知云羽卫,以最快的速度向马隆送信,若能明早五更时分赶至陈留,便放火冲杀鲜卑军东营。”

“是!”凌寒答应着,又问道,“可要向马将军报信,叫陈留守军也早做准备,到时候里应外合?”

刘封摇头道“不必,陈留守军及百姓已经十分疲累,不可再叫其贸然出动,今日只管将鲜卑军杀散,先解陈留之围,其余胡贼可分而破之。”

凌寒也去传令,才出门不多久,马上又转了回来,一脸惊喜之色“殿下,陈留方才有消息送到,我们不必出兵了。”

刘封一怔“陈留?”

“不错!”凌寒答道,“是从洛阳送来的急报,轲比能派人往河内请降,欲回河北重整兵力攻杀魏军,以报司马懿欺骗之仇。

事关重大,徐军师和荀太守都不能定夺,又恐消息传递太慢,便用信鸽一早将消息送到陈留,马将军派人扮做鲜卑军趁乱混出城来报信。”“轲比能请降?”刘封闻言眉头微蹙,却没有太多的欣喜之色。

“正是!”凌寒见刘封不喜反忧,疑惑道,“鲜卑军投降,为报司马懿背叛之仇,决心全力攻打魏军,如此好事,殿下有何忧虑?”

“此事于我军的确有百益而无一害,”刘封微微点头,却轻叹一声,“若如此简单,徐陵和荀方二人便可做主,为何又发来急报?”

“这……”凌寒一怔,“莫非还有什么隐情么?”

刘封迈步来到庭院,背着手仰望天空,遥视北方,缓缓道“轲比能主动来降,但鲜卑军犯下种种恶行,就算本王能暂释前嫌,天下人是否会答应,那死去的数十万无辜百姓是否·能同意?叫他们如何在九泉之下瞑目?”

“殿下——”

凌寒大吃一惊,猛然明悟此事背后牵涉的累累血债,已经无法用两国相争的利益来平衡了。

“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今贼在眼前,岂能容他再杀我同族?”

刘封低下头,仿佛看到大地上流淌着的鲜血,眼神逐渐变得凌厉起来。

凌寒一阵愕然,想到此事牵涉极大,如果贸然答应,汉军便可能被天下人所骂,刘封也会遭受千夫所指,甚至留下千古骂名,与那司马父子同列一类,一世英名扫地。

愣了一阵之后凌寒已经明白刘封之意,抱拳道“属下这就派人答复荀太守。”

刘封转过身来“马上向河内送信,将鲜卑轰出营外,叫三军将士都知道此事。”

“遵命!”

“还有……”刘封忽然冷笑道,“顺便散步一条消息出来,就说琐奴一行携带一份十分神秘的卷轴向大汉求和。”

凌寒又一愣,忽然眼睛一亮“殿下可是暗指藏宝图?此消息一旦放出,那些绿林中人必定会去追杀鲜卑使者一行,叫他们有去无回。”

“不错,琐奴是轲比能的心腹,绝不能让其走漏。”

刘封双目微凛,琐奴这个混蛋也算是轲比能的狗头军师,这许多年来出了不少馊主意,该让他尝尝那些草莽豪杰的厉害了,交不出藏宝图,那些人有至少一百种手段来对付他。

凌寒领命而去,脚步轻快,他不知道别人如何感想,方才进门时他虽然高兴,但心中总觉得不痛快,直到听到刘封拒绝鲜卑军投降,才整个人舒畅起来,仿佛出了一口恶气一般,原来竟是为此。

若天下人都是如他想法大同小异,此事一旦宣扬开来,汉军声势必定再一次暴涨,甚至导致河北民心倾覆,此消彼长之下,魏国上下恐怕也会人心动乱,甚至影响到两军之中,不战而屈人之兵,大概就是如此吧?

凌寒走后,刘封又派人将董平请来,吩咐道“天黑之后派人在城中散布消息,就说轲比能派人到河内请降,愿献上一份藏宝图求和,被麒麟王断然拒绝,轰出营外。”

董平还不知道河内的消息,惊问道“轲比能派人请降了?”

“不错!”刘封点点头,却冷笑道,“此等见风使舵之小人,欠下累累血债,吾岂能容他?”

“殿下此举英明,当真是大快人心!”董平兴奋地一拍大腿,十分赞成刘封的决策,“属下这就去安排。”

刘封又问道“监视鲜卑大营的人可都安排好了?”

董平抱拳道“殿下放心,派去的都是侠义堂精明之人,只等鲜卑军离营出动,便马上来禀告。”

刘封言道“天黑之后我亲自去恶狼谷调度兵马,你只等五更过后将消息放出,招呼全城豪杰杀奔北营老巢,去找藏宝图!”

董平哈哈大笑道“没想到这个不知虚实的藏宝图却成了致胜之宝。”

第1714章 首战正名

到了掌灯时分,蔚县还如往常一般热闹,刘封将城中之事交代董平之后,与凌寒几人前往恶狼谷。

陈留境内山脉也不算多,恶狼谷算是最险要的一处,听说当年此处有狼群盘踞,伤害百姓,官府屡次清剿无效,最后召集乡勇火烧山谷,将饿狼全部烧死,才除此大患。

凌寒轻车熟路,乘着月光直奔山中,来到一处树林之中,吹了几声口哨之后,马上便有人出来接应,翻过前方的山头便是恶狼谷。

那人认得凌寒,抱拳道“禀大人,关将军已经在前方埋伏好了。”

凌寒点点头,叫那人带路前往山顶,此时明月已经升到半空,山间不时传来虫鸣之声,谷内有人举着火把巡视,火光稀疏,从外面看起来防守十分薄弱。

“大哥,你来了!”关索正坐在一块大石上眺望远方,转头正好看到刘封几人,跳下石头迎上来,“鲜卑军何时能到?”

“快了!”刘封看看左右,问道,“美思郡主何在?”

“郡主在对面!”关索指了指山谷另一侧,“我跟三娘守这一侧。”刘封微微点头,观察谷中形势,这条山谷不算狭长,也不曲折,但谷口窄小,谷内宽阔,正如一个放大的火塘一般,等贼军进入谷内,只要派兵守住谷口放火,定能大获

成功。

“大哥!”正在观察的时候,一名女将挎着刀快步走来,正是鲍三娘,身后跟着四名女兵,个个飒爽英姿。

刘封笑道“三娘,此次巾帼军主动请缨来剿贼,打响正式出兵第一战,定要一展军威,不让须眉。”

鲍三娘傲然答道“殿下放心,末将此番奉关将军将令出兵,众军士早已准备多时,剿不清鲜卑狗,绝不回洛阳。”

刘封笑道“好,待抓住轲比能之后,兖州的鲜卑军便交给你们来对付了。”

鲍三娘大喜“多谢殿下!”

刘封回头看了看关索,笑问道“可要让兴国助你们一臂之力?”

“不必用他!”鲍三娘瞪了关索一眼,“我们巾帼军无需男子相助。”刘封无奈一笑,他也知道巾帼军这许多年来饱受质疑,此番围剿鲜卑军,就是证明她们实力的机会,虽然将来巾帼军不一定全是女子,但眼下关索确实不易插手,否则以

关索的名声和实力,恐怕外人会把一半的功劳算到他的头上。

勉励几句之后,刘封将关索和鲍三娘留在南山守卫谷口,他则去北口协助美思出兵,叫关索看火号行事。虽说巾帼军战力也不算弱,但毕竟没有真正上过战场,尤其是行军布阵,实地对敌和校场演练大不相同,把握时机尤为重要,这是巾帼军踏上征途的第一战,一定要让她

们打出自信来。

刘封来到山谷以北,还未到山坡上,刘封便被巡哨的士兵发现,虽然拿出了腰牌,还是被几名女兵监视着上了山顶。

张月正在召集各营做最后部署,作为巾帼军的军师,她对这次战斗也看得极重,不容有失。

她知道刘封已经改扮过,闻报赶忙迎过来,笑道“有殿下亲临阵前,巾帼军此战必胜。”

刘封笑道“巾帼军蓄势已久,此战志在必得。”虽然没有见过张辽,但张月眉宇之间透着几分英气,显得从容自若,虽然不善刀枪,但在阵前却颇有女将风范,刘封倒是希望她能有张辽那般的韬略,能有七八成也足以

带领巾帼军名震天下了。巾帼军共分两部,一部由关凤、马瑶雪等人在长安训练,一部由张月和鲍三娘几人在襄阳训练,后来调转到洛阳,此次巾帼军的主力便是洛阳的兵力,张月和鲍三娘自然

格外用心。

张月向刘封汇报着巾帼军的兵力和部署情况,到山上来找美思,却见美思正坐在古松之下托腮发呆,不由哑然失笑。

去年美思已经与霍弋在长安喜结连理,随后霍弋便奉命出征,此时夫君就在北面不远的官渡,不知是否起了相思之情。

张月走过去轻笑道“郡主,大战当即,可不容你失神呀!”

“月儿姐……咿呀!”美思悠悠转过头来,猛然看到张月身旁站着一位粗豪的大汉,霍然起身指着刘封,“这是什么人?”

张月笑道“就是大将军,你这两日不还念叨让大将军来帮忙么,这不来了?”

“他是大将军?”美思一双杏眼打量着刘封,摇头道,“不是不是,月儿姐你小心被人给骗了。”

张月失笑道“殿下易容改扮早就在蔚县了,临行之时荀太守早已告诉过我了。”

“呀,果然是大将军,太好了太好了!”美思见张月如此肯定,顿时拍着手大笑起来,意识到自己失态,轻咳一声敛容抱拳道,“末将美思参见大将军。”

“免礼吧!”刘封虚扶美思,笑问道,“方才看你若有所思,莫非是想绍先了么?”

“哪有?”美思腮帮子微鼓,斜着眼不屑道,“末将是来杀敌的,哪有功夫想他呀!”

张月打趣道“还说没有,方才都在发呆了。”

“才不是为这事!”美思摇摇头,忽然看向刘封,正色道“殿下,美思想问你一件事。”

刘封点头道“但讲无妨。”

美思言道“对于你们汉人来说,鲜卑是外族,匈奴也是外族,我们羌族也是外族,现在鲜卑军走投无路,要把他们清剿消灭,等将来天下统一,我们羌族会不会也……”

说到后面,美思咬着嘴唇低下头,虽然没有说明,但其意再明显不过,原来她是在担心羌族将来的命运。“不会!”刘封不假思索便坚定摇头,认真答道,“天下一统乃是大势,但九州之内并非只有汉人,自三皇五帝以来,各有后代流传至今,皆为我华夏之民,只要各族同心,

便无征伐。”张月也没想到美思会因为鲜卑军的事情想起自己的同族,劝慰道“郡主,大汉盛世录其实早已说过,我们华夏之民要各族和谐,同心御外,护佑我们子子孙孙万代传承,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嗯,我相信殿下的话!”美思重重地点头,眼神渐渐明亮起来。刘封心中暗叹,转身看着升上东山的明月,此次只顾着消灭鲜卑军,却忘了其他各族的反应,待此事结束之后,还要让费祎他们及时安抚其他各族才行,不然很容易被有心人利用。

第1715章 胜利音符

月上中天,将近三更时分,刘封和张月、美思讨论着巾帼军的建设和将来的发展,越说越投机,竟连海军建制都谈了个七八分,令人心潮澎湃。

就在此时,斥候前来禀告“将军,鲜卑军到了!”

刘封马上和二将来到恶狼谷谷口,果然见远处黑压压一队人马正在急速靠近,似乎已经探知谷内并无多少守军,鲜卑军靠近之后毫不掩饰便直冲过来。

美思铿锵一声抽出了腰刀,娇喝道“快快快,准备放箭!”

张月却比较冷静,拦住了美思“不必着急,先等他们入谷!”

刘封静静站立在古松之下,看着鲜卑骑兵轰然而至,也不知他们自恃悍勇还是因为谷中粮食的诱惑,便肆无忌惮地杀进了谷口。

谷口的守军叫喊着,只来得及胡乱放几箭,第一队鲜卑军便冲进谷内,谷中看守的人听到叫喊声,急忙敲锣打鼓,鲜卑骑兵已经冲杀进来。

无数火把如同长龙一般游走在山谷中,将堆放粮草的十余个石碓被鲜卑军团团围住,粮食都用麻袋装着摆放在谷中,用石块垒砌起来,有些麻袋破损,白花花的大米在石峰中洒出来,有人已经忍不住抓了两把硬生生喂到嘴里咀嚼起来。

崖洞中还有冷藏的猪肉和鸡肉,有人发现之后马上马上招呼同伴,很快便被几队骑兵冲过去占住洞口,有人冲进去拿出生肉来兴奋大叫。

冲进来的贼军忙着抢夺粮食,甚至都来不及追杀那些奔逃的守军,任由他们逃走,山谷后的瀑布下方传来羊叫声,贼军大喜,一群人欢呼着又冲了过去。

谷中一片大乱,张月也有些按捺不住了,看向站在树下纹丝不动的刘封“大将军,可要出兵了?”

刘封摇头道“稍安勿躁!轲比能还未出现,他必是将兵马分作两队,还有一路兵在后方接应。”

美思急道“如果轲比能看守大营,没有亲自来带兵,不是错过机会了?”

刘封淡然笑道“轲比能比会亲来!”

美思见刘封说得肯定,也不好反驳,在一旁急躁地劈下半截树枝拿在手中挥舞,驱赶着飞舞的蚊虫,不时向山下张望。

张月问道“大将军何以判定轲比能会亲自来抢粮?”

刘封笑道“轲比能已然派人向河内请降,其无意再攻陈留,大营自然无需镇守!贼军困饿近一月,若轲比能不亲自来督军,只怕这些先来抢粮的部落便将资源占为己有,如此一来鲜卑军必会自相攻伐,不战自乱。”

“轲比能请降了?”

张月吃了一惊,美思也错愕盯着刘封,两人都在奇怪,既然轲比能请降,为什么不直接收服鲜卑军,还要苦心设计围剿?

“有些人的罪行,是不容原谅的!”刘封叹了口气,望向远处,“若是放了这些贼人,那死去的数十万冤魂,叫我如何去祭奠他们,如何能叫他们在泉下安息?更何况此等残暴之人,今日纵去,明日便凶性复发,不可留为后患。”

看她二人不语,刘封便知道她们动了妇人之仁,女子多同情之心,虽然刘封此举无可厚非,但觉得如此就杀数万要投降之人,还是未免太过残暴了。

看着山谷中已经开始为粮仓争吵起来的鲜卑军,刘封言道“待今夜除去轲比能之后,你二人带兵清剿贼军,再到小黄等地去看,那里白骨森森遍地皆是,便知道这些虎狼之辈根本无需饶恕。”

张月轻抿嘴唇,还想说些什么,却见美思用树枝指着远处小声叫道“快看,又有贼军来了。”

三人躲在树影之下观察,果然还有一队人马赶来山谷,比刚才的人数还要多,马蹄声远远便传来,声势骇人。

张月吃了一惊“鲜卑骑兵果然名不虚传。”

美思却嘟着嘴冷哼道“我们羌人也有这么强大的骑兵,但从来不会滥杀无辜。”

说话之间,那一队人马已经到了山脚下,当先一人穿着宽大的斗篷正在指挥分派,留下两队人马守了在谷口。

这人头戴竹篾编织的大檐凉帽,帽顶上不忘插几支雉尾以彰显身份,虽然黑夜中看不清他的形貌,但刘封断定此人便是轲比能。

安排好人马之后,轲比能带兵进入谷中,在十几名鲜卑军催马来回大声呵斥几次之后,那些争执的人才渐渐安静下来,但还是各自簇拥在石碓前不肯散开。

轲比能在马上扫视四周一圈之后,翻身下马来到近前的石碓前,抓起一把白米放在鼻子下深深地嗅了一阵,才仰天得意大笑起来,那些属下也都跟着大笑,甚至有人吹起了口哨。

有两名头领上前向轲比能请令,说了几句话之后,马上分派出一队人在水潭边的草坪上开始累砌石块,搬运木材,有人搬出了崖洞里早就开剥好的猪肉、鸡肉等在水中漂洗,看来是先要在这里搞个大型烧烤篝火晚会了。

张月见刘封还不下令,在一旁提醒道“将军,快到五更了!”

“大将军,还不动手吗?”美思已经急得跺脚了。

刘封摇头道“轲比能深恨蔚县众豪杰,此次得了粮草却不急于退兵,定是想在此等候蔚县之人来救应,将计就计杀人报仇,且等他将人马调入谷中再行动。”

二人将信将疑,看向谷中,果然见轲比能安抚众人之后,又转身来到山谷口,将山谷外的士兵调进来,埋伏在山崖下的草丛之中,派出斥候在外面的林中监视。

就在她们对刘封愈发佩服的时候,却听刘封开口沉声道“点火!”

美思转头对亲兵娇喝道“快,点火!”

发信号的士兵马上将准备好的火把点燃,站在一块岩石上向对面挥舞,发出信号,

对面的鲍三娘和关索显然也早就等不及了,马上便有火号回应。

刘封这才拔剑大喝道“鸣号!”

滴滴滴嗒嘀嗒嗒嘀——

一声嘹亮的冲锋号划破了夜空,惊得群鸟飞起,鲜卑军愕然抬头,他们还从未听过这古怪的声音。

刘封站在山头之上,眼中光芒闪烁,有缅怀也有欣慰,这慷慨激越的音符从今夜起将会响彻这个时代。

第1716章 陷入绝境

轲比能正准备派人查点粮食和肉的数量,瀑布下还有几百头羊,这是全军的口粮,在得到汉军答复之前必须省吃俭用,不能让任何人私吞。

就在此时,忽然山顶上一道高亢激越的声音穿破夜空,带着磅礴之势响彻恶狼谷,吓得轲比能一个激灵,抬头看向山顶。

从未听过这种声音的鲜卑军也惊得四下张望,战马也受了惊,不安地刨着蹄子,山谷中嘈杂的人声消失,随之而起的是坐骑的嘶鸣声。

轲比能心生不安,还未站起身,下一刻便见山谷口大块大块的石头落下来,还有无数木桩和树枝,脸色大变“不好,有埋伏!”

两步报过去抓住坐骑翻身而上,抽刀大喝道“撤,快撤!”

轲比能打马冲向谷口,只有十几名护卫跟上,其他的鲜卑军还未反应过来,甚至大多数还在犹豫,粮食和肉就在眼前,却突然要撤退,谁也无法割舍。

饥饿和危机对他们来说都同样致命,一时间难以抉择,反而全都愣住了。

轰隆隆——闷响声在谷口传来,木石如雨而下,烟尘滚滚,弥漫在山谷口冲天而起,很快便将月光遮挡,远处的树木消失不见。

轲比能冲到谷口,见乱石已经挡住去路,带马在原地转了几圈,看着高耸的山崖,目露惊恐之色,敌军早有准备,只怕插翅难逃了。

“大汗,路口被封住了,我们该怎么办?”

埋伏在谷口的士兵赶来禀告,刚才乱石砸向,藏身树林中的士兵死伤无数,根本来不及冲出去。

轲比能看到山顶上亮起了一团团篝火,深吸一口气,大喝道“快去后山寻找出路!”

几名鲜卑头领招呼着属下,赶忙到后山去寻找出路,此时山谷中的鲜卑军才意识到事态严重,又开始慌乱起来,纷纷簇拥到山谷口。

嗖嗖嗖——无数细小的火头穿破夜空飞落而下,铺天盖地从天而降,像天空的流星,更像山野间大群的流萤之光,炫目美丽。

但这对鲜卑军来说却恐怖无比,见火箭落下,四处奔逃,踩踏倒地者不计其数。

几轮火箭集中的对象正是谷口的那些木材和草叶,那里面夹杂着许多枯木和碎叶,遇火即燃,很快山谷口便起了熊熊大火,将出口彻底封死。

轲比能带马躲在山崖下面,不多时士兵来报,后山全都是悬崖峭壁,只有这谷口一条出路,那瀑布是从十余丈高的山上落下,根本没有出路。

轲比能面如死灰,下了马焦躁地转来转去,所幸这山谷还算宽阔,谷中多是草坪,并没有多少树木,否则大火烧起来,都要变成烤全羊不可。

不过山崖下的空间毕竟有限,这一次带来八千精兵,全都进入山谷之中,能躲进山崖下的不过三成,其余的还是不断受到流矢和滚落的石块攻击,不断有人受伤死亡,哀嚎惨叫之声不绝于耳。

“大汗,粮食,粮食……”就在此时,一名亲兵指着起火的石碓喊叫起来。

“滚!”

轲比能一脚将那人踢得滚下矮坡,都什么时候了,还惦记着那些粮食。

那名鲜卑军惨叫一声,刚刚爬起来,头顶上便有一块巨石落下,正好砸中后腰,脊椎被打断,惨嚎一声趴在地上动弹不得,却也没有死去,叫声十分凄惨。

砰——鲜卑军正惊慌无措,忽然一个石碓发出闷响,竟然炸裂开来,石块被巨大的力量震得碎裂,向周围弹射出去,发出尖锐的呼啸之声。

“啊……”瞬间惨叫之声又响起,那些飞射出去的碎石威力极大,鲜卑军大多只是穿着薄薄的皮甲,距离近的被打得骨折,击中要害的当场死亡,大多数都受了伤,疼痛难忍。

“这……这是何物?”

轲比能被眼前的景象吓得目瞪口呆,他虽然猜到那粮食之中必定有蹊跷,但从未见过如此猛烈的爆炸场面,不知里面究竟是何物,不但能震碎石块,还能伤人。

山上还有火箭、木石不断落下,鲜卑军吓得抱头鼠窜,山崖下挤满了人,鲜卑军无处可去,全都跑到山谷中央,那里木石砸不到,虽然有箭矢射来,但数量不多,还可勉强躲避。

但此时忽然发现山谷中间空地上的那些石碓竟会爆炸,人群又一阵骚动,纷纷向远处避开。

砰砰砰——很快剩余的几个石碓也都相继炸裂开来,碎石飞舞,米粒如雨般落下,有些甚至被炸成了爆米花,散发出阵阵香味。

随着那些石碓爆炸,浓烈的硫磺味道弥漫开来,埋在石碓中的木块起火,这些木头都是浸过火油的,稍微有点火星便燃烧起来,很快整座山谷变成了一片火海。

浓烟滚滚,随着谷口的晨风不断刮进来,呛得众人咳嗽连连,呼吸困难,轲比能招呼亲兵往瀑布便退去“快,快到水边去!”

但鲜卑军都拥挤在山崖底下,外面的人还在死命往里挤,最靠里面的鲜卑军有些已经被挤死,即便是鲜卑大汗,但此时人人自危,哪里有半点空间让他活动?

黑烟越来越浓,轲比能再也忍受不住,大喝一声带着亲兵抢过几匹马,在烟雾的掩护之下直奔后山,再躲在这里迟早要被烟火熏得窒息而死。

鲜卑军也被熏得忍受不住,纷纷跟着轲比能往水潭边逃去,山谷中战马无人看管,也在嘶鸣奔逃,在浓烟中胡乱冲撞,撞倒无数人,整座山谷乱成一片,惨嚎之声不断。

轲比能打马来到水潭边,见一道瀑布从天而降,此处浓烟还未刮来,终于长出一口气,到水边洗了一把脸,如同轻纱一般,落水之声清晰可闻。

“咩——”羊群正蜷缩在水潭另一边的树丛之中,挤作一团,低声的叫唤着,像极了躲在山崖下的那些士兵。

此时月光渐渐暗淡,天空已经渐渐发亮,轲比能仰头看着潮湿的悬崖峭壁,生出绝望之心,没想到这些江湖草寇竟也有如此算计。

“不好,快走,马上离开此处!”

就在他仰面叹息的时候,忽然浑身一震,转身又往山谷中的浓烟雾跑去。

第1717章 水火无情

好不容易从浓烟大火中跑到水边,鲜卑军都聚在河边清洗,甚至许多人直接跳入河中,轲比能忽然撒腿又冲向焰火之中,让鲜卑军傻了眼。

跟随他的几名护卫此时也开始犹豫,站在那里愣愣地看着轲比能一人狂奔而去,许多人正往潭水边逃过来,撞得轲比能一路踉踉跄跄,但依然阻挡不住他逆行的脚步。

轰——

大多数鲜卑军并未看到轲比能又离开,兀自在水中嬉闹,享受着被烟熏火燎之后的清凉,就在此时,一声闷响从天而降,地面也在微微震颤,潭中溅起数丈高的水花。

鲜卑军抬头看时,只见悬崖上方水量忽然加大,携裹着泥沙直冲而下,瞬间清澈的瀑布变成了土黄色,如同恶龙一般扑了下来,一个巨浪冲过来,便将水中之人吞没,没有了踪影。

鲜卑军终于意识到不妙,赶忙又向谷中奔逃过来,此时进出的人数相当,双方在水潭便挤作一团,又发生了踩踏,但洪流却不给他们太多的时间,已经漫过草滩奔涌而至。

山谷上的水势瞬间增大,将整片悬崖覆盖起来,瀑布从天而降,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将鲜卑军的惨嚎叫骂声完全掩盖,只看到无数人在水中挣扎,争相逃命。

鲜卑军来自北方大漠,常年干旱,基本都不会游泳,刚才下水嬉闹就有人失足滑倒呼救,更不要说在这奔腾的洪水之中了。

轲比能跌跌撞撞跑到山谷的一处土堆之上,回头看着被一波又一波大浪吞没的士兵,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兀自心有余悸。

“洪水猛兽,洪水猛兽!”轲比能不断念叨着,脸色发白,握着拳头因为紧张而发抖。

小时候在一片小湖中溺水,他深知那种无助、憋闷的可怕,宁可在烟熏火燎中苟延残喘,也绝不愿被卷入波涛之中。

咩咩——

不知何时,那些羊群也被卷入洪水之中,但这些家伙居然会有用,在波涛中起伏上下,虽然也惊慌乱叫,却没有沉没下去,倒让轲比能羡慕不已。

谷中的乱象已经无法用言语形容,南面的山崖下洪水蔓延,波涛滚滚,北面的山崖下大火蔓延,两边还不时有乱箭射下,此时的鲜卑军当真是九死一生。

“大汗,我们该怎么办啊?”

几名头领终于在乱军中找到了轲比能,一个个衣不遮体,浑身湿透,跪倒在轲比能面前哭天抢地。

轲比能双目无神,愣愣地站在那里,看着两边山崖上攒动的人影,密密麻麻不知道究竟有多少人,弓箭手还在不断放箭,如今走投无路,如果被水漫过整座山谷,都要去喂鱼了。

“大汗,不如我们投降吧?”几人见轲比能茫然而立,一人大着胆子说出了心里话。

“投降?”轲比能身躯微微一动,低下头来看着跪在地上的属下,哪里还有半分大漠男儿的英豪雄姿,完全是落魄乞丐,苦笑道,“那些江湖草寇自身居无定所,投降又有何用?他们只想拿我们的人头去领功。”

众头领闻言脸色惨变,轲比能所说并非虚言,这半月来同族被杀掉不知道多少人,都是因为汉军的悬赏,甚至连普通百姓都敢联合起来劫杀他们,简直令人难以置信。

惨叫声、波涛声响了大半夜,知道天色渐亮的时候才渐渐消停下来,此时火势已经见效,虽然洪水还在蔓延,但大家暂时都躲到了安全之处,连夜行军,又被水火所害,一个个精神萎顿,行如病夫,此时就算打开山谷口的通路,恐怕有一大半的人也无法行动了。

轲比能无奈地看着山崖,终于看清那些人竟都全副武装,一个个铠甲整齐,刀枪明亮,正虎视眈眈地盯着山谷之中。

“这……这是何人领兵?”

轲比能倒退一步,指着高处的汉军惊诧莫名,到在恶狼谷的竟全都是汉军,哪里是什么江湖草莽?

“大汗,琐奴不是已经去了河内吗?”趴伏在地上的一名头领忽然来了精神,站起来说道,“既然大汗已经派人去请降,想是此时消息还没有送到陈留,不如先在这里投降吧!”

近前的鲜卑军都听到请求,纷纷跪地“大汗,我们愿意投降!”

“大汗,投降吧!”

这里的动静很快被所有鲜卑军知道,不多时便齐齐跪倒在地上,呼声震天,桀骜不驯的鲜卑军,终于在水火和饥饿的威胁之下崩溃了,比起死亡,屈膝投降并算不得什么。

轲比能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扫视山崖上的汉军,无力地摆摆手“竖起白旗!”

几名头领赶忙爬起来,一时间找不到白布,干脆将其中两人的内衬衣衫脱下来撕开,绑在一杆枪上,冲着山崖顶上摇晃起来。

上面的汉军看到旗号,先收了弓箭向后退开,不多时便见有几位将领站在高处商议着,很快便拿来一张纸在上面写了几个字,再用弓箭射下来。

士兵赶忙将那支箭取过交到轲比能手中,轲比能展开字条,只见上面写着几个字,字体娟秀轲比能一人出谷。

轲比能抬头再看看汉军,知道大势已去,反正迟早要降,先保命要紧,大不了见了刘封多跪一次,大丈夫能屈能伸,这点屈辱算什么?

暗自一咬牙,将手中纸条捏成一团,对众人沉声道“汉军叫本汗一人出谷,你们先在这里等候。”

此时鲜卑军已经没有商讨的权力,反而主动让开一条路,有人为轲比能牵来一匹战马,陪同他跨马来到山谷口,却傻了眼。

只见这里乱石堆积,被烧得黢黑,有些甚至炸裂开来,烧焦的木桩上还冒着一股股青烟,出口彻底被堵死,根本出不去。

就在轲比能犹豫之时,却见从左边的山崖上垂下来一条绳索,有几名士兵将抓着绳索晃荡,示意他绑在身上,将他拉上悬崖。

轲比能心中一阵害怕,谷口的悬崖虽然比里面低了一些,但万一到了半空中那些人故意松了手,摔下来也是九死一生。

但他别无选择,只好下了马,叫一名护卫上前帮他系好绳索,心中暗自苦笑这可真是作茧自缚。

第1718章 一无所有

已经到了山穷水尽之时,轲比能已经心灰意懒,只想着早日脱困,合力杀败司马懿之后回归大漠,那时候重振雄风,谁又知道他受过这些屈辱?

为了表示诚意,他甚至让亲兵将自己的双手绑缚起来,被汉军拉拽上了悬崖之后,轲比能才看清这些汉军竟然都是女兵。

晨光之下,这些女兵个个飒爽英姿,杏目含煞,全副武装佩戴兵器之后到别有一番风味,不禁想起不久前在淇河赴宴时刘封说过的话,原来汉军的巾帼军真的可以上战场。

“随我来!”

拉着绳子的一名女兵神色冷峻,厌恶地瞪了一眼发愣的轲比能,暗暗用力拉扯绳索,轲比能一个趔趄,赶忙跟在几人身后上山。

不多时便到了一片松林,只见一人好整以暇抱着膝盖坐在一块青石之上,此时朝阳初升,霞光正好照在那人脸上,轲比能看清那人之后,不由一阵恍惚,差点跌倒在地。

晨风拂过山上,松涛之声阵阵,但轲比能却大张着嘴巴,像溺水一般无法呼吸,好半晌之后才深吸一口气,想揉揉眼睛却发现双臂不能动,只要用力地甩了甩脑袋,再抬头看时,那人还是静静地坐在那里。

“麒……麒麟王?”

轲比能喉咙里似乎堵着一口千年老痰,用尽全身的力气才吃吃说出这几个字。

刘封昨晚就已经用清水洗去伪装,终于恢复本来面目,不用粘着那些毛发,觉得脸上清爽了许多,一大早便神清气爽,但看到轲比能的时候脸上不自觉罩了一层寒霜。

“轲比能,当日屠杀中原百姓,你可曾想过有朝一日如何面对本王么?”

轲比能见果然是刘封,心中震惊,却愈发没有了斗志,这等计策对刘封来说再寻常不过,果然自己比大汉麒麟王还是差了许多。

事已至此,只好陪着笑脸说道“大将军,本……在下知错了,这都是各部落不听指挥,才铸成大错……”

“住口!”刘封霍然起身,指着轲比能冷笑道,“当年雁门关某助你一臂之力入关,便约定不许伤害任何无辜百姓,当年之约你可是忘记了?”

“雁门之约?”轲比能心中一沉,强笑道,“大将军,昔日之约早已过去,这一次在下是被司马懿那老贼所骗,在下保证回到河内之后,全力对付魏军。”

“河内之战,乃是我国内之事,无需外人插手!”刘封淡淡答道,“司马懿将尔等放入中原,已然是骂声一片,本王岂能如此糊涂?若与你同流合污,与那司马懿又有何不同?”

“大将军?你……”轲比能一惊,紧张地看着刘封,忽然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对劲。

他几次与刘封会面,知道此人一向面带笑容,看似和蔼,实则心机深沉,从不让外人看穿他的心事,今日却怒上眉梢,言辞之间更是毫不留情,甚至直呼自己的名讳,太过异常。

刘封斜睥着轲比能,缓缓道“自从盘古开天辟地,知道三皇五帝传世,老祖宗便传下一句话,不知你可听过?”

轲比能茫然问道“不知是哪句话?”

刘封沉声道“血债血偿!”

“啊?”轲比能惊得连退两步,惊恐地看着刘封,“大将军,难道你不想大败魏军,统一天下吗?”

刘封冷笑道“那是我内部之事,无需尔等过问。”

轲比能完全没想过刘封会是如此态度,先前想的诸多说辞瞬间憋了回去,只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张了张嘴,不知该如何谈判了。

沉默半晌之后,轲比能看刘封脸色依旧冷漠,一咬牙说道“只要大将军放我们回去,我不但保证对付魏军,还将幽州全部送还,大将军意下如何?”

“轲比能啊轲比能,自从你进入幽州,踏上这片中原大地的时候,你还想着要回到漠北么?”

刘封忽然一阵大笑,笑得轲比能心中发慌,他锐利的目光似乎能看穿自己的心事一般,不由赶紧低下了头了。

只听刘封冷嗤道“且不说河北之事,就是尔等在兖州欠下的这些血债,此生也偿还不清,即便两国交战,与那些无辜的百姓何干?如今进退无路,便又想投降,欺软怕硬,苟且偷生,还敢妄称草原雄鹰,大漠苍狼,真是天大的笑话。”

此时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轲比能没有谈判的资格,只能低头静静地听着,眼中闪过阴狠之色,忽然屈膝跪倒在地“汉大将军在上,我轲比能向鲜卑山发誓,鲜卑族从今之后,愿世世代代臣服于大汉,永不背反。”

“投降?”未料刘封依然不屑冷笑,挑眉问道,“如今鲜卑军陷入绝境,吐谷浑部落全军覆没,你乞伏部失去战力,你们还能代表鲜卑族么?只怕光是那拓跋部便不肯答应吧?”

轲比能言道“我是鲜卑大汗,代表上天的旨意,他拓跋部不敢违抗。”

“哈哈哈——”刘封换仰天一阵大笑,迈步来到轲比能面前,一脚踩在他的肩膀之上。

轲比能浑身一颤,感受着肩上沉重的压力,却不敢躲避,只能咬着嘴唇默默承受。

这从未受过的屈辱,让轲比能胸口仿佛要炸开一般,但他知道为了活命,就不敢有任何违逆,心中默念着韩信胯下受辱之事,以此来自我安慰,暗自庆幸没有带任何一名鲜卑军来,只要能够东山再起,这些耻辱之事将无人再提。

心中无数念头闪过,就听刘封冷喝道“轲比能,你现在不过阶下之囚,败军之将,有何资格来与我讨价还价?”

肩上的力量越来越重,轲比能的额头已经触碰到草皮,还是不得不勉强答道“我麾下……还,还有七万多兵力,任由大将军……”

刘封冷笑道“那些都是惨败之军,你以为陈留之外的人马还在么?”

“啊?”轲比能心中一沉,想到刘封的计策,恐怕早已从别处调兵来趁虚攻打陈留的士兵了,自己当真是一无所有了。

肩上的力量越来越大,轲比能轻微的颤抖着,额头处地,细草扎着他的脸面,一阵阵刺痛传来,感觉刘封这一脚用力踩下来,恐怕脖子要折断了,情急之下轲比能忽然大喝道“大将军,我还有宝物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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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19章 藏宝图

听到轲比能还有宝物,刘封脚下一轻,又坐了下来,静听下文。

轲比能脸贴在草地之上,好一阵才勉强起身,脸上被草芥戳破了好几处,却不能擦拭,强忍着痛痒,看看左右言道:“大将军,这是机密之事,不可让太多人知道。”

刘封将站在后面的凌寒几人叫来,让他们和那些女兵退到百步之外警戒,不准任何人靠近。

轲比能故作谦卑之态,垂首称臣道:“外臣有一份藏宝图,这是当年鲜卑族崛起鲜卑山,统一塞北大漠之后搜集的所有宝物,当年进入雁门关之后不便携带,便将这些宝物埋在了关外。”

“哦?

果真有藏宝图?”

刘封眼睛一亮,没想到这几日闹得纷纷扬扬的藏宝图竟然并非空穴来风。

“有,当然有!”

轲比能见刘封动心,不由大喜,连忙说道,“那些宝物是集匈奴、鲜卑两族所有,金银珠宝无数,翡翠玉石数不胜数!还有北方极寒之地的冰魂珠,炎炎夏日放在屋里也会结霜,西域各地的奇珍异宝,有许多连外臣也不知道有什么用处……”“大将军,外臣相信,那些宝物绝不比大汉皇宫所藏的少……”轲比能极力描述着藏宝图的珍贵,似乎觉得不妥,又说道,“其价值至少超过当今的魏国国库。”

“唔——”刘封略作沉吟,问道,“那藏宝之处你可还记得?”

“当然记得!”

轲比能点头道,“藏宝之处早已深深刻在外臣的心中,但那地方在一片沙漠之中,地形每日都有不同变化,没有地图指引,还是很难找到。”

刘封冷笑道:“既然这宝库富可敌国,想必也占了不少地方,光是挖掘密室就要耗费无数人力,此事有成百上千人知道,汝在中原盘桓已有数年之久,只怕早已被人挖掘一空了吧。”

“不可能,此事除了本王……外臣之外,再没有第二个人知道,”轲比能忽然激动起来,大声道,“挖掘宝库的都是抓来的匈奴人,将宝物都搬运完成之后,我将出口封死,那些人早已全部死在密室之中了。”

“原来如此,那监视匈奴人,想必也派了不少兵力吧!”

刘封眉头微皱,却不动声色,匈奴和鲜卑同样残暴,当年匈奴战败,便面临灭族之患,这也是预料之中的事,如今能成规模的大概只剩西河郡的哈彦骨这一支了。

轲比能自然明白刘封的意思,眼中闪过狠厉之色:“那些士兵在走出沙漠的时候全都死在路上了。”

刘封俯视着跪在地上的轲比能:“你确定那些人全都死了?”

“当然,每一个人外臣都亲自查验过,还特意割断了喉管。”

轲比能说得十分肯定,显然对这份宝藏他也看得极重,而且十分谨慎,必然做得滴水不漏。

刘封闻言不禁皱起了眉头,自己和鲜卑军打了多年交道,甚至有细作暗探在其军中,竟不知藏宝图一事,远在江东的西门长卿是如何知道的?

再问道:“你确定每一名士兵都是亲自查验过的?”

“大将军,这是何意?”

轲比能不知刘封为何逼问此事,疑惑道:“当时在下带领一千人前去,杀死他们之后一一清点过,没有任何遗漏。”

刘封言道:“几日前蔚县众豪杰冲击你中军大营,你可知为何有诸多高手前去?”

轲比能一怔,摇了摇头,想要说自己悬赏太高,那些人是冲着自己人头来的,又觉得此时自抬升价会惹刘封不快,话到嘴边又忍住了。

“他们都是为这藏宝图而来!”

“什么?”

轲比能大惊,错愕道,“他们,他们怎会知道?

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莫非只是巧合不成?”

见轲比能说得如此肯定,刘封眉头轻皱,如果西门长卿并不知道藏宝图,只是随口放出的谣言,他借此吸引大家的注意力,意图何在?

轲比能见刘封还在犹豫,趁势说道:“大将军,外臣愿将藏宝图献上,鲜卑族以后归顺大汉,还请大将军转奏陛下,等杀了司马懿那老贼之后,外臣愿亲自到长安献上降书。”

刘封伸手道:“先把藏宝图拿出来。”

“这……”轲比能言道,“藏宝图并不在我身上,而是放在了一个极其隐蔽之处,没有外臣的信物,任谁也拿不到。”

“嘿嘿,轲比能,事到如今,你还敢在次花言巧语?”

刘封闻言一阵冷笑,沉声道,“莫非那信物便是你项上人头不成?”

“不不不,大将军饶命!”

轲比能见刘封起了杀心,赶忙伸长脖子,摇晃着身躯努力想将一块吊坠拿出来,“这里有信物,拿着这枚狼牙到雁门关外的放鹰台,就能拿到藏宝图。”

刘封招呼凌寒过来,将轲比能的吊坠取下,果然是一枚磨得溜光的狼牙,牙根处微微发黄,上面刻着两排精致的符文,大概就是暗号之类的。

轲比能解释道:“这枚狼牙既是信物,也是打开藏宝图机关的钥匙。”

刘封将狼牙收起来,看着轲比能笑道:“此去雁门虽要辗转千里,但我只需半月便可查明虚实,若有虚假,你可知后果?”

轲比能脸色微变,眼角的肌肉一阵抽动,赔笑道:“不敢不敢,大将军英明神武,外臣怎敢隐瞒?

再说外臣是诚心投降,这一切本该献上朝廷,绝无二意。”

“很好!”

刘封点点头,起身言道,“你虽有心献宝活命,就算本王不追究,这兖州百姓恐也不会答应,那死去的数十万亡魂更不能瞑目,本王要你在这半月时间做一件事,若你能坚持下来,便可活命。”

“好,外臣答应,什么都能答应。”

轲比能见能活命,顿时喜上眉梢,俯身连连磕头,当年他在族中也是忍辱负重,深知只要能保住性命,就有机会东山再起。

刘封深深地看了一眼轲比能,对凌寒吩咐道:“将他先带回蔚县看押起来,千万小心。”

凌寒抱拳道:“属下亲自去办。”

随后招呼韩龙前来,二人一同带着轲比能从后下山去了。

刘封随后将美思传来,传令道:“且将山谷封锁,传告鲜卑军,他们只有一个选择:甘愿为奴!若有违逆者,格杀勿论!”

第1720章 新型军器

巾帼军的主力早已被鲍三娘带着去陈留打仗了,美思虽然焦急,但不得不耐心等候开封和济阴等地的官兵来接应,带领两千巾帼军看守山谷中的鲜卑军,将他们招降收编。

与此同时,刘封派人向荥阳报信,即刻从附近召集医生赶来蔚县,再从洛阳调一百军医来,将这些投降的鲜卑军全部阉割,照搬先前在夷洲对付倭寇的方式,杀了他们太过便宜,至少也要把战场清扫干净再做处置。

“大哥,昨夜吹的的那铜喇叭是何物?

好生响亮啊!”

回蔚县的路上,关索忍不住好奇赶上刘封来问。

“此物名叫冲锋号,以后会专用于军中,在冲锋陷阵时代替鼓声发令!”

刘封头戴斗笠,用黑纱罩住脸部,带着关索几人快马干回蔚县。

如今轲比能被俘,鲜卑军溃不成军,陈留战事已经进入尾声,还有几日便要立秋,安排完后续之事,也该马上赶回河内与司马懿决战了。

“冲锋号?”

关索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器物,叹道,“这等高亢嘹亮之声,听起来叫人精神倍增,若在冲锋陷阵时响起,那杀敌当真过瘾。”

刘封闻言慨然一笑,作为一名军人,虽然他的职位不算高,但对冲锋号的声音有着特别的情愫,昨夜冲锋号响起之时,他恍惚有种回到军营操场上的错觉。

军号几乎时时刻刻伴随着每一位军人,甚至融入灵魂之中,起床、出操、吃饭、训练,不管是什么时候,军号都会在不断响起,浑激越的军号声中,给予军人无穷无尽的力量,甚至形成了一种条件反射。

当然军号最主要的作用还在于以最快速度的向下级部队传达指挥军令,通讯能力的快捷程度决定一支军队能否充分发挥出最佳战斗力。

将令以最快速度、最大保真度的传达给每一个士兵尤为重要,这也是古今历代名将都十分重视号令的原因,孙武甚至为了严肃军纪,不惜以杀吴王嘴宠爱的妃子来训诫吴军。

这个时代军队传令还以钟鼓为主,击鼓进,鸣金退,以锣鼓为主要结合传令,而南中蛮人和鲜卑军等则以牛角为主,有些套一截竹竿,声音沉闷长远,穿透力强,可以压制住战场上杂乱的声音。

鼓声虽有鼓舞士气的作用,但在刘封看来还是略显不足,在广袤的战场之上,如果宽阔而又风大,很可能会受到影响,更何况敌我两军都用鼓声时,很难分清军令,所以中军大旗一旦倒下,没有了旗号的配合,便会全军大乱。

刘封自然便想到了最熟悉的冲锋号,这个在热兵器时代出现的通信工具,在冷兵器时代的优势更为明显,在枪炮声中依然能清晰地送入每一个士兵耳朵里,更不要说战马冲杀的战场上了。

而且冲锋号音调激越高亢,气势磅礴,那鲜明的音调最能鼓舞士气,当司号员手中高高举起的飘动着红绸带的冲锋号,随着那“嘀嘀哒哒”声音穿越战场,在视觉、听觉和情感上都有强烈冲击,仿佛在鼓声之上为全军注入了一种神奇的力量,向敌军发起最后的冲锋。

冲锋号对刘封来说是一种情怀,更是在这个时代战场上的又一大利器,别看它只是小小一个铜喇叭,但作用不容小觑,不止是声音突出,还多了一道传令方式,这可是工坊经过无数次试炼才打造出来的,唯有在巾帼军中试用,还未在全军推广。

关索还沉浸在昨夜的冲锋号声中,今早他鼓弄了许久也没有吹出个满意的声音来,催促道:“大哥,这冲锋号确实不错,赶快在我军中先配置好,到时候叫继业羡慕羡慕。”

“放心吧,我已命工坊在赶制了,”刘封笑了笑,忽然又心疼叹道,“冲锋号要用孰铜打造,那可都是钱呐!”

“嘿,大哥,你也忒小气了些!”

关索不屑地撇撇嘴,“等打了胜仗,灭了魏国,多少钱财不都是我们的?

堂堂大汉麒麟王,你这……格局也太小了些。”

“你小子,竟还笑我格局小?”

刘封气得哭笑不得。

关索得意地扬起下巴,能在刘封这里占到便宜,可不是容易的事,骄傲仅仅维持了两个呼吸,又转头问道:“大哥,还有昨晚那石碓爆炸,威力着实不小,明明就是几个铁球,为什么这么厉害?”

“那可不是铁球,既然能爆炸,自然就叫炸弹!”

说起此事,刘封的神色变得严肃起来,昨夜试验的成功,可能将会彻底改变以后的战局,甚至有划时代的作用。

“炸弹?”

关索一怔,挠着脑袋问道,“大哥你是如何做出来的?”

“这可不是我一人之功,”刘封叹道,“这可是凝结了无数人的智慧才有此结果。”

关索言道:“如此脑袋大小的铁球,便能杀掉几十人甚至上百人,威力着实惊人。”

刘封默然点头,三年前他去凉州巡察,在祁连山巧遇天马,留宿玉虚宫中,碰到了旧友古山居士,这家伙在成都吃瘪之后辗转西凉,改号松阳子在深山炼丹。

刘封去的时候正好见他丹炉炸裂,丹炉中发现了类似火药的东西,才起了制作火药的心思,马上派人到玉虚宫观摩,专门看古山居士如何配置丹药,将每次爆炸的配方记录下来,并告诉他们制作火药的主要材料和比例,带回军中试炼,历经三年之后终于有所小成,这一次也是首次用在鲜卑军身上,效果还算满意。

关索闻言大笑道:“大哥何不让工坊大量制作这铁球……哦,炸弹,回去给魏军使用,保证杀得他们落花流水,望风而逃。”

刘封却是苦笑摇头,仰天叹道:“唉,谈何容易呐?”

“这有何难?”

关索瞪大眼睛,双臂张开,“若是我下令,不但要多造,还要造这么大的,派人扔到魏营去,看炸不死司马懿这个老东西的。”

“你呀——”刘封指了指关索,笑骂道,“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

第1721章 超度亡灵

关索只知道这炸弹威力巨大,刘封比关索清楚,他何尝不想造出火箭大炮征服世界?

只是苦于条件限制无能为力,炼钢技术都不过关,更不要说那些精密零件了,这时候的工匠还只精于木制品的制造,铁器确实差了一大截。

就只是这几个小土炮,制造的成本也不低,汉代的锻造技术虽说有了大的改进,但还是比较落后,远远达不到制造枪炮的要求。

而且打造铁球需要的材料耗费就极大,火药的配方还不能精准把握,那些原材料也要是一笔巨资。

以眼下的冶炼技术,一枚炸弹的成本恐怕接近十匹马的价值,可谓价值千金,而且还不一定能够成功,失败的风险在超过三成。

以现在的国情和国力,烽火未熄,百废待兴,根本容不得任何挥霍和浪费,科技的发展需要雄厚国力的支撑,目前只能局限于试验改进阶段了。

更何况,刘封也不愿将这些东西用在同族身上,对于已经大势已去的魏军,只要打败司马懿,还是要以招抚为主,尽量不要破坏河北稳定的局势,幽州百姓流离失所,还等着他去收拾残局呢!若条件成熟,也只能留待以后使用了,如果用在扩张疆土之上,刘封倒是乐见其成。

赶到蔚县已是中午时分,此时陈留之围已解,董平带领众豪杰去追杀鲜卑军,马谡知道刘封就在蔚县,一开城便马上来见。

近一月时间,马谡整个人都瘦了一圈,颧骨高耸,须发凌乱,但眼神依旧清澈,此次劫后余生,也难免心情激动。

在府衙中坐下寒暄一阵之后,马谡叹道:“若非殿下亲至,尚不知陈留之围不知何时能解!”

刘封言道:“轲比能渡河南下,断了根基,便如无根浮萍一般,迟早必败,只是苦了那些无辜百姓了。”

马谡点头道:“此战陈留守军伤亡两千余,百姓有千余人受伤,胡将军已命人打开府库抚恤百姓家属,伤亡士卒还需上报兵部评定。”

刘封道:“死守陈留,不仅是陈留官兵上下一心自救,将贼军阻于城外,也是消灭鲜卑军之关键,当功加一等,全城参战百姓,加免赋税三年,按人头再发放奖励,此事幼常与胡将军商议之后尽快奏报长安。”

“遵命!”

马谡欣然领命。

此次陈留大捷意义非同寻常,以三千多兵力挡住十万贼军,挽救兖州东部、豫州于危难之下,首次以军民联手击败鲜卑军,非但大快人心,消息传开之后,汉室必定民心大涨。

高兴之余,马谡又叹道:“只可惜那些死去的百姓,不能看到这屠贼之日。”

刘封双目微凛,言道:“轲比能已被凌寒抓捕,先将其装入囚车之中,在陈留游街三日。”

马谡点头道:“方才臣已去囚牢见过此贼,就算将其千刀万剐,也难消民愤呐!”

刘封笑道:“此事吾已有安排,需先晓瑜全城,游街之时只可唾骂,扔扔臭鸡蛋、烂菜叶倒也无妨,但不可扔重物,要留住此贼一条性命,吾保他半月不死,轲比能必会坚信于此,只要供给吃喝,便可利用。”

马谡皱眉问道:“那三日之后如何处置?”

“吾已派人去请高僧、高道前来兖州摆设法场,一如当年在洛阳为丞相和关将军设灵一般,超度这些死去的亡灵……”刘封看着门外的天空,缓缓道:“我要让轲比能和鲜卑军为兖州无辜的百姓披麻戴孝送葬。”

马谡吃了一惊:“贼军空有数万人,若带到法场,只恐……”刘封摆手笑道:“并非将所有人带去法场,三日之后大多贼军料想已被降服,叫轲比能从中选出参与攻打封丘、小黄屠城的首领一百人即可。”

马谡这才松了一口气,如果要让这几万人披麻戴孝,别说准备白布又要耗费许多钱财,让鲜卑军再聚集到一起,缺乏兵力监视,恐怕又是一场大乱。

刘封又道:“轲比能和这一百人要在各城轮流祭奠死去的亡灵,叫他们跪拜灵台,超度其灵魂安息,来生便到了我大汉盛世,可享安乐。”

马谡已然明白刘封的意思,点头道:“超度之后便将这些罪魁祸首斩杀灵台之前,以儆效尤,平天下人之心。”

“除了轲比能,其余之人都杀了吧!”

刘封对疑惑的马谡笑道,“我并非要放过此贼,而是不能让他就此轻易便死。”

马谡抱拳道:“请殿下示下。”

刘封道:“可命人打造一个人字架,待法事结束之后,将轲比能钉在架子之上,立于虎牢关之外,叫天下过往行人都来唾骂此贼,就算他困饿而死,尸骨也要挂在城墙之上,叫其永世不得投生。”

“妙,妙极!”

马谡兴奋地站起身来直搓手,“如此一来非但大快人心,还能告诫外族,臣料必有无数人蜂拥洛阳,那是天下客商齐聚,岂非又能大赚一笔?”

刘封挑眉一笑,看来马谡也懂得一些生财之道,虽然他还不能说出个所以然来,但像这种大型盛会和旅游能够刺激经济发展,他还是能够感受到的。

“另外,所有投降的鲜卑军终身为奴,一如夷洲对付倭寇那般,至少啊兖州这些烂摊子要让他们收拾干净。”

“遵命!”

马谡自然明白刘封的意思,抱拳道,“吾料陈留那些医者闻此必定欣然而来,只是还怕人手不足……”刘封笑道:“我已派人向洛阳报信,自会从各地抽调医者前来相助,另外各郡马上也会派官兵来增援,清剿贼军还是头等大事,千万不可有漏网之鱼。”

“如此再好不过了!”

马谡点头道,“舍此之外还有诸多绿林豪杰,三教九流齐聚,吾料贼军无处藏身矣!”

提起绿林中人,刘封不禁想起了西门长卿,对马谡言道:“此次剿贼,西门长卿似乎别有意图,我已命董平暗中调查,你也要派人协助于他,若是江南烟雨楼别有企图,当趁早除之。”

第1722章 重归阵前

虽已立秋,但暑气尚未消去,反而愈发闷热,刘封和关索二人骑乘良驹风驰电掣掠过官道,方觉几分凉意。

兖州兵患暂时解除,收尾至少还需一个月时间,刘封心念河内战事,连夜将胡济、马隆、鲍三娘等将召集一处,众人商议整顿陈留后事,第二日一早便离开了陈留。

至于迁徙、安民等政令细节自有荀方和兖州刺史他们商议,然后上报长安,由费祎等人决策之后全权处理,内政之事刘封已经无暇去过问了。

此次回程无需绕路,自开封至中牟换马,自荥阳境内来至官渡港,因为徐盖临阵倒戈,魏军威胁接触,黄崇已经将境内敌军肃清,稳守官渡。

黄崇也未料到刘封会亲自去陈留,见了刘封大吃一惊,将迎击魏军之事简要汇报一遍,此战取胜,更多是因为天时,倒也没什么值得讨论的。

刘封问道:“河北可有动静?”

黄崇答道:“轲比能南下之后,因中司马懿之计恼羞成怒,派人将消息送到汲县,鲜卑军闻报惊怒,十日前已经尽数拔营离开汲县,攻打黎阳去了,魏军三日前才来占了汲县城。”

官渡与大河北面的汲县仅有一河之隔,为防魏军偷袭,黄崇派了许多哨探监视北面动静,对鲜卑军的动向一清二楚。

“竟有此事?”

这倒是刘封没有想到的,沉吟道,“鲜卑军退走,汲县空虚,徐陵为何不来取汲县?”

行军之事黄崇自然无权过问,摇了摇头:“汲县消息末将当日便派人送到修武了。”

“嗯!”

刘封微微点头,知道徐陵没有分兵,必有原因,又问道:“徐盖现在何处,带来见我?”

“遵命!”

黄崇马上派人去将徐盖带来相见。

不多时便见一位年轻小将快步而来,这人面目方正,留着断须,眉宇间透着一股忠厚之色,刘封也曾见过徐晃一面,发觉这父子二人的眼神十分相像,冷静、沉稳,但徐盖的本事却不如徐晃,否则早就带兵一方了。

徐盖也并非第一次见到刘封,先前跟随曹宇征战并州的时候就远远看过,如今近前相见,却又有不同感触,毕竟是降将,多少有些拘束。

刘封勉励一番,对徐盖言道:“鲜卑军屠戮百姓,今贼酋已被捉拿,但余孽极多,陈留人手不足,徐将军可愿前去剿贼?”

徐盖正为此事每日懊悔,闻言马上跪倒在地:“末将定将胡贼除灭。”

刘封扶起徐盖,言道:“很好,徐将军既然诚心来降,吾料追随将军者皆有报国护民之心,徐将军可领旧部赶往陈留,听从陈留太守胡济调遣。”

徐盖一怔,旋即露出感激之色,再次躬身抱拳:“多谢大将军信任。”

正常来讲,降将和降兵最忌讳结党营私,大多都会被分散编制在各军之中,就是防止他们生乱,刘封不但让徐盖带兵,还让他带领旧部,这份信任让徐盖心中十分感激。

刘封拍了拍徐盖的肩膀,叹道:“令尊为忠臣良将,只是际遇有差,然各为其主,非人之过,今曹氏无能,司马残暴,将军既然迷途知返,自当承父之志,以功自效!”

“遵命!”

徐盖抿抿嘴,深知刘封对他的信任更是来自于父亲徐晃,就更要用心报效这份知遇之恩,不能辱没了先人一世英名。

在官渡短暂停留之后,刘封连夜乘船赶至河内,此时修武境内大雨早停,淇河两岸巡逻的士兵增多了一倍,魏军已经离开朝歌城,在牧野安营扎寨,准备最后的决战。

回到修武,徐陵派兵将刘封秘密接入,一切又恢复如常,数日前徐陵将琐奴一行轰出军营,全军上下无不欢欣喝彩,军人向来都嫉恶如仇,鲜卑军反复无常,又滥杀无辜,他们再也不愿与这些人为伍了。

天晴已有十日,除此之外营中并无大事,刘封问道:“十日前汲县鲜卑军转攻黎阳,为何没有派兵占领汲县?”

徐陵叹道:“将军,营中粮草即将告罄,昨日才世元才从洛阳调来一批粮草,只够一月之用,秋粮至少还要两月才能下……”刘封没想到河内的军情会如此紧急,皱眉道:“实在不行,就先从长安调粮吧,虽然路途遥远,消耗多了一些,但总比缺粮无法出战的好。”

徐陵见刘封忧虑,言道:“世元已派人向兵部报信,一月之内还有一批粮草运到,倒不至于缺粮。”

刘封言道:“司马懿亲自引兵来攻河内,旨在速战,今被阻于朝歌,又分鲜卑军搅乱兖州,此计又不成,今其按兵不动,必有所谋,可探到一些军情?”

徐陵摇头道:“据细作来报,司马懿因连日阴雨感染风寒,卧床不起,多日不曾用兵,军务大多交于辛敞、徐质二人,我看这老贼年迈体弱,又做下许多狠辣之事,受了天谴了。”

“司马懿老奸巨猾,千万不可大意,还要紧密监视魏军动静,各处小路也不能放过!”

一听到司马懿卧病,刘封便下意识觉得不妙,这老家伙最擅长伪装,诈病之事没有用到曹爽身上,却来迷惑敌军了。

“是!”

徐陵对司马懿也不敢掉以轻心,顿了一下言道,“前日南秦派人送来密信,因毌丘俭和夏侯霸二将在徐州有叛乱谣言,魏国朝中人心不安,司马昭回到邺城之后立即严查此事,已经抓捕多人,正在密谋铲除曹爽一党。”

南秦是云羽卫的河北都统,平定江东之后,刘封又把江东都统柳纯调来河北,有这两人通力合作,邺城的风吹草动都在他们的监视之下。

“哦?”

刘封眼睛一亮,皱眉思索一阵言道,“马上传令南秦、柳纯,到了必要之时,可暗中推波助澜,搅乱邺城人心,叫司马老贼首尾难顾。”

徐陵笑道:“属下也正有此意,邺城一旦出事,那毌丘俭和夏侯霸定会愈发不安,便不得不起兵了。”

刘封缓缓点头,看来高平陵事件的后续要在司马昭手中上演了,司马懿亲自出兵阵前,曹爽虽然躲过一劫,但终究还是无法逃脱死于司马家的宿命。

第1723章 兵出云台山

大河两岸暑气未消,但与大河相对的太行山中却早已秋意浓浓,落叶飘零,凉气袭人。

巍巍太行绵延数百里,自幽州至河内,如巨龙盘卧,横亘在天地间,山中地形各不相同,地势险要,仅河内就有王屋、云台等大山。

云台山将河内与上党阻隔开来,太行八径便独占两处险要,白陉、太行陉皆位于云台山中,其中太行陉的出口便在共县境内。

秋风阵阵,山间枯叶阵阵落下,云台山中鸟鸣阵阵,回荡在林中,一片茂密的松林上方,群鸟盘旋,叫声十分焦躁。

原来正有一群人隐藏此处,偌大的林中几乎每棵树下都铺着枯草树叶,三三两两席地而坐,大块腌制的牛羊肉铺在草叶之上,正就着清水吃喝干粮。

地上歪歪斜斜堆着铠甲兵器,有杆旗挂在一株小树上,山风吹来,旗面舒展开来,蓝色的旗面上绣着脑袋大小的“魏”字。

这群人正是大雨之时司马懿派遣进入太行山的奇兵,由州泰和裴景二将带领,趁着雨夜自魏郡的林虑进入太行山,汉军毫无察觉。

数日时间冒雨前行,又是在山路之上,十分湿滑,行军极其缓慢,雨停之后山中地面干的又慢,耽搁了许多时间,又花了半个多月才进入云台山,在向导的带领下终于来到目的地。

这一路上蚊虫叮咬自不必说,光是山路崎岖湿滑就有三十多人失足落坠崖而死,受伤者也基本失去了行动力,无奈都留在了半路之上,一万精兵进山,到了此处可战之兵只剩八千余人,可见这一路有多艰辛。

在一棵老松之下,州泰和裴景等几位主将正聚在此处听向导介绍地形,随身携带的羊皮地图上标注着大概的路线,他们这一次进军的目标便是射犬。

射犬位于野望,临济水可直取怀县,行军二十余天,终于到了交锋之时,州泰也难免激动,赶忙将贴身收藏的锦囊取出来查看。

裴景也凑过来观看,只见上面写道今汉军粮草囤于共县,可先攻射犬,夜取共县,断汉军粮草可也!

“原来如此,都督真乃妙计!”州泰看完大喜,对裴景言道,“临行之时都督叫我等不必报信,一路不解其意,想必早有细作在城中,我们取共县之后,都督闻报自会前来接应。”

裴景笑道“都督神机妙算,岂是那刘封能比,此番你我断汉军之后,其全军必乱,当建不世奇功也!”

州泰叹道“都督委用,是对你我二人一番信任,千万不可辜负,此番出兵,只许胜,不许败。”

裴景回头看了看来时的路,想着这一路的艰险,兀自一阵阵后怕,点头道“说起来,吾等实已没有退路,唯有一心向前,全力一战,正所谓置之死地而后生也!”

州泰指着地图上的两条路线言道“今出云台山有两条要道,西为青天河,东为马蹄湾,两路可直取射犬,此为要地,吾料汉军必有兵马驻守,你我可兵分两路进军,于后天五更时分取城,叫其首尾难顾。”

裴景抱拳道“此次出兵都督以州将军为主将,但凭将军吩咐。”

州泰沉吟片刻,言道“马蹄湾这一条路虽近,但必有汉军巡守,就由本将领兵去;青天河稍远,但此处偏僻,汉军必无防备,裴将军领一支人马倍道而行,到了约定时辰合力取射犬。”

裴景起身应诺,州泰即刻分兵两路裴景领三千精兵出云台山之西,青天河谷口,自领三千军出云台山之东,马蹄湾口,约定第二日五更从东西两路取射犬,其余两千多军马,多为伤兵和患病之人,叫其随后从马蹄湾口跟进接应。

青天河谷路程较远,裴景先领兵出发,一路上向着州泰派他走远路,是否别有用心,如果明日赶不到射犬,岂不是被州泰拿了头功?于是传令全军倍道而行。

正行之间,忽然殿后的副将程喜追上来禀道“方才州将军又派人前来传令,出马蹄湾之时要多派哨探,提防汉兵埋伏,不可轻进。”

裴景眉头微皱,不满道“州将军用兵何以如此迟疑?数日前河内连降大雨,吾等冒雨而进,又翻山越岭而来,汉军避雨必躲在城中,焉能在这深山之中又有埋伏?今吾倍道而进,便可获大胜,如何又教慢行?”

程喜见裴景露出不满之色,叹道“将军,以属下之见,恐是州泰怕你我分功,故意叫我们走远路,先叫你我进兵,今又教小心行军,如此必会拖延时日,若是后日五更到不了射犬,非但功劳全无,还有延误军机之罪。”

裴景听说此行非但无功,还要受罚,不由脸色一变,想起司马懿将三幅锦囊交于裴景,裴景却只当面拆开一幅,愈发觉得州泰别有用心。

想至此处咬牙道“州泰小儿,不记当年伯父提携之恩,反而恩将仇报,故意陷害我裴家之人,真是岂有此理!”

州泰初时为豫州刺史裴潜的从事,颇受裴潜器重,数度被派遣为使者前访进驻宛的司马懿,因此被司马懿赏识,在裴潜告老还乡之后便征辟州泰为参军。

程喜低声道“莫不是因为令兄裴秀之事?”

裴景双目微缩,点头道“定是为此,州泰真乃小人也!”

裴氏是河东望族,可与河东卫氏分庭抗礼,裴潜病故之后,裴秀成为年轻一辈的领军人物,在数年前跟随杜预游历长安之时,一并被刘封拉拢,如今杜预成为汉军大将,裴秀也官任九卿门下,而河东又被汉军占领,这让裴景在魏军中的处境十分尴尬,如今程喜一语提醒,便以为州泰这是故意排挤于他,心中愈发恼恨。

程喜言道“将军,不如我们连夜行军,径出马蹄湾,先一步攻下射犬,夺了头功,看他州泰还有何言语要说。”

裴景点头道“此计正合我意,攻下射犬,功劳你我各算一半。”

程喜正中下怀,他也不想千里跋涉,吃了许多苦之后白忙一场,喜滋滋到后方传令去了。

第1724章 争先抢功

裴景和程喜担心州泰抢了功,传令全军急速赶路,许多人马在山中行走,惊得鸟兽逃窜,一路上尽是怪叫之声。

天黑之时还不忘赶路,到了子时方才休息,第二日一早走了一个多时辰便已到青天河上游,只见山间谷中流出一条大河,按照向导所说,顺着青天河向西五十里便到射犬。

裴景命士兵在河边休息,找来程喜商议道“你我兼程赶路,节省了一整日的时间,五十里山路一日时间足够行军。吾意连夜出兵,三更之前可便可攻下射犬,程将军意下如何?”

程喜笑道“末将正有此意,那州泰走了近路,却今夜才能到,待其兵临城下,将军再出而迎之,看他羞也不羞!”

裴景闻言大笑道“哈哈哈,程将军所言甚是,叫兄弟们再加把劲,休息半个时辰之后赶奔射犬,若到得早便可先藏于山中歇息,天黑之后取城,夺城首功到时候大家都有好处。”

程喜也得意而笑,他本是南阳旧将,入伍之时便跟随司马懿父子三人南征北战,州泰来时还与他同为校尉,但这几年州泰提拔极快,已经能够独自握兵权,甚至要节制自己,这对一名资历极深的老将来说是难以忍受的。

此次偷袭汉军后方,本想奋勇杀敌,立功升职,未料州泰将他们派去远路,程喜以为州泰故意不想让他立功,便以言语挑动裴景,原来裴景和他一般心思,都不想无功而返,二人一拍即合,决意先一步取射犬,独得功劳。

魏军在短暂休整之后继续赶路,许多士兵鞋底已经磨穿,脚上起了水泡,但知道功劳就在眼前,两位主将也一同赶路,谁也没有怨言,用树皮草叶编成草鞋咬牙跟上,竟没有一人掉队。

中午时分来至一处悬崖边,已经无路可走,必须要涉水渡河到对岸方可继续前行,河中有几块大石突出水面,原本还有一些砍伐的树干,想必是樵夫搭建,但已被大水重断,树干上长满青苔,断口处已经腐朽,看来许久不曾有人来过这里。

裴景反倒放心下来,此处人迹罕至,就不必担心被人发现,大雨过去几日,水势已经平缓许多,马上派兵伐木在水上搭建浮桥,指挥士兵过河。

程喜先领人过河接应,已经渡过数百人,裴景在河边催促着,过河耽搁了许多时间,看这河谷两岸悬崖峭壁极多,若是下游还有绝路,说不定要辗转涉水才行,不能再浪费时间了。

“小心……面……”

就在此时,对岸的程喜忽然连连挥手招呼,神情十分焦急,甚至跳起来示意。

水声极大,加上河谷之中还在刮风,裴景根本听不见程喜喊话,不解其意,还以为是叫士兵赶紧渡河,也跟着催促起来。

“呃啊——”

就在裴景催赶士兵的时候,忽然身后传来一声惨叫,士兵们惊呼起来,以为有人故意捣乱,不禁大怒,等他回头的时候,却张着嘴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只见身后的河岸之上,不知何时竟然出现一队人马,这些人个个身手敏捷,面目黝黑,每人身背好几根木矛,正冲下来向水边奋力抛来。

眨眼的功夫便有十几人受伤倒地,魏军乱成一片,裴景惊得倒退两步,踩入一滩积水之中兀自不觉,实在想不通这支人马从何而来。

一阵阵惨叫声让裴景终于回过神来,他赶忙抽出腰刀,招呼士兵结阵抵抗,回身向程喜打手势叫他速来接应,却看到对面也有黑甲之人从岸边的树林中杀出来,赶忙指着对岸。

程喜只看到这边的敌军,正准备转来接应,见到裴景的手势和河中士兵的叫喊声,不由心中一沉,回头看时,背后也有人杀来,赶忙招呼过河的士兵迎敌。

漫天的木矛飞射而来,将还未站稳脚跟的魏军杀得七零八落,紧接着那些人又从肩上写下连弩,对着慌乱的魏军就是一阵扫射,这才抽出腰刀冲杀过来。

此时有数百魏军还在河中,两岸的魏军被杀了个措手不及,加上他们兼程赶路,体力正弱,被这股人马一阵冲杀,竟无人能够抵抗,转眼间河谷两岸便尸横遍地,血流成河。

裴景带领随从跟近前的几人交手,发现自己的大刀砍在对方身上竟然毫发无伤,甚至还被反弹开来,顿时心中慌乱,这些人刀枪不入,还如何厮杀?

“嘿嘿,还不投降?”

勉强逼退一波敌军之后,忽然一名身形高大的头领大步奔过来,只见他身高两丈有余,这人赤发黑面,碧眼突出,使一个铁蒺藜骨朵,腰中系着虎皮裙,竟不穿盔甲,**上身,双臂肌肉虬结,如同一只巨猿一般,杀气腾腾。

裴景何曾见过如此怪异之人,还以为是太行山中的野人,未战先怯,等那人一锤砸下来,下意识地遮挡一下,撒腿便走。

咣——

一声巨响,手腕上传来的巨力震得他整条手臂酸麻,大刀高高飞起,落入了河水之中,溅起一片小小的浪花。

裴景一个踉跄跪倒在地,情急之下大喊道“大侠饶命。”

那大汉举着大锤悬在裴景头顶,闷声大喝道“哼,俺乃大汉厉锋将军沙摩柯是也。”

“啊?汉……汉军?”裴景大感意外,战战兢兢抬起头来,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怪物。

沙摩柯一瞪眼,血盆大口张开“怎么,你是降也不降?”

裴景吓得一个激灵,赶忙低头道“降,降,愿降!”

“哼,真是无趣!”沙摩柯有些扫兴,铁骨朵甩动着,铁链发出哗啦啦的响声,令人心惊肉跳。

此时岸边魏军已被杀得毫无还手之力,纷纷跪地不敢抵抗,裴景投降之后,厮杀已经停止,数百尸体还在冒着鲜血。

“老李怎么杀了那个魏将?”

裴景正惊疑不定,猜测这路汉军从何而来,却听那大汉一声嘀咕,扭头看时,程喜正被一人挥刀砍了脑袋,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暗道侥幸。

第1725章 原路返回

一千多魏军被集中在河岸边蹲伏在地,被堵在河谷之中进退不得,没有一人走脱,不想赶了近一个月的路,最终却成为汉军的俘虏。

程喜被杀,裴景心有戚戚,庆幸自己活了下来,听说对方竟是汉军赫赫有名的无当飞军,方才觉得心中稍微平衡了一些。

无当飞军曾经立下无数战功,而且装备精良,是大汉重点培养的十二精锐之一,自己败在腾蛇天将沙摩柯的手下,也不算丢人。

裴景心中给自己开脱着,对于无当飞军的审问自然如实交代,没有一点遗漏,甚至连州泰身上还藏着两个锦囊的事情也一并说出来,既然决心降汉,便不必再保留了。

将所知情报和盘托出之后,裴景反倒暗自高兴,这一次出兵他成不了功劳,州泰也休想成功,今夜射犬汉军有了准备,明日州泰也难逃一败,最好死于乱军之中才够解恨。

将魏军聚拢一处看押,李钰和沙摩柯来到水边商议,沙摩柯笑道:“大将军叫我们在山中巡视,等了两个月总算没有白费功夫。”

李钰言道:“大将军向来算无遗策,将我等调来太行山巡视,就是为防魏军从山路偷袭,不过这司马懿还是老奸巨猾,竟派了两路兵攻射犬,另一路我们却赶不上了。”

两月前邓艾接到刘封将令,将无当飞军派驻太行山一带,一来是为监视魏军,二来是搜集河北地形,为将来进兵冀州做准备。

太行山绵延数百里,只是从魏郡到河内这一带的云台山,就山势险峻,要想监视魏军并不容易,李钰便将人马分作数十队,以五人为一组在各处巡视,三日前终于发现了进入云台山的魏军。

等他们将人马全部集合起来的时候,魏军已经兵分两路,李钰便先就近阻截青天河这一路人马,将魏军的动向审问出来之后,马上派人向射犬守军报信。

沙摩柯言道:“魏军既然约定今夜五更攻城,你我何不现在就去射犬,半夜也能赶到了。”

李钰言道:“将军莫急,且不说这一千多魏军还需要看押,后方云台山中还有两千魏军,射犬自有人镇守,我们只需报信叫他们准备即刻,断了魏军归路,何愁此战不胜?”

沙摩柯抓抓胡子笑道:“反正冲锋打仗的事交给我就行,至于如何行军,你和士载擅长,俺从来就没动过脑子。”

李钰言道:“待此处魏军消灭之后,我倒有一计,反其道而行之,叫那司马老贼措手不及,趁早结束这乱世。”

沙摩柯眼睛一亮,忙凑了过来:“快讲快讲!”

李钰站起身来走向裴景,笑道:“这就要看那裴将军降意如何了。”

在审问裴景之后,知道魏军偷袭后方,不敢怠慢,赶忙派心腹之人赶奔射犬报信。

射犬位于济水东岸,也是河内的战略要地,必有驻兵,只要守军有准备,对付三千翻山越岭千里跋涉的魏军并不困难,如果守将懂得用兵,将计就计骗魏军入城,更可事半功陪,根本无需无当飞军去帮忙。

已然完成监视魏军的任务,李钰想河内战事无当飞军没有用武之地,不如顺着魏军来时之路原路返回,反杀魏军一个措手不及,司马懿意图扰乱汉军之后,到头来发现魏军后方大乱,想必表情一定十分精彩。

李钰这边打着如意算盘,却没想到今日的决定差点酿成大祸,虽然与他关系并不算大,但事后想起来依然阵阵后怕。

无当飞军常年跋涉于荒山野岭之中,寻常的山路树木对他们来说如履平地,李钰所派又是精明强干的心腹,五十多里山路那人仅用两个时辰便走完。

射犬城池并不高大,但在太行陉的关隘之外,又是济水上游,此处地利优越,战时为粮草辎重中转之地,平日为南北客商临时休憩之所。

报信之人赶至城内,浑身汗如雨下,甚至来不及喝一口水便紧急求见射犬守将,未料等了好一阵士兵来报,守将有事外出,那无当军无奈,只好将魏军偷袭只是告知守军,打了一袋水便匆匆告辞而去。

那守军初时还以为无当飞军是来要军粮,颇有不耐烦之意,待听到有魏军出现在云台山中,才大吃一惊,送走传信人之后,急匆匆跑到府衙后院。

来不向内禀告便开门进了卧房之中,大叫道:“将军,不好,大事不好了。”

屋子里弥漫着一股浓浓的酒味,只听床铺上鼾声如雷,被这士兵的叫声搅扰得停顿了一下,片刻之后鼾声又传了出来。

“唉呀,将军,快醒醒!”

那士兵倒也胆大,上前拉开帘子,抓住床上之人的手臂摇晃道,“将军,有重要军情禀告,将军——”“嗯——哼哼哼——”那人嘴巴微张,一股难闻的恶臭从嘴里喷出来,终于迷迷糊糊睁开了腥红的眼睛,看了看士兵,嘴里不知嘀咕了一句什么,又翻身睡了过去。

那士兵无奈,忽然一咬牙大喝道:“来人,打盆凉水来!”

外面有人答应着,很快便端进来一盆凉水,那士兵接过来,毫不犹豫兜头便浇在了床上之人的脑袋上。

“哇呀呀——敌袭,敌袭——”那人一个激灵从猛然坐起来,疯狂大叫,如同杀猪一般的声音回荡在房中。

“将军,是属下,没有敌人!”

那人抹了抹脸上的水珠,怔了一下,看清情况之后勃然大怒,指着那士兵厉声喝道:“苟冬,你好大的胆子。”

那士兵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赶忙解释道:“将军,刚才无当飞军来急报,魏军从云台山偷袭,已经到了青天河谷了。”

“什么?”

那人一把掀开被子下了床,抓着那人的衣领提起来,恶狠狠地问道,“苟冬,你若是假传消息戏弄本将,你可知后果?”

苟冬踮着脚站着,战战兢兢答道:“属下不敢,刚才确实是无当飞军的人,苟昔和几位兄弟也都听到了,不信你可以问他。”

第1726章 初生牛犊

射犬守将名叫苟安,本为镇军将军李严都尉,在成都因老母去世回家守孝,再到军中时李严已经远走柴桑,苟安随军辗转到了弘农。此次奉命运粮到河内,因各处粮草运送无多,便命苟安留守射犬收集各处粮草,满一千车再运往修武,这两月各处并无多少粮草运来,而最新一批粮草也从洛阳直接运到

了前军大营。苟安等人在城中无所事事,其人性又好酒,整日饮酒取乐,醉卧不醒,军中之事都交由两名家将处理,一月多来并无大事,未料竟有魏军出现在后方,顿时酒醒了一大半

苟冬见苟安还在发愣,忙道“将军,魏军还有一路从马蹄湾来,若不马上派兵迎敌,被其攻到城下,我等兵少,恐怕抵挡不住。”

苟安脚下踉跄,打了个酒嗝“何人……何人能去迎敌?”

苟冬眼珠一转,阴笑道“那张瑛就在城中练兵,何不叫他去迎敌?”

“张瑛?”苟安眉头微皱,旋即大笑道,“好,此计甚妙,马上传令叫他带一千军到马蹄湾巡视迎敌,若被魏军杀来射犬,以军法论处。”

“遵命!”苟冬会意一笑,转身从书案上拿过令箭去了。

“哼,孺子小儿,本将看你这次如何活命。”

苟冬走后,苟安端起桌上的凉茶猛灌了一口,冷然一笑。自李严病故之后,苟安便彻底失去了靠山,在军中也只做了个督粮官,当年与他一同追随李严的都在江东任职高官,或为一郡之首,或为军中大将,无不功成名就,每想

及此,苟安便暗叹时运不济。

那张瑛是张嶷长子,苟安与张嶷是同乡,两人也算有些交情,但各在不同军营之中,数年未见,如今张嶷又贵为十二天将,威名赫赫,根本不是他所能见到的。

一月前张瑛将粮草运到射犬之后,苟安得知张瑛身份,便借故将其留在城中做事,意图通过张瑛与张嶷套套交情。未料张瑛初入行伍之中,脾气又臭又硬,根本不给苟安半分面子,听说要送礼面见其父,竟将苟安当着属下之面大骂一顿,被一个晚辈当众教训,苟安恼羞成怒,若不看

他是张嶷之子,早就找借口给处死了。

他本欲将张瑛就此遣回河东,却又怕此人一去再难见面,出不了这口恶气,干脆让他去营中练兵,整日在校场上曝晒于烈日之下,也算是一种惩罚。

那张瑛本就是来参军,浑然不知苟安这是报复于他,反以为苟安被他骂醒,叫他练兵是委以重任,每日早起晚睡,反倒干得热火朝天。

这一日刚从校场练兵归来,便见苟冬来传令,言道马蹄湾出现少许魏军,大概是细作斥候之类,命他即刻领一千兵去驱散。

张瑛闻言大喜,将脱了一半的铠甲重新披挂整齐,听说只是魏军斥候,只带了五百军便出城而去。

“父亲,这次好叫你看看,什么叫虎父无犬子!”战马奔驰在旷野之上,微风拂面,张瑛紧握长枪,意气风发。

年前他才到河东来找张嶷从军,恰逢关兴领兵欲取并州,张嶷要随军北上,便将他留在河东与后方督运粮草,也算是一种历练。

张嶷此次辞别老母从益州千里投奔父亲,年轻人心高气傲,一路上不知想了多少种阵前杀敌的景象,未料到了军中却被爱子心切的张嶷留在后方,心中自然郁闷至极。在射犬练兵多日,与那些老兵说起当年赵子龙年少成名,刘封、张苞等大将之事时,愈发迫切想要领兵杀敌,此次终于有了带兵的机会,虽然只是敌军斥候,但能上阵杀

敌就足够了。

五百骑兵速度极快,转眼便到马蹄湾,只见一条大河绕过一处浅滩,河滩被开辟成田地,远远看去状若马蹄,此时日薄西山,霞光落在水面之上,景色倒十分迷人。

张瑛首次带兵,十分激动,本以为到了马蹄湾便可厮杀,来到此处却见狂野无人,远处倦鸟归林,顿时傻了眼,不知该如何行动了。

在河边踟躇良久,张瑛无计可施,却又不甘就此空手而归,便带兵沿着马蹄湾而行,一心要寻找魏军斥候。

眼看天色将黑,张瑛心中焦躁,正准备折转回城,忽然前方出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张瑛精神一振,立刻领兵追赶。

才转过一道山坳,果然看到几十匹马仓惶奔逃,张瑛大喝一声紧催战马尾随追赶,惊得林中鸟群飞起,盘旋在半空之中叽叽喳喳。

追出二里地之外,只见不远处草滩之上有一队人马正席地而卧,见到张瑛领兵杀来,顿时惊慌逃窜,纷纷钻入林中去了。张瑛追到草滩之上,魏军已经尽数逃走,这云台山山高林密,山势险峻,骑兵根本无法追赶,山中天黑的更快,张瑛命人将地上的铠甲兵器全部收拢,汉军喜笑颜开,得

胜而归。

苟安正在城中带兵布防,等候张瑛战败甚至战死的消息,未料张瑛却凯旋而归,杀散魏军还得了许多辎重,顿时脸色愈发难看,叫人开城放进来。苟冬在一旁言道“张瑛这小子走了狗屎运,虽然阴差阳错得了功劳,但也是将军你调度有方,也有一半是将军你的,张嶷得知消息,必定感激将军让功于其子,如此一来

,岂非歪打正着?”

苟安正脸色阴沉,闻言喜上眉梢,抚掌笑道“妙,真是妙啊,如此说来,张将军凯旋而归,本将该亲自迎接,设宴庆功才是。”

苟冬嘿嘿一笑“那是自然,正该如此。”

苟安旋即换上一副笑脸,快步走下城楼来至门前,张瑛等人正好骑马入城,见苟安亲自迎接,心中感动,赶忙翻身下马拜道“末将幸不辱命,得胜归来。”

苟安揪着唇角的胡须笑道“某素知贤侄英勇,故而让你出城杀敌锻炼,真乃英雄之后,可喜可贺。”

“多谢将军!”张瑛首次立功,心中激动,听苟安夸奖,将原先对他的许多不满抛却脑后。苟安上前扶起张瑛,抚其手臂笑道“哈哈,贤侄杀败魏军,首战告捷,吾当亲自设宴庆功,快随我来。”

第1727章 鱼目混珠

州泰这一次奉命来袭汉军之后,深知责任重大,与裴景分兵之后,便马上派出哨探在前方探路,虽说还未走出云台山,但他还是十分谨慎,生怕前功尽弃。

走了半日忽又觉得不妥,担心裴景暴露行踪,又派人去传令,叫他们小心行军,出了云台山之后尽量白日隐藏,在早晚行军,两整夜的时间行军,这点路程足够赶得上。

一路小心行军,来至马蹄湾时刚过午时,不见汉军巡哨,州泰才稍稍松了一口气,由此可见后方军士向不到会有人来偷袭,并未设防,真是天赐良机。

正当州泰担忧裴景这一路兵马的时候,忽然前方探路的哨马来报,一队汉军出城直奔马蹄湾来,州泰大惊,叫全军退入深山之中,亲自到前方来探查情况。

见敌军只来五百骑在路上徘徊,似乎是在寻找什么,州泰不由心中一沉,猜测裴景那边有可能走漏消息,或是马蹄湾有暗哨不曾发现,汉军才来查探。

观察一阵,却见这支人马行事张扬,既不派探马开路,更不分兵搜寻,竟是全军沿河狂奔,这不要说找敌军,就是野兽也被他们惊得早就跑远了。见这支人马似乎不会用兵,州泰心生一计,叫士兵故意将他们引到一处草滩,全军诈败逃入山中,不管汉军是何意图,叫其得胜回城,必定放松警惕,今夜依然可以夺城

待汉军收走那些衣甲之后,州泰派出几名心腹之人趁夜色来至射阳城外,监视城中动静,果然看到城上守军并无警戒之意,三三两两聚在一处闲聊,城中隐约还传来喧哗

之声,似乎是在设宴庆功。来人禀告消息,州泰大喜,此时也顾不上联络裴景,叫士兵养精蓄锐准备,过了三更时分才出发,悄然靠近射犬城下,只见守军在城头打盹,灯笼早被夜风吹灭,也不见

巡逻的士兵出现。将近五更还不见裴景人马,州泰一声令下,早就准备好的三百精兵将钩索跑上城头,悄然上城,守军兀自不知,知道几声凄厉的惨叫声划破夜空,射犬城才彻底沸腾起来

射犬并无护城河,只有低矮的城墙,此时上城的士兵早已占住城楼,有人冲到城下打开城门,州泰持刀当啥杀入城中,叫士兵就在北门处放火。

城中守军一片大乱,州泰带领精兵直本府衙,杀散门口护卫之后径直来到后院,正见两人搀这一位身穿睡袍之人踉踉跄跄跑出来,将其围在了院子里。

那三人见魏军杀到,吓得怪叫一声,跌倒在台阶之下,穿着睡袍之人噗通一声坐在地上,神色慌乱,却歪歪斜斜挣扎不起,舌头发直,嘴里含混不清不知在说些什么。

“尔等何人?”州泰横刀向前,便闻到了一股浓浓的酒味。

“回将军,小人名叫苟冬!”

“小人苟昔。”

“呜噜噜……”另一人趴在地上挣扎着,口齿不清。

“苟冬、苟昔,狗东西?”州泰眉头一皱,这两人取得名字真是奇怪。

那两人跪在地上连连磕头“是是是,将军骂得是,骂得好。”

州泰厌恶地后退一步,都说汉军治军严明,上下一心,原来还是有这等滥竽充数之人,指着那醉态迷离的人问道“他是何人?”

苟冬答道“射犬守将苟将军……苟安。”

“苟且偷安,当真是蛇鼠一窝,”州泰冷眼看着三人,沉声道,“汉军有尔等之辈,焉能不败?为苟安醒酒,本将有事要问。”

“遵命!”

身后走过来几名士兵,将这三人带到府衙大堂,有人去庭院的池塘用瓦罐装了水,走进来冲着苟安当头浇了下去。

苟安不曾想一日被连泼两次冷水,浑身一个激灵,终于有了几分力气,跪在地上赶忙求饶。

州泰问道“汝何故派兵到马蹄湾巡视?”

苟安此时说话还不利索,苟冬又在一旁将傍晚之事说了一遍,果然以为杀退魏军,回城之后设宴庆功,便放松了警惕。

州泰暗道侥幸,这苟安不过是个酒囊饭袋,不知因何竟能在军纪严明的汉军中混到将领之职,若是射犬换了别的将领,恐怕这一次奇袭就要以失败告终了。

“当真是金无足赤,人无完人!”

经此一事,到让州泰心中多了几分自信,如今魏国势弱,上下一片哀沉,士兵多议论汉军精锐,兵精将勇,势不可挡,也难保有如苟安之辈者。不过裴景遇上了最善于山林作战的无当飞军,只怕凶多吉少,此时后路被断,无当飞军不来射犬相助,大概也未料到苟安如此无用,恐怕是去追杀后方的那两千伤兵去了

射犬城中并无多少粮草,不是久留之地,还需早做决断,州泰命人将苟安他们先关押起来,取出第二个锦囊在灯下来看,顿时面露喜色,不禁赞叹司马懿神算,有如此计

谋,何愁不能反败为胜?

正准备传令之时,副将严世前来禀告道“将军,四处城门已被控制,有许多守军逃走,是否要追?”

“不必追了!”州泰摆摆手,原本这次是来偷袭,守军走脱也在意料之中,此时天还未亮,人生地不熟,到哪里去追人?

严世忧心道“将军,若不追杀逃兵,走漏消息如何是好?”

州泰自信满满,冷然一笑,对严世吩咐道“即刻选精兵两千人,将府库中汉军衣甲换好,随我赶奔共县去,命孙谦领剩余兵马守城,接应后方兵马。”

“遵命!”严世抱拳而去。州泰抬手将书案上的酒具扫落地上,起身等候将士准备,心中还在担忧后方的那些伤兵,无当飞军骁勇善战,若是被其追上,只怕九死一生,不过这两千伤残士兵能拖延

无当飞军,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将军,严将军已经领兵在东门等候。”

不多时,副将孙谦带着一副铠甲走进来,帮州泰换上。州泰叮嘱孙谦小心守城,若是无当飞军追来,至少也要拖延半日,到了中午之后再见机行事。

第1728章 出乎意料

距离秋收只有一个多月,刘封传令全军积极备战,将河内各处农田保护,等小麦成熟,便先抢收粮食以备军用,后续自有荀方筹措,便可与魏军放手一战。

兖州之乱平定之后,姜维也派人来送信,夏侯霸和毌丘俭退守青州,在北海郡结成掎角之势,深恨司马懿引鲜卑军屠杀中原之民,大失人望,正密谋拥立北海王曹霖为帝。

毌丘俭造反,夏侯霸投敌,这都是刘封所知之事,只是当今局势不同,二人合兵一处,虽然还没有高平陵事变和淮南三叛那般形势严峻,但曹家失势已经无可逆转,而司马昭回到邺城之后又准备清剿曹爽一党,这让夏侯霸和毌丘俭更加心生不安,正值百官指责,民怨沸腾之际,二人便有了拥立新帝之心。

刘封正和徐陵等人商议进兵路线,忽然并州送来书信,信有两封,其中一封是关兴等将的联名请战书,另一封则是邓艾的安抚怀柔主张。

邓艾和关兴一月前便合兵攻到了晋阳城下,此时雁门等郡望风而降,仅剩晋阳一城,邓艾并不急于攻城,命人马驻扎城外,将祁县王氏几位威望较高的老者请到军中,每日写信劝降王昶,瓦解守军军心。

一月过去,王昶却始终不为心动,关兴等人便按捺不住了,全军上下求战心切,众将推关兴为首的纷纷请战,邓艾眼看弹压不住,这才约定一同请令,由大将军刘封来定夺。

刘封看罢书信,失笑道“这个士载,远在千里之外,还要我来当这个恶人。”

徐陵接过来看了一阵,也道“邓将军本无战心,乃是关兴诸将请战,众意难平,唯有大将军将令,方能遏诸将之心。”

刘封问道“子琼意下如何?”

徐陵笑道“殿下已有决意,又何必来问我。”

“大哥,你二人说话遮遮掩掩,在打哑谜不成?”张苞坐在一旁不满地拍着桌子,瞪眼问道“要我说,一口气攻下晋阳,早日平定并州出兵邺城,我看他司马懿还敢不敢在河内对峙。”

关索撇撇嘴,摸着脸上的胡茬咕哝道“我最看不惯他们自以为高明,在那里故弄玄虚的神态,若不看他是我大哥,早就一拳打断他的鼻梁了。”

“关将军……”坐在关索旁边的朱异正震惊于张苞敢和刘封如此叫嚣,未料关索更是大放厥词,吓了一跳,赶忙轻轻推了推关索的肩膀,“小声些。”

关索翻了翻眼皮瞥了一眼刘封,一副爱答不理的神态,又埋怨道“说来二哥也是,该打就打,怎得一年不见,变得婆婆妈妈的……”

“老三,你在说什么呢?”正在此时,刘封忽然招呼关索。

“啊?大哥,没,没说什么,刚才有蚊虫飞过。”关索虎躯一震,和朱异连坐的桌子一阵剧烈的颤抖。

朱异目瞪口呆地看着刚才还不可一世的关老三,这家伙看起来粗豪威猛,原来是个暗地里耍嘴皮的主,不过恐怕唯有麒麟王能让他如此心口不一。

却听刘封笑问道“那你来说说,这晋阳城该打还是该怀柔?”

“怀柔,我支持邓将军!”关索站起身来,一本正经地挥舞着手臂大声道,“兵法有云上兵伐谋,攻心为上,不战……不战而屈人之兵。晋阳当然是以安抚为上。”

“咦?老三这本事见长啊,”刘封颇感意外,上下打量着关索,竖了个大拇指,“有长进,不错不错,你比继业有远见。”

关索挠了挠头“嘿嘿,还是大哥教导有方,这段时间跟着大哥学的……”

“关老三,你这个马屁精,专门和我作对不成?”

关索话音未落,张苞豁然起身打断了他,二人从来争斗都是各有输赢,刘封也不予评价,不想今日忽然下了定论,张苞占了下风,自然忍不了了。

关索抱着胳膊,一脸得意“嘿嘿,不服气?”

张苞大怒,出席指着关索冷笑道“好小子,一月不修理,长本事了,来来来,我们校场上见高低。”

关索也慢条斯理走出来,微扬着下巴“谁怕谁呀!”

二人四目相对好一阵,空气中仿佛有火花迸现,才同时转身抱拳道“大哥,我们先行告退。”两人一斗气,连正事也不顾了。

“大将军……”

张苞和关索拉拉扯扯大步而去,周处和文鸯也坐不住了,不过他们可没那么大胆,眼巴巴地看着刘封。

刘封不想一句话竟让二人又斗了起来,无奈挥手道“行了,去吧去吧!”

二小将大喜,离了席位便跳出门槛,从五六层的台阶上一跃而下,冲出府衙而去,院子里飘起一阵尘土。

朱异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自从归顺汉室以来,他才深刻体会到汉军军制的不同,这次被调来河内在刘封麾下领兵,正想大干一场,却未料到中军竟这般景象。

这可是中军议事之所,正所谓白虎大堂,令出如山,此处人人献策,众将听令,谁敢肆意喧哗?就算张苞和关索是功臣之后,与刘封关系匪浅,也未免太嚣张跋扈了,若换了孙权,莫说是黄盖等老将,就是孙登等太子之流,若有人敢如此张扬,只怕早被拉出去砍头了。

愣神之间却听徐陵解释道“此乃邓将军安三军之法也。”

寇威倒是听出刘封的意思,却不知其所以然,问道“军师何以知之?”

徐陵笑道“岂不闻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身为三军统帅,哪有千里请战的道理?实在若愿攻城,早就下令,故意写信来请大将军定夺,一来正好可拖延时日,二来也是借殿下之意以制众人。”

寇威恍然,点头道“原来是缓兵之计。”

刘封摇头苦笑,对亲信吩咐道“即刻回复邓艾,取晋阳以安抚怀柔为上,未到出兵之时,如再有敢言出战者,以违令论处。”

“遵命!”

亲兵前去传令,前脚刚走,便有传令兵进来禀道“城外有一农夫求见,说要事见大将军,关乎河内之战,张将军不敢定夺,前来请示。”

刘封眉头微蹙,点头道“将人带来见我。”

第1729章 再遇名士

汉、魏两军主力对峙河内,淇河两岸附近的百姓全都逃散,烽火连天,人人唯恐避之不及,还有人主动来到修武,倒让刘封好奇起来,莫非又是什么高人来了?

不多时张翼便亲自带着一人来到府衙,顺着门口看去,果然是农夫打扮,身形不算高大,身穿皂色麻纱短衣,手中提着一根柳木手杖,有一下没一下地点在地上。

来人跟在张翼身后从容而行,面对府衙中森严的护卫和闪着寒光的刀枪兵刃,竟丝毫不见惊慌之色,更让刘封心中多了几分期待。

张翼当先进来,抱拳道“将军,此人说有重要军情相告。”

刘封微微点头,示意将那人带进来,眼睛一直在那人身上,看他年纪应该在四十岁开外,却并非年轻才俊,一时间还猜不到此人的身份。

张翼来到门口伸手道“请进!”

那人微微颔首,迈步走进大堂,此时刘封早已将众人遣散,只留下徐陵在此等候,堂内并不觉得压抑。

入内之后才看清这人的容貌,只见他一副国字脸,双目深沉,眉目细长,留有三绺短须,也不知是否因为满身风尘的原因,脸上布满比他年龄更大的风霜之感。

刘封并未开口,那人也不急不躁,踏着一双草鞋,沉稳上前两步,怀抱拐杖拱手道“草民山涛,叩见麒麟王殿下。”

张翼沉喝道“大胆,见了殿下还不下跪?”

“你便是山涛山巨源?”

未料刘封非但不怒,反倒一脸惊喜地站了起来,倒让张翼吃了一惊。

山涛也一怔,疑惑道“殿下知道草民?”

刘封走下帅位,来至堂下笑道“哈哈哈,果然是你,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山涛脸上古井不波,又问道“可是阮嗣宗向殿下提及草民?”

“先生与阮籍已然结识了么?”

刘封摇头笑道,“吾知先生,乃是因先生之志耳!吾素知先生寄情山林,却心系天下,深识远虑,非那些清谈之流可比也!”

山涛脸色微变,认真地看着刘封,郑重问道“殿下此话当真?”

刘封叹道“先生与阮嗣宗、吕仲悌皆为妄言之交,然本王所列《求贤策》上却仅有先生之名,未料事与愿违,未觅得先生踪迹,却先遇阮籍,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众人皆知刘封有识人之能,被刘封看重之人无不都功成名就,而《求贤策》便是刘封专门为吏部所列的一本名册。

吏部专门有人按照书册上的人名和地址遍求天下名士,无有不中者,而且这名册上的人如有参加朝廷科举者,可不必参加层层筛选,直接进入殿试。

如当今朝中的太医院的西凉皇甫谧、太学院的青州刘徽等,无不成为年轻一辈的名士,而且个个实力不俗,很快便得到了九卿六部的认可,各部争相抢人。

继敬贤院之后,《求贤策》成为天下品评年轻一辈是否有前程实力的标准之一,但唯一遗憾的是《求贤策》为朝廷机密,唯有名册上的人找到之后才会公布出来,事先除了吏部几位核心知道之外,谁也不知道那上面到底列了多少名字。

山涛自然也听过《求贤策》,眼中颇有激动之色,抱拳解释道“自结识几位挚友之后,草民便离乡游历,居无定所,辜负殿下一番苦心。”

“哈哈哈,不妨事!”

刘封笑道,“正所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先生此番不惜涉险到两军阵前报信,必有重要军情相告,这便是天意,快请上座。”

山涛本来一路上还准备了一些说辞,若是刘封轻视于他该如何应对等等,未料刘封早知他的名号,还列在《求贤策》上,多年来平稳的心绪也忍不住波动起来。

面对天下炙手可热的麒麟王,一手打破三足鼎立局势的风云人物,山涛再淡漠名利,被这一番赞赏之词也搞得飘飘然起来,稀里糊涂就被刘封搀着坐在了上位,甚至忘了谦让一番。

其实竹林七贤之中,山涛的才学不如阮籍、嵇康,刘封之所以还罗列山涛的名字在上面,就是知道他有胸有抱负,有出仕之心,而且在历史上做官的政绩还屈指可点。

阮籍、嵇康之流虽也有爱民之心,但不愿接受世俗条令的约束,刘封对他们倒是没有报多大希望,就是和阮籍的合作,也是因为他的侠肝义胆,嫉恶如仇,而嵇康在事成之后便悄然隐退更证明了这一点。

嵇康就更不必说了,作为竹林七贤的精神领袖,开一世之风气,一生最求自然向往山林生活,因被山涛举荐反而写下著名的作《与山巨源绝交书》的人物,刘封压根就没想过要让嵇康入朝为官。

更准确来讲,刘封对嵇康更多的是充满来自后世人的敬仰和敬重,不愿亵渎这份流传后世的清流,能保住那著名的《广陵散》,不使后世之人再留遗憾便足矣,其他任由他去。

山涛却不同,他早年孤贫,中年时期才有出仕的机会,一生都在仕途之中,清风淳履,为当世楷模,既有古人之风,又能选贤用能。

这样的人在天下即将平定,急需人才发展时期,是担任吏部尚书的不二人选,当初设立六部之时刘封就已经派人在河内暗中寻访山涛,最终失望而归,没想到今日又主动送上门来了,这叫他怎能不惊喜?

徐陵已经许久不曾看到刘封有如此诧异兴奋的神态了,这许多年来麾下人才济济,人手充足,而刘封贵为麒麟王,军务繁忙,寻常人也难以见到。

今日见对这山涛如此器重,想必又是一位奇才,而且山涛的气度也的确非同寻常,暗自嘉许,看他风尘仆仆,嘴唇发干,示意身后的士兵去准备茶饭。

坐定之后,刘封问道“先生远来,必有要事相告,先行请教之后再谈其他。”

山涛点头道“草民半月前回乡探望老母,听闻一事,正担心河内安危,又正遇阮嗣宗送来书信一封,便特来拜见殿下,请殿下早做防备。”

刘封一皱眉“河内有危险?”

第1730章 河内危机

山涛言道“草民还乡,听闻那射犬守将派兵来怀县大量采购酒水,此人乃是好酒之人,想射犬乃太行陉出口要地,万一魏军从云台山来,恐误了大事。”

“竟有此事?”

刘封闻言脸色一沉,“先生确定是射犬守将买酒?”

山涛点头道“实不相瞒,草民也是贪杯好酒之人,怀县有两处酒家与草民颇有交情,草民回乡探母便去城内沽酒,才知射犬守军将城中酒水全部买走,说是犒劳前军将士所用,但酒家却说那射犬守将十分好酒,每隔半月便来买酒,多半是假公济私。”

“岂有此理——”刘封一拍桌案,看向徐陵,“射犬守将何人?”

“待我查问!”

徐陵虽为军师,但不可能事事尽知,射犬只是个小小的驻地,都是麾下将领安排人手办事。

山涛又解释道“射犬关乎济水两岸安危,如今正到秋收之时,容不得兵马毁坏,草民本欲往温县揭发此事,恰逢阮贤弟送来书信一封,举荐草民到大将军帐下听任,故而连夜登城赶奔修武,望将军早做决断,切莫坏了大事。”

刘封脸色阴沉,接过山涛递来的书信,拆开一看,正是阮籍向他举荐山涛,信中盛赞山涛之才,如浑金璞玉,有吕望之能等等,但这些在刘封面前却没什么大用,他甚至可能比阮籍更了解山涛的能力。

想起与阮籍一次见面便定下取中原之计,刘封心中感慨,叹道“阮嗣宗助本将拿下中原之地,却隐身而退,可比范蠡之功,不知他如今可好?”

山涛笑道“嗣宗贤弟生性洒脱,嫉恶如仇,能建此奇功,此生无憾矣,草民只得其书信,却未见其人,想必正在青山绿水之间弹剑而歌。”

“唉,阮先生何等潇洒,本将倒是羡慕非常。”

山涛一席话说得刘封心驰神往,这许多年来四处征伐,日理万机,早已忘了游山玩水的乐趣了,想要彻底放松逸兴闲游,还不知要到何年何月。

正在此时,徐陵转回,手中拿着一本名册“将军,射犬守将乃是苟安。”

“句安?”

刘封眉头一皱,“句安先前在河东随其兄句扶领兵,颇知兵法,此人虽无大将之才,却也堪用,何以至此?”

“将军,此苟安非彼句安!”

徐陵见刘封误会,将名册递过去,故意加重了口音,“此人名叫苟安……”“好狗贼!”

徐陵话音未落,刘封看到名册上的名字勃然大怒,一拳砸在桌子上,一寸来厚的木桌咔嚓一声碎裂,茶壶、茶碗掉了一地。

山涛猝急不防,茶水洒在身上才猛然起身躲避,错愕地看着前后判若两人的刘封,原来麒麟王之怒,也让人心惊肉跳。

刘封万万没想到,军中竟还真有苟安此人,先前他见到句安的时候还特意暗中观察了一阵,见他本性敦厚,不是那等奸猾小人,而在柴桑之时也不曾见李严手下有叫苟安之人,以为这是演义中虚构的人物,没想到竟悄悄出现在了河内。

苟安在演绎中原本是李严手下都尉,被派遣解送粮草到祁山大寨。

因为好酒,解送粮草延误十天,诸葛亮十分愤怒,欲斩之;恰逢杨仪前来军中慰劳,便为其求情。

李严也是托孤之臣,在当时权势不小,又统筹大后方,筹备钱粮运送前线,苟安是李严的心腹,杀了他其心中定然不悦,而且以后无人再敢送粮。

诸葛亮思量再三,将苟安杖责八十,苟安怀恨在心,投奔魏国,司马懿便派他去成都散布谣言,刘禅听信谣言,下诏召回了诸葛亮,导致第四次北伐失败。

后世读者都知道,第四次北伐是历来形势最好的一次,结果毁于一个小人之手,人人都对苟安恨之入骨,现在居然又来误事。

其实河内各部驻兵沐风都向刘封逐一禀告过,但都是简要汇报人名,这苟安和句安字虽不同,读音却差不多,一个平声一个去声,若不注意听起来并无差别,沐风读过,刘封下意识以为便是句安,自然一语带过,未料却留下隐患。

山涛和徐陵都在发愣,虽说苟安有军中饮酒的嫌疑,但事情还未确凿,何至于如此震怒?

只见刘封面沉似水,冷声道“马上派人到射犬,将苟安换回修武来。”

“遵命!”

饶是徐陵,此时也不敢多提意见,转身去传令。

“慢!”

刘封又叫住了他,双目微缩,忽然明白了魏军意图,急道“司马懿叫鲜卑军搅乱中原,却还不见趁机出兵,眼看秋粮要下,其久久按兵不动,其中必定有诈,必是分兵去云台山了。”

徐陵脸色微变,点头道“极有可能。”

刘封言道“吾先前早已派李钰领无当飞军巡视太行一带,但太行山山高林密,地势错综复杂,恐被魏军偷过,若是真到射犬,苟安这混蛋定然守不住,还需叫共县多戒备。”

徐陵道“共县乃吾屯粮之地,虽然余粮无多,但不容有失,需遣一上将前去方可。”

“我亲自去!”

刘封转身就往外走,军情紧急,他有天马在,半日便可赶到。

“将军且慢!”

徐陵忽然拦住了刘封,“若司马懿派兵偷袭射犬,魏军必有细作监视动静,一旦后方生乱,其必会全军来攻,将军何不将计就计一战败之?

若此时将军离营而去,比被人发觉报知司马懿,错失良机矣!”

刘封停下脚步,皱眉道“假若共县丢失,还有多少粮草可用?”

徐陵答道“共县余粮并无多少,只够十日之用,洛阳新到粮草就在武德,就算不用共县粮草,若半月内能杀败魏军,可保无忧。”

“好,既如此,不妨就来个将计就计,”刘封对侍卫吩咐道,“速传周处前来。”

刘封转过身来,走向挂在墙上的地图,看着沿太行山脚下从朝歌到修武、怀县、射犬几处的位置,问山涛问道“若魏军来攻,需弃修武方可叫司马懿中计,修武沿山向西,可有险要之地?”

第1731章 偷梁换柱

共县是汉军在河内的屯粮之地,从河内各地、河东及洛阳的粮草都从济水和大河运到此处,再由两条水路运往前线修武和辉县。粮草是三军命脉,在这个动不动就断粮烧粮的时代,刘封和徐陵等都格外重视粮草的看护,共县守将便不像射犬那般任由下面的人去选任,是刘封亲自任命的,正是法正

之子法邈,现任奉车都尉。法邈虽不能像他父亲那般智计百出,但毕竟也是名士之后,政略方面的能力还是很不错的,而刘封在成都拜法正为师之后,两年随法正学习兵略,对法邈也颇为了解,信

任之人放在后方才能安心打仗。这一日法邈照例巡城之后去检视粮仓,因为粮草不足,共县只剩下三分之一的仓廪还有粮食,其余的都已经半空,饶是如此,法邈还是每日照例亲自清点,从不让下人替

代。清点完粮仓之后天色已黑,法邈吃过饭掌灯处理公文,将到酉时,忽然亲兵匆匆来报“大人,城外来了传令兵,想要进城,说有要事禀告,不肯将书信送出,要大人亲自

去见。”法邈眉头微蹙,忙跟着守军赶往东门,为防敌军偷城,通常晚上送信之时守军会将竹篮放下城墙,信使将书信放入其中便可离去,若要等候回复也是在城下等待,绝不会

轻易开城放人,这报信之人执意要进城,法邈便知非同寻常。

不多时来到城楼之上,士兵们用火把照着城头,城墙脚下隐约看到有人正在徘徊等候,不时抬头张望。

法邈看了一阵,问守军道“只此一人?”

守将点头道“只一人。”

只听那人招手大叫道“快开门,我有大将军急令。”

法邈略作沉吟,对守将吩咐道“找大竹篮来,放下绳索,将此人拉上来。”

守将一怔,旋即面露钦服之色,关键时刻还是太守大人聪明,将人从城墙拉上来,既不用冒着开城的危险,又不会违背将令,真是一举两得。

这边守军吆喝着,找来两根绳索抛下去,让那人绑好之后站在篮子里,便可将其合力拉上城墙。

那人略作犹豫,先走过去将马匹绑在城外的一块大石上,才跨进竹篮,双手紧紧缠住绳索,以防竹篮不够结实,到了半空承受不住撕烂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守军七手八脚将那人拉上来,后面的士兵马上抽刀便将他呈弧形围住,虎视眈眈地盯着,若是此人拿不出可信之物来,马上将其捉拿。

“诸位稍安勿躁,”那人举起双手示意自己并无恶意,才从怀中摸出一封信来,“这是大将军书信,法都尉可在?”

守将走过去将书信拿来,递给身旁的法邈,法邈见此人身形高大,面带微须,看起来英武不凡,不像是普通的传令兵,疑惑着拆开书信。

才看了一眼,便马上说道“果然是大将军书信,下官当亲自回复,请随我来。”

守军见果然是刘封派来的人,才松了一口气,等法邈带着来人走后,有人便下城去牵马。

一路来至后衙,法邈命亲兵在外面看守,将那人带进书房,抱拳问道“不知将军尊姓大名?”

那人摘下头盔,露出一头红色的毛发,答礼道“末将周处,奉大将军之命来守共县。”

法邈并未听过周处之名,见他年纪轻轻,不过二十来岁,不由心下疑惑,共县的确缺少大将,但派一少年连夜前来,不知是否故意考验此人。

心中猜测着刘封的意图,重新打开书信,上面只有短短两行字内有奸细,密处听令。

字并非刘封所写,而是徐陵的笔迹,不过对法邈来说这二人的命令并无差别,心信中没有任何指令,便只能从周处嘴里来问了。

顺手将书信在灯下烧掉,边问道“共县并无异常,不知大将军何以知道城内有奸细?”周处言道“此事尚未定论,还要看射犬有无消息传来。为防万一,大将军叫我扮做传令兵来运粮,大人马上准备百粮粮车装载量草,就说五更便要出发运往修武,以防城

中细作起疑。”

法邈会意,又道“何不派人到射犬打探消息?”

“不可!”周处忙摆手道,“如此反而打草惊蛇,明日一早大人派五百军运粮出城,细作并不知何人进城,在下便可留在城中见机行事。”

法邈知道刘封这是偷梁换柱,为他派来一员武将,虽然觉得周处太过年轻,但刘封的眼光却足以令人信服,当下便安排周处在后堂歇息,传令士兵准备车辆装载粮草。

周处来到一间偏房内,随便吃了些干粮便和衣而卧,射犬和共县的危险还在猜测之中,不知魏军何时会来,周出却心潮起伏难以入眠。

这次刘封选他独自来共县帮助法邈而不是文鸯,让周处心中大感欣慰,虽然他二人武艺不相上下,但在谋略方面显然刘封更看好自己。

倒不是周处与文鸯不和,年轻人血气方刚,相互之间有竞争比较实属正常,不看张苞和关索都过了而立之年,还不是见面便要打斗么?

自从被人冠以“三害”之名被乡人厌恶,后来又被周鲂训斥过后,周处有所明悟,开始学习兵法谋略,这两年颇有长进,而刘封的这次派遣,更让他信心大增。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难道我还不如那吴下阿蒙么?”

周处抱着胳膊努努嘴,在黑暗中露出自信的笑容,若此时有人在窗前经过,看到暗淡的月光下一排白森森的牙齿露出来,定然会被吓晕过去。

不多时刚刚安静下来的共县便喧腾起来,守军才明白刚才那人急于进城是来催粮,看来前线粮草又吃紧了,不禁议论起今年的丰收情况,不知秋粮能不能及时下来。周处在县衙休息,法邈找了一名寻常不起眼的兵卒扮做传令兵于他同到城东屯粮之处指挥装车,共县除了守军之外,还有数百户百姓不曾搬走,想要找出细作并不容易,只能以此来打消他们的疑虑。

第1732章 瓮中捉鳖

装载粮车又是一个多时辰过去,不觉已到了后半夜,法邈不知细作究竟隐藏在何处,也不叫守军戒备监视,不动声色回到府衙休息。

才躺下迷迷糊糊睡去,梦听到外面士兵叫喊,赶忙翻身起来,看窗前微微发亮,大概已到了凌晨时分。

只听门外士兵禀告“大人,射犬有粮草运到,正在叫城。”

猛然闻听“射犬”两个字,法邈睡意全无,赤脚下地开门问道“有多少人马?”

“约有两千人。”

“多少粮车?”

“三百余辆。”

“嗯——”法邈瞳孔骤然收缩,不动声色吩咐道,“叫他们稍等片,我随后便到。”

“遵命!”

守军离去,法邈赶忙招呼下人穿衣披甲,差心腹人到客房去请周处。

周处来得极快,法邈还在系着衣扣便快步跑进来,面现激动之色“不会魏军真来了吧?”

法邈点头道“方才守军来报,射犬有人运粮草来,这一大早运粮本就反常,且三百粮车,无需两千人运送,大将军也早有预防,料想必是魏军取了射犬无疑。”

“嘿,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周处兴奋地一拍手,冷笑道,“司马懿派人袭击后方,这次叫他们有来无回。”

法邈问道“大将军可有吩咐?”

“瓮中捉鳖!”

周处用力握紧拳头,对法邈言道“魏军连夜赶来,必是刚得射犬怕走漏消息,其意在粮草,开城之后必会先来烧粮,大人假装不知情,将魏军放入城中则可。”

“放魏军入城?”

法邈吃了一惊,迟疑道,“若魏军势大,抵挡不住,岂不丢了共县?”

“区区一两千兵马,能耐我何?”

周处自信一笑,言道,“待魏军冲杀进城,大人不必抵抗,马上领兵退到南门守住,却分一支人马到西门外埋伏,在下自会从东门反击之。”

法邈还是不放心,犹豫道“如此就算能胜魏军,只恐城中粮草也被其毁去,我岂不失职?”

周处笑道“大人勿忧,大将军既然派在下来,便由在下一力承担,舍些粮草却能杀敌立功,也有大人一份。”

法邈还觉得此举有些冒险,但军情紧急,外面已经大亮,周处怕魏军起疑,催促他赶快到西门去交涉。

法邈无奈,只好派亲信带着令牌带着周处到营中去调兵,将头盔拿在手中急匆匆赶往西门,远远便看到城上说军剑拔弩张,正在戒备。

守将见法邈前来,赶忙迎上来递过书信“大人,这是他们的官文。”

法邈接过来查看,果然是射犬的官文,迈步来到城垛口向下看去,果然士兵人数极多,簇拥着两百多辆粮车。

此时想必周处还未准备好,法邈大声问道“何人运粮?”

只见一人出列答道“小的是射犬都尉赵州,因前两日河东运来许多粮草,无处存放,句将军命我等先运一批过来,顺便借些粮车带回。”

法邈眉头微皱,此人说话竟然滴水不漏,不但解释运粮之事,还将人数过多的原因也一并说明,如果要借粮车运粮,多派些人也没什么问题。

“放下吊桥!”

法邈转过身来,看看左右都是亲信,对几位守将吩咐道,“这些运粮兵颇有蹊跷之处,你们前去开城,若见其追杀,不可抵挡,听我鼓号,速速退向南门。”

几名守将吃了一惊,不知道法邈发现什么异常,但军令却不不得不从,分派两人下去开门,多加谨慎,其余之人跟着法邈还在城上等候。

随着城上的守军将吊桥放下,下面的城门也缓缓打开,法邈在城上静静地观察着,见那些士兵先将粮车推在前面鱼贯而入,到了城门道内还不见动手,不由心中疑惑是否猜错来人身份了。

就在此时先走出城门道的士兵忽然一声喊,纷纷将手伸向粮车之中,转眼间便抽出许多武器,向着守军攻杀。

“擂鼓,快退!”

法邈见势不妙,知道是魏军来袭,马上在城上向南门而走。

下面的士兵早已得到密令,听到鼓声稍作抵挡便纷纷后撤,那些进城的运粮兵冲过来占住城门口,也顾不上追赶守军,每人拿了一把兵器从大街直奔屯粮广场。

进城来的正是州泰,连夜攻下射犬之后担心走漏消息,便马不停蹄追来共县,虽说早上运粮有些反常,但不得不硬着头皮冒险一试,不想共县守将并无怀疑,问了几句便打开城门,暗自庆幸。

此次千辛万苦从云台山绕路奇袭汉军之后,主要目标就是破坏共县的粮草,汉军粮草正不足,再将其屯粮毁坏,便只有败退一途。

进入城门的这一刻,州泰激动得手心冒汗,这一场大功终于要成了,此时西门已经被后方的士兵占住,州泰大喝一声传令冲杀。

守军退散,州泰只分派小队去驱赶逃兵,自领精兵直扑东门大街,苟安早已交代,共县府库不大,粮草堆放不下,大都在城中街道上,靠近东门的广场之上粮草最多,为了方便转运,大都存放于此。

州泰带兵转过两条街,果然看到两旁道路上已有临时做成的木仓,而在前方不远处的广场之上,仓廪密集排列,一座座圆柱形的尖顶小木房如同雨后林中长出的蘑菇一般,数不胜数,不由大喜。

“冲,将这些粮仓全部烧掉。”

州泰一声大喝,示意身后的士兵准备点火。

轰隆隆——就在此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只见密集的仓廪之间一彪人马杀到,当先有一百多骑兵正绕着粮仓狂奔而至。

“严将军,你负责点火烧粮,让本将来对付守军!”

州泰冷然一笑,当先便挺枪迎了上去,他早知共县并无大将镇守,抬手法邈是文官,另外都是一些小校兵长,根本不堪一击。

最先杀到的一匹马风驰电掣,将身后的骑兵甩开百十来步,面对站满街道的魏军怡然不惧,手中刀斜斜后扬,双目如电般紧盯着前来抵挡的州泰。

当——两马交错间一声巨响,便听到大街上传来整齐的惊呼之声。

第1733章 大展神威

天光刚刚大亮,晨风正清爽,严世一边指挥士兵点火,一边注意着前方的动静,才低头的功夫,再看时便见一颗大好头颅飞上了半空。

东方正泛着鱼肚白,血箭在割裂的颈部喷射出来,足有二尺来高,腥红炫目。

砰——咕噜噜……

州泰的脑袋横飞过来,砸在旁边的屋檐上滚落下来,惊得魏军惊逃窜。

严世大吃一惊,未料这名汉将竟如此厉害,一个照面的功夫便占了州泰,心中着慌,扔掉手中的草把赶忙翻身上马。

魏军正簇拥在街道上准备点火,听到前军的惊呼声看时,州泰的无头尸体被坐骑带着冲进粮仓之中,喷着血水栽落下来。

严世见状大惊,虽说州泰因为轻敌被斩杀,但仅仅一个照面便被对方击败,自忖非来人对手,扔掉手中的火把翻身上马就走。

主将一死一逃,魏军顿时大乱,来不及点火便向着来路逃窜,东门追来的守军则士气大涨,尾随掩杀。虽然共县的守军多为预备役,甚至有些是后勤部队,经历的厮杀不多,但看到周处如此勇猛,魏军已经大败,谁都知道这是绝好的立功机会,跟在周处马后奋力追杀魏军

周处领兵杀过一条小巷之后,跟在最后的一百兵才惊疑不定地跟上来,他们都是辎重兵,平日负责做饭、喂马等,听周处要掉他们上战场,个个心惊胆战,此时见前军追

敌而去,才跟上来。他们的任务并非杀敌,而是将空的粮仓点燃,见魏军被杀退,赶忙上来点火,胆大的则跑到街上将魏军抛弃的火器捡来,几十座粮仓燃烧起来,很快城内便黑烟滚滚,直

冲云霄。

严世急得浑身大汗,未料汉军在城中早有埋伏,猜测是无当飞军早将消息送来,如果无当飞军还在城中,只恐九死一生,仓惶间就近逃向南门,心中已有投降之意。就在他催马狂奔的时候,前方士兵一阵惨叫,抬头看时,只见前方一队人马把守住城门,城门道摆设鹿角拒马挡住去路,弓箭手排列在城上城下,箭如飞蝗,根本无法冲

突而过。

严世调转马头往西门走,这一番耽搁,周处已经追过来,那匹马速度极快,带着令人心悸的马蹄声转眼便到了面前。

眼看对方大刀举起,马蹄翻飞,携裹着一股狂暴之势冲来,严世未战先怯,慌忙举枪遮挡,惊呼道“我愿降……”

话音还未落,大刀已经呼啸而至,只觉得双臂被一股极大的力量击中,兵器脱手而出,刀刃带着破风之声到了眼前,绚烂的白光闪过,便双眼一黑失去了知觉。

“降者不杀!”周处一刀将严世斩杀,头颅还在半空中飞舞,举刀一声暴喝。

魏军见周处如此勇猛,抵挡不住,加之此时主将战死,全军被控在城中,望着密集的箭矢便头皮发麻,纷纷跪地投降。

周处看向城头上的法邈,抱拳笑道“有劳大人收拾降兵,末将到西门去看看。”

法邈咽了口唾沫,愕然点头,周处已经调转马头带领一百骑兵直奔西门而去,在他们身后的街道上横七竖八留下一地尸体,几乎都是被周处一人所杀。

“大人,这小……小将军好生勇猛,嘶——”

书佐在一旁胆战心惊地揪着胡须,不小心拽下几根来。方才街道上魏军向南门涌过来,法邈也有些惊慌,不等魏军到跟前便叫士兵放箭将其挡住,混乱间便看到周处一人一马从后面冲过来,大刀左右挥舞,根本无人能挡,那

名魏将也被一刀枭首,心中震惊不已。

“大将军看人,从来不会走眼,”法邈一声感慨,“即刻传令收押降兵,紧闭城门,不得任何人进出。”

“遵命!”书佐揉着发疼的唇角快步去传令。

“还好周将军来得及时,果真是英雄出少年呐——”望着转过街角的骑兵背影,法邈慨然而叹,这一次若不是周处及时赶来,哪怕是晚一天,共县就有危险了,虽说对方冒充运粮兵一大早来不会轻易开城,但对方拿着公文

,等到天亮还是会将其放入城来。

周处领兵赶到西门,这里果然也有魏军正向外奔逃,但在护城河对面的吊桥上早被守军挡住,窄小的木桥容不得他们冲过,聚集在城下乱做团。

周处一马当先冲过,在乱军中冲突,连杀十余人来至桥头,惊得魏军退缩在墙根,没有人再敢上前来战。

周处立马于桥头,朝阳正好照在他身上,袍被鲜血染红,宛若一尊杀神,威风凛凛令人不敢直视。

“哼,尔等不降更待何时?”

铛啷啷——

周处横刀大喝,早被杀得胆寒的魏军便抛下了手中兵器,纷纷跪地瑟瑟发抖,有些甚至瘫倒在地上动弹不得。想他们一路翻山越岭受尽苦楚,连夜躲下射犬又赶来共县,全都是凭着大胜的毅力强撑着,州泰向他们保证过,只要攻下共县,好吃好喝三天,还有千金赏赐,回去之后

官升三级,此时所有的希望化为泡影,又成为阶下之囚,魏军顿时全都泄了气。周处留下士兵将俘虏押进城中,独自带马回城在各街道巡视一遍,见未有人再反抗,这才回到县衙,此时那些守军看他的目光已经全然不同,十分热情地帮他牵马卸甲,

照顾周详。

法邈亲自为周处端上一杯茶“若非周将军虎威,共县危矣!”“哈哈,大人谬赞了,这都是大将军教导有方!”一场厮杀让周处心情畅快,笑道,“这些魏军千里奔袭,不过疲惫之士,根本不堪一击,没有末将在,诸位也能守住共县。

”大堂内几位将令闻言连说不敢,但脸上的神色却明显好看了许多,这一场大胜几乎都是凭借周处一人之力,虽说他是刘封派来的大将,但让守军多少有些难堪,听周处如

此一说,全都松了一口气。法邈暗自点头,这周处年纪不大,看相貌像是个粗豪之人,未料做事却思虑周详,举止沉稳,将来必是一员大将。

第1734章 不谋而合

周处将魏将斩杀,法邈便知道胜局在握,早已派人将消息送往修武,城中的厮杀和大火足以让细作信以为真,如果魏军那边有动静,也好及时准备。

法邈正和几人高兴之时,有士兵带着一个包裹走进来,原来是从州泰身上搜来的物品,除了一些钱物之外,还有三个锦囊。

法邈打开来看,果然是司马懿派兵从云台山来烧粮,还有一只锦囊不曾开封,不由大喜,将其取了出来。

看罢之后不禁叹道“原来如此,司马懿果然诡计多端。”

周处问道“魏军还有何打算?”

法邈言道“司马懿命州泰烧了共县粮草之后,便带兵到东面五十里外的月山埋伏,此处位于太行之麓,丹水之上,修武兵马若来支援共县,此乃必经之地。”

周处一怔,赶忙从怀中掏出书信,看了一眼拍案惊呼道“大将军与司马老贼的安排竟然不谋而合。”

法邈诧异道“莫非大将军也有此安排?”

周处点头道“大将军命末将杀败共县魏军之后便去月山埋伏,等候将令。”

法邈点头道“那司马懿本为河内人士,对各处地形极为熟悉,对州泰早有安排,大将军也如此安置,当真是英雄所见略同,我看此事还要再报于大将军才是。”

周处点头道“今夜我便带两千兵去月山埋伏,射犬魏军并无多少,可暂时不必惊动。”

法邈言道“周将军奔波劳苦,早去歇息,人马我自会分拨。”

周处走后,法邈让马上又写信派人去追赶信使,一并将司马懿的锦囊也带去,这一战关乎河内的局势,双方都在排兵布阵斗智斗勇,就看谁能技高一筹了。

此时的修武和辉县城中,汉军各将领已经收到随时准备撤退的密令,一旦将令传下,将完好的兵器铠甲一并带走,其余辎重抛弃留在城中,全军连夜退向野王。

刘封和徐陵他们正在等待修武的消息,却是魏郡方向先送来情报,负责巡守大河沿岸的寇威来报“大将军,方才探马来报,攻打黎阳的鲜卑军已被击败,四散逃往河北去了,只恐又是一大隐患。”

刘封闻报不喜反忧道“贼军逃散,河北百姓又要遭殃了,我大汉子民,奈何被胡人所害。”

留在汲县的鲜卑军去攻打黎阳他当然乐见其成,但如今被杀散流落各处必会四处惹祸,虽说河北还在魏军境内,但内心深处他不想百姓被这些胡人滋扰。

不过这终究是无奈之事,鲜卑余孽必定会对本就风雨飘摇的河北造成更大的惶恐,此时若将司马懿击败,取冀州必定不费吹灰之力。

徐林言道“经此一事,天下人必恨司马父子入骨,曹魏也大失人心,待河内战事结束,殿下领王师北上,河北百姓必箪食壶浆以迎将军。”

刘封苦笑道“自曹操灭袁氏之后,河北繁荣数十年,百姓久未逢烽火,若非万不得已,吾不欲破坏此完整之地。”

徐陵言道“这也是无奈之事,且看司马败退之后,曹氏宗族如何抉择吧!”

“报!”

就在此时,外面跑进来一位背插杏黄旗的信使,边走便从怀中取出一个包裹,“共县急报!”

寇威快步来到门口接过包裹,里面是一封信和三个锦囊,信封密封,锦囊倒是打开过的了。

刘封先拿起书信拆是,徐陵则拿过三个锦囊全部展开在桌案上,二人各自看完相视一笑,都暗自松了一口气。

刘封马上传令道“命张翼昏时分从辉县撤兵,明日一早于获嘉会合。”

“遵命!”

传令兵飞奔而去。

刘封对徐陵说道“司马懿既然派兵奇袭我军之后,必有细作严密监视各处动静,待我兵退之时,便领大军来追,伺机一鼓作气取胜,此时我若反攻其后,必能有奇效。”

徐陵眼中精光一闪,抚掌笑道“此计与属下不谋而合,司马懿孤注一掷,必有疏漏。

强攻者必疏守,这便是他取败之途耳!”

刘封问道“以军师度之,可出何地?”

徐陵答道“魏屯粮草,皆在朝歌、黎阳二地,年前张将军取黎阳败于宿胥口,今此处已被鲜卑军攻破,可分兵暗取宿胥口,渡白沟直到黎阳,黎阳守军定然不妨,若占住黎阳,可就势直取朝歌,非但能断魏军之后,还能威胁邺城,则冀州指日可得矣。”

“军师之见与吾计正合,此一路兵马非文武俱全者不能胜任,”刘封看了看身旁的寇威,“千里奔袭,就交给少严了。”

寇威见刘封将此重任交付在他身上,不禁大喜,抱拳道“末将誓死完成任务。”

刘封拍着寇威的肩膀“此去任务极重,不容有失,更不可大意,我叫赵广领五百神射手与你同去,今夜先出城隐藏在大河岸边向东而去,待魏军占了修武之后再去宿胥口。”

“遵命!”

寇威领命而去。

“传林升帐!”

派走寇威之后,刘封才传令众将前来听令。

不多时修武城中锣鼓之声大作,这是最高的紧急号令,顿时无论是守城的将领,还是巡逻的统帅,连同军营中正在训练的士兵,裨将以上的武官都将手中任务交给麾下,急速赶来府衙之中听令。

虽不知发生何事,但这紧急的号鼓之声让全城都紧张起来,多数士兵都猜测是魏军攻来,各自都开始准备。

一刻钟之后,张苞从军营中带着五千突陈兵出城而去,震天的马蹄声让守军热血沸腾,摩拳擦掌。

在修武前线的都是精锐之师,他们不像后方士兵那般畏战,在休整了近两月之后,个个都盼着能够上阵杀敌。

就在众将士等着自己的主将前来点兵出城的时候,忽然一道将令传下,全军即日撤离修武,两个时辰之后全军开拔,除了必要随身携带的兵器铠甲外,车仗等器械尽数毁坏,但不得纵火烧毁民房。

正积极备战的守军闻令全都一片哗然,但等主将到来之后纷纷闭上嘴去收拾了,军令如山,牢骚归牢骚,该执行的却一点不敢马虎。

第1735章 隔河对峙

辉县的修武的汉军才调动,朝歌的魏军已经开拔出来,汲县两万兵马自南面策应,两路大军浩浩荡荡向淇河岸边逼近。

朝歌兵马以辅国将军徐质为大将,领三万精兵为先锋来至淇河,一路上烟尘浩荡,马蹄声如雷,在阳光下铁甲明亮,耀武扬威。

将人马在河岸边摆开,偌大的战场上旌旗招展,战马嘶鸣,徐质金盔金甲,大红的披风迎风招展,开山大斧抱于胸前,隔河打量着对面的汉军。

“哈哈哈,尔等龟缩城中多日不出,今日前来送死不成?”

就在此时,对面巡逻的汉军中闪出一员大将,只见此人身高过丈,身躯如同铁塔一般,一巴掌宽的狮蛮带扎在腰间金光闪闪,黄色流苏的甲绦搭在胸前在风中飘舞。

再看此人面黑似炭,燕颔虎须,双目圆睁,眉毛胡须都如同钢针一般竖立,甚至透出头盔来,凶神恶煞,威风凛凛。

胯下一匹乌骓马,黑得发亮,手中拿着一条湛金虎头枪,看上去枪沉力猛,青龙盔罩顶,盔檐上精巧的二龙戏珠栩栩如生。

徐质看到此人,惊得嘴巴微微一张,抓着斧柄的手不自觉握紧,就算没有见过张苞,只看头盔,便能猜到他是大汉的青龙天将。

经过这几年的战场厮杀,刘封一手组建的十二支特种兵大放异彩,各自在战场上发挥着不同的左右,十二天将已经威震天下,人人议论。而十二天将之中以青龙天将张苞和白虎天将赵统实力最高,战力也最强,突陈兵和流云骑都是汉军最早的骑兵底子,又由张飞、赵云亲自训练过,一重一轻两支骑兵几乎

所向披靡,罕败绩。昨夜细作来报州泰已经成功烧了共县兵粮,汉军本就粮草吃紧,此番屯粮被烧,必会退兵,司马懿一早升帐,徐质便请了先锋大将前来追杀汉军,本以为渡河之后便能尾

随大杀一阵,不料张苞却守在河边,顿时愣住了,不知该进还是该退。

犹疑之间却听张苞再次大喝道“来者何人,还不速来受死?”

徐质眉头一皱,他如今是三军主帅,数万双眼睛盯着自己,这时候绝对不能示弱,但他自忖非张苞对手,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抉择。

低头沉思间看到滔滔河水,忽然灵机一动,大喝道“我乃辅国将军徐质是也,你可敢过河一战?”

张苞冷然一笑,枪指着徐质“看你这气势汹汹而来,却不敢过河,莫非只是虚张声势不成?”

徐质大笑道“尔等意图入侵河北,为何龟缩河内不进?”张苞一瞪眼,却不再与徐质废话,只是横枪立马站在岸边与魏军对峙,他虽只有三千骑兵,但面对三万旌旗蔽日的魏军却怡然不惧,大有当年张翼德当阳桥阻截曹兵的气

势。

徐质脸色阴晴不定,暗中差人向司马懿报信,原本按照计策他是领兵追敌,此时汉军不但不退,张苞还亲自到河边来阻击,莫非情报有误不成?

两军对峙在淇河两岸,谁都不愿过河冲杀,徐质心中暗自庆幸,无论如何,这次总算保住了颜面,若是阵前吃了败仗,以后还如何领兵?

自从夏侯霸、曹泰等将被调往各地之后,司马懿麾下以他官职最高,而徐质也明白司马懿对他给予厚望,有意栽培,屡次叫他带兵就是为了立功升职。徐质这几年用心带兵,就是为了报效司马懿知遇之恩,当然作为从行伍中提拔起来的将领,他与曹爽、夏侯霸之流不同,要想建立不世功勋,不但需要本身有实力,更需

要司马懿这样的人来提携,否则便永无出头之日。这边徐质派人向司马懿报信,此时司马懿的车仗正在路途之上,厚重的马车中载着司马懿,谁也不知道他近况如何,连亲兵也只知司马懿感染风寒,不能吹风,领兵出征

也是马车随行。

“徐质终究难堪大用呐!”马车之中,司马懿略显虚弱的声音传出来,在秋风中似乎要被吹散。

辛敞和和王韬坐在外面车辕的凉棚下,闻言答道“淇河地势西高东低,不好冲杀,想必是徐将军谨慎。”

“徐质此乃怯敌畏战也!”司马懿却不以为然,“其慑于张苞之名不敢出战,故而隔河与之对峙,若非张苞守住河岸,吾料徐质早已兵分数路强行渡河,杀奔修武去了。”

王韬皱眉道“共县粮草被烧,张苞还守在淇河,莫非刘封尚不知共县之事?”“张苞亲自巡视淇河,便说明汉军已然退兵了!”司马懿的声音虽然虚弱,但给人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决,“共县细作赶到朝歌,刘封在修武又岂能收不到消息?此乃以进为退

之计也!”

辛敞明白过来,忙道“张苞守住淇河,便是为了掩护修武、辉县两路兵马撤退,何不再遣一支人马前去助战?”

“为时晚矣!”司马懿轻声一叹,“汲县兵马此时也到淇河,吾料张苞不久便退,传令全军继续前进,到修武再做休整。”

“遵命!”辛敞转身招呼亲兵去传令,与王韬在马车上相视一笑,却是苦涩和无奈之意。

想多年前魏国上下战将千员,数不胜数,兵多将广之时连曹泰、夏侯恵等都没有领兵的机会,只能在朝中当个都尉带领禁卫军巡视皇城。

如今几年形势急转直下,魏国兵微将寡,连徐质这等人都当上大将,邺城武将更被抽调一空,只留下一般文臣,连操练新兵的将领都凑不齐,当真是捉襟见肘。

人才凋零,内部纷争,人心思变,魏国局势岌岌可危,而在青州的夏侯霸和毌丘俭还有异心谣言不断传出,据细作来报,二人恐有自立之心,搅得朝中人心不安。

自曹爽丢了中原和淮南之后,朝中上下将其弹劾,力挺司马能够力挽狂澜,举国上下对其寄予厚望,但自从鲜卑军之事以后,搞得河北之地民怨沸天。兖州之事,连辛敞等人都不忍提及,接连屠灭三城,实在令人发指。

第1736章 错失良机

徐质等候司马懿的将令,与张苞对峙在淇河两岸,直到傍晚时分,下游的张静领汲县兵马强行渡河,张苞才领兵退去。

徐质松了一口气,传令全军分作五队过河,士兵们早就准备好树桩木板,三军齐动,很快便搭设浮桥,或乘坐木筏来到西岸,等到上岸集结完毕,已经日落西山。

徐质分一路兵马去攻辉县,自领大军直扑修武而来,虽说他还担心张苞在前方堵截,但张静早就过河,万一被汲县兵马先到修武拿下城池,他可无颜再见司马懿了。

徐质自领五千精兵赶奔修武,将到城下便见一支人马守在城外踟蹰不进,看旗号装扮正是魏军,派人向前打探消息,果然是张静领兵先一步到了城下。

徐质暗道好险,领兵来到城下,见修武城上并无多少守军,稀稀拉拉来回巡视,虽然天色将暗看不真切,但从身形来看应该是一群老弱残兵。

张静本为都督令史,只因军中实在抽调不出人手领兵,鲜卑军转攻黎阳之后,司马懿派其去镇守汲县,此番领兵追敌,还是颇为谨慎。

徐质鞭指修武城头问道“某观那些守军脚步虚浮,定是汉军主力已然撤走,只留下些残弱之兵虚张声势,令史大人为何不发兵攻城?”

张静言道“刘封向来诡计多端,城上故意留下老弱残兵,只恐其中有诈。”“哈哈哈,令史大人多虑了,刘封虽然计谋颇多,但如何能与大都督想必?”徐质冷然一笑,“如今汉军粮草被烧,后路将断,其必急于退兵,留些残兵在此虚张声势,故意

拖延吾等追击,此时不进兵,若到天黑之后,汉军反来偷袭,更为不妙。”张静眉头微皱,徐质这话说得看似前后矛盾,却也有几分道理,万一刘封真是故布疑阵叫他们不敢进城,反而在城外设下伏兵来偷袭,不说能不能防得住,稍后司马懿领

中军到来却不能进城,一顿责罚是少不了的。

想到此处,张静灵机一动,抱拳道“既如此,请将军督军攻城便是。”

徐质想不到张静会将他麾下兵马交给自己指挥,猜测张静是不擅指挥,心中暗自得意,等攻下修武,这功劳有一大半要记到自己头上。

“令史大人只管在后方督战,某自去调度!”

此时天色已经渐渐暗下来,徐质也不敢耽搁,接过令旗马上传令击鼓结阵,马上弓步兵便集合至护城河边,远远向着城上的守军射箭压制。

一通鼓响,徐质挥兵掩杀,魏军越过护城河冲到城下,便见城上飞箭如蝗,正是汉军的守城利器连弩,第一批人倒在了进攻的路上,徐质马上又发动二次进攻。

接连派出三队人马之后,云梯已经搭在城头,魏军纷纷向上攀爬,城上守军见势不妙,竟丢了旗帜纷纷逃走,只在城上留下一把火。

“岂有此理,害我将士性命,岂能容你逃走?”徐质见状大怒,没想到这些残兵竟然临走之前还凭借地利优势杀死许多兵卒,看到守军要逃走,叫张静督军攻城,领本部兵马从南门追到西门来劫杀逃兵,总不能让刚才

攻城的士兵白白送死。急匆匆赶至西门,果然见城门大开,汉军已经从城中溜走,徐质尾随追赶,才走出数百步,猛然见远处山岗上人影幢幢,旌旗飘动,朦胧的夜色之下只看见轮廓,看不出

究竟有多少人马,想到白日张苞在淇河断后,若是被他守在山岗上,贸然追去只会自取其辱。

“进城!”看着远处的旗帜,徐质一咬牙,调转马头从西门冲进了修武城中。

城内早已空无一人,大街上偶有几处火光,徐质直奔府衙内,见大堂中的石槽内正烧着许多公文书简,此时已经基本化为灰烬,扑火抢救已经来不及了。

徐质带兵检查府衙,分兵去府库、兵营各处查看,不多时张静也领兵打开东门入城,二人在府衙相见,暗淡的火光之下神情萧索,并无攻城取胜之后的喜悦。

张静摇头苦笑“刘封最喜故弄玄虚,先前便用空城计吓退曹子丹,为全军上下所笑,未料你我今日临阵也是如此,方知当年曹将军何其不易。”徐质脸色阴沉,他先前在淇河被张苞镇住,此次强行攻城也算挽回一点损失,但终究是被刘封盛名所累,心中郁积,叹道“城中之事请令史大人安排,吾去布置城防,等

恭候大都督入城。”

汉军全身而退,只留下一座空城,张静为错失良机而懊悔不已,徐质则喜忧参半,若不是张静谨慎,被他先攻下修武,可真就闹了笑话了。张静拿曹真被刘封用空城计戏耍来开脱,自己却不敢拿曹操在当阳桥被张飞震慑作比,心中忧闷,干脆借着布兵之机到城上来散心,暗自告诫自己,为将者当杀伐果断,

等下次追敌,决不能再畏畏缩缩,为人所笑。

此时副将成济、尹大目等已经领后军赶到,徐质命成济在城外等待接应司马懿大军,其余人马分派到各门守城,夜色降临,城内却一片喧哗之声,人喊马叫,好不热闹。

正巡视之时,一名亲兵赶来禀告“徐将军,西门外山上的汉军还不肯退去,不知何意。”徐质吃了一惊,快步来到西门城楼,此时明月早已升起,果然见方才山岗之上的旌旗还在夜风中飘展,那些人影依旧,不禁脸色一沉,意识到可能是汉军故布疑阵,又一

次错失良机。

“李老三,你过来!”呆立片刻之后徐质叫来一名心腹人,沉声道,“此必是汉军虚张声势,你马上带三百人到那山岗去查探,将那些旗帜尽数收来。”

李老三与徐质是同乡,既是亲兵又是心腹,马上带了三百军出城而去,徐质双拳紧握,死死盯着山岗上的动静。不多时便见那些旗帜被人拿下,连同旗下的人影也纷纷倒下,徐质见状气得脸色铁青,眼角的肌肉不断抽搐着,咬牙沉喝道“好你个刘封,果然奸诈,下次被本将追到,决不轻饶。”

第1737章 护卫森严

  修武城内,张静亲自挑选了一处安静的宅院,调来一百名士兵将内外打扫得干干净净,并将随军带来的新被褥、帐蔓等全部换好,仔细检查了院落周围所有的洞穴、水道等等,保证没有任何疏漏。

  这座宅院位于城北,却不靠近城墙,院墙四周开阔,门外一条宽阔的大街直通府衙,这样的规模和位置,想必应该也是前任太守的私人府邸。

  张静看中这个宅院最主要的原因并非它便利,而是因其独立,自从鲜卑军作乱中原以来,司马懿可谓是千夫所指,人人痛恨,虽然军中之人敢怒不敢言,但也颇有微词,而那些自命主持正义的绿林豪杰更是不知天高地厚,竟只身来闯万人大营,意图刺杀司马懿,为兖州百姓伸张正义。

  若不是司马懿暗藏了护卫贴身保护,曾有两人险些得手,这一段时间朝歌城可谓风声鹤唳,戒备森严,司马懿的居所更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除了几位贴身侍卫之外,连张静都已经一月不曾亲眼见过司马懿了。

  张静心中也明白,这些绿林中人,虽说有一些行侠仗义者,但大多都是沽名钓誉之徒,谁都知道这时候若能杀死司马懿,不但能够名噪天下,人人敬仰,甚至还能在历史上留下记载,成为和豫让、专轲那般为后人所敬仰的大侠。

  绿林豪杰向来很少有出头之日,虽然在民间被人尊称一声大侠,但在官府看来都是啸聚山林、扰乱百姓的草莽,双方从来都是势不两立,如同猫鼠一般争斗不休。

  但如今大汉朝堂却设立侠义堂,不仅为那些主持正义的豪杰正名,还扶持一些有名望、心向朝廷之人开宗立派,让其主持江湖正义,不但提高了名望,还能够流传后背,这对于一个落草之人来说简直是无法抗拒的诱惑。

  试想如果在此风口浪尖之下成功刺杀司马懿,不但会成为一代大侠,更成为汉室的功臣,随便讨个地盘开宗立派,收受门人弟子还不是手到擒来之事?

  一旦成为一派之主,必定风光无限,甚至可能一举超越那些名门世家,等到扎稳根基,开枝散叶,数十年乃至百年之后,子孙后代可比那些世家子弟好过多了。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那些绿林豪杰个个都是奸猾之辈,这样一条光明大道人人都看得到,自然个个奋勇向前,悍不畏死,这一月来潜入军营的刺客几乎每日毫无间断。

  这可害苦了中军护卫,每日战战兢兢如临大敌,有人甚至因为紧张精神崩溃,接连几日之后活活被逼疯,他们行军打仗自然不在话下,但要防备这些神出鬼没的鸡鸣狗盗之徒,还真是力不从心。

  正在府院的耳房发呆,忽然听到外面响起阵阵马蹄声,门外的士兵赶忙来报:“将军,大都督车驾到了。”

  张静赶忙起身整理衣冠,快步迎出来,便见四匹马拉着一辆马车正从大街上驶来,街道两旁戒备森严,铁甲卫士如临大敌,将马车层层保护在中央,今日在行军路上,还有人试图闯入中军,被乱箭射成马蜂窝,这些人虽然悍不畏死,但多人行事却十分愚蠢,和送死并无多少分别。

  张静领兵躬身等在门口,等到马车到了跟前,才抱拳道:“末将张静恭迎大都督,院内一切部署完毕,请大都督下车休息。”

  “有劳张令史,此处之事吾自有安排,闲杂人等都退散吧。”

  张静听到一个清朗的声音,不禁微微一怔,抬头看去,却是一位少年弯腰跨出马车,只见他站在车辕之上,身形修长,火光之下面目英俊,只是眼睛带着司马家族特有的狭长眼角,让他丰俊的神态多了几分诡异的阴鸷之色。

  “遵命!”

  认得此人正是司马懿的四子司马伷,张静不敢多言,叫身旁的亲兵进入院内传令,将所有的士兵都撤出来。

  这司马伷虽不如其兄司马师、司马昭那般有名,也很少跟随司马懿从征,但他少有才气,在邺城担任宁朔将军,负责监守邺城的内宫治安,此人善于安抚开导部下,麾下将士甘愿为其卖命。

  司马懿重回邺城之后,因司马师病死,便将其带在身边统率亲兵护卫,照顾司马懿的饮食起居,很少与外人相见,虽然在军中少有人知他的存在,但几位主将却经常与他会面,最近两月司马懿生病,大多军令情报也常由司马伷来传达。

  张静将士兵调出宅院,司马伷很快便派了两百人先进去再次检查一遍,随后才命士兵来到马车旁边,却见从车厢两侧拉出四根红漆柱子,稍微用力,那车厢竟然缓缓转动起来。

  张静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原来这车厢竟然是能够活动的,转过半周之后,士兵们用力向上抬举,便将车厢抬离了车架,竟变成了一顶软轿,连人带轿一同抬进院内去了。

  望着空空如也的马车车厢,张静不由愕然,想不到在此情景之下竟还未能见到司马懿一面,难道真如司马伷所说,大都督病重不能见风?

  就在他心中惊疑不定的时候,司马伷再次开口道:“张令史,城中之事还需人手,辛军师正在府衙部署,一切军务暂由军师调度,莫要迟误了。”

  “哦,是是是!”

  张静赶忙向站在门口的司马伷施礼,带兵赶往府衙去见辛敞,不知道这一路之上他有没有见过司马懿。

  张静带兵走后,司马伷才迈步走进大院,冷然扫视四周,对院内一名将领吩咐道:“内外加强岗哨,还如往常那般布置。”

  “遵命!”

  司马伷微微点头,快步走向后院,那顶轿子已经抬到了卧房门口,轿子帘朝着门内,抬轿的是小心翼翼将负手搭在门槛之上,躬身退在院子里。

  司马伷从侧边先进入屋内揭开帘子,里面有两名侍卫已经检查完毕,赶忙来在外面搀扶,许久之后,便见一个消瘦的人影在门口闪过,稀疏的白发嘈乱蜷曲,在夜风中枯草般抖动着。

第1738章 心狠手辣

司马懿染病卧床的消息并非机密,非但魏军上下知晓,汉军也早已得知,但并无多少人肯信,都认为司马懿诈病,是为让刘封放松警惕,扭转颓败之势。

唯有司马伷和几位亲信明白,司马懿是真病,而且病得极重,可不是外界所传的风寒微恙,已然病入膏肓。

轲比能渡河南下,本是叫他搅乱中原局势,未料鲜卑军的残暴出乎意料,竟然连灭三城,引起天下公愤,司马懿闻报又急又气,口吐鲜血昏倒在案,从此便一病不起。

卧房之内,豆大的灯光瑟瑟抖动,黄色的轻纱帐蔓遮挡床铺,一个枯瘦的人影盘膝而坐,稀疏散乱的须发蓬松着,显得无精打采。

司马伷坐在床边,眼前摆着一尺见方的小案几,早已准备好笔墨纸砚悬臂而待。刚才将辛敞报来的军情向重新禀告一遍,等候着司马懿的将令,如今虽说拿下修武,但河内大半尚在汉军手中,要想威慑洛阳,还需拿下野王和温县,看着司马懿眼下的

情况,司马伷眉头紧锁。汉军粮草不足暂时退缩,只需在两月之后等秋粮收割便可重新补给,但司马懿的病情每况愈下,越耗时越糟糕,一旦出现什么三长两短,必定全军军心大乱,汉军再借机

反攻,这一切努力将付诸东流。

“刘封故布疑阵退出修武,必在获嘉有所防备,明日出兵切忌穷追猛打,免遭……呼呼……遭伏击,取获嘉之后,速报我知。”

片刻之后,司马懿虚弱地声音传出来,此时连说一句完整的话都十分吃力,司马伷暗自担忧,却不敢打断他,快速地将军令记下。

抬头看了看司马懿,已经闭目养神,再无吩咐,便将纸张拿起,从怀中掏出印信盖好,来到门口交给外面的侍卫,示意他送去给辛敞。

再次转回来默然坐下,司马伷望着砚台中墨汁的涟漪一阵发呆,司马氏走到这一步以已无退路,长兄司马师病逝,对司马懿的打击本来就不小。随后掌管狐狼卫的四叔司马馗被汉军劫杀,狐狼卫近乎全军覆没,导致各处消息不通,误了许多大事,自己临危受命,重新培养所剩无几的狐狼卫,但这一切又谈何容易

?如今司马懿病重,整个家族上下无不揪心,他们谁都清楚,一旦擎天之柱倒下,家族也将面临灭顶之灾,但偏偏司马懿年迈气衰,还一病不起,让他心头蒙上一层阴云,

挥之不去。

“莫非真是杀戮过多,兖州的那些冤魂都来咒怨不成?”司马伷心中无数次这般想着,不禁想起当日司马师毒疮爆裂的情形,自从设计水淹寿春之后,淮南百姓对兄长怨恨不已,随后眼角便生了毒疮,遍访名医却不见治好,最

终受尽痛苦而死。司马懿也是一月前忽然病倒,便精神萎顿,时常在梦中被惊醒,想一月前与刘封会盟,尚能从容自若,自从被中原消息惊怒之后,便萎靡不振,不由得他屡屡想到因果报

应上来。

良久之后,司马伷缓缓抬起头来,猛然看到放在枕边的一盏破旧的青铜铃铛,眼中尽是担忧之色,喃喃道:“也不知这术法能否成功。”

“四儿……”就在此时,司马懿低垂的脑袋动了一下,发出干涩的声音。

“孩儿在。”

“人都找齐了么?”

司马伷脸色微变,迟疑一下答道:“那柏氏之女还未曾……”

“唉——”

司马懿一声绵长深沉的叹息,让司马伷心中一沉,忙起身道:“父亲,除了那女子之外,天下再无人能替代么?”

“至阴至纯,九阴之女岂是寻常人等?”司马懿缓缓抬头,浑浊的眸子看着司马伷,“此术成败……成败全在此人身上,不可大意。”

司马伷闻言急道:“只是那柏家就是不肯同意,孩儿派人送去宝玉珍奇,金银无数,还许诺柏登云公爵之位,封地千顷……”“比起你四叔,你还是太过稚嫩了!”司马懿再次打断了他,缓缓道,“有人逐利,有人慕权,然并非人人如此……天下之事,唯独一个‘狠’字无往不利——狠则强,强则专

!”

司马伷双目微缩,稚嫩的脸上显出一丝阴狠,暗自握拳,点头道:“孩儿明白。”

司马懿这才缓缓点头,嘱咐道:“还有一月便到中元,柏氏区区数十人,岂能与我司马一族可比?孰轻孰重,你可分得清?”

司马伷浑身一震,猛然意识到此事的严重性,咬牙道:“父亲放心,中元之日,孩儿保证万事俱备。”

“去吧……”

司马懿长声一叹,司马伷赶忙伸手扶着他躺下,将那铜铃放在枕下,盖好被子悄然退出房门。

嘱咐门外的护卫小心看守,司马伷快步来到隔壁的厢房,早有心腹之人在这里等候,抱拳道:“公子。”

桌上摆着饭菜,司马伷看也不看,径直走到床边的一个朱漆箱子前,取出钥匙将其打开,翻了一阵,从中拿出一个紫色绸缎包裹小心放在床边,将箱子重新上锁。

“柳七,你过来!”司马伷打开包裹,里面是两块巴掌大小的彩色玉璧,在暗淡的灯光下依然流光溢彩,甚至能看到里面似乎有水波在荡漾。

柳七猛然眼睛瞪大,他虽然只是一名护卫,但作为狐狼卫仅存的几位首领之一,也是见多识广,这一双玉璧的成色,是他生平仅见。

“这是西域最名贵的五彩玉,价值连城,你马上带人前往柏县再去求亲,”司马伷将包裹递给柳七,沉声吩咐道,“记住,此次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柳七接过包裹却手臂一僵:“主人,那柏氏他不肯……”“若是他们还是执意不肯收礼,便只好用强了!”司马伷狭长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又从怀中掏出一个油纸包,“这一包迷魂散放入水缸之中,足以迷倒一百人,无论如何,

也要将柏惠云带到修武来。”柳七诧异地看了一眼司马伷,没想到平日文质彬彬的四公子忽然变得心狠手辣起来,躬身道:“遵命,属下保证完成任务。”

第1739章 劫后余生

成功拿下修武之后,魏军士气大振,一扫两月来被阻于淇河不得前进的颓势,将士们都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

第二日一早升帐议事,虽然司马懿未能出席,但早已将军令传下,众将士更加确定司马懿是诈病,故意叫刘封轻敌,伺机一击致命。

徐质照旧抢了先锋之职,领一万精兵来取获嘉,昨日屡次被戏耍,他憋着一腔怒火,期待着遇到汉军能够冲杀一场,出出心中的恶气。

人马一早出发,下午时分赶至获嘉,此处城池并不高大,只见城上偃旗息鼓,城门紧闭,并不见一人,徐质不由一怔。

催马近前到城下观看,四周也不见有百姓,暗自冷笑道:“刘封欲用空城计诓本将么?

可惜某非曹子丹也!”

副将许允问道:“徐将军,要不要进城?”

“哼,雕虫小技焉能哄骗于我?”

徐质冷哼一声,挥手道,“汉军早已撤走,获嘉不过空城而已,开城!”

许允马上去传令,分派一百军越过护城河,用钩索爬上城墙,果然见城内空无一人,来到城楼上放下吊桥,打开城门。

许允领前军进城部署兵马,徐质派人向修武报信,正为此行不能一战而遗憾,忽然城内鼓声大作,人喊马嘶,阵阵惨叫不绝于耳。

“何人大胆敢留在城中?”

徐质正催马走上吊桥,听到鼓声不由大怒,猛催战马直冲向城内。

杀声自内城传来,徐质领兵顺着声音扑向内城,转过一条大街,便见许允正被一队汉军堵在街道中央,两旁的屋顶上站着密密麻麻的弓箭手,箭矢如雨,杀得许允极其麾下毫无反抗之力。

徐质气得目眦尽裂,手指两旁的街道大喝道:“岂有此理,你二人各去一条街堵住,决不能叫他们走脱。”

“遵命!”

身旁的副将即刻领兵分两路去拦截汉军。

看援军赶到,汉军马上跳下房顶向西门退走,这一次徐质哪里肯让他们全身而退,立刻带领本部人马追杀。

但此时中央的街道被许允的人马挡住,尸体横七竖八倒在地上,还有些挣扎的伤残士兵,徐质人马无法通过,只好从南面的街道迂回追赶。

获嘉城池窄小,只有一条主街道通,徐质绕路到小街,人马只能并排而行,等他领兵来到西门的时候汉军已经撤出城外。

“追!”

气急败坏的徐质焉能咽得下这口气,领兵直追前方的逃兵。

出城二里地便是一片树林,汉军逃入林后消失不见,只见树林中旗角隐现,似乎埋伏着许多兵马,追兵不自觉慢了下来。

“此乃故布疑阵,不必惊慌!”

徐质一声怒喝,不但没有停下,反而催马急追,军卒只好随后跟上。

才追入树林之中,猛然间从两旁射出无数箭雨,徐质怒吼连连,摆动斧子挡住箭矢,一口气便冲过了这片并不算大的小树林。

这一阵耽搁,前方的逃兵已经退走,徐质调转马头,看着倒在地上的魏兵尸体脸色铁青,阴沉得能够滴出水来。

咬着牙一字一字下令道:“找出林中伏兵,格杀勿论,一个不留。”

“是!”

魏军也被这几番戏弄气得哇哇乱叫,纷纷拿着弓箭准备搜寻林中的伏兵。

就在此时,忽然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徐质赶忙回头,却见是一队银盔褐甲的骑兵正疾驰而来,马蹄翻飞卷着地上的黄土如同一条怒龙咆哮而来。

突陈兵!徐质唬得一口气差点喘不上来,当先那人湛金虎头枪寒光闪闪,健壮如山岳般的身躯,漆黑的铠甲,大红的起风迎风招展,不是张苞还能是谁?

“结阵,快御敌!”

猛吸一口凉气,徐质勉强让自己冷静下来,指挥士兵背靠树林结成阵势,弓箭手转向对着骑兵放箭,情急之下竟忘了林中还有伏兵存在。

轰隆隆——突陈兵作为仅次于黑灵骑的重骑兵,摧城拔寨无所不能,在张苞等猛将的统领之下更给人一种无坚不摧的气势,此番从旷野上突然杀来,更让魏军心惊胆战。

“呃啊——”未等骑兵靠近,身后的士兵却传来一阵阵惨叫,原来是林中的伏兵趁机发动进攻,彻底打乱了他们的阵脚。

魏军腹背受敌,面对的又是战力强悍的突陈兵,还未杀到近前,便开始溃散奔逃,也不顾林中伏兵有多少,转头就钻进了树林里。

魏军此时也都明白,密林之中无法放箭,大不了遇到汉军拼个你死我活,也不能在林外等着任由骑兵冲击,那和等死没什么区别。

徐质原本还咬牙决心要与张苞一战,见到后方阵脚大乱,才意识到身处险境之中,忙叫弓箭手胡乱放了一通箭,调转马头便逃往获嘉。

身后不时传来阵阵绝望的惨叫,徐质抿着嘴却头也不回,牙齿咬得嘎吱吱作响,迎风狂奔,似乎要将胸中的怒火吹灭一半。

走了一阵便见前方一支人马正疾行而来,走近一看乃是周旨,原来是辛敞担心徐质中了汉军诱敌之计,随后派兵赶来接应,却还是晚了一步。

张苞追到半路看到徐质有援军接应,倒也不来强行厮杀,竟起哄让士兵远远吹着口哨,肆意奚落一番,才调转马头扬长而去。

徐质羞得满面通红,垂首道:“嗐,悔不从都督将令,见到敌军,便忘了军师临时嘱托。”

周旨不甘地看着远去的汉军,劝道:“将军不必如此,无论如何,我们还是取了获嘉,此处离野王不远,都督自有妙计对付汉军,到时候再一雪前耻不晚。”

徐质回头看着飞扬的尘土下远去的骑兵,目光一阵迷离,先前的不忿忽然变成了后怕,想到刘封麾下除了张苞之外还有关索,若是这二人合力断后,就算汉军撤退,谁敢去趁势掩杀?

“徐将军?”

周旨见徐质忽然在马上失神,以为他因中计之事懊悔,劝道,“且先回城看都督有何将令传下。”

“哦哦,回城!”

徐质回过神来,忽然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不觉打了个冷战,若刚才埋伏在林中的是关索,恐怕这一遭是有去无回了。

第1740章 软禁府中

徐质吃了败仗,心中忧闷,也意识到汉军虽撤退,但兵力未损,又有刘封亲自调度,依然不可小觑,收起轻敌之心,静候司马懿将令。

辛敞在修武闻报徐质折损数千人马,无奈叹息,但此时正是用人之际,也不好过分惩处于他,反派人安抚其心,以待将功折罪。

军情禀报司马伷之后,未过多久,司马懿便传来将令,叫徐质守住获嘉休整兵马,探查汉军动静,暂时不可妄动,辛敞将书信原封不动送往获嘉。

府衙后的宅院之中,司马伷将军令送出之后,又有人送来密信,拆开查看,刚忙又来到后庭的卧房之内,向床上打坐的司马懿禀告道“父亲,二哥在邺城送来消息,已将曹爽及其党羽尽数禁锢监视,只等太后说动陛下降旨,便可将其连根拔除。”

“唔——”司马懿哼了一声,等了许久才说道,“暂时不可轻举妄动,青州兵马蠢蠢欲动,正看邺城动向,若有不慎,惊动夏侯霸等,于我不利。”

“是!”

司马伷赶忙去传令,他知道二哥司马昭行事向来狠辣果决,若不时常加以督促,很可能自作主张做出些出格之事来。

司马懿领兵攻入河内的消息传到邺城,满朝文武精神微微一振,但此时的邺城可谓阴云密布,人人自危,欣喜之余众人还是为自己的前程忧心,甚至惶惶不可终日。

自从曹爽被免官罢职之后,司马懿依照圣旨保留其爵位将之软禁于府邸之中派人监视,定时命人送去衣食,以安曹爽党羽之心。

不等处置曹爽党羽,汉军便数路出兵,司马懿不得不亲自出征,随后夏侯霸在徐州兵败,毌丘俭也不满司马懿将令,二人暗中与邺城曹氏旧部联络,司马懿放心不下,命司马昭回邺城坐镇,弹压曹氏亲信。

司马昭回到邺城之后,即刻命人在曹爽府第四角起高楼,命人日夜监视,严令夜间各院必须点灯,曹爽府中一举一动都在掌控之中。

曹爽与曹羲、曹训三人被困府中不得外出,每日行动被人监视,望着府邸四周的高耸入云的箭楼忧闷不已,仿佛赤身被曝与烈日之下,好不自在。

尤其是曹爽本人,每过一个时辰必须要道院中的凉亭出现一刻钟,若是未能及时现身,马上便有禁卫军冲入府门来搜查。

这些监军正是司马家的亲信,每日在箭楼上困顿无聊,便以取笑曹爽兄弟为乐,将府中一举一动告知府外行人,每日都有过往百姓聚集在箭楼之下打探动静,若探得有趣之事,便到茶楼酒肆去宣扬议论。

这一日曹爽苦闷无趣,便到后园用弹弓打鸟,箭楼上哨兵见到,便高声喝道“故大将军向东南后园去了。”

箭楼下或蹲或站簇拥着许多闲杂百姓,纷纷抬头看着上面,甚至还有人在这里摆着瓜子凉茶做起了买卖,一听到上面喊话,便竖起耳朵听了起来。

过了一阵另一名士兵大笑道“故大将军打鸟咯——咦?

三射不中。”

这名士兵一说话,底下便轰然大笑起来,有人放声大笑,还有人吹起了口哨。

“哈哈哈,想必大将军已不能射了……”“嘿,赵老三,我怎么觉着你这话里有话呢?”

“那是你心脏,可不是我嘴脏。”

在官兵的刻意纵容之下,邺城百姓你一句我一句大肆奚落着昔日大魏的大将军,想曹爽当年统兵数十万,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何等威风,对他们这些市井之人来说简直是天上地下,如今却能隔墙耻笑喝骂,心中的得意和痛快就别提了。

这其中有一部分是受了当年台中三狗和曹爽党羽的欺压,气愤不过来泄愤,但更多的人则是为了心中扭曲的快感,虽然还隔着一堵墙,但能在府外羞辱当朝大将军,那也不是谁都能做到的,有此千载难逢的机会,即便是一名乞丐,也要前来凑凑热闹。

府院外的喧哗之声曹爽自然听得见,但又无可奈何,如此监视弄得他愁闷不已,但每日都有人按时送来食物,甚至还有酒肉,又让曹爽心中稍得安危,自以为至少司马懿父子不会将他赶尽杀绝。

散心不成,曹爽扔了弹弓怒气冲冲回到中庭,怒瞪了一眼箭楼上的士兵,甩袖进入卧房之中,砰的一声将门狠狠关上,震得窗棂簌簌作响。

“啊——”房子里传来一声女子的惊叫声。

“嘿嘿,张当这小子总算做了一件好事。”

进入房间之后,曹爽脸上才浮现出一丝狞笑,扯下帽冠丢在地上,边走向床边边解衣服,咬牙道低吼道“胆敢笑话本侯,今日就叫你们见识见识本候雄风。”

“啊——主人,你不要过来,不要啊——”床脚蜷缩着一位柔若无助的绿衣女子,只见她青丝散乱,双目发红,脸上泪痕犹在,嘴角带着一道淡淡的血痕。

“谁说本候不能射——”曹爽怒吼着,跳起来扑了上去,只听砰的一声闷响,整个床铺剧烈晃动起来,夹杂着那女子的惊叫之声。

这女子正是十日前黄门张当悄悄送来的一名才人,张当曾受过曹爽大恩,知道他好女色,被软禁在府中苦闷没有消遣,便打通关节送了一名女子陪伴,以报当年提携之恩。

曹爽这几日略有些乐趣,但终究精力有限,已经体弱神虚,恼怒之下扑到床上之时因为过猛,加之他本就体型胖大,竟将木床砸塌,木屑帐蔓翻飞,房间里传来乒乓之声。

那女子惊慌躲避,看到曹爽忽然惨叫呼痛,滚在地上不能起身,原来是扭伤腰部,额头也被撞破,鲜血流下来,一只眼睛无法睁开。

“狗贼,想不到你也有今日!”

那女子惊慌的眼神忽然变得狠戾起来,面容扭曲着,从床铺底下摸出一把剪刀,跳过来冲着曹爽的面门便狠狠扎了下去。

“叫你害我娘亲,叫你害我娘亲……”那女子声嘶力竭地尖叫着,将曹爽的惨嚎声覆盖,手中剪刀不断落下,鲜血飞溅,落到她的身上、脸上,整个人如同鬼魅一般,地上的人早已面目全非一动不动,她还在机械地挥动着剪刀扎下去。

第1741章 人心惶惶

曹羲听到下人禀报,急匆匆从隔壁跨院赶来,打开门看到房内的情形,惊得一声大叫,倒退两步一屁股坐在了门槛上。

曹爽倒在血泊之中早已气绝,面目被剪刀戳得血肉模糊,甚至看到面颊和头顶的森森白骨,那女子也自尽而亡,两具尸体倒卧在坍塌的床铺前,景象凄惨。

“来人,我兄长被杀了!”

片刻之后,曹羲才回过神来,冲着不远处箭楼上的士兵凄厉大叫,“快来人,有刺客!”

箭楼上的士兵还在和下面的人描述着曹爽冲入房中的事情,正意淫到好处,却见曹羲来打断好事,十分不快,知道曹羲喊叫,才知道出了大事。

砰——府邸的大门被人用力推开,二十名铁甲侍卫快步进来,个个腰悬宝剑、手持长枪来至中庭,将曹爽的卧房包围住,一名兵长冷着脸走到门口,向内看了一眼便脸色大变,转头河道“速去禀告司马将军。”

“遵命!”

一名士兵快步而去。

那人手握剑柄,转身下令道“封锁府邸,任何人不得进出。”

“是!”

很快曹爽府邸周围便被禁卫军团团围住,外墙下等着看热闹的百姓早已一哄而散,纷纷奔向茶肆酒楼,大街小巷之中宣扬去了。

日当中午,刚吃过午饭的司马昭正在后园中的梨树下纳凉,树上嫩绿的梨子已有婴儿拳头大小,再过一月也该成熟了。

司马昭最喜欢秋天,因为这是个收获的季节,所有的付出都将在这个时候得到回报,但此刻看着枝头上硕果累累,他的脸色却略显阴沉。

来到邺城之后他当即以雷霆手段打压了曹爽、夏侯霸等党羽,将狱中的一部分曹爽党羽问罪处斩,并派兵监视曹爽府邸,正准备罗列罪名将其抄家灭族,未料司马懿却来信叫他不可妄动,要稳住邺城局势。

因为鲜卑军屠戮中原之事,邺城之中对司马懿颇有微词,甚至有人匿名写书咒骂司马懿,司马昭怒不可遏,一夜之间抓了百余名书生斩于菜市来警告那些狂妄无知之辈。

借着此事,非但曹爽的党羽暗中挑唆百姓,连远在青州的夏侯霸和毌丘俭也派人频繁在朝中运作,更有风声传来,这二人有自立之意,搅得朝堂上下人心惶惶。

前几日他亲自后宫说动郭太后让曹芳下旨问罪曹爽,曹爽兵败丢失中原和淮南,足够罗列十几条大罪了,郭太后先前被曹爽软禁打入冷宫,深恨其人,自然满口答应。

但曹芳渐渐年长,已有了些主见,在桓范、鲁芝等人的劝说下,甚至有宽恕曹爽之意,毕竟魏国江山还是要曹氏宗族的扶持才能坐得稳,司马懿父子权势太大,让曹芳也感到不安,有了戒备之心。

“报,将军,大事不好了!”

正在司马昭烦闷之时,忽然亲兵从外面一脸慌张地跑进来。

“何事?”

司马昭欠身坐起来,眉头拧成了疙瘩。

“将军,曹爽他……他被人杀了。”

“什么?”

司马昭脸色一变,厉声问道,“何人如此大胆?”

“是,是……”司马昭见那人吞吞吐吐,不由大怒,起身问道“还不快讲?”

“是一名才女,前几日由黄门张当送入府中……”“竟有此事?”

司马昭脸色阴沉,冷冷地盯着来人,“此事为何不报?”

曹爽专权之时骄淫盈溢,不但饮食车服与黄帝乘舆相似,还将魏明帝的后宫宾妃据为己有,这其中就有张当的功劳,为了讨好曹爽,暗中将张才人与何才人送给曹爽,并把宫室将吏、师工、鼓吹送出以为伎乐供曹爽享乐。

“将军,卑职知错了!”

那人脸上汗如雨下,跪倒在地,“卑职以为只是一名宫中宾妃,手无缚鸡之力,那张当早先便送宫人讨好曹爽,故而……”“哼,是尔等收受贿赂了吧?”

司马昭冷然一笑,锐利的目光如同蛇蝎一般,似乎能看穿那人的心事。

那人浑身一震,以额触地磕头求饶“卑职知错,卑职该死,请将军饶命。”

司马昭暗自咬牙,沉默片刻忽然眼神一动,摆手道“起来吧!”

“谢将军!”

那人如蒙大赦,擦着冷汗,却不敢起身。

司马昭淡淡吩咐道“既然曹爽被人刺死,此事无可挽回,你速去将张当带来见我。”

“遵命!”

那人赶忙起身跑出去,脚步虚浮,身形踉跄,白玉石的石板上留下一滩水渍反射着光芒,也不知道是汗水还是尿液。

司马昭并未赶去曹爽府邸,转身来到前厅的大堂,坐在宽大的太师椅中等候张当前来,眼中寒光不时闪过,低头沉思着接下来的对策。

不到半个时辰张当便被带来府中,看他脸色惨白,神情慌张,额头带着细汗,想必也是知道曹爽被刺的消息,人是他选送的,这个罪责可着实不小。

张当到了堂内头也不敢抬,扑通跪地“奴婢张当叩见将军。”

“张当,你好大的胆子!”

司马昭的声音不大,却让张当一颗心沉到了谷底。

张当抖抖索索言道“将军饶命,奴婢并不知那才人敢对曹将军下手,此事与下官无关。”

司马昭看着张当半晌不语,大堂内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落针可闻,张当额头上的汗珠点滴落下,在地上落成七八瓣,却动也不敢动一下,大气也不敢出一下。

就在张当面色涨得通红,一口气快要上不来的时候,却听司马昭忽然说道“曹爽并非被人刺杀,乃因阴谋反逆事情败泄而畏罪自杀。”

“啊?”

张当一愣,扭头看向带他前来的那名士兵,满脸疑惑。

旁边的士兵也一脸愕然,以为司马昭听错了,赶忙解释道“将军,那曹爽真是被……”“张当!”

司马昭抬手打断了那人,依然盯着张当沉声重复道,“曹爽包藏祸心、蔑弃顾命,妄图与何晏、邓飏、桓范等谋逆篡位,因被人揭发而畏罪自杀,你可明白?”

张当听得一头雾水“奴婢……奴婢愚钝,还请将军明示。”

第1742章 栽赃陷害

司马昭一番言辞,不仅将张当说的如坠云雾,那传信的士兵也愣在当场,明明自己亲眼所见曹爽那女才人用剪刀杀死,怎么变成了畏罪自杀?

就在二人疑惑之时,却听司马昭笑道:“曹爽图谋神器,自然要与心腹人共谋大事,汝屡次交好曹爽,也算得心腹之一吧?”

张当吓了一跳,赶忙趴伏在地:“奴婢不敢,奴婢只对大将军一人忠心……”“行了,”司马昭不耐烦地打断张当,沉声道,“本将现在要你揭发曹爽,陈曹爽与桓范等阴谋反逆之事,指认罪人,你可能做到?”

“啊?”

张当大惊,才明白司马昭的意思,吓得浑身发抖,“此事事关重大,只怕,只怕奴婢……”司马昭一声冷哼:“哼,派人刺杀皇亲贵胄,可是抄家灭族之罪呀!”

张当身躯一阵,趴伏在地上不敢再说话了,到了此时,他知道自己已经别无选择。

司马昭又放轻语调缓缓说道:“若能揭发曹爽!你虽为其同党,但检举有功便可从轻发落,本将再保奏于你,便可免除祸殃,孰轻孰重,你自作评判吧!”

张当怯生生地抬起头来,小心问道:“将军当真愿担保奴婢?”

司马昭猛然起身,脸色一沉,不悦道:“张当,本将之言你还信不过么?”

张当赶忙低头:“奴婢不敢,奴婢不敢!”

“很好!”

司马昭这才满意点头,对那将领言道,“曹爽府邸之事,你知道该如何处理了吧?”

那人抱拳道:“属下明白。”

司马昭点头道:“去吧!”

那人见司马昭不再追究受贿之事,如蒙大赦,赶紧跑去处理现场。

司马昭摆摆衣襟,对跪在地上的张当言道:“张大夫,还不起来与我进宫?”

张当一怔:“现在入宫?”

此时早朝早已结束,午时正是皇帝休息散心的时候,谁敢贸然打扰?

司马昭冷笑道:“曹爽密谋造反,此等大事片刻也等不得,速与我去敲钟面圣。”

“是是!”

张当颤颤巍巍地爬起来,擦着满脸的汗水,只觉得精神恍惚,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司马昭边向外走边说道:“吾有要紧言语嘱咐于你,你可要仔细听好了,若是说错半句,便有杀身之祸。”

张当趋步跟在司马昭身后,点头哈腰地答应着,将其吩咐牢牢记在心中。

曹爽身死府邸的消息如风一般在邺城传开,不到一刻钟便传遍全城,整个死寂阴郁的城市仿佛突然沸腾了一般,人人争相议论,猜测着曹爽的死因。

虽说被免官软禁,但曹爽毕竟是皇亲,更是曾经的大将军,作为邺城的风云人物,这段时间又称为高压之下的谈资,忽然死亡,怎能不叫人震惊?

茶楼酒肆,大街小巷都在理论此事,东街的凤鸣楼也人满为患,此处原本是台中三狗之一邓飏汇聚名流饮酒赋诗的风雅之所,台中三狗被司马懿下狱处死之后,有人便将这座酒楼买下,改名凤鸣楼,还是以风雅名流为主,依然为邺城高档酒楼之一。

此时五层的临街的一间厢房内,有两人正对坐而饮,桌上摆着玉壶、琉璃杯,紫色的葡萄酒在窗口照进来的阳光下晶莹剔透,十分诱人。

左首之人四十上下年纪,国字脸上三绺胡须,显得儒雅深沉,用手摩挲着琉璃杯,望着街上涌动的人潮和嘈杂的声音,轻轻叹了口气。

“可惜了小柔姑娘,不惜冒刺杀曹爽,却也搭上自己一条性命。”

他的对面是一位青年,白面微须,长眉细目,容貌清秀,眼神中却透射出与他年龄不相称的稳重,闻言细眉微微一皱,无奈道:“小柔虽流落风尘,但性情刚烈,况且她已患绝症,此番能手刃仇敌为其母报仇,想必也能含笑九泉了。”

中年人转动着酒杯,葡萄酒泛起一圈圈涟漪,折射着阳光照到他的眼睛里,不由微微眯起眼睛,忽然笑道:“说起来这河北局势可比江东复杂多了,能找到如此优秀的死士,耀时你不愧为大将军看重的人物。”

“柳兄就不要取消小弟了,”那年轻人挑眉一笑,举起酒杯言道,“当年殿下兵进江东,若非柳兄暗中掌控得当,想兵不血刃拿下建邺也非易事,柳兄已经大功告成,还要多多指教才是。”

这两人正是云羽卫的两位都统,青年人正是河北都统南秦,中年人则是刘封从江东调来协助南秦的将南都统柳纯,此番二人联手设计除掉曹爽,就是为了搅动邺城风云,让还处于观望中的青州兵马更加紧张起来。

酒杯轻轻碰在一起,还不等他们饮酒,忽然外面响起轻微的敲门声,声音并不大,但足以让屋内的二人听到,还带着一种独特的节奏。

南秦放下酒杯,淡淡道:“进来!”

房门推开一条缝,一个人影灵巧地闪进来,抱拳道:“掌柜的,方才有人来报,司马昭并未到曹爽府邸,而是带着张当进宫去了,行色匆匆,连朝服都未来得及换上。”

“唔——继续监视。”

南秦微微点头,那人便退了出去。

柳纯蹙眉道:“司马昭此时反而进宫,所为何事?”

“重大消息,重大消息!”

就在此时,街上跑过来一群人,扯着破锣嗓子大喝道,“曹爽密谋造反,被人揭发,畏罪自杀了。”

还未完全平静下来的大街上再次喧腾起来,刚才有人散布曹爽死亡的消息,有人说是被人刺杀,有人说是坠楼而死,各种说法不一,大家争论不休,此时被人在街上一通喊,才知道真正原因,又是一片咒骂之声。

“原来如此,”南秦的眉头舒展开来,叹道,“如此看来,那司马昭必是去告状了,只恐曹爽一门要遭殃了。”

柳纯双目微凛,冷笑道:“司马昭早有铲除曹氏党羽之心,一直苦于无从下手,此次栽赃到曹爽身上,必会大开杀戒,邺城难免一场腥风血雨啊!”

南秦晃动着手中的酒杯,酒水荡漾,缓缓说道:“如此一来,夏侯霸和毌丘俭别无选择了。”

第1743章 风光再现

鲜卑军的暴行,加剧了河北的风云变幻,轲比能半年前意气奋发踏入中原的时候,万万没有想到会是今日之局。

此时的轲比能正带领着一百鲜卑头领在封丘披麻戴孝,祭奠那些死去的亡灵,浪荡渠岸边摆设近三里长的水陆道场,沿河岸挂满了白幡经文,近三百佛道高僧日夜诵经,钟磬之声不绝于耳,他们有一部分是官府特别邀请的,一大半却是自发前来兖州超度亡灵,百姓们也自发赶来吊祭半个多月时间过去,轲比能和鲜卑头领已经被折磨得不成人形,今日是法事的最后一天,等仪式圆满之后,鲜卑头领将被杀头以泄公愤,轲比能也会被绑上囚车送往虎牢关。

此时的虎牢关下、荥阳城中已经聚集无数人,靠近荥阳的许昌、颍川等地百姓闻讯不远百里赶奔虎牢关,仿佛是去参加一场盛会一般,都等着痛斥这残害同族的嗜血恶魔,哪怕是吐上一口唾沫也是值得的。

除灭胡贼,天下无不欢欣,尤其兖州百姓更是奔走相告,那些参与消灭鲜卑军的江湖门派也被百姓们所接纳,甚至连落草山中的山大王都有人大着胆子送去鸡鸭鱼肉,让这些平日里飞扬跋扈的山贼感动得热泪盈眶,一时间中原境内官匪和睦,一片和谐。

二师堂作为许昌最具影响力的宗门之一,又兼顾士林和绿林两路,自从柏登云他们剿贼归来之后,每日门庭若市,前来拜访庆贺者排成了长队,应接不暇。

此时无论是帝师堂还是柏玉堂都人满为患,甚至连村中的柏树下都挤满了人,搭起帐篷过夜,只为能一睹柏氏三兄妹的风采。

柏氏族中上下虽然疲累,心中却十分高兴,近百年来柏家已经没有如此风光过了,柏登云三兄妹也成了族中的宝贝,就连长辈见了都要礼让三分。

回到家中之后的确风光无限,但这些似乎与柏登云他们无关,三兄妹回家之后便进入柏家内院的练武厅中整日不出,除了吃喝之外不见任何外人,连族长都不肯见面。

蔚县之行,让柏登云三人备受打击,方知天下之大,人外有人,他们引以为傲的武艺在别人面前根本不堪一击,甚至连区区贼人都对付不了,便下决心回家之后好好练武,增强实力。

柏玉堂掌门柏城太了解他这三个孩子了,从小便性情高傲,此番受到挫折非但没有一蹶不振,反而激发了他们的斗志,的确是一件好事,拒不见客虽说有些失礼,但私底下却是老怀欣慰,反而劝说族中几位长辈不要去打扰他们练武。

练武厅中,柏登云、柏啸云和柏惠云三人大汗淋漓,柏登云和柏啸云正在互相喂招,柏惠云则连着一套枪法,枪影绰绰,虎虎生风。

柏氏以八卦掌最为出名,但并不代表他们便没有别的武艺传承,兖州一趟回来之后,柏惠云忽然改变主意要练枪,柏城向来对这个宝贝女儿十分疼爱,毫不犹豫便给了她一本枪谱,偶尔有空还不忘指点一二。

砰——就在三人正练到兴头上的时候,忽然大门被人用力推开,一人冲进来大喝道:“不好了,堂主在书房昏倒了。”

兄妹三人闻言大惊,赶忙放下手里的东西赶奔书房,前厅还一片喧哗之声,前来拜贺的客人还不知道书房中的事情。

柏登云当先冲进房内,见柏华正倒卧在沙发之中,嘴角一丝鲜血挂在灰白的胡须上特别刺目,沉喝道:“发生何事?”

管家赶忙解释道:“刚才有人带了一封信来,说要与堂主单独会面,堂主见了信便把那人请到书房相见,叫外面在外面等候,转眼就听到堂主的怒骂之声,等我们赶来时那人已经走了,堂主却气得吐血昏迷过去了。”

柏啸云走过去看了看柏华呼吸均匀,这才稍微放心,沉着脸问道:“来的究竟是什么人?”

管家摇头道:“来人十分面生,我们并不认识。”

柏惠云低头看到案几上摆着一个紫色绸布包裹,指着问道:“这是什么?”

管家也不知道桌上为何物,柏惠云秀眉微蹙,将其拿起来一层层拆开,忽然哎呀一声惊呼,吓得柏登云和柏啸云齐齐回头。

“这玉璧……好漂亮!”

柏惠云双目闪着光彩,用手指轻轻地抚摸起来。

“惠儿,不……要动,”就在此时,柏城悠悠醒转,指着柏惠云手中的东西,“这是,这是司马家送来的。”

“什么?”

柏惠云眼睛瞪大,如避蛇蝎一般将玉璧连同包裹咣当一声扔在了桌子上。

啪——哗啦啦——这案几的桌面是用当下最流行的汉白玉石做成的,出自汉昌号,质地十分坚硬,玉璧落在上面,就听一声脆响,几块碎玉飞溅起来,落得桌上地下一大片。

“啊!”

柏惠云吓得花容失色,张开双手想要保护已经来不及了,尖叫一声愣在了那里。

“呃——”柏城父子三人也呆住了。

书房里瞬间安静下来,满地的玉璧碎块还散发着耀目的彩光,破碎处光波流转,果然是上等好玉。

“作孽,作孽啊!”

半晌之后,柏城声音颤抖着,用手不断拍打着沙发,欲哭无泪。

这样的玉石别说做成玉璧,就是指头大小的吊坠也价值不菲,更不要说这是两块一模一样的玉璧,现在一块彻底碎裂,一块撞出数道触目惊心的裂痕,搭上整个柏氏也不够赔偿的。

柏登云和柏啸云呆若木鸡,意识到此事的严重性,以往几次司马家派人来送礼,都是原封不动地退回去,这下可好,如此贵重的礼物给砸了。

“主人,这……这该怎么办?”

管家颤颤巍巍地蹲下来,捡着地上的碎玉,司马懿父子现在被天下人唾骂,名声都臭大街了,如果答应和这门亲事,柏家人以后别想抬头做人了。

其实在三年前,若前来求亲的司马懿之子,柏惠云也不是不会考虑,司马氏也是河内望族,但偏偏是司马懿要纳妾,柏惠云无论如何也不肯答应,柏城最疼爱小女,也只好由着她婉言拒绝,这两年司马懿父子成了过街老鼠,此事就更不用提了。

但现在打碎了如此贵重的礼物,该如何向来人交代?

第1744章 巾帼之志

“罢了,此事由为父处理,你们都回去练功吧!”

良久之后,柏城一声轻叹,看着管家将那些碎玉收拾起来,眼中闪过一丝决然之色。

柏登云急道:“父亲,这玉璧看起来非同寻常,恐怕……”柏城摆摆手:“你们都回去,我自有办法。”

柏登云和柏啸云相视一眼,低着头退出了书房,见柏惠云咬着嘴唇站立不动,暗示了好几次,却无动于衷,柏登云只好又回来拉她。

柏惠云眼眶微微发红,却道:“大哥,你们先回去,我有话要和父亲说。”

“三妹……”柏登云还要再劝,柏惠云打断他对管家也说道:“刘管家,你也先出去吧!”

柏城看了一眼委屈的小女,点头道:“你们都退下吧!”

“是!”

管家将碎玉小心放在布包里,和柏登云一起退出书房,将房门也轻轻带上。

柏城爱怜地看了一眼女儿,并无半分责怪之色,柔声道:“惠儿,此事并不怪你……”“父亲,你不必说了!”

柏惠云忽然抬起头来,目光带着决然之色,轻咬着下唇,“我同意这门亲事。”

“什么?”

柏城一怔,“你说什么?”

柏惠云的目光渐渐坚定:“女儿已经决定,要去司马家。”

“惠儿,你疯了不成?”

柏城大惊,猛然站起身来,盯着柏惠云,银色的须发颤抖着,痛心疾首指着桌上的碎玉,“不过区区两块玉璧,为父自会赔偿于他,司马懿老贼休得痴心妄想……”“父亲——”柏惠云打断了柏城,忽然跪倒在地,“女儿这一次去,非为出嫁,是要为天下人除害。”

“惠云?”

柏城大吃一惊,踉跄退了半步,又上前扶着柏惠云站起来,眼中泪光隐现,“惠云呐,司马父子作恶多端,自会遭到报应,何须你冒险去送死?”

“这两月来,有多少人为刺杀司马懿送命?”

柏惠云平静地看着柏城,“老贼一日不除,便要有无数人因他送命,诸位英雄都能做到,孩儿为什么不能去做?

如果能趁此机会为天下除害,女儿死而无憾!况且为民除害,伸张正义,这不也是我柏氏祖训么?”

“惠云,你,你,你……”柏城后退两步,颓然坐在沙发中,这次外出历练,他便发觉三兄妹中柏惠云的变化最大,没想到她竟会生出此等英雄气概来。

“不,为父不能答应,不能……”柏城低着头念叨着,不断摇头,“你若有个三长两短,叫我九泉之下如何去见你母亲?”

柏惠云反而温柔一笑,走过去扶着柏城的肩膀说道:“父亲,太史公说过:死有轻如鸿毛,也有重于泰山,女儿为民除害,为死去的兖州乡亲报仇,有何不可?”

柏城只是低头不语,柏惠云又劝道:“父亲,古有妇好、聂荌名留青史,女儿不敢与她们想必,但也时常记着父亲的教导:行侠仗义,为民除害,不能输给男儿汉!女儿自幼习武至今,若还是整日在家练功,和那些只会女红、相夫教子的女子又有什么区别?”

柏城终于抬起头来,老泪纵横打湿了白须,疼惜地看着唯一的女子,她的容貌和此时的气度与其母简直一模一样,英气勃发,杀伐果断。

半晌之后才问道:“惠云,你,你真的不怕死?”

“女儿已经死过一回,现在不怕了,”柏惠云嫣然一笑,眼中流露出怀念之色,响起在蔚县的那一番经历,还有封剑几人的影子,笑道,“再说了,女儿此去必能接近司马懿,万一成功得手,说不定就能全身而退呢!”

“唉——”柏城一声长叹,紧紧抓着柏惠云的手,生怕她就此消失了一般。

却听柏惠云又道:“不过女儿回来之后,还有一个请求。”

“说,你说,”柏城似乎一下子又老了几岁,声音颤抖着,“只要为父能做到,一定答应你。”

柏惠云眼中闪着光彩,认真说道:“回来之后,女儿要去入伍当兵。”

“入伍?”

柏城又一怔,旋即摇头苦笑道,“当兵打仗,那是男儿之事,就算你有此想法,恐怕人家也不肯收你啊!”

“父亲难道不知大汉巾帼军吗?”

柏惠云靠在老父亲的臂膀上,缓缓说道,“那巾帼军可厉害了,你不知道她们骑马冲锋的时候有多威风,杀得那写鲜卑狗贼抱头鼠窜,自从在陈留见过巾帼军后,女儿才知道我真正喜欢的是什么。”

柏城身躯一僵:“所以你回家之后改练枪法了。”

“嗯!”

柏惠云轻声答应着,又抬起头来嘟着嘴说道,“但女儿可不想当普通的兵卒,等练好了枪法,女儿就去军营比武,凭我的本事,怎么也要当一个女将军,带领千军万马冲锋陷阵,那才威风呢!”

柏城低头看着女儿倔强而又傲娇的面庞,心中生出无尽的宠爱,但想到她要做的事情,却又鼻头一酸,只觉得五脏六腑要被撕裂一般。

暗自吸了一口气,强忍着难过,柏城用手点着柏惠云的额头,傲然一笑:“我的女儿,自然是飒爽英姿的女将军。

好,等你归来,为父亲自陪你去大汉军营。”

“好,一言为定!”

柏惠云乖巧地靠在他的臂弯里,用力地往里挤着。

“一言——为定!”

柏城紧紧搂着女儿,摩挲着她的秀发,望着案几上的碎玉,缓缓闭上眼睛,两行热泪滚滚而下。

柏登云和柏啸云不知道他们父女在屋里商量什么,在院门口等了半个时辰才见柏惠云轻快地走了出来,虽然眼眶发红,泪痕犹在,但脸上却带着笑容。

柏登云一怔:“怎么?

想到办法了?”

“嗯,解决了。”

柏惠云点点头,背着手蹦蹦跳跳地走了。

柏啸云凑过来问道:“什么办法?”

“我怎么知道?”

柏登云回头瞪了兄弟一眼,看着消失在走廊上的柏惠云身影,“走,去问问爹。”

看柏惠云一脸轻松,兄弟二人心中也放松不少,却还是忍不住好奇,又去书房找柏城询问。

第1745章 前后夹击

魏军攻下修武,进取获嘉,河内一片震动,连洛阳百姓都有了惶恐之意,他们没想到刘封会兵败,更不想让魏军卷土重来。

虽说汉军经营司隶境内不过数年时间,尚有许多曹魏党羽,乃至境内许多人还在魏国为官,但司马懿此时不得人心,彻底让天下人失望,连河北百姓都怨声载道,更不要说其他地方了。

汉军退至沁水一带重新安札营盘,八万大军连营数里,将沁水东岸牢牢护住,这里地势开阔,水源充沛,是河内最重要的粮食产地,汉军占住此处,显然是要抢割秋粮再与魏军一战。

探马将消息送到修武,辛敞和张韬这几日忙得焦头烂额,除了重要的调兵等决断之外,司马懿让他们二人全权处理,身在其位方知三军统帅的不易。

身为主将,难得并非事务繁多,而是抉择,任何一项命令的决策都可能导致不同的结果,辛敞虽能献策,却不能决断,与司马懿的明断果决比起来,有如萤虫比于皓月,羞于示人。

这几日整备兵马,徐质吃亏之后也不再提进兵之事,如今汉军守住河内要地,是否继续进攻,辛敞不敢做主,又去找司马伷报信。

半个时辰之后却是司马伷亲自来到府衙,辛敞急忙迎进来,坐定之后问道:“少将军,大都督有何指示?”

司马伷冷然笑道:“汉军粮断,占住沁阳,欲据水收粮也!都督料其军中粮少,必定克扣兵卒粮饷饭食,不出旬月便士气低迷,军心涣散,敌若溺水之人扶木待救,垂手可败。”

辛敞眉头暗皱,汉军虽然退走,但毕竟兵力未损,就算粮草不够,强行从河东等地抽调也能再坚持一个多月,继续等下去反而对魏军不利。

虽不满司马伷之言,但他不知这是司马伷自己说,还是司马懿授意,倒也不敢反驳,转而言道:“鼹鼠虽小,若被人执尾,尚能反噬,况汉军势大,精锐甚多,若不趁弱败之,待其军粮筹到,悔之无及矣!”

司马伷扫了一眼辛敞,忽然大笑道:“军师之言果真精妙,与都督不谋而合。”

辛敞一怔,赶忙问道:“不知都督有何妙计败敌。”

司马伷清了清嗓子,傲然言道:“汉军屯兵沁阳,这一切早在都督预料之中矣!军师只顾前方兵马,却忘了我们还有一支奇兵在汉军之后。”

辛敞知道司马伷说的是州泰,不由吃了一惊:“州将军虽烧了汉军粮草,但毕竟兵少,深入敌后独木难支,刘封必会派兵去怀县救援,焉能久留城中?”

司马伷笑道:“州将军早已不在共县了,这便是取胜之道。”

辛敞这才明白司马懿早就派州泰去了别处,想来必会对汉军造成重创,赶忙问道:“请少将军示下。”

司马伷言道:“事关重大,徐质有勇无谋,还需军师亲自前往获嘉调度人马,吾先将都督计策告知。”

“都督委用,自当效命!”

辛敞心中感激司马懿对他的信任,赶忙找来纸笔记录,以防有所遗漏。

******徐质兵败退回获嘉,探得汉军就在沁阳驻扎,想要趁势进攻怕遇到张苞等将,留守获嘉却又不甘心,整日烦闷不已。

等了两日士兵忽报辛敞来到前阵,还有张静带来两万兵马,不禁大喜,知道必是有了计谋,赶忙到府外来迎:“军师亲到军前,必有指教。”

辛敞笑道:“非吾有计,乃是大都督运筹帷幄,早有计划,几位将军立功之日不远矣。”

徐质几人相视一笑,他们对司马辛敞的计谋还是十分认可的,这一次能够逼退汉军,就是派州泰奇袭后方才得以成功,若能再败汉军一次,就能将河内纳入掌中。

众人来到府衙之中,辛敞满面红光,坐定之后言道:“汉军于沁阳扎营,早在大都督预料之中,今有妙计前后夹击,叫其应接不暇,非但河内可得,还将取回河东,叫并州人马无所归矣!”

徐质激动起身:“大都督真有如此精妙之计?”

“正是!”

辛敞缓缓点头,正色道:“吾此番奉都督将令前来调度人马,诸位将军务必照计而行,不得有半点疏漏,若是出了差池,当以军法论处,到时候休怪吾不讲人情。”

徐质等人起身答道:“遵命!”

辛敞即刻将徐质、周旨叫上前,对二将吩咐道:“今刘封派兵占据沁阳,意在保护两岸粮食,以待秋收割粮。

然其军卒又要防备吾获嘉人马,只能抚纳周围百姓协助收粮,都督料定汉军中营实则空虚,可趁虚攻打。”

徐质本以为司马懿有妙计,听说只是去偷营,顿时颇为失望,皱眉道:“汉军善于接应,向来防备甚严,虽说中军兵少,但营门必有重兵把守,既知其防备我获嘉兵马,只恐难以得手。”

辛敞看出徐质心思,笑道:“若大都督计谋仅此而已,如何能与刘封交手?

诸位莫非忘了州将军不成?

此计关键还要应在他身上。”

徐质等人一惊,猛然明白过来:“莫非州将军就在汉军之后?”

“不错!”

辛敞对徐质言道,“今夜二更时分,二位将军领兵取小路向西进发,沿山十里之外有一处山,其山形如新月,名叫月山,到了此地举火为号,州将军便在此处接应。”

徐质仔细记在心中,叹道:“原来州将军竟还隐藏在汉军之后,想必也十分凶险。”

“过了今夜他们便可凯旋而归了!”

辛敞挥手笑道,“州将军早已探好地形路线,二位与之合兵一处,四更时分从汉军背后杀来,便可大功告成。”

徐质大喜,抱拳道:“末将遵命!”

便带着周旨到营中去点兵准备了,周旨虽不过一名牙门将,但这几日同在营中练兵,徐质发现此人武艺竟与自己在伯仲之间,大感惊奇,有意将他带在身边培养,将来可为左膀右臂。

徐质走后,辛敞命成济派兵监视汉军动静,张静、胡质三更时分整兵在城内结阵等候,只待汉军营中起火乱动,便出城冲营,前后一起夹攻。

第1746章 新月会合

魏军得了将令,在获嘉城中暗自准备,初更刚过,徐质便和周旨各领一队人马先后出城,在向导的带领下前往月山。

夏末秋初,夜间天气正凉爽,三军加速前行,在群山树林的掩映之下深入汉军之后。

一个多时辰之后,前方到了一大片草坪,向导指着草坪后面呈弧形的一片山脉:“徐将军,这里便是月山。”

徐质登高而望,果然见这座山三面环绕,中间空旷,从高处看确如同新月,分派探马到四周先查探一番,并未发现任何异常。

此时约莫到了三更时分,徐质和周旨将兵马合在一处,来到大路进入草坪,命士兵点火发出信号。

十名士兵将火把举起挥动,站成了一个圆圈,徐质立于马上,四处张望着,许久不见动静。

周旨言道:“该不会州将军早就退走了吧?”

“不会!”

徐质摇头道,“为保行踪隐秘,大都督命州泰非到万不得已,不可贸然联络,以防被汉军截住!州将军若退撤,必会派人向大都督报信,他必在山中。”

周旨四下打量着,皱眉道:“既如此,为何信号发出却不见回应?”

徐质笑道:“此处距离野王并不远,要想隐藏踪迹,人马必分散在深山之中,你我临时前来,他们看到信号也需要时间来集合,稍安勿躁。”

周旨这才明白,也不知道州泰他们究竟在何处,只好耐下性子等候,未过多久,忽然见左边山坳处黑影晃动,一队人马向草坪中快速而来。

“来了!”

徐质大喜,当先拍马向前,大笑道,“州将军此番立下盖世奇功,回去之后都督定会大大升赏。”

对方却不答话,只见前军有一百骑兵开路,后方跟着一千多弓步兵,双方快速接近。

此时正值七月初,新月如钩,光辉黯淡,只能看到人影轮廓,却看不清衣甲面容,对方并没有打出旗号,徐质以为是隐藏山中早已丢弃,并未起疑。

靠近百步之内的时候,徐质忽觉有些不对劲,看到前方竟是一员持刀小将,他知道州泰用枪,身形也没有这般雄壮。

正要问时,却见那人抬起头来,白森森的牙齿在头盔阴影下分外明显,沉声笑道:“嘿嘿,州泰正在黄泉路上等你!”

“啊?

来者何人?”

徐质脸色大变。

惊愕之间双方已经到了近前,坐骑快速逼近,话音未落,对方已经一刀斩了过来。

“放肆!”

惊怒之中,徐质举起开山大斧狠狠斩向对方的兵刃,此时看清来人竟是汉军装扮,再想到刚才那句话,已然意识到情况不妙。

咣——一声巨响震耳欲聋,暗淡的月光之下出现一蓬火花,徐质双臂震动,想不到这年轻人如此力大,心中暗惊。

“快,救人!”

后面正等待接应的周旨发现异常,立刻带兵向前救应。

徐质反手一斧抡过来,逼退对方,强行调转马头冲到右翼,如果被前方的步兵包围,他一人一马在黑夜中很容易吃亏,骑兵虽说优势较大,但敌我数量悬殊,光是暗箭也够他吃紧的了。

就在此时果然一轮箭雨破空而来,徐质不敢大意,舞动大斧左遮右挡,快速跑回与周旨他们会合,心中却已经惊慌起来。

月山出现汉军伏兵,州泰早已身死,便说明司马懿的计谋已经彻底失败,此时人马尽出,恐怕一切都在汉军监视之下,想到此处,徐质背后冒出一层冷汗。

“休要猖狂!”

周旨已经领兵杀到,与刚才那员小将交上了手,拼了五六合不分胜负。

“快走,此处有埋伏,不可恋战!”

想到紧要之处,徐质也顾不得许多,挥斧上前逼退那员小将,招呼周旨马上撤退。

“休走!”

埋伏在这里的正是周处,他等了整整五天才终于等到魏军,本以为和遇到州泰那般砍瓜切菜,只需一两个冲锋便能将其击败,未料那两员敌将都十分了得,联手反将他杀退,岂容他们撤退,怒吼一声便追了上来。

厮杀声在山谷中回荡,魏军本就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杀得晕头转向,等徐质和周旨奔逃,只有几十亲兵紧随身边撤退,其他士兵根本反应不过来,加之连夜急行军,还未来得及休整,仓促之间被掩杀过来的汉军冲得七零八落。

兵器碰撞声伴随着凄厉的惨嚎,准备不足的魏军毫无招架之力,又无人调度指挥,变成了一面倒的屠杀,很快便有人绝望请降,月色之下齐刷刷跪倒一大片瑟瑟发抖,被汉军团团围住。

周处带着一百骑兵盯着徐质和周旨紧追不舍,辛苦数日,那些兵丁喽罗他看不上眼,再能斩杀几名魏将那才过瘾,即便刚才意识到这二人武艺不低,趁胜追击的周处信心爆棚,丝毫无惧。

“呃啊——”周处马快,很快便追上后面的亲兵,大刀左右挥舞,便将三四人斩落马下,心中却还在叹息,若是带着他的狼牙槊来,刚才第一下就能将那魏将砸落马下。

听得身后不断传来惨叫,周旨大怒,猛然勒住坐骑大喝道:“将军速退,我来断后!”

“周将军,不可……你要保重!”

徐质才抬手,周旨已经调转马头向后冲去,无奈只好嘱咐一句,咬牙催马回城,此时最主要的还是回城报信,如果守军被汉军诱出来,这半月的努力可就白费了。

身后传来一阵暴喝之声,杂乱的马蹄声渐渐远去,周旨总算挡住了追兵,徐质面沉似水,刚要紧咬,暗暗发誓,如果周旨有个三长两短,将来一定要替他报仇。

“吁——”转过一道山坳,正看到远处获嘉城池轮廓的时候,徐质还来不及高兴,便猛提丝缰勒住了战马。

唏律律——坐骑嘶鸣着人立而起,后蹄在草地上划出近一丈远,草屑土石飞溅,在月光下荡起一层烟尘。

身后跟随的亲兵猝不及防,有两人径直冲了出去,其他人有些滚落马下,乱成一团,惊慌之中向前看去,只见前方山路上横梗着几棵伐倒的大树,截住了去路。

第1747章 平生劲敌

来时山路上并无一人,此时巨木挡道,徐质便猜到必有伏兵,赶忙勒马戒备。

魏军还在混乱之中,忽然山中火光出现,随着一阵惊心的鼓角声,伏兵便冲了出来,前后左右都是汉军。

只见一人在高处大叫道:“司马老儿自以为派兵断后便可偷袭大营,未料早被人识破,如今中计无路可走,还不下马早降?”

徐质在火光下见来的又是一员小将,面目俊俏,比刚才那位文弱许多,顿时心中胆气增加不少,扫视四周敌军,沉声问道:“来者何人?”

那少年傲然笑道:“在下淮南文鸯是也!”

“文鸯?”

徐质双目微凛,冷嗤道:“原来是叛国之徒,汝父子屈身降蜀,还敢在此耀武扬威,当真不知羞耻!”

文鸯闻言大怒,指着徐质大骂道:“尔等才是篡逆之贼也!吾父子祖上皆为汉臣,今弃暗投明,匡扶汉室,何错之有?

倒是你这狗贼,走投无路,还不速降?”

徐质大笑道:“黄口小儿也敢在此夸口,凭某掌中开山斧,纵有千军万马,能奈我何?

誓死不做贰臣贼子!”

“哈哈哈,好,很好!”

文鸯怒极反笑,咬牙点头,将虎头枪抬起,遥指着徐质骂道,“逆贼,我定要将你亲手捉住碎尸万段!”

徐质正要激怒文鸯,冷笑道:“只怕你这孺子没有本事,仰仗人多势众逞能而已。”

“都给我闪开了!”

文鸯果然被激怒,纵马挺枪便从山上杀下来,大喝道,“你若胜过我这杆枪,便任你回去,引兵再来厮杀。”

徐质闻言心中窃喜,叫身旁的亲兵退在一旁,调转坐骑抖擞精神,转了转手中大斧,迎了上去。

他身边只剩下二十多名亲兵,面对两千多伏兵是无论如何也冲不出去的,激怒文鸯再将其战败甚至俘虏,才能博得一线生机。

咣——自以为得计之时两人已经杀到一处,兵器相撞,开山斧竟被震得反弹回来,虎口一阵生疼。

徐质刚刚生出来的一丝窃喜变成了震惊,想不到这文鸯的武艺竟还在那周处之上,再也不敢大意,赶忙凝神再战。

文鸯本就武艺不差,再加上这几年马超亲自调教,在西凉一带有“小马超”之称,打遍军中无敌手,此时正在盛怒之下,一上来便杀招迭出,压得徐质一口气一直缓不上来。

好不容易等到坐骑错开,徐质将大斧横在马鞍之上大口喘气,额头上汗水涔涔,如果不是这两年魏军也造出了马鞍,刚才交手他可能就要吃大亏了。

马鞍和马镫的出现,让汉军骑兵在很长一段时间占尽优势,但这终究是难以保守的秘密,且不说各国之间都有间谍细作,就是战场之上死伤的坐骑也够敌人发现这个秘密武器了。

不过汉军还是占了先机优势,魏军虽然发现了马鞍的好处,但要想短时间内全部配备给骑兵还是很难做到的,这两年的马鞍也只够各军裨将以上的将领和精锐骑兵使用。

等马鞍能够熟练锻造的时候,魏国国力正不断衰弱,光是出征的钱粮就消耗极多,自曹爽兵败之后各工坊已经停止打造兵器,都是从各地武库调集来用,马鞍更成了稀缺之物。

再次看向文鸯的时候,徐质面色凝重,他清楚这次遇到了平生劲敌,现在不要说擒杀对方,能否战胜还在两可之间,眼下唯有拼死一战。

他已经没有退路,唯有和文鸯死战,如果转身逃走等待他的就是万千羽箭,堵在两头的骑兵手中都端着连弩,弩箭细而密,根本遮挡不住。

认清形势之后徐质也冷静下来,作为司马懿一手提拔起来的悍将,他对自己的本事还是颇为自信的,虽然自忖不是张苞等人的对手,却也无惧文鸯这些后起之秀。

沉喝一声再次催马杀过去,文鸯嘴角噙着一抹冷笑,晃动虎头枪迎过来,在四周火光照耀之下二人再次杀在了一处。

单调的兵器撞击声回荡在山谷之中,观战的汉军静默无声,火把上的火焰跳动着,在夜风中发出呼呼之声,似乎是在为两人助威。

转眼间徐质杀过三十合,已经汗流浃背,他身处重围之中,兵败急于回去报信,气势上本就不如文鸯,渐渐便慌乱起来。

而文鸯则是越战越勇,好不容易遇到如此强劲的对手,竟舍不得出杀招,将徐质当做陪练对象一般与之厮杀起来。

阵前交战和平日军营对练绝对不同,这都是以命相搏,半点马虎不得,文鸯好不容易遇到个能让他出全力的对手,自然不舍得早早将绝招用出来。

如果按照马超的教导和这段时间与张苞的切磋演练,早在十个回合前他就有三次机会能将徐质刺落马下,但他硬生生忍住了,继续与之缠斗,不觉间五十合过去,好不痛快。

“嗐,文将军,你怎得还在此耽搁?”

二人厮杀正酣之时,忽然远处一人粗声大喝,同时回头一看,却是刚才追杀而来的周处,正提着一把大刀拨开人群走进场中。

徐质看到周处出现在这里,料到周旨凶多吉少,心下更是慌乱,加之气力不济,舞动大斧的动作便迟钝了一些。

文鸯则与他不同,见周处追到此处,就知道月山的埋伏已经大获全胜,看他竟有意加入战场之中,大喝一声猛然虎头枪剧烈抖动着,如同蛟龙出海一般,化作点点寒光刺向徐质的胸口。

徐质大吃一惊,大斧慌忙遮挡,但还是被一枪刺中肩头,身躯踉跄着差点栽下马来,剧烈的疼痛让他身躯一阵抽搐。

左臂已经无法抬起,他单手挥动大斧,看到文鸯又逼近过来,面露狰狞之色,狂吼一声竟将大斧直接抛了出去,砸向了文鸯的身躯。

呜呜——沉重的开山斧在空中旋转着,两人相距不过三四步距离,根本容不得他躲避。

“哈哈哈,去死吧!”

扔斧杀敌是徐质的绝招之一,但这也是两败俱伤的打法,不到生死关头绝不使用。

“哈哈——呃——”大斧还在空中,徐质歇斯底里的笑声戛然而止,双目瞪大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神色冷峻的少年,右手按在剑柄上还未握住,便噗通一声栽落马下。

第1748章 意料之外

明暗的火光之下,一道肉眼难辨的寒光闪过,贯穿了徐质的喉咙,带起一股血箭从脑后飞过。

文鸯冷漠的眼神中闪过一丝不屑,虎头枪摆动,便将飞到眼前的开山斧挑飞出去,远远地落在了草坪之上,发出闷响。

周旨在远处张着嘴“小心”二字还未喊出口,便见文鸯轻描淡写地化解了近在眼前的危机,担心变成了震惊,这反应速度未免也太快了些。

徐质被杀,周围的士兵一拥而上,那十几名魏兵纷纷滚鞍下马跪在地上请降,有人反应慢了一些,在马背上被射成了刺猬。

“文将军,方才你是……”周旨打马来到文鸯面前,刚才离得太远,电光火石之间,他根本没看清文鸯是如何反杀徐质的,如果换做是他,可能只有低头躲避,那时候徐质便可拔剑出手,极度凶险。

“嘿,这都是当年师傅教导有方啊!”

文鸯抬头看着已经西斜的弯月,想起他在西凉的两年时光,怀念不已。

这一招袖里乾坤并不只是用袖箭那么简单,同时还配合着几招枪法,这是马超在教导文鸯练枪的时候临时悟出来的,在无数次摸索中终于练成,也是文鸯的保命绝技之一。

周旨知道这关乎师门传承,倒也不好追问,看了看趴伏在地上的徐质尸体,叹道:“此人便是魏将徐质,方才半路上我被另一名魏将拦住,却叫他逃走了,唉——”“他是徐质?”

文鸯眼睛一亮,旋即大笑道,“此人用斧,我早该想到的,哈哈哈,竟然逮了一条大鱼。”

周处也为文鸯高兴,见他有些得意忘形,提醒道:“快向大将军报信。”

“哦,对对!”

文鸯赶忙命人向大营报信,带上徐质的尸体连同那十名俘虏赶回月山,那里还有许多魏军需要押送回营。

魏军自攻入获嘉之后,司马懿便传令小心守城,徐质等将也不敢去汉营挑战,汉军更不出营,一连半月不曾交兵。

终于等到辛敞来到前线传令,决定连夜袭营,连胜数战的魏军将士无不欢欣,汉军粮少兵疲,一味向后退缩,这可是立功的大好时机,休养半月正是精神抖擞,士气高涨之时。

辛敞来到获嘉见到众将士之后,才暗叹司马懿之能,他虽然不能临阵指挥,甚至不能出门见人,但对军中上下情况却了如指掌,时机也把握得恰到好处,当真是运筹帷幄,决胜千里。

五更时分,获嘉城中魏军早已严阵以待,张静、成济、许允三将引兵布成阵势等在城下,城门虚掩,只待汉军营中起火大乱,便杀出城去占住沁水东岸。

一旦控制了这一大片田地,不让汉军补充秋粮,最多再有半月时间,其兵粮耗尽便不得不退兵,占住河内就势夺取河东,不但威逼洛阳,在并州的汉军也将缺粮而败,到那时司马懿病愈,重新整顿兵力未尝不能一战。

这些非司马伷告知辛敞,但辛敞能被司马懿拜为军师,这点眼光还是有的,想到今夜一战至关重要,辛敞便愈发紧张起来,在城楼上一动不动盯着汉营动静,期盼着那一束划破夜空的火光早点出现。

夜风吹动旌旗,猎猎作响,站在高处的哨兵忽然大喝道:“大人,快看,火号!”

辛敞精神一振,举目远望,果然看到远处亮起了一道火光,又揉了揉眼睛,很快那起火之处火光越来越多,顺风蔓延开来。

咚咚咚——沉闷的鼓声从汉营中响起,汉军果然训练有素,火势还未烧起来便马上有了警报。

“擂鼓,出兵——”辛敞用手拍着城墙,?因为过于激动竟喊破了音,最后一个字在风中像极了“逼”。

鼓声早已响起,除了身旁的亲兵诧异地转头看了一眼,其他人并未听清辛敞究竟说了什么,他们都在等着冲杀敌营,天明时分收获一场大胜。

城门大开,魏军鱼贯出城,夜幕中如同洪流一般,分作三股涌向了汉军大营。

远处喊杀声传来,火光之下看到人影幢幢,汉军已经彻底大乱,再有这三路人马杀进敌营,前后夹击定能大获全胜,辛敞激动地在城楼上走来走去,恨不得亲自领兵前往敌营。

张静三人已经消失在夜色之中,沁水岸边鼓声震天,喊杀声顺着夜风不断飘来,辛敞手扶城垛等候,期待着前军早点报回消息。

半个时辰过去,东方已经渐渐发亮,忽然北面城头上一阵嘈乱,鼓声大作,辛敞大怒,正要派人去问,南面城楼上也响起了鼓声,守军惊疑不之间,便见一支人马冲到了城下。

当先一杆赤红的汉军大旗迎风招展,上绣斗大的“朱”字,朱据持枪来到城下,大笑道:“哈哈哈,尔等中吾大将军之计,还不速速开城投降?”

“啊?”

辛敞一阵失神,不知哪里出了纰漏,呆愣愣地看着城下的敌军。

“军师快走,北门已被汉军攻破了!”

但此时已经容不得辛敞思考,守将胡质狼狈前来,拉着辛敞就往城下疾走。

辛敞跌跌撞撞下了城,在士兵的搀扶下上马向东门逃走,东门外并无汉军,魏军更不恋战,打开城门争抢出城,逃往修武。

此时城内只剩两千多守军,一半还是杂役,精锐都被张静他们带出城去了,夜风拂面,至今还想不通汉军如何得知他要袭营的计划,竟事先在城外设下伏兵,看来徐质和张静他们也是凶多吉少。

在马背上颠簸,辛敞不禁想起司马懿征辟之时姐姐辛宪英之言,当初曹爽势败,辛宪英便劝他趁机辞官,司马懿父子不得人心,此行若败,非但无功,反遭天下人唾骂,不如回乡归田待时再动。

但他本为曹爽参军,司马懿不计前嫌命他官任原职,甚至拜为军师,辛敞感念知遇之恩,虽不听辛宪英之劝,虽司马懿南征河内。

当然这也是因他看好司马懿能够力挽狂澜,如今劲敌诸葛亮已死,刘封非司马懿之敌,此次出征能够取胜,他将是兴国功臣,前途不可限量,没想到来到阵前却屡屡受挫。

“当真汉家气数未尽么?”

东方愈发明晰起来,但辛敞的目光却渐渐暗淡。

第1749章 天道轮回

朝阳初升,霞光映照在获嘉城墙之上,这座刚刚易主不久的城池正在更换新的旗帜。

城内一片欢腾,重新夺回失地的汉军面带喜色,这次不仅夺回失地,还杀敌立功,俘虏万余魏兵,缴获器械、钱粮不计其数,大将军已传令今日犒赏三军,一个多月来的烦闷终于可以发泄出来了。

府衙之中,刘封正和徐陵等人商议军情,智取获嘉,只是因为司马懿的安排失误将计就计,城池两度易主,更像是魏军白白送来半月的钱粮和许多军器。

此次大获全胜,刘封脸上却无多少喜悦之色,言道:“获嘉乃是沁水门户之地,要守住这两岸田地,守住获嘉更能抵挡魏军,今吾等陈兵河岸,司马懿竟未能察觉此举异常,莫非他真的病重不成?”

刘封放弃获嘉退守沁水,就是料到魏军会联络月山的州泰前后夹击,设计将计就计反败魏军,但山涛随后来到营中,却说出了这个弊端,司马懿心思缜密,刘封放弃坚城退到开阔之处扎营,这是个巨大的漏洞,以司马懿多疑的性格,定会察觉异常,若是派人到月山与州泰联络,便前功尽弃。

刘封正为此懊悔,以为司马懿不来发兵之时,探马忽然来报魏军非但向获嘉增兵,还派军师辛敞前来调度,便暗中监视魏军动静,没想到他们还敢来偷营,按照原计划大获全胜。

这让刘封高兴之余,未免有些疑惑,以司马懿之能,应该不会如此大意,除非是他真的病重,精力不足,已经无法全面考虑整个战局了。

沐风言道:“细作几次探查,但司马懿在府中从不见外人,诸事都由其子司马伷传达,府内皆是其亲信,难知虚实。”

徐陵摩挲着下巴沉吟道:“若司马懿不惜以此次兵败来迷惑吾等,未免也太狠辣了一些,此次除了逃走一名牙门将周旨之外,四员大将都亡于乱军之中,如此损伤,他难道不心疼么?”

沐风皱眉道:“照此看来,司马老贼极有可能患病是真,一月来诸多绿林英雄不惜冒死刺杀老贼,大概是受了惊吓了,精神不振,才会有此疏漏,否则如此关键之战,怎能不临阵指挥?”

山涛在一旁听着几人议论,忽然言道:“属下倒曾听说一事,司马父子三人屠害无辜百姓,终遭天谴,司马懿近年来时常睡卧不安,常梦恶鬼索命。

故在家中请高道设法台超度亡灵,甚至有人头顶木偶替身代司马懿在祖祠忏悔,而司马懿与司马昭父子二人远走辽东,似乎是去寻找一种破解咒怨的秘术……”说到一半山涛自己摇头失笑道:“不过这终究是河内流传之谣言,司马仲达聪明博学,诡诳刚断,鬼神之事只恐此人不会相信。”

刘封眉头紧锁,想了一阵言道:“无风不起浪,司马懿今已过花甲之年,又老年丧子,操劳军事,身体有恙也在情理之中,纵然以此大败诈病,于吾等并无害处,此番定是他失算了。”

按照历史进程来讲,现在是高平陵事变前后,司马懿诈病十年瞒过曹爽,趁曹爽陪曹芳离洛阳至高平陵扫墓,起兵政变并控制京都,自此曹魏军权政权落入司马氏手中,但随后两年司马懿也病死洛阳,按照时间来算,这老家伙的死期也不远了,患病卧床也不算什么,只是这病来得太不是时候了。

徐陵等人缓缓点头,沐风忽然笑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司马懿早年虽有贤名,但晚年做事太过毒辣,到了此时,连老天爷也不肯帮他父子了。”

朱桓言道:“既知司马懿患病不能理事,何不即刻出兵,一战而定?”

刘封摇头道:“这一切都只是猜测,暂时不必妄动,任他司马懿故弄玄虚,我们以不变应万变,等秋粮收割再作打算。”

毕竟是三国时期老奸巨猾的老狐狸,能与曹操、诸葛亮周旋的人物,刘封对司马懿还是十分忌惮的,更何况这老家伙赚曹爽的事迹流传千古,更要小心提防,越是这形势大好的紧要关头,越要小心谨慎。

其实还有一句话他没有说出来,历史上司马懿不久便死,刘封改变历史之后,司马懿遭受丧子之痛,魏国兵微将寡,无人可用,现在的司马懿和五丈原的诸葛亮倒有些相似,几乎要事事亲为,这对一个人的精力消耗是极大的,他又远走辽东一趟,大概也真到油尽灯枯的时候了。

原本该司马懿熬死诸葛亮,如今却成了自己熬死司马懿,形势反转,自己继承了诸葛亮的遗志乃至生命,或许这也算是天道轮回吧!正当刘封安排众将布兵防守,等待一月之后收割秋粮的时候,张翼派人来禀告:“殿下,匈奴使者在城外求见!”

“匈奴使者?”

刘封一怔,旋即摆手道,“让他进城来,带到客房等候。”

徐陵笑道:“轲比能被擒,鲜卑主力全军覆没,哈彦骨他们定是坐不住了。”

刘封背着手踱了两步,正色言道:“匈奴欲回漠北久矣,这十余年其年轻一辈多学我汉家传承,影响甚大,哈彦骨想重振匈奴无可厚非,但条件却不能变,必须世代臣服大汉,将漠北之地划归我朝方可!”

徐陵缓缓点头,慨然叹道:“若真有一日实现万族朝汉,那将是何等盛况?”

收服匈奴,扩展疆土,将漠北列为蒙州,这是刘封和徐陵他们早就计议已久的,十余年过去,匈奴老兵大多退伍,新兵在汉军营中成长,接受大汉文化的洗礼,将其纳入大汉子民之列也不会受到太大的排斥。

“匈奴使者先由子琼去接见吧,现在还不到我出面的时候!”

刘封的融和异族计划,便是先从匈奴开始,不再和前朝一样与匈奴等族结盟和亲,而是如州郡一般管理,但尊重其习俗,参照后世的自治区来统辖,最大限度避免各族之间的征战,等国力强大之后才有出征远航的可能。

世界那么大,不能只局限于东方,刘封为大汉规划的蓝图,便是将万国来朝改为万族融和。

不过这只是一个梦想罢了,刘封自己都不知道能活到什么时候,现在最要紧的还是让哈彦骨他们妥协,走出这重要的第一步。

第1750章 天罗地网

辛敞领残兵狼狈退回修武,赶忙向司马懿禀告军情,未料府院外又增加了三千兵力,守备森严,除非司马伷出门,任何人都不得进出。

所幸汉军不曾趁胜追来,一直等到傍晚时分,陆续有逃兵回城,据逃兵所报,张静、许允二将死于乱军之中,除了周旨之外,徐质、成济也不见踪影,恐怕都是凶多吉少。

一夜之间折了四员大将,损伤两万多人马,不仅辛敞心急如焚,修武全城上下都军心大乱,无奈暂命周旨为抚军将军,与胡质安抚军心,守卫城池。

直到暮色降临,司马伷才从府中出来,听了辛敞禀告,大吃一惊,面现为难之色,犹豫半晌之后才折返院中向司马懿报信。

半个时辰之后司马伷传令辛敞等人小心防守,任何人不得私自出兵,派人监视汉军动静,全城戒严,大都督正在养病,大概时日之后便可痊愈,那时候再全面出击。

辛敞虽然不明白为何偏偏要等十日,但眼下兵败,又无大将统兵,就算让他去打仗也有心无力,十日时间正好可以休整人马,便传令各营轮替守城,全军按兵不动。

司马伷来不及询问军情,只将全城军事交于辛敞和王韬便匆匆而去,此时他心中牵挂的还是司马懿的病情,对整个司马家族来说,如果此次治不好司马懿,就算拿下河内也没有多大意义了。

相比于获嘉兵败,柳七从柏县将柏惠云带到修武更让司马伷上心,柏惠云的到来,意味着这一年多的努力没有白费,让司马懿身体恢复也有了更大的把握,如果那个阵法无误,必定万无一失。

此时的后街府院戒备森严,被守军围得铁桶相似,不但院墙上每隔五步安排一位弓箭手之外,院墙外还增加了三层士兵,每一层相隔十步,全都是重甲布兵,从高空中看去,像是在府院外面套了三个圆圈。

除此之外院内也是三步一人,五步一岗,所有的角落、走廊上都挂满灯笼,不等太阳落山全部点亮,到了晚上将府中照得亮如白昼,如此森严的防守,哪怕是一只老鼠也难以遁形。

这座宅院的中庭有一颗两人合围的老核桃树,原本枝叶茂密,树上结满了绿莹莹的核桃,硕果即将成熟,白日在树下乘凉十分清爽。

司马懿进入当天司马伷便经命人将树枝全部砍去,只留下两丈高的树干,树干上搭了一座了望台,从上面可以看到府院内外的任何一个角落。

前庭后院的假山、池塘都被填平或者盖上厚厚的木板,压上巨石水缸等物,任何可能被人藏身的地方都被清理一遍,保证万无一失。

清理完所有的障碍之后,司马昭又命人就着核桃树干搭了一座凉棚,四周用轻纱帐蔓覆盖,里面摆设木盆,命三十名武艺高强的死士守在凉棚外,亲自带着十名心腹之人在凉棚内摆设道具。

三天时间,不知进进出出向凉棚内晕了多少东西,都用黑色的樟木箱子搬运,不时飘散出阵阵草木清香。

那青纱帐为暗灰色,从外面只能看到隐约的人影轮廓,至于里面的人到底在做什么却无人知晓,除了司马伷和那十人之外,任何人一旦靠近便会被背对凉棚站着的的卫士直接打杀。

卧房之内,司马懿仰面躺在床上,须发散乱,面颊消瘦得如同骷髅一般,微张着嘴巴,偶尔嘴边的胡须被气息吹动,证明他还有一口气活着。

司马伷神色黯淡,没想到这几日父亲的病况急转直下,连坐都坐不起来了,唯一的希望便是依靠这千辛万苦找来的秘术增寿,如果秘术成功,司马懿将增寿一纪,那时候无论家族还是魏国,都有振兴的希望,否则……以魏国眼下的形势,司马伷不敢想象另一种后果,魏国灭亡,司马氏被万人所指,光是那些自诩主持正义的绿林豪杰,也够他们疲于应对的了。

“伷儿……”就在司马伷心潮起伏的时候,司马懿又一次睁开眼睛,虚弱的声音问道,“还有几日了?”

司马伷赶忙答道:“父亲,明日便是中元节,再有十三个时辰便可施术。”

“很好——”司马懿抖抖索索吸了一口气,嘱咐道,“柏……柏惠云突然……突然肯来,定,定有杀……杀吾之意,儿,儿要……小心,,小心防备。”

司马伷双目一阵急剧收缩,抿抿嘴唇点头道:“父亲放心,柳七见她带来修武之时,孩儿便猜到了,明日入阵,孩儿会将其经脉封住,将手脚绑好,保证万无一失。”

前日柳七回城的时候,司马伷本以为他是强行将那柏惠云带来,未料却是柏惠云自愿跟来,柳七不知柏氏为何忽然改变主意,司马伷便猜到其中定有蹊跷。

再问柏惠云,只说被司马懿诚心感动,又因司马懿乃当世英雄,受家父及族中长老之命才同意,司马伷深知眼下世人对他们父子的看法,柏惠云显然是言不由衷,便将她的意图猜了个八九分,现在司马懿说破,便更加确定了。

“九,九阴……还阳阵——”司马懿轻声念叨着,缓缓闭上了眼睛。

司马伷在床边看了一阵才轻轻离开,望着窗外的灯笼矗立良久,成败与否都在明晚了。

九阴还阳阵是告知司马懿的一项秘技,为了寻得此物,家族十年来不知花费多少精力,狐狼卫当初成立的初衷也是为了寻找这个神秘的阵法。

等有了准确消息之后,司马懿带着二哥不惜远走辽东,历经无数风险,死了五十多人才将其得到,不过能够为父亲增寿一纪,死多少人都值得的。

“九阴”顾名思义就是要九名纯阴女子为阵眼,聚其阴气引来魂魄,通过阵法运转将处女精血与这些魂魄之精混合凝练成元阳,这元阳便可转换为寿命。

当然运转阵法也是需要付出代价的,比如需要各种香料、兽骨、法器等,还有那些女子的性命。

司马伷反复地想着布置好的一切,保证没有一点疏漏,嘴角终于泛起了一丝笑意,比起司马一族的兴旺,这些代价算得了什么?

第1751章 中元鬼节

当年胡昭隐居陆浑山时便想借九阴还阳阵延寿,但这个阵法说起来简单,真要施展起来却条件苛刻,直到胡昭身死还未能凑齐必要之物。

除了那些珍奇药引之外,光是八名二八年华的纯阴女子就花了三年之久,具体是什么样的女子符合条件唯有司马懿知道,这三年时间至少选过了上千人,才凑齐八人。

而最主要人物便是至纯至阴体质的柏惠云,如果不是司马懿在许昌时偶尔得见,再选一名女子便可凑数,但柏惠云对阵法的提升作用极大。

如果只是普通纯阴女子,发动阵法只能延寿八年,但以柏惠云为阵眼,便可增寿一纪,而且成功的几率也会大大提高,这也是司马懿执意要纳柏惠云为妾的原因。

当然这对阵眼中的柏惠云本人也有极大的好处,其余八名女子会被抽干精血而亡,但柏惠云却能因元阳洗练而青春永驻,对她的体质有极大的改善。

原本司马懿要等柏惠云自愿过门的时候告知她这个喜讯,叫她甘心情愿服侍自己,未料却屡遭拒绝,这个秘密便一直保留下来,甚至连司马伷都不知情。

一日时间很快过去,又到中元节祭祖之时,自黄巾之后,便有中元日地官赦罪之说,地宫打开酆都之门,众鬼魂离开冥界,有主的回家去享祭,没主游荡人间,接受各处宫观和大街上的祭品。

这是当年黄巾笼络人心的一种方法,如今黄巾消亡,但祭奠亡灵的习俗却渐渐保留下来,为各道观所用,每到中元祭日,便做法事祭祀鬼魂,甚至点河灯为亡魂照回家之路,以此来收些香火钱。

不过这些节日只在平安祥和之地才会被人记起,若是兵荒马乱,兵灾连年之时,连自己的性命都顾不上,谁还会想着那些孤魂野鬼?

在军中尤其如此,两军阵前枕戈待旦,军令如山,谁也不敢耽搁,谁敢临时祭奠?

修武城的魏军自然也没想起来今日便是中元节,直到酉时忽然出现五千人马,分别在城中三条主街上点起整齐的油灯之时,才意识到这个特殊的日子,不过这在军中从未有过先例,全军上下疑惑不已。

很快便有消息在城内传开,大都督因为放鲜卑军南下杀了太多兖州百姓,每日有冤魂来索命所以得了重病,故而在中元节亲自祭奠亡灵,后街宅院戒备森严,不准任何人靠近,就是大都督在亲自忏悔祈祷。

“起火了,东城起火了!”

就在此时,东城一件民房起火,隐约看到火光闪烁,马上就有巡逻的士兵赶过去,自从进入七月之后,修武便全城戒严,不许任何人进出,今夜更是严令守军留在营中,除了守城和巡逻的不得私自走动,突然的一声喊叫便打乱了街上的秩序,气氛更加紧张起来。

后街府衙四周站着刀枪明亮的守军,此时府院内每一个角落灯火通明,唯有中庭的核桃树下光线稍显微弱,除了四面的屋檐下挂着白色灯笼之外,只有青纱帐中还亮着点点光芒。

柏惠云自从被带到府院之后变被关入了一间厢房,每日都有四名士兵看管,甚至连上厕所都在门外等候,至今还未见到司马懿,这让她心中忐忑不安。

掌灯不久,忽然士兵搬进来一个极大的木桶,有提来热水,将几件素白的轻纱衣衫摆在桌上,还有几盒香料,叫她沐浴更衣之后便带去见司马懿。

柏惠云既然已有死志,便也不计较许多,等房门关上之后便去洗浴,依然决心赴死,如果能够干干净净离开这个乱世,也未尝不是好事。

水温正好,送来的香料也极其好闻,她不知道是不是司马懿也正好喜欢这种味道,忽然又厌恶起来,只用了少许便匆匆擦拭完毕穿好了衣衫。

新的白色青衫质地柔软,甚至有些透明,灯光下能够看到里面的亵衣,柏惠云面目微微发红,咬牙忍着羞耻坐在床边,想了许久,用准备好的一支玉簪将头发盘好扎住,心绪又沉静下来。

带着凶器靠近司马懿是不可能的,一旦被发现就会前功尽弃,虽说司马懿已经年过七十,也不是武将出身,她自信出手便可将其杀死,但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带了一枚玉簪。

这簪子看似普通,但中间暗藏三根毒针,真要用起来十分坚韧,拉动上面的银坠也可以放出暗器,危急时刻可以防身,是柏城专门托人为她打造的防身暗器。

静静等了许久之后,一名士兵敲门,又送进来一盆炭火,闷热房间更加燥热起来,火盆里烧着松香,让她踏过火盆之后便可去司马懿了。

寻常新酿过门,都有踩火盆之说,柏惠云没想到司马懿私下纳妾,在军中戒严不说,还如此草率,心中愈发不满,但这都不重要了,她也不是司马家的人,只要杀了司马懿,随后的一切便听天由命吧!心中思索着,她低下头默然踏过了火盆,松香的味道扑鼻而来,似乎还带着一丝怪异的香甜,有些像蜂蜜,又有些像西域的某种瓜果,她只尝过一次,究竟是什么东西?

柏惠云脑海中搜索着,忽然眼前一黑,不由大惊,正疑惑是不是幻觉的时候,便觉得浑身酸软无力,一股极大的倦意袭来,眼角瞥见门外明亮的灯笼之后,便软软倒了下去。

早有士兵将她扶住,门口准备着一张软塌,将柏惠云抱过去放在上面。

司马伷从角落里轻轻走来,看着睡在软榻上面色平静的柏惠云“没有惹恼她吧?”

那士兵忙答道“回将军,没有。”

“很好!”

司马伷满意点头,指了指中庭,“将她抬到左厢房里去。”

两名士兵抬着软塌走在前面,司马伷背着手在后面跟着,看着灯光下那张白皙的面庞,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

一切都十分顺利,只要柏惠云事先没有因为激动气血紊乱便足够,另外的八名女子都已经安排完毕,再将柏惠云放入阵中,只等子时至阴至暗之时发动阵法,七日之后,便可大功告成。



第1752章 暗藏私心

卧房之内,司马伷小心将司马懿扶起来,见他手中紧紧握着那个青铜铃铛,猛然脸色一变,眼中神色瞬间复杂无比。

铃铛看上去古朴破旧,上面有七八条裂痕,偶尔隐闪过一道诡异的幽蓝色光芒,这招魂铃一共只能使用九次,每用一次会出现一道裂痕,最终碎裂无用,九阴还阳阵也将从此消失于世,看这样子大概也是最后一次了。

三年前长兄司马师病重,药石难治,司马懿不惜亲身涉险远走辽东寻找这九阴还阳阵的秘技,舐犊情深,家族之人无不感动。

但司马伷这几日忽然心中生出个古怪的想法,虽然他很不情愿往那方面去想,但心中疑无法解除,越是如此,便想得越深。

当初司马懿派人向柏氏求亲纳妾是在五年前,那时候的司马家族正值风光之际,司马懿与曹爽等同为托孤顾命老臣,位列三公之位,再加上司马世家的威望,本以为柏氏会欣然答应,没想到送去的聘礼却原封不动地退回来。

以司马氏当时的威望来说,柏氏如此不识好歹,不打压他们家族便是格外开恩了,柏氏更休想再得到司马家族极其门生的照顾。

但谁也没料到一年之后,司马懿旧事重提,又派人到柏氏求亲,这让家族上下百思不解,以司马家的威望,何须屡屡为了一个小妾而被柏氏驳了面子?

但司马懿是一族之长,向来说一不二,大家只敢在私底下暗自猜测,甚至连偷偷议论都不敢,此后数年间,每年如此,大夫人张春华为此事没少与司马懿怄气。

此事看起来似乎是司马懿痴情,但直到一月前父亲说出柏惠云的作用并让他不惜动用非常手段之时,司马伷才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劲,直到今日看到他紧握铜铃才猛然醒悟。

原来父亲早在五年前发现柏惠云特殊体质之时便有了延寿的打算,也就是说即便兄长司马师没有患病,恐怕得到阵法确切消息时他也会亲自前往辽东,说是为冒险为兄长治病,也只是顺水推舟来笼络人心?

“父子家族之间,也需要如此么?”

司马伷细长的眉毛拧成了疙瘩。

三年前遭到柏氏拒绝,大家猜测很可能是因为父亲年纪过大,人家二八年华的女子自然不乐意,如果第二次换做是为兄长去求亲,或许此事便能成功,但他还是为兄长选了羊徽瑜。

如今看来,显然是柏惠云比那羊徽瑜的体质要好得多,所以才会不惜损伤司马家族的颜面也要屡次去尝试。

若是她二人俱是难得的纯阴体质,即便差了一些,哪怕只要比那八名女子好些,以司马懿的性情,在此生死攸关之际,也一定会派人将羊徽瑜一并掳来放入阵法之中。

夜色愈深,外面漆黑一片,风声渐大,吹动着窗纸呼啦啦作响,司马伷看着父亲只剩一张堆满褶皱面皮的面庞心潮起伏,原来自始至终,他还是优先考虑自己的利益。

目光落在司马懿手中的铜铃之上,每一道不规则的裂痕触目惊心,似乎都在诉说着一个非同寻常的故事。

司马伷认真数了一下,能看得到的就有六条,被隐藏起来的那一面最少肯定有一条,招魂铃最多只能使用两次了。

“如果这铜铃当时及时找来,却只能用一次,他会用在兄长身上么?”

司马伷心中闪过一个念头,便不自觉摇了摇头,心中苦笑:“这糟老头子,私心忒重!”

“伷儿,几时了?”

就在此时,司马懿缓缓睁开了眼睛,似乎精神也好了一些。

司马伷一惊,赶忙收敛心神答道:“哦,父亲,还有半个时辰便到子时了。”

“唔——”司马懿缓缓点头,顿了片刻之后抖抖索索伸出手,从枕头之下摸出一个锦囊,“这个你拿好。”

司马伷接过来,疑惑道:“父亲,这是?”

司马懿轻声一叹:“九阴还阳术毕竟是逆天而为,并非屡试不爽,一切单凭天意——”“难道此法还……还会失败?”

司马伷愕然。

司马懿缓缓道:“若七日内那柏惠云能承受住精血魂魄之元不死,则随后两日吾二人阴阳交合,吾寿可增一纪,其可增强体质,永驻青春,或有百岁寿元。”

“如此说来,柏惠云岂非受益更大?”

司马伷忽然觉得心中不爽起来,忧心道,“这一切都要看柏惠云心意如何了?”

司马懿言道:“这便是吾再三叮嘱不能叫她心气不顺,意念中有任何恼恨之意,否则很容易被那些厉鬼冤魂反噬,唯有其意志坚定,方能抵抗阴魂之力。”

“那现在……”司马伷不由心中一沉,那柏惠云甘心情愿前来,现在又遭了暗算,稍后醒转过来,岂不是要坏了大事?

司马懿言道:“只要她昏迷之时心绪平稳便无大碍!吾命你用银针封住她八处经穴,便足够坚持三日。”

司马伷点头道:“昏迷之前她本以为要来见父亲,并无动怒……但三日之后呢?”

司马懿言道:“待其醒来之时阵法已然运转稳定,吾料其必一心存着杀吾之念,有此怨念在心,便能让她心绪清明,怨恨愈深,便愈不会被反噬,能坚持到第七日便足够了。”

司马伷没想到司马懿竟连这些都算在其中,看来前几日前军兵败,并非是他精神不振出现纰漏,而是将所有的精力都花在如何运转阵法上了。

愣神间却听司马懿又说道:“若是七日内柏惠云身死,吾亦必死矣!”

听到这句话,司马伷忽然觉得一阵后怕,慌忙跪倒在地,眼泪忍不住流下来,大声道:“不,父亲你不会死,一定不会……”.此时他对司马懿先前的怀疑和不满烟消云散,才明白无论司马懿如何有私心,他都是自己的亲生之父,更是整个家族的主心骨,一旦司马懿死了,他自己都不知道何去何从,仿佛天要塌下来一般。

“傻孩子!”

司马懿抚摸着司马伷的肩膀,长叹道,“生死有命,只是大好一片江山败于刘封之手,为父心有不甘呐!”

司马伷只是跪地哭喊:“父亲,你不能死,不能死……”“嗬哈哈——”司马懿拍拍他的肩膀,忽然阴恻恻笑道:“但为父即便死了,也要叫他刘封来陪葬!”

第1753章 修武异象

感觉扶在肩膀上的手指忽然用力掐着自己,司马伷猛然一惊,抬头见司马懿脸上松弛的皮肤剧烈抽搐着。

“父亲?”

他愕然看着,不知道以眼下的形势,就算他死了,又能奈刘封何,难道化作厉鬼去索命不成?

却听司马懿沉声道:“九阴还阳阵一旦发动,动静极大,难以遮掩,必会被刘封所知……若是阵法失败,吾死之后,军中不可举哀发丧,令人马连夜缓缓而退,汉军必会派兵来追,那时候照锦囊依计行事,必叫刘封命丧九泉。”

呼——叮叮当当——司马伷还在垂泪,忽然屋外狂风大作,听到瓦片掉落的声音,窗户纸也被吹破,一股冷风进来,帐蔓鼓胀起来。

“父亲——”司马伷吃了一惊,赶忙起身抓过挂在柱子上的斗篷为司马懿披上。

“不妨事,”司马懿却释然一笑,紧紧握住手中的铃铛,“阵法已然发动,送为父入阵吧!”

司马伷将锦囊小心收好,用斗篷将司马懿整个笼罩起来,背着他除了房门,狂风猛然灌进来,吹得他一个趔趄,扶着门框才站稳。

两名士兵上前帮忙,扶着司马伷走向青纱帐,暗淡灯光下,里面只看到围绕着树干的八只木桶,木桶中人影端坐其中,贴着树干的是一个圆台,只有一个人影盘膝而坐。

司马伷迈步来到凉棚之下,刚才吹得他彻骨生寒的风力忽然消失了,不由抬头去看,就在两步开外依然风势很大,吹得那士兵厚重的铠甲都在哗啦啦作响。

暗道这阵法果然神奇,司马伷低头走进了帐内,祈祷着这秘技能够成功,只要能多十年时间,相信以父亲的雄才大略,足以扭转乾坤。

“咿呀呀——”就在此时,外面忽然传来毛骨悚然的怪叫,司马伷吃了一惊,赶忙快步过去将司马懿放在玉石台上,知道他现在还能动,自会盘膝打坐,快步走了出。

“发生何事?

这……”司马伷揭开帐蔓,便惊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只见漆黑的天空中竟漂浮着无数虚幻的人影,张牙舞爪厉叫着,不断向凉棚这里扑过来。

叮铃铃——就在此时,一阵急促悦耳的铜铃之声响起,这声音并不大,却将外面凄厉的怪叫全部压制,那些疯狂扑过来的鬼影化作一股股黑烟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吸纳进帐内去了。

狂风依然不止,天空中乌云滚滚,隐约有雷声出现,似乎就在头顶之上,司马伷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扶着身边的一根木柱站起来。

深吸一口气走出凉棚之下,冷风便扑面而来,司马伷快步跑到房门口,对侍卫大声喊道:“小心戒备,不可放松。”

“遵命!”

士兵们齐声答应,还是被那悦耳清脆的铃声淹没。

中元节,鬼门关大开,百姓们都纷纷祭祀先祖,子时过半为至阴之时,此时鬼魂也最多,阴气最盛之时,即便是弱小的孤魂野鬼也能四处游荡。

修武境内今年的中元节与往年大不相同,前半夜还繁星点点,凉气袭人,过了亥时忽然狂风大作,满天乌云,滚滚闷雷震得人心头发慌,却独不见闪电出现。

仿佛天神擂鼓一般,修武境内的百姓十分惶恐,不知何时竟惹了天怒,全部趴伏在地上祈求上苍饶恕,每个人都将自己做过的亏心事忏悔了好几遍。

辛敞半月被外面咆哮的风声惊醒,披衣而起,原本闷热的天气竟觉得阵阵阴寒,赶忙多加了一件披风,来到院中,不知何时天空中黑云滚滚,似有压顶之势,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想起司马伷三日前便传令准备油灯在街上摆设,要祭奠死去的亡灵,难道竟真将兖州那些屈死的亡魂召来了?

辛敞一阵心惊肉跳,赶忙招呼亲兵一同出门查看,街道上传来士兵的惊呼声,店铺中没有关好的窗户被震碎,东街上的一棵柳树连根拔起,倒在大路中央。

王韬和胡济也正带兵巡视,被风吹得躲进屋里不敢出门,如此异常的天象他们从未见过,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军师,你听……”就在此时,一道隐约的铃声在狂风中时隐时现,辛敞侧耳听了一阵,看向府衙的后街,声音似乎是从司马懿的那座宅院传来。

王韬在两名士兵的搀扶下跌跌撞撞跑过来,紧张问道:“军师,这该如何是好?”

“不必惊慌!”

辛敞大声道,“如此天象,汉军定不敢来,大都督正要养伤,传令全军继续戒备。”

“是!”

王韬派人去传令。

辛敞冒着狂风向后街走了一阵,忽然听到头顶传来厉啸之声,只见无数鬼影飘飘荡荡去了那所宅院,惊得跌坐在地上,跟随他的士兵也不知所措地看着这一切。

“回,回府,快回府。”

饶是辛敞,此时也吓得浑身是汗,不敢再留在街上,狼狈回到府衙之中,召集三百铁甲卫士守住府衙,惊慌地看着这一切。

不多时便到子夜时分,修武中狂风愈甚,全城温度骤降,阴森森的气息弥漫着,如同置身在地狱之中。

在全军上下的惶恐之下,城上空的黑云渐渐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即便是在漆黑的夜色之下也看得清清楚楚,仿佛怪兽一般要将整座城池吞噬一般,连守城的魏军也吓得纷纷跪地。

如果有胆大的人出门去看,便发现这四面八方不断涌来的黑云竟都是一个个鬼影,成千上百万万的鬼影漂浮在城池上空,旋转飘浮着,发出令人心悸的凄厉叫声,让人心惊肉跳。

如果不是那一道若有若无的铃声始终回荡着,让所有人的心中始终保持着一丝冷静,光是这情景就能把大多数守军吓得魂飞魄散,加入对方行列了。

黑云不断凝聚着,最终形成了龙卷风的形状,风暴中心延伸向府衙后面的大院内停留下来,黑云风暴旋转着,顶端巨大的漏斗缓缓摆动,如风中荷叶一般。

随着这个巨大风暴的形成,城内外的大风减小了许多,但恐怖的气氛却愈发浓烈,总觉得那黑云下一刻就能撑破天空。

第1754章 遁甲天书

修武城上空雷声滚滚,异象吓得守军战战兢兢,附近百姓烧香祷告一夜,探马第二日才将消息送到获嘉。

刘封听罢探马描述,城内外似乎并无什么损失,以为不过是天气异常,便不以为意,眼下最要紧的是收割秋粮之后全面反击。

这一日正和徐陵等人商讨划分田地抢收秋粮之事,士兵来报,城外来了一名小道童求见。

徐陵笑道:“该不会是小侄来了吧?”

刘封心中高兴,赶忙命人将他带进来,快步来到衙门口,便见一个十三四岁,粉雕玉琢的小道童正拿着拂尘走过来,面对许多全副武装的士兵竟然毫无惧意。

“父亲!”

一看到刘封出现在门口,小家伙大叫一声飞奔过来,脚下轻轻一踩,三四丈的距离便直接腾空飘过来,扑向了刘封的怀抱。

刘封心中暗惊,张开手臂将刘伶抱在怀中,用力搂着,叹道:“才两年多不见,你本事长进不少啊!”

徐陵也被刚才刘伶的这一手惊得目瞪口呆,慨然叹道:“贤侄果然是修炼奇才。”

“嘻嘻,都是师傅教得好!”

刘伶得意一笑,小脸蛋红扑扑的粉嫩透明,竟不见一点风霜之色。

刘封摩挲着他的脑袋,虽然他和刘伶相处时间并不算长,但毕竟血浓于水,天生的亲切之情却丝毫不减,用胡茬蹭了蹭他的额头,问道:“有没有去看过你娘了。”

刘伶点头道:“当然,师傅说孩儿修炼过快,要扎稳根基,便让孩儿下山来探亲,本打算在长安陪母亲到年关的。”

刘封抱着小家伙往府中走去,埋怨道:“既然如此,你不留在长安,跑到两军阵前作甚,这兵荒马乱的,你一个小孩子多危险,你娘还真放心让你来。”

“嘻嘻,不怕,我和师傅一起来的,”刘伶笑道,“这半年师叔正好在终南山,说三日前河内上空星斗全部变成暗红,天象异变,一直算不出变故,担心有不祥之物害人,今早到长安带我前来查看。”

“今早?”

刘封一怔,“几个时辰便从长安到了此处?”

“师叔有盾甲天书啊,”刘伶大眼睛黑亮灵活,小手比划道,“千里之路,转眼便可赶到。”

“嘶——真有此物?”

刘封吃了一惊,上一次在洛阳救自己的时候,他就听关索过盾甲天书,但毕竟非亲眼所见,以为是左慈故弄玄虚忽悠人的,如今刘伶再提起,便不由得他不信了。

刘伶认真点头道:“当然了,这可是昆仑至宝,不过只有师叔才能使用。”

“嘿嘿,果真是宝贝,”走进大堂,刘封将他放下来,挑眉问道,“你改日问问你师叔,这宝贝能不能借我用用?”

“借?

借不了……”刘伶嘟着嘴摇摇头。

“借不了就偷啊!”

徐陵在一旁瞪大眼睛,亲眼看着堂堂麒麟王教唆亲生之子偷窃,“偷来了为父替你保管,这样你娘想你的时候呢,就能马上来见你了不是?”

刘伶扑腾着大眼睛,抬头看着刘封,歪着头:“就算偷来别人也用不了的,不要说是普通人没有修为,就算有了修为,不懂遁术也是个摆设,还要遭到昆仑山和整个道门的追杀,那孩儿不是成了叛徒吗?”

“这么复杂?

那算了算了。”

刘封咂咂嘴,想用遁甲天书搞点事情的希望随之化为泡影。

徐陵哑然失笑,拉过刘伶问道:“你和你师叔一同来的,左道长现在何处?”

“昨夜就去修武了!”

刘伶跳上一把椅子坐在上面,晃着小腿说道,“师傅将我留在城外的山上,叫我天亮了先到城里找父亲,他探明情况后就来会合。”

刘封眉头轻皱,左慈这老儿心真大,竟将一个十余岁的小孩独自留在山中,不过想起刘伶刚才的身手,恐怕寻常人还真不是他对手。

或许他们之间还有特别的联络方式,即便万一遇到危险,有遁甲天书在身,左慈也能随时支援,想到此处,愈发对类似于传送阵的东西感兴趣了。

“哦!”

徐陵点点头,看了一眼刘封,二人心照不宣。

修武城的动静引来左慈这等高人,恐怕就不是简单的天气怪象了,如果真是人为,司马懿就在城中,难道是这家伙鼓捣出来的?

虽然刘封不肯相信这是人为所能早就的异象,但自己就经历了续命一事,自此对这个世界的认知有了变化,如果司马懿要借用其他手段挽回败局,可就不好防范了。

“哈哈哈,听说贤侄来了,让我看看!”

正在此时,张苞从外面风风火火跑进来,怀中竟摆着一个硕大的酒坛,走到门一眼便看到了太师椅中娇小的刘伶,大笑道:“贤侄,你可算来了。”

刘伶眼睛一亮,从凳子上跳下来跑过去,盯着酒坛笑道:“嘻嘻,二叔,好久不见!”

“走走走,我这里有好东西,”张苞拍着酒坛,扭头对刘封说了一声,“大哥,我先带他去玩了。”

刘伶屁颠屁颠的跟着出了房门,刘封无奈苦笑,这小家伙哪里都优秀,唯一一个缺点就是好酒,也不知是天生如此还是从小被诸葛亮给惯的,小小年纪酒量竟与张苞不相上下。

上一次端午节在长安拼酒,张苞愣是被刘伶给喝趴下了,一直让他耿耿于怀,刘封也疑惑这小家伙怎么装得下那几坛酒的,恐怕是用了什么特殊手段。

正想着,徐陵也在一旁笑道:“继业从未在酒量上怕过谁,这是要找回场子啊!”

刘封言道:“恐怕继业又要吃亏了。”

“经年不见,殿下别来无恙啊?”

正说话之时,忽然院中一人朗声大笑。

刘封吃了一惊,起身看去,却见一位鹤发童颜的灰袍老者正走进来,正是左慈。

“托道长之福,还好还好!”

左慈也算是老朋友了,再加上当年洛阳他鼎力相助,刘封心存感激,对他这不请自来的方式也见怪不怪了。

“修武之事,乃是司马懿妄图逆天改命,”左慈才走到门口,便叹了口气,低声对刘封言道,“再有三日,便见分晓。”

刘封吃了一惊,赶忙让左慈坐下,抱拳问道:“请道长详细说明。”

第1755章 立功心切

修武出现异象,数日传遍河内,闹得人心惶惶,纷纷猜测,很快便有人得知消息,原来竟是司马懿布阵延寿,顿时惹来一片骂声。对鲜卑军的失控,让司马懿彻底不得人心,甚至连魏国境内都咒他早死,更不要说其他人了,听说他居然还妄图逆天改命要延寿,更是怒不可遏,纷纷连夜烧香祷告上天

,请老天爷开眼,决不能让司马懿延寿成功。

百姓们只能无力咒骂,那些绿林豪杰嫉恶如仇,马上付诸行动,闻风渡河北上前往河内,他们本还留在陈留追杀逃散的鲜卑军,听到修武之事,又集结而来。

虽然这一次没有侠义堂的组织,但击败近十万的鲜卑军,让这些人信心大增,决心要在七日内破坏阵法,不让司马懿得逞,铜墙铁壁的修武城又将迎来一场腥风血雨。司马懿妄图改命,引来天下人唾骂,但也有暗自高兴之人,那些寄托在司马氏家族的人无疑更希望此事能够成功,不然司马懿身死,树倒胡松散,不说前程尽毁,恐怕还

会受到牵连。宿胥口守将薛河便是其中之一,他本是司马师的亲卫,虽然司马师已死,但一年前他前去报信,在司马懿回邺城途中几次保护他们父子二人,受到司马懿器重,命他为先

锋与张休等镇守魏郡。

去年宿胥口一战,魏军大获全胜,差点生擒汉将令狐宇,薛河因功官升两级,拜厉锋将军统三千兵马镇守宿胥口,主将张休也升任黎阳太守。如今魏军攻占修武,即将收服河内,黎阳距离前线已远,宿胥口也不如先前重要,薛河主动上书请命要到前线杀敌,却被司马懿驳回,叫他用心守住宿胥口,大军向前,

此地十分重要,万不可疏忽大意。薛河无奈,两月之后,新官上任的激情也随之磨灭,将人马交给副将训练,整日派人打探修武军情,只等大军攻下河内,再向司马懿请命,只有前线陷阵杀敌,才能挣取

功劳升职,守在后方不知何时才到出头之日。这一日亲信来报,司马懿在修武布阵延寿,薛河闻讯十分高兴,作为司马家的半个家臣,虽说司马懿没有让他出征,但留守后方也是一种信任,这次从护卫转为将军,就

是为司马家培养亲信。

只要大将军还活着,还愁没有立功的机会?

正当薛河苦苦盼着立功机会的时候,忽然亲随薛贵急匆匆来到帐中,禀告道“大哥,白河边的山谷中发现一群逃散的鲜卑军,大概有七八百人。”

“这么多?”薛河吃了一惊,神色凝重起来。自从攻打黎阳的鲜卑军被杀散之后,宿胥口折算时间也偶有贼军逃窜,但少则几人,多则数十人,没有过百的,随便派出去一队兵马便可将其消灭,这也是这段时间守军

能够立功的唯一机会了。

薛贵言道“大哥,让我带一千人去,保证将这些狗贼消灭。”

“不,这次本将要亲自去,”薛河抬手拦住了薛贵,吩咐道,“传令点兵,留一千人守城,其余人马随我出营剿贼。”

薛贵也是他的堂弟,此人虽有些力气,但有勇无谋,大字不识一个,平时带一两百人追杀逃窜的鲜卑军自然手到擒来,但要让他领一千人的队伍,薛河还是不敢放手。

薛贵前去传令,薛河也叫亲兵准备铠甲兵器,近一月不曾出战,拿这些鲜卑军活动活动筋骨也不错。

不多时宿胥口营中鼓声大作,号角声中,两千人马很快集结完毕,薛河跨上赏赐给他的青鬃马,穿着崭新的锁子甲,头戴将军盔顿觉得整个人神清气爽,气势倍增。在马上环视一排排整齐站立的士兵,铠甲鲜明,刀枪闪着寒光,旌旗飘展猎猎作响,沉浸在鼓角声中的薛河忍不住血气沸腾起来,这才是两千人马便如此蔚为壮观,要是

两万、十万甚至百万,那又是何等的气势?

“儿郎们,出发!”

憧憬着千军万马的景象,薛河举刀大喝,拨转马头率先挥鞭出营。

薛贵领兵在前方带路,顺着白河向南十里处,便看到一道山谷,谷中草木葱葱,怪石嶙峋,正是昔日曹操命人改道白河的地方。当年为防河内兵马,曹操命人将白河从这里引入淇河,原本的河道便干涸了,只留下谷中被河水冲刷之后白森森的石头,数十年过去,石峰中长出杂草树木,超过一人之

高。

薛河命人守住河谷口,副将薛贵引五十人到谷中哨探,看看鲜卑军是否还留在谷中,这一路行军动静极大,恐惊动贼军。

不多时薛贵来报,鲜卑正在谷中的一片乱石滩中休息,正抓了一头野猪在宰杀,并没有发现他们到来。

薛河大喜,即刻将人马分作两部,下马从河谷中借着树林掩护逼近贼军,行到三四里,果然听到前方一片喧闹之声,打出旗号令人马快速前行。

等他来到河滩上,却见贼军正逃走,留下一头刚开剥了一半的野猪在青石之上,内脏落了一地还未来得及清理。

薛河见贼军逃入林中,急忙杀出来,贼军已经走得干干净净,地上扔着破旧凌乱的皮甲和锈迹斑斑的兵器,除了那头血淋淋的野猪之外,一无所获。

深山老林薛河不敢贸然追赶,一旦兵力分散,贼军人数也不少,反而会损失兵力,气得直跺脚“嗐,真是晦气,又让他们逃走了。”

薛贵指了指那头野猪“大哥,既然兄弟们都出来了,不如把这头野猪烤了吃吧,也算是赏赐他们的。”

“一头野猪够塞牙缝的?”薛河瞪了他一眼,摆手道,“就留给哨探的两百人吧,其余人休息片刻随我回营。”

薛贵大喜,招呼着先前跟随他的士兵围向野猪,在营中天天吃那些糙米,也无多少肉食,终于能吃到一顿烤猪肉,这几日的辛苦也不算白费。

薛河坐在一块石头上,摘下头盔放在一旁,用衣袖扇着凉风,看着那些热闹的士兵,却是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就在魏军放下兵器,脱掉头盔铠甲三三两两席地而坐的时候,忽然林中无数箭矢飞出,士兵猝急不防,许多人受伤惨叫。



第1756章 衣锦还乡

刚才贼军逃走的山林中忽然乱箭齐发,瞬间便倒下数十人,薛河大惊,从大石上起身,肩膀上已经中了一箭。

幸好有铠甲罩身,只是擦破了点皮,薛河顾不上疼痛,戴上头盔大喝道:“有埋伏,御敌!”

不等他招呼士兵,前方林中一阵急促的棒子声响,便听得喊声大震,无数汉军竟从林中杀出,对着乱石滩中的魏军又是一轮乱箭。

薛贵正抓住一只野猪腿准备割下来,看到汉军杀出,便带领部下当先冲过去,他知道薛河就在不远处,正好表现一下自己。

“哼,不知死活!”

一名武将踏步上前,手中弯刀格挡,将薛贵的拔剑架住,抬起一脚便将他踢得跌坐在地上,马上就有几名枪兵上前,不等薛贵爬起来,便被数杆枪刺穿。

魏军一片大乱,薛河见状心中一沉,知道中计,看谷中草木晃动,旗角飘展,不知道有多少伏兵杀出来,士兵根本不听号令,只得转身往来路逃走。

无数汉军冲杀出来,枪兵将魏军聚拢一处,弓箭手威慑压制,大喝道:“投降者免死!”

许多魏兵还来不及拿起兵器,看到如此多的敌军,薛贵一个照面便被杀死,薛河也不见踪影,只得就跪地请降。

薛河丢盔弃甲逃出河谷,只有不到两百兵逃出来,个个狼狈不堪,也不敢等候集合逃兵,牵过战马便往大营退走。

带着连同路口看守马匹的一百人,薛河来至宿胥口大营,也不下马直奔着辕门便冲了进去。

轰隆——

薛河还未反应过来,忽然马失前蹄,坐骑嘶鸣着滚倒在地,连同他一起摔落下来,被摔得头晕眼花,还未反应过来,就被一群人围上来五花大绑了。

“何人大胆?”薛河挣扎着,眼睛里进了沙土,磨得眼泪直流,怒吼道,“我是薛河,睁大你们的狗眼看清楚,放开我。”

“嘿嘿,抓的就是你!”

身旁一人冷笑着,便被被几个人拖着向前走,身后一片嘈乱,士兵们惊慌喊叫着,也不知发生何事。

不多时到了帐内,薛河眼中的泥沙被泪水冲洗,勉强能够睁开眼,模模糊糊看着帐内的人,装扮竟都是汉军。

薛河浑身一颤:“你,你们是何人?”

只见上首一人沉喝道:“你们这是作甚?还不给薛将军松绑?”身旁的人赶忙将绳索解开,薛河用衣袖擦着眼睛,已然意识到大营很可能是被汉军给占了,借着擦眼泪的机会思索对策,他必须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做出抉择,这关乎生死

。那人也不急着逼问,静静地等着,这让薛河愈发不安,眼睛终于舒服了一些,他抬头看去,只见帅位上坐着一位高大威猛的络腮胡武将,左颊上从眉角处有一道暗红色

的刀疤,看起来愈发显得凶狠。

“敢问阁下是……”

“某乃汉辅国将军寇威是也!”那人的目光冷冽,锐?利得似乎能看穿他的心事。

薛河吃了一惊,忙低头道:“原来是寇将军!”

寇威这几年南征百战也立下不少功劳,名声渐显,与魏军多次交战大展神威,加之他被关羽收为记名弟子,又是刘封身边得力的大将,薛河也几次听司马懿提及。

寇威言道:“薛将军,宿胥口已被某所得,今汝失了要塞,兵败被俘,可愿降否?”

“这……”薛河一阵犹豫。他本就是游侠出身,最喜争强好胜,只求有个脱身之处,争取功名光耀门楣,将来衣锦还乡让兄长好好看看,对于司马氏并非死心塌地,更没必要为此搭上性命,但要说

直接屈膝投降,他一时还真是难以接受。

犹豫之间,却见寇威摆摆手,淡淡说道:“推出去,斩了!”

“寇将军饶命,”薛河脸色大变,听寇威的语气竟对他毫不在意,赶忙跪倒在地,“在下愿降。”

“哈哈哈,这才是,”寇威大笑道,“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如今司马懿父子为天下人唾沫,你还与他同流合污,岂不叫你祖上和家人蒙羞么?”

薛河心中一怔,忽然想起此时在河东的兄长和家人,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因为自己被同乡之人耻笑,亏自己刚才还想着衣锦还乡,只怕回去要被人戳断脊梁骨了。

“薛将军请起!”见薛河归降,寇威从帅位上下来,亲自将他搀扶起来,笑道,“将军弃暗投明,吾自会禀明大将军,今有一件大功成全于你。”

薛河惊喜不已,躬身抱拳道:“但凭将军差遣。”

寇威言道:“某奉大将军之命来取黎阳,今黎阳被鲜卑军围攻,必然混乱,请将军还做魏军前往黎阳城下,若能赚开城门,这首功便算到你头上。”

薛河大喜道:“原来如此,末将遵命,张休与末将相熟,定会开城。”

寇威点头道:“事不宜迟,将军速换衣甲,半个时辰之后我们出发,正好天黑便可到黎阳,连夜取城。”

不多时薛河和寇威等都换好魏军衣甲旗号,留下一千军守住宿胥口,与薛河一同往黎阳进发。

司马懿在前军交战,未料汉军已经分兵杀到黎阳,一旦黎阳、内黄失守,便断了大军粮道,而司马懿病重延寿,生死未知,看来魏国当真大势已去。

薛河在刚才换衣甲的时候已经考虑清楚,如今整个天下仅剩河北未平,如果不趁着这个机会立功升职,等将来汉室重振,那时候反倒成了罪人了。

一路之上薛河为自己的明智选择暗暗庆幸,天黑之时来至黎阳城下,城上守军正举着火把巡逻。

薛河亲自上前叫城,谎称司马懿担心黎阳还有鲜卑军出现,奉大将军之命前来协助清剿,那守将与薛河相熟,并不怀疑,甚至没有向守将张休禀告便下令打开城门。

等人马进入城门道内,寇威一马当先冲杀进去,将那莫名所以的守将一道斩于马下,直冲城内府衙而去。

薛河自觉没脸去见张休,便带着一部投降的士兵守住城门,听到黎阳城内喊杀声一片,无奈摇头叹息。就算他不愿配合,黎阳肯定也难以保住,但愿这一次重新投军,能让他有光宗耀祖,衣锦还乡的机会。

第1757章 推波助澜

左慈带着刘伶第二日便离开获嘉游山玩水去了,留下一脸惆怅的刘封,司马懿固然是逆天改命,但并未借助练气士的力量,也没有出现杀戮,他们无权干涉。

左慈的意思很明白:你们凡人的事情,自己去解决。

修武现在有重兵把守,魏军十万有余,别说双方兵力相当,数日之内攻下,司马懿既然知道入阵需要十日时间,必定也做好了防守准备,强行攻城只会徒增伤亡。

眼下两军都在等候时间,而魏军的注意力必定都在修武,倒是让偷袭黎阳的寇威有了可乘之机,只要寇威顺利拿下黎阳、内黄,便断了魏军的粮道。

如果能进一步拿下朝歌,断其退路,就算司马懿改命成功,也是败局已定,只要自己继续保持谨慎,又有姜维、杜预、陆抗几人协助,不会犯大错,司马懿就没有机会。

除此之外还有王濬的水军即将进驻渤海湾,将对河北形成合围之势,其实这支水军才是刘封真正的奇兵,一旦从渤海湾顺利登陆,便是全面发动最后一战之时。

中国因为征战大多都在北方和中原,步战、骑兵的作用都发挥得淋漓尽致,但对大海却知之甚少,历朝历代对水军都不加重视,直到明朝才有了像样的水军。

刘封此时耗费巨资培养水军,即便以司马懿的谋略,也很难理解汉军此举,他不知道大海究竟有多广阔,更不知道海外还有更大的世界,这与智谋无关。

见识决定格局的高度,自然刘封又占了先机。

“殿下,好消息!”正当刘封思谋接下来如何对付魏军的时候,沐风快步走进来,手中拿着拇指粗细的竹筒和一张信笺,“司马昭在邺城动手了,城中依然混乱。”

“哦?”刘封并没有去看信中的内容,直接问道,“形势如何?”

沐风答道:“南都统已经顺利将曹爽刺杀,司马昭将错就错,以曹爽谋反事泄畏罪自杀为名,大肆抓捕曹氏党羽,连杀数十人,如今邺城满城血雨,人心惶惶。”

“很好!司马昭对曹氏一党下手,夏侯霸和毌丘俭必定惶恐,即刻叫他们伪造一封诏书,召他们进宫勤王,此二人必反。”

对于曹爽,刘封并无多少同情,这个被桓范骂做猪狗一般的人物,光是他和台中三狗做下的那些欺人之事,就足够凌迟处死的了。

“此计甚妙!”沐风点头而笑,赶忙去回复消息。这无疑是点燃干柴的关键一把火,夏侯霸和毌丘俭早就预谋另立新君,听到邺城之事必定更为不安,只要诏书一到,定以为是司马昭的诡计,根本无暇分辨真假,即刻就

会起事。

司马懿之事终究让人心里觉得不爽,刘封正准备出门散心之时,徐陵又来到府衙,笑道:“射犬守将孙谦听说州泰已死,进退无路,已然投降了。”

“嗯,这也在预料之中,”刘封微微点头,问道,“那苟安如何处置了?”

徐陵答道:“正准备押送长安,交由兵部审讯。”

“不必了,就按军法处置吧,”刘封眉头微皱,厌恶地摆摆手,“这等酗酒误事之人,留他何用?等着将来霍乱军政么?”

徐陵一怔,他很少见刘封主动下令杀人,即便是犯了军法,也会交给兵部和刑部审讯,以防出现偏差误杀的情况,这次连苟安人都没见过,就直接下令杀了,实在罕见。

“苟安乃是小人,留之必有大患。”刘封看徐陵疑惑,自然知道他的想法,耐心解释了一句。

“遵命!”

徐陵倒是相信刘封的眼光,既然他认为此人会有隐患,还是早点除掉为好,按照军法,苟安也是要斩首示众的。

看着徐陵离去,刘封眼中闪过一丝忧虑,为了锻炼刘谌,他尽量不去干预朝政,但朝堂之上比军中更为复杂,除掉一个苟安其实并不能真正解决问题。历朝历代都有奸臣贼子,这是无法杜绝的,关键还要看天子是否圣明,刘谌至少在魏军攻入成都的时候表现很好,这也是刘封放心将朝堂交给费祎等人的原因,毕竟一人

之力有限。

但愿大汉的命运能够从自己和刘谌手中有所转变,能为后来的大汉子孙争取更多的利益,少受外族欺凌便足够了。

“还有一日了……”刘封看着即将落山的夕阳,目光深沉,诸葛亮在五丈原用七星灯祈禳,结果被魏延破坏,功亏一篑,这次司马懿不知道从哪搞来的招魂铃竟也有如此功能,在没有外力干

扰的情况下,他能成功么?迈步走向门外,刘封的脚步有些沉重,倒不是担心司马懿得到十年的寿命会如何,而是这个世界并不是他在后世了解的汉末历史那般,许多无法解释甚至被后人否定的东

西再三出现,让他觉得这个时代熟悉而又陌生,古老而又神秘。

这到底是那同一个流传后世的世界还是另一个平行世界?落日余晖照在修武城楼上,让这座被魏军重重包围的城池显得愈发巍峨,城墙上每个垛口都有士兵整齐排列,在几次被人潜入之后,昨日司马伷下令封锁全城,任何人不

得进出,包括传令兵在内!辛敞在府衙中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来回走动,方才探马来到城外,报告黎阳失守,但偏偏此时后街宅院严密封锁,别说见到司马懿,连司马伷也无法通秉了,他自己又无调

兵之权,只能干着急。

“事已至此,军师不必如此忧虑!”王韬站在廊檐之下,无奈叹道,“今日是大都督布阵第七日,成败与否都在明日见分晓,此时即便报信,救援黎阳也来不及了。”

辛敞一跺脚,焦急道:“唉,黎阳不保,内黄必定危险,若不及时支援,恐难守住!”

“一切但凭天意了,”王韬摇头苦涩一笑,“但愿大都督延寿成功,否则的话……”

辛敞猛然身躯一僵,停下了脚步,他还未想过如果明天阵法失败,司马懿将会丧命,这后面的形势,岂不更加严峻?太阳落下西山,天地逐渐暗淡下来,夜色深沉!

第1758章 阵法初成

夜幕降临,修武城内一片肃静,连巡逻的士兵都不自觉放轻了脚步。

不知道消息如何传开的,司马懿布阵延寿的事情已经传遍全军,都知道今夜至关重要,谁也不敢大意。

自从全城戒严之后,再也没有人能进入修武,两日来不见有人再创宅院,但越是这个时候越让人紧张,或许那些潜入城中的刺客也在等着关键时刻致命一击。

夜凉如水,连风都停止了,街头上的旗子无精打采地垂落下来,动也不动,修武城静得让人不敢出一口大气,生怕惊动了什么。

全城压抑,但唯有一个人却恨不得大声叫喊出来,撕心裂肺哭喊,将心中的羞辱和绝望发泄出来。

柏惠云醒来的时候,发现浑身僵直,手脚被牢牢捆绑着,一动也不能动,盘膝坐在玉石台上,只披着一件半透明的轻纱。

就在她对面,不到一尺的距离,竟放着一具干尸,吓得她放声尖叫,但张大嘴巴却发现自己发布出一点声音,惊恐之下泪水滚滚而落。随着她渐渐冷下来之后,才发现眼前的这“干尸”竟还有呼吸,原来是一位瘦的皮包骨的老者,灰白杂乱的须发,松弛褶皱的脸皮,瘦骨嶙峋,锁骨和肋骨根根清晰外露,

苍白微黑的皮肤让人不寒而栗。

青纱帐中,柏惠云还发现周围还有八名容貌姣好的女子坐在木桶之中,只露出肩膀以上的部位,个个微闭双目,纹丝不动。被限制禁锢住身体,还穿得如此单薄,更古怪的是竟不能出声,未知的恐惧之下,柏惠云心中仅存的一丝勇气荡然无存,不知道眼下自己身处何地,更不知司马懿意欲何

为,只能无声地以泪洗面。

接下来的三日时间,她看到了终身难忘的一幕,眼前这“干尸”的气息一天天增强,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饱满红润起来,仿佛有人在他身体里吹气一般。昨日她实在坚持不住,终于在惊恐和伤心之下沉沉睡去,醒来的时候更是大吃一惊,那老者已经浑身血肉饱满,连须发都变得光亮了许多,如果不是还闭着眼睛,一定是

一位鹤发童颜的长者。

而柏惠云发觉自己的身体也似乎有了变化,竟能感觉到身体内的血液如同江河一般滚滚流动,似乎充满了无穷的力量,前两日的虚弱和困饿竟然一扫而空。

这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已经三四天滴水未进,竟丝毫不觉得饥渴,反而精力充沛,恨不得马上恢复自由纵马驰骋,耍一套枪法。正当她不知该喜还是该忧的时候,猛然看到对面木桶中的女子竟不知何时变成一具干尸,灰白的头发,松弛的皮肤,和前几日见到的老者一模一样,而且看情况那女子已

然死了。

柏惠云浑身一震,赶忙扭头看时,其他七名女子竟也是一模一样,低垂着脑袋,不知何时被吸干了精血而死。

柏惠云的眼睛再次瞪大,张嘴巴无声地哭喊起来,她虽然不知道九阴还阳阵,但此时也隐约猜到眼前老人的复原必定是以这八名年轻女子的生命为代价的。

一想到她们如花似玉的年龄,生命就这么一天天被吞噬干净,便让她毛骨悚然,那八名女子死后,接下来的会不会就是自己?

她固然是抱着死志来的,甚至想过许多种死的可能,包括被司马懿羞辱,但她没想到会是如此死法,这对一个女子来说简直是无法忍受的。

天空越来越黑,周围的灯笼散发着冷漠的光辉,柏惠云泪流满面,依然深感绝望,虽然没有出声,她却觉得自己嗓子沙哑,眼角流出了鲜血。

叮铃铃——

就在此时,一道清脆的铃声让她浑身一震,停住了哭泣,看到那老者抓着铜铃的手轻微动了一下,便缓缓抬起头来。顺滑的白发垂落下来,露出一张棱角分明的脸,白眉直入鬓角,深邃的眼睛,高挺的鼻梁,方正的嘴唇都能看出此人年轻时一定相貌英俊,只是狭长的眼角让他整个人看

起来有些阴鸷。老者的眼神深邃而明亮,似乎一眼便能看穿自己的心事,柏惠云惊诧莫名,已经隐约猜到了他的身份,三年前,她曾见过亲自上门谈论婚事的司马昭,二人的眉眼十分相

像。

“呵呵呵——”老者看着脸上挂着两行血泪的柏惠云,经无动于衷,缓缓扫视四周,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臂,喃喃道,“果然……成功了么?”

叮当当——

他手中的铃铛竟然自动发出声音,老者轻轻一震,回过头看着柏惠云,深邃的眸子里闪烁着光芒,看来还是掩饰不住内心的激动。

“阵法初成,接下来就是转阴还阳了!”老者笑着,竟伸出手向柏惠云的身上探过来。

“你,你不要过来!”

柏惠云用力摇着头,心中呐喊着,却无能为力,眼睁睁看着那只手触摸到自己的肩膀,她浑身颤栗,眼中再次流出血泪。

“你不必如此这可是千载难逢之机呐!”对方的声音很轻,也很温和,像是在与自己的妻子对话:“这阵法并非次次能成,真是天助老夫,如今将八人身上的精血转移到阵中,你一人便吸纳八成之多,若不通过阴

阳调和来转移,十个时辰之后你将会全身经脉爆裂而死……

柏惠云无心听他的这些解释,想要摇头,想要拒绝反抗,身体却不受控制,筛糠般抖动着,随着肩头的轻纱滑落,她的一颗心也沉到了谷底。

老者继续笑着,叹道:“此事对你大有好处,鱼水之欢之后,非但你体质大为改善,还能永葆青春容颜,何乐而不为?”柏惠云心中震惊,想不到竟还有如此神奇,但她还是不愿意和司马懿终身为伴,别说他现在的名声如何,就是他前几日的模样和现在环绕身旁的八具干尸,柏惠云也难以

接受。

“来吧,富贵与美貌,不正是女人一生所求么?”

司马懿得意笑着,压制不住的喜悦让他的有些颤抖,手指滑过光滑的皮肤,某个地方竟也起了反应。就在此时,柏惠云的眼睛忽然再次瞪大,嘴巴缓缓张大,惊恐之色再次爬上了她的面庞。

第1759章 意料之外

柏惠云正感绝望无助之际,忽然看到一只手凭空从司马懿的脑后出现,迅速将他的嘴按住,紧接着便见一道血箭喉咙处飙出来。

司马懿的眼睛猛然瞪大,一瞬间眼中闪过无数种神情,喜悦、惊恐、疑惑和绝望,很快便失去了光彩。

一把拇指粗细的三棱刺,其中一面还开了血槽,血箭正从血槽里涌出来,这武器在十岁的时候她在家见过一次,据说是汉军军中专用的。

汉军派人来刺杀司马懿!一个念头在脑海中闪电般划过,血水落到她的腿上,微微发烫,柏惠云不由浑身一颤。

随着那只手离开,司马懿的头颅无力下垂,喉咙处被刺了个透明窟窿,鲜血顺着脖子流下去,歪歪斜斜地倒下。

直到此时柏惠云才看清,原来在司马懿身后竟然有个树洞,正有一个黑衣蒙面人收回三棱刺,看到泣血惶恐的柏惠云,微微闭了一下眼睛,在树洞中招招手。

柏惠云只是坐着,死里逃生,在绝望的边缘被拉回来,一时竟忘了自己身无片缕遮盖,巨大的求生欲望让她用尽全身力气也只是勉强摇了摇头。

那人发现柏惠云被禁锢,略作犹豫抬手抓住树洞的边缘,微微用力,咔嚓一声响,一片树皮便被掰开,探身从树洞中爬了出来。

此时柏惠云才看清楚这棵大树的树干竟然是中空的,直通到地下去,黑黝黝的看不见到底有多深,司马懿千算万算,恐怕也料不到有人竟从树干中出现。

轰——就在此时,忽然青纱帐剧烈地震了一下,连同树干都跟着抖动,一股阴湿腐烂的气息扑鼻而来,只见那木桶中的人竟然头顶冒起了黑烟。

那人身手敏捷,用三棱刺迅速将绑着柏惠云手脚的牛筋绳索隔断,见她还是动弹不得,一咬牙将她抱在怀中,矮身退入了树洞之中。

轰隆隆——地面再次震动起来,木桶中人身上的黑气越来越浓,仿佛被烧着了一般,司马懿不知何时又变成了干尸一般,全身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变黑腐烂,身上也开始冒起了黑烟。

啪——进入树洞之后,柏惠云最后一眼看到司马懿手中的铜铃炸裂开来,闪烁着无数绿油油的光芒,仿佛夏季草丛中的萤火虫一般。

“咿呀呀——”一道令人毛骨悚然的鬼啸声划破夜空,柏惠云听得头皮发麻,不自觉用力搂住了那人的脖子,惊恐之下竟未发现禁锢她的那股神秘力量已经消失了。

头顶隐约传来震动的闷响和凄厉的尖叫声,那人手中拿着一颗夜明珠,抱着柏惠云在地道中躬身疾走,身后不断有碎石滚落的声音,柏惠云的心又提了起来,如果震动太大,将这地道震塌了,岂不是两人要被活埋在这里?

地道内潮湿阴冷,渐渐听到他急促的呼吸声,一股股热流在从耳边划过,喷到她的脖子里,柏惠云也不自觉浑身燥热起来,不安地扭动着身躯。

不知走了多久,忽然一股阴风吹进来,柏惠云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忽然意识到情况不妙,猛然发出一声尖叫:“啊——”尖锐的声音如同裂帛一般,在地道中回荡着,连柏惠云自己都吓了一跳,没想到自己竟能出声了,叫了一半戛然而止。

“何事?”

那人停下脚步,声音十分低沉。

那颗夜明珠只有指头大小,光芒暗淡,勉强能看清地洞的轮廓,柏惠云却面颊发烧,搂着脖子的手悄悄松开,任由他抱着。

“你,你……我,我……我——”柏惠云一颗心跳的快要喘不上气来来,此时愈发觉得抱着自己的那双手臂如同两道烙红的铁链一般,烫得她浑身无力。

那人似乎也发觉柏惠云身上越来越烫,吃了一惊:“姑娘可是生病了?

还是被阵法所害?”

“我,我……我没穿衣服!”

咬着银牙,柏惠云用足了全身的力气才说出这句话,只觉得全身火辣辣的难受。

“唉呀!”

虽然她的声音很小,但就在对方怀中,那人还是听见了他的声音,惊呼声中手臂一松,差点将柏惠云抛在地上,猛然又紧紧抱住。

空气仿佛静止了一般,两人在黑暗中一动不动,片刻之后那人才反应过来,俯身将柏惠云放下来,快速将他的黑衣外套脱下来递给柏惠云。

柏惠云低着头一把抢过来,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没有转过身去,就那么当着对方的面将衣服打开穿上。

那人身躯一震,将指尖的夜明珠握在手心里,地洞里瞬间变得伸手不见五指,只听到悉悉率率的穿衣声。

“咕咚——”吞咽唾沫的声音在地洞中格外响亮。

“姑娘可穿好了?”

“嗯……”“能否走动?”

“能……不能。”

“那在下——”轰隆隆——就在此时,闷响声又一次从后面出现,整个地洞晃动着,碎石泥土速速落下。

“快,我背你走!”

短暂的旖旎被地震的声音打破,那人拿出夜明珠,走过来将柏惠云背在身上,快步向外跑去。

贴在对放宽厚的背上,身躯轻微颠簸摩擦着,柏惠云心中一荡,轻咬嘴唇,不自觉收拢双臂搂住了那人的脖子。

对方还蒙着脸,至今不知他相貌如何,但听声音应该是个年轻人,想着这几日的惊险和绝望,再到此时即将脱险,柏惠云只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敢只身来刺杀司马懿的人,必定为大英雄真豪杰,而这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也只有以身相许了,只是不知道这英雄是否成婚,如果他已有妻室,到了这等境地,也只能甘愿为妾了。

柏惠云如同八爪鱼一般紧紧贴在那人身上,银牙轻咬着嘴唇思绪如飞,前一刻还在绝望的边缘挣扎,这一刻已经想着委身于人之后的许多事了。

就在此时,忽然一股冷风灌进来打断了她的思绪,这股风和地洞中偶尔吹来的阴风不同,那是鲜活的气息,令人精神一振。

柏惠云抬头看去,只见前方有个铜盆大小的洞口,虽然长着杂草,但还是能看到点点星光,激动得浑身颤抖。

第1760章 全城混乱

出了洞口,柏惠云大口吸着新鲜的空气,仰面看着满天星斗,耳边传来潺潺溪流,以往寻常所见的东西,这一刻竟是如此亲切。

“这是?”

柏惠云回头一看,才发现原来已经到了城外,这里是一片荒滩,修武城高大的轮廓就在南方,怪不得这条地道走了许久。

“嗣宗兄,成了?”

未等那人回答,从旁边的树林传来一道声音,柏惠云扭头看去,只见一人扛着锄头沿着河边走过来。

“哈哈哈,恰到好处,合该天灭司马!”

柏惠云秀眉微蹙,本以为这外面有许多人接应,未料竟只有一名农夫,真是好大的胆量,此时才想起来,竟还未问他的名姓。

稍微忸怩一下,那人一怔,赶忙将她放下来,见他还穿着紧俏的箭衣,身材修长,显得干净利落。

“哼,司马老贼罪恶滔天,还妄图延寿,岂能成事?”那农夫扛着锄头跳过河沟,看到了柏惠云,吃了一惊,“这,这是何人?”

那人笑道:“林伯,此女为司马懿困于阵中,顺便将她救了出来。”

柏惠云俏脸一红,低着头轻咬嘴唇,心中嗔怪他说话如此随意,什么叫“顺便”?

“唉,你呀,当真冒险!”农夫瞟了一眼柏惠云,低头开始挖掘河堤,边埋怨道,“修武全城戒严,即便有这条逃生密道,万一被魏军发现,你只怕自身都难保……”

“林伯,天道昭彰,岂容逆贼改命?”那人打断了农夫,在怀中摸了一阵,掏出一封信来,走过去言道:“此书替我代交于巨源兄。”

哗啦啦——

一阵水流声传来,竟顺着脚下的草丛灌进了刚才的地道之中,柏惠云赶忙向后躲开几步,将这河水引进去,就算魏军发现密道,也无法追来了。

农夫用锄头挑开一块大石,问道:“嗣宗兄,你又欲何往?”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那人仰望天空,长声叹息,洒然笑道,“天下之大,何处不可去?”

“唉,你这……”农夫正在叹息,正好抬头看到远处修武城的方向,指着远处惊呼道:“嗣宗兄,快看!”

那人转过身来,柏惠云也急忙扭头,只见方才还漆黑一片的修武城不知何时城上黑云滚滚,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旋涡,云层之中有闪电不是出现,阵阵闷雷声传来。

那人缓缓道:“又是如此,看来阵法要破了。”柏惠云还未见过如此异象,正奇怪之时,忽然心头一震荡漾,浑身的气血加快了速度,和那一日的感觉十分相似,下一刻便觉得浑身燥热难受,情不自禁双腿一软跌坐在

地上。

“姑娘——”那人吃了一惊,两步跳过来扶起柏惠云,关切问道,“姑娘怎么了?”

“快,快带我去无人之处……”柏惠云吐气如兰,声音止不住颤抖着,无力靠在那人的臂弯里,“我,我有要紧话……要和你说。”

那人一愣,但看到柏惠云双眼迷离,娇躯颤抖,不敢耽搁,抱起她就往小河上游的山中狂奔而去。

“嗣宗兄,你……”

“替我送信——”

那农夫微微一愕,旋即摇头叹道:“狂狼如阮籍又如何?还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呐!”

河道已经完全挖开,那人竟看也不看修武的异象,扛着锄头沿河向下游悠然而去,走着走着,竟唱起了山歌。

谁又能想到,刺杀重兵守护之下的魏国重臣,老奸巨猾的司马懿,结果竟是如此轻松?

此时的修武城彻底炸开了锅,随着司马伷一声凄厉的吼叫,从后街的大院开始,院内的守军不由分说开始拆毁房屋,一时间鸡飞狗跳,乱作一团。

辛敞闻报,急忙赶来询问,才到半路,便见司马伷派人来传令,要全城搜查刺客,掘地三尺也要把人找出来。

辛敞惊得连退数步,在随从的搀扶下才站稳,这必定是司马懿遇刺了,他断然没想到,提心吊胆苦等数日,出了差错的竟不是阵法,而是刺客。

原本他对这神奇的阵法只报着万分之一的希望,结果司马懿却是被人刺杀,按照时间来算,子时过去,整整七日之数,竟是因为外力功亏一篑?

但那宅院这几日有五千精兵把守,内院更是司马懿的亲信,这时候哪怕一只老鼠也难钻进去,想要杀死司马懿,唯有飞天入地的本事才能成功。

辛敞传令全城搜人,赶忙来到宅院前,里面已经完全乱成了一锅粥,到处都是掀砸东西的声音,黑烟滚滚,也不知道是阵法造成的烟雾还是拆房放火引起的。亲兵推开混乱的士兵走入院来,便见四周的房屋全被掀掉顶,断壁残垣,灰尘滚滚,司马伷脸色惨白,神情呆滞地站在倒塌的凉棚外,里面滚滚黑烟不断飘出,被天空中

的黑云吞噬。

令人毛骨悚然的鬼嚎已经消失在夜风之中,一切即将恢复平静,院中的位置出现几个很大的裂缝,像被烟熏过一般黑黢黢的,刚才城内的震动大概就是来源于此。

“发水了,渗水了!”就在此时,院中的士兵一声喊,赶忙向四周散开。

司马伷霍然抬头,拨开人群冲了进去,丝毫不顾脚踩在泥水之中,跌跌撞撞抛向半截倾倒的树干,水正是从那里涌出来。

亲兵一起用力,将树干搬到一旁,树干转动的时候,便看到一个一尺见方的树洞,辛敞嘴巴微张,才明白原来有人竟从地下挖到树洞之中,简直匪夷所思。

“不,不——”

司马师噗通一声跪倒在水之中,拍打着泥水嘶声嚎叫,披头散发像是发了狂一般。

辛敞带人亲自去查探,地洞已经被水灌满,连出口都不知道从何处去找,除非将修武城整个挖开来。

没有见到司马懿的尸体,辛敞也不敢多问,犹豫片刻上前搀扶起司马伷,劝道:“少将军,大都督不幸归天,还请节哀,即刻传令三军发丧。”

“不,不发丧,不发丧……我要报仇,报仇——”司马伷一把推开辛敞,面容扭曲着,看向天空冷声道:“父亲,你放心,孩儿一定会为你报仇的!”

第1761章 精兵强将

七日之期,修武城乱成一片,刘封等人也一夜未睡。

天还未亮,第五批探马终于带来了好消息,修武城中大乱,全城搜索刺客,终于可以断定司马懿死了。

仿佛头顶上的乌云终于散去,随着东方发亮,刘封等人也心头一轻,这是一种无法言喻的感觉,此时方知司马懿对他们的威慑力有多大。

虽说如今局势上汉军占优,但有司马懿坐镇魏军之中,谁都不敢掉以轻心,此人老谋深算,只要他还活着,随时都有翻盘的可能。

司马懿之于曹魏,正如一根稻草

他是魏国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同样也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曹爽失势之后,司马懿重新掌权,一切已经不受曹家皇室掌控,对后代人才凋零的曹家来说,不过是饮鸩止渴罢了。

“老贼一死,真是大快人心,”张苞满意地拍拍手,大声道,“大哥,如今魏军上下慌乱,军心不稳,赶快出兵吧!”

朱桓也道“大将军,此时当趁魏军无主即刻出兵,待破修武兵马之后,则可长驱大进,取朝歌进入魏郡,直逼邺城,叫曹芳拱手来降。”

关索抱拳道“大哥,这头阵是我的!”

周处和文鸯一看形式不对,同时出列请战“末将可愿去攻打修武。”

自从到河内以来,还从未真正主动打过一次仗,这两月又是接连休息,众将士蓄锐已久,即便一夜未眠,听说要出兵,个个精神抖擞。

刘封喝了一口浓茶,揉着太阳下,眉头微皱,这时候的确是出兵的良机,但秋粮还未下来,不出兵还能勉强接济得上,一旦出兵损耗最少在三倍以上,不到半月就要见底了。

徐陵看看刘封,便知道他的疑虑,起身言道“将军,修武有魏军十万余,今黎阳、内黄二地已被被寇将军拿下,司马懿又死,魏军必会退兵,何不调集精兵强将,三万人足以破之。”

“三万?”刘封神色一动,扫视着张苞等将,眉头渐渐舒展开来。

徐陵言道“司马懿身死,魏军必定军心大乱,士气低落,其大将徐质等又殁于获嘉,军中又无人统兵,便是散兵游勇,不足为惧。”

“嗯,言之有理!”

刘封缓缓点头,司马懿这次出兵,武将能数得上号的也就州泰、徐质、周旨而已,周旨还只是武力不错,统兵能力却差了许多,眼下的确是魏军最脆弱的时候。

心意已决,刘封马上换了一副神色,正襟危坐,环视众将,传令道“关索、马忠听令!”

“末将在!”

“命你二人领五千精骑杀奔修武,若魏军撤退,只可远远尾随,牵制于他,不得贸然追击!”

“遵命!”

“张苞!”

“在!”

“选五千突陈兵沿大河东进,先取汲县,自淇河下游包抄魏军,可于牧野一带将其截为两段。”

“大哥放心吧!”

顿了顿,刘封又道“周处,命你领二千兵马随后接应张将军,以防万一。”

“遵命!”周处跟着张苞

突陈兵可是汉军底子最厚的兵马,虽说经过十几年的更新换代,早已不是原先的西凉骑兵了,但新一代的骑兵更为精锐,行军速度也大大加快。

刘封担心张苞头脑发热中了埋伏或者陷入重围,叫周处随后接应也是以防万一,周处文武俱全,有他在后方审时度势策应,才能保证这支精锐发挥最大的战力。

“朱桓、霍戈,你二人领三千兵取辉县,待魏军退后入城,留一千军守城,再到淇河与吾大军会合。”

“遵命!”

一口气派出去六名大将,拥挤的府衙变得空荡荡的,刘封看着焦急的文鸯和强作镇定的张翼,却对徐陵说道“后方之事,就交给军师调度了。”

徐陵吃了一惊“将军要亲自出征?”

刘封起身笑道“这最后一战,也该到我活动筋骨的时候了。”

徐陵不自觉地摸了摸下巴,点头道“将军亲自领兵,必定激励三军将士,吾兵士气如虹,取魏郡定势如破竹。”

最近一次下巴脱臼,正是是因为大将军所致,那一日他在校场见到刘封将张苞打下马来,枕巾无以复加。

才知道刘封深藏不露,共事近十载,他才发现对大将军的了解并不比别人多多少,此后刘封再有什么惊人之举他也习以为常了。

刘封意外地瞟了一眼拍马屁的徐陵,对张翼吩咐道“张将军,到营中再点五千兵马,随吾出战!”

“遵命!”

看张翼也要带兵,文鸯可真着急了“大将军,末将……”

刘封点头道“文将军也随我去。”

“得令!”文鸯喜滋滋地跑了出去。

刘封站起来伸个懒腰,问徐陵道“此番三路出兵,还有寇威这一路兵断其归路,可还有疏漏处?”

徐陵笑道“魏军此番退去,惶惶如丧家之犬,只要不是太过轻敌,此去必传捷报。”

刘封看向落在屋脊上的霞光,直到此时,才觉得距离统一天下不再是遥遥无期,只等粮草补充之后一鼓作气,胜利指日可待。

“只是不知何人能够刺杀司马懿,修武城铜墙铁壁,此人能得手,必定是智勇双全之辈。”

刚才想遍了这个时期的三国名士,似乎没有一个人能符合只身刺杀司马懿的本事,魏军全城搜索,说明此人已经全身而退,千军万马之中来去自如,即便是刘封自己,也无法做到,否则他早就行动了。

以司马懿的心机,必定做了许多防范,刘封也没有动用云羽卫和侠义堂的力量,就是避免不必要的伤亡,一切全凭天意,从结局看来,也算是恶有恶报。

徐陵叹道“此等高手,恐是世外高人……也是那司马懿不得人心,犯了众怒,多行不义必自毙。”

刘封想起当初一时冲动让专轲带人去刺杀司马懿,结果全军覆没,仰天言道“司马懿终究还是死于刺客之手,专轲他们在天之灵,也算得以慰藉了。”

第1762章 一路追杀

司马懿之死对于魏军军心震动极大!

遇刺消息传出之后,修武城一片大乱,魏兵全城搜抓刺客,内心已然惶恐不安,甚至有人私下商议叛逃,谁都看得出来,司马懿一死,再也无人能阻止汉军了。

就在天明时分,忽然又一道将令传下,昨夜之乱是疑兵之计,九阴还阳阵大功告成,大都督安然无恙,正有妙计对付刘封。

魏军上下将信将疑,不多时府衙中便响起升帐的钟鼓之声,偏将以上的将官纷纷赶往县衙,士兵们则在城中等候消息的真伪。大堂之上,司马懿端坐帅位,一身戎装,虽然脸色还有些不好看,但众将见到心中大定,因为刚刚延寿不能多言,军令由辛敞传下,此次势必要重挫汉军,斩将者赏赐加

倍。

魏将各自欣然领命而去,将消息传达麾下兵卒,各领人马开始陆续退出修武,向朝歌方向撤兵。

刚被拔擢为奋武将军的丘建领三千精兵断后,按将令于修武城上四面遍插旌旗,城内大街上堆了许多柴草等候。

一个时辰之后,探马来报,汉军已到五里之外,丘建马上命人点燃柴草,很快修武城中黑烟滚滚,弥漫在大街之上,丘建等看到汉军旗号之后领兵才往淇河而去。

先来修武的正是先锋关索,还未到修武,便见城中一股股黑烟飘起,将城池笼罩,不由心下疑惑,问马忠道:“马参军,你看城中形势如何?”

此时人马已经到了城下,只见吊桥高挂,城上旌旗飘动,却不见人影,蹙眉道:“司马懿虽死,但辛敞谙熟兵法,魏军既退,必有准备,大将军人马未至,不可轻动。”

关索摸了摸下巴,忽然笑道:“当年我大哥在上庸设下空城计吓退曹真,安然返回汉中,我看辛敞这是故弄玄虚,魏军决心要退兵,断然不会留人在城中送死。”

马忠言道:“此言倒也有理,但魏兵大队已退,不知城中还有多少伏兵。”

关索双目微凛,沉声道:“马上派人到城中查探,你我今被拜为先锋,正当杀敌牵制魏军,若按兵不动,畏敌如虎,岂不被耻笑?”

马忠本来还担心派人进城会被伏兵所杀,但关索说的也有道理,马上派出十名身手敏捷的士兵越过护城河去爬城,看看魏军有何反应。

全军瞩目着这十人抛钩索爬城墙,城上除了旗帜飘动之外并无反应,等到那几人爬上城头,关索冷笑曰:“此果然乃是空城也。”

不多时士兵便在城上喊道:“报将军,城中无人。”

马忠大喜道:“魏军已退,马上进城。”

关索却摇头道:“不必了,大将军随后就到,既然是空城,便不必管他,方才魏军放火,定然走不多远,正是追敌之时。”

马忠一想也是,大军进城还要等放下吊桥打开城门,再在城内逗留,前后至少也要一个多时辰,那时候魏军早就走远了。

但他还是不忘提醒关索:“关将军,须记骄兵必败,前方若有险阻处,还需小心魏军埋伏,不可大意。”

关索笑道:“参军所言极是,大将军命你我领兵,就是担心我性急冒进,吾岂能不知?你我同心破敌,不必忧虑。”

马忠抱拳道:“是大将军叫末将随军历练。”

“行了,出发!”关索可不喜欢在言语上费脑子,一招手,“参军走左路。”

马忠点头答应,二人各分一半兵从修武城南北绕道而行,只留下两名士兵向后方的刘封报信。

越过修武城三里,便看到前方烟尘飘荡,探马回报,魏军正在向淇河撤离,关索大喜,传令全军加上追击。

人马分作前后两步,关索在前,马忠随后策应,如同流星赶月一般直追前方的魏军,汉军蓄锐已久,又都是选拔出来的精锐,看到敌军就在眼前,紧追不舍。

按照计划,汉军进城救火,再集合人马赶来至少要在两个时辰之后,但丘建没想到关索随后便追来,等到探马回报的时候,已经看到汉军旗号。丘建大惊,看前方有一处矮坡树林,传令人马赶忙就势结阵,他部下有一千步兵,行走速度慢,骑兵的速度也不如汉军,如果被汉军的骑兵追上,将毫无反抗之力,唯一

的机会便是结阵反击。

轰隆隆——

魏军仓惶集合,还未准备完全,关索已经一马当先杀到,弓箭手只来得及射出一轮箭矢,关索已经领兵冲到了矮坡之上。

“来者何人……你,啊——”丘建横枪立马,正想问话对阵,关索已然拍马杀到,根本不与他对话,马王闲散多日,终于大展神威,如同蛟龙一般飞跃而起,丈八矛横扫过来,发出令人心悸的破风之

声,丘建话音未落,便被关索一矛刺穿了心窝。

两军交战,撤退的一方本就士气低落,军心不稳,魏军还在慌乱之中,主将丘建已经被杀,更无战心,被汉军一阵冲杀,纷纷跪地请降。

连躲在林中的步兵也主动出来,此时整个魏国大势已去,若非迫于军令,大多数士兵已经不愿再战了。

马忠尾随着关索人马的尘土赶到之时,战斗已经结束了,愕然看着这一切摇头失笑,如果每一场战斗都如此轻松,平定河北指日可待。

此时倒也不怕俘虏的魏军逃走,只留下一百士兵看押俘虏,将降兵送回修武去,关索和马忠重新整顿兵马继续追敌。

越过数道丘陵,淇河已然在望,阳光下如同一条匹练一般将横在大地之上,魏军大部分已经过河,旌旗飘展,人马穿梭如织。

马忠指着淇河西岸的一部人马言道:“魏军拒河而守,必是要背水一战,不可贸然冲杀,待其半渡击之。”

关索傲然笑道;“败逃之兵,不堪一击,背水一战是为绝地反击方有效,如今魏军退路尚在,士兵并无死战之心,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

马忠见关索又想冲阵,忧心道:“将军不可冒失,若魏军死战陷入重围,岂非危险?”关索转动着蛇矛笑道:“参军此言差矣,若等魏军渡河,在淇河对岸驻守,我们反而不得东渡,此时正是出兵之机,看某破敌!”

第1763章 添兵增灶

落日之下,霞光万道,留守淇河西岸八千守军被三千汉军杀得七零八落,鬼哭狼嚎。

魏军撤退不及,只好将桥梁毁坏,沿淇河布下弓步兵防御,掩护大军撤退。

中军之中,五百铁甲骑兵簇拥着一辆马车急速而行,这里面载着司马懿父子,辛敞依旧守在帘笼外的凉棚之下,暮色下神情愈发凝重。按照司马懿的布置,原本留在淇河岸边的魏军应该背水一战,杀退汉军才是,未料那关索悍勇非常,无人能敌,一个冲锋便将守军杀散,不得不再留下一部兵马守住河道

。但数万兵马撤退,辎重、军器、车辆等随军而行,即便传令全军加快速度,也无法摆脱后方轻骑的追击,如今汉军气势如虹,军中又无大将拦截,只恐还未退到朝歌便要

全军溃散了。

就在此时,司马伷的声音传出来:“军师,人马赶路一日,该扎营了。”

辛敞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来路方向,尘土飞扬,远山只见轮廓,小声道:“不知都督可有遗计?”

“有!”司马伷言道:“传令下去,人马在汎亭休整。”

辛敞皱眉道:“汉军紧追不舍,若到明日大军乘势掩杀,如何御敌?”

司马伷微哼一声:“吾正要汉军衔尾追杀,可将人马分作五营,明日四更造饭,五更拔寨,分五路交替而退。”

辛敞不明其意,但士兵不可能不吃不喝赶路,这样交替掩护撤退确实要稳妥许多,全军一起撤退,若被汉军追上,一旦厮杀起来,又无大将指挥,反而更加混乱。

天色将黑,魏军到了汎亭,以胡质、周旨、爰青、王买、尹大目五人为大将,各领一万兵马分布扎营,中军三万兵扎在中央。

大帐之中,辛敞正和司马伷商议退兵之事,假扮司马懿的士兵坐在角落里一动不敢动,他只是个普通兵卒,从未进过中军大帐,被这里气氛压抑得大气都不敢出。

主簿王韬进帐言道:“据逃兵来报,丘建将军已经阵亡了。”

司马伷缓缓点头,神色不动,淡淡说道:“此事都在家父预料之中,若不叫汉军取胜尝些甜头,以刘封治军之能,又岂肯轻易上当?”

辛敞心中暗惊,不由抬头看了一眼王韬,见王韬也眼神闪烁,如果司马懿真有预料,那就是让丘建和断后的士兵去送死,这计策未免也狠毒了一些。司马昭看出二人心思,冷笑道:“为国家之事,吾父子兄弟哪一日可曾闲散过?如今却落得个家破人亡,如今家父也病逝征途之中,为小人所害,死伤区区一些兵卒又算得

了什么?”辛敞眉头暗皱,却不敢多说什么,从昨日到现在严加排查,还是未能查出此刻究竟为何人,因为仓促退兵,连地洞的出口都为找到,司马伷将这个仇只能记到刘封身上,

自然不惜一切代价想要报仇。

此事他自然不敢评判,如果这个消息传出去,恐怕要全军哗变,转而问道:“大都督留计撤退,若只是五营交替而走,只恐还会被汉军追上,不知可有退敌之策?”

司马伷从怀中取出一个锦囊,递给辛敞,傲然笑道:“父帅遗计:添兵增灶。”

“哦?”辛敞一怔,接过锦囊打开来看,原来是司马懿叫兵马五路撤退,虚设营寨,各寨中每日增灶一千,添灶而行。

看罢之后皱眉道:“昔日孙膑败庞涓,用添兵减灶之法,令其不备而取胜,今都督却反添灶,莫非是虚张声势,吓退汉军?”

司马伷正得意冷笑,被辛敞一问,不由愣住了,旋即沉声道:“父帅之智,岂能是吾辈能够忖度?只管照计施行即刻。”

他一心只想着按照司马懿的计划报仇,从未深究过其中缘由,被辛敞一问,多少有些尴尬。

辛敞见司马伷恼怒,不再多问,将书信小心收好,又递给司马伷,勉强笑道:“既然大都督料定汉军紧追不舍,留下此计,必能大获全胜。”

司马伷一阵咬牙,握拳道:“哼,此番刘封亲自领兵来,必叫他有来无回。”

王韬也点头道:“大都督预料汉军出兵五万来追,这刘封竟只带了三万兵马,真是胆大妄为,当真以为我魏国无人了么?”

司马伷起身来到大帐门口,仰头看着满天星斗,缓缓道:“鹿肠山,便是他刘封葬身之地。”

辛敞和王韬也来到帐外,到了入秋时节,夜风微凉,汎亭安营处距离淇河不过十里地,不知道那些守军能否坚持到明日退兵。

夜已入深,本该蛙声一片的淇河两岸今日却一片寂静,岸边火把齐明,汉军和魏军沿河对峙,一方深夜中不敢贸然渡河,一方也不敢轻易退兵。一个时辰前后军送来饭食饱餐一顿,关索正打着饱嗝沿河巡视,刘封已经派人来报信,取了辉县的朱据和霍戈已经连夜绕道淇河上游去了,过河之后从北面杀来,到时候

前后夹击,便可杀败魏军。

轰隆隆——

就在此时,一阵沉闷的马蹄声从后方来,关索在马上远眺,只见火把如龙,也不知道来的哪一路兵马,忙派哨马其查问。

不多时便见一员白袍小将来到前阵,抱拳道:“关将军,大将军命我前来助战。”

关索一看是文鸯,撇撇嘴:“带了多少兵马?”

文鸯指了指后方笑道:“三千铁骑,可是从西凉的精锐。”

关索笑道:“我猜并非大将军派你来,是你小子主动请战来的吧?”

“嘿嘿!”文鸯挠头一笑,“还是瞒不过关将军。”

关索大笑道:“哈哈哈,就你和继业那一眼能看到底的直肠子,还能瞒过我吗?”

文鸯一愣,不满道:“师兄和将军,我看是半斤八两。”

“小子,你说什么?”

“没没没,我说你二人是大将军的哼哈二将!”

“哈哈哈,倒也有理!”

就在此时,负责巡视上游的马忠派人来报信,东岸忽然火光亮起,上游的魏军大乱,朱据和霍戈已经领兵杀到,请关索立即出兵接应。关索收敛心神,大声道:“阿鸯,你去下游攻敌军之尾。”

第1764章 故布疑阵

文鸯抱拳领兵而去,此时已经隐约听到远处的喊杀之声,对岸的魏军出现骚乱,关索即刻传令士兵先以弓箭和连弩压制敌军,将准备好的木筏抛入河中,率先下马冲向对岸。

东方已经开始泛起鱼肚白,关索带领三百精兵率先开路,双手持锏昂然站立在木筏之上,遮挡着飞来的箭矢,等木筏到对岸,跳上岸一声虎吼便杀退前方四五人,冲开了一条缺口。

亲兵随后跟上,这些都是以一当十的精锐,比司马伷舍弃在后方的残兵强了许多,虎入羊群一般便冲突进去。

此时北面朱据和霍戈也冲破了魏军防线,魏军右翼彻底大乱,中路又被关索突破,再也抵挡不住,投降的投降,逃命的逃命,不到半个时辰便将顺利过河。

文鸯从下游包抄过来的时候,魏军已经无路可走跪地投降,此时天色大亮,关索分派人看押俘虏,派探马查探魏军情况,将对岸的坐骑、辎重运过河来。

人马重新集结休整,吃过干粮之后已经日上三竿,前方探马来报,魏军昨夜在汎亭驻扎,尽数拔营而去,只留下五座营寨,不见有人把守。

关索命文鸯先去探营,自己领兵随后接应,朱桓分兵将俘虏押回,等候刘封大军前来会合。

走到半路文鸯便派人禀告,魏军五座大营尽是空营,人马继续向朝歌撤退,关索急赶至汎亭,见皆是粗陋的营寨。

魏军走得匆慌,将许多半旧的军器一并留了下来,有两座营中土灶中还冒着青烟,其他三座灰烬已经冰冷,显然半夜便已退走。

马忠言道:“魏军分作五营先后撤退,彼此交替掩护,过了汎亭便到魏郡境内,山丘树林增多,需防伏兵,将军不可恃勇追击了。”

关索笑道:“你当真以为我是莽夫不成?

这几年跟着大将军可没少挨骂,涨了记性了。”

文鸯在一旁捂着嘴嘿嘿直笑,马忠不自觉松了一口气,他还真担心关索不听劝告去追敌,他可没有能力拦阻。

此时刘封还未渡过淇河来,此次急于追兵,粮草都是随后运来,若与后军脱节被魏军截断退路,后果不堪设想。

“二位将军在此稍歇,我带人去查点魏军人数。”

文鸯好奇道:“魏军已退,马将军如何查点?”

马忠笑道:“魏军临时安营,又急于退兵,必不会叫辎重营准备饭食,各营各自埋锅造饭,通常行军都是两人为一灶,只需清点挖灶之数即可。”

文鸯眼睛亮,竖起大拇指赞道:“马将军果然聪明,怪不得大将军命你为参军呢!”

关索在一旁给了文鸯一巴掌,笑骂道:“混小子,你又说我笨是不是?”

文鸯缩着脖子躲开一旁,委屈巴巴地不敢反驳,干脆跟着马忠去数灶了,没有张苞给他撑腰,跟在关索身旁不知道要吃多少哑巴亏。

“报——”不多久,前方快马来报,“方才朱将军审问俘虏,说司马懿并未被刺杀,乃是故意设谋,请几位将军小心。”

“有此事?”

正斜卧在草丛中的关索一下子坐起来,瞪大眼睛:“司马懿那老贼没死?”

传令兵答道:“是朱将军问俘虏所知,已派人向大将军报信,提醒关将军也要小心,司马懿诡计多端,小心有诈。”

关索叫来人先去,摸着下巴思索一阵,起身去找马忠商议。

重返修武城,刘封感慨连连,偌大的一座城池,已经被破坏得一片狼藉,府衙的围墙一半被推倒,街上的铺面、房屋大多被掀了顶,也不知道魏军真是为寻找刺客还是临走时的泄愤。

特意来到后街的宅院查看,这里已经化为灰烬,只剩断壁残垣,半条街被水淹没,无法想象司马懿布下的九阴还阳阵是何等模样。

正巡视之时,徐陵派人来送信,刘封接过来一看,除了徐陵的书信外,还有一张揉皱了黄纸,上面写着一首诗:炎光延万里,洪川荡湍濑。

弯弓挂扶桑,长剑倚天外。

泰山成砥砺,黄河为裳带。

志欲威八荒,壮士何慷慨。

临难不顾生,身死彩云开。

解忧唯杜康,功成赴蓬莱。

“竟会是阮籍?”

刘封默念着这首诗,大感意外。

没想到阮籍在助他完成中原计划之后,又只身去刺杀司马懿,而且还顺利成功了,这要写成小说,必是一本传奇武侠巨著。

先不说石鉴与山涛关系要好,绝不会作假欺骗山涛,就是这首诗刘封也看出来是阮籍所写,阮籍留给后世的诗作并不算多,但《咏怀八十二首》极具代表性,有许多经典之句,为五言诗的发展奠定了基础,甚至开创了新的境界。

刘封虽不敢说熟读阮籍的诗作,但这首诗中的“弯弓挂扶桑,长剑倚天外”一句却记得十分清楚,这等雄浑慷慨的词句让他久久难以忘怀,甚至还做过一段时间的企鹅签名,在这个世代能写出这句诗来的,除了他之外便只有阮籍了。

不知道整首诗是否和流传后世的相同,也可能随着时事变化有所改动,阮籍了少了当初郁郁不得志的悲愤,但经典之处却依然熠熠生辉。

此时刘封已经知道了刺杀司马懿的整个过程,原来这后街的宅院正好是石鉴好友祖上所建,因其祖上经商,又遭逢兵荒马乱之时,城池旦夕易主,为了保住钱财和一家人的性命,便在核桃树下挖了一条密道通道城外以备不时之需。

司马懿在修武打算逆天改命,许多绿林豪杰进城刺杀失败,阮籍也闻讯而来,在顺路拜访山涛的时候却见到了石鉴,听说要刺杀司马懿,石鉴便为其指导这条暗道,也是司马懿命该如此,所选之地竟是在核桃树下,让阮籍轻易便得手了。

刘封望着被火烧得黑黢黢的宅院叹道:“多行不义必自毙,一切都是天意!”

“报!”

就在此时,探马又来报,“朱将军审问俘虏,说司马懿乃是炸死,故意引兵追击,欲设下埋伏反击。”

刘封双目微凛,又看了一眼手中的信笺,笑道:“速去传告朱异,就说司马懿已死,这不过是魏军为稳定军心故布疑阵罢了。”

第1765章 终极战场

魏军交替撤退,关索和马忠、文鸯三将也领兵交替追赶,三路人马互为照应,傍晚时分追出三十里地,两次将魏军赶上,冲杀一阵,获得辎重军器无数。

傍晚时分来至牧野境内,马忠见魏军两次休息之处灶数增多,心下惊疑不定,魏军一路被追杀,沿途还有许多逃兵,为何人马越来越多?

此处已到太行南麓,山岭树木越来越多,地势比在修武境内复杂许多,关索也不敢贸然追击,人马就在山中休整,正准备派人向刘封报信,朱异也带兵赶了上来。

几人合兵一处,朱异言道:“大将军已派人送信,司马懿被刺杀确认无误,魏军这是虚张声势,只需小心追敌即可。”

马忠将魏军增灶之事说了一遍,朱异也皱起眉头,行军打仗,哪有人数越来越多的道理?

霍戈言道:“昔日孙膑增兵减灶,是为诱兵之计,如今魏军反其道而行之,大概也是虚张声势,大将军已看破其计策,无需忧虑。”

关索拍着大腿骂道:“原来司马伷这小子也会诡计,故布疑阵叫我们踟蹰不前,阴险狡诈,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马忠言道:“若司马懿果真已死,魏军必定急于退兵,其降兵却说各营将官亲眼见到司马懿升帐,想必便是有人伪装,若是能揭破此事,魏军不战自溃。”

朱异眼睛一亮:“不错,若将那假司马揪出来,破魏军将不费吹灰之力。”

关索晃了晃铁锏,冷笑道:“明日追敌,看我直挑起中军,将那司马懿的马车砸烂,便可大功告成。”

文鸯也凑了过来:“关将军,我跟你一起去。”马忠虽然谨慎,但既然确定司马懿一死,心中再无挂虑,他也并非怯敌之人,当下言道:“明日追兵,且看地形行事,若是魏军在山中停歇,千万小心,若是开阔之地,你

我各领一军冲击中军,魏军阵中并无大将领兵,只要挑了中军马车,即便兵多,也将作鸟兽散去,不足为虑。”朱异也是归汉之后首次领兵作战,早就想杀敌立功,想他在江东时与汉军交手,多次中计受挫,至今还未扬眉吐气,他也看出来这是汉魏关键一战,自然连连赞成,言道

:“吾等连追两日,魏军也连退两日,其人马辎重无数,步兵极多,必定十分疲惫,何不今夜去劫营?”

马忠却道:“魏军既知有追兵来,必定日夜防范,其五营交替而行,必有一营断后,如今月黑风高,半夜无光,不易出兵。”

关索此时反倒冷静了许多,笑道:“黑夜行军,点了火把岂不成了箭靶子?我们休息,魏军也不好行军,今夜不妨养精蓄锐,天明时分追赶魏军,明日便见胜负。”

马忠、朱异等都觉得这是稳妥之法,各去传令叫士兵休息,听说明日要有一场大战,顿时人人亢奋起来,睡不着的整理盔甲,擦拭刀枪,等着杀敌立功。

满天星斗,蛩音四壁,秋后的虫鸣声显得悲凉了许多,似乎在用尽全力发出最后的绝响。

“报——”五更刚过,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便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关索在一片松叶铺就的草丛中翻身而起,此时天色还未大亮,只看到远山轮廓,看不清来人面庞,招手大喝道:“来这里。”

“关将军,打起来了,打起来了……”传令兵翻身下马,跌跌撞撞跑到关索面前,指着东方,“有人冲了魏军大营。”

“嗯?”关索一怔,蹙眉道,“还有哪一路兵马?”

此时马忠等人也都闻声聚拢过来,听了探马回报,马忠惊呼道:“必是张将军从汲县绕道而来,比我们先到一步。”

“嘿,倒被他捷足先登了!”关索抓过头盔边戴边大喝道,“集合出兵。”

前方张苞已经攻入魏军大营,此时已如开弓之箭无法回头,随着山中密集的鼓声响起,汉军们快速起身各自列队,昨日就已经传达过将令,倒也不是太过仓促。

按照昨夜的部署,关索为前部,文鸯和马忠随后跟进,朱异和霍戈领兵接应,以防魏军伏兵。

夜色朦胧,人眼还看不清道路,但对骑兵来说影响并不算大,在探马的引导之下向东疾驰而去。

半个时辰越过好几道山坳,东方开始发亮,隐约听到喊杀之声,半空中火苗飞窜,浓烟在天幕上张牙舞爪,穿过一片树林,便见好大一处战场。

只见东南方向的魏军一片混乱,焰火正是从这里冒起,从山坡上看去,一队兵马正在魏营中左冲右突,无人能挡。

关索停顿片刻,见魏军五营兵马俱在,将中军牢牢守住,看来是张苞夜袭魏营,将魏军全部拖延在这里了。

此时被牵动的只有东南方向的两座营寨,其余三处大营还稳守阵脚按兵不动,看来这司马伷还有些本事。

观察之际文鸯已经领兵赶到,上前来问:“关将军,形势如何?”

关索马鞭指着西北方向的营寨吩咐道:“我去攻北面两营,你到南营去冲,与张将军会合之后告知他冲击中军,挑翻那辆马车。”

“好嘞!”

文鸯年轻气盛,见这空旷大地上人头攒动,旌旗蔽日,如此宏伟的场面还未冲阵就已经热血沸腾,他先前也领兵打过仗,但这样的场面还是第一次。

随着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远去,山坡上留下阵阵烟尘,文鸯带领三千骑兵直冲魏营,如猛虎下山一般势不可挡。“这小子!”关索看着意气奋发的文鸯,摇头失笑,想到自己年轻时随刘封冲锋陷阵,也是如此,不禁感慨连连,扭头对马忠言道:“马将军,稍后朱将军领兵来,叫他攻打

西营。你领两千军在此掠阵,若见哪一处人马有危险,可及时应援。”

马忠虽然也想冲锋陷阵,但自知责任重大,抱拳答应:“将军尽管放心,若有变故,吾当鸣金示警。”关索冷然一笑,缓缓扫视魏军大营,如同兽王巡视自己的围猎场一般,冷漠而又自信,催马向西北方向冲了下去。

第1766章 单骑闯阵

朝阳喷薄而出,广阔的牧野平原之上,一场鏖战厮杀正酣。

秋草微黄,烽烟滚滚,杀声传遍四野,随处可见旌旗不断折倒,人潮来回涌动着,浪潮一般起伏不定。

马忠在山坡上翘首以待,天色刚明便派人向刘封报信,在这里遇到魏军主力意料之外,两军兵力悬殊太大,他可不像张苞、关索等这般托大。

按照情报和昨日数灶的统计,战场之上魏军至少还有十万之众,而汉军人马加上张苞和周处的七千兵,合计兵力也不到两万,万一被困在乱军之中,他这两千兵去救人就是飞蛾扑火。

朱异和霍戈也杀入魏营之中,此时魏军五营人马都开始调动,拦截四路骑兵的冲击,外围的魏兵似乎都不战力不强,被冲得七零八落,不成阵势。

但马忠却无丝毫喜悦之色,一直盯着魏军中军的马车之处,中军四周由两万魏军结成方阵护住,刀盾兵在前,弓箭手在中央,贴近马车还有至少五千骑兵虎视眈眈,这些士兵阵容肃整,兵甲鲜明,显然才是魏军的精锐。

即便关索等人领兵冲过外围五营的防线,要想杀进中军也非简单之事,光是那比人还高的大盾就让人头皮发麻,从盾牌中延伸出来的枪尖寒光闪闪,这对骑兵来说就是噩梦般的存在。

魏军被张苞突袭,仓促之间结成圆阵,马忠居高临下观望,看不到任何破绽,如果关索他们强冲此阵,必定损兵折将,马忠暗下决心,一旦看到有人冲到中军,便下令鸣金撤退,再作商议。

“马将军,东面似乎被突破了!”

就在此时,爬到树顶上了望的一名士兵大声报信。

马忠转头看去,果然见浓烟之中,那里的魏军丢盔弃甲,旗帜纷纷倒下,如同被驱赶的羊群一般向左右奔逃,一队骑兵正尾随冲杀,如入无人之境。

见此情形,马忠不由感慨道:“张将军果然不愧为当今军中第一勇将!”

就在此时,马忠忽然眼睛睁大,见到乱军之中一个白影正快速向张飞人马处靠近,这是正南方向,魏军还结成方阵在抵御,但这个白影却如同游龙一般穿行其中,在乱军阵中十分明显。

“这……哎呀!”

马忠看清此人,不由急得直拍大腿,“文将军竟独自一人冲入敌营,与大军脱节了。”

他身旁的亲兵也看得一阵咋舌,此时文鸯已经与后面的大军相距四五百步,足足被四队魏军隔开,而他还在埋头冲杀,愣是将围上来的魏军杀散,这也太彪悍了。

“莽夫,莽夫!”

马忠气得大骂,几次就想下山救人,但目前还未不到生死之际,关索和张苞从南北两端都在不断突进,马忠若再杀进去,将彻底各自为战了。

犹豫再三,马忠还是勉强忍住了,握拳道:“但愿张将军能够保住阵型,等东营被杀散便可会合了。”

这次跟随文鸯的副将正是先前丢了射犬的张翼之子张瑛,张瑛从射犬逃到野王,听到大军退回来,便来请罪,刘封将他留在军中,张瑛虽然武艺还算不错,但从未真正上过战场,马忠担心他未战先乱。

战场上烟尘滚滚,如同搅动的风云,人马旌旗交织在一起,即便居高临下观战也很难分辨敌我,观战千军万马,马忠不自觉心跳加速,此时才知道身为三军统帅需要多么强大的指挥能力。

只是一个文鸯就让马忠紧张得手心冒汗,还好北面的关索还算沉稳,在外围驰骋冲杀,一点点向内蚕食魏军,无人敢撄锋,魏军见到关索杀来,不自觉便让开一条路,稍微躲得慢一些被蛇矛扫中,非死即残。

最后杀出去的朱异和霍戈最为稳妥,二人领兵结阵掩护而进,稳扎稳打,将魏军逼得不断退后,也不知道西营是何人领兵,竟不知调度士兵反击,不断在收缩防线。

“好样的!”

“文将军厉害!”

就在此时,忽然身边的亲兵拍着手叫喊起来,马忠转过目光,却见文鸯已经杀透重重魏军阵型,与张苞会合在一处,这一路的惊险恐怕只有身在其中才知道。

马忠眼角狠狠跳动着,咬牙低骂道:“匹夫之勇!”

不过也心中暗赞文鸯之勇,若是军中再有几个这样的万人敌,出兵打仗岂不是所向披靡?

目光不由转向了后方的张瑛,还好张瑛已经带兵从重围中退了出来,魏军此时自顾不暇,倒也不敢追击,张瑛正好看到朱异接应,便与他合兵一处,不断压迫着魏军的防线。

马忠终于长出一口气,总算暂时稳住了阵势,但整个战局还不容乐观,毕竟魏军人多,除非将司马懿的身份揭穿,否则要将这四五倍之多的敌军杀败,还需众将士再咬牙苦战。

此时的战场之中一片混乱,到处都是喊杀之声,除了旗帜和铠甲之外,士兵们都在闷头厮杀,文鸯也是如此,靠近敌营之后深吸一口气,舞动虎头钩镰枪便冲杀起来。

自从拜了马超为师之后,文鸯的兵器也从铁鞭换成了虎头枪,这武器的杀伤力更大,让文鸯有如鱼得水之感,如今看到这许多敌军,苦练多年的豪情释放出来,一发不可收拾。

阵中的文鸯如同埋头收割庄稼的老农,只顾低头收割着眼前的庄稼,只要前方还有魏军的影子出现,便一口气向前冲突。

猛然间前方的铠甲一变,眼前同样出现一杆虎头枪,文鸯才停住了冲杀,抬头一看,一张满脸胡须的大黑脸正愣愣地看着他,正是带领突陈兵猛追魏军的张苞。

文鸯左右看看,愕然道:“师兄?”

张苞的眼睛瞪得更大,他正追杀得魏军抱头鼠窜,好不痛快,冷不丁从敌军中杀出一员白袍小将,若不是两人早就熟悉,差点交手了。

张苞看看前方,旌旗飘动,烟尘飞扬,根本看不清形势,皱眉道:“阿鸯,你怎得一人闯营?”

“师兄,我带了三千……”文鸯一回头,却看到围追上来的魏军,不由愣住了。

那些魏军正追赶过来,忽然看到文鸯回头,不觉纷纷向后退了几步,挤作一团。

第1767章 大败魏军

文鸯的眼睛其实并不算小,但和张苞对视起来,就成了大眼瞪小眼。

愣了片刻之后才拍着脑门惊叫道:“哎呀不好,他们被杀散了。”

“你个混蛋!”张苞这还是第一次因其他人鲁莽而气恼,指了指前方,“还不快与我杀回去?”

“是!”文鸯整了整头盔,轻提丝缰。

白马这一路冲突,也正在兴奋之中,猛然人立而起,嘶鸣声中调转马头,前蹄落地荡起一阵尘埃,前方的魏军面露惊恐之色,轰然而散。

“师兄,我来开路,你随我来。”

文鸯大喝一声,重振精神催马舞枪便杀进魏军之中,转眼间又是一阵鬼哭狼嚎,魏军抱头鼠窜,懊悔刚才不该为了抢功来围杀这白衣小将。

“哼,某自引兵以来,从来都是开路先锋,何须别人开路?”

张苞气得须发皆张,指着副将王仁吩咐道:“你带两千兵跟着那臭小子,可要跟紧了,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他。”

王仁也是西凉军的老将,这么多年跟随张苞东征西战,已经足以独自领兵,闻令带着一队兵跟在文鸯身后。

“小的们,随我来!”

看到文鸯已经只身杀入乱军之中,张苞也提起虎头枪,招呼尹立等冲入魏军阵中。这两人一个锐气正盛,一个正直当打之年,传承的都是威猛霸气的西凉马家枪法,只是一人就难有对手,合力出击更是势不可挡,仿佛激发了某种特殊的力量,巨浪一般

席卷而过。

原来张苞奉命从淇河下游绕道汲县,从侧翼袭扰魏军,正好赶上魏军退到牧野,斥候探到魏军在此处安营扎寨,张苞便当机立断趁夜劫营。魏军只防范着西面的来路方向,派了许多斥候监视,却未料张苞从东南方向杀来,东营守将王买是撤退的第二梯队,明日一早就要拔寨,正在休息之中毫无防备,被张苞

杀了措手不及,王买乱军之中被张苞所杀。

东营彻底大乱,张苞见到文鸯,知道西路军也正好来接应,便向西冲杀前来会合,这二人如同一杆双股钢叉,锋锐的叉尖轻易便撕开了魏军防线。

南营守将尹大目听说刚才有一员白衣小将只身穿越大营,杀了几百人全身而走,不禁勃然大怒,领亲兵前来追击,正好遇到回头杀到的文鸯。

文鸯此时杀得浑身热血沸腾,一发不可收拾,眼前见人便杀,尹大目舞刀上前拦阻,只一合便被挑飞了兵器,打着旋飞上半空之中。

“啊?”尹大目大惊失色,慌忙伏倒在马背上大叫道,“我愿降……”

话音未落,便被顺势扫过来的虎头枪击中后心,一口鲜血连着内脏碎块喷洒出来,尸体滚落马下。

文鸯的白甲白袍早已被鲜血染红,白马红多白少,枪尖上鲜血淋漓,如同一尊杀神,魏军见状哪里还敢再战,掉头就往中军逃窜。

“哈哈哈,终于会合了!”

文鸯再一次杀透魏军,看到张瑛等人时一阵大笑,此时他已经完全变成一个血人,双目都已经充血,吓得张瑛等人赶忙戒备,若不是他的声音,还真难分辨出来。

“混小子,带好你的人马,”就在此时,张苞也领兵杀过来,大骂道,“只凭匹夫之勇如何能胜?这千军万马你一人要杀到何时?”

“是,师兄!”听到张苞的喝骂,文鸯顿时如同地上霜打的草叶蔫了下来。

张苞对其真是又爱又恨,痛心疾首地指着文鸯,想起当年刘封也是这般苦口婆心地劝自己,才知道他的一番良苦用心。

张苞又道:“还不速速结阵与我冲中军。”

“遵命!”文鸯又来了精神,大声招呼着张瑛等人跟在身后,抬头远望依然被魏军重重簇拥的马车,顶上一杆深蓝色的大旗迎风飘展,那才是他的终极目标。混乱的战场之上,魏军胡乱奔走,虽然人数比汉军多出两三倍,但早被杀得胆寒,又无大将指挥,仅存的几名主将都被杀死,各自为战根本不敢主动围攻上来,只要汉军

不杀来,就在远处围观。

此时关索也将北面的魏军杀散,三路人马集合一处,整个魏军中军西侧便暴露在张苞等人面前。

不觉之间一早上的时间便过去,烈日高照,两军的兵刃和铠甲反射着寒光,魏军外围五营被杀破四营,但中军岿然不动,大盾和弓箭手组成了一个钢铁堡垒。

三个多时辰的厮杀,汉军也人困马乏,即便张苞、关索、文鸯几人悍勇,但那些兵卒的体力可跟不上,此时冲击中军显然不是明智之举。

短暂的对峙之后,张苞和关索商议暂时退兵,稍作休整再来冲营,现在将魏军大军都困在牧野,设法将其主力歼灭,魏国便再无反抗之力。

马忠带兵从山坡上下来,将仅剩的一些干粮全部分给刚才交战的士兵,刚才信使来报,刘封已经领兵到了汎亭,军粮还要一个时辰才能送到。

关索埋怨道:“我们还待今日继续蚕食魏军,却叫你硬生生打乱计划,这下不知折损多少人马。”

“我冲我的营,你们来什么热闹?”张苞不屑道,“若是你们再晚来半日,我一人便将魏军杀散了。”

关索不和他争执,踢了踢坐在乱草中的文鸯屁股:“阿鸯,你看天上。”

众人纷纷抬头,只见烈日当头,湛蓝的天空几朵薄薄的白云,一行秋雁正好飞过,不知道关索要看什么。

文鸯茫然地问道:“天上有什么?”

关索撇撇嘴:“没看到牛在天上飞么?”

众人一愣,却见张苞勃然大怒,脸色涨成了紫黑色,大骂道:“关老三,你又拐弯抹角骂人。看看你带的兵,一个人就冲到乱军之中,连麾下生死都不顾,哼!”

关索看了一眼文鸯,笑道:“也不知他是哪个师傅教出来的,在军营中可不是跟着我练兵的。”

张苞腾的一下站起来,指着关索大喝道:“关老三,想打架是不是?”

文鸯被两人数落,委屈巴巴还不得不起来拉住张苞劝道:“师兄,都是我的错,大战在即,切莫动怒。”马忠看着他们在树荫下争吵看热闹,苦笑摇头,带着两千兵在一旁守护,以防魏军趁势来攻击。

第1768章 重整旗鼓

秋阳似火,随着张苞等人退兵,魏军也重新集合起来,分作两队拱卫在中军两翼。

司马伷面沉似水,刚才乱战中前军探报穿梭如织,尽是失利的消息,辛敞和王韬站在中军的车辕上神色不安,眼下的战局已经无可挽回。

其他士兵还等着司马懿传令,但他二人却清楚,司马懿是真的被刺杀了,一切命令都是依靠那些锦囊。

但司马懿不可能事事都能料到,尤其战场之上瞬息万变,不临阵指挥都难掌控,更何况是生前留下的遗计?

今早一场混战,损伤近两万人,爰青、王买、尹大目三员大将战死,全军士气低落,直到现在还水米未进。

没有武将指挥的士兵,即便人数众多也只是一盘散沙,辛敞虽能出谋划策,但临阵指挥却一窍不通。

司马伷也是初次随军远征,没有带兵经验,刚才混战之中一语不发,根本不知该如何调度,接连被攻破三营,杀得人仰马翻,中军却没有一道将令传出去。

此时汉军在远处休整,魏军却不敢乱动,好不容易结成阵型,一旦卸甲被汉军杀来,又是一场乱战,但将士毕竟是血肉之躯,烈日炙烤之下又怎能一动不动?辛敞不安地看了一眼躲在凉棚下的司马伷,见他兀自阴沉着脸不肯下令,心中暗暗着急长此下去,不等汉军杀来,本部兵马要先倒下了,等汉军吃饱喝足再来冲杀,恐

怕难以支撑到天黑退兵。

就在二人担忧之际,司马伷终于开口了“传令下去,前后各营交替使用干粮,一刻钟之后布阵!”

辛敞一怔,问道“按照都督遗计,五行大阵要在傍晚时分方可使用,现在不过未时,那刘封也未赶到……”

“军心慌乱,兵疲将微,若到傍晚,不战自败,不能再等了,”司马伷双目微眯,沉声道,“吾已派人叫二哥早做准备,此时料想也相差无多了。”王韬带着几名亲兵去传令,辛敞抬头看了看天色,擦着额头上的细汗,虽然已经入秋,但初秋的天气愈发闷热,早晚渐感清凉,午后却烈日与强,更甚者胸闷气短,民间

称之为“秋老虎”。

随着将领传下,军中一片哗然,阵脚稍有松动,但幸好远处的汉军也在树荫下休息,还未结阵,也似乎在有意避开正午的暴晒。

司马伷钻进马车之中,从里面拿出五面旗帜,分为红、黄、绿、蓝、黑五色,扣动机关,车顶发出嘎吱吱的响声,竟从顶上延伸出几块木板,形成了一个高台。

早就训练过的五名亲兵上了车辕,爬到车顶之上,每个人执一面旗子各站一方,司马伷也上了车顶,居高临下,战场上的情形一览无余。

司马伷扫了一眼远处的汉军,嘴角泛起一丝冷笑,沉声道“此五行阵乃是父帅一生心血练成,只要将他们引入阵中,无需大将领兵,也能叫其灰飞烟灭。”

辛敞遥望远处的山坡,还不见汉军有援兵出现,叹道“只可惜不能将刘封困于阵中,只要此人还在,必是吾等大敌。”

司马伷冷哼道“哼,待吾先断其左膀右臂,只需诱一人进山,刘封闻报必会来救,那时候无人助他,定然插翅难逃。”形势紧急,已经不容他们有任何犹豫,辛敞心中虽有遗憾,但能将张苞和关索等人一并消灭于阵中,对汉军来说也是致命的打击,这两人为刘封的左膀右臂,断其臂膀才

好一击必杀。

思索之间司马伷又道“军师,劳烦你领一千兵前去鹿肠山查探,若是二哥还未布置完毕,叫他务必要在天黑之前完成,不必再等晚上了。”战场之上的形势已经不是辛敞所能掌控的了,他也正担心从邺城赶来的司马昭有没有准备好埋伏,司马伷的吩咐正中下怀,无论胜败如何,这时候能够脱离战场无疑是最

安全的。

“好,我这就去鹿肠山辅助二将军,”辛敞在亲兵的搀扶下下了马车,抱拳道“将军千万小心。”司马伷漠然点头,这一次不惜折损数员大将,赔上了近两万人的性命,就是为将刘封擒杀,为死去的司马懿报仇,此时刘封还在后方,但稍后他相信只要将张苞等人困于

阵中,刘封必会亲自来救。

辛敞带了一千兵远去,司马伷负手看向远处,冷声道“刘封狗贼,看我如何擒你,定将你碎尸万段,为……”

呼——哗啦啦——

一句诅咒还未说完,忽然头顶传来急促的猎猎风声,声音越来越大,司马伷抬头看时,惊得目瞪口呆。

原来是立于车旁的中军大旗竟不知何故忽然掉落下,只留下光秃秃的一根旗杆。

正匆忙魏兵也看到了帅旗掉落,不禁一片哗然,纷纷仰头张望,面面相觑,还未开战帅旗掉落,这可是不祥之兆。

司马伷大怒,大喝道“何人执旗?”

“将军,是卑职!”一名小校吓得面无人色,跑过来跪倒在地膝行而进,到马车下将帅旗拿起来,惊叫道,“将军,这绳子是被利刃割断——”

“一派胡言!”司马伷面色涨红,额头上青筋冒起,指着那人,“拉下去斩了!”

旗手连连磕头,双手举起帅旗爬到马车下,举着半截串旗的绳子说道“将军,绳子当真是被割断的。”

司马伷低头一看,果真看到那绳子断口处十分齐整,真是被被利刃割断,不禁仰头看向旗杆,才发现上面竟然插着三根尖,在风中轻轻摇摆。

“是何人?”

司马伷惊得退了一步,差点掉下马车顶,幸好身旁的士兵眼疾手快,将他拉住。

汉军都在一里地之外,这个距离根本不可能有弓箭射到,军营四周四五百步都有士兵巡守,到底是何人放箭,难道军中混入奸细?

咚咚咚——

就在此时,远处的汉军发现魏军帅旗滑落,马上准备趁乱进攻,山坡上的骑兵开始结阵。“快,将帅旗升上去!”司马伷顾不上追究是何人将帅旗射下落,用力挥舞着手臂嘶吼着,“擂鼓,布阵——”

第1769章 五行大阵

震天的鼓声再次响起,魏军也在结阵防御,司马伷掀开马车的帘笼,“司马懿”缓步从中走出来,手执一杆三尺来长的彩旗。

看到司马懿终于露面,中军一阵骚动,士兵们个个面露惊喜之色,齐刷刷跪倒在地,铠甲发出整齐的铿锵之声,大声道:“大都督!”

三万人齐声大喝,声浪甚至淹没了鼓声,远远传出去,外围的魏军也都看过来,司马懿的出现,对他们来说无疑是一针强心剂。

看到士气重振,司马伷嘴角泛起一抹冷笑,守卫中军的这三万兵马才是他真正的杀手锏。

这些士兵是司马懿亲自训练的精锐,许多将校都是从宛城就开始培养的亲信,除了私兵狐狼卫之外,这些兵马就是司马家在军中的绝对力量。

虽然司马懿离开朝堂两年有余,但他的旧部依然忠心耿耿,重新走马上任之后,短短三月时间便秘密练成了十分繁杂的五行阵,可见军士素质之高。

据司马懿所说,这可不是普通的五行阵,只是简单按照五行相生相克的方式布阵那么简单,里面还暗合三才阵,实则要比诸葛亮所创的八阵法还要复杂凶险。

八阵法主守,而这个阵法一旦练成,攻守兼备,足以应付十倍以上的兵力,人数越多,阵法的威力变越大。

魏国国力衰弱,为了防止万一,司马懿亲自演练阵法,从最初的三百人到三千人,再到现在的三万人布阵,足以对付百万雄兵,于开阔之处更能发挥优势。

这也是司马懿在遗书中让兵马退到牧野结阵的原因,到目前来看,汉军的追击基本都按照司马懿预料那般全被吸引过来,唯独刘封迟迟未到,不过能将张苞和关索两员汉将困死阵中,也能出一口恶气。

假冒司马懿的正是司马懿的亲兵,早在训练阵法的时候就从旁协助,而且司马懿有意培养他做替身,对其神态也模仿得有几分相像,站在高台之上,飞龙护面的头盔遮住面庞,只露出一双眼睛,士兵在远处根本分辨不出真假。

随着那人将令旗挥动,魏军纷纷起身,外围兵马由胡济和周旨统领,中军在各自校尉的带领之下开始分兵结阵。

掌旗兵将帅旗重新绑好升上天空,远处的汉军也整队完毕,分作四队从西面包抄过来,扬起的尘埃如同四条飞舞的土龙。

马忠依然在后方掠阵,不过他并未看着关索等人冲杀,而是抬头盯着魏军的中军大旗。

张苞方才说魏军大旗就是被赵广射落,两人在出兵之前早已商定,张苞去冲阵厮杀,赵广的任务则是不让魏军中军大旗挂起来,扰乱其军心,不过此时连张苞也不知道赵广藏身何处,他身旁有周处带兵保护,倒也不必担心安全问题。

就在两军即将接触的时候,马忠的瞳孔骤然收缩起来,微微张开了嘴巴,只见从东北方向飘来三道黑线,速度极快。

那是三支羽箭掠过湛蓝的天空,只看到一丝残影,如果不是他刻意盯着旗杆,箭矢来的方向正好在对面,还真难发现这三支箭。

随着黑影撞在旗杆上,魏军刚刚升起不到一刻钟的中军大旗又一次滑落下来,惊得中军一阵慌乱,马忠不由暗自咋舌,军中早就传言赵广的箭法已经超越黄忠老将军,看来真是青出于蓝。

随着大旗落下,马忠也注意到了中军马车上的令旗手,共有六人站在车顶的高处,中军正在不断调动,不禁眉头微皱,魏军毕竟还有五六万之众,这场战斗并不轻松。

烈日之下,两军又是一场混战,西北方向以关索为首,朱异和霍戈二将策应,西南方向以张苞为首,与文鸯冲击魏营,直冲魏军中军。

牧野杀声震天,人喊马嘶尘土飞扬,但在东北方向的一处树林中,却显得清幽静谧,这里树荫凉爽,鸟鸣阵阵,偶尔几棵树上还借着红红绿绿的野果,景色怡人。

林深之处却暗藏杀机,悬崖下守卫着五百精兵,山崖上的一棵古松之上,有几人站在树杈之上观察着牧野战场。

一名红发大汉抱着胳膊靠在树干上,叹道:“将军箭法神奇,已然超出百步穿杨之术,这一里开外的距离,实难有人开弓放箭。”

不远处正拿着单筒望远镜扫描战场的白袍将领回过头来,淸隽的面庞带着儒雅自信,笑道:“若非这铁胎神弓,我也是望尘莫及呀!”

林中这两人正是周处和赵广,刚才见识了赵广的神射技能,一向很少服人的周处心服口服,先不说赵广的箭术如何,就是那铁胎弓,他试了两次都无法拉满。

看赵广用起来却如臂使指,得心应手,这让天生神力的周处大受打击,明明他的气力比赵广大,偏偏在拉弓方面却不如他,当真是隔行如隔山,周处也自认为箭法不错,见了赵广的本事之后,才知道相去甚远,他的箭法还不如跟随赵广的那十二名副将。

周处摸摸疯长的胡须,伸长脖子看着远处,只见尘埃飞扬,却看不清场中形势:“赵将军,前方战事如何?”

“还未杀到中军,”赵广又拿起望远镜观察一阵,“又该换地方了,魏军正往这里过来查探。”

周处率先从树上爬下来,拍拍手笑道:“你还真别说,这藏在暗处偷袭还真是别有滋味,魏军不知吾等在何处,必定心慌意乱,哈哈哈!”

“这都是大将军有先见之明!”

赵广也下了树,慨然道,“当初大将军叫我练箭狙杀敌将,当初大家都认为是卑鄙之举,如今看来却是十分明智。”

周处摇头道:“大将军智略无双,非吾等能比也!”

早有士兵探好道路向西继续前进,二人说起刘封,又是谈不完的话题,赵广从成都就一直跟随刘封东征西战,说起以往军中之事,听得周处津津有味,只恨自己晚生十年,只与刘封有数月相处时间。

第1770章 闯入敌阵

汉军再次的冲杀与方才并无多大分别,魏军早被杀得胆寒,看到两员大将迎面而来,未战先怯。

不到半个时辰,战场上再次被搅得大乱,张苞和关索如同虎入羊群,眼前没有一合之敌,杀得魏军人仰马翻,四处逃窜。

胡济和周旨只在后方督军作战,也不敢上前拦阻,仅仅这一段时间就杀了近百名怯战畏退的士兵,虽未冲到前线,但手中宝剑却鲜血淋漓。

二将脸色十分难看,不时看向身后的中军,阵型还未布置完成,前方的士兵就必须撑着,暗恨自己本事不济,被敌将大杀四方,这对一军之将来说是莫大的耻辱。

汉军在混乱的魏军之中如同洪流一般四处游走,所过之处人潮涌动,士兵们不自觉向后退开,自相踩踏,边缘已经出现了逃兵,面对数万兵马,已经远超胡济和周旨的统兵能力,应接不暇。

咚——咚咚咚——咚咚——

就在二人咬牙坚持的时候,终于听到了换阵的鼓声,赶忙将手中令旗举起,招呼士兵往中军两翼撤退,从外围包抄冲杀过来的汉军。

周旨自恃用力,被压制许久,胸中一口闷气无法宣泄,此时阵法结成,马上领兵从右翼冲向敌军。

魏军右翼正是关索和朱异,在乱军中杀了许久,多少有些疲惫,朱异比不得关索悍勇,和霍戈护卫在关索人马的两翼掩护,组成了一个简单的鱼鳞阵,步步紧逼。

魏军虽然慌乱,但毕竟人数众多,轮番冲击也让汉军折损不少人,霍戈正向前冲开一队魏军,忽然见前方杀来一员大将,顿时精神抖擞,举枪迎了上去。

周旨见来将白面稚嫩,微哼一声杀过来,二者一人趁胜追杀,一人想力挽狂澜,碰面便杀招频出,互不相让。

转眼间十合过去不分胜负,各自心惊,就在此时关索从侧翼杀来,见有人拦住霍戈,爆喝一声冲过来。

周旨敌住霍戈本就拼尽全力,看到关索来,不敢以一敌二,招呼亲兵向中军退走,汉军随后掩杀,又是一场混战。

关索带领霍戈和朱异杀到魏军中军,只见前方一队士兵拦住去路,黑色大旗飘荡,败军向两侧退散,也不去追赶,直冲向黑旗魏军。

呼啦啦——

就在关索催马赶到的时候,前方旗帜向两旁散开,让出一条通道,避而不战,汉军收势不住,便杀入军中去了,随后打旗的士兵包抄过来,便将汉军裹入阵中。

关索看见眼前有一黑袍大将,蛇矛抖动直贯其胸,却见那人不做避让舞刀斩下来,侧头让开一旁,丈八蛇矛已经刺入胸口。

手臂没有传来丝毫反震之力,关索微微一怔,便见前方的将领竟化作一股黑烟飘散,周边的光线似乎也同时暗淡下来,刚才还烈日高照,转眼间便烟雾缭绕,不辨东西。

“何人弄鬼?”关索双目微凛,回头看时,却不见朱异和霍戈,不由心中暗惊。

就在此时无数长枪闪着寒光刺过来,关索爆喝一声舞动蛇矛,一阵密集的兵器撞击声响起,那些兵器纷纷被震散。

但见周围人影幢幢,关索催马冲杀,蛇矛扫过的地方都变成了黑烟,意识到情况有变,关索赶忙调转马头,身旁只有百余名亲兵跟随。

刚才没有注意到阵型变化,没想到一进入阵中就与大军失散,其余人马不知在何处,前后都传来喊杀之声,竟看不清来路方向。

“都随我来!”关索一咬牙,招呼士兵紧紧跟随,认准了一个方向向外冲突。

就在此时,魏军陡然从黑烟中冲出来,遇到关索的自然被冲散杀死,但跟随在身后的士兵却猝急不防,传来阵阵惨叫。

这可不像在旷野之中,看不到敌军,关索根本来不及回援防护,只气得暴跳如雷,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唯有尽快突破敌阵才能转危为安。

此时另一边的张苞和文鸯也遇到了同样的情况,张苞杀进红旗阵中,只见四面皆是鬼影,嘶鸣哭嚎,凄厉无比,虽说兵卒并不怕鬼,但那尖锐的声音扰乱心神,坐骑也受了惊。

慌乱之中被冷不丁冲出来的魏军杀得措手不及,也折损许多人马,张苞只好将人马聚拢一处结成方阵小心防御。

文鸯的遇到的形势更为诡异,他进入相邻的蓝旗阵中,但见周围白云蔼蔼,仿佛虚空踏步一般,不禁文鸯吓一跳,坐骑也受了影响,不敢向下踏步,而那一朵朵白云之中却暗藏杀机,时而有魏军冲出,不多时便将跟随文鸯的士兵杀散,又变成了光杆司令。

几人在阵中冲杀一阵,发现各自失散,时而绿荫阵阵,时而黑烟滚滚,时而血气逼人,没杀多少敌军,身旁的士兵却不断惨嚎着倒下,人数越来越少,终于意识到可能闯入了阵中,不由焦躁起来。

此时在远处山坡上观战的马忠此时也一脸疑惑,先前还见众将横冲直闯,杀得魏军东倒西歪,等杀入中军之后却忽然形势陡转,不见了动静。

魏军的中军分作五部,打着五彩旗号不断转动,而杀入阵中的张苞等人不知形势如何,被飘展的彩旗挡住,看不到里面情形,但马忠已经猜到这必是一种阵法,只可惜他对此一窍不通。

外围被杀散的魏军趁着这个功夫又重新集合起来,围成一圈再次将中军护住,战场上留下无数尸体,横七竖八十分惨烈。

眼看全军困于乱军之中,马忠着了慌,前后不过两刻钟的功夫,战场之上形势变化太快,他根本反应不过来,如果是一队人马遇险,他还可以去救应,一下子全部被裹入中军,他这两千人马去救人根本就是杯水车薪。

见势不妙,马忠又派出哨马吩咐道“速去向大将军报信,就说魏军设下军阵,几位将军危险,速来救援。”

方才中午时分已经派人向刘封报信,魏军大军困于牧野,如果后军能及时来援,今日便可将其消灭,但现在情况有变,马忠不得不再派人告急。

第1771章 闯阵救人

马忠苦盼援军不至,正焦急之时,却见一队人马从树林中钻出来,见是汉军装扮,派人去问,原来是赵广和周处从山中辗转来到西面山坡之上。

士兵到山中禀告,赵广二人闻讯赶来会合,才知道张苞等人皆已进入魏军阵中,才知道在山中为何只见彩旗飘动,却看不到两军厮杀。

周处急道:“几位将军陷入阵中,必定十分危险,让我带兵去救。”

马忠赶忙拦住:“将军稍安勿躁,魏兵尚有数万之众,将军若去,如石沉大海,非但不能救人,只恐也陷入阵中。”

赵广蹙眉看着远处,言道:“若想救人,需有破阵之策方可。”

马忠点头道:“末将已派快马禀告大将军,如今军中唯有徐军师知晓阵法,只是他远在获嘉,恐赶之不及。”

赵广默然点头,徐陵要赶来牧野,算上去请人的时间,来回至少要一整天,如果魏军阵型凶险,就算张苞等人再勇猛,恐怕也难以支撑到那个时候。

周处却笑道:“既然已禀告大将军便好,等他来了,管他什么阵法,保证灰飞烟灭。”

赵广瞥了一眼周处,暗笑这小子对刘封的推崇比他们这帮兄弟还要高许多,这可算是盲目崇拜了。

“但愿张将军他们能坚持到大将军破阵。”

虽说他们对刘封向来信心十足,但从未听说刘封懂阵法,这一次只怕要束手无策了,魏军本来就兵多,又布下这不知名的阵法,没想到这最后一战竟如此艰难。

马忠忽然说道:“阵法发动,必有人指挥调动,将军箭法出奇,何不伺机射杀布阵之人?

如此一来,魏军自乱。”

赵广却摇头都:“德兴有所不知,方才在山间我早已观察过,魏军中军迷雾隐现,居中之处被大旗遮盖,根本看不到调度之人,否则我早就动手了。”

马忠苦叹道:“这必是司马老贼死前所设之计,当真令人防不胜防。”

周处不忿道:“司马懿父子罪恶滔天,罄竹难书,待破了此阵,我定要亲手取这狗贼项上人头。”

赵广失笑道:“天下想杀司马懿父子之人数不胜数,又何止你一人?

只恐邺城和魏国许多百姓,也恨不得司马家之人早死呢!”

马忠点头道:“司马氏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残害弹压朝臣不说,还伤害许多无辜百姓,纵夏桀殷纣为帝,不得人心尚失江山,况其为人臣又图谋不轨,如何能成大事?”

“报,大将军到——”又等了半个时辰,来路上终于飞奔来一骑快马飞奔而来,远处隐约看到旗号飘动,传令兵先来报信,刘封亲自领骑兵前来支援,叫守军有所准备。

赵广几人赶忙迎下山坡,在路旁等候,不多时便见骑兵轰然而至,老远便听到沉重的马蹄声,携裹着滚滚烟尘狂奔而至。

当先一人一身紫色的盔甲,胯下龙驹如离弦之箭,看到赵广等人的时候骤然加速,瞬间便将后面的骑兵远远甩开,猩红色的斗篷直飘上头顶,好似御风而行。

唏律律——墨麒麟精神抖擞,眨眼便到了山坡之下,微微侧着身躯不断减速,嘹亮的嘶鸣声如同金石裂帛一般直冲云霄。

“好马!”

周处看得面色涨红,鼓掌大叫起来。

他虽然早就见过这西极马,但看它全力飞奔还是第一次,当真是马如蛟龙,形容这墨麒麟丝毫不差。

刘封顾不上寒暄,等坐骑稍微停稳之后大声问道:“形势如何?”

赵广道:“[]被困阵中,看不出情况。”

刘封眉头一皱,打马上了山坡,便见好大一片战场,地上横尸遍野,多是魏军铠甲,此时魏军围成一圈,中间五色彩旗组成的人马正在不断转动,变换着位置。

马忠问道:“将军,这是何种阵法?”

“看旗号的颜色,想必便是五行阵,但这非司马昭和辛敞之辈所能操控,定是司马懿死前设下的诡计,应该有所变动。”

刘封高坐马上观察片刻,将赵广手中的望远镜拿来,五色旗帜飘展,将阵中指挥之人完全遮挡住,魏军虽然都说司马懿还活着,但刘封相信阮籍不会夸口,这是为了稳定军心,阵法必定是司马伷或者其亲信在操控。

张苞他们入阵已经快一个时辰,此时日已西斜,赵广见刘封久久不语,忍不住说道:“大哥,实在不行,快去请子琼来吧!”

“我已派人去请了!”

听说张苞等人被困在阵中,刘封第一时间便打发人去获嘉请徐陵。

整个军中只有徐陵懂得阵法,诸葛乔也算一个,但都是远水救不了近火,等徐陵赶来,恐怕张苞他们也要力竭困死阵中了。

见刘封半天没有说出破阵之法,周处再次请令道:“大将军,末将愿领兵去阵中相助。”

刘封收回望远镜,轻声叹道:“你一人去,不过是飞蛾扑火罢了。”

周处急道:“难道眼睁睁看着关将军他们被困死阵中不成?”

早在夷洲的时候,关索就将周处收为徒弟,二人亦师亦友,这一年多相处下来关系愈发密切,周处虽然武勇非常,但昔日被人当做“三害”,处处受人白眼唾骂,好不容易遇到个对他赏识提携的人,自然心中感激,不能眼睁睁看着关索陷入险境。

刘封淡淡一笑,伸手从德胜沟上取下麒麟枪,缓缓道:“不是你一人去,是你我一同去。”

“啊?

大哥你……”“大将军?”

赵广和马忠、周处三人大惊,万万没想到刘封竟然要只身入阵,眼看魏国要灭,这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岂不是前功尽弃?

“行了,军情紧急,诸位不必多言!”

刘封抬手止住三人,自信笑道,“若无几分把握,某怎会轻易冒险?”

“大哥,你可别骗我!”

赵广第一个便不信,催马来到近前,“你若闯阵,我一定要陪你同去。”

“有周处与我去便足够了,你还有任务在身,要与马将军在外策应。”

刘封再次看向转动的彩旗,凝目言道:“若吾所料不差,此阵叫做‘太平五行阵’,别的阵法我或许无可奈何,但偏偏这个阵法却略知一二。”

第1772章 斩将闯阵

日悬西山之上,刘封和周处带领三千精兵再次从山坡上杀向魏军,必须要在天黑之前破阵,如果等到天黑,张苞他们被困在阵中会更加危险。

这天平五行阵刘封其实也不知破解之法,那太平天书何其繁杂,光是兵书和政策就看得他头晕脑胀,更不要说其他的阵法和休养之术了。不过既知司马懿是胡昭的弟子,为了以防万一,刘封还是硬着头皮将太平天书整个看了一遍,如果司马懿用了天书中的东西,也好能及时找到对策,不想今日正好派上用

场。刘封并不知破阵之法,却知道阵法威力,此阵是以幻阵为主,意在迷人心智,闯入阵中之后不辨东西,还有种种幻象袭击,再配合五行阵的杀招,将阵中之人的气力消耗

一空,最后无力反抗。

太平天书并没有随时带在身边,此时救人心切,也顾不上那许多,幻阵中只需要保持心智清明,认准方向杀到中央,将主阵之人杀死便可破阵。

两世为人,刘封自认心智稳定,周处更是与蛟龙恶鲨交过手的人物,本身就是大魔王,区区幻象自然无法对他们造成惊扰。而辨别方向刘封更不必担心,目前军中主要将领都配备指北针,这是工坊根据诸葛亮改进的指南车研发出来的,深山之中不必担心迷路,这幻阵如果没有改变磁场的能力

,指北针就能发挥作用。

为了防止周处记错方向,刘封带兵兜了一个小圈子从魏军右营的正南方,对准中军大旗所在的方向冲杀,如此顺着指针方向即可,不必再计算指针的角度。

转眼之间人马来至正南方,外围的魏军早已在戒备,围成圆阵岿然不动,最勇猛的张苞和关索都被困在阵中,让魏军又信心大增。守卫右营的正是周旨,见又一队兵马杀至,为首之人盔甲鲜明,紫金盔大红袍威风凛凛,脑中迅速将汉军大将过了一遍,确认关平、姜维、邓艾等都来不及赶到,心中大

定。看此人装配精良,坐骑更是高大威猛,毛光锃亮,一看就是万里挑一的良驹,猜测他必是名门之后,只是外表光鲜,实则不堪一击,不由暗喜,这次不但能一雪前耻,还

能得到这匹良驹。思索之间汉军已经冲到五百步开外,刀盾兵早已架好阵势,弓如满月,箭在弦上,四周都是令人头皮发麻的吱吱喳喳的拉弓之声,只等汉军进入射程,便是一轮乱箭洗礼

就在此时周旨忽然一声大喝,从旗门下闪了出来,纵马舞刀,直取前方的那光鲜汉将。

刘封正领兵冲杀,未料竟有人带兵出战,看到对方弓箭手蓄势以待,举枪示意队伍缓缓停了下来,正待上前将其斩杀,趁乱冲击。

“将军,让我来!”

周处从早上观战到现在,见人人厮杀,早已憋得浑身难受,此时见机哪里能让刘封出手,大喝声中催骑飞出,抡起狼牙槊便砸向了迎面而来的周旨。周旨在偷袭月山的时候就曾与周处交手过,但当时在晚上,仓惶之中没有看清面目,那时候周处用一把刀,此时全副武装又用狼牙槊,他注意力又在刘封身上,自然没有

认出来。

但周处却知道他的对手与自己不相伯仲,要是真打下去要在五六十合之后才能分出胜负,此时旨在速战,冲阵救人要紧。

上前架住周旨,周处便故意显得力怯,那周旨果然愈战愈勇,步步紧逼,恨不得一合就将周旨斩杀,好去争抢那匹宝马。

二将鏖战,刚刚战到十个回合,周处卖个破绽,转马向后就走,正往刘封的方向退过来。

周旨立功心切,也想藉此机会立威,骤马随后追来,越追越近,与前方马尾相接,抬刀便斩向周处的后腰。周旨眼中寒光爆射,余光也锁定了前方的刘封,早已想好了后招,下一刻战马顺势冲过去,便可将其趁胜斩杀,一口气连斩二将,他在军中的威信将大大增高,甚至超过

先前的徐质,就算是司马伷,也要对他礼敬三分了。

就在周旨心思电转的时候,忽然看到前方那人回过头来,狼牙槊猛然扫过来,与此同时他的坐骑竟也调转,不由心下一沉,危机涌上心头,头皮一阵发麻。刘封正准备救周处,却见其回马当面横扫狼牙槊,竟将周旨连人带马扫下马来,周旨的大刀遮拦不住,反被周处的暴力弹开,刀背狠狠打在胸口,一道鲜血在空中划了个

美妙的弧度。

噗通——

周旨掉落在两丈开外,滚了好几个圈,兵器掉落一旁,还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勉强动了几下,又连吐两口鲜血,直挺挺地死在了黄土之中。

“杀!”

周旨的亲兵还在惊愕之中,刘封一声断喝挺枪便冲了过去,亲兵才惶急而退,已经被刘封挑飞两人,一名副将还待挣扎,被刘封挺枪一刺,那人便滚落马下,血溅尘埃。

此时周处正好赶到,二人趁胜驱兵冲向魏军外阵,魏军根本没有反应过来,此时连指挥的人也没有,加之还有逃回来的周旨亲兵,犹豫之间已经被刘封冲到近前。

轰——

刘封此时双臂关注千钧之力,麒麟枪横扫过去,借着墨麒麟强横的冲击之力,一瞬间便击破了眼前的三块盾牌,将后面的魏军震得倒飞出去。

那边周处也毫不示弱,狼牙槊的威力比麒麟枪更大,横扫一大片,惨嚎之中也被冲开了一条缺口。

这二人联手,比之刚才的张苞和文鸯还要猛烈,双骑开路,左冲右突,如入无人之境。

魏兵被杀得大乱,周旨战死,根本无法抵挡,见势不妙再一次向两边逃走,自相踩踏,死伤无数。

刘封和周处也不去追,只是合兵向前逼进,杀得魏兵抱头鼠窜,身后倒下无数尸体,这一片土地上再次血留成河,哀嚎之声一片。二人一口气便合力杀透外围的魏军,只见眼前中军处正好是一队蓝旗魏军,刘封看了一眼周处,毫不犹豫便冲了进去。

第1773章 阵中幻境

刘封和周处齐头并进,互相策应,正准备大肆冲杀,未料魏军大旗招展,竟让开一条通道,人马一头便扎了进去。

陡然间眼前的景祥一边,四周湛蓝如晴空,几近透明,远处有朵朵白云飘来,四周的喊杀声消失不见,仿佛进入仙境一般。

“小心戒备!”

刘封一声断喝,减缓速度与周处小心前行。

一朵白云飘到眼前,感到杀机隐现,刘封眼神微凛,麒麟枪瞬间化作无数枪花便刺了进去。

一阵急促的兵器撞击声连着惨嚎传出,便见几名魏军被他从云朵之中挑飞出来。

周处大吃一惊,正好有云朵也到了他近前,狼牙槊狠狠地便砸了进去,一通搅动,惨叫之声不绝于耳。

但与此同时,身后也传来惨叫声,刘封回头一看,身后的士兵猝急不防中了埋伏,赶忙回马遮挡掩护。

“小心白云!”

刘封扫视着四周源源不断的云朵,带着士兵尽量绕开前行,走了一阵拿出指北针一看,不由心中暗惊,原来这短短时间的耽搁,他们已经偏离方向,朝着东北方向行进了。

将指北针固定在马鞍的铜环之上,刘封看了一眼方向,调转马头对士兵喝道:“周处右,孙森在左,结鱼鳞阵随我来!”

“遵命!”

周处低头一看指北针,也知道走错了方向,马上转过头跟在刘封身侧。

另一边的苏森是刘封的侍卫兵长,他与胡坤都是最早跟随刘封的副将,与寇威、赵博等同出于行伍之中,如今寇威、胡坤都为大将,孙森则自愿留为亲兵保护刘封,专轲死后专任护卫队长,很少再领兵。

径直向前便不得不面对那些飘来的白云,既然知道其中暗藏玄机,众人渐渐有了戒备,虽然有一些的确是幻象,兵器刺进去毫无反应,真如同云烟一般,但只要白云靠近,还是一阵厮杀。

长此以往必定耗费体力,刘封正忧心之时,忽然周围环境再变,一股清凉之意扑面而来,仿佛一脚踏进了丛林之中,四周皆是参天大树,道路上荆棘密布,竟是寸步难行。

刘封虽知这是幻境,但置身其中还是大吃一惊,没想到竟如此真实,墨麒麟在此时都受到了影响,刨着蹄子踟蹰不前。

轻抚马鬃,微微提着丝缰,墨麒麟昂首打了个响鼻,浑身肌肉紧绷,迈出前蹄踏入了荆棘之中,落蹄之处毫无阻滞,反倒将它吓了一跳,猛然又抽了回来。

刘封失笑道:“这不过是假象罢了,你堂堂马王,在众多小弟面前如此胆怯,不怕它们笑话?”

似乎感受到了刘封的嘲弄,墨麒麟昂首嘶鸣,忽然人立而起,猛然弹跳起来,直冲着四五步开外的荆棘丛扑了过去,惹得身后的坐骑也一阵骚动。

啪嗒嗒——马蹄落地,竟是毫发无伤,隐约看到尘土飞扬,墨麒麟心中大定,摆动着马尾左右摇晃脑袋,打着响鼻搔首弄姿招呼身后的小弟跟上来。

看到墨麒麟安然无恙,周处和苏森也催马向前,身后的骑兵都开始行动,踩踏着看似凶险却毫无异常的荆棘丛缓步向前。

嗷吼——还未走出一丈开外,猛然前方传来一阵兽吼,惊得马匹再次躁动不安,唯有墨麒麟竖起竹叶一般的耳朵,大眼睛四处张望,打着响鼻似有挑衅之意。

刘封大喝道:“这都是幻象,不必惊慌!”

众将士勉强稳定心神,继续向前,果然看到远处丛林中出现无数斑斓大虎,狼群来回奔突,眼中发出绿油油的光芒,十分渗人。

士兵能克制住幻想带来的恐惧,但坐骑就不一样了,毕竟是畜生,一个个发出不安的嘶鸣,连墨麒麟再次开始犹豫不决,一头野兽它固然不怕,但这么多猛虎和狼群,可不是它一匹马能够对付的。

刘封看了看指北针的方向,控制着坐骑直接走向前方五头老虎盘踞的草坪,此时周处和苏森的坐骑已经双腿发软,死活不肯前进,急得周处怒吼连连。

“下马!”

见此情形,刘封无奈让士兵下马,如果坐骑受惊四散奔逃,肯定会被阵中的伏兵逐个击破。

将坐骑交给身后的骑兵看管,刘封带着周处、苏森和二十名护卫拿着兵器直奔虎群,那几只老虎看到有人靠近,低吼着站了起来,身躯竟有牛犊大小,气势骇人。

周处扛着狼牙槊大步向前,反笑道:“哈哈哈,这比起那饿龙谷的蛟龙还是差了一些。”

“小心!”

刘封示意周处不要冒进,“这些老虎虽是幻象,但阵中必有魏兵埋伏,不可冒失。”

周处回过神来,靠近刘封放慢了脚步,就在此时,一阵刺耳的破风之声传来,无数箭矢从草坪方向飞来,密集如夏日的飞蝗。

众人各执兵器遮挡羽箭,身后又传来惨叫之声,原来是那些跟进的士兵也中了伏击,被乱箭所伤,死伤无数。

周处气得破口大骂:“狗贼,谁敢出来一战?”

回应他的只是远处野兽的咆哮,还未靠近那几只猛虎,便被乱箭攻杀,正所谓暗箭难防,如果这丛林中到处都是弓箭手,迟早要背他们消耗干净。

忽然灵机一动大喝道:“众军听令,将袍襟撕下来蒙住坐骑的眼睛,上马随我冲。”

周处等人马上会意,又向后退回军中,各自撕扯衣衫将马匹的眼睛蒙住,上马用丝缰操控坐骑。

刘封也扯下半片披风将墨麒麟的脑袋盖住,这家话还不乐意,甩了几次脑袋被刘封按住之后勉强接受了,行走的步伐便显得十分奇特,高抬前蹄小心翼翼,如同仪仗兵一般。

这一番折腾,刘封发觉竟然不自觉又判断错了方向,刚才那几头老虎所在的位置竟然变成了西南方向,立即调转马头向正北行进。

坐骑行动虽然迟缓了一些,但走了一阵也慢慢加快速度,躲过两轮箭雨之后,猛然间眼前豁然开朗,只见魏军旗帜招展,远处残阳如血,正有一辆马车停在眼前。

刘封抬头便看到车顶上正举旗调度的司马懿,而车顶的人也看到了冲出阵外的汉军,无数双眼神碰撞在一起,霎时间空气仿佛静止了一般。

第1774章 必杀之器

刘封没想到这么快就冲进了中军之中!

司马伷更没想到汉军来得如此之快!

即便几次冲锋杀得魏军溃不成军,但近十万的兵力不是旦夕就能击败的,而且魏军中军也有三万精兵,即便不用布阵,想要杀进来也不会如此简单。

“难道阵法是假的?”

一瞬间,两人的脑海中都闪过同样的念头。

“呃啊——”

静默之中,忽然马车顶上传来一声惨叫,一道人影从上面倒翻下来,正是持黄旗的传令兵,脑门上插着一支突兀的箭矢,白色的羽尾在夕阳下十分醒目。这一箭正是埋伏在外围的赵广所发,原本刘封让他在外围监视阵中情况,就是等冲阵出现破绽的时候将主阵之人射杀,只要杀了其中一个,阵法运转不畅,便可借机破阵

“快愣,杀着干嘛?”

司马伷浑身一震,面容扭曲着厉声大喝,用力挥舞手臂,丝毫没有意识到惶急之下竟说错了话。

“掩护我!”

刘封也反应过来,却没有急着冲向马车,反而俯身从马鞍下面抓起一个布袋,也不知道里面装着什么东西,圆溜溜的有脑袋大小。

快速从怀中掏出火折子,点燃了布袋口的一根绳子,看到那根线冒着滋滋的火花,将其抛入了马车之中。

此时周处和苏森已经和魏军杀到一起,两人都不约而同杀向了马车,不管是车顶的司马懿还是车辕上的司马伷,都是他们的攻杀对象。

“走,快走!”

刘封却突然一声大喝,调转马头杀向了魏军黄旗所在的地方,黄旗阵中没有旗手指挥,阵法威力肯定大减。

周处和苏森一愣,不明白刘封为何在看到魏军主将之后忽然撤退,近在眼前的胜利就这么放弃了?

不过他二人还是以保护刘封为主,方才在阵中又被诸多幻象所骗,以为刘封识破了眼前的这又是假象,赶忙领兵跟了上去。

黄旗阵中黄沙遍地,到处都是嶙峋怪石,刘封进入阵中之后,勒住丝缰不紧不慢地走着,竖着耳朵听身后的动静。

周处、苏森二将随后跟进,正要询问刘封,忽然见远处沙丘上出现一队人马,正是狼狈不堪的关索,只剩下数百人,个个步行而进,都丢失了坐骑。

忽然看到刘封出现,那些人在短暂的震惊之后欢呼起来,也不管是不是幻想,举着兵器呼喊着。

看到刘封带兵直接从巨石阵中走过来,关索扯着嗓门大喊道“不要过来,小心那些石头,有埋伏。”刘封微微点头,明白这些巨石中必有魏兵出现,双目微凛,独自策马上前,冲着石阵一通刺杀,那些巨石便化为一道尘埃飘散,并不见魏军杀出来,快拿来黄旗阵果然出

了问题。

关索等人愕然看着刘封单枪匹马踏过巨石阵来到沙丘下面,一脸不可思议。他们刚才被困在坡下死伤无数,杀得精疲力尽,好不容易冲到沙丘上,眼看黄沙就要将他们掩埋,正绝望之时忽然风沙消散,才喘了一口气就看到刘封带兵出现,这前后

的变化未免也太大了。

“大哥,你当真是如有神助啊!”

关索楞了一下之后将蛇矛狠狠插入黄沙之中,张开双臂大笑着,死里逃生加上见到刘封,众将士都觉得又有了希望。

刘封微微点头,却回头看向了身后,这许久还不见动静,莫非必杀之器出了什么意外不成?不自觉又将指北针拿了起来。

此时魏军中军中一片混乱,明明看到汉军杀到去,却又突然离去,一时间竟然没有反应过来,死了一名黄旗手,车顶的人惊慌大乱,纷纷跳了下来。

司马伷见汉军又闯入阵中,正自疑惑,猛然想起来有人向马车里扔进一个包裹,赶忙躬身钻进马车之中。

包裹正好掉落在裘皮之上,皮毛着了火,冒着青烟散发出一股焦臭味,司马伷赶忙过去用衣袖将火扑灭,将那包裹提起来。

咕咚一声闷响,那布包的扎口处被火烧开,一拉便烂了,从里面掉出个铁球来,正好砸在司马伷的脚面上。

“哎呦——”

司马伷惨叫着一屁股坐在了马车中,抱着脚指头龇牙咧嘴,看着咕噜噜滚到角落里的铁球,气得脸色铁青,面容扭曲。

外面的王韬和几名亲兵听到司马伷喊叫,赶忙冲了进来,却见他抱着脚神态狼狈,面色涨的通红。

王韬赶忙问道“将军,发生何事?”

“汉军狗贼,竟用此下作手段暗害本帅!”

司马伷吸着冷气,忽然拔出宝剑冲着铁球一连砍了好几下,只见火星飞溅,那铁球却纹丝不动。将宝剑扔在一旁,司马伷不顾形象爬过去将那铁球捡起来,捧在怀中左看右看,除了那根烧了半截的黑线和剑刃刚才看出来的几道印子之外,愣是没找出什么特别之处来

王韬见司马伷不分轻重,急得直跺脚,忙问道“将军,黄旗手被暗箭射杀,这该如何是好?”

“叫柳七顶上,”司马伷头也不抬,手中捻着那根黑线,问道,“谁带了火折子?”

马车中此时进来了五个人,略显拥挤,但都是司马伷的心腹,一人赶忙从怀中摸出来递过去“主公,我这里有。”

两军交战,情况如此紧急,司马伷却死死抱着一个铁球不放,这让王韬大惑不解,又问道“将军,汉军到了近前忽然退去,只恐其中有诈……”

“有诈有诈,就在这铁球之上!”司马伷不耐烦地打断了王韬,抬头瞪了他一眼,“没看本将正在检查此物么?”

王韬愕然,指着那铁球吃吃问道“这,这是?”

司马伷微哼一声,却不理他,低头点燃了火折子,将其对准那烧了一半的黑线,他倒要看看,对方千辛万苦闯进阵来,却扔下个烧了线头的铁球,究竟弄的什么玄虚。

滋啦啦——

黑线再次被点燃,冒着火花快速缩短着,一股浓浓的硫磺味道在马车内飘散开来。王韬和几名护卫不明所以,一个个凑上去盯着司马伷抱在怀中的铁球,不知道这黑线着火到底有什么蹊跷。

第1775章 仓促结尾

砰——

沉闷的巨响震耳欲聋,尤其甚于八月惊雷,大地颤抖着,令人心悸。

关索等人正在欢呼,被这一声巨响惊得浑身一震,士兵也纷纷操起兵器四下戒备,如临大敌。

刘封微蹙的眉头却舒展开来,就在此时四周的黄沙巨石忽然消失,眼前为之一亮,只见周围正有结成一个个小队形的魏兵虎视眈眈,将他们围在了中间。

落日已经有半边坠下西山,残阳如血,旌旗飘展,所有人都被这一声巨响惊呆了,方才那一幕太过震撼。

两三丈方圆的地方一片黢黑,中间有个小小的凹坑,遍地狼藉,残肢断臂散了一地,腥红的碎步和骨头,周围血肉模糊凄厉惨叫的魏兵,比之炼狱更加可怕。

一朵蘑菇云正缓缓腾空而起,无声地冷漠与地面上的凄惨景象相映成趣。

那里正是司马懿中军所在的地方,刚才的响声就是从这里发出,只一声响,偌大的马车和司马懿父子连同亲兵大将便灰飞烟灭,不见了踪影。

周围受伤的魏兵形状凄惨,铠甲衣衫破烂,皮肤黢黑炸裂开来,血淋淋的伤口触目惊心,即便是久经沙场的老兵,也从未见过这等惨烈的场面。

刀枪之伤虽也鲜血遍地,但这样皮开肉绽的场面却是闻所未闻,只是一声响,黑烟之中连人带马便只剩一片血雨,尸骨无存,怎不令人毛骨悚然?

在众人的震惊之中,刘封举枪大喝道“司马懿父子罪恶滔天,天道不容,还不趁此剿灭逆贼?”

此时马车上的司马懿身份真假已经不重要,一颗自制的炸弹将魏军中军连锅端了,一切都将化为云烟。

关索看到现场的情形,已经隐约猜到了原因,这景象他在蔚县的时候也曾见过,不费一兵一卒便杀得鲜卑军屁滚尿流,没想到这里又用到了。

俯身拿起蛇矛将不远处一匹无主之马抓住翻身而上,跟着大喝道“儿郎们,杀死逆贼,振兴汉室!”

周处嘿嘿一笑,虽然不知为何如此,但必定是刘封所为,对他的崇拜又上一层,带兵率先便冲了出去,怒吼道“天灭曹魏,振兴汉室!”

“天灭曹魏,振兴汉室!”

身后的士兵齐声大喝,此情此景,唯有用天罚来解释,否则单凭人力如何能将驷马之车和十几人一瞬间便化为齑粉,片甲不存?

天罚!

看到这一幕的所有魏军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他们都是司马懿的亲信,对司马懿父子的所作所为再清楚不过,心中也觉太过伤天害理。

但各为其主他们别无选择,如今看到天罚,个个胆战心惊,加之司马懿和司马伷转眼间尸骨无存,哪里还有半点斗志?

反观被困在阵中苦苦挣扎的汉军,忽然间斗志昂扬,连老天爷都惩罚魏军,足见大势已去,顺应天道,何愁此战不胜?

“哈哈哈,真是天助我也!”

短暂的惊愕之后,困在阵中的张苞等人也都奋力反杀,他们还不知道刘封已经来援,但魏军中军遭受重创,阵法不攻自破,此时不杀更待何时?

“我等愿降,情愿立功赎罪,恳请上天饶恕!”

失去主将指挥的魏军乱成一团,纷纷跪地请降,不多时便齐刷刷跪倒一大片,即便有人有心逃走,但看到中间那黝黑的大坑便心有余悸,各自拉着同伴跪倒在地。

司马懿父子青天白日被天雷毫无征兆地击杀,片甲不留,可谓死无葬身之地,天道之怒恐怖如斯,如果他们还不知悔改助纣为虐,恐怕也是在劫难逃,唯有投降汉军顺应天命才有可能躲过天罚。

谣言很快传遍军中,外围远处的魏军还不明所以,见到同伴纷纷扔下兵器跪地请降,互相打听才知道中军被毁于天雷,十余人化为黑烟。

他们虽未见中军情形,但刚才那朵漆黑的蘑菇云却是人人看见,此时知道原因,再也不敢反抗,跟着跪倒在地。

夕阳似乎不忍看这最后一幕,早已夺入山后,随着魏军跪倒一大片,倒旗弃戈,晚霞也渐渐暗淡,夜幕将大地笼罩,遮掩着惨烈的战场。

转眼之间数万人跪地投降,倒让刘封出乎意料,他本以为端了中军,魏军会四散奔逃,能留下一万左右的俘虏便算大胜,但他还是低估了这个时代人对上天和神明的敬畏之心。

司马懿这几年来声誉败坏,尤其是鲜卑军一事闹得人人唾骂,甚至影响到了中军,加之修武城妄图延寿搞得鬼影重重,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自然人心惶惶,最后的这颗炸弹算是彻底崩碎了魏军的信心。

在马上望着跪倒一大片的魏军,刘封不禁感慨连连,魏军主力都在这里,邺城空虚,汉军又凭空增加数万兵力,两军实力更加悬殊,魏国将再无反抗之力。

青州虽然还有夏侯霸和毌丘俭苦苦支撑,但他们面对姜维和陆抗的合力围攻,自顾不暇根本无力来救,并州王昶被困孤城,正在徘徊之中,司马懿一死,没有了继续坚持的理由,开城投降无疑是最明智的选择。

魏军在冀州也早已不得人心,河北之战的结局显而易见,没想到战事竟结束得如此仓促,连刘封都有些措手不及。

细算起来,从关羽夜走麦城建安二十四年秋改变关氏一门的命运以来,来到这个乱世整整一十八年,天下风云骤变,一切恍如梦境一般,自己竟也要迈入不惑之年,怎不令人唏嘘?

此时张翼已经带领大军赶到,与赵广、马忠一同赶来军中收押俘虏,放眼望去,夜幕之下一片欢声笑语,他们只以为这是一场大胜,却不清楚这一场战斗的真正意义。

这场大战以一颗炸弹画上了句号,也意味着火药对冷兵器发起了挑战,虽然工坊还能量产这些炸弹,但就算有一两颗用在敌军身上,也足以在这个时代改变战局。

虽说受到冶炼技术的限制,火枪大炮造不出来,但这个炸弹却让刘封对将来的西征更有底气,那些西域小国若无自知之明,就让他们尝尝火药的滋味。

第1776章 望眼欲穿

月出东山,朦胧冷清的月光笼罩大地,仓促结束的牧野一战彻底改变了朝歌乃至魏郡境内的局势,许多魏军四散而走,不想投降的也知道魏国大势已去,借机逃奔家乡去了。

月光之下,朝歌西北方向的鹿肠山绵延起伏,远远望去,蜿蜒如爬行的巨蟒,此处地势险要,只有南面的苍岩谷口可通往山中,其于三面均为悬崖,易守难攻,

这里曾是黑山军头领于毒的老巢,当年袁绍举兵围攻鹿肠山,精兵连攻五日打才攻克黑山营寨。

黑山军被清缴之后,山中营房早已荒废,断壁残垣,荒草丛生,成为野兽飞鸟的乐巢,但在这几日却被突如其来的魏军占据。

山中最高的山头之上有半截黄土筑起的壁垒,两棵老松在星月下显得古老沧桑,司马昭正披着白色的孝服站在树下遥望远处,额头上缠着一条孝带在夜风中不断飘动。

从这个位置看过去,鹿肠山蜿蜒的山道延伸到谷外,苍岩谷口的情形一览无遗,月色之下依稀能看到监视的士兵影子。

已经过了酉时,却还不见司马伷派人来报信,司马昭心中渐渐焦躁起来,据辛敞带来的消息,刘封不过派来两万兵,就算撤退时有些损伤,至少还保存了八万兵力,兵力悬殊如此之大,即便不用阵法,也早该分出胜负了。

“将军,不如派人去打探一下军情吧!”

辛敞也忍不住了,到山上来找司马昭,离开大营的时候他亲眼见到魏军被杀得溃不成军,也不知道司马懿留下的阵法有没有作用。

“此时万不可轻举妄动,”司马昭微微摇头,轻叹一口气,“万一汉军正在来路上,被其察觉山中有人,岂非前功尽弃?”

辛敞眉头微皱,看着远处沉默半晌,才犹豫问道“将军将禁卫军带出来,邺城可安否?”

司马昭回头瞥了辛敞一眼,冷嗤道“军师放心,调兵之前,吾已派人将邓飏等及曹爽党羽下狱,以谋图神器,大逆不道之罪诛杀,夷其三族,将祸患根除矣!”

辛敞闻言大吃一惊,失声问道“将军无辜杀戮,只恐引起曹氏惶恐,正所谓困兽犹斗,万一他们……”

“哈哈哈哈——”司马昭闻言仰天一阵大笑,沉声道,“吾并非伪造罪证,乃是黄门张当举报曹爽,在其府中搜出伪造龙袍玉玺,陛下震怒下旨诛杀,这都是他们咎由自取罢了!”

辛敞嘴巴张了张,司马昭虽如此说,但在他看来,必定是故意以此罪名铲除对手,即便曹爽真有叛逆之心,此事有司马昭执行,便有挟私报复之嫌,更不要说那些曹氏宗族的人了。

但木已成舟,再讨论这些已经没有意义,只好问道“不知何人守城?”

司马昭言道“有蒋太尉派亲信守卫都城,吾三叔亲自巡视皇宫,吾只是离开邺城两三日,料也无妨。”

辛敞这才稍稍放心,与司马昭同时望向谷口,都知道这一战十分关键,如今司马懿已死,魏军士气低落,如果不能借此机会重创汉军,一月之后刘封领大兵杀到,根本无人能挡。

清风吹拂山岗,落叶阵阵飘下,落叶声与松涛声和在一起,让这层叠的群山显得愈发幽静孤冷。

“报——”

沉默许久之后,终于有哨探从山坡快步跑来,在司马昭和辛敞期待的眼神之下单膝跪地,一口气一直喘不上来。

司马昭向前两步急问道“情况如何?”

那人深吸一口气答道“报将军,牧野兵马大败,尽数投降汉军。”

“什么?”司马昭浑身一僵,不敢置信。

“这……这怎么可能?”

辛敞也倒吸一口冷气,四五倍的兵力,还有司马懿设下的阵法,无论怎么想,也没有投降的理由啊!

传令兵犹豫一下还是禀告道“据逃兵所报,是中军遭到天罚,载人的马车和司马将军尽数被天雷击杀,化为齑粉……”

“啊——”司马昭忽然张开双臂一声厉喝,声音在山谷中回荡着,圆瞪双目盯着那传令兵嘶吼道,“汝敢妄言天道,乱我军心?来人,退下去斩了!”

“将军饶命,将军饶命啊!”传令兵被两名亲兵架下去,不断挣扎求饶,“中军人人亲眼所见,大都督的确连同马车都不见了……”

司马昭脸色铁青,身躯忍不住颤抖着,咬牙看着远处的山谷,寒声道“何人害我三弟,定要将他碎尸万段。”

辛敞从震惊中反应过来,赶忙上前言道“将军,大军失败,朝歌定然不保,留在此处已无用,还是早回邺城再做打算吧!”

司马昭仿佛一下子被抽干了气力,跌坐在石头之上,失神落魄地低语道“老天待我父子何薄?老天待我父子何薄……”

“将军,快退兵吧!”辛敞情急之下一把将司马昭拉起来,大声道,“若被汉军得知消息,派兵来堵住谷口,吾等将被困死山中。”

司马昭一惊,才点头道“走,快走!”

也不管辛敞如何退兵,竟自跌跌撞撞往山下跑去,亲兵急忙跟上保护。

辛敞此时已然心如死灰,没有了司马懿,加之精锐尽失,魏国大势已去,望着深邃的天空长叹一声,叫士兵传令三军退往荡阴。

虽不知刚才传令兵所说的天罚到底是怎么回事,但司马伷连同那辆马车化为齑粉,实在难以想象,如此看来,恐怕王韬也难逃此劫。

想到此处,辛敞不由暗道侥幸,幸好自己先一步离开了大军,若是还留在军中,必定也在马车上陪同司马伷,岂不是也要尸骨无存了?

一阵山风吹来,辛敞打了个寒噤,赶忙拉近了衣领,收拢衣袖往山下赶去,此时再想起大姊辛宪英之言,方知其聪颖过人,只可惜悔之已晚,此次出征追随司马懿父子三人左右,人人早将他划归司马一党。

司马懿父子与刘封结怨早深,先是屡派刺客刺杀刘封,狐狼卫之事震惊天下,后来刘封的护卫专柯也在路途中劫杀司马懿,虽说都未能成功,但双方已经势如水火,成了不死不休的局面。

将来刘封杀进邺城秋后算账,司马一党必将遭到清洗,这可是招惹了天大的祸端。

辛敞走着走着,也觉得脚步沉重起来,山风愈紧,后背上不时泛起阵阵寒意。

第1777章 不忘初心

司马昭与辛敞带兵连夜退往荡阴,沿途之上遇到零散逃兵,叫来询问,都说是中军被天雷所击,黑云滚滚,甚至还有几人说从云中看到了雷神,描绘得有声有色。

父亲兄弟遭到天打雷劈,这可是犯了十恶不赦的大罪才会遭到的惩罚,司马昭闻讯大怒,痛斥散播谣言之人,沿途之上又连杀数十名逃兵。

辛敞怕乱了军心,赶忙劝止司马昭,请他随军前行,将逃兵收拢在后方,问了几波人之后,自己心中也疑惑不定。

青天白日突遭雷击,难道真是因为逆天而为所致?

若真是上天有灵,那十常侍、董卓之流怎不见被天雷劈死?

司马懿父子虽然犯下诸多大错,但终究也是为了大魏江山,曹操、曹丕更为篡位之主,不也安然无恙?

“呸呸呸……”

想到此处辛敞心中一惊,赶忙连吐几口唾沫,引来周围亲兵疑惑的目光。

诅咒先皇可是大不敬,辛敞仰头向天,月明星稀,夜空深邃,苍天究竟为何物?

在马上一时间心思如潮,还是猜不透他离开牧野之后中军究竟发生了什么变故,竟让全军投敌,简直是千古奇闻。

魏军在月色下行进,不觉之间牧野之战的消息已经传遍全军,顿时人人心慌起来,连辛敞都惊疑不定,更不要说那些普通兵卒了。

鹿肠山距离荡阴将近百里,担心被汉军追来,魏军撤退速度极快,五六个时辰的路程四个多时辰便赶到,辛敞擦了擦额头的汗水,亲自到城下叫门。

半晌不见守军回应,辛敞大怒,将士们在山中埋伏餐风露宿,这一夜奔波又十分疲累,守军留在城中竟还如此懈怠,真是岂有此理。

就在他命人喝令荡阴太守来见的时候,终于看到城头上火光亮起,正要开口却猛然怔住,长大的嘴巴足以将头顶的半轮明月吞下。

城楼上一将探头出来大笑道:“哈哈哈,尔等丧家之犬,可认得这旗号否?”

辛敞张口结舌:“这……怎会有汉军旗号?”

亲兵脸色大变,指着右边的一杆旗号低声道:“军师,那飞豹旗,乃是无当飞军。”

“无当飞军?”

辛敞在马上晃了晃,差点一头栽下马背,这无当飞军果然神出鬼没,竟不知何时占了荡阴,断了后路。

“快,快走!”反应过来之后,辛敞赶忙调转马头招呼士兵绕道向北。

魏军一阵骚乱,纷纷远离城池向北退走,司马昭在后军闻听荡阴被汉军占领,也吃了一惊,急忙传令人马退向羑里城。

看着魏军仓惶退走,城楼上一人叹道:“幸好我们早来一步,若是魏军退得早,岂不是错失良机?”

另一人笑道:“老沙你不懂,这叫天意,如今大汉中兴在即,一切顺应天道,自然天助吾等。”

“嘿嘿,还是李将军会说话!”那人摸着斗大的毛茸茸脑袋笑道,“反正不管怎么样,当年被族人驱逐,是大将军收留俺们,只要能吃饱喝足,又有仗打,俺们就知足了。”

那人大笑道:“不止要有仗打,更要打胜仗才行。”?二人相视大笑,他们正是无当飞军的首领沙摩柯和李钰,在云台山伏击了魏军奇兵之后,他们又原路折返,三日前带领投降的魏军诈开林虑县城门,占领林虑之后马不停

蹄赶来荡阴,就是想截断魏军退路。

昨夜三更才拿下城池,还未来得及休整,魏军便随后赶至城下,到让李钰二人吃了一惊,但看到城下魏兵阵型散乱,士气低迷,李钰干脆亮明身份,将他们惊走。

沙摩柯看向远处,惋惜道:“可惜我们现在只有两千多兵马,无力追敌了。”

李钰安慰他道:“魏军仓皇退走,吾料朝歌已被大将军攻占,前方获胜,你我不久便可见到大将军了。”

“唉呀,一别竟是三四年,这时间过得太快了!”

饶是以沙摩柯粗豪的性格,说起离别之情,还是感慨不已。

李钰抬头仰望星空,喃喃道:“待冀州平定,也该去西征了吧?”

沙摩柯看向李钰,却没有说话,他二人并肩作战数年,两人成了生死之交,自然对李钰的愿望一清二楚。

李钰是名将李陵之后,却出身在西域,因为种种原因李陵饱受争议,此番他来中原建功立业,振兴汉室,就是想为先祖正名,重新振兴李氏一族。这个愿望漫长而遥远,如果换了别人,李钰或许不抱希望,但麒麟王文治武功千古少有,短短十余年时间便扫平魏、吴两国,即将平定天下,振兴汉室,与中兴之主光武

大帝何其相似?

而此时刘封正值壮年,又早早部署西域战事,西域都护府已经成立近十年,又有名将郭淮治军,一年前征服鄯善,西征的苗头已现,让李钰对此充满了希望。

原本以为需要等到儿孙辈才能完成的大业,却能够亲手去完成,怎能不让李钰翘首以盼?沉默许久,沙摩柯摸了摸挂在脖子里的一长串白色珠子,低声道笑道:“等平定河北之后,俺也该带着兄弟们回家了,十几年过去,老的老,伤的伤,能让兄弟们风风火火

还乡,俺这个族长才算合格。”这些珠子都是无当飞军死去之后用天灵盖的脑骨磨成的,在五溪一带的夷族中,他们认为人死之后灵魂都会从百会穴升天,天灵盖承载着一个人的英灵魂魄,五溪夷人死

后会在悬崖上挖凿山洞,等尸体在洞中风干之后将天灵盖取回族中放入祭坛供后世子孙祭拜。如今出征在外,沙摩柯和他的族人无法及时保护同伴的尸体,也不好带着许多天灵盖,便将其头骨取下正中部位磨成珠子大小做成头骨项链,以示与死去的族人并肩作战

,同时也可将他们的灵魂带回族中。李钰转头看向沙摩柯,心中竟涌现一股离别之情,忽然眼睛有些湿润,许多事明知要发生,许多人明知要分离,却还是无力阻止,只能抿嘴一笑,狠狠一拳砸在沙摩柯的胸口上。

第1778章 幽禁之城

魏军连夜撤退,未料荡阴被汉军占去,不敢停歇又退往羑里城,天明时分来至荡水岸边。

河上仅有三座石桥和一些独木桥,魏军不敢停歇,丢盔弃甲涉水而过,一夜奔走饥渴交加,有些人捧些河水勉强充饥。

司马昭和辛敞过河之后等待士兵集结,催促他们赶紧过河,再有一个多时辰便可赶到羑里城,城池虽然不大,但足够屯兵休息。

东方渐渐泛红,霞光透出云层,照在东山之上,荡水早已浑浊,河面上漂浮着残甲破衣服,顺水向东流去。

“将军,快看!”就在此时,在河边巡视的骑兵惶急指着远处大喝。

司马昭扭头看去,只见东方河岸便正有一队骑兵疾驰而来,旌旗在朝霞的映照下高高扬起,显得威风凛凛。

司马昭浑身一怔,扯动丝缰打马便走,大喝道:“不好,走,快走!”

辛敞也脸色大变,招呼士兵赶紧撤退,早有消息传来,汉军已经奇袭黎阳内黄,荡水向东流入黄泽,这队人马沿着荡水杀来,极有可能就是内黄的汉军。岸上的士兵听到将令,也看到东面远远而来的兵马,纷纷再也不顾上河内的同伴,撒腿就往北面逃走,此时许多人的兵器铠甲都扔在对岸,若被骑兵追上,只有引颈待戮

的份了。

河内的魏军一片哗然,呼应无果,顿时乱成一片,有些想尽快上岸逃走,有些转身往南岸躲避,在水中挤作一团,落入水中淹死无数。

轰隆隆——不都是骑兵便携裹着漫天的烟尘狂奔而至,此时岸边的魏军早已逃走,只剩下河中和逃到南岸的士兵,看到来的果然是汉军,吓得面无人色,上岸的四散逃走,河中的纷

纷举手高呼投降。

带兵赶来的正是寇威,自从取了黎阳和内黄之后,便派兵时刻打探牧野和朝歌的军情,昨夜听说牧野大胜,寇威便知该到出兵之时。

挑选三千精兵五更时分从内黄出发直扑荡阴,按照行程来算,正好可借荡水截断魏兵归路,配合前方追兵将其全部消灭。

看到在河中挣扎的魏军,寇威抬眼扫向远处奔逃的魏军,对薛河吩咐道:“薛将军再次看押俘虏,某去去就来!”

薛河知道寇威不甘白跑一趟,叫他放心去追敌,带了五百兵在岸边招呼着河内的魏兵上岸投降。

寇威提刀催马,领骑兵直追前方狼狈逃窜的魏军,沉重的马蹄声如同催命战鼓一般,先追上最后湿了衣服的魏兵。

留在后方的魏军大多都是丢了兵器铠甲的,全身都被河水浸透,行走缓慢,看到骑兵追来,根本无力抵抗,被杀得七零八落,四散奔逃。寇威一口气直追出五六里地,杀了数百魏军,见前方山林极多,地势复杂才停了下来,折返的路上又收了数百降兵,在荡水岸边倒是缴获军器辎重无数,也算不虚此行了



司马昭狼狈退回羑里城,急令守军严防死守,派人向邺城告急,同时向清河调兵,不到半月时间亲人尽是,再加上连战连败,倍受打击,竟有些精神恍惚。

辛敞这一段时间可谓心惊肉跳,此时虽退入羑里城,兀自觉得不安,忍不住劝道:“将军,这羑里城乃是文王幽禁之地,实为不详之处,还是早些回邺城吧!”

司马昭心力交瘁,哪里还有力气赶路,闻言大怒道:“事到如今,连你也以为本将要做阶下之囚么?乱吾军心,该杀!”

几名亲兵赶忙拦住司马昭,此时人心惶惶,一路上司马昭杀了近百人,军中早已怨气冲天,如果再杀了辛敞,恐怕真要引起哗变了。

辛敞见司马昭不肯再走,只好默然退出府院,朝阳依旧升起,阳光明媚,墙角的几丛秋菊开得正艳,落在上面的蝴蝶却显得无精打采,尽可能地享受着生命最后的光彩。

大街上巡逻的士兵也都士气低落,羑里城只有一千守兵,大多都是预备役,见大军败回,无不震惊,又听了牧野之战的谣言,更闹得满城风雨。虽然身心疲惫,但辛敞却毫无睡意,漫无目的地在城中低头走着,想起当日决意追随司马懿来出征,还妄想夺回失地建功立业,未料今日却一败涂地,与司马家还扯上了

千丝万缕的关系。

羑里城并不大,只有一条主街,不多久便走到了北门,辛敞背着手看着守在城楼上如临大敌的士兵,心中暗自叹息。

默立许久,朝阳将他的影子拉得极长,正好落在城门道中,辛敞忽然心中一动,对城门守将言道:“开城!”

守将一怔:“啊?新参军?”

“打开城门!”辛敞眼神一愣,迈步走向城门甬道,对身旁的亲信吩咐道,“速去牵马来。”

亲信不明所以,但还是跑回后营去牵马,守军更不敢违令,跑过去取下粗大的门栓,将北门推开。

一阵沉闷的响声过后,羑里城的北门缓缓打开,这座小城并无护城河,城外按照八卦的形状各休了八座木楼,北门外的这一座正是死门。

辛敞正快步向外走,看到那城墙的凶门符号,不觉又停了下来,愣愣地站在城门,不觉背后冒出一层冷汗来。

“难道就此离去并非上策?”

辛敞死死盯着那座木楼,眼皮一阵狂跳,衣袖中双手不安地握紧又松开,不敢再踏出一步。

身后传来马蹄声,亲信牵着两匹马走出来,就在此时,从城外也有一骑马狂奔而来,马尾高高扬起,鬃毛在晨风中飞扬。

辛敞双目微眯,这探马是从邺城来,司马昭不在宫中,又抽调了大半守军,难道皇宫内也发生了变故?

急促的马蹄声由远而近,带着一股烟尘来至城下,来人并非传令兵,却穿着一身宫内禁卫军的衣服,辛敞不由心中一沉。

那人也认得辛敞,赶忙翻身下马,擦着脸上的汗泥,气喘吁吁抱拳道:“辛参军,你怎知小人要来?”

辛敞回头看了一眼停在城门道内的坐骑,勉强笑道:“吾正欲奉命去邺城,阁下是?”“二将军何在?”那人伸长脖子看了看城中,上前两步低声急促说道,“皇宫内发生兵变,司空大人被曹氏一党所杀……”

第1779章 自相残杀

报信之人一句话,惊得辛敞一个踉跄,失声问道:“司马将军出城时已有防备,掌兵之人皆为亲信,因何发生宫变?”

禁军答道:“辛参军有所不知,那曹泰和典满从并州回了邺城,还带来数千精兵……”辛敞疑惑道:“并州人马被困于太原,他们从何出逃?”

禁军叹道:“王刺史已然投降汉军了——”“王文舒居然也……”辛敞一怔,似乎有些不可置信,王昶是司马懿亲自举荐,一手提拔起来的亲信,深受司马懿器重,虽然被困并州,但坚守半年之久,未料终究还是投靠汉军了。

禁军见辛敞失神,在一旁解释道:“据回城的士兵所说,王刺史与族人书信来往甚密,而汉军对太原守军和百姓并不杀害,甚至能够进出自由,导致城中军心动荡,民怨日重。

王刺史深感内忧外患,便与汉将杜预相约,魏军愿还乡者不可拦阻,将其放出壶关还归冀州方可开城投降,正是以此为代价曹泰等才得以重回邺城。”

留守邺城的司空司马孚被曹泰带兵所杀,也就意味着留在邺城的力量被彻底铲除,司马昭已经进退无路。

辛敞又看了一眼矗立在朝阳下的死门门楼,无奈道:“既然邺城有变,吾便不必再去,你我速去见司马将军,早做定夺。”

那禁军就是司马昭留在邺城的亲信,闻言一声苦叹,与辛敞一同往府衙走去,守城的士兵又将城门关上,私下猜测着禁军的来意。

司马昭刚躺下不久又被亲兵叫醒,气得暴跳如雷,听说是邺城来人,才意识到情况不妙,赶忙叫来人到卧房来见。

辛敞带着禁军到了房间,司马昭还来不及披衣,须发散乱等着来人,禁军将邺城之事又禀告一遍。

“啊,三叔!”

话音未落,司马昭便惨叫一声跌倒在床上昏死过去。

侍卫赶忙过来扶着他,叫随军的医者前来诊治,好一阵才将司马昭唤醒,屋内众人得知消息,后路被断,前有追兵,愈发慌乱不安。

只见司马昭双目空洞,神情呆滞,怔然望着眼前的一众亲信,曾经睥睨盖世的气度再也不见。

没有了司马懿和司马师,他已然觉得压力重重,如今连司马孚及城中亲信被除,从未经受过打击的司马昭被这一连串的变故搅得六神无主。

半晌之后,司马昭看向了辛敞:“军师,眼下该何去何从?”

辛敞蹙眉沉思片刻,言道:“将军,今邺城被曹泰等人占领,汉军随后即将杀至,不如前往清河郡往吕刺史处,先求安身之所再思良策。”

冀州刺史吕昭在魏明帝时为镇北将军领冀州刺史,其人才实不如桓范,又在桓范之后入仕,曹爽为大将军时欲以桓范为冀州牧,但桓范耻在吕昭之下,称疾不赴任,吕昭便一直留任冀州刺史。

司马懿重新掌权后,命吕昭为卫将军领冀州牧,并请命封为关内侯,虽说吕昭不算司马家的亲信,但司马懿对其颇为倚重,眼下无处可去,也只有暂投吕昭处了。

“也只好如此了!”

司马昭无力地点点头,颓然坐在床榻之上,摆摆手道,“传令下去,人马休息一日,明日一早赶赴清河。”

辛敞抱拳道:“将军节哀,望保重贵体要紧!城中之事可交由属下处理。”

司马昭点头道:“一切都由军师定夺吧!”

“遵命!”

辛敞躬身退后,又停了下来,“将军,若无兵符,恐怕那些亲信……”司马昭此时心力交瘁,雄心尽失,更懒得调兵,从枕下取出兵符:“要小心防备,不可将邺城之事叫军卒知道。”

“是!”

辛敞低头接过兵符,与几位亲信随从退下,出了府门之后却未前往军营,先来到馆驿之中。

看到司马一族失势,他原本想就此一走了之,带着家人返乡远离这是非之地,未料如今连邺城也回不去,司马孚被杀,也意味着司马昭家破人亡,只有败亡一途,临时又改变了主意。

将心腹之人招来馆驿,辛敞言道:“如今邺城难归,司马兵败,吾料魏国败亡只在弹指之间,吾等欲安身保命,唯有另投明主。”

那几人相视一眼,抱拳道:“军师尽管吩咐,属下等当誓死相随。”

“唔——”辛敞点点头,“即刻派人到城中散布消息,将邺城之事尽告全城,吾早有安排。”

“遵命!”

那几人各去行事,辛敞又命人煮了粥饭暂作休息,一夜奔波,总要养足精神才好行事。

中午时分,邺城兵变的消息传遍全城,军中一片哗然,许多士兵纷纷私下聚集商议,若不是青天白日,必会出现许多逃兵。

就在士兵们聚众准备趁夜逃走的时候,忽然军营中走出数队人马,全城搜捕散布谣言者,将那些聚众之人抓住不由分说便当场斩杀,羑里城顿时变得腥风血雨。

未时左右,城中守军终于发现滥杀之人都是司马昭的亲信,纷纷来找辛敞求助,官驿外围了许多人,闹闹嚷嚷哭喊求助。

辛敞命人将几名千夫长和校尉带进来,一脸疑惑地听着他们的哭诉,听罢之后安慰众人不必惊慌,叫他们先在馆驿等候,他亲自到府衙去找司马昭。

众人感激涕零,过了一刻钟之后,辛敞满脸愁容地回到馆驿,一声长叹,无奈道:“司马将军因连失亲人,重病卧床,不能见人!可惜吾虽为参军,但兵符在司马将军之手,那些人又为司马亲信,岂能听吾之令?”

众人面色惨然,一人大怒道:“难道舍此之外,再无办法了吗?

这不是逼着兄弟们造反?”

“诸位不可胡言乱语,”辛敞拦住众人,深吸一口气,“诸位暂且回营,我这就去城中劝告守军,请他们不可妄动刀枪。”

那些校尉怒气冲冲离了馆驿,辛敞等了片刻,才带领随从来到北门,找到司马昭的亲信将领,将兵符出示于他,怒道:“这些守军何其胆大,方才竟敢围攻馆驿,若不早除,只恐稍后便要围攻府衙了。”

那将领方才也听说守军围在馆驿之外,本以为是去求辛敞来弹压他们,未料却是威胁辛敞,不禁大怒,见辛敞兵符在手,更不怀疑,马上带兵往军营赶去。

第1780章 为民除害

傍晚时分,羑里城传来喊杀之声,一片大乱。

司马昭的亲兵到营中去抓人,终于激怒了那些守军,原本在逃回来的路途之上司马昭就接连下令杀了许多人,到城中还要被枉杀,那些士兵也都是有血性的,看到司马昭走上陌路,哪里还肯任由宰割,一场兵变在城中上演。

辛敞在馆驿等候消息,听说军营中杀得不可开交,甚至连守城的士兵都跑去加入了战斗之中,他们早对司马昭心中生怨,借此机会便彻底反叛了。

辛敞赶忙来都府衙,用兵符将司马昭的亲卫全部调取军营镇压反叛,等府中空虚之后,带着数十名亲信直奔后院之中。

司马昭正幽幽睡醒,闻报营中变乱,赶忙下床准备穿戴去查看,就听一声巨响,房门便被人撞开,冲击来好几个五大三粗的士兵。

司马昭大怒,沉喝道:“大胆,尔等何人?”

辛敞走上前大喝道:“司马子上,吾等忠心为国,你却要将吾等赶尽杀绝,未免太狠了吧?”

司马昭一怔:“啊?

参军何出此言?”

辛敞冷然一笑,指着司马昭大骂道:“乱魏国者,尔父子三人也,今国家败亡,黎民受苦,皆是你司马一家一手促成,如今又滥杀无辜,吾今日便要为民除害,为国报仇。”

司马昭脸色骤变,指着辛敞厉声喝道:“辛敞,尔好大胆!来人,快来人——”辛敞冷然看着司马昭,双目微凛,咬牙冷喝道:“杀!”

七八名士兵一拥而上,司马昭才转身要从床边取剑,早被这些士兵乱刀砍死,转眼间血溅卧房,只留下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

辛敞退到门口,吩咐道:“取了他首级,放火烧了此处,速速与我去营中。”

“遵命!”

士兵们一起动手,砍头的砍头,放火的放火,跟着辛敞赶往军营之中。

此时府衙中只留下几名司马昭的亲信在外守门,还以为辛敞是进府议事,等看到这些人浑身血污提着人头出来才意识到情况不妙,真要上前询问,也被众人所杀。

辛敞带人赶到军营的时候,司马昭的亲信随从已经多数被杀,只见遍地尸体,血流成河,见辛敞前来,有一部分士兵马上举枪上前将他围住。

“诸位稍安勿躁!”

辛敞抬手示意众军停手,大喝道:“诸位听吾一言,司马昭残害军卒,又是乱国之贼,吾已带人将其斩杀,为民除害,现有首级在此!”

众军一阵骚动,见一人提着人头高高举起,果然就是司马昭的脑袋,纷纷向后退开,远处还有少数司马昭的亲信,听到这句话马上放弃抵抗四处逃散。

辛敞环视众人,缓缓道:“诸位,司马昭父子乃是乱臣贼子,吾等虽有报国之心,奈何被其驱使,已被划归乱贼一党,恐为朝堂所不容,该何去何从?”

众人一片哗然,先前见过辛敞的校尉言道:“军师,难道带着司马老贼的首级还不能为我等赎罪吗?”

辛敞叹道:“司马昭虽死,但朝堂中必定还有其党羽,况尔等营中叛乱在先,便如同谋反,将来追究起来,恐难逃责罚。”

中军闻言顿时慌乱起来,如果先叛乱再杀司马昭的消息传出去,这可犯了朝廷大忌,迟早要被追责,如果再有向着司马家的人暗地里报复,随便几句话安个罪名,他们一个小小的兵卒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有人忽然跪倒在地大声道:“请军师定夺,我等愿跟随军师。”

士兵们一听也都纷纷跪地:“愿听军师将令。”

此时他们无处可去,进退两难,但辛敞是杀了司马昭的罪魁祸首,只有将自己和辛敞牢牢绑在一起,才有活命的机会。

辛敞一声长叹,言道:“唉,事已至此,魏国大势已去!吾别无他法,唯有顺应天命,去投汉军了。”

魏军没想到辛敞竟不是去邺城,而是要去投敌,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全都愣住了。

辛敞言道:“诸位,今汉军势大,刘封即将来攻邺城,精锐尽被毁于牧野,如何能够抵挡?

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若愿随我去朝歌者,稍后便随我同去,不愿去从军者去留自闭,吾自会将城中府库钱粮分配大家,诸位意下如何?”

一人振臂高呼道:“我愿跟随军师!”

“军师,我们兄弟商量好了,不想再打打杀杀,打算回家种地去。”

一时间众军各抒己见,辛敞也不勉强,马上挑选得力之人,将府库打开,分派钱粮布帛。

不愿从军者多分一些钱粮,将兵器铠甲留下,愿投降的少拿一些,多带军器,大家都在同一营中相处日久,除去司马昭的亲信之后,如今面对分离,反倒空前团结谦让起来。

彼此相互祝福,同乡者还为同伴带了书信,傍晚时分,众人在城外依依惜别,各奔东西,辛敞带着仅剩的三千多兵马又折返到荡阴来。

到了荡水岸边便见有汉军巡逻,辛敞派人近前交涉,守军听说辛敞带兵来投降,不敢做主,往城中去报信。

半个时辰之后,夜幕之下一队骑兵疾驰而来,正是今早追杀魏军的寇威,听说魏军刚逃去又来投降,甚为疑惑,亲自到河边来查看。

辛敞带着司马昭的人头到岸边请降,三千魏军将带来的辎重军器尽数放下,寇威策马巡视一周,确定辛敞诚心来降,命人将他带往荡阴县城休息,明日再去朝歌拜见大将军。

薛河言道:“寇将军,既然司马昭已死,辛敞来投,羑里城必定空虚,何不连夜去羑里占住此处?”

寇威点头道:“某方才叫魏军先去荡阴,正有此意,薛将军先领一千轻骑去城中,某随后便到。”

薛河领兵,带领一千骑兵先赶往羑里城,寇威派人向荡阴的李钰报信,他先去羑里城,若是邺城的魏军敢来攻城,可带无当飞军先来支援。

羑里城距离魏国王都邺城不过百里,如此近距离接近魏国腹地,寇威也忍不住激动起来,夜风之下催马前行,想起当年跟随刘封离了家乡闯荡,再到庸一战拜关羽为师,如今为三军统帅,即将统一天下,真如一场梦一般。

第1781章 斩草除根

朝歌夜弦五十里,八百诸侯朝灵山。

作为商朝的国都,它曾在遥远的时代极尽繁华,牧野之战后,纣王在鹿台,武王兵抵朝歌,迁九鼎于此,但在随后的年代里,朝歌终究还是化为一片废墟。

如今的朝歌已经重建,早已不复王都的风采,但牧野这一战对于汉魏两军来讲,同样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这一战几乎将魏国推进了万丈深渊。

刘封原本领两万兵来,一夜之间收降俘虏五万余,几日来各军都忙得不可开交,收编降兵可不是一件轻松之事,还好寇威顺利拿下黎阳和内黄,将粮草几时运来,否则这数万兵马编入,军中马上就要断粮了。

已经有一部分秋粮可以收割,这让刘封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大敌司马懿已死,并州顺利拿下,只有夏侯霸和毌丘俭还有十余万兵马,就算姜维和陆抗攻不下青州,只要拖住他们,平定冀州便不费吹灰之力。

寇威和李钰在荡阴会合之后,刘封命他二人守城,派张苞领一万兵马前往内黄,伺机攻取魏县,关索和朱据领两万人马前往荡阴,威慑邺城。

魏军如今已无反抗之力,刘封并不想趁胜追击,如果能够劝降曹爽和曹泰等人,兵不血刃拿下邺城,不用出兵收复冀州才是上策。

河北已经安定数十年,一切正步入正轨,再遭受烽火一切又将重新开始,受苦的终究还是普通百姓,这是刘封不愿意看到的。

正当他思索前往邺城劝降使者的时候,徐陵一脸喜色地走进来,大笑道“魏国气数已尽!”

刘封看徐陵的神色,便猜到了大概“莫非夏侯霸他们果真起兵了?”

“正是!”徐陵点头道“夏侯霸和毌丘俭拥立北海王曹霖为帝,声讨曹芳及司马懿父子,连司马懿在襄平犯下的罪行都列出来,以正曹魏江山。”

“哦?”刘封倒有些好奇,“司马懿当年征辽东,可是立下赫赫战功,由此才位极人臣,莫非还有什么隐情不成?”

徐陵叹道“当年欲自立为王,司马懿奉魏帝曹丕之命征讨公孙渊,声东击西三战三捷,直逼公孙渊老巢,于梁山斩杀公孙渊,戮其将军毕盛等二千余人,手段极其残忍。”

“斩草除根?”刘封双目微凛,沉声道“这场屠杀,也宣告了辽东公孙氏的灭亡,如此狠辣之事,也只有司马懿能做得出来。”

“这还不算什么,”不料徐陵却微微摇头,缓缓道,“屠杀大小官员之后,司马懿又纵容士卒抢掠烧杀,屠十五岁以上男子七千多人,收集尸体,筑造京观。”

“好你个司马老贼,这与那屠戮兖州的鲜卑胡贼有何不同?”

刘封忍不住拍案大骂,虽然事情已过去近十年,刘封也并未身处其境,但也能想到血流成河的场面,换个角度来讲,辽东之人对司马懿必定也恨之入骨,这个仇恨自然会延续下去,算到了中原汉人的头上。

徐陵苦笑道“司马懿认为斩草除根便可让辽东安定,为了掩饰其暴行,又将被囚禁的公孙恭释放,又为纶直等人修坟墓立碑,表彰其后代,以示宽仁之心。”

“当真是老奸巨猾!”刘封一阵咬牙,冷声道,“那公孙恭常年患病不能理事,听说已为阉人,劣弱无能,司马懿自以为辽东再无威胁,却不知此举犯大错特错,适得其反。”

“不错,殿下所言甚是,”徐陵叹道,“司马懿退兵之时,又将原本逃难辽东的中原百姓迁徙直冀州,致使辽东地区再无兵力驻扎,如今濊貊和扶余人逐渐强大,那些无人之地任其繁衍生息,将来必如胡人一般,成为中原大患。”

刘封缓缓点头,长叹一口气“司马懿灭其国,杀其王,屠其民,尸体筑成山,当真志得意满,虽然看起来是一场大胜,以为这样辽东再无叛乱之忧,却不知如此导致辽东地区再无汉人,蛮夷占地生根,襄平之地山高皇帝远,异族更为大患。”

徐陵也皱起眉头,默然不语,司马懿斩草除根之举,无异于将偌大的土地拱手让给了辽东那些异族,即便是在中原战乱时期,辽东也不见异族为祸,就是因为边郡人口众多,许多人还避难辽东,如名士王烈、管宁等,虽然朝廷无力掌控这偏远之地,但汉族势力庞大,压制着濊貊和扶余人的发展,从归属上来讲,始终还是臣服于中原王朝的。

当司马懿将辽东势力清空后,异族在边郡再无对手,非但不服从中原统治,还因为这些屠杀和弹压对汉人恨之入骨,高句丽的强大便是从这个时间开始,五胡乱华之中就有其中一大部分的势力。

司马懿老奸巨猾,隐忍残酷,舞弄权术他是一流高手,行军打仗也堪称出类拔萃,但若论治国安邦,也只能算中上之才,他从不在乎民心所向,将百姓当做工具蝼蚁一般,当年种下的这个隐患别人不知,刘封却是清清楚楚。

“无论是是濊貊还是扶余,或者那高句丽,他们都休想妄图瓜分我大汉疆土,”刘封缓缓站起身来,背着手走到门口,看向东北方向,沉声道,“王濬率领的十万水军,可不是只摆出来给魏国看的。”

徐陵闻言眼睛一亮,忽然明白了刘封执意让水军从江东沿海北上的意图,原来除了牵制威慑魏军兵力之外,真正的意图是平定辽东,真是高瞻远瞩,不由暗自点头嘉许。

“报——洛阳急报!”

就在二人商议青州战事的时候,忽然探马来报,送来的却是荀方的书信,刘封不由一怔,河内战事已经结束,荀方还有什么紧急情报?

赶忙将书信拆开,匆匆看了一眼,脸上的神情变得古怪起来,望着天空半晌不语。

徐陵见刘封神情复杂,疑惑道“洛阳发生何事?”

刘封将信纸团在手心,紧紧地握着,缓缓道“陛下秋巡司隶境内,已经到了弘农了。”

“陛下离了皇城,此事为何我等……”

徐陵有些意外,话说到一半忽然停住,脸色变得冷峻起来。

第1782章 雏鹰试飞

徐陵欲言又止,眼中闪过一丝隐忧,抱拳道“徐州军情,我这就去向姜将军传信。”

刘封默然点头,等徐陵走出庭院之后,才迈步走出房间,来到天井的核桃树下,将近中秋,叶尖微微泛黄,满树累累核桃,青黄的外皮下面还包裹着一层坚硬的外壳。

一阵秋风吹过,枝叶婆娑,飘下几片黄叶,打着旋落到刘封的头顶,又翩然飘在地上,在风中翻转几下,便寂然不动。

花落下的时候没有死

风捡起花

又丢下

花才死了

……

不知为何,刘封脑海中忽然闪过一句话,作为那个时代泛滥的中二空间签名,在此严肃的时刻竟会浮现出来,让他有些怔忪。

皇帝出巡,在立场历代是最寻常不过的事情,春耕秋巡,都是为祈祷风调雨顺,安抚民心,刘谌能够亲政爱民,心系天下民生,对刘封来说应该值得欣慰。

此事看起来似乎并无不妥,但刘谌自从登基以来,一直是以刘封为摄政王,大事都要与他商议才决策,虽然朝中之事多由费祎等大臣商榷,刘封并不过问。

但天子秋礼出巡这可是大事,礼仪上来讲是敬天法祖,祭天祈祷这都是国之大事,私下来讲关乎天子的安危,天子远离朝堂,这可是大忌。

而且刘谌毕竟还未长大,又有刘禅出巡遭逢意外的前车之鉴,此等大事按说应该先与刘封商议才是,但刘谌到了弘农之后荀方才得知消息,让众人大出意外。

刘谌以巡视司隶为名自作主张巡视,表面上看是为了体现爱民之心,实际上却是对刘封权威挑衅的一次试探,他想不通过刘封的意见自主行事,来看看刘封有何反应。

这一次出巡,刘封相信费祎他们都做好了安保工作,保证一路万无一失,但朝堂上下无人向刘封报信,也就是说费祎这些大臣,也想看看刘封的反应。

看似一个简单的举动,却关乎着两种势力的暗中较量,刘谌已经渐渐长大,有了自主决策之后,不再甘心只做守成之主,更担心刘封将来功高盖主,正如出巢的雏鹰一般,忐忑张开稚嫩的翅膀开始了试飞。

所以得到消息之后,荀方才派人送来急报,徐陵也欲言又止,这其中牵涉甚大,他们作为大汉臣子,刘封的亲信,不到万不得已不好妄加评判。

刘封之所以选择拥立刘谌,是因为他在历史上的表现值得肯定,北地王之名在后世被许多人赞颂,其刚烈忠贞,誓死不降的结局后世之人痛惜不已,所以刘封更相信刘谌能成为一代明主。

但他却忽略了一个因素,越是强势有主张之人,权欲之心也就越大,更不愿寄人篱下,能力越强,对他的猜忌也就会越大。

刘谌心怀抱负,有济世安民之心,自然不愿意一生都活在刘封的阴影之下,即便刘封已经放手朝堂政事,但在外人看来,这一片江山还是刘封和诸葛亮等人打下来的,与他刘谌没有丝毫关系,论中兴功勋,也是刘封远盖他这个皇侄。

眼下的局面与历史上蜀汉后期诸葛亮和刘禅的情形颇为相似,天下人只知麒麟王刘封,不知皇帝刘谌,但刘禅可以完全放权给诸葛亮,更无猜忌之心。

刘谌却大不相同,他与刘禅完全是两种性格,甚至比刘备还要强势,如今正值年轻气盛,意气风发之时,自然不甘于事事都要经过刘封的决策。

一代帝王初长成,正如同温室里种了一棵参天大树,刘封再也不是他的保护伞,为他遮风挡雨的顶棚,反而成为其成长的阻碍,要想更进一步,唯有冲破这层保护,才能真正的呼风唤雨。

但刘封从未想过要执掌江山,他只想在这个乱世轰轰烈烈体验一番运筹帷幄、冲锋陷阵的热血痛快,能够延续汉祚,保护天下百姓,不叫外族入侵,避免五胡乱华的惨剧再次发生,让大汉成为万国之尊,万千百姓以此为荣便足矣,至于那高高在上的位置,对他来说反而是个累赘。

但在任何一个时代,是没有人会完全信任于他的,帝王心术最是难测,即便刘谌英武,也避免不了这个时代认知的局限性,这就是作为人臣的无奈。

“虽有周公之心,奈何难遇武王之主!”

刘封一声轻叹,早在做出拥立刘谌的决策之时,他早就有了这个思想准备,但没想到这一天来得尽是如此之快,竟让他有一丝莫名的失落。

执掌江山又如何?

刘封苦笑着摇摇头,两世为人,见识了历史的兴衰更替,加之这十余年殚精竭虑,他早已厌倦了大权在握,身在高处每一步都如临深渊。

反倒更羡慕嵇康那般率性而为,来去自如,他身不由己没有回头之路,为了不枉这二次重生的生命,更为了心中的英雄梦,努力迈步向前,硬生生走出一条光明大道来,现在看来也该到了强行改道的时候了。

眼下的情形刘谌倒有些像急于上位的康熙,只是自己并非狂妄自大的鳌拜,更不愿看到叔侄势如水火,将这辛辛苦苦数十年打下来的基业毁于一旦。

事关国运和许多人的前程性命,若是一个处理不好,不知又有多少无辜之人送命,必须要有一个安稳的过渡阶段,这个时间比刘封预料的来得早了一下,但如今局势大定,也无关紧要了。

“将军……”

正当刘封暗自思忖的时候,苏森轻轻走进来,看他脸上的神色,显然也知道了这件事,不过他并未多问,只是履行自己的职责。

刘封暗自吸了一口气,微笑着看向苏森“何事?”

苏森抱拳道“辛敞已经到了。”

刘封微微点头,吩咐道“嗯,将他带到书房等我。”

“是!”

苏森见刘封没有半分忧虑之色,不由心中大定,无论最终结局如何,一切决策都由刘封来定,他此生只认定这一人,无论盛衰荣辱,跟随他左右便是。

第1783章 骑虎难下

书房之中,辛敞忐忑等候刘封的到来,面对名满天下的麒麟王,心中多少还是有些不安,昔年的敬贤院成为评定人才的标准,若是牧野被俘,不知道自己能否有资格进入其中。

正胡思乱想之际,见一位锦衣中年人迈步走进来,银灰色的长衫衬着方正的面容,络腮胡陪着下巴上的一撮胡须显得愈发气度沉稳。

来人才进门便抱拳笑道:“辛先生弃暗投明,铲除逆贼,回归汉室,令人欣慰。”

辛敞知道来人便是刘封,赶忙起身回礼:“蒙殿下不弃,罪臣有辱祖上之风,惭愧至极。”

刘封笑道:“令尊刚亮公直,一心匡扶汉室,奈何未遇明主,如今汉室中兴,先生迷途知返,老先生九泉之下也该欣慰了。”

辛敞摇头长叹,连道惭愧,虽说他杀了司马昭有除恶之功,但毕竟司马昭是他的主将,终归有弑主的嫌疑,多少还是有些不自在。

却听刘封又道:“如今先生归为汉臣,你我又是亲家,当真是亲上加亲了。”

辛敞一怔,茫然抬头看着刘封:“不知殿下此话从何说起?”

刘封亲自煮着茶,看着茶壶中冒出的腾腾热气,笑道:“楚王命人向泰山羊氏下聘,其子魏荣与令侄女喜结连理,莫非先生不知么?”

“这?”

辛敞眉头微皱,摇头道,“若是徽瑜之事,罪臣确实不知。”

细算起来,辛敞与羊徽瑜和羊祜兄妹并不亲近,虽然他姐姐辛宪英为羊祜叔父羊耽之妻,,但他们的关系也仅限于羊眈在朝中之时详见,羊祜兄妹是在泰山郡长大,辛敞知之甚少。

刘封笑道:“这也无妨,吾闻令姊素有才名,实为女中英杰,既然她同意两家结亲,足见其深识时务。”

说起辛宪英的见识,辛敞不禁想起当日辛宪英劝他不要随司马懿出征之事,不禁叹道:“长姊之聪慧,在下愧感不如。”

刘封为辛敞斟茶,辛敞受宠若惊接过来,方知刘封礼贤下士,亲和善下之名不假,不知他在军营中如何行事,这私下里待客接物,却让人没有丝毫的拘束和压抑,没来由便放松下来。

思索之间却听刘封言道:“斩杀司马昭,为民除害,先生当为首功,吾自当奏明陛下为先生请功,眼下还有一件大功,非先生不能胜任,不知先生可愿承担?”

辛敞闻言一阵激动,赶忙起身抱拳道:“殿下差遣,属下自当尽心竭力,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嗯!”

刘封微微点头,言道,“如今天下大势已经明朗,魏国兵微将寡,已无反抗之力,唯独夏侯霸、毌丘俭二人麾下还有十余万人马,实为大患。”

辛敞却苦笑道:“但其二人拥立曹霖为主,便与邺城无关,河北之地早已无兵可调,如今内部分裂,实乃自取灭亡之道。”

夏侯霸二人拥立曹霖之事,也是昨晚辛敞到朝歌时才听说,危亡之际文武大将还搞分裂,无异于自断臂膀,如果自己当初决策错误跑去邺城,恐怕也要变成亡国之臣了。

不过此事说来也是巧合,拥立曹霖为主可不是朝夕就能决定的,想必夏侯霸和毌丘俭蓄谋已久,加之司马懿父子名声急转直下,司马昭又在邺城大开杀戒,铲除曹氏党羽,让二人心生惶恐,不得不起兵自立。

但不料他们刚刚另立魏主,司马懿父子便同时被除,曹泰等人虽然重新占领邺城把持皇宫,但青州已经自立,成了定局,夏侯霸二人骑虎难下,只能将错就错了。

如今邺城孤立无援,兵力空虚,北海非但面临汉军威胁,还遭到青州兵马的讨伐,而夏侯霸和毌丘俭虽立曹霖为主,但这个新朝并无公卿文武,只是徒有其表,实在令人啼笑皆非。

刘封言道:“魏昌与羊氏大婚定在中秋之日,彼时羊祜必定会到寿春,其为青州军之军师,吾欲派先生往淮南一趟,说服羊祜再同往北海劝降夏侯霸、毌丘俭二人,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劝降青州兵?”

辛敞吃了一惊,皱眉道:“青州兵马尚有十余万,新朝刚立便亡,岂不被天下人耻笑?

只恐他二人为保颜面,也不肯轻易便降。”

刘封言道:“此事无需担忧,待中秋之后邺城早破,夏侯霸独木难支,那数万将士皆为其麾下亲信,岂能不识时务?”

辛敞听刘封如此一说,不由微微点头,如果曹芳这一脉先被消灭,夏侯霸和毌丘俭也就没有了坚持下去的理由,只剩下青州一地,缺兵少粮,即便汉军不用攻打,假以时日,也会不战自败。

这也算是刘封白送给他的功劳,辛敞相信,没有他这一层关系,凭魏延在淮南麾下的济济人才,前去劝降夏侯霸也不是难事。

想到此处辛敞抱拳道:“既如此,在下明日便赶赴泰山郡。”

??刘封点头道:“先生早做准备,本王在邺城等你好消息。”

“遵命!”

辛敞到此时彻底松了一口气,取司马昭的人头再加上劝降夏侯霸,这可是莫大的功劳,以后不愁在汉朝立足,而且此去泰山正好可找辛宪英商议,问问她意下如何,再做决策不迟。

辛敞走后,刘封又派人将山涛叫来,山涛正负责从各地筹措钱粮,来的时候手中拿着一叠厚厚的卷宗,准备汇报情况。

刘封为他倒上一杯茶,却不问钱粮之事,言道:“陛下秋巡司隶,即将到洛阳,我派你去洛阳见驾上书,请陛下来魏郡军中。”

“将军?”

山涛吃了一惊,“陛下千金贵体,身系九州之重,贸然亲临前线,只恐不妥。”

刘封却笑道:“此时无需巨源担忧,陛下有御驾亲征之意久矣,如今魏国将亡,让陛下亲自体会将士浴血奋战之惨烈、黎民百姓之苦楚,才有益于将来治理天下。”

山涛眉头微蹙,但刘封已经决定,只好答应下来,心中却打起了鼓:刘谌出巡试探刘封,刘封却请他来两军阵前,莫非另有计划?

出门之时心中暗叹,如今汉室中兴初见端倪,可千万不要内乱才好。

第1784章 御驾亲征

羑里城兵变,司马昭被杀的消息传到邺城,曹泰等人松了一口气,但不容他们有任何放松的机会,汉军随后便占领羑里城,更大的危机已然临头。

曹泰自并州脱困之后,急行军赶至邺城,将司马昭一党清剿之后,与众将商议请调夏侯霸和毌丘俭回师勤王,未料圣旨还未发下,就传来二将拥立曹霖为主的消息,顿时惊得满朝文武一片哗然,惶恐不已。

如今内无兵力,外无救援,眼看汉军即将兵临城下,只靠曹泰带来的三千兵马和留守邺城的两千多守军,根本无法阻挡气势如虹的汉军。

冀州的兵力被曹爽和司马懿几次抽调,只能勉强自守,根本无力支援,再加上鲜卑军之事,各郡县对朝堂怨念极深,看汉军即将杀到,甚至故意推诿拖延,连钱粮都不肯及时上缴。

司马昭离开邺城时将可战之兵调的七七八八,禁卫军又被杀散大半,只剩一半衙役和预备兵,谁都看出来此时的邺城对于强盛的汉军来说和不设防没什么区别,只等人马杀到,不到半日便可破城。

连日来城中人心惶惶,文武大臣各思退身之计,除了曹家人急得团团转,根本无人为皇室出谋划策,商议退兵之策。

曹芳依然年幼不能做主,朝堂上意见一分为三,投降者占大多数,但曹泰等曹氏宗族不肯就此放弃,另外还有几人想联合幽州的鲜卑拓跋氏,但意见才出口就被众人骂得狗血淋头。

司马懿将轲比能放入中原,犯下累累血债,前车之鉴就在眼前,这个馊主意被众人一致否决之后,便只剩下了主战派和投降派,以曹泰为首的曹家子弟凑齐一万兵马巡守城池,派人打探汉军动静。

一连及日过去,不见刘封领兵来,曹泰等人心中反倒不安起来,都知道刘封诡计多端,做事出人意料,眼看汉军即将兵临城下,却忽然按兵不动,难免叫人疑惑。

又过数日,忽然探马来报,汉帝刘谌秋巡至河内,前往朝歌欲御驾亲征,魏国文武大吃一惊,难道这刘谌和刘封不打算劝降曹芳,要将邺城夷为平地不成?

此时的朝歌境内秋高气爽,阳光明媚,战场上留下的累累伤痕已被清理大半,尸体焚烧埋葬,草地上偶尔可见紫黑色的血迹,多少人埋骨于此却籍籍无名。

十里外的长亭上,两千多兵马铠甲鲜明,刀枪森森,正排着整齐的队伍静候着,刘封身穿淡紫色长袍,正在长亭上翘首以待。

不多时,远处尘土飞扬,一队人马快速而来,当先开路的大将身躯高大如小山一般,身背双锏,手持蛇矛,一看就是关索,他正到官渡去接驾回来。

来的队形阵容并不庞大,也没有黄罗伞盖,不见车驾仪仗,刘谌也是轻装简从,所以人马来得极快,转眼便到了近前。

刘封见此不由暗自点头,至少从大局上来看,刘谌还是分得清轻重的,来到前阵兵没有大肆张扬,摆出皇帝出巡的气势来。

“大哥!”关索老远便在马上喊叫,“圣驾到了。”

刘封整理衣衫,传令全军下马,带着徐陵等文武走出长亭,立于道旁等候,关索催马先到,让士兵排开两列,刘谌便带着五十名金甲护卫出现在众人面前。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长亭之外,三军尽数跪倒,山呼万岁,声音如浪潮一般远远传了出去,如今汉军大胜,气势如虹,这些士兵大多都是第一次面圣,自豪中带着无比的激动,声音自然格外洪亮。

两年未见,刘谌又长高了一大截,年轻人面容消瘦,显得棱角分明,双目明亮,剑眉入鬓,?双耳有轮,气度与原先大不相同。

第一次来到前阵,刘谌身穿红色箭衣服,明黄色的玉带扎在腰间,显得干净利落,昔日的稚嫩几乎洗涤殆尽,看上去英姿不凡。

“诸位平身!”

刘谌微微颔首,抓住马鞍要下马,护卫赶忙上前搀扶,却被刘谌喝退,按住马背一个轻巧地翻身便稳稳落在地上。

略微整理衣衫,低头的瞬间眼中闪过一丝犹豫,再抬头的时候刘谌

已经眼中满含笑意,快步上前来到刘封面前“皇叔!”

刘封躬身道“臣斗胆请陛下远赴前线,经受风尘之苦,龙体受损,请陛下责罚。”

“皇叔,你这话就不对了!”刘谌眼眸深处光芒闪烁,但还是用原先略带撒娇的口气言道,“朕早就有奔赴阵前之意,这皇叔早就知道的,如今眼看天下将定,皇叔能让朕遂了此愿,朕高兴还来不及呢!”

刘封这才直起身来,看着刘谌清澈的眼眸,笑道“陛下秋巡司隶,心系天下百姓,足见宽仁爱民之心,如今两军阵前不同与朝堂,还要保重龙体才是。”

刘谌点点头,歪头一笑“有皇叔在,朕无忧矣。”

刘封遥指四周开阔之处,慨然道“牧野一战,埋骨过万人,两军将士尸骨未寒,今日能得陛下亲临巡视,他们在九泉之下也该欣慰了。”

刘谌脸上也有凄苦之色,叹道“朕自虎牢关一路走来,兖州边境见到诸多荒凉之所,又在牧野见到血染焦土,方知治理天下何等不易,朕深居庙堂之中,此番出巡,颇有所得。”

慨然一阵之后又看向刘封,认真言道“这正应了皇叔那句话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待九州一统之后,朕定要让天下大治,百姓安乐,叫我大汉子民以国为荣,世世代代兴盛传承。”

刘封欣慰笑道“陛下有此雄心壮志,也不负父皇当年东奔西走延续汉祚,先有光武中兴,今有陛下再振汉室,有前车之鉴,必将永世传承。”

刘谌答应一声,扭头看看四周,见远处一座荒废的高台杂草丛生,布满了岁月侵蚀的痕迹,忽然问道“这是鹿台么?”

刘封摇头道“纣王所为,人神共愤,鹿台当时便已化为灰烬了,这不过是昔日的烽火台罢了。”

“哦!”刘谌微微点头,似乎有些失望。

二人并肩走向长亭,忽然问道“陛下,史记有云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陛下你可知为何以鹿来形容江山?”

第1785章 长亭论道

长亭之中叔侄二人对座,早已准备了凉茶饭食,还有一些瓜果,在这燥热的秋日正合胃口。

刘谌喝茶润润喉,一边思索着刘封的问题,言道“鹿生性温顺,食草而生,常为肉食者所猎,鹿死谁手惟强者得之!正所谓成王败寇,莫非是指江山为强者居之?”

“陛下之言不差!”刘封点头道,“昔日桓灵时期,外戚宦官弄权,横征暴敛,朝堂大乱,才让董卓等贼有可乘之机,致使天下大乱,诸侯并起,逐鹿中原,曹氏独树一帜,篡位立国,实力强悍,几使汉室覆灭。”

刘谌微微蹙眉,显然明白他这句话并非完全对,否则强者为尊的曹氏早已统一天下了,知道刘封必有所指,又低头沉思起来。

片刻之后忽然眼睛一亮,言道“鹿又为仙人之物,性敏而惧人,非德高性和者不能亲近。如此说来,欲得其鹿,需高德仁慈之人方可,江山之主非宽仁明德者不能胜任,这便是皇叔与丞相所说的得民心者得天下!”

“陛下有此见识,实乃汉室之幸也!”刘封深深点头,语重心长言道“执掌江山,还需强大与宽仁兼得方可,否则至强者将鹿猎杀,也不过是死物,必定千疮百孔,而懦仁则必为权臣、外族所欺,鹿虽在手,也迟早必被夺走,刚柔并济方为治国之策。”

刘谌明白刘封这是指点于他,认真点头道“孔子说过天下唯有德者居之,光武中兴,乃是励精图治,轻徭薄赋,才让天下安乐,朕最仰慕光武先祖,当以先辈鉴,不敢有半分懈怠。”

刘封言道“臣有一言,陛下且听人以铜为鉴,可正衣冠以古为鉴,可知兴替以人为鉴,可明得失。陛下若能保此三鉴以防己过,去邪勿疑,任贤勿猜,则天下可治疗矣。”

刘谌认真听着,又想了一阵,抬头言道“皇叔当为朕之一鉴也!”

刘封一怔,旋即大笑起来,刘谌也跟着笑起来,叔侄二人的隔阂似乎在这一笑之间削弱了许多。

自洛阳来到朝歌,刘谌这一路上也思虑重重,自从他决议出巡,下旨不许任何人向刘封报信之后,心中就有些不安,他何尝不知道这一次自作主张试探的危险性?

虽然临行之时他和费祎等人商议了无数种结果和对策,却没想到刘封会请他到阵前相见,这一下子打乱了刘谌和随行文武公卿的部署,一时间在洛阳乱作一团。

最后刘谌决意只身前往朝歌,不顾众人反对将随行之人全都留在了洛阳,只带着随身护卫和近侍魏嵩离开了洛阳。

他知道刘封比能看穿他的心意,而这一次请他到前阵,必然也是刘封的一次试探,一来考验他的胆魄,二来也能消除二人之间的隔阂,如果自己借口不去军中,便说明对刘封起了疑心,叔侄之间的误会会更深。

刘谌深知自己的皇位是刘封所让,如果当初刘封在长安登基,拥护者也有十之七八,但他拥立自己,就正如他先前所说的,并不在意这至尊之位,只想清扫宇内,四海升平。

但刘谌却不止甘愿于后方治理朝堂,更不想处处受到掣肘,这一次试探,是告知刘封他已有了明断自决之力,想看看刘封是否真有放权之意。

牧野长亭一番交谈,让刘谌悬着的心放下许多,至少在眼下看来,刘封还是对他循循善诱,没有因为此次自作主张而有所不满。

旷野之上,人马飞驰而行,秋风佛面,四野景色怡人,刘谌在马背上心如潮涌,忽然有些愧疚起来,这一次自己率性而为,虽说无关大碍,但恐怕也伤了皇叔的心,不知该如何补偿于他。

这也正是费祎等辅国之臣的忧虑,刘封已经位极人臣,名满天下,没有什么升赏再能打动他,而他还在不断立功,没有了诸葛亮和关羽的压制,难免就有功高盖主的疑虑和猜测。

但是他们局限于这个时代的认知,无论如何也理解不了刘封作为后来人的强国之心,在地域和信息闭塞的时代,自然无法体会更高一层的民族荣誉感。

刘封的目标并不只在这九州山河之间,他深知文明的延续和文化的传播才是真正千秋万代的传承,只是一个九五之尊不但不能满足他的野心,反而成了一种束缚。

人马傍晚时分到了朝歌,三军将刘谌迎进城中,刘封先带着刘谌在军营检视一遍,那些士兵没想到皇帝会亲临前线,个个兴奋不已,军心大振。

天子驾临朝歌,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刘封传令三军修整,摆宴犒赏,顺便将那些立功的士兵按照功劳升赏下去,一时间群情激动,连投降的魏兵也觉得荣耀无比,归属之感倍增。

回到府衙之后,刘封命徐陵和沐风将军中主要之事先向刘谌介绍,刘谌虽然不是第一次检阅过兵马,但到两军阵前还是第一次,听到行军布阵、前两运转等等,听得津津有味。

刘封在一旁为几人煮茶品茗,气氛倒也十分融洽,来到朝歌已经近半月时间,刘封没有下令趁胜追击,并不是故意延误战机,等待刘谌固然是一方面,但更重要的还是为了整顿人马。

牧野一战,魏军降兵多达五万,他带来的士兵却仅有两万多,分编消化就需要一定的时间,再者正好可等候各地收割的秋粮运到。

另外刘封还在等王濬水军的消息,要想彻底击垮曹兵的信心,水军的压制尤为重要,一旦水军攻入南皮、河间等地,魏军便再无完整之地,大势已去,除了投降别无选择了。

而且此时按兵不动,邺城朝堂上下的压力会倍增,文武离心,更利于云羽卫的行动,暗中推波助澜,等他们分化之后,将来入城也好从容应对,避免以后再发生变乱。

邺城中的一举一动基本还在刘封的掌控之中,虽说曹泰等人到了邺城之后进行了一遍清洗,但大多都是针对司马党羽,至于城中的细作哨探,现在已经无暇顾及了。

无论是汉军还是魏军,他们都明白,接下来邺城的战事,将会成为两国之战的尾声。

第1786章 最后尊严

大汉中兴四年秋八月,刘谌御驾亲征,五万大军浩浩荡荡开赴邺县,沿漳河布成阵势,连营数里,对邺城形成包围之势。

与此同时,并州兵马两万出壶关遥指邺城以西,大汉水军自东海登陆,进入幽州蓟县、冀州章武,沿途郡县望风而降渤海郡不到半月悉数换上了大汉旗号。

而在幽州的鲜卑拓跋部也蠢蠢欲动,攻入涿郡之后,兵锋直指冀州,在常山郡边境频繁出现鲜卑探马,似有趁虚而入之意。

各处急报雪片一般送到邺城,曹芳已经彻底失去主张,拜曹泰为大将军执掌国政,整日躲在后宫中也不上朝,曹芳一直为傀儡,此时失去了倚仗,愈发惶恐不安。

朝中大臣被司马昭清理一大半,原本都提拔的司马家亲信,曹泰入城之后又是一番打压,加上许多人见势不妙,都辞官躲避家中,如今的邺城朝堂空空如也,三公九卿也凑不齐,将领匮乏,倒与那青州的新朝廷颇有相似之处。

曹泰暂以典满、曹肇为禁卫军,田续、秦秀为守城大将,朝内之事交与卢毓和卫臻处理,这两人是眼下唯一有能力又值得信任的人选了。

卢毓为卢植之子,二位兄长都因战乱而死,后获崔琰推荐为冀州主簿,深得曹操赏识,从曹操到曹芳历经四世,虽然没有司马懿那般的威望和影响力,但算得上曹家的老臣。

卫臻是卫兹之子,算是曹家的亲信,初为黄门侍郎,曾任吏部尚书,曹泰表其为司徒,二人合力掌管内宫,处理各地文书,临时从城中各署衙拔擢大小官员近百名,才勉强稳住邺城的局面。

汉军兵临城下,旌旗蔽日,狼烟滚滚,邺城之上一片肃穆,曹泰亲自登城巡视,望着城外士气高涨的汉军,神色肃穆,当此情形,恐怕以善守出名的老父亲重生,也难以改变战局了。

但即便如此,曹泰还是不甘心就此束手而降,要为曹家争取一些利益,至少阵前交锋一场,不敌再作打算,而且不见刘封派人劝降,主动开城投降,未免惹人耻笑。

曹氏一族自陈留骑兵一来,向来果敢悍勇,从未屈服于人,曹泰不想让曹氏蒙羞,更不愿以后无颜去见泉下先人,甚至他都做好了拼死一战的打算。

正在此时,远处巡视的秦秀走过来,皱眉道:“汉军阵容甚大,非智取不能胜之,将军可有良策?”

曹泰眼神一阵暗淡,他本为武将,不善谋略,如今军中连个军师都没有,面对的又是诡诈奸猾的刘封,汉军人才济济,连司马懿都死于征途之中,想要智取,谈何容易?

正在此时,忽然城外鼓声大作,只见一员红袍武将领兵来到城下,这人白面红发,手持狼牙槊,粗声大喝道:“魏军听了,如今尔等走投无路,降又不降,战也不战,莫非要等死不成?

可有人敢出来切磋一二?”

秦秀见来人十分面生,并非张苞、关索等名将,沉声道:“将军,让末将出城斩了此僚以振士气。”

曹泰正在犹豫,却见听脚下传来一阵响声,已经有人打开城门,一彪人马来至护城河边,正是副将田续。

田续抬头对曹泰大喝道:“将军请放吊桥,汉军欺人太甚,岂能容他在王城叫嚣?”

曹泰知道田续和秦秀都是同样的心思,如果刘封只是派裨将来试探虚实,正好可斩将立威,叫他知道邺城并非不堪一击,如此才好从容谈判。

秦秀见田续抢了先机,暗骂这家伙最会抢功,阵前若胜了汉将,必定引起刘封的重视,投降之后也能受到重用,此人败退之后若是张苞等将前来,可就没有表现的机会了。

心思电转,便对曹泰言道:“将军只管放行,末将这就去为田将军掠阵。”

曹泰哪知道这两人的心思,还为二人的忠心感动,嘱咐他小心行事,千万不可恋战,叫守军放下吊桥,擂鼓助威。

咚咚咚——久违的战鼓声在邺城城头上响起,远山在回荡着声响,仿佛惊醒了沉睡许久的猛兽,自从袁氏被灭之后,这座历经无数主人的城池早已涤荡尽了烽火,数十年之后,战鼓声再次拉开了大战的帷幕。

闷响声中,宽大的吊桥放下了左边的一部分,还未等完全挺稳,田续已经迫不及待打马过河,提枪打量着对面的汉将,喝问道:“来者何人?”

那人仰天大笑道:“哈哈哈,听好了,吾乃大汉急先锋周处是也,听过爷爷的名号么?”

田续见来人如此嚣张,不由大怒,骂道:“红毛贼,找打!”

周处的红发红须与生俱来,让他本来一张好生生的俊脸变得凶神恶煞,为乡邻嫌弃,这也是促使他成为三害的原因之一,除了亲近之人意外,他平素最恨别人笑话他的须发,田续这可是触了他逆鳞。

周处咬牙一阵冷笑,打马上前沉声道:“来来来,你若在我槊下走过三合,我便认你做爷爷。”

田续双目微凛,在鼓声中催马挺枪杀向了周处,他先前败在邓忠手下被人耻笑已久,今日正要一雪前耻,别的汉将如令狐宇之流他打不过,这个红发小子还收拾不了?

周处和田续各怀心事,战马已经靠近,骤然交手,各出全力,丝毫不留余地,都想一招制敌。

只听叮当一声响,两马交错之间,城上的守军只看到田续被一狼牙槊砸倒在地,就像是打沙包一般轻松。

田续落尘埃之中,再看他的长枪,如同被打了七寸的蟒蛇一般剧烈弹跳着,发出震耳的哀鸣之声,好一阵才停下来。

田续连周处的一招都没有招架住,等秦秀从城中领兵出来的时候,周处已经提缰勒马立于桥头,不禁愣住了。

“来将通名!”

周处斜睥着一脸错愕的魏将,脸上欲怒未消。

秦秀回过神来,轻咳一声答道:“某乃骠骑将军秦秀是也!”

周处咧嘴一笑,用手揪着鬓间冲天逆生长的一撮红色鬓发,淡淡道:“秀儿,你来了?”

第1787章 气势如虹

秦秀没有看到周处一槊拍死田续,但仅仅是下城的时间就将田续斩落马下,便知道这红发之人武艺不俗。

他与田续在并州相处数月,知道此人外强中干,只是嘴上逞能,实则武艺平平,不是自己十合对手,但也不至于转眼之间便丧生阵前。

秦秀惊疑不定,竟没有听到周处那一句“秀儿”,还在暗自衡量着周处的实力,他出城是来立威的,可不是来送死的。

“秀儿,你要这三尖刀有何用?”

周处见对方发愣,大喝道,“莫非是用来削苹果的不成?”

秦秀这才听清周处言语轻佻,不由大怒,策马上前“休要欺人太甚!”

战马飞奔过桥,舞刀便斩向了周处,周处圈马退到安全之地,与秦秀战在一处,战鼓声再响,两人杀得有来有回。

秦秀的武艺大多得自曹仁指点,又有夏侯惇传授过一段时间,名师出高徒,虽还不是周处的对手,但也有一战之力。

邺城之下战马奔驰,烟尘滚滚,二人各执兵器厮杀,不断发出金铁交鸣之声,曹泰在城上紧张观战,生怕秦秀再有个闪失。

他与秦秀从头一起长大,关系密切,知道秦秀的本事与自己不相伯仲,看这不知名的红发汉将竟与秦秀旗鼓相当,脸色愈发难看。

如今邺城中能出战的武将除了自己也就秦秀、田续和典满了,田续出城便丧命,秦秀若是连这不知名的武将都打不过,稍后张苞等将前来,根本没有一战之力。

就在他思绪烦乱之时,忽然听到大喝之声,紧接着传来一阵巨响,再向下看时,正见秦秀被狼牙槊震得斜飞出去,三尖刀落入护城河中,溅起一片水花。

噗通一声,秦秀滚落在地上,尘埃之中翻了好几个滚,口吐鲜血,还挣扎着想要爬起来,但终究气力不济,捂着胸口瘫倒在地上。

“快,快救人,弓箭手压制!”

曹泰大惊,急忙命弓箭手乱箭发射,逼退那红发汉将,魏兵一拥而上,抢回秦秀退入城中,曹泰命人升起吊桥,匆忙来到城下接应。

秦秀被人抬进来,胸口被血染红,面如金纸,气若游丝,已?经说不出话来,曹泰叫人马上抬到城中去医治,将典满调来阵前领兵。

“将军,汉军杀到!”

曹泰来不及哀伤,城上守将便大声示警,急忙又到城上。

远处旌旗招展,汉军已经过了漳河往城下而来,那红发汉将就在不远处带着两千兵马静静等候,摆着方阵,根本无惧城中守军杀出来。

号角连鸣,铠甲兵器闪着万点寒光,汉军强大的阵容看得曹泰一阵心惊,自从曹爽中原兵败之后,他已经许久不曾见过如此盛大的军阵了。

面对据守孤城的魏军,汉兵士气高涨,志在必得,拿下邺城,也就意味着曹魏灭亡,能亲眼见证这一刻,厮杀数年的将士哪个能不激动?

更何况,此时的汉军阵中,汉帝刘谌和麒麟王刘封亲自坐镇,再加上张苞、关索等名将,换做任何一个人在汉军阵中,这一刻也自信满满。

不多时汉军便逼近一里之外,中间一队骑兵清一色深褐色盔甲带着护额,连坐骑身上都罩着一层轻甲,正是汉军十二特种兵之一的突陈兵,其军容气势比之虎豹骑不遑多让。

阵前五员大将依次排开,居中一人十分年轻,身材略显单薄,金盔鱼鳞甲却不带兵器,定然就是御驾亲征的刘谌。

左边刘封一身紫色盔甲,右边张苞的装备与身后的骑兵相似,张苞身旁还有一员白袍小将,兵器与他一模一样,曹泰也知道这家伙就是魏国旧将扬州刺史文钦之子文鸯,如今已成为一员虎将。

刘封身侧的二将关索和寇威也同样气势不凡,光是手中那青龙刀和丈八蛇矛,就让人心中生寒。

除了这五人之外,两侧还有数员大将领兵拱卫,各自打着旗号,赵、朱、李、马…迎风招展,有几人连曹泰都认不出来。

这一套阵容排列在邺城之下,让连吃败仗的守军倍感压抑,对方兵多将广,随便拉出来一个都战不过,更不要说这么多文武齐聚。

两相对比,如今的魏军便显得寒酸势微,如同城外那飘零的草叶,枯黄蜷曲,在秋风中瑟瑟发抖,即将枯萎凋零。

城头的鼓声不知何时停了下来,曹泰手扶城垛,冷眼看着敌军,心中一声长叹,他何尝不知道如今大势已去,但就此屈膝投降,又觉心中不甘。

“来人!”

看了一阵之后,曹泰一咬牙,转身大喝道,“备马!”

“大将军!”

守将吃了一惊,劝道,“汉军势大,此时万万不可再出城厮杀了。”

“不必尔等去战!”

曹泰缓缓摇头,沉声道,“即刻向刘封下战书,吾要与刘封一战。”

“大将军?”

守将一愣,不明白曹泰的意图。

“尔等听好了!”

曹泰环视众人,大声道,“吾此去与刘封交手,一战定输赢,若能胜,则让诸位自行离去,不必受降敌之辱,若败……”曹泰深吸一口气“若是败了,诸位也不必再做反抗,开城投降,汉军向来不杀俘虏,尔等去留自定吧!”

守将跪倒劝道“大将军,既然无论胜败都难逃开城,何必再去冒险?

以将军之能,主动开城,也能封候拜将,若是惹恼刘封,岂不……”“某曹家子弟,岂能不战而降?”

曹泰冷哼一声,转身向城下走去,大声道,“若刘封不肯应战,吾誓与邺城共存亡!”

这城上的守军都是曹魏亲信,甚至一半是曹仁部下的后代,见到曹泰如此气度,不禁为其激励,纷纷举起兵器高呼道“吾等誓死追随大将军。”

战鼓不响,但城上守军的呼喊声却远远传了出去,让城下的汉军一阵惊异,两军兵力悬殊,魏兵竟还想负隅顽抗?

秋风乍起,空旷的战场之上卷起几个旋风,邺城城门再次打开,一骑马飞奔而出,这人身背杏黄旗,直奔汉军阵前而来。

第1788章 意料之外

接到曹泰的战书,张苞等人一脸的幸灾乐祸,这曹泰还煞有介事地以魏大将军的身份来战刘封,要一战定乾坤。

关索微哼一声:“曹泰这小子,还指明要大将军的身份,故意将我们排开,这是在找死。”

张苞笑道:“哈哈哈,曹泰肯定以为大哥许多年不领兵,武功落下了,想侥幸得胜。”文鸯几人也在一旁纷纷点头,曹泰的这个战书可谓用尽心机,他故意指明约战刘封,输了还是一样投降,但要是侥幸赢了,甚至能杀了刘封,汉军必定大乱,就能为魏军

赢来一线转机。

刘谌言道:“皇叔,如今吾军胜券在握,不必冒险。”刘封却笑道:“曹泰能有如此骨气,在曹氏后辈中也算是佼佼者了,既然他下来战书,又怎能叫他失望?传出去岂不叫天下人笑我大汉倚强凌弱?我们向来都是以德服人,

以理服人!”

刘谌蹙眉道:“可皇叔贵为三军统帅,岂能轻易出战?万一……”

“陛下放心吧,没有万一!”张苞在一旁摆摆手,“如果大哥打不过曹泰,我们这里就没有人能收拾得了此人了。”

“舅父此言何意?”刘谌吃了一惊,重新打量着刘封,疑惑道,“难道皇叔的武艺,比诸位将军还高么?”

“唉,变态,变态!”

张苞一个劲地摇头,听得其他将领暗自咋舌,这身份不一样果然说话就是与众不同。

在两军阵前,也就只有他敢这么说话了,连关索在刘谌面前都收敛了许多。

但张苞不一样,他不但是刘封最亲近的兄弟,大汉的骠骑大将军,更是当今国舅,在刘谌心中的地位与刘封不相上下。

在刘谌疑惑的眼神中,刘封抱拳出列,墨麒麟感受到主人的战意,昂首嘶鸣,万众瞩目之下迈开四蹄冲到了战场之上。

曹泰也单人独骑出城,身披黄金锁子甲,全副武装,跨过吊桥之后,一千魏兵守住城门,静静看着曹泰向刘封靠近。

秋风正紧,战鼓停息,旌旗猎猎作响,两国的大将军在阵前会面,一个志在必得,一个慷慨赴战。

曹泰凝视着刘封,麒麟护额后面只看到一双漆黑明亮的眼睛,抱拳道:“想不到麒麟王果真来了。”

刘封叹道:“曹氏之后,若都能与将军一般,你我便难会面!”曹泰明白刘封的意思,也随之叹了口气,正是因为曹家后辈人才凋零,才让司马懿有机可乘,更将大好江山拱手让出,内政遭人排挤,外战处处受挫,就连他这个大将军

,也是临危受命,上任不到一个月,真是青黄不接。

曹泰看着刘封,双目微凛:“今日一战,吾不会留力。”

刘封将麒麟枪横在胸前:“若将军所言是真,吾情愿一战。”

曹泰提刀向后退开,向后大喝道:“吾若败,无论生死,都不许尔等报仇,只管开城投降!”

“大将军……”身后魏兵齐声悲呼,跪倒在地。

曹泰横刀高叫道:“擂鼓!”

秋风瑟瑟,战鼓震天,号角连营,谁又能想到,汉魏最后一战,即将在单打独斗中结束。

曹泰拍马冲向了刘封,身后高大矗立的邺城仿佛是他背负的重任,但他义无反顾,决然冲了过去。

在他面前,是威震天下的麒麟王,是千军万马。

咣——

大刀劈斩过去,带着一片寒光,却在半空中戛然而止,曹泰双臂震得发麻,身躯在马背上摇晃着,面露震惊之色。

只见刘封单手抬枪,人马纹丝不动,就这么轻飘飘地架住了他这连人带马用尽全力的一刀。

不仅曹泰大惊,他身后的魏军同样发出惊呼之声,如果不是曹泰决然拼死一战,他们定要以为这是在做戏。

且不说曹泰本身力气如何,光是这战马飞奔过去的冲击力也是极大的,但刘封却单手抬枪就架住了这一刀,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怔然之间,两马已经交错而过,曹泰圈马绕着刘封转了半圈,见他渊渟岳峙,纹丝不动,一颗心沉到了谷底。原本他故意激刘封出战,就是冒着身死的危险想把刘封给除掉,哪怕因此惹来汉军的疯狂报复也在所不惜,只要能杀掉刘封,汉军必定大乱,就能给夏侯霸和毌丘俭争取

崛起的机会。

即便他们在青州成立新朝,但那也是曹氏一脉,还是大魏的旗号,只要有万一的机会能够恢复曹魏江山,付出任何代价曹泰都在所不惜。

即便万一失败了,与刘封杀个七七八八,他也能留下个忠君保国的美名,汉军向来不杀俘虏,他这一番作为反而会受到赞赏,便没人再说他降将的身份。

但曹泰没有想到的是,刘封不但来了,而且强得超乎他的想象,这一下非但将他的预谋完全打乱,更将魏军的信心彻底粉碎。

此时曹泰也明白了刘封的意图,这是将计就计,将他在两军阵前击败,非但取邺城不费吹灰之力,其他各郡县闻讯定会望风而降。

这一战,反而叫汉军一劳永逸。

都说刘封做事滴水不漏,谋定而后动,今日亲身体会,才知道此人的可怕,身怀绝技竟然深藏不露,原本还想轰轰烈烈大闹一场,结果反被对方耍弄。

惊怒之下的绝望,让曹泰的面容扭曲起来,嘶吼着冲向刘封,围着他疯狂劈砍,恨不得一刀将其劈开两半,但奈何心有而余力不足,始终无法冲破刘封的防线。

曹泰近乎癫狂地抢攻,招式越来越乱,面目狰狞,就在此时,一直横枪遮挡的刘封猛然变换招式,麒麟枪剧烈扭动起来,化作点点寒光。

烈日之下,枪花迷乱,像是冒起的金星满眼漂浮,曹泰才愕然分神,就觉得胸口猛然一震,一股剧痛传来,低头一看,枪尖已经震碎了护心镜,刺入胸口之中。

鲜血从铠甲中冒出来,曹泰眼前一阵发黑,抬头看向刘封,眼中尽是不解之色。

刘封稳稳地把着麒麟枪,眼眸明澈透亮,淡然一笑:“将军要想留名,岂能不付出一点代价?本王只好成人之美。”

“唔——”曹泰喉头发甜,忍不住吐出一口鲜血,眼中闪过一丝懊悔和无奈,身躯栽落马下。

第1789章 大局已定

曹泰先前疯狂抢功,逼得刘封节节败退,魏军本还以胜利有望,未料转眼之间就被刘封一枪刺于马下,顿时全军震惊。

咚咚咚——汉军阵中鼓声大作,人马往城下掩杀过来,魏军见状,在城外的守军先放下兵器跪倒在地,不敢再做反抗。

曹泰战死,魏军再无战心,加之曹泰先前就有交代,这些士兵又被刘封和汉军的士气所慑,顺势便放弃抵抗。

张苞一马当先,率领突陈兵冲过护城河直入城中,此时典满才领禁军赶来,看到汉兵入城,就知大势已去,犹豫片刻还是放弃了抵抗。

“哈哈,典将军不必如此!”

张苞见典韦下马跪地,也赶忙翻身下马,上前将典满扶起来,他们先前几次交手,惺惺相惜,此时不做无谓反抗,让士兵免于流血拼杀,张苞对他好感倍增。

典满起身,惭愧叹道:“请诸位将军稍等,我去宫中请陛下准备玉玺绶带,与众文武前来请降。”

“将军速去,稍后我大哥与陛下进城,就在宫外迎接吧!”

张苞知道典满这是想保住曹家的最后一点颜面,如果被汉军强行杀进皇宫之内,那结局可就不同了,连宗庙祖祠都可能会被趁机破坏。

典满领兵而去,张苞分兵接管城防,将投降的魏兵先收押到军营中,此时关索、张翼等将也带兵进城,到其余各门驻兵。

邺城之内一片慌乱,但汉军进城之后并不骚扰百姓,家家紧闭门户,在门缝窗口中偷看,街道上尽是奔走的士兵,不见厮杀,暂时放下心来。

城头换上大汉旗帜,在秋阳下迎风招展,彰示着邺城又回归到大汉版图,也意味着魏国彻底灭亡。

皇宫门外,曹芳在典满和曹肇的陪同下战战兢兢跪在白玉石铺就的车道上,这里曾是最庄严的地方,普通官员都不能靠近,如今却成了曹家子弟的投降之所。

刘谌首次破城便遇到受降之事,满脸喜悦,在众将簇拥之下来到宫门前,看到与自己年纪相仿的曹芳带领文武跪着,心中感慨不已,同样的年龄和身份,结局却是如此不同。

不禁想起自己从成都到长安的经历,看了一眼身旁的刘封,忽然有些愧疚起来,自己还是太过任性了一些,竟用如此方式试探皇叔,反而让两人生出隔阂来,这几年若是没有刘封统筹全局,会不会有一天跪在地上的就是自己?

其实若是自己执意想领兵,与皇叔商议,他也未尝不会同意,诸多选择,自己却选了最危险的一条,若是换了别人,此时恐怕都无法收场了。

“陛下,魏帝请降,请受降吧!”

就在刘谌暗自心惊的时候,魏嵩已经带人上前将曹芳的印玺等物收了过来。

“哦,诸位请起!”

刘谌回过神来,抬手示意曹芳及一众魏臣起身,命山涛和张翼安置这些官员,朱异清点皇宫之内的财物,作为魏国后期的都城,这里的人员、钱粮、物品安置都需要一段时间。

邺城府衙内,刘谌亲自接待了云羽卫都统柳纯和南秦,河北之战,云羽卫的情报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迫使司马昭提前动手,逼反夏侯霸和毌丘俭,这其中都有云羽卫推波助澜的作用。

军中之事还是刘封来安排,命寇威巡逻全城,赵广、霍戈张榜安民,其余将领到军营中安排军士休整,筛编魏国投降的兵卒。

攻下邺城,刘封的心头也没来由轻松起来,终于完成了一件大事,虽说青州还有魏军,但已经构不成什么威胁,乱世早已结束,加上人心所向,他们没有反败为胜的机会了。

无论夏侯霸他们拥立何人,在这个时间段其实难以得到百姓的认可,夏侯霸和毌丘俭也只是为了对抗司马懿父子,未料弄巧成拙,骑虎难下,这个结局想必也是他们没有想到的。

随着人马稳定下来之后,邺城当晚便恢复了热闹,竟奔走相告,互相庆贺,甚至还为汉军送来许多粮油作为慰劳。

对于冀州百姓来说,他们早已对魏军失望至极,先是曹爽执政,台中三狗就闹得朝野上下乌烟瘴气,好不容易等到司马懿众望所归掌权,却引鲜卑军进入中原,不但放弃幽州,不顾百姓死活,还酿成屠戮兖州的惨剧,百姓对魏国上下已经失望透顶,引颈以盼汉军前来拯救他们于水火之中。

汉军来得早一日,百姓们便早一日放下心来,新朝便便意味着新政,种种政令都需要改变适应,百姓们要想安乐,就要早些稳定下来,这才是长久之计。

邺城失守、曹芳率众投降的消息很快传遍冀州,第二日冀州刺史吕昭便从清河郡亲自赶来请降,其余各地郡县也都纷纷派人送来降书。

军政交接,需要处理的事务极多,只是徐陵、沐风和山涛几人已经不够用,刘封请刘谌将卢毓、卫臻等魏国官员封官录用,这些都是忠良之后,值得信赖。

随着各地文书送到,冀州基本已经平定,唯独让刘封没想到的是,镇守平原的钟会却选择加入了夏侯霸之列,他原本欲夏侯霸不和独自去了平原,如今不肯来降反去新朝,看来此人贼心不死,还想兴风作浪。

从历史上的表现来看,钟会才华横溢,年少自负,弱冠入仕,历任要职,时人比之为张良,但一直未曾有表现的机会,定然心中不安,此人见利忘义,好为事端,可不能让许多人为他白白送命。

思索良久之后,刘封先找来其兄长钟毓,命他亲自写信劝钟会认清时事,或来投降,或劝降夏侯霸等,自有封赏,若是执迷不悟,后果自负。

另外刘封马上叫南秦联络青州的云羽卫,暗中观察钟会的行踪,若是此人挑动夏侯霸用武反抗,便用离间计先除掉钟会,夏侯霸早对钟会有不满之意,如今他兄长及家人都在邺城投降,伪造几份家书并非难事。

正和南秦商议青州之事的时候,沐风快步走进来,拿着一份文书:“殿下,常山出事了!”

刘封眉头一皱:“鲜卑军?”

“正是!”

沐风苦笑道,“这是常山郡守王雄的降书和求救书!”

第1790章 冰释前嫌

刘封将书信扔在桌子上,冷哼道“这鲜卑拓跋部真以为他们得了幽州,便可与我有一战之力么?”

沐风摇头叹道“可怜那郡守王雄,从幽州刺史降为常山郡守,才要抗敌,又遭灭国之事,此番求援,想必也是百般无奈吧!”

刘封双目微凛“看来这王雄到还有几分血气,若是换了其他人,听闻邺城失陷,曹芳投降,恐怕也早逃走了,他还在留守阻挡胡人,倒也有爱民之心。”

沐风也点头道“此人深知大义,不为两国之战而致国土丧失,保护常山及冀州不失,方为大英雄也!”

“不错,此等忠良之辈,比之那钟会之流,不知高处许多,怎能不救?”

刘封知道王雄就是派遣韩龙刺杀轲比能的人,如今没有了韩龙,也没有轲比能这个大敌,但他还是遇到了鲜卑军,在承受灭国的压力之下,还能孤军镇守常山,成了魏国最后真正的勇士。

沐风皱眉道“救兵如救火,宜早不宜迟,然则如今邺城新得,冀州未稳定,阻挡鲜卑军,非智勇双全之人不可胜任,该派何人前去?”

“我亲自去!”刘封缓缓站起身来,沉声道,“只除掉轲比能还不算根除大患,这拓跋鲜卑才是鲜卑军的精锐所在,其军中豪杰并出,人才极多,不可小觑。”

沐风吃了一惊“殿下若亲自去幽州,这冀州……没有大将军威慑,只怕会有人趁机生乱。”

刘封笑道“若是往常,我倒有此忧虑,如今却不同,有陛下亲自坐镇邺城,还愁冀州人心不稳?走,快随我去见驾!”

沐风欲言又止,只好跟着刘封去找见刘谌,虽说刘谌是天子,但在沐风看来,刘谌的威望还远不及刘封,如果刘封远走幽州,青州还有十几万魏兵,冀州那些不安分的人只恐又要暗中捣乱了。

刘谌这两日在邺城也忙得不可开交,虽然他不用参与做事,但诸多决策还是落到他身上,才知道在前军的烦乱,刘封这许多年来将所有的路都铺好,何其不易。

正和徐陵几人商议那些魏国君臣的官爵之事,听刘封和沐风来见,赶忙召进来,拉着刘封就要参与商议。

刘封现在哪里顾得上这些小事,拦住了刘谌言道“陛下,鲜卑军侵占幽州,失土尚未全取,今又伺机攻入冀州,常山告急,派人来求援,救兵如救火,臣欲亲自去一趟幽州。”

“啊?”刘谌吃了一惊,“皇叔亲自去幽州?那这冀州……”

刘封笑道“如今有陛下在冀州,又有诸位文武辅佐,稳定冀州料想不难。”

刘谌哪想到才上前线就要独自做事,顿时有些手足无措,犹豫道“可……青州还有十余万魏兵不曾扫平,正该趁胜进兵,若皇叔不在,只恐有损士气。”

“陛下此言差矣!”刘封言道,“御驾亲征,三军士气鼎盛,臣让继业、安国和子琼几人都留在冀州,有他们几位辅佐陛下,定能大获成功,更何况徐州还有姜维和陆抗,此二人皆为大将之材,青州兵不足为虑。”

刘谌皱皱眉,还是有些不自信,毕竟朝堂之上,诸事他还要与费祎、董允等商议决策,这才来军中,本想跟着刘封混混经验,未料才拿下邺城就要分开,顿时觉得心中没有了底气,此时才觉得刘封不可或缺,自己心中对刘封的那一点抵触是何等幼稚和危险。

徐陵在一旁思索片刻,点头道“今中原已定,冀州也各郡来降,青州兵马不过无根漂萍,若大军齐出,破之如秋风扫叶,旦夕之间可叫其土崩瓦解,只是为了不想多造成伤亡才与之周旋至今,只愿夏侯霸他们能够认清形势,早日归顺。

倒是那幽州鲜卑实为大患,胡人未经教化,向来残暴,占我疆土,残害百姓,幽州百姓流离失所,苦盼救兵,不得不早除,进冀州未稳,夏侯霸虎视眈眈,不可调大军剿贼,唯有遣大将领精兵破之,非大将军不能胜任。”

刘谌倒也不是不懂这个道理,听刘封将张苞几人都留下,心中也稍稍安定,点头道“如此又要劳皇叔远征了。”

刘封笑道“臣这一生,只愿山河无恙,百姓安乐,扬我大汉之威,叫外族不敢觊觎,此为国家之事,谈何辛劳?”

刘谌拉住刘封的手臂,忽然叹了口气,正色道“皇叔此去,但愿早奏凯歌!这九州山河都有皇叔足迹,朕自当铭记在心,若有轻佻之处,还望皇叔莫怪。”

刘封心中一动,轻拍刘谌的手臂,柔声安慰道“臣自幼蒙父皇器重收为义子,便是天大的恩德,后又受二叔和丞相续命之恩,此等恩情虽粉身碎骨难以回报,若能还我河山,振兴汉室,九泉之下也好向他们交代,今陛下长成,有雄心大志,臣等欣喜万分,何来责怪之意?”

徐陵等人在一旁也都听得眉开眼笑,没想到叔侄二人的隔阂这么快就解开了,原先他们还担心从此二人之间的嫌隙越来越大,对汉室不利,现在看来,刘谌还真是一位明主,汉室中兴有望了。

刘谌的眼神变得愈发清澈,回头对徐陵等人笑道“匡扶汉室,都有诸位功劳,待冀州平定,吾等就在邺城等候皇叔凯旋归来,一同再回长安庆功。”

徐陵等人跪倒在地“臣等遵命,愿汉室早日振兴,传承千秋万代。”

“诸位快快请起!”刘谌亲自扶着徐陵和山涛起身,又向刘封言道,“皇叔,不如我们打个赌朕与诸位将军收复青州,以攻心为上,皇叔去平定幽州,以剿灭为主,看谁能先完成任务。”

“好,一言为定!”刘封点点头,转眼看到桌上的一壶酒,笑道,“输了要喝这三壶酒!”

“好!”刘谌拍手大笑,他知道刘封向来很少饮酒,多都是喝茶,大家从未见过他醉过,这三壶酒下去,定叫他醉态迷离。

“唉呀,坏了!”就在此时,忽然徐陵拍着手一声大叫。

连刘封被他吓了一跳,忙问道“何事?”

徐陵忽然嘴角泛起一抹诡笑“刚才打赌,倒叫臣想起一事,臣先前和姜伯约也有个赌约,嘿嘿!”

第1791章 鲜卑之患

常山告急,刘封连当夜铜雀台的庆功宴都来不及参加,连夜整备,挑选两万精锐赶奔常山。汉魏交战经达数年之久,即便是富庶的冀州也基本被消耗一空,征讨幽州又要耗费许多钱粮,不适合调集大军,只能以精兵为主,刘封只带了寇威一员大将,周处和文鸯

随军。张苞、关索等大将都留在冀州,一来是刘谌初次带兵经验不足,需要张苞等人辅佐,二来也是冀州需要留大军震慑,夏侯霸和毌丘俭还有近二十万兵马,没有张苞等人的

威慑,非但劝降不成,还可能让他趁虚而入。此时王濬率领的十万水军已经进入南皮,刘封传令王濬在渔阳驻兵,先防鲜卑军南下,这里正好是渤海湾,便于水军休整训练,等青州平定之后,再两路征讨辽东,司马

懿留下的这个窟窿还是要早些补上。将冀州之事大概安排好之后,刘封带领三百轻骑先与周处、文鸯赶奔常山,寇威领大军随后增援,常山还有五六千守军,鲜卑军不擅攻城,暂时还能抵挡一阵,现在他们

最需要的是鼓舞士气。

秋高气爽,田野间麦浪翻滚,遍地丰收景象,虽说魏国灭亡,但百姓都知道汉军不会扰民,换了朝廷对他们来说不过是政令有所变化罢了,收割粮食却是刻不容缓。

冀州与兖州的分布有些类似,虽为九州之一,但这些地方历史悠久,良田极多,多为王侯的封地,境内大大小小的封国不计其数,常山郡也是如此。

常山郡原本为赵国领地,秦败赵后,设恒山郡,西汉时,之后为了避汉文帝刘恒讳而改称常山郡。武帝时期,分郡治真定计周边数县为真定国,光武帝时期又将真定国并入常山郡,郡改称常山国,临近还有中山国、赵国等,辖境在郡国之间交替,魏时的常山郡统县减

少到十三县,治所仍在元氏县。冀州境内自战国时期便是诸侯纷争之地,地势开阔平坦,道路通畅,从邺城到元氏两百里地,快马半日便到,守城的士兵虽然换了旗号,但铠甲兵器还是魏军所留,见到

数百汉军到来,不由分说便开城迎接。

王雄并不在元氏,留郡丞及一些衙役守城,亲自带兵到真定去防守边境了,刘封也未向城中人表明身份,只说大军随后就到,短暂歇息一阵之后赶奔真定。刘封这一路从魏郡、赵国、常山郡境内经过,沿途百姓官员都听到消息,知道汉军如此果断紧急救援常山,纷纷赞叹,这可比引狼入室的魏军强多了,个个都安下心来,

安分守己等着汉军来接收地盘。

常山郡的官吏也以为刘封等人不过是先锋报信的探马之流,送了些干粮让刘封等人北上,后来那郡丞得知自己接待的竟是大汉麒麟王,惊得当场昏了过去。

刘封赶到真定的时候,正好傍晚时分,这里的士兵明显比元氏的精锐许多,铠甲刀枪十分整齐,在城外扎下营寨,正有无数探马进城奔驰,军营布置十分有度。刘封在山上观察一阵,暗自点头,这王雄虽为文官,但在军事方面看来还颇有章法,王雄在昨日的急报中已经说明,鲜卑军趁着魏国无力北顾,发兵奇袭中山国,从代郡

、涿郡两地出兵,已经占领广昌等地,中山国北部数日之间被其占领,正威胁常山郡。

真定正是常山郡与中山国的交界之处,王雄在这里依山下寨设下防线,等候援兵到来,不多时,前去报信的士兵转回,还有两名武将来迎接刘封进城。

看到只来了三百汉军,王雄的眉头并未舒展,只问大军何时能到,刘封与他边说着情况进入府衙之中,屏退左右之后,才表明自己的身份。

王雄大吃一惊,跪倒在地:“未料麒麟王竟亲来前阵,卑职有失远迎,还望赎罪。”

刘封将王雄扶起,拱手赞道:“明公不弃这一郡百姓,不以内乱国破而走,令封敬佩,公当受我一拜才是。”

王雄诚惶诚恐,躬身道:“大将军万万不可如此,折煞卑职了,既然将军亲临常山,中山国贼患便无忧矣,平复幽州指日可待。”

刘封点头道:“某此番亲自前来,正欲恢复幽州失地,将鲜卑军彻底铲除,永绝后患。”

王雄看了看刘封,顿了一下还是叹道:“非是卑职故意犯上,但将军此言恐怕为时过早。”

刘封眉头微蹙:“如今鲜卑头领轲比能已被困死中原,鲜卑主力彻底败亡,再剿灭幽州这拓跋鲜卑部,还不能永除后患么?”

王雄微微摇头,叹道:“大将军就在中原,对于塞外之事或许知之不详,这幽州鲜卑拓跋部并非真正的拓跋部落,他们同出一脉,却叫‘秃发’部!”

“哦?还有这分别么?”这倒出乎刘封的意料。不由想起了那个为患河西的秃发树机能,看来幽州的这股鲜卑军就是历史上的河西鲜卑军,河西这十几年有郭淮这样的名将镇守,外族根本没有入侵的机会,继续在关外

游牧,向东辗转来到了幽州。

王雄点头道:“自匈奴衰亡之后,鲜卑各部崛起,轲比能为乞伏部首领崛起于东部的鲜卑山,虽号称横扫漠北,但西部的拓跋部并未真正归属其麾下。”

刘封问道:“不知这西部鲜卑军如今实力如何?”

对于鲜卑内部的关系刘封还真是不太了解,王雄身为幽州刺史,与之交往频繁,自然了如指掌。王雄言道:“西部鲜卑如今分裂为两部,如今幽州拓跋部的首领秃发寿阗,乃是拓跋匹孤之子,此人乃是拓跋力微庶兄,因其父禅位与兄弟力微不得立,故而分部西走,独

立成部,占领五原郡等匈奴故地。”刘封微微点头,如此看来,这股活动在河套平原地区的鲜卑军就是秃发树机能的先祖,西晋时期八王之乱,西凉河西一带兵力不足,被他们趁虚而入占领,成为凉州鲜卑

军。

王雄又道:“匹孤死后,其子秃发寿阗继位,据说那寿阗在孕之时,其母胡掖氏因寝而产于被中,故改为‘秃发’部,以示与拓跋部分别。”刘封此时也听出了端倪:“如此说来,鲜卑军真正的大患,是那漠北的拓跋部首领,拓跋力微?”

第1792章 漠北势力

说起拓跋力微,王雄又是一声轻叹“此人为一带雄主,其才智心机不下于轲比能之下!当年拓跋部分裂之后,拓跋力微投靠没鹿回部大人窦宾,迎娶窦宾之女,得其资助,居住于长川,治理有方,周边部落纷纷归附。

窦宾去世后,吞没没鹿回部,迁都盛乐,所统的四大部,控弦上马二十万,此人在漠北实力不逊于轲比能。”

刘封听罢一阵蹙眉,原本以为消灭轲比能,再收拾了幽州的鲜卑军之后,让哈彦骨他们重回大漠,归顺大汉之后便可解决漠北胡人外患,永保北方安定。

现在看来是自己想的太简单了,这鲜卑军大大小小各部落加起来竟不下百万,轲比能这一支联盟最多占其势力的三分之一。

不由冷笑道“如此说来,轲比能也极有可能是争斗不过那拓跋力微,才有入主中原之意。”

“这是其中之一!”王雄点头道“除此之外,轲比能所部靠近并州、幽州,先前诸侯纷争,许多汉人逃到塞外,轲比能幼时也曾到过中原,甚至中原富庶,一心有入侵之意,在他看来,拓跋力微目光浅显,不过是井底之蛙,对其称霸漠北甚为不屑。”

“哼,想要鸠占鹊巢,也要有那实力和底蕴方可!”刘封闻言不由一阵冷笑,“轲比能眼高手低,其不知这华夏之地,不是他外族胡人所能染指的。”

王雄深以为然,正色道“大将军此言有理,卑职之所以留守常山,召集郡内勇杰之士同来抗贼,非为魏国也,乃是保我华夏子民不被胡虏所欺,哪怕粉身碎骨在所不惜!”

刘封言道“大人如此慷慨之言,若是那司马懿父子听到,定会羞愧再死一遍,常山和冀州百姓,自会记得大人一番苦心。”

说话之间,士兵们已经准备好酒食,也算是为刘封一行接风,毕竟他们是降兵,如今汉军来接管常山,准备酒席双方互通声气。

众人移步客房,军中的大小官员早已在这里等候,当王雄介绍刘封身份的时候,众人也都大吃一惊,没想到麒麟王带着三百士兵只身就来到前线,纷纷跪倒在地。

众人震惊的同时也佩服他的胆略,看来刘封威震天下并非浪得虚名,光是这杀伐果断的决策就让其他人望尘莫及。

和王雄一样,这些人原本以为三百援兵可有可无,但听到是刘封之后,不由信心大增,仿佛他一人就能抵得上千军万马,个个神色变得轻松了许多,酒宴也欢畅起来。

刘封示意众人不必拘谨,军情紧急,大家就在酒席上将军情和中山鲜卑军的情况先说一遍,明日才好用兵。

王雄扫视众人,先介绍道“今军**有八千可战之兵,据探马来报,中山鲜卑军是从代郡而来,约有两万余,其人马进入恒山之后,往曲阳而进,近两日见许多鲜卑探马出没。”

刘封蹙眉道“鲜卑军原来,必无多少粮草,就算不能对付其精锐,这些先锋部曲何不击之?一来可震慑贼军,二来也好鼓舞士气,安定军心。”

“唉,大将军有所不知!”王雄摇头苦笑道,“卑职虽聚集八千人马前来抗抗贼,但奈何无有大将统兵,那胡人悍勇善战,骑术精湛,普通兵卒若去围剿,反遭其害,故而只能据险而守。”

刘封微微点头,看来王雄是苦于手下无将可用,用兵打仗,没有将领的确只是一盘散沙,此时便愈发显出大将、名将的重要性。

想起外面军营的布置,刘封笑道“吾来之时,看此处营寨安札得当,深得兵法之妙,大人无将可调,却安置得法,实为不易。”

王雄微微摇头,笑道“说来惭愧,此营寨非卑职所立,乃是张功曹分兵安置,卑职来真定,所幸诸事有张功曹相助,否则只恐早被鲜卑军攻入真定了。”

“哦?”刘封倒有些意外,扭头看向了王雄身旁的一位年轻人,此人面目清瘦,剑眉细目,正是王雄刚介绍过的功曹张华。

张华见刘封看过来,忙起身抱拳道“卑职略懂一些兵法,但比起大将军只能,如萤火比于皓月,见笑了。”

刘封摇头笑道“正所谓后生可畏,吾观那军营布置首尾相合,各有呼应,又得地利之妙,非名将不能安置,不知张功曹师从何人?”

燕赵多慷慨之士,冀州原本就是卧虎藏龙之地,名士辈出,当年战乱,不知多少人名震天下,也有不少人退隐山林,刘封看过营寨之后,本以为是王雄懂得军阵,没想到却是年纪轻轻的张华,猜测他肯定有些来历。

张华似乎还有些拘谨,腼腆一笑正要谦虚几句,王雄抬手打断了他“茂先就不必谦虚了。不瞒大将军,此人乃留侯十六世孙,家学非同一般呐!”

“啊?原来是留侯之后,失敬失敬。”

刘封也吃了一惊,想不到在这里见到张良的后辈,看这张华锋芒初露,倒有些治军之法,如果真能学到张良传世的一些韬略,只要四五成,也足以让人羡慕了。

“惭愧惭愧!”张华赧然一笑,抱拳道,“只可惜家父早逝,卑职家境贫寒,尚未能报国,便失了家园,流离至此,承蒙王郡守不弃,才有安身之所。”

王雄言道“茂先不必如此,今大将军亲来幽州,剿灭胡贼不远矣,不日便可返乡。”

刘封见张华是个可造之材,心中高兴,这次急忙来援,人手不够,张华倒是可以作为随军参赞,不过年轻人不能提携太快,免得把持不住,先带在身边观察留用。

正和众将商议之间,忽然一名士兵急匆匆跑进来,跪地禀告“报郡守大人,鲜卑三千骑兵进入行唐,正往灵寿而来。”

王雄脸色微变,旋即冷静下来,挥退来人,向刘封言道“大将军,鲜卑军已攻入常山境内,当守还是当战?”

“当然要战!”刘封站起身来,举杯环视众人,大声道,“胡贼入侵吾地,耀武扬威,岂容他放肆?诸位传令下去,吾明日亲自迎敌!”

“遵命!”众人此时信心大增,一起起身大声应诺,有刘封亲自领兵,三千鲜卑军根本不足为虑。

第1793章 常山动荡

刘封亲自到前阵的消息在真定军营传开,全军果然振奋无比,一扫先前颓败之气,各自整备兵甲,准备来日杀敌立功。

作为魏军,他们早知麒麟王战无不胜,人人畏惧,没想到有朝一日竟能在其麾下作战,如今归顺大汉,又有麒麟王亲自统领,趁着援军未到,对付鲜卑军就是最好的立功机会。

留王雄镇守后方,筹措粮草,秋粮刚下来,从各地抽调一些应急,挑选真定三千精兵北上阻截鲜卑军,先保住常山郡不失,再设法收复中山国。

此时秋高气爽,正利于行军,人马四更造饭准备,五更出发,一个多时辰便到了灵寿,便见行唐的百姓正连夜往灵寿迁徙,扶老携幼,哭喊声一片。

刘封沿途见到许多百姓,眉头暗皱,任何一场战争,最终受伤的还是这些百姓,今日迁徙到灵寿,待贼军退走,又要返回行唐,一来一去,家园良田被毁,也就变成了流民。

人马原定要在灵寿休整,刘封却改变主意,对张华吩咐道“马上传令下去,就说本王亲到前军,叫百姓们不必惊慌,返回家乡,各自安心守家,鲜卑军不日即退。”

“遵命!”

张华正要去,刘封又道“即刻传令行唐县,叫衙役官差出榜安民,百姓不必逃离。”

“是!”张华带着一百亲兵去传令。

刘封和周处、文鸯也不去灵寿县城,转道直奔行唐,司马懿让出幽州之后,连冀州的守军也几乎抽调一空,加上魏国败亡,许多边境官吏衙役全都逃走,百姓才如此惶恐。

行唐距离灵寿不过数十里,中午赶到县衙,只见城门打开,街道上一片狼藉,百姓们进进出出徘徊不定,忽然看到兵马出现,纷纷呼喊着迎接上来。

第一次见到百姓对兵丁如此欢迎,自古官民多数不和,但到了乱世,这些士兵就是他们的保护伞,虽说士卒也有扰民的现象,但比起入侵的鲜卑军,便显得亲切了许多。

县衙中只留下十几名衙役和书吏,县令和官吏早已逃走,重物拿不下,财帛细软席卷一空,府库大开,军器散了一地,没人想着拿起兵器抗贼,只带值钱的东西逃命。

留下的这些衙役和书吏都是行唐人,去也不是,留也不是,正惶恐之时,忽然救兵前来,无不喜极而泣,赶忙打扫清理馆驿,准备饭食犒劳士兵。

刘封叫来几名衙役查问,这些人只说看到鲜卑骑兵出现在泒水,人马极多,百姓闻讯惶恐奔逃,至于究竟有多少人,何人领兵这些,全都一无所知。

刘封也知道这些人不懂行军打仗,并未报多大希望,叫他们去寻找当地有名望者各处安抚百姓,守护行唐,援军既来,自然不会叫百姓受辱。

休息时间,刘封派出斥候查探鲜卑军消息,手中拿着一副简略地图暗皱眉头,看惯了裴秀他们绘制的详细地形图之后,再看这羊皮卷上的草图,实在太过简略,只有个区域的大概方位,距离、地形、路线等等都无从看起。

张华在一旁说道“行唐位于太行山路,西高动低,此处县衙视野开阔,良田极多,但向西往曲阳境内,则山势绵延,丛林密布,当年黑山贼张燕作乱常山,黑山贼盘踞冀州为大患,袁绍多次派兵不能剿灭吗,吕布也曾在此受挫,就是因为行唐东北山势复杂,贼人在黑山境内凭险据守。”

经过张华提起,刘封忽然想到黑山贼张燕也是常山真定人,还是赵云的老乡,本姓褚,为人剽捍,敏捷过人,被称“飞燕”,后与人张牛角也聚集起事,张牛角死后,部下尊奉褚燕为首领,于是改姓为张,唤作张燕,也不知道二人有什么交情往事,竟让一方豪杰改姓了。

再看了看地图,刘封言道“鲜卑军自曲阳来,必从这山间而走,正好借黑山地势,将其消灭,保住常山,安定民心。”

张华点头道“正该如此!泒水经太行流向东海,就在黑山脚下,此处为中山北部进入常山必经之地,鲜卑军探马出现在泒水,想必也是探路而来,正好可为用兵之地。”

正商讨之时,斥候来报,鲜卑军已经过了泒水,正往黑山而来。

张华惊道“鲜卑皆为骑兵,若是过了河,来势极快,只恐黑山地势要被其抢去了。”

刘封却不慌不忙,笑道“这鲜卑前军不知轻重,孤军深入,只是送上门来助我军威罢了,先灭此贼,再占黑山不迟。”

张华看了看门口树荫下打瞌睡的周处和文鸯,蹙眉道“却不知二位小将军本事如何。”

刘封笑而不语,看来张华还是对他带来的这三百人持怀疑态度,虽说自己名望不错,但毕竟人少,而周处和文鸯与张华年纪不相上下,未见真本事,有所怀疑也在情理之中。

“周处、文鸯!”刘封冲着门外大声叫醒他们,“鲜卑军已到,你们谁去探听虚实?”

二人听到有仗打,腾地一声站起来,并排跳过门槛便冲了进来,文鸯敏捷一些,当先抱拳道“末将愿往。”

周处急了,踏前半步“大将军,让末将去!”

文鸯不甘示弱,也上前一步“将军,是末将先领的令!”

周处瞪大眼睛“末将先听到的。”

文鸯大怒,扭头盯着周处“周子隐,汝有何能,敢当此任?”

周处和文鸯经常切磋,知道他的武艺不俗,眼珠一转言道“我自幼习武练箭,例无虚发。”

文鸯冷嗤一声“我还道你有什么本事能赢我,若是射箭,除了赵将军外,我谁也不服。”

刘封不慌不忙打断两人“行了,你二人也不必争执,先去校场比个高低,吾观你二人武艺,以定优劣。”

“好!”二人异口同声答应,转身就往军营大步而去。

刘封起身笑道“走,去军营看看。”

张华在一旁目瞪口呆,以往军中正愁武将可用,好不容易来了两个,这可好,不见杀敌,反倒自己人先干起来了。

对刘封的决策也更为不解,眼看大敌当前,不思御敌,反而去校场比武,让将领白白损耗力气,这真是那传言百战百胜的麒麟王么,该不会是有人冒名顶替?

第1794章 二将争先

行唐的军营近乎荒废,演武台上的荒草枯黄,几簇秋菊长在角落,与这荒败的场景争辉。

校场内鼓声大作,三千士兵刚刚吃喝完毕正在休息,听到号令纷纷起身结队,正忙乱之间,文鸯和周处先到,周处命军士于百步之外,立了一面旗,旗上画一红心,瞪眼看着文鸯。

文鸯也不说话,撇嘴冷声一笑,抱着胳膊站在一旁,两人虎视眈眈,士兵见这二人剑拔弩张,疑惑不已,但他们与二人不熟,也不敢多问,只能在一旁列队等候。

刘封和张华随后也到了校场,看到校场如此模样,刘封不禁眉头微蹙,怪不得行唐守军全都逃走,看来此处至少半年内荒于训练,这也和曹爽、司马懿数次抽调兵马不无关系。

刘封扫视这些魏兵,向周处颔首示意,叫他先演示武艺,倒不是他没有见过周处和文鸯打斗,这次故意叫他二人比武,是为了立威,让振奋士气,不然这两人年纪轻轻,初来乍到,很难叫这些士兵信服。

张华不知道刘封的心意,心中记挂着鲜卑军到来,一脸焦急,虽说他满腹经纶,但也是首次随军出征,经验方面欠缺太多,也不知军心和将令的重要性。

鼓声之中,周处将早就准备好的弓箭抬起,拈弓取箭,一口气连射三箭,皆中红心之中。

“哦!”

魏军见状,个个震惊,发出惊呼之声,一百步之外连中三箭,这可是神射手了。

射完之后,周处得意地看了一眼文鸯,将弓箭递了过去。

“不过雕虫小技!”

文鸯挑挑眉,将长弓接过来,挽弓按箭,正准备瞄准,忽然头顶上传来一阵鸟鸣,抬头看时,正有一行大雁南飞,忽然将弓箭朝向了天空。

“射中红心何足为奇?

看我射那第二只飞雁。”

众人大惊,纷纷仰头,文鸯沉喝一声,双臂微张,一箭飞空射去,片刻间果然见天空中传来一声哀鸣,第二只大雁扑腾着翅膀斜斜坠向远方。

“好箭法!”

不仅场中魏军齐声喝采,连张华也拍手叫好。

周处的箭法确实是从小练成,在家乡也是赫赫有名,当年斩蛟之时,也是接连十几箭先射瞎了蛟龙的眼睛才将其杀死,没想到文鸯竟也箭法了得,还抢了他的风头。

大将军就在眼前,周处不甘示弱,气哼哼地左右看看,忽然大步走向观武台下,那里摆着大小不一的一排石锁,上面长满了青苔。

周处走到最大的石锁跟前,那石锁三尺来高,至少也有两百斤,只见他双手抓住手柄,腰间微微一沉,吐气开声,就将那石锁举了起来。

魏军大惊,这么重的石锁,一般是五名以上的士兵用来锻炼体力的,没想到这周处一人竟将其举起来,不但如此,还在台前来回走了一遍,才将其扔到地上。

咚——闷响声中,地面在轻轻地颤抖,魏军再看向周处的目光已经不同,此人相貌怪异,原来本事也不差,跟着这样的勇将,冲锋陷阵还不是手到擒来?

在众人的叫好声中,文鸯不慌不忙,看看左右,走到左边马场边上,半蹲身躯,竟将一块被荒草包围的上马石抬起来,缓缓举过头顶,也绕着台前走了一圈,扔在地上滚了好好几圈。

这上马石明显比那石锁还要大一圈,士兵们纷纷鼓掌喝彩,比刚才的声音还要大,这时候才知道麒麟王果然非同凡响,身旁人才济济,随便两个年轻人就如此厉害,有这样的猛将,再加上他的谋略,不打胜仗才是咄咄怪事。

张华此时忽然领悟到了刘封的意图,看到魏军个个目光大变,对这二人生出敬佩之心,方知自己不如刘封太多,光是这份老辣和沉稳就不是典籍经书中能够学来的。

周处被文鸯抢了两次风头,面庞也涨成了红色,指着文鸯大喝道:“文次骞,你这是故意挑衅,来来来,马上见真章。”

文鸯拍着手上的泥土大笑道:“嘿嘿,来就来,我还怕你不成?”

二人就要取兵器上马来战,刘封这才叫住了他们,言道:“你二人厮杀起来,没有一百合难分胜负,鲜卑军早已杀到城下了,还要争先有何用?”

二人一愣,毕竟周处要比文鸯稳重一些,抱拳道:“既然如此,请大将军定夺,末将自当遵从。”

刘封笑道:“你二人一般都是为国出力,何必计较?

如此闹腾一番,我若派谁去,对另一人不公,我倒有个两全之法,但凭天意,你二人意下如何?”

二日走到近前:“愿听将军吩咐。”

刘封俯身从地上折了半截秸秆,折成数段握在手中,将拳头放在二人面前:“你二人来猜单双,一人来猜,猜中便去,猜不中便另一人去。”

周处摸了摸火红的须发,这次倒不正了,对文鸯扬了扬下巴:“你来。”

“这你倒不争了?”

文鸯撇撇嘴,毫不思索便道,“我猜单数。”

刘封伸开手掌,手心里有三根秸秆,文鸯不由哈哈大笑,周处却无奈叹气,今日好像好运都在文鸯身上,也只好认命了。

刘封言道:“鲜卑军有三千人马,已过黑山往行唐而来,命你带一千精兵前往拒敌,记住,若能活捉贼酋,才算功劳。”

文鸯拍着胸脯大声道:“将军但放宽心,保证捉来活的。”

三通集结鼓响,文鸯披挂整齐,胯下白龙驹原本是刘封的坐骑,见到两位主人显得异常兴奋,听到鼓声便知道要出战,昂首嘶鸣不已。

一千士兵也都集合完毕,虽说数量少了些,但跟着文鸯出战,个个信心十足,而且这些自愿留下来跟着王雄防守常山的必定都是铁血勇士,并无怯敌之心,现在到了反击之时,自然争先恐后。

鼓声和号角之中,文鸯带兵扬长而去,文鸯伸着脖子尽是羡慕之色,头一阵没赶上,实在是遗憾。

刘封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这鲜卑头部不过是散兵游勇,待其大败而走,精兵随后必来,那时候叫你一展雄伟。”

周处闻言神色一振,用力点头道:“末将明白了。”

第1795章 初战告捷

时值中秋,天高气爽,草木青黄,四野绚烂,文鸯领兵沿泒水而进。水印广告测试水印广告测试

正走到山间,忽然前方一票人马疾驰而来,骤然见到“魏军”,前面十几匹零散的鲜卑骑兵勒住丝缰,就在山坡上徘徊观察。

文鸯也不着急,占住另一边山坡,叫士兵布成锋矢阵,也不急于冲锋,等候鲜卑军集合。

不多时鲜卑军随后赶到,簇拥在山头之上,三千多人马显得嘈乱不堪,人喊马嘶,有人虚空挥舞着弯刀,嗷嗷怪叫,蠢蠢欲动。

这一路上不见有守军反抗,让嗜杀好战的鲜卑军倍感无趣,终于在这里看到有敌军出现,数量也不过千人,鲜卑军非但没有丝毫戒心,反而兴奋莫名。

文鸯示意士兵布阵防备,独自骤马提槊而出,来到坡下指着鲜卑军大叫“嚣张胡贼,谁先来送死?”

鲜卑军一阵骚动,原本打算一起冲下来厮杀,见敌军阵中只出一人,虽然听不懂文鸯的话,但也明白他是叫阵。

鲜卑军自入幽州以来,耀武扬威,所向披靡,这时候自然不肯示弱,军前一名膀大腰圆的胡将纵马来到数百步开外,指着文鸯叽里咕噜大叫了几句。

文鸯剑眉微蹙,看这人体格粗壮,脸色泛青,两颊上皱巴巴的只剩一层皮,看不出他究竟多大年纪,一对绿豆眼藏在松弛的眼皮下面,好似打着瞌睡,微扬着下巴倒像是用鼻孔看着自己。

文鸯也听不懂这人的话,但看其他鲜卑军大都是皮甲兽皮罩身,这人却是青铜盔、青铜甲,手中大刀也是中原兵刃,想必是从府库中抢来的,应该就是这些人的头领。

二人言语不通,文鸯只好抬起手,向那人勾了勾手指,撇着嘴比那人的神态还要傲慢许多,眼中尽是轻蔑之色。

那鲜卑将领见这白脸小将如此嚣张,果然被激怒,绿豆眼也忽然瞪大变作蚕豆大小,凶光闪烁,嗷嗷怪叫拍马舞刀冲了过来。

文鸯轻磕马腹,当面迎上,大喝道“逆贼受死!”

迎面一枪如用刀那般劈砍下去,在秋风中发出令人心悸的呜咽之声,胡将见文鸯气势骇人,赶忙连忙用刀招架,文鸯手中枪就势砸了上来。

咣——

一声巨响,远处观战的人便见到那鲜卑将领的手臂向下一沉,身躯摇晃,刀头往下坠去,此时文鸯的枪已当胸刺到。

那人招式被打乱,双臂震得发麻,心中震惊,但还是凭借着精湛的骑术将马往侧一偏,侧身想将枪避过,准备圈马再战。

但文鸯哪里会给他这个机会,趁着那人空门大露,右手枪向前刺出去,左手已拔出斩马刀斩落下来,动作神速连贯,一气呵成。

这只是二马交驰的一瞬间,原本就该避过,但文鸯胯下白马也是良驹,感受到主人的指令,硬生生停住脚步,扭转前蹄将身子停住,从远处看像是弯成了满月一般,马蹄在草地上划出两寸来深的沟槽,泥土草屑飞射而起。

那鲜卑将领堪堪避过文鸯的长枪,枪尖从肩头擦过,虽然不曾刺中要害,衣甲已被挑破了一大片,正暗自庆幸的时候,忽见一道寒光迎面而来,这一下正侧身闪避,再来不及变换,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发出一声怪叫。

文鸯一刀挥过,眼看刀刃就要贴在那人铠甲之上,猛然手腕转动,刀身便拍在他的胸口,发出啪的一声闷响,像是打在了刚熟的西瓜之上。

噗——

那鲜卑将领被这一刀拍得当场喷出一口鲜血,大刀落地,人也仰面翻倒在马下,坐骑受惊,撒开四蹄往山中狂奔而去。

文鸯将刀还鞘,弓身用枪尖挑起那人的腰带,便将其挑了起来,顺着枪杆溜到手中,文鸯将其横担于马上,才抬头看向山坡上还未反应过来的鲜卑军。

直到此时,鲜卑军才一阵骚动,头领转眼被抓,一时间不知该进还是该退,文鸯却不给他们商量的机会,虎头抢向前一举,大喝道“儿郎们,随我杀!”

山坡上的魏军早就蓄势待发,见文鸯如此迅速便活捉地方将领,顿时胆气大增,催马从山坡上呼啸而下,追着文鸯而去。

此时文鸯已经拍马追上山坡,鲜卑军慌乱之间见文鸯匹马单枪山来,怒喝练练,有不服气的十几名鲜卑军围杀过来。

文鸯将虎头抢摆开,爆喝声中磕飞几名鲜卑军的大刀,翻转手腕一枪刺出,便将后面准备袭击的一名鲜卑军刺了个透穿。

才一照面,便将四五名鲜卑军扫落马下,周围的鲜卑军终于知道此人厉害,吓得心惊胆寒,催马向四周躲避,文鸯冲入贼阵,一路虎头抢挥动,挑飞无数人,鲜卑军无人能敌,被杀得鬼哭狼嚎。

此时后面的魏军也已赶到,他们早就深恨鲜卑军杀害同胞,举着兵器喊杀声震天,随同文鸯冲入乱军之中穷追猛打。

这些鲜卑军一路劫掠,收获无数,做梦也没想到文鸯会如此厉害,加上心骄气浮,没有丝毫准备,为首之人一死,又被文鸯冲得大乱,只能争相逃命。

胡人向来畏强凌弱,已被杀破了胆,此时跟随文鸯来的一千人,却个个生龙活虎一般,只杀得这股贼兵抱头鼠窜,鲜卑军互相挤撞,落马者无数,都被追上来的士兵杀死。

文鸯带兵一路追杀出近十里,到了黑山境内,看此处山势绵延,树林密布,加上已过傍晚,天色将暮,才收兵往回走。

低头再看马上那鲜卑将领,嘴角的血迹已经干涸,吐出许多秽物来,竟昏死过去,赶忙试了试鼻息,还好能出气,才松了一口气,要不然这趟可就白来了。

一路上士兵们激动得忍不住大声讨论刚才的战斗,沿途收集那些无主的马匹,有人搜了鲜卑军的尸体,竟发现随身带着许多财物,士兵们大喜,将路上的鲜卑军全都搜了一遍,缴获无数军器财物。

文鸯知道鲜卑这次逃走,援军也要明日才能赶来,倒也不急着催促他们,刚才马走得太急,差点把这受伤的鲜卑将领给颠死,正好让他缓一口气,便缓辔任由坐骑前行。

第1796章 无极甄氏

文鸯一行回到行唐的时候,已经到了掌灯时分,城中百姓见到军兵得了许多鲜卑马匹,便知道他们大胜归来,夹道欢呼而迎。

文鸯提着那名鲜卑将领来到府衙,见到刘封满面红光,笑道“大将军,今日出战,末将不喜活捉贼酋,方才进城时百姓簇拥欢呼,倒让末将高兴不已,心中爽快至极。”

刘封慨然笑道“这就是民心呐!只要尔等一心为民,保家卫国,所到之处,箪食壶浆相迎也在情理之中。”

文鸯欣然点头,还沉浸在进城的喜悦之中,却听旁边一人淡淡说道“胜是胜了,你却将死人带来府中,真是晦气。”

“嘶——”文鸯吸了一口气,嘴角又扬了起来,拿着声调说道,“我听这话,怎么觉着牙酸得慌?”

周处微哼一声,看着那面如土色,双目紧闭的鲜卑将领,脸上还留着血迹,冷笑道“大将军说了,若不能活捉贼将,你可不算功劳。”

“啧啧啧!”文鸯一阵咋舌,也不搭理周处,将那鲜卑将领扔在台阶上,叫人去打一盆凉水来。

刘封坐在一旁好整以暇地看着这两人斗嘴,不禁摇头失笑,想起自己初来这个乱世,先见张飞和马超斗得不亦乐乎,后来张苞和关索也是如此,如今又是周处和文鸯,偏偏都是他们的徒弟传承,这可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

一盆凉水浇下去,鲜卑将领打个激灵睁开眼睛,捂着胸口一阵咳嗽,看到周边尽是汉人,吓得慌慌张张坐起来,不知所措。

文鸯指着那人言道“大将军你看,人是活的,只是不会说人话,只说胡话。”

周处没反应过来“说什么胡话,你抓来个疯子不成?”

文鸯一翻白眼“胡话就是鲜卑话,听不懂。”

果然那鲜卑将领跪倒在地,指着自己叽里咕噜说了几句话,在场几人包括张华在内都大眼瞪小眼,没人听得懂一句。

刘封原打算抓来个小头领打探军情,没想到却言语不通,不由皱起了眉头,这时候要是那琐奴在就方便多了,可惜这家伙在黄河岸边被绿林中人乱刀分尸了。

张华言道“大将军,常山数月来逃来许多幽州百姓,边塞之地多有熟通胡语者,不如在全城查访,明日再来审问。”

刘封无奈,便让张华去城中找人,叫周处派人看押这名鲜卑俘虏,给些吃喝,并派人诊治一下,看他精神萎靡,别捱不到天明人就死了。

文鸯对出门的周处说道“周将军,好生看守这俘虏,明日若他能提供有用的消息,我的功劳就分你一半。”

周处的脸色如夜色一般阴沉,冷哼道“谁稀罕你的功劳,明日我自己会挣。”头也不回带人押着鲜卑军走了。

刘封让文鸯先去歇息,暂时还探不到鲜卑军的情况,只好继续派斥候在黑山和泒水一带监视,三千兵马的确少了一些,等明日寇威领大军到,才好进入中山剿贼。

正苦闷之际,苏森进来禀告道“将军,有人求见,说是故人。”请看小说网

“故人?”刘封眉头微蹙,自从到了这个乱世,他可从未来过河北,能有什么故人在冀州?

想不出来人身份,让苏森将其带进来,灯光之下,只见来人风尘仆仆,一身淡灰色的长衫,头戴方巾,须发被风吹得凌乱。

看到这人相貌,刘封眉头微蹙,似乎有些面熟,却又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思索之间来人施礼道“草民甄维参见麒麟王殿下。”

“甄维?”刘封心中一动,“你是河北甄家的人?”

甄维点头笑道“正是,在下行四,兄长与殿下相熟,听闻殿下来到常山,特遣在下前来拜见。”

这甄维与甄家老二甄擢眉目相似,怪不得刚才觉得面熟,如今甄逸已死,甄擢操持家业,与汉军的联系密切,近几年甚至超过了魏国,刘封与甄擢倒真算得上故友、

“请坐!”刘封示意苏森安排人看茶,笑道,“常山一带贼军出没,甄掌柜若是想念,派人送来书信便是,却命先生只身前来这是非之地,未免太莽撞了一些。”

“殿下,实不相瞒,甄家正陷入水火之中,在下特来求救,”话音才落,甄维便跪在地上,“请殿下务必出手相助,若非二哥身体抱恙,他本该亲自前来的。”

刘封扶起甄维“先生有话尽管说便是,若能相助,在所不辞。”

甄维叹道“鲜卑军进入中山,沿途抄略,烧杀抢夺,残害百姓,即将进入唐县,请将军速速发兵阻截。”

刘封一怔“吾亲来前军,就是为了清剿胡贼,何必先生亲来求助?”

甄维急道“殿下,吾甄家一脉,尽在中山以南,眼看贼军杀到,全家数百余口惶恐不安,听闻汉军破魏,将军亲来前阵,故而才连夜赶来行唐呐!”

“哦,原来如此!”刘封眉毛一挑,终于想起来甄家的老巢就在中山无极。

如今甄家所办的“无极堂”与汉昌号不相上下,彼此之间在境内相互竞争,到了西域等地又相互帮扶,无极堂的名号也是因此而来。

鲜卑军攻入中山国,许多百姓惊慌逃走,但像甄家这样大户家族却不是说走就能走的,他们的根基于此,不仅仅是人口,还有许多产业,牵涉极多,自然十分着急。

无极县与行唐相邻,相隔不到百里,从攻下邺城到来到行唐不过三日时间,甄家能这么快得到消息赶来行唐,可见甄家在河北势力果然不同凡响。

而作为家主的老四甄维亲自来找刘封,说明事情已经火烧眉毛,刻不容缓,担心刘封先救常山,唐县和无极等地就保不住了。

思索之间听甄维言道“兄长知将军兵站连年,粮草不足,情愿提供十万石钱粮供应大军,助将军早日平贼,恢复幽州失地。”

刘封闻言大喜,也不和他甄维客气,抚掌笑道“甄掌柜还如当年一般明睿慷慨,如今秋粮虽下,但北伐之兵依然缺粮,能有这十万钱粮,足够本王扫平幽州了。”

第1797章 少年英雄

甄家主动送来钱粮,让刘封十分高兴,这可是瞌睡遇到了枕头,正合心意。

清缴入侵冀州的鲜卑军,不必那么多粮草,三分之一都用不到,甄家这次来求救当然是真,但也是借机顺势与汉军交好关系。

虽说无极堂与汉昌号关系相互帮扶,甚至甄擢与刘封私交也不错,但那都是私人交情,算不到官方台面上,而甄家在官方来讲,那可是曹魏的亲家,真正的皇亲国戚。

甄家借此求救的机会送来这么多钱粮,就是一份投名状,表明了他们的态度,与此同时帮助常山、中山的百姓抗敌,甄家的名望也会进一步提高,可谓一举多得。

对于刘封来讲,他眼下不缺将,更不缺兵,尤其是攻破邺城之后,收降的魏军又有十几万,最缺的就是粮草,甄家雪中送炭又投诚,自然没有不同意的道理。

双方可谓一拍即合,刘封也没让甄家马上就运来十万钱粮,甄维回去之后告知其兄长,可分作三次准备钱粮,第一批有三千石便足够了,也无需他们运粮,兵马直接开拔无极即可。

甄维见刘封果然如兄长说的那般爽快,不会虚与委蛇,更不会耍弄心机,不由心中大定,这一趟百里骤马狂奔,屁股都快磨穿了,总算没有白受罪。

人马歇息一夜,第二日便神清气爽,全军都沉浸在昨日胜利的喜悦之中,无论是出战的还是未曾出战的,都摩拳擦掌,等着再次杀敌立功。

清早来到府衙,张华已经带着三个人在等候,那三人年纪在三十上下,看上去多少有些局促,看到刘封进来,马上站了起来,眼神中有期待又有紧张。

张华介绍道:“将军,此三人乃是渔阳鲜于氏逃难至此。

昨夜听说城中寻找熟通鲜卑语之人,便来毛遂自荐。”

“草民鲜于滑拜见大将军!”

当先一人跪倒在地,另外两人也跟着行礼,口中自称“鲜于业、鲜于贤”,三人位亲兄弟。

“快请起!”

刘封虚扶三人,听到他们的姓氏,问道:“三位皆通鲜卑语?”

“正是!”

鲜于滑答道,“我兄弟三人常年于幽州、辽东和塞外一带行商贩马,自幼与鲜卑人接触,其各部言语略有不同,但都能听懂。”

鲜于这个姓在三国时代也出现过几位名人,鲜于辅曾为刘虞从事,公孙瓒破刘虞后,鲜于辅率州兵,迎请刘虞之子刘和,与袁绍联合击破公孙瓒。

先前的渔阳太守鲜于嗣在史上也曾留名,江东还有个鲜于丹不知道是否来自于冀州,鲜于氏虽然少见,但在渔阳却是望族。

张华在一旁忽然笑道:“实不相瞒,属下幼时还曾为鲜于家放过羊马。”

鲜于滑三兄弟一听,顿时吓了一跳,赶忙拱手谢罪,张华现在可是麒麟王身旁的亲信,突然来这么一句,他三人不知深浅,吓出了一身冷汗。

却不知张华只是见了鲜于家的人,感慨了一句,他的父亲也曾任渔阳郡守,只可惜英年早逝,张华少年时孤寒,靠帮鲜于家牧羊放马来养活自己,直到遇到卢钦之后才改变命运。

卢钦将他推荐给幽州刺史王雄,王雄见张华聪敏多才,博闻强记,任为功曹,对他非常器重,张华正准备大展身手的时候,却不料司马懿放弃幽州,百般无奈之下跟随王雄调任常山。

谁知否极泰来,转眼就跟着威震天下的大汉麒麟王参赞军事,回想起先前的种种,从灭国彷徨到一步登天,简直是做梦都不敢想的好事,张华怎能不感慨?

正寒暄之时,周处已经闻令将那名鲜卑将领带来,那人跪在地上,先由鲜于滑问话,原来此时人是秃发寿阗娘舅胡掖氏家族的人,仗着与大人寿阗有些亲戚关系,讨了个先锋来劫掠,没想到遇到了硬茬。

刘封再叫鲜于滑询问进入中山国的鲜卑军实力,没想到这人张口就说出了个“秃发树机能”,让刘封大吃一惊,没想到这个搅乱河西的人物竟然这次出现在了幽州。

据那人介绍,此时的秃发树机能刚过二十,熟读兵法,勇冠三军,他父亲和两位叔父都在与轲比能部落的争斗中阵亡,怪不得这一路鲜卑军与轲比能不死不休,始终不肯降服。

秃发寿阗只剩这一个孙子,对其十分疼爱,此次答应司马懿的邀请进入幽州也是秃发树机能的建议,如果按照秃发寿阗的意思,打算就盘踞在云中、朔方一带,甚至有西迁之意。

待轲比能带兵去了中原之后,秃发树机能马上建议秃发寿阗出兵吞并幽州,寿阗还担心轲比能回来之后报复,树机能却断定轲比能有去无回,说服寿阗出兵。

爷孙二人兵分两路不到半年时间便将幽州大部纳入掌中,还趁势收服了许多轲比能的旧部,兵力猛增一倍,秃发部声威大振。

此时秃发寿阗正在幽州东部攻打渔阳和右北平,而秃发树机能已经拿下上谷、广阳和涿郡三地,听说汉魏交战,司马懿战死,马上便带兵来取冀州,想趁机占领冀州北部。

刘封听罢,和张华相视一眼,慨然道:“果然是英雄出少年,这秃发树机能无论在眼光还是战机把握之上,都极其准确。”

张华却眉头微皱:“若叫此人长成,将来必为大患,还要尽早除之。”

刘封冷然一笑,秃发树机能的危害有多大,他可比张华清楚的多多了,这人可不止眼下的危害,百年之后的秃发部才是中原大患。

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鲜卑将领,淡淡道:“他不会再有机会了。”

张华一怔,不知道刘封的这个“再”是何所指,但知道有他这句话,那秃发少年恐怕要变成断头少年了。

刘封又让鲜于滑问了一些秃发树机能所部的实力,知道此人手下有几员大将武艺非凡,第一猛将若罗拔能与秃发树机能不相上下,二人结为兄弟,联手进兵以来所向披靡,罕逢对手。

周处听鲜于滑猛夸鲜卑将领,在一旁气得直吭哧,实在忍不住了,大声道:“大将军,这个什么能不能的,一定要交给末将,我定叫他变成无能之辈!”

第1798章 诱兵之计

刘封正和张华等审问鲜卑将领,忽然探马来报,泒水岸边又来许多鲜卑军,正过桥渡河而来。

周处闻言大喜,抱拳道:“大将军,此必是这番将同伙来报仇,文鸯捉了小将,我去定能捉一员大将来。”

刘封蹙眉道:“若是秃发树机能亲来,你可要小心,此人既知机谋,恐会有诈,其麾下也有人才,吾命你为前军,千万不可轻敌。”

周处拍着胸脯大声道:“量此番邦小卒何足道哉!我也将其擒来审问,保证所知军情比这小贼要多。”

刘封点头道:“此去不管能否擒住贼将,我只要你守住黑山险要便算成功,若被贼军占去,误我大事。”

周处大笑道:“将军放心,若是丢了黑山,拿我人头抵偿便是。”

刘封言道:“既然如此,吾分你两千兵马去。”

周处却摇头道:“文鸯要一千兵,我也只带一千。”

刘封无奈,命周处领一千军去迎敌,派人将文鸯唤来,再领一千兵马随后接应,他二人斗气归斗气,但黑山却不能因此丢失。

周处风风火火赶到军营之中,将昨夜早就挑选好的一千士兵集合起来,在众人羡慕的目光中轰然出城。

骑兵速度极快,不多时便到了黑山境内,周处派出斥候探路,一边观察着周围的地形,不多时斥候来好,鲜卑军刚刚渡过泒水,正在岸边集结。

周处带兵又走了一阵,转过几道山坳,便见前方一条大河如玉带般穿行在群山之中,马上叫来两名都尉,指着先前来过的地方,叫他们藏好坐骑,埋伏在两旁的山谷之中。

一切安排完毕,周处只带了两百军出黑山往河边而来,才走出一片树林,鲜卑军便迎面赶来,看阵势竟有四五千人,周处命士兵排开在树林边上,打马上前叫骂。

鲜卑军阵前一员将领膀大腰圆,黑脸圆嘟嘟十分饱满,晨光下泛着光亮,身穿锁子甲甲罩不住大草包肚子,看来也是临时抢来的,手持一口砍山刀,看起来十分沉重。

那鲜卑将领也听不懂周处之言,倒是旁边有兵卒指指点点,应该是昨日逃回的鲜卑军,似乎在告诉那将领周处并非昨日的将领。

那人微微点头,晃了晃了大刀,左右一指,竟带着三百骑兵包抄过来,看来这家伙比较慎重,也不管什么阵前挑战,想借着人多势众取胜。

周处眉头微皱,吩咐后面的士兵躲在林中守住,鲜卑军都是马上作战,离开了坐骑他们连走路都不自在,根本不敢下马如林。

转眼之间那黑脸大汉已经杀到,周处举起大槊硬生生抗住迎面砍过来的一刀,双臂微微一沉,此人的力气倒也不小,但他并未反击,借着这股力量假意在马背上一个趔趄,赶忙扶住马鞍才稳住身形。

此时周围的鲜卑军围拢过来,周处打马便向树林中逃走,鲜卑军随后追来,到了树林边那黑脸大汉猛然勒住缰绳,横刀拦住了追兵,坐骑嘶鸣着人立而起。

周处带兵在树林另一侧等候,见这路鲜卑军果然谨慎,旋即从背上取下长弓,挽弓从林中瞅准空隙对着远处连放四五箭。

几声惨嚎传来,有人落马,鲜卑军一阵骚乱,那黑脸大汉见只有几支箭,怒吼一声带兵冲进林中,来追周处。

周处带兵又逃,快到山谷口,叫士兵占住路口,回马等着鲜卑军到来,那鲜卑将领见逃兵忽然停下,后面崇山峻岭,林木极多,果然不敢追过来,又停了下来。

周处再次上前搦战,那黑脸大将舞刀来战,不过三合,周处再次败走,带兵退入山中,那人略作犹豫,将兵马分作三部,首部只有五百军,催马来追周处。

鲜卑军个个骑术高明,在这山道中也如履平地,前方的五百军紧追周处来,距离越来越近,周处忽然回身放箭,便有两人栽落马下,惨嚎着滚到山谷中去了。

追兵大惊,不得不放缓速度拉开距离,此时后方人马赶到,已经转过几道山坳,不见有任何异常,那黑脸大将赶上来,顿觉被人耍弄,怒吼一声招呼全军追击。

数千人被两百人唬得一愣一愣,不见杀敌,反而自己死了好几人,鲜卑军也愤怒不已,新仇旧恨,一个个双目赤红,嗷嗷叫着穷追猛赶。

不觉之中山道变窄,两旁碎石遍地,到了一片干涸的河谷之中,看到敌军就在不远处,鲜卑军纵马来追,才到凹地处,忽然马失前蹄,翻滚倒地。

前方的十几匹马全都跌倒,后方的坐骑猝急不防,饶是鲜卑军骑术精湛,此时也躲避不开,收势不住,纷纷撞上来,一阵人仰马翻。

霎时间山谷中人喊马嘶,惨嚎连连,未等周处出手,鲜卑军自相拥挤踩踏,数百人已经伤残不能起身。

这一片地方唯有河谷中勉强能停留,前后都是碎石山路,前方拥堵,后方的骑兵便无处可去,挤作一团,叫喊之声不绝于耳。

轰隆隆——就在此时,两旁的山上巨石翻滚而下,携裹着泥土草屑,声势骇人。

鲜卑军见状更是大乱,纷纷转身向来路逃走,许多人便被挤落山坡之下,连人带马滚到树林中去了。

周处在对面的一处高地紧盯着不战自乱的鲜卑军,见那黑脸将领被裹在乱军之中进退不得,不由冷笑连连,这家伙这次插翅难逃。

终究带来的士兵不多,准备时间也太过仓促,不到一刻钟的功夫,埋伏的舌头便已经用完,山谷中血流成河,无主的马匹受惊逃窜,乱成一片。

周处这才调转马头,向着来路冲杀过来,此时鲜卑军彻底溃散,残军夺路而走,周处衔尾追杀,一路上挑飞无数贼军。

后军不断传来惨叫声,前军愈发慌乱,各自拥挤,不断有人滚落山崖,等逃出山谷口的时候,剩余不到一千人,鲜卑军不知伏兵究竟有多少,丝毫不敢停留,直往泒水岸边逃窜。

周处领一千士兵冲出山谷,如猛虎下山一般,直扑乱窜的鲜卑军,周处紧盯着那名壮硕的鲜卑将领,催马猛追,如论如何,可不能让这家伙给逃走了。

第1799章 英雄宿命

鲜卑军狼狈逃窜,来到泒水岸边,这里只有一座石桥,其他都是大石块或独木桥,战马急切不能过,在河边乱作一团。

那黑脸将领调转马头见周处还在追杀士卒,不禁大怒,催马来战周处,杀掉此人便可将汉军逼退。

二将在河滩之上杀在一处,两马交错,乱石飞溅,黑脸将领再与周处交手,竟震得手臂发麻,虎口生疼,心中惊骇不已,方知此人刚才是诈败。

兵败再加之轻敌,意料之外被周处一阵猛攻,那人终于招架不住,不到五合,被周处一槊磕飞大刀,远远飞入河水之中。

黑脸武将还在马背上摇晃,就被周处抓住铠甲凌空提起,轻甲滋啦一声撕裂,胖硕的身躯在空中扭动,吓得怪叫连连,如同牛吼一般。

噗通!

那人坠落马下,摔得眼冒金星,未等翻身爬起来,便见槊尖闪着寒光贴在了头顶,一股凉寒意扑面而来,不由起了一声鸡皮疙瘩,趴伏在地上瑟瑟发抖,不敢再动一下。

远处鲜卑军四处奔逃,被汉军一阵追杀,死伤无数,只有四五百人逃过泒水,奋力打马扬长而去。

周处环视四周,命人追回马匹,将鲜卑军身上的财物同样搜刮一空,连同铁质的铠甲兵器一并收集起来带回。

才走到谷口,便听到山中人喊马嘶,十分嘈杂,周处吃了一惊,赶忙派人查探,原来是文鸯领兵赶到,见这里还有许多伤残的鲜卑军,正将其收押起来,命人收集马匹,清剿战场呢。

文鸯命人将那黑脸武将绑缚看押,独自打马进山,远远看到文鸯正坐在一块大石上打哈欠,大笑道,“哈哈哈,文将军,你看我这一战如何?”

“切!”文鸯撇撇嘴,不屑道,“投机取巧罢了。”

“这叫智计百出!”周处扛着狼牙槊下了马,来到大石前,抬头看着文鸯,“智取敌军,你就不会了吧?”

文鸯冷哼一声,握了握拳头“若有我在,何须用计?”

正在此时,后方山马蹄声动,刘封也带兵来到黑山,见此处战场十分惨烈,贼军多被乱石砸死,便知道周处必是在山中埋伏取胜。

周处远远便大叫道“大将军,我捉到了一条大鱼,算一条黑鲨,可不是小鱼小虾能比的!”

刘封带人在一片稍微开阔的树林中停下,等周处走过来,笑道“你与文鸯向来逞勇粗莽,不想今日竟会用智了,已非昔日吴下阿蒙矣!”

听到刘封一番夸赞,周处反倒不好意思起来,挠着头嘿嘿笑道“以后大将军莫再说末将暴躁莽撞,与那文次骞一般便好。”

文鸯正好走过来听道,嗤笑道“若不是大将军用言语相激,你如何肯用机谋!”

周处哈哈大笑,看着文鸯“原来你也知吾会用机谋。”

文鸯微哼一声,淡淡道“你武艺不如我,也只好用机谋弥补了。”

周处笑声戛然而止,瞪着眼正要争论,刘封赶忙拦住二人“还不快将那俘虏带过来审问?”

周处这才作罢,跑过去叫人将自己的战利品带来,眼中颇有自得之色,这个人的官职显然要比文鸯抓的那个要高多了。

刘封看这二人互相攀比,无奈又失笑,说起来文鸯和周处都是晋国时期大破外族的名将,各有优劣,刘封带他们二人来,自然是因为他们年轻正需锻炼,顺便也想完成他们的历史宿命。

周处少时纵情肆欲,为祸乡里,经历过“三害”风波之后,又被刘封训教,从此浪子回头,发奋读书,这两年变化很大,照此势头将来必是文武双全的大将。

历史上周处也的确如此,吴国灭亡后,他出仕西晋,任职期间治境有方,抚和戎狄,恩威并用,羌人归附,但他为人刚正不阿,得罪梁孝王司马肜却埋下了隐患。

后西凉外族在八王之乱时起兵,包围泾阳,威慑关中,司马肜督促周处以五千兵进攻七万贼兵,却不予支援,在没有后援的情况下,周处明知必败却毅然杀敌,从早晨到日暮,杀敌万余人,弓箭用尽,最终力战不退,全军覆没,结局极其悲壮。

周处刚正不阿的性格,大概还是来源于他本身出身豪杰,有一股与生俱来的侠气,不善于阿谀奉承,率性而为,才遭人嫉恨,刘封将他带在身边,也是怕他年纪轻轻就得罪人。

文鸯就更不必说了,作为三国后期武力最高的武将,本身就天赋极高,又被马超收为弟子悉心指教,武艺更上一层楼,才二十余岁就能和张苞不相上下,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可能直追五虎上将。

而文鸯与这秃发鲜卑的交集就更深了,历史上文鸯的成名在淮南一战开始,率骁骑十余人杀入敌阵所向披靡,全身而退,后又单枪匹马袭击司马师中军,惊死司马师,虽威猛如斯,但这些在有些人看来都是匹夫之勇!

文鸯真正威震天下,被人承认其统兵之能的大战还是与秃发树机能的交手,八王之乱时期,鲜卑秃发部占领河西,秃发树机能继承秃发寿阗成为首领,在河西举兵反晋,先后击杀胡烈、苏愉、牵弘、杨欣等封疆大吏,边疆惶恐,司马炎寝食难安。

文鸯临危受命,都督凉、秦、雍州三州军力,大破秃发树机能,使胡人部落有二十万人归降,从此名闻天下,后来也是遭小人陷害惨遭灭族。

如今的文家一族被刘封保住,父子三人都在军中,文鸯虽没有了单骑退敌的慷慨,但平步青云,有了“小马超”的美名不说,还成了刘封的心腹爱将,几乎满足任何一个年轻人的完美英雄梦,早早达到人生巅峰。

另外刘封看好的抗胡大将就是现在姜维麾下的马隆,此人实力与周处不相上下,又出身微寒,他也是剿灭鲜卑秃发部的功勋战将之一,讨平叛胡,安守凉州,别的不说,仅仅能够依八阵图制作偏箱车就足以显示此人的本事。

正感慨之间,忽然身旁的那名鲜卑将领惊叫起来,指着被押来的黑脸武将又惊又喜,这神色简直就是幸灾乐祸,说了几句,竟忍不住大笑起来。

鲜于滑在一旁惊喜道“大将军,此人是鲜卑军的邑长,也是胡掖氏之人。”

第1800章 以逸待劳

刘封没想到周处还真抓来一条大鱼,邑长在鲜卑军中算一员大将,属于核心人物了。

鲜卑由部落、邑落组成,部有大人,邑有邑长,邑长之下分小帅、仟长、佰长等,各部落基本以族群姓氏为主体,平时在各自的牧区生活,战时才会集合起来。

不过秃发部才发展数十年,也是新近攻入幽州,又吞并了轲比能余部,突然壮大才临时封官,这个邑长部下人数不多,但官职却很大。

不等刘封审问,这两个鲜卑将领先吵了起来,鲜于滑哭笑不得地解释,这二人也算是堂兄弟,因为是秃发寿阗的娘舅家而得势,类似于大汉的国舅,其实先前也不过一名小小的千长而已。

这人名叫胡掖禄屋,并不算胡掖氏的嫡系,只是一个旁支,此次秃发树机能进军中山兵分两路其兄弟秃发务丸从代郡出兵,自中山国北部越故赵长城进入广昌,秃发树机能领兵从范阳取蒲城。

两路兵从北、东两个方向形成掎角之势,遥相呼应直取卢奴,欲以最快的速度攻占中山国,进而占据常山郡,再与攻入冀州的汉军瓜分各地。

秃发务丸取广昌到曲阳之后,听说常山郡许多百姓闻讯逃亡,行唐空虚无人,便想趁机来占空城,命胡掖禄屋领五千军来行唐,未料正好援兵赶到,被杀了个措手不及。

秃发部现在总兵力已经超过十万,秃发树机能所部六万军,留一万守代郡后方,带五万兵来取冀州,秃发务丸这一路有两万兵马。

张华皱眉道“曲阳这一路兵东进,若是与秃发树机能会合,恐怕卢奴难以保住。”

刘封思索片刻,却笑道“不然,吾料那秃发务丸已经回师了。”

张华不解道“将军何以如此断定?”

刘封言道“贼军既知有援军来到常山,这胡掖禄屋被我军于泒水所败,他若不回援,再被我占了曲阳,岂非断了后路?”

张华这才醒悟,忙道“既如此,何不马上去取曲阳?”

“不可!”刘封却又摇头道,“今吾兵只有三千,还需把守黑山要道,兵力不足,就算取了曲阳也难以守住,却可借此处地形大破北路贼军,叫秃发树机能孤掌难鸣。”

张华信然点头,两日接触,便被刘封的机谋所折服,方知他能够威震天下,战无不胜,可不只是因为身边人才济济,其人本身就足智多谋。

忽然笑道“此人若闻将军在常山军中,必来一战。”

刘封一怔,看到张华眼中的光彩,明白了他的意思,淡笑道“如此正好以逸待劳。”

秃发树机能是秃发部的后起之秀,有秃发寿阗偏爱,又有各部拥立,自然心高气傲,加之取幽州势如破竹,风头正盛。

若闻刘封破了他一路兵,必定心中不服要来较量,正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如果能够战胜刘封,他便可一战成名。

这和自己初来三国乱世的时候心情一样,总想着要与曹真、司马懿、陆逊等名将较量,以此来证明自己的能力,满足内心的虚荣。

张华也是年少成名,自然深知这种心意,作为统兵大将,和刘封较量,是每一个将领的梦想,而对于秃发树机能这种人人赞誉的少年英才,自负才智,或许早已把刘封当成他的最终目标。

刘封叫鲜于滑兄弟三人劝降胡掖禄屋,命苏森派人向寇威报信,到了常山郡之后,分五千兵马从无极进入中山国。

一来让甄家人安心,二来可以视情况增援卢奴,要尽快将鲜卑军驱逐出冀州,幽州已经被其破坏,眼下正是秋收之时,可不能再让其惊扰冀州百姓了。

正在此时,鲜于滑一脸喜色地前来禀告“大将军,胡掖禄屋愿降,从此之后效忠于大将军。”

“是效忠大汉!”刘封强调了一句,吩咐道,“既然如此,我封你为平贼都尉,你兄弟三人负责运送粮草,这些鲜卑降军就由你三人调度指挥。告诉他们,待平定幽州之后,吾自有封赏。”

鲜于滑大喜,再三谢恩,转身跑去向胡掖禄屋转告,胡掖禄屋又跟着来见刘封,没想到眼前之人就是威震天下的大汉麒麟王,满脸激动和敬佩之色,跪在地上双手趴伏,虔诚地念念有词。

鲜于滑在一旁解释道“这是鲜卑人效忠的方式,胡掖禄屋以鲜卑山和月亮起誓,愿意世世代代效忠大汉,追随麒麟王。”

刘封哑然失笑,也不知道这家伙是怕死还是真的对自己崇拜,叫鲜于滑带着他去收服那些鲜卑俘虏,正缺人手,不敢让他们上前线,在后方当苦力还是不错的。

将俘虏交给鲜于滑他们,为防万一,刘封让苏森带着两百亲卫先随行看押,叫人马带着搜集来的财物军器,出黑山来到泒水岸边。

泒水起雁门流经太行,蜿蜒曲折千里东北汇入海,既为常山、中山提供了极大的灌溉之利,但也因为河道不断变化,时常出现水患,流经黑山的泒水河域宽约有五六丈,河面较浅,水流湍急。

看着破旧的石桥和搭在河中歪歪斜斜的独木桥,张华言道“鲜卑都为骑兵,若隔河拒收,就算他大军尽来,也奈何不得。”

刘封却摇头道“如此只能拒敌,却不能破敌,即刻传令,马上过河结阵。”

张华想起刚才刘封故意叫人带着缴获的物资,若有所悟,马上传令各部到泒水北岸整队。

半个时辰之后,人马尽数过河,刘封命士兵背水结成小队,下马就地歇息,每人的马背上都有分配的财物军器,派出斥候监视东面动静。

未过多久,探马急来禀告,鲜卑骑兵果然正往河岸赶来,刘封抬头看时,远处密林上方烟尘滚滚,看阵势足有数千人,马上将文鸯、周处叫来跟前,面授机宜。

轰隆隆——

马蹄声如闷雷一般由远及近,地面轻微地颤抖着,士兵们仓皇上马,此时鲜卑军的头部已经出了密林看到汉军,见此处人数不多,竟丝毫不做停留,反而兴奋大叫,舞动弯刀催马冲杀过来。

第1802章 扰兵之计

张华见周处又想打仗,不禁摇头失笑道“那若罗拔能既为秃发部第一大将,吾料此人比在树机能麾下,不在此路军中。”

“嗐,那便无趣了。”

周处叹了口气,又缓缓坐下来。

刘封言道“我看此人兵甲精良,所领兵马精锐,应该就是秃发树机能的堂弟秃发务丸。”

张华点头道“料想便是此人。”

刘封无奈挠挠头,苦笑道“看来不该让鲜于滑三兄弟都去运粮,要留一人在军中才好。”

此时无法与对岸答话,刘封也懒得折腾,叫士兵们收拾人马军器,在鲜卑军的目送之下不紧不慢地退回黑山之中。

天色愈发黑暗,明月东升,河水涛涛,远远看像一条白色的玉带将两军隔离开来,鲜卑军接连受挫,折损许多人马,不肯就此退去,也在北岸分队各自休息,准备明日过河报仇。

刚才来的时候,刘封已经将山中地势看好,选了一处扎营之地,将周处、文鸯唤来,吩咐道“泒水上流五里处有一座土山,下游三里处有一片密林,林中有乱石滩,你二人各带五百军去这两地休息,到后半夜看我火号行事,若东西晃动,则上游擂鼓,南北晃动,则下游鸣号。”

二人领兵而去,刘封正准备派人将鲜于滑和胡掖禄屋调来,忽然探马先来禀告,寇威所部一万五千兵马已经到了行唐,寇威带五千军去支援中山。

刘封闻报大喜,笑道“今人马已到,破贼不远矣。”

马上让来人到行唐传令,先取五千精兵连夜来黑山,鲜于滑、胡掖禄屋二人随军一同前来,另外一万兵明日一早到泒水会合,先攻曲阳,再对付秃发树机能。

此时中秋将至,月白风清,山中气候正是凉爽的时候,蚊虫也减少许多,士兵们不必扎营便在草中歇息,这也是鲜卑军不肯退回曲阳的原因。

半夜时分,五千援兵先到,带兵之人名叫薛河,是寇威在黎阳收服的魏国降将,终于见到大名鼎鼎的麒麟王刘封,薛河也激动不已,连日来行军的疲惫一扫而空。

刘封让兵马歇息休整,先找来胡掖禄屋询问对岸将领,说了大概形貌和兵器之后,胡掖禄屋认定此人便是鲜卑北路军大将秃发务丸。

这秃发务丸是秃发寿阗兄弟的孙子,虽说也是秃发寿阗的孙子,但比起秃发树机能关系就疏远了一些,两人时常暗中较劲,秃发务丸也熟读兵法,十五岁的时候还请了一名汉人教导,行军布阵不在秃发树机能之下。

秃发务丸生性多疑,又精通计谋,比秃发树机能多了几分谨慎,秃发寿阗赞其为“漠北之狐”,也十分器重,将他作为秃发树机能将来的臂膀培养。

刘封听罢问道“这么说来,秃发务丸也懂一些中原话?”

胡掖禄屋听着鲜于滑的转达,点头道“应该懂得一些,但从未见他与其他汉人交谈过,倒是秃发树机能从小便与汉人接触,精通中原话。”

刘封微微点头,想起刚才秃发务丸在对岸一语不发,也不知道他是被气的还是故作深沉,对付一头小狐狸,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惊疑不定,自乱阵脚。

又问了一些秃发务丸日常行事习惯和军中各将能力,不觉已经月到中天,带着薛河来至山巅之上观察对岸情况。

皎洁的月光之下,只见北岸的鲜卑军一簇簇零散在河滩上歇息,马匹就放在不远处的草滩中,军中灯火早灭,只有十几个骑兵在岸边巡逻哨探。

此时二十名士兵已经在山后点起篝火,拿着火把等候,刘封向左边十人一指,士兵们马上点起火把来到高处,向着上游东西挥舞。

咚咚咚——片刻之后,上游传来一阵急促的鼓响,划破夜空,在山间回荡。

再看对岸的鲜卑军,果然一阵惊慌,人群骚动,纷纷起身各找兵器,呼唤马匹,隐约听到人喊马嘶,各自结阵戒备。

不多时北岸便火光大亮,人人上马向着上游严阵以待,但此时鼓声已经消失,只见银辉泄地,河水东流,许久不见敌军杀来,鲜卑军中又一阵嘈乱。

躁动了近半个时辰之后,鲜卑军又下马歇息,对岸的火光渐渐熄灭,泒水两岸再次恢复平静,水流声伴随着士兵的鼾声,交替起伏,彼此呼应。

刘封看对岸火光消失,又指了指右边的十名士兵,那十人来到高处南北挥动火把,马上下游便传来嘹亮的号声。

冲锋号的声音更为慷慨激昂,声音才起,仿佛一把利刃撕裂了布帛,将寂静的夜空冲破,睡梦中的人被惊得猛地坐了起来。

即便山中休息的汉军已经有了准备,还是有不少人睁开眼睛,听到这激越的号声,竟忍不住血脉贲张,睡意全无,恨不得立刻就上马杀敌。

对岸的鲜卑军刚刚歇下,被这一声冲锋号声音惊得又赶忙戒备,混乱又起,白日里冲锋号响起,三路军杀得他们抱头鼠窜,至今心有余悸,大半夜再听到这嘹亮的声音,吓得心惊肉跳。

看着对岸一片大乱,刘封嘴角泛起一抹冷笑,这是最简单但也是最有效的扰敌计策,自古以来多少人用过,屡试不爽。

鲜卑军从幽州急攻冀州,一路上行军速度极快,休整时间必定不多,秃发务丸这一路兵走到半路又撤回,全盘计划被打乱,下午又被冲杀一阵,必定士兵疲惫,士气低落,今天再叫他彻夜不安,明日必定无力再厮杀了。

对岸的鲜卑军惊疑不定,乱作一团,刘封转身向一旁的薛河问道“薛将军,方才号令,你可看明白了?”

薛河已经领悟了刘封的意思,抱拳道“末将已明,后半夜的火号就交给末将吧。”

刘封微微点头,笑道“掌握时机,不可叫鲜卑军有歇息之机。”

“遵命!”

薛河躬身领命,心中激动无比,才来军中刘封给派给他如此重要的任务,顿觉有知遇之感。

刘封下了山头往营中走去,才走了一半,忽然又听到冲锋号响起,微微一怔,旋即笑了起来,这薛河果然伶俐,深得骚扰之法,鼓号越是这样飘忽不定,鲜卑军便愈发惶恐。

第1803章 兵临城下

天色微明,秋风瑟瑟,树叶在林中落下,仿佛下了一场大雪,哗啦啦的落叶人叫人觉得格外舒坦。

虽说年纪比周处他们大了近一倍,但刘封的体力和精力却恢复得比这些年轻人还快。

自从发觉自己的体质改变之后,刘封征服四海八荒的野心也愈发强烈,他的身体条件与年纪根本无关,永远保持精力充沛,只要能健康地活下去,能有什么事情完不成的?

其实换做普通人也何尝不是如此,在吃多了垃圾食品、地沟油、转基因和各种饱含毒素食物的时代里,刘封深知健康的重要性,这才是做一切大事的本钱。

身体不行,一切归零!

刘封感慨着,正在一棵古松之下伸展着腰肢,便见薛河喜滋滋地疾步而来,老远便大叫道“大将军,鲜卑军退了,撤走了。”

刘封眉头微蹙,倒有些意外“退兵了?”

“是!”薛河抱拳道,“方才鲜卑军大乱之后,大概是不堪惊扰,不知伏兵何时杀到,心中惶恐,便退走了。”

“嗯!”刘封微微点头,对身旁的亲兵吩咐道“传令全军过河。”

“遵命!”

不多时,山中鼓声大作,各部人马开始集合,先前王雄召集的魏军大多都已经立功,此时诚心归顺大汉,跟着这样的将领作战,谁不欣喜?

后到的援兵听说前军三千人杀敌无数,人人有功,愈发求战心切,寇威麾下大多是刘封旧部,算是真正的嫡系人马,自然更不愿落后于人,个个摩拳擦掌等着表现,军中士气空前高涨。

张华多少还有些不太适应这样高强度的行军作战,脸色略显疲惫,已经出现了黑眼圈,但神态还算轻松,问道“贼军气势汹汹回师报仇,何以退撤如此之快?”

刘封笑道“那秃发务丸生性多疑,虽能用兵,却不够果决,昨日不敢轻易过河错失良机,却又不甘退兵,吾派人一夜惊扰,贼军将士疲惫,无力再战,焉能不退?”

张华点头道“将军以疑兵胜多疑之人,当真正中其害。”

刘封言道“今贼退守曲阳,其势已孤。秃发务丸急于和树机能会合,吾料曲阳城中粮草并无多少,破之不难。”

张华点头道“胡人向来轻骑速冒进,疏于准备粮草辎重,此乃行军大忌也。”

正商议之时,周处和文鸯也都带兵赶回,刘封命他二人和薛河先在临时营地休息,等行唐援军到了之后,留三千军守住黑山,再带兵前来会合。

周处见刘封亲自带兵去追敌,死活不肯歇息,口中念叨着那个“能不能”,非要去和此人交手,刘封无奈只好带着周处先走,叫文鸯随后再来。

加上援兵麾下已有兵马八千,昨日一场大战,收来无数坐骑,五千援兵有三千步兵也都配了坐骑,个个高兴不已,虽说他们不擅骑战,但用来代步也能节省不少体力。

再来到泒水岸边,只见满地狼藉,却不见一个人影,鲜卑军无意逗留,更无心在河边把守,退回曲阳休息去了。

周处先过河之后,接应全军都过到北岸,两日时间,已经来来回回过了两次河了,一进一退之间,让鲜卑军铩羽而归。

人马集合完毕,已经日上三竿,刘封以周处为先锋,直奔曲阳而来。

如今鲜卑北路军已经被成功拦阻,只有秃发树机能一支人马深入中山,又有寇威前去支援,其孤掌难鸣,若闻北路军遇挫,必会赶来来支援……

刘封坐在马上,脑海中思索着对付这两路兵马的办法,不觉之间已经到了曲阳城前。

鲜卑军早已退入城中,四门紧闭,城楼上铠甲、袍服各不相同的胡人聚在一起,盯着来到城下的汉军,张弓搭箭,严阵以待。

周处在离城十里处稳住阵脚,先设鹿角障碍,等候大军前来下寨。

忽然曲阳城上沉闷的号角声响起,南门缓缓打开,便见一彪人马冲杀出来,约有三千人。

周处见状大喜,对刚来的刘封抱拳道“大将军,贼军敢出城来找死,末将去成全他。”

刘封点点头,命周处领兵迎战,亲自带三千军上前掠阵,叫薛河安营扎寨,等大军到了之后便可攻城。

“大将军,来将名叫且万能,是秃发务丸的左膀右臂,力大无穷,提醒周将军小心应付。”

还未交手,鲜于滑便介绍着来人的身份,此时胡掖禄屋正藏在刘封身后的士兵之中,换了汉军铠甲和头盔之后,混在兵卒中若不到跟前很难认出来。

刘封倒对周处颇有信心,微微点头,却未说话,只是将雕鞍上的麒麟枪暗中抓在手中,如果这且万能真的厉害,以墨麒麟的速度也赶得及救援。

周处已经与来将对峙场中,狼牙槊横于马前,大声道“你可是能不能?”

且万能一怔,他虽然听不懂中原话,但这个能不能与他的名字颇为相似,点头道“俺是且万能!”

周处也只是听了个大概,挥舞大槊大笑道“好,找的就是你,看我今日杀得你无能为力。”

鲜于滑在身旁低声翻译着且万能的话,刘封听他二人牛头不对马嘴竟还说得煞有介事,不禁摇头失笑,叫士兵擂鼓助威,不管来人是谁,只要将其斩落马下就行。

咚咚咚——

战鼓声响,场上二人都会意,各自催马向前冲杀,那且万能使一把青铜大刀,看起来也颇为沉重,看样式应该是从幽州官府中抢来的魏军兵器。

周处大槊挥动,两马交错之间,兵器撞在一处,发出一身巨响,战马便狂奔而走。

“哈哈,果真还有几分能耐!”周处见此人能接住他全力一击,不仅斗志昂扬,大笑着圈马又来厮杀。

且万能也是秃发部叫得上号的勇士,这一次他奉命出城就是要杀敌立威,斩了汉将,便一鼓作气冲散汉军阵营,城中骑兵早已藏在城门道中,马上就会出来接应,以报昨天的偷袭之仇。

没想到周处实力不俗,刚才交手震得他双臂一阵发麻,性命攸关,赶忙收敛心神认真对战。

第1804章 大胜庆功

曲阳城外鼓声震天,两员大将杀在一处,都是重型兵刃,比拼力气,杀得难分难解。

过了二十合之后,周处忽然招式缓慢,身躯扭转不灵,几次险些让大刀扫中,似乎体力不支,且万能大喜,步步紧逼追杀过来。

周处抵挡不住,挡住对方的一刀,震得身形踉跄,露出破绽,且万能见机怒喝一声,咬牙一刀斩下来,一招力劈华山欲将周处连人带马劈为两半。

且万能志在必得,一刀挥下用尽全力,眼看刀刃就要贴近对方的时候,忽然见周处猛然扭转腰身,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这一刀。

且万能一愕,还未反应过来,猛听得脑后生风,急忙回头时,眼角余光瞥见一道黑影砸来,正是周处刚才差点脱手坠落的狼牙槊。

此时他正弯腰抬刀,力气用尽,根本来不及招架,一颗心沉到谷底,还不等头完全转过,狼牙槊已经砸到了后心之上。

噗——

许多两寸来长的钢钉轻易击穿了铠甲,巨大的力量撞在身上,且万能惨嚎一声,拽着大刀从马背上凌空飞起。

一股鲜血在空中划出了优美的弧度,在阳光下殷红刺目,且万能足足甩出去三四丈的距离才落到地上,身体翻了好几个滚动也不动,显然已经气绝。

唏律律——

坐骑感受到死亡的气息,往本阵狂奔而去,惊得对面的鲜卑军一阵嘈乱,想不通明明占尽优势的且万能竟突然被一招反杀。

“随我来!”

周处却早有准备,一棒砸飞敌将之后,马上带兵冲杀过去。

“杀!”

刘封也不会放过这个反击的机会,随后驱兵大进,骑兵从两翼包抄过去。

如果对手是魏军,他或许还会考虑让他们逃回城中,设法劝降,但面对凶残贪婪的鲜卑军,却丝毫没有同情之心,在能杀敌的时候绝不会手软。

汉军三路掩杀,追得鲜卑军狼奔豕突,周处在最前方杀敌最多,狼牙槊只管左右挥舞,便有敌军惨叫着飞出去。

一直追到城下,鲜卑军仓惶入城,乱箭齐发才挡住了追击的汉军。

周处策马在城下来回巡视,大笑道“哈哈哈,谁敢出城一战?”

周处连叫了三遍,耀武扬威,但鲜卑军已被杀得胆怯,闭门不出,只好意犹未尽退兵。

回到寨中,文鸯已经带领大军赶到,鲜于业兄弟也押送着第一批粮草随军而来,接近两万兵到手,刘封终于觉得底气足了一些,不用再绞尽脑汁精打细算了。

张华见刘封大胜归来,笑道“如今连战连胜,士气如虹,可叫军士今夜暂歇一宿,以养锐气,鲜卑军不善守,来日攻城必克。”

刘封却摇头道“攻城之战,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吾军中若有器械,三倍方可试之!今人马与敌军不相上下,不可贸然强攻,叫军卒白白丧命胡虏之手,叫某于心何忍?”

张华一怔,想起来刘封一向体恤士兵,甚至屡次重申不杀俘虏的军令,虽说他智计百出,但从来都不以杀戮为先,真如同仁兽麒麟一般,才得了麒麟王的封号。

虽说张华熟读六韬三略,祖上流传下来的兵法熟记在心,但要活学活用还是差了许多,这两日用兵,他都是在刘封行动之后才恍然醒悟,但事先却想不出来,慢人一步正是实践不足的原因。

当下抱拳虚心请教道“将军之意,要智取曲阳,不知计将安出?”

刘封却笑道“今日大获全胜,斩杀一名敌将,自当庆功!传令下去,晚上准备酒食赏劳全军。”

“将军?”张华大吃一惊,正要相劝,忽然脸色微变,微张着嘴巴看着刘封离开,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

不多时,周处便命人将且万能的

汉军在曲阳外安营扎寨,等一切部署完毕,已经到黄昏时分,军士们埋锅造饭,将刚刚运来的酒水全部打开,犒劳全军将士。

正好还有两日便是中秋,明月东升,秋高气爽,汉军大营四周火光点起,亮如白昼,全军欢声笑语,不胜其乐。

除了分派轮班巡逻的士兵,全军尽数分到美酒,就连这次运粮的鲜卑军也分到了十坛,见麒麟王不计前嫌,如此慷慨,鲜卑降兵无不感激涕零。

等解开泥封,浓烈的酒香飘出来的时候,鲜卑军无不口水直流,直愣愣地看着那些酒坛,眼神中飘忽起来。

塞外胡儿生性豪放,本就好酒,但他们的马奶酒、青稞酒与中原所酿的美酒根本无法相比,他们本就对中原美酒垂涎三尺。

自从进入幽州之后,鲜卑军每到一处,抢掠的第一样物品便是美酒,其次才是军器、财物等等,但迄今为止,他们还从未闻到过如此浓烈美妙的酒味。

清冽的酒水倒入碗中,倒酒之人不敢出一口大气,生怕撒落一滴,每人先分了一碗,有人小心地抿着嘴唇滋遛滋遛吸着品着,有人忍不住一大口便灌了下去。

一时间感叹之声不绝于耳,有人兴奋得跳脚呼喊,有人跪在地上拍手拍打着泥沙,有人竟然忍不住嚎啕大哭,这简直就是人间美味。

这一刻,几乎所有的鲜卑降兵都觉得投降汉军是多么明智的选择,有人先前还对汉军多有抵触,心怀不忿,这一刻却忍不住泪流满面,彻底死心。

如果让他们喝上这样三大碗美酒,就算让他们去杀秃发寿阗,他们也会毫不犹豫地抄起家伙动手。

汉军营中欢声笑语不绝于耳,各营都在欢呼庆贺,有人比武为乐,有人拼起了酒量,围着篝火载歌载舞,整整持续了两个多时辰,日到中天方才渐渐停歇。

狂欢之后的大营冷清下来,明月依旧洒着淡淡的清辉,静默地笼罩大地,快速地冷却着兵卒的情绪,很快大家便进入梦乡,鼾声如雷,此起彼伏。

巡逻的士兵也不知换了几批,每个人身上都带着酒气,走路摇摇晃晃,甚至有人还时不时打个酒嗝,醉眼迷离地绕着营寨的机械移动着双腿。

噗通一声闷响,有人不小心掉进了壕沟中,同伴们七手八脚将他拉上来,忍不住取笑他,但舌根发硬,半天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第1805章 按兵不动

月白风清,不觉已到了后半夜,四更过后,寂静的汉军大营中还能听到偶尔的呼噜声,有的人甚至还吹出了口哨声,夹杂着迷迷糊糊的梦话。

后营西南方向靠近低矮树丛的位置,是后勤军卒休息之地,这里距离大营稍微有些距离,他们并不需要参战,等到天亮就撤回行唐。

中秋夜晚的虫鸣已经消沉了许多,隐约听到远处泒水的涛声,四野寂静无人,辎重营中忽然三三两两走出许多人影,猫着腰悄然离开大营,钻进树丛中不见了踪影……

汉兵大胜庆功,犒劳全军的消息早就被鲜卑军斥候打探到,前半夜便报到城中,秃发务丸正与副将啃着随身带来的干巴牛肉。

城外欢声笑语,城内疲惫沉默,人马奔波数日,却一无所获,反而折损了数千人,这让士气正盛的鲜卑军大受打击。

他们一路势如破竹,攻城略地,烧杀抢掠,一直沉浸在强取豪夺的兴奋之中,看着汉人在他们的马蹄之下瑟瑟发抖,享受着肆意凌辱的快意。

血腥和无数见所未见光鲜的财物都让他们疯狂,不断激发着他们残暴野蛮的凶性,变得比野兽还要残忍嗜杀,将幽州变成了无人之地。

就在他们凶性正盛的时候,忽然遇到了挫败,仿佛正在大口吃着香喷喷的肥肉,忽然咬到了一粒石子,享受的乐趣被强行中断不说,还崩碎了牙齿,要多难受有多难受。

此时的秃发务丸脸色阴沉,叫着一片牛肉干只觉得满嘴苦涩,皮囊中的酒水也早已喝完,原本按照计划,今日拿下唐县便可与秃发树机能会合,突然的变故将他的计划完全打乱,甚至措手不及。

忽然间,一名光头大汉恨恨地人掉了手中的半截骨头,嗡声道“大人,汉军欺人太甚,这是在向我们炫耀他们的胜利呢,决不能忍。”

“汉军今晚喝醉了,不是正好可以报仇吗?”那人见秃发务丸不说话,上前两步握拳低吼道,“今晚我一定让他们见识到狼群真正的可怕,为且万能兄弟报仇。”

“猝跋韩,住口!”秃发务丸眼睛一瞪,沉喝一声,细长的三角眼中寒光闪烁,冷声道,“没听到逃回来的族人说吗?我们面对的可是刘封,那个阴险狡诈的大汉麒麟王。”

“大人,难道且万能兄弟就白死了吗?”

猝跋韩咬着牙喘着粗气,光头上青筋冒起,他两人从小一起长大,被秃发务丸的父亲收留在军中并肩作战,是秃发务丸这一支部落的勇士。

“仇当然要报!”秃发务丸双目收缩,一道寒光闪过,将半边牛肉干放到嘴边却又拿开,叹道,“但现在不是冲动的时候,狼群在报仇的时候,都是耐心而又坚韧的,我们不能做冲动的野牦牛。”

猝跋韩急道“白天汉军大胜,今晚全军喝醉,放松警惕,难道不是最好的机会吗?”

“这可不一定!”秃发务丸摇摇头,“汉人向来就狡诈无比,更何况我们面对的是刘封?我听说他从来治军严谨,绝不会犯这么大的错。”

“可是且万能的人头还挂在对方辕门上,这是我们最大的耻辱!”

猝跋韩突然跳着脚大叫起来,要指着南方,双目发红。

下午眼睁睁看着且万能被汉将一槊轰飞,猝跋韩就忍不住要冲出去报仇被士兵死死拦住才算勉强稳定下来,这时候有机会不出兵,又忍不住了。

“其万能也是我的兄弟,”秃发务丸看向猝跋韩,缓缓道,“这个仇,我一定会报,但不是现在!”

猝跋韩挥舞着手臂大吼起来“大人,难道你怕了那些孱弱的汉人吗?”

“猝跋韩,请注意你的言辞!”秃发务丸霍然起身,盯着猝跋韩,沉声道,“我们部落还有三万人,不能再有折损了,你懂吗?”

“邑长,现在的确不是冲动的时候,”旁边的一位黑脸将领见二人吵起来,赶忙起身拉住猝跋韩,劝道,“我们的敌人是刘封,胡掖禄屋全军覆没就是最好的警示,大人比我们更懂兵法,暂时先忍耐一下吧!”

猝跋韩冷哼一声,阴沉着脸冲着秃发务丸躬身施礼,不再说一句话转身大步离去。

半晌之后,秃发务丸才长叹一口气“胡掖扎里,今晚的巡逻由你来负责,千万要小心。”

“遵命!”

胡掖扎里躬身行礼,领命而出,先在城中检查了一圈,叮嘱士兵小心防守,想着秃发务丸与猝跋韩争吵的事情,心中忧闷不已。

回营也无睡意,便又来到城上巡视,转到南门,却见猝跋韩也在城楼上,正望着南方的汉军大营矗立不动。

听到身后脚步声响,猝跋韩转过头看一眼,指着远处,沉声道“且万能的人头,就在那里挂着,我听到他的呼唤。”

胡掖扎里看过去,只见汉军营寨的轮廓,前方有一根高杆,上面挂着一团黑黝黝的东西,月影下看不真切,但谁都知道那是白日汉军挂上去的且万能的人头。

“猝跋韩,今晚我来守城,你早点回去休息吧,养好了精神,才能为且万能兄弟报仇啊!”

“看到那颗人头,我还能睡得着吗?”猝跋韩用拳头砸着城墙,忽然怒吼起来,“今晚无论如何,我也要把兄弟的人头带回来。”

胡掖扎里大吃一惊,赶忙劝道“猝跋韩,你千万要冷静,我看那高杆周围肯定有陷阱,去了连你的命也搭上,不但报不了仇,还白白送死。”

猝跋韩一阵咬牙,发出咯吱吱的声音“可是,难道眼睁睁看着兄弟的人头被凉风吹干吗?”

胡掖扎里叹了口气,耐心劝道“我们四个邑长已经有两个不在,若是你再被汉军算计,务丸大人还如何再和树机能竞争?就算为了死去的老大人,你也不应该这么冲动,只有保住部落的实力,才有报仇的机会。”

猝跋韩一怔,望着远处的高杆不断抓着城墙上的砖石,被他抠得泥土簌簌而落。

胡掖扎里见他不说话,缓缓说道“独狼,终究是无法与猛虎争斗的。”

猝跋韩浑身一震,点点头正要说话,却见一名士兵急匆匆跑过来禀告“邑长大人,西城外来了几十名从汉营逃回来的兄弟,请求开城。”

“走,去看看!”胡掖扎里与猝跋韩相视一眼,快步往西门而去。

第1806章 复仇之战

砰——

皓月皎洁,正挂在西山头,曲阳府衙之中传来一声巨响。

猝跋韩愤怒的声音传出来“好你个胡掖禄屋,竟然投降汉军,若被我抓住,要将将剁成肉泥喂狼。”

府衙内战战兢兢跪着二十多个身穿魏军铠甲的鲜卑军,猝跋韩困兽一般走来走去,胡掖扎里一脸痛惜,想不到自己部落的人竟先投降了,这对胡掖氏可大大不利。

秃发务丸手中握着一个脑袋大小的酒坛,脸色深沉,还在盯着三个逃回来的鲜卑军仔细询问着,神色阴晴不定。

“大人,这可是天赐的报仇机会,”猝跋韩又一次来到秃发务丸跟前,怒声道,“汉军全都喝醉了,离天亮还有一个时辰,足以出兵了。”

秃发务丸眉头紧锁,阴沉着脸不说话,伸手将酒坛盖子解开,忽然脸色一变,怔了一下将鼻子猛然凑到了酒坛口。

深吸一口气失声问道“这……这是什么酒?”

“不要说酒的事了,大人,赶快……咦?”

猝跋韩埋怨着秃发务丸,正好一股酒香飘过来,顿时眼睛瞪大,死死盯着他手中那坛酒,又向前走了一步。

秃发务丸赶忙从桌上取过两只碗,每只碗里倒了八分,抱着酒坛指着猝跋韩和胡掖扎里“这是你们两个的。”

猝跋韩大喜,赶忙拿过一只碗,仰头便灌了下去,顿觉得喉头发热,浓郁的酒香让他忘了仇恨,这一辈子还没喝过这么美味的酒水。

“好酒!”猝跋韩仰头咂摸着滋味,大吼一声,伸出手,“再来一……”

话才说到一半,忽然眼睛一瞪,却见秃发务丸竟抱着酒坛在狂饮,愣神之际,已经将酒坛中的酒水喝光了,前胸的衣服湿了一大片。

“啧啧,好酒,果然好酒!”秃发务丸将酒坛放在桌上,面色红润,满足地砸着嘴,用手挂着胡茬上的酒渍,伸到嘴里舔着。

“你……”

猝跋韩恼怒,抓起酒坛倒了倒,只有几滴酒水,赶忙用舌头接住,晃了晃坛子,狠狠地顿在桌上。

胡掖扎里也喝完酒,意犹未尽地舔着嘴唇,看了看酒坛,忽然说道“刚才回城的兄弟们说,汉军营中这样的美酒还有一百多坛……”

“出兵!”秃发务丸终于站起身来下了决心,没想到这坛酒成为他下定决心的最后一个砝码。

“哈哈哈,好,”猝跋韩大步向外跑去,大吼道,“报仇,抢酒!”

秃发务丸终究还是谨慎,对胡掖扎里吩咐道“你二人领兵出城,将人马分作两队,一队去劫营,一队随后劫营,我带兵守城观察,如果看到汉营火势大起再来接应,千万不能中了刘封的诡计。”

“大人放心,这一次我一定要把胡掖禄屋抓回来,交给可汗亲手处置。”

胡掖扎里领命而去,心中却腹诽不已,如果先前说秃发务丸是谨慎,这时候就未免显得太胆怯了,那么多逃回来的士兵都说汉军喝得大罪,还不全军出动,真是浪费了大好的机会。

在杀伐果断这方面,秃发务丸比秃发树机能一向差得远,秃发务丸虽然小心机警,但他这犹豫不决的性格却不被粗豪的鲜卑人喜欢,这也是秃发寿阗更喜欢秃发树机能的原因之一,树机能也因此更受各部落的认可和欢迎。

鲜卑军原本就是各处迁徙,在草原上也随时戒备狼群野兽的袭击,所以在城中休息,要召集起来也很快,不到一刻钟,西门和南门外已经人喊马嘶,聚集了各部落的人。

夜风微凉,两路兵马分作前后,出城之后左右向汉军大营包抄过来,鲜卑军都是骑兵,双方仅隔四五里,转眼即到,无需掩盖动静,直冲敌营。

轰隆隆——

震天的马蹄声如同闷雷一般由远及近,汉军大营甚至都没有来得及做出准备,两路人马已经杀到。

从南门而出的猝跋韩已经领兵到了营门外,眼看着离那根挑着且万能人头的高杆越来越近,猝跋韩眼中的杀意越来越浓。

这是复仇之战,他要让兄弟亲眼看着为他报仇,再将他的人头带回去放在长城烽火台上,把那里当做天葬台,让且万能为鲜卑军的战斗而骄傲。

噗通——

猝跋韩将人马分作两队,直冲营门,两百军去守住高杆,将且万能的人头取下来,哪只这些鲜卑军还未靠近高杆,坐骑便陷入深坑之中,惨叫不已。

“果然有陷阱,但这又如何?”

猝跋韩冷笑一声,命士兵越过陷马坑去取人头,带兵杀进营中,只要将汉军杀退,小小的陷阱又能起得了什么作用?

接连越过四五座营寨,不见有汉兵出现,四处人喊马嘶竟都是鲜卑军的声音,猝跋韩脸色微变,怒吼道“人呢?”

亲兵左右张望,脸色大变“邑长,营中没有汉军,我们可能中计了。”

“撤,快撤!”猝跋韩心中一沉,调转马头就往来路而走。

滴滴滴答滴答……

就在此时,让鲜卑军毛骨悚然的喇叭声忽然响起,如同催命音符一般吓得鲜卑军一阵慌乱,互相拥挤,不知该前进还是后退。

嗖嗖嗖——

无数箭雨带着火光从南方顺风飞射而来,仿佛划过天空的流星,铺天盖地罩向了大营中。

鲜卑军彻底大乱,赶忙撤退,被乱箭射倒无数人,滚下坐骑,很快就被踩踏成肉泥,火矢接连不断,仿佛无穷无尽,落地之后营房马上着火,汉军大营很快变成一片火海。

鲜卑军哭嚎喊叫,仓惶撤退,猝跋韩才到营门口,招呼士兵撤退,这时候也顾不上且万能的人头了,自己保命要紧。

“嘿嘿,来了还想走吗?”

就在此时,一声暴喝从来路出现,一彪人马拦住了去路,月光和摇晃的火光之下,只见一员白袍武将横枪立于大道中央,显得傲气凌人。

“找死,给老子让开!”

猝跋韩见来人并非白日的红发汉将,心中大定,拍马便冲了过去。

他与且万能本事不相上下,虽说口口声声喊着要为且万能报仇,但他看到且万能的败状,深知自己并非其对手,即便遇上,也是想乱军将其围杀。

幸好现在不曾遇到那家伙,这白袍小将看起来身躯单薄,白面无能,取了他的人头回去之后正好向秃发务丸交代。

第1807章 狼狈逃窜

嘹亮的号声响过,乱箭齐发,大火在汉军大营中弥漫开来,随着一阵鼓声响动,埋伏四周的汉军冲杀出来,将鲜卑军反堵在营中。

猝跋韩见一员小将挡住去路,舞刀拍马杀过去,想一口气将其斩杀,冲破突围逃走。

咣——二马相交,一声巨响,猝跋韩身躯一阵摇晃,手中大刀凌空飞走,人差点从马背上被震得翻落下拉,幸好他骑术精湛,兜身藏到了马腹之下,躲过了对方致命一枪。

坐骑受惊,狂奔着在乱军中逃走,猝跋韩惊险之中逃过一命,回身看着后方的火光和喊杀之声,心有余悸。

重新翻身上马,抓起丝缰的时候一阵剧痛传来,原来是虎口被震烈,至今双臂还在隐隐发麻,再想起那白面汉将的神色,愈发觉得恐怖。

身后仅有十余人逃出重围,正往曲阳奔逃,忽然前方一队兵马冲来,月光下一大片黑影铺天盖地而来,猝跋韩大惊,赶忙勒住丝缰,无奈道:“此处竟然还有汉军伏兵,我等玩完了。”

身旁的亲兵一阵慌乱,正进退不得的时候,忽然一名眼尖的士兵惊喜叫道:“邑长,是我们的人。”

猝跋韩赶忙揉揉双眼,月光朦胧,虽然还看不真切,但发现有一些人的穿着的确是鲜卑军的服饰,并没有穿戴盔甲,终于心下大定。

骑兵轰然而至,到了眼前,竟是秃发务丸亲自带兵来,猝跋韩满脸羞愧,上前相见。

秃发务丸见猝跋韩形容狼狈,只带十几人在路上,吃了一惊:“猝跋韩,你不去厮杀,在这里做什么?”

猝跋韩叹了口气,垂首道:“大人,我们中计了,汉军不在营中,在外面设下伏兵……”“啊?”

秃发务丸脸色大变,怒喝道,“你这个混蛋,怎么不早说?”

“大人,我……”“退兵,快撤——”秃发务丸根本不和他说话,马上调转马头传令全军退回城中,鲜卑军一阵混乱,纠缠一阵又退回曲阳去了。

“大人,前方还有兵马,不……不救吗?”

猝跋韩无力地说着,但秃发务丸已经带兵去得远了,此时他手掌受伤,也不敢去救人,只好垂头丧气跟在大军后方,再也没有了出城时的骄狂愤怒。

秃发务丸听说前军中伏,心中焦急,急忙蜀兵赶到城下:东门放火,西门呐喊;南刚跟着大军来到城下,忽然城上亮起无数火把,鼓声大作,乱箭齐发,先到城下的士兵惨叫着纷纷落马,猝跋韩远远看去,竟都是汉军旗号,大惊失色。

兵马不能进城,前军一片大乱,簇拥在城下,忽然听得身后马蹄声响,埋伏在汉军大营的伏兵已经杀散前军,追杀过来。

猝跋韩就在队伍最后,扭头看到追来的正是那员白袍小将,晨风鼓动之下白袍飞扬而起,携裹着雷霆之势飞奔而来。

“走,快走!”

猝跋韩浑身一颤,打马就从城东绕开直奔后方。

此时东方已经渐渐发白,汉军数路大军从后杀到,鲜卑军大乱,纷纷绕过曲阳城向北奔逃,被汉军尾随掩杀,一路上惨叫连连,战马哀鸣,死伤无数。

猝跋韩从最后一人变成了领路者,不敢停歇,打马狂奔,一口气来到柏岩山关隘才停下来。

天色大亮,无数鲜卑军蜂拥而来,有部分人被烧得满脸黑灰,各在关下的河水中洗漱休整,一片嘈乱。

不多时秃发务丸才在中军的簇拥下赶到,虽然他这一路人马并未折损,但秃发务丸脸色铁青,看着不远处的猝跋韩,嘴唇一阵哆嗦,却终究没有说出半句话来。

猝跋韩脸色讪讪,打马上前躬身道:“大人,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秃发务丸深吸一口气,半晌才从嘴里蹦出两个字:“报仇!”

猝跋韩一怔,干笑道:“大人,昨夜是我鲁莽了,从今后一听听大人的将领,且万能的仇,我会慢慢去报。”

“我说的不是为且万能报仇!”

秃发务丸扫视着逃回来的士兵,寒声道,“我要为所有死去的兄弟的报仇,刘封阴险狡诈,我要让他不得好死。”

猝跋韩愕然看着秃发务丸,发现他并非因为自己昨夜冲动而怪罪,心中稍安,看看远处,迟疑道:“胡掖札里……他还没回来么?”

秃发务丸双眉微蹙,对属下吩咐道:“传令全军入关守卫,收拢败军整顿人马。”

“遵命!”

秃发务丸又对猝跋韩吩咐道:“猝跋韩,这柏岩山易守难攻,山中有一片崖谷正好屯兵,我们在此阻挡汉军,但军中粮草不足,几位邑长或死或伤,只能劳驾你亲自到广昌去接应粮草了。”

“遵命!”

猝跋韩心中正惭愧,怕见到军中将领,闻言一口气便应承下来。

秃发务丸有些意外,本以为猝跋韩会不满大材小用,见他如此爽快,楞了一下才道:“既然如此,你且先入关休整,早去早回。”

“不必了,军粮紧急,我这就带一千人去广昌接应。”

猝跋韩十分干脆,不等秃发务丸挽留,马上召集一千人来不及入关便向广昌而去。

秃发务丸眉头微蹙,总觉得猝跋韩似乎有些不同了,却又想不出来哪里异常,军情紧急也来不容他细想,传令士兵入关休整,集合败军再来厮杀。

猝跋韩纵马奔驰在大道上,中山以北境内的汉人早已全部迁徙,空荡的路上不见人烟,一千骑兵呼啸而行,远离战场,每个人都松了一口气。

阳光照在侧脸上,猝跋韩在马背上长出一口气,刚才他之所以急着离开,也是因为手掌受伤,怕汉军再来厮杀。

如今军中只有他一个邑长,若是让他出战,岂不是发现自己一合受伤,定会被全军耻笑,要是来的是那白袍小将,只怕连命也保不住了。

昨夜那惊魂一枪猝跋韩当做平生的奇耻大辱,但他从未想过要找回颜面,而是设法掩盖此事,发誓不在与那白袍小将为敌,打不过还躲不过么?

所以这次奉命到后方押送粮草,正中猝跋韩下怀,他带来的那一千人马中就包括了看到昨夜那一幕的士兵,等到了休息的时候许点好处先堵上他们的嘴,再在以后的交战中设法搞死这些人,这件事就永远隐藏在黑暗之中了。

第1808章 量才而用

日上三竿,汉军已经尽数进入曲阳城,除了守城的士兵,其余兵卒各自牵马驮运,将缴获的辎重运入城内,每个人喜笑颜开。

昨夜犒赏全军的时候,汉军所喝的酒水其实十人还分不到半坛,都是用凉水冲兑,而负责运粮的鲜卑军所喝的却是实实在在的汉军新酿美酒,他们在后营,根本不知前军情况。

刘封早就料到鲜卑军不可能人人诚心归降,总有一些人是迫于形势暂时保命,迟早还会逃走,干脆借此机会让他们回城报信,一举两得。

二十七名鲜卑军连夜逃走,刚刚出营,就由暗探将消息禀告刘封,刘封马上召集诸将到军中议事,连夜布阵埋伏,设下天罗地网等候贼军来袭营。

一场大战,杀敌近万人,到最后大家杀得累了、厌了,才将鲜卑军俘虏,共得俘虏三千余,战马过万,几乎人人都有了坐骑。

中军府中,众将一片欢欣,唯有文鸯和周处却唉声叹气,二人这次也不争执吵闹,各自惋惜不已。

文鸯本以为一枪就能刺死那鲜卑将领,但志在必得的一枪刺空,也让他始料未及,被其躲入马腹底下趁乱逃走。

周处在胡掖禄屋的指认下找出了乱军中的胡掖札里,领兵追杀,答应胡掖禄屋要活捉其兄弟,结果被其逃走,如果不是答应了胡掖禄屋,胡掖札里早就死在他的箭下了。

不多时探马来报,鲜卑残兵退到城北百里之外的柏岩山,此处有一道关隘,是当年中山国为防赵国兵力入侵而建造的,周围山川大泽极多,易守难攻。

刘封看着那张地图,上面并未标注柏岩山的位置,只在曲阳东北方向画了一个不规则的圆圈,那是湖泽的标志。

张华在一旁言道:“这柏岩山为中山国北部要冲,其山体叫高氏山,向北有姑儿山欲太行相接。

据山海经记载:高氏之山,其上多玉,其下多箴石。

诸绳之水出焉,东流注于泽,其中多金玉,这大泽大泽无名,因恒水入于此,故当地人称之为恒泽。

恒水所出,东入滱,恒水由柏岩山西入曲阳界,自高氏山出,与诸多支流会合,便是下游的滱水。”

刘封按着张华的指点,重新在纸上画了一张草图,鲜卑军所占的柏岩山关隘在曲阳东北方向,恒水流经此处汇集于山中形成了一座大湖。

湖水再向东流便是滱水,滱水直通东南方向的唐县,这滱水流经整个中山国,像一条大动脉一样蜿蜒曲折,贯穿南北。

简单勾画一阵之后,刘封微微蹙眉道:“这滱水自古便是中山国灌溉漕运之河,秃发树机能若来与我交战,必定沿滱水北上,如此便可防止南部兵马偷袭,立刻派人将唐县、望都一带的水势地形调查清楚,报来我知。”

“遵命。”

张华领命而去。

他对高氏山的介绍只是从山海经和一些地理志中看来的,要想了解滱水的详细情况,还需派人实地勘察,向当地土人打探方可,事关两军胜败,可不敢有丝毫马虎。

张华走后,刘封看到周处和文鸯还在垂头叹气,懊丧不已,失笑道:“行了,你们二人也不必叹息,这一场大胜,足以让鲜卑军受挫,我料那秃发务丸也不敢再轻易出兵了。”

文鸯抬头道:“鲜卑军不敢出兵,岂不是以后没有机会了?”

刘封摇头笑道:“贼据险而守,畏战不出,吾自有引蛇之计,若诱之不出,亦可将其逼出,不必忧虑。”

周处起身道:“大将军若有妙计,只管吩咐便是,末将现在就去柏岩山杀敌。”

刘封笑道:“一夜厮杀,将士疲惫,也该休整一番,二位先去歇息,若有安排,自会传下将令。”

正说话之时,薛河进来禀告:“大将军,城中府库仓廪俱已搜查完毕,不见任何粮草,各处屋舍之内都被抢劫一空,一无所获。”

刘封闻言摩挲着下巴沉吟道:“如此说来,秃发务丸果然军中缺粮。”

先前胡掖禄屋就说鲜卑军来时未带粮草,每人只是随身携带干粮,每到一处歇息,士兵各自割草喂马,只等与秃发树机能会合之后抢夺中山郡县的粮草。

胡人作战向来都是呼啸而至,洗劫而归,如秋风扫叶,他们四处迁徙,逐水草而居,就地放牧,根本不注重粮草的储备,自进入幽州以来,也是如此作战,随身携带半月干粮长途奔袭,攻下城池便瓜分城内粮草,随后才将牛羊缓慢送到,腌制成肉干送往前军。

命薛河先去巡城,刘封叫住了正要离去的周处二将,笑道:“眼下吾正有一事,你二人谁敢去?”

二人马上转身抱拳,异口同声道:“末将愿去!”

刘封言道:“鲜卑军虽据险而守,但军中缺粮少食,马匹可用野草树叶喂养,但他兵卒却无以为继,吾料秃发务丸必定派人去广昌催粮,若能断其粮草,则贼君不战自败矣。”

周处大喜道:“此事末将最擅长,派我去吧!”

文鸯一瞪眼:“昨日便是你争先,怎得今日又是你?

大将军,也该轮到了我吧?”

刘封看看二人,言道:“此去劫粮,人马不可太多,吾只拨五百精兵,要绕到高氏山之后,若被贼军发现来追,必定凶险,你二人都敢去?”

二人不假思索便应诺:“敢去!”

“唔——”刘封沉吟片刻,言道,“那好,这次就派文鸯去。

周处暂时歇息,若是秃发树机能发援兵来,也好分兵抵挡。”

周处听说他还有任务,便不再与文鸯争执,刘封命文鸯去营中挑选五百精兵准备,到了天黑之后出城北上,在常山一带伺机劫粮。

胡人入侵,中山百姓都逃奔他处或躲避深山,不知能否找到向导,最好从军中寻找熟悉地形的士兵或者到山中寻找了。

刘封之所以这次选文鸯,倒不真是为了平衡二人出战的机会,而是量才而用,带着五百人深入敌后毕竟十分危险,稍有不慎便会陷入重围,文鸯有独骑闯敌营的光辉事迹,派他去更让人放心。

现在秃发务丸这一路兵已经威胁不大,秃发树机能想必不久闻讯便杀到,这个历史上曾经搅乱西凉的胡酋,也是五胡乱华秃发部的先祖,刘封一定不会让他走脱。

第1809章 运送粮草

猝跋韩逃离前阵,心中暗喜,回归途中叫士兵在山中打来野兔、野鸡等,还打了几只山鹿和野猪,中午就在山中烤熟饱餐一顿,下午才赶往常山关。

傍晚时分,远远便看见一座高大的关城悬立在山崖之上,北面与山体相连,右边是绝涧悬崖,这里是代郡通往冀州的唯一路线。

“这些汉人还真是厉害,这么大的关城,不知道怎么修成的。”

虽然不是第一次看到常山关,但每每从远处看,那构思之妙,设防之严,建筑之奇依然会让猝跋韩这些赛外来的人叹为观止。

还记得一月前三万大军再次,愣是被一千守军阻挡在关外二十多日,最终还是靠弓箭将守军全部杀死才进入常山关内。

正是这一段时间的耽搁,让中山国境内的百姓逃走一空,他们一无所获,也让汉军的援军及时赶到,受到重挫。

鲜卑军进入关隘之后,秃发务丸深知此地的重要性,留下两千军把守此处要地,从代郡运来的粮草也囤积在关内,再转运到前军。

来至关下,守关的小帅见是猝跋韩亲临,大吃一惊,赶忙迎出来,将他接入关内,命人准备烤羊肉和美酒。

猝跋韩忘记了前阵的狼狈和前军的失利,许久不曾享受过这般清闲,听说还有一批粮食和肉干即将运到,猝跋韩心中高兴,等酒肉端上来,胡吃海喝,醉卧关中。

一觉睡醒已经是后半夜,猝跋韩叫人来询问,粮草在昨日天黑就已经运到,车马并未卸载,已经推送到关南门外等候,随时可以出发。

猝跋韩打个酒嗝,不禁想起了那晚在曲阳城喝过的一碗酒,简直是人间美味,昨天他在关内喝了两坛酒,依然觉得寡淡无味,甚至有些难以入喉。

舔了舔嘴唇,猝跋韩传令道“叫他们多备酒水,天亮就出发。”

为了弥补接下来省吃俭用的日子,猝跋韩又命人连夜烤羊煮肉,天亮前大吃一顿,才意犹未尽地离开常山关,又向来路赶去。负责运粮的是一名千长,他早就敬佩猝跋韩的勇力,这次又有机会接近他,巴结道“邑长之勇冠绝三军,听说这太行境内贼寇极多,野兽出没,若非邑长亲自到常山关,

恐怕军粮无法运到前军。”

猝跋韩撇撇嘴,冷笑道“区区盗贼怕他做什么?看见本将的大……”本来要说大刀,但晃了一下发现手中空空如也,轻咳一声道继续说道“有本将在军中,不管山贼还是猛兽,保证他们有来无回。想当年在草原上,俺只带着十个人兄弟,

就把上百头狼的狼群打得落花流水,中原人还不如发情的公羊呢,有什么可怕的。”

那千长附和着,一路上极尽谄媚之事,好吃好喝供足猝跋韩,粮车上的酒肉予取予求,伺候得猝跋韩十分惬意。

猝跋韩也暂时忘了那些狼狈之事,继续享受着难得的舒坦,他也知道这千长的心思,暗示他等攻下中山之后,将他调来自己麾下好好培养,当个小帅什么的不在话下。

二人一拍即合,一路上猝跋韩醉意微醺,摇摇晃晃也不催兵前行,原本紧赶一日就能到的路程,到了天幕之时才赶到高氏山境内。

山中天色晚得更早,千长言道“天色已晚,这太行山中极其危险,山势险恶,道险路滑,不如明日一早赶路吧?”猝跋韩将酒坛中最后一口酒喝光,坛子远远抛入山涧之中,摆摆手道“有我在军中,你怕什么?你看看月亮正圆,夜晚赶路正好凉快,稍稍歇息就走,半夜就能到柏岩山

了。”

千长忙躬身赔笑道“是是是,邑长大人有万夫不当之勇,区区蟊贼野兽看见大人的影子就逃走了,我这就传令大家稍后就走。”

猝跋韩呼出一口酒气,冷哼道“知道还在这里聒噪,莫要影响我吃酒心情。”千长赶忙命人又抱来一坛酒递给猝跋韩,去向运粮兵说明情况,那些士兵想想也是,晚上赶路不用晒太阳,确实比白日舒服,半夜将粮草送到,早到早安心,倒也没有怨

言。

猝跋韩脑海中一直飘着那晚就的美味,越想越馋,忍不住不时灌酒,只觉得这坛中的酒还不如山泉好喝,太过寡淡了。不多时人马又行,猝跋韩将酒囊灌满,上马亲自在前开路,凉风吹来,顿觉醉意微醺,看着天空中的明月出现一个光晕,朦朦胧胧,也不知道是自己醉眼迷离,还是月光

原本暗淡朦胧。

到了高氏山中道路难走,人马走走停停,十分缓慢,直至半夜方才越过一道山涧,士兵们推着粮车爬上一道陡峭的涧谷,都累得气喘吁吁。

猝跋韩立于马上,正在谷顶的平地上喝酒等候,就在士兵们准备坐地歇息的时候,忽然间四周山林中鼓声大作,隐约看到旗角飘动。

“噗——什么人?”

猝跋韩一口酒不曾喝下,惊得喷了出来。慌忙将酒囊挂在马鞍上,俯身要取兵器,才想起来大刀前日丢失,只好将腰中弯刀抽出来。鲜卑军一阵大乱,竟顾不上保护粮车,纷纷跑到猝跋韩身后,簇拥在一处战战兢兢,虽说鲜卑军悍勇善战,但这些运粮的多为平庸之人,甚至有些是被强迫随军,倒也不

是人人都凶残成性。

千长吓得瑟瑟发抖,在马旁抓着猝跋韩的裤腿,低声道“邑长大人……”

“哼,让开!”猝跋韩将他一脚踢开,挽了个漂亮的刀花,催马向前走出数步,用生硬的中原话大喝道,“拉力来(哪里来)的猫仄(蟊贼),快来(收尸)受死!”

“哈哈哈,原来是你,某正要来替你收尸!”

话音未落,忽然从林中传出一声大笑,只见一员白袍小将纵马而出,在他身后跟着两百汉军,手中一杆虎头湛金枪在月光下闪着寒光。

“你,你你……”

猝跋韩原本还鼻孔朝天,等看到这人出现,不由浑身一震,手中弯刀便掉在了乱草中,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噗通——

看到汉军靠近,猝跋韩忽然从马背上滚落下来,跪在地上膝行而进,摆着双手口中大叫道“不要煞卧(杀我),我愿透象(投降)。”“透象?”那白袍小将催马来到猝跋韩面前,剑眉紧蹙,嘀咕道,“你这本事倒真让我甘拜下风。”

第1810章 酒的诱惑

树林中安静得只剩落叶之声,猝跋韩谄媚地跪在地上,仰头看着马上的汉军将领,他身后的鲜卑军惊得下巴齐齐掉在了地上。

猝跋韩一路上骄横跋扈,那千长和鲜卑军唯唯诺诺,本以为这次跟对了人,回去之后还有赏赐,没想到真遇到敌军,竟会是这等情形。

千长狠狠抽了自己一个嘴巴,脸颊火辣辣地疼,倒吸一口凉气,知道眼前的一切不是梦,推了推身旁的士兵,使了个眼色。

“快逃!”一声大吼,千长掉头就往身后的树林中钻了进去,他知道路上跑不过骑兵,但进山之后骑兵却无可奈何。

鲜卑军一愣,也都纷纷往刚来的山谷中逃走,猛然间山中一片大乱,有几辆粮车还在半坡上,没有人掌控之后,咕噜噜滚下山谷,反将奔逃的鲜卑军砸死无数。

文鸯淡淡看了一眼逃走的鲜卑军,连追赶的兴趣都没有,没想到在这里会又遇到猝跋韩,更没想到这家伙竟然如此怯懦,未战便降,倒让文鸯有些措手不及。

微微蹙眉,用枪点着猝跋韩的肩头,言道“你起来说话。”

猝跋韩浑身一颤,小心翼翼站起来,躬身缩肩,抬头瞄了一眼马上的文鸯,又赶忙低下头,嘴里念叨着“透象透象。”

前日晚上一战,文鸯一合便将猝跋韩的兵器磕飞,虎口震裂,让他心中发怵,自知非此人对手,本想避战。谁料两人竟如同冤家一般,竟会跑到后方来劫粮,双方再次相遇,此时猝跋韩伤口还未好,兵器也不在手中,还有些醉意,深知非其对手,要是反应慢一些,恐怕就被这

家伙一枪刺个透明窟窿了。

回到曲阳城之后,文鸯便知道这猝跋韩是秃发务丸的左膀右臂,所以才为放走他遗憾不已,此时见他不战而降,心中疑惑“你果真是诚意投顺?”

猝跋韩点点头,顿了一下问道“油救母油?”

文鸯失笑道“你若是诚心投顺,自然有救。”

猝跋韩摆摆手,比划着解释道“不是‘救’,是‘舅’。”

“舅?”文鸯再次皱眉,“胡掖禄屋是你舅舅?”

“不是舅舅,是‘旧’”拓跋韩急得额头冒汗,比刚才还紧张,比划了半天见文鸯听不懂,忽然将腰中的酒囊取下来,将里面的酒水倒出来,指着说道“酒,酒!”

“原来是酒——哈哈哈!”

文鸯一怔,旋即哈哈大笑,忽然想起来那夜刘封故意让逃走的鲜卑军偷走了几坛酒,原来竟会有如此大用。

“只要你归顺大汉,立了功劳,酒想喝多少有多少。”

“好好,我园艺(愿意),我园艺。”

猝跋韩听到文鸯的承诺,嘴角不觉留下一串口水,连连点头,将酒囊中的酒水倒了个干净,双手捧着递向文鸯。

文鸯哭笑不得,笑骂道“我领兵而来,岂能带酒出战?回营之后才有。”

“哦,嘿嘿嘿,是是是。”猝跋韩局促地收回酒囊,一时间站在那里不知该做些什么。这一路上他喝着那些浊酒,屡次响起汉军的美酒,更是念念不忘,想到胡掖禄屋和那些投降的普通士兵都能喝到这么好的美酒,自己却连尝都尝不到一口,猝跋韩就恨恨

不已,也不是没想过自己要是投降汉军,每天喝上哪怕一囊美酒,人生便无憾了。

刚才见到文鸯忽然出现,猝跋韩知道没有胜算,决意投降的那一刻,因为这美酒的影响至少也有三成,保命加上诱惑,让猝跋韩毫不犹豫地变节了。

不过不能立刻喝到那酒,猝跋韩还有些遗憾,咂咂嘴吞咽着口水,才想起还不知这少年人的名字,笑问道“请问将军重兴打鸣(尊姓大名)?”

“你才打鸣呢!”文鸯瞪了一眼,无奈道,“本将姓文名鸯!”

猝跋韩搓搓手,谄媚笑着点头道“哦哦,吻将军,吻将军!”

文鸯额头上冒出几根黑线,打断了猝跋韩说道“猝跋韩,本将正有一计,你若能完成,便有三十坛美酒赏赐于你。”

“三室?折磨朵(这么多)?”猝跋韩大惊,抬头盯着文鸯,用力点头道,“你提要求,我现在就娶。”

“娶你个头!”文鸯看着他满脸横肉的面庞,一阵恶寒,摆手道,“行了,你少说两句,稍后照计行事,按照功劳大小某自会向你去庆功。”

“遵命!”猝跋韩马上站直身躯,这一次两个字倒是回答得干脆准确。

文鸯马上招呼士兵将鲜卑军的车马半空,粮草肉干藏在树林之中,留下十人看守马匹,将武器头盔藏入车内,命猝跋韩继续将车辆运往柏岩山。昨夜文鸯就带兵赶到此处,观察好地形之后在山中埋伏,这条路是通往柏岩山的唯一山路,刚才运粮兵向来路逃走,柏岩山的鲜卑军定然不知道消息,现在又有猝跋韩在

军中,文鸯便临时起意骗开关门杀入柏岩山,将此关拿下。倒不是文鸯鲁莽,而是他对自己和部下有十足的自信,这五百军可不是普通的精兵,而是当年跟随马超的旧部,马家军的精锐所在,保着马超东征西战,也曾杀得曹操割

须弃袍。虽说大多已经是二代或者三代,但西凉铁骑的彪悍却流传下来,马超将文鸯当做义子对待,临死之前将这支人马交给了文鸯统领,希望他们能够再次驰骋中原,纵横沙场

此处距离柏岩山关隘已经不远,猝跋韩依然在前方开路,文鸯将如何行事和立功大小再三告知猝跋韩,叮嘱他不要大意错失良机。

不多时便到关下,此时正到三更时分,守军昏睡沉沉,听到关下车轮响动,赶忙点亮火把喊叫,猝跋韩独自打马上前与之答话。

文鸯就在他身后百步开外,躲在辆车之后拈弓搭箭,瞄准猝跋韩的后心,只要这家伙敢有异心,保证先取了他的性命。

守关的鲜卑军见是猝跋韩到来,马上就要开城,却见猝跋韩连连摆手,冲着关上的人大声喊叫,似乎有拦阻之意。文鸯等人听不懂鲜卑话,不由眉头紧皱,一名四十开外的老军悄悄靠过来,低声说道“少将军,这家伙不叫守军开门,莫非是泄露消息?”

第1811章 智取关隘

猝跋韩到了关门下,却不让守军立即开门,不知在说些什么,让文鸯心中狐疑起来,不过他有自信在拓跋韩逃走的时候将其射杀。

“他敢?”冷哼一声,嘎吱吱将弓拉开,文鸯双目微微收缩,对那人吩咐道“若听到关上鼓响,贼军发出警报,立刻撤退。”

“是!”老军冷冷看了一眼猝跋韩的背影,前去传令叫士兵们做好随时撤离的准备。

鲜卑军依然站在关头之上,猝跋韩竟不见丝毫着急之色,还转头朝着车辆方向挥了挥手,似乎是在安抚运粮的士兵,实则是向文鸯打招呼。

文鸯不明其意,将弓弦拉满,死死盯着猝跋韩的后心,蓄势待发,就算不能攻破柏岩山关隘,但劫粮成功,又如愿杀了猝跋韩,也就不虚此行了。

正思忖之间忽然听到关门响动,文鸯等人暗自戒备,士兵们已经将手伸到了车辆之中抓住兵器,有人准备着火折子在手,一旦发现形势不对,便马上放火撤退。

这些辆车看似随意摆在道路之上,却正好挡住了骑兵冲锋的路线,鲜卑军若来追赶,马匹被这些车辆拦住,他们便可从容退走。

过了中秋,明月不觉间已经变形,但月光依旧皎洁,皓月当空,天穹如碧,沉重刺耳的门栓转动声打破了夜晚的宁静。

关门打开,便见一群鲜卑军鱼贯而出,站在关门两旁,一位编着几条辫子的鲜卑将领随后出现,还在系着衣扣,显然是被士兵临时叫醒的。

文鸯将箭头瞄准了出关之人,问身旁的亲兵“这是秃发务丸?”

“应该不是,”亲兵摇头道,“你看那二人的神态,两人应该身份相当。”

文鸯仔细一看,果然那出关之人不紧不慢地整理着衣服,正和猝跋韩说着什么,猝跋韩也不下马,两人彼此之间不见有特别恭敬的神态,应该身份差不多。

文鸯眼睑微垂,似乎明白了什么,赶忙将弓箭收起,从车中抽出短刀,低声吩咐道“准备动手。”

士兵们收起火折子,就见猝跋韩转头招手,大声呼喊着,应该是在叫他们将粮车推过去。

文鸯一扬下巴,士兵们便推着车辆走向关门,文鸯死死盯着猝跋韩,手中钢刀紧握,一旦发现苗头不对,便准备马上动身。

夜色之下,汉军和魏军的铠甲相差无多,鲜卑军在幽州抢了许多军器,军中装备参差不齐,文鸯等人的装扮并未引起守军的注意。

到了距离猝跋韩十步距离的时候,文鸯心中稍定,如果猝跋韩有诡计,绝不会让他靠近到可以动手的距离。

就在此时,忽然猝跋韩一声爆喝,从腰间抽出弯刀猛打坐骑,文鸯大惊,铿锵一声将兵刃从车辆中抽出来。

仓啷啷——

一瞬之间全都是兵器出鞘的声音,只见推着粮车的士兵纷纷从车中抽出了长短不一的各种兵器,在月光下寒光森森。

文鸯刚直起腰准备斩下猝跋韩,却见这家伙催马向前,坐骑狂奔向关门,关门下的鲜卑将领正愕然抬头,一道匹练般的刀光闪过,已经被猝跋韩一刀枭首。

文鸯一怔,想不到这家伙对他们自己人下手也如此狠辣,怒吼一声大步向前冲“冲!”

身后的士兵猛地一推车辆,借着粮车掩护也冲向关门,门口瞬间乱成一片,关头上的守军还抱着兵器不知变故,直到几声惨叫声传出,才趴在垛口大声呼喊询问。

猝跋韩一马当先,先斩了一人,关口的鲜卑军还未反应过来,被他一马冲过去,弯刀左右挥砍,如同砍瓜切菜一般瞬间倒下十余人。

守军惊慌失措,想不通猝跋韩为何会向自己人下手,对方又是邑长,更不敢反抗,死了几人之后全都往关内奔逃,一路喊叫都以为猝跋韩疯了。

知道此时,鲜卑军还未发现是敌袭,只以为猝跋韩突然发疯,并未擂鼓鸣号示警,纷纷跑向秃发务丸的大帐去报信,请他赶紧派人来阻止。

文鸯见状大喜,这鲜卑军号令不明,正好可以趁乱厮杀,将人马分作三部,两百人到关头上杀退守军占住关门,一百人去关内四处放火,自己则带着两百军跟在猝跋韩身后直奔中军,如果能一鼓作气杀了秃发务丸,便可将北路军彻底击溃。

关内鲜卑军彻底大乱,到处都是火光浓烟,分不清敌我,只听到叫喊着猝跋韩疯了,有些人还好奇出来看热闹,正好被迎面来的汉军杀得措手不及。

一路走走杀杀,这是一道狭长的山谷,猝跋韩沿途杀了几十人,终于被一队鲜卑军拦住,大喝了几句便指挥士兵围杀过来。

猝跋韩浑身是血,此时已经决定一条道走到黑,自然要好好表现,咬着牙一语不发,提着一把抢来的大刀率先杀了过去。

关内随处可见马匹,此时文鸯和身后的士兵也都抢到了坐骑和兵器,紧随其后杀进鲜卑军中。

猝跋韩虽非文鸯对手,但在鲜卑军中也是数一数二的高手,几乎无人能挡,再加上更凶悍数倍的文鸯在一旁,二人如同猛虎一般横冲直闯,杀得鲜卑军人仰马翻,坚持不到一刻钟便四散奔逃。

二人领兵追到左边山坳的一处岩洞,这里布置着帐蔓桌椅,还摆着铠甲兵器,像是中军所在,却不见有人在此,洞里的石槽中还烧着篝火,火苗飞窜。

猝跋韩从乱军中抓来一名鲜卑军喝问,那人吓得脸色大变,不知说了几句什么,就被猝跋韩一刀宰了扔在道旁。

转身对文鸯无奈说道“五万套走(乌丸逃走)了。”

文鸯一听便猜到秃发务丸见势不妙,已经混在乱军中逃走,此时山中火焰飞窜,浓烟滚滚,到处都是向外奔逃的鲜卑军,想找出秃发务丸无异于大海捞针。

只有五百人拦截鲜卑军也不现实,逼急了他们死命反击反倒弄巧成拙,只能任他们奔逃,文鸯叹了口气“罢了,拿下柏岩山就是大功一件。”

猝跋韩却一脸喜色,晃着弯刀说道“吻将军,胡掖札里——被窝傻乐。”

文鸯闻言吃了一惊,想不到他杀的竟是胡掖札里,不由大笑起来,指着猝跋韩言道“好,明日我当上禀大将军,赐你美酒五十坛。”

猝跋韩双目放光,挥舞着手臂大叫道“没救(美酒),握油没救了!”

第1812章 战局变化

刘封正在曲阳休整兵马,派人打探东路秃发树机能的消息,等着文鸯劫了北路鲜卑军粮草,便出兵拿下柏岩山。

第二日一早,探马来报,文鸯已经占领柏岩山,不由大吃一惊,秃发务丸麾下兵力至少还有一万,文鸯以五百军去劫粮,怎么能拿下柏岩山?

问过来人之后,才知道竟是猝跋韩投降,身先士卒杀进关内,鲜卑军不明所以,四散奔逃。

“这不是个鲜卑奸么?”刘封摸着下巴一阵感叹,马上派薛河带领三千军去柏岩山守住,替换文鸯来曲阳。

城中调兵,周处等将以为又要打仗,纷纷来中军请令,却见刘封不紧不慢,正铺着地图在那里勾勾画画。

周处见文鸯还不回来,有些待不住了,问道“将军,末将可有军令?”

刘封抬了抬眼皮“今日暂且休兵。”

周处急道“薛河出兵,去了何处?”

刘封笑道“薛河并非去打仗,文鸯已取了柏岩山,我命他去守住此关。”

“什么?他五百军能攻下柏岩山?”周处大惊,也是一脸不可思议。

柏岩山山势险峻,关隘狭窄,易守难攻,要是好攻打早就出兵了,而且鲜卑军还有近万兵力,就是去五千人也是白搭,文鸯用五百军取关,的确让人匪夷所思。

张华在一旁微微蹙眉,忽然笑道“如此说来,文将军也会用智了?”

刘封点头叹道“正是,若非用智,又岂能轻易拿下此关?”

知道周处还要追问,刘封便将猝跋韩投降,文鸯趁势叫他骗开关门杀进关内的情报说了一遍,心中感慨不已,文鸯这一点和张飞倒有些相似,关键时刻忽然用计,总能取得意想不到的效果。

战场之上形势瞬息万变,不可能事事都如预料的那般顺利,也不可能所有的计策都要刘封来谋划,还需诸将见机行事,就像文鸯这样,虽说危险,但同样获利颇丰,也不能说他违反将领。

总之计划之外的之事,完成了就是奇功一件,失败了便是不遵将令,擅自行事,可能还会受到责罚,总之结果不曾出来之前不好妄加评判。

这就像攻打平安县城李云龙,将整个战局彻底搅乱,这场战争最后对己方有利,自然大加升赏,但如果败了,恐怕就要送到军法处去了。

周处也没想到文鸯居然立下如此大功,更加一脸不快,前几日一战埋伏鲜卑军,他还笑话文鸯不会用智,这家伙转眼就给了他一个响亮的耳光。

张华感叹一阵之后笑道“文将军此番智取柏岩山,占住中山以北要道,如此一来我们便可专心对付秃发树机能这一路兵了。”

“正是!”刘封点点头,指着柏岩山北面的常山关言道,“常山关乃是中山国门户之地,依山而建,此处必有贼军把守,但柏岩山、曲阳已失,常山关便无威胁,吾命薛河守住柏岩山关隘,于恒泽部署防线,则北路无忧矣!”

张华言道“北路军失利,秃发树机能想必已经在驰援的路上了,今速得柏岩山,当早思对付树机能之计。”

刘封言道“曲阳以东有唐县、望都二地,秃发树机能自范阳入侵中山国,先前已取了蒲阴,想必望都也被其攻下,吾若能出兵先?占唐县,便可取得先机。”

周处闻言马上转身道“大将军,只需三千轻骑,末将便可拿下唐县。”

张华却摇头道“周将军稍安勿躁,曲阳距唐县只见,还有左人城,中人城两处要塞,若有贼军在城中,三千骑兵也是束手无策。”

周处抱拳道“那边一城一城去收。”

张华笑道“周将军且听我说,此两处乃是春秋时期白狄鲜虞人故城,其自并州迁徙于此,建左人、中人城。中人城因山在城中,鲜虞人又称此城为中山城,中山国便是由此而来。

当年中山国号称千乘之国,求存于晋、燕国强敌之间,历三百年而不灭,全仗此处地利,今吾军虽连胜,却不可轻敌大意。”

听张华提醒周处,刘封在一旁暗自点头,王雄说这张华博闻强记,这几日听他介绍各处地形,虽然未曾见过,却依然如数家珍,还真是个百科全书。

正要问一问中山国旧事,忽然探马来报,鲜卑军昨夜忽然自柏岩山撤退,进入唐县,正在整顿兵马。

刘封苦笑道“文鸯将秃发务丸从柏岩山赶走,其归路被断,只能南下与秃发务丸会合,阴差阳错倒叫贼军占了先机。”

张华言道“秃发务丸兵败,必会向树机能求救,将军当早做准备才是。”

原本想攻下柏岩山再作打算,现在形势改变,军情紧急,已经容不得兵马休息,刘封马上对周处吩咐道

“子隐,你即刻领三千兵马沿滱水前往中山城,看形势能取则取,不能取则占住地利,吾随后领兵便到。”

“遵命!”

周处大喜,转身向外就走,门口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闪出一道人影,差点撞个满怀,正要责怨,等看清的时候却惊呼道“是你?”

“哈哈哈,正是我!”

来人正是文鸯,虽然连夜奔波厮杀,但打了胜仗之后红光满面,精神抖擞,拍着周处的肩膀大笑道“周将军,你先前笑我不会用智,此番当何如?”

“哼,还未见分晓!”周处一把拨开文鸯的手臂,冷着脸大步而去。

文鸯大笑,也不和他计较,进到房内向刘封抱拳道“末将前来复命,再请将军将此次功劳犒赏折算五十坛美酒。”

“哦?”刘封一怔,“你要五十坛酒?”

“正是,”文鸯点头道,“末将答应了猝跋韩,只要杀了鲜卑将领,就有三十坛酒赏他,未料其到柏岩山时,却将那胡掖札里骗出关门斩杀,这等大功,自然要五十坛酒方可。”

“嘶——这家伙……”刘封倒吸一口凉气,想不到这个鲜卑奸叛变得如此彻底,对自己人下首还真是狠,吃惊之余笑道

“五十坛酒我自会如数赏赐于他,却不用你的功劳折算,就算猝跋韩杀敌之功吧!此人现在何处?”

文鸯大喜“多谢将军,其人就在府衙……”

刘封正要让人将这个鲜卑奸带进来,忽然听到门外一声怒吼,却是鲜卑人叽里咕噜的大喝声,紧接着便传来打斗之声,脸色一变,赶忙与众人追了出去。

第1813章 握手言和

刘封出门一看,却见胡掖禄屋正和一位光头鲜卑人在门口打斗起来,两人已经扑倒滚在花圃之中,搞得地上一片狼藉。

“住手!”文鸯脸色一变,大喝声中跳下台阶,上前揪住衣领便将两人拉扯开来。

二人大眼瞪小眼,双目充血,呼哧呼哧喘着粗气,要不是知道文鸯厉害,只怕还要动手。

刘封看向一旁焦急的鲜于滑“这是怎么回事?”

鲜于滑赶忙抱拳解释道“大将军,这家伙刚才提着的人头,就是胡掖禄屋的兄长胡掖札里。”

“原来如此!”刘封闻言大概明白了二人为何打斗。

鲜卑人有一女侍多夫的习俗,甚至父子兄弟之间共同拥有一个女人,胡掖札里与胡掖禄屋是同母异父的兄弟,两人从小一起长大,感情也算不错。

前几日刘封设计埋伏鲜卑军,胡掖禄屋就请求刘封不要杀胡掖札里,他愿意劝降胡掖札里来投降,所以那一夜周处才放走了胡掖札里,为此胡掖禄屋还来亲自感谢周处,没想到还未来得及去劝降,今日就被猝跋韩带着人头来了,胡掖禄屋自然暴怒不已。

而猝跋韩也恼恨胡掖禄屋最先投降,他早已成为秃发部的公敌,正是因为他提供情报,才害死了且万能,自己也落得如此狼狈的下场,二人见面自然少不了一场打斗。

刘封摆摆手,示意文鸯将二人带进来,鲜于滑赶忙拉过双目赤红的胡掖禄屋,在一旁低声安抚。

进入府衙,猝跋韩还提着一颗血迹干涸的人头,刘封微微蹙眉,叫文鸯派人将人头包好交给胡掖禄屋,暂时安抚他的情绪。

看了看二人,刘封言道“乱军之中厮杀,都是各为其主,生死难料,事已至此已然无法挽回,你二人既然诚心归顺,在我麾下就该摒弃前嫌,同心拒敌,将来开疆扩土,自有你二人的好处。”

鲜于滑将刘封的话转告一遍,胡掖禄屋紧紧抱着人头,肥壮的身躯微微颤抖,大滴眼泪落下来,浸湿了包裹,肩头抖动着低头不语。

倒是猝跋韩已经释然,他既然也选择了投降,与胡掖禄屋不相上下,也就不好再过分责怪他,将双手放在胸前,躬身施礼,以示归顺臣服。

丧亲之痛,不分种族甚至种类,刘封见胡掖禄屋悲切至深,倒觉得此人比凶残的猝跋韩稍好一些,至少这家伙人性未泯。

眉头微蹙,言道“胡掖禄屋,你也不必悲伤,我许你去柏岩山找到令兄躯体,连同头颅由你自行安葬,再让猝跋韩向令兄祭拜赔罪,你看如何?”

胡掖禄屋低头听着鲜于滑的转达,这段时间也渐渐冷静下来,知道猝跋韩也投降了,刘封绝不会让他再报仇,人死不能复生,也只好如此了。

看到胡掖禄屋无言点头,刘封又看向猝跋韩,言道“你意下如何?”

猝跋韩倒是听得七七八八,也不用鲜于滑说话,马上躬身道“沃园艺!”

刘封眉毛一挑,这蹩脚的中原话倒让他有种恍惚回到原来时代的感觉,笑道“此番你立下大功,本王赏赐你五十坛美酒,你若是诚意道歉,就该分一部分给胡掖禄屋,你看如何?”

“粪给他?”

猝跋韩脸上的喜悦忽然僵住了,显得十分迟疑,眼中尽是贪婪和不舍。

文鸯推了一把猝跋韩“笨蛋,你分他十坛二十坛又如何,将来杀敌立功,保证你喝也喝不完。”

猝跋韩眼睛一亮,脸上的肌肉抽出了几下,才点头道“沃园艺分,分——”吭哧了许久之后,才勉强伸出三根手指。

文鸯倒吃了一惊“三十坛?”

猝跋韩连连摇头摆手“不不不,散,是散摊(三坛)。”

文鸯脸色一变,气得骂道“散摊散摊,想不到你如此小气,可见诚意不足,趁早散了吧。”

猝跋韩甚至对刘封都不怎么畏惧,却对文鸯心悦诚服,看他生气,赶忙说道“那要不……十坛?”

看文鸯还冷着脸不说话,嘴角抽动几下,一咬牙伸出两根手指“儿试探(二十坛)?”

“滚!”文鸯听着这话怎么像是在骂他,气道,“你自己与他商议,看看胡掖禄屋能否原谅你。”

猝跋韩觉得莫名其妙,委屈巴巴转头又和胡掖禄屋叽里咕噜商量起来,胡掖禄屋脸上的神情忽然放松了许多,到后来竟忍不住起了笑意,刘封暗暗点头,两人解除隔阂,以后才好行事,不然这迟早是个隐形炸弹。

不多时猝跋韩和胡掖禄屋暂时和解,刘封当即叫他们二人到营中去领十坛酒先解馋,一个人一次性也喝不了许多,其他的暂时记着,空闲时随时可取。

二人大喜,领命而去,到让一旁的鲜于滑神色古怪,好一阵才吃吃说道“几坛酒,就让他们称兄道弟起来?”

“哈哈哈,这样岂不更好?”文鸯一阵大笑,虽然没听懂他们具体说些什么,不过这已经不重要了。

刘封言道“即便如此,还是要将他二人分开,就让猝跋韩留在军中提供情报,胡掖禄屋到后方督运粮草,以后再有鲜卑俘虏,一并交给他来统领。”

张华也觉得此法最为稳妥,有猝跋韩提供情报,也就无需胡掖禄屋在了,而且此人较为悍勇,还能杀敌,留在军中最为合适,便叫鲜于滑去传达将令,等他安葬完其兄弟之后,便到行唐去领兵。

鲜卑军北路军已经基本解决,刘封心头稍微轻松了一些,但他知道真正的大敌还是秃发树机能和还在幽州的秃发寿阗,对文鸯言道“军卒这两日还在收粮,次骞你先去歇息,明日与我一同出兵。”

文鸯这几日领兵在山中埋伏,昨夜一场厮杀,确实也觉得疲惫,便不再逞强,告辞去歇息。

张华言道“秋粮已经抢收许多,足够十日之用,这两日藏在山中的百姓听说贼军被杀退,已经有人主动出山来帮忙了。”

刘封点头道“好,安民措施一定要稳妥,如今吾兵在曲阳,叫他们再忍耐半月,某当早日剿清中山之贼。”

这段时间秋粮已经长熟,中山境内许多田地无人看管,刘封派兵分批出去收粮,暂解燃眉之急,能得到当地百姓相助,也可见人心所向。

第1814章 狼狈退缩

秃发务丸连夜逃到唐县,直到第二日残兵陆续来聚集,才知道竟是猝跋韩投敌,骗开关门杀了胡掖札里,气得差点昏了过去。

北路军他麾下一共四名邑长,竟有两人叛变,秃发务丸怎能不气?

“胡掖禄屋这头蠢猪被俘投降也就算了,但猝跋韩他……”秃发务丸用手抚着针扎一般疼痛的头,痛心疾首,“他这浓眉大眼的家伙,竟然也会叛变,没想到啊没想到!”

亲卫在一旁说道“邑长之前不还叫嚣着要为且万能报仇呢,才一天时间就投降汉军,到底发生了什么?难道那刘封会什么迷惑人心的妖术吗?”

“猝跋韩这个狼日的,”秃发务丸狠狠地拍着破烂的桌子,“他杀了胡掖札里,还杀了那么多同族,他比胡掖禄屋更可恨,他才是我们真正的仇敌。”

亲卫问道“大人,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秃发务丸一声长叹,问道“召集士兵的人都派出去了吗?”

“都安排好了,附近的大小要道都有人在召集,有一百人偷偷去了柏岩山寻找。”

“嗯,很好!”秃发务丸疲惫得点点头,“”

郭淮告司马懿曰“我们与汉军几次交战,都被刘封算计,这个老狐狸果然名不虚传,现在兵微将寡,没有粮草,只能再次向树机能大人求援了。”

亲卫答道“前日派人去报信,树机能大人已经答应派兵,援军差不多要到了。”

“还不够快!”秃发务丸拍着桌子焦躁道,“再派人去催,汉军得了柏岩山,肯定会马上派兵来攻打唐县,援军不来,我们守不住。”

“是!”亲卫吃了一惊,赶忙又派人去催援军。

“刘封——”

亲卫走后,秃发务丸咬着牙看向门外,脸色铁青,跟随他的四名亲信两叛两死,手下再无可用之人,此战之后被族人笑话不说,他也彻底退出了与树机能争抢可汗的行列。

“大人,我们收割了一些粮食,但……没人会做饭啊!”

正当秃发务丸有些心灰意懒的时候,一名士兵走进来,身上刮着枯黄的麦秸秆,脸上也被划破了好几道细小的口子。

“不会做饭,还不会煮吗?”这么微小的事情都要来问他,秃发务丸怒火上冲,大骂道,“你们都是猪吗?把那些粮食打了去煮,煮熟就可以吃了。”

“是!”士兵吓得不敢抬头,赶紧退了出去。

“等等!”秃发务丸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去看看城中有多少受伤的战马,宰杀十匹吧!”

“大人?”兵卒转过身来,一脸诧异。

在鲜卑人眼里,战马和自己的家人一样,不到万不得已,是不能宰杀的,再说了,马肉其实并不好吃,尤其是战马。

秃发务丸这次没有动怒,反而叹了口气,缓缓道“去吧,大家都累了半月,没吃过一顿饱饭,看看无主的马匹或者受伤的,挑出来宰杀了吧!”

兵卒暗暗皱眉离去,秃发务丸一声长叹,起身来到侧室用衣袖随意拍打几下床板上的尘土,也不顾头顶破布上的蛛网灰尘,看着破败的房屋,一股英雄末路的悲凉之意涌上心头,疲倦地闭上了眼睛。

中午时分,士兵们终于勉强做好了饭食,将秃发务丸唤醒,端来一碗煮熟的粮食和一碗马肉,那是最好的大腿肉,看起来还算鲜嫩。

秃发务丸早已腹中空空,刚才在梦中还梦到吃烤全羊呢,此时也顾不上没有佐料,用手抓起一块肉塞到嘴里狠狠地嚼着。

半吞半嚼强行咽下去一块肉之后,又端起那碗煮熟的粮食风卷残云般吃完,才觉得胃里舒服了一些,长出一口气,连打了几个饱嗝。

“咦?这煮熟的新粮还真好吃,再来一碗。”

刚刚打下来的新粮食还未晒干,煮出来之后冒着一股清香,可比没有调料的马肉可口多了。

士兵又去打饭,秃发务丸正犹豫着要不要吃一块马肉,忽然守军急进禀告“大人,汉军杀来了。”

“这么快?”秃发务丸猛地站起来,刚刚勾起的食欲全无,急忙向外走,“传令全军守备,关好城门。”

鲜卑军昨夜临时逃出柏岩山,军器辎重残缺不全,连战鼓都来不及带出,此时全靠士兵骑马在城内叫喊,士兵们仓惶上城,才发现手中连像样的兵器都没有,更不要说弓箭灰瓶等守城之物了。

秃发务丸来到西门,看远处大道上空荡荡不见人影,问道“汉军到了何处?”

守军答道“大人,刚才探马来报,汉军即将到城内有座山的那座城。”

“援军现在何处?”

“援兵……前去催赶的人还未回信。”

秃发务丸面沉似水,那座城距离此处不过百里,骑兵一个时辰就能赶到,援军迟迟未至,刘封这是完全不给他喘息的机会,想要赶尽杀绝啊!

“报——”正在忧虑之时,探马又来禀告,秃发务丸心头一紧,却听来人大叫道,“援军到!”

“还好来得及时!”秃发务丸大喜,急忙跑向东门,“快随我去迎接。”

唐县东门外尘土飞扬,人喊马嘶,一派热闹场景,秃发务丸远远在城墙上看到,仿佛溺水之人浮出水面,终于长长出了一口气。

守军早已打开城门,先锋兵马蜂拥入城,秃发务丸还在楼梯上,就见一马飞纵而来,到了城墙下一个漂亮的转身,稳稳停在了街道上。

马上之人身形壮硕,黑甲黑面,宛如铁铸的天神一般,手中一把三尖刀看起来十分沉重,嗡声道“务丸大人,汉军现在何处?”

“唉呀,若罗拔能,你来得正好!”秃发务丸见来的是秃发部第一勇士,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急匆匆跑下台阶,近乎带着哭腔叹道,“你可算及时赶到了。”

若罗拔能见秃发务丸衣衫褴褛,脸上沾着泥垢,须发散乱,两道手指粗细的扫帚眉拧在一起“务丸大人,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唉,一言难尽啊!”秃发务丸满脸羞愧和挫败,指着大街说道,“先到府衙歇息,让兵马进城,我慢慢说给你听。”

若罗拔能看看城外,却不下马“听说汉军追得急,我才带了三千精骑先赶来,就是想会一会汉军,大人告诉我汉军在哪里,我先去杀敌,大军随后就到。”

第1815章 棋逢对手

周处见文鸯立了大功,也不甘落后,自曲阳点兵之后,马上赶奔唐县来,若能趁势将秃发务丸斩杀,才好与文鸯取关之功相媲美。

滱水自高氏山出,汇聚太行山脉中诸多河流,水势汹涌,辗转东流,贯穿整个中山国,境内许多城池也是沿河而建,周围良田极多,灌溉便利。

周处领兵沿河而下,半日时间便到了张华所说那座“中山城”,远远便看到一座小山尖削耸立,有如一堆积粟,山上修葺一座城堡,山脚周围隐约看到一圈围墙。

周处派人前去查探,问向导官:“这就是中山城么?”

向导官答道:“将军,此乃委粟关,原本是左人城故城,已经荒败了,中山城离此五十里便到。”

周处没想到张华嘴里说的鲜虞人故地已经荒败,失笑道:“既然已经荒废,贼军必不在此,速去中山城。”

不等探马来报,便催兵又行,走近一看,原来城墙早已破败倾倒,只剩断壁残垣,上面杂草丛生,枯木堆积,显然是数百年前就已经荒废了。

探马先行,周处随后急进,见沿途许多良田长熟无人收割,心中叹息,若不是鲜卑军入侵,中山境内又是一个丰收之年,如今百姓逃散,粮食无收,白白浪费了。

正走之间,前军来报,发现鲜卑军已到中山城,周处让人马结阵,催赶向前,转过一道河湾便见前方人马攒动,尘土飞扬,鲜卑军已经到了城外。

见对方已有准备,阵容齐整,不似败逃的鲜卑军,周处没有贸然冲击,沿河排开阵势,缓慢向前靠近,鲜卑军也发现了汉军,并不急于进城,也迎了上来。

周处眉头微蹙,这队人马大感也有三千,遇敌不进城守卫,反来迎战,据猝跋韩交代,秃发务丸麾下已无大将,全军被杀得胆寒,还有不知死活的?

双方到了五百步开外停住,见装备与秃发务丸略有不同,这队骑兵竟全都装备魏军铠甲,若不是容貌差异太大,周处险些看成了魏军。

只见一员粗壮的黑脸大汉横刀催马独自向前,周处也不甘示弱,提着狼牙槊与之相会,看此人体型高大,坐骑都比寻常马匹宽厚了几分。

两马靠近,对方指着周处叽里咕噜说了几句话,河面上波光粼粼,反射着阳光照到那人脸上,黑黝黝的满胖泛着光,布满褶皱的脸显得愈发凶恶。

周处也听不懂,干脆抱拳道:“周处!”

对方也领会了周处的意思,嗡声道:“若罗拔能!”

“哈哈哈,你果然来了!”

周处一怔,很快便想起了此人的名字,胡掖禄屋说过,若罗拔能是秃发部第一猛将,他早就想着会一会了。

若罗拔能也是有意来战汉军,故而不肯进城便来搦战,见周处报名之后忽然哈哈大笑,以为是轻视于他,不禁大怒,舞刀狂吼一声便杀了上去。

“嘿嘿,万能尚且被某所杀,你个八能有何本事?”

周处战意盎然,催马迎战,两人的兵刃都十分沉重,在滱水边上厮杀起来,震耳的金铁交鸣声盖过了河流之声,转眼三十合过去,不分胜负。

这边汉军看得精彩又担心,能和周处如此厮杀的军中只有文鸯,自从杀到冀北以来,鲜卑军无不被杀得丢盔弃甲,抱头鼠窜,不想这人竟如此厉害,副将担心周处抵挡不住,让斥候赶忙向曲阳报信。

对方鲜卑军也同样震惊,整个秃发部中,能和若罗拔能战上十回合的就能称得上勇士称号了,能与他对战的人寥寥无几。

即便是轲比能帐下的第一大将丘目亮,也被若罗拔能三十合杀败,也正是这一战让轲比能受挫退兵,才让秃发部有了喘息休养的机会,若罗拔能也因此得到了战神的称号。

自秃发部开始攻打幽州以来所向披靡,无人能挡,全军上下都愿意跟着若罗拔能出战,必定会有功劳,这次兵分两路取河北,秃发寿阗偏爱树机能,让若罗拔能随军助战,也有保护树机能的意思。

两军相会已经是中午时分,一通厮杀过了五十合还未分出胜负,转眼间一个时辰已过,两人汗如雨下,浸出铠甲,坐骑皮毛湿透,马背、马腿上一条条汗水流过的沟壑,泛着明亮的光芒。

勉强又过二十合,还是不能将对方击败,此时太阳西斜,双方人困马乏,不约而同圈马退后,各自回到本阵,亲兵急忙过来搀扶下马,就在河边卸甲休息。

此时双方都有忌惮,士兵也被镇住,主将不能战,各自的兵马都小心防备,纷纷劝着他们暂退,但两人谁也不肯离开,喝了些清凉的河水,洗把脸躺在岸边的草滩上恢复体力。

半个时辰之后,二人又起身披挂,上马来战,双方士兵呐喊助威,一直杀到夕阳降落,河水映照着殷红的晚霞,才彼此罢兵。

鲜卑军就势退入中山城,周处几乎是趴在马背上,传令人马退到委粟关暂守,虽说浑身疲惫乏力,但这半日厮杀酣畅淋漓,心中还有不服,却又觉得十分痛快。

他和文鸯对战,毕竟怕真伤了对方,各有留手,也不过是练武切磋,今日却是生死拼杀,每一招每一式无不用尽全力,想方设法要取对方性命,心境和招式大不相同。

数年来罕逢对手,魏国那些将领都不过二十合之敌,与文鸯等切磋又不能尽兴,周处总觉得武艺到了某个瓶颈被压制住,如同憋着一口气出不来,今日一场大战,终于彻底发泄出来了。

四肢软哒哒地趴在马背上,汗珠滴滴答答落在尘土之中,周处连说话的气力都没有,却不时发出“嘿嘿”傻笑,左右的亲兵惊疑不定,难道将军被打傻了不成?

全军退到委粟关,正在部署防备时,刘封终于领大军赶到,听说若罗拔能与周处大战一百余合不分胜负,不由大吃一惊,看来秃发树机能所部果然实力不俗。

文鸯一听兴奋不已,请令道:“大将军,明日让我会他一会。”

“不行,他是我的!”

周处的声音略显疲惫,却还是很固执,瞪眼说道,“我必须要拿下这个万能。”

“怎么就是你的了?”

文鸯不管他这一套,撇嘴笑道,“你俩下聘了还是定亲了?”

第1816章 无知自大

猝跋韩在一旁看得直吸冷气,若罗拔能有多厉害残暴他是最清楚的,这家伙不但力大无穷,而且十分凶残,一般的对手遇到他基本不用兵器,都是徒手将其抛到空中,落下的时候要么用膝盖接住双手用力将人折断,要么任其摔在地上狠狠一脚踩破胸膛,看着对手内脏撒出来,他才觉得尽兴。

甚至有一次若罗拔能凶性大发,将敌人抓住两腿甩起来,双臂用力将人撕为两半,甩着两片尸体在乱军中冲杀,吓得敌我两军望风而逃,没人敢接近他。

猝跋韩自诩强悍,但在若罗拔能面前却是畏畏缩缩,甚至退避三舍,能不与他接触便躲得远远的,这也是他选择跟随秃发务丸的原因之一。

若罗拔能若是发起怒来,那可是六亲不认,连同伴都杀,又一次一位千长违拗了两句话,就被他一巴掌把脑袋得歪在一旁,颈椎断裂而死。

这样喜怒无常的杀人恶魔,别人都唯恐避之不及,周处和文鸯竟还争着要当对手,让猝跋韩苦笑不已。

而且周处今日与若罗拔能大战一百合不分胜负,听汉军私下评论,文鸯的实力其实比周处还要强一些,更让猝跋韩一阵后怕,再次庆幸自己当初选择明智,如果真和这两个家伙对上,肯定性命难保。

在出兵之前,秃发寿阗和几位大人都说汉军中张苞、关索、赵统等名将之后实力不俗,直追其父,军勇不可当,若是遇到要小心应付,未料这些人一个没有前来,就两员没听过名字的小将也如此厉害。

猝跋韩愈发感叹中原真是人才济济,再加上这几日在军中所见所闻,更确定汉军实力强悍,军容整齐,恐非鲜卑军可比,深知只可与汉人合作,不可与汉人为敌。

但就在塞外见识不多的鲜卑人向来骄横惯了,根本不把中原人看在眼里,许多年前看到逃难塞外的汉人,只以为他们都是难民那般如羔羊软弱,马蹄所过,弯刀所指,无不任由宰割,这个错误的认识不知道害了多少人。

猝跋韩身处其中感受最深,他也知道就算自己去劝说秃发寿阗,也肯定不会有结果,反而会被全族人嘲笑,就是自己未遇到汉军之前也是这样的想法,这样的狂傲和无知只能用鲜血来让他们醒悟。

强大的匈奴人就是活生生的例子,但没有人当做一回事,猝跋韩虽有感悟,却只能无力叹息,能让草原上的人屈服的,只有更强大的武力,这意味着厮杀和血战是不可避免的。

就在他无奈感慨之时,却听刘封劝道“你二人不必争了,子隐与若罗拔能厮杀未分胜负,其必将你视为对手,若再换将,欲吾军不利若胜,贼必不服,若败,必为贼所笑。”

周处闻言大喜,点头笑道“将军所言极是,明日我定将此贼拿下。”

文鸯还要争辩,刘封又笑道“既然那若罗拔能是秃发部第一勇将,由子隐吸引住他,贼军实力必定大打折扣,次骞再领兵杀敌,岂非事半功倍?”

文鸯一听这个主意不错,便笑道“如果明日你去战他,若还不能拿下,便交给我吧!”

周处忽然拉着文鸯往外走“说起来,我今日有几个招式似乎还不够熟练,你我再切磋切磋。”

文鸯笑道“走,陪你耍耍也无妨。”

猝跋韩看着二人离去,心中腹诽不已,一个就不好对付,偏偏两个还要一起进步,还让不让人活了。

这边刘封排兵布阵,知道鲜卑援军已到,派人打探军情,又分兵连夜去抢收粮食,沿途的良田无人收割,正好可以充作兵粮,能收多少是多少了。

天色将黑,中山城也迎来一支兵马,鲜卑军正为若罗拔能遇挫发怒而胆战心惊,看到来人不禁都松了一口气,赶忙将他迎进城中。

整个秃发部能让若罗拔能冷静下来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秃发寿阗,另一个便是秃发树机能。

听说若罗拔能和一名汉将大战半日未分胜负,秃发树机能吃了一惊,担心若罗拔能因此懊恼冲动,将大军留在唐县,亲自到中山城来查看。

若罗拔能看到秃发树机能,不等汇报军情就握着拳头大吼道“明天,明天我一定把那红发鬼撕成两半。”

“若罗拔能,现在不是冲动的时候,”秃发树机能不温不火,按着若罗拔能的肩膀坐下,双眉微蹙,“刘封会用计,阴险狡诈,多少人被他暗算,务丸大人就是例子,我们不能只凭武力,还要小心应付。”

若罗拔能不服气,沉声道“明天俺杀了红发鬼,再把刘封的人头拧下来,一切就都结束了。”

“嘿嘿,你可真是头莽牛!”秃发树机能叹道,“你知道老虎为什么害怕狼群吗?因为狼比老虎更懂得用脑子。”

秃发树机能用手指了指脑袋,双目微微收缩“都说刘封智计百出,战无不胜,我倒要和他较量较量。”

若罗拔能喘着粗气,拍着桌子“我不管什么阴谋诡计,那个红发鬼一定是我的。”

“也好!”秃发树机能倒不强行劝阻,点头道,“你先去休息恢复体力,明天出战时那汉将就交给你对付。”

若罗拔能这才算满意,他的身体也几乎到了极限,明日还有一场大战,躬身退下去歇息。

随同秃发树机能的一人问道“大人,汉军已经占了柏岩山,代郡这一路兵被他拦阻,接下来该怎么办?”

秃发树机能却言道“务丸丢了柏岩山,固然是因为猝跋韩的背叛,但也有他的疏忽之处,不该让汉军偷到后方袭击粮草。就算猝跋韩没有背叛,粮草被破坏,柏岩山也一样守不住。”

那人一脸疑惑“大人的意思是?”

秃发树机能转头问道“孚鹿,断粮是汉军惯用的伎俩,我在兵书上看过无数次了,我们为什么不能用呢?”

那人正是秃发树机能麾下的邑长秃发孚鹿,闻言说道“大人既然有了妙计,你只管下令,我保证照计而行。”

“不用你去做!”秃发树机能却摇摇头,冷笑道,“我已经和务丸商议过了,他会在唐县安排人行动,保证让汉军不战自乱。”

第1817章 纸上谈兵

鲜卑军占住中山城,休息一夜,五更时分忽然号鼓大作,全军纷纷集合,城内一片大乱。

若罗拔能第一个冲到府衙,还未进门就大叫道:“大人,可是汉军杀来了?”

却见秃发树机能证泰然而坐,不禁一怔,不多时秃发孚鹿等人也都赶至,众将见不似紧急军情,面面相觑。

秃发树机能环视众人,平静下令道:“传令全军出发,到城东十里处滱水岸边结阵。”

秃发孚鹿吃了一惊:“大人,汉军就在委粟关,我们占住城池,为什么要拱手让人?”

秃发树机能笑道:“我们以骑兵为主,不善攻守城池,守住中山城看似占了地利,实则放弃了我们的优势,此城破败,又缺少守城器械,若被汉军围住,四面攻打,我们的士兵没有了战马,还能成为勇士吗?”

秃发孚鹿一怔,皱眉不语,其余几位将领也都深以为然,让他们放弃坐骑守城,这的确不是士兵擅长的,大家都喜欢骑马冲杀,双脚站在地上连行动都觉得十分别扭。

另一名邑长坞罗鲁上前道:“大人,就让我来断后吧!”

秃发树机能欣然点头,遂命坞罗鲁领三千骑兵守城断后,秃发孚鹿为先锋先到河上搭起浮桥,大军前往滱水岸边等候迎敌。

秃发孚鹿见兵马没有过河,皱眉道:“大人,我们都是骑兵,却背水结阵,若被汉军杀来,急退不得,不是自断后路吗?”

秃发树机能哈哈大笑,背着手扫视滱水,用马鞭指着宽阔的河面傲然道:“你不读中原人的典籍,自然不知道背水而战的妙用。

当年韩信背水一战大败赵军,就是让士兵置之死地地而后生。”

秃发孚鹿挠挠头,干笑道:“什么兵书计策的,我是不懂,但觉得这样太过危险,刘封诡计多端,他肯定也知道这个韩什么的背水一战,恐怕不会上当。”

“此言有理,但刘封出兵是为平定中山而来,他就不得不来与我交战,”秃发树机能点点头,笑道,“你尽管放心,我也不是叫族人们冒险送死,一大早已经派人向务丸传令了,他此刻正派兵来支援,你就放心吧!”

秃发孚鹿听说还有援军,这才松了一口气,笑道:“既然如此,那我先去搭桥了。”

秃发树机能引军在滱水西岸结成三个方阵,叫士兵下马歇息以逸待劳,若罗拔能领三千精骑居中接应,专等汉军到来冲杀,绕到其后前后夹击。

天明时分,刘封正在委粟关和众将商议攻城之事,忽然探马来报鲜卑军弃城而去,倒让他疑惑不解,以为秃发树机能有什么诡计,连探三次直到闻报鲜卑军退守滱水才确定是真。

机不可失,马上叫文鸯为先锋先入中山城,大军随后赶至,此时斥候已将鲜卑军的布兵情况说了一遍,刘封皱眉道:“这秃发树机能搞什么诡计?”

周处言道:“这家伙背水结阵,难道想背水一战?”

如此前线的计策,反倒叫刘封狐疑不定:“背水一战要陷入绝境,将士才能上下一心,拼死反击,秃发树机能一路大胜,恃勇而来,怎会用此计?”

周处也皱起眉头:“昔日韩信用此计,乃是料赵军无谋,又借住地利破釜沉舟拼死一战,这倒真是不合常情。”

刘封言道:“都说秃发树机能熟读兵书,极富谋略,莫非其中有诈?”

周处也惊疑不定,刘封叫兵马先在城外休整,多派斥候查探,几次回报鲜卑军都在岸边守住,正令人搭设浮桥。

文鸯失去耐心,催促道:“大将军,不管他胡贼有什么阴谋诡计,先去会他一会,看他有何反应再来临机应变不迟。”

刘封一想也是,命周处为先锋,领兵又向东而行,二十里外见滱水改道东南,鲜卑军就在河湾处布下大军。

这里的河滩广阔平坦,鲜卑军黑压压一大片,刀枪耀日,旗帜如林,粗略看去有一万兵马,军容比先前秃发务丸所部要强盛许多。

“这小子该不会只是个纸上谈兵的傻子吧?”

刘封在马上观望鲜卑军阵势,秃发树机能兵力充足,士气正盛,这时候玩什么背水一战?

先前可能因为鲜卑俘虏的过度吹捧,太过重视此人的能力,反而搞得自己一惊一乍的。

周处也冷哼道:“自来行军布阵,要有险阻之地方可结阵对敌,此处虽然空旷利于骑兵冲杀,但此贼竟将大队骑兵列在江边,却让我军占住高处,弃优就短,看来真是徒有其名。”

刘封观察一阵,派出的斥候先后来报,并未发现鲜卑人马,实在想不通秃发树机能为何如此抉择,如果此人当真如猝跋韩等人兵所说精通兵法的话,唯一的解释就是他对自己兵力的自信。

秃发树机能相信鲜卑军有反击之力,反言之就是根本未将汉军放在眼里。

“轻敌就要付出代价,”刘封想到此处冷然一笑,“秃发树机能自侵入幽州以来,势不可挡,自以为勇略非常,是时候给他一点教训了。”

周处还记着昨日的厮杀,一眼便从人群中看到了最高大的若罗拔能,抱拳道:“将军,是否让我再去会会那个八能。”

刘封点头道:“我正有意趁其兵疲击之,子隐正好出战拖住贼军,众将听我号令行事。”

周处大喜,领命打马而出,还不等叫阵,对面若罗拔能便冲了出来,二人更不答话,就在河滩上厮杀起来。

两军各擂战鼓,响彻滱水两岸,战马来往飞驰,斗在一起难分难解,一时间场中沙土飞溅,灰尘飘起,在秋风中飘上半空之中。

“唉呀,子隐这一招用得不够妙,要是向左一点点,那黑货就非死即伤。”

“嘶——这是什么招式,也太幼稚了吧,不应该向下挑啊,向左,向左啊!”

场中的厮杀原本十分精彩,但文鸯却看得焦急难耐,在马上不时念叨着,不时摇头叹息,恨不得自己上去厮杀。

刘封笑着摇摇头,这也是旁观者清,但在边上看到的形势未必就和场中人遇到的一样,文鸯所说的招式,周处或许因为力气、兵刃和坐骑的限制不能发挥出来,只是理想状态罢了。

这一幕,倒让他想起了后世的弹幕教练,吃着热了两次的泡面出没在每一个角落,在各种职业比赛中指手画脚,显得高人一等。

第1818章 打乱计划

秃发树机能自入幽州以来,一路南下畅通无阻,本想趁着魏军兵败瓜分冀州,没想到刘封来得如此之快。

还未等人马杀到中山郡治卢奴,汉军援兵已到,秃发务丸接连失利,北路军受挫,另一路援兵也到了无极境内,秃发树机能无奈只得放弃卢奴挥师北上。

秃发务丸拜于刘封之手,这让秃发树机能求战之心更切,不等后军赶到,他先领轻骑赶到唐县,秃发务丸以为兄长关心他的安慰,感动不已。

他却不知道秃发树机能早就想与刘封一战,只要能击败刘封,非但他从此名震天下,同时秃发部进入中原也会更加顺利,首先中山的汉军必会撤退,冀州震动,瓜分北方轻而易举。

带着几分激动和充足的自信,秃发树机斗志昂扬来到唐县,此番背水一战就是想试探汉军的实力,借此来鼓舞士气,挽回务丸兵败的颓势。

鲜卑骑兵在河湾一带摆开阵势,耀武扬威,摩拳擦掌,秃发树机能早已安排好各部如何冲杀,谁从侧面突袭等等一一嘱咐完毕,只等汉军来战。

却不料刘封带兵赶来,汉军居于高处稳住阵脚一动不动,并非如他所料那般直冲过来,先叫一名红发大将出战,看若罗拔能不等传令便去应战,便知二人就是昨日与若罗拔能未分出胜负的敌将。

二将在场上厮杀,确实惊心动魄,也十分精彩,两边兵卒起身呐喊,鼓手已经换了三批,无不汗如雨下,浑身湿透,比之场上二人似乎更为吃力。

但秃发树机能却眉头越皱越紧,眼看就到中午,士兵原本准备死战的士气在等待中被逐渐耗尽,加之艳阳高照,便有了懒散之气。

再加上观战比武,让鲜卑军兴奋莫名,部落之人本就好斗,看到这等精彩的打斗场面,直看得热血沸腾,手舞足蹈高声呐喊,阵型也开始松散。

再看汉军阵中虽然也有鼓手轮替,但士兵们却始终保持阵容,岿然不动,果然不愧为训练有素的精兵,在这方面,秃发树机能也只能无奈叹息,大漠之人懒散成性,要想训练得和中原兵马一样肃整,非十数年的功夫恐怕难以做到。

扭头看向河岸对面,只有秃发孚鹿还在指挥士兵搭设浮桥,迟迟不见秃发务丸的援军到来,树机能心中不由升起一股无名之火,怒吼道:“务丸大人的援兵为何迟迟不到?”

吓得一旁正在叫喊的亲兵浑身一颤,赶忙回头答道:“大人,是孚鹿邑长派人去请的。”

“还不去问问?”

“是!”

亲兵一脸委屈,恋恋不舍地离开了战场。

秃发树机能黑着脸,将火气撒到了秃发务丸身上。

场中两人厮杀正酣,强行召回势必会影响士气,还有可能让汉军趁势掩杀过来,惹急了若罗拔能这个鲁莽的家伙,说不定他自己就冲进敌阵,彻底打乱他的计划。

又过了半个时辰,周处和若罗拔能的坐骑支撑不住,二人也都疲累,如同昨日一般各自向后退开,来到本阵下马休息。

刘封言道:“子隐,可否继续厮杀?”

“当然可以!”

周处正准备脱下头盔,闻言紧了紧丝带,“将军可是叫我换马再战?”

“不错!”

刘封双目微凛,观察着河岸边,冷笑道,“我看那这一阵鲜卑阵型已乱,其中军频频派兵渡河报信,必是秃发树机能去调援军来,我等要在援军赶来之前将其杀败,还需你拖住若罗拔能,继续消磨贼军士气。”

“遵命!”

周处二话不说,从亲兵手中抓过狼牙槊,喝下一壶水,跨马再次上阵。

那边若罗拔能刚坐下来,忽听身后鼓响,见周处换马又来厮杀,二话不说便将一名亲兵从马背上拽下来,上马迎战。

“唉,莽夫,莽夫!”

秃发树机能正派人去催秃发务丸,还未来得及和若罗拔能说话,见他又去厮杀,气得直挥马鞭,吓得坐骑一阵焦躁嘶鸣。

鲜卑军见二人又来争斗,纷纷簇拥到前排来观战,早将秃发树机能安排好的阵型忘得一干二净,如此精彩的战斗在部落中是不可能见到的。

这红发汉将竟能挡住若罗拔能,让鲜卑军又惊又喜,有人已经开始聚在一起私下押注,赌红发汉将还能坚持多少时间。

迟迟不见秃发务丸前来,秃发树机能心中隐隐不安,他也知道这背水一战有极大的风险,冒险一战是为了振奋士气,他有此决心正是算好了秃发务丸的援军不久将至。

有援军在东岸接应,万一不能胜,也可及时过河支援,这也是他没有阻止若罗拔能的原因之一。

但直到现在不见秃发务丸领兵来,秃发树机能便觉不妙,一大早将令就传了出去,眼看中午已过,即便是步兵,半天时间也该赶到了。

没有后军接应,秃发树机能便失去了保障,此时不知唐县发生何事,更觉焦躁起来,看汉军依然阵容齐整,开始萌生退意。

“报——”终于派往唐县的探马回来,在马上禀告道,“务丸大人生了重病,卧床不起,不能来了。”

“混账!”

秃发树机能勃然大怒,干裂的嘴唇喷洒着唾沫,“务丸不能来,不会派兵来吗?”

“大人……”探马神色古怪,迟疑一下答道,“唐县的士兵都生了大病,不能来了。”

“什么?”

秃发树机能大惊,“全都生病?

难道发生了瘟疫?”

“大人,听说是昨夜他们吃了煮熟的粮食,全都腹胀疼痛,不能走动,已经有人死了。”

“啊?”

秃发树机能目瞪口呆,万万没想到竟会发生此等怪事,心中一沉,扭头看了看远处的汉军,沉声道,“吹号,撤兵!”

“啊?

是,是!”

周围的鲜卑军和吹鼓手正忙着下注,忽然听到退兵楞了一下,但都知道秃发树机能军纪严明,不敢耽搁赶忙抬起长长的牛角吹了起来。

呜呜呜——沉闷的号角声在河岸边响起,鲜卑军的嘈杂声骤然停止,纷纷看向中军方向,果然中军打出撤退的旗号,在一阵阵叹息声中调转马头。

秃发树机能见状脸色大变,狰狞着面容怒吼道:“混蛋,保持阵型,谁让你们这么退兵的?”

第1819章 溃不成军

鲜卑军突然大乱,秃发树机能大声呼喊,但水流声、鼓声和战马的嘶鸣声夹在一起,根本无人听他号令。

如此良机刘封自然不会放过,看到鲜卑军阵型松动的一瞬间,马上抬手下令。

滴滴滴答滴答——

激越的号声响彻云霄,汉军早已蓄势待发,听到冲锋号声立刻催马冲杀。

秃发树机能所部还是第一次听到这尖锐的声音,混乱中回身张望,却见汉军冲杀来,阵型更乱。

鼓号声中,文鸯一马当先,在西凉精锐的挟裹之下组成锋矢阵直杀向中军的秃发树机能,战马从坡上冲下,势如雷霆,卷起一股烟尘。

文鸯带领的这些骑兵,是刘封早就安排好的,每个骑兵身后各背着五杆标枪,都是久经训练的投手,还未靠近贼军,标枪便呼啸而出。

带着强烈的破风之声,无数标枪带着优美的弧线划破长空,坠入乱军之中,这可比弓箭的威力大多了,一旦碰到非死即伤,枪头都是生铁铸成,普通的铠甲根本抵挡不住,即便扎到坐骑身上也能让它失去行动。

惨叫声随之而来,鲜卑骑兵马倒人翻,军心大乱,挤作一团,被前面退逃的骑兵一冲,全都拥挤到河岸边,不少人被挤落水中。

此时汉军已经随后杀到,文鸯一杆枪如蛟龙闹海,无人能挡,带兵一路纵跃冲杀,所向无敌。

与此同时,左翼刘封亲自带领五千精骑冲杀过来,左冲右突,一路枪挑马冲,勇不可当,贼兵又是一阵大乱,全数溃逃,互相冲突。

右路一员身穿鱼鳞甲、银盔银面护额大将也领兵来,沿着河岸往上一涌,三路夹攻,鲜卑军彻底大败,无数士兵连人带马逼入水中,溅起江水高达丈许,满江都是挣扎呼救之声。

秃发树机能见大势已去,汉军勇不可当,在亲兵的保护下先过浮桥,再看对岸的情形,气得脸色铁青,说不出一句话来。

“大人,我们要不要杀回去?”

秃发孚鹿一脸震惊,刚才还听见对岸阵前挑战十分精彩,急得他心痒难耐,怎么突然之间就全军溃败了?

“一群混蛋,不听我军令,该死,都该死!”秃发树机能赤红着双目怒吼,传令道,“马上少了浮桥,回唐县。”

秃发孚鹿一怔,却不敢多言,暗中埋怨着辛苦一早上搭建的浮桥才用了一次就要毁掉,让士兵动手拆桥,在东岸放火焚烧。

此时河中还有许多鲜卑军和坐骑,但秃发树机能已经顾不上了,汉军士气正盛,如果趁势杀过来,也难抵挡住,又痛恨这些兵卒不听号令,干脆毁掉桥梁。

河岸上大火烧起,浓烟滚滚,鲜卑军扬长而去,留下许多同伴还在水中挣扎,对岸的拼死抵抗,被汉军冲突杀无数,河水一半变成了猩红色向下游蔓延开去。

鲜卑大军退走,只剩下被困在岸边的士兵,都被逼在河边战战兢兢,看着河水中被淹死的同伴,一个个吓得脸色发白,再也不见先前的凶悍之色。

就在绝望之际,忽然听到一声熟悉的叫喊,纷纷转头看时,却见那员带着面具的武将取下头盔,正是猝跋韩,人群中一阵骚动。

猝跋韩也是秃发部的勇士之一,大多数人都见过,他背叛秃发务丸,杀死邑长胡掖禄屋,导致北路军大败,成为全族痛恨唾弃的对象,此时出现在敌军阵中,顿时鲜卑军的神色变得十分古怪。

猝跋韩展示着自己的铠甲兵器,又指着滚滚的滱水大声劝降鲜卑军,秃发树机能已经放弃他们而去,无谓的反抗不过是白白送死,这样的大人跟着他还有什么意义?

浮桥只毁掉了一半,鲜卑军不等大火烧起便匆慌撤退,趁着猝跋韩劝降贼军的时间,刘封命士兵渡过滱水,在岸边休整。

鲜卑军早已退去,刘封远远望见东面隐约有一座城池,鲜卑军并未入内,地图上也没有标注,不禁疑惑,叫来探马询问。

探马禀道“具体土人介绍,此处名叫中人亭,为鲜虞及中人祭祖之地,当年魏文侯使乐羊灭中山,盖其故地所造也,故城得名乐羊城,因年久早已荒破,只剩城墙,没有城池,其内被开为田地了。”

刘微微点头,不禁感慨北方果然是历来开发最早的地方,几乎每一座山、每一条河甚至每一座破城都有其来历典故,山中关隘极多,见证过历史的兴衰,数千年之后见到的,将又是另外一番景象。

不像在南方时候,当年征战江东,除了几座较大的城池之外,大多都是荒郊野地,荒无人烟,在后世更为繁华的经济中心,却因为航海技术的限制而被视为不毛之地。

“次骞,你先领三千军占住乐羊城,在城墙内安营扎寨,若是还有粮食一并收割备用。”

文鸯领命而去,此时猝跋韩也将陷入绝境的鲜卑军劝降,正打捞在河中还未被淹死的贼军和挣扎的战马,河岸边上依旧嘈杂喧闹。

周处已经杀得筋疲力尽,躺在岸边的一块大石上敞开四肢晒着太阳,张华留守曲阳,左右看看,竟找不到适合守中山城的人,这里是粮草中转之地,也不能大意。

信步来到周处身边坐下,笑问道“今连取三城,却无人可守,子隐可有举荐之人?”

“守城么?”周处猛灌一口甘泉水,想了片刻言道,“末将部下周奇可担此任,此人当年曾虽家父守卫徐州,颇有带兵经验。”

“好,就命他带三千军守中山城,”刘封点头道,“猝跋韩新劝降两千贼军,其心未附,可叫张华拨运一百坛美酒犒赏全军,让那些俘虏也尝尝好处。”

周处闻言大笑道“哈哈哈,大将军此计真是屡试不爽,我看胡贼迟早都被这美酒所惑。”

刘封笑道“要想留住男人的心,先要留住他的胃!”

周处微微一怔,蹙眉道“这句话怎得麒麟语录中没有?”

刘封失笑道“就算有,你也不见得全都记得呀!”

自从升了官爵之后,当年的燕王金句已经变成麒麟语录了,有些收集的语录连刘封自己都搞不清是不是他说的。

第1820章 适者生存

刘封以为周处只是随口一说,未料周处却坐起来,认真答道“非也,属下非但记得,而且倒背如流,将军不信可随便考问。”

“哦?”刘封有些诧异,“难不成你还真都记下了?”

“那当然!”周处扬了扬下巴,“家父说我顽劣成性,三害一事也让我深有感触,从此之后便要文武并重,但只看那些经史兵法未免太过枯燥,正好看看麒麟语录,又浅显易懂,又能激励于我,久而久之,便都记住了。”

刘封闻言失笑道“你小子,这是把语录当做心灵鸡汤了啊!”

“鸡汤?”周处显然没听过这个说法,正色道,“除此之外,属下对唐宋体也颇为喜欢,殿下开一带文风之先河,成为建安文学后执牛耳者,我也背诵许多,受益匪浅。”

“行了行了,开什么先河?说说也就罢了,千万不能当真。”

一说起这事,刘封就有些心虚,因为唐诗宋词的事情,他现在在文坛上被吹捧得有些过高,但深知这并非自己的能力,只是历史被改变之后,或许这些经典就不复存在了。

历史改变之后,不只是大局的走向,还关乎到每一个人的命运,汉室振兴,这些诗词大家或许没有了出生的机会,经典之作也将消失。

刘封现在能想起一些来就尽量宣传出去,只是为了留住经典,少留些遗憾,在弥补先前历史遗憾的时候,也想尽量留住后世的精华和辉煌。

周处嘿嘿一笑,自从知道刘封武艺高强,连张苞和关索也不是他对手的时候,彻底对刘封心服口服,为其能力所折服倾倒。

自古以来有经学大儒,也有百战百胜的大将,更有运筹帷幄的统帅,仅能完成一件便足以彪炳青史,能像麒麟王这样样样俱全的,闻所未闻,不仅前无古人,只怕也后无来者。

刘封自然明白周处和这个时代人对他的震惊、不服又无奈的心情,这并非他一人之力,而是综合了数千年浩瀚的中华文化积累得来的,是无数人的智慧累积,而他所能掌握的也不过九牛一毛罢了。

说起来也真是庆幸自己为炎黄子孙而骄傲,如果生在某些只有两三百年的国家,即便穿越过去,只凭自己的平凡之力,恐怕就不好随便糊弄了,这是东方文明传承的底蕴和自信。

被自己崇拜的历史人物所崇拜,刘封心中感慨连连,曾几何时,他在来到这个乱世之后也曾彷徨、紧张和恐惧,现在终于有了改变历史的能力,能保住中原不受外族入侵欺凌,也不枉老天的一番眷顾。

正闲谈之时,文鸯派人来报信,已经占住乐羊城,城堡之内足以屯兵,刘封马上传令人马到乐羊城休整,周奇和猝跋韩留守中山城。

秃发树机能回到唐县,原本一腔怒火等着发泄,等看到城中景象却大惊失色,怒火变成了震惊,只见满城士兵倒卧在地,表情痛苦,有些已经死亡,面色铁青,双目圆睁,看起来十分恐怖。

“这是怎么回事?”

秃发树机能站在城门口呆立半晌才问了一句,虽说先前士兵禀告城内出了意外,但他没想到会严重到如此程度。

只是吃了煮熟的粮食就会变成这样?

秃发树机能不敢相信,如果不是早知道粮食是秃发务丸派人收割的,他必定怀疑是有人下了毒。

许久之后,秃发树机能才问道“务丸大人在哪里?”

随他来的鲜卑军也不知情,秃发树机能传令回城士兵看守城池,快步往府衙赶来,一路上看到街上许多士兵倒卧大街痛苦呻吟,神情愈发凝重。

还未到门口,便见一名士兵急匆匆跑来,见到秃发树机能,黯然答道“大人,务丸大人他……他死了。”

“什么?”秃发树机能猛然停下脚步,原本心中的怒气化为震惊和哀伤,吃吃道,“怎,怎么死的?”

“也是吃了粮食,肚子胀痛……”

秃发树机能快步跑向府衙,大吼道“快,快找人想办法,能不能找到草药解决。”

“是!”亲兵嘴上答应着,却愣在那里不知所措。

吃粮食腹胀的事情,他们还是第一次听说,鲜卑军本来就吃面食极少,多以牛羊肉和野菜为主,哪里见过这种症状,如果能有解决办法,秃发务丸也不至于被胀死。

看到府衙内的参详,饶是秃发树机能杀人如麻,也被这凄惨的景象看得头皮发麻,秃发务丸脸色铁青,死状狰狞,看起来受尽无数痛苦。

“将他们都在城外烧了吧!”

秃发树机能无奈叹息,他从未感到如此无力过,即便今日一战大败而退,还不能消磨他的斗志,想着回唐县重整旗鼓再与刘封较量,但万万没想到后军会出现如此情况。

秃发孚鹿言道“大人昨夜说已命务丸大人安排妙计,只怕务丸大人还没有行动,还需早做准备。”

“对!”秃发树机能狠狠地甩了甩头,深吸一口气,对秃发孚鹿吩咐道,“今夜天黑之后,你带领五千精兵从南路绕道去偷袭黑山,截断汉军归路,让他粮草无法运到前军,汉军无粮必会慌乱,我再乘势追击,中山境内的汉军自然被我扫灭。”

“原来大人是此计,果然精妙!”秃发孚鹿闻言大喜,旋即又道,“但这一路行军,许多秋粮无人收割,汉军每日都在抢收粮食,这该如何是好?”

秃发树机能冷笑一声“汉军抢收粮食,岂不正说明他们军中缺粮?刘封领两万兵马前来,仅曲阳和唐县境内能有多少粮食让他们去收?我自有办法对付他们。”

秃发孚鹿皱眉道“同样是抢收来的粮食,为什么汉军吃了安然无事,务丸大人他们却像吃了毒药一样?”

“笨蛋,汉人有句话叫做适者生存!”秃发树机能怒骂道,“汉军本就是吃五谷杂粮长大,他们的肠胃能够适应,更何况粮食都是磨成面才吃的,务丸这笨蛋只把粮食煮熟就想吃,恐怕汉军都不敢这样,这就和马多吃了不消化的草料一样,胃里面承受不住,自然就会胀死了。”

“原来如此!”秃发孚鹿恍然大悟,暗道好险,如果昨天来得早一些也吃了那些粮食,自己的性命恐怕也难保。

第1821章 各施奇计

秃发树机能退守唐县之后整顿兵马,见刘封取了中山城之后不来进攻,也不急于出兵。

一来等候大军赶来,顺便将秃发务丸所剩兵力一并收编,二来是等候秃发孚鹿断粮消息,这几日打探汉军动静。

一连几日见汉军也忙着收粮,秃发树机能每日命士兵加紧操练,只等黑山粮道被断,刘封自会退兵,那时候再领兵趁乱追杀,可一战平定中山。

数日之后蒲阴大军赶至唐县,加上秃发务丸所部,又集齐四万大军,鲜卑军一扫数日前战败和病患的颓势,重振旗鼓蓄势待发。

这一日傍晚忽然一支人马回城,却是秃发孚鹿无功而返,入城禀告道:“汉军多以船只运粮,黑山各处都有重兵把守,白日巡哨,晚上火把通明,无法偷袭。”

秃发树机能并未责怪秃发孚鹿,叹道:“刘封用兵,果然滴水不漏,此人善断他人粮道,自然对自己粮道倍加重视,也在意料之中。”

秃发孚鹿空跑一趟,心有不甘:“大人,难道我们就在这里与汉军对峙不成?”

秃发树机能双目微凛,沉声道:“你去偷袭黑山,只怕汉军斥候也已发现,如今刘封只顾收粮,以为我们束手无策,不如再去攻打乐羊城。”

秃发孚鹿皱眉道:“汉军早有准备,恐怕不好攻打。”

秃发树机能笑道:“这几日不曾出兵,刘封必定以为我们害怕了,汉军在乐羊城中晒粮打麦子,显然已经放松警惕,正是出兵之时。”

秃发孚鹿问道:“我们都是骑兵,不善攻城,杀到城下又该如何是好?”

秃发树机能笑道:“乐羊城只是一座废城,此处城低壕浅,城墙残破,现在汉军在城中晒粮,堆放许多干草,等天黑之后乘夜晚四面围住,到了城外就放火箭,再从断壁处围杀,叫汉军无路可走,活活烧死在城中,只有这样才好为务丸大人他们报仇。”

“哈哈,这叫以牙还牙,”秃发孚鹿大喜,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如果能够这一战杀掉刘封,其余人就不足为虑了。”

秃发树机能缓缓点头,看看天已昏黑,对亲兵吩咐道:“叫若罗拔能和所有的小帅前来议事。”

鲜卑军偷袭黑山的消息传到乐羊城,刘封笑道:“看来树机能也懂劫粮之道,吾两军相拒日久不见出战,原来别有图谋。”

周处冷嗤一声:“这等浅显之计,焉能胜过大将军?

向来只有我们劫敌军之粮,还从未有人能劫我军粮草。”

刘封略作沉吟,言道:“树机能不来出兵,欲断粮道等我无粮退兵再来追杀,如今劫粮失败,其大军会齐,今夜必来偷城,正好将计就计。”

“嘿嘿,来得好,我专等那个八能取他项上人头。”

周处与若罗拔能一场厮杀,受益匪浅,这几日又和文鸯切磋较量,颇觉武艺有所长进,正打算再会一会此人。

“破贼当在今夜!”

刘封立刻派人将文鸯唤来,皱眉道,“贼军人多,只我三人带兵略显不足,还需让猝跋韩来助阵。”

周处派人去叫文鸯来议事,刘封叫亲兵带着令符去中山城传令,叫猝跋韩和周奇二人照计行事。

文鸯急匆匆赶来,问道:“将军有何差遣?”

刘封言道:“鲜卑要来夺城,你二人各引一军到城外埋伏,见到城中火起便准备,听我鼓声响动,便吹号一齐杀来。”

二将领命而去,刘封分拨三千士兵将晒好的粮食搬运到营内,四周堆砌石墙保护起来,将麦草等运到城墙根下,伏兵在东南两处的出口,就算起火,士兵也能避免被烟熏倒。

季秋月末,半轮月亮迟迟才上东山,但到了半夜依然光辉如水,约莫一更时分,滱水下游出现许多兵马,从东路绕过河水直奔乐羊城而来。

一路上斥候来回穿梭,严密查探每一处地形,乐羊城低矮的城垣远远在望,鲜卑骑兵到了北面的矮山之后,几骑马登高而望,居中一人赫然便是秃发树机能。

观察片刻,秃发孚鹿喜道:“大人,你看那城墙上只有几十个火把,城外不见人影,想必汉军已经睡了。”

“哼,就让这些羔羊在睡梦中死去吧!”

秃发树机能双目微凛,挥动手臂,“出击!”

几人回到山后,各自上马,鲜卑骑兵分作四队,秃发树机能、秃发孚鹿、若罗拔能、坞罗鲁四人各领一支兵,按照预先分配好的方向,冲杀山坡直扑乐羊城。

轰隆隆——沉闷的马蹄声响起,带起的尘土飞扬半空,月色愈发朦胧,似乎天阴打雷一般,天地为之变色。

自从进入幽州以来,鲜卑军肆无忌惮,杀人放火的技艺早已练得娴熟无比,眼看城墙越来越近,每个人都点亮了火折子,就在马背上点燃箭簇,朝着城内释放火箭,有些士兵干脆带着浸了油的火把,点起火来嗷嗷叫着抛上城墙。

火光借着战马的冲刺,越过低矮的城墙进入城中,不多时便见城内冒起一股股黑烟,叫喊之声传出,鲜卑军大笑着,堵住了几处城墙的缺口,舞刀挽弓,等着汉军逃出来尽情杀戮。

浓烟愈胜,火光冲天,将月光映照得愈发黯淡,鲜卑军却愈发兴奋,催动坐骑在城外盘桓叫喊,吹着口哨,似乎打猎一般,等着猎物走出洞口。

咚咚咚——终于城内传出一阵急促的鼓响,这是汉军出击的信号,鲜卑军躁动着,死死盯着几个缺口,这一段时间他们被汉军算计,死伤无数同伴,早就憋着一口恶气等着好好发泄。

滴滴滴答滴答——就在此时,忽然几声嘹亮的冲锋号声从身后响起,鲜卑军一怔,开始骚乱,有的盯着城墙缺口,有的调转马头回望,声色各异。

这次来的鲜卑军只有一部分听过冲锋号的声音,后来的大军还不知情,从未我听过这么嘹亮的号声,茫然四顾寻找声音来援。

秃发树机能听到这号声,顿时吓得一个激灵,他正领兵在南门外,立刻回马变色大喝道:“退,快退,中计了!”

第1822章 反杀迎敌

秃发树机能听到城外号响,便知大事不妙,带兵便退,中军一动,马上整个鲜卑军的阵型大乱。

就在前军后军挤作一团的时候,猛然间头上无数黑点从天而降,正是汉军用投石车扔出来的石块,最小的也有脑袋大小,凭空呼啸着砸下来,莫说是人,战马挨一下也非死即伤。

惨叫声不绝于耳,战马嘶鸣,鲜卑军进退不得,嘹亮的号声之中,只见城外东面方向火光冲天,喊声大震,两路兵马从左右杀来,还未到近前,先是一轮标枪和连弩的洗礼。

为了对付魏国骑兵,刘封当年可是没少想办法,如今国力强盛,军容齐整,这些器械更是准备得极其充分,魏军尚且招架不住,更不要说装备不齐整的鲜卑军了。

还不等交战,鲜卑军便被这些五花八门的器械劈头盖脸一顿打,只杀得抱头鼠窜,挤作一团,相互踩踏,坐骑都被挤得受了伤。

此时秃发树机能带兵先退,中军一走,全军便如同散沙一般各自为战,被汉军在乱军之中来往冲突,毫无还手之力。

原本盯着城垣缺口的贼军也都着了慌,各自后撤,此时刘封领兵冲出,一杆枪无人能挡,大杀了一阵,贼军死无数。

秃发树机能正走之间,一队人马从斜刺里杀来,见是一员白袍小将,怒吼一声轮过金背大砍刀便斩了过去。

“来得好!”

文鸯大喝一声,虎头抢竟然毫不避让,双手抬起怒目硬抗这一刀。

“哼!”

秃发树机能眼中杀机骤现,鼻孔里发出冷哼之声,左手握住刀柄,双臂用力,腰背绷直,用尽全力挥刀向前,二人在马上竟毫不避让。

咣——一身震耳的巨响,两人的战马嘶鸣着,竟稳不住身形摇摇晃晃向一旁退开,马蹄在地上踩出几道深深的印迹。

“来者何人?”

二人调转马头同时发问,紧紧盯着对方,朦胧的月光之下,乱军不自觉避开一旁,让出了一块空地。

“报上名来!”

文鸯晃了晃虎头抢,手臂还在微微发麻,这家伙如此力大,让他有了忌惮之心。

前几日秃发树机能出战时穿的一身鲜卑装束,头戴范阳斗笠,今夜来劫营自然全身披挂,双方本就离得远看不真切,此时火光之下文鸯也没有认出此人。

“你是何人?”

秃发树机能脸色愈发难看,想不到刘封麾下除了能挡住若罗拔能的红发武将之外,这个白脸小将的武艺也十分高强,果真是卧虎藏龙。

“抓了你再来问也是一样!”

文鸯见此人竟会说流利的中原话,倒有些意外,此人武艺不俗,身份比若罗拔能只高不低,若能将其拿下,又是大功一件。

“哼,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秃发树机能毫不畏惧,但此时兵马大乱,不是厮杀之时,嘴上不肯示弱,心中却暗暗焦急。

“大人,快走!”

就在二人对峙的时候,坞罗鲁领兵赶过来,“我来挡住他。”

“你要小心!”

秃发树机能深深看了一眼文鸯,知道事态紧急不敢逗留,圈马便走。

“逆贼休走!”

文鸯听不懂二人话语,但也看出此人身份不低,催马便追来。

“你的对手是我!”

坞罗鲁怒吼一声,挥刀迎上,挡住了文鸯。

“去死!”

文鸯大怒,虎头抢如怒龙出海,呼啸着刺向了坞罗鲁的胸口。

坞罗鲁虽不是秃发部的勇士,但在强者为尊的部落中能成为小帅,自然也有几分本事,双目圆睁遮挡住这一枪,虽然震得手腕发麻,却激起了他的凶性,咆哮着便扑了上来。

文鸯一枪没有将来人挑落马下,颇有些意外,看鲜卑军簇拥在前方挡住去路,锁定这拦路之人厮杀起来。

火光映照之下,人影幢幢,文鸯与那坞罗鲁来回不到十合,便已摸清此人招式,机枪杀得对方左支右绌,趁其气力不济之时,一枪刺向其咽喉。

坞罗鲁大吃一惊,知道无法避开,仓皇之间撤了大刀翻身就往马腹底下藏去,这一招是他们在大漠上对付狼群扑杀所用,从小就练得极为纯熟,和坐骑配合起来如臂使指。

双手环抱马背,两条腿勾住马背,坞罗鲁从左侧滋溜一声便滑到了马腹下方,正侥幸之时,眼角瞥见一道寒光闪过,还未反应过来,便觉左肋一阵剧痛,发出一串咔嚓嚓的巨响。

“呃啊——”坞罗鲁一声惨叫,双臂失去力气坠落在地上,左半边身躯竟被完全撕裂开来,肋骨断裂,随后马蹄踏到,转眼间就被踩踏城肉泥。

“哼,还想用这一招。”

文鸯冷冷地看着地上已经不辨人形鲜卑将领,冷然一笑,上一次让猝跋韩逃走,他就深感遗憾,特意找胡掖禄屋问过这一招,后来猝跋韩投降之后,更将这一招学会了,敌将故技重施,他的枪早已在马腹下等着了。

坞罗鲁转眼战死,周围的鲜卑军惊呼一声,掉头便走,草原之上从来都是弱肉强食,见到比自己弱的百般蹂躏,比自己强的唯恐避之不及,哪里还敢再阻拦文鸯。

秃发树机能居中而退,秃发孚鹿和若罗拔能也知道大事不妙,各自领兵撤退,汉军三路夹攻,追杀胡贼人人奋勇,当真是将锐兵骁,一发不可收拾,杀得贼军四散奔逃。

文鸯正冲杀之间,周处也从对面杀到,乱军中大喝道“可见到八能那个黑货?”

文鸯不禁失笑,周处到这时候还想着寻找对手,也不理他继续往刚才的方向追去,那名鲜卑将领早已逃得不见踪影,放走了一条大鱼,懊恼不已。

此时刘封也带着中军从城中杀出,三人各领一支兵,在城外追杀着抱头鼠窜的鲜卑军,一如当年乐羊大破鲜虞人一般,乐羊城外的战斗仿佛历史重演。

战斗足足持续了近一个时辰,汉军一直追杀到滱水岸边方才折回,黑夜之中也不知道杀敌多少人,回来之时但见路上无数簇拥在一起惊慌不定的马匹,有些徘徊在主人身旁不肯离去,低声嘶鸣。

血腥味在夜风中弥漫,滱水又一次被染上了腥红之色,在月色下看起来黯淡深沉,如同忘川之水,抚慰着中山死去的百姓冤魂。

第1823章 深藏不露

秃发树机能连夜败逃,鲜卑军有些从原路退走,有些抄近路自浮桥逃命,到了河上才发现浮桥另一半被拆掉,自相拥挤,许多人又落入河中。

此时汉军已经杀到,进退无路,在河岸边又被围堵许多人,冲锋号一响,鲜卑军便惶恐如惊弓之鸟,不等汉军冲锋,便有人下马投降。

这一段时间猝跋韩等人陆续投降汉军,听说汉军并未杀俘虏,只是留在后方运送兵粮,修葺城池,还有好酒好肉供应,贼军一旦陷入绝境,便失去了殊死一战的斗志,还是保命要紧。

秃发树机能不敢从近路走,带兵原路撤回,还未到唐县,远远便看到唐县方向火势滔天,浓烟滚滚,不由吃了一惊,不敢再向前,派人去打探消息。

不多时残兵陆续到来,秃发孚鹿找到秃发树机能,惊问道:“城中发生何事?”

秃发树机能神色黯然,叹息道:“只恐唐县不保。”

“怎么会这样?”

秃发孚鹿一怔,疑惑道,“临走时大人再三叮嘱,严密监视汉人靠近,他们怎进城的?”

秃发树机能双目微缩,咬牙道:“刘封收了许多俘虏,总有人会背叛我们,忘了鲜卑山的誓言,豺狼会因为美味的肥肉而反噬。”

“大人的意思是……”秃发孚鹿脸色微变,欲言又止。

“猝跋韩、胡掖禄屋,他们都是秃发部的叛徒,若被我抓到,一定要将他们千刀万剐!”

秃发树机能仰头看着天空弯月,深吸一口气,也不等探马来报,颓然道:“先回望都吧!”

唐县城城中,猝跋韩和周奇二人带着鲜卑降兵骗开城门,在城内打起汉军旗号放火呐喊,守军不知究竟有多少人进城,惊慌逃散。

为了不引起降兵的叛逆之心,刘封并非叫他们杀敌,只讲守军吓退,占领唐县即可,猝跋韩在城上远远看到一队人马在城外徘徊片刻之后向东南退去,终于松了一口气。

正在此时,一名鲜卑将领走过来禀告:“邑长,我们找到三十多个兄弟愿意投降。”

猝跋韩来到城墙口,见下面站着一排人,看到猝跋韩之后跪地起誓,愿意从今之后跟着猝跋韩。

猝跋韩让人安置他们,亲兵顿了一下说道:“邑长,务丸大人死了……”“什么?”

猝跋韩大惊,握拳道:“怎么死的?

不会是被树机能这混蛋陷害的吧?”

虽说他投降了汉军,但秃发务丸毕竟是他的部落大人,背叛实属无奈,猝跋韩虽被刘封和张华等先后抚慰,但心中终究还有愧疚,如果因为自己连累了秃发务丸,猝跋韩心中会更难受。

“不是!”

那人摇头道,“务丸大人退到唐县之后,吃了煮熟的粮食胀死了,总共死了七八百人。”

“怎么会这样?”

猝跋韩脸色大变,后退一步扶着城墙,又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喃喃道,“好险,好险!”

如果他当初跟着秃发务丸,肯定也会吃不少粮食,那下场岂不是和他一样了?

此时守军已经逃散一空,猝跋韩叫士兵们救火守城,等候大军到来,这次取城不费吹灰之力便立下大功,吃惊之余,猝跋韩又暗自高兴,这次不但能得到喝不完的美酒,上好的铠甲装备又能得到一套了。

周奇在后营找到了一万多头羊和许多牦牛、奶牛,粮草辎重无数,没有来得及带走的战马两千余,将秃发树机能带来的第一批粮草尽数截获,这才是此战最大的收获。

天色微明,刘封带领大军来到唐县,听说鲜卑军吃粮食被胀死一事,也是哭笑不得,煮熟的粮食太难消化,又容易发酵,秃发务丸所部败逃唐县没有吃喝,肯定每人分食不少,就算是常吃粮面的中原人,吃多了也会受不了。

入城之后各将禀告此战结果,昨夜杀敌无数,所获颇丰,刘封传令城中宰羊分酒,犒赏三军,接连几场大胜,对鲜卑军士气打击极大,也算稳住了中山境内的局势,只等杀败秃发树机能,便可进入幽州了。

周处还在为没找到若罗拔能遗憾,却听文鸯遇到一位劲敌,不禁来了兴趣,马上叫来猝跋韩和鲜于滑问话。

猝跋韩听说金刀的大将,无需细说便惊呼道:“属鸡嫩,属鸡嫩。”

周处不悦地冷哼一声:“属鸡的嫩,我属牛的不嫩了?”

文鸯大笑道:“当然属鸡的嫩了,你看看你只长我两岁,相貌上却老了十岁一般。”

鲜于滑苦笑道:“文将军,他说你遇到的对手就是秃发树机能。”

“什么?”

文鸯脸上的笑容变成了震惊,拍着桌子便站了起来,“唉呀,可惜!”

周处摸了摸愈发红艳的长发,淡淡道:“放走了贼酋,你确实嫩了些。”

“唉——”文鸯无奈坐下,沉声道,“下次再叫我遇到,定不会放走了此贼。”

猝跋韩看着文鸯,吃吃问道:“吻将军,你硬了?”

刘封和周处几人一怔,忍不住大笑起来,文鸯的白脸变得煞白,钢牙咬得嘎吱吱作响。

猝跋韩却一脸茫然,他只是问个输赢结果,怎得大家都笑了起来?

“什么乱七八糟的?”

文鸯摆摆手无奈坐下,手指一扫猝跋韩和鲜于滑,“你还是说鲜卑话吧,让鲜都尉传话,这半吊子中原话谁受得了?”

刘封笑了一阵才问猝跋韩:“那秃发树机能无意如何?”

“腻害!”

猝跋韩竖起大拇指,看文鸯瞪眼,赶忙用鲜卑语手舞足蹈说了一大通,看他啊眉飞色舞,眼中放光,显然对此人充满了敬佩,甚至还带着几分自豪。

鲜于滑听罢,皱眉叹道:“秃发部落中的最强者并非那若罗拔能,而是这秃发树机能,此人有千斤之力,曾在鲜卑山上举起一块毡帐大小的巨石,被部落人称为‘秃发霸王’,若罗拔能也打不过他三十合。”

文鸯摸了摸鼻子,想起昨夜的交手,沉吟道:“此人竟然深藏不露?”

周处也意识到此人果然是劲敌,并未再取笑,正色对文鸯说道:“下次遇到这家伙,你可要小心心。”

刘封眉头微蹙,看来这秃发树机能欲效霸王项羽之事,只可惜他这个名字却不够霸气,想到某个广告,反而忍不住笑了起来:“霸王不一定能治秃发。”

第1824章 进退不得

鲜卑军败退望都县,此处距离蒲阴已无多远,进入中山之后屡屡受挫,全军士气低落。

唐县距望都不过五十里,之所以退守此城,是因为两城位于两山之间的峡谷地带,期间地势开阔,再向东又是群山环绕,地势险要,通往来时的蒲阴关。

秃发树机能之所以选择开阔之地,就是为了防止刘封又用阴谋诡计,几次交手,他已经对此人有了忌惮之心,望都背靠蒲阴,前方地势一览无余,汉军想要偷袭也无处遁形。

而且这一大片开阔之地与大漠相似,正利于骑兵作战,一旦发现汉军来到,大军从城内杀出,能最大限度发挥鲜卑骑兵的优势,避免骑兵攻城和山地战的劣势。

数日之后各处逃兵回城,共有兵马一万余,秃发树机能也不议事,更不训练,只派出斥候监视汉军动静,却将蒲阴的一万兵马调来望都,扬言要为死去的族人报仇。

两日过去,秃发孚鹿实在不得已,敲开了秃发树机能的房门,见他正在翻阅书简,急道“大人,如今汉军大进,刘封占住唐县,另一路兵马也支援卢奴,我们在中山境内即将没有立足之地,是进是退还请大人早做决策。”

“退?”秃发树机能一扫往日的颓败和焦躁,变得冷静沉稳,淡淡说道,“我们有近两万族人死在中山,数千叛徒投降汉军,此仇不报,如何能退?有何面目去见大可汗?”

秃发孚鹿一怔,皱眉道“既然大人不肯退兵,我们按照约定来取冀州以北,何不早进兵,若等汉军平定冀州,再想南下就难了。”

“进兵?”秃发树机能看着秃发孚鹿,轻叹一声,“刘封此人运筹帷幄,料事如神,如今汉军连胜,兵精将勇,谁能败之?”

“这……”秃发孚鹿彻底懵了,这进又不敢进,退又不肯退,不知道秃发树机能心中有何打算。

不过这些部署非他所管,也不便多问,转而言道“大人,我们上一批粮草刚运到唐县就被汉军夺了城池,目下望都粮草已尽,无论进退如何,还要早早筹备粮草才行。”

“却粮了么?”秃发树机能双目微凛,看着屋外树上落叶纷纷而下,叹道,“汉军能抢收粮食当军粮,偏偏我们不行。”

秃发孚鹿也无奈道“唐县之事,已经让士兵们对那些粮食畏之如虎,就算磨成面,也没人敢吃,没有牛羊,我们坚持不下去了。”

“孚鹿,我命你亲自去一趟蒲阴催粮!”秃发树机能沉思片刻,起身道,“将北平的粮草全部运来蒲阴,搬运到陉阳驿小心看守。”

秃发孚鹿甚至兵粮事关重大,一口答应下来,秃发树机能又叮嘱他小心汉军再派人劫粮,要多派斥候沿途探查,不要如猝跋韩一般被人算计。

秃发孚鹿走后,秃发树机能站起身来,背着手来到门外,看树上的枝叶已经大多凋零,喃喃道“刘封啊刘封,日月有明暗,草木有枯荣,你纵横中原十余年,也该到落幕的时候了。”

“啊…嚏…”

正在房中煮茶的刘封忽然打了喷嚏,摇头笑道“莫非有人想我了不成?”

唐县城内,刘封命全城军士设宴休整,为各营将士升赏庆功,士兵们轮番出城抢收粮食,已经到了月末,秋后的粮食再不收割,就要荒废在地里了。

改良之后的酒水让汉军酒量大增,那些投降的鲜卑军更是爱不释手,加之牛羊肉管够,又有鲜于滑每日宣传《大汉中兴盛世录》,讲述大汉政策,加上匈奴、羌人和山越的先例在前,人人乐不思归,竟有些期待将来归属汉室之后的生活。

这里面最激动的莫过于猝跋韩和胡掖禄屋,作为最早归降的两位大人,刘封亲口许诺,只要他们能劝说秃发部的人诚心来归顺,将来分于底盘供他们族人生活,他们便是大统领,这让二人愈发有了归属感,一心想着如何策反秃发部的族人。

“将军,好事来了!”刘封正念叨的时候,周处一脸喜色地走进来。

“何事?”

周处笑道“今日自卢奴运来三万石粮草,还有两千兵卒来投。”

“有这等事?”刘封放下了手中的茶壶,蹙眉道,“寇威已在卢奴,既有人投军,在卢奴接受便是,何必又让他们冒险来唐县?万一被鲜卑军探到派兵堵截,岂非人财两空?”

周处言道“寇将军早有安排,这些人是乘船从唐河逆流而来,他们对中山境内地形十分熟悉,听闻鲜卑军被将军所败,故而请命前来,说起来他们还与先帝颇有些渊源。”

“哦?不知是哪位故人之后?”

刘封倒有些好奇,脑海中闪过许多曾经和刘备有过交集的人物,现在汉军即将到刘备的老家涿郡,河北之地刘备当年辗转多处,由其在幽州交友极广。

但自从去了徐州救陶谦之后,便再没有北归的机会,虽说刘备已死,但他振兴汉室的愿望即将实现,想必涿郡的百姓也会为此骄傲吧?

周处言道“将军可还记得先帝当年起兵时,缺少钱粮,有两位贩马之人资助先帝起兵之事?”

“你说的是张世平、苏双?”刘封吃了一惊,站起身来问道,“莫非是他二人之子又来相助?”

“是他们的孙子了,”周处叹道,“想不到将军还记得此事,这当真是豪杰之后,当年助先帝一臂之力,方可讨黄巾立功,才有汉室复兴,否则……”

“走,去看看恩人之后。”周处还在感慨,刘封已经率先快步出门去了。

张世平和苏双并非演义虚构的人物,二人出现在演义的第一回,算是个龙套角色,两人的作用也很简单,就是为刘备提供马匹和金银和打造武器的镔铁。

张世平和苏双二人,在演义的开篇看似是两个无关紧要的配角,但可以说是刘备的再生父母,也像是揭开三国演义这个精彩纷呈大幕的主持者一般。

没有他们的资助,刘备就无法起兵立功,后面的一切也无从谈起,或许历史又是另一个走向,在后来这二人不见于任何史料甚至野史的记载,结局也成了千古之谜,没想到重回冀州,竟还能再见到其后人。

第1825章 历史疑团

张世平和苏双二人的结局成为历史之谜,后世有诸多猜测,却无定论,没想到这次北征却无意揭破了这个谜题,刘封心中暗自高兴。

思索之间来到府门口,便听到街道上一阵人声喧哗,杂乱的脚步声和铠甲摩擦的声音到了门口,先是苏森走在前面,看到刘封迎出来,楞了一下赶忙让在一旁。

“大将军,寇将军举荐的援军已到,这三位便是恩人之后。”

刘封站在门口,抬头看去,只见门前站立三人,一文两武,文士身长七尺有余,面目方正,典型的燕赵之士的国字脸,留着一撇髭须,看起来憨厚,但双目精光闪烁,透着几分精明。

再看他左右各站着两员小将,虽然没有入伍却装备整齐,左边之人头顶紫金双龙盔,身披唐猊铠,右手的头顶凤翅金盔,身穿银鳞甲,都在八尺开外,身材修长,英武有力。

刘封的目光正落在二人的兵器上,三人听了孙森介绍,立刻跪倒在地“草民拜见大将军。”

“免礼免礼,”刘封摆摆手,走下台阶打量着三人笑道,“你三人能来,总算了了父皇当年一件遗愿。”

苏森在一旁介绍着三人,居中之人名叫张权,字子衡,左手紫金盔的是其兄弟张弛,字子度,另外一人则是苏双之后,名叫苏烈,字定方。

苏森笑道“他三人自小结为异性兄弟,情同手足,乃是效仿当年先帝桃园……”

“你叫苏定方?”苏森还未说完,刘封便看向了苏烈,“你可知李靖?”

“李靖?”苏烈一脸茫然,不知道刘封为何会有如此一问,摇头道,“不认识。”

“哦哦,没事了。”

刘封舒了一口气,心想自己穿越之后,在这个时代见到许多古怪事情,连练气士都出现了,未免也担心还有人穿越乱世,听到苏烈的名字和大唐英雄同名同姓,心中暗惊。

苏烈和李靖两人都是大唐名将,甚至后人为二人谁强谁弱争得不可开交,如果真是此人穿越,那就不用自己再带兵了。

苏森莫名其妙“将军,你所说的李靖是何人?”

“也是一位故人,”刘封摇摇头,不再纠结此事,示意三人跟他进入府衙,边走边叹道,“当年乃祖于父皇有再起之恩,父皇在成都常念二位恩人,数次派人打探却杳无音信,引为平生之憾事,今日能见故人之后,也好告慰父皇在天之灵了。”

这倒不是刘封故意拉拢人心,他在成都之后,还经常听到刘备提起这两人,尤其是在见到糜竺的时候,总能触景生情,都是当年散尽家财倾力相助的恩人,糜竺能够高官厚禄,张世平二人却下落不明,无从报答,这让刘备遗憾不已。

张权三人对视一眼,颇有感动之色,抱拳道“不想先帝还记着当年之事,只因烽火不惜,战乱未平,先祖便带族人及众多亲友躲避深山之中,数十年来自耕自足,恐被人发现,从未与外界来往,故而不曾与陛下联络。”

刘备自从去了中原之后又辗转荆州去了益州,在北方找人本就极其困难,张世平他们又刻意躲避深山,找不到人也是情理之中。

关于这二人的猜测种种不同,有人认为他们死于战乱之中,当时黄巾之乱正盛,河北又是重灾地,无数百姓死于战乱时有发生,其后中山国常年被黑山贼盘踞,难保不测。

另一种猜测是因为二人帮助刘备,曹魏在统一河北之后对境内清扫,对和刘备有关的人打压暗害也在情理之中,更何况在此之前刘备也坑了几次袁绍,以袁绍睚眦必报的性格,一怒之下收拾刘备旧党也不是不可能。

当然更腹黑的猜测是二人死于刘备之手,后世对刘备伪君子的定性也大有人在,认为此人腹黑险恶,城府极深,起兵之时因为资金不足,暗中将二人杀害夺取其家产,对外却宣称是两人自愿资助,人死之后死无对证,加之战乱年代,根本不会有人追究此事。

这个谜团也终于揭开了,刘封心中了然,问道“天下分崩,盗贼四起,令祖为求自保,倒也无可厚非,不知他二位老人家可还健在?”

张权答道“家族在十年前已经先后辞世,只恨当初身无一技之长,不能追随陛下从军讨贼,故安定之后便让我三人从小习文练武,遍访隐士高人教导我等,以期将来能够报效国家,不想正好赶上。”

进入府衙坐定之后,刘封打量着三人,笑道“看你三人装扮,子度、定方必是武将,你二人兵器也有些特别,可有什么说法么?”

说到兵器,张弛和苏烈二人果然双目放光,齐齐拿着兵器站起来,张弛先说道

“大将军,草民这兵器叫做火焰枪,精铁锻造而成,重七十六斤,和普通长枪不同之处便是加了这火焰状轮盘。”

张弛指着枪尖后方一个锯齿轮盘,锯齿为尖锐的锋刃,颇为得意“这火焰轮盘是可以转动的,只需我按动手柄上的机簧,可使火焰轮转动,一旦敌将与我兵刃接触,便可锯断他的兵刃,若是刺中敌将,也可切开其铠甲。”

“原来如此!”刘封暗暗点头,这个想法的确精妙,这时候的兵器手柄大多还是用硬木做成,锯断手柄,便只剩半截木棍,没有了威胁,而且还能切开铠甲,的确是破防的利器。

扭头看向苏烈的兵器,笑道“你这兵器也有意思。”

苏烈的兵器只从外形上看就与众不同,他这把刀两头都是相同的弧形刀刃,中段有一对月牙护手,正好可把双手放在里面,横在手中一看就有两刀、两月牙四个锋刃,应该是近战兵器。

“草民这叫乾坤日月刀,”苏烈迫不及待上前一步,横着兵刃介绍道,“全长约八尺八寸,重约百斤,若是近战遇敌,可转动如车轮,横扫一大片。”

刘封笑着点头道“看来你二人气力也不小,吾正愁军中无人领兵,不知你三人可懂练兵和兵法?”

第1826章 有备而来

听刘封问起兵法,张弛言道:“若论经论韬略,非兄长莫属,我二人比他差了许多,这五年来我二人共训练两千乡勇,已经尽数带来城中了。”

苏森在一旁点头羡慕道:“我看那两千兵勇阵容齐整,装备精良,光是马匹军器,至少也是千夫长以上的装备。”

“这么好的装备?

看来你们是有备而来啊!”

如此豪华的装备,连刘封都吃了一惊,果然不愧是当年的富商巨贾,就这装备两千人的实力,恐怕不下于徐州的糜家。

张权抱拳谦逊笑道:“临行之时,家父说过,既然是来报国除贼,就不能为殿下添麻烦,能自行解决的,我们都准备齐全了,而且这两千人也是我们举族之力遴选出来的,将来都想能够衣锦还乡,各家自然也都全力武装起来。”

“嗯,这倒也是,父母之盼,无不望子成龙,自然要倾尽全力资助。”

刘封点点头,想不到他们不但送来钱粮,还有一支精良队伍,根本无需费心再编制这三人看起来英武不凡,但实力究竟如何还要再战场上检验出来,武将一试便知,上战场杀敌那可是硬实力,半点作假不得,骗人就是和自己的性命过去。

张权的能力如何还需时日观察,看寇威在信中说这张权点算钱粮十分厉害,无需用笔,顷刻而就,看来不但记忆力惊人,还是个心算高手,有时间教他一点简单的算术知识应该会大有长进。

当下封张权为主簿,先跟着苏森筹措粮草,等到熟悉了便由他全权接任,封张弛、苏烈为牙门将,暂随周处和文鸯练兵,待以后立功再来升赏。

三人初入军营,年轻人兴奋不已,不容歇息便匆匆辞别刘封去了军营之中,有了这一批粮草,再加上抢收的军粮,足够支撑三月,便不用再从黑山运粮了。

这次急行军北上保护常山,只带了两万兵马,这段时间正感人手不足,这三人的加入让刘封又感觉轻松了一些,本打算从邺城调拨几名文武来助战,现在看来暂时不必了,等冀州稳定之后,自会派官员来管理常山、中山等地。

张华派人来报信,这几日曲阳一带陆陆续续已经有百姓从山中出来,主动请求到城中避乱,曲阳城中已经接待了近千名百姓,在守军的保护下抢收粮食,消息传出,各地百姓都来投靠,人数日渐增加。

一切都往正轨上发展,此时唐县兵力也整备完毕,粮草充备,北方的天气变化极快,半月来下了两场秋雨,一天比一天寒冷,眼看就要入冬,必须要在此之前将鲜卑军赶出中山境内,让冀州百姓先安定下来,再逐步清扫幽州贼患。

天晴两日,士兵正在城中晒粮,忽然探马来报:“大将军,已经打探清楚望都敌情,秃发树机能集合四万大军,要一雪前耻,从五阮关运来牛羊、粮草无数,囤于蒲阴五里外的泾阳驿。”

“哦?

如此说来,秃发树机能是不肯退兵了?”

刘封微微蹙眉,倒有些出乎意料,他原本以为秃发树机能此番兵败,必会退回蒲阴依山势险要再来对敌,没想到却在望都不肯走,看来还是心有不甘。

探马口中的五阮关就是蒲阴关,列为“太行八陉”之第七陉,因其崖壁峭直,状如列屏,又称蒲阴陉,这是河北平原入太行山地要隘口之一,历来为为军事必争之地。

五阮关位于居庸、常山二关之间,与二关号称长城内三关,作为长城以内的第二道边塞防线,如今都被鲜卑军占领,再向南就是广阔的河北平原,对冀州的威胁可想而知。

从地理位置上来看,这五阮关应该就是后来的紫荆关,如此重要的关隘秃发树机能不去占住,反而在地势开阔的望都县集结重兵,在刘封看来,这家伙就是心高气傲,不肯认输,非要在正面赢一次,挽回他秃发部第一人的颜面。

“这是不撞南墙不回头啊!”

刘封轻声一叹,随后传令升帐。

这样也正好,秃发树机能要在正面交战,也好过躲在关隘中久攻不下,耗费兵力,他这也是为了发挥骑兵的优势,也不算完全气急败坏。

听到升帐的号令,众将士便知道要出兵了,刘封才走到府衙门口,这些人已经先到了,个个脸上汗水涔涔,都是刚从军营归来。

军心可用,新来的两人也被寇威和文鸯教训了几次,消磨了一些锐气,但斗志却更甚,刘封暗自嘉许,没有心浮气躁,也算是可造之材。

坐定之后扫视几人,言道:“方才探马来报,秃发树机能在望都集结重兵欲要报仇雪耻,这几日不来进兵,恐是因为丢了唐县粮草无以为继,今其已从蒲阴转运粮草辎重,蓄势待发准备一战,诸位可敢迎敌?”

“敢!”

几人大声应道。

周处言道:“将军,还让我为先锋吧!”

文鸯上前道:“凭什么每次都是你,这次该我了。”

“大将军,我二人新来军中,寸功未立,不如让我们当先吧!”

还不等下令,四人都争起了先锋之职,后方的猝跋韩看得心痒痒,但他毕竟是鲜卑人,这种争先杀同族的事情还是做不出来,只能在一旁干瞪眼。

“我早有安排,你们不必争执,”刘封一摆手,四人安静下来,才缓缓说道,“先锋固然重要,但我还有一计,需一位智勇双全之人深入望都之后,再烧其粮草,鲜卑军钱粮本就不足,此计若能成,则鲜卑军必败。”

文鸯闻言大笑道:“此事我最擅长,末将愿当此任。”

刘封言道:“秃发树机能可不比秃发务丸,而且鲜卑军吃过一次亏,恐怕也有防备,此去不可轻敌。”

文鸯抱拳道:“大将军,区区贼寇,怕他何来?

更何况鲜卑精兵大将皆在望都,有诸位将军在此拖住其主力,末将去烧粮,易如反掌耳!”

刘封微微蹙眉,言道:“好,明日就以周处、苏烈为先锋,先到望都试探贼军虚实,若能除掉若罗拔能,则其余之人无忧矣。”

“遵命!”

周处也不和文鸯争执,先领了将令。

刘封看了看地图,言道:“尔等各去准备,次骞你且留下,我与你单独商议劫粮之事。”

第1827章 连挑五将

翌日清晨,秋风瑟瑟,枯草遍地,远山的五彩之色渐渐退去,变得灰暗朦胧。

战鼓声响,旌旗招展,大汉人马迤逦出城,向东杀奔望都而来,这一路上地势开阔,未走多远便隐隐看到远处的城池。

鲜卑军看到敌情,也毫不畏惧,远远听到号角连鸣,鲜卑骑兵也都出城而来,大队人马排开在城外,黑压压一片,人喊马嘶,在萧瑟的秋风之中显得躁动不已。

周处兵马先到,稳住阵脚,不多时刘封也领大军来到,两阵对圆,各自摆好阵势,两山峡谷之间,一眼望去尽是旌旗战马,让这空旷之地显得有些拥挤。

虽然已经与秃发树机能几次交手,但对这个历史名人刘封还未近距离看过真实面目,此时两军靠近,只见鲜卑阵前十几员大将盔甲鲜明,簇拥着当中头顶着一对鹃尾的红袍大将。

此人乌金甲,乌金盔,皂罗袍,手中一口金背刀,渊渟岳峙端坐在高头大马上,金盔之下面目微黑,脸现剽悍之气,一双鹰目炯炯有神,两道粗重的扫帚眉,最醒目的却是他那张大嘴,嘴角往两边往下聋拉着,倒和斗牛犬颇为相似愈发显得凶悍。

观察片刻,刘封笑道“都说秃发树机能为秃发部年青一代的英杰,年纪不过二十出头,我看他这相貌,竟有三十左右,长得着急了些。”

文鸯大笑,盯着远处中军点头道“那晚上我碰到的就是这小子,你看他那大嘴,一副欠抽的模样。”

周处这次倒和文鸯意见一致,深以为然地点头“嗯,这嘴巴要是抽起来,那肯定很爽,我能给他裂到耳根子上去。”

刘封观察对方的时候,鲜卑军也在齐齐看着这位名震天下的大汉麒麟王,片刻之后却见秃发树机能先拍马而出,金刀背上的铁环发出哗啦啦的脆响。

站在一箭之地开外,秃发树机能也不寒暄,沉喝道“叫猝跋韩出来答话!”

“嘿嘿,猝跋韩已经弃暗投明了,”文鸯晃了晃虎头抢,笑道,“小子,看你熟通中原话,想必也知道识时务者为俊杰这句话,你现在下马投降,我们大将军保你高官厚禄,给你们族人封地永受大汉护佑,你看如何?”

“哼,一派胡言!”秃发树机能脸色一沉,冷笑东道,“我们鲜卑族有鲜卑山和长生天保佑,是上天的骄子,我们是来征服你们这些孱弱的中原人的。”

“放肆!”文鸯大怒,枪指着秃发树机能,“汝屡战屡败,狼狈逃窜,还敢在此大放厥词,真是毫不知耻,看我来拿你。”

也不等刘封下令,挺枪便冲向了场中,后面观战的若罗拔能怒吼一声,怪叫着冲出来。

“你的对手是我!”周处看到若罗拔能,也耐不住杀了出去。

那边鲜卑将领哪能让秃发树机能上来就交手,看到这边红发汉将出动,就知道若罗拔能会被拦阻,一下子冲出来五名大将,都来保护秃发树机能。

“大将军!”

张弛和苏烈一看着急了,但他们首次上阵,可没有那么大胆不请令就出战,焦急地看着刘封。

“稍安勿躁!”刘封却神情冷静,淡淡地看着场中情形,示意二人各自领兵等候。

此时秃发树机能已经退了回去,周处和若罗拔能是老对手,一照面杀到一处便难分难解,不远处文鸯独自战住五名鲜卑将领怡然不惧,长枪舞动,串串枪花逼得番将不敢近身。

两军阵中鼓声大振,旌旗飘动,场中杀得尘土飞扬,战马奔驰,来来往往看得眼花缭乱,无论是周处和猝跋韩的单挑还是文鸯独挑五将,都让士兵看得热血沸腾。

老对手自不必说,这边文鸯被五个人围在中央,却越战越勇,虎头抢左右遮挡,十几个会合过后,便已经摸清了几名敌将的实力。

陡然间大喝一声,两脚稳稳踩住马镫,正横扫的大枪猛然向左刺去,快如电光火石,那鲜卑将领刚才与文鸯几次兵器接触,已经震得双臂酸麻,力气跟不上,正借着错马的时间缓一口气,猛见长枪刺来,吓得一声惊呼,赶忙扭身躲避。

但文鸯早已蓄谋多时,刚才走马灯一般大都,故意让这几人形成惯性,此时突然变招,哪能让他避开,双臂用力,枪头微沉,砰的一声正好砸在那人胸口,只听一声惨嚎,那鲜卑将领便口吐鲜血坠落马下。

一人落马,其他四人大惊,正慌乱之时,文鸯已经反手倒刺向背后,看也不看后方那人,但枪尖却如同长了眼睛一般直奔身后那人前胸,那人怒吼一声用大刀磕开。

但这并非文鸯的杀招,他左手用枪倒刺,右手从腰中抽出了一把弯刀,趁着枪势身躯往后仰去,一个铁板桥的姿势正好避开侧面的兵器,却反手一刀斩向了右手那人的面门。

那人势在必得的一刀扫空,正自愣神,忽见寒光闪过,还未反应过来,正好被一刀劈中面门,发出凄厉的惨叫仰面翻落马下。

二马相错,坐骑还在奔驰之中,文鸯连杀两人,却不做丝毫停留,说时迟、那时快,陡然起身反手一刀,奔左手之人的脑袋。

那人见文鸯直奔坐骑过来,已经心慌,仓皇招架,但已经迟了,转眼马到近前,他的大刀反倒用不上力,这一刀再也躲不开,被文鸯斜刺里一刀挥下,从脖子连着半边肩膀一起砍掉,鲜血喷洒起来,在阳光下形成一道血雾。

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文鸯在马上兔起鹘落,刀枪并用,便杀掉了三名敌将,不仅鲜卑军大惊,这边观战的张弛和苏烈也都忍不住大声叫好,这样激烈而又真实的厮杀,他们还从未尝试过,只看得血脉贲张,快要按捺不住了。

另外两名鲜卑将领见状,哪里还敢再和文鸯交手,打马便逃,文鸯却不去追,收回弯刀,将枪横在马鞍之上,从背后取下弓箭,挽弓瞄准奔逃的鲜卑军,大喝道“中!”

一口气连放五支箭,箭矢去的飞快,只留下一道残影,就看仓皇逃窜的鲜卑将领齐声惨叫,同时从马上滚落下来,只有坐骑疯狂奔回本阵。

“厉害!”

“妙啊!”

“此时不冲,更待何时?”

刘封看着两员小将兴奋的神色,仿佛看到了他们眼眸中的密集的666。

第1828章 两军混战

秃发树机能退回本阵,刚才故意到阵前去叫猝跋韩对话,实则是为了关注刘封,发现此人果真深不可测,回来之后若有所思。

他并未关注场上的战斗,忽然耳边传来士兵的惊呼,才抬头看时,却见出阵的五名大将有三人被那白袍小将刺落马下,另外两名逃回本阵的士兵正中箭落马。

秃发树机能见状心中凛然,急忙大喝道:“小心,快结阵御敌!”

滴滴滴答滴答——话音未落,那熟悉响亮的号声又一次划破长空,仿佛当头棒喝一般,惊得鲜卑军一阵骚乱,这可比战鼓声更加可怕。

秃发树机能脸色阴沉,并未下令退兵,抽出弯刀大喝道:“你们两人去帮若罗拔能,其余各部给我杀!”

“嗷呜嗷呜——”看到汉军冲过来,鲜卑军在短暂的震惊之后马上兴奋地向前冲过来,这一段时间屡次吃败仗,他们心中也憋了一口恶气,再加上有一半是新来的援军,还带着连胜的狂傲,不知眼前的这支人马有多可怕。

冲锋号仿佛点燃满山火焰的一点星火,霎时间鼓声变得愈发密集,号角声绵长低沉,带着沉重的杀伐之气,两军在望都城外厮杀起来。

此时巳时过半,阳光正明媚,战场之上却烟尘滚滚,遮蔽住阳光,隐约见到万马奔腾,声如雷震,喊杀声不绝于耳。

张弛和文鸯各领一支兵从左右包抄鲜卑骑兵,苏烈的武艺和兵器都是以步战为主,刘封命他带步兵守住中军。

此时周处和猝跋韩也各自罢战回阵,刘封和周处二人同时出阵,杀奔鲜卑军而去。

两军相会,各不相让,对于这些入侵的鲜卑军,刘封深知他们的双手沾满血腥,如果没有悔改补过之心,唯有以杀止杀,以强胜强才能让其彻底屈服。

麒麟枪谱自从练习以来,除了上次面对魏军用过一次,这次更是淋漓尽致的发挥出来,再无顾忌,眼前的敌军在他眼里仿佛变成了草芥,出现在视线之中的尽数倒下。

耳边各种声音轰鸣着,再也听不清具体的响声,除了惨叫就是战马的哀鸣,从脊椎到胸膛,再到四肢都开始渐渐发热,再一次进入了那种即将狂暴的状态之中。

嗖嗖嗖——麒麟枪剧烈抖动着,烈焰枪头仿佛喷出的火焰一般,不断飞溅着敌人的鲜血,从未干涸,无数人影在他眼前出现、倒下。

周处与刘封齐头并进,狼牙槊起初还将敌人砸落马下,后来敌军愈发密集,竟发现自己开始跟不上刘封推进的速度,深吸一口气调整方向,将狼牙槊对准敌人的脑袋,节省了部分气力和阻碍才算勉强跟上。

见刘封一杆枪神出鬼没,前来的鲜卑军毫无招架之力,被他纷纷挑落马下,周处一阵头皮发麻,这枪法比起文鸯的竟然不遑多让。

文鸯的枪法得自马超真传,乃是晚年所悟的《承影枪法》,如大漠风沙一般霸道凌厉,给人一种无坚不摧的肃杀之气。

而刘封的麒麟枪法看起来更加沉稳,如同惊涛骇浪一般,层层叠叠无穷无尽,竟看不出他招式的起承转合,从开始冲杀到现在,仿佛一气呵成,这要是对战起来,岂不是要被一招致死?

此时侧翼的两路兵也杀入鲜卑军中,张弛的火焰枪同样凌厉,与文鸯带领的骑兵如同两杆凌厉的举枪捅入乱军之中,横冲直撞,无人能挡。

虽说汉军兵精将骁,装备整齐,还有阵型配合,但鲜卑军仗着人数众多,又善于在平原上纵马飞驰,游击杀敌,遇到敌人能战则战,不能战一沾即走,四处游荡袭击,或三四人、或四五人彼此掩护偷袭,也让汉军遭受不少损失。

双方一场乱战,互不相让,眼看刘封和左右两翼的大军就要会合,忽然一彪人马冲到,正是若罗拔能回阵领兵而来,此人果然彪悍,麾下兵强马壮,硬生生将他和周处冲击的态势挡住。

轰——两路骑兵相撞,仿佛惊涛海洋一般,震得沙土飞扬,尘埃激荡而起,士兵的眼睛都被沙尘所迷,撞击之后双方缠在一处在马上生死相搏。

“周处,合力除掉此贼!”

事关全军生死,刘封毫不客气地断然下令,杀掉若罗拔能,便是折断秃发树机能一臂,再对付他就轻松多了。

若罗拔能认得刘封,怒吼着直冲过来,竟不顾从侧翼杀到的周处,俯身马背之上,双手抱着三尖刀盯着刘封的胸口此来,这家伙居然抱着两败俱伤的想法要和刘封拼命。

墨麒麟也被这疯子的杀气所震慑,嘶鸣一声腾空而起,从乱军中飞跃而起,让开一旁。

若罗拔能横冲而过,如同犂庭扫穴一般,刘封身后来不及避让的骑兵被他撞飞五六人,正好还有两名鲜卑军被杀得丢盔弃甲,本以为逃过一劫,却被疯狂的若罗拔能挥刀斩杀。

刘封蹙眉看着这个疯子,正如猝跋韩所说,此人凶残成性,疯起来竟然不分敌我,果然是个祸患。

望都城前,秃发树机能指挥着数路兵马分头缠住汉军两翼的骑兵,看到若罗拔能的中军被困住不动,担心他的安危,正准备带兵去接应,忽然见阵后鼓角齐鸣,喊声大震,心中大惊。

怒声喝问亲兵:“何人擅自发号?”

传令兵也莫名其妙,他根本没有传达号令,正在此时,一名骑兵惶急跑来,惊叫道:“大人不好了,还有一支汉军从南面杀过来。”

“什么?

刘封什么时候在南面安排一支人马?”

秃发树机能脸色大变,从早上到现在,他都亲眼看着汉军都在阵前无所遁形,刚才已经将所有的兵力派出去,誓死也打算和汉军分出个胜负来,这支人马的出现,彻底打乱了他的计划。

不等他细想,便见左侧方向尘头大起,一彪军从东南方杀来,那里正是自己阵营后方,两翼的士兵跑出去之后,防护最为薄弱,士兵根本拦挡不我住。

仿佛被洪水冲开一条缺口的大堤,一股水流出之后,整条堤岸便彻底土崩瓦解,面对四路敌军的包抄,鲜卑军彻底大乱。

第1829章 退守关隘

兵败如山倒,此时战局已经不是军令所能约束的了,即便是彪悍善战的鲜卑骑兵,在整齐有素的战骑队面前,还是不堪一击,开始各自奔逃。

“撤!”秃发树机能脸色铁青,从牙缝里苦涩地蹦出一个字。

鲜卑中军随着秃发树机能退入望都城,城外乱成一片,汉军从四周包抄杀到,中路还有一队步兵方阵不断压近,大盾和长枪压缩着鲜卑军的活动范围,只杀得人仰马翻,惨叫连天。

秃发树机能命人守住城门,却不敢关城,接应败军进城,来到城头之上,叫弓箭手压制,以防汉军冲突。

城外汉兵奋力追杀,杀得鲜卑军尸横遍野,血流成渠,就在秃发树机能咬牙切齿,紧握拳头的时候,忽然城外大风骤起,风沙弥漫,两军不得不各自后退,暂时罢兵。

秋风瑟瑟,阵阵龙卷风呼啸而过,满地的尸体密密麻麻,沙土被鲜血染红,无主的战马嘶鸣着,在风沙中徘徊,秃发树机能松开拳头,手心鲜血淋漓,才发现不知何时指甲嵌入了掌心之中。

若罗拔能被十几名士兵强行带回来,只见他满身血污,铠甲破碎,臂膀上好几道触目惊心的伤口,还如疯牛一般喘着粗气,嘶声咆哮着。

看战场上的情形,这一次损伤至少不下万人,若不是仓促迎战,士兵们各自为战,没有结成阵型,反倒减少了许多损失,如果正面交战,再被身后这一路兵杀到,只怕连望都城都要丢了。

这一支人马让秃发树机能满盘皆输,他脸色阴沉,冷冷地看着远处的汉军大营,命秃发孚鹿小心守城,将若罗拔能带下去疗伤歇息,只身回到府衙之中又将自己关了起来。

汉军在风沙中退回大营,各自清点人马,刘封本以为是一场恶战,不料鲜卑军后方出现一彪军,杀得贼军大乱,首尾难顾,如果不是这场大风,非但若罗拔能必死无疑,连这股鲜卑大军也能杀得他再无战斗之力。

直到回营之后才知道这支人马正是寇威从卢奴引军来援,恰好赶上两军厮杀,果断从背后悄然杀到,鲜卑军注意力都在战场上,果然阵型大乱,一败涂地。

刘封在中军召集众将,笑道“少严来得正是时候,若非你这支奇兵,贼军不会轻易败退,免不了一场恶战。”

寇威叹道“只可惜这场大风来得不是时候,否则可一战而定。”

“岂能事事如意?”这场大胜属于意外之喜,刘封已经满足了,言道,“吾败贼军,还有策谋。”

周处恨恨道“下次再碰到若罗拔能,定不能让他走脱。”

方才乱军之中,他和刘封合力与若罗拔能厮杀,虽说占了大优势,但此人凶悍无比,竟然屡屡拼命,抱着两败俱伤的心思,几次让他反败为胜,恨得周处牙痒痒。

刘封言道“此人悍勇非常,若以力胜之,还会造成无辜伤亡,当用计除之。”

一场恶战也折损不少兵马,各将回营重新休整备战,让兵卒吃喝休息,不觉间日已西斜,天色将晚,刘封又将文鸯和张弛二人唤到中军大帐。

夕阳西下,天地渐渐昏暗下来,秋风吹过城头,秃发孚鹿不由缩了缩肩膀,即将入冬,他们临行的计划却还没有完成。

数月前轲比能领兵进入中原,秃发部决定全取幽州,随后魏军溃败,又欲瓜分冀州,树机能和寿阗可汗定下赌约,入冬之前一人攻下常山,一人平定幽州,以一万头羊为赌注,现在看来,秃发树机能是输定了。

今日一场大败,对全军士气打击极大,汉军正面战力远比魏军强悍,兵精将勇,在接连折损十余名大将之后,军中可用之人也捉襟见肘。

正在秃发孚鹿叹息的时候,士兵前来禀告“邑长大人,查探清楚了,东面来的那一支汉军是从卢奴来的援兵。”

“来得也太巧了吧?”秃发孚鹿眉头微皱,喃喃道,“每一次有利的事情都发生在汉军身上,鲜卑山真的不保佑我们?”

难道真如大祭司所说的,鲜卑山和长生天的神力,会被长城阻断,进入中原之后,草原上的儿女将得不到神力的庇佑。

秃发孚鹿怔怔望着远处逐渐亮起火光的汉军大营,脑海中不禁浮现出当年拓跋部分裂的一幕,秃发寿阗决意东进,大祭司在贺兰山的祭台上苦苦相劝,却无法阻止秃发部扩张的野心。

暮色深沉,确定汉军不会来攻城之后,秃发孚鹿吩咐副将小心看守城池,下了城墙来到府衙,桌案上的茶水早凉,秃发树机能又躲在房中不理军事。

现在正是需要鼓舞士气的时候,如果主将不能振作,势必会造成军心动荡,秃发孚鹿心中暗叹,硬着头皮到后院来找树机能。

房间内一片黑暗,竟没有点灯,秃发孚鹿在走廊上默立片刻,以为秃发树机能劳累睡去了,正准备转身离开,却听里面传出声音“是孚鹿吗,进来吧!”

秃发孚鹿上前推开房门,却见一个人影正伏案而坐,微微一怔,先走过去将油灯点亮,不由惊呼一声“大人,你……”

只见秃发树机能须发散乱,甲胄也不曾卸去,用手支着脑袋,一脸憔悴,两个鬓角的一束头发竟变成了灰白色。

“坐吧!”秃发树机能缓缓坐起来,忽然露出了笑容,缓缓道,“能否杀败刘封,就在今夜部署。”

秃发孚鹿没有听到他的话,愣愣地盯着他的额头“大人,你的头发……”

“头发?”

秃发孚鹿从怀中取出一面铜镜递了过去。

秃发树机能看到镜中的面貌不由一愣,好一阵才怅然笑道“当年伍子胥一夜白头,我这才白了两束,算不得什么。”

秃发孚鹿犹豫片刻,小心劝道“大人,汉军士气正盛,今日那支奇兵正是从卢奴赶来的援军,刘封兵力又增加,不如我们退回蒲阴……守住关隘吧!”

“我也正想退兵呢!”出乎秃发孚鹿意料,秃发树机能竟毫不犹豫的点头道,“刚才也我想过了,今夜我和若罗拔能先领大军悄悄撤退,你来断后,城上多插旌旗拖住刘封一日就够了。”

“好……好!”秃发孚鹿怔然答应着,一时间竟有些反应不过来。

第1830章 深夜偷袭

一夜秋风呼啸,似乎是为死去的亡灵悲鸣,天空中愁云惨雾,半轮月牙不时隐现在云层之中,仿佛漂浮在海浪中的小船,随时都可能覆没。

到了后半夜,悬挂西山头上的月亮终于被云层吞没,天地为之一暗,约莫三更时分,汉军大营南门外响起一阵嘈杂的声音,一队骑兵装备整齐正在营外列队。

所有的战马都用笼头束着嘴,马蹄用厚布包裹,马上士兵尽皆饱食,分作两队次第离营向南而去,很快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营门外站着几位送行之人,正是刘封和周处几人,骑兵远去,众人回营来至中军大帐,里面灯火通明,还摆着茶水瓜果,显然刘封一夜未睡。

周处言道“大将军,次骞去劫粮,明日出战,头阵便是我的了。”

刘封却摇头笑道“若罗拔能勇而无智,吾欲明日除之,头阵不需你去。”

周处不满道“连日来与此人交手的都是末将,为何这一次偏偏不让我去。”

刘封言道“我另有安排,定让此贼死于你手。”

周处这才转嗔为喜,抱拳道“将军只管下令。”

刘封道“白日我已看过望都城外形势,城北近山脚处有一片芦苇草丛,你与苏烈四更时分领两千刀枪手在此处埋伏,待明日寇威去搦战,诈败将若罗拔能引到此处,可伏击杀之。”

周处闻言大喜,抚掌笑道“此计甚妙,那若罗拔能鲁莽性暴,若被寇将军吸引住,必定紧追不舍,一旦发起疯来,只怕秃发树机能也叫不住了。”

寇威无奈道“我才来军中,就领了个诈败的将令,便宜你了。”

周处嘿嘿笑道“得了功劳,都算你的。”

刘封言道“明日我们在城下吸引住树机能,断其臂膀,等文鸯他们在蒲阴得手,则中山贼军可一鼓作气扫清了。”

众将欣然点头,刘封叫周处前去准备,大家趁着后半夜再歇息一阵,养精蓄锐明日才好杀敌。

汉军营中兵马暗中调动,与此同时,望都城内的鲜卑军也在三更时分悄然而出,秃发树机能带领精锐退往五阮关,双方各有盘算,都未能监视到对方的动静。

夜风冷冽,文鸯和张弛领兵顺着唐水向南三四里之后,才折转方向向东而行,张弛对中山境内的地形十分熟悉,又从兵卒中找出熟悉地形者十余人,众人一同领路直奔蒲阴南的陉阳驿。

约莫一个多时辰之后,便见一座起伏绵延的山脉轮廓,张弛言道“前方便是于成岭,陉阳驿就在此山之后。”

文鸯传令将坐骑分作两排,由向导兵领路进入于成岭,自己先和张弛带着十余名护卫上山来查看地势。

快马来至山巅之上,寻了一处高地的山崖,这里还留着一座打柴人留下的破旧茅棚,举目远望,果然见山脚下不远有处一座营寨,火光连成一大片,正有士兵在巡逻。

营中粮草堆积如山,右边是马棚,战马正悠闲吃着草料,左边还有一圈栅栏围好的空地,牛羊成群,隐约能听到羊叫的声音。

文鸯观察一阵,直到兵马会齐,才冷然笑道“这贼军守营,半个时辰也不见轮换,防备十分松懈,某取陉阳驿可成矣。”

张弛眼中闪着光芒“等烧了这批粮草,贼军再无后继之力,我们依计截断其归路,便可将这一路贼军尽数消灭在蒲阴。”

文鸯微微点头,又看了一眼鲜卑大营,下山回到军中,士兵们正在喝水整理兵器铠甲,将随身带来的一块羊肉吞下,准备最后的厮杀。

文鸯将几位副将都召集过来,对张弛吩咐道“稍后下山靠近敌营,张将军先去烧其马棚,将战马尽数驱散,贼军不善步战,若没有坐骑,则不堪一击。”

张弛抱拳道“遵命!”

文鸯又对其中两人吩咐道“你二人将所带硫磺火油集中携带,看某先杀入敌营,立刻将其粮草烧着,再去东面驱赶牛羊,拦截贼军援兵。”

“是!”

一切安排妥当之后,文鸯翻身上马,此时东方已经渐渐发亮,士兵们借着草木掩映来到山下,随着一道霞光出现,呐喊一声直冲入敌营之中。

文鸯一马当先,越过堆积如山的粮草,杀向居中营帐,鲜卑军不曾料到后方还有敌军出现,等听到马蹄声的时候,汉军已经杀到。

文鸯长枪挥舞,瞬间便有几名鲜卑军在茫然中丧命,营中一片大乱,贼军呼喊着各自奔逃,更多人下意识地往马棚中跑去。

此时马棚方向已经浓烟冒起,跟随文鸯来的士兵一起下马,取火油硫磺撒在粮草之上,正要放火,忽然听到两旁响起沉闷的号角声,不由大惊。

此时也顾不上许多,赶忙将火点燃,转头看时,无数鲜卑军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过来,将大营围得水泄不通。

张弛领兵来到马棚,正将栏杆冲开,准备放火驱马,忽然一支鲜卑军从斜刺里杀出,拦住去路,那鲜卑将领膀大腰圆,光头在晨光下锃亮,右耳上挂着巴掌大小的银耳环,狞笑着舞刀杀来。

“来得正好!”张弛毫不畏惧,抖擞精神挺枪应战。

二人就在马棚中厮杀起来,此时鲜卑军已经大多来到此处,纷纷上马,各持兵器围杀过来,转眼间便将张弛人马围住。

张弛与番将对战,十余合不分胜负,但已经渐渐占了上风,他毕竟还带兵经验不足,加上年轻气盛,只知厮杀,丝毫不觉已经深陷重围之中,周围的士兵正被鲜卑军陆续消灭。

“张弛,随我来!”

厮杀正酣,眼看就要将敌将斩杀,忽然身后一声大喝,张弛回头看时,却见文鸯的白袍被鲜血染红,正纵马舞枪冲杀过来。

看到周围密密麻麻都是鲜卑军,仿佛无穷无尽,张弛大惊“此处怎会有如此多的贼军?”

文鸯大吼道“我等中计了,快随我杀出去!”

张弛一凛,这才反应过来,此时那名鲜卑军将领已经脱离战圈逃回本阵,远远看着张弛不敢冲过来,张弛顾不得再杀人,带兵追随文鸯冲向来路的火海之中。

第1831章 围点打援

日出东山,艳阳高照,昨夜的阴云不知何时散去,依然秋高气爽,只有满地的尸骨还在昭示着昨日厮杀的惨烈。

汉军营中一大早便战鼓擂动,声震四野,士气正盛的汉军再次列阵出动,直往望都城城下逼近。

这一次鲜卑军并未出城,士兵们纷纷上城守卫,城上旌旗飘动,弓箭手密集排列着,做出了防守态势。

兵马来至城下,刘封叫寇威上前叫阵,等了片刻不见贼军出城,怏怏而退。

回到阵前言道“难不成昨日若罗拔能受伤,不敢出战了?”

刘封蹙眉道“若罗拔能以命相搏,虽有伤势,却都是皮肉之伤,此人皮糙肉厚,这点伤对他来说并不算什么。”

寇威顿了顿“叫郑浩再去试试?”

刘封微微点头,战鼓再响,一名武将跃马而出,这郑浩也是一员老将,原本是曹军骑兵将领,在关羽收复荆州时归顺,寇威在襄阳学艺时一同练兵,多年来一直都是寇威的副将,官拜中卫将军。

郑浩又上前叫阵,敌军依然不为所动,只是静静守在城头,大有死守望都之势,悍勇好斗的鲜卑军不敢出战,更何况还有个若罗拔能,情况异常,倒叫刘封颇感意外。

寇威扫视着城头,忽然说道“将军,望都城上的旗帜是不是比昨日多了一些?”

“多了?”刘封双目微凛,猛然心头一动,回头道,“速去查看文将军可曾回营?”

一骑飞驰而去,片刻便回来禀告“文将军尚未回营。”

“不好!”刘封脸色一变,急对寇威言道,“贼军不肯出城,必是秃发树机能带主力去了蒲阴,文鸯劫粮,只怕中了埋伏。”

寇威吃了一惊“我马上去救。”

“立刻去!”刘封点头道,“你带三千轻骑先走,我再分兵接应。”

“是!”寇威马上召回郑浩,点选三千本部兵马就在阵前分离而去,既然文鸯已经中计,无需再掩藏踪迹。

“退兵!”刘封沉声下令,同时派人将埋伏在北面的周处调来。

汉军前后变阵,徐徐退入大营,此时周处还未到,刘封等之不及,点了五千精兵赶往蒲阴,叫周处来了之后再领一万兵支援,留苏烈看守大营,防备城中贼军偷袭。

刘封本以为望都守军已经知情,却不料此时城头的秃发孚鹿一脸愕然,他本以为汉军搦战不成,必定会来攻城,正准备叫士兵防守,忽然见其分出一支人马向南而去,汉军也随后退入大营,不知发生何事。

他更担心刘封诡计多端,故意使诈骗他出城,不管汉军如何行动,只叫士兵紧闭城门,死守不出,只要等到天黑,便算完成任务,可弃城返回蒲阴,那里山高林密,又有险要关隘,便不用担心汉军强攻了。

正在此时,忽然探马来报,城北的芦苇荡中不知何时埋伏了一队汉军,刚刚回营,秃发孚鹿愈发笃定刘封有诡计,传令三军不得妄动,看敌军暂退,先回城中休息去了。

周处回到营中,听说文鸯劫粮中计,吃了一惊,听了刘封将令之后,来不及下马对苏烈吩咐道“我去接应大将军,你在此坚守营寨,不得私自出兵,大营两侧多设弓弩,中军守住营门,门前撒下铁蒺藜,小心应付。”

苏烈连声答应,周处点起人马也往蒲阴而去,此时汉军大营只剩五千余人,鲜卑军却不知虚实,也不敢出城来攻。

寇威已经去的远了,刘封催马疾行,沿途看到无数马蹄印,又看远处隐约黑烟滚滚,心中十分焦急,文鸯只带了五千兵去劫粮,而秃发树机能带着鲜卑主力设伏,只怕布下了天罗地网。

纵然文鸯有万夫不敌之勇,也有独骑闯敌营的历史表现,但那是因为当时司马师手下没有得力大将,如今鲜卑军中还有若罗拔能在,秃发树机能更是一位高手,文鸯和张弛必定十分凶险。

秋阳高照,烈风吹面,墨麒麟感受到主人的焦急,撒开四蹄狂奔,不出十里地便将后方的大军远远甩开,刘封心中思索着救援之计,一时间没有察觉。

等听到前方喊杀声出现,才发觉已经到了山脚下,这是一道绵延的山岭,马蹄从山道上经过,刘封回头看看部曲还在远处,打马先上山顺着杀声而来。

到了半山腰,见正是寇威的人马被鲜卑军挡住,原来是两旁山中藏着伏兵,大概是秃发树机能留下来阻截援军的。

催马来至军中,寇威正挥刀将一名鲜卑将领枭首,这一下贼军大惊,被寇威领兵向前一冲,连斩数人,再也不敢拦阻,纷纷逃进山中去了。

寇威见刘封赶到,指着山后说道“将军,你看山后浓烟大起,应该就是陉阳驿了。”

“快走!”

此时后方的骑兵终于赶到,刘封和寇威催兵来到山头,果然看到山脚下还有火焰升腾,有乱军正在冲杀,方圆两三里地化为灰烬,一片焦土。

寇威指着敌营中两处战场“看来文鸯和张弛已经被敌军围住了,速去救应。”

此时正有两支人马被鲜卑军团团围住,仿佛水中的两个旋涡一般,中间的兵马已经所剩无多,二人形势岌岌可危。

刘封观察片刻,抬头看看天色,皱眉言道“文鸯领兵来此已有两个多时辰,若鲜卑精锐尽数在此,早被其消灭,此时还在厮杀,又不见秃发树机能,定是围点打援之计,你先带兵去救,我在这里观战。”

寇威领命,和郑浩各带三千军下山,留下两千军在山上观察敌军形势,顺便等候援军到来。

随着这一股生力军的加入,正围攻文鸯的鲜卑军顿时一阵大乱,仿佛洪流冲入平静的湖面之中,瞬间就撕开了一条口子,寇威一马当先,尖锥一般直扑向文鸯所在处。

眼看来路就要被打通,忽然号角声从山中林中响起,又一支伏兵从林中包抄过来,将寇威的人马从外围包裹起来。

“果然还留有后手。”

刘封面沉似水,没想到关键一战,竟然会被秃发树机能算计,这可是终日打雁,被雁啄了眼,从怀中掏出望远镜寻找秃发树机能和若罗拔能。

第1832章 刀枪合璧

战场上厮杀正酣,粮草早被烧光,只留余火,黑烟阵阵飘起,先来劫粮的士兵已经所剩无几。

文鸯的对手正是若罗拔能,这家伙又一次进入癫狂状态,几次冲突被文鸯让过,反将几名围在周围的鲜卑军用刀砍死,吓得贼军纷纷后退,所以中间的场地空出一大片,让剩下的士兵有了喘息之机。

文鸯虽说比周处强了一些,但也是百合之后才能分出胜负,而周处和若罗拔能几次交手都难分高下,文鸯虽有信心拿下若罗拔能,但在这种不要命的狂徒面前,还是有些束手束脚。

不过若罗拔能昨夜受了一些伤,此时又被文鸯刺中几枪,肩头上的铠甲被挑破,浑身血污,恶魔一般冲着文鸯发起一次又一次的进攻。

另一边的张弛此时已经有些吃力了,他面对的是四五名鲜卑将领的围攻,这边的战场收缩更紧,身边的随从不到百人,张弛不仅拿着火焰枪,手中还多了一条软鞭,灵蛇一般挥舞着,双手竟都能用兵刃,实力可见一斑。

寇威舞刀骤马直杀向前,刚刚围上来的鲜卑军迎头拦路,根本不容分说,大刀横扫,那鲜卑将领未见过寇威,不知道他本事,挺枪来迎,被寇威一刀斩下,根本招架不住,枪柄断为两截,正从眉心一刀辟为两半。

鲜卑军见此情形,吓得纷纷向后退避,寇威马不停蹄向前冲突,直杀入重围之中,已经与文鸯相见,二人合兵一处,掉头向西去救张弛,周围观战的鲜卑军见状,纷纷围攻过来,若罗拔能更是紧追不舍。

刘封稍微松了一口气,直到此时还不见秃发树机能出现,这家伙果然隐藏得极深,只怕是故意在暗中等自己出现,必定还有伏兵在远处的山林之中。

此时寇威和文鸯二人当先,一杆枪一把刀左右翻飞,向前直冲,沿途的鲜卑军被杀得人仰马翻,根本没有一合之敌。

虎头抢和青龙刀的联手,承影枪法与春秋刀法的配合,这都是马超和关羽毕生武力的精华,此时被两人联手用出来,竟然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战力,只看到一圈圈光影在周身闪现。

二人战马所过之处,方圆三四丈无论人马都被清扫一空,如此彪悍的战力连刘封都看得咋舌,历史上并没有关羽和马超并肩作战的战例,甚至还有双方不和的传言,谁知道这刀枪配合起来,竟威猛如斯。

刘封在山上看去,如同一辆重型坦克在乱军中冲突而过,硬生生冲开一条血路,转眼便杀到了张弛身旁,张弛连同士兵纷纷躲入阵中,随同大军往山脚下杀来。

正在此时,忽然远处树林中闪过一道尾羽,刘封将望远镜调整过去,在稀疏的树梢之中终于找到了秃发树机能,这家伙估计也没想到来的援军如此厉害,来到一块岩石上观战,不小心暴露了踪迹,当然他更想不到刘封手中会有望远镜,否则这么远的距离,在山上很难看清树林中的情形。

文鸯、寇威二人的合力,让鲜卑军措手不及,抵挡不住,纷纷向后溃散,但就在此时,若罗拔能也从后面追上来,随后疯狂地屠杀着汉军,兵卒们也挡不住此人,刘封看得一阵咬牙,恨不得立刻下山去将此人刺落马下。

幸好寇威也发现了后军的骚乱,见一个血染大汉疯狂追杀,与文鸯短暂商议两句,便停在原地让士兵经过,静等此人前来。

文鸯虽然厮杀一早上,但越战越勇,似乎将他的潜力彻底催发出来,大有当年独骑闯营的气势,只见他独自在前,左冲右突,如入无人之境。

虎头抢上下翻飞,如同梨花纷落,却又只见残影,更像是大漠飘雪,无处不见枪尖的寒光,枪影所过之处,鲜血飙飞,张弛跟在他身后掩护,火焰枪有些无所适从,干脆挥动软鞭,灵动无比,倒和文鸯配合得相得益彰。

文鸯在前开路,寇威这时候也守住了后军,一刀逼退若罗拔能之后,且战且走,若罗拔能也和文鸯斗了一早上,正凶性大发,横刀扫倒几名拦路的鲜卑军,锁定寇威就冲了上来。

寇威头也不回,纵马先退,大刀却已经暗暗藏在马鞍之后,刀刃朝天,蓄势待发,疯狂的若罗拔能逼近马尾,举刀斩向寇威。

只见一道匹练般的寒光闪过,快得连刘封都没有看清,青龙刀如同活了一般骤然弹起,正中若罗拔能的胸口,刀刃破开甲胄,将其剖胸开膛,整个人后仰着从马背上翻落下来,鲜血内脏在空中飞洒。

若罗拔能本就力气消耗不少,加之乱战之中神智有些不清,哪里能躲过关羽成名的拖刀计,这是又经过改良之后的绝杀招式,暗藏刀锋,一击必杀。

“哼,我看你这只老狐狸还能隐忍多久。”

见寇威杀了若罗拔能,刘封心头一松,最大的威胁已经除去,前有文鸯开路,后有寇威殿后,已经即将突出重围,秃发树机能若再不出来,必定功亏一篑。

呜呜呜——

果然就在若罗拔能被斩之后,远处的树林中再次响起了急促的号角声,又有两队人马从其中冲杀出来,这一次是秃发树机能亲自领兵,从侧翼向山脚下包抄过来。

“杀我如此多人,这次定叫你血溅三尺。”

看到秃发树机能的身影,刘封忽然心生一计,马上对身旁的亲兵传令道“立刻向周处报信,叫他不必来蒲阴了,即刻领三千精兵赶往尧山埋伏,多带连弩弓箭,其余兵马原地等候军令。”

“遵命!”

传令兵下山而去,刘封命山上的士兵埋伏在山道两侧的山中,若见人马突围出来,便在山中上点起烟火,虚张旌旗迷惑贼军,只带了三百亲卫和两百精兵下山来接应文鸯。

山脚下烽火未熄,喊杀声震天,地上不知倒下多少尸体,这一次不仅鲜卑军伤亡惨重,汉军也几乎全军覆没,满地血泥,分辨不出敌我,变成一片炼狱。

墨麒麟高声嘶鸣,从山坡上一跃而下,直接飞跃到鲜卑军头顶之上,四蹄翻飞着,如龙游九天,向地上直坠下去,刘封爆喝一声,麒麟枪抖动,点点枪花绽放,杀气森森。

鲜卑军只觉得头顶上刮来一阵凉风,抬头看到巨大的黑影从天而降,吓得向周围仓惶躲避。

第1833章 意料之外

轰隆——枪影重重,将四周意图上来刺伤坐骑的刀枪震开,刘封连人带马落到地上,荡起一圈尘土。

尘埃弥漫之下,墨麒麟忽然人立而起,扬起前蹄一声长嘶,四周的鲜卑坐骑纷纷嘶鸣,不受控制地向后惊走。

秃发树机能正引兵来围追堵截,猛然看到一骑马飞入乱军之中,人马立起,恍如天神降世一般,在马上一阵恍惚。

朦胧的烟尘之下,那一人一马睥睨盖世,不仅坐骑不受控制,就是马上之人,也有种让人想要俯首称臣的冲动。

短暂的惊愕和混乱之中,文鸯已经领兵当先冲杀出来,抬头看到刘封就在眼前,不由一阵感动,二人合兵一处,掩护兵卒退到了山坡之下。

秃发树机能稳住坐骑,见文鸯东冲西突已经冲破包围,后方的持刀大将悍然断后,兵卒虽然尾随跟上,却无人敢上去迎敌,勃然大怒,紧催左右将士前来追赶。

寇威最后带兵杀出重围,对刘封大喝道:“将军速退,我来断后!”

刘封马上和文鸯等人走上山坡,往山顶撤退,几名胆大的鲜卑将领包抄过来冲到山脚。

寇威横刀立马,冷声爆喝,青龙刀挥动,连斩数人,吓得鲜卑军不敢上前,只在远处匆忙放箭,被寇威轻易便挡开。

秃发树机能脸色阴沉至极,抿着嘴一言不发催马便杀向寇威,昨日在望都城,今日在蒲阴,自己苦心部署的计划都是被这人打乱,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

咣——金刀与青龙刀相撞,两人互不相让,兵器撞击出一蓬火花,发出的响声震耳欲聋。

两马交错,秃发树机能终于看清了来人的兵器,寒声道:“你是关兴?”

能继承青龙刀的自然是关家之后,关平远在江东,关索学的是丈八蛇矛,根据他掌握的情报,便只有在并州的关兴能赶来了。

“哈哈哈,某乃寇威是也!”

寇威提着青龙刀,斜睥着秃发树机能,冷然笑道:“尔等不自量力妄图中原,这是自取其祸,还不早早投降?”

秃发树机能并不知道寇威,看看汉军残部退往山中,山顶上飘起黑烟,有旌旗飘动,似乎援军已经赶到,不甘地看了一眼近在眼前的刘封,猛然调转马头往回便走。

鲜卑军一阵沉默,不知道大头领为何突然撤退,留下一部人马防备着寇威,其余人各自收兵往蒲城扬长而去。

众人来到山顶上,文鸯喘着粗气,张弛已经接近虚脱,他第一次出战就遇到生死硬仗,虽说惊魂未定,却能让他急速成长起来。

刘封对几人说道:“秃发树机能故意将粮草囤放此处,欲围点打援吸引我来,将我等困于此处,我料他还要返回望都趁机夺回唐县等地,方才见他假装无奈退兵,实则定是兼程赶去望都了。”

文鸯刚坐下又马上站起来:“既然如此,我等当速速回营救应才是。”

刘封按着文鸯坐下来,吩咐道:“秃发树机能此番孤注一掷,想要反败为胜,岂能叫他得逞?

你与张弛还在此处歇息,待到黄昏时分再下山去杀奔蒲阴,断了鲜卑后路。”

“好,将军放心,”文鸯用力点点头,“这一次绝不叫将军失望。”

刘封叹道:“此次中计,非尔等之过,是我思虑不周,反被贼人所算,稍后我会再派两千步兵前来会合,你们在此休整。”

留下文鸯和张弛在山中歇息,刘封和寇威只带亲兵回援望都大营,半路上遇到正在待命的士兵,刘封分派两千人带足干粮去山中与文鸯会合,其余人马由郑浩带领向望都逼近,等鲜卑军出城之后,趁机攻取城池。

安排完士兵之后,让亲兵与寇威同行,他们的马太慢,赶不上墨麒麟的速度,秃发树机能走的近路,时间紧迫,刘封匹马直奔大营。

双方都在争取时间,刘封部署各军的时候,秃发树机能也带领五千精兵折返望都,战马飞驰在官道上,鲜卑军在马背上吃着牛肉干,喝着马奶酒和清水,这些对草原之人来说不过是家常便饭,并不算什么难事。

向蒲阴调运粮草,是他在总结了刘封和中原大将许多战例之后苦心谋划的一场计策,刘封最喜断粮,秃发务丸也因此大败,昨夜他下定决心部署重围,只等刘封来救人,将其困在乱军中杀死,便可反败为胜。

甚至算好了如何对付周处和文鸯,但他没有料到寇威竟然威猛如斯,比之文鸯丝毫不弱,而且二人联手的威力更让人匪夷所思,刚才战场中强行杀出一条血路,刀枪交相辉映的情景一直在他的脑海中闪现。

原本一场完美的布局,却因寇威的出现而无法掌控,昨日没有寇威出现,就不用折损那么多兵马,今日没有寇威,刘封和几员汉军大将必死无疑,就算侥幸逃脱一两个,也无力再战。

如今非但计划功亏一篑,又损失许多兵马不说,若罗拔能也死于此人刀下,此时的秃发树机能对寇威可谓恨之入骨,已经超过了对刘封的恼恨,一路上牙齿咬得咯吱吱直响,脸色阴沉得能够滴出水来。

战马飞驰,傍晚时分又到了望都城下,守军见到大军去而复返,一阵骚动,秃发孚鹿正准备迎接,却见人马并[]不进城,绕过城墙来到西门外。

秃发孚鹿大惊,赶忙追出城来,见兵卒衣甲破烂,身上沾染鲜血,似乎经过一场厮杀,秃发树机能也脸色铁青,小心问道:“大人为何去而复返?”

秃发树机能冷眼看着远处的营寨沉声道:“汉军大营已然空虚,为何不出兵?”

“啊?

这……”秃发孚鹿一怔,今日他确实看见汉军几次调兵南下,却不敢贸然出城,实在是怕了刘封的诡计。

“鸣号,出击!”

秃发树机能双目缩成一条缝,声音变得冰寒,“我要将这汉军大营踏为平地。”

秃发孚鹿不知发生何事,此时更不敢多问,转身朝着城上的守军传令,将守军调出来在城外集合,与秃发树机能左右并列,遥对着夕阳之下飞扬的汉军大旗。

第1834章 重重防线

夕阳如血,望都城外号角连鸣,鲜卑军在城外布成阵势,向着汉军大营冲突过来,尘土飞扬,万马奔腾。

与此同时,一骑马自南方飞纵而来,马如蛟龙,四蹄伸展着,每一步都跃出两三丈的距离,在晚霞的映照下显得孤绝凌厉。

唏律律——墨麒麟嘶鸣着,终于在贼军之前赶回了大营,调头来到东门,苏烈正指挥士兵闭门防护。

“不必关门!”

刘封一声大喝,横枪立马来至辕门前,前方已经撒下密密麻麻的铁蒺藜,对怔然回头的苏烈言道:“马上叫士兵准备,随时撤退。”

苏烈未想到刘封来的如此之快,楞了一下才让副将去传令,带着刀盾兵一字排开在刘封身后,连弩弓箭蓄势待发,再往后还有三十架投石车矗立着,后面石块堆积如山。

远处尘土飞扬,秋风卷着黄沙,被夕阳染成了暗红色,战马奔腾,敌军呼啸,鲜卑军如同从另一个世界穿越来的末日骑士,势不可挡。

苏烈毕竟第一次见到万军冲突的阵势,脸色微变,大声道:“大将军,不如你来营后,末将挡在前面。”

他也知道骑兵冲突的力量极大,如果贸然撤退,只会被贼军掩杀,必须先阻拦住骑兵的冲势,才能趁乱撤退,但让刘封一人拦在前方,苏烈和身后的汉军觉得心中有愧。

刘封如山岳般纹丝不动,麒麟枪横在马鞍之上,淡淡看着快速逼近的鲜卑军,眼眸冷漠如深潭,沉声道:“吾视贼军如草芥耳,今有尔等健儿,有何惧哉,诸位怕不怕?”

“不怕!”

听大将军对他们如此信任,苏烈和所有的守军都齐声大喝,目光变得愈发坚定,甚至带着决然之色。

先不说而每一个北征的士兵都有剿灭胡贼的决心,就是这一刻身为大将军的刘封独自挡在众人面前,让三军将士心中感动莫名,为了掩护他们撤退,麒麟王身先士卒,这是何等的气势?

一马一人立在众人面前,夕阳照在他飞扬的红袍之上,让刘封的身影愈发高大威猛。

这一刻晚霞正盛,刘封单枪匹马,三军众志成城。

鲜卑军即将冲到眼前,还不等冲杀,忽然前排的战马一阵哀鸣,轰然倒地,无数骑兵连人带马滚在地上,沙土如同巨浪般一层层翻滚起来。

后排骑兵猝急不防,大多也被跌倒的人马带翻,霎时间场上人喊马嘶,到处都是翻滚的身影,但骑兵收势不住,踩踏着同伴的尸体涌过来。

先倒下的鲜卑军连人带马不等爬起来,就被无数马蹄踩踏而死,转眼的功夫便化作肉泥,惨嚎声和骨架碎裂的声音不绝于耳,令人一阵阵牙酸。

五百步距离的铁蒺藜和陷马坑阵地,鲜卑军已经死伤过千人,地上血肉混合在一起,变得一片泥泞,后军还在向前,但此时骑兵已经簇拥在一起,互相冲撞,冲势大减。

终于有贼军冲到了寨前,只见刘封一人匹马单枪立于营外,营门大开,只用盾牌防护,血腥味彻底激发出了鲜卑军的凶性,一个个嚎叫着挥刀向刘封杀奔而来。

刘封渊渟岳峙,全然不动,甚至连枪都不曾抬起,直到鲜卑军到了二十步开外的时候,已经能看到他们狰狞的面孔和腥红的双目,才猛然抬起右臂,麒麟枪斜斜扬起,指向虚空之中。

嗡——弓弦机簧震动的声音令人耳膜发麻,在空气中发出阵阵回音,连弩和箭矢同时发动,密集如飞蝗过境,在刘封头顶上形成了一道黑色的天幕。

与此同时,弓箭手后方的步兵也将手中的标枪投掷出来,一千标枪手每人准备了二十根标枪,张开手臂朝着天空开始机械地投掷,他们投掷的角度和力度都是经过无数次训练总结出来的,乱军中根本无需瞄准,只要距离和下坠的的角度掌握好即可。

弓弩齐发,夹杂着更强劲的标枪,前排冲到的鲜卑军再次惨叫着纷纷落马,又一阵大乱,贼军自相践踏,能冲到刘封面前的寥寥无几。

“放着我来!”

不等刘封动手,苏烈跳出壕沟拦在面前。

只见他双手握住乾坤刀,左右挥动,两个刀刃旋转如车轮一般,先将坐骑的前腿斩断,不等骑士落马,便将其斩杀,转眼之间,十几名营门外的贼军全都被杀,只有倒地的战马还在哀嚎嘶鸣。

刘封看苏烈的动作一气呵成,毫无阻滞,必定是久经训练的,他的刀刃砍中的全都是马前腿膝盖或者马蹄的薄弱位置,无需耗费多少力气便将战马摧毁。

原来这两头带着刀刃的乾坤刀专门是为对付骑兵所用的,而他刀柄上的两个月牙护手也能在废掉马蹄的同时挡住骑兵兵刃,甚至月牙刀刃能将俯冲下来的敌人斩杀。

看着苏烈干净利索的手段,刘封眼角一阵狂跳,这家伙初次上阵,但操作起来却驾轻就熟,如同庖丁解牛一般,这可不是凭空训练出来的,不知道有多少马匹被他废掉了。

果然不愧是贩马的大商,这等魄力连军营中都是无法做到的,至少刘封就没有,战乱时期的马匹何等稀少,至少价值百金,看来这两家人为了培养后代真是不惜血本。

后方号角还在长鸣,箭雨和标枪并不能阻止冲突的贼军,继续冒着箭矢冲击,但他们的噩梦并未结束,投石车终于在这时候缓慢发动,嘎吱吱的摩擦声此起彼伏,巨大的石块带着呼啸之声从天而降。

轰轰轰——巨石落下,无论人马都被砸的鲜血飞溅,半月前鲜卑军在乐羊城外一触即走,没有真正感受过投石车的威力,这一次面对密集的石雨,砸得人仰马翻,再也不敢向前冲击。

鲜卑人除了轲比能所部之外,秃发部并未见识过投石车的可怕,在汉军重重防线的掩护之下,骑兵拥挤在投石车的攻击范围之内,根本避无可避,眼睁睁看着巨石砸下来,无论兵刃还是手中的盾牌,都是不堪一击。

夕阳贴在山巅之上,似乎不忍看这凄惨的一幕,加快了下坠的速度,随着投石车发动攻击,天地间陡然一暗,汉军营门外白骨森森,血流成河,浓浓的血腥味在风中飘散,弥漫在整个山谷之中,鸟兽为之惊逃。

第1835章 穷追不舍

望着漫天源源不断的箭矢和巨石飞舞,秃发树机能面容扭曲,但不为所动,依然催督众军向前,秃发孚鹿几次要劝阻,却终究不敢开口。

鲜卑军闻令,嘶吼着杀奔汉军大营,硬着头皮冒着箭雨,凭借精湛的骑术尽量躲避着石块,此时唯有向前冲才有活命立功的机会,胆敢迟疑后退,定会被督战队斩杀,不但没有功劳,而且还会连累家人,让子孙后辈在族中永远抬不起头来。

横竖都是死,还不如拼死冲一次,本就凶悍的鲜卑军舍命冲杀,后方督军,前方拥挤,自相践踏死伤不知凡几,终于发现汉军的箭矢和石块少了一些,贼军信心大增,冲突得更加猛烈。

天色已暮,汉军终于耗尽了器具,鲜卑军冲到阵前,面对数万人骑兵的不断冲击,仿佛巨浪拍打着岸堤,终于防守不住,纷纷弃寨而走。

前军松动,秃发树机能知道已经杀入敌营,马上挥兵命全军追击,来至营门前,只见这里尸体堆积如山,战马挤作一团,不知何人拦在营外,竟杀了过百人。

“烧,都给我烧了!”

秃发树机能目眦尽裂,直喊得嗓子发疼,声音都变了样,看到那些还在矗立的投石车,浑身战栗。

终于斥候也恢复秩序,纵马来报:“大人,刚才是麒麟王刘封守营,已经往北逃走了。”

“刘封——”秃发树机能咬牙嘶吼,他早看出刘封的坐骑是千里马,还是没想到来得如此之快,遥望北方沉声道:“追,今日不杀刘封,誓不为人!”

秃发孚鹿大惊,赶忙劝道:“大人,天色已黑,刘封诡计多端,还是不要追了。”

秃发树机能大怒道:“汉军主力都被我拖在蒲阴,就算刘封赶来,也无多少人马,此时不杀他报仇,如何能取常山?”

秃发孚鹿一怔,才隐约猜到秃发树机能昨夜退兵,汉军白日忽然大肆调兵之事,但还是心中不安,劝道:“中原人有句话说:穷寇莫追……”“汉人还有句话叫做:痛打落水狗!”

秃发树机能冷哼一声,“像你这样犹豫不决,如何能成大事?

刘封带领残兵撤退,必须要在他逃到唐城之前除掉,不然前功尽弃了。”

秃发孚鹿一咬牙,点头道:“大人既然坚持要去,可带轻骑先追,我随后领兵来接应,小心汉军还有埋伏。”

“哼,丧家之犬还能有……”秃发树机能冷然一笑,话音未落,忽然营中又传来惨嚎之声。

抬头看去,却见一支两三百人的汉军正从南面来,自汉营外疾驰而过,顺手将正在争抢营中军器的十几名鲜卑军斩杀。

“又是你!”

秃发树机能看到当先之人提刀催马,正是屡次破坏他计划的寇威,顿时扫帚眉竖了起来,催马便追了上去。

“快跟上!”

秃发孚鹿催着一旁的三千中军护卫,火速向北追赶。

这些兵卒都是秃发部百里挑一的勇士,不但骑术精湛,而且武艺高强,有他们跟着秃发树机能可保万无一失。

“混蛋,你们这些猪狗不如的东西,都给我烧了快追敌。”

秃发孚鹿回头一看,鲜卑军竟不顾死敌脱逃,都跑到营中各处抢夺粮草军器,乱成一团,气得破口大骂,召集人马随后接应前军。

秃发树机能领兵追出十余里,看寇威不去唐县,反而逃往山中,不由暗喜,他这可是自寻死路,策马紧追,前方便是乱石滩,马速稍慢,已经追到后军。

寇威忽然勒马停住,横刀大叫道:“秃发树机能,我劝你休再追赶,否则山中就是你葬身之地。”

“哈哈哈,我看你是穷途末路了吧?”

秃发树机能听寇威如此一说,愈发认定他是虚张声势,疯狂大笑,拍马与之交锋。

不到十合,士兵已经进入山中,寇威虚晃一刀拨马便走。

秃发树机能随后追赶,他知道汉军主力都调去了蒲阴,刚才冲营又是临时决策,连秃发孚鹿都没有准备,汉军败逃,根本来不及在山中设伏,除非刘封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此时天色昏暗,往前赶到一座密林内,看到远处人影晃动,心中又起疑,令人先去哨探,却并无伏兵,马上催兵追赶。

来到一处河谷,一条小溪挡住去路,前方汉军正在过河,猛然看到河岸边的正是刘封,大喜过望,原来寇威来山中是为了保护刘封,这次正好将二人一同除掉,以解心头只恨。

正要去杀刘封,却不料寇威从旁赶到,将他拦住,秃发树机能气血爆涌,对这个屡屡破坏他好事之人恨得牙根痒痒。

又战了十余合,汉军已经过了小溪,寇威拨马过河,前方有士兵放出连弩掩护,秃发树机能怒吼连连,等汉军上山,才催兵来追。

眼睁睁看着两大劲敌就在眼前,秃发树机能挟怒紧追,沿途之上几次被寇威截住去路,偶尔刘封还来接应拦阻,掩护士兵上山逃命。

惹得秃发树机能暴跳如雷,步步紧逼,山道崎岖陡峭,蜿蜒曲折,不过这也让逃跑的汉军更加紧迫,一路上不断丢下衣甲军器等重物,轻装逃命,后方的鲜卑军纷纷下马争取,除了紧随树机能的百余名亲卫之外,渐渐与前军拉开了距离。

不觉之间天色已晚,已然追到山顶,只见中间只有一段陡坡,两边皆是峭壁,右手山头如卧虎盘踞,上有一座小庙孤峙,有人影正在庙门前徘徊。

看到汉军陆续爬上山顶,秃发树机能大喜,对身后士兵叫道:“这是一处绝地,刘封无路可走,命绝于此。”

鲜卑军闻言大喜,此处山路陡峭,无法再骑马,纷纷弃马爬山追赶,能杀掉大汉麒麟王,至少也能封个邑长,牛羊土地应有尽有。

“秃发树机能,你这狗贼,可知这是何地否?”

就在秃发树机能爬得气喘吁吁的时候,忽然头顶上一阵鼓响,火光大亮,惊慌抬头看时,只见一员大将立于悬崖之上,排排汉军张弓搭箭蓄势待发。

火光之下那庙门侧面的红墙上写着一个大大的“尧”字。

第1836章 败军之将

四野苍茫,远山如黛,秃发树机能头顶上火光冲天,看到汉军埋伏于此,一颗心沉到了谷底。

想不通刘封为何能早早在此设下伏兵,转头大叫道:“我们中计了,撤,快撤!”

轰隆隆——就在此时,山崖上大石巨木坠落下来,落在刚才来的峡谷之中,彻底阻断归路。

慌乱之中只听一人朗声大喝道:“树机能,你可认得此字乎?”

秃发树机能抬头看到刘封长身站立山崖之上,大枪指着庙墙上的尧字,真如同天神将士一般,凛然不可直视。

刘封冷喝道:“秃发狗贼,尔等屡侵中原,害吾百姓,华夏之民与你不共戴天,今有三皇五帝在此护佑见证:誓灭胡虏,还我河山!”

“誓灭胡虏,还我河山!誓灭胡虏,还我河山!誓灭胡虏,还我河山!”

山崖之上,汉军齐声大喝,声震四野,回声在山谷中回荡,仿佛传送于九天之上。

山顶上忽然狂风大作,东方天际隐隐传来雷鸣,不知是因为变天,还是在对这呼声的回应。

秃发树机能进退无路,绝望之情涌上心头,悲愤之中仰天怒吼道:“刘封小人,你只会阴谋诡计,我心中不服,你可敢与我公平一战?”

“哈哈哈,你们这些强盗恶贼,残杀我百姓之时,可曾讲过公平,可曾有过半分公道?”

刘封悲怆大笑,寒声道,“对付恶魔,就要用恶魔的手段!狗贼,今日便是你的死期,能死在尧帝脚下,也算你的幸运。”

“刘封,混蛋——”看到刘封冷然挥下手臂,秃发树机能绝望大叫,张开双臂嘶吼道,“鲜卑神灵,长生天在上,快来救我——”轰隆隆——木石再一次砸向悬崖之下,弓弩手毫不迟疑地发动射击,万弩齐发,弓箭手又射出两轮火箭,秃发树机能和几十名亲兵都被乱箭死在尧王庙下。

刘封冷然看着贼军被埋在乱石巨木之下,随着黑烟冒起,淡淡道:“天道昭彰,恶有恶报,就算你那鲜卑山有灵,长生天显圣,难道还能从我尧帝手中把人救走不成?”

周处撇嘴笑道:“嘿嘿,如果要比神灵,他能比得过我们三皇五帝么?”

周边的几位部将闻言哈哈大笑,提起源远流长的华夏文明,无不面露自豪之色,从盘古开天到三皇五帝,随便请出来一位神灵也能踏平鲜卑山,杵破长生天。

峡谷中火光冒起,浓烟滚滚,早已没有了动静,后面追上山的鲜卑军见势不妙,纷纷向山下逃走。

虽说秃发树机能必死无疑,但在这个已经略显诡异的世界,刘封还是不敢大意,留下一百士兵继续监视,等到所有的树木和贼军化为灰烬才离开。

夜风愈紧,天上黑云阵阵,月光隐现,众人从后山小路下山,再来到望都城外的时候,四周已经一片安静,无论是鲜卑军还是汉军都不见人影,刘封派人到城下观察。

不多时斥候来报,城头上已经换了汉军旗帜,看来是郑浩已经趁机取了望都,如此一来,中山境内的贼军算是剿灭干净,众人松了一口气,迎着夜风向城内赶去。

郑浩闻报迎出城来,禀告傍晚时分趁着鲜卑军冲营,乘虚占了城池,刚才鲜卑军回城,被他带兵乱箭惊走,此时已经逃往蒲阴去了。

刘封嘉奖郑浩,领众将进城摆宴请功,有文鸯在蒲阴,不怕鲜卑军再来中山境内,只等休整一番之后便进入幽州境内。

被郑浩驱赶走的正是秃发孚鹿,他原本领兵随后接应前军,见秃发树机能追入山中,却不去唐县,看天色越来越晚,心中愈发惊疑不定。

频繁派出斥候查探前方情形,叫兵马缓慢而进,才到山脚下准备趟过一条小溪,忽然山上人喊马叫,士兵们惊慌退回,秃发孚鹿以为中了埋伏,来不及找人询问便马上退出山林。

出了树林看到山顶上火光大作,急找逃兵查问,果然秃发树机能中伏被困在山上,听说山上刘封等人都在,知道树机能九死一生,黑夜之中更不敢上山救人,准备回城等候消息。

鲜卑军刚到城下,还未叫城,城上便鼓声大作,箭矢如雨,射到无数人,急忙惊慌后退,才知道早被汉军占据城池。

秃发孚鹿黯然叹息,认定刘封果然是引蛇出洞之计,不敢再在城外停留,领残兵连夜奔赴蒲阴,一路上埋怨秃发树机能刚愎自用,才导致如此大败,这次恐怕连性命都保不住。

如果昨夜大军留在蒲阴,今晚他自己退出望都,还能保持两三万的兵力,虽说无法再攻打中山国,但至少能守住五阮关,等寿阗可汗再派援军,还能与汉军一战,现在被杀得只剩残兵败将,恐怕再无进攻之力了。

月影暗淡,黑云阵阵,秃发孚鹿心事重重,这一次分兵攻入冀州,秃发寿阗的两个孙子全都战死,不知道听到消息之后,年过六旬的可汗能否经受住这个打击。

秃发寿阗一共三个儿子,先后在征战中死去,只留下两个孙子,他将秃发树机能视为继承人,更认定是超越匹孤可汗的英才,准备平定幽州之后就让出可汗之位的,现在可好,这一脉却被彻底断了根。

想到此处,秃发孚鹿忽然在马上打了个寒噤,这一次他随军出征,两位大人和所有的邑长或死或降,只有他一人逃回去,如果寿阗可汗迁怒于他,怪他保护不力,恐怕也难逃死罪。

秃发树机能是秃发部的未来,如果大家都怪他护主不力,全族上下都来责怪,被几位大人和邑长决意,定个临阵脱逃的罪名,就要受挖眼剥皮的惩罚。

战败了,总要有人来承担后果,来承受可汗和全族的怒火,这个人肯定是活着回去的人,死人或者投降的人他们都无能为力。

轰隆隆——远方传来一阵沉闷的雷声,夜风愈紧,吹得秃发孚鹿的毡帽破空而去,隐没在黑暗之中。

头顶发凉,秃发孚鹿悚然一惊,仿佛脑袋被人砍掉一般,下意识地赶忙用手捂住头顶,不觉间浑身冷汗直下。

第1837章 大将觉悟

“我是不是该回去投降汉军?”

山道之上,秃发孚鹿勒住丝缰,夜色掩饰着他眼中的犹豫。

不禁想起了投降汉军的猝跋韩和胡掖禄屋,据偷偷逃回来的士兵说过,他们在汉营中过得更舒服,好酒好肉不断,并没有像传言那般被当做牛马一样受到虐待。

“识时务者为俊杰!”

秃发孚鹿又想起一句中原话。

“大人,前面就是蒲阴了。”

部将见他停在路上,心中疑惑,一人指着前方说道。

秃发孚鹿一怔,才发觉此时已经是后半夜,到了蒲阴境内,天空中阴云密布,吹得火把猎猎作响,远处一座城池,城上正亮着火光。

“先进城歇息,等候树机能大人的消息。”

秃发孚鹿改变主意,等到了城中,明早派心腹之人联络刘封,献上蒲阴城,也算一件功劳,比这样空着手去投降的强多了。

思索之间已到靠近城池,有人上前交涉,还未说两句话,忽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城头上鼓声大作。

“难道蒲阴也被汉军占了?”

秃发孚鹿脸色大变,退路被断,心中一片绝望。

嗖嗖嗖——就在此时,山路两旁的树林中箭雨飞出,瞬间又倒下许多人,鲜卑军一片大乱,不知进退。

“走,回去!”

黑夜之中,秃发孚鹿不敢耽搁,更不知道什么人在这里埋伏,调转马头就往望都逃去,决心投降刘封。

“还想走么?”

才转身,就见来路的山坳中转出一直人马,点亮火把,为首一员大将白袍白甲,横枪立马。

看到此人秃发孚鹿手指微微发颤,昨日在城上他亲眼看到此人连杀五名大将,武艺高强,被他拦住去路,只怕没有人能冲过去。

绝望之下,秃发孚鹿急忙开口:“不要杀我,我愿意投降。”

只可惜对方汉将听不懂他的话,嘴角带着残酷的冷笑催马冲了过去,密集响亮的马蹄声仿佛丧钟一般敲在秃发孚鹿的心坎上。

“投降,投降——”秃发孚鹿根本不敢拿起兵器,双手连连摆动,急切之间用生涩的中原话叫喊着。

“哼!”

文鸯双目微凛,丝毫不为所动,战马顷刻便到眼前,秃发孚鹿正准备下马跪倒,却被一枪贯穿胸膛,被文鸯直接挑了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秃发孚鹿双目圆睁,四肢扭曲着,抽搐了几下寂然不动。

“若容你投降,我死去的三千兄弟怎能瞑目?”

文鸯面沉似水,将秃发孚鹿的尸体远远抛了出去,白日一场恶战,几乎全军覆没,若不是刘封来援及时,他自己都不知道能不能逃脱。

自从领兵以来,这是他遭受的最大打击,而且有一半的西凉旧部死于乱军之中,他们都是为了保护自己,也为了保护同伴而死于鲜卑军的刀枪之下。

脱离险境之后,文鸯悔恨无及,这时候再见到鲜卑军,哪里还有半分同情之心?

噗通——秃发孚鹿的尸体掉在地上,鲜卑军一阵嘈乱,打马就往东逃窜,绕过蒲阴逃向五阮关。

文鸯挥军掩杀,虎头抢不断挑落着贼军,有些被当场刺死,有些远远落入山林之中,坠落悬崖之下,惨嚎之声接连不断。

仿佛被猛虎驱赶的羊群,听到身后凄厉的惨叫,鲜卑军抱头鼠窜,不顾危险越过蒲阴守军的箭雨和陷阱,留下无数尸体,只有数百人逃入月色之中。

就在他们身后,一直人马悄然出城,有部分人穿戴鲜卑军的服装,混杂在逃兵中往五阮关赶去,文鸯则不慌不忙,领兵远远跟随而去。

轰隆隆——雷声愈发响亮,天际出现几道闪电,仿佛要将黑云撕裂,冷风中飘来点点湿润,似乎大雨将至。

五阮关被鲜卑军占领以来,这里成为他们粮草转运之地,数日前秃发树机能将粮草全部调走之后,守军也减少了许多。

白日蒲阴守军逃回关内,说被汉军占了城池,树机能却去攻打汉军,鲜卑军就有些惊疑不定,摸不清状况,忽然半夜又有逃兵来,听说是望都而来,急忙打开关门放进来,打听秃发树机能的情况。

前线多次兵败,这让镇守后方的士兵惶恐不安,急切想知道前线的消息,只有前线稳固,他们在后方才踏实。

逃兵进城,说秃发树机能中伏,被汉军困住,生死不明,守军一片哗然,关内没有邑长和小帅,守军群龙无首,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就在众人慌乱之际,忽然关门口响起数声惨叫,刚刚逃回来的士兵忽然拿起兵器一通乱杀,鲜卑军不明所以,纷纷涌向关内。

黑暗之中分辨不出面目,关门口大乱,关内的守军以为逃回来的士兵中有奸细,马上大叫着招呼同伴动起手来。

一时间五阮关内贼军互相厮杀,自相倒戈,惨叫声此起彼伏,开始了一场混战,杀得不亦乐乎,越打越乱。

趁乱混入关门的正是张弛,见贼军忽然自相残杀,连他自己都楞了一下,干脆带兵守住关门,也不去混战,只等文鸯前来支援。

不多时援军便到,守军还将马蹄声当做雷声,混杀之中未曾注意,直到文鸯纵马领兵杀入关内,才发觉汉军来了,呼啸一声夺门便逃。

文鸯在关内一阵冲杀,将鲜卑残军清扫干净,此时原本已该天亮,但阴天不见光芒,天地间还是灰蒙蒙一片,关外地势复杂,不熟悉地形也不敢贸然追出。

一阵小雨在雷声中降下,文鸯命士兵清扫关内尸体,清点辎重粮草,派人向刘封报信,只身来到关头之上,望着关外远处群山起伏,目光一阵闪烁。

这一场恶战的损失惨重,但对他的心境提升也极大,以往总是一帆风顺,有文钦、马超和刘封为他铺路,从未经受过打击,此番受挫,让他真正意识到战争的残酷,失去同伴的痛苦,更理解了一名大将的真正责任。

细雨从关头上飘来,打在他的脸上,一阵冰凉,文鸯想起徐陵向他讲述越王勾践对越军之言,喃喃道:“不欲匹夫之勇,欲旅进旅退……”

第1838章 易水秋寒

已至深秋,五阮关外,山峦起伏,漫山枯黄之色,一条大河汹涌东流。

这条河因为一位英雄而千古闻名,他的名字叫荆轲!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那个一去不还的慷慨之士,肩负着国家的希寄和挚友的托付,踏着悲歌义无反顾地上路,千古绝唱不知感染过多少后来人。

此时刘封正和周处几人立于易水岸边,看惊涛拍岸,群山纵横。

已到秋末,易水正寒,两岸枯草连天,树木峥嵘,涛声如雷,仿佛还在鸣奏着当年的离歌,英雄之魂常驻于此。

当年为保国舍生忘死,如果荆轲和高渐离等人知道,今日却被胡人踏破关隘,渡过易水,只恐又要“士皆嗔目,发尽上指冠”了。

占领五阮关,扼守住河北平原的咽喉要地,便保住了冀州西北部的安宁,眼下幽州大乱,在还未完全掌握军情之前,刘封并不急于进兵。

但各营部将却等不及了,连胜之下全军士气高涨,都想趁胜立功,眼看中原即将一统再不多战几场,可能没有机会了。

而自进入中山以来,战场之上可是完全放开了,不用再像原先那般还想着劝降,对付鲜卑军,只有把他们打怕了才会让其屈服,交战时根本无需顾虑,尽情厮杀。

周处言道:“将军,眼下即将入冬,若再不出兵,这北方可比不得南方,天寒地冻,不好用兵啊!”

刘封却笑道:“稍安勿躁!秃发寿阗死了两个亲孙子,断了他的后代根,他比我们更急。”

周处一愣:“将军莫非是在等鲜卑军来?”

“正有此意!”

刘封点头道,“今贼兵南路被破,秃发寿阗引兵东进,一来担心被我断了后路,二来要报断子绝孙之仇,无论如何他都不得不退兵。”

文鸯在一旁若有所思,点头道:“自司马懿复出以来,兵战累月,曹魏虽灭,但冀州未定,又马不停蹄来幽州,将士疲弊,粮草无继,此时息战养兵,缮置军器,以逸待劳实为上策。”

“咦?

见鬼了不成?”

文鸯这一番话,让周处目瞪口呆,上下打量着他,揪着胡须沉吟道,“你是文鸯文次骞么?”

文鸯白了一眼周处:“就只许你学兵法,我便不能看么?”

“哎呀呀,这可不得了,”周处闻言大惊,拍着脑袋怪叫道,“你凭这一身武艺就足以横行三军了,还要学兵法,还让不让别人活了?”

文鸯冷嗤道:“怎么,你怕了么?”

“怕?

我长这么大就不知道‘怕’字怎么写,山中恶虎,水中蛟龙,不都死于我手?”

寒风料峭,周处还是晚了挽袖子,竖起小拇指,“你一个小小小小的水鸟,我怕你?”

“你……”若论斗嘴,出身世家又一心习武的文鸯哪里是江湖中摸爬滚打,三教九流都混过的周处的对手,气得说不出话来,干脆背转身去。

刘封无奈地看着两个家伙,忽然一阵江风吹来,彻骨森寒,缓缓道:“寒露已过,快要下雪了。”

“哈哈,下雪好,下雪好,”周处闻言拍着手大笑起来,兴奋得像个小孩子,“我可是盼着欣赏银装素裹的世界许久了,我要在雪地里骑马,打滚,哈哈哈……”“切,没见过世面!”

文鸯丝毫不顾南方人想看雪的殷切,背着身冷冷抛来一句。

周处大怒:“信不信我一脚把你踹到河里去喂鱼?”

“你敢?”

文鸯大喝一声,猛然转身,下意识地远离岸边。

陆地上他不怕周处,但到了水中可绝不是这家伙的对手,虽说他在淮南长大,也会驾船游水,但和周处这个怪物比起来,真是鸭子碰到了蛟龙,毫无还手之力,上一次在洛水被周处不小心挤落水中,灌得他肚胀如鼓,后来甚至见水都有阴影了。

正要劝阻的时候,忽然一骑快马飞驰而来,士兵到了近前下马禀告道:“大将军,蓟州急报,张参军请你速速回城议事。”

“蓟县?”

刘封一怔,猛然一凛,“蓟县至今还未被贼军攻破?”

周处忽然大叫道:“殿下,这次看来不出兵是不成了,快回城吧!”

几人赶忙上马回城,一路上猜测着蓟县的情况,鲜卑军自代郡分兵之后,秃发树机能南下攻涿郡进入冀州,秃发寿阗东进取渔阳和幽州东部,涿郡和渔阳郡已被鲜卑军占领,夹在中间的广阳郡郡治蓟县还有人来求援,实在让人意外。

从邺城来到中山之后,便一直忙着对付秃发树机能,对于幽州的情报几乎一无所知,都是从鲜卑降军处得来的,蓟县距离渔阳并不远,如果鲜卑军没有攻下蓟县,势必不敢冒险东进攻打右北平等地,照此来看来,鲜卑主力极有可能还在渔阳郡,和刘封预料的差了一些。

匆匆回到关内,刘封直奔署衙,见张华正陪着一位面色憔悴的中年人对坐,这人二十上下,眉宇间带着一股英气,但眼圈微微发青,显然是长期劳累所致。

见张华起身,那人也赶忙站起来,紧张地看着走进来的刘封,隐约猜到了他的身份,顿时面露喜悦之色,抱着拳的手臂微微发抖,颤声道:“小人田午参见麒麟王。”

“不必多礼!”

刘封现在对蓟县的情况极为关切,不等坐下便问道,“蓟县军情如何?”

田午不敢落座,躬身答道:“回禀千岁,蓟县被贼军围困一月有余,幸赖全城军民上下一心,同心抗贼,方才勉强挡住,如今器械耗空,粮草不足,正绝望之际,忽闻涿郡贼军败回,魏国破灭,千岁亲自北征,故奉祖父之命冒死出城求救,请千岁即刻发发兵去救。”

“祖父?”

刘封眉头微皱,看田午还站着,示意他坐下,“如此说来,是令祖父守城调度有方,才保住城池不失,不知令公何人?”

田午局促坐下,小心答道:“祖父名讳豫,字国让……”“田豫?

他还活着?”

田午屁股刚挨到椅子上还未坐稳,见刘封惊呼一声猛然起身,也赶紧跟着站了起来,不安地点了点头。

第1839章 国士之风

田午不知刘封为何会有此一问,尴尬站在那里,不知该如何回答,生怕失言得罪了他,蓟县全城人的性命就要葬送在自己手中。

田豫的身份说起来也比较复杂,最早便投奔刘备,后来跟随公孙瓒,最后受曹操重用成为魏臣,汉、魏交兵数十年,如今魏国破灭,再见到汉军,连田豫也不知道刘封会不会记恨于他。

临行之时交代田午要小心应付,宁愿受些嘲弄讥笑,也要为了蓟县百姓忍辱负重,只要能将鲜卑军击败,到了蓟县哪怕他亲自向刘封赔罪,甚至因迁怒斩首也在所不惜。

刘封此时只是单纯的没想到田豫这个三国名将竟然还活着,这可是见证了三国兴衰的人物,就算称为活化石也毫不为过,资历比司马懿这些都要老多了。

田豫生于幽州边境,也是镇边名将,最早黄巾之乱时追随刘备,因母亲年老回乡侍老,刘备与之分离,还曾落泪,赵云都没有这待遇,可见刘备对田豫的器重。

随后田豫跟随公孙瓒,公孙瓒败亡后劝说鲜于辅等加入曹军,帮助曹操攻略河北,常年镇守北疆,从征代郡乌桓、斩骨进、破轲比能,边塞胡人闻名丧胆,而且他也曾参与对孙吴的作战,击败过孙权。

一生历经乱世,南征北战立功无数,或许是因为与刘备的关系,曹魏从未让他领兵与蜀军交战,这几年来魏军将领中没有出现过田豫,刘封本以为他早死了,没想到他不但活着,竟然还组织兵力守住了蓟县,硬生生凭借一己之力挡住了鲜卑军。

“令公果真乃国士也!”

脑海中无数种念头闪过,刘封一声轻叹,“可喜英雄宝刀未老,若非有他,只恐幽州全境沦陷了。”

田午见刘封如此评价,不由心头狂跳,原来他只是震惊祖父的长寿,有这几句夸赞之词,心中大定,擦了擦额头上冒出的冷汗。

张华重新为田午换上茶水,蹙眉道:“连日交战,蓟县兵力已经不足两千,全城百姓无论老幼皆在参战,拆房梁为檑木,挖街道为滚石,形势十分危急。”

刘封微微点头,思索片刻言道:“既然城中已知秃发树机能兵败之事,那秃发寿阗也必定知晓,蓟县久攻不下,其必分兵南下报仇,正好可兵进涿郡与之一战。”

田午闻言大喜,起身道:“小人替蓟县百姓谢过千岁。”

“同为国除贼,何谈谢字?”

刘封叹道,“反倒是老将军死守蓟县未退,保住幽州东部,本王该替那些百姓感谢令公才是。”

周处听了一阵,已经等不及了,上前道:“将军,救兵如救火,让末将即刻领兵去涿郡,秃发树机能兵败,败军逃回,涿郡之贼必定惶恐畏战,可趁势收回失地,若能在秃发寿阗大军到涿县之前占据此处,可与蓟县形成掎角之势,一举破贼。”

“嗯,吾正有此意,”刘封点头道,“我拨你五千精兵自易水向东,张弛为副将,先取范阳,再攻涿县。”

“遵命!”

周处喜滋滋领命而去。

刘封又对田午言道:“蓟县守军及百姓苦盼援军,此时濒临绝渊之地,还要劳烦你再回蓟县安抚人心,务必再坚守半月,吾大军即到。”

田午激动得满脸通红,本以为这次来要多费唇舌,没想到竟如此顺利,想起出城时的托付,一路上的彷徨和犹疑,忍不住热泪盈眶,躬身道:“多谢千岁。”

刘封又道:“吾料城中将士俱已疲惫,吾再派五百精兵随你前往,每人各带五把连弩,挑选精熟技艺者优先,到了城中先赶制投石车,可重创贼军,拖延时日。”

田午此时已经说不出话来,只能连连点头:“是!”

刘封回头看向文鸯:“次骞,此去入城,必要冲杀敌阵,你可敢去?”

文鸯胸脯拍得啪啪作响,傲然道:“不就是多杀几条鲜卑狗么,交给末将好了。”

让文鸯也去准备,趁着调兵的这段时间,刘封命人为田午准备饭食,问起田豫之事,才知道田豫五年前就从朝中主动请辞还乡养老了。

正始初年,田豫因年迈多次请求退职,曹爽正与司马懿争权,想拉拢老臣,田豫以病辞职回家。

朝廷仍拜他为太中大夫,照常发放俸禄,但归家之后他将俸禄却都散于百姓,这两年患病在床,还多受中书令孙资的照顾才得以保命。

原本田豫已经不能下床,经常神情恍惚,忽然听说司马懿放关入寇,放弃幽州,勃然大怒,竟一夜之间忽然病好,说服官府驻留人马,收留百姓,召集乡勇准备抗贼。

随后轲比能南下,秃发部屠戮幽州,田豫不顾年迈体衰,从家乡雍奴赶奔渔阳,走到蓟县时鲜卑军已经攻下渔阳,便在蓟县广收百姓布防御敌,与鲜卑军相持数月之久。

刘封听完不由感慨,“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若非田老将军全力抗贼,幽州全境沦陷,不知还要多死多少百姓。”

田豫戎马一生,曾为护匈奴中郎将,镇守边境,境外胡人闻知他的威名,主动来朝纳贡,乌丸、匈奴先后被鲜卑所灭,新的势力更加强横,早已不将他放在眼里,如今被困蓟县,何尝又不是英雄迟暮的无奈?

能以一己之力召集幽州各郡的官兵和百姓追随他抗贼,光是这个号召力就足以显示出田豫在幽州的威望,而他也没有辜负百姓的期望,终于坚持到援军出现。

这样的英雄,刘封怎能让他失望?

不多时,饭食做好,一大碗红烧羊肉端上来,田午这一路上提心吊胆,餐风露宿,闻到诱人的味道,再也也顾不得形象,泡上几块新粮磨的面做的烙饼,吃得满头大汗,好不痛快。

刘封又将王濬领水军进入南皮,也即将北上讨贼的消息告知田午,叫他回去后好好安抚老将军,不要太过操劳,别的要求没有,就希望这个见证乱世的人能在最后再见证大汉统一,这样的人生才够完美。

休息两个时辰之后,人马已经准备就绪,田午带着文鸯连同五百精兵先上路,周处随后也领兵去取范阳。

刘封随后传令命张华守五阮关调度粮草,大军三日后出动,从北路涞水直攻涿县。



第1840章 虎噬军

鲜卑大军压境,田豫以一己之力保广阳郡,以孤决之姿挡住贼军入侵,汉军闻报,上下士气大振,不顾行军艰辛,都愿即刻去解围。

自进入中山之后,接连先后几次大战,都将贼军主力攻破,大破鲜卑军,收复中山,百姓闻之无不欢欣,能还乡的早还乡,不能还乡的也有官兵安置,消息传到幽州边境,那些不愿意逃走的百姓翘首以盼大汉兵马。

周处领兵先行,他明白刘封这是有意锻炼他的领兵能力,五千兵马对付一些流寇未免有些大材小用,但独自领兵和随军作战心境大不相同,丝毫不敢大意,多派斥候前路打探消息。

汉军向来治军有条,爱民有方,藏于山中的百姓闻听汉军出现,纷纷出山响应相助,方到故安境内,沿途便招收了五百多义军,自愿为向导领路,期待早日扫平幽州,恢复家园。

军民一心,周处信心倍增,军中还有五名投降的鲜卑军,这些都是熟悉中原话的,为方便遇敌交涉,提供贼军信息。

兵到故安境内,此处还有不少鲜卑军徘徊不去,周处命人抓来几名贼军审问,没想到城内竟还有三千多贼军,都是从中山境内和五阮关逃来的,由一名小帅在此聚集人马,盘桓不退。

周处问过鲜卑降兵,那守将名叫路古斯,是勇士若罗拔能的弟弟,奉命留守五阮关,听说兄长被汉军所杀,虽然那一夜混乱无奈逃出关内,但一心要为若罗拔能报仇,同时也想杀敌立功,已经连死了好几位大人,只要能杀一些汉军,路古斯肯定也能晋升为大人。

周处听降兵称此人为“万人敌”,不禁冷然一笑,自从五虎上将相继陨落之后,如今大汉军中尚且没有人敢自称万人敌,这路古斯倒是好大的口气,真是井底之蛙。

此时汉军士气正盛,周处所带皆为精锐,和向导了解当地当地形势之后,领兵直到故安城下,见贼军闭门不出,城上旗帜不整,士兵装备也十分凌乱,看来这路古斯也不懂治军。

先命张弛到城下搦战,贼军只是不闻,周奇笑道:“那路古斯既然称为万人敌,何以不敢出战?”

周处冷笑道:“这家伙若果真人如其名,又怎会在若罗拔能之下?

其必知某与其兄不相上下,见吾大军到来,怎敢出城找死?”

周奇看了看周处满脸的红发,这相貌太过奇特,别人一眼就能认出来,看来那路古斯果真是被周处给吓住了。

周处言道:“兵行一日,将士疲惫,贼军既然不敢出战,可先在城外歇息,再做计议。”

张弛退回本阵言道:“大将军说过,鲜卑军不擅攻城,更不会守城,贼军离了马匹便失去战力,今其弃长取短,何不连夜取城?”

周处笑道:“吾正有此意,未料将军与我不谋而合。”

张弛言道:“将军有所不知,吾等在山中之时,专带一支人马行走太行之间狩猎训练,翻山越岭如履平地,数日前因我等立功,大将军每人赏赐三棱刺利刃一把,铁锁软甲一副,如虎添翼,正准备试试手,不如今夜让末将带兵爬城。”

周处闻言恍然:“原来你是为此而来,如此说来,你所带这些兵马,倒与无当飞军有些相似。”

“正是!”

张弛点点头,眼中散发着自豪的光彩,兴奋道,“大将军闻此事后,亲自到军营检阅,见弟兄们个个壮勇如虎,已取号为‘虎噬军’。”

周处大笑道:“大将军何以对你们三人如此偏心,竟还得了名号,看来今夜之战,非你莫属了。”

张弛大喜,领命前去安排士兵准备,周处也将士兵随身携带的干粮多匀出一部分分给张弛,叫他与部下饱餐一顿,趁夜攻城。

北方的深秋夜间已经有彻骨之寒,汉军驻扎城外没有安营,只好砍柴架起篝火取暖,贼军不敢大意,连夜巡视,城头上人影交织,来往不断。

到了后半夜,篝火渐熄,士兵们铺草席地而卧,城上的守军也渐渐放松警惕,变得懒散许多,约莫三更之后,周处传令,命张弛所部悄悄借着地形和树木隐蔽,先进到故安南城脚不远处,等天快亮之时发动进攻。

四更之后,月初夜黑,苍穹繁星点点,汉军全军悄然而起,饱餐一顿,偃旗息鼓整备甲胄兵器,悄然向城下掩近,到了一箭地之外,猛然举火擂鼓,虚张声势,喊杀震野。

贼军一片哗然,纷纷叫喊着前来防备,看到无数箭矢射上城头,矮身躲在城垛之后,汉军只是佯攻,箭矢如雨,士兵来回调动,假装攻城甚急,在正面吸引守军注意。

此时张华早带了五百“虎噬军”进到南城之下,故安城南部临水,这里悬崖峭壁,下面都是野草杂树,并没有城门,有两条小路可通城脚。

此时守城贼兵由睡梦中惊起,匆匆到西门迎敌看,全军惊慌,张华听到鼓声,暗中打了个手势,带领的五百“虎噬军”分作数队,一字排开站在城墙之下。

下一刻却见他们不用钩锁,将背在身后的特制牛皮头盔带好,三棱刺和弯刀插在腰带之上,竟一个踏着一个肩膀,叠成人梯连肩而上,个个动作敏捷,悄无声息便爬到了城头之上。

贼军大多在西门被吸引,这里只有不到百人,等他们发现动静的时候,虎噬军已经上了城墙,接连不断从垛口跳入进来。

上城之后一声喊杀,纷纷拔出腰刀上前猛砍,只杀得这伙鲜卑军抱头鼠窜,鬼哭神号,好些坠城而死。

虎噬军大多都是当年张、苏二人收留的流民之后,有些从小便是孤儿,无不立志杀贼,素清边疆,愈战愈勇。

守城贼兵惊呼大叫,张弛左手弯刀,右手软鞭,登城上来便将迎面赶来的一名贼军一刀斩首,边上两贼爆喝杀来,被张弛抖动软鞭,只见黑影晃动,那两人竟都被鞭头击中脑门仰面倒地,额头上露出拇指大小的血洞。



第1841章 攻陷城池

张弛的软鞭一端为龙头,一端系着六棱尖锥,能长能短,可收可放,可缠可卷,软硬兼施,龙头上的龙须和龙舌都是锋利的刚刃,龙嘴之中藏着毒针,这是武器的必杀之技,轻易不会使用。

他的烈焰枪和龙蛇鞭都是请高人巧匠精心打造,各藏机关暗器,可谓匠心独运,无论马战还是近战都有保命的绝招,令人防不胜防。

边疆之民饱受贼乱之苦,中山又被鲜卑军毁坏大半,张弛亲眼见到许多百姓无家可归,对这些贼人深恶痛绝,一见鲜卑便怒火上冲,动手之时毫不留情。

转眼功夫虎噬军便将南城的守军清扫干净,将城下之人用绳索拉上来,跟着张弛往西门杀来,一路穷追,恨不得斩尽杀绝才能解恨。

有鲜卑将领正在城上指挥贼兵守城抵抗,因见汉军来势汹汹,正准备滚木擂石,张弓搭箭等汉军攻到城脚发动进攻,不料后方忽然杀出一队人马,冲的阵脚大乱。

虎噬军行动极快,又都武艺高强,动作如飞,转眼便杀到西面城门,张弛独立当先,刀鞭并用,贼军招架不住,所向无敌,虎噬军也训练多年,进退有据,配合得天衣无缝。

城上贼军抵挡不住,纷纷往城下逃走,张弛紧追不舍,留一百人看住城头,由城上杀到城下,派人先将城门打开。

此时天刚蒙蒙亮,西风正紧,城上守军大乱,周处早就带兵逼近城下,城门才开,便一拥而进,汉军威势更盛,鲜卑军愈发抵挡不住。

汉军就在城外,鲜卑军虽然有所防备,但做梦也没想到汉军来势如此神速,一清早便将城门攻破,杀了进来。

刚从军营中召集来的贼军慌忙迎敌,周处已经领大军杀入城中,街道上兵分三路,周奇、张弛各分一路兵,分头杀向府衙。

一名鲜卑将领慌忙迎敌,还来不及骑马上阵,便被周处一槊砸死,另一名鲜卑将见状大惊,跳起来扣住马背,身躯挂在一边仓皇逃窜。

周处一声怒吼,大槊狠狠砸中那匹马的后臀,砰的一声闷响,连马带人被砸得撞向街道旁的店铺,砸烂店门灌了进去,战马哀嚎嘶鸣,那鲜卑将领正被撞到门框上,挤得内脏从嘴里涌出来,七孔流血,两个眼球也蹦了出来,连着筋挂在脖子里,死状极惨。

张弛牵了自己的战马,带着虎噬军从左路冲突,周奇虽说是周处的家将,但从小就跟着周处走南闯北,两人一同拜师学艺,情同手足,武艺也不算弱,这三人进城,将四处奔逃的贼军杀得无处可逃,跪地投降,却被冲突来的汉军追上打死。

直到此时路古斯才闻报从府衙中匆慌出门,刚披挂上马,正遇张弛杀到,忙将手中大刀猛砍过去。

张弛毫不相让,纵马疾驰过来,火焰枪狠狠刺过去,兵器相撞,一声巨响,震得路古斯两膀发麻,几乎脱手。

虽说张弛是催马杀到,借着坐骑的力量,但能震得自己差点拿捏不住兵器,便知这员小将武艺不弱,更何况还有那与兄长不分胜负的红发汉将还未到来。

想到此处,路古斯心头大惊,回马便逃,一个小将就能将他挡住,再来红发大奖那还了得?这时候哪里还有什么报仇的念头,先保命要紧。

路古斯一走,衙门口的贼军也纷纷逃窜,全城守军彻底大乱,四处逃窜,溃不成军,实在无处可去,都躲到民房小巷中去了。

路古斯往东门逃走,见在张弛紧追不舍,心中焦急,仗着对城内地形熟悉,加上骑术精湛,把马一拨,由左侧小巷中纵马逃去。

张弛见此人从府衙中出来,装备身份都与普通贼军不同,早猜出他是主将路古斯,怎肯放过,在后面穷追不舍。

奈何追得太急,路古斯忽然转向,他的马匹收势不住,直接从巷口冲了过去,此时想要掉头已经来不及,知道其他路还有周处等人,只好一咬牙领兵向前继续杀敌。

右路军由周奇率领,正好遇到路古斯的副将,此人也算勇悍,自进入幽州以来连破了许多城池,敌军无不望风而逃,城被攻破,士兵逃窜,此人竟全副武装召集逃兵往来路杀回,妄图把汉军打出城去。

正往前催赶,连杀了好几名逃兵,不许士兵后退,呵斥之时,忽见汉军赶来,当头一员手持大刀的武将连马都未骑,不由心中暗笑。

此人以为周奇和以前所遇的那些幽州逃兵一样不堪一击,催马舞刀便直冲过来,到了近前,把大刀扬起,战马狂奔而至,居高临下一刀斩下来。

周奇本是游侠出身,本就步战极强,自从配了汉军的斩马刀之后对付骑兵更有心得,见敌将冲来,毫不慌张,微蹲马步立于大街正中,看出敌人身材高大,势猛力沉,早已有了对策。

看对方一刀斩下来,斩马刀从下向上撩起,挥向了战马的脖子,与此同时他人已经单腿撑地身躯一个半转,将来人的大刀让过。

那人一刀斩空,见对方竟对他的坐骑下手,怒吼一声赶忙挥刀来招架,但此时反应晚,刀刃贴在马颈之上,寒光绚烂,不见任何声音,便见那匹马的脑袋飞了起来。

噗通——

坐骑如同巨石般翻滚向前,将那鲜卑将领掀落马下,纵使他骑术再精湛,遇到死马也是无可奈何,整个人被向前催飞出去,大刀刚才的力道尚未卸去,整个人四肢张开一个狗吃屎趴到了街道上,顺着青石板向前窜出两三丈。

铠甲和头盔在街上发出“刺啦啦”令人牙酸的摩擦声,甚至冒出了一串火花,那人冲到了前方的汉军之中,士兵左右让开,持刀围上来,却见那人寂然不动,翻过来一看,一张脸早已被碎石擦得面目全非,血肉模糊,气绝而亡。

后方的鲜卑军本就是被胁迫而来,看到将领被杀,呼啦一声转身就逃,小巷之中马匹拥挤一团,被周奇指挥一阵连弩乱箭,便倒下无数人。

第1842章 落水狗

中路的周处行动极快,尾随着逃窜的鲜卑军一路冲杀,没有一合之敌,转眼便从西门杀到了东门,见贼军已经打开城门正蜂拥而出。

路古斯马快,骑术又好,折转小巷之中将张弛甩掉来到东门,正松了一口气,扭头忽然看到一员红发大将到来,吓得浑身一震,将拥挤在城门道内的几名鲜卑军挥刀斩杀,催马冲开乱军越城而逃。

周处本还未注意到这家伙,忽然见向同族动手,又逃窜甚急,不禁想起了发疯之后不分敌我的若罗拔能,再看他装扮猜测此人就应该就是路古斯,大喝一声引兵追了出来。

此时天色大亮,周处与路古斯相距十多丈,边追边喊叫,吓得前方的路古斯惊魂不定,低伏在马背上狂奔,头也不敢回。

两人都是宝马良驹,距离始终无法拉进,周处大怒,将大槊挂在雕鞍之上,从背后解下弓箭,对着前方连放数箭,正好一箭射中了路古斯的屁股,疼得他一声惨叫,赶忙带马左右蛇行狂奔。

箭矢不断从身边擦过,路古斯心惊肉跳,再也不敢从大道上走,猛然调转马头钻进路旁的乱石堆中,想要故技重施甩掉周处。

前方正是湍急的易水,此处河面不算太宽,眼看无处可去,路古斯一咬牙,拼命纵马飞驰,等到河边,微提马缰,把两腿一夹,想要纵马直接飞跃易水。

周处在岸边连声怒吼放箭,不觉间箭壶已空,眼看敌将纵马飞跃大河就要逃走,赶忙招呼士兵赶来乱箭将此人射杀。

就在此时,忽然见那作势欲起的战马嘶鸣一声向前滚出去,连人带马扑进了滚滚河水之中,飞溅起一大片水花。

原来是路古斯的坐骑正好马蹄陷落石缝之中,正要发力之时折断右腿,连马带人一齐翻落河中。

“哈哈哈,快快快,快打落水狗。”

周处见状大笑不已,此时也顾不上那些逃窜的鲜卑军,翻身下马提着大槊就往河边奔来,随从的士兵也都下马来到乱石滩中抓人。

那匹马还倒在河中挣扎,路古斯被甩落河水中央,不会游泳,连呛了好几口水,死死抓住马缰在波涛中隐没,模样极其狼狈。

看到周处下马追来,知道已经没有地方可去,更不敢松手,口中大叫“将……唔……军……噗……饶,饶命唔——”

一句话没有喊出来,却又连灌了好几口河水,顿时嗓子发疼,再也说不出半句话来。

周处拄着大槊就在马匹旁边站定,好整以暇地看着在水中漂浮的路古斯,叹道“唉呀,要不是北方此时已经水冷,我倒想下河与他较量一番。”

旁边的亲兵听得只翻白眼,你这个水怪下水和一个不会水的鲜卑军较量,真是好不要脸,怪不得须发火红,感情是不知道脸红所致。

不过此时大家倒是乐见贼人如此狼狈,河中的路古斯真如同落水狗一般,想叫叫不出来,想挣扎却又用不上力,不断被巨浪覆盖,又被水流冲出水面来,一张脸已经变成了惨白色。

未过多久,又一个大浪冲来,将路古斯淹没,半天不见他浮出水面,周处才意识到这家伙水性极差,赶忙让人割断缰绳将他拉拽上来。

只见路古斯独腹鼓胀,双目圆睁,大张着嘴巴不断向外冒水,脸色灰白竟已死去。

“这才不到一盏茶的功夫,真是无用,”周处根本不知道从未下过水的人在水中是何等脆弱,对身旁的士兵吩咐道,“快,快救人。”

“将军……”亲兵一阵迟疑,既然要救,就该早捞上来才是。

“你敢抗命?”周处一瞪眼,“这可是条大鱼,能审出许多军情来。”

几名亲兵这才上前,抓手提腿,将路古斯倒提起来先控水,又学着华青堂医者教导的方式按压胸口,折腾了好一阵,水倒是挤压出来一大滩,人却没有动静。

周处急得直跺脚,指着几人大喝道“人工呼吸,人工呼吸,快快……”

“啊?将军……”几名亲兵纷纷后退,看着那张狰狞的面庞,忽然一人跪下来哀求道,“将军,你杀了我吧!”

“臭小子,你胆子不小。”

周处为之气结,抓着大槊虚空挥了一下,又看了看路古斯的容貌,也实在觉得下不去嘴,只好摆手道“唉,算了,带着他的首级回去吧!”

亲兵这才松了一口气,上前割下首级,将尸体抛入河中去喂鱼,才跟着周处回城。

张弛和周奇已经带兵将城内贼军清剿干净,杀得满街血流成河,尸体遍地,到后来实在杀得累了,才将那些不敢反抗的贼军俘虏,共有五百余人押在府衙门外跪了一条街。

朝阳初升,故安终于迎来了胜利的曙光,随军来的百姓无不欢欣鼓舞,争抢着帮助汉军清扫战场,早有人跑去山中号召邻居亲友回乡。

虽说田园屋舍都被破坏,但流落他处终究不如还乡踏实,这里才是他们根,而且汉军新得之地都是免去三年赋税,还有粮食、牛羊等补贴,冬日大家齐心修葺屋舍,到了来年开春种下粮食,一年时间就能恢复生机。

攻下故安之后,周处留了五百士兵,连同作战伤残者共一千人,加上那五百乡勇和投降的鲜卑军,守城善后已经足够,中午时分大军马上开赴范阳来。

两城距离并无多远,轻骑两个时辰便到,沿途上还见许多逃窜的贼军,一路掩杀疾行,来至城下,贼将闻报不战而逃,都往涿县去了。

周处带兵入城,只见满城败坏,房屋大多倒塌烧毁,东街上的“卢府”院门坍塌,到处断壁残垣,不见一人,不禁唏嘘。

范阳卢氏是著名大族,最有影响的莫过于大儒卢植,他也是刘备的老师,刘封让周处先取范阳,就是为了保护卢氏一族,如今满城破败,家毁人逃,也不知从何找起了。

卢植名著海内,学为儒宗,士之楷模,与皇甫嵩为黄巾之乱的中流砥柱,无论人望、学问胆识、功勋业绩,都为当世楷模,哪怕是身为后辈与卢植相隔甚远,周处也带兵在府外悼念一阵才离去。

第1843章 诱兵之计

顺利取了范阳之后,周处带领全军精锐,第二日起兵往涿县来与刘封会合,命张弛、周奇为前锋,自率大军随后而进。

行至涞水,人马正在渡河,探马来报鲜卑大军已到涿郡,正向南而来,这一路兵马正是报仇的贼军,秃发树机能和秃发务丸之死,果然激怒秃发寿阗,留下两万军继续围攻蓟县,其余兵马都往五阮关进发。

进入涿县的是鲜卑大将古力拉特,此人实力与若罗拔能不相上下,合称为“秃发双头狼”,后面还有秃发寿阗大军,合计有五万之众。

似乎是为了泄愤,鲜卑军一路焚杀烧抢,连空房都不放过,将涿郡境内再次蹂躏一遍,城摧田毁,挖毁河道肆意破坏。

张弛等闻报大怒,纷纷请命上前杀敌,周处却不得不勉强稳住军心,安抚他们不可妄动,若是有刘封带兵,周处肯定第一个站出来请为先锋,他知道刘封会将善后之事全部安排妥当。

但现在他是主将,贸然出兵,后方无人部署,一旦出了意外,将会全军溃败,非但先前的胜利化为乌有,还将陆续返回范阳、故安等地的百姓害死,不得不慎重考虑。

思索片刻,周处言道:“吾等虽接连取胜,但那些都是逃兵,士气不振,军心不稳,一触即溃。今涿县贼军乃是本部精锐,盛气凌人,况贼众我寡,须出奇兵,方可胜之。”

张弛抱拳道:“将军所言甚是,可有败兵之计?”

周处思索片刻,见涞水岸边怪石嶙峋,枯草丛生,这涞水又叫巨马河,出代郡广昌涞山,有水大流急如巨马奔腾之意,故有此称。

周处言道:“贼势极大,非借地形不可胜之,涞水水势极大,可为屏障。”

张弛言道:“莫非要破坏这几座石桥拒敌?”

“非也!”周处摇头道,“吾等此来是为败敌,非为拒敌!吾料许多逃兵回营,那古力拉特已知吾等军情,今某带兵先去诱敌,你二人各引一千军伏于此山之后,看我兵退回,先纵火烧之,再齐出杀敌可也。”

张弛闻言大喜,笑道:“水火无情,自古用兵,向来都借水火而胜,将军此计必能成功。”

周处又叮嘱他二人仔细准备,留好后路,若是万一抵挡不住,便可从容退过涞水,在岸边凭险防守,绝不能让鲜卑军再南下残害百姓。

张弛、周奇二将领命,带步兵在河边谷口埋伏,周处自带两千骑兵向前飞驰,来迎鲜卑军。

方走五里,正是一片草滩,忽见鲜卑军在此放马歇息,见汉军忽然杀到,急忙呼喊着上马迎敌,一个个四面八方簇拥过来,乱糟糟不成阵势。

周处知道鲜卑军不知军阵,作战都是各自凭借本事杀敌,此时自己兵少,贼军散落各处不好厮杀,随抬手示意兵马缓慢而行,在草滩上停了下来。

贼军聚集之后,一名鲜卑将领也打马而出,指着周处大叫几声,双方都言语不通,周处也懒得废话,拍马便杀了过去,那鲜卑将领在身后众人的欢呼之下舞刀来迎。

嗷嗷嗷——

贼军发出狼嚎一般兴奋的吼叫,都在等着一场精彩的屠杀,眼见二人临近,喊声更大,错马处,只见周处大槊横扫,那鲜卑将领正要遮挡,只听砰的一声闷响,人从马背上飞了出去。

这一槊不仅砸得那人兵器脱手,狠狠的反撞在自己身上,还被大槊砸中肩头,半边身躯骨骼碎裂,发出凄厉的惨叫跌倒在一片水滩中滑出老远。

贼军的叫声戛然而止,紧接着便听到一声怒吼,只见另一名鲜卑将领拍马舞刀又直冲过来,周处毫不畏惧,轻磕双腿催马迎上。

两马近前,忽然一声大喝,如同雷鸣龙吟一般,那鲜卑将领纵马飞来,看到周处相貌威猛,须发赤红,双目如电,大吃一惊,错愕之间措手不及,被周处大槊砸下,正中脑门。

只听噗嗤的一声响,头盔连同脑袋被砸入胸腔之中,与肩头平齐,远处看去只剩下半截盔缨在肩上飘动,无头尸体在马背上跑出老远才掉落下来。

两员鲜卑将领都不过一合之敌,这二人应该就是贼军统帅,皆被周处一个照面便打杀,纷纷调转马头往回便逃,惶惶如丧家之犬,先前的嚣张气势再也不见。

“儿郎们,随我来!”

周处一声大吼,催马往前直追,身后的汉军尾随而上,鲜卑军惊慌逃窜,山路狭窄处拥挤踩踏,还不等周处冲到,已经倒下无数人。

汉军一路追赶,互相践踏和被杀死的不计其数,一路上都是横七竖八的尸体,惊慌逃窜的马匹,大胜而进。

直追出五六里地,忽见前方一片嘈杂,人头攒动,原来是鲜卑后军赶至,只见漫山遍野都是贼军,人喊马嘶,尘土飞扬。

周处趁势挥兵冲上去,贼军正和败退的士兵说话,还未反应过来,就被周处引兵一阵混杀,人仰马翻。

周处怕陷入重围,也不敢太过深入,就在前方来回冲杀,惹得鲜卑军怒吼连连,惨嚎不断。

轰隆隆——

未过多久,忽然山谷中马蹄声震,一大片尘土滚滚而来,周处知道贼军大将赶至,马上领兵退走,往来路狂奔。

身后马蹄声震,回头看时,只见前方一员大将全副武装,金盔铁甲,手持一把钢枪,面目凶狠,独自一人催马直追上来,也不知道此人是否便是那古力拉特。

“快走!”

周处让过士兵先走,一边取下弓箭,在马上扭身对着来人连放数箭,那人用兵刃格挡开来,指着周处连声大骂,纵马在大道上左右闪避。

周处却不理会,反正也听不懂,只管瞄准放箭,一口气将一壶箭又射光,逼得那鲜卑将领不得已拉开距离,退入大军之中,周处这才大笑一声纵马飞驰而去。

那人被周处撩拨得暴躁不已,身后的鲜卑军也急于报仇,看见周处箭矢用光,个个嗷嗷怪叫着追了上来,漫山遍野都是鬼哭狼嚎之声。

此时的鲜卑军仿佛驱赶猎物一般,恍如回到大草原上,挥舞着兵刃马鞭,兴奋莫名,虽然刚才被汉军搞了个突袭,但此时人多势众,如猎手般趁势驱赶,人人奋力争先。

第1844章 局面失控

鲜卑军衔尾追赶,周处领兵转过山岭,涞水就在眼前,汉军从桥上呼啸而过。

轰隆隆——唏律律——

鲜卑骑兵随后而来,刚在转弯处,忽然前方人马失前蹄,跌倒一大片,将后方的骑兵全都绊倒,贼军连人带马塞满道路,挤作一团。

原来在山道上早就埋下绊马索,等贼军刚到,两旁藏身树林中的士兵纷纷拉起绳索,一连十道绊马索,此时马速正疾,又在转弯之时,身躯倾斜,被绳索拦住,瞬间便倒。

山谷两旁埋伏的张弛和周处见到伏兵出动,谷中乱成一片,立刻将准备好的干柴木桩点燃,从山坡上抛下,同时火矢发动,射向混乱的贼军。

鲜卑军前方被阻,后方拥挤踩踏,两旁又有大火威胁,浓烟滚滚扑面而来,赶忙向后退走,前后军簇拥着,人慌马乱,不等汉军杀来,便已经死伤无数。

周处见贼军大乱,马上传令:“吹号!”

滴滴滴答滴答——

嘹亮的冲锋号让人精神一振,此次北征,周处发现这玩意就是好,轻便好携带,声音又比金鼓之声更响亮,司号者挂在腰上就能与大军同行,不用再像原先那样还要背着大鼓、扛着架子,带着大锣,少则四五人,多则十余人,消耗甚大,笨重缓慢。

而冲锋号只需一人一号即可,而且有一股莫名的振奋之气,又能叫敌军胆寒,甚至惊扰坐骑,习惯了鼓号之声的马匹,突然被这惊天裂帛的一声号响惊动,便会出现骚动,阵脚松动。

听到号声,左右山上两军齐出,周处也麾军回身复杀,三路夹攻,贼军大溃,被杀得毫无还手之力。

此时天干物燥,风势正大,才冲过刚才跌倒山谷中的乱军,便见漫山遍野已经火气,浓烟弥漫大道之上,烟雾中只听一片嘈乱之声,却不敢贸然再追杀了。

张弛和周奇被烟熏得眼泪直流,退到河岸边看着满山大火,如同炼狱一般,心有余悸:“幸好我们是在下风口,早早下了山,否则便要引火烧身了。”

周处也没想到火计竟变成了山火,局面已然无法控制,叹道:“看来以后用计,还要多多观察思量,若是一个不小心,未等杀敌,先将自己人马给葬送了。”

张弛一阵苦笑,看着大火升腾:“前路被阻。这该如何是好?”

此时飞窜半空之中,山上的大树遇火即燃,树干变成黢黑色,远处的云层树木不断扭曲,站在河岸边尚觉得热气逼人,整个山梁上下尽数起火。

周处皱眉道:“但愿不要烧到躲在山中的百姓才好。”

水火无情,谁也冲突不过,倒是看到许多贼军被困火中,在浓烟里惨叫隐没,烧了些树木,也不算太吃亏,众人都在为不能趁乱追杀而惋惜。

周处命人将俘虏带来河边审问,原来刚才追杀的贼将并非古力拉特,而是副将胡尔古,古力拉特正领大军前来,还未到涿县,涿县城中还有五千多军民为鲜卑军驱使。

周处大惊,问道:“幽州各处官吏百姓,早在司马懿传令之前皆已退走,为何涿县被困如此多人?”

那俘虏却并不知情,只说城中汉人极多,被秃发树机能留作后军准备粮草、器械,全都关押在军营中劳作,具体为何如此一个小小的兵卒无从得知。

周处脸色凝重起来,又问了其他各处军情,鲜卑军尚不知道刘封兵马到来,所以才他们敢肆意追赶,这也让他疑惑不已,他这一路兵马虽说轻骑而进,但是绕道而行,又接连打了几场仗,刘封大军直取涿县,按照行程也该到了,为何贼军竟未发现?

周处以为刘封另有机谋,对张弛二人言到:“贼军数万,我们这五千人即便杀到城下,也扎站不住,正好就沿河扎营,先守住要道,等候大将军消息,顺便寻找山中百姓打探情况,待大将军兵至涿县城下,再前去会合。”

二将领命,重新回到涞水南岸扎营布兵,将几百俘虏集合到一处,叫那些先投降的鲜卑军去劝降,另派人沿涞水向西打探大军动向,若见人马先将涿县情报告知,以便早做安排。

周处他们却不知道,此时另一路的刘封大军到了半路遇到一伙贼军,势力甚大,正与之交战。

周处领兵走后,第二日刘封便派兵沿着太行山麓向北行进,命寇威为先锋,向北杀奔涿县而来。

按照地形来看,过了涿县便是后世的北京地区,这里一片开阔,此时还没有成为都城,无险可守,正立于骑兵作战,汉军一路上多派斥候打探消息,以防被鲜卑骑兵突然冲击。

这一天,大军来至遒国境内,路过一座大山,这里山峦起伏,怪石嶙峋,陡壁悬崖,古木参天,山尖上云雾缭绕,山脚还有不曾消融的寒霜。

探道的哨马正在山中前行,突然从林中射出一冷箭,把走在最前面的骑兵射落马下,另外的哨马急忙戒备,就在此时,山中又射来几支冷箭,一人左臂中箭,数匹马受伤,嘶鸣跳动,将士兵甩落下来。

哨骑正慌乱之际,猛然一阵呐喊,从密林中闯出一群人,各执兵器挡住前路,山上林中中、岩石后响起一串破锣声和号角声,伏兵四起,刀枪密集,把大小路口全都封锁。

一阵马蹄声响,人群攒动,便见绣旗之下出现一员武将,这人年纪不算大,竟也全身披挂,盔甲齐全,外罩大红战袍,在山风下鼓荡。

“你都听好了,吾乃此山寨主,无论官民,要想从此经过,留下买路之财,否则谁也休想通过。”

来人声音洪亮,斜睥着狼狈的汉军,冷哼道:“这次只给你们战马一些教训,若不识相,下次死的可就是人了。”

探马闻言不敢怠慢,纷纷向后退开,留下几人照顾伤兵和马匹,两匹马飞奔后方报信,寇威正领兵而行,感叹太行天险,忽闻前方贼军拦路,不禁大怒,催马到前方来查看。

第1845章 山贼拦路

山崖之下,两军距离百步各自摆开阵势,寇威见这些贼军刀枪铠甲俱全,还有一队骑兵,不由眉头微蹙,看起来应该不是普通的山贼。

轻催战马向前,对方贼首见状也迎上来,见来人面带微须,胯下青骢马,掌中一把大槊,看起来势大力沉,全副武装倒也煞有介事。

想不到山贼也有如此气势,寇威微微一愣,刀指来人,高声喝道:"尔等啸聚山林,可知鲜卑入境?

不去剿贼,反来阻挡官兵,该杀!"那人面貌微黑,有几分彪悍之色,闻言圆眼一翻,厉声道:“你们可是汉军?”

寇威冷哼道:“正是。”

那人忽然仰天大笑,咬牙道:"好,来得好,老子就是在等你们汉军,我们在涿郡等了几十年,总算盼到了这一日。

"寇威上下打量此人,心中疑惑,河北之地在魏国管辖之下数十年,甚至成为曹魏的根基,这人却说在涿郡等汉军,他怎知汉军必来?

“你到底是什么人?”

“嘿嘿,无名之辈!”

那人冷然一笑,伸长脖子看了看后方,问道,“我早就听说这次汉军是麒麟王刘封亲自率领,他人在何处?”

“哼,好大的胆子,敢直呼殿下名讳,”寇威闻言脸色一冷,将刀抬了起来,沉声道,“欲见麒麟王,先问过我这口刀是否答应。”

“刀?”

那人听到这个字,双眸骤然收缩,看向寇威手中的黄龙钩镰刀,只见刀面上一条金龙昂首向天,咬牙道,“我平生——最恨刀!”

话音未落,抡槊便砸了下来。

寇威见此人一惊一乍,行为乖张,这种粗野之人他见多了,知道讲道理是行不通的,只有用武力降服他,再问根由。

思索之间,横刀上举,只听咣的一声巨响,两人的坐骑震得都往后退开,寇威双目微凛,这人的气力倒也不小,加上大槊的重量,竟让他手臂微微发麻。

但关羽的武艺若只是凭借气力,也不会纵横三国,威震华夏,除了招式精妙之外,还有用气之法,巧妙激发人的潜力,才能力顶千斤,有万人敌的豪勇。

那人似乎也没料到寇威竟能挡住他这一下,抖擞精神又冲过来,把大槊左右挥舞,虎虎生风,两人战在一处,十余合不分胜负,杀得难解难分。

二马穿行,你来我往,不觉间竟过了三十合,不仅后方的汉军吃惊,山上的贼军更是一阵骚动,都被对方的实力所震慑。

要知道寇威在汉军中也是首屈一指的大将,刀法得自关羽亲自指教,和关平、关兴不相上下,军中能与他斗过三十合的为数不多,没想到一名山贼就有如此本事,汉军自然吃惊。

那一边的山贼大概也是从未见过他们的头领厮杀如此之久,一个个瞪大眼睛看呆了,这麒麟王刘封还未出现,一个先锋将领便如此厉害,那些大汉名将谁还能招架?

到了五十多个回合之后,寇威的神色渐变,大刀忽然招式愈发凌厉,如同雷霆一般扫过山路,落叶被卷起,出现阵阵刀光残影,霎时间杀得那人节节败退,有些招架不住。

就在双方屏气凝神之际,只听当啷一声,那贼首的大槊凌空飞出,撞在了山崖之上,击落一大片石块,伴随着土石掉落在地上。

“好!”

短暂的静默之后,汉军爆发出一声大喊,反观对面的贼军,一个个目瞪口呆,连掩护救人都忘了。

仓啷啷——呆愣之中,只见那贼首愤然抽出腰中宝剑,就往脖子上抹去,大叫道:“祖父在上,儿孙不孝,有负重托。”

“断羽,不可——”那人横剑在脖子前,正要用力,就听一声断喝,紧接着一支箭飞速而至,正好射在剑柄之上,那把剑便脱手而出,再次掉落马下。

寇威见状双目再次收缩起来,这人的箭法如此精妙,恰好射中剑柄,宝剑落地的时候箭矢也失去力道掉落下来,无论是准头还是力度都掌握得妙到毫端。

要知道剑柄此时正在那人腮边,如果稍有差池,可能救人不成,还有害命的危险,不知道此人实力与赵广相比如何。

思索之间,便见一匹枣红马飞纵而来,马上一人也是黄金锁子甲,装备整齐,手挽长弓转眼来到近前,盯着那人低吼道:“断羽,你这算什么?”

那人颓然低头,苦涩一笑:“我二十多年苦练武艺,结果连一名裨将都对付不了,还哪里谈得上报仇,不如一死了之。”

来人转头看了一眼寇威,见他横刀就在不远处傲然而立,并没有趁机突袭,眉头微蹙,安慰他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看我来会会他。”

那人无声摇头,带过战马往回便走,连地上的兵刃也不去捡,看来此败对他的打击不小。

来人转身看向寇威,抱拳道:“请教将军大名!”

寇威将刀翻转提在手中,淡淡道:“汉辅国将军寇威是也!”

声音不算大,但也正好让先前那人听到,显然对刚才那人将他当做裨将有所不满。

“寇威?”

这两人同时惊呼出声。

那人也忽然调转马头,死死盯着寇威,又重新看向他手中的大刀,一阵咬牙,脸上神色数变,忽然仰天大笑起来,凄厉的笑声在山谷中回荡,久久不绝。

挽弓之人警惕问道:“你便是关羽关云长的弟子?”

寇威双目倒竖,沉声道:“家师名讳岂能是你呼唤的?”

那人将长弓收好,冷然一笑:“你可知我们是什么人?”

寇威不屑一笑:“区区山贼罢了。”

“贼,贼……”那人从牙缝里念着这个字,冷声道,“难道从此之后,我们便逃不脱贼名么?”

寇威冷笑道:“啸聚山林,为患一方,拦截官兵,不是山贼,难道还是英雄好汉么?”

“哈哈哈,好一个啸聚山林,为患一方,”那人仰面大笑,咬牙道,“你可知鲜卑入侵,我们兄弟在山中保护了多少百姓么?

有多少人因为我们而活命?”

“哦?”

寇威倒有些意外,“如此说来,你们倒也有些侠义之举,但既然如此,为何又拦阻我大军于此,不让我们去剿灭贼军?”

那人言道:“我们在此苦苦等候,就是为了报仇。”

第1846章 老仇旧恨

“报仇?”

寇威一怔,蹙眉道:“我们素未谋面,又南北相隔,如今曹魏才灭,十数年未有瓜葛,哪里来的仇恨?”

“是啊,十数年没有瓜葛,”那人喃喃一叹,忽然问道,“但数十年呢?

你可知道六十年前的旧事?”

“六十年?”

寇威吃了一惊,那时候他还没出生呢,忽然想起这人提起关羽,猛然心头一动,“你是说当年昭烈帝桃园结义之后之事?”

那时候刘备和关羽、张飞桃园结义,就在涿郡起兵剿灭黄巾,一直都在河北一带活动,正是因为镇压黄巾军才立功一步步建立基业,难道是先人留下的仇恨延续到了后代?

“不错!”

那人一咬牙,缓缓道,“你可知当年黄巾义军四起,被朝廷官兵镇压,诸多渠帅死于官兵之手?”

“黄巾之乱,虽说是朝堂败坏所致,但其后也为患九州,失去本性,岂能不除?”

寇威此时已经大概猜到了这二人的身份,“如此说来,你二人先祖便是黄巾渠帅之一了?”

"实不相瞒,吾乃黄巾渠帅……"那人正要报上名号,忽听到后方马蹄声震,如同雷鸣一般,山谷中都带着回响,抬头看去,只见远处山路上旌旗飘展,一队人马迤逦而来,铠甲兵器不时反射着寒光,一队骑兵当先疾驰而来。

这一队人马全副武装,漆黑的盔甲将全身包裹其中,只露出一双眼睛在外,尚未到近前,便觉得一股杀气扑面而来,当先的一员大将尊贵的紫色盔甲长袍,显得英武不凡。

走近看到那人头盔上张嘴怒吼的麒麟像和麒麟护额,连胸前的护心镜也是麒麟头,那两人看得目瞪口呆,被一股莫名的气势压制住心神,同时喃喃惊呼:“麒麟王?”

震惊之中,刘封已经打马上前,山贼拦路,刚才已经有人报知他,便先行赶来,打量一眼场中情形,便已经猜到眼前的这两个家伙在寇威手下吃了亏。

不过这两人装备精良,倒不似山贼那般破烂,而且贼军也都大多有铠甲兵器,刘封眉头微蹙,问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为何拦路?”

听到刘封问话,那两人才反应过来,丢了兵器的那人也圈马回来,四人在山道之上对面而立,彼此打量着对方,心中各有疑惑。

挽弓之人刚才话未说完,轻咳一声言道:“吾乃石鸡山桃花寨寨主邓刺飞是也!”

“邓刺飞?”

刘封看了他一眼,冷笑道,“我看你倒像个刺头儿。”

“哼,休要欺人太甚!”

邓刺飞勃然大怒,指着旁边丢了兵器之人言道,“这位是我们大寨主程断羽。”

刘封不以为意,失笑道:"你二人的名字倒有些意思。

"不等那两人发怒,寇威忽然脸色大变,横刀踏前一步,刀尖对着二人沉喝道:“你们两个贼子,取这大逆不道之名,真是好大的胆子,找死!”

那二人大惊,禁不住后退几步,邓刺飞一把抓住马鞍上的兵器,竟是一对细长的类似于分水刺的双股叉,程断羽慌忙在身边摸了几下,才发觉自己的兵器都掉落地上,紧紧抓住马缰,随时准备撤退。

刘封一怔,看向寇威:“这名字有何不妥?”

“将军!”

寇威皱眉道,“刺飞,断羽,这是对家师和张将军的诅咒,岂非大不敬?”

“哦?”

刘封不知他们先前的对话,“莫非这二人还有什么来历不成?”

"不错,我二人正是昔日黄巾渠帅之后,"程断羽忽然放大了胆子,催马上前大声道,“不知将军还记得程远志、邓茂二人么?”

“嗯?”

刘封一愣,皱眉略加思索,忽然笑道,“原来你二人便是这两位渠帅之后,看来取这名字也是为了报仇了?”

当年黄巾之乱在河北盛行,刘备得到张世平和苏双二人的资助,正好打造双股剑、青龙刀和丈八矛,出场的第一战遇到的就是程远志和邓茂这两个倒霉鬼。

初战程远志遣副将邓茂出战,张飞一矛刺中邓茂心窝而死,程远志被关羽一刀挥为两段,大败黄巾军,剿杀无数贼军,受到升赏,成为建功立业的基石,没想到这两人竟然还有后代活下来。

程断羽咬牙道:"不错,当年祖父死于关羽之手,我和你们汉军有不共戴天之仇,当年的血债,就要由你们偿还!"“报仇?”

刘封眉毛微挑,看了看落在悬崖之下的一杆大槊,指了指寇威,“此人便是关将军的徒弟,你若想报仇,只管找他就是。”

“你——”程断羽脸色一变,涨得通红,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恨归恨,但他不是寇威的对手,这就未免太过难堪了。

刘封又看了看邓刺飞:“你的本事比你家大寨主如何?”

邓刺飞神色一滞,双手将钢叉横于马上,低下头一声叹息,他们记着长辈的教训,从记事起就苦练武艺,二十多年遍访名师,在幽州一带罕逢敌手,本以为报仇有望,没想到今日第一次交手,便败得如此利落,根本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

颓然之间,却听程断羽厉声叫道:“无论如何,你们休想踏过这石鸡山。”

"唉,你二人这又是何苦?

将大好的青春就此荒废?

"刘封却不慌不忙,微笑着看向二人,"有道是人死不结仇,且不说当初各为其主,这一切都是尘封往事!当年黄巾之乱,是非对错想必你二人心中也有一个衡量,何必还要纠缠旧账?

再说自十常侍、董卓以来,有多少人死于刀兵烽火之中,他们若是有子孙后辈都念着仇恨,这天下还能太平么?

我劝你二人要目光长远,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如今外族入侵,幽州百姓正在水火之中,正是杀敌立功,光耀门楣之际,你二人若愿从军,同心协力为国尽忠,先人有知,也必含笑于九泉。

"程断羽怒道:"呸!你们姓刘的惯会花言巧语拉拢人心,少在我们面前讲这些歪理,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家父遗憾未能报仇,我们却非报不可!"

第1847章 强行厮杀

寇威见此人口出狂言,不由大怒,也催马走近几步,冷然道“你这小子除了嘴硬还有什么本事?非我对手,也必不是关将军对手,这打也打不过,你如何报仇?”

程断羽脸色涨红,指向了邓刺飞“我兄弟本领高强,他必能胜过麒麟王,我报不了仇,让兄弟报仇也是一样。”

“哦?”刘封不禁失笑,“依你之见,你是程远志之后,便找关家人报仇,他是邓茂之后,就该找张家人报仇,我看还是将张苞调来试试吧!”

“大将军,难道你怕了不成?”程断羽脸色微变,旋即冷笑道,“俗话说子债父还,长兄如父,既然张苞不在军中,就该由你来替他偿债才是。”

“哈哈哈,竟然还你有这么一套道理。”刘封不由大笑,岂能看不出这家伙是畏惧张苞。

要知道现在张苞和关索可是大汉军中的龙虎二将,武艺最高,早已名震四海,他们自然不敢撄锋,自知本事不如,也不知道哪根筋不对,非要在这里口口声声为先祖报仇。

不过想起黄巾军的下场,刘封也同情这些人农民军,他们也是被朝廷压迫无奈起义,只是后来逐渐偏离初衷,成为大患,正所谓成王败寇,失败了便被安上了反贼的名号,说到底还是压迫无奈的普通百姓而已。

也不说破他的心思,故意为难道"二位,正所谓冤家宜解不宜结,依本将看,还是不打的好,免得大家再伤和气,你们若是愿意归顺,我保证……"

程断羽以为刘封果然害怕,不由胆气一壮,厉喝道"少说废话,非打不可!"

刘封苦着脸,思索好一阵,才问道"看来你二人是执迷不悟了,那本将问你,若是报不了仇又如何?”

程断羽看了一眼邓刺飞,咬牙道"若是报不了仇,我们也无颜再回山寨,更对不住九泉之下的先人,甘愿受罚,杀剐凭你自便。”

刘封缓缓点头"好,这话可是你们自己说的,不得出尔反尔。”

程断羽又看向邓刺飞,见他抿着嘴点点头,言道"我二人从来说话算数!"

刘封也看向邓刺飞“果真要打?”

“当然!”到了此时,邓刺飞也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一咬牙将双股叉又拿在手中,抱拳道,“为了祖上遗训,只好冒犯了。”

刘封眼神微动,已经隐约猜到这两个家伙可能是被其父辈影响,所以不得不硬着头皮来拦截汉军,谁都知道连魏军都不是刘封的对手,他们这伙山贼无异于螳臂当车,但他们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倒也算有几分孝心,本性其实并不坏。

转头对寇威笑道“看来我不得不下场了,你替我掠阵吧!”

寇威无声一笑,他可是最清楚刘封实力的人,这两个毛头小子不知轻重,还和其他人一样认为麒麟王疏于上阵,武艺平平,故意用言语激刘封出手,想捏软柿子,孰不知反倒踢到了硬石头上。

邓刺飞看到刘封的兵器是长枪,不由心中暗喜,他二人为了报仇,兵刃都是刻意找过克制对方的,他的双股叉是为了对付蛇矛,而程断羽的大槊是为了对付大刀,刘封用枪的与矛法类似,正好派上用场。

双方各自退后,看刘封单手持枪如同山岳一般纹丝不动,邓刺飞一声断喝,双手拿着钢叉便杀了过来,二马临近,他右手钢叉架住枪杆,左手钢叉直奔对方肩头刺去。

刘封此时才拨动战马,麒麟枪横过,往外一挡,只听当啷一声,兵器相撞,枪柄在叉沟中滑过,火星迸射,发出刺耳的声音。

此时另外一把钢叉尖直刺过来,刘封手臂抖动,枪柄陡然朝上,往外一拨,就听见咔的一声,枪柄竟套在钢叉下突出的钢钩中被锁住。

两件兵刃卡在一处,邓刺飞不禁大喜,这就是他对付蛇矛的绝招之意,急忙用力往怀中一拽,暴喝道"撒手!"

只见刘封一手还提着缰绳,一手抓住麒麟枪,紧攥抢杆,磐石般纹丝不动,连他的坐骑也四蹄如同生根了一般,如果不是因为用力不断摆动着尾巴,看起来像个石雕。

"呀——"

邓刺飞发觉兵器仿佛套在了岩石上一般,任凭他如何拉拽竟然有种力不从心的感觉,窃喜变成了震惊,怒吼一声运足了力气拉扯,同时另一只钢叉又一次刺向了刘封的腹部。

却见刘封神色淡然,竟借着抢尾与钢叉纠缠的力量,以右手为轴转动长枪,麒麟枪猛然摆动,正好车轮一般飞起,将他的另一只钢叉架开,反震得他手臂发麻。

邓刺飞心中大惊,直到现在刘封还是单手与他交战,甚至还未反击过,竟让他无处下手的感觉,这要是他双手使抢那还了得?

想到此处不由冷汗从后背冒出,死命拉拽着兵器,此时不求击败刘封,想着赶紧拿回兵器后撤,保住颜面要紧。

双方还在拉拽,外人看起来势均力敌,但邓刺飞已经心中慌乱,程断羽在不远处翘首观阵,也是一脸惊骇之色,他的武艺并不高出邓刺飞多少,二人从小一起长大,看到他神情着慌,就知道这刘封也不好对付。

就在此时,忽然后方贼军一阵骚动,只见山路上又冲出来两匹战马,前方马上端坐一员小将,这人手握一杆银枪,来势极快,高声喝道“老邓,你疯了,你这是找死,还不给我撒手!”

嗖嗖嗖——

声音未落,这人的便拍马赶到,长枪挽起点点枪花,看得刘封眼角一跳,正所谓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他自己本身也是用枪的高手,一眼便看出这员小将枪法精湛,而且这枪法看上去竟有些眼熟。

枪尖接连点在钢叉之上,邓刺飞一只手的兵刃便被弹开,但和刘封麒麟枪锁在一起的钢叉却纹丝不动,只听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却没有将两件兵刃解开。

那人一愣,扭头瞪着邓刺飞,怒道“还不收手?”

邓刺飞此时面色涨红十分尴尬,见到此人更是一脸苦涩,无奈道“童师第,不是我不收手,我这……”

第1848章 燕赵之士

来人见没有挑开二人的兵器,原来是刘封用力反将邓刺飞的钢叉锁住,不由吃了一惊,拨马跳出圈外。

定睛上下观看,忽然脸色大变,滚鞍下马,躬身拜道“草民不知麒麟王大驾,失礼冒犯,还望恕罪。”

刘封刚才看见这员小将的时候就眼睛一亮,看他年龄应该二十出头,比文鸯还要年轻,此时下马身高八尺开外,虎背狼腰,宽肩猿臂,这是标准的健美身材,有点像阿拉丁灯神的体型。

再看此人头戴三叉束发鎏金冠,身披金锁连环甲,头发乌黑发亮,腰中鹿皮腰带,脚上虎皮靴做得十分精致,这种打扮寻常人家根本配置不起。

见此人来意友善,又礼仪周到,刘封心中舒服不少,手腕微松,钢叉便脱落开来,邓刺飞赶忙带马退在一旁,低着头不敢再看刘封。

“你是何人?”刘封看着来人,猜测他是不是也是黄巾军的后代。

那人抬起头来,一张方正的国字脸棱角分明,面膛逞健康的小麦色,浓眉大眼,眼眸漆黑,透着一股伶俐干练,这是典型的燕赵人氏的相貌,不过更显得俊逸许多。

“回殿下,草民名叫童攸,字安云,”那人抱拳答话,忽然咧嘴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眼眸中发出自豪的光彩,“殿下不识草民,却一定知道吾家高祖和小师爷。”

“哦?”刘封听到他的名字,再看他的神态,忽然心中一动,“莫非你是大侠童渊之后?”

“正是!”童攸歪着头一笑,言道,“子龙将军是我的师爷。”

刘封闻言大笑道“哈哈哈,不想竟会在此见到老英雄之后。”

说实话对这个培养出三国乱世几位枪王的人物,刘封从心底里是钦佩向往的,只可惜自己来得晚了,不能亲自见一面,今日见到其后代,又因为赵云的关系,顿觉得十分亲切。

童攸嘿嘿一笑,指了指程断羽和邓刺飞“殿下,这两个混蛋不知深浅,竟敢胆大阻拦官兵,还请殿下不要责怪,草民愿劝他二人归顺,杀敌立功,鞍前马后,牵马坠蹬来赎罪。”

刘封看这童攸年纪不大,口气却不小,也不知道是因为童渊的缘故还是他本事比这两人厉害,颔首笑道“昔日之事,不提也罢,如今同为民除害,大家都该齐心协力保全疆土百姓才是。”

童攸点头道“殿下果然见识不凡,我等拍马难及。”

说话间扭头对还在马上发愣的邓刺飞沉喝道“二位师兄,你们还不上来见礼赔罪?”

邓刺飞先下了马,收好兵器,等程断羽过来之后,二人一同上前,单膝跪地,赔礼道“草民粗暴,请殿下原谅,情愿戴罪立功。”

刘封从马上跳下来,拉起二人笑道“先前之事,也不怪你等,但我有一事不明,若是大汉兵马不能杀到河北,你二人要如何报仇?“

“唉,说来惭愧,”程断羽干笑道,“报仇并非是我二人本意,只因鲜卑入侵,童师叔召集太行绿林豪杰共同抗贼,收留各处百姓藏于山中,后来听说汉军得胜,魏国已灭,便有意叫我等从军一起除贼,我们因先祖死于昭烈帝兄弟三人之手,心中有些不平,故而……”

“所以你们两个就趁着我和我爹去河北的时候偷偷领兵来拦路?”童攸打断了他们,气道,“你可知道这是谋反之罪?涿县和幽州又多少百姓等着大军去救,却因为你们二人心中的一点隔阂在这里耽搁一日,这一日时间要死多少人你们知道吗?”

程断羽言道“师弟,我们知错了,情愿接受任何惩罚,回去之后师叔惩罚我们也认了。”

童攸气得白脸发红,指着二人说不出话来,脑袋一偏“我是师弟,也无权过问你们两个,如何惩罚,就看殿下了。”

程断羽满面羞愧,低头道“殿下,我二人羞愧至极,请殿下惩罚,虽死无憾。”

刘封看着二人,知道他们迫于形势不得不降,但心中可能还有难以抚平的疙瘩,如果要让他们彻底心服,还得再想办法。

其实这二人的武艺也不算弱,加以培养也是一员大将,将来建功立业,也算是弥补当年黄巾军惨败的遗憾。

忽然心中一动,笑道“不知者不罪,惩罚倒也不必!这山中可有安营之地?大军行进半日,这一番耽搁天色不早,先在此处安营,就在中军大帐当众拜将,将你们正式纳入军中,你二人从此之后要深明大义,不记前仇,大家握手言和,同心协力去除贼,二位意下如何?”

程断羽和邓刺飞想不到刘封被他们屡次冲撞之后还如此礼贤下士,甚至不见半分愠怒,闻言大为感动,再次跪地道“是我二人不知轻重,冒犯殿下,又是将军手下败将,真是惭愧至极。”

刘封将二人扶起来,却听童攸在一旁说道“殿下,你只收我们三个还不够,这里还有一员猛将呢!”

刘封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正是和童攸同来的一位年轻人,这人也在二十出头,但满脸的络腮胡,看起来显得更加粗犷威猛,手中提着一把古拙的大刀,在童攸的手势下来到近前下马行礼。

童攸笑着介绍道“其实他也与汉军有些渊源,说起来也算是祖辈过节,此人乃冀州安平郡堂阳县人,姓颜,殿下可知是何人?”

刘封听他一番介绍,又说是河北颜家,自然第一个便想到了颜良,颇感意外“莫非便是河北四庭柱之一的颜将军之后?”

童攸点头道“不错,颜将军正是其曾祖。”

这颜家之后似乎有些拘谨,这才抱拳道“草民颜值参见大将军。”

“颜值?”刘封一怔,看了看他和童攸,觉得童攸叫“颜值”似乎更配一些,笑道“昔日颜将军之败,实则别有隐情,不知你家中可还记挂此事?”

颜值答道“胜败乃兵家常事,当时各为其主,颜家虽自此退出诸侯之争,但也在乱世中得意保全家族,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祖父时常教导我们不可记挂过去之事,唯有自强自立,方为长久之计。”

第1849章 兵强马壮

程断羽和邓刺飞听到这一席话,更加羞愧得满面通红,下巴都抵着胸口不敢抬头,同样都是仇人之后,境界差距咋就这么大呢?他们却不知道,颜家在河北可是有名的武术世家,家世雄厚,数代传承,自然有非凡的见识,而他们祖上都是普通百姓出身,眼界胸襟自然无法与颜家相比,家族底蕴如

同冰冻三尺一般,非一日可成。童攸他们对这一代的地形极为熟悉,马上派人前方带路安营扎寨,一路上说起各自长辈之事,刘封才知道童渊和颜家竟还是亲戚,当时童渊与并州李彦是结拜兄弟,两人

是同一个师承,分别娶了河北颜家的两位大小姐。

童渊有一子名叫童飞,但是童飞与其父一样,醉心练武,并没有从军,加上乱世之中隐蔽山林,童家虽然逐渐消失在世人眼中,但武艺传承却从未断绝。

到了童攸这一代的时候,弟子已经过百,童攸之父童咏更是一位古道热肠的大侠,非但武艺高强,还乐善好施,结交緑林好汉,在幽州太行一带无人不知。因司马懿放胡人入关,幽州百姓陷于水火之中,童咏惊怒,东奔西走号召绿林豪杰共同抗贼,在太行山中收留保护流民两万余,集合训练乡勇五千人,亲自带人到幽州各

府衙武库中偷来兵器铠甲武装全军。义军正准备之时,正好魏国被破,童咏父子对大汉感情极深,加之深恨贼军入侵,这一段时间奔走呼告,才知道一人之力何其渺小,民间之兵何其脆弱,要想彻底清剿贼

军,还需官兵调度方可,才动了让童攸入伍随军的心思。

当时童攸正在冀州颜家游历,童咏前去接来,正好颜家年轻一带代弟子颜值身负奇才,文武皆通,见内乱结束,颜家也想重振家风,便让颜值随童攸一同来入伍。

没想到刚到山寨中,便听说程断羽二人阻截官兵,童咏大惊,赶忙让二人下山来劝阻,幸好来得及时没有铸成大错,否则一旦开战,结局就不得而知了。

而对于这个不善言辞的颜值,刘封心中也颇多感慨,其实关于颜良的死因固然有关羽勇冠三军的气势,但也与刘备的事先嘱托不无关系。颜良辞袁绍出兵时,刘备曾暗中对颜良嘱咐过,他有一位兄弟关云长,身高长髯,面如重枣,丹凤眼,卧蚕眉,喜穿绿锦战袍,使青龙大刀,如果在军中见到,便带来袁

军阵营。关羽这样特别的相貌必定十分好认,因此颜良见关羽冲来,以为他是来投奔的,自己没有准备迎敌,甚至可能还下令士兵不许攻击,才被关羽斩于马下,千军万马之下只

身而退,可能直到关羽回到本阵,袁军还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演义中也是说明颜良之死是由于刘备嘱托,而不做战斗准备从而被杀,还留下诗句:只因玄德临行语,致使英雄束手亡。在和关羽交手之前,颜良也曾和魏将有过几次对战,展示出河北四庭柱强悍的实力,吕布部下八健将的宋宪、魏续请求出战,都被颜良转眼斩杀,随后徐晃出马,大约二

十合后败走,曹军诸将栗然,曹操不得已才让关羽出手。

而徐晃与关羽也能大战五十合以上,由此可见,颜良就算再不济,也不至于被关羽一刀斩杀,即便不是关羽对手,也要在七八十合之后才能分出胜负。这一刀确实展示出关羽的气势,敢于单骑冲突万军之阵,首先你要有那种无可匹敌的气势和强悍的实力,其次就是颜良根本毫无防备,正满心欢喜地迎接关羽来投,却没

想到对方是来取他性命的。历史过去之后,一切都是云烟,过多讨论这些其实已经毫无意义,正如颜值所说的,颜家虽然因此一蹶不振,但也因祸得福,保全了家族实力和传承,还有东山再起的机

会,再看看许攸、田丰、麹义、张郃等,最后都是或降或死,连累了多少家族之人。

是非功过,都是后人评论,谁都没有亲眼见证,也不过是妄自猜测和一厢情愿的评述罢了,后人的评论也只是留下他们想要的“事实”,未必便是真正的历史。身处其中,刘封更是深有感触,历朝历代的刀笔吏、文字狱、党锢之争,乃至于信息大爆炸时期的喷子和所谓的评论家、公知,无不如此,各自戴着面具掩饰着利欲的嘴

脸,终究还是为了名利罢了,有的人甚至吃着人血馒头。

傍晚时分,汉军在太行山麓安营扎寨,一切准备就绪之后,刘封升坐大帐,众将分立两厢,三军将士各守营寨,辕门外彩旗飘展,刀枪如林,在夕阳下反射寒光。

随着一阵悠长的号角声响起,随后鼓声大作,金钟齐鸣,在两名侍卫的带领之下,童攸、颜值、程断羽、邓刺飞四名小将兴奋而又忐忑地步入院门,往中军大帐而来。虽说他们年轻气盛,平日里桀骜不驯,但到了这等肃杀的场面之中,还是手心冒出冷汗,在山中也没少练兵,此时方知汉军军容有多强盛,个个收起了浮躁之心,神态愈

发恭敬。鼓乐声中,四人进帐,此时的刘封端坐帅位,看起来愈发凛然不可侵犯,文武两厢战立,四人敛容跪拜,推童攸为首言道:“草民等愿从军杀敌,先前有冒犯之处,当面恕

罪。”

刘封微微颔首,抬手道:“都起来吧,既然你四位有心杀贼,为国尽忠,这些俗礼都免了吧!“

“遵命!”

四人起身之后,刘封又道:“尔等虽新来军中,尚未立功,但能带领麾下兵马一同投军,也算大功一件,暂封牙门将军,将来立功升赏。”

四人大喜,躬身领命。

沉吟片刻,刘封言道:“程、邓二将,虽因父母之命取名,但对开国元勋有不敬之意,吾欲为你二人改名,你二人意下如何?”

程断羽和邓刺飞闻言一怔,童攸反应倒快,暗中推了他们一把,终于反应过来,躬身道:“多谢殿下赐名,这是末将的荣幸!”

这个时代君王赐姓、赐名那可是无上荣光,二人初来军中便有如此待遇,到让其他人有些羡慕了。

刘封指着二人言道:“也不必大改,以后你便叫程端玉,你叫邓慈斐,当谨记今日之言,安国除贼,建功立业。”

“多谢殿下!”拜将之后,刘封传令安排酒宴,准备鼓乐,为四位小将军接风。

第1850章 群英荟萃

已到初冬,天气愈发寒冷,人马即将进入涿县,接下来将与鲜卑主力遭遇,必是一场苦战,既然行军被阻,干脆让军士们好好休息一番,才好全心投入战斗之中。一月前还在因为将领不够发愁,甚至几次出战都是刘封亲自上阵,转眼间便收了六员小将,个个实力不俗,群英荟萃,也让刘封心中大悦,果然燕赵之地就是不一样,尚

武之风盛行,名将、侠客频出也是理所当然。中军帐中摆下酒宴,众将列席,说起幽州鲜卑入侵之事,几位年轻人义愤填膺,若非鲜卑军来,他们本在山中安心练武,行侠仗义,从未想过从军入伍,如今迫于形势愤

然而起,再看到汉军强大的军容,个个自豪不已,激发出了征战沙场的豪情。酒过三巡,刘封言道:“昔日汉室凌迟,诸侯纷争,乃至天下大乱,不知多少人因此家破人亡,颠沛流离,此乃汉室不幸,有愧先皇训教,更辜负天下人心,令人痛心。今

诸位不计前仇,声明大义,本王在此向诸位先祖赔礼,望今后同心协力,除贼卫国。”看刘封虚空将酒倒在地上以示祭奠,程、邓二人满脸羞愧,起身道:“殿下如此折煞我等,只怪末将心胸狭窄,执迷不悟,差点惹下大祸,今贤殿下胸怀广阔,不与我等一

般见识,今后自当以死效命,绝不容辞。“寇威在一旁看二人这回是诚心归顺,颜值虽然不说话,但神色中有感动之色,抚掌大笑道:“好好好,这便才对,如此方不失英雄本色,今后我等同心协力,统兵扫清幽州

,宇内清平,天下百姓安乐,再也没有战乱烽火,也可叫诸位先祖含笑于九泉了。”

程端玉眼眶微红,抱拳道:“日后小将与诸位将军定会鼎立合作,同甘共苦,不除胡贼,誓不罢休。”

邓慈斐忽然伸手取过一支牙箭,“咔嚓“一声折为两断:“我二人愿忠于汉室,同心除贼,绝不背叛!”

“算我一个!”

童攸这家伙最是伶俐,看到邓慈斐折箭为誓,上前一同拜倒,给还在发愣的颜值使了个颜色。

颜值赶忙放下酒杯,离席拜倒:“俺也一样!”刘封这才把心放下,原本若是程、邓二人心中若是还有疙瘩,他还打算拿出张宁留给他的太平教信物,让他二人死心塌地,现在看来是不用了,让部下服顺是忠国爱民思

想至上,用宗教手段是万不得已才为之。

正欢宴之际,忽然士兵禀告营外有几人求见,刘封知道这是童攸派人去请其父亲童咏前来,叫人带进来,亲自在营门外等候。未过多久,便见几位着装各异的大汉来至营中,当先一人虎背熊腰,身形高大,背后背着一把大刀,腰中随意地系着一根麻绳,眉宇之间和童攸有几分相似,但更透出一

股英豪粗犷之气。

看到刘封在众人簇拥下站在帐外,这种老江湖不用介绍便猜到了刘封的身份,抱拳笑道:“山野之民,何敢劳麒麟王大驾迎候?折煞我等了。”

刘封施礼道:“童大侠安置百姓,功德无量,未及远迎,请多海涵,快请进!”

童攸几人也都纷纷见礼,除了童攸之外,都口称“师叔”,看来他们的武艺并非童咏亲自教导,应该都属童家一门。进账之后一番寒暄,众人重新落座,为童咏摆上酒菜,礼敬之后童咏蹙眉道:“方才有兄弟自范阳来,见涞水北岸忽起大火,焚烧山野草木半日不绝,蔓延数十里,当时正

有一队鲜卑军南下,被烧得大败而回,想必也是殿下派出的兵马吧?”

刘封闻言吃了一惊,旋即点头道:“正是,不料竟闹出如此大的动静,焚烧山林,不要伤及无辜的好。”

童咏却一挥手,大笑道:“涞水岸边的几座山岭都是巨石所成,其中并无百姓藏身,虽说天干物燥,但烧了也无妨,来年春风一吹,又是万物新生。”

刘封这才放心,暗想周处做事还是太过孟浪了,这幸好是在人口稀少的古代,如果是在他那个时代,放火烧山可是要抓起来坐牢的,能罚得你倾家荡产。

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只可惜在这个环境极好的时代还意识不到自然资源的重要性,没有工业和化学因素的破坏,很快便能恢复生机。

童攸忽然在一旁对程端玉二人说道:“你看看你们,若不是今日耽搁大将军兵马,他们就能赶到涿县,两路兵马配合,将贼军击败,也不至于让范阳的兵马孤掌难鸣了。”程端玉大惊,马上又要起身谢罪,刘封却拦住了二人,笑道:“这与他二人无关,若是我大军进入涿县境内,鲜卑军又怎敢贸然追击那一路兵马?其遭逢大败,正是想倚多

凌弱,故而中计。”

二人一听这才松了一口气,童咏也在一旁叱责童攸不要胡言乱语,如此目无尊长,有失礼仪,迟早要犯大错。

此时河北各路豪杰都在暗中行动,对鲜卑情报掌握极多,童咏将涿县和蓟县的情形向刘封详细说明,倒让刘封省心不少。

不觉间天色已晚,童咏言道:“这石鸡山共有人马五千余,都是程、邓二人训练的豪杰,大家都愿归顺汉军,今后任凭将军差遣。”

此前程端玉已经有过表示,刘封感谢一番,仍然叫程端玉和邓慈斐执掌原班人马,随军听用。

童咏知道刘封军务繁忙,即将与鲜卑军接触交手,也不多做耽搁,将几员小将嘱托一番之后告辞而去,今后贼军若有重要情报,他自会派人送来。

刘封将童咏送出军营,负手看着天空中点点繁星,不觉间夜风已冷,但他的眼神却愈发冰寒。

半月之前,秃发寿阗起兵七万,积草屯粮发兵南下,鲜卑军兵分数路出动,要为自己的两个孙儿报仇,此时前锋人马已经到了涿县。涿县太守卢忠一月前投降贼军,强行驱使城中守军和百姓为鲜卑军所用,城内民怨沸腾,许多百姓被虐待致死,亟待救援!

第1851章 兵临城下

第二日一早,汉军拔营往涿县进发,刘封看地图大概位置知道涿县就是北平境内,一片开阔,汉时还未建大都,立于骑兵冲突,叫斥候多打探贼军消息。

到了遒国境内,周处派来的斥候终于找到刘封,将范阳军情禀告,刘封叫来人传令周处,马上出兵北上到涿县南部会合。

北方初冬的晨风已经刺骨,厚重的铠甲外面罩了一层清霜,童攸等四名小将在前开路,这四人对太行境内地形十分熟悉,一路上意气奋发,出大安山渡过涞水,便到涿县境内。

四人领本部兵马正搭桥过河,忽然远处尘头大起,如龙卷风一般席卷而至,便知贼军闻讯而来,童攸立刻带带领三将到岸边迎敌。

这四人中以童攸年纪最小,但本领却最大,加之他是童家后人,熟悉兵法,三人一直都以他为首,见鲜卑军杀到,不但毫无惧色,反而跃跃欲试。

不多时便见朝阳下一队贼军临近,约有两三千人马,阵型散乱,看似是游骑,应该是鲜卑军巡哨的兵马正好经过此处。

鲜卑军来得极快,眨眼来到涞水岸边,看到汉军正在聚集,从远处包抄过来,气势嚣张至极。

童攸对左右三人吩咐道:“两位师兄守住阵脚,子高你在后面接应寇将军大军,看我杀敌。”

颜值老老实实提刀往桥边来守住:“是!”

程端玉却不服气:“师弟,这第一阵交给我吧!”

“你们昨日已经杀过一场了。”

童攸话音未落,已经打马而出,快似闪电冲向了迎面而来的一员鲜卑将领。

“这也算?”

程端玉和邓慈斐一怔,童攸已经杀出去了,只好无奈守住阵脚,准备随时救应。

这员鲜卑将领膀大腰圆,一脸横肉,光头反射着晨光,右耳戴着手腕大小的银环,见一名白净的少年冲过来,抬起狼牙棒佳凯了童攸的冲刺,指着他叽哩哇啦一阵大叫,说完还狠狠吐了一口唾沫。

童攸圈马回来,挑眉看着这个壮汉,冲着他竖起小拇指,冷笑道:“你这丑鬼来我中原还说什么鸟语,爷爷我今天要不把你屎打出来,算你今早屙得干净。”

那鲜卑将领也听不懂童攸的话,见他竖起了小拇指,顿时气得哇哇大叫,挥动狼牙棒催马冲过来,恶狠狠打了下来。

童攸这可是首战,此时汉军大军即将到涞水边上,后面旌旗飘动,打定主意要打个漂亮的胜仗,初来乍到封了个将军也该好好表现一番,不能让人背后说他是仗着人情背景封官的。

心念电转,二人再次杀到一处,童攸紧握乌金枪,使个海底捞月,枪头往上挑动,大枪正碰到对方槊头之上。

当的一声脆响,那鲜卑将领狼牙槊便被震起三四尺,壮硕的身躯在马上一阵摇晃,如果不是他马术精湛,这一下就能把他个震落马下。

刚才童攸没有出全力,稍沾即走,再加上他看起来稚嫩年幼,手无缚鸡之力,贼将便有轻敌之心,这一下反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一把抓住马缰绳才算勉强稳住。

胯下马脚步慌乱,一阵低鸣,童攸却不给他喘息之机,挺枪又刺过来,但听得嗖嗖嗖的破风之声不绝于耳,那鲜卑将领单手拿着狼牙槊,左支右绌,节节败退。

见那人气急败坏,气得哇哇大叫,童攸却大笑道:“丑鬼,怎么样,知道爷爷的厉害了吧?

这才哪到哪——”童攸得理不饶人,知道对付贼军根本不必将什么江湖规矩,公平打斗,大叫声中又是一轮抢攻,百鸟朝凤枪在这时候杀招频出。

但见枪花点点,如同群鸟飞舞,在朝阳下让人眼花缭乱,那鲜卑将领自始至终一只手来不及换,怒吼数声之后忽然一声惨嚎,从马背上载了下来。

贼将几乎是一个照面的功夫就被童攸所杀,后面观战的鲜卑军见状一片哗然,再看到后方汉军大军已到,早已胆寒,又见主将已死,全都不战而逃。

“兄弟们,快上啊!”

童攸回头一声大喝,当先催马追杀。

身后程端玉、邓慈斐和颜值三人各领一郡跟踪追击,一直追出十余里,远远看到涿县城池在望,城外正有大队遇鲜卑军人马来援。

此时见到贼军败逃,军心已然不稳,只见远处尘土飞扬,人喊马嘶,不知道究竟有多少汉军杀来,逃兵再往前一冲,鲜卑军全部大乱。

童攸一马当先冲进鲜卑军马队之中,一杆枪左右翻飞,枪影绰绰,一顿乱挑,便见贼军惨嚎落马,直杀得鬼哭狼嚎,战马乱窜。

此时身后三将也都杀到,四人合在一处组成锋矢阵,这些士兵都是他们在石鸡山中训练数年的精锐,冲杀起来如臂使指,见到贼军更是怒气上升,奋力冲杀,在乱军之中左右冲突,无人能敌。

鲜卑军大声呵斥,正在调整阵型,调集人马来包围,此时寇威也带领大军随后杀到,这一部人马战力比之先前更强,如同钢铁洪流一般冲入乱军之中,瞬间便将刚刚集结起来的贼军冲乱,防线彻底崩溃。

烈日之下一场乱战,只杀得天昏地暗,直到中午时分,鲜卑军狼狈退入城中,等烟尘渐渐消散,才见阳光照射下来,旷野上满眼尽是贼军尸体,无主的战马被汉军全部收集过来充入军中。

等刘封领大军赶到,战场上只剩下一片狼藉,本来在城外的鲜卑军纷纷退入城中,寇威分兵安营扎寨,清扫战场。

童攸几人前来复命,还埋怨道:“若是大将军能快些追杀,将这些贼军消灭在城外就好了,否则让他们暂时逃退,贼心不死,还要再来不可。”

刘封失笑道:“此番一战,吾军士气大振,鲜卑军心动荡,其屡战屡败,已有畏惧之心,破贼之日不远矣。”

此番几员小将也各自杀敌无数,个个精神抖擞,美滋滋地讨论一番,又带人帮助寇威去安营了。

刘封看得一阵羡慕,不觉间十余年过去,心智大不相同,还是年轻人精力充沛,这股冲劲和活力就不是老将所有的,先后两股新军的加入,无疑为军中带来了新鲜血液,让全军斗志更旺,形成了良性竞争。

第1852章 名门之后

刘封大军安营之时,周处也领兵来到涿县城外,人马会合一处,汉军屯兵城外扎下两座大营,为掎角之势占住西南方向。

下午周处带领五名小将到城下搦战,鲜卑军龟缩城中坚守不出,六人只带着五百精骑,仿佛巡视领地的狼群大摇大摆在城下走动,始终不见贼军出战。

黄昏时分士兵回城,程端玉言道:“贼军向来嚣张飞扬,自诩勇力过人,受此羞辱,怎得今日不见出战?”

张弛失笑道:“几位有所不知,秃发部第一勇将若罗拔能战死,贼军接连失利,早已心惊胆战,看到周将军这一头红发,如同太岁一般,谁还敢来送死?”

“你是说某家长得不好看?”

周处一瞪眼,摸着鬓角倒立的红发大笑道,“身体发肤受之于父母,我倒觉得这模样威风八面,倒是那古利特啦,口口声声要为兄长报仇,却原来是个缩头乌龟。”

童攸眼睛一转,抱拳笑道:“依我之见,一定是周将军虎威吓住了贼人,诸位要想斩将立功,明日周将军便在营中掠阵,由我们五人前去搦战,贼军必出。”

“嗯,此言有理!”

张华深以为然地点点头,“要想立功,周将军是不能去。”

“哎呀呀,你们几个臭小子,合起伙来挤兑我?”

周处一撩袖子,“来来来,谁能打得过我谁就去。”

童攸几人赶忙抱拳道:“正是因为吾等武艺弱于将军,才让将军留在营中,让我们去诱敌,若是能战,多杀几名贼将灭其威风,乱其军心,若是不能战,我们还等着将军救应呢!”

周处一听这才满意:“好,那明日我在营中观战,你们只管去叫阵!”

邓慈斐马上道:“这次该轮到我了吧?”

“得了得了,你们欺负老实人是不是?”

童攸一把拦住了他,指着颜值说道,“子高从来军中到现在,刀都生锈了,你们个个抢功,也该让他上了。”

“对对对,让颜值上!”

周处对这个看似木讷却与他相貌有几分相似的家伙印象不错,指着颜值,“明日你出阵,让贼军好好看看河北颜家的本事。”

颜值欣然领命,抱拳默然而立,众人看他激动的神色,不由哈哈大笑,张弛几人也不好再和他抢功。

正在此时刘封巡营归来,与众将一同议事,言道:“贼军坚守不出,必是等候秃发寿阗大军前来,蓟县待救如待哺之婴,不可再耽搁下去。”

周处皱眉道:“贼军坚守不出,城中还有许多百姓被困,这该如何是好?”

刘封言道:“方才巡营,我思虑再三,明日还是前军搦战,后军筑垒土山,辎重营连夜赶制投石车,三日之内,务必拿下涿县,至于城中百姓……只好听天由命了。”

“卢忠这个狗贼,真有辱其名!”

童攸闻言嗔目大怒,握拳道,“身为范阳卢氏,竟做出此等卑劣之事,岂不愧煞卢尚书?”

刘封蹙眉道:“这狗汉奸是范阳卢氏之后?”

“正是!”

童攸点头道,“当初司马老贼放弃幽州,范阳卢氏被卢毓他们接到河间去了,这卢忠为了博取名声,竟豪言要与田老将军留守幽州,许多官兵百姓纷纷响应,齐聚涿县抗贼,未料秃发树机能领兵到涿郡,围困涿县三日,连斩十余人,卢忠惊惧,被细作劝降投敌,非但委身事贼,还将满城百姓将官坑害,全都沦为鲜卑之奴,唉——”“好狗贼——”刘封没想到卢忠竟还借着卢家的名号害人,名门之后多出败类,又让多少义士因此受挫,咬牙道,“破城之日,定将此贼千刀万剐。”

周处也低头叹道:“只是苦了满城百姓,被贼所辱,他们还不如蓟县守军,痛痛快快战死沙场。”

正商议破城之策,忽然斥候连夜来报,鲜卑三万大军也到了涿县境内,正在垣水以北扎营,算日程最迟两日便到。

垣水是涞水支流,上承涞水出于太行,径垣县东流涿县之北,出大安山,东流注于桃水,是涿县北面的一条天险大河。

童攸言道:“过了垣水便是开阔之地,鲜卑皆为精骑,寻常行军需要两日,贼军一日便可到涿县,将军还要早做防备。”

刘封皱眉道:“这广阳一带地势开阔,一望无垠,若设伏兵极易被发现,地利不可用,还需另谋良策。”

周处言道:“秃发寿阗携怒而来,急于报仇,吾料其必急于一战,今兵精将勇,若能先取涿县,以城为据,方可进退自如,若城池难破,贼军杀到,便只好以退为进,再借地利了。”

刘封缓缓点头:“贼军势大,秃发寿阗必定精锐尽出,如此一来倒是缓解蓟县之危,有文鸯前去支援,也有喘息之机。

若能败贼于涿县,再救蓟县便不难了。”

张华马上言道:“将军,不如今夜出兵,守住垣水南岸,待贼军半渡击之,岂非一战而定?”

刘封却摇头道:“此计不妥,涿县贼军必已知援军赶至,若贸然越城去阻截,贼军出城来战,两路夹击,反而不妙。”

周处突然说道:“张将军此计虽不可施行,却正好惑敌,不如只分一千人连夜前往垣水,在南岸举火行走,到明日沿岸放火起烟,虚设旌旗,贼军惊疑不定,必不敢贸然过河,待其迟疑之时,可先全力破城。”

“嗯,此计甚妙!”

刘封眼睛一亮,赞赏地看着周处,欣慰点头,“看来子隐这一年来兵书战策没有白读,谋略大有长进。”

周处嘿嘿一笑,挠着后脑勺:“这全是将军和家父训教得及时,如若不然,末将到现在还是个只知道打打杀杀的莽夫,最多也不过马前卒,岂能统兵打仗?”

张华、童攸几人闻言暗自点头,周处是游侠出身,而且当初名声也不好,尤能有如此成就,几人更加感同身受,以他为榜样而努力。

?商议已定,听几人定好明日周处观阵,刘封干脆让周处去扰敌,看秃发寿阗如何行动再做对策。

安排众将今夜轮流巡营,贼军虽然龟缩城中不敢出战,也难保不会连夜偷袭。

第1853章 全力报仇

自魏军退撤幽州以来,境内百姓流离失所,被贼军接连破坏,涿郡境内房屋更是十不存一,燕赵大地满目疮痍,千里之地不见人烟。

一场初雪无声落下,为这颓败的大地更添几分凄凉,烽火连天,人命如同草芥,多少无辜百姓埋骨黄沙,无数冤魂游荡荒野,北风怒号,阴云暗淡。

生死惊魂,无论贫富贵贱都惊惧惶恐,但这对横亘的远山,涛涛流水来说,这些不过是过眼云烟,任凭冬来暑往,生命凋谢,它们都冷漠地看着这一切,亘古不变。

垣水不知道见证了多少刀光剑影,滚滚波浪迎来送往,承载着离愁别恨向东而去,今日在其岸边,又迎来一只大军,河水变得愈发汹涌浑浊。

河岸边鲜卑军扎下近十里的营寨,圆形、方形、看不出形状的各种帐篷杂乱沿河排列,营寨中马匹嘶鸣游走,一眼望去尽是战马的影子。

距离河岸三里处平坦的草地之上,一顶高大的圆形毡帐高大整齐,八棱帐顶的柱子裹着黄巾绸布,夜风中一杆狼牙旗猎猎作响。

帐外冷风阵阵,帐内温暖如春,充斥着浓郁的马奶酒和羊奶的味道,一只金黄的烤全羊正搭在铜火盆之上,但坐在旁边的一位老者却面沉似水。

这人看上去五十上下,黄眉黄须,满脸褶皱,双耳戴着一对金环在火光下反射着光芒,披着一件锦袍正望着火盆里的炭火发怔。

帐门轻挑,一位瘦高的人影走进来,一双深邃的眸子闪着光芒,鹰钩鼻子微微发红,躬身说道:“大汗,刘封已经到了涿郡,正打算强攻涿县。”

黄眉之人正是秃发部的可汗秃发寿阗,闻言抬起头来,眼中闪过一道凌厉的杀机,握拳咬牙道:“刘封这头豺狼,有朝一日我一定要把他架在这铜盆上面,烤了他的肉分食给族中所有人。”

这一次秃发部进入幽州,秃发寿阗等人料定轲比能狂妄自大,必将被司马懿谋算,借刀杀人有去无回。

原本以为能够借机站稳脚跟,在幽州休养生息壮大族群,等中原战事结束之后与中原人结盟,再出塞外夺回属于自己的领地,没想到魏国败得如此之快。

更让秃发寿阗措手不及的,还是突然出现在常山的刘封,汉军仿佛从天而降一般,等他得到消息的时候,秃发务丸已经战死沙场,还未等第二道将令传下,秃发树机能也被刘封伏击于中山。

败军逃回,秃发寿阗惊怒交加,吐血昏死过去,亲兵赶忙抢救,过了一日才恢复精神,丧子之痛让他精神恍惚。

两个孙子被汉军所杀,断了秃发部落的根,秃发寿阗满怀的雄心壮志化为悲愤和狂怒,此时就算给他整个河北也没有什么用了,怒火中烧的秃发寿阗一心只想找刘封报仇。

因为过度悲恸不无力行动,秃发寿阗先派先锋军直扑五阮关,休息数日之后才勉强恢复精神亲自领兵南下,闻报汉军已经到了涿县,挺进速度之快,让秃发寿阗也为之惊叹。

如今汉军连战连胜,士气如虹,加之幽州百姓暗中相助,人心所向,鲜卑军在境内寸步难行,眼看入冬,粮草也愈发吃紧,损兵折将的秃发寿阗心情愈发烦闷。

那人走到火盆对面坐下来,搓了搓手:“大汗,据斥候回报,刘封现在兵力不足三万,只要我们明天渡过垣水,到了涿县和城中的古利特啦里外夹攻,就算刘封诡计多端,也让他如断脊的独狼,再也嚣张不起来了。”

“军师,刘封这个人虽然可恨,但绝不能轻敌,”秃发寿阗双目微凛,看向来人,眼角一阵抽搐,“树机能的谋略不在你之下,还是被这混蛋给暗算了。”

这人正是秃发部拥有“灵狐”之称的百珑口引,多年来为秃发寿阗出谋划策,在秃发树机能成长起来之前,在秃发部分裂、迁徙和作战中设下无数奇计,功勋卓著。

他本是中原战乱期间百姓逃离塞外后由一名汉人和鲜卑女子所生,其父对中原又爱又恨,自始至终不曾透露过他的身世和名姓,最终忧郁死于大漠之中。

百珑口引从小受其父教导,学了许多汉人典籍,加上他从小聪明伶俐,又和秃发树机能的老师关系密切,又学了谋略兵法,其父在秃发部分裂出来的时候因为战乱而死,百珑口引便加入了秃发寿阗的部落,逐渐崭露头角。

秃发寿阗一直十分倚重百珑口引,将他收为义子,为他洗白身世,不再受族人的讥笑,并赐名百珑口引,在鲜卑语中就是灵狐的意思。

自从秃发树机能长大之后,百珑口引第一智将的名号便被抢去,风头不再,而秃发寿阗三子相继死后,一心培养秃发树机能,对百珑口引自然也就不如先前倚重。

自忖为秃发部立下汗马功劳,百珑口引自认为与秃发寿阗平起平坐也不为过,此时听还夸赞死去的秃发树机能,心中一股怒火便升腾而起。

但他从小就在族人的指点笑骂中长大,心机深沉,心中虽然不满,脸上却古井不波,拿起刀割下一块羊肉先递给秃发寿阗,见他叹气摇头,只好放到自己的盘子里。

喝了一口暖暖的马奶酒,百珑口引声音平静:“大汗,渡过垣水之后就是一片开阔之地,但沿途有许多浅滩沼泽,这个季节天干物燥,芦苇草干枯,如果我们从大路去,刘封必设伏兵,如果用火计策来攻,十分危险。”

秃发寿阗黄眉锁紧,沉声道:“这个狡诈的混蛋,那我们该怎么办?”

百珑口引笑道:“我已经派人搜集了涿郡境内的地形情报,涿县西北方向有大安山,大汗可以兵分一路取小路,从大安山垣水去劫汉军大营,大军再从正面进发掩护,不但能解涿县之围也,还能重挫汉军士气,鼓舞军心。”

秃发寿阗双目微缩,阴沉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拍着大腿站起来笑道:“哈哈哈,此计甚妙,果然不愧为我秃发灵狐。”

第1854章 将计就计

有了计策,秃发寿阗忽然食欲大开,亲自动手割肉,和百珑口引对饮起来,二人商议着如何分兵进军,分派人手安排兵力。

就在此时,亲兵急急进帐,跪地禀告:“大汗,南岸发现汉军行动,黑夜中不知道有多少人马。”

“好大的胆子!”

秃发寿阗闻言大怒,沉声道,“立刻集合人马,过河杀敌。”

“大汗且慢!”

百珑口引拦住了秃发寿阗,劝道,“此时月末天黑,星月无光,不知汉军究竟有多少人马,若是沿岸有伏兵,于我骑兵大为不利,我看他们不过是前来骚扰罢了,汉军也不敢杀过营来。”

“挑衅,这是挑衅本王!”

秃发寿阗气得手臂发抖,“老虎怎么能容忍羊群在它眼前叫嚷?”

“大汗,汉军前来骚扰,岂不正中我们的计策?”

百珑口引摸着鼻子一阵阴笑,“我们正愁不进兵会让汉军起疑,现在正好借此机会多在北岸停留一日,让伏兵先去山中,这可是长生天给我们创造的机会啊!”

“哼!”

秃发寿阗不满地冷哼一声,沉声道,“既然如此,就让汉军再嚣张一天。”

百珑口引咬了一口肥美的羊肉,嘴角流出油渍,冷笑道:“都说刘封智计无双,这一次我看他是聪明反被聪明误,让他知道我们秃发部的真正实力。”

秃发寿阗冷然点头,叫百珑口引分兵沿河防守,明早五更时分分一路兵马前往大安山,随后自领大军渡河接应,派人连夜向涿县报信,约定明晚点火为号,三路齐出共灭汉军。

周处连夜在垣水南岸放火骚扰贼军,忽东忽西,奔走一夜,凌晨时分将几处芦苇荡烧着,才带兵回营交令。

汉军在城外连夜挖掘沟壕,第二日一早,便见西南方向呈弧形城筑起数座土山,山上又搭箭箭楼,城内的情形一览无余。

晨曦微启,汉军大营便号角连鸣,各营人马齐聚阵前,三十辆投石车和井阑在弓步兵的保护之下推到土山之前,距离护城河有一箭之地。

无数旌旗飘展,军士在后方准备攻城,颜值奉命先去搦战,带领一千军到城下,横刀大骂贼军,未料此人平日寡言少语,骂起人来却字字见血,张华几人都自叹不如。

果然未过多久,便见城门响动,随着吊桥放下,一队鲜卑骑兵出城而来,指着颜值一阵大骂,催马便杀了过来。

颜值初次上阵,知道刘封就在后方军中,早想好好表现,更想恢复当年颜家在河北的地位,虽不敢再说是河北四庭柱,但也要在汉军众将之中争得一席之地。

咣——鼓声之中,二人战到一处,那鲜卑将领也用一把刀,但他这是从幽州府库中抢来的,只是仗着蛮力取胜,若论刀法招式,哪里能和颜家这种数代传承的精妙可比。

二马交错只见,鲜卑将领只来得及辟出一刀,颜值却已经刀刃翻飞,在他面前挥过三刀,若不是此人骑术精湛仓皇躲过,已经被颜值一刀斩于马下。

躲过惊心动魄的招式,鲜卑将领不敢再出声,神色凛然死死盯着颜值的大刀,意识到此人十分危险,已经心中声怯,暗自后悔不该为了抢功带头出战。

昨夜秃发寿阗派人送来消息,汉军在垣水出现,叫城中小心守卫,只需要坚守一日,到了晚上大军即到,三路夹共破汉军,城中守军无不士气大增。

今早一见那红发汉将不在阵前,古力拉特等猜测此人必是昨夜去了垣水,今早才回,在后营休息,城下只是一名无名小将搦战,这可是杀敌立功的好机会,太守卢忠说此人言语恶毒,更添油加醋转达一遍,古力拉特闻言大怒,即刻派兵迎敌。

抢先出城的正是前几日被周处一把火烧得狼狈逃窜的胡尔古,他担心秃发寿阗明日大军到来惩罚他,再三请求戴罪立功,才抢了这头一阵的功劳,未料对手实力竟也不弱。

他哪里知道河北颜家的底蕴,当年颜良一把刀纵横河北,刀法招数精奇,变化莫测,如今到了颜值这一代,三代人潜心修炼,厚积薄发,颜值的一招一式都下过苦功,他的本事与童攸不相上下,二人刀枪切磋,没有七八十合分不出胜负。

胡尔古心中惊惧,但不容他多想,颜值的大刀已经再次斩过来,此时胡尔古本不想接他的枪,他知道深知这一刀必定还有后招,看不出暗藏的招式之前,不敢贸然出手,但颜值的大刀来得极快,已经容不得他闪避,急切之下不得不硬着头皮,竭尽全力横刀招架。

又一声巨响,胡尔古闷哼一声,心中惊惧,刚才交手,还未觉得对方力大,此时硬接一招,竟震得他双臂发麻,右手虎口震出了血,胯下马吃了反击之力,低鸣着向后退开数步。

胡尔古心中一沉,已知非此人对手,心头"怦怦"狂跳,已然萌生退意,圈马便往本阵方向而走。

“休走!”

颜值沉喝一声,大刀从斜刺里挥过来,刀刃在阳光下如同匹练一般扫过。

胡尔古要退,自然也有准备,反手将刀横过来,准备架开对方的兵刃便退出战圈,但就在他将刀竖着的时候,猛然颜值的刀刃转动,如同长矛一般直刺过来,转眼便到了胸前。

胡尔古大惊失色,深吸一口气赶忙用刀强拨对方的刀杆,同时向后仰身准备躲开这一刀。

但他哪里知道颜值刀法的精妙,双臂用力根本无法撼动对方的大刀,仰面之间,却见对方的刀刃猛然旋转,竟顺着他反压的招式削下来。

“啊……”刀刃到了面门上,一股冷飕飕的寒气让胡尔古发出凄厉绝望的惨嚎。

但他的惨嚎立刻戛然而止,下一刻已经被颜值一刀砍下半边脑袋,鲜血脑浆撒落地面,红白相间,镜像十分凄惨。

"咕咚"一声,胡尔古的尸体落在地上,远处的鲜卑军见状,纷纷打马逃回城中,无人敢上来抢回胡尔古的尸体。

汉军并未趁势抢功,阵中反而响起鸣金之声,颜值调转马头,脸上带着腼腆却又激动的笑容,领兵回归本阵。

第1855章 死守待援

涿县城下战鼓擂动,汉军有条不紊地变换着阵型,鲜卑军又折一员大将,再也不敢贸然出城,打定主意死守待援,古力拉特亲自在城头指挥,看着汉军调动人马。

过了一阵,却不见有汉军攻城的意向,城上守军一阵骚动,看着那些被缓缓推动的巨大木架,一个个莫名所以。

此时众将领以土山为据,排列阵型严阵以待,寇威领中军,其余各将左右护住两翼,中间空出一片极大的开阔之地,胡尔古的尸首还孤零零地摆在场地中,显得格外醒目。

“混蛋,刘封这是故意羞辱我们吗?”

古力拉特一阵咬牙,一巴掌拍在了青砖上。

“大人,汉军拉出来的这是投石车,能将巨石投射到城墙上,威力极大,曾经重创过魏军和轲比能的人马,叫士兵们千万小心!”

古力拉特身旁一位中等身材的中年文士眉头紧皱,此人看上去浓眉大眼,一脸忠厚,却正是投降鲜卑军的涿县太守卢忠,看着城下军容肃整的汉军,眼里尽是忧虑之色。

他仗着年轻时在边境游学,懂得胡人言语,在被困孤城之后选择不战而降,想借此机会成为鲜卑军的军师,等秃发部站领幽州,助其扫平漠北,也能封王封地,享受荣华富贵,总比稀里糊涂死在乱军中强千倍万倍,却没料到汉军来的如此之快,局势变得扑朔迷离,他的前程也愈发渺茫。

“投石车么?”

古力拉特看着不断被推到护城河前的木架子,眼中颇有不懈之色,微哼道,“只是扔几块石头,我们在城上还怕他不成?”

此时不仅投石车在摆列,土山上的井阑也有士兵正爬上去,到了顶部的箭楼上,弓箭手开始摆弄上面架设一排的竹筒,全都朝向了城中,虽然不明其意,但让人心中隐隐不安。

古力拉特指着井阑上的竹筒问道:“那是在做什么?”

卢忠蹙眉道:“这是井阑,也是攻城所用,但汉军将其摆在土山之上,又在射程以外,大概只是为了监视城中情形。”

三丈高的井阑如同一座小型的房屋,上面架设支架,一个平台之上可容十人,并且有模板做成防护防护,六架井阑安装在土山之上,士兵在井阑上对城内的一切了然在目。

古力拉特脸色阴沉,暗骂刘封诡计多端,竟然用这种办法来监视城内的情况,但他又无可奈何,只好看着那些投石车,他不信仅凭这几个木头架子就能攻城。

反而是那些高大的井阑才更让人讨厌,高大的箭楼比城墙还高,如巨兽一般,如果能够逼近城墙房间,守城的优势荡然无存,转眼之间就让攻防之势改变,这城就不用守了。

居中的一架井阑上,刘封正带着邓慈斐居高临下观察城中情形,听寇威说邓慈斐箭法高明,似乎不在赵广之下,刘封便命他为狙击手,从军中挑选五百弓箭手随军听用。

望远镜之下,刘封看到城头上的鲜卑将领中有一位汉人文士,正在指点着自己的方向介绍着什么,想必就是那个狗汉奸卢忠,想卢植一生忠烈,连董卓都不买账,如果知道他子孙后代有这么一位,恐怕棺材板要按不住了。

记住此人相貌之后,刘封又看向城中,果然许多汉人百姓衣衫褴褛,面容憔悴,正被鲜卑军驱赶着搬运木头和石块,有些抬着铁锅准备烧水,一个个颤颤巍巍,如同行尸走肉一般。

上到身躯佝偻的老者,下到十几岁的孩童都在队伍之中,不时看到贼军驱赶鞭打百姓,如果有人跌倒,同伴也不敢搀扶,早被贼军冲上去鞭打脚踢,打得奄奄一息之后随意扔在街道旁的屋檐下,任其自生自灭。

“禽兽不如!”

刘封握着望远镜的手指节发白,咬牙咒骂,这一段时间贼军屡战屡败,战场十分凄惨,他还有了几分恻隐之心,今日看到城中情形,一颗心又变得冷漠起来,杀机凛然。

邓慈斐知道刘封骂的正是卢忠,冷声道:“将军,那狗贼还在城头为胡人出谋划策,破城之日抓住此贼,定叫他生不如死。”

“唉,只是苦了那些百姓了,”刘封叹了口气,指着几位鲜卑将领,“可有把握将贼首射杀?”

邓慈斐摇头道:“这个距离在八百步开外,非是末将无能,普通的弓箭也难有如此力度。”

刘封微微点头,一时气恼,竟忘了这是用弓箭的时代,如果有一把狙击枪,保证将这几个贼将一枪一个爆头干掉,剩下的卢忠让百姓用大铁锅砸死才解恨。

“将军,已经准备完毕!”

正在此时,一旁的士兵转身报告。

第1856章 器械威力

“将军,已经准备完毕!”

正在观察城中情形,不多时士兵禀告井阑和投石车已经准备就绪。

刘封看着撞在护栏上用竹子做成的硬弩,这比普通的弓箭要大上两三倍,用牛筋做成弓弦,前方有三个竹筒作为箭槽,能够上下左右调节角度,里面装着三尺来长、拇指粗细的箭矢。

“只可惜来得匆忙,辎重营和工匠未在军中,否则定叫这些贼人血溅三尺。”

看着这些粗糙的设置,刘封一声感慨,倒也不是嫌弃这些士兵做得不好,而是有了精良装备之后,忽然再用这些当初还在研发测试阶段的武器,便觉得不入眼了。

现在工坊打造出来的硬弩都是韧劲极好的硬木上缠绕铁丝,再配上内嵌铁质的箭矢,射程更远,准头也更稳,而且也达到了一次五发的效果,一座井阑上装配三支硬弩,能达到类似于机关枪的效果,“准备进攻!”

无奈地舔舔嘴唇,刘封向身旁的旗手传令,下面各营已经准备就绪,该给这些贼军一些教训了。

战鼓声再变,一队整齐的步兵来至投石车侧翼,准备有士兵开始装填石块,前方的士兵拉动绳索,投石车发出吱吱喳喳的声音,在密集的鼓声中抖动着,仿佛正在觉醒的远古巨兽。

“预备!”

投石车前方,郑浩举起手中的红旗,大喝一声。

木头摩擦的声音更大,响成一片,在震天的鼓声中显得十分诡异,硬弩被两个人拉成了半月形,上面套着的长箭在朝阳下闪着寒光。

“放!”

郑浩嘶声竭力地大吼,狠狠的将手中的红旗划下。

嗡——随着拉弓的人同时松手,弓弦震颤,箭槽发出急促的摩擦声,带着一道残影和青烟,流星般射向了城头。

古力拉特等人都看着投石车将石块抛起,忽然一股危机涌上心头,抬眼便看到几道黑影飞到眼前,带着尖锐的破风之声,呼啸而至。

“趴下!”

古力拉特一声惊叫,抬手按着身边的卢忠便趴下来,躲在垛口的矮墙之下。

“呃啊——”没反应过来的贼军连完整的惨呼都没有发出,就仰面栽倒,有人被射中要害,有人被贯穿铠甲,倒在地上挣扎不起。

古力拉特额头冷汗直冒,擦着冷汗低头一看,卢忠也是面色发白,这等威力巨大的弓箭,他们生平第一次见到,射程远超普通弓箭,威力太大了。

“大大大……大人——”卢忠挣扎着,用力推着身上的人。

他被古力拉特压在身下,两人的脸几乎要帖在一起,看到眼前这张满是横肉的黑脸,卢忠一阵恶寒,浑身泛起鸡皮疙瘩,比刚才那惊魂一箭还要可怕。

但古力拉特身重超过两百斤,他一个文弱书生哪里推得动,这一挣扎扭动,反倒让两人愈发觉得不对劲,四目相对,空气似乎凝固了。

忽然感觉到大腿根部被一个坚硬的东西顶着,正向内侧滑过来,卢忠浑身一颤,不知从哪来的力气怪叫一声将古力拉特到了一旁,惊恐地坐起来,拉紧自己的领口。

靠着冰冷的城墙,额头上冷汗滴滴落下来,一颗心扑通通乱跳,借着擦汗的时机偷偷看向古力拉特的衣襟,看清刚才顶着自己的是刀鞘,暗自长出一口气。

古力拉特被推得倒卧在地上,正好抬头看到一支射空的长箭,箭簇深深的插进了城墙上的青砖之中,拇指粗细的箭身一侧出现一道黑色的痕迹,像是被火燎过。

咚——正在惊魂未定之际,忽然一声闷响,一颗巨大石块落到不远处,碎末飞溅,紧接着便看到漫天的石块飞上城头。

鲜卑军被硬弩射杀几人,正自惶恐,但他们的噩梦还没结束,随着郑浩的指挥,投石车也开始运作。

从天而降的石雨,让城墙上变成了炼狱,城墙在抖动,巨石降落,许多贼军来不及躲避,被砸中的,鲜血飞溅。

惨叫声和骨头碎裂的声音令人牙酸,有的甚至被砸成了一滩肉泥,两相比较,方才的硬弩射击简直不值一提,贼军趴在城墙脚下挤作一团,瑟瑟发抖。

古力拉特此时才知道投石车的厉害,半张着嘴巴看着眼前的人被砸死,一滩滩鲜血飞溅起来,像快速盛放的花朵。

仅仅一轮投石车的攻击,贼军便瑟瑟不敢出头,趴在城墙下不敢起身,偌大的城头之上,不见一个人头。

彪悍的鲜卑军何曾遭受过如此打击,而且他们也不善守城,这一轮打击,便让城上的贼军心底发凉,彻底丧失斗志。

不仅士兵如此,古力拉特也震惊了,虽然仅仅十余支箭矢伤害有限,但那石雨却非人力所能阻挡,目睹这一切,他的眼中出现了惧怕和慌乱。

艰难得咽了口唾沫,他扶着城墙半蹲起身子,从垛口看下去,只见土山上井阑中的士兵正在摆弄那个竹筒,忽然明白过来,震起来大吼道:“刚才的硬弩仅有十几个,大家不用惧怕,快向投石车射箭,放火箭!”

鲜卑军一阵骚动,却没有人敢站起来,古力拉特大怒,抽出腰刀将身边的一人斩首,怒吼道:“准备火箭!”

如果任由汉军射箭抛射巨石,不做出有效反击,等不到晚上秃发寿阗的大军赶到,涿县城就要被攻破了。

随着古力拉特斩杀一人,贼军士兵终于鼓起勇气起身,弓箭手站立前沿,城内的士兵吹响了号角,有人送上来柴草点燃,准备用火箭烧毁城下的投石车。

此时也顾不上投石车是否在射程之内,先弯弓搭箭准备就是,懂得慢了就要被督战的士兵先杀掉,谁敢怠慢?

“预备——”郑浩看到古力拉特等人又冒出头,还在鼓舞士气,不由嘴角泛起一丝冷笑,他再次扬起了手中的红旗,盯着古力拉特,紧绷的脸上露出戏谑的笑容。

眼看井阑上的竹筒对准了自己,古力拉特顿时觉得嘴唇发干,喉头发紧,不由自主地握紧了刀柄,将弯刀横在城头之上,死死盯着黑黢黢的洞口。

他刚刚喊完话鼓舞士气,此时万万不能示弱,所有士兵都在看着他,风口浪尖之上如果自己稍有松懈,马上就会全军溃散。

第1857章 再施毒计

“放!”

随着郑浩的大喊,竹筒口冒出一股青烟,箭矢再次风驰电掣射了过来。

“躲避!”

古力拉特咽了口唾沫,大喝声中再次趴到在地上,箭矢来的速度极快,他原本想用刀遮挡,但想到刚才一支箭射进青砖之中,马上便放弃了这个念头,到了此时可不能用性命做赌注。

数声惨叫响起,来不及躲避的几名士兵被射杀,城墙上又一阵慌乱,士兵们趴在内城墙下,有些干脆顺着楼梯跑到城下去了。

虽然仅有十个井阑之,但对于并不开阔的城头来说,足以进行有效的压制,以高对低,城上的贼军从未遇到过如此阵仗,已经彻底大乱。

墙垛不能有效阻挡所有的箭矢,看着贼军抱头鼠窜,刘封冷漠的双眸纹丝不动,面对生命的威胁,无论任何种族,都显得卑微渺小,惶恐无助,这根本不分高低贵贱,种族强弱。

守城贼军心惊胆战,此时投石车也已经装填完毕,石雨再次降临,虽然这些连夜赶制的最简陋的投石车发射速度慢,间隔时间又长,但对付这些贼军却足够了。

鲜卑军只会正面冲突,喜欢人对对付人少的狼群战术,面对这样毫无还手之力的战斗,他们便如同被逼到绝境的野狼一般,发乎最后的低鸣,随时都在崩溃的边缘挣扎。

古力拉特奋力地用刀砍着城垛,石粉飞溅,他在嘶吼,在喊叫,却无能为力,刚才一块石头差点砸中他,眼睁睁看着身边的亲兵被砸得当场脑袋崩裂,面目全非。

还未临阵战斗,但他一身铠甲都沾染了红白色的脑浆和内脏,但他不敢抬头,只要探出城垛口,就看到井阑中的硬弩有三支始终在对准他,如影随形。

那竹筒仿佛躲在草丛中的毒蛇一般,死死盯着自己,古力拉特换了好几个垛口依然如此,气得他暴跳如雷。

更可怕的还是那些投石车,每一次听到投石车准备发射,那吱吱呀呀的声音让他头皮发麻,浑身神经一阵发紧,以后恐怕连开门声都听不得了。

鲜卑军惨叫着,躲避着弓箭和巨石,哪里还有闲余反击,一个个面色发白,惊慌失措,全都乱了阵脚,城墙上鲜血横流,肉末和脑浆、内脏到处洒落,白骨森森,触目惊心,血腥刺鼻,令人作呕。

卢忠从墙角勉强回过神来,凑近古力拉特大声道:“大人,汉军投石车太厉害,城墙低矮,不如先退入城内,再想办法破坏那些投石车。”

古力拉特心中在滴血,满腔怒火却无可奈何,此时才真正体会到了汉军的可怕,魏国快速破灭,恐怕和这利器有莫大的关系。

那些石块不仅砸死了许多士兵,连城墙都造成了一定破坏,城上的士兵根本无法反击,反而白白损失兵力。

这一次主动带兵阻击,没想到却损失了这么多兵马,让古力拉特又气又恨,立功未成,秃发寿阗到来之后不知道会不会斥责他,部落大人的职位恐怕不保。

“小心!”

就在他发愣的时候,突然身边的士兵一声惊呼。

心中一惊,下意识地蹲下来,只听耳边一声破风厉啸,左颊上一阵火辣辣的刺痛,接着便看到一支粗大的箭矢射进了地面,溅起无数石屑,箭尾剧烈的颤抖。

“撤,快撤!”

古力拉特肝胆俱裂,捂着腮帮子浑身冷汗直下,猫着腰第一个向城下冲去,到了楼梯口,几个跳跃便到了城墙脚下,瘫坐在角楼下面大口喘气。

听到撤退的号令,贼军们行动十分迅速,呼啦一下子蜂拥着从两边的城楼上往下冲,如此守城真是一种煎熬,时刻就有送命的危险,看着身边的同伴一个个死相凄惨,谁也不愿在城墙上多呆一刻。

城内一片大乱,亲兵赶忙过来为他包扎伤口,古力拉特强忍着疼痛让士兵小心监视汉军动静,如果他们敢攻城,还是要组织人马防守。

一旦汉军到了城下,投石车和井阑为避免伤及无辜,必定会有所收敛,至少那些乱石是不敢乱放了,此时他只期待着太阳早点落山,等汉军撤退,后半夜就可以杀出城去报仇雪恨,彻底出一出心中的这口恶气。

躲在城下的一间店铺之中,古力拉特半边脸缠着白布,面上尽是血迹,钻心的疼痛让他龇牙咧嘴,愈发显得狰狞恐怖,咬牙骂道:“刘封狗贼,不敢与我正面一战,用这些机关机巧算什么英雄好汉。”

卢忠在一旁嘴角微不可查地瞥了一下,这家伙被汉军杀得不敢出阵,才打算龟缩守城,守又守不住,又放大话骂人,看来是个无能之辈,待鲜卑大军到来之后,还是要设法接近秃发寿阗才有前程。

心中鄙夷着,嘴上却不敢说出来,眼下还是要合力守城,一旦涿县不保,卢忠知道他的下场一定会比这些鲜卑军更惨,阴沉着眼睛看向城头。

正好一队百姓被驱赶着搬运辎重,忽然心中一动,言道:“大人,我有一计,不但叫汉军不敢攻城,还能破坏他们的投石车。”

古力拉特正心中苦闷烦躁,赶忙问道:“快说。”

卢忠一咬牙,阴声道:“汉军的巨箭和投石都没有准头,只是往城头攻击,大人可挑选出一千涿县百姓,将他们驱赶到城头之上,再派士兵守城,那刘封自诩爱民如子,欲收买人心,必不敢再用这大杀器了……”“哦?

哈哈……嘶——”古力拉特一怔,旋即仰天大笑,扯动伤口又捂着脸哀嚎起来,半晌之后才点头赞道:“你果然不愧是汉人出身,这么阴险的计策都想得出来,这一次我倒要看看他刘封怎么用投石车,要砸就连他的百姓一起砸死,嘿嘿!”

卢忠又道:“除此之外,我还有一计,今夜大汗兵马将到,这些百姓已经无用,可将那些老弱残兵及妇孺孩童集合起来,就在城上挂起旗号,说是城中百姓出降,刘封见到必会派兵接应,此时乘其不备,却将精兵藏在百姓之后,趁势冲击可一举破坏那些投石车。”

“妙,妙啊,”古力拉特拍着大腿站起来,眼中放光,大吼道:“来人,快来人!”

第1858章 百姓出头

鲜卑军被打得不敢出头,没想到如此不堪一击,刘封命士兵暂停攻击,将人马调来护城河边,准备借势攻城。

寇威和张弛各领本部兵马组成阵势,后方有人装填沙袋准备填平护城河,云梯、木盾等早已准备就绪,只等下一次投石车装填完毕压制一番之后,便挥兵上城。

程端玉带领山寨人马护住投石车,重新装备了汉军铠甲军器之后,再加上抢来的鲜卑战马,全副武装的骑兵看起来更加威猛。

但相比起寇威带领的大汉精兵还是差了一大截,甚至连张弛带领的中山军都不如,马上的士兵看上去个个桀骜不驯,正斜眼打量着城上的士兵,有的甚至指指点点,互相之间交头接耳。

“都给我老实点!”

程端玉回头扫了一眼嗡嗡声不断的士兵,脸色一沉,其他各营人马都静立候命,唯独自己身后像跟了一群蜜蜂,吵个不停。

邓慈斐被调去弓箭营,统率弓兵,童攸和颜值也都各分派了兵马,刘封虽然信任自己让自己还领本部人马,但两相比较,程端玉也觉得面上有光。

原本他和邓慈斐还觉得自己训练的士兵个个精锐,方法得当,真正到了军营之中才知道差距有多大,然两军对阵,他们还不知自敛,程端玉心中恼恨,此战结束之后,一定要按照汉军训练的方式,狠狠地练一下这帮家伙。

此时井阑和投石车已经再次装填完毕,井阑上的哨兵观察着城中情形,忽然举起了黄旗,程端玉看见不由一愣,赶忙向张弛大喝道:“张将军,军令有变。”

阵前指挥的张弛闻声回望,也看到井阑上的黄旗,那是紧急停止的号令,不由眉头一蹙:“发生何事?”

程端玉微微摇头,正要派人去问,便见城上人头攒动,鲜卑军的旗帜又打了出来,但与此同时,贼军中还夹杂着衣衫褴褛的许多百姓,个个蓬头垢面,战战兢兢站在城垛口,哭喊声顺风传来。

程端玉愣住了,难道鲜卑军要让涿县的百姓协助守城?

那边张弛喊道:“速去向大将军禀告。”

老百姓在城头,就不能用投石车攻击,刚才刘封下了井阑之后传令攻城,事关城中百姓的性命,程端玉不敢怠慢,赶忙到后营来找刘封。

刘封正在后营接待童咏派来的哨探,今早鲜卑军分一支人马进入大安山中,被藏在山中的暗哨发现,让刘封多加小心。

刘封让来人回报童咏,不必打草惊蛇,只管任他翻山来,出了大安山便是营寨西北方向,秃发寿阗大军今日未动,本以为是被周处骚扰拖延了时间,现在看来贼军是想两路夹击趁夜劫营,再让城中守军从背后冲杀。

如果鲜卑军从正面分数路来,骑兵速度极快,空阔之地确实不好布防,而且还有涿县的鲜卑军虎视眈眈,一旦防线出现破绽,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刘封今天才紧急攻城,就是想占住地理优势,没想到秃发寿阗竟自作聪明分兵去山里,这可正中下怀,鲜卑军从山中小路来偷袭,虽说让人防不胜防,但山路不利于骑兵行进,而且可以借助地势布兵伏击,这是他们自取其败。

正准备安排周处今夜去大安山埋伏,刘封将休息的周处叫来,却见程端玉先来报告,听说贼军将百姓驱赶上城,不由脸色一沉,一同来到阵前观看。

“卑鄙无耻,这帮狗贼不得好死!”

一眼看穿了贼军的诡计,刘封气得破口大骂。

涿县百姓本都是打算跟着卢忠留守抗贼的,不想被这小人算计,将他们的一腔热血辜负,如今倍受欺凌,不知心中有多绝望悲愤,就算此刻城上的百姓叫他继续投放巨石,刘封也不忍心伤及这些有血性的老百姓。

程端玉问道:“将军,贼局将百姓驱赶上城,投石车不敢发动,这该如何是好?”

刘封凝视着城头许久,不得不颓然放弃:“暂且罢兵,再思良策!”

还未传令,忽然贼军又从城头上挂出一条白布,上面写着“涿县百姓投降。”

张弛准备收兵,见状疑惑问道:“这算何意?”

刘封粗眉盯着城楼,不多时便见城门一阵晃动,鲜卑军竟然主动开城,吊桥也同时缓缓下放。

“哼,贼心不死!”

刘封忽然明白过来,马上将寇威和童攸叫过来吩咐道,“贼军已被我投石车打得胆破心惊,如今利用城中百姓来做遮掩,其心可诛,今其驱赶老弱百姓出城投降,其后必有伏兵杀出,你二人各引兵马在土山左右,待其出城杀之。”

寇威二人早就气得咬牙切齿,听说贼军还敢出城,欣然领命而去。

刘封又对张弛吩咐道:“稍后百姓过桥,你负责将其接应到后军去,放弃这些投石车,贼军旨在破坏此物,将百姓安置好之后从左翼杀来。”

“遵命!”

最后命程端玉领兵到土山之下防守,投石车已经无用,但井阑要监视城中情况,还不能让贼军破坏。

各将都去准备,刘封退到土山之上观战,此时城门已经大开,城中百姓扶老携幼,前方有十余人手持白旗,慌慌张张从护城河上过来,约莫有三百余人。

张弛赶忙招呼士兵接应百姓往左路撤退,看到汉军,百姓激动不已,哭嚎连天,护城河上一片混乱,最后几人还在桥上,城门口一队骑兵忽然冲杀出来。

张弛见贼军果然如此,赶忙招呼最后的百姓跑出吊桥,叫士兵连拖带架全都带向一旁,护送百姓去往后营。

贼军见投石车前的汉军果然被百姓吸引走,不禁大喜,催马冲过吊桥,马蹄踏在吊桥之上,其声如雷,各持兵器便冲向了冲车,根本不去追那些惊慌的百姓。

看贼军都去破坏投石车,刘封一声冷笑,命传令兵将红旗一招,霎时间鼓声大作,寇威、童攸两路兵从土山后一起杀出,想贼军包抄过去。

城上监视的鲜卑军看到,赶忙吹响了号角,投石车仅有十余架,出城的贼军有两千人,一拥而上瞬间便将其破坏成一堆废木,听到号令赶忙撤退。

第1859章 以民为先

寇威和童攸两路杀出,到桥头一阵乱杀,但鲜卑军都是骑兵,撤退极快,只杀了不到百人便过了吊桥。

城头上弓箭手早已准备多时,不等汉军上桥,箭矢便飞了过来,寇威上不得桥,也没有强攻的将令,便命士兵隔河释放连弩。

一瞬间弩箭如雨,射中后方还未走远的贼军,又有几十人落马,不等挣扎几下,就被乱箭射死,等贼军逃入城中之后才收军退到土山之下。

城上贼军还挟持着许多百姓一同守城,投石车也被破坏,暂时攻城无望,刘封命程端玉留守土山,井阑上的士兵继续监视贼军,其余人马暂退大营。

张弛还未来得及回头杀敌,贼军已经退回城中,便将那些逃出城的百姓带到营中安抚歇息,后营士兵为他们煮饭熬粥,挑了三名情绪稳定、对城中情形熟悉的人到中军帐中问话。

那三人死里逃生,正自高兴,又见到闻名天下的麒麟王,激动得无以复加,将城中情形争先说了一遍,其实也就是被卢忠骗了之后被鲜卑军所欺压。

数百青壮企图出逃或者刺杀鲜卑将领,都被贼军杀害,如今所剩的大多都是老弱妇孺,年轻力壮的都白日干活,晚上单独看押,备受摧残,也无力再反抗了。

这一切都在刘封的意料之中,原本打算今日半天时间破城救人,不想卢忠这个狗贼又出奸计,现在投石车被破坏,攻城有所顾忌,晚上鲜卑大军即将到来,必须要另谋他计。

想了一阵,刘封问道:“涿县四地开阔又有护城河守护,可有密道能通城中?”

听到刘封问话,三人低头不语,想了许久纷纷摇头,刘封正失望之时,一人言道:“大将军,这次逃出城的有几名老者,他们都是涿县的乡民,对城中布置最为熟悉,或许他们知道。”

刘封也不抱多大希望,让三人去找同伴问话歇息,将寇威几人叫来商议军情,言道:“贼军一心死守,又将百姓推到城上,若想破城,唯有偷袭,诸位可有良策?”

张弛言道:“将军,我虎噬军最善飞檐走壁,末将愿今夜去破城。”

刘封摇头道:“虎噬军前番破城已被贼军所知,这卢忠奸诈无比,他比鲜卑军更怕我们破城,必定会有防备,翻越城墙难以成功。”

寇威蹙眉道:“若是如此,想要破城便只有掘地道而入了,只是城下情形如何我们不知,挖得太浅越不过护城河,太深又怕地下出水,需找到土厚处方可挖掘。”

刘封点头道:“这还需熟悉涿县之人方可,子度,你再去后营问问情况,是否有人参与过涿县城墙修葺,或者熟悉城建之人。”

“遵命!”

张弛领命而去。

正商议之时,周处从外面走进来,问道:“将军,听说贼军出毒计让百姓当先,可有对策了?”

这家伙半天时间便已经精神抖擞,刘封笑道:“子隐快来,我正有军情要与你商议。”

周处抱拳道:“可是让末将和虎噬军今夜去破城?”

“破城无需用你!”

刘封言道,“方才斥候来报,贼军分一路人马从大安山自西渡河而来,欲从后袭我大营,吾命你天黑之后带一支人马前往大安山口埋伏,将这路贼军消灭,你可敢担任?”

“这有何难?”

周处闻言拍着胸膛大声道,“将军放心,只要贼军敢从大安山来,末将保证不会有一人能踏出山谷。”

“很好!”

刘封言道,“方才我已命童攸挑选十名熟悉大安山地形的兵卒,你稍后先带人到山中查探地形。

今夜戌时出营进山,击败贼军之后五更时分折返大营,吾自会命人在营外对方柴草,你将柴草点燃之后埋伏于西营,见贼军杀到,自后方杀出即可。”

“遵命!”

周处正往外走,忽然停住脚步,转身言道,“将军,既然伏击贼军之后还要在营外偷袭鲜卑本部,末将何不叫士兵穿戴贼军装束,叫他们晚上分不出敌我,再从后方杀出,岂不更好?”

“嗯,此计甚妙!”

刘封点头笑道,“贼军大多穿戴魏军铠甲,稍后你从营中将魏军铠甲收集起来备用,内罩软甲,外穿鲜卑袍服,将头面用头盔毡帽遮挡,左肩缠白布为记号,见机行事。”

周处大笑道:“将军思虑如此周到,今夜定叫贼有来无回。”

周处走后,寇威言道:“秃发寿阗既然决议今夜来袭营,城中守军必会出动响应,何不将计就计留下空营,于东门外埋伏一支人马,待其出城之后再趁虚而入,夺城轻而易举。”

刘封叹道:“如此虽能取城,怕只怕鲜卑军今日吃了败仗,恼羞成怒,见援军已到,那些百姓便再无作用,只恐会对其下毒手,能早些营救,他们的性命便多了几分保障。”

寇威没想到刘封如此煞费苦心是为了城中百姓,知道他向来都是以民为先,摇头苦笑道:“这涿县本是先帝出身之地,本以为我们能够衣锦还乡,荣耀故里,未料却是这一番光景,生灵涂炭,比之中原还要凄惨,莫非这也是司马懿故意报复不成?”

“这倒未必!”

刘封摇摇头,虽说人死已经无从询问,但司马懿就算再阴险,也不至于为了报复刘备去报复已经八竿子打不着的所谓“父老乡亲”,这是小人和无赖才玩的把戏。

“大将军,好消息,哈哈哈!”

正商议之时,张弛喜滋滋又跑回来,满面笑容,“方才有一位刘姓老者,乃是先帝同族,他说当年先帝所指宅后的那颗桑树下有暗道能通城东。”

“真乃天助我也!”

刘封大喜,站起身来也难掩激动,如此一来,城中百姓便能保住了。

张弛言道:“那老者还记得这条暗道,此乃刘姓一族的秘密,因荒废多年,年轻一辈无人知晓,今夜末将从密道中引兵杀入,必能破城。”

刘封看了一眼地图,找到刘备家中的位置,就在城内东北角的位置,吩咐道:“今夜由你带领虎噬军从暗道进入城中,于城内放火,趁乱开城,程端玉在东城外接应,将贼军惊走之后,尽快营救城中百姓。”

张弛抱拳道:“遵命!”

第1860章 遗臭万年

虽说折损了百余人,但将城外的投石车全部破坏,汉军退后之后没有再来攻城,古力拉特等人终于松了一口气,仿佛将头顶悬着的利剑去掉。

“哈哈哈,没想到这些百姓还有这么大的用处,只可惜用的太晚了,让我们白死了好多兄弟。”

涿县府衙之内,古力拉特和鲜卑将领得意大笑,再有两个时辰就要天黑,后半夜秃发寿阗领大军杀到,那时候里外夹攻,便可大破汉军,大家都有升赏。

几位大人和邑长都死在中山,大家都盯着这几个为之,古力拉特甚至对属下已经喊他为“大人”习以为常了,放眼整个秃发部,部落大人也有他的一席之地。

其中一人咬牙道:“我两个族中兄弟被乱石砸死,这个仇必须要报,大人,不如先把城中那些无用的百姓杀了吧,大汗今晚就到城中,那些汉人留着还要消耗我们的粮食。”

“不可!”

古力拉特正在犹豫,卢忠抬手劝阻道,“城中百姓还有数千人,他们都是极好的劳力,等寿阗大汗来了,当做奴隶献给他,还能帮忙干活,可比牛羊值钱多了。”

“咦?

这倒是个好主意!”

古力拉特眼睛一亮,点头笑道,“还是卢先生主意多,这次能够守住涿县,也有卢先生的功劳,到时候大汗面前,我一定会为你美言几句的。”

卢忠嘴里称谢,心中却暗骂古力拉特,这混蛋轻描淡写一句话就将他的功劳抹杀,见了秃发寿阗还得私下里和他再谈谈。

不过献奴隶这个功劳古力拉特怎么也抢不走,这城中的百姓和军士都是自己留下的人,借着这几千人头的功劳,在秃发寿阗身边有了一席之地,将来去得他信任,再来收拾古力拉特这个混蛋。

大敌当前,几位鲜卑将领竟又开始饮酒庆贺,他们居然以为这样汉军就不来攻城了,果真是其蠢如猪。

刘封诡计多端,没有了投石车,绝不会放弃攻城,攻城的方法有很多,汉军暂时退去,肯定在商量对策,绝不能掉以轻心。

想到此处,卢忠言道:“大人,汉军虽退,但恐怕还会来攻城,要让守军更加小心,千万不可大意。”

古力拉特一摆手,得意笑道:“没有了投石车,还有那些百姓在城上,汉军不敢来强冲,真当我的这些勇士不堪一击吗?”

卢忠苦劝道:“大人有所不知,攻城不止投石车和云梯这几样,刘封最善偷袭,若是半夜派人爬城偷袭,还需小心应对,大人难道忘了故安逃兵之言?”

鲜卑将领闻言都停了笑声,神色变得凝重起来,故安一战,被汉军从城墙上爬进来,路古斯被周处追杀,淹死于易水之中。

这件事故安败兵逃到涿县的时候早就说过,一想起路古斯死于水中,大家顿时觉得手中的马奶酒不香了,纷纷放下了酒碗。

古力拉特问道:“除此之外,汉人还有什么攻城的办法吗?”

“挖掘地道!”

卢忠言道,“寻常攻城,筑起土山监视城中情形,再有熟悉城中情形者可知何处薄弱土厚,挖地道越过城门而入,令人防不胜防。”

古力拉特眉头一皱:“这有四座城门,城中街道、房屋这么多,要是刘封派人挖地道,该怎么办才好?”

卢忠笑道:“敌军挖掘地道而入,其人数必无多少,旨在夺取城门,开城接进外面救应之军,若不能占住城门,也只是白白送死罢了!”

古力拉特点头道:“这么说来,我只要加强各个城门的防守就是了。”

“倒也不必全都布置!”

卢忠笑道,“只需加强南门处的守卫即可,其余各门叫守军小心戒备,只要过了半夜,城外援军杀到,便无需忧虑。”

“卢先生,为什么其他城门不用增加守军?”

一名鲜卑将领瓮声问道。

卢忠轻捻胡须,一副全局在握的神态,轻笑道:“汉军就在西门外,此处防备最强,自不必说,北面有大汗援军将到,必有斥候不断联络,汉军不敢轻易在北面行动,一面泄露行踪……”缓缓扫视众人,见大家都不觉点头,卢忠心中愈发得意,继续说道:“而东门外有护城河向东而流,难找到挖掘之地,若是不小心河床塌陷,岂非自寻死路?”

“先生果然聪明,倒让我省了许多兵马,”古力拉特闻言大笑,“到了后半夜,看到城外大营火起,我们就从北门和西门杀出,和大汗一起消灭汉军,捉拿刘封。”

一众鲜卑将领也跟着大笑起来,古力拉特马上分派人手,在南门外增加一队守军,又多派人晚上巡逻,其余将领到军营休息等候,全军不得卸甲,只看城外火起,便合力攻杀汉军。

诸事安排完毕已经到傍晚时分,卢忠从府衙出来,信步向东城而来,一路上看到那些做苦力的百姓投来愤恨的目光,冷笑不已。

这些人终将化为一坯黄土,连个名字都不曾留下,自己却注定要名载史册,哪怕是千古骂名,遗臭万年也在所不惜,他要的就是被后人所知。

恶名也是名,总比化作灰烟、碌碌一生要强得多!东门前有一棵高大的桑树,比周边的房屋高处许多,几乎要与城墙平齐,此时桑叶凋谢,在夜幕下看上去显得狰狞凄凉。

卢忠缓步来到桑树近前,这里的一片空地用栅栏隔开,沿着桑树一周绑着一圈木槽,十几匹战马正在这里吃草歇息。

一股浓浓的马尿骚味在夜风中刮过来,卢忠却微眯着双目深吸一口气,冷笑道:“嘿嘿,刘备啊刘备,你可曾想过,当年被你视作羽葆盖车的桑树,如今却成了别人的马圈?”

这正是当年刘备老宅的那棵桑树,当初刘备不得志时,与母亲以织席贩履为业,刘备小时候与同宗小孩在树下玩乐,指桑言道:“吾必当乘此羽葆盖车。”

如今刘备的老宅早被拆除,遗迹不存,唯有这可老桑树越长越高,卢忠初来涿县的时候还专门来此感慨一番,后来幽州失陷,魏国很快被灭,汉军随后便攻入幽州,秃发部上下震惊。

卢忠既然已经背叛,自知无路可退,为了讨好鲜卑军,干脆献计将此处改为马圈,以此来羞辱大汉皇室,古力拉特等人欣然接受,将他们的坐骑圈养此处。

第1861章 连夜破城

是夜三更刚过,繁星点点,夜风微寒,桑树上仅剩的几片落叶瑟瑟抖动。

马圈中的战马被鲜卑军牵出去整备马鞍,仿佛知道即将出征,战马兴奋得刨蹄嘶鸣,不等驱赶,便在前方士兵的带领下往北门快步而去。

随着杂乱的马蹄声消失,只剩下枯黄的叶子偶尔发出婆娑之声,附近的几个火把先后熄灭,马圈周围光影暗淡,马匹被牵走,巡逻的士兵也在远处看一眼便绕开。

未过多久,只听一阵悉悉率率的声音,掉落在木槽下的碎草屑一阵抖动,声音极其细微,若不到跟前根本难以发现。

一刻钟之后,一片碎草被扒开,小心翼翼地探出了一个脑袋,那人左右观望,用手掩住了鼻子,看清这里竟是个马圈,周围并无贼军,泥鳅一般从地底下钻出来。那人观察片刻,冲着刚才的洞口打个招呼,很快便有无数人影从里面爬出来,正好全都藏身在马槽之下,加上树底下光线暗淡,几十人地伏在槽下、乱草之中,竟无人发

觉。

其中一人压低声音说道:“头儿,这可是个好机会,这里都是草料,遇火即燃,反倒省心了。”一名黑衣人半蹲着身躯四下打量着,这里距离东门并不远,只隔着一条街道,许久也不见有巡逻的士兵过来,向左右的两个人打了个手势,那两人各带三名伙伴,在夜色

中借着屋檐消失在城中。

其余人静静等候着,半炷香的功夫,便听到远处有人呼喊,东面和北面隐约有火光出现,在漆黑的夜色中十分醒目。

“动手!”那人低喝一声,将背后的包裹解下来。

打开一看,却是浸了油的包裹,将其埋在乱草之中,取出火折子点火,此时与他同来的黑衣人也都纷纷行动,将火点起之后全都来到左边的小巷中隐藏。

初冬时期天干物燥,加上这里还剩许多草料,几处点火,瞬间便烧了起来,很快周围的干草、马粪和木槽全都起了火,围绕着桑树形成一片火海。

先是城头上的守军发现了这里的火光,大声呼唤同伴,但此时鲜卑军正准备出兵,巡逻的士兵都被南北两处的大火吸引过去,喊了半天不见有人出现。

火势越来越大,整个马圈中火势熊熊来,再被夜风一吹,便向周边的房屋蔓延过去,守军急忙从城上跑下来救火,城门道中的士兵也来帮忙。

混乱之中,这些黑衣人贴着城墙,猫腰潜行至城门之下,钻入了城门道内,另外两队人早从两旁的台阶上直奔城楼。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惊动了救火的贼军,混乱中回头一看,发现看守城门的两人被杀死,正有人将门闩抬下来,再也顾不上救火,叫喊着围攻过来。

嗖嗖嗖——

昏暗的通道内机簧飞舞,箭矢如雨,刚冲到城下的十几名鲜卑军应声而倒,顿时吓得后面的人躲避在两旁不敢进来。

这迟疑的功夫,他们已将城门的门闩全部取下,四五人合力将城门拉开来。

轰——噶嘎吱——

沉闷的开门声再次激发了鲜卑军的危机感,吼叫着不顾连弩的压制冲杀过来,十几人相继倒在门洞中,终于冲到了近前。但此时城门已经大开,黑衣人守住门口,与贼军厮杀起来,就在此时,只听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地面轻微颤抖,黑夜之中依然看得到尘土飞扬,原来是吊桥被城上的人

砍断绳索坠落下来。

咚咚咚——

烟尘还未散尽,便见一队骑兵踏上吊桥冲了进来,城门口的黑衣人赶忙跑出城外,此时门洞里的贼军再想关门已经来不及了,怪叫着撒腿就往城内逃走。

有几人被通道上的尸体绊倒,吓得尖声大叫,却被冲突而来的马蹄无情踩踏过去,很快便悄无声息。

门洞内发出阵阵回响,骑兵一拥而进,后面步兵紧随,冲到城上来,贼军一看大事不妙,纷纷逃窜,汉军已将东门控制住。直到此时鲜卑军还不知道东门失陷,还在城中忙着救火,程端玉纵马引兵从中央大街上直冲西门,迎面见到一队匆慌赶来救火的贼军,抡起大槊打退当先几人,贼军惊慌

四散而逃。

骑兵之后,张弛也将虎噬军全都集合起来,跟着骑兵向西门来接应大军,另有人马正从东门不断涌入,涿县城内杀声震天,鲜卑军不明所以,纷纷逃窜。

古力拉特因为中箭受伤,正分派部将在北门外集结等候城外火号杀敌,忽然士兵来报汉军杀入城中,大吃一惊,赶忙分兵来拦截。但见城中到处都是汉军,不知有多少人杀进城来,古力拉特大怒,亲自引骑兵到东门来死战,正迎上后来进城的颜值,二人在大街上厮杀起来,一时间竟奈何不得,气得

哇哇大叫。就在此时,忽然听到西门外也鼓声震天,古力拉特心中惊慌,如果被汉军主力从西门杀进来,只怕连逃命的机会都没有,斗志瞬间瓦解,怒吼一声逼退颜值,回马便往北

门而走。

恰逢经过府衙门口,正遇到从里面急匆匆跑出来的卢忠,看见古力拉特挥舞手臂大叫道:“大人救我,大人快救命!”

古力拉特想此人在城中帮他不少,为人又机警聪明,将来留在身边当个幕僚正好可以对付其他大人,一咬牙勒住战马,伸出手叫道:“先生快来,我保护你!”卢忠正撒腿狂奔,忽然看到古力拉特这个动作,见他张开手臂准备将自己拉上马背,一张脸缠着白布在火光下愈发狰狞猥琐,不禁想起白日在城头上的一幕,脚下一阵迟

疑,愣在了原地。

“狗贼休走!”

此时颜值带兵杀到,古力拉特见卢忠忽然停下,微哼一声打马便走,还是自保要紧,马上离开了府衙门口。

颜值认得他就是古力拉特,一心想捉拿贼将,经过府衙门口不看一眼便紧追上去,反而让卢忠逃过一劫。

卢忠看看军经过,急忙护住脸庞藏在门后,等士兵经过,赶忙将头发弄乱,扯烂衣衫从府衙跑出来,看到左边街上门房虚掩,赶忙钻进去躲避。府衙必定会被汉军搜查,唯有躲进民房中才能藏身,等汉军与鲜卑军交战,再逃出城去投靠秃发寿阗。

第1862章 回马枪

颜值一路追到北门,见此处贼军众多,只好守住街口,刘封吩咐过不必过分紧逼,便叫士兵在远处放箭。

黑夜之中鲜卑军蜂拥出城,惊慌逃窜,城中百姓在房中观察许久,发现汉军杀入城中,看守的贼军早已逃窜,惊喜欲狂,纷纷爬到屋顶上面观战。

此时还有许多城中零散的鲜卑军奔逃,城中人平日受尽贼军欺凌抢掠,一见鲜卑兵逃过,便拿了砖石瓦块往下打。

鲜卑军空被打得头破血流,抱头鼠窜,心中虽恨,此时却无计可施,不趁着混乱逃出去,稍后大军退走,他们连活命的机会都没有了。

程端玉见城中百姓登高助战,用砖石屋瓦乱打贼军,不由叹道:“寻常百姓尚且如此,可见鲜卑狗贼在城中罪孽深重,只恨那卢忠狗贼。”

一面指挥人马继续清剿贼军,同时派出一百精干属下到府衙去搜卢忠,绝不能让这混蛋趁乱走脱。

军民联手,无形中激发了汉军的士气,众兵将义愤填膺,此时西门也已经打开,童攸带兵杀进城,二人合兵一处,直往北门杀来。

“狗强盗,不得好死!”

“杀死鲜卑狗,一个都不要放走!”

百姓们在房上连哭带跳,打骂跌倒零零散散的鲜卑军,将两月来受尽的欺凌和苦楚全都发泄出来。此时汉军已经基本掌控了所有街道,贼军逃得七七八八,偶尔受伤倒地未死的鲜卑军,还在挣扎之中,就被百姓们冲出门来,拿着菜刀棍棒乱砍乱打,瞬间便化为一滩肉

泥。此时的涿县百姓也变得凶残起来,欺凌和压抑激发出他们的凶性,仗着人多势众,见了落单的鲜卑军咒骂喊杀,冲上去就是一阵棍棒,根本不必汉军出手,很快便将各处

的街道清除干净,鲜卑军的死尸到处都是。童攸、张弛、程端玉和颜值四员小将在北门会合的时候,鲜卑军已经全都逃出城去,黑夜之中不敢贸然追赶,分派士兵重新守住城门,程端玉负责守城,分兵到城中救火

及抚百姓。

后半夜一轮上弦月才从东山迟迟升起,昏暗的月光之下,垣水如同一条轻纱一般若隐若现。

鲜卑军正在连夜过河,还在岸边集结,忽然前方一阵大乱,逃回来许多人马,秃发寿阗见是古力拉特逃回,不由大吃一惊。

古力拉特至今也不知道汉军如何进城,仓皇逃命,见了大军才松了一口气,但秃发寿阗问起军情,却一无所知,被劈头盖脸一顿大骂,只能低着头默默承受。

涿县失守,让秃发寿阗的计划大受影响,他已经派胡掖哈尔带兵去大安山偷袭汉军大营,他本想三路出兵攻打汉军,击退刘封之后借住涿县地利与刘封对抗。只等入冬下雪,两军罢兵,拖延到来年开春之后再报仇,与汉军连番大战,人马损失惨重,大将先后战死,一半精锐被灭,连他引以为豪秃发树机能也死于前阵,如今军

中人心不稳,甚至有畏战之心,他急需时间来调整人马,鼓舞士气。

但没想到刘封屡战屡胜,如今涿县被攻破,人马进退不得,胡掖哈尔还不知情,箭在弦上,却发布出去,急得他寒夜之中浑身冒汗。

无奈之中,百珑口引上前言道:“大汗,汉军得了涿县,今夜来不及收兵,大营必定空虚,趁此机会再折返杀回,正好杀他个措手不及。”

秃发寿阗黄眉一皱,沉吟片刻咬牙道:“汉人有句话叫做置之死地而后生,如今我们被逼到悬崖边,已经无路可退,唯有拼死一战。”百珑口引也道:“正所谓哀兵必胜,汉军胜了一场,必定以为我们退兵了,却反杀回去,就算杀不了多少汉军,能烧了他的营寨也能鼓舞士气,毁坏汉军辎重粮草,他们正

缺粮,也算一场大胜。”

秃发寿阗别无选择,思虑再三,分出两万人马冲营,叫百珑口引领一万军守住河岸等候接应,以防汉军绕道后方截断归路。

“古力拉特,带领你的人马,和我重新杀回去。”秃发寿阗瞪着一旁垂头丧气的古力拉特,知道现在不是问责的时候,换了口气说道:“胡掖哈尔已经去了大安山,只要他在西营得手,我们两路出兵,也杀汉军一个回马枪

,为死去的兄弟们报仇!”

古力拉特正憋着一肚火,又担心秃发寿阗治罪,听到这句话终于放下心来,躬身道:“大汗放心,这一次回去,我一定要提一百个汉军脑袋回来。”

刚才出逃涿县的时候,他看到好几名汉军大将在城中,心想城外的大营中便没有什么厉害的大将,一会趁乱冲杀,一百人头对他来说不在话下。

“好,这一次我们要让刘封付出代价!”秃发寿阗阴沉着脸咬牙低吼。看看天色,时辰也差不多了,马上传令将兵马分作五部,古力拉特在前,自己在后,缓缓往汉军大营靠近,只要见到城外营中起火,便合力冲杀,虽然不能彻底击败汉军

,但他急需一场胜仗来稳定军心,如果连续再败,人心涣散,以后再无一战之力。

此时四更过半,涿县的厮杀早已结束,笼罩在暗淡的月色之下一片寂静,夜风呼啸而过,鲜卑军偃旗息鼓悄然行经在广阔的平原之上。远远便看到城上四周有火把不断游走,汉军已经开始巡逻,城西的大营也有火光亮起,但火光稀疏,昏暗的夜色之下,那些火把成了最明显的目标,指引着鲜卑军行进的

方向。

他们走走停停,前方斥候不断探路,到了三里之外停下来,未过多久,忽然营外亮起一道耀眼的火光,很快火势便蔓延开来,如同一道火墙,将整座大营照亮。

在后方观战的秃发寿阗一直死死盯着西面黑暗的夜空,看到这一道火光,仿佛被火烫了一下浑身一震,赶忙大叫道:“鸣号,鸣号,进攻!”

呜呜呜——绵长低沉的号角声在空旷的夜空响起,霎时间整片大地上马蹄声震,漫天的喊杀声如同浪潮一般传来,一队队骑兵直扑向汉军大营。

第1863章 一夜混战

火光和马蹄声打破了夜晚的平静,涿县城内厮杀方歇,城外又开始了一场大战。

大火连成一片,鲜卑骑兵已经杀到,一阵箭雨先撒向汉军大营,号角声和鼓声刺激着每一个士兵的热血,马蹄声震动,漫天的喊杀声如同浪潮之声。

黑夜之中不知有多少兵马袭营,听到西面也有喊杀声,秃发寿阗在后方露出了一抹冷笑,都说刘封用兵如神,看来也不过如此。

“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本汗这次就让你再涨些教训。”

秃发寿阗看着城头上正不断亮起的火把,指挥人马全军冲击,汉军匆忙架设鹿角和拒马桩,但此时才做准备,为时已晚。

早就准备多时的骑兵列队冲刺,马蹄奔腾,火光下看到飞溅起无数沙土,烟尘滚滚,正如他此刻澎湃的心情。

噗通——唏律律——

就在此时,忽然前军传来无数惨叫和战马嘶鸣,只见冲在最前面的三千骑兵突然跌倒在地,如同草原上被风吹得低伏的青草,一排人忽然伏地消失。

“不好!”

秃发寿阗眼角一阵狂跳,嘴角的笑容僵住了还未消失,在错愕的脸上看起来十分古怪。

汉军大营前面挖了数道陷马坑,冲刺在最前面的骑兵倒下,后面的一时无法停止,全部冲了上去,跌伤踩死者无数。

短暂的愣神之后,秃发寿阗一咬牙命人继续冲锋,此时有进无退,唯有冲过营外的防护,才能为死去的人报仇。

火光漫天,风势更紧,前方的士兵继续掩杀冲击,踩踏着同伴和马匹填起来的沟壑,终于冲进汉军大营,也点燃了北面的营帐。

“快杀,一刻钟之后撤退!”

秃发寿阗盯着涿县城头的动静,下达了最后的将令,同时带领一部人马向东来包抄,阻截城中汉军的支援。

兵马才动,突然听到从远处传来喊杀声,火把如同长龙一般从左右围拢而来,秃发寿阗往前杀来。

迎面见一员身形高大的持刀大将,此人气势磅礴,给人一种无坚不摧的感觉,秃发寿阗吃了一惊,勒马大喝道“你便是刘封?”

那人听到叫声,也远远停住,独自打马上前几步,火光下仔细看着秃发寿阗的模样,冷声道“黄毛狗,你是何人?”

“哇呀呀——你这狗贼欺人太甚,口出狂言,给我去死!”

秃发寿阗满脸褶皱,长着一对母狗眼,平日最恨听到有人说他像狗,甚至有人说起“狗”被他偶尔听到,也以为是在嘲笑他,为此杀了不少人,进入幽州之后特意下了一道命令,境内所有的狗都要除掉剥皮,就是为了遮掩自己的容貌,没想到对方一张口便如此称呼,气得三尸神暴跳。

“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本将寇威是也!”

来右路包抄的正是寇威,见来人相貌古怪,一言不合就来冲杀,不由冷笑,催马与之厮杀,却不料这句话更让来人面目狰狞,两只眼睛快要凸出来一般,露着赤红的凶光,状若疯狗。

秃发寿阗也是一代枭雄,带领秃发部从拓跋部分离出来,在大漠占有一席之地,甚至能和轲比能、拓跋力微分庭抗礼,本身实力也不俗,寇威两次无疑戳中他的禁忌,忍不住亲自上阵。

秃发寿阗使得一杆大槊,头部十分沉重,和狼牙棒有几分相似,没有狼牙,却做了一对弧形的月牙刃,能够劈、截、拦、带、挑,比狼牙棒更加灵活,这是他身经百战之后自己练成的武艺,在塞外罕逢敌手。

二马相交,寇威的刀法如今更见成熟,看起来招式圆融柔和,却势大力沉,每每与秃发寿阗兵器碰撞,发出阵阵巨响,柔中带刚,春秋刀法已经颇有心得。

秃发寿阗久在塞外,哪里见过如此精妙的招式,与之交手,竟有种有力无处使的错觉,越打越心惊,看到那人火光下眼角的刀疤,愈发心切。

转眼间十合已过,秃发寿阗一咬牙招式变动,十分凌厉,竟将寇威的招式强行破开,趁着这个机会,秃发寿阗打马便走。

寇威正要追赶,却见他从侧身的腰包里掏了一把,挥手向后洒来,竟是一团白色的粉末,虽然正好西北风将至吹向一旁,却也不敢再追。

“快撤,这里有埋伏!”

秃发寿阗依然发觉局势不妙,此时四处都有喊杀声,唯独营中一片寂静,显然汉军早有准备,而且他也不是这汉将的对手,涿县不保,强行厮杀也没有多大好处。

临走之时,正见一位红发大将也手持大槊,杀得古力拉特不住后退,周围掩护的士兵根本不能近身,无有一合之敌。

秃发寿阗大惊,知道偷袭不成,大势已去,奋起余力来助古力拉特,被秃发寿阗带领的骑兵强行冲过,将红发汉将和古力拉特分离,二人借势往后撤退,带领人马往东逃去。

古力拉特左腿受伤,鲜血渗出来,在火光之中鲜红刺目,秃发寿阗知道他已无再战之力,指挥亲兵来相救,至今还不见从大安山偷袭的胡掖哈尔前来会合,恐怕也是凶多吉少。

寇威和周处尾随追杀,只杀得鲜卑人马鬼哭狼嚎,狼狈逃窜,汉军一路追杀,到了垣水岸边,纷纷强渡过河,如同下饺子一般连人带马跳入水中,贼军互相践踏、河淹死的不计其数。

秃发寿阗带领人马逃至渡河之处,对岸的百珑口引早已得到斥候禀告,正引兵接应,准备绳索、固定浮桥让人马过河,弓箭手守住河岸以防汉军冲击。

过河之后,秃发寿阗看着河面上一片混乱,眼神复杂,这一次偷袭失败,后军也元气大伤,才知道树机能和务丸败得一点都不冤,刘封诡计多端,汉军兵强马壮,越杀越勇,比魏军强了数倍不止。

“骄兵必败啊!”

秃发寿阗一声轻叹,不禁悔恨当初不该听树机能之言,一时冲动分兵攻打冀州,如果全力占住幽州,守住险要,强如汉军也无法如此顺利便杀到幽州。

更何况冀州还未彻底平定,汉军不会全力来攻,等汉军平定冀州,清剿曹魏余孽,至少也要两三月时间,那时候已经入冬,趁着这半年的时间整备人马,未尝没有一战之力。

第1864章 悔不当初

秃发寿阗悔恨不该轻信年轻气盛的树机能之言,导致根基不稳一败再败,秃发部元气大伤,但一切为时已晚!

就在失神之际,岸边传来阵阵惨叫,回头看时,对岸汉军已经杀到,正弯弓搭箭不断射击,游骑远近骚扰,将留守岸边的士兵不断残杀。

“快,感慨上岸!”秃发寿阗一声怒吼,亲自到岸边催促着兵马过河。

鲜卑军在河中愈发惊慌,加上他们不熟悉水性,又杀死了十之七八,对岸留守的士兵顽抗抵挡,但被汉军两下夹攻,不多时便所剩无几,纷纷跳河逃生,南岸的鲜卑军几乎全部战死。

嗖——

秃发寿阗气得目眦尽裂,正在怒吼催促之时,一支箭破空而来,黑夜之中看不清楚,等到发现的时候为时已晚,秃发寿阗大惊,下意识低头躲避。

“呃——”肩头传来一阵剧痛,秃发寿阗一声闷哼,在亲兵的搀扶下赶忙退入后方。

此时汉军已经占住河岸,乱箭齐发,贼军跌跌撞撞上岸,谁也顾不上谁,在黑暗之中跟着前军狼狈逃跑,身后不时传来的惨叫声如同催命符一般,死命催赶着坐骑,甚至将前方的人挤落马下。

终于退到后营的安全之处,百珑口引分兵看守来路,命人搀扶秃发寿阗紧张,检查伤口,箭簇插入肩头足有两寸,进入了骨头之中,赶忙命人来医治。

一夜混杀,不觉已经东方发亮,百珑口引清点人马,一万精兵出击,逃回来的士兵只剩两千不到,战死的、被俘的、走散的无法统计,百珑口引一声轻叹,往大营而去。

秃发寿阗和古力拉特二人都在帐中脸色苍白,身上血迹未除,百珑口引将军情禀告,不禁脸色黯然,幸好昨夜作了部署守住垣水岸边,否则被汉军一路追杀,只怕要全军覆没了。

百珑口引面色凝重,言道:“昨夜偷营失败,恐怕胡掖哈尔这一路军也失败了。”

行走之间,忽听前面人声嘈杂,双方都看到了火把,黑暗中看不真切,不约而同的停住人马,秃发寿阗命人上前打探,却是留守大营的胡掖哈尔。

秃发寿阗早在昨夜久已想到这一点,闻言一声轻叹,正好商议退兵之事,却听帐外一阵嘈杂,随后一个人影进入账内,正是须发皆乱,一副狼狈神色的胡掖哈尔。

胡掖哈尔看秃发寿阗几人受伤,微微一阵错愕,跪倒在地哭道:“大汗,是属下辜负重托,在大安山被汉军伏兵所击,害得大汗吃了败仗。”

“起来吧,这不怪你!”秃发寿阗无力地摆摆手,言道,“是刘封计谋胜过我们,被他给算计了。”

“大汗——”胡掖哈尔涕泪纵横,趴在地上嚎啕大哭,浑身抽搐,“我们就要走出大安山的时候,汉军突然从山中杀出,放箭烧火,山谷中根本无处逃走,八千精兵可都是胡掖部落的精锐啊,就这么没了……”

“刘封——”

秃发寿阗咬牙看着外面的晨光,天地一片萧索,秋草秋虫仿佛昭示着秃发部的命运一般,不由怒吼道:“我好恨——”

数年基业毁于一旦,让刘封一人便几乎灭族,想到恼恨处,秃发寿阗再也无法压抑心中的愤懑,忽然心头一热,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扑倒在案几之上。

百珑口引等人大惊,赶忙上前搀扶救治,一阵手忙脚乱之后,秃发寿阗大汗淋漓,面色发白,喘着粗气醒转过来。

倒卧在坐席之上,秃发寿阗双目怔怔地盯着帐顶,喃喃道:“一步走错,满盘皆输,寿阗啊寿阗,你还是太贪心了……”

百珑口引小心问道:“大汗,你可好些了?”

秃发寿阗扫视众人,欠了欠身子问道:“还有多少兵马?”

百珑口引双目中尽是血丝,答道:“不到一万。”

秃发寿阗眼神一黯,虽然也有心理准备,但这个结果还是让他有些无法承受,当初进入幽州之时,他手中有雄兵六万,吞并了轲比能余部之后达到十万之众,麾下猛将如云,一时间意气风发,大有气吞山河之势,所以才敢分兵觊觎冀州,想和汉军瓜分河北。

如今才遇刘封,就屡战屡败,损兵折将,不到两月时间,变得兵微将寡,苟延残喘,胜败之势转变之快,恍如一梦,让他有些不敢置信。

“退回渔阳吧!”发了一会呆,秃发寿阗突然言道。

“什么?”百珑口引吃了一惊,看着秃发寿阗:“大汗,这……”

“现在兵力不足,蓟县还是无法攻破,半月前又杀进一股汉军,城中守军听到援军的消息,士气又增,如果等汉军大军到城外,里外夹攻,我们更无法抵挡。”

秃发寿阗缓缓说道:“早日撤回渔阳部署,或许还有机会,汉军不是那些被放弃的魏军,我们早就该收缩防线了。”

百珑口引心中升起一股无力之感,汉军的战力他也领教过了,而且刘封又是个狡猾的老狐狸,几次用计不成,反而中了他的圈套,退回去重新整顿兵力的确是最稳妥的办法。

想到此处对秃发寿阗言道:“只恨那刘封诡计多端,这次退守渔阳,我们借助地理优势重新部署,但要和汉军交手,只凭我们秃发部的实力已经不够,不如和乌桓结盟吧!”

秃发寿阗一皱眉:“乌桓?”

百珑口引点头道:“乌桓虽然被魏军杀得几乎灭族,蹋顿死后分崩离析,但这几年在白狼山又恢复生机,有一万可战之兵,要想为死去的兄弟们报仇,还需要借助他们的力量。”

秃发寿阗言道:“但我们与乌桓没有交往,恐怕他们不肯出兵。”

百珑口引笑道:“我们退守渔阳集结兵力对付汉军,右北平已经无力进攻,可以把右北平让给乌桓人,他们必定欣然接受。”

秃发寿阗思索片刻默然点头,吩咐百珑口引派人联络乌桓部,胡掖哈尔和古利特啦二人安排退兵之事,留下一部精兵收集逃散的士兵,传令围攻蓟县的士兵随时做好撤退准备。

第1865章 瓦解敌志

连夜一战,取了涿郡,又大破秃发寿阗人马,鲜卑军杀得狼狈逃窜,所得战马器械甚多,鲜卑大队连夜逃走。

朝阳升起,涿郡终于迎来了战乱后真正的黎明,看到城头上再次挂起大汉的旗帜,百姓无不欢欣雀跃,劫后余生的涿县百姓不顾劳累在街道上迎接大汉兵马。

看到麒麟王出现,无不热泪盈眶,大街上跪满了嚎啕哭喊的百姓,有激动也有骄傲,虽然不是刘备衣锦还乡,刘封也非其亲子,但这是大汉兵马,刘备三兄弟一手打下的基础,涿县百姓心中充满了自豪。

刘封进城之后传令安民,各将汇报军情,邓慈斐因为昨夜一箭未能射杀秃发寿阗而懊悔不已,虽说隔河一箭已经不易,但眼看要射中面门却让他躲过,实在可惜。

童攸禀道“守城的鲜卑军,由于民愤使然,大被军民杀死,只生擒了数十人,卢忠狗贼也下落不明,只恐随贼军一同逃走了。”

程端玉怒道“多杀些贼军倒也无碍,只恨不能活捉这狗汉奸,将其剥皮抽筋,为涿郡百姓报仇。”

颜值几人也跟着附和起来,他们就在幽州,深知贼军残暴,燕赵之地上下都在团结一心抗贼,谁知却出了个汉奸,不仅让人愤怒,更觉得此人丢尽了河北人的脸。

众将吵闹之际,刘封眉头微蹙,看向周处“子隐,昨夜追杀贼军,擒获多少人?”

周处答道“七八百人,都赶到军营去了。”

刘封微微点头,示意众人安静下来,言道“虽说胡人入侵,叫我百姓倍受欺凌,先前因兖州百姓受害,我从未阻止诸位追杀贼军,但长此以往,与我军作战却大为不利。”

周处闻言若有所思,程端玉等人却不服气“大将军,鲜卑军进入幽州以来同样烧杀抢掠,残害百姓,我们分离杀贼,为老乡们报仇,难道也不对吗?”

童攸也道“对啊,胡人生性残暴,顽固不化,若是将军宽恩不杀以表大汉仁义之师,只恐这虎狼之辈不会有所感化,若叫其逃去,还会来害我百姓。”

刘封当然理解众将的心意,而且他更比这些人知道胡人的危害,但以杀止杀绝不是上策,尤其是在冷兵器时代,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是常有的事,武力只是叫敌人屈服的第一步,要将其彻底征服,还是需要教化的洗礼。

“非也!”刘封摇摇头,叹了口气,对几人言道“两军对阵,降者免死,古已有之!此并非是爱惜敌人,以表仁义之师,旨在瓦解敌军死战之心,削弱其斗志,可免我军无谓的伤亡,看似赦敌,实则是保护我大汉军卒。”

周处恍然,抱拳道“多谢将军教诲,末将明白了!原来魏军为何一触即溃,未战先降,便是知我汉军不杀俘虏所致,如今胡人虽残暴不仁,但也有猝跋韩、胡掖禄屋之流愿意归顺,将其留在军中,也未尝不可教化。

即便不能教化,如轲比能所部、夷洲那些倭人一般将其收编,作为苦力修缮城池、驿路、民舍,耕种田地也好过将其杀了有用。”

听了周处一番言论,众将若有所思,汉军不仅不杀俘虏,还善待降服之人,甚至对不愿继续从军的人发放安置抚恤金,分与田地叫他们耕种,此事天下皆知,所以在对战、攻城之时,一旦陷入绝境,无论魏军还是先前的吴兵,都选择投降,与此军令确实有莫大的关系。

“不错,正所谓得民心者得天下!”刘封缓缓扫视众人,言道,“将来征战塞外,我大汉兵马不能久驻漠北之地,还是要这些胡人去治理,诸位且看先前收留的悲匈奴人,经过一番教化之后,已经诚心归顺,再叫他们去塞外,便不似原先那般残暴,他们也是我汉室的百姓!

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如此方为长久之计。”

众人终于明白刘封的心志,果然他的志向不止是在中原,还有那四海疆土,万族民众,如果都能教化归顺,又是何等的光景?

他们这一段时间得空都在学习《大汉盛世录》,已然隐约明白还有更广阔的世界,可不止眼前的九州山河,想到征服那些未知的疆域,不禁目露精光,同声应诺。

就在众人讨论此战得失的时候,忽然衙门外响起一阵鼓声,不多时便见两名士兵押着一个披头散发的人走进来,这人低垂脑袋,却穿着汉军铠甲,众人不禁满脸疑惑。

两名士兵其实并未看押他,那人背缚双手,进入大堂之后跪倒在地,大声道“罪臣张弛叩见麒麟王。”

刘封眉头一蹙“张弛,你这是何意?”

寇威几人也都面面相觑不明所以,昨夜能攻破涿县,保住城中百姓,张弛当属头功,是他率先领虎噬军潜入城中打开城门,论功劳也是他最大,这还没有来得及升赏,竟还犯了罪了。

张弛以头触地“罪臣罪该万死,请殿下惩罚,吾愿一人承担,与军中其他人无干。”

刘封面色不悦,摆摆手道“张弛,你有话直说,不必如此婆婆妈妈的,究竟发生何事?”

周处对张弛印象不错,还真担心这小子闯出什么祸来,赶忙说道“张将军,无论何事,你先说出来让我们知道,也好做个评判,大将军就在府衙,试问这涿县城中,谁还能先给你定罪?”

张弛这才抬起头来,茫然看向刘封“难道殿下不知?”

刘封失笑道“进城之后,吾等便在府衙议事,正要论功行赏,你倒先来请罪,何罪之有?”

张弛微微低头,颓然道“是末将鲁莽,犯了死罪!如今全城皆知,满城百姓都在谴责末将,说我罪不容诛,连同虎噬军都要夷灭三族……”

“混账,谁这么大的胆子?”周处闻言大怒,撸着袖子就往外走,“我倒要看看,哪个刁民如此大胆,若没有你张弛拼死入城,他们早就被鲜卑军杀了喂狗了,那容得此时反来叫嚣?”

“子隐,你先回来!”刘封脸色微寒,对周处吩咐道,“先给张将军松绑,问清情况再说。”

第1866章 人心愚昧

在众人疑惑的眼神之下,张弛言道“末将昨夜带兵自地道潜入城中,因见贼军马棚正好就在那棵桑树之下,便将马棚点火吸引贼军注意,未料竟将桑树烧死,如今只剩半截焦木……”

周处正为张弛解绑,听到这句话不由手下一顿,其他人也都面露吃惊之色,却是谁也不敢说话,都在等着刘封的答复。

只见刘封眉头紧蹙,却看不出他喜怒如何,刘备家屋舍东南角篱上有一桑树高有五丈余,往来之人都奇怪此树非凡,有人称当出贵人,后来刘备便指桑树说将来一定会坐这样的羽葆盖车。

羽葆盖车乃是皇帝御用马车,刘备此话有不轨之心,这与刘邦的“大丈夫生当如此”,和项羽的“彼可取而代之”有异曲同工之妙。

若是在盛世必定会被抓起来治罪,但乱世中却成了豪言壮语,当然结果是你要闯出一番名堂来才行,否则在别人看来就是一句屁话。

刘备叔父刘子敬闻言大惊,警告他不要乱说话,以免惹来灭门之罪,因担心刘备连累族人,暗中挖掘地道通到城外用来逃命,没想到最后却成了救他子孙的要道。

后来刘备三分天下,成为一代雄主,关于这棵桑树的传说便越来越多,甚至被涿郡人认为是汉室龙脉灵根所在,正是有这棵桑树的保佑,刘备才能得以在西川立足,保住汉室最有一点血脉。

还有一些野史记载,曹操统一北方之后听闻此事,还曾派人专门去砍伐这棵桑树,未料一刀下去,桑树冒血,砍伐之人当场癫狂吐血而死,曹操也因此得了头疼的怪病,自此再也不敢动这棵桑树的心思。

在涿郡人眼中,这棵桑树显然已经成了神树,即便三足鼎立,幽州属于魏国管辖,但他们还是因为出了刘备这样一位人主而骄傲,城内百姓无不小心呵护这棵桑树,甚至期待着刘备能够衣锦还乡。

如今没有等到刘备,但终于盼来了汉军,结果却没想到当日视为汉室“灵根”的桑树便被一把大火烧成枯木桩,劫后余生的涿县百姓认为这是不祥之兆,有人打听到放火的就是张弛,不顾他正领兵巡逻,将其围住就是一顿大骂。

张弛事先并未想到这一层,等他明白百姓愤怒原因之后大吃一惊,才意识到自己闯了大祸,为了不给虎噬军和家族之人惹来麻烦,他自缚到府衙请罪。

“人心愚昧!”良久之后,坐在大堂上的刘封缓缓吐出一口气,目视大堂之外。

外面阳光明媚,但他的心情却有些沉重,似乎在任何一个时代都会有这样恩将仇报的事情发生,即便是文明高度发达的后世,也同样如此,人心复杂简直令人发指。

明明是张弛等人不顾生死救了满城百姓,结果却因为毁了一棵树而成为了千夫所指的罪人,如此对待英雄的方式,未免叫人心寒!

他们从不去想如果张弛保住这棵树,他们的性命就要保不住,被鲜卑军蹂躏践踏,任意欺凌,哪里还有机会在这里指手画脚,恶语相加?

对英雄这样恩将仇报的事情屡见不鲜,并不是因为某个人心中险恶,而是大众愚昧,在脱离险境之后迫切地想要寻找心灵安慰,历经折磨之后,人性的自私和狭隘愈发凸显出来。

“将军,此事……该如何处置?”

沉默之中,寇威也觉得事态有点严重,这件事传出去到了朝中被人议论起来,如果将来发生什么不祥之事,不但张弛难逃其咎,恐怕刘封都要因此受牵连。

“哼,一群蠢货!”

刘封拍着桌案一声冷哼,虽然心中也有不平,却不得不重视坊间流言,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堵不如疏,疏不如引,尤其是君权神授的封建时代,更不能草率处理。

深吸一口气看到外面墙头上的枯草,忽然心中一动,大笑道“此乃是吉兆也!”

“啊?”童攸咋舌,吃吃问道,“将军,吉从何来?”

刘封扫视众人,缓缓道,“此树兆在先帝登基,如今乱世即将结束,老树被焚,但其根尚存,来年开春必将生出新芽,昭示新朝生机勃发,欣欣向荣之意也!”

周处闻言一拍大腿,笑道“嘿,妙,果然妙。”

“吉兆,当真是吉兆!”

寇威等人也都抚掌大笑起来,一场无形的威胁被刘封几句话便化解了,都长出一口气。

刘封对周处言道,“子隐,你带人立刻出榜安民,将此兆头说于城中百姓,叫他们先安置家当,收拾残局为重,已经入冬,如果不想挨饿受冻,就早些行动。”

“遵命!”周处欣然领命。

“慢!”刘封忽然叫住了周处,沉声吩咐道,“如果出榜之后还有人故意出头挑衅闹事,便将其赶出城外,让他们去找鲜卑军评理去吧,毕竟贼军在树下养马在先,是对先帝的大不敬,他若能叫鲜卑人来涿县认罪,本王给他重赏封侯。”

周处闻令不禁大笑“哈哈哈,大将军此言正合我心意,我倒要看看哪个刺儿头能比属下还会挑事。”

周处走后,童攸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叹道“大将军所言极是,这些愚昧之人,差点将我等一场功劳抹杀不说,还种下杀身之祸的大患,真是岂有此理。”

程端玉冷哼道“这些混蛋恩将仇报,先前贼军在树下养马,就是想借此羞辱我大汉臣民,怎么不见他们出头讨个公道?才捡回一条狗命,就嘤嘤狂吠,气煞人也!”

“一刀一个嘤嘤怪!”连一向沉默寡言的颜值也气得忍不住握拳低吼。

童攸几人毕竟还年轻气盛,加之又是绿林出身,最见不惯这等事,好在刘封已经受过诸多熏陶,几千年的阅历让他见多识广,还能勉强稳住心神,否则刚才一个冲动出兵去打嘤嘤怪,将来被有心人利用,可就埋下了一个大大的祸根。

为了稳妥起见,防患于未然,刘封对童攸几人吩咐道“童将军,你们在幽州人脉广泛,必定认识一些奇人异士,立刻派人请他们将此吉兆宣扬出去,万不可被有心人利用。”

“遵命!”童攸也知道此事干系重大,马上带着程端玉去找人安排。

第1867章 过街老鼠

周处将两名平日里为非作歹的地头蛇收拾一顿,驱逐出涿县之后,桑树被焚烧的事情很快便平息下来,再也无人敢吵嚷,纷纷认定官文说得有理。

天气寒冷,百姓们也各归家中收拾,将那些无主之地主动申报官府,由官兵统一管辖分配,直到中午时分,才统计出来涿县百姓仅存两千五百人,这其中还有许多从其他各地流亡至此的人。

刘封命众将休整兵马,营田屯粮、房屋土地的分配都需要人手,只能先从城中选出原本的官吏和威望较高的乡约里正等共同安置百姓,派人将张华、张权等人从中山调来,按照时间来算,邺城分派的各地官员也该陆续上任了。

刘封虽不知秃发寿阗已然放弃攻打蓟县,但文鸯自去蓟县之后再无回音,便知道他已经成功进入城中,有了援军稳定民心,鲜卑军如今士气低落,相信他们能够再坚守一段时间。

傍晚时分,刚刚安静下来的涿县街道上忽然又吵嚷起来,片刻之间百姓越聚越多,喊叫打骂之声不绝,有些甚至抄起地上的石块、木棍向人群中砸去。

此时巡城的正是郑浩,闻讯赶忙带兵来看,只见街道上人满为患,人群拥挤,中间也不知围住何人,闹闹穰穰也听不清这些人在说些什么。

担心百姓又聚众闹事,郑浩命人强行将人群分开,却见当街躺着一位身穿灰色长衫的中年人,此时衣服被撕扯成片缕,须发凌乱,浑身血迹,抱着脑袋蜷曲在地上瑟瑟发抖。

郑浩脸色阴沉,怒声道:“尔等何故打闹?”

“将军有所不知,此人就是投敌的大汉奸卢忠。”

“狗贼串通鲜卑军害人,杀死他!”

“杀了他,杀了他……”郑浩吃了一惊,再看地上的那人,没想到这家伙竟然就是卢忠,没有趁乱逃走,而是藏在城中。

“将军,我要见麒麟王,我要见麒麟王……”吃惊之时,却见那人忽然翻身爬起来,抱住郑浩的一条腿连声大喊。

“滚!”

郑浩厌恶地一脚将他踢开,指着他问道,“你真是卢忠?”

卢忠在地上滚了两圈,被旁边的百姓有一阵踢打,赶忙爬过来抓住郑浩的衣襟,连连点头:“是我,我是卢忠,我有机密要事禀告麒麟王,我要见麒麟王……”一名百姓出面言道:“将军,这狗贼躲在我家后院的柴房中,因为禁不住饥渴出来偷吃被小民发现,喊了左邻右舍将他捉拿,此等狗贼,就算将他千刀万剐,都不能解我们心头只恨。”

“李掌柜,你这忘恩负义的混蛋,”卢忠指着那人大骂起来,“若不是我保住你家的店铺,早就被鲜卑军打杂抢劫了,你不知感恩,竟还出卖我……”那人怒道:“哼,卢忠狗贼,若不是你主动献城,我们又怎会遭到如此欺凌?

我这店铺虽然保住,但多少乡亲好友都被贼军折磨致死,这都是拜你所赐,涿县……不,整个涿郡人都不会放过你的。”

百姓们闻声又高声叫喊起来:“对,杀了他,杀了他……”原来昨夜卢忠看形势不妙,从府衙后院逃走,本打算趁乱出城,但只有北门开着,等他到的时候鲜卑军已经逃走,汉军正在追杀,无奈只好躲进城中幸存的一间客栈。

他与掌柜相识,之前到贼兵骚扰,他也曾经出头阻止,以为对那家有过好处,便藏在柴房之中,打算对主人许以重利,隐藏些时日,再偷空出城逃走。

哪知道这人根本不领他的情,还因为亲族受害太深,照样对他恨之入骨,才见人还未说几句话,便被全家人给推出门外,在大街上叫喊起来,周围百姓一听卢忠之名,纷纷围拢打骂,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

卢忠此时真如同过街老鼠,担心性命难保,死死抓住郑浩急喊道:“鲜卑军虚实我我全知道,我要见麒麟王当面禀告,你们不能杀我,我还不能死……”郑浩见他如此说,略作犹豫,抱拳对众人大喊道:“诸位相亲,此人如何处置,还是要禀告麒麟王,不如我们同到府衙去吧!”

“好,我们听麒麟王的!”

众人一口答应,主动让开一条路。

郑浩命人将卢忠架起来押送往府衙,百姓们闹哄哄跟在官兵身后,吸引的人越来越多,不多时街道上排起了一条长龙,沿路打听情况,听说是卢忠被抓住,全都往县衙赶来。

还未到县衙门口,就有人主动上前敲鼓,顿时咚咚咚的鼓声响彻全城,一队士兵从衙内匆匆赶出来。

郑浩哭笑不得,带着卢忠进了大堂,派人守住门口之后才亲自到后院去禀告刘封。

刘封睡了半天,刚刚起床正喝着稀粥,猛听到外面鼓声大作,人声喧哗,正要去问,便见郑浩走了进来,皱眉问道:“外面百姓又在闹事?”

郑浩抱拳道:“将军,涿县县令卢忠找到了,他藏身民舍被百姓给揪出来了。”

“这狗贼,真是报应!”

刘封放下碗,淡淡说道,“既然人已经抓了,交给涿县百姓处置即可,为何擂鼓升堂?”

郑浩言道:“此人口称知道鲜卑军机密要事,要见将军。”

“嘿嘿,求生欲够强啊!”

刘封神色不动,摆手道,“不必见了,将他交给涿县百姓吧!”

郑浩一怔:“此人既知贼军虚实,将军为何不问过再处置?”

刘封冷笑道:“你以为卢忠见了我就会直言相告么?

必定要先许其不死才肯相告,若问了再杀,便会失信于人,若不杀,却又不能平民愤,得不偿失啊!”

见郑浩还在犹豫,刘封解释道:“卢忠只是留守涿县,并未见过秃发寿阗,哪里知道什么贼军机密,他要见我,只是为了保命罢了,所说未必可信。

再说了,要知贼军虚实,城中还有许多俘虏,又有猝跋韩等人诚心投顺,更何况我军中还有精明探报,一切尽在掌握,吾讨贼靠的是民心和大汉将士,岂能靠此乱臣贼子?”

郑浩被刘封最后这两句话所震动,凛然答道:“末将明白了!”

正要转身去传令,却见一人走进来大声道:“将军,这样处置卢忠狗贼,未免太便宜他了。”

第1868章 形神俱灭

走进来的正是周处,刚才从军营出来,听到城中闹事,他赶来处理,未料却是抓住了卢忠,便来后衙看看如何处置此人,正好听到了后面一句话。

周处进来抱拳道:“将军,以末将之见,不如先给这狗贼活命的机会,再将他折磨致死,如此方能解恨。”

“哦?”

刘封眉毛一挑,知道周处在这方面可是能手,笑问道,“子隐有何妙计?”

周处言道:“卢忠此贼投敌叛国,坑害百姓,若将其交由涿县百姓处置,众人深恨之,不出半刻钟必被杀死,此人必定心中不忿,如此未免太让他死得轻松了。”

刘封失笑道:“被成百上千人打骂而死,还算轻松?”

周处摆摆手:“这只是皮肉之伤罢了,人死如灯灭,他也不过片刻之痛,怎能抵得了那些被贼人折磨而死的涿县百姓?”

郑浩忍不住好奇问道:“看周将军之意,还要将其心智摧毁,受尽折磨而死,但此人既已叛敌,毫无羞耻之心,只怕难伤其神。”

周处笑道:“此人卑鄙无耻,刑律道义自然无法叫他心智崩坏,但有一人却能做到。”

“谁?”

刘封和郑浩几乎同声问道。

“秃发寿阗。”

刘封闻言微微蹙眉,若有所思,沉吟道:“你的意思是,将此贼放走,借秃发寿阗之手除掉他?”

“不错!”

周处挠了挠红色的胡须,嘿嘿一笑,“此人一心投敌求荣,自认为能被鲜卑军重用,若是见了秃发寿阗,却被其亲手除掉,如此为大汉所弃,却又不被鲜卑所容,岂非叫他绝望无助,如坠深渊?”

刘封淡然一笑,对这种小人他现在根本懒得费心思去对付,但既然周处有更好的计划,自然也乐得实施,点头道:“嗯,这倒不错,说说你的计划。”

周处言道:“将军可先许其不死,但告诉此贼,为平民愤,却要将他押至囚车巡街一圈,任由百姓打骂,一如在陈留对轲比能那般,只要他能活下来,便驱逐出城任他离去。”

郑浩似乎也明白了一些,皱眉道::“卢忠为幽州百姓所恨,中原已无容身之地,必定会去投靠鲜卑军,但怎么能保证此贼为秃发寿阗所杀?

万一将其留在军中,岂非适得其反?”

周处笑道:“卢忠并非大才名士,对秃发寿阗也无大用,其两个侄子兵败中山,皆因秃发部有人背叛所致,此人必深恨叛敌之人,卢忠此去勾起秃发寿阗心中之痛,岂能容他?

此乃是自寻死路。”

郑浩恍然,赞道:“周将军此计甚妙,我看那卢忠贪生怕死,求生欲极强,只要许其不死,就算受尽折磨,若非伤及要害,绝对能保住一口气。”

刘封思索片刻,言道:“折磨一个人的最好方法,莫过于让他看到希望,再亲手毁之,如此形神俱灭,确实更为解恨。”

周处得意笑道:“这就是做走狗的下场,我倒想看看他极尽谄媚讨好鲜卑人,自以为会被其善待敬重,结果却换来秃发寿阗的一道斩杀领,那表情该有多精彩,哈哈哈——”刘封也忍不住笑道:“舔狗终将一无所有。”

周处又道:“为保此贼必死,可先放出消息说卢忠以鲜卑军情机密换取活命,今夜故意放走一些鲜卑俘虏,秃发寿阗岂能饶他?”

刘封看着周处阴损的表情,笑骂道:“我叫你平日里多读兵书研习谋略战法,你却用来做这小人算计的阴谋诡计,是不是走上歪道了?”

“不不不,将军误会,误会了!”

周处连连摆手,叫屈道,“阴谋诡计用得好,不也叫做神机妙算么?

末将这是为民除害呐!”

“好好好,好一个为民除害!”

刘封挥挥手,“此事就交给你二人去处理吧,记住一定要做得稳妥。”

周处一怔:“将军不见见卢忠,亲自审问么?”

刘封冷哼道:“一个卑鄙小人,他不配见本王,你们打发了便是。”

周处和郑浩想想也是,这等万民唾骂的过街老鼠,若是麒麟王亲自审问,未免太抬举他了,越是不重视此人,便越叫他心中失望。

二人来到府衙之中,周处审问卢忠,依然许他不死,这家伙还叫嚣着要见麒麟王,被周处当众几个耳光打得口吐鲜血才消停下来,但他交代的军情果然都是俘虏交代过的,并无多大价值。

周处大怒,命人将他推出斩首,卢忠这才求饶,说出了他伙同原先涿郡守将路古斯一同私藏的钱财宝物,路古斯死后无人再知道此事,卢忠本打算私吞,但他哪里是周处这种老江湖的对手,三言两语便被逼得吐了出来。

周处派人去搜查,果然找出无数珠宝玉器,钱财布帛,大多都是从县衙府库中搬走的,?还有一部分是城中各处劫掠来的财物,看来这混蛋平日里也没少趁火打劫。

审问过后,周处命人将榜文贴出,只说卢忠叛国投敌,当众游街之后要押送到邺城由刑部亲自审理查处,百姓只可打怕,不可伤其性命。

涿县百姓刚才打骂发泄一通,情绪暂时有所缓解,听说还要游街御审,便再无异议,各自跑回家中寻找烂菜叶、臭鸡蛋等等,在大街上站好位置等着报复卢忠。

卢忠本来想好了在公堂上打骂刘封一番,故作慷慨之态,想了无说辞,却没想到刘封并未出现,心中十分失望,但总算捡回一条性命,心中窃喜。

至于对街上那些百姓扔过来的烂菜叶等等,对他来说已经算不得什么,甚至有人将看痰盂便溺劈头盖脸泼来,卢忠都屏住呼吸默默忍受,只要能活命,这些屈辱又算得了什么。

自己必将名留青史,这些报复他的百姓却会化作烟尘,等将来东山再起,再来狠狠地报复这些黔首蠢驴不迟。

黄昏中囚车经过大街,一路上杂物铺满街道,都是百姓的咒骂之声,卢忠闭着眼睛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充耳不闻。

“啊——”忽然间卢忠睁开眼睛,已经分不出五官的脸上张开一个黑洞,厉声大叫道,“哪个混蛋泼的开水!”

押送的士兵吃了一惊,赶忙遮拦着那些提着水桶的百姓喊道:“过分了过分了……不许泼开水,不许伤及囚犯性命!”

第1869章 安民固本

卢忠被押送出城之后,涿县终于恢复平静,天气转冷,百姓们忙着安家屯粮,自己的生存最要紧,卢忠的死活根本无人再提起。

刘封传令将获贼军的粮草一半分与城中百姓,又把缴获来的战马挑选良驹留下,其余全部留给城中百姓,连同卢忠搜刮的钱财也都分发出去,让涿县百姓能够度过这个荒年,为来年耕田准备。

第二日张华等人赶至涿县,胡掖禄屋也运送兵粮到范阳,刘封命张华全面主持安置涿郡百姓之事,将运来的粮草又拨出去一半之多。

周处等闻讯前来相劝“大将军,我军苦战经年,在和河内之时已然粮饷不能接济,如今兵少,好不容易能够满足军中之用,却又分发出去,虽然幽州百姓遭逢贼患需要理应安抚,但眼下正当用兵之际,万一粮草不继,如何是好”x

刘封问道“诸位岂不闻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无论为政行军,都要以民为先,先前军中为何粮草不继”

周处言道“自然是因烽火连年,百姓流徙各处,田地荒芜所致。”

“这便是了,”刘封点头道,“军粮终究要取之于民间,今幽州正直秋收之际却被鲜卑军破坏,无粮过冬,更遑论明年耕种收粮”

周处明白过来“原来将军是助百姓先渡过难关,待来年开春广种粮食,到秋来丰收之后,才有余粮缴纳朝廷,如此方为长久之计也!”

刘封笑道“是这个道理,不过幽州被贼军蹂躏,只恐一年难以恢复元气,还需遵循先前三年免赋税之法,先养民,才能用民。”

张华笑道“河北之地数十年经营,早已为丰腴之地,百姓只需一年丰收所得便可自足,只需两年时间便能纳粮,大将军继续免除三年赋税,自然人心安定。”

刘封叹道“自来攘外比先安内,足食方可用兵。

如今兵气连年,就算军中多蓄军粮,但民间土地荒废,百姓饥寒交迫,必然又盗贼四起,流寇不断,外贼为除,内乱纷起,岂非内忧外患,得不偿失”

张权等人纷纷点头,言道“若地方不靖,田地为墟,荒草成窼,百姓作乱,又需发兵征剿,非但贼患难平,反而徒增民怨。

盗寇多为无衣无食的穷苦百姓,杀之不忍,纵之必将又为祸患,散而为乞,聚而为盗,长此以往,必然十室九空,国力衰损,定为外寇趁虚而入,还是大将军有远见,吾等不如也!”

刘封闻言无声一叹,张权等人能明白这个道理还算不晚,他这一套道理虽然不可能再印证了,但历史上的五胡乱华就是因为这个恶性循环而起,所以刘封才不惜精简兵力、缩减军饷也要先安民休养生息,就是保证国力的强盛。

张华言道“一兵之费,常耗农夫终岁勤劳所积,不先使民安居乐业,民且饥寒,又如何能够养兵

大将军向来爱民如子,屡次改革政令,都是移民为先,此乃千秋万代之功业。”

对此童攸几人更是深有感触,言道“每逢战乱,便寇盗纵横,就是吾等所招那些流民,起初也有落草之意,若非吾等训练教导及时,必定干起了打家劫舍的勾当,困饿山中,只恐连朝廷的粮饷都敢打劫。”

刘封言道“朝廷粮饷皆取自民间,若百姓无田可种,无家可归,岂非竭泽而渔,杀鸡取卵x

民心离叛,任你多大本领,拥有广大土地,也非败亡不可,纵有霸王之勇,如之奈何”

这一番讨论,让众将心悦诚服,结合眼下幽州的境况,再想起刘封常说的那句得民心者得天下,才深有感触。

得了牛马田地,分了粮食布帛,涿县、范阳等地百姓无不欢欣鼓舞,奔走相告,躲在深山中的流民闻讯纷纷都来城中登记,虽说他们大多还不能返乡,但能留在涿郡也已深感知足。

转眼两日过去,人马休整一番,军卒养好锐气,刘封正准备次日发兵去救蓟县,忽然探马飞报,蓟县鲜卑军业已全数退走,蓟县百姓终于得救。

刘封闻报冷笑道“秃发寿阗总算做对了一次决策,此番退守渔阳,还有一战之力,若是还敢在蓟县周旋,定叫他难归老巢。”

张华叹道“想鲜卑军初入幽州,何等意气奋发,秃发寿阗借轲比能南下之际,大肆吞并其部下,收集各路鲜卑军,已有十万之众。

若是其一心全取幽州,此时入冬不宜进兵,冀州未平,只恐将军也未必会与之开战,只因冀州告急才不得不发兵,真是咎由自取。”

刘封点头道“的确如此,但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也!秃发部自取灭亡,先前连败数阵,早就该退守代郡,全军集在一处,养足士气以逸待劳,如此方有一战之力。

奈何寿阗老贼痛失子孙,报仇心切,竟敢分兵来击,胜固可喜,败则容易军心溃散,如今贼军锐气不存,其势已孤。”

张华言道“这几日属下在中山安民置地,细想这两月之战颇有所悟,贼军进入幽州之后势如破竹,将军数千兵马驰援常山,看似势单力薄,实则敌散我聚,敌虚我实,将军详审敌情,机谋运用得当,三军将士上下一心,加之民心可用,各路豪杰相助,才叫贼军大败,此乃军心、民心可用也,将军以为如何”

刘封闻言欣慰笑道“茂先果然不愧为留侯之后,才入军中便有如此见识,假以时日,当直追乃祖。”

张华却叹道“先祖有经天纬地之才,旷世难出,吾辈不敢自闭,但愿能为将军分忧便足矣!”

说起行军部署,自从诸葛亮死后,刘封还真的很少与人再讨论过,此时张华说起,不禁来了兴致,问道“如今贼军退守渔阳,又将天寒地冻,该如何是好”

张华朗声道“如今雨雪天寒,军民亟待休养,但贼军连战皆败,军心动荡,更加疲惫数倍!秃发寿阗退守渔阳,其报仇之心不死,还待卷土重来!今全军讨贼士气正高,幽州百姓无不引颈企盼官兵来救,军心民心可用,自当乘胜追敌,不予贼喘息之机,一鼓作气收复幽州。”div

第1870章 功勋老将

鲜卑军退往渔阳,刘封挂念蓟县百姓和田豫这位老将,第二日以鲜于滑为向导,带领三千精兵先北上,寇威领大军随后再来。

被迫离乡半年,如今再次折返,看到满目疮痍,鲜于滑心中感慨无限,沿路向刘封介绍着广阳郡的地势,远山起伏,房间尽是平缓之地,基本无险可守。

田豫深知蓟县不可对敌,而渔阳周围群山绵延,又有长城阻隔,唯有借住这些地利才能阻挡贼军,他本想去渔阳抗贼,未料才到蓟县,鲜卑军骑兵已经到了渔阳,之后一路畅行无阻,转眼便兵临城下,只能严防死守。

刘封也是第一次进入幽州,看着四周地形,远远已经隐约看到蓟县城池,眼前一条大河流经平原之上,蜿蜒向东,鲜于滑说此水名叫水,刘封猜测这应该就是后来的永定河。

河水到了蓟县境内被改造成护城河,北面河道变窄水流湍急,向下数十里穿越平原,不仅保护城池,还为各处良田灌溉所用,算是一举两得。x

卢沟桥是宋代所建,此时只有几座光滑的青石板桥,还有几座毁坏的木桥,河岸边的渡船半沉在水中,百姓因贼患逃离,一眼望去,河面上尽是凄迷之色。

此时已是寒冬,河面上已经结了一层薄冰,大军到了河畔,刘封先派人去联络文鸯和田豫,人马随后过河,看这蓟县城池的位置,应该还不是北京城,大概在丰台区一带。

上岸后刘封并不急于进城,他先骑马绕城一圈,见这城池依水而建,当路而立,城上遍设檑木、弓弩和投石车,城墙上虽然满目疮痍,但大青石和黄土砌城的城墙依然稳固如山岳。

城下到处可见还未清理的残尸死马,血水汇流成河,结了一层薄薄的冰,远远看去像是血豆腐一般,北面开阔处是鲜卑军大营,营寨也未完全搬离,还有一些零零散散的毡帐孤零零矗立着,满地的残破铠甲和废弃的兵刃无不昭示着这场攻守战的惨烈。

刘封游走一圈,在马上不禁感慨,当年朱棣的胆魄和雄心有多大,天子戍边的气势受到后人一致赞扬。

这里位于华北平原的北端,三面环山,可俯瞰中原,但在城池还没有修建起来的时候,却是个四面平坦的平原,面对胡人的骑兵,根本无险可守。

明朝迁都北平,有利于控制全国政局,也有利于抗击北方胡人的南侵,距离长城很近,可以有效地管理和调动军队抵御侵略。

而皇宫和先帝陵寝俱在前线,也使朝廷上下在面对危机时更有抵抗的决心,土木之变明军覆灭、皇帝被俘,全军还是坚决组织了北京保卫战,而不是像西晋、北宋一样放弃北方渡河南下。

定都北京还有一个好处就是利于经营东北地区,但在汉代时期显然还远不成熟,此时的辽东一带大多被胡人占据,经常控制不住,连辽西都屡被外族侵略,更不要说更为遥远的东北了,还处于未曾开化的蛮荒地区。

前后对比,刘封愈发觉得增长人口重要性,冷兵器时代的战争,靠的就是人口和资源,两样缺一不可,等幽州平定,九州统一之后,全国急需休养生息,让国力充沛才是长久之计。

感慨缅怀之间蓟县城门打开,一队人马鱼贯而出,文鸯当先打马前来,见了刘封滚鞍下马,抱拳道“末将助田将军守住蓟县,幸不辱命。”

刘封下马笑道“能保住蓟县百姓,你这功劳不小,田将军现在何处”

文鸯回头一指城门“田老将军正在赶来恭迎大将军。”

刘封责备道“田老将军守城数月已经十分辛苦,怎能让老英雄再劳累”

文鸯一愣神,刘封已经带着鲜于滑等人快步往城内走去,城门道内,只见两人搀扶着一位颤颤巍巍的老者正快步向外走来。

“老将军且慢走!”

刘封按剑快步跑过去,到城门中躬身抱拳道,“田老将军辛苦了。”

“你,你便是麒麟王”

老者停下来,推开搀扶他的年轻人,上下打量着刘封,摆手道,“使不得,使不得,罪臣怎能当得起千岁一拜”

刘封看着这位须发皆白的老人,满脸的沧桑见证了这个乱世的分分合合,听他称臣,便已知他的心意,欣慰一笑,上前亲自扶着田豫。x

感受到他的双臂早已不如当年有力,慨然笑道“将军与父皇携手抗贼,乃吾之前辈,如今又保住广阳乃至幽州数万百姓的性命,虽称为当世英雄也不为过。”

“惭愧,惭愧!”

田豫一声长叹,看着外面军容整齐的大汉兵马,也不知道他这句话是指当下局势还是当年的抉择。

田豫身后站着几位年轻人,其中一人正是田午,带着大家向刘封行礼,他们看起来面目憔悴,但神色之间却都是激动和自豪,经次一番生死之战,这些年轻人的成长是其他地方的后辈所不能比的。

城门中簇拥着大小将官,也都纷纷向刘封行礼,虽说魏国已经灭亡,但此时大家同心抗贼,早已没有了两国之间的隔阂,而刘封不遗余力亲自到前阵来营救众人,守军上下无不感激。

刘封扶着田豫向城内走去,笑道“此番一战,贼军败退渔阳苟延残喘,全仗老将军鼓动人心守住蓟县,否则被贼军长驱直下,不知还有多少百姓因此丧命。”

田豫边走边说道“所幸蓟县城池结实,军民上下一心,抵挡鲜卑军不能尽数南下,还有文将军来得及时,就在人心绝望之际杀入城中,连日来斩杀十余名贼将,叫贼不敢攻城,方能坚持至今。”

刘封点头道“也怪贼军贪心不足,分兵南下欲图冀州,才让我等有可乘之机。”

“胡人向来生性贪婪,如同虎狼一般不知自足,这也是他们咎由自取。”

田豫摇头失笑,二人说着这段时间守卫蓟县之事,一路上百姓夹道欢迎,有些人跪倒在地泣不成声,虽说城中粮草耗尽,众人战斗疲惫,但此刻拨云见日,却都精神抖擞。

唯有经历过黑暗的人,才知道光明有多可贵!div

第1871章 北宫七将

人马到了蓟县之后,田豫命田章、田午二人安排汉军休息,城中忙完后,再到府衙之中,已经到了掌灯时分。

蓟县城中本就粮草不足,刘封免去一应俗礼,粗茶淡饭与众人草草一餐,便聚在府衙内召集商量战事。田豫见刘封亲自忙前忙后,又毫无骄奢之态,不由心中感叹,此人之所以能够威震天下,在刘备等人先后物故之后凭一己之力延续汉祚,统一三国,确实有他的过人之处

。先前文鸯领五百军到蓟县城外,正午时分自南面渡河,从南门杀到东门,又从东门杀到北面,一直杀到日落西山,数百人在贼军寨中横冲直闯,如入无人之境,叫城上的

守军士气大增。

随后几日单枪匹马出城搦战,连斩十余名贼将,鲜卑军为之胆寒,数日内不敢再强行攻城,才发动城中工匠赶制投石车、连弩等利器,挡住了贼军最后疯狂的进攻。看到年轻勇武的文鸯,田豫恍然想起当年关张二将,听文鸯说刘封麾下与他相当者还有数人,今日又见刘封居前,后面几员小将簇拥其后,个个英武不凡,当真是人才济

济。

想前几日文鸯还说这次临时北征,将士无多,刘封还曾亲自领兵杀敌,这才仅仅一月,不意又搜罗来这么许多武将,还都是年轻俊杰。越看越心中感叹,这刘封确是人中之杰,本身文武俱全,到此时功成名就,还如此礼贤下士,还不忘收拢人才,当真与当年的刘备颇有几分相似之处,虽说只是螟蛉之子

,却都有聚拢人心的非凡魅力。寒暄之间城中守将尽数来到府衙,刘封扫视众人,除了田豫的三个孙子之外,还有几员武将都年纪不大,站在一起竟有七八人,不由叹道:“都说燕赵之地多出慷慨之士,

果然如此。”

田豫颔首笑道:“若非诸位壮士全力相助老朽,就是吾有三头六臂,也挡不住贼军攻打。”

文鸯也大声道:“大将军,实不相瞒,这几位兄弟个个都是好样的,有文有武,他们都希望能够加入将军麾下清剿贼军,收复幽州。”

刘封大笑道:“诸位摒弃国别,同心为除贼而战,值得嘉奖,守城之功,都按军功来算。”

众人闻言面露喜色,纷纷抱拳道:“谢大将军!”

田豫欣慰一笑,对田章吩咐道:“章儿,还不将诸位英雄向大将军引荐?”

田章让众人排开一排,首先介绍的便是田午、田阅三兄弟,其后三人为渔阳大族鲜于家的后人,渔阳太守鲜于嗣之后,分别为鲜于蓟、鲜于宝、鲜于荣。据张华先前介绍,鲜于氏出于箕子,乃是商、周时期的贵族,汉时鲜于氏族人多居于渔阳、上谷一带,也出了不少名将,如鲜于银、鲜于辅,还有鲜于嗣,东吴还有鲜于

丹也是从襄平一带从水路前往江东。鲜于氏是幽州一带的望族,所以才在抗击胡人之战中屡屡出现,甚至后世有人推测鲜于氏是朝鲜族的一支,是沃沮、句骊人在春秋战国时期内迁者,但这些已经不重要了

,他们祖祖辈辈在九州大地繁衍生息,就是大汉子民。众人行礼之后,田章才将最后一人特意拉到前方,介绍道:“此人名叫孟观,字叔时,并非幽州人氏,听说胡人入侵,祖父号召义士抗贼,便从渤海东光赶来前阵,此番抗

贼,多亏了他带领我等,就是有一半功劳归属于他,我等也毫无怨言。”

“不不不,田兄太谦了,”孟观闻言连连摆手,躬身道,“大将军,守城抗贼乃是田老将军调度得当,全城军民齐心协力方能成功,在下不敢居功。”

“诸位不必争执了,我自有分寸!”刘封摆手示意,打量着孟观,脸上古井不波,心中却暗暗欣喜,这也是一员抗胡名将,而且还和文鸯、周处有些关联,三人都欲秃发树机能交手过,本以为他还在冀州魏

军阵营中,没想到却跑来幽州主动出征,果然是躲也躲不开的宿命。

孟观历史上最大的功劳还是镇压氐羌,西晋时期氐帅齐万年反于关中,众数十万,晋朝诸将征讨相继失败,连周处也败北,晋国上下离心,难以胜敌。

孟观临危受命,领宿卫兵,并统关中士卒,身当矢石,大战十数,勇不可挡,最终擒获齐万年,威镇羌族和氐族,只可惜后来卷入八王之乱,受到牵连被斩,夷灭三族。先不说其他几位本事如何,光是孟观这一人,就让刘封如获至宝,现在麾下有文鸯、周处和孟观三元已知的名将,又有张华参赞军事,如果田豫还能坚持在蓟县一同出谋

划策,就算不用兵多,接下来对付强弩之末的秃发部易如反掌。

再看看七人,刘封忽然心中一动,言道:“你七人镇守蓟县保住幽州,护住北方,真如北宫玄武七宿下世,不如就封为北宫七将吧!”

田豫闻言笑道:“北宫为玄武之宿,正好主守,倒也符合此举,上应玄武七宿,殿下此解,倒也精妙。”

刘封摸了摸下巴,对田章言道:“你们几人先商议一下,各选一宿,稍后再来封官。”田章几人大喜,马上到门外一起去商量如何定号,他们却不知道刘封其实是不知道玄武七宿的具体称呼,只知道有二十八宿而已,干脆让他们自己选择,也避免有人不满

官号。

不多时几人便商议定了,刘封将田阅整理的名称拿来看了看,玄武七宿包括斗木獬、女土蝠、虚日鼠、危月燕、室火猪、壁水獝,各加一个将军名号,倒也省心许多。

看罢之后笑道:“好,就以此为几位的官号,如孟观为北宫七将之斗木獬将,位同偏将军,今后诸位齐心破贼,再论功欣赏。”

其人欣喜于色,躬身抱拳:“遵命!”

一下子又收了七员文武,除了田阅和鲜于荣主文书之外,其余五人都为武将,加上文鸯等人,麾下将领超过十人,可谓人才济济。先前鲜卑军兵势正猛,田豫领兵困守蓟县,对鲜卑军动向知之甚少,暂时也商量不出什么结果,刘封命大家先休整一日,明日派斥候细作调查鲜卑动静。

第1872章 匈奴老友

鲜卑大军退撤渔阳,广阳郡内的贼军也相继退走,境内恢复平静,百姓们自发传送消息,躲在深山的百姓陆续回城。

此时王濬的水军已经上岸进驻南皮,收到刘封将令之后就地休养,南皮周围郡县望风而降,王濬派施绩领五千精兵北上,自泉州、雍奴往右北平清剿贼军,尽量安置各处流民和穷苦百姓。

两日后寇威领大军到蓟县,合计兵马两万余,鲜卑军接连战败,留下战马无数,所有兵卒都配置坐骑,行军速度大大加快,运输粮草辎重的士兵也轻松许多。

蓟县守军在几日休养之后也恢复元气,挑选出精兵三千由孟观统率,这些都是经历过生死血战的士兵,加之被鲜卑所欺凌,都愿意随军征讨贼军。

连日来军民连夜外出抢收粮食,地里来不及收割的粮食早已经腐烂,但草料和埋在地里的一些食物还可以收集来勉强度用,至少解决了大部分战马草料的问题。

虽说已经入冬,但兵强马壮,士气高涨,军心可用,刘封还在挂念着冀州的战事,想早日收复幽州,决定趁胜追击,但将剩勇追穷寇。

这一日天气晴朗,正准备点兵誓师,忽然亲兵来报,有匈奴人求见,同行的还有陈寿和裴秀等几位大将军府的官吏。

刘封叫寇威点兵列阵,分派兵力准备出征,赶至府衙一看,来的几人都是老朋友,心中已知其来意,大笑着走进客堂:

“哈哈哈,大单于亲临前线,未曾远迎,还请赎罪!”

房内几人纷纷起身相迎,当先一人身穿左衽锦袍,披散的长发已经灰白,略显沧桑的面庞带着激动之色,躬身施礼道:“臣苏德参见大将军。”

刘封大步上前虚扶着苏德,欣慰一叹:“看来匈奴一族从今之后将要重新走向辉煌了。”

苏德微微躬身:“这还要多谢大将军收留我族,如今全族上下认清形势,蒙大汉不弃,臣等决定认祖归宗,与华夏共荣。”

“好好好!”刘封大喜,拍着苏德的肩膀,又问陈寿几人道,“几位不在洛阳协助世元,千里迢迢跑来这天寒地冻的烽火之地,却是为何?”

陈寿抱拳道:“先前蒙大将军开示,属下决意全力记载桓灵之后之史事,故辗转各地搜集史料,今闻田将军尚在蓟县抗贼,特来拜见。”

“嗯,孺子可教也!”

刘封微微颔首,对陈寿的表现大为满意,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竟然心底生出莫名的满足感来,难道这就是教育先贤的虚荣心么?

陈寿最先入朝为官的时候,刘封任他为大将军记室,后来中原平定,便留在洛阳协助荀方处理政务。

知道陈寿有写史的天赋,临行时便向陈寿建议要他做太史令,专门记载这数十年乱世的史事,为汉室再兴之后编写史书,兼管国家典籍。

初时陈寿还有些不自信,说他能力不足等等不敢胜任此事,但刘封知道他就是这个材料,执意叫他三思再做决策,现在看来是想通了。

裴秀也在一旁见礼道:“臣是来游历山川的。”

刘封大笑道:“今烽火连天,百姓流离,大夫如此悠闲,若是将来绘不成九州地图,可要那你是问。”

裴秀对刘封也算十分了解,所以才敢如此开玩笑,抱拳答道:“一定一定。”

如今裴秀官拜光禄大夫,其实是个闲职,其叔父裴潜为光禄勋,有这个长辈在后面支持,加上刘封的嘱托,不但能够公费旅游,还有各地官员接待,这许多年来东奔西走,着实涨了不少见闻,绘制的地图听说已经装满三间书房了,可谓汗牛充栋。

这几人来蓟县最主要的当然还是苏德,陈寿和裴秀只是恰巧顺路同行,见礼之后刘封向苏德说道:“你这一路,想必也费了些周折吧?”

苏德摇头失笑道:“未料大将军行军如此迅速,我等一行先去的长安,恰逢陛下东巡,便赶来洛阳,未料魏国已破,陛下又到了邺城!待到邺城时,大将军已然北上征讨鲜卑。

此时陛下已有决策,但还是让我等来与将军当面一谈,本想到常山相见之后便从太行返回并州,又怎知将军进军神速,竟已杀到幽州腹地了。”

苏德一口气说完,言语中尽是感慨,自从并州平定之后,匈奴部落便做出抉择,派苏德进京面圣,哪想到刘封在前线动作极快,连破魏军,困死司马懿,破灭曹魏,行军速度比他们赶路的速度都快。

一路上听到前线消息,苏德等人震惊莫名,如果不是熟悉汉军内部情报,还以为刘封是领兵在自家地盘上巡视呢!

想当年北匈奴被鲜卑人逼得无路可去,不得不进入河西境内与羌人分一杯羹,眼看就要成功,却被刘封带领的大汉援军杀了个措手不及,差点全军覆没。

随后匈奴一族归顺汉军,部分迁徙西凉各地,部分在长安练兵,刘封曾答应让匈奴重返大漠,帮助他们恢复草原霸主的地位。

十余年过去,中原战乱即将结束,强盛的鲜卑军四分五裂,哈彦骨他们不想放弃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请命出兵,但刘封提了几个条件却让族人难以接受耽搁至今,经过数月的商谈终于有了?结果,苏德便亲自来面圣,谋图大业。

一路走来消息不断,大汉兵马的强盛和刘封的老谋深算,又一次让苏德震惊,庆幸族中这次选择的明智。,

陈寿也苦笑道:“此番将军北征,当真势如破竹,无论对曹魏还是鲜卑军之兵,当真如摧枯拉朽一般,可见兵精将勇,人心可用。”

刘封微微点头,看向苏德:“如此说来,你们决意要去漠北了?”

苏德正色答道:“正是,臣等愿收复大漠,融合百族共尊华夏。”

“很好,唯有共融,才能长久啊!”

“此乃大漠各族之幸。也是华夏之幸,数百年的干戈纷争,希望从此之后都能化为玉帛,华夏万民长治久安,方能永世传承。”

刘封也收敛了平日的嬉笑之态,神色凝重,看向门外一声长叹,这是他十余年来苦心努力的结果,终于有了成效。

苏德点头道:“我匈奴百年前的强盛,也不过过眼云烟,弹指间近乎灭族,这都是前车之鉴,既然大家同宗同族,自当齐心协力守护子民万代传承。”

刘封点点头,对亲兵吩咐道:“去将田老将军请来,还有猝跋韩、胡掖禄屋等鲜卑降将也都一并叫来。”

“遵命!”

第1873章 追根溯源

寇威带领的大军还有两日才能到蓟县,刘封先命文鸯、孟观各带兵马分屯要害,防备鲜卑军劫掠粮草,一边打听贼军消息。

涿郡和范阳的部分粮草已经在运往蓟县的路上,刘封又派人去联络无极甄家,他们原先答应提供的粮饷只运来一半,另外一半直接运往幽州来。

苏德知道刘封要以匈奴为例收服鲜卑人,也不急于开口,喝茶休息等候,简单聊了一些并州的情况,有杜预和关索治理涿郡,又有王昶、诸葛乔等协助,一切都十分顺利。

不多时田豫等人都来府衙,猝跋韩几人没想到这里会来个匈奴人,顿时脸色微变,以为刘封是要为匈奴人报仇,坐在一旁心神不定。

鲜卑的祖先东胡人被匈奴杀得四分五裂,后来匈奴人又被鲜卑驱赶出大漠,两家都是世仇,见面便是不死不休的局面,现在当着刘封的面谁也不敢吭声。

但刘封收留匈奴人在先,几十年都在汉军境内练兵,还曾经攻打过轲比能所部,匈奴与刘封的关系更加密切,今日匈奴人忽然来相见,刘封又召集他们几个,猝跋韩几人自然惴惴不安。

刘封却神色泰然,丝毫不见杀气,先叫苏森将众人彼此介绍一番,才各自落座,不问苏德,却先看向陈寿“承祚,你先说说匈奴人的来历吧!”

陈寿和裴秀几人从洛阳来,早已知道了这一行的结果,他们即将见证历史的重大改变,也都十分激动,这也是他们一路执意要和苏德来幽州的原因之一。

听到刘封问话,自然知道他的意思,轻咳一声言道“匈奴其实与我等同出一族……”

“什么?”猝跋韩几人正心中不安,忽然听到这么一句话,惊得失声变色,吃吃道“这,这怎么可能?”

胡掖禄屋等人的脸色也愈发难看,原本就担心匈奴人会报复他们,现在可好,这帮无耻的混蛋竟然将汉人认作同族,真是为了报仇不择手段。

“实则东胡也是如此,”陈寿淡然一笑,对猝跋韩几人言道,“诸位切莫吃惊,先听在下简述一番。”

田豫手指念着银白的胡须,微闭着眼睛若有所思,张华几人也都微微错愕,但都知道刘封绝不会无的放矢,各自猜测着他的用意凝神细听。

陈寿继续言道“据汉书记载,匈奴王族出自夏后,其始祖头曼单于淳维乃是桀之子。夏桀为神禹之后,禹乃黄帝之玄孙,帝颛顼之孙,同为帝轩辕之后人,岂非同族?”

“这,这是真的?”

猝跋韩几人听完目瞪口呆,看向了对面的苏德一行,刚才双方见面都是冷眼斜睥,没有正视一眼,此时听到追根溯源,竟是华夏五帝之后,他们确实难以置信,如果是刘封等人刻意改变他们的祖先,匈奴人是绝对不会答应的。

“不错!”

未料苏德等人神色不动,淡淡的说了两个字,猝跋韩几人嘴巴张得足以塞下一个拳头,愣在那里倒吸冷气。

陈寿又道“只因夏桀荒淫残暴,致使国灭,王族便分崩离析,各自逃命,淳维逃至大河以北,以阴山为据,披发左衽,自号撑犁孤涂单于。

时夏谓天为‘撑犁’,谓子为‘孤涂’,单于者,意为广大之貌也,撑犁孤涂单于言其天子,于漠北之地收服戎、狄,号为匈奴。

秦统六国之后,将其驱逐远离大河,因其早非周室诸侯,故贬为异族,此时书同文,车同轨,行同伦,数百年流传至今,夏之言语早已与今大不相同矣,尔等之语或许便是夏民之音也。”

“这……”

猝跋韩等人张口结舌,陈寿这一套说词是他们从未想过的,当年冒顿率领的匈奴强横一时,东胡被击败之后,大漠上许多部落都受匈奴奴役,所以鲜卑族的风俗言语同乌桓、匈奴相似,难道说他们早就受到中原人的影响了?

只听苏德缓缓点头叹道“十余年在中原,我等学习典籍经文,翻阅无数史料,加之祖辈世代口口相传的历史,这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并非虚妄之词。”

猝跋韩大惊,顾不得两族之仇,指着苏德问道“这么说你们已经,已经……”

“不错,我们依然臣服汉室,同归一族了!”苏德神色变得坚定清明,坦然笑道,“其实就算没有这些历史渊源,当年若非麒麟王收留我们,匈奴一族早就不存在了,大汉对我们来说和再生父母一样。

而在草原之上,任何一个部落都会因为被吞并而改变信仰,这是常有的事,我们归顺大汉,重回家乡振兴族群,万邦和谐,让匈奴这一支子孙世世代代生存下去,不才是最重要的么?”

“好一个万邦和谐,此言可谓一语中的也!”苏德话音才落,田豫便抚掌大笑,双目中神采奕奕,“吾在边境数十年,深知两族互侵之苦,将来若能同归一国,和谐相处,真乃万民之幸,华夏之幸?”

刘封言道“哈彦骨等人能够认清形势,归顺汉室,此乃功在当代,利在千秋之事,将来其子孙后代定会铭记于心,今已改名为赫连氏了。”

田豫一怔“赫连氏?”

刘封点头笑道“赫连氏意之繁荣显赫与天相连,今后我们同顶一片蓝天,而非不同戴天了。”

田豫闻言大笑到“妙哉,此解果真精妙。”

陈寿在一旁解释道“赫连氏是为哈彦骨等王族所用,其所部也不再称匈奴,改为铁弗部,云匈奴健儿刚鋭如铁,全民为兵,皆可为战之意也。”

田豫略作思索,颔首笑道“这倒也符合塞外胡人之性情。”

刘封心中暗笑,他这是剽窃了匈奴后备的称号而已,反正以后也不会出现真的铁弗部了,就算有也只能另外改名,既然用在这里最合适,就送给匈奴人也无妨。

又指着苏德对众人言道“苏德将军如今已晋升为铁弗部大单于,吾等自当重新见礼。”

田豫吃了一惊,重新起身行礼“没想到竟是大头领亲自来朝,失礼失礼了!”

“不敢当!”苏德赶忙还礼,连说道,“我并不是铁弗部的大头领……”





第1874章 长久之计

听苏德说自己并非匈奴大头领,倒让田豫等人有些意外,单于历来都是匈奴一族的头领,连大单于都不是头领,难道还有比这更高的职位?

见众人疑惑,苏德解释道“经殿下提议,我铁弗部最高首领号为撑犁孤涂单于,与先祖相同,叫我们时刻谨记认祖归宗,由哈彦骨将军担任,大单于是辅佐撑犁孤涂单于处理部落军政大事的。”

“原来如此!”田豫点头道,“这职责和丞相有些相似了。”

苏德点头道“大单于之下还有三位单于,都是为保护族人立下赫赫战功的勇士,分别为巴根、哈森、阿尔木,可以世代传承,单于之后便是各贤王部将等,与先前相同。”

田豫等人纷纷点头,大单于类似于朝廷的丞相,而单于则等同于王公,刘封这一番改革,是先保住了几位主要将领的利益,才让他们甘心归顺。

众人纷纷向苏德道贺,这一番改变,虽说还不能彻底缓和两族之间的矛盾,让匈奴人真正归心,但这个开端无疑是极其重要的,开疆扩土是任何一代君臣都想完成的壮举,如今不但汉室再兴,还能收服大汉开国以来的劲敌匈奴,没有比这更完美的结局了。

田豫和陈寿等人的感触则更深,想华夏之地数千年的发展,自三皇五帝的部落之争到夏、商、周,乃至春秋战国的纷争,都是彼此不断融合的过程,各族之间的裂缝需要时间来填补缝合,但这首先要两族之间化干戈为玉帛,才有融合的条件。

苏德和哈彦骨等人这许多年等待,已经过了壮年时期,如果再不出兵他们都将老去,化为历史的尘埃,眼下鲜卑军式微,如果能够让匈奴一族在漠北立足,他们几人的功勋将不下于冒顿等人。

此时他们早已不是当年努力寻找单于的匈奴士兵了,历经变迁,让自己的子孙后代长久安稳才是最主要的,更何况匈奴族内争权夺利,弑杀父兄夺权也是常有的事,与其寻找他人,还不如自力更生,如今的匈奴士兵上下更新换代,老一辈大多死去,又有几人还记得不知所踪的单于贵族?

带着全族人的托付,苏德此时也意气奋发,朗声道“实不相瞒,我铁弗部十万精兵已经整装待发,雁门郡集合人马,只等大将军领下,打开关门,将会踏上我们熟悉的土地,阴山将士我们的立足之地,龙城是我们征战的目标。”

说完之后苏德深吸一口气,微微闭上眼睛,仿佛闻到了大漠上的青草香味,看到漫山遍野的绿草起伏,那里牛羊成群,万马奔腾毡帐一簇簇围着湖水布置,族人们欢声笑语,围着篝火歌唱起舞,蓝天白云悠悠而过……

“除了阴山敕勒川之外,我已将五原郡北部区域分与铁弗部,供他们族人在此地休养生息,”短暂的静默之中,刘封背着手缓缓说道,“阴山南北将是匈奴时代繁衍生息之地,大河以北的五原郡一带地势平坦,水利丰富,草地极多,你们的族人迁徙到这里,马上就可以放牧牛羊生活了。”

“多谢大将军!”苏德闻言满脸激动,再次躬身施礼,他之所以见了刘谌之后还要来见刘封,迁徙族人和划分土地是最重要的目的。

如今大军即将出征,但匈奴的妇孺老幼还留在西河的圜阳,如果不能将他们带出塞外,出征的士兵都心有挂念,难免有被牵制之感。

这些留守后方的妇孺才是匈奴一族真正的未来,但大军出征,留在塞外没有人保护也十分危险,不但需要土地让他们安家,还需要牛羊等资源来生存。

既要脱离汉室的控制,又要大量资源和土地,苏德正不知该如何和刘封开口,没想到刘封仿佛洞悉他心事一般,先划分了地区,五原郡土地肥沃,水草丰富,还有城池房屋,足够安置现在的人口了。

刘封又道“除此之外,雁门和云中两郡也马上会建设集市,到时候你们草原和中原的物资都可以在此购换。”

“太好了!”苏德大喜,拍着手大叫道,“原来大将军早就思考周全了,这么多年在中原,有些食物和衣服我们也都习惯了,尤其是那些孩子们,真担心他们突然迁徙之后不习惯会生病,有了这些集市,我们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了。”

刘封笑道“你们的族人这些年来也学会了不少耕种的技巧,到了五原郡之后可以继续耕种那些田地,我自会派人为你们制造水车,帮助开发水利,只要派人用心去学,倒也不难。”

苏德感激不已,连连称谢,此时心中最大的担忧除去,整个人便容光焕发,他本就是匈奴兵的军师,是族中最有智慧的人,这许多年来仔细思考过塞外各族的迁徙变迁,强盛衰弱乃至灭亡,和哈彦骨等人多次讨论,都深有感触。

如今再看看鲜卑族的兴衰,深知唯有和大汉结合才是长久之计,漠北之地不知道有多少族群被吞并、灭亡,更不知多少次入侵中原,但都招致灭族之患,离他们最近的乌桓便是活生生的例子。

无论各族兴亡如何,但中原人始终保持如一,无论内战如何纷乱,却前年传承下来,如今刘封提出各族共融的建议,经历过灭族之患的匈奴人便容易接受许多。

“大将军,你该不会让我们,我们去给匈奴人做奴隶吧?”

猝跋韩几人听到最后,发现匈奴和大汉已经合为一家,顿时面如土色,为了两族的关系,如果匈奴人要求报复鲜卑人,收他们为奴隶,想必刘封也不会拒绝。

忐忑之中却见刘封转过身来温和一笑,缓缓说道“其实说将起来,你们鲜卑一族也与我们都是同族呐!”

“啊?这……这不可能!”猝跋韩几人脸色再变,惊得站起身来连连摆手否认。

听了匈奴人刚才的一番讨论之后,再听到刘封这句话不由一阵后怕,这简直和某种咒语一样让人迷失心智,他们是鲜卑山神灵的后代,鲜卑山是他们的信仰,怎么能和中原人一样?





第1875章 同一个先祖

看猝跋韩几人紧张不已,刘封也不强迫他们,只是说道:“秦末时期,东胡强盛,曾向匈奴要求名马、阏氏和土地,匈奴人不忿,后为冒顿单于击败,退居辽东之地,可有此事?”

“有,这当然是真的!”

猝跋韩对先祖的来历倒是直认不讳,言道,“东胡败退之后分为两部,分别退保乌桓山和鲜卑山,以山名作为族名,这就是乌桓族和和我们鲜卑族的来历。”

刘封点头道:“肃慎、秽貊和东胡三族皆起自先秦,分布东北各地,以游牧为主,肃慎、秽貊本为土人,各有其名,东胡却因居于匈奴以东而为名,你可知为何东胡没有名称?”

“这个……”猝跋韩眉头紧皱,回头看了看胡掖禄屋等人,大家面面相觑,却神色茫然。

陈寿言道:“东周时期匈奴人自称胡,东胡因居匈奴以东而得名,之前确实不似肃慎、秽貊等有其族名。”

猝跋韩隐约意识到不对劲,但还是忍不住好奇问道:“这其中难道也有来历吗?”

“那是自然!”

陈寿笑道,“只因当年包豕韦北迁后与匈奴互有来往,或战或和,其后辈融合后无法取名,便一直延续至周,与肃慎、秽貊共分东北之地,三足鼎立繁衍至今。”

猝跋韩心头一跳,吃吃问道:“那,那包什么的,莫非就是中原人?”

“不错!”

陈寿果然点点头,解释道,“夏王少康封颛顼后代元哲于豕韦,赐包姓以守伏羲之祀,称为豕韦氏国,后豕韦氏国当为商汤所灭,不得已北迁,与胡人融合便才了东胡。”

“不,不可能,这不可能……”猝跋韩连连摇头,抱着脑袋一阵混乱,他们本就是东胡后裔,游牧各地,居无定所,没有文字记载,风俗礼仪都是祖辈相传下来的。

但东胡历经多次战乱和奴役,几乎被匈奴灭族,分崩离析退居深山,多数礼仪风俗因为被匈奴奴役而与他们相似,关于祖先东胡的资料却少之又少,这时候听到陈寿的一番论述,根本无法分辨真假。

陈寿却不管猝跋韩几人的痛苦,看了看刘封继续说道:“那元哲为彭祖别孙,而彭祖为颛顼子孙,颛臾乃太昊伏羲氏后裔,若追溯先祖,我们共尊三皇五帝,自然都是同族,只是后代开枝散叶,流落各地罢了!”

“不,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猝跋韩忽然痛苦大叫,抱着脑袋冲了出去。

胡掖禄屋等人要追,刘封却拦住了他们,笑道:“此事若叫你们立刻接受必定十分艰难,就是苏德他们也是花费了数年功夫查阅史料才能确认,本王不强求尔等认可此事,但认祖归宗终究是大事,有三皇之首为祖,总比成为匈奴人的奴隶要强的多吧?”

胡掖禄屋等人神色怔忪,他们听不懂刘封等人的话,都是鲜于滑在一旁转述,对这些三皇五帝等等更是十分陌生,至今还一脸茫然。

刘封笑得讳莫如深,也不再追究此事,只要将鲜卑人纳入中原,让他们的后辈学习中原文化,了解先祖来历,久而久之,自然便会产生认同感,让匈奴人改变观念花了十多年的时间,几乎换了一代人,对付鲜卑人,刘封也不急于求成。

示意几人坐下之后,刘封又道:“吾已与陛下及文武公卿商议过,漠北之地从来无名,既然纳入我大汉版图,自然要有划分,以阴山左右百里之地,西至贺兰山、北到狼居胥山为蒙州,化为铁弗部封国,国号‘兰夏’。”

“兰夏?”

苏德这还是第一次听说,“这国号有什么来历么?”

刘封笑道:“阴山在匈奴叫做达兰喀喇,便取其中一字,再加上我华夏之名,以示两族永世共融之意。”

苏德躬身笑道:“谨遵圣命!”

他心中高兴的并非这个名号,而是大汉划分给他们的地区,这可是一漠北最好的土地了,有了这一大片草原,再加上大汉作为后盾支持,恢复匈奴当年的辉煌并不算难。

而且从今之后只有兰夏和铁弗部,再没有匈奴,他们几位单于就是兰夏国的开国功勋,供后世子孙瞻仰祭祀,一想到这些,就忍不住激动起来。

田豫也一脸感慨,饶是经历无数纷争战乱,此刻也被刘封的这一番手段深感震惊,慨然道:“先前将军于南海征服夷洲,化为夷州,再加上蒙州,这九州大地又增两州,如此功勋,以远超古人矣!”

陈寿等人闻言一阵点头,对刘封的敬仰自不必说,能见证到如此重大的历史改变,他们身处其中的荣幸也是难以言喻的。

刘封却神色淡然,缓缓说道:“其实除兰夏之外,我还打算成立西夏、彝夏、越夏等国,将来讨平辽动、乐浪等地,再加一个韩州,这州郡之法已然无法满足我大汉版图了。”

田豫吃了一惊:“如此一来,岂非四地蛮夷皆归我大汉?”

刘封大笑道:“哈哈哈,华夏九州,自来本为一家,追根溯源,无不出自三皇五帝,大家齐心协力,共融传承,又有何不可?”

田豫想起来刘封昨晚给他看的那张世界地图,不由叹道:“只可惜老朽年迈,不能再上阵杀敌矣!若年轻十岁,当追随殿下去那些未知的区域亲自看上一眼。”

刘封笑道:“将军历经乱世,见证汉室凌迟,如今又天下一统,比起父皇等大业未半而中道崩殂,也足以傲然一生了。”

陈寿点头道:“将军亲眼见证黄巾之乱,诸侯纷争,豪杰尽出,能一睹先辈风采,何尝不是吾等之愿。”

田豫却长叹一声道:“常言道:乱世出英雄!若天下太平,我们多在桑田劳作,耕织维生,哪里会成为英雄?

当年追随先帝等,老朽最大的愿望,便是想尽快扫平贼患,安定天下,让乡亲父老不要颠沛流离,熟料这一战,竟是数十年呐!”

刘封颔首道:“老将军此言大有深意,与我不谋而合,为将为帅者,出兵征伐,实则是为了不再征伐,如此方为仁义之师。”

陈寿等人也都纷纷点头,汉军这许多年来一直奉行同族勿相残的军令,才在诸多战事中势如破竹,如果将来能将蛮夷纳入大汉同族之中,只要政令清明,岂非天下太平?

第1876章 自私自利

一场雪后,北方山岭树梢头染了白色,放眼望去灰白相间,隐没在山中的长城愈发醒目。

寒风料峭,渔阳县四周的树木并不茂密,多是些低矮的杂树,在寒冬里颤抖着,树枝上还留有积雪,鲜卑军都换上了羊皮外套,显得更加臃肿。

天空阴云沉沉,却比不上府衙内秃发寿阗的脸色,两个孙子战死,前军失利,短短半月时间须发几乎全白,整个人憔悴苍老许多,昔日的雄霸之气早已不见。

兵退渔阳之后,秃发寿阗将各处兵马全都调集过来,准备与汉军决一死战,子孙后辈一个不存,此时他只想着报仇,哪怕赌上全族人的性命也在所不惜,什么划地封王、称霸天下的雄心壮志早已被仇恨淹没。

百珑口引等人也劝他退撤上谷,那里还有全族的牛羊马匹,族人都在上谷,上谷四周群山环绕,地势险峻,守住上谷休养生息,将来还有一战之力。

但秃发寿阗不想再等了,他深知自己一死,秃发部便和他这一脉再无任何关系,就算秃发部能强大起来,也是为别人做嫁衣,但不能为两个孙子报仇,他将死不瞑目。

此时的秃发寿阗满心被仇恨笼罩,变得冷血、自私、残酷,什么族人安危之类的都与他无关,只是他久居上位,很好地掩饰了自己的意图,这一点连百珑口引等人也看不出来。

回到渔阳之后,秃发寿阗也传令全军坚壁清野,在渔水布下重重防线,等汉军到来之后以逸待劳先挫其锐气,再乘汉军久战疲厌,分兵击破。

对付整个大汉是不可能了,但将刘封和这些进入幽州的汉军消灭,秃发寿阗还是有信心殊死一搏,哪怕拼个两败俱伤也在所不惜。

正苦思报仇之计,百珑口引从外面一脸喜色地走进来,笑道:“大汗,好消息,乌桓人已经答应出兵了,他们已经进入右北平了。”

“很好!”

秃发寿阗双眸微缩,冷笑道,“刘封啊刘封,你只管来渔阳吧,这一次定叫你有来无回。”

百珑口引言道:“据探马来报,汉军还没有完全平定冀州,刘封只是带了一部分士兵前来支援,粮草辎重都是随后攻击,沿途抢收来的,汉军远来,利于速战,他其实比我们更想求战。”

秃发寿阗点头道:“不错,现在已经入冬,汉军准备不足,我们和他僵持一月左右,等到天寒地冻,待他连遭挫败,必会退兵,那时候可叫乌桓军在后方设下伏兵,断其归路,拦腰截击,我们再大军出动,消灭汉军主力,不但能擒杀刘封,还可以徐图再夺回幽州。”

“大汗妙计!”

百珑口引连连点头,他虽是秃发部的军事,但也知道秃发寿阗在谋略方面也有过人之处,否则也不会率领秃发部从拓跋部脱离出来还越发壮大。

二人仔细商量一阵,分派古力拉特守在渔阳城外,虚张声势,多设疑兵,命胡掖哈尔带领两千士兵埋伏渔水附近,其余三万人马在渔阳内外日夜训练,等候汉军前来,相机而动。

正传令之际,进来一名精瘦的光头汉子,正是秃发寿阗的部从秃发央,躬身禀告道:“大汗,外面来了几个中原人求见,带头的说叫卢忠,和古力拉特大人认识。”

“卢忠?”

秃发寿阗眉头微蹙。

百珑口引说道:“大汗,这人就是之前投降我们的涿郡太守,帮助古力拉特守涿县的就是这个人,城中几千汉军和百姓都被抓住,如果不是他帮助,树机能大人不会那么快拿下涿郡进杀入冀州。”

“叛徒!”

秃发寿阗闻言双目一瞪,杀气隐现,咬牙道,“是他帮树机能占了涿郡吗?”

“对,”百珑口引点头笑道,“这卢氏在涿郡很有民望,其家族根本就在范阳,卢忠投降之后,不但涿县拿得轻松,范阳也是他派人骗开城门的,此人对我们的帮助很大……”“很大?

嘿嘿——”秃发寿阗闻言握着拳头一阵冷笑,沉沉点头,“是很大,如果没有他,说不定树机能还在涿郡,不会遇到刘封他们吧?”

百珑口引发觉秃发寿阗神色不对,但还是点头道:“确实如此,没有他的帮助,树机能大人他们应该还进攻不到中山,此人功劳大大的。”

秃发寿阗摸了摸腰中的弯刀,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将他带进来!”

秃发央去带人,百珑口引也派人去将古力拉特叫来,先前以为卢忠已经被汉军抓住处决了,也没有问过此人能力如何。

城门口,三个衣衫褴褛、须发散乱的人拄着木棍正瑟瑟发抖等候着,周围皆是虎视眈眈的鲜卑军,不坏好意地看着他们,仿佛狼群盯着几只绵羊。

不过当先一人虽然冷得双肩紧缩,神态之间却颇有自得之色,勉强做出一副从容自若的样子,安慰着身旁的两人,正是涿县太守卢忠。

卢忠得意笑道:“二位不必惊慌,方才我已问过,古力拉特已经被封为大人了,有他保举必能见到秃发寿阗,以吾之才学,为其献上破敌之策,必受重用,少不了你二人的好处。”

“是,主公!”

那两人点头道,“我二人誓死追随主公。”

卢忠缓缓点头,抚须暗自得意,当日汉军将他押出城外之后,他用贴身的两块玉环贿赂士兵逃走,未料半路上又碰到这两个被周处驱逐的人。

他们也无处可去,正准备进山为寇,认出卢忠之后原想谋财害命,兵荒马乱,卢忠一个文士也不敢独自上路,反而说服二人当其护卫,一同来投靠鲜卑军。

整个幽州境内他们是没有容身之地了,到鲜卑军中享受荣华富贵自然求之不得,一路上虽受尽饥寒困苦,但安全到了渔阳之后,不由露出了笑容。

正在此时从城内走出一人对守军吩咐了几句,守城的士兵示意三人进城,卢忠大喜,整理了一下破旧的衣衫,拢了拢头发,快步进城。

秃发央打量着卢忠,看他如此狼狈,蹙眉:“你就是涿县太守卢忠?”

“正是!”

“大汗在府衙等候,跟我来吧!”

“请带路!”

卢忠心头一阵狂头跳,回头对两位随从吩咐道,“秃发寿阗亲自在迎接我们,一会到了县衙谨慎些。”

“是!”

那二人也没想到这么轻易就见到鲜卑头领,连连答应。

第1877章 事与愿违

这一路上虽说有惊无险,但也受尽磨难,近百里的路程在寒冬中走了三天,终于要见到秃发寿阗,卢忠忽然觉得血液沸腾起来,浑身发热。

如何为秃发寿阗献策,如何说服他重用自己,卢忠早已想了无数计谋,幽州已经不适合秃发部立足,唯有出边塞消灭拓跋力微才能反败为胜。

远交近攻、驱虎吞狼等妙计在卢忠脑海中过了无数遍,自认没有任何纰漏,此时他信心满满,只要秃发寿阗听了这一番高论,必定将他视为上宾。

先助秃发部在塞外站稳脚跟壮大起来之后,再重返幽州,那时候就算汉军统一天下,也要叫他的边塞不得安宁,再趁机派出间谍挑拨刘封和刘谌的关系,一旦中原内乱,将是他衣锦还乡之时。

“稍后见到寿阗可汗,你二人不许妄言,坏吾大事。”

站在府衙外,卢忠清着嗓子,再次向二人嘱咐,他知道秃发寿阗可是能听得懂中原话的,一个不小心,可能惹来杀身之祸。

“大人尽管放心,如今深入虎穴,我们为你马首是瞻。”

这两人本就是涿县的地头蛇,先前对卢忠也有忌惮,如今甘心为护卫,到了军营重地,更是大气都不敢出,只等着卢忠为他们讨个富贵,哪里还敢有其他心思。

不多时传信的人出来招招手:“大汗叫你进去。”

卢忠脸色微变,颇有不悦之色,自己屈尊投降鲜卑,又来为秃发寿阗献策,助他争霸天下,怎得这些下人如此无礼,真是不懂礼数的粗蛮之辈。

不过此时他还不敢动怒,死盯着那人片刻记住他的相貌,只等着将来飞黄腾达,再来好好惩治这个有眼不识泰山的小兵卒。

迈步向府衙内走去,卢忠眼中尽是期待,随时准备看到秃发寿阗迎接出来的时候便跪地行礼,但一路经过前庭走廊,却始终未见有人恭迎,还是那名鲜卑军带着他只往大堂内走去。

“秃发寿阗,稍后听吾一番高论,叫你见识见识我的本事,那时候还要你求我才能献出其后之策。”

卢忠心中暗恨,原本打算见面之后将他的计策和盘托出,此时却又改变了主意,先说一半让秃发寿阗信任于他,另外的计划却要他来求教才能告知,这是对其不知礼贤下士的小小惩戒。

“你就是卢忠?”心中思忖着,忽然前方一个人冷冷开口。

卢忠抬头一看,只见大堂上坐着一位黄眉白发的老者,看起来神态憔悴,看他相貌的两只母狗眼便猜到此人就是秃发寿阗。

见他依然端坐高堂,一副冷漠神色,心中一沉,抱拳道:“不错,在下正是卢忠,先前助古力拉特大人一同守城。”

“哈哈哈,卢忠?你可真是人如其名呐!”

秃发寿阗忽然一阵大笑卢忠脸色再变,尴尬一笑,不知该如何应答,心中却暗恨不已,自己主动来投,这老狗不知道以礼相待,反而如此讥讽挖苦,真是岂有此理。

强压心中的怒火,暗自咬牙抱拳道:“在下深知大汗雄韬大略,特来相投,愿随大汗整套天下,共对汉军。”

“哦?”秃发寿阗缓缓起身,扶着案几走下来,“你有何计策?”

卢忠略作思索,朗声答道:“今时局于秃发部不利,可先退守上谷以保实力!漠北之地拓跋力微年迈无用,诸子各怀心机,若能派人加以游说,其必生内乱,大汗可趁机收服拓跋力微部,壮大实力,再来幽州与汉军一战,瓜分河北、图谋中原亦未尝不可。”

“好一个瓜分河北,图谋中原!”

秃发寿阗点头一阵冷笑,来到卢忠面前,上下打量着他,卢忠近距离看到秃发寿阗满脸的皱褶,再看他浑浊却又锐利的双目,忽然心中没来由一阵慌乱,才意识到似乎有些不对劲。

赶忙赔笑道:“是是,这是在下为大汗献上的争霸之策,大汗明锐威武,若能进入中原,必能成就一番霸业……”

啪——

卢忠话音未落,忽然秃发寿阗一巴掌便甩在了他的脸上,发出脆响,这一巴掌直打得他踉跄退了数步,眼冒金星,头脑发晕,差点跌倒在地。

“大汗,你,你这是何意?”卢忠捂着火辣辣的面庞,脑海中一片空白。

“呸!”秃发寿阗狠狠地吐了一口唾沫,咬牙怒骂道,“你这背主求荣的狗东西,不,你连一条狗都不如……”

“大汗,我等不惜千里来投,为秃发部出谋划策,为何……”

“叛徒,不知羞耻!”秃发寿阗咬着牙缓步走过来,瞪着卢忠寒声道,“那中原和你都是同族,你的良心被狗吃了?竟然跑来向本汗献策残害同族,你们这些叛徒的心都是黑的吗?”

“不不不,大汗,误会,其中定有误会!”

卢忠吓得步步后退,看着秃发寿阗狰狞扭曲的面孔,心中惊恐不已,脑海中急速思索着到底哪里出了纰漏激怒了秃发寿阗。

“若没有你们这些无耻的叛徒,树机能他们怎么会死?”秃发寿阗面目狰狞,嘶声大吼道,“这一切都是你们这些黑心的杂种造成的,胡掖禄屋、猝跋韩,我都不会放过你们。”

卢忠吓得浑身冒汗,神色惊慌,已经退到了墙壁上无处可去,吓得瑟瑟发抖,赶忙解释道:“这……这与在下无干啊,请大汗息怒……”

“与你无干?”秃发寿阗咬牙切齿,又一巴掌甩在卢忠脸上,打得他嘴角流血,咬牙道,“都是无耻的叛徒,都是你们害了他。”

“大汗,误会,我是来投靠的,助大汗……”

卢忠含混说着话,忽然嘴里有东西卡主,吐了出来,却原来是几颗牙齿被打落。

“狗杂种,我倒要看看,你们的心到底有多黑!”

秃发寿阗黄眉竖起,抬手从腰中抽出弯刀,向着卢忠的胸口便捅了过去。

卢忠刚吐完嘴里的牙齿抬起头来,瞥见一道寒光扑面而来,吓得肝胆俱裂,失声惨叫,胸口便传来一阵冰凉又温热的触感。

噗——

秃发寿阗上前半步,一刀斩下,便将卢忠破腹开膛,不等他反应过来,左手便伸进胸膛中,哗啦啦扯出来一大片内脏,咬牙怒吼道:

“让我看看这些叛徒的黑心——”

第1878章 灰飞烟灭

寒冷的府衙门口冒出腾腾热气,血腥味和内脏的腥臭味充斥开来,大堂内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卢忠的尸体靠着墙壁缓缓倒下,面容扭曲,一双死鱼眼睁得极大,眼眸中尽是绝望和迷惑,他至死都不敢相信秃发寿阗会对他下手。

“大汗,你这是?”古力拉特在门口探头问道

他正好从外面赶来,踏进门的一瞬间正好看到秃发寿阗掏出了卢忠的内脏,吓得又退了出去。

“哼,杂种的黑心!”

秃发寿阗满手血污,冷哼一声,面沉似水,五指微微用力,咕唧一声,手中还在跳动的被他捏爆,一股鲜血飞溅到脸上,他却丝毫不为所动。

跟随卢忠来的那两人吓得瘫倒在地,想要求饶却发现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声,动弹不得。

他们自始至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卢忠和鲜卑人的对话根本听不懂,本以为从此荣华富贵,没想到转眼间卢忠就被开膛处死,他们虽说是涿郡县的地头蛇,但哪见过这等血腥的场面,顿时吓得六神无主。

百珑口引冷眼旁观,想起先前秃发寿阗的问话,他就猜到是将树机能之死有一部分怪到卢忠身上了。

如果不是卢忠主动投降,秃发树机能就不会顺利夺取涿郡,进而有了图谋冀州的心思,如果不去中山,也不会招致杀身之祸。

就算要攻打冀州,如果能在涿郡等候大军接应,也不会一败涂地,当然胡掖禄屋和猝跋韩等人的背叛也是兵败的主要原因。

秃发寿阗深受其苦,对这种叛徒恨之入骨,卢忠也是叛变小人,暂时奈何不了猝跋韩等人,正好将一口恶气撒在了卢忠头上,也是这小子活该倒霉。

对于这种谄媚叛族的小人,虽说有利用价值,但百珑口引等人从心底里也是看不起他的,只是还未打听汉军消息就将他杀了,未免有些可惜。

暗叹一声,百珑口引指着瘫倒在地上的二人问道:“大汗,这两个人怎么处置?”

“拉出去剁了喂狼!”秃发寿阗将手中的内脏扔到地上,转身走向后堂,“连这个狗杂种的尸体一起剁碎,扔到后山去。”

“是!”百珑口引答应着,叫来几人将那两人架出去,命人打扫府衙内的血迹。

走出门外,看到古力拉特还在发愣,神色不定,笑着安慰他道:“大人不要害怕,大汗是厌恶卢忠这个叛徒,和你没有关系。”

“原来是这样!”古力拉特艰难地咽了口唾沫,还以为卢忠因为说错话触怒了秃发寿阗,如果连累到自己可就完了。

百珑口引笑道:“大汗最讨厌背叛他的人,大人以后可要谨慎啊!”

古力拉特浑身一震,躬身道:“是,我明白。”

“快去准备,不要延误军机!”百珑口引背着手看向阴沉沉的天空,叹道,“汉军也该到渔阳来了,这一战我们不能再败了。”

古力拉特匆匆而去,百珑口引望着天空久久不语,他几次劝说秃发寿阗退保上谷却执意不肯,看来真是被仇恨蒙蔽了双眼,秃发部的命运着实堪忧!

不多时城内传来号角之声,各营人马按照军令出动,百珑口引皱着眉头走出府衙,迎面正好见五六人快步而来,除了前面带路的两名鲜卑军外,后面的四个人竟都穿着薄衣,敞胸露肩,似乎对着凌冽的寒意毫无感觉。

这四人有两个身形高大,还有一位细高如竹竿的老者和一位脸色发青的老婆婆,身上背着不同的兵刃,个个神态倨傲,透着一股桀骜的匪气。

带头之人看到百珑口引出来,赶忙上来说道:“大人,阴山四怪到了。”

“来得这么快?”百珑口引有些意外,躬身施礼,“四位英雄远道而来,大汗正在府衙等候,请随我来。”

那老者揪着山羊胡须打量着百珑口引,也不说话,只是微微点了点头,便跟着百珑口引走进了县衙。

鲜卑军在渔阳调动兵力的时候,刘封也重新整备兵力,自蓟县出动北上迎敌,准备与鲜卑军进行最后的决战。

苏德等人离开蓟县之后从常山关返回并州,刘封叫他顺便传令杜预,命其分一支兵马自并州北部进入代郡,截断鲜卑军的归路,统制并州兵马迎截后方的的鲜卑军。

这一次出征并未带猝跋韩等鲜卑降将,而是让他们和苏德同往常山关,看看是否能够劝降常山关的先被守军,若是劝降无果,便转道前往代郡和上谷郡,从内部策反秃发部,彻底瓦解贼军根本。

临行之时张华也从涿县赶来蓟县,原来是卢毓听说涿郡已经平定,便主动请命为涿郡太守来治理家乡,刘谌准奏,封卢毓为幽州刺史,先到涿郡上任,随后再选派各地官员上任。

卢毓到了范阳之后听说卢忠之事,气得昏死过去,被随从抢救过来,连夜赶奔涿县,刘封已经领兵北上,张华将卢忠之事说了一遍,听说将此族中败类放去鲜卑军中,卢毓愈发不安。

卢家世代忠良,卢植更是威震四海,哪想到会出这么一个媚外的败类,卢毓担心卢忠去渔阳之后又能活命,当场便下令将其从族谱上除名,同时严令家中之人以后不任何人再提起卢忠的名字。

随后卢毓带着族中十人亲自到涿县城外的乱葬岗吊唁死去的涿县百姓,涿县百姓无不感动。

随后卢毓恳请父老乡亲不要再提及此人,就当卢家从未出现过这个人,卢家光辉的族谱上绝不能有这么大的污点,要尽早控制此时。

涿县百姓知道因为卢忠卢家其实也受了许多损失,此事与卢家其他人并无多大关系,涿郡出了这样一位汉奸,对涿郡人来说何尝不是一种耻辱?

加之卢家在涿郡的威望颇高,平日里也多受其照顾,全郡上下都答应了卢毓的请求,从此之后绝口不提卢忠这个败类,为了保住卢忠的颜面,也不能让涿郡人因为他而蒙羞。

可叹卢忠不惜身败名裂想要名留青史,结果却得了个灰飞烟灭,连名号都不曾留下,忙着重建家园的幽州百姓甚至都没有时间去憎恨他。

第1879章 狭路相逢

渔阳本为燕国之地,因其位于渔水之阳而得名,秦灭六国后,秦始皇对渔阳一带边戍战略位置十分重视,筑长城、修驰道,都路经渔阳。渔阳虽在边境之地,但路途开阔,刘虞开上谷等地为胡市,与外族交易,开采渔阳盐铁运往幽州各地,百余万青州、徐州人流亡至此,仍能安居乐业,这和渔阳道路通畅

不无关系。

因渔阳曾有重兵屯戍,军事建制极多,城墙、烽火台、壁垒、营地等随处可见,鲜卑军依据地形将人马分守各处要地,占住地利以待汉军。

十月底汉军出发北上,刘封闻报鲜卑军在渔水一带扎下重兵,兵多势盛,便命孟观为先锋,田阅、鲜于荣为随军参赞,连同幽州七雄同往迎敌。孟观等人知道这既是刘封对他们的考验,也是对他们的信任,欣然领命,带领挑选的三千精兵先行北上,被鲜卑军打压许久,终于能够主动出战,三军将士无不铆足气力

,要一雪前耻。

人马进入渔阳郡境内,探马来报鲜卑军驻军牛栏山下,据险而守,孟观看了看地图,上面并未标注牛栏山,找来田阅几人商议。

鲜于荣言道:“牛栏山又名金牛山,相传山洞中有金牛出现,故曰牛栏山,此乃当地人称呼,非土人不得知也!”“原来便是金牛山!”孟观了然,看此地就在渔水边上,指着北面一处地标言道,“牛栏山北的灵迹山为孤山,贼军若占住此地,便可与牛栏山互为犄角之势,今其放弃此地

,可见领兵之人不知兵法。”

田阅点头道:“若能分兵偷袭取得此处,可断贼归路,前后夹击,贼军必乱,则牛栏山之兵可破。”

孟观点头道:“但吾兵少,贼军有万余,若再分兵,只恐难敌。”

“嘿嘿,孟将军不必忧虑,我们自小就来往渔阳各地,对渔水一带十分熟悉,只需拨我五百精兵,我保证占住灵迹山。”孟观见是鲜于宝,点头道:“好,我就分你五百精兵,同令弟二人一同去灵迹山,此地山小,并无城郭,恐守之不易。你二人去了之后见机行事,只需埋伏要道阻断归使贼

兵粮草辎重不能过即可,若贼军率众来攻,能守则守,不能守也不必强留。”

鲜于宝领命,和鲜于荣领兵向东折返去占灵迹山。

分兵之后,孟观和其余将官行军来至牛栏山前,果然见山脚下遍地都是鲜卑兵马,从半山腰到平坦处都是错落的毡帐,战马四处游荡,军卒懒洋洋聚在各处闲聊。

探马早已吹响号角示警,但贼军见来的敌军不过三千,并不以为意,只有前营的兵卒各寻战马走出简易的栏珊来迎战。

孟观打量鲜卑阵势,冷笑道:“我道贼军先前连吃败仗,必会谨慎戒备,未料还是如此托大,看来前军必是渔阳守将指挥,正好给他再长点记性。”

“将军,让末将先打头阵!”田章当先请命出战。

孟观点头道:“你且去搦战,看看贼军反应如何,若有人胆敢出迎,务必速战速决,斩将之后某等冲杀敌阵,先杀他个措手不及。”

“是!”田章拍马出阵。

孟观又命田午和鲜于蓟二将各领五百兵分立左右,叫三军将士随时准备,一旦田章斩将,便趁贼混乱之际冲营,田阅留在高处调度指挥。

刚分派完毕,便听得阵前一阵叫喊,原来是贼军不甘示弱,也派出一人应战,此时已然二马交错,战在一处。

田章和来讲都是用枪,但贼将显然只凭蛮力,田章的枪法却是得自田豫真传,数合之间便杀得贼将左支右绌,险象环生。

“准备——”孟光看出来人并非田章对手,将大刀横于马上一声沉喝,身后士兵轻提丝缰蓄势待发。

“呃啊——”

就在此时,果然场中传来一阵凄厉的惨叫,那鲜卑将领被田章一枪挑落马下,还未气绝,倒在地上不断针扎,后方的鲜卑军一阵骚乱。

“杀——”

孟观看时机成熟,轻磕马腹当先冲了出去,左右田章、鲜于蓟也引兵冲向敌阵。

出营的鲜卑军正在慌乱之际,忽然看到汉军冲来,一时间无人指挥,有准备上前冲杀的,也有打算退撤回营的,顿时乱作一团。

前军挤作一团,孟观已经会同田章冲入乱军之中,刀枪舞动,杀得贼军哭嚎连天,无人能够抵挡,纷纷四处逃窜,退入营中反将自己的人马冲散。

营中士兵鲜卑军来不及扎住阵脚,田章、鲜于蓟也从左右冲入敌阵,如同三把利刃左右冲突,连杀数名敌将。

孟观最为勇猛,冲突在前,直奔中军大寨,见贼军惊慌逃窜,帐中之人早已逃走,反手一刀斩断贼军狼头旗,鲜卑军群龙无首,纷纷向牛栏山下逃窜。孟观带领的大多是蓟县守军,他们本就对贼军恨之入骨,经过一番苦战洗礼之后个个英勇善战,先前被贼军打压,此时终于反杀回来,纷纷喊杀争先,将鲜卑军杀得落荒

而逃。

贼军丢弃营寨一直退到牛栏山脚下,此时后营士兵闻报结阵,才算勉强稳住阵脚,乱军逃进营中,一队骑兵从疾驰出营门外,终于在山脚下拦住了冲杀的大汉兵马。

孟观等人停住人马远远观望,士兵们浑身浴血,却战意昂扬,战马停下来刨蹄嘶鸣,官道之上尘土飞扬,杀气腾腾。

孟观对二将言道:“前方必是贼军精锐所在,我军虽胜一仗,但冲破贼营,已将其激怒,其大营在此,必以全力来攻,此时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田章点头道:“贼骑甚众,此时若退,被其尾随掩杀,我军人少,将如风卷残云不可收拾,唯有死战。”

鲜于蓟大笑道:“狭路相逢勇者胜,怕他则甚!”

孟观环视左右,大声道:“兄弟们,往日被贼所欺,情非得已,今日杀贼雪耻,诸位必须奋勇当先,有进无退方为必胜之计,若有后退者斩!”

“遵命!”士兵们轰然应诺,个个神色坚定,竟无半分为惧之色。孟观大喜,重新将人马分成三队,左右两路抄出敌军两翼,自和田章由中路迎敌,直扑敌阵。

第1880章 陷入重围

鲜卑军在牛栏山设下大营,前后相接,虽然凌乱,但也彼此呼应,慌乱间前营被冲散,后营兵马立刻赶来支援。

率领前军的正是原先的蓟县守将秃发香甬,他并非秃发寿阗这一支脉,原姓拓跋,后随秃发部改了秃发姓氏,以示对秃发寿阗的忠心之意。此时秃发树机能和秃发务丸都战死阵前,恍如拨云见日一般看到了大头领的位置,便想趁机立功树立威信,取得秃发寿阗的信任,将来说不定将大汗之位让于他,于是自

请为先锋来阻挡汉军。

他以为秃发树机能他们是过于孤军深入被汉军算计,若论正面交战,鲜卑军并不输给汉军,此时忽然前军被冲乱,不禁大怒,亲自领兵来拒敌。

副将劝秃发香甬不可出战,只要守住营寨,沿山挖战壕设弓弩,汉军兵少肯定不敢来进攻,再向秃发寿阗求援最为稳妥。秃发香甬大怒,呵斥道:“兵临阵前而不出战,不是显得我秃发勇士怯敌吗?何况前番各路兵马吃了败仗,正需要一场大胜来重振士,我们留守后方未曾参战,养精蓄锐该

到表现的时候了,必须决一死战。”

副将知道秃发香甬立功心切,不敢再劝,不过此时鲜卑军数千人,汉军人少,以多对少,也未尝没有机会。

秃发香甬旋即下严命,要将前方的汉军全军覆没,不许一人后退,留下一千士兵守在营外督战,但有后退者杀无赦。

两军各自准备完毕,孟观依然带头冲锋,鲜卑军也呼啸着从四面围攻过来,两军瞬间撞在一处,人喊马嘶,杀声震天。

孟观依然骁勇,连斩十余人,在乱军之中无人能挡,但无奈鲜卑军已有了准备,四面八方源源不断涌来,越杀越多,渐渐陷入重围之中。

鲜卑将士也都勇悍,以多欺少自然军心稳定,又有秃发香甬亲自在后方督战,个个奋勇向前,死战不退,双方不断有士兵倒落马下。

孟观这面进管人人拼命,和田章二人来往冲杀,都能以一当十,但仍是不免伤亡,众寡悬殊,周边的士兵不断减少。田章还不小心被流矢射中肩头,受伤之后咬牙死斗,幸好此时田午、鲜于蓟两队人马从左右杀到,几人合兵一处,四人合兵一处以后,汉军士气又增,在孟观的带领之下

往来回杀回。

秃发香甬见汉军被层层包裹在军中,不由大喜,看他们要突围逃走,哪里肯舍,将营中士兵也都派出堵截,连同刚刚逃回的前营士兵也一并出阵,往来路截断汉军去路。

孟观等人深入贼军之中,只见四周到处都是战马旌旗,胡人的吆喝喊叫不绝于耳,绵长的号角声响彻山谷,贼军源源不断将他们团团人围住,冲突不过,不禁暗暗叫苦。他们原先守城,能借助地利和兵器优势,拼死抵挡还能坚持,此时面对贼军正面厮杀,与先前守城又不相同,白刃相见,勇者固然能胜,但重重包围之中士兵越杀越少,

人困马乏,便渐渐抵挡不住。

先前众将见文鸯几次杀出蓟县城外,杀得鲜卑军人仰马翻,数百人安然而退,耀武扬威好不快哉,便以为鲜卑军果真不堪一击,所以方才大家才敢乘胜冲杀。却不知文鸯非但勇悍非常,非他们几人能比,而且文鸯率领的可是西凉铁骑的精锐,原本追随马超的亲卫,都是能以一当百的健儿,饶是如此,文鸯每次出兵都是出其不

意,稍沾击退,哪像他们这般闷头冲杀?

后发观战的田阅只带了两百军,随后在前营中观战,见贼军围得铁桶相似,孟观等人陷入重围之中,急得直跺脚,赶忙派人向后求救。

孟观纵马舞刀,咬牙憋着一口气闷头向来路苦杀,前方拦路的鲜卑军不断被他击败,忽然间眼前一亮,竟不意冲出重围,不由长出一口气。

听得身后喊杀声不断,回头一看,却不见田章等人,来不及向观战的田阅说话,又返身奋勇杀入重围之中。田阅脸上的惊喜之色还未浮现,见孟观又杀进重围,不由愕然,苦叹一声无可奈何,正焦急之时,忽然身后马蹄声震,回头一看,只见一支骑兵飞驰而来,风驰电掣如同

狂奔的土龙。

“文将军来了,太好了,快让开!”

看到为首一人白马白袍,田阅认出是文鸯,不由大喜,救星出现,赶忙让士兵让开一旁。

轰隆隆——

战马携裹着奔雷之势从眼前疾驰而过,留下一股烟尘飘荡,文鸯面沉似水,紧盯着前方混乱的战场,一语不发便冲了进去。

鲜卑军正在围杀孟观等人,未料到援军来得如此之快,被文鸯领兵攻入后军,一到便连挑了几员鲜卑将,乱军之中只见人影翻飞,如同稻草一般起伏掉落。

惨叫声更盛,文鸯在万军之中直入乱军核心之中,先护住孟观几人,折返又往来路杀回,往来冲突如入无人之境。

这些鲜卑军中有原先与文鸯交战者,见到这支骑兵出现,根本不敢直撄其锋,纷纷避让,被文鸯一口气杀出血路,将孟观等人救了出来。

在后方调度的秃发香甬眼看困住汉军,其势渐穷,即将被全部蚕食,正自高兴之际,未料忽然一支白衣白甲的骑兵杀到,将汉军救了出去,不由目瞪口呆。

指着远处问道:“这……这是什么人?”副将也遗憾地一声轻叹,解释道:“邑长大人,这白袍将军就是之前帮助蓟县的援军,后来大汗派人调查他的来历,此人是西凉马超的弟子,名叫文鸯,武艺十分高强,在

汉军中也是数一数二的。”秃发香甬眉头微蹙:“早在西河时就听过锦马超的威名,羌人无不惊惧,今日看他弟子如此勇猛,可猜想他的本事,那马超果然不愧有神威天将军之名,可惜放跑了那些士

兵。”副将无奈,此时文鸯已经保护刚才的汉军退入营中,只好说道:“大人,文鸯勇猛,非我们能敌,听说刘封麾下还有一名红发大将,与若罗拔能不相上下,如果这两人都来

前阵,我们恐怕抵挡不住,还是赶快向大汗求援吧!”秃发香甬神色黯然,默然点头,传令全军收兵,紧守营寨不得出战。

第1881章 故技重施

汉军退到鲜卑军的前营,重新安营扎帐,等候刘封大军前来。

孟观几人浑身浴血,拜谢文鸯就命之恩,今日若不是文鸯来得及时,他们就有全军覆没的危险,初次交战太过冒进,也算是给了他们一个深刻教训。

曾几何时,文鸯也和孟观他们一样孟浪,其实大家年纪相仿,只是文鸳带兵较多,显得愈发老臣,见众将狼狈之态,忽然理解了刘封屡次对他谆谆劝导的苦心。

将几人安慰一番,坐在破败的栅栏便,想起五阮关的失利,文鸯叹道:“昔日我身居偏裨,也带兵不多,最喜执锐攻坚,轻敌陷阵,每次攻袭敌人常有小胜,未免便有骄纵之心,大将军训教之言犹在耳边。

诸位今日之举,我感同身受,但自恃勇力必有大患,兵将为敌所陷,士卒折损未免减弱士气,叫麾下兄弟们因一时逞勇而死,必定负咎无穷,诸位要谨记今日之事,往后戒之!”

孟观垂首道:“这都是末将报仇心切,思虑不周以至于此,今后自当改之,遇事多用机谋,今日方知上兵伐谋真谛。”

文鸯笑道:“无论如何,今日也是一场大胜,夺了贼军营寨,稍后大将军到,自有封赏,诸位先去歇息,将死去的兵卒统计在册,也要发放抚恤。”

孟观等人退下,文鸯亲自守在阵前,等士兵安营扎寨,鲜卑军不肯轻易出战,屯兵牛栏山下,这点人马无法强攻,还要等刘封到来再做决策。

傍晚时分,刘封与寇威等领兵到大营,听说孟观以少胜众,大败鲜卑军,但险些陷入包围,折损近半人马,将众将宽慰一番,叫大家以后小心行军,秃发部已是强弩之末,没必要再让士兵无谓伤亡。

孟观等人还不服输,请命道:“明日出兵,吾等还愿为先锋,为死去的兄弟们报仇。”

刘封笑道:“不必明日再去,成败便在今夜。”

孟观几人不解,田阅倒是先反应过来,言道:“鲜卑军屡战屡败,秃发寿阗折损亲子,必定十分暴怒,如今前军又败,恐撤退遭其报复,必心中不安,欲扳回一城。”

周处笑道:“正是如此,我看贼军今夜必来劫营。”

刘封见众人都开始动脑子,不由欣慰笑道:“鲜卑军粗浅不知兵法,若秃发寿阗固守渔阳,退撤上谷,必要费一番周折,今反派兵出迎,便是求胜心切,前军若败,必会惩戒以震三军,贼军数战,自知正面不敌,必另寻出路,劫营偷袭是他反败为胜的唯一机会。”

众将闻言无不摩拳擦掌,纷纷请命,刘封知道鲜于宝二人已经去了灵迹山埋伏,大赞孟观布置得当,立刻将猝跋韩几人叫来帐中议事。

猝跋韩介绍牛栏山守将秃发香甬武艺并不算高,也无多少谋略,否则也不会留守后方,只是仗着秃发寿阗的亲信当了渔阳守将,言辞之中对此人颇为不屑。

刘封听罢心中已有计议,即刻向诸将分派任务,嘱咐他们到了晚上各自小心行事,叫猝跋韩带一部鲜卑降兵埋伏在渔水下游,待秃发香甬兵败逃至此处,可劝降其部,削弱秃发寿阗的兵力。

安排好营中之事后,又派人去联络鲜于宝,叫他见到牛栏山方向火起,便在灵迹山也点火呼应,叫贼军不敢原路撤退,只能往下游逃走。

牛栏山下,鲜卑大营灯火通明,营寨栏栅重新布置,鲜卑军如临大敌,紧密防守。

秃发香甬因连败两阵,方知汉军之勇,退守牛栏山下急怒交加,没想到抢了先锋立功不成,反而有杀身之祸。

离开蓟县的时候,每个将领都立下军令状,不击败汉军将会遭到责罚,秃发寿阗正需要一场大胜来鼓舞士气,自己在前方失利,秃发寿阗必定会杀鸡儆猴。

想起那一日秃发寿阗开膛剖腹的情景,秃发香甬在帐中坐立不凡,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走来走去,唉声叹气,悔不当初。

原本看着能擒杀一些汉军立功领赏,关键时刻被文鸯冲阵救走,秃发香甬自知非汉将对手,不敢贸然去追,杀了数百名汉军,但先后损失近两千人马,让他心中十分烦闷。

正在此时副将阿雅拉带着几名随从端着一盘烤羊肉走进来,在案几上摆好之后将帐中所有人都遣退,在桌前倒满酒,言道:“大人,已经派人向大汗求援,不知道大汗闻报会有什么反应。”

“什么反应?”

秃发香甬脸色阴沉,坐在桌旁看了看酒肉,缓缓道,“如果不能打一场胜仗,恐怕以后我们都没机会喝酒吃肉了。”

阿雅拉切割羊肉的手微微一颤:“大人,既然不知道大汗是否会派援军,我们不如主动出击,先打一场胜仗。”

“文鸯、周处这些人谁能对付?”

秃发香甬看了一眼阿雅拉,“树机能和若罗拔能他们都战死了,没有人能打得过他们。”

阿雅拉将一块肉递给秃发香甬,顿了一下言道:“大人,汉军今天大胜,必定以为我们退缩防守,今夜正是劫营的好机会啊!”

“劫营?”

秃发香甬眉头微皱,顿了片刻才说道,“听说刘封诡计多端,大汗在涿县劫营吃了大亏,我们能成功吗?”

“现在的形势大不相同了,”阿雅拉解释道,“涿县中计是因为大汗主动出兵南下,刘封早有准备,现在是刘封主动来进攻,今天我们又输了一场,他定然想不到我们还敢主动出击,这叫做反其道而行之。”

“唔——”秃发香甬抿着嘴思索着,终于点头道,“你说的也有道理,如果不是你提起,我们的确不敢主动去攻击汉军营寨。”

阿雅拉言道:“现在天气寒冷,后半夜汉军防备必定松懈,我们将兵马分作几路去偷袭,必定有一路能够成功,就算汉军有准备,我们兵多他们也不能全都挡住,只要烧了大营就算胜利,这样也好给大汗一个交代。”

“嗯,你说的不错!”

秃发香甬知道这是唯一的机会,将羊肉塞到嘴里,含混说道,“赶紧吃,吃完了我们先去汉军营寨看看。”

第1882章 孤注一掷

夜风吹动着旗帜,呼啦啦作响,秃发香甬带着十几名随从来到牛栏山上,看着远处汉军大营,此时刚过半夜,远处只有寥寥几处火光,只有四五队士兵在巡守。

观察一阵之后,秃发香甬返回到中军帐内,营中将领早已得知消息,都来找秃发香甬,大家都认为这是个劫营的好机会,汉军胜了一场,自会放松警惕。

到了后半夜防守空虚,要是能乘此机会大败刘封,秃发香甬就有机会封部落大人,他们下面的人才有晋升邑长的机会。

听着众人你一言我一句出谋划策,议论着劫营之事,说到兴起处,竟有人打赌要拿刘封的人头,似乎这一战手到擒来,如囊中取物一般秃发香甬反而犹豫起来:“刘封就像是草原上的灰狼,狡诈阴险,我们不能掉以轻心。”

连树机能这样的头领都被刘封打败了,秃发寿阗也铩羽而归,刘封会真的因此放松警惕吗?

如果刘封这次被他打败,他在整个秃发部的威望将直追秃发树机能,但这样的好处无疑是有巨大的风险的,如果这是一个陷阱,他已经吃了大亏,再败一次,可就真的要被斩首以儆效尤了。

“邑长大人,难得这样的好机会,就要轻易放弃了吗?

就算是狡诈的狼群,曾经也被我们全部杀死过,怕什么?”

一名满脸横肉的鲜卑将领满脸不甘心,激动地挥舞着拳头,唾沫横飞,此人名叫秃发库罕,是秃发香甬的心腹。

“谁说要放过?”

秃发香甬瞪了秃发库罕一眼,沉声道:“不管是不是陷阱,这个机会当然不能放过,不过我们要有所准备,可不能上了刘封的当。”

“我愿意做先锋!”

秃发库罕大喜,他这些日子留守后方,听到出征的士兵到处劫掠的消息,急得心痒难耐,虽然前军失利败退蓟县,但回城的士兵都收获不菲,看着那些精美的财物,秃发库罕就恨不得立刻杀进汉军大营,大肆抢劫一番。

秃发香甬目光扫视过所有的将领,见大家都有出战之意,起身点了四名将领,其他的几位都留守大营,等候消息,要是刘封使诈,也能及时接应。

他决定从三面同时攻击汉军的大营,万一刘封有什么诡计,也能分散逃走,这里的地形他们十分熟悉,而鲜卑人对自己的骑术更是自信,只要在广阔的草原上或者平地上,他们相信没人能追得上自己,只要不和汉军正面交战,就无法造成威胁。

分配好了左右的进攻方向,秃发香甬对秃发库罕吩咐道:“先让阿雅拉他们攻击刘封大营的两侧,引开守军注意,你再带着兵马攻击大营正面,我在后面接应。

要是汉军真的没有防备,就一起杀进大营,给这些汉军一次深刻的教训,让他们再也不敢踏足塞外半步。”

秃发库罕兴奋地连连点头:“大人放心,今天损失的那些兵马,我一定会从汉军手中抢回来,还有那些汉军的铠甲,正好用来武装我们部落的勇士。”

秃发香甬双目微凛,缓缓道:“要是刘封搞什么诡计,发现不对劲的时候,大家一起撤退,不可恋战,看到汉军将领尽量避让,让士兵们去围杀,那个白脸的和红发的你千万要避开。”

秃发库罕心中不服,却还是点头道:“大人放心,我会小心的。”

“哈哈哈,好!”

秃发香甬这才露出了笑容,深吸一口气对众将言道:“只要这次劫营成功,汉军粮草全都分给大家,那些铠甲兵器也用来犒赏部落的勇士。”

“遵命!”

秃发库罕等人精神一振,告辞秃发香甬前去集合自己的兵马,只等着后半夜冲进汉军大营抢夺好处,如果真能杀了刘封,封个部落大人也不在话下。

月黑风高,前半夜的喧嚣终于结束,遍地的火把熄灭,只有一簇簇火团在营帐四周,还有不时移动的亮光,那是巡逻的士兵,夜风森寒,时紧时慢,躲在营中沉睡的士兵更不愿外出。

阿雅拉的兵马出寨之后从右边山脚出去,一直到了很远的地方,确定这里不会被发现之后,渐渐靠近了汉军的大营,一阵阵寒风正好迎面刮来,不由打了个寒噤。

看着沉寂的大营,阿雅拉心中暗喜,这么寒冷的天气,就是憋着一泡尿也不愿外出,数九寒天出兵虽然受罪,但收获也更大。

他抬头看着已经悬挂西山的上弦月,静静等候着约定进攻的时间,身边的士兵穿着羊皮袄,依然瑟缩不已,但阿雅拉却暗暗高兴,天气越冷,汉军越不愿出营,这才是最好的机会。

时间很快过去,看着月亮大概到了预定位置,阿雅拉翻身上马,对着那些还缩在一起的士兵大骂道:“一群没出息的家伙,随我杀进汉军大营中,绫罗绸缎多的是,还有美酒能暖身子,快走!”

这句话比任何承诺都能鼓舞士气,那些士兵早就等候多时,听了阿雅拉的话,一个个跳上马背,催马直冲汉军大营,等他们刚到营外的时候,另一面已经响起了隐约的喊杀声,那边已经先动手了。

“冲!”

阿雅拉一声令下,一千鲜卑骑兵当先便冲向了前面的火光,战马放开四蹄奔驰,大地顿时起来,汉军终于发现了他们的踪影,急忙喝令着前来防御。

阿雅拉见到这个情景,便看出汉军毫无防备,再也按捺不住,一声呼啸,率领着自己的兵马一股脑冲进了汉军大营。

汉军果然准备不足,被当先的骑兵冲开营寨的栅栏,便四散逃跑,擂鼓鸣号呼唤,顾不上抵挡向后营奔走。

火光中人影乱窜,阿雅拉始终没有见到像样的对手,指挥着士兵往大营深处冲杀,此时不能给敌军集合的机会,身后的帐篷被点燃,冲天的火光也向埋伏的秃发香甬发出了信号。

就在阿雅拉冲杀正急之时,忽然前方兵马一阵大乱,正前进的士兵纷纷倒地,紧接着便看到一名汉军将领率骑兵径直往后冲杀过来,惨叫声不断,残肢断臂在火影中飞舞。

第1883章 重重设伏

阿雅拉看到这人白袍白甲,正是白日杀入包围圈救走汉军的人,吓得浑身一颤,立即调转马头救走,却调动身旁的士兵迎了上去,先挡住这白袍将领给他逃走的机会。

就在阿雅拉转身指挥的时候,身后惨嚎声响起,如在耳边,急忙回头看时,那人竟然已经到了身后,顿时吓得魂飞魄散,赶忙挥刀斩去。

噗——兵刃刺穿骨肉的声音清晰传来,刺痛和灼热让阿雅拉双目瞪大,浑身的力气如同退潮般急速消失,眼前渐渐发黑,明明自己先逃跑的,对方怎会来得如此之快?

低头看时,枪尖已经刺穿了自己的胸膛,在火光下冒着一股腥红的血柱,枪尖不沾染任何血渍,闪着刺目的寒光。

来人却他丝毫考虑的机会,长枪一挑,阿雅拉的身体便离开了马背,被挑在半空,扔到了远处,砰的一声砸在起火的营帐中。

阿雅拉被眼前冲来的汉军一枪刺死,鲜卑军一片大乱,他们也认出文鸯来,今日在阵中大显神威,知道抵挡不住,撒腿就往来路逃走。

“文鸯在此,来了还想走么?”

文鸯一声大喝,带领士兵追杀那些逃窜的鲜卑兵,在火光下左右冲突,挑飞无数人。

此时秃发库罕正埋伏在汉军大营正面,见到两面都起了大火,那些巡营的士兵被吸引过去,瞅准机会带从正面开始冲杀,他的目标就是中军大帐,身后还有秃发香甬掩护,并没有后顾之忧,一开始便奋力冲击。

眼看前面一片空旷,甚至连火把都没有多少,守军似乎都去了两边救火,秃发库罕大喜,一个嘹亮的口哨声吹响,他的士兵很快从两边围拢过来,组成了一个冲击阵型,径直往最深处杀了进去。

噗通——噗通——就在秃发库罕兵马全力冲击的时候,前面的士兵再次倒下,战马嘶鸣着翻滚道地,再也爬不起来,最前面的士兵被摔下来,大多数已经受伤,秃发库罕大怒,但此时想要停止已经来不及了,秃发库罕一咬牙,尽量绕过翻滚在地的士兵,继续往前冲。

“杀,杀光汉军!”

秃发库罕怒吼着,他要给这些汉军狠狠的教训,见一个杀一个,绝不会留活口。

唏律律——就在秃发库罕挥舞兵器进入营门的时候,忽然自己的战马也摔倒在地,将他从马背上掀落下来。

秃发库罕跌倒在地,下意识地用兵器支撑着一个翻身爬起来。

忽然一只脚踩空陷入坑中,低头一看,只见眼前尽是密密麻麻的深坑,这些坑有碗口大小,一尺来深。

从小在马背上长大的人,自然明白这些坑洞的可怕,骑马在草原上奔驰,最怕的就是忽然踩到了兔子或者老鼠窝,马蹄一旦陷进去,就会折断,没想到汉军的陷阱竟是这种深坑,如果一路上都是如此,他的人马根本冲不过去。

“啊——卑鄙无耻!”

秃发库罕拄着兵刃站起来,仰天怒吼,声嘶力竭。

身边还有不少骑兵跌倒惨叫,不等秃发香甬下令,已经有无数箭矢从夜空中铺天盖地射来,赶忙挥舞兵器遮挡。

但第二轮从天而降的却是火箭,看到漫天火光点点,秃发库罕绝望怒吼,用大刀挡开箭矢,但火星子掉下来,很快皮袄便起了火,扑鼻的焦愁味迎风而来。

战马全都不能动,鲜卑军优势不复存在,面对埋伏已久的弓箭手,冲也冲不过,逃也逃不走,只能原地挣扎。

秃发库罕提刀向后逃跑,忽然眼前一个身影挡住,那人身高八尺,也未骑马,一头红发在火光之下看起来更加威猛,仿佛他整个脑袋也烧着了一般。

这人手中提着一柄厚背大砍刀,下玄月正在他头顶,渊渟岳峙一般,冷然看着狼狈的秃发库罕,沉声道:“周处在此,特来取尔项上人头。”

秃发库罕一怔,看看左右都是汉军,知道后退无路,心中一横,怒吼声中迈着罗圈腿杀了过去……汉营火光大作,喊杀声震天,秃发香甬隐藏在夜色之中仔细观察,半个时辰之后才带着自己的突骑兵走出来,有秃发库罕在前面开路,他负责冲杀,趁着汉军大乱混杀一阵,可能一战而定。

就在他即将冲到营门前的时候,看到秃发库罕的人马乱作一团,全都倒在地上,被乱箭射杀,秃发香甬以为前军除了差错,赶忙上前营救,。

漫天的火箭从大营周围覆盖过来,秃发香甬在马上一阵犹豫了,他已经隐然发觉不妙,汉军还在营中释放火箭,说明早有准备,黑夜中蓦然间仿佛隐藏着无尽的危险。

刘封果然在等他来劫营!秃发香甬脸色微变,终于嗅出了危险的味道,马上决定放弃秃发库罕,调转马头就往牛栏山撤退,部下纷纷吹着响亮的撤退口哨,向后退走。

轰隆隆——就在此时,秃发香甬听到了一阵沉闷的声音从左前方传来,他立即警觉起来,便看到一队骑兵在火光下迅速靠近,马上扯动丝缰调转方向奔逃,此时中计,他并不想与敌军接触。

然而另一个方向也有一队骑兵冲过来,秃发香甬一咬牙,仗着骑术精湛,再次强行调转了一下方向,想趁着这两支兵马还未完全包抄过来,从中间穿过去。

鲜卑军在营门外转了一个小小的弧度,此时整齐划一,他们最擅长奔袭和追击,无论追杀猎物还是逃避狼群,都需要随时改变方向,这样的合围根本无法拦住他们。

果然如他所想的那般,就在左右两支汉军杀到的时候,秃发香甬已经冲突出去,就在他们刚刚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忽然眼前又突兀地出现了一支骑兵,这些骑兵都是黑衣黑甲,在远山的黑影衬托下,远处一直未曾发现,到了近前才看得清楚。

“冲——”后面还有追兵,秃发香甬丝毫不做犹豫,更不减速,反而催赶坐骑,想要一鼓作气冲散眼前的汉军,强行冲出一个缺口。

第1884章 苟延残喘

看到对方居然不避不让地径直冲过来,秃发香甬不由嘴角泛起残酷的冷笑,他已经看过这里不见文鸯和周处,想必都在大营之中,这无名将领的人头将是他逃走时最后的遮羞布。

手中狼牙棒高高扬起,看准了队伍最前面那个横刀而来的将领,秃发香甬想着将此人一棒砸落马下,顺带将其提起来放在马上带走,和草原上捕杀兔子一般一气呵成。

左右的骑兵冲过来,将鲜卑军截为两段,但那些鲜卑骑兵并不慌张,各自抵挡着汉军,只要有机会,便会趁隙逃走,混战中逃命也是鲜卑军的绝技之一。

前方两军迅速接近,秃发香甬一声大吼,大棒奋力砸向了那员将领,月色下映着远处燃起的大火,那是一张冷峻的脸,眉角的刀疤看起来十分渗人。

秃发香甬全力一击,却从那人的眼光中看到了一丝戏谑,不由心中一沉,还不等他狼牙棒砸下,对方的大刀便以一个古怪的角度斜劈过来,不但卸去了他的力气,更让他的狼牙棒失去了控制。

电光火石之间,战马交错而过,秃发香甬震得发麻,一阵身形晃动,心中震惊,猛听到脑后生风,急切之间举狼牙棒横档向后。

当——只听一声巨响,那人一刀斩在狼牙棒上,巨大的力量震得他兵刃脱手。

秃发香甬此时已经没有招架之力,眼角瞥见一道匹练般的白光向脑门卷过来,一咬牙从马背上滑落,用腿紧紧夹住马身,挂在了战马的一侧。

呜的一声闷响,兵器划开空气的声音让秃发香甬胆战心惊,这是鲜卑军惯用的马腹藏身技巧,虽躲过了对方势在必得的一击,却吓得冷汗直流。

然而不等他翻身上马,忽然后心传来刺痛,手脚忍不住一阵痉挛,却被人从马身上挑了下来,跌落在地上。

战马还在冲刺,身体不受控制地极速翻滚着,秃发香甬口吐鲜血,浑身乏力,还不等起身,就被奔腾而过的骑兵淹没,很快变成了一滩肉泥。

前方埋伏鲜卑军的正是寇威,左右是孟观带领的幽州七雄和,白日一场厮杀让他们折损极多,此时跟着寇威出战,见敌将被杀,士气大振,追着逃窜的鲜卑军一阵猛杀。

这一切都发生的极快,双方的骑兵都在极速冲击,秃发香甬没撑过两个回合就差点被寇威一刀斩首,虽然逃过一劫,还是被郑浩挑落马下。

主将转眼死亡,后面的鲜卑军顿时大乱,各自奔逃,孟观怒吼着继续冲杀,他对这些鲜卑军充满了恨意,见一个杀一个,决不手软。

但那些鲜卑突骑兵的噩梦还没有结束,在寇威身后的还有张弛、童攸等太行群英,此时鲜卑兵早就大乱,再加上秃发香甬被杀,无人指挥,立刻四散逃走。

“随我来!”

寇威看也不看消失在夜色中的鲜卑军,马上召集众将往牛栏山大营杀来。

浓浓的焦糊味中夹杂着血腥气,浓烟滚滚而起,挡住了本就朦胧的月光,这里变成人间炼狱,秃发香甬逃走没有成功,而冲进大营的那些鲜卑兵更是被重重包围,哭爹喊娘的却找不到出路,被汉军全部剿杀。

牛栏山的鲜卑守军看着远处腾腾燃起的火焰,兴奋莫名,这么大的动静,显然是偷袭成功了,大家都纷纷猜测着明天会有什么战利品分到自己手中,最期待的便莫过于美酒和铠甲了,普通士兵知道铠甲还轮不到自己,就盼望着汉人的美酒。

直到数十个狼狈逃回的骑兵出现在关口,鲜卑人才大吃一惊,急忙开门放进了逃兵,低沉的号角声响起,全军戒备。

滴滴嗒滴滴嗒滴嗒——不等鲜卑军做好准备,忽然前方响起刺耳的号声,贼军浑身一震,先有与汉军交过手的鲜卑军听到这个号声,如同惊弓之鸟,直接翻身上马就往北逃走。

鲜卑军还在惊慌,寇威已经一马当先冲到寨前,大刀横扫,便将营门口的几名贼军扫飞。

孟观、张弛、童攸等将领兵相继赶到,此时各尽其能,奋力杀敌,贼军无人能敌,只一照面便连杀了了十几名鲜卑军将。

鲜卑军见主帅已死,兵将纷纷伤亡,军心大乱,他们本就被汉军杀得胆寒,混乱之中不知来了多少人马,哪里还敢恋战,一个个亡魂丧胆,四下逃窜。

牛栏山的守军被杀得措手不及,仅剩的几千人马被寇威等杀了个落花流水,各自跨马奔逃,汉军所得军械粮草、马匹车仗不计其数。

寇威追杀至后山,见到远处几十里外亮起数团大火,知道那是鲜于荣他们在灵迹山堵截,贼军看到火光不敢从原路返回,只能往下游逃走,那里等待他们的正是猝跋韩带领的秃发部。

当东方亮起,远处的黑烟滚滚飘向半空,牛栏山下的鲜卑大营飘扬着汉军旗帜,渔水以南尽被汉军所得,将鲜卑军逼至渔阳县境内。

昨夜出来偷袭的鲜卑军大多被灭,足有四五千人,被围困在布置好的大营之中,整座大营已经变成了炼狱,尸首散落一地,被冻住的伤口触目惊心,有的地方变成了血池,结了一层冰,在晨光下反射着刺目的光芒。

被骑兵来回冲击踩踏城肉泥的地方,只见白骨森森,早已不辨人形,大火还在焚烧,士兵们在处理着战后的狼藉,收集来大树枯草就地一同焚烧,避免开春之后尸体腐烂引发瘟疫。

刘封带兵来到牛栏山大营,寇威等人将缴获的辎重上报,所获得不菲,尤其是战马超过五千余,即便是受伤的马匹,将来也可以分配给百姓耕田种地,都被收拢起来送往蓟县。

朝阳初升,刘封传令各部轮流歇息休整,不多时猝跋韩也从渔水赶回,共带来俘虏三千余人,刘封叫他们自行分配整编,虽不敢让他们正面与鲜卑军交战,但从旁策应,运送粮草还是节省了不少兵力。

此时看到秃发寿阗退守渔阳苟延残喘,也不用担心猝跋韩等人会反水,胡掖禄屋等人去代郡劝降鲜卑军也是出于这种考虑,有他们配合并州军征讨代郡,自己这一支人马只需要将渔阳的秃发寿阗除掉便可收复幽州。

第1885章 尔虞我诈

渔阳城内,秃发寿阗脸色阴沉,须发蓬松散乱,紧握着拳头一语不发,百珑口引等人在一旁垂首而坐,都不敢抬头。

咚——秃发寿阗一拳砸在桌子上,让其他人浑身一震,怒喝道:“废物,都是废物……”前军失败,汉军已经渡过渔水,即将兵临城下,如今全军上下畏汉军如虎,军心涣散,士气不振,手下也无多少可用之将,秃发寿阗恨怒填胸,却又无处发泄。

卢忠被杀之后,无人再敢劝秃发寿阗退守代郡,虽然上谷和代郡有居庸关、常山关可以守住,但秃发寿阗一心想报仇,一不小心激怒他就会招来杀身之祸。

这两日忽然出现逃兵,秃发寿阗更如狂躁的独狼,连杀了十几人,整个蓟县笼罩在无形的恐怖之中,比这深冬的寒冷更为恐怖。

“嘻哈哈——”静默之中,忽然一个尖锐沙哑的笑声在大堂中响起,好像嗓子中卡着一口千年老痰。

众人大惊,抬头看时,正是前几日来城中的阴山四杰中年龄最长的老者,见他缓缓说道:“大汗不必忧虑,我们既然来了,自然会为大汗出力,明日只管出兵,我们四人为马前卒,倒要看看汉军有多厉害。”

老者揪着下颌的一撮山羊须冷然而笑,眼中不时闪过寒光,他正是阴山四杰的老大,名叫胡盖,与其妻茧哩娜、子胡屠、徒弟里鸟居四人为阴山四杰。

这胡盖祖上本是冀州人,因?中原战乱逃走塞外,胡盖自幼好武,拜茧哩娜之父为师,此人为阴山一霸,自号狼主,见胡盖聪明伶俐,膝下无子,便将女儿许配于他,死后由胡盖继承家业。

加上一子一徒四人在阴山一带威名赫赫,汇聚数千人占山为王,得了阴山四杰的名号,当年连轲比能都不敢招惹他们,生怕这些人搅乱后方,每隔一段时间还派人送礼交好。

秃发寿阗兵进幽州遇阻,正感无奈之际,百珑口引打听到阴山四杰出现在雁门一带,马上派人去请前来助战,许以重金才说动他们转道来渔阳。

听胡盖主动开口,秃发寿阗阴沉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笑容,叹道:“只恨我部下大将多为汉将所杀,现在要让狼主为先锋,惭愧惭愧。”

胡盖冷然一笑:“这算不得什么,不管先锋还是后军,只要能杀敌就可以,我倒要看看这威震天下的麒麟王到底有什么本事。”

“桀桀——”坐在下首身材瘦高的人撇嘴大笑道,“都说大汉麒麟王从没有打过败仗,这次老子就要打破这个传言。”

“里鸟居,不要在大汗面前说大话,”脸上满是皱褶的老妇沉声道,“老狼主多少次说过,很多人都是死在狂妄自大上,我可不希望你死在汉人的手上。”

“是,师娘!”

里鸟居收敛了笑容,但眼神中却尽是不屑之色。

秃发寿阗哈哈大笑,抱拳道:“如此请几位英雄到营中准备,我命古力拉特领兵助阵,等候你们的好消息。”

胡盖几人起身离去,秃发寿阗又问道:“乌桓人的兵马到了哪里?”

百珑口引答道:“大汗,已经进到了渔阳境内,按照行程今日应该能到平谷,正沿着山麓往渔阳赶来。”

秃发寿阗言道:“让乌桓人不要泄露行踪,他们的作用可比阴山四杰重要的多。”

百珑口引笑道:“大汗放心,我已经派人叫他们从狐奴奇袭汉军之后,有十名亲信去做向导,第一批珠宝也一并带过去了。”

“很好!”

秃发寿阗咬牙缓缓点头,“刘封渡过渔水北上,必定在渔阳与我们交战,只要乌桓人在后面偷袭成功,前后夹击叫他有来无回。”

百珑口引蹙眉道:“就怕阴山四杰不肯出全力,他们并不是专程来助战,而是另有目的。”

“哦?”

秃发寿阗眼皮微抬,“你听到了什么消息?”

百珑口引言道:“昨日我派人送珠宝去,正好听他们四人在讨论什么大事,只听他们谈到了琅琊郡,好像十分神秘,不知道他们远在塞外阴山,怎么会打听到中原的消息。”

“琅琊郡?”

秃发寿阗思索片刻,冷笑道,“琅琊郡现在汉军掌控之下,他们不远千里去,肯定不是为了宝物,恐怕是别的东西,应该和武功秘籍什么的有关。”

百珑口引点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阴山那帮山贼近百年的时间,搜刮了不知道多少财宝,绝不会因为钱财跑到中原去,能打动他们的只有功法一类的东西。”

秃发寿阗双目微凛,忽然冷声道:“这件事和我们没有关系,先对付刘封和汉军要紧,等我们为树机能他们报了仇之后就退回代郡,如果阴山四杰还要去中原,我们岂不是可以去攻打阴山?”

“啊?”

百珑口引一怔,旋即一拍手大笑道,“大汗妙计,阴山四杰不在,我们攻打阴山老巢轻而易举,听说他们收集的财宝富可敌国,有了这些钱粮,再降服阴山贼寇,我们秃发部又能振兴了。”

“哈哈哈——”秃发寿阗脸上泛起一丝潮红,抚须大笑道,“这阴山四杰来得真是时候,你一定要派人小心伺候好他们,不惜任何代价。”

百珑口引躬身道:“大汗放心。”

渔阳城东一座精致的别院内,阴山四杰被安排在这里,从府衙归来之后都在房中收拾兵器,这几个人的兵刃各不相同,桌上摆着一块三尺来长、半尺宽的黑色腰带,里面并排插着十几把两指来宽的飞刀。

胡盖坐在门口靠着门框,院中四下无人,轻声问道:“那边消息打听得怎么样了?”

胡屠回头答道:“父亲放心,据太行山传来的可靠消息,准确地方就在琅琊国,并不在洛阳,很多人已经赶往徐州去了。”

里鸟居急道:“师傅,那我们是不是要尽快赶去。”

“嘿嘿,就算在琅琊国,也不是那么好找的,”胡盖却不慌不忙,冷笑道,“先让他们去琅琊国找吧,就算找到了也难免一场争斗,我们先在这里打听消息,等他们斗得差不多了再去,坐收渔翁之利。”

里鸟居一怔,摇头笑道:“还是师傅聪明。”

第1886章 阴山四杰

汉军北进渔阳,过渔水之后将大营安札在安乐,距离渔阳不过五十里地。

安乐县对刘封来说陌生而又熟悉,虽说他第一次来到这里,但对这个名字却耳熟能详,这里是刘禅的封地。

历史上蜀后主刘禅降魏后,被封为“安乐公”,安乐县就是刘禅的封地,看着这个贫瘠的地区,刘封心中感慨不已。

虽说刘禅被封为县公,但渔阳本就是幽州边境之地,人口稀少,据鲜于荣介绍,此处人口不过千户,百姓散落各地,收成还不如中原一个乡的人口多。

刘禅被软禁在洛阳,封地又是个鸟不拉屎的边塞之地,对于他来说真是可有可无,相对于这块封地来说,刘封倒觉得“安乐”这个名号更符合刘禅后期的处境。

如今自己改变历史,刘禅没有沦为阶下之囚,却不幸在巡行途中遇难而亡,也不知道对他来说是幸还是不幸。

这一日正在整兵备战,忽然探马来报,鲜卑军出动来战,刘封倒有些意外,想不到秃发寿阗屡战屡败,还敢主动出击,即刻命文鸯为先锋迎敌。

安乐东北十里外汉军早已扎下营寨,正准备等粮草辎重运到便攻打渔阳,听说贼军出战,文鸯马上召集众将结阵。

大营外有一片滩涂,营寨依山而立,文鸯利于阵前,便见鲜卑军呼啸而来,约有五千多兵马,当先有五员大将,还有一名女子,不由眉头微蹙。

孟观也发现了不对劲,低声问道:“文将军,这几人先前不曾见过,看装扮也不似鲜卑人,难道是秃发寿阗请来的救兵?”

文鸯双目微凛,带领孟观等傲然立于阵前,冷笑道:“管他来的是谁,助纣为虐一概打杀了便是。”

说话之间,鲜卑军也已到阵前,率先冲出一匹战马,马上一员老将五十左右,看起来体格粗壮,脸色微微发青,双眸深邃,灰白的须发在寒风中飘动,却是中原人的相貌。

文鸯心中疑惑,看这人的青铜甲和征袍半披半挂不太合身,手提一把大砍刀,竟无视汉军弓箭手的威慑,催马向本阵靠近。

文鸯心高气傲,哪里肯示弱,催动战马上前迎住,只听那老者大喝道:“麒麟王刘封何在?”

文鸯一脸不在乎,撇嘴道:“殿下千金之躯,岂能是你等轻易便见的?”

“嘿嘿,小娃娃好大的口气,”老者一声冷笑,翻转大刀沉声道,“报上名来!”

“吾大汉朝前部先锋文鸯是也,”文鸯将马横在大道上,斜睥着老者,“你是老狗请来的救兵吗?”

“什么老狗?”

老者微怒,忽然想起秃发寿阗的容貌,也不和他争执,冷声道,“娃娃你听好了,老夫乃是阴山狼主胡盖,速叫刘封来答话。”

文鸯冷然一笑,打量着胡盖:“我看你相貌并非胡人,既在阴山占山为王,为何不知回归中原报效朝廷光宗耀祖,反而助纣为虐?

你欺师灭祖,残害同胞,岂不叫先祖蒙羞九泉?”

“呸——看不出你这娃娃巧舌如簧,”胡盖狠狠地吐了一口唾沫,大骂道,“汉王昏聩,宠信奸臣,变坏朝纲,害了我家满门,我父辈都是被官兵所害,为朝廷所逼才不得不逃走塞外。

我恨不能吃尔等肉、喝尔等血,方解我心头之恨,快叫刘封前来受死。”

“师傅,少和他们罗嗦,刘封留给你对付,看我来收拾这小子。”

文鸯还要再劝,忽然胡盖身后冲出一人,大喝一声便向文鸯杀来。

“贼人休得猖狂,看我来会你!”

文鸯身后张弛早已等候多时,看对方一人杀出,立刻拍马迎敌。

文鸯和胡盖此时都自恃身份不好出手,各自打马回阵,先让属下交手,看看彼此实力再做决策。

鲜卑军出阵的正是胡盖的徒弟里鸟居,他也用大刀,看张弛纵马挺枪刺来,一顺大砍刀向外遮挡。

当——兵刃相撞,巨响声中二人都在马上摇晃,各自心惊,彼此的力气都不算小。

二马交错,掉回头调整气息再来厮杀,张弛知道自己的枪不能与对方的刀硬碰硬,刀势沉稳但灵便不足,要以巧胜之。

张弛自幼由家族全力培养,受过高人指点,几名师傅无不是百里挑一的高手,牢记师傅训教,枪为兵中之贼,胜在招式的精妙绝伦。

那里鸟居哪知道张弛的心思,他本就是仗着莽力杀敌,大刀沉重,见张弛刚才力怯,怒吼着又砍过来,这是阴山四杰的第一战,身后数千双眼睛盯着他,想要一战立威。

“看招!”

二人再次临近,张弛一声爆喝,招式陡变,枪花点点向里鸟居的几处要害刺去。

张弛的枪招以梅花枪为基础,融合数家高手之长,招式疾快,神出鬼没,枪尖舞动之间,只听到“嗖嗖嗖“的破风之声,但见处处都是枪影,分不出虚实。

里鸟居舞刀遮挡,看得眼花缭乱,正手忙脚乱之时,张弛大枪向上挑动,将里鸟居的刀往外一带,顺势向前猛刺。

里鸟居大惊,再想躲已经来不及了,怒吼一声强行将刀柄拉过来挡在胸前,枪尖猛然在胸口停住,森森寒光吓得他脸色煞白。

刚松了一口气,忽然滋啦一声,对方枪尖后面的锯齿轮盘剧烈旋转起来,刺啦啦冒出一串火花,竟将他的刀柄锯断。

“啊?

呃——”里鸟居大惊,还未反应过来,枪尖猛然再进,正扎在他的左肩头,锁子骨咔嚓一声当时就锯断了,疼得一声惨叫,将大刀扔出去砸向对方,圈马往本阵逃走。

里鸟居从小在阴山长大,颇受师母宠爱,一向飞扬跋扈,哪曾受过这等痛苦,一边往回跑,一边尖声高喊:“师傅,救我,快替我报仇啊!”

话音未落,便见阵中旋风般冲出一匹青鬃马,从他身旁呼啸而过:“师弟莫慌,我来为你报仇。”

“屠儿小心!”

身后胡盖的声音传来。

出阵的正是胡屠,刚才看到张弛虽然枪法精妙,但里鸟居也不是没有逃走的机会,却因为兵刃蹊跷让里鸟居受伤,大怒出战。

第1887章 飞刀伤人

胡屠和被宠爱的里鸟居不同,自幼被胡盖严格训练,又搜寻许多功法秘籍学习,请了许多名师指教,武艺比里鸟居强出不少。

每每两人一同训练,胡屠常因偷懒受到惩罚,而里鸟居被茧哩娜私下庇护,寨中人常说看起来里鸟居更像是他们的亲儿子。

却不知胡盖这是知道乱世立足不易,训子严苛是为了他将来着想,至于里鸟居只是因为茧哩娜偏爱才收为徒弟,实在不想练武也不会刻意要求。

更何况还有茧哩娜袒护,胡盖也懒得因为他而伤了夫妻和气,久而久之,里鸟居的实力和胡屠便相差甚远了。

刚才里鸟居遇险,茧哩娜在阵前吓得尖叫,看他受伤摆下阵来,竟然失声大哭,胡屠最受不了这个,直接杀出阵来。

胡屠来至阵前,盯着张弛冷声问道:“你是何人?”

张弛横枪答道:“无极张弛是也!”

胡屠报仇心切,再也不说话,两脚踹镫,催马舞刀便开始进招,大刀奔张弛劈来,张弛扭身躲开,抖枪又奔胡屠前胸猛刺,被其用大刀磕开。

张弛发现对方武艺不弱,深吸一口气凝神厮杀,火焰枪舞动,疾如狂风暴雨一般步步紧逼,胡屠忙用大刀封住门户,寻机会往里进招。

二人战在一处,杀了十几个合不分胜负,胡屠听到身后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嚎之声,响起张弛兵刃的古怪,不禁恼怒起来。

怒喝一声将张弛的长枪荡开,趁其不备,左手从腰中抽出一把飞刀,冲着张弛面门抖手一甩,一道寒光便飞了出去。

张弛正全力厮杀,未料胡屠也有暗器,等飞刀过来,已然躲闪不及,急忙扭身,正扎在肩膀上,这里正是甲胄保护不到的地方,噗嗤一声便刺了进去。

剧痛传来,张弛手臂一阵哆嗦,低头看到一把带红绸的飞刀正扎在肩上,伸手抓住绸条,一咬牙将飞刀拔下来,反手便甩了回去。

胡盖此时却不急于进攻,见飞刀扔过来,抬手接住,冷笑道:“你先用暗器伤人,这叫礼尚往来,感觉如何?”

张弛双目微眯,看看伤势并不太重,便想再战,身后的童攸大怒,拍马便从左边冲出来,大喝道:“暗器伤人,算什么好汉,看枪!”

胡屠并不穷追猛打,弃了张弛,来战童攸,后面观战的胡盖连呼小心,已经打马上前几步,准备随时救应。

童攸的枪法得自童家真传,枪招变得更快,比张弛的还要凌厉几分,胡屠与之交手,不由暗自心惊,此时才知道汉军营中果然猛将如云,文鸯还不曾出手,就遇到了两个劲敌。

两人刀枪交战,转眼间又打了十几个回合,久久不分胜负,胡屠初战遇挫,心中生怒,知道招式上一时无法取胜,唯有剑走偏锋。

咬牙与之厮杀,就在两马交错而过,双方背对背的一瞬间,胡屠换左手提刀,右手伸进腰中,手指探绸穗,直接抽出两把飞刀来,猛一回头看准张弛的后心便打了过来。

苏烈等人在后面看得真切,急喊道:“小心飞刀!”

童攸刚才看到张弛受伤,知道这人暗器厉害,吓了一跳,赶忙一个犀牛望月,抖枪去遮挡,却没想到是两把飞到同时打过来。

叮——一声脆响,大枪只挡住第一把,第二把却无法躲开,正打在软肋之上,传来一阵刺骨地疼痛。

童攸爆喝一声,正要圈马报仇,忽然发觉伤口不疼了,要件阵阵发麻,不由心下一沉,拨马败走。

他从小跟随父亲行走江湖,经验可比张弛他们在山中长大的丰富多了,发觉伤口发麻,明白这是中了毒,刀不能拔,要拔下去毒性发作更快。

“文将军,飞刀有毒,快救人……”话音还未落,便看到回阵的张弛噗通一声从马背上?摔落下来,阵前将士一阵混乱。

呜呜呜——就在此时,鲜卑军阵中响起绵长的号角之声,古力拉特招呼着胡盖一拥而上,趁此机会冲杀汉军。

自从对手换成汉军之后,鲜卑军屡战屡败,吃尽了苦头,甚至有些军心涣散,这一次若不是阴山四杰来助战,古力拉特也不敢领兵来迎敌。

他本来没报多大希望,尤其是刚才里鸟居受伤,已经做好了随时撤退的准备,却没想到胡屠竟然连胜二将,不由大喜。

此时看到汉军阵前混乱,哪里肯放过这个机会,马上传令冲杀,这可是来之不易的机会,打了着一场胜仗,回去之后肯定也有他一份重赏。

号角声中,压抑许久的鲜卑军奋力冲突,霎时间马蹄声震天,尘土飞扬,鲜卑军嗷嗷怪叫着冲杀过来。

文鸯没想到这胡屠屡次飞刀伤人,见贼军杀来,怡然不惧,咬牙道:“保护他们退回阵中,中军随我来。”

“遵命!”

在他身旁孟观和幽州七雄早已摆好阵势,跟着文鸯就往外冲。

另一边的苏烈毫不示弱,招呼虎噬军结阵从侧翼掩护,此时鲜卑军已经围攻上来,霎时间两军混战,乱作一团。

文鸯一马当先战住胡屠,此时胡盖和报仇心切的茧哩娜都杀过来,父子三人将文鸯围在中间团团厮杀。

孟观怕胡屠又用飞刀伤人,带几位兄弟上前缠住胡屠,不让他有机会用暗器,那胡屠怡然不惧,持刀与孟观交手,竟不分上下。

古力拉特知道自己非文鸯对手,正好从侧翼领兵杀向苏烈,鲜卑骑兵和虎噬军步骑交战,大盾摆成阵势,标枪、连弩齐发,互有伤亡。

就在两军杀得杀得天昏地暗之时,忽然自南方一支队伍腾云驾雾一般飞驰而来,速度极快,一杆红色的大旗迎风招展。

滴滴答滴答——人马还未到近前,嘹亮的冲锋号便在风中传来。

古力拉特听到这个声音浑身一震,扭头看时,看到打着大汉旗号的骑兵杀到,知道是不可为,立刻下令撤退。

随着此起彼伏的口哨声响起,鲜卑军潮水般向北撤退,只留下满地尸体和挣扎的战马,文鸯和孟观等人也不敢贸然去追,还挂念着张弛他们的伤势,收拾人马等候援军。

第1888章 毒性难解

前军赶来支援的是周处,见鲜卑军逃走,掩护童攸等退入营中。

听说张弛和童攸中了暗器,和文鸯来到后营探视,只见张弛已经昏迷不醒了,童攸脸色发青,嘴唇发白,眼神也十分迷离,军医正为他们解甲。

文鸯上前问道:“童将军,你伤势如何?”

童攸虚弱答道:“飞刀有毒,我半身麻木,神志模糊,速,速去通知家,家父……”文鸯还要细问,童攸话未说完却脑袋一歪也昏迷不醒了。

众人束手无策,只能按照童攸吩咐去做,程端玉马上派了几名亲信去太行山报信,童家在幽州人脉极广,说不定能请高人来医治。

不多时刘封也赶来寨中,听说二将被人暗算,赶忙来看,只见二人躺在床上昏迷不醒,脸色发青,口眼紧闭。

盔甲已经脱去,仰面朝天一动不动,童攸肋部的飞刀还在身上,没拔下来,红色的绸缎十分刺目。

旁边躺的张弛,肩胛上伤口流着黄水,虽然已经擦过药,但看起来毫无效果。

“这是怎么回事?”

刘封皱眉问道,“何人用暗器伤人?”

文鸯将阵前事简单说了一遍,刘封闻言大怒,想不到竟是绿林中人下手,用如此卑鄙下作的手段。

刘封问站在床前的军医:“可能把伤治好?”

军医惭愧低头:“将军!我等无能,看不出这毒药成分,两位将军伤势严重,更不敢贸然诊治。”

刘封回头对苏森吩咐道:“速去安乐让李熹前来。”

“遵命!”

李熹是李当之的弟子,刘封的随行军医,医术比这些军医要高明许多。

苏烈虎目落泪,低声道:“我们兄弟结为金兰之好,是生死之交,如果他要没命,我也不活了。”

刘封拍了拍苏烈的肩膀,他理解这兄弟两人心事,遇到这等事谁都心里难过。

“是我保护二位将军不周,”文鸯忽然单膝跪地,大声道,“大将军,请让我去蓟县,杀了那胡屠他们报仇。”

“混账!”

刘封一声断喝,“现在是报仇的时间吗?

人命关天,先救人要紧,你就是杀了阴山四杰也无济于事。”

周处默默将文鸯拉起来,示意他不必冲动,众将望着躺在床上的二人却无可奈何,解毒疗伤需要专人来处理,只能等童家来人了,但不知道这毒药毒性如何,万一发作极快,可就真的危险了。

阴山四杰的出现,为这最后一场战斗增加了变数,单论阵前单打独斗,众将个个都有自信,但秃发寿阗请来绿林人士,用这种手段实在让人防不胜防,倒不是刘封召集不来绿林高手相助,只是真正领兵打仗,这些人的作用其实微乎其微,不然带着侠义堂的人就可以扫平天下了。

众人闷坐帐中无计可施,刘封也派人联络侠义堂和云羽卫就近的人,如果有懂得医术的尽快赶来渔阳。

下午时分,李熹刚到营中,张权听说张弛受伤,也一同前来探视,此时两人的脸色已经开始发黑,张弛的伤口处也变了颜色。

李熹看了看两位伤者,检查了足足一刻钟,才脸色凝重地站起身来。

苏烈心如油煎,赶忙问道:“李先生,他们伤势怎么样?”

“这是用毒药喂过的飞刀,打在身上毒性发作,导致他们昏迷不醒,”李熹蹙眉缓缓说道,“此药性并不算猛烈,但也不敢拖延过久,多则五天、少则三天,如无解药,性命难保。”

刘封吃了一惊:“如此说来,你配不了解药?”

李熹微微摇头,他要是能配药,已经着手行动了,叹道:“这其中至少包含了十种药草以上,其中还有几味在下也猜测不出来,只恐是塞外奇异之草,若贸然配药,只恐适得其反。”

“这该如何是好?”

文鸯急得直跺脚,刚才交战,他是领兵大将,部下受伤,难辞其咎。

李熹言道:“在下可先配些消毒之药处理伤口,尽量延缓毒性发作,大将军还要尽快找到解药为好。”

李当之有“药王”之称,连他的徒弟都分辨不出毒药的配方,其他人只怕更难了,刘封示意大家不要争吵,带众人来至中军大帐。

众人垂首不语,刘封思索半晌言道:“童家在幽州一带人脉极广,颇知能人异士,或许能够配药解毒,但这都是未知之数,若想尽早安全解毒,解铃还须系铃人。”

文鸯拍着大腿站起来:“对,胡盖用毒刀,也定有解药,若能将他擒来,搜出身上解药即可,我现在就去搦战。”

“次骞,不可冲动!”

周处拉住了文鸯,“你若去交战,再被飞刀所伤,岂不是又增烦恼,还需想出一个万全之策。”

文鸯大叫道:“我不怕他,就算赔了这条命,也要找回解药来。”

“还是让我来对付这飞刀吧!”

众人劝慰之时,刘封缓缓站起身来。

文鸯不再挣扎,转头反来劝道:“将军不可!”

张权也急道:“殿下千金贵体,岂能轻易涉险,若是有个闪失,叫吾等如何向陛下和文武公卿交代,如何面对天下百姓?”

“诸位勿忧!”

刘封却摆摆手,淡笑道,“说起来诸位或许不信,本王体内抗毒,寻常的毒药根本奈何不得我。”

“啊?

竟有此事?”

众人闻言大惊,不可置信地看着刘封,这天下还有不怕毒的人?

他们哪里知道,刘封在此之前已经中了各种奇毒,司马家的狐狼卫多次暗杀他,兵刃无不淬毒,洛阳那一次几乎丧命,经过七星灯改造之后的体质,已经几乎百毒不侵了。

刘封笑而不语,伸手将桌上从张弛手中取回的飞刀拿在手中,朝着左手的指头肚割了下去。

“殿下不可……”“大将军——”文鸯等人惊得齐声大喝,赶忙上前阻止的时候,刘封已经用刀刃划破了手指,一股鲜血渗了出来,还未落地血珠便变成了乌黑色。

当啷——忽然间刘封手中的飞刀掉在地上,脸色微变,身躯踉跄后退一步跌坐在了椅子上。

第1889章 唇枪舌剑

看刘封忽然跌倒,众将吓得惊叫出声,围拢上来,生怕他真的中了毒。

“哈哈哈——”刘封却忽然大笑起来,甩了甩手上的血珠,伸到嘴里吸了吸伤口止血,笑道,“不必担心,无妨无妨。”

周处心有余悸,饶是他一向粗豪,此时也擦着冷汗埋怨道:“殿下,这个时候就不要开玩笑了吧?

我等受不起惊吓啊!”

刘封微微点头,笑道:“好了,我只是叫诸位不必如此紧张!此毒既然于我无效,救二位将军便不难了。”

文鸯言道:“那胡屠的飞刀十分刁钻,武艺也不算弱,将军若是亲自上阵,千万要小心。”

刘封笑道:“我自有分寸!不过我受伤无妨,却不能让墨麒麟中招,要先准备一匹马骑乘,明日出战,我自有主张。”

文鸯抱拳道:“坐骑我亲自去挑选!”

刘封又对苏森吩咐道:“立刻派人去查这阴山四杰的情报,速报我知。”

“遵命!”

诸将各去整兵准备明日到渔阳决战,刘封和张权几人仔细谋划夺取渔阳之事。

第二日汉军离营大进,直逼到渔阳城外,就在七八里外下寨,鲜卑军探马慌忙报入城内,秃发寿阗大惊,召集众将议事。

昨日一场大胜,虽说里鸟居受了伤,但伤了汉军两员大将,还主动冲杀一阵安然而归,一扫之前连败的颓废之气,秃发寿阗闻报大喜,传令犒赏三军。

听说汉将中了毒飞刀,无药可解,秃发寿阗大为高兴,以为刘封忙于救人,必不会再来进兵,鲜卑军在渔阳城内饮酒庆贺,一直折腾到半夜方歇。

屡战屡败的鲜卑军得了一场小胜,就像过年一样军欢庆,放松警惕,哪想到汉军不但没退,反而逼近城下,等探马发现的时候,已经准备安营扎寨了。

秃发寿阗带领众人来到城上,只见远处旌旗蔽日,兵甲鲜亮,十分严整。

西北风不时吹过,飘荡的旗帜如同浪潮一般,战马昂首嘶鸣,汉军骁锐的气势丝毫不减。

猛然看到居中一杆紫色大旗迎风飘展,上面金色的麒麟像在阳光下十分醒目,秃发寿阗咬牙道:“刘封——”“是刘封到了吗?”

胡盖闻言眼睛一亮,看向那杆大旗下被众将簇拥的一人,大笑道,“大汗不必惊慌,让我们去会会他。”

秃发寿阗握拳道:“本汗两个孙子都被刘封用奸计所害,狼主一定要替本汗报仇。”

胡盖笑道:“哈哈哈,大汗放心,如果刘封胆敢出战,这渔阳便是他的葬身之地。”

茧哩娜尖声叫道:“汉军打伤了里鸟居,一定要把刘封活捉,剥皮抽筋才能解我心头之恨。”

秃发寿阗正要命古力拉特继续带兵掩护,秃发央察言观色,赶忙上前说道:“大汗,汉军兵临城下,欺人太甚,让属下带兵出城吧!”

秃发寿阗略微犹豫,扭头看到古力拉特还睡眼惺忪,酒意未醒,放弃了刚才的念头:“好,就由你带五千精兵出城掩护二位豪杰。”

秃发央大喜,与胡盖父子前去点兵,昨日古力拉特大胜归来,秃发寿阗当即将其提拔为部落大人,赐予牛羊珠宝无数,让众将羡慕不已。

秃发央昨夜忍住没有喝酒,就是为了今日能够继续跟着胡盖父子杀敌立功,暗中遣人多向古力拉特敬酒,将其彻底灌醉,果然这家伙到今天还没有恢复精神,正好得了这个机会。

片刻之后渔阳城内号角声响,鼓声擂动,随着城门大开,鲜卑军呼啸而出,此时的胡盖父子仿佛成了他们的必胜法宝,个个胆气十足,等着稍后冲阵立功。

出城之后,秃发央与胡盖父子站立阵前,见汉军后方正在扎营,前军列成阵势,胡盖言道:“待我先会会这刘封。”

说罢打马上前,近处看到汉军阵容的时候,胡盖还是暗自心惊,看到帅旗之下一员大将也迎上来,此人气势浑然天成,不由倒吸凉气,好威风的麒麟王。

只看到刘封的外形和穿戴,胡盖便觉得矮了一截,甚至有种自惭形秽之感,轻咳一声稳定心神,大声道:“喂,来者可是大汉麒麟王刘封?”

看到一名贼人在三军阵前,如此大放厥词,后方的文鸯等人大怒,在阵前一阵骚动。

刘封却不温不火,微微点头道:“不错,本帅正是刘封。”

“哦?

果然气度不凡,”胡盖故意做出一副狂浪之态,睥睨着大汉兵马,微微拱手言道,“大将军匡扶汉室,败孙权,灭曹魏,名震天下,中原人人都畏惧将军之名。

但某家可不怕你,昨天那两人的下场想必将军也看到了,不想你们还敢进兵,真是不知进退。”

刘封微微冷笑:“我看你外表,倒也像个英雄。

听你说话也是中原人,为何背叛祖先,甘为贼用?

贼军伤害生灵,天怒民怨,有志男儿俱都入伍从军,抗贼保民,你却反亲为仇,助纣为虐,难道不知羞耻二字乎?”

胡盖本想在两军阵前露脸,没想到反被刘封一通教训,看他颐指气使,大义凛然的模样,不由脸色大变,咬着牙关一阵大笑,指着刘封大骂道:“住口!刘封,我和大汉朝有不共戴天之仇,昏君宠信宦官,无辜害了我举家满门,逼良为寇,如今反来怪我们,真是岂有处理,莫说不帮鲜卑军,就是我们阴山众英雄,也永世和大汉誓不两立!”

“嘿嘿,好一套歪理邪说!”

刘封冷然一笑,沉声道,“胡盖,且不说前朝覆灭,诸侯战乱,三足鼎立过去,中原早已焕然一新,不知多少人回归故土,重建家园!就是你这等欺师灭祖,委身事贼之辈,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与那断脊之犬有何不同?

你身死之后体不能归乡,魂无所安处,必将烟消云散,不知已陷入万劫不复之地,还有脸在两军阵前嘤嘤狂吠,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你,你你……啊——气煞我也!”

胡盖被刘封一顿数落大骂,半天插不上嘴,最后听他诅咒自己尸无处葬埋,魂飞魄散,更气得说不出话来,脸色涨红,仰天捶胸怒吼,不然会忍不住喷出一口老血来。

第1890章 再施绝技

论口舌之利,胡盖哪里是刘封的对手?

不说刘封集两千年之后各家网络喷子之精华,早已练就无上键盘弹指神功,就是这么多年跟随诸葛亮等人也学了不少本事,一番唇枪舌剑便打得胡盖毫无招架之力,只能无奈怒吼。

后方观战的秃发央看刘封就在阵前,心念一动,这可是立功的好机会,大叫道:“狼主你且退下,让我来取他狗命!”

也不招呼胡屠,秃发央举起大刀催马杀来,如果能趁机杀了刘封,他的功劳可比古力拉特大多了,足以封王,可不能让别人占了先机。

文鸯等人正为刘封骂得痛快而高兴,忽见一名鲜卑将领杀出直奔刘封,不禁大怒,催马便杀出来。

“狗贼,受死!”

文鸯的坐骑是原先刘封的大宛马,也是千里良驹,眨眼便到场中。

昨日因为张弛二人受伤,文鸯怒满胸膛,正无处发泄,迎上去虎头枪摆动,像棍棒一样直接砸向了秃发央的脑袋。

呜——刺耳的破风之声响起,一瞬间似乎连阳光都扭曲了一下,大枪便到了面前,秃发央大惊,赶忙双手抬刀遮挡。

只听“当“的一声巨响,震得他双臂疼痛难忍,一声惨叫:“啊——”声音才出口,手中刀已经脱手飞了出去,秃发央吓得魂飞魄散,猛扯丝缰就想带马逃跑,惊慌中颤声大叫:“狼主快救我……”“去死!”

奈何文鸯来势太快,一旁的胡盖还在狂怒之中,根本来不及反应,等回头的时候,正好看到文鸯战马飞驰而过,一枪刺进了秃发央的左肋之中。

噗嗤——枪头扎进秃发央的软肋,文鸯两膀微沉,便将他挑了起来,绕着场地跑了半圈才远远抛出去。

他本就不是文鸯的对手,哪里能挡得住文鸯含怒一击,至死也没有想明白胡盖为什么不挡住文鸯,连后悔的时间都没有。

秃发央的尸体滚落在碎石滩中翻了好几个滚才寂然不动,后方的鲜卑军一片哗然,惊得纷纷后退。

秃发寿阗就在城头上观战,胡盖眼睁睁看着文鸯当着他的面杀了秃发央,顿觉得在鲜卑军面前颜面扫地,怒吼一声杀向了文鸯。

观战的茧哩娜见状眼睛一亮,对身旁的胡屠言道:“儿子,刘封就在场中,快去杀了他,这可是你成名的好机会啊!”

胡屠早有此意,昨日一战,他知道文鸯武艺高强,担心胡盖一人抵挡不住,如果能杀了刘封,文鸯必定大乱,父子二人合力便可将其杀死,一举两得。

“看我的!”

胡屠催马冲向杀入阵中。

“擂鼓,快擂鼓鸣号!”

城头上秃发寿阗握拳怒吼,又派古力拉特出城掠阵。

此时胡盖已经与文鸯交手,大刀抡起,照面一连三刀劈向了文鸯。

文鸯杀了一名贼将,心中怒火稍微平息,记得出兵前刘封的交代,看胡屠已然出阵,也不着急下狠手,将胡盖引开一旁厮杀。

胡屠冲入场中,本以为杀刘封手到擒来,哪想到两人一交手,竟反将他打了个措手不及,大刀上下翻飞,却奈何不得分毫。

这二人厮杀在沙场,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汉军这边还好,鲜卑军那边全都傻了眼,包括城头上的秃发寿阗,微张着嘴巴如木雕一般。

都说刘封运筹帷幄,温文尔雅,麾下猛将如云,自从官拜大将之后出征打仗很少冲阵,都以为他武艺稀松,不堪一击,哪想到竟如此厉害。

场中四人捉对厮杀,都是刀对枪,却各有不精彩,文鸯的枪法彪悍凌厉,刘封的枪法则显得沉稳灵动,转眼战了二十多个回合,都没有分出高低上下。

周处等人认真观战,他们倒不是害怕刘封不敌,而是担心胡屠的飞刀,虽说昨日小试牛刀没有中毒,但谁知道真被飞刀射中会怎么样,万一被射中要害,就是没有毒,也有性命之忧。

秃发寿阗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兀自觉得不可置信,阵前准备冲击的古力拉特也愣住了,如果不是胡屠昨天连伤两员汉将,他们都要怀疑这父子两人有没有出全力。

“阿狼,不要留手,杀了他!”

阵前的茧哩娜看不下去了,以为胡屠想在阵前出风头,故意和刘封纠缠,扯着嗓子一声尖叫。

场中的胡屠却越打越心惊,好几次差点受了伤,刚才枪尖擦过肩头,火辣辣的生疼,刚才上阵,不见汉将来助战,他本以为十合之内必能拿下刘封,想不到竟碰上了劲敌。

二三十个回合分不出输赢胜败,不由心中狂躁起来,如果连养尊处优的刘封都打不过,传出去必定叫中原绿林好汉笑话,颜面丢尽,还何谈进中原与他们夺宝?

另一边的胡盖此时被文鸯压着打,已然满头大汗,气喘如牛,不敢有丝毫松懈,只等着胡屠杀了刘封来助他,听到茧哩娜的大叫,以为胡屠真的留手,不由大怒:“混账,还不速战速决,你想害死老子不成?”

胡屠听出胡盖气喘吁吁,不由心下一沉,想起旁边还有个更猛的,看一时间奈何不了刘封,猛然咬牙,决定用飞刀赢他。

“父亲,我来救你!”

想到此处,胡屠将大刀一摆,荡开刘封的长枪,假意带马去战文鸯。

刘封看胡屠不直接往文鸯那里跑,反而兜了个圈子绕向胡屠身后,早已看透其心意,暗自小心戒备,催马紧追上去。

胡屠看到刘封追来,心中暗喜,将刀横于马背上,暗自用左手握住,伸右手从腰中抽出三把飞刀,边跑边暗中偷觑,估摸距离差不多,猛然一回头,身躯微侧,甩手便将三支飞刀扔了出去。

嗖——三道寒光带着火红色的尾巴,虽然同时出手,却速度各不相同,形成了一个小三角箭头直奔刘封面门。

这是他的独门绝技,先前发暗器都是一把或者两把飞刀,胡屠还藏了后手,这次对付刘封,自然不会再留守,拼尽全力飞刀出手,想要一击必杀。

当胡屠的肩膀头一动,刘封便知道他要动手,瞩目观察,见三道寒光奔自己而来,不由双目微凛,这家伙果然有些本事。

第1891章 胜利曙光

刘封看飞刀来的方向,知道是奔自己上中下三路,而且三把飞刀还不在一个平面上,将左右的空间也封死。此时两马飞奔,距离又近,飞刀的速度极快,如果是寻常武将,急切之间就算有防备也很看清飞刀的方向,飞刀目标又小,不好用武器遮挡,唯一的办法就是离开马背,

但这样的距离已经容不得做出反应了。

刘封却已与常人大不相同,自从体内感受到那股热气滋养经脉穴道之后,他发现自己不但精力充沛,而且愈发耳聪目明,听力和目力大涨,身手也比先前更加灵活。

见飞刀迎面而来早有了决策,沉喝一声先向左偏头躲闪,最高处迎着面门的一把飞刀从肩旁飞了过去。

此时剩下的两把飞刀已经到了眼前,无法再避,刘封一声沉喝,抬枪将胸口的一把刀磕飞,但第三把飞刀也随后便到,反应不及,噗嗤一声刺进了臂膀之中。

“啊——”

这疼痛却是实实在在的,刘封已经许久不曾受伤,一刀扎中,加上还有演戏的成分,惨叫一声急忙勒住战马。

咬牙将手臂上的飞刀拔出来,刀头上鲜血淋漓,顺手打向胡屠,大喝道:“文鸯,快走!”

胡屠回身将打过来的飞刀轻松接在手中,面露狂喜之色,正要追击,却听到胡盖一声惨叫,回头看时,正被文鸯一枪拍中后心,口吐鲜血。

“父亲!”胡屠大惊,不敢再去追刘封,赶忙打马去救胡盖。

文鸯见胡屠杀来,圈马保护刘封退回本阵,只见刘封伏在马背上面,看看到阵前,便从马上滚落下来,汉军一阵大乱,纷纷上前抢救。

“擂鼓,擂鼓——”

城头上观战的秃发寿阗看得真切,想不到胜利来得如此突然,急得跳了起来,激动之下喊破了喉咙。

咚咚咚——

渔阳城上鼓声大作,古力拉特早已准备多时,他之前就尝到了甜头,看到胡屠拿飞刀的时候就已经在准备,在鼓声响起的同时已然领兵冲了出去。

看到刘封中招落马,此时的鲜卑军无不血脉喷张,杀气腾腾,他们同样也有血性,那么多同伴被汉军所杀,也想着为族人报仇,

秃发寿阗在城头上激动得团团转,搓着手恨不得亲自上阵,趁这个机会将汉军击败,不但整个幽州都是他们的,或许还能攻下冀州,又要回到之前肆意劫掠的日子了。

战马在眼前奔腾而过,胡屠保护着受伤的胡盖,等骑兵过去之后二人回到渔阳城下,胡盖咳嗽吐血不止,竟也受了重伤,赶忙让人送入城中救治。古力拉特带兵冲击汉营,本以为还和昨日一样能够冲杀一番,正好在秃发寿阗表现神勇之姿,未料才到近前,忽然汉军营中弩箭齐发,还有标枪飞射出来,前排的骑兵纷

纷倒地,滚落一大片。

见汉军已有准备,古力拉特心有不甘,却不得不无奈退兵,如果纠缠太久,等汉军反应过来追杀出营,文鸯和周处都追出来,自己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虽说折损了数百人,但鲜卑军没有丝毫先前的恐慌之色,撤退途中吹着口哨呼啸而去,所有人都看到了刘封落马的情景,也仿佛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还未进城,就听到城内一片欢呼之声,连鼓点的节奏都变得不同,古力拉特催马直奔府衙,到了衙门外飞身下马,来不及写下甲胄便跑进了大堂。

秃发寿阗久违的大小声传出来:“哈哈哈,少狼主这次伤了刘封,必将名扬天下。”

茧哩娜母鸭子般的声音狠狠说道:“只可惜狼主受伤,不能和你一起庆功。”

秃发寿阗言道:“已经派最好的医者为狼主疗伤了,有鹿茸和人参为他补气,半月就可以伤愈。”

“哼,那个白脸汉将,将来抓住了必须要交给老娘处理。”

古力拉特走进房门,正好看到茧哩娜不自觉地舔了舔嘴唇,不由一怔,寻思这老妖婆是不是真要找文鸯报仇。

走进去行礼道:“大汗,汉军已有准备,冲营失败了。”

“不妨事,”秃发寿阗心情大爽,甚至连秃发央战死都未提起,摆了摆手,“古力拉特,刘封中了飞刀,还把刀拔了出来,活不过三天时间,你就准备领兵反攻吧!”

“遵命!”古力拉特躬身行礼,看了看坐在下手的胡屠问道,“少狼主,你那飞刀上的毒到底怎么样?汉军中能人无数,会不会被解了?”“嘿嘿,这绝无可能!”胡屠用手指夹着红绸穗将桌上的飞刀提起来,刀身上的血迹已经改变成紫黑色,冷笑道,“我这毒药是从丁零人手里得来的配方,又加上阴山的三种

剧毒草,浸泡七七四十九天,除非是我的独门解药,其他人绝对解不了,只要用错一味药,中毒的人会死得更快。”

秃发寿阗闻言仰天大笑,浑身的肥肉都在颤抖:“哈哈哈,这么说,那刘封岂不是死定了?”“幸不辱命!”胡屠缓缓起身,抱拳道,“大汗,我们的任务已经完成,希望你早日兑现承诺,家父受伤,我先去看看他老人家,要攻打汉营的时候劳烦知会一声,此仇我要

亲自去报!”

秃发寿阗起身施礼:“少狼主放心去歇息,这两天本汗会派人密切监视汉军动静,一旦时机成熟,马上请少狼主一起出兵。”

“别忘了,那个白脸小将要交给老娘!”茧哩娜临走之时还不忘叮嘱一句。

秃发寿阗答应着,派人将胡屠母子二人送走,才坐下来一口气喝了一大碗马奶酒,满足地吐出一口气,缓缓道:“真是长生天保佑呐!”

古力拉特说道:“大汗,刘封受伤,汉军必定慌乱,不如今晚就去劫营。”“不急!”秃发寿阗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抚须言道,“刘封三日内必死,等他一死我们再出兵,岂不是更加稳妥?你从现在起要派人严密监视汉军动静,如果他们敢退兵,

马上派骑兵追杀,刘封受伤,他跑不了的。”

古力拉特抱拳道:“明白了,我现在就去安排斥候!”

百珑口引在一旁阴恻恻笑道:“大家不要忘了,乌桓人的骑兵也快到了。”“哈哈哈哈……”鲜卑众将闻言,在府衙内相视得意大笑起来。

第1892章 大贤王

第二日一早,胡屠抖擞精神,与古力拉特领兵出城,到汉军营外搦战。

有胡屠陪伴,古力拉特底气十足,加上新晋部落大人,意气奋发,独自跨马在营外叫骂,汉军只是按兵不动。

古力拉特叫骂半个时辰,仍然不见有人出战,口干舌燥回归本阵,很是耀武扬威一番,出尽风头。胡屠冷眼看着汉军大营,虽说汉军不敢出战,但他们也不敢冲营,汉军的连弩和标枪实在厉害,还有铁蒺藜和陷马坑,都是骑兵的噩梦,有所防备的情况下还是不能冲杀



二人回到城中来见秃发寿阗,秃发寿阗闻言笑道:“既然那刘封活不过三日,又何必急于一时?明日再去叫战,打击汉军士气。”胡屠言道:“我这飞刀之毒虽非烈性毒药,却极难调制,中毒者看似昏迷,神智却清楚,若能激怒于他,怒气攻心,必能加速毒发,明日可多带人马一起喊骂,若刘封听到

,必叫其速亡。”

“哈哈哈,此计甚妙!”秃发寿阗抚掌大笑,沉声道,“我族中多少男儿因刘封而死,将他活活气死,这才能稍解我心头只恨。”

百珑口引言道:“刘封一死,汉军必定军心慌乱,不战自败!可马上编个口号,选三千士兵学习喊叫,明日前去骂战。”

秃发寿阗挥手道:“胡掖哈尔,这件事就交给你来办!”

“这口号就交给在下吧!”

胡屠缓缓起身,与胡掖哈尔快步而去,昨日文鸯打伤胡盖,至今重伤不起,他也想早日找文鸯为父报仇,刘封死得越快越好。

众人散去之后,百珑口引上前阴笑道:“大汗,乌桓的人马正在赶来,如果在此之前我们先破了刘封,答应他们的好处就不用给了。”

秃发寿阗闻言一怔,点头道:“不错,如果乌桓人没有起什么作用,我们的约定就不成立了。”

百珑口引言道:“但乌桓人既然来了,也不能让白跑一趟。”

秃发寿阗一脸疑惑:“你这是什么意思?”“嘿嘿,大汗,乌桓人之前被魏军打败,这几十年才稍微恢复元气,但将来必定会成为我们的敌人,”百珑口引双目微眯,缓缓道,“为什么不趁此机会将他们吞并了,成为

我们的部落?”“嘶——”秃发寿阗倒吸一口冷气,想不到百珑口引竟有如此打算,沉吟片刻一拍桌子,“好,这个计策不错,就按你说的办,等杀退汉军之后再收服乌桓人,就由你来谋划

这件事。”

百珑口引躬身道:“大汗放心,我保证他们一个都走不了,和轲比能的部下一样,甘心情愿臣服大汗。”“哈哈哈,我秃发部崛起的日子终于要来了,”秃发寿阗一阵大笑,忽然想起来自己已经断子绝孙,又惆怅起来,叹了口气言道:“军师啊,这一段时间多亏由你策应,等幽

州平定之后,本汗封你为大贤王。”

“啊?”百珑口引大惊,旋即面露惊喜之色,噗通跪倒,额头触地,大声道,“多谢大汗,我此生追随大汗左右,绝不背叛,否则魂不归鲜卑山!”

秃发寿阗眼眸微不可查地一阵收缩,又缓缓摇头叹气:“能为树机能他们报仇,我的心愿也算满足了,以你的智慧,一定能带领秃发部壮大起来。”

大贤王是鲜卑部落除了大汗之外权力最大的职位,能够直接接替大汗的位置,以前只是个虚职,从来没有人担任过,百珑口引成为第一个大贤王,也是无奈之举。

渔阳城中一片欢腾,城外的汉军大营便显得沉闷许多,全军死守不出,先前的明锐气势不见,甚至连飘动的大旗都在寒风中显得无精打采。

鲜卑军在营外耀武扬威,寇威等人却无心出战,刘封中了飞刀之毒,也躺在床上昏迷不醒,军中上下一片心慌,将校兵卒愁眉不展,忧心忡忡。

当天日暮时分,忽然十几匹马从南疾驰而来,正是闻讯赶到的童咏,到了营外看过令牌,在士兵的带领下匆匆来到疗伤的大帐中。

童攸面色发青,双目紧闭,有两人赶忙上前检查伤口,床边放着取下来的飞刀,一人拿在手中仔细观察。

童咏看到爱子受伤如此严重,气得双目圆睁,握拳低吼道:“好个阴山四杰,用此下作手段,我定将他碎尸万段。”

同行的一人言道:“童大侠,今夜兄弟们趁黑摸进城中,杀了那阴山四杰,取回解药。”

“好,我正有此意,”童咏一点头,咬牙道,“胡屠要抓活的,我要将这狗贼扒皮抽筋。”

这些人都是粗豪的汉子,说做就做,留下那两个疗伤的人,其他人纷纷摩拳擦掌就往营外走去。

“诸位壮士请留步!”张权赶忙拦住了他们,向童咏言道,“童大侠,此事还需从长计议,切莫急于一时。”

童咏冷哼道:“吾儿受伤,连大将军都被此贼毒刀所害,你们不思报仇,难道也要阻止我们去报仇吗?”

张权看看左右,言道:“童大侠,这个仇自然要报,此时还需与寇将军他们商议,最好能想出个计策,连渔阳的贼军一网打尽才最好,可否借一步说话?”

童咏虽然气恼,但也知道轻重,看那两人还没有检查出什么结果来,又挂念童攸的伤势,对同行的人抱拳道:

“此时天色还早,诸位兄弟先到外面歇息整备,待我见过寇将军之后,后半夜再进城不迟。”

张权笑道:“请诸位壮士到偏帐歇息。”

派人将那些人带去别的帐中休息,张权与童攸转来中军大帐,只见帐外围了一大圈的士兵,刀枪森严如临大敌,防守十分严密。

童咏眉头微蹙,看来刘封伤得也不轻,眼看幽州即将平定,却出了这么大的意外,对阴山四杰愈发痛恨,牙齿咬得咯咯直响。

跟随张权进入帐中,童咏正要问刘封伤势如何,抬头却看到一人正安然坐于案几之后,不由怔住了:“大将军?”“童大侠快来坐!”在童咏的疑惑之中,刘封颔首示意,叹道,“小将军被暗器所伤,是我照顾不周,甚是惭愧。”

第1893章 苦肉计

“那是他小子学艺不精,这也怪不得大将军,”童咏倒也是个磊落之人,走上前近距离看着刘封,见他脸色红润,不似受伤的模样,惊疑不定,“大将军没有受伤么?”

“伤倒是真的。”刘封抬起手臂,臂膀上还缠着纱布,笑道,“但我并未中毒,倒是小将军中毒极深,不知可有解毒之法?”

“我听说此事,急忙就近请了两人前来查看,还不知结果如何,”童咏摇头叹息,挂念着童攸的伤势,“大将军既未中毒,为何按不早日攻下渔阳,抓住胡屠为他们解毒?”

刘封摇头道:“要攻渔阳并非易事,大侠请坐,听我详细说明。”

童咏坐在一旁,想起外面的传言和帐外的士兵,隐约猜到了些端倪:“莫非大将军是诈病?”

“不错!”刘封微微点头,“我已有计策叫阴山四杰他们自投罗网,诸位来得正是时候,有童大侠相助,胡屠他们插翅难逃。”

童咏言道:“既然如此,请将军速速发兵。”

刘封摇头道:“时机尚不成熟,若大侠带来之人能为二位将军解毒自然最好不过,若还是不能解毒,明日便可捉拿胡屠取回解药。”

童咏蹙眉道:“还要等一日?”

刘封指了指自己的手臂,叹道:“吾不惜亲身冒险定下这苦肉之计,自然要布置周全,万无一失方可。”

童咏当然知道刘封的本事,强压下心中的焦躁,抱拳道:“我等粗人不懂得计谋用兵,只要用得着的地方,请大将军只管吩咐,保证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半个时辰之后,童咏从中军大帐出来,脸色阴沉得可怕,来到原先帐中将童攸和张弛二人带走,先去找高人疗伤,等找到解药之后再来为刘封解毒,扬言此事绝不善罢甘

休,誓要找阴山四杰报仇。

折腾了大半夜,寇威派三十名士兵帮童咏将两名小将送走,闹得满营沸沸扬扬,连童咏带来的人都束手无策,看来这毒并不好解,更加担心刘封的伤势。次日一早,鲜卑军又来骂战,不仅古力拉特直至寨门外叫骂,还接连派了几名偏将耀武扬威,大喊着要活捉刘封,气焰十分嚣张,浑然忘了几日前一连数月被汉军杀得狼

狈鼠窜的情形。猝跋韩等人也在营中,偷偷听着古力拉特几人不断叫骂,心中徘徊不定,他本想跟着刘封享受荣华富贵,现在刘封中毒昏迷不醒,如果真的死了,不但给他的那些承诺可

能兑现不了,其他人还会报复他们这些降兵。这两日猝跋韩自己的前途倍感迷茫,甚至有几分徘徊不定,但他更知道秃发寿阗对自己十分痛恨,再返回秃发部是不可能了,只能一条道走到黑,每日祈求鲜卑山和长生

天保佑刘封,也算是间接保佑他这个未来的鲜卑王。

就在他在后营偷听的时候,忽然听到阵前一阵整齐的呐喊声传来,如同浪潮一般一阵阵传来,站起身来仔细聆听,不禁脸色大变。

只听外面数千人齐声喊道:

“刘封刘封,一事无成;

螟蛉之虫,飞刀断魂。”猝跋韩虽然并不精通中原话,但这几句还是能听明白的,听清之后倒吸一口凉气,也不知道这是谁出的馊主意,这几句话可谓字字诛心,如果被刘封听到肯定不得了,就

算没有受伤也要气出个好歹来。

咚咚咚——

就在此时,汉军营前响起了震天的鼓声,将喊话的声音压制下去,猝跋韩才微微松了口气,但刚才那几句话,却是全军上下都听到了,不知道有没有传入刘封的耳中。

“大人,螟蛉——之虫是什么意思?”就在此时,忽然身后有人拍他的肩膀,猝跋韩吓得一个激灵,回头看是他的亲信,一把按住了他的嘴,在他耳边咬牙道:“你小子要是不想死,就乖乖躲在营中,不要乱打

听这些。”

这一阵叫骂,喊得汉军营中炸了窝一般,兵卒们忍不住悲愤,个个叫着要出征杀敌,就连将校以上的也都忍不住了,到处都是闹嚷之声。

寇威刚才就在营前防备,听到这几句话,吓了一跳,恐刘封生气,赶忙命人擂鼓呐喊,不敢让他听到,虽说刘封没有中毒,但真真实实中了一刀,也需要安心静养的。

就在他忍着怒火的时候,苏森急匆匆赶来:“寇将军,大将军传唤,叫将军不可擂鼓。”

“啊?这……”

苏森摇头苦笑道:“不用遮掩啦,刚才我们在帐中听得真切,声声入耳。”

“嗐,这帮狗贼!”寇威气得直跺脚,传令士兵回营防备,和苏森赶往大帐。

“刘封刘封,一事无成;

螟蛉之虫,飞刀断魂。”

……

鼓声一停,外面鲜卑军的叫喊声又传来,朗朗上口,喊到后来竟找到了某种节奏,愈发明快起来,听得汉军个个咬牙切齿,暴躁不已。

寇威入帐,见刘封一脸云淡风轻,并没有生气,才暗暗松了一口气,上前见礼:“将军唤我何事?”

刘封笑道:“这必是胡屠的主意,想让我加速毒发身亡,尽管让他们去喊叫,索性让他如愿。”

寇威一怔:“将军如何知道是胡屠所为。”

刘封言道:“这四句话,看似激怒于我,却也将那飞刀大肆宣扬,这必是胡屠存了私心,若是鲜卑军哪里会想到这一点上。”

“又是这个胡屠!”寇威咬牙道,“抓住这狗贼,我定要他好看。”

刘封听外面声浪一阵高过一阵,鲜卑军似乎喊得很过瘾,问道:“各营将士心绪如何?”

寇威叹道:“先前还担心将军伤势,今早被贼军一阵叫喊,大家都要炸了,各营快弹压不住了。”

“很好!”刘封起身来到床边,钻进被窝里,对苏森吩咐道,“马上传令各将前来。”

苏森疑惑地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刘封,不敢多问,出帐外去传令。

刘封昏迷一日不醒,大家都十分焦急,一听到将令,除了守寨的周处之外,其余各将包括猝跋韩都跑来中军大帐,帐门口便听到里面传来刘封的怒骂:、“寇威,你小子胆敢瞒报军情,我命你执掌兵权,却被贼军百般辱骂,让我大汉颜面扫地,真是岂有此理,推出去斩了!”

第1894章 吐血落马

众将听说刘封要斩寇威,赶紧进入账内,只见刘封躺在床上,寇威已经被两名卫兵按倒在地。

此时营外鲜卑军擂鼓呐喊,不断齐喝,清晰地传入大帐内,深深地刺痛着每一个人的心,纷纷跪倒在地为寇威求情。此时连张权也分不清刘封生气是真是假,干脆当做真的来处理,言道:“吾等见大将军伤重,欲收兵暂回蓟县,待将军平复,再来交兵,非寇将军一人决策,请大将军恕罪

。”

文鸯、孟观等人也都求情,猝跋韩见刘封醒转,不由心中暗喜,激动得差点落下泪来,跟着一同跪在地上。“岂有此理,岂有此理!”刘封听罢,忽然从床上坐起来,大骂道,“三军既发,有进无退,胡贼未灭,尔等有何颜面退兵?贼军苟延残喘,只剩一息尚存,岂可因我一人叫

许多将士白白丧命?”

众将跪地不语,刘封掀开被子下了床,对苏森吼道:“来人,披甲,备马!”

此时刘封在盛怒之下,连最信任的寇威要斩首,谁也不敢再劝,直到刘封披挂整齐,大喝道:“还不点兵与我出战?”

诸将心中骇然,赶忙下去准备,不多时汉军营中再次鼓声大作,营门前旌旗飘动,如同狂风巨浪一般涌过来,对面鲜卑军见状,都停止了喊叫布成阵势。

刘封在寇威等人的簇拥下向营外而来,正看到古力拉特独自立马于场中,扬鞭指着大营大骂,也不知道嘴里喊些什么,偶尔能听到一两句有刘封二字。

正骂得唾沫横飞,刘封猛然催马而出,来至阵前枪指着古力拉特怒喝道:“大胆狗贼,刘封在此,你可敢来一战?”

“啊?!”古力拉特猛然看到刘封出现,吓得脸色大变,惊叫一声立刻调转马头,俯身趴在马背上,死命催马尖角道:“救我,快救我,少狼主救命啊——”

“噢——”

身后的鲜卑军见刘封忽然出现,发出整齐划一的惊呼声,前阵骚动,惊得战马昂首嘶鸣,有些控制不住,往后阵跑去。

“哈哈哈,一群鼠辈!”刘封在马上看到古力拉特狼狈鼠窜,不禁仰天大笑,催马上前数步,傲然扫视鲜卑军,沉声道,“尔等安敢嚣张如此?谁敢上来一战?”

古力拉特吓得脸无人色,抱着脑袋回到阵前,惊慌得看着胡屠:“少少……少狼主,刘封果然没死,你的毒不灵啊,这该怎么办?”

“哼,这不可能,我这毒药,天下无人能解,刘封必定是故意逞能!”

胡屠死死盯着刘封,眼珠一转,对古力拉特说道:“叫他们继续喊口号大骂。”

“啊?”古力拉特一缩脖子,看着远处横枪立马的刘封,仿佛天神般凛然不可侵犯,咽了口唾沫,“要是激怒他,引兵杀过来,我们……”

胡屠轻蔑地扫了一眼古力拉特,举起大刀直接对鲜卑军下令,那些士兵这几日对胡屠十分敬佩,知道秃发寿阗对其十分器重,听到命令,马上厉声大叫起来。

“刘封刘封,一事无成;

螟蛉之虫,飞刀断魂!”

鲜卑军的喊声声震四野,刘封闻听大怒,回头叫周处出战,

周处正点兵出营,还未出发,却见刘封忽然大叫一声,用手捂着嘴,片刻之后喷出一口鲜血,从马背上翻落下来,汉军大惊,众将赶忙围上来将他抢救回阵。

“啊哈哈,果然是真的,快快快,冲啊——”

古力拉特正惊疑不定,见周处要出营,早已做好了撤退的打算,忽然又见刘封落马,汉军大乱,惊喜不已,催马又杀向了汉军大营。鲜卑骑兵虽然不讲究阵型,但胜在灵动急速,转眼间就冲到了营外,两军混战在一处,弓箭手和标枪不上用场,古力拉特乱冲一番,看到周处等人上马要追,带兵扬长而

去。

汉军一片大乱,亲兵将刘封抬往中军大帐,一路上士兵都看到刘封双目紧闭,嘴角胸前腥红的血迹触目惊心,又担心起来。

李熹急匆匆赶来帐内,先翻开眼皮看了看,命人将衣甲解下,只见伤口处已经崩裂,鲜血染红了整块纱布,躺在床榻上一动不动。

回头看众将都簇拥在帐中,脸色凝重,摆手道:“殿下毒发,已经病危,在下要专心医治,诸位将军暂请退避。”

众将神色黯然,默默退出帐外,只留下寇威和苏森两位心腹守在帐内。

众人走后,寇威忍不住上前问道:“先生,殿下因何吐血?不会真的……”

“呸,快拿水来!”李熹还未答话,却见刘封从床上坐起来连连吐着唾沫。

苏森赶忙将水囊递过去,刘封连漱了好几次口,才擦擦嘴埋怨道:“东滨,你找的这是什么血,一股腥臭味。”

苏森无奈道:“刚才殿下要得急,我实在无法,到后营宰了两只鸭子……”

刘封猛灌两口水,才舒了一口气,对李熹吩咐道:“黄昏时分,便宣布吾毒发身亡,未免被营中将士怒而伤及,先由寇威将先生看押,要劳你受些罪了。”

李熹摇头笑道:“殿下此计瞒天过海,恐怕无人能识破,在下追随殿下两年有余,恨不懂兵法,未进尺寸之功,今能尽微薄之力,只有欣喜。”

寇威这才反应过来,苦笑道:“原来吐血也是假的,连我都被骗过了。”

刘封笑道:“既然演戏,自然要逼真一些,你们看我演技如何?”

寇威几人摇头失笑,刚才的那一幕着实让人担心,毕竟当着数万人的面被大骂,如果刘封真被鲜卑军气出个好歹来,反倒弄巧成拙。

寇威知道计策已成,正色问道:“接下来该如何行事?”刘封言道:“刚才阵前吐血落马,贼军亲眼看到,必定以为我伤重病危,稍后宣扬我已毒发身亡,军中那些鲜卑降兵必有逃窜报信者,秃发寿阗闻报按捺不住,今夜自来劫

寨,嘿嘿——”

寇威终于明白刘封的计划,拍手笑道:“殿下此计果然大妙,天黑之后我即刻暗中分兵四下埋伏,只要贼军敢来,一个也别想逃走。”

刘封双目微凛,沉声道:“我用这苦肉计,终究是为取渔阳,天黑之后,叫鲜于蓟、鲜于宝、苏烈三人前来见我。”“遵命!”

第1895章 汉营哀声

刘封毒发落马,汉军士气愈发低落,士兵们都有些惶恐不安,各营将官都在极力安抚。

黄昏时分,忽然中军账内大放悲声,守在外面的士兵大惊,紧接着就听到苏森几人的叫喊之声。

寇威当先进入帐内,大骂李熹,派人将其抓捕起来,绑缚在后营看押,一众亲兵跪在账内哭嚎声一片。

随后周处、文鸯等将官闻讯赶至,见寇威等跪地痛哭,刘封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用白布盖住了脸,地上还有一大滩黑血,显然已经毒发身亡。

几人会意,快步走过去在寇威面前问了几句,听说李熹疗伤不慎,害死大将军,已经派人将其关押,众将纷纷跪地垂泪。猝跋韩直接跌坐在地上,脸色苍白,神色呆滞,刘封果然死了,自己在汉室的前途一片渺茫,也不知道接下来何人领兵,能否依照前言扶持他征服鲜卑各族,和哈彦骨那

样成为万事敬仰的一代雄主。

中军帐内一片哀声,满营众军大吃一惊,消息很快在营中传开,大将军毒疮发作,李熹医治有误,当即而死,听说李熹被抓在后营,许多人提着刀枪就来找他算账。

幸好守在这里的是寇威亲兵,手持将令叫大家退下,李熹治病有误,自有兵部审问处置,不可私自在军营喧哗,若不是早就布置停当,差点引起一场哗变。不多时各营传下将令,所有士兵扯白衬布为刘封挂孝,满营士兵无不垂泪哭泣,想起跟随刘封以来的种种,他们还从未见过如此亲和爱惜士卒的将令,加上此时的刘封已

为大汉军魂,一旦倒下,三军将士便觉得天塌地陷一般,心中恍惚失措,人心浮动。

冬日的天气黑得极快,等到各营准备好孝带,挂起白幡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变黑,连营内外的灯笼都换成了白色,昏暗的夜色之下看起来愈发凄凉。

古力拉特和胡屠领兵回城,将今日营前之事告知秃发寿阗,秃发寿阗又惊又喜,却又懊悔不已,连日搦战汉军不出,他今日没有到城上观战,未料却错过最精彩的一幕。

等洗漱吃喝之后,秃发寿阗将众将召至府衙商议军情,如果刘封真的死了,就是反攻的好机会,他现在急于在乌桓军到来之前击败汉军。

百珑口引对刘封还是充满忌惮和戒心,再次问道:“少狼主,刘封追落马下,会不会有诈?”胡屠闻言不悦道:“刘封先前中我飞刀,刀刃上的血迹做不了假,我这毒药世间无人能解,今日刘封怒气冲发,必定血脉贲张,导致毒气攻心,以致口中喷血,坠于马下,

如何能够作假?”古力拉特生怕他们问起之前见到刘封的情况,说出自己的狼狈模样,赶忙点头确认道:“刘封原本就是强行出营,想借此稳定军心,被我招呼三军一起喊骂,听了那几句话

,刘封才气恼不过,吐血落马,如果真是毒气攻心,不久必死。”

秃发寿阗也点头道:“刘封中飞刀是少狼主亲自动手,不会有错,我看他肯定是毒发落马了。”

百珑口引微微蹙眉,终于言道:“只要刘封一死,汉军必定军心大乱,便可趁机反攻了。”

秃发寿阗叹道:“就是不知道刘封双目时候死,毕竟汉军阵中还有能人,被他们偷偷退走可就百忙一场了。”

古力拉特言道:“大汗放心,我早已留了十几人在城外埋伏,暗中监视汉军动静,只要有风吹草动,一定躲不过他们的眼睛。”

“很好……”秃发寿阗正点头,忽然外面守军匆匆进来禀告,“汉军大营忽然一片哭声,满营戴孝,营门打起招魂幡。”

“什么?”

秃发寿阗等人纷纷起身,隧所他们讨论已有定论,但真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激动,毕竟死的可是大汉庭柱,威震天下的麒麟王刘封。

“哈哈哈,诸位你看如何?”胡屠用手摩挲着腰间漏出来的红绸穗,傲然笑道,“我早就说过,屠命飞刀,例无虚发。”

这是阴山一带绿林中人送给胡屠的外号,指他的飞刀技艺高超,而且毒性非常,一旦发出,必定屠命。

“快,快去看看!”秃发寿阗扔下手中的酒碗,激动得跑向门外。

百珑口引等人也都跟上去,一行人小跑着来到城上,胡掖哈尔手舞足蹈地招呼着:“大汗,快来看,汉军营中……”

秃发寿阗举目望去,果然远处的汉军大营挂起无数白色灯笼,辕门外竖起两丈来高的招魂幡,不禁相视大笑起来。

就在此时,古力拉特留在城外的斥候也来禀告,汉军营中哭声一片,士兵们戴孝跪拜,必定是刘封毒发身亡了。

“大汗,事不宜迟,趁此机会快出兵吧,今夜我要为父报仇!”胡屠此时意气奋发,经此一战,他杀死麒麟王刘封,不出半月必将名扬天下,屠命飞刀的名号也成为绿林中人人敬畏的兵器,那时候前往琅琊郡,看谁还敢阻拦阴山四杰



秃发寿阗豪迈地一拳砸在城垛上:“出兵,本汗要亲自去杀敌。”

“大汗不可!”百珑口引拦住了秃发寿阗,“即便刘封真死,但在两军阵前,汉军也必有防备,还需留人看守城池,请大汗坐镇渔阳。”

秃发寿阗不悦道:“哼,汉军现在自顾不暇,军心涣散,难道还有心思来攻城么?”

百珑口引言道:“汉人有句话叫:防人之心不可无,我们只是看到营外情况,不知营中虚实,万一刘封只是病危,故意如此,岂不中了他的诡计?”“军师,你这也太婆婆妈妈了,”古力拉特不满道,“错过了这个机会,就算没有刘封,光周处和文鸯两个人,我们就对付不了,等汉军缓过来,又派大将来领兵,可就不好

对付了。”这几日与汉军交战,古力拉特也算出尽了风头,加上晋升部落大人,自觉地位与百珑口引不相上下,此时正想着杀敌立功,百珑口引犹豫不决,难免心中不快。

第1896章 伏兵四起

秃发寿阗自知已经一无所有了,还留什么后路?

他本意要全力攻打汉军,亲自为死去的两个孙子报仇,最好能夺了刘封的尸体,亲手斩下他的首级才能解恨。

但怕太决绝又被百珑口引几人怀疑,无论如何他是不会留守城池的,但其他几名将领包括百珑口引都想立功,谁也不愿留下,一时间争执不下。

正争论间,忽然城下跑来十几个人影,远远便挥手大喝,叫守军不要杀他们,守军听到是鲜卑言语,只是张弓搭箭戒备,并未攻击。

几人来到城下,当先有人大叫是在牛栏山汉军捉拿的俘虏,今夜趁乱逃回,请求打开城门。秃发寿阗见只有十几人,传令放入城内,将那些人带来城头之上,胡掖哈尔派人指认,确定这些都是秃发香甬的部下,迫不得已被猝跋韩留在汉营中,今夜刘封病死,营

中大乱,几人便逃了出来。

“又是猝跋韩这个狼杂碎!”秃发寿阗听到这个名字就面容扭曲,咬牙问道,“刘封是不是真的死了?”

几人抢先答道:“今日阵前刘封毒气攻心,医者为他疗伤诊治,反而加重病情,死在帐中。”

“我亲眼看到那医者已经被看押起来,差点就被汉军乱刀杀死。”

“对对对,现在汉军大营全都挂孝,士兵哭嚎,我们才有机会逃走。”

几人你一言我一句,将汉营中情形说了一遍,终于确认刘封已死,现在汉军大营乱成一片。

秃发寿阗大喜,对众将言道:“诸位,现在消息确凿,刘封已死,他们必定急于退兵,就该全力出击。”

胡屠冷然一笑,他不觉得带兵打仗要如此麻烦,淡淡道:“早就该如此了,文鸯交给我对付就好。”

百珑口引此时也疑虑大消,言道:“既然刘封真死了,劫营就要快速,不可迟误。”

“哈哈哈,你总算痛快了一次!”

秃发寿阗纵声大笑,马上传令以古力拉特为先锋,自为中军,胡掖哈尔为副将两翼掩护,百珑口引为后军,只留一千军士守城,其余兵马全部出城杀敌。

鲜卑军听说刘封已死,今夜要劫营为死去的族人报仇,个个士气大增,顾不得休息连夜整顿兵器铠甲,只等军令传下。

初更过后,月黑风高,深冬的夜空繁星点点,天河倒挂,鲜卑军从三门出城,分作三路直奔汉军大营而来。

古力拉特为前军,带兵偃旗息鼓来至营外三里处,此时汉军营寨外的灯笼已经灭了大半,只有营门外招魂幡还在飘动,士兵似乎悲伤劳累,连巡营的人都没有。

胡屠观察着营中动静,言道:“大人你去冲营,我自会在乱军中收拾文鸯。”

“放心,只要你收拾了文鸯,其他人对我来说都不是对手。”

古力拉特一点头,胡屠便翻身下马,矮身消失在黑夜之中,他喜欢独来独往,跟在军中冲杀反倒影响自己的行动。

“冲——”

胡屠走后,古力拉特举起兵器,一声大喝,示意左右骑兵冲击汉军大营。

轰隆隆——

震天的马蹄声猛然间打破夜间的沉寂,随着战马冲击,鲜卑军在马上点燃随身携带的火把,顺势全部跑向营中。

火光乍起,前军冲入营中,古力拉特也随后而入,越过招魂幡抬头看去,忽然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正自疑惑的时候,忽然前军来报,营中不见一人。

“什么?”古力拉特心中一沉,终于想到原来是营中没有反应,到现在都没有喊杀声,抬头看去,果然火光下只见虚插的旗帜和刀枪,还有一排的稻草人歪歪斜斜倒下。

“不好,又是诡计,快撤,撤——”

古力拉特情知中计,脸色大变,扯着嗓子大喊,急忙调转马头退军。

嘀嘀嘀嗒嘀嘀嗒嘀——

惊慌之中,令人心悸的号声忽然在营外四面响起,此起彼伏,仿佛催命的鬼乐一般,让所有的鲜卑军毛骨悚然。

此时鲜卑军兵分三路已经全都杀进大营,放火冲突,营中不见一人,都和古力拉特一般疑惑暗惊,听到四下号声,顿时一片大乱,各向来路奔逃。

冲锋号声之后,便是鼓声震地,火光四起,汉军早就在营外埋伏,只见四面八方仿佛有无数条火龙咆哮而来,将贼军反堵在营中,乱箭齐发。古力拉特顾不上招呼人马,自己带领亲兵打马先退,正遇到孟观领兵来,二人交手,十余合不分胜负,但孟观愈战愈勇,古力拉特却心慌意乱,一心想要逃跑,气势上输

了大半。二人正常交手也非孟观对手,此时慌乱,胡乱杀一阵没有逼退对手,古力拉特更加心慌,一个疏忽,被孟观大刀砍在肩头上,痛得一声惨叫,兵器掉落,未等再挣扎,就

被孟观反手砍去了脑袋。

鲜卑军见状大乱,四散奔逃,此时的三路贼军已经彻底被冲散,首尾不能相救,先前布置好的阵容彻底失去了作用。各自逃命。鲜卑军本就被汉军杀得胆寒,这几日因见刘封受伤才略有士气,此时再次中伏,听到冲锋号的声音便如惊弓之鸟各自逃命,兵力越分散越没有战斗力,被汉军围在一通乱

杀。另一边秃发寿阗已经心如死灰,知道中计之后大势已去,非但大仇难报,恐怕渔阳城也保不住了,手下没有人马钱粮,汉军却如日中天,统一中原,再想杀刘封简直难如

登天了。

胡掖哈尔强行将秃发寿阗拉走,领十余骑杀出重围,不敢再回往渔阳,直接往居庸关退走,只要进入居庸关回到代郡,就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跟随在后方准备接应的百珑口引见势不妙,立即带兵就走,但此时也已经来不及了,两队汉军围上来,将百珑口引所部围在垓心,鲜卑军往来冲突,却无法脱身,看到西

北方向火光稀少,纷纷向西北而去。百珑口引败残军马绕道慌忙奔回渔阳,立刻叫人开城,忽然城头上火把齐明,只见城上尽是汉兵旌旗,吓得差点跌下马背,无奈只得也往居庸关逃走。

第1897章 恶徒授首

黑夜之中,两军混战,鲜卑军中伏,士气先衰,各将奔逃,一瞬之间便溃不成军。

胡屠隐藏在乱军之中左躲右闪,他最擅长小巧腾挪的功夫,在汉军营中借着火光四处游走,寻找文鸯报仇。

终于在北营门口看到一员白袍小将,果然就是文鸯,正指挥人马堵截逃窜的鲜卑军,胡屠大喜,悄悄潜行到距其不远的一座帐前,矮身钻入帐内。

用刀割开一个口子,正好看到文鸯的背身对着自己,大红的披风在夜风中鼓荡,不由心中大喜,冷声道:“文鸯,这也是你命该如此。”

从怀中抽出三把飞刀,屏气凝神,力量灌注手臂之上,向后伸展,就要甩出去,就在此时,忽然身后响起一道冰寒的声音:“嘿嘿,我倒要看看你这飞刀是不是例无虚发!”

“谁!”

胡屠浑身一震,豁然回头。

还未见帐中情况,猛然眼前一黑,却见整个帐篷哗啦一下落下来,将他整个包住,怒吼连连舞刀切割。

一边死命挣扎,心中却震惊不已,刚才他进帐时分明空空如也,刚才人声仿佛就从脑后响起,他自恃武艺高强,没想到被人跟踪却毫不知情。

震惊之中只听一人大笑道:“哈哈哈,小子,我看你能否割断我这千年冰丝绳。”

胡屠怒吼着将眼前的帐篷割成无数块,却发现自己身上罩了一张网,网绳有小拇指粗细,火光下发出亮眼的银色光芒。

不远处一人提着网兜的绳索,猛然用手一抽,他整个人便噗通倒在地上,网越收越紧,渐渐挣扎不动,他刚才几刀砍在绳子上,却毫无作用。

胡屠心中大惊,厉喝道:“你们是什么人?”

那人阴声笑道:“嘿嘿,小子,你跑到幽州地界来,不知道要拜拜太行童家的山门么?”

胡屠大惊:“童家?

你们是童家的人?”

阴山四杰在塞外颇有威名,但胡盖再三交代过,这次到中原要经过并州,千万不能和童家的人起冲突,不然将在河北一带寸步难行,没想到这些人竟然和汉军有关系。

那人摸了摸下巴:“看来你小子也不完全狂妄自大呢!”

“你是谁?

快放开我!”

胡屠挣扎道,“我和童家无冤无仇,为何要来抓我?”

“无冤无仇?”

那人脸色一变,走过来在他肚子上就是一脚,踢得胡屠一声惨嚎,身躯拱成了虾米一般,一口气差点吸不上来。

“你可知你飞刀伤的是什么人?”

那人沉声道,“第一个被你暗算的就是童老大的宝贝儿子……”“啊?

这……这不可能,不可能!”

胡屠脸色惨变,没想到童家绿林中人竟然有后代从军,实在出乎意料,此时也暗自后悔没有向秃发寿阗闻仔细打听情报。

“小子,以后做事还是打听清楚为好,不过你也没有以后了!”

那人冷然道,“惹了不该惹的人,你就要付出代价,阴山四杰是什么东西,跑到塞外的野狗而已,竟然也敢来反咬主人一口?”

胡屠此时大伟后卫“放开我,这其中有误会,全是误会。”

那人言道:“甘为鲜卑人的狗,就没有什么误会,你若是识相,赶快交出解药,老子给你个痛快。”

胡屠大叫道:“你放了我,放了我才能给解药。”

“哈哈哈,小子你还和我玩心计?”

那人上前两步,将绳子抽得更紧,低头看着他,一字一字说道:“我平生最恨别人和我讨价还价。”

不等胡屠反应过来,那人上前将他的右臂抽出来,从腰中掏出一把匕首,冷笑道:“玩飞刀是吧?”

嗤的一声轻响,胡屠的食指便被齐根切了下来,忍不住发出一声惨叫。

“屠命飞刀是吧?”

那人见胡屠不说话,说着话又将他的中指割了下来,像是砍瓜切菜一样轻描淡写,血淋淋的手掌看在眼里眉头也不皱一下。

“啊——”胡屠浑身抽搐,凄厉惨叫,但始终不肯说出解药来,他知道这是最后保命的东西,绝不肯轻易交代。

“嗯,够硬气!”

那人微微点头,叹了口气,又说道,“阴山四杰?”

“啊——”“屠命飞刀?”

“呃——”“例无虚发?”

“唔——”转眼间右手的五根指头都被割掉,胡屠疼得满头大汗,倒吸冷气,身躯不断抽搐,却始终不肯透露解药。

“咦?”

那人倒有些意外,向旁边招了招手,“把这小子给我扒光了,搜!”

马上从黑暗中跳出来几个人,将胡屠双腿捆住,左手固定人在搭营帐的木桩上,撤去罗网,不由分说便将浑身上下的衣服扒个精光。

“啊——你们,无耻!”

寒意袭来,胡屠冷得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想不到这些人说做就做,竟连条内裤都不给他留下,赶忙交叉过一条腿来遮挡要害处。

虽说他身上肌肉不少,但因为受伤,难挡寒气袭人,手指上的血水很快冻成了冰块,刮着一串参差的红色冰碴。

“嘿,一条小泥鳅有什么好挡的?”

那人不屑地瞥了一眼,转头问道,“找到解药了吗?”

一人从布袋中拿出七八个拇指大小的瓶子双手捧了过来,谁也认不出那个是解药。

“嘿嘿,哈哈哈——”胡屠牙齿冷得打颤,却仰天大笑,“没有我,你们谁也找不到解药。”

啪——“给老子闭嘴!”

那人给了胡屠结结实实一嘴巴,挑眉冷笑道,“跟我玩这些,你还嫩着呢!”

说着话弯腰从地上拿起胡屠的腰带,夹着绸穗抽出一把飞刀来,打量着刀刃:“这就是屠命飞刀吗?”

嗖——不等胡屠反应过来,眼前一道寒光闪过,飞刀便扎进了他的肩胛之中,疼得他再次大叫起来。

那人却充耳不闻,抚掌大笑道:“哈哈哈,果然例不虚发,好刀,好飞刀!”

紧接着又抽出第二把飞刀,在手中甩了甩,转了好几个圈,忽然眼睛盯着他的下体,顺手便甩了过去。

“啊——”胡屠凄厉大叫,终于坚持不住,“解药,快给我解药,蓝色瓶子,蓝色瓶子。”

那一刀扎在他的大腿上,却让胡屠惊魂不定,看那人拿起蓝色的瓶子,眼中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狂喜之色。

第1898章 枭雄末路

手指被割掉,这对以飞刀为绝技的胡屠来说是致命打击,他自知此生已废,如果能拉着刘封垫背也算不错,故意将解药说错,让他们拿着去救人。

就在他狂喜之时,却不料那人拿着瓶子转身看向自己,揭开盖子却往自己的伤口上要涂,顿时吓得魂飞魄散,赶忙叫道:“不不不,这不是真的,?青色瓶子是解药。”

虽说他抱着一死的决心,但他更清楚这些毒药的可怕,一旦沾了伤口,不会立即要人命,马上就会融入血液中腐蚀静脉,体内如同万只蚂蚁啃噬,令人痛苦万分,只要血不流到心脏就不会毙命。

那人又狠狠抽了胡屠一巴掌,冷声道:“哼,小子,你跟我耍心眼,只会让自己更惨!”

重新换了青色的瓶子,从里面倒出一些粉末,有人将胡屠肩头上的飞刀取下,那人将粉末涂在伤口处,虽说数量不多,很快便见鲜血止住,竟是立竿见影。

“你们几个看着他,等天亮看看伤口如何,如果解药还是假的,就一瓶一瓶在他身上试。”

那人瞪了胡屠一眼,胡屠吓得浑身一颤,没想到这家伙如此心狠手辣,此时逃跑无望,只能闭着眼睛忍受刺骨的寒风吹过身体。

大营外喊杀声依旧没有停止,四周火光闪耀,胡屠知道鲜卑军败局已定,只希望渔阳城的胡盖他们能够趁乱逃走,两国之战果然不是他们这些人能够轻易参与的,但此时后悔一切都晚了。

渔阳城外一场混战,一直杀到五更方才渐渐停歇,贼军被杀死无数,只有少些趁乱奔逃。

秃发寿阗和胡掖哈尔往居庸关退走,半路上遇到追来的百珑口引,听说渔阳果然被汉军占去,几人不敢停歇,催马赶路。

冬天的晨光来得极慢,五更过去还不见天明,黑夜中只见崇山峻岭,任由坐骑向前而行,也不知道走到何处。

一路上不断有零散的逃兵赶上,前后集合不到千人,终于在刺骨的寒风中迎来了晨曦,四周景象渐渐明晰,正好出了山谷来到一处悬崖,路在半山腰上,山下一条大河奔腾而流。

百珑口引大喜,指着山涧:“这是关沟,再有五十里便到居庸南口了。”

众人闻言面露喜色,都有种劫后余生的喜悦,他们都知道居庸关十分显要,只要进入关内,就算汉军追来也不用害怕了。

“走吧!”

秃发寿阗回头看了一眼来路,尽是萧索之色,现在唯一支撑他的希望就是为树机能坛报仇,回去之后集合两郡所有的人马,在居庸关借助地势再和汉军较量。

居庸关形势险要,自古为兵家必争之地,它有南北两个关口,南名"南口",北称"居庸关",两处都有士兵把守。

秃发寿阗他们就是从居庸关来,自然知道那里地势有多好,关外两旁山势雄奇,中间有一条溪谷,就是眼前的这条河,逆流而上便可到达南口。

此时正值深冬,草木枯黄,看去一片萧索之色,想起当初入关的时候,河谷清流奔腾,翠峰重叠,花木郁茂,众人都被绮丽的风景所震惊,回来时却是满目苍凉,来去竟都十分应景,好像天意弄人。

西北风呼啸,军士无言,个个低头赶路,正走之时,忽然前军一片哗然,停在了山道之上。

秃发寿阗听到嘈乱之声,心头一阵狂跳,颤声问道:“发生什么事?”

一名士兵跑过来禀告:“大汗,不好,前面有经幡拦路。”

“什么?”

秃发寿阗一阵疑惑,和百珑口引几人山前,只见拐过弯的路中央竖着一根木桩,上面挂着一面招魂幡,和昨夜在汉军大营外看到的一模一样。

“这……”百珑口引惊呼道,“难道汉军在这里有埋伏不成?”

这诡异的一幕让鲜卑军个个心惊,惊慌四顾,却不见周围山上有动静,只有招魂幡的旗角在寒风中哗啦啦作响,居庸关的长城遥遥在望。

秃发寿阗微哼一声打马走进去看,只见幡条上写着两个大字“秃发”,双目一阵收缩,沉默片刻,忽然在马上仰天凄厉大笑起来,声如夜枭,惊起无数飞鸟。

哒哒哒——笑声回荡在山谷之中,片刻之后终于听到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前方的山坳中转出一队人马,当先一人全身披挂,火红的须发露在金盔之外,显得粗犷彪悍,狼牙棒在朝阳下反射着令人心悸的寒光。

轰隆隆——就在鲜卑军骚动之际,忽然身后传来巨响,众人回头看时,刚才经过的悬崖处坠落无数土石木桩,将山路彻底封堵,山崖上也出现一队弓箭手,居高临下瞄准了所有人。

埋伏在这里的正是周处,见为首之人相貌如同老狗,知道他就是秃发寿阗,大喝道:“秃发狗贼,妄图我中原,既然入关,还想走么?”

秃发寿阗脸色阴沉,此时手下无将可用,无兵可调,进不能战,退无去处,真正陷入绝境之中。

周处遥指远处的关隘,冷笑道:“这居庸乃我大汉关门户之地,是你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么?”

秃发寿阗权衡许久,依然想不出让周处放自己逃生的理由,只好咬牙问道:“你们意欲如何?”

周处微扬着下巴,缓缓道:“关门打狗!”

“岂有此理……哈哈哈——”秃发寿阗脸色大变,指着周处,却又说不出半句话来,愣了片刻忽然又仰天大笑起来,笑声愈发绝望凄凉“树机能,爷爷来陪你了!”

就在众人诧异之中,秃发寿阗猛然扯动丝缰,竟抽出腰刀在马臀上狠狠扎了一刀,坐骑吃痛,猛然前窜,直接飞跃向了山涧之中。

众人无不惊骇出声,山谷中传来战马的嘶鸣和秃发寿阗歇斯底里的大小,片刻之后才传来哗啦啦的碰撞之声,几十丈高的悬崖掉下去必定是粉身碎骨。

山谷中风声呼啸,一片死寂,此时脸坐骑都嗅到了危险,一动不敢动,鲜卑军看着红发如血的周处恍如天神一般守在路中央,连冲杀突围的勇气都没有。

第1899章 渔阳之光

朝阳升起,寒气尽散,冬日暖阳,为这萧条的渔阳添了几分温暖。

渔阳城内,刘封与众将庆功,这一次破灭鲜卑本部,幽州之战算是进入尾声,大家正好能赶在过年之前回家,无不欢欣。

猝跋韩满脸喜色地走进来,学着汉军的模样抱拳道“大将军,属下已经说服八千士卒投降。”

“很好!”刘封点头笑道,“猝跋韩,秃发部的前程如今都在你一人手中,今后你可要谨慎行事,千万不能鲁莽啊!”

猝跋韩用力点头“遵命!”

这次刘封诈病让他虚惊一场,也彻底认清了自己的处境和位置,没有刘封这个靠山他将一无所有,经此一事愈发死心塌地。

刘封示意苏森将秃发寿阗来不及带走的汗王大印交给猝跋韩,吩咐道“这方大印我已命人在上面添加了一行汉文,以后便是你秃发部的印信,上谷郡暂借秃发部五年,待漠北战争有了结果,再做区处。”

猝跋韩激动得双手捧过印信,跪地道“大将军,如果要对拓跋力微部用兵,我秃发部请求出战。”

刘封言道“秃发部经此一战,元气大伤,现在最要紧的是繁衍生息,上谷郡足以供你们族人安住,我早有方法对付拓跋力微,无需多少兵马。”

猝跋韩想不到刘封早已连拓跋部也算计在内,心中暗惊,抱拳道“秃发部愿永世臣服大汉,绝不背反。”

刘封笑道“今后各族之事,吾自会与朝中大臣商议,保证制定出大家都满意的政令来,你只管安心管好族中之事即可。”

“遵命!”

猝跋韩此时对刘封和汉军敬畏又佩服,多时相处下来,他真正意识到汉军的强盛并非因刘封一人能力突出,而是众文武各显其能,这次北征就算刘封没有亲征,秃发寿阗也不是汉军的对手。

这段时间和鲜于滑等人说起塞外各部的历史,无论先前强大的匈奴还是说后来崛起的乌桓、轲比能的鲜卑部落,乃至于刚刚恢复元气的南匈奴,无不被中原大军所破,最终导致灭族。

攻伐侵略并非长久之计,唯有与中原和睦相处,共和共融才能让族群长久延续,匈奴人的选择对猝跋韩触动极大,这是一个极好的先例。

他知道现在秃发部实力还不够强大,不足以在塞外立足,所以刘封才让他们在上谷郡休养,等到族群壮大之后,就可以和匈奴一样在塞外划分地盘,子子孙孙永世繁衍下去。

至于刘封如何对付拓跋力微,猝跋韩一点都不关心,喜滋滋地收了印信,去军营中收编降兵,明日便准备出发往代郡,他现在急不可待得想过一过部落酋长的瘾。

城中诸事安排完毕,周处也带兵赶回城中,除了百骑长以上的鲜卑将领全被除掉之外,其余的降兵都交给猝跋韩,来到府衙交令。

听说秃发寿阗跳崖而死,倒也比想象中悲壮了许多,这老家伙一心想着图谋中原,结果却落了个家破人亡,血脉断绝,终究一无所有。

周处昨夜早早就去居庸关要道埋伏,并不知道刘封伤情是真是假,此时见他安然无恙,笑道“大将军演技惊人,昨夜差点连我都骗过去。”

“你还说这个,”刘封摸了摸下巴,缓缓说道,“昨夜在帐中,就属你的哭声最难听,差点搞得我当场笑出来,不知道忍得我多辛苦。”

“嗷吼吼——”文鸯在一旁学着周处的干嚎。

众人闻言无不大笑,想起昨夜周处如老牛一般的嚎叫,忍俊不禁。

张权笑道“我初时听周将军的假哭还甚为担心,怕被人听出破绽来,正自担心,后来不知为何突然声调又变了,反倒像是真的。”

周处闻言顿时眼睛一瞪,摸着愈发红艳的胡须转头看看四周“不说这个我差点忘了,昨夜在中军帐中,是哪个混蛋掐我大腿来着?”

“哈哈哈——”

众人闻言再次捧腹大笑,再想起周处后来突然变调的哀嚎声,想来那一把掐的应该不轻。

就在周处怒气哼哼寻找元凶的时候,童咏带着三名绿林中人走进大堂,见大家笑得东倒西歪,不由吃了一惊,几人相视苦笑,若不是亲眼所见,谁又能想到威震天下的麒麟王会如此亲和?

刘封看到童咏进来,对寇威吩咐道“稍后中午设宴庆功,你们各去准备一下吧!”

周处揪着文鸯的衣袖问他是不是凶手,文鸯摆着手不承认,两人拉拉扯扯走了出去,众将也都各自退散。

童咏抱拳道“殿下能与属下文武水乳交融,着实御下有方,佩服佩服。”

刘封摇头而笑,问道“二位小将军伤势如何?”

童咏言道“已无大碍了,只是些皮肉之上,养个十天半月便可痊愈。”

刘封松了一口气,笑问道“如今贼军已灭,不知小将军还愿从军否?”

童咏抚须沉吟片刻,洒然笑道“犬子已然长大成人,经此一事,我料他必定成熟不少,如何抉择,还是由他自己定吧!”

刘封赞赏笑道“童大侠见识果然不同,童攸聪明伶俐,无论在朝在野,必能成就一番大事。”

童咏谦虚两句,从旁边人手中取过一个包裹递给刘封“这是阴山四杰身上搜来的东西,包括胡盖的掌门令牌和阴山贼寇用的一些腰牌。”

刘封接过包裹放在桌上,叹道“这胡盖祖上因乱世去塞外,至今对汉室怀恨,不知道还有多少人如他一般。”

“这只是此贼一面之词罢了!”童咏却一声冷哼,言道,“据江湖传言,胡盖在塞外啸聚称雄,不但搜刮劫掠各部落的钱财,还往河西一带打劫了不少了商队,做了诸多恶事,我看山中财物必定不少,将军还需派可靠之人前去处置此事。”

刘封微微点头,知道童咏他们不是贪财之辈,现在匈奴和秃发部的发展急需钱粮,正好可以应急用一些,便不再推却。

正要道谢,却听童咏又言道“殿下,阴山四杰本为塞外之贼,此番不惜冒险进入关,可不是单单是受鲜卑军邀请而来,他们别有所图啊!”

“哦?”刘封倒有些意外,“不知中原有何宝贝,竟能让胡盖一家人倾巢而出。”

第1900章 幽州平定

童咏眉头紧皱,半晌才叹道“只恐徐州有变。”

徐州战事早就结束,魏军也就被消灭干净,暂以陆抗为徐州刺史,刘封相信他有能力治理徐州。

童咏一个绿林人士说出这种话,让刘封疑惑不已“何以见得?”

童咏言道“太平天书之事,想必殿下也知道一些吧?”

刘封神色不动,点头道“略知一二,当年无意中卷入太平谷,倒是涨了一番见识。”

童咏叹道“太平谷一场乱战,几乎无人生还,天书也从此下落不明,绿林中有人猜测是被殿下拿走,却无人敢求证此事,而且天书对殿下无用,自然此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刘封笑道“天书我倒是见过,被张角之女张宁带入绝谷封了密道,只恐她独自去修炼了吧,也不知道是否真会练成长生之术。”

童咏点头道“这个猜测倒是被大多数人认同,后来有人再去太平谷,找到了被巨石封锁的密道,只是那山洞已经彻底被封死,找不到另外的出口,大概是被埋在熊耳山中了。”

刘封不置可否,问道“但不知徐州之事,与这太平天书有何关联?”

童咏深深叹了口气“徐州之事与天书无关,但与‘太平’二字却大有关联。”

“哦?”刘封微微一挑眉,等着他说下文。

童咏缓缓言道“今日绿林有传言,有人发现了南华老仙的修炼洞府,就在徐州的琅琊郡,距离张角兄弟起事正好过了一个甲子,一个轮回过去,南华老仙即将再次现世,重振太平教……”

“南华老仙?”刘封眼神闪动,闪过一丝凌厉的杀气,沉声道,“如此说来,又有太平经现世,有人想和当年张角兄弟一般蛊惑人心作乱?”

童咏面现忧色,叹道“不管是否有南华老仙现世,但这好不容易刚刚平定的中原,却再经不起折腾了。”

“哼,必是有人蓄意作乱!”刘封一拍桌案,沉声道,“此事决不能叫他得逞,你可还有其他消息?”

童咏言道“目前只知道南华老仙的洞府就在琅琊郡,只要找到修炼洞府,就有太平天书再现世。”

“一派胡言!”刘封闻言大怒,双目含煞。

虽说左慈、钟离权等人的出现打破了刘封对这个世界的认知,但不管这南华老仙是否真实存在,如果他想再让刚刚饱经战火的中原再次风雨飘摇,刘封绝不会答应。

童咏叹道“如今诸多绿林中人纷纷赶奔琅琊郡,不管有没有天书,为了寻宝难免会生乱,殿下可叫侠义堂早做准备,此事千万不可再伤及无辜百姓了。”

刘封缓缓点头,沉声道“此时想必侠义堂早已得知,待幽州之事平定,若还来得及,我将亲自去一趟徐州。”

童咏起身抱拳道“殿下为这汉室江山、天下百姓辛劳奔波,无一日心不愁烦,我等深感惭愧,徐州之事,若有差遣尽管吩咐,在下不会带兵打仗,绿林中事,还能略尽绵力。”

刘封皱眉思索片刻,从怀中掏出紫玉令递给童咏,言道“既然如此,就劳烦童大侠带一些人先去琅琊郡,可与侠义堂之人联手打探情报,设法稳住局面,不可叫有心人得逞。

若我不能及时赶到,可与陆抗共同商议对策,有姜伯约和陆幼节二人,也足以应付局势。”

童咏见刘封对他如此信任,不禁大喜,接过令牌“好,在下即日便启程。”

一大早刘封已经派人将王雄从常山调来涿郡,依然命其为幽州刺史,以张华为别驾,鲜于荣兄弟三人为功曹,其余文武安排到各郡县清剿残兵,重新安置各地百姓。

中午时分,渔阳城内摆设酒宴,历经苦战之后终于取得最后的胜利,再加上刘封诈病让全军上下转忧为喜,无不开怀畅饮。

正在此时,忽然斥候来报,一支人马不知从何而来,占了安乐县之后,正往渔阳城而来,看装扮是胡人模样,足有五千之众。

酒宴之上,众将无不真精明,秃发寿阗已经被灭,哪里还有残余的鲜卑军?这支人马从背后杀来,幸好昨夜行动及时,不然背腹受敌,真要被这队兵马杀个措手不及。

猝跋韩也一脸茫然,各部落的人他都找人查问过了,早被秃发寿阗全部调至渔阳一网打净,就算有散兵游勇,也不可能汇集起五千人马。

“哦,我想起来了!”沉默之中,猝跋韩突然端着酒碗跳起来,酒水洒了一地,大叫道,“乌桓人,是乌桓人!”

张华蹙眉道“乌桓人早被魏军消灭,大单于蹋顿在白狼山被张辽斩杀,乌桓自此散落,何来的乌桓军?”

猝跋韩忙说道“蹋顿死后,乌桓人确实大多数被鲜卑、铁勒等部吞并,但还有一些部落逃进深山,这几十年逐渐发展壮大,暗中结好鲜卑慕容部,这一次为了攻打幽州,百珑口引派人联合乌桓,许诺他们瓜分幽州,没想到真的来了。”

“原来如此!”刘封微微点头,冷笑道,“不过是些乌合之众罢了,萤火之光,也敢与皓月争辉?”

咚咚咚——

就在此时,城外忽然响起震天的鼓声,随后急促的鸣金声雨点般敲响,这是紧急出兵的军令。

乌桓军来得还真快,众人纷纷放下酒杯,怒气冲冲地随着刘封走出府衙,被人无端打扰了酒兴,一个个眼中含煞。

周处几人更是连铠甲都来不及换,直接派人去军营取兵器带战马,大有一言不合就要杀出城外的气势。

刘封等人正在上城,却听头顶的金鼓声戛然而止,士兵一阵骚动,以为出了什么意外,赶忙快步来到城头之上,所有人不禁瞪大了眼睛。

只见城外的空地之上,数千匹战马迎风而立,马上却没有人,乌桓兵齐刷刷跪倒一大片,最前方一人扛着一杆大旗躬身而立,旗上飘着一块临时扯下来的白布,看起来应该是某个人的内衬衣衫。

“这……这算何意?”

所有人都愣住了,乌桓兵千里奔袭,气势汹汹地赶来渔阳,难道是为了主动投诚?

大汉什么时候已经到了威服四方,不战而屈人之兵的地步了?

第1901章 乌桓残族

众将原本以为有一场打仗要打,未料乌桓人到了城下跪地请降,让人有些啼笑皆非。

先前猝跋韩早就说过,乌桓人是来助战的,但万万没想到秃发部败得如此之快,这让千里迢迢兴冲冲赶来的乌桓兵处境尴尬至极。

如今已经深入敌境,汉军控制整个幽州,没有鲜卑军的牵制,要想全身而退是不可能的了,秃发部十余万大军转眼间灰飞烟灭,乌桓军哪里还敢交战,见势不妙,进退两难的情况下,他们选择了最正确的一条路:投降汉军!虽说兵卒心大多都不情愿,但形势所迫,为了保命不得不屈膝投降,否则他们将和秃发部的下场一样,有来无回。

这等千里送人头的好事,刘封当然来者不拒,马上传令开城迎接,将几名乌桓将领接入城中,其余士兵在城外暂时扎营,送去酒食安抚军心。

重新摆设酒宴,刘封举杯大笑道:“今乌桓部弃暗投明,愿归顺我大汉,万族之中又多一族,此乃华夏之幸也!”

众人纷纷起身道贺,乌力顿和几名乌桓头领强颜欢笑,笑容几乎是僵在脸上的,笑得比哭还难看。

刘封知道他们此刻心中必定有十万只草泥马在来往奔腾,早已将秃发寿阗的三十六代祖宗问候了个遍,不知道受到这么多人的诅咒,如果真有魂魄存在,秃发寿阗还能不能得到超生。

这些乌桓人的头领名叫乌力顿,此人是原乌桓首领丘力居之后,楼班之孙,他所带领的正是当年被魏军击破之后的残部后人。

丘力居单于去世时子楼班年幼,因从子蹋顿有勇略,由他代立为单于,总领乌丸部落,后楼班成人,难楼、苏仆延率其部众奉立楼班为单于,蹋顿于是退位为王,辅佐楼班。

蹋顿曾在袁绍、公孙瓒河北争雄的时候帮助过袁家,后来袁氏兵败,袁尚转而求助蹋顿,企图凭著乌桓人夺回河北。

曹操安定河北之后,亲自出征乌桓,白狼山之战大破乌桓、袁氏兵马,蹋顿也被张辽斩杀,乌桓部随后破败,留守后方的楼班带领残部逃走塞外深山之中。

几十年来历经三世颠沛流离,楼班及其后人收集残部发展部落,到了乌力顿这一代总算初具规模,连同老幼共有万余人,此次趁着鲜卑大乱本想重振乌桓部,未料却被秃发部狠狠闪了一把。

本想来分一杯羹,未料肉没吃到,反倒自己变成盘中之餐,形势翻转之快,令人措手不及,先后的结局相差之大,换做谁恐怕都难以接受。

刘封安抚乌力顿几人道:“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先前汉室陵迟,天下扰攘,互有攻伐,终究是两败俱伤,如此世世代代,各部落近乎灭族,实非明智之举。”

乌力顿勉强一笑,只是唯唯点头,却不知该如何回答,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是无奈之举,并非他心甘情愿。

刘封又道:“今幸天未丧道,王室再兴,吾大汉当以义融和各族,自强以护万民,今匈奴、秃发自愿与中原共融,单于也不必耿耿于怀,孤自有安排。”

乌力顿这才吃了一惊,看向猝跋韩,见他颔首示意,这才大着胆子问道:“请问大将军如何处置乌桓部?”

刘封言道:“幽州经此一事,百姓大多流离,边塞之地十室九空,单于领兵来此,无非是为了争夺安身之所,孤欲将卢龙塞以北之地划分乌桓部,不知单于意下如何?”

“啊?

这……”乌力顿一怔,不可置信地看着刘封,吃吃问道,“这是真的?”

刘封笑道:“孤一言九鼎,当着秃发大汗及众将之面允诺,岂能儿戏?”

猝跋韩听刘封称呼他为大汗,不由挺了挺腰板,满面红光地嘿嘿直笑,比喝了一大碗美酒还觉得舒畅。

“臣乌力顿多谢麒麟王!”

乌力顿在短暂的震惊之后,终于反应过来,放下酒碗来到大堂中央,跪地拜服,那几名乌桓部将也都离席跪拜,这一次却是实实在在的臣服。

乌桓部在塞外虽然得以苟延残喘,略有发展,但在辽西一带慕容鲜卑这几年壮大极快,将他们的领地不断蚕食,甚至有吞并之意,所以乌力顿才不惜冒险来中原,就是为了寻找新的领地。

这一次偷鸡不成蚀把米,正担心留在后方的族人时,没想到刘封非但不将他们奴役,反而分了土地,卢龙塞以北的底盘比右北平也差不了多少,这就是他们梦寐以求的结果。

而且眼下乌桓部实力脆弱,经不起任何一场战争,归顺汉室之后还能得到汉军的保护,一举两得让他们彻底归心,至少这个结局远比他们想象的要好得多。

刘封又安抚乌力顿几人一番,叫他们今早迁徙族人到卢龙塞来,到时候再派人送去印绶,正式册封单于,今后不仅要和大汉和睦相处,与匈奴、秃发等部也要共融和睦。

乌力顿放下心头重负之后,方才理解刘封此举意义何其重大,恐怕从今之后,塞外各族相互征伐侵吞的局面将会结束。

这许多年颠沛流离,乌力顿深知有固定地盘的重要性,唯有扎稳根基,才能让部落族人长久生存下去,不知道结束了战争和杀伐,各族和睦的大草原又是一番什么景象。

放下心事之后,乌桓将领也都开怀畅饮,猝跋韩主动为乌力顿敬酒,将来两族在幽州共同发展,还要多多来往。

自此幽州战事算是彻底结束,至于在上谷和代郡的秃发残部已经无需忧虑,有猝跋韩领兵去收服,再加上并州军的威慑,稍微有点头脑的人都知道该作何抉择。

当然刘封并不指望一次征战和划分土地就能让这些胡人彻底心服,棍棒加甜枣的管制方式只是短期计划,长期计划还需加上对他们认知的改变。

将来大力开发胡市,让他们学会耕种和游牧相结合的生存方式彻底安定下来,再兴修学堂,学习中原文化,唯有文化的认同才能让各族产生真正的归属感,与大汉同气连枝源远流长。

各族信仰虽大有不同,共崇华夏却必须万众一心!

第1902章 漠北局势

第二日鲜卑和乌桓军早早便离开渔阳前往各自的目的地,如今都有了底盘,大家都似乎找到了目标,不再像之前那般走一步算一步了。

近三月时间过去,一直忙着对付鲜卑军,冀州形势刘封也很少关注,不知道现在形势如何,童咏透露的消息让刘封也担心徐州局势。

渔阳不能久留,刘封也决定立刻返回邺城,虽说眼下整体形势一片大好,但越是最后的关头越不能掉以轻心,不能再因为一些不该有的失误和疏忽让无辜的百姓送命。

张华听说刘封要撤兵,还是担心边境安危,言道:“秃发部虽平定,但还有拓跋鲜卑在漠北称雄,实力不弱于先前的轲比能,将军不可不防。”

刘封笑道:“对付拓跋力微,其实无需我们出手,驱虎吞狼则可。”

张华皱眉道:“那拓跋力微比秃发寿阗还年长一辈,听说此人善于机谋,久经事故,恐怕难以中计。”

这段时间从猝跋韩、鲜于阅等人处了解清楚了漠北鲜卑各部的实力和分布,发现形势远比他们之前想的要复杂得多。

除了定襄郡的拓跋力微之外,鲜卑慕容部的实力也不容小觑,在辽西以北也有数万兵马,但他们意不在中原,对襄平、乐浪一带有觊觎之心。

鲜卑自檀石槐死后陷入分裂为三部,轲比能控制的正是谷浑部、乞伏部为主的中部鲜卑,而西部鲜卑以拓跋部为主,东部鲜卑则包括宇文部、段部和慕容部等。

司马懿讨公孙渊时,慕容部首领莫护跋从征有功,被魏廷拜为率义王,开始在棘城之北建城,以此为基础,慕容部成为东部鲜卑最强大的部落,宇文部和段部受其节制,现在由莫护跋之孙慕容涉归继任酋长,正和襄平一带的高句丽摩擦不断。

如今中部鲜卑轲比能被灭,东部鲜卑暂时还臣服朝廷每年纳贡,不知魏国被灭之后他们如何抉择,但目前来说对中原并无威胁。

唯有盛乐城的拓跋力微实力强胜,幽州经历这次征战之后内部空虚,虽然刘封留下孟观带领幽州七雄镇守边塞,但兵力不过两万,如果拓跋力微领兵来犯,这些兵马难以抵挡,这是张华所担心的。

说起拓跋力微,此人也是一生经历丰富,当年他继任部落首领之后,陷入西部鲜卑内乱,和远走西部自立的兄长秃发匹孤走上了完全不同的道路。

拓跋力微投靠当时漠北大族没鹿回部大人窦宾,迎娶窦宾之女,率部居住于长川,因治理有方,周边部落纷纷归附,实力逐渐强大。

窦宾去世,甚至拓跋力微之能,临终前告诫他的两个儿子要拥戴拓跋力微,但其子不愿大权旁落,想利用丧礼之机除掉拓跋力微,被拓跋力微反计除掉,吞并了其部众,其余各部大人尽数归服,随后迁都盛乐,成为鲜卑部落联盟首领。

刘封摸着下巴笑道:“算起来,这个老不死的已经年过七旬了吧?

也该到归天的时候了。”

张华神色微动:“殿下之意,莫非要派刺客除掉拓跋力微?”

刘封反问道:“若是拓跋力微一死,其部下内乱的把握有几成?”

张华微微蹙眉,言道:“拓跋力微自知年迈,我料他后事必定已有安排,只是杀掉此人还不够,还需派人用离间之计方可。”

“不错!”

刘封点头道,“向来子嗣之间争权夺利乃常有之事,胡人重利,若能许以重金,各部落必有倒戈相向者,但这个计划少则半年,多则一年乃至更久,匈奴人正准备大展拳脚,等不得这许多时间。”

张华本以为刘封要用离间计,听他又说时间太长,不由疑惑:“殿下莫非有及时之计?”

刘封冷然一笑,缓缓道:“若是拓跋力微及其三子,还有那些部落大人一并伤亡过半,拓跋部将会如何?”

“啊?”

张华大惊,不可置信地看着刘封,半晌才答道,“拓跋力微当年强行吞并没鹿回部,征伐各部落,我料必有不甘臣服者,若是各部大人死伤过半,鲜卑联盟必将瓦解,各部酋长分崩离散,又是一场大乱。”

“不错,我咬得就是这个结果!”

刘封站起身来,背着手看向北方,叹道,“要想征服漠北,让其彻底归心,唯有破而后立,如今的匈奴,和将来的秃发部、乌桓部才是我们需要长期共融的。”

张华似乎有些明白了,叹道:“北方厉害战事不断,朝廷只有征伐,却不加管控,这些人凶性未除,桀骜难驯,以致屡屡为患,如今匈奴人少了其先祖的暴戾之气,诚心归顺,确实为长久之计。”

刘封讳莫如深地一笑,回头问道:“你可知道狼经过不断驯化,最后会变成什么?”

张华一怔:“守门之犬?”

“错,”刘封摆摆手,忽然变了脸色言道,“茂先啊,身为幽州别驾,将来要和胡人频繁往来,你怎么能把他们当做守门之犬呢?

你这是破坏本王万族融合的宏伟计划啊!”

张华和刘封相处不久,见他忽然变色,吃了一惊,赶忙躬身道:“属下愚钝,请殿下指教。”

刘封轻咳一声,语重心长地嘱咐道:“你要记住一句话,狗狗是人类忠实的朋友。

朋友,你懂吗?”

“是是是!”

张华低着头连声答应。

忽然刘封的声音又一冷:“不过,若是有人想当丧家之犬,我们也不介意痛打落水狗。”

张华闻言眼角抽了抽,说来说去,不还是当做看家之犬么?

心中腹诽,嘴上却不敢说,只是问道:“却不知殿下有何妙计能够立即见效,瓦解鲜卑拓跋部?”

刘封笑道:“秃发部被灭,我料拓跋部很快会得到消息,其部众必有议论,马上到年关了,正好给拓跋力微送上一份大礼,佯为结好之意,我想这老家伙定会欣然接受。”

张华点头道:“从来之后胡人上贡,若是殿下派人主动送礼,拓跋力微必定以为大汉畏惧其势,得意非常,断无拒绝之意。”

刘封笑道:“能死在璀璨的烟花之中,他拓跋力微也该知足了,这可是前无古人的盛大待遇呢!”

第1903章 琅琊消息

大汉中兴五年十二月,曹魏征东大将军夏侯霸、征北大将军毌丘俭在青州率众投降大汉,魏新帝曹霖翌日畏罪自杀,自此魏国破灭,中原统一。

刘封回到邺城之后,与刘谌及众文武商议,暂以姜维为河北兵马大都督及冀州刺史、陆抗为徐州刺史、陈泰为青州刺史、王雄为幽州刺史,杜预为并州[海棠书屋]刺史,各自整顿兵马,安抚人心。

王濬领水军屯于右北平,准备来年征讨辽西、辽东及玄菟等地,令狐宇为镇北将军,领孟观等将在上谷、渔阳一带镇守幽州北面边境。

刘谌随后西归长安,待来年开春之后准备改元换号,与众文武公卿商议重新划分各州郡地理,现在中原统一,外族归顺,条件已经基本成熟,可以执行刘封在三年前就提出的行省制。

收复幽州和魏国投降的消息几乎同时传开,天下百姓闻讯无不欢欣鼓舞,有些历经三国战乱的老者跪地泣不成声,不想一生颠沛仓皇,终于又等到大汉中兴的这一刻。

刘谌带着刘封简单勾画的一副华夏地理图回朝的时候,刘封也未留在邺城,等姜维到来之后,简单寒暄一番,将河北之事交给姜维之后,便马不停蹄赶往徐州。

一场大雪落下,天地间银装素裹,仿佛在抚慰这满目疮痍的战场,幽州已经面目全非,所幸冀州兵没有受到多少兵患影响。

虽说改朝换代多少有些动荡,但并未伤及根本,等各地秩序稳定之后,以冀州之力反哺幽州,三年内可以恢复生机。

刘谌此次亲到前线,虽说还未真正参战,但也见识了战争的残酷,百姓的无助,方知百姓之苦,下旨遵循原先政令,免去冀州三年赋税,幽州多增两年,共免五年赋税,责令妥善安置回乡百姓。

北风呼啸,雪花飞舞,放眼望去,白茫茫一片,官道上空无一人,忽然一个黑点自远处飞速而来,很快便越过高唐渡口,飞溅起无数雪块,在冰面上并不减速,眨眼即过。

如果不是近前观看,很难在茫茫大雪中看清这一人一马,过了大河之后天色已经放晴,再向南到泰山郡境内,已经不见风雪,冬日暖阳照高照,驱散着深冬的严寒。

与河北大不相同,徐州的官道上人满为患,车水马龙,若仔细看去,这些人大多都是粗豪的汉子,形态各异,却都桀骜不驯,一看就是绿林中人。

两月前,南华老仙修行地宫在琅琊郡的消息一出,整个绿林便沸腾起来,虽说黄巾起义失败,但张角三兄弟的本事却是实实在在的,只是一卷《太平天书》就能呼风唤雨,如果能找到其他的修炼秘笈或者仙丹,就能得到长生不老之术。

更有谣言传出,当年南华老仙现世,传授张角兄弟仙术,才导致天下大乱,诸侯纷争,最后才有三足鼎立的局面,如今到天下统一正好一个甲子的时间,冥冥之中注定这正是一个轮回。

许多术士也纷纷卜筮,指出当年张角号称“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并非是指大汉覆灭,而是一甲子之后大汉将再次中兴,是张角未能参透天书玄机,自取灭亡。

刘封来到琅琊郡的时候,各地的谣言已经传得沸沸扬扬,许多人言之凿凿,到后来传言更甚,一旦找到南华老仙的修行之地,吸一口门口的仙气就能马上得道成仙。

琅琊郡先前因为两国战乱人烟稀少,陆抗正在分派官员安置百姓,未料琅琊宫的消息传出,一月之间琅琊郡人满为患,百姓闻听绿林豪杰齐聚此处,纷纷望而却步,陆抗不得不调集五千兵马来此驻扎。

开阳府衙内,刚从外面巡视归来的陆抗看到风尘仆仆的刘封愣住了,他怎么也没想到,刘封竟会只身从邺城赶来开阳。

见礼之后寒暄几句,陆抗知道刘封来意,不等他问起绿林人士的情况,先迫不及待地介绍了徐州别驾羊祜,大赞羊祜之能,更对刘封的眼光深感佩服。

听说两人一见如故,结为知己,刘封也欣慰而笑,至此三国历史中的两对冤家姜维和邓艾、陆抗和羊祜都不再对敌,期待他们强强联合能够擦出更亮的火花。

此时羊祜正在莒县整顿分配钱粮,安置百姓,如果不是琅琊郡突发消息,此时陆抗也在费县,琅琊地宫的消息打乱了他的计划。

绿林之事陆抗正不知该如何处理,现在刘封到来正好解了燃眉之急,留下赵统领兵协助刘封,便请命去他处安置百姓了。

身为徐州刺史,他现在关心的是一州民生,至于什么长生不老,修仙得道的事情他没有兴趣,也根本不会相信,唯有将州郡治理好,才是对刘封一番信任之情的最好报答。

陆抗走后,刘封派人去联络侠义堂的人,顺便看看童咏等人有没有赶到琅琊郡,休息半日之后赵统已经陪同侠义堂堂主董平、云羽卫中原都统凌寒,以及童咏带领的两名太行豪杰在府衙等候。

说起来童咏和赵统也颇有渊源,倒也不算见外,这还是几人首次同时会面,看到刘封在朝野各处都有布局,各自叹服其当年的远见卓识。

不说云羽卫已经经营十余年,就是侠义堂的成立也意义非凡,如果遇到琅琊郡这样的事再来寻求与绿林人士的合作,显然为时已晚。

虽说这一段时间他们并未探查到什么有用的消息,但凭借侠义堂的威望,还是稳住了琅琊郡的局面。

先前若是有豪杰汇聚的地方,必定难免仇人相见,门派之争的打斗发生,因此又将其他人卷入乱局,更增许多恩怨的事屡见不鲜,这一次大家各安其事,与侠义堂的存在不无关系。

随着近两年朝廷扶持的各大门派兴起,绿林格局也在逐渐发生变化,开宗立派者无不以侠义正宗自居,自然要锄强扶弱、伸张正义来提高影响力,吸纳更多的门人弟子壮大门派。

一时间豪杰弟子尽起,大有一举将那些奸邪之辈一网打尽的趋势,许多占山为王侵扰百姓的草寇要么一夜之间被灭门,要么改邪归正加入大宗门,也有些自动分赃消散,趁着官府安置百姓、分派土地的机会安家立业去了。

第1904章 漫无头绪

南华老仙在琅琊郡修炼的消息传开,整个绿林中一片动荡,郡治开阳城更是人满为患,比之前一次在蔚县攻打鲜卑军的声势大了一倍还多。

此时正值隆冬,天寒地冻,但这并不影响绿林豪杰寻找修炼秘籍,各大宗?门也派了骨干人物到开阳来打探消息,即便只是谣言,大家也不想错过哪怕万一的机会。

刘封来到大堂,大家故友相逢,不免一场寒暄,童咏没想到刘封来得如此之快,他比刘封早走半个月,也才来琅琊郡四五天时间。

听说董平和凌寒都没有打听到有用的消息,刘封不禁暗皱眉头,侠义堂和云羽卫算是黑白两道通吃的最大组织了,竟然没有任何琅琊宫的情报,难道真是空穴来风?

思索一阵之后问道:“那西门长卿现在何处?”

“这小子就在开阳城内,”董平抱着刀一脸嫌弃,叹道,“若不是这混蛋泄露消息,此时我们都在长安烤火吃酒,哪里用得着千里奔袭来喝西北风?”

凌寒也无奈道:“整个中原境内各大门派并不知此事,从小在泰山一带长大的泰山三杰也未听过琅琊宫,也不知道这西门长卿哪里来的线索。”

童咏言道:“这消息传播极快,连塞外势力都有耳闻,可见这西门长卿还是有些手段的,莫非此人别有用心?”

刘封蹙眉道:“若其在洛阳散布谣言,或许别有用心,但这开阳并非重地,又无重要之物,只恐他有所发现。”

凌寒言道:“此人先前在蔚县时便行动神秘,寡言少语,看起来城府极深,此番故意将消息泄露出来,让许多人都来琅琊郡,或许真是为了掩人耳目。”

刘封却笑道:“我看他并非掩人耳目,而是想浑水摸鱼,毕竟他一人之力有限,既然确定琅琊郡有秘密,但即便一郡一县之地,也同样地域广阔,更兼西部为山,若要凭他一己之力寻找修炼之所,谈何容易?”

董平微哼一声:“殿下的意思是,这家伙让各路人马为他寻找洞府,他再坐享其成,真是打得好算盘。”

凌寒双目微凛,沉声道:“不如把这个罪魁祸首先抓起来。”

“不可!”

刘封摇头道,“如今天下方平,正是安抚人心之际,如此盛世正该大赦天下以示我大汉宽仁之际,西门长卿也算是江东一号人物,若是无罪抓捕,必被有心人所用,还是稳妥为上。”

童咏冷笑道:“实在不行,让在下去会会此人,我倒要看看,他江南烟雨路究竟实力如何。”

刘封忽然笑道:“以童大侠的身份,倒是可与此人亲近一番,监视其行踪,或许能有所得。”

董平也抚掌笑道:“此计甚妙,我等摆脱不了官家身份,童大侠乃是燕赵豪杰,身份倒与他江东大侠匹配,若二人联手,我想西门长卿断无拒绝的理由。”

童攸言道:“既然如此,我便去会会此人,今后不便直接来府衙,便与侠义堂的人联络便是。”

赵统将童攸送走,刘封和董平几人也都一筹莫展,虽说南华老仙在琅琊郡修炼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但大家到了琅琊郡之后却如无头的苍蝇一般,不知道该到哪里去寻找洞府,所谓的“琅琊宫”也是子虚乌有,连本地人都不曾听说过,无从查起。

不要说偌大的琅琊郡,就是开阳境内也不好找,光是一条沂蒙山脉,把这些所有到琅琊郡的绿林豪杰赶进去也不能搜遍每一寸地方,更何况既然是修炼的洞府,必定十分隐秘,走马观花自然是找不到的。

本以为到了开阳之后会卷入一场混战,没想到至今还没有任何线索,也不知道那西门长卿是如何得到消息的,先去了洛阳,又赶到近千里之外的开阳,此人行事着实有些诡异,让人捉摸不透。

让董平和凌寒继续打探消息,赵统带兵做好巡察,有人胆敢聚众闹事或者侵扰百姓,立即将其逮捕,绝不姑息,现在正是朝廷树立威信的时候,这些经历战争的铁血士兵可不比那些江湖草莽逊色。

原计划早些了却江湖事还能回长安过个年,也算是给华佗、张宁他们一个交代,却没想到事情变得如此扑朔迷离,竟有种无处下手的无力感。

刘封摸着藏在身上的太平天书和那几枚玉佩,也不知道他们勾心斗角想要拿到的这地宫钥匙能不能派上用场。

回到后院房中,让侍卫退下休息,正在关门时,刘封忽觉得后背没来由地一阵发紧,猛然转过身来,昏暗的光线之下,桌前竟不知何时坐着一人。

这人?身形并不高大,须发皓白,正静静地看着他,见刘封猛然转身,眼中精光一闪,旋即摇头叹道:“不想老道这天人合一的境界还是不够……”刘封看是左慈,舒了一口气,失笑道:“道长如此神出鬼没,就不怕我心脏不好,承受不住么?”

“哈哈哈,将军言笑了,”左慈收去短暂的惆怅,抚须笑道,“将军历经生死,大战无数,面对危局尚能应对自如,区区一个老头子,有何惧哉?”

刘封转身点火,忽然听到左慈轻微的咳嗽声,取笑道:“道长修炼得道,踏入练气境界,难道也会为风寒所伤么?”

“倒不竟然,”左慈微不可查地吸了一口气,长声又叹道,“世事难料啊!”

“哦?”

刘封转过身来,灯光之下却发现左慈的须发有些散乱,目光不如先前有神,神色也有些憔悴暗淡,这绝不是因为光线不好引起的,不由心中疑惑,“道长身体抱恙?”

左慈深深看了一眼刘封,旋即又低下头来:“此乃化外之事,殿下还是不必多问了。”

“化外?”

刘封心中一震,果然在他所不知道的世界之外,还有一些能人异士在活动,笑道,“道长修炼多年,身怀绝技,能让道长受伤的,恐怕也是化外高人了?”

“哈哈哈,咳咳……”左慈再次大笑掩饰而过,轻微咳嗽数声之后,也不提此事,正色道,“贫道方才知道将军来开阳,故特来拜访。”

刘封眼皮微抬:“可是为了南华真人来?”

左慈冷嗤一声:“真人体恤苍生,又怎会开启乱世?”

第1905章 冒名顶替

左慈一句话,倒让刘封疑窦丛生,甚至脑子有些混乱,这个时代与他所知的历史似是而非,自从穿越之后已经大不相同,甚至连穿越前的事件都有些微妙的出入。

如果按照史书记载,张角创立太平道主要受《太平经》的影响,加上早期流行的"黄老"思想,将其化为太平教的教义,而《太平经》是由于吉等人所撰。

而演义中张角是因入山采药,遇南华老仙,在山洞中授天书三卷,即《太平要术》,张角三兄弟因此得以创立太平教,随后南华老仙化做清风,其后再无记载。根据后世一些道教书籍的记载,南华老仙还有几名徒弟,于吉和左慈都是得其传承,左慈学了《遁甲天书》,于吉得到《太平清领道》,而《太平要术》传给了张角,甚

至连管辂、紫虚的卜筮之术也是得自南华真人的传承。而刘封在这个世界亲身经历之后,才知道连华佗、胡昭也是这南华真人的弟子,似乎与左慈又没有什么关系,左慈自称出自昆仑一脉,个中关系错综复杂,他还真没心思

去细想这些问题。这些志怪虚妄之词刘封先前并不相信,甚至在刚刚穿越的时候,作为一个朴素唯物主义者,自认为后来的科技文明要远高于古代文明,还和古山居士、诸葛亮因诸葛果修

道之事还起过冲突。

后来遇到诸多怪事,刘封不禁对此有了怀疑,毕竟连自己都算重生了两次,各种原因实非科学能够解释,自然对练气士的传言便信了**分。只是左慈说过,练气士是在另一个领域,不干预世俗之事,一旦贸然出手,非但会被修真界追杀,还会遭到天罚,数十年乃至百年的辛苦付诸东流,所以并没有人敢于冒

险,自然也就不为凡人所知。

见左慈也出现在开阳,想起先前在太平谷见过的钟离权,刘封心头一动,问道“莫非那太平经中所说的南华洞府真在琅琊郡不成?”

“不错!”左慈缓缓点头,却叹了口气,“却不知何人泄露消息,招惹这许多凡夫俗子来开阳,凭他们的本事,哪里能打开琅琊宫?”

刘封眼神闪动“道长已经找到琅琊宫了?”

左慈淡然一笑“琅琊宫就在西北沂蒙山中的银雀山,这也不算什么秘密。”

刘封不由愕然,想不到震动天下豪杰的消息,数万人在琅琊郡踏破铁鞋无觅处的修炼洞府,在左慈眼里却不过是个平常之地,实在让人难以理解。

左慈失笑道“老道早就说过,此乃练气士之事,与那些平常人无关,这原本就是两个世界,就算洞府摆在他们面前,他们也照样找不到,进不去。”

听左慈如此一说,再加上诸葛果也断断续续说过一些练气士的传闻,刘封恍惚有些明白了,只怕这些冒着严寒来琅琊郡的人要白跑一趟了。

此时刘封对探索地宫的热情也大打折扣,这本就与他匡扶汉室的目标没有多大关系,既然求而不得,便只好放弃,对于什么练气士或者修真之法,他现在没有多大兴趣。

想到此处,刘封笑道“既然已经找到地宫,道长为何不去查探一番?”

“哼,你以为那琅琊宫是好进的么?”左慈微哼一声,“或许只是一个小小的阵法,就能让人身死道消,那老魔头的道行也不浅呢!”

“魔头?”刘封一怔,想不到左慈对南华老仙如此称呼。

左慈不悦道“贫道方才说了,南华真人为道祖,散淡逍遥,缥缈如蝶,正所谓大道无为,又岂会因帝室衰微而显化真身?”

刘封眉头微蹙“如此说来,是有人借着真人之名,迷惑张角等人,包藏祸心?”左慈缓缓点头,神色难得凝重起来,沉声道“这其中牵涉到一个极大的阴谋,关乎整个华夏根基,贫道数十年行遍九州大地,才探得一些端倪,若非钟离权等前辈相助,

只怕至今还不明所以。”

“什么?”刘封吃了一惊,急忙走近前问道“关乎华夏根基?”

“是,华夏!”左慈再次点头,郑重地强调了这两个字。刘封却反而更加迷惑“既然道长说练气士不能干涉凡俗之事,这冒充南华真人者想必也是练气士,因其不便出手才将太平天书传授弟子各成大事,但这些终究不过千重浪

中一滴水,岂能撼动我华夏根基?”“将军,此事当真非同小可呐!”左慈一声长叹,又忍不住轻咳几声,才说道,“假设当年张角得了天下又如何?或者没有紫微异象,将军不惜冒险入荆州将关将军救出,挽

回大汉国运,如今这天下恐被曹魏所得,而曹氏后继乏人,大权早在司马之手……”

左慈看着刘封微微一顿,缓缓说道“那司马懿,可是这太平天书的再传弟子——”

“司马氏?”

刘封双目微凛,不禁想起了两晋之后的五胡乱华,那可是真的九州动荡,中原惨遭屠戮,几乎将华夏根基断绝。

当然这只是未来所知道的历史,没想到左慈竟然能预料到司马篡权,虽说他料不到五胡乱华,但关乎华夏根基之词却绝非危言耸听。

“将军莫非以为贫道言过其实了?”左慈见刘封神色平静,还以为他不信此事,眉头微蹙,又问道,“张宁可告诉过你,那冒充真人者相貌如何?”

“相貌么?”刘封想了想,张宁倒是没有提过南华老仙,不过想起来书中记载,试探问道“碧眼童颜,手执藜杖?”

左慈点点头,旋即又摇摇头“此人碧眼不假,却并非童颜,而是因他天生白发,其时年纪不过三十而已。”

刘封正不知该如何回答,左慈忽然又问道“华夏数千年传承,可有如此奇貌者?”

刘封听他如此一问,便知道左慈意有所指“道长是说,这冒充南华真人者,其实并非我华夏之人,而是外来者?”

“不错!”左慈站起身来,目视窗外的夜空,一阵冷风吹来,宽大的道袍随风鼓荡,悠悠说道,“有人觊觎我华夏宝地,可谓费尽心思了。”刘封望着左慈后背上飘动的八卦宝图,淡淡说道“犯我华夏者,虽远必诛!”

第1906章 惊天阴谋

左慈身为炼气士却时常游戏人间,不像汉钟离这些人很少问世,刘封本以为他生性如此,却没有想到是别有用意,原来是为了调查当年黄巾之乱的始作俑者。

如今大汉再兴,事情过去六七十年,很多人甚至都忘了张角兄弟、黄巾起义,但这个隐患却始终存在,只怕连胡昭、华佗、张宁等人也不知道他们口中“南华老仙”的真实身份,此人才是真正的幕后黑手。

一想到此处,刘封不由暗自心惊,仿佛觉得这巨大的天幕之下,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掌控着这一切,从动摇华夏根基到乱世纷争,如果真到五胡乱华之时,不知此人的目的是否算是达成了。

若是所有人都被卷入这场阴谋之中,这个冒充南华老仙之人心机、城府和谋划之深,让人不寒而栗。

思索之间,华佗转过身来问道:“将军可听过五混神兽?”

刘封蹙眉摇头,问道:“道长来此,是为了打听此物?”

“非也!”

左慈言道,“贫道早知将军已经集齐打开琅琊地宫的玉符钥匙,此处阵法、机关极多,若强行打开,恐有人因此遭难,破坏地宫,故而请殿下一同前去地宫。”

“一同去?”

刘封有些诧异,看了看自己浑身上下,“我并非炼气士,可能进的了那地宫?”

左慈笑道:“当然,只要用玉符钥匙打开门,任何人都能自行出入,否则此人也不会将玉符留于后人,张角等人尚且没有入道,更遑论其他人了。”

刘封疑惑道:“既如此,为何琅琊宫迟迟不曾被人找到?

如今有人故意泄漏消息,那银雀山亦非孤绝之地,怎的至今无人知晓?”

左慈笑道:“早在数十年前,贫道已在此处设下幻阵,慢说是寻常之人,就是普通的炼气士,也难轻易发现地宫。”

刘封这才明白原来地宫早被左慈等人布阵隐藏了,怪不得那许多人一无所获,又问道:“但近来消息是西门长卿散布,此人早先便在洛阳寻找地宫,他也不过区区凡人,如何知晓此事?”

左慈淡淡说道:“此人便乃是江东于吉之徒孙,那于吉也曾传授过张角医术,探知一些消息也不算什么难事。”

“原来如此!”

刘封微微点头,原本按照某些野史记载,于吉才是南华老仙的徒弟,没想到自己亲历的却变成了华佗,而于吉则变成觊觎南华仙术之人,实在让人始料未及。

左慈言道:“个中还有一些隐秘,或许要到地宫之中才能查到,将军可有兴趣?”

刘封点头冷笑道:“吾一生为完成父皇及丞相他们的兴汉大业而奔走,今既知有如此险恶之辈,正想见识见识,妄图谋图中原,动摇华夏根基,此人究竟是什么来头。”

左慈言道:“此事也与那五混兽有关,牵涉到塞外胡人,将军如今平定鲜卑之乱,扶持匈奴北进,早将此人布局彻底打乱,探索这琅琊地宫,也理该有将军参与。”

“果然与胡人有关么?”

刘封闻言双目微眯,难道这些布局真的是为五胡乱华做铺垫?

左慈诧异道:“将军也料到此事?”

“这倒不是!”

刘封摇头道,“方才道长说起那冒充南华真人者碧眼银发,非我中原之人,便猜测他可能与胡人有关。”

左慈言道:“今夜初更,殿下骑乘宝马至城北沂蒙山中,自会有人接应,一切疑惑,当在不久解开。”

此事没有牵涉到更多人,反倒让刘封放下心来,不管那人有什么阴谋,至少大汉再兴,也避免了五胡乱华的悲剧发生,那些后来的雄主也不会再出生,当中原强盛,华夏壮大之时,谁也奈何不了这巍巍河山,泱泱大国。

当夜初更过后,刘封独自悄然出城,骑乘墨麒麟进入沂蒙山,淡淡的月辉之下,看到远处山巅有一个人影,便向着那个方向飞驰而去。

虽说沂蒙山山路险峻,尤其是夜间更难行走,但这难不倒自幼穿行在祁连山的天极马,虽说速度略有减缓,但很快便到了那处山峰之下,自行找了道路上山。

刘封并不担心会有人跟踪,首先墨麒麟的速度很少有人能跟上,而且这山中如果地形不熟寸步难行,更不要说既然是左慈邀请,自然会有防范,凭他们的本事想要拦截几个绿林中人应该不费吹灰之力。

不多时来到山顶,却见这里是一片开阔之地,刘封正在马上寻找刚才的人影,从林中走出一位道童,大约十四五岁,挽着发髻,手持拂尘,不禁想起了刘伶。

小道童也不说话,静静等着刘封下马之后,牵着墨麒麟,指了指他来的方向,便将马牵走了。

看着平日傲娇难训的天极马此时平静乖巧,刘封不禁有些诧异,向小道童颔首示意,转身走向那一丛树林之中。

踏进草丛之中,眼前忽然大雾弥漫,不辨方向,只好放缓脚步慢慢前行,不多时一股清风拂面而来,眼前一亮,竟置身在一处悬崖之下。

抬头望去,朦胧的月光从树林中照下来,深冬的山野中万籁俱寂,悬崖高有万仞,黑黢黢的山崖上岩石狰狞而立,一股无形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山下一条小河早已结冰,月光下如同一条匹练延伸到远处的山谷之中,远处正有一道黑影摇摇晃晃而来,这人大腹便便,手中还拿着三尺来长的一把大扇子。

“唉呀,在下何德何能,敢劳仙长来迎?”

刘封看清来人竟是汉钟离,大吃一惊,赶忙上前施礼。

他虽然如今贵为大汉麒麟王,但汉钟离可是后世八仙之一,全真之祖,刘封不知道在多少宫观参拜过神像,甚至暗暗许愿,虽说都不灵验,而且此时的钟离权并未封神,但刘封内心深处对他还是充满崇拜的。

“哈哈哈,将军不必如此,贫道可受不起!”

钟离权刚才还在远处,说话的功夫便到了面前,寒风中轻挥动着宽大的芭蕉扇,上下打量着刘封,不住颔首而笑,忽然说道:“贫道看将军骨骼清奇,注定道缘匪浅,可愿与贫道一同悟道修仙?”

第1907章 琅琊宫

钟离权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刘封大吃一惊,刚才的崇拜和敬畏之心烟消云散,愣愣地看着眼前的胖子,瞬间觉得他像个脑满肠肥的神棍。

钟离权即便修炼境界比刘封不知道高出多少,却也无法料到自己今后的人生辉煌,看刘封发愣,还在循循善诱:

“贫道早就看出将军只有救国之心,却无名利之欲,甚至情愿远离庙堂之上,正是我道家性情,如吾等散淡逍遥岂不妙哉?”

刘封回过神来,看着钟离权,有些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让自己学道,两人至今也不过一面之缘,太平谷匆匆一别也只是见了个礼,怎么忽然就要度化自己?

心中不解,摇头笑道:“在下根基浅薄,恐要辜负仙长一番美意了。”

钟离权还不肯死心,忙道:“贫道传授的可是实实在在的真本事,绝非装神弄鬼的虚妄之词……贫道可先传将军点金术,你看如何?”刘封见他如此执著,倒有些哭笑不得了,汉钟离点化吕洞宾还有十次试探呢,怎么到了自己这里却主动拉起了人头?还是两人并不熟悉的情况下,这未免有些太唐突了些



如果不是汉钟离在后世的影响极大,加上他本身就是汉室大将,忠勇杀敌,被权臣迫害才偶得仙缘,刘封真要重新审视一下这个修道之人了。钟离权见刘封蹙眉不语,以为他还在犹豫,手掌伸向河滩,便见一块石头被他吸附到手中,用手指点着石块,忽然眼前一花,那石块在月光下变成了金色,反射着亮眼的

光芒,果真变成了一块金子。

“如何?”钟离权丢了丢手中的金子,挑眉看着刘封。

“天下果真有如此神奇之术?”刘封心中狂跳,惊呼出声。

也不完全是因为钟离权这神奇的本事,而是这个术法彻底颠覆了他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如果真能点石成金,那是否还有其他仙术?

自己所在的这个三国还是历史上那个汉末乱世么?

一时间竟有些恍惚起来,但他穿越的愿往并非修道成仙,而是兴大汉江山,扬华夏之威,至少在没有完成目标之前不愿考虑别的事情,否则半途而废,只能更加遗憾。

想到此处,刘封收敛心神,正色道:“多谢仙长美意,在下尘缘未了,恕不能放弃这汉室江山、天下苍生,天下未稳,治民更难,不敢有丝毫大意。”

钟离权终于无奈叹了口气,摇头道:“可惜啊可惜!”

“哈哈哈,钟离师叔,你看晚辈所说如何?”

在此时,忽然左慈的大笑声从山崖上响起,刘封抬头看去,只见左慈正站在高空的一处悬崖上,袍服飘动。

钟离权倒也洒脱,随即便不再纠结刚才之事,笑道:“看来将军还是道缘未到,无为便是有为,随贫道上山去吧!”

刘封真想告诉钟离权他的弟子将在五百年后出现,但又担心历史已经改变,没有了晋朝,更没有了隋唐,还不知道会不会有吕洞宾呢!

想到此处忽然心头一动,难道钟离权看中自己,是因为历史改变而让他的命运也发生了变化,收徒的某些标准也大不相同,所以选中了自己?

这一场意外的穿越,改变的又何止是这个时代的命运?就在刘封唏嘘之时,忽然脚下一轻,整个人已经腾空飞起,耳边风声作响,很有种飞机起飞时失重的感觉,刘封心中一惊,转眼间便到了左慈站立之处,向下看去,山谷

中的那条大河变成了一条白色的细线。

放眼望去,这座山谷并不小,长达数里,高过千仞,不知道他们用了什么阵法,竟将其完全隐藏起来不让普通人发现,恐怕连一些炼气士业难以轻易进入。

山崖上并非左慈一人,还有三位老者席地而坐,看装扮也并非道家之人,神色各不相同,见刘封出现,纷纷起身行礼,不卑不亢。虽说刘封如今名震天下,是大汉炙手可热的人物,但在这些炼气士眼里,也不过是世俗之人罢了,更何况这其中或许就有和钟离权这样活了数百年的老怪物,自然也就见

怪不怪了。

刘封向众人还礼,看向左慈:“不知洞府现在何处,是否现在就开?”

左慈没有说话,却见钟离权迈步走向闪动之内,左慈示意刘封跟上,二人随后而进,另外的三人却又坐在了洞口,看来是专门请来帮忙护法的。山洞中出乎意料地干燥温和,但黑黢黢一片看不见任何东西,刘封正想掏火折子,却见眼前一亮,钟离权手中的芭蕉扇居然变成了一个火把,将洞中照得十分明亮,也不

知道他是不是还在炫技。

洞内四壁光滑,蜿蜒曲折延伸向远处,三人走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才看到一面墨绿色的石壁挡住了去路,乍一看像是长在上面的青苔,仿佛到了洞底。

钟离权指着那块石壁言道:“这便是洞府之门,看似是一个四象阵法,却又有些微妙不同,贫道尝试多次未曾开启,唯有用太平天书的那四枚玉符了。”刘封上前近距离打量着这道石门,只见上面布满了许多古怪的文字和古朴的花纹,一眼看去竟找不到尽头在哪里,不觉间忽然一阵眩晕,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强行拉开,整

个人差点栽倒在地。

钟离权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将军不可细看那些花纹,这是一道幻阵。”

刘封深吸一口气,从怀中掏出集齐的四枚玉符,看到石门中央有四个孔洞,正好和玉符的形状相似,再次上前将玉符依次放入洞中,退后数步等候。

三人在洞中等了半晌,却没有任何动静,左慈言道:“难道是玉符顺序不对?”刘封闻言再次上前调换玉符的位置,四个玉符要依次调换这可不是个小数目,正感不耐烦的时候,忽然整个山洞微微一晃,从内部传来轻微的沉响,仿佛远天的闷雷一般



“哈哈,成了!”左慈大喜,饶是他见多识广,显然也对这个洞府充满了兴趣。

钟离权大声道:“将军请先退后,以防有机关伤人。”

刘封依言退后,钟离权和左慈二人上前一步,将刘封挡在身后,钟离权更将手中芭蕉扇横于面前。石门开始震动,尘土飞扬,刘封猛然钟离权的扇面上竟有一条手指粗细的裂缝,几乎将扇子破为两片。



第1908章 神仙神兽

玉符渐渐隐没在石门之中,只见上面的颜色仿佛遇到了阳光一般渐渐鲜亮起来,绿意莹莹,那些纹路如同树叶的叶脉一般越来越亮。

轰——

随着整个绿意充盈,石门终于动了一下,整个山洞再次震动,轻微地颤抖着,冷风不断从外面灌进来,吹得三人衣袂猎猎作响。

不多时,石门从中间开为两半,收进左右的崖壁之中,狂风更甚,竟吹得三人同时往洞内飘去,钟离权和左慈二人合力都站不稳脚跟。山洞内部超乎想象的笔直,不多时便到了内部,刘封在二人的搀扶下站稳脚跟,看到内部是一个空旷的天然洞穴,里面倒挂形状各异的石钟乳,左边有一汪清泉,水滴落

下,叮咚作响。往来路看去,山洞中一片漆黑,竟看不到洞口的光线,洞内既无火把,也没有夜明珠,却十分明亮,靠北的位置摆着一张石棺,石棺右侧则是一头怪兽,足有两丈来高,

正低头俯视着石棺方向。

左慈先走向石兽,言道:“这便是那五混兽?”

刘封看这石兽也是石钟乳形成的,外形似马,眉心之间却长着一只独角,头顶生着一对弯曲的牦牛角,两只角尖几乎要连在一起,似乎拱卫着中间的独角。

再看它两肋生出一对翅膀,牛蹄鹿尾,微张的嘴巴中都是利齿,犬牙交错,下颌两只剑齿伸出唇外,虽然是食草动物的形象,但远看整体却十分凶恶,充满了侵略性。

左慈走近饶了一圈,点头道:“嗯,似鹿非鹿,似马非马,似牛非牛,头驴非驴,这正是远古东胡人的神兽,五混兽。”

刘封打量着这座石雕,见其全身几乎被岩洞顶上滴落下来的石灰水覆盖,看起来更像生了一层铠甲,显得愈发雄壮威猛。

钟离权此时也不急于打开石棺,也对着石兽仔细观摩,刘封以为石棺中才是关键,但这二人却看着石兽,心中疑惑不已,言道:

“看这石兽,大概是胡人的某种图腾吧?除了模样怪异之外,还能有什么出奇之处?”

钟离权微微摇头,神色略显凝重,缓缓道:“五混兽之于胡人,便如九天神龙之于我们华夏,并非只是石像,还有某种力量寄存其中,千万不可小觑。”

左慈问道:“将军可知五混兽的来历?”

刘封摇头道:“我此来琅琊宫,正是为解惑而来,不知这五混兽和胡人有何关联?”左慈叹道:“这一切还要从漠北各族胡人的兴衰说起,无论是当年远古的东胡,还是如今的匈奴、乌桓、鲜卑乃至于西凉的羌族,朝堂之上只知其各部首领,历来派兵征伐

,但终不能除灭此患,实则是因其各部长老宗族传承着胡人的信仰。”

刘封眉头微蹙:“道长所说的,莫非便是胡人的萨满教?”

左慈有些意外:“想不到将军竟听过此事。”

刘封摇头道:“只是听过一二,却不知详细。”左慈又道:“胡人之所以历代生生不息,却又各不相同,实则便是由各部萨满传承差异而起,胡人以天为敬,多以游猎打渔为生,只因万物有灵,为保丰衣足食,自然要祭

拜天地,他们的祭坛便由这些萨满掌管,可直达天听,传授神意。”

“想必胡人的风俗、传承和诸多规矩都是由这些人历代口口相传,他们才是胡人文化和信仰的传承者,只要信仰还在,胡人便不灭。”对于各族不同传承刘封虽然不甚了解,但刘封也听过不少,知道萨满、巫师这些人的大概作用,很多政教合一的地方都是如此,像华夏历朝历代都是政教分离,足见先贤

的深明睿智。宗教对百姓的影响自不必说,尤其是邪教更让人疯狂,来自后世的刘封更是见识过宗教的可怕,即便是号称与世无争的佛教和无为而修的道教都大有蛊惑人心者,更不要

说其他教派了。钟离权言道:“东胡自分裂以后,各为其部,鲜卑自拓跋推寅之时便有迁徙建都邑之意,在萨满的引导之下,鲜卑迁居大泽之后,本打算继续南迁,可惜推寅不久便死,其

后历经数代之后,匈奴势衰,于建安年间继续南迁,终于在鲜卑山找到落脚之地。”

对于胡人历史,刘封也只知道个大概,钟离权生于东汉初年,加之经历丰富,再听他说起来,便觉得明晰了许多。钟离权指着眼前的石兽说道:“这五混兽并非所谓的图腾,而是确有其物,当年檀石槐将鲜卑分为三部,拓跋鲜卑迁徙命南移,因山谷高深不敢前行,此时五混神兽出现,

其形似马,其声类牛,先行导引,历整年乃出险地。”

刘封此时也不知该信还是不信,毕竟神兽已经变成了石兽,便问道:“这冒充南华老仙之人便是当年鲜卑部的萨满?”

“非也!”钟离权却摇摇头,看向了石棺,缓缓道,“当年拓跋推寅迁居大泽时便欲留于此处,其时出现神人指示,言其地荒遐,未足以建都邑,宜复徙居。

故而拓跋邻才拉开了鲜卑的继续迁徙之路,直到鲜卑山下,如今慕容部在棘城之北建城便是遵循祖上教导而成。”

“神人,神兽……”刘封看着两个石雕,冷笑道,“当年指点鲜卑继续南迁之人必定见过中原繁盛,若是久处漠北之人,如何知道都城?”“正是!”钟离权点头道,“此人便是冒出南华真人者的先师,曾游历中原,见识过洛阳的繁华,据频道这多年打探,此人应该是丁零人,他们处心积虑让胡人南下,是为了

丁零族的南迁做准备。”

刘封双目微凛:“如此说来,鲜卑人岂非是丁零人的炮灰了?”“炮灰?”钟离权虽然从未听过,但也明白了大概意思,点头道,“此人继承其师之志,先于西域修炼,偶得昆仑一部修炼秘籍之后便来中原伺机行事,其实恰逢十常侍作乱朝堂,汉室倾颓之际,又碰到不得意的张角,故作神秘传授天书,搅动中原大乱,为胡人入侵创造机会。”

第1909章 洞中论道

谁又能想到,导致中原大乱的黄巾起义,背后竟有任蓄意谋划,而五胡乱华只是一个开端,只是后来的历史证明,操控国家和民族并非轻易之事,而且华夏民族的坚强和韧性也绝非他们所能想象的。

现在一切隐患已经基本解除,刘封对当年黄巾之乱的起因终于明白了个大概,原来在另一个世界,也有人在为华夏存亡安危在奔走,钟离权等人能被后人供奉也是理所应当。

不过想来也是,华夏儿女历来都是敬神,但凡作出过护佑百姓的无不被人纪念,汝道教神仙都是实实在在存在的大人物,唯有先为民服务做出大功德才能得到万民认可享受民间香火,而不是高高在上的神灵。

如道教的神首先是人,三皇五帝、历朝历代的英雄人物,文臣武将,甚至连自家先祖等等无人不可成神,他们被供奉起来,护佑后人的同时,也是以其精神激励后人,指引后人。

华夏之神都是为民谋利,自强不息,讲究人定胜天,如女娲补天、大禹治水、精卫填海等等,如果神不佑人,为民不利,马上就会被赶下神坛,十日悬空,就射下九个,水害无穷,就能斩杀龙王。

而不像西方神话中将人变成神的奴仆,普罗米修斯偷火种赠予人类,结果还要受到惩罚,华夏有燧人氏钻木取火、以化腥臊;西方上帝指示盖亚造诺亚方舟拯救生灵,华夏则有大禹治水,开九州为乐土。

敬天法祖是华夏历代传承的精髓所在,修祠堂、建庙宇、修道观,供奉香火,真诚祈祷,相信“头顶三尺有神明”,做人做事俯仰无愧,就是对神明的敬畏。

黄巾之乱的覆灭,固然是因为良莠不齐,乌合之众,但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到后来张角三兄弟行事与教义不符,黄巾军意识到这一点之后,信众分崩离散,甚至有不少人投降汉军。

自强不息历来都是华夏儿女骨子里流淌的血液,敬畏神灵却从不依赖神灵,孝敬祖辈父母就是传承的信仰,一个“孝”字传承千年,怎能说华夏人没有信仰?

看着还未被供奉到庙堂之上的钟离权,刘封忽然思绪万千,是不是也该将大道教的教义传遍全世界,让人人都能自强,使人人都可成道,不再为后世那些神棍所迷惑,变成只会匍匐在地上等候神灵恩赐的羔羊。

念头刚生,就听左慈说道:“此师徒二人窃走我昆仑功法,意图改造害人,贫道数十年追查此事,今日总算有了结果。”

刘封想起胡昭和张宁先前说过的话,问道,“听说学习这太平天书,能吸纳王者气运,无论是弟子还是门人,都可为其所用,可有此事?”

左慈神色凝重,点头道:“据掌教师尊所说,此功法可吸纳万物为修炼者所用,信徒的信仰之力、门人子弟的修炼之力都会被传授者所吸纳,贫道奉命追查此事,正是担心此功法被歹人获得,贻害后世。”

“还有如此神奇的功法?”

刘封暗自吃惊,这和后世某个金字塔式的销售模式极其相似,只是后世的模式是敛财,在炼气中却成了收集修炼果实。

钟离权看着刘封,忽然问道:“将军集齐天书,得到玉符,如今又功成名就,身系天下万民、大汉江山安危,不知可修炼过这书中功法?”

刘封摇头笑道:“我至今还未曾修炼过,天书倒是翻阅过一些,不过是些国策机谋,并未刻意修炼。”

“如此甚好!”

钟离权放下心来,看看刘封,又摇头叹道,“可惜,可惜了……”刘封蹙眉道:“莫非道长认为我该炼此功法?”

钟离权再次摇头:“非也!贫道是看你骨骼惊奇,实乃修炼之材,却深陷红尘之中,高居庙堂之上,为俗事所耽搁,可惜呀可惜——”刘封见他又提起此事,失笑道:“正所谓人各有志,不可强求,吾夙愿未成,大业未就,无暇考虑其他,毕竟炼气之事虚无缥缈,不知何日能成大道,但吾继承父皇遗志中兴汉室却有迹可循,至少眼下已然完成大半了。”

钟离权当年也是汉室大将,自然知道为人臣的心思,轻叹一声问道:“如今九州同一,又加漠北、夷洲二地,将军接下来莫非还要西征?”

“不错!”

刘封正色道,“西域之地,本为我大汉疆域,岂能容宵小之辈张狂?”

钟离权叹道:“扬我华夏之威,自汉武之后,恐无人能出将军之右者!若将军亲自挂帅出征,扫平西域诸国如秋风扫叶,张骞、卫霍荣光不久又现!”

“多谢仙长美言!”

刘封抱拳笑道,“道长昔年也是因西征之事被权臣所害,想必心中多少有些遗憾,在下倒有个不情之请,或许能让仙长权作慰藉呢!”

“哦?”

钟离权倒有些诧异,挥动着蒲扇问道,“昔日之憾,早做云烟了,不知将军如何能够弥补?”

“传道!”

刘封只说了两个字。

“传道?”

钟离权并非愚钝之人,马上便明白了他的意思,眉头微蹙思索片刻,忽然抬头大笑起来,“贫道苦心劝将军入道,未料却反被将军所劝,哈哈哈——”刘封却正色道:“吾此非一时兴起之谈,自诸子百家之后,初以道为国教,后有独尊儒术,正所谓万法归宗,这都是我华夏文明,今我大汉所辖之地,无不兴修学堂,学习墨、法等各家经文,唯独道家与众不同,无法传之于朝堂之上,若是诸位道长能传授门徒弟子弘道,教化异域之人,使其明是非、知善恶,岂非也是一场大功德?”

钟离权听得眉毛一阵挑动,吸了一口气:“嘶——依将军之说,岂非如当年道祖西出化胡那般?”

“是此意,却非此举!”

刘封叹道,“当年道祖西出化胡,却将道家传承改换,如今佛门如我中原,另立门庭,反与道门争衡,实非吾愿,此次弘道,只以道门为尊,不做改换。”

“唉——”听到刘封一番话,钟离权罕见地情绪有些低落,低头看着芭蕉扇上的裂痕,缓缓道,“道非道,非常道!”

第1910章 木乃伊

传经布道刘封其实早有想法,只是先前想以办理学院为主,凡汉军所到之处,人人都学华夏文明,在还落后封闭的古代,对百姓的教化是十分重要的。

这一次琅琊地宫之事,让刘封又意识到宗教传播文化的重要性,既然其他宗教能传播中原,为何不让道教传播出去,扎稳脚跟,信仰华夏文明?

思索之间,左慈在一旁叹道:“此事昆仑弟子也多有提议,欲在西域各国立足却不容易,只是华夏众神不被各国所接受,反倒是佛教渐渐流传开来,出了几位高僧大德。”

“佛度众生,救世人之苦,通往极乐;但大道无为,道修自身,各凭机缘,目的各有不同,信众自然也就有多寡……”刘封无奈摇头,失笑道,“若与百姓利益无干,又何来信众?

总之来说,诸位修道,是显得太过高冷了。”

钟离权一怔,言道:“吾等修道之人,虽说隐蔽山林之中,却无不护国为民,否则如何得证大道?

只是诸位道兄一心甘愿清冷,淡泊名利,不为人所知罢了!”

刘封笑道:“正因为如此,要想弘道,还需广布恩泽,让百姓能感受到护佑之力,方能有信众香火,世人万千,无不为名利也!欲要弘道,还需为其谋利。”

钟离权眉头紧蹙若有所思,刘封也知道汉代时期的道教体系还不完善,只是有个雏形,直到晋代流行清谈之风,推崇道家思想之后才渐渐形成流派,又经葛玄之孙葛洪等人的梳理才有了具体的体系。

纵观历史长河,道教始终在中原大地上未曾走出去,或许和华夏之人喜欢自己造神不无关系,毕竟中华大地的神灵不容易被外族接受,这就需要一套完整的宗教体系。

片刻之后,钟离权言道:“向外弘道兹体事大,还需和师尊商议,此事暂且不提,还是先解决眼下之事吧!”

刘封也知道这件事不可能一蹴而就,但也不是没有可能,道教最早在北方发展,既然能在江东、海南之地发展信众,就能走出中原以外的地区,只需要找到合适的方法即可,更何况再借助朝廷的力量,何愁不能弘道?

后代历史上诸多传教士跟随国家军队或者自行组建船队到处侵略传教的“后例”摆着,刘封相信凭借大道教传扬华夏文明还是值得尝试的。

说话之间三人向后退开,左慈不知从哪里抽出来一把剑,手指捏个法诀,那把剑便飞起来直接斩向石兽。

咔嚓——一声脆响,石兽四分五裂,轰然倒地,里面掉落出无数七彩斑斓的琉璃来,像是洒落出来的内脏。

“果然是七彩琉璃珠!”

左慈一声沉喝,飞身上前将那些珠子都收了起来,钟离权则一直戒备着石棺方向,担心此处会有机关。

刘封问道:“这珠子有什么玄妙不成?”

左慈将珠子装入囊中,一边说道:“这并非普通的琉璃珠,而是昆仑山的一种彩玉,其中蕴含灵力,布成阵法之后,便可窃取弟子们的气运。”

钟离权言道:“此人早已背叛其师门教导,作此邪阵,只为其能长生入道,奈何如今成魔,若非将军再兴汉室,阻遏胡人南下,几乎要叫其得逞了。”

刘封看向石棺,冷笑道:“此人冒充南华老仙,蛊惑人心,叫多少人陷入水深火热之中,他活着尚且不敢行事,死了又有何惧哉?”

钟离权被刘封的气概感染,纵声大笑道:“正是,此人不敢自主行事,却教唆他人,不过是个见不得光的小人罢了,倒要看看他真面目如何。”

说话之间钟离权挥动芭蕉扇,一股狂风席卷而去,便见那石棺的盖子一阵晃动,砰地一声猛然弹起来,翻滚着撞向了左边是石壁。

轰——石棺的盖子在岩壁上撞得粉碎,速速落入池水之中,冒起了许多水泡,像是沸腾了一般。

等了片刻不见石棺有动静,左慈先行仗剑走过去,看了一眼石棺,大笑道:“原来是个作茧自缚的小人,哈哈哈,变成粽子了。”

刘封和钟离权也上前观看,只见石棺中躺着一具木乃伊,全身用白布条裹住,像是结茧的蚕蛹。

“这是要化茧成蝶么?”

木乃伊绝非东方所有之物,即便是钟离权和左慈也认不出来。

刘封却心中暗自震惊,木乃伊的古埃及的秘术,这个时代交通还不发达,埃及文化与东方文明还没有接触,怎么这里会出现一具木乃伊?

心中疑惑,钟离权已经将石棺中的人虚空摄了起来,将其固定在石壁之上,手刀划动,缠绕其上的布条如雪片般簌簌掉落,里面露出一张半干的尸体来,全身基本腐烂,唯独面目还栩栩如生,十分红润。

“果然还有一丝气息留存。”

钟离权微哼一声,芭蕉扇忽然展开如长廊一般延伸过去,将那人的尸体包裹其中,等芭蕉扇变回原形的时候,尸体也不见了踪影。

刘封知道这是要带回去仔细研究,他现在对木乃伊什么的没什么兴趣,低头再看石棺之中,左慈已经伸手将一个锦盒取出来,打开盖子一看,眉开眼笑:“嘿嘿,果然太平天书的天遁卷就在这里。”

看他神秘而谨慎地盖上盖子,刘封无奈地咂咂嘴,本以为这趟洞中探秘会有什么惊险的事情发生,未料干尸还没有修炼成,只是个摆设,倒是他们两人都有所获,自己却是白跑一趟了。

正在此时,忽然整个山洞晃动起来,碎石滚落,像是地震一般,左慈大叫道:“快抓住贫道宝剑。”

晃动之中刘封上前抓住剑柄,只觉眼前一花,下一刻周身冷风吹拂,不知何时竟已经到了山巅之上,远处银钩西陲,竟以快要天亮。

“唉呀,带动一个凡人之躯竟有万金之重!”

左慈在一旁擦着满头大汗,刘封正觉恍惚,他却累得气喘吁吁。

“这,这就结束了?”

刘封愕然,若不是就站在山顶之上吹着冷风,他真觉得这是一场梦。

第1911章 虎头蛇尾

刘封没想到千里迢迢冒着风雪严寒来到徐州,却只是为了看一个木乃伊,而揭破的隐秘其实早已被破坏在无形之中,多少有些惆怅。

钟离权言道“此事尚未有结局,还需将此人尸体带回洞府之中由师尊他们检视”

左慈似乎也有些意犹未尽“此事没有牵涉无辜之人,也未有伤亡,倒出乎贫道意料之外。”

听到左慈这句话,刘封不由心中一松,笑道“如此结束,岂非最好的结局?至于这干尸是否还有隐秘,劳烦仙长查清楚之后告知一声,在下对这个裹尸之法颇有兴趣。”

钟离权笑道“若将军愿入我门,贫道可带将军去见师尊,一同研究此事。”

刘封对钟离权的执著有些无奈,修炼成仙他自然动心,但他的目标没有完成,不想辜负这上天眷顾的穿越机会,只能婉言拒绝

“多谢仙长美意,此事还等江山稳固,收回失地之后,若在下还侥幸活着,能有修炼机会,再做考虑吧!”

“好,一言为定!”钟离权也不管刘封是否真心,居然一口应承下来,十分干脆。

刘封还在错愕,钟离权已经在一声“告辞”声中消失不见。

就在此时脚下的震动越来越强烈,左慈抓住刘封的手臂从山顶一跃而下“将军快走,这座山要塌了。”

刘封一声惊呼,二人便从山崖上滑翔而下,在一股无形的力量托付之下,如同滑翔机一般落在刚才来的半山腰上。

“师傅!”刚才的那个小道童正牵着墨麒麟恭敬等候。

“有惊无险,甚好!”左慈点头笑道,“此间事了,还要多谢将军的玉符,如今罪魁祸首已被擒住,将军若是有兴趣,不妨参详那几本太平天书,必会受益无穷。”

刘封疑惑道“此书害人,还不毁之?”

左慈笑道“书并无好坏,只看修炼之人,方才钟离师叔屡次邀请将军入门,一来是看将军成就不世之功,已得上师认可,接引入道,二来也是因将军道基已成,只需有合适的术法便可轻易踏入炼气士之境了。”

刘封想起道教神话中倒是真有许多重臣孝子被点化成仙的事情,没想到也会发生在自己身上,不过尘缘未了,还是只能耐心等候。

听左慈后半句话,却失笑起来“在下从来都是带兵打仗,除了武艺枪法之外,并未修炼过,更不知道修炼之法,何谈入门?”

左慈叹道“将军莫非忘了洛阳之事不成?当初关将军和诸葛丞相舍命救人,那七星灯乃是武当山镇山之宝,丞相用祈禳之术为救将军活命,早已为将军打通经脉,筑下道基,此时水到渠成,只需功法即可。”

刘封闻言摸了摸下巴,才明白自己自洛阳之后为何实力大增,这可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如果能够在完成目标的同时修炼,自然乐得其成。

原来自己实力大增,除了麒麟枪法的练习之外,还有七星灯的作用,每次交手时体内经脉发热就是七星灯的力量支撑,否则也不可能一夜之间在力气上强过张苞和关索等人。

刘封叹道“道长说过,一旦踏入炼气士境界,便不能干扰民间之事,如今国事未成,还不敢轻易尝试。”

左慈言道“将军无需修炼天书的秘策,若有闲暇观看无妨,其中国策、政论乃当年鬼谷道人毕生所学,若能学得一二,必定受益无穷。”

刘封见左慈没有收回天书的意思,抱拳道“如此诚谢美意。”

左慈忽然正色道“将军不久将要西征,西域各国虽然兵力不如大汉强盛,但天高路远,荒漠极多,不宜大军出动,此事想必将军已有决策!但除此之外,西域之地能人异士极多,将军不可不防。”

刘封缓缓点头,西征之事他已经做了近十年的准备,如今郭淮已经拿下鄯善国敲山震虎,明年还要看其他各国的反应,西域的形势比漠北胡人还要复杂,光以兵力威慑还不能叫其臣服,只能见招拆招了。

忽然想起钟离权的芭蕉扇,问道“方才我见钟离仙长的宝扇破损,莫非遇到什么难事?”

左慈闻言轻声一叹“此事说来话长,关乎佛道两家之争,将军尚未入门,不宜牵涉其中,还是不要打听为妙。”

刘封听到这话双目微凛,沉声道“毕竟佛为外道,能叫其在我中原之地立足布道已显我大国宽容,难道还要鸠占鹊巢,反客为主不成?”

左慈看了看刘封,摇头笑道“此事并非将军想得那般简单,佛本为道祖所点化,如今其重归中原,奉了当年道祖法旨,吾等也有不得已之处。”

轰隆隆——

刘封还要再问,远处河谷的山崖开始倾塌,传来闷响之声,脚底下也在微微震动,天色已经渐渐发白,晨风更紧。

左慈让童儿将坐骑交还刘封,言道“此事自有上师定夺,将军无需插手,还是早日收回失地,巩固江山要紧,这些都是将军的功德,若将来入道,受益无穷,切记诸事量力而行,过犹不及也!”

看他们师徒二人消失在山岭背后,刘封怔然望向倒塌的山崖,不知道左慈所说的佛道之争究竟是什么是,竟让汉钟离的芭蕉扇破损,看来来人的修为也十分惊人。

天色已经蒙蒙发亮,刘封翻身上马,向开阳城赶去,到了山下便见无数人被银雀山的动静吸引,成群结队往山中而来,等他们看到那一片废墟自然就会各自散去。

刘封在半路上拦住了赵统几人,将兵马撤回城中,告诉他南华老仙洞府之事已经解决,无需再布兵驻守。

闹得沸沸扬扬的琅琊宫事件就这么轻易结束了,实在有些虎头蛇尾,还有些不肯死心的绿林人士徘徊在银雀山久久不去,各自组成小队在乱石中搜寻宝贝,直到来年开春才逐渐散去。

而刘封早在第二日便再次悄然离开开阳城赶往长安,这次出征又是一年之多,想起家中的娇妻儿女,刘封归心似箭,饶是骑乘墨麒麟也觉得行程缓慢,暗自后悔没有让左慈用遁甲术送他一程。

第1912章 新政改革

一场大雪降下,长安城内外银装素裹,巍峨的城墙和高大的殿宇显得愈发庄严肃穆,大汉在经历数十年的烽火之后,再次恢复昔日荣光。

九州一统,万民欢庆,瑞雪丰年,红梅迎春!

冬日的严寒并未消磨朝臣百官处理朝政的热情,所有人都为即将到来的改元大事准备着,这将是前所未有的盛举,在朝的每一位官员都将见证这历史性的一刻。

刘封回到长安才消停了两日,大将军府便每日人满为患,各项政令的改革都要与他商议,有些改制实在太过超前,不是费祎、马良、董允等人不能定夺,而是不知该如何处置,原本尚书台和六部的许多事都转移到大将军府来了。

好不容易将科举和晋升官职的事情搞定,又要参与中原行政区划的讨论,原本的九州划分大小不一,光是一个扬州就包括淮南和江东地区,三分之一的面积,而兖州、豫州等地却不过数郡,州不如郡大,必须参考后世先进的行政区划才利于政令的传达和管制。

除了九州之外,还增加了南海的夷洲和漠北的蒙州,各族自治和参与大汉政权都需要慎重讨论决策,唯有让各族人才吸纳进中原,让他们有入朝为官的机会,才能有归属感,更利于各族融合。

这些道理来自后世的刘封自然认为理所应当,但在汉代时期大家对蛮夷还抱着极大的偏见,只想威服四方,武力征讨,却从未想过吸纳融合。

尤其那些世家出身的官员更是愤愤不已,若不是刘封地位崇高,积威已久,恐怕要联名上书弹劾,就差指着鼻子骂人了。

刘封深知魏晋时期门阀士族的势力之强,其实在汉代就已经如此了,通常大世家都有经文典籍传承,互相之间结亲交好,久而久之,便形成了一个庞大的圈子。

而那些寒门士子最缺的就是这些典籍,所以不得不拜入这些世家门下,形成了各自不同的势力,党锢之争也是因为这些隐患而起。

虽然在诸葛亮、刘封等人的不断改革之下打压了门阀势力,但士林之风依然存在,门阀观念根深蒂固,在他们看来,那些偏僻蛮夷之辈未经教化,岂能与之为伍?

这些年来随着工坊纸张和印刷术的日渐成熟,不少书籍流传于民间,许多人就急得跳脚,能让他们学习经典已经不错了,怎能踏入大汉朝堂?

刘封的这一套政令引起了极大的波澜,支持者寥寥无几,无奈他只得亲自出面与文武公卿辩论,整整三日才算得到刘谌和费祎等人的认可,明白唯有教化才是长久之计,如果天下都认可华夏文明,又怎会干戈不断?

他们根本不知道文化传承影响的可怕,闭关锁国的危害只能是自取灭亡,刘封此时的布局,是让将来人人都学汉文,甚至替代西方那些单调的字母。

华夏文明博大精深,今日不让汉文传播天下,将来自己的子孙后辈就要辛辛苦苦去学拗口的西文,甚至还会以此为荣,沾沾自喜,想来何其悲哀不幸?

先辈的自私狭隘,只会让子孙后辈蒙羞,刘封深受其苦,自然要极力避免这样的悲剧再次发生,甚至要扭转局面,反客为主。

不过这些说来简单,做起来却繁杂无比,甚至可能需要数代人的努力,刘封并不想具体参与其中,只是将所需要的条件逐步完善,政令和规则则交给费祎他们去具体执行修正。

年关将近,诸事总算有了雏形,一国之政的改革,干系到天下百姓的生活,看似简单,却牵涉极大,动辄可能影响一个普通人一声的命运,不严格谨慎也不放心。

开春之后是拓跋力微的八十大寿,为他送的贺寿大礼也准备得差不多了,送礼之人必须要选武艺高强又能巧言善辩者,一时还未敲定人选。

这一日正在府中商议对付漠北拓跋部的计划,却见马谡一脸怒气地走进来,身为云羽卫的统领,掌管全国和百官机密,马谡行事向来喜怒不形于色,已经许久不见他如此神态了。

刘封为他沏茶,笑问道“幼常何事烦闷?”

“气煞人也!”马谡拍着桌子,怒道,“我大汉再兴,普天同庆,万民欢欣,一年前六部、太学院各部主张百家争鸣,文者畅所欲言,艺者各展奇能,倒也着实选拔了不少英才,同时也有不少人趁机作乱,大放厥词,真是岂有此理。”

“哦?”刘封眉毛一挑,“莫非有人说我大汉政令不明?”

“这他倒也不敢!”马谡微哼一声,言道,“但这些人却大肆宣扬乌孙、大宛、龟兹等国政令开明,百姓安乐,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等等,无一不是针对我当下政令之词,不少朝中官员因此动摇,执行新政便有了犹疑之心。”

“原来是为此事!”刘封听罢,不见半点愠怒之色,反而摇头笑道,“这些人倒也未必真就羡慕西域各国,不过是有人暗中推波助澜,故意阻碍我新政执行,蛊惑人心罢了。”

马谡咬牙道“正是如此,此类人官府也奈何不得,却搅得人心浮动,甚至有几个巨贾之家已将部分族中子弟送到西域去了,看似行商,实则将财产暗中转移,另寻出路。”

“妖言惑众,看来是该杀鸡儆猴了!”

刘封闻言脸色一沉,看来崇洋媚外并非只在后世才有,即便是强盛大汉,在经历烽火战乱之后,也变得不够自信了。

马谡抱拳道“殿下有何对策?”

“这倒也简单!”刘封站起身来,淡淡说道,“这些大放厥词之人多是受人蛊惑,只需抓一两个始作俑者,将其逐出长安,送到关外即可——既然西域各国那么好,就送他们一程吧,也算是成人之美。”

“哈哈哈,妙,妙啊!”马谡闻言眼睛一亮,抚掌大笑道,“好一个成人之美,如此一来,非但显示我大汉宽仁,也好叫其他人看看朝廷改立新政的决心。”

刘封点头道“此事务必要在改元之前做成,声势造得越大越好,让他们自以为得逞,再叫其美梦成真。”

马谡重重点头“殿下放心。”

刘封看着屋脊上还未消融的积雪,缓缓道“这世上总有阳光照不到的地方,舆论还是要掌握在我们手中呐!”

第1913章 西域形势

大汉中兴四年,丁卯年春二月,汉帝刘谌领百官于东郊祭告天地,改元永安,百官朝贺,大赦天下。

金銮殿上,刘谌封刘封为一并肩王九千岁,刘封三次请辞,在百官共推之下改为八千岁,除祭享天地之外,一切权责与天子相同,可自行裁夺国家军政大事。

天下九州也重新划分,除增加漠北的蒙州、南海夷洲之外,将兖州、豫州合为陈州,扬州划分为三部,长江以北为扬州,江东分为吴州、越州,益州南部划割为贵州。

原本刘封打算直接施行行省制度,但刚刚经历战乱,多处地区人土地荒芜,人口不足,荆州南部依然人烟稀少,暂时先以州郡作为过渡,等休养生息几十年之后,人口富足起来再逐渐调整。

不过对于封他一字并肩王、九千岁的事情,却是刘封没有料到的,虽然诸多军政大事都由自己参与,但这一次百官封赏进爵之事却是尚书台自行决定,没想到居然搞出了个九千岁。

无论是刘谌他们真心实意犒赏自己还是一种试探,刘封对这个九千岁下意识地便颇为抵触,倒是八千岁还能勉强接受,至少在心理上觉得舒服了许多。

刘封也深知自己功勋卓著,整个天下半边江山是自己领兵打下来的,而刘谌也是自己一手扶持起来的,未免就有功高震主的猜忌,如今位极人臣,赏无可赏,封无可封,一个九千岁也算是表达君臣的心意。

刘谌在经历冀州之战后多少有些明悟,希望他不要在此事上多费心机,如今天下大统,正是需要休养生息,发展内政的时期,刘谌若如他所言真有光武中兴志向,让大汉重新强盛起来,才不枉刘封一番栽培。

如今西域各国蠢蠢欲动,尤其是鄯善国被灭之后,对大汉的敌意更增,屡次打压前往西域的商队不说,龟兹和乌孙等国还借联姻相互结为联盟,其用意再明显不过。

刘封借此机会出兵西征,一来是收服西域,二来也是彻底远离中原,让刘谌自行处理朝政,治理天下并不比带兵打仗轻松,看他执政能力如何,这才是真正的一场考验。

虽说刘谌在历史上表现出的忠烈让后世很多人对北地王赞誉有加,但也不一定能成为明君,西征期间刘谌的表现是他能否坐稳天子之位的最后一次考验。

如果真如光武那般开明仁睿,刘封自然乐见其成,如果刘谌是个昏君,独断专行,德不配位,以刘封现在的权威和影响力,换个皇帝甚至自己上位也不算难事。

如今北方有杜预、邓艾,河北有姜维、陆抗,再加上王濬的水军支援,刘封相信征讨辽西等地易如反掌,随着水军的日益强大,对东海的控制权增加,绝不会再出现后世被一个小岛之民骚扰的情况。

至于漠北拓跋鲜卑部,只要拓跋力微一丝,部下自然四分五裂,历史上拓跋力微部也是因为卫瓘的离间计而破灭,有面貌焕然一新的匈奴进入漠北,相信不出十年,胡人各部划分地盘繁衍生息,经过两三代人的发展之后,彻底融入华夏民族。

即便刘封尽量避免插手朝中事务,还是在府中日理万机,比行军打仗还要繁忙,三月时间转眼即过,又是一年春草绿。

春河解冻,草长莺飞,与家人短暂的团聚之后,刘封马不停蹄地赶往西凉,随着中原统一,乱世结束,西域的形势也愈发紧张起来。

大汉与西域的战事历朝都有发生,西域也因为匈奴的入侵反复背叛,加上天高皇帝远,一旦朝廷势力稍微若小一些,便反复背叛无常。

西域都护始设于汉宣帝时期,随后西域各国分割,形成三十六国,在此期间西域各国,受制于匈奴和大汉之间,摇摆不定。

明帝时期,大汉开始发动对匈奴的战争,又遣班超出使西域,从此西域经历了艰苦的南北拉锯战。

班超领导下的疏勒、于寘等南部诸国和北匈奴控制下的龟兹及其属国莎车、温宿、姑墨、尉头等北部诸国互有胜负。

班超以疏勒、于寘等国之兵,率先向莎车发起进攻,莎车用计策反了疏勒国王忠,迫使其不得不回夺疏勒,并另立新的疏勒王。

反叛的前疏勒国王忠借康居兵与班超在疏勒对抗,双方僵持半年之久,随后班超利用康居与大月氏的联姻关系,贿赂大月氏,使其成功劝说康居退兵,忠被彻底击败并斩首,大汉重新夺回控制权。

一年之后,班超再次调动于寘等**队,集结两万五千人,大举进攻莎车,重创龟兹、莎车、温宿、姑墨、尉头诸国联军五万人,莎车投降。

此战之后班超威震西域,这是一场决定性的胜利,尽管龟兹、月氏、焉耆等西域强国仍未被压服,但从此之后国力重创,再也没有实力与大汉作对。

西域平定之后,以班超为西域都护,驻龟兹,并在车师前部的高昌壁再度设置戊己校尉,于车师后部增设戊部侯,完全恢复了汉在西域的管辖。

趁着西域乱战,周边的乌孙、坚昆等国趁势发展,逐渐壮大,对西域北部各国威胁渐大,此后各国互相牵制,再未发生如此旷日持久的战事。

随后班勇、窦固北征匈奴,取伊吾卢地,置宜禾都尉,于阗诸国派人到洛阳,翌年设都护,但此时大汉对西域已经失去了掌控权,建安年间,凉州大乱,西域与中原彻底断绝联系。

根据目前郭淮他们掌握的情报,因为匈奴被刘封事先收服,没有了匈奴对西域的压制,乌孙和坚昆迅速壮大,甚至阻止了丁零族西进的脚步。

而随着贵霜帝国衰败,大宛和康居也被乌孙、龟兹两国不断侵吞,随时都有灭国的危险,疏勒、于阗等国则不温不火,依然保持着原状。

刘谌在长安登基时,焉耆、龟兹、鄯善都遣使来朝贺,除了焉耆之外,其余两个个坏鬼胎,龟兹诱使黄亮往坚昆继承王位,在西陲之地与乌孙、坚昆三国联合,大有控制葱岭以东地区的势头。

而鄯善国则暗中策反羌族叛乱,所幸被刘封即使发现,直接派兵灭了鄯善,大汉的强势让西域各国愈发不安起来。

第1914章 西出阳关

春风拂面,西凉之地的寒气逐渐消失,放眼望去,漫山遍野一片新绿,但路过的脚下依然枯草败叶,一片枯黄。

自马超封西凉王以来,河西四郡再无战事,不仅西羌各族顺服,官吏百姓不敢生事,就是远近大小山头的草寇豪杰也纷纷投顺朝廷。

在大汉新政的改制之下各自谋生,或分田地耕种安家,或组建镖局运送商品,甚至出现了一种雇佣兵的组织,进出西域的商队如果缺少扈从保护,可以租用各门派的弟子。

随着丝绸之路的重新启动和逐渐完善,玉门关和阳关再次恢复了昔日的热闹,两关之内,商铺密集,关内的街道近几年新增了五条,长达十里,物品琳琅满目,应有尽有。

历史上的丝绸之路有两条,玉门关为北路,阳关为南路,出玉门关西行,沿北山天山南麓经伊吾、龟兹、疏勒等地,另一条出阳关,沿南山昆仑山北麓,经鄯善、于阗、莎车等地。

南北两线在莎车、疏勒等地会合,向西越过葱岭到大宛、康居、大月氏等地,东方的丝绸和陶器、西方的珠宝、香料、瓜果等成为商队的最爱。

刘封主张恢复丝绸之路之后,因北线被匈奴、丁零等外族侵扰,中原商队走的都是南线,北线在轮台设置西域都护府以军事为主。

丝绸南路的恢复,让几近废弃的阳关愈发热闹,甚至超过了玉门关,无论中原还是西域各国的商队每年成倍增加,赚取大量利润,莫不挣得盆满钵满。

阳关以外的丝绸之路成为赚钱发财的康庄大道,无数商队在这里心头留下了深刻影响,久而久之,商人将阳关以外的丝绸之路称之为“阳关道”,甚至在商场之上,能组建商队走一次丝绸之路,成为衡量大商家的标准之一。

作为南丝绸之路的起点,这座划割东西疆域的关隘,在朝起夕落中迎送了无数的商队,陪伴着九死一生的将军戍卒。

在这里将悲凉、愁苦、思乡、送别、欢乐、喜悦、回归等种种复杂情绪合为一体,让这座关隘蒙上一层神秘、梦幻而又庄严的色彩。

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关门内外悬挂的一副楹联让进出阳关的每一个人久久吟诵,让关内的茶楼酒肆生意火爆,阳关外十里处的一片沙柳林中,十几条青石板铺成的送别小道人满为患,长亭之上等候送别的人络绎不绝。

这座汉昌号修建的长亭已经成为阳关之外的标志之一,西出阳关之外,若不到长亭送别,便觉得这一趟行程不够圆满。

此时朝阳初升,春风拂面,峥嵘的柳枝上刚刚冒出新芽,虽然没有垂柳飘荡,但驼铃震荡,马匹嘶鸣,长亭内外充斥着出行的期待和喜悦。

初春最早的商队已经出发了好几批,经过一整个冬日的蛰伏,商队如同冲破冻土的嫩芽,重新散发着强烈的生机。

高大雄壮的骆驼,崭新的车辆、五彩的旗帜、全新披挂的扈从,所有的商队都整装待发,有沉稳平静的老商客,也有目光熠熠的新商人,都期待着在春风中迎来这第一趟出行的盈收。

驼铃震荡,人声鼎沸,柳林外的驼队依次出发,少的十匹左右,大的几十匹连城一条长线,一眼望不见头尾。

最居中的一道长亭上,一支十匹骆驼的商队走出长亭,因为这座长亭收费最高,所以排队的商队并不算多,大家都知道能从这里走出来的商队无不实力雄厚,背景非常,但这支驼队数量极少,却让人十分意外。

但当他们看到领头骆驼背上的那杆旗帜的时候,却也释然了,这是汉昌号的驼队,如今在整个商路之上,汉昌号无论在实力、信誉和背景方面,都是首屈一指。

只要挂着这个旗号,即便是一两头骆驼的队伍,也没有人敢和他们起冲突,也有人企图冒充汉昌号的商队,但在半路之上就神秘消失,从此之后再也没有人敢沾这个光。

很多商队在出发时都愿意和汉昌号同行,甚至有人花重金收买汉昌号商队出行的消息以便早作准备,能和他们在一起,一路上的安全基本就有了保障。

所以在商路上所有的商家都想结好汉昌号,先不说搭上这条线之后的各种好处,就是这个无形的保护伞来说,一路上遇到风沙、暴雨等天灾,各个商队都愿主动为汉昌号解决困难。

“快看,汉昌号的商队!”

“还真是汉昌号,他们今年可真够早的嘿!”

“可不是吗,不知道他们要去鄯善国还是大宛,要是到大宛,我们可就赚大了。”

“让开,快让开,让汉昌号先走……”

汉昌号的出现,让周围的商队出现了一阵骚动,所有人脸上都露出了惊喜的笑容。

“小子,你看清楚这个旗号,以后如果能在路上遇到他们,那是我们掌柜的烧高香拜来的。”

柳林外的骆驼上,一位五旬老者指着风中飘荡的旗帜对身旁的年轻后生认真叮嘱。

“汉昌号的招牌真有这么硬吗?”

“你小子懂个屁!”老者闻言大怒,“汉昌号是我们大汉朝的招牌,你说硬不硬?这背后可是麒麟王……哦,现在是八千岁,光他的名号就能在西域横着走。”

“原来是八千岁的商队,哎呀,我什么时候才能和八千岁一样!”

“哼,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我们的商队能在你这一辈能和孔雀商队那么厉害就不错了。”

“切,孔雀商队算什么,我可不学他们西域国的商队,要学也学陶朱商号。”

“咦?你小子还算有些志气……快快,快跟上,要被甩在后面太远,可就危险了。”

看到汉昌号的商队出现,无数的驼队主动停下来,主动分开在大道两旁,注视着汉昌号在大道上经过,才紧紧跟随其后,很多商队连主动上前打招呼的资格都没有。

“李掌柜这次真不厚道,我送了两千钱的厚礼,他居然说汉昌号最近没有行动,你看看那旗号,这小子是不是黑了我的钱?”

“先不管那么多,总之这次碰到汉昌号,这些钱就算扔了也值了,快跟上!”

第1915章 驼铃悠悠

汉昌号的商队不用刻意准备,出发到半途之上,已经形成了数百头骆驼的大商队,远远看去,在戈壁大地上绵延十余里,声势浩大。

驼铃悠悠,春风拂面,一派欣欣向荣的气象,为首的几头金色骆驼高大威猛,硕大的驼铃引导着后方的队伍,这声音在空旷的原野上听起来不但不觉刺耳,反而让人心情没来由地沉静下来。

前排的四头骆驼并排而行,脚下的稀疏的草地在骆驼的蹄子下被踩得陷入杀土之中,又倔强地舒展着枝叶。

居中一人面带髭须,气宇轩样,正环顾着这一片广袤的大地,左首巍峨的昆仑山绵延向西,望不到尽头,右首则是无尽的大漠,驼队走了半日依旧不见人烟。

马上之人正是刘封,这一次前往西域,他并未带中原兵马,高昌壁和鄯善国两处的兵力已经达到十万,对付西域各国绰绰有余,征讨西域缺的不是兵马,而是粮草运转困难,极大的损耗让历代兵马铩羽而归,所以刘封这一次以商队的身份出行,就是想看看西征的路况。

汉代的西域环境比后世好了许多,放眼望去都是新绿,虽然已经有了沙漠化的迹象,但绿洲处处皆是,并不是想象中那般出关即是沙漠。

西域大漠与北方大漠又有不同,虽然开阔,但又有隔壁群山,起伏突兀的岩石交错蜿蜒,远看广阔,走进穿行其中,又如山中一般,加上蓝天白云,上下辉映,十余里的驼队显得十分渺小,感慨之情油然而生。

“吾闻西域广阔,人烟稀少,常念主公‘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之景象,今日见此辽阔之景,方知所想苍白,此地壮观之美,方觉天地之大,人如沧海一粟,壮哉,壮哉!”

周处的红发在萧瑟的春景之下愈发显得明艳,加上他一副雇佣兵的武者打扮,便显得粗犷威猛,身背双锏,如同一尊杀神一般,此情此景,倒与他的豪壮之态融为一体。

“哈哈哈,想不到子隐也有这一番感慨,不知这西域广袤,比起那东海壮阔又如何!”

文鸯在一旁挑眉大笑,他在西凉数年时间,对戈壁大漠早已习以为常,倒是身为淮南人没有去一趟东海而深感遗憾。

“各尽其妙,各有不同。”

周处慨然而叹,很想大声吟诵几句,仰脸想了半晌,搜肠刮肚,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形容,只觉得浑身痒痒,倒想仰天长啸。

刘封笑道“山水各有不同,这戈壁之外还有荒漠,等见到黄沙万里,落日如轮,方显西域之空旷。”

此次西征随行的只有文鸯和周处两员小将,其余将领都留在中原镇守各地,三人以主仆身份出行,打着汉昌号的旗帜前往鄯善与郭淮会合。

既然趁着西征当作权力过渡的一个缓冲时间,刘封尽量不动中原兵力,只让雍、凉一带筹集粮草器械运到高昌壁储备调度。

周处不禁期待起来“吾在大海之中曾遇蛟龙鲨鱼,凶险无比,却不知这大漠之中有何凶物?”

文鸯言道“大漠之中当以狼群最为难缠,但要说到最可怕的,还是人!”

“人?”

“不错!”文鸯缓缓点头道,“沙贼流寇成群,来去无踪,被称为无冕之王!”

“嘶,好大的口气啊!”周处浓眉微蹙,“难道他们比海盗更可怕?”

文鸯言道“这些贼人神出鬼没,藏身于戈壁、悬崖之中,又居无定所,经常打劫过往商队,防不胜防。”

周处撇嘴道“区区流寇,有何惧哉?”

文鸯冷笑道“这些贼人非但出没无常,而且个个身怀绝技,有些人甚至能穿行于沙土之下,叫人防不胜防,你若遇到,才知道这些人的可怕。”

“还有如此本事?”周处瞪大眼睛,“在沙土中穿行,岂不是比在深海游泳还要难?”

刘封笑道“正所谓术有专攻,这些人从小就在流砂中长大,不畏酷热严寒,平常人烈日之下或许走不了十里路,他们可能百里奔走,只是适应性强罢了。”

周处摸摸胡须“这等奇人,我倒是想会一会。”

文鸯冷嗤道“这些家伙十分难缠,还是不要遇到的好,他们可不怕什么官兵清剿,与这些人最好互不相犯,各安其事。”

周处笑道“我还第一次见文次骞畏惧敌人。”

文鸯冷笑道“倒也不是畏惧,而是这些人难缠至极,如跗骨之蛆,当年我在玉门关外,不知道杀了多少流寇,捣毁多少贼窝,这些家伙却如同老鼠一般除之不禁,反而愈发猖狂,若非师傅老人家亲自出面,几乎要断绝北面的商道了。”

“哦?”周处倒有些意外,“不知马将军用何手段收服这些贼人?”

“以贼制贼!”文鸯叹道,“师傅凭借在西凉的威名,广发英雄帖召集关外各路豪杰齐聚玉门关,与之约法三章,并请几位还算正义之人主持北面商路大事,这才算稍微安定下来。”

“这倒是不错的主意!”周处摸了摸下巴,转头看向刘封,“主公,西域盗贼如此猖狂,将来平定各国,终究为大患,还需想一个长久安抚之计才是。”

刘封笑道“此事倒也不难,我能在中原设立侠义堂,在西域就能如法炮制,只需将名门正派扶持起来,自有江湖人士对付这些流寇,这叫猫抓耗子,各司其职。”

周处闻言一怔,旋即大笑道“主公高瞻远瞩,吾等不如,此番到鄯善国,若是真遇到那些不开眼的家伙,让他们先尝尝我双锏的厉害。”

文鸯笑道“如今鄯善国已被攻破,又有高昌壁驻兵在,两关以西千里之内基本被肃清,又有汉昌号的旗帜在,只怕要让你失望了。”

周处回头望了望长长的驼队,无奈叹道“可惜这大家伙走的太慢,到鄯善国至少也要半月时间,若是换做良驹数日便可到达。”

文鸯瞟了周处一眼,颇为不屑“就算是千里良驹,到了这戈壁大漠之中,若是全力狂奔起来,只怕还不如骆驼。”

“这大家伙晃晃悠悠,能有马快?”

“你若不信,到了鄯善国比试一番就知道。”

“好,比就比,两坛女儿红敢不敢!”

“哈哈,你输定了!”

第1916章 聚沙成塔

出关向西三五日,一路上戈壁荒丘映着落日,断崖沙岭如同刀割,看得众人眼花缭乱,渐渐地审美疲劳,惊叹之余,便成了枯燥疲惫地赶路。

西域之地和中原各处大不相同,在中原行军,山岭树木交错,景色各不相同,而在西域之后,放眼望去,尽是漠漠平林,仿佛没有尽头,对行路者的心理压力极大。

向西约莫三四百里之外,黄沙渐渐增多,只有少数低矮的荆棘丛和弯曲的怪柳,其余的植物少得可怜,一片荒凉让人南面心生萧索之感。

原本这一带沙岭纵横的地方贼患极多,过往商队通常不敢独自经过,都要在几十里外停歇等候其他同伴结队前行,自从汉军攻下鄯善国之后,打通官道,将流寇清除,从阳关至鄯善这一条路变得安全了许多。

一路之上走走停停,夜宿旷野之外,燃气篝火,望着满天星辰,众人载歌载舞,消除疲惫的同时,也暂解路上的乏闷,结伴而行的商队往往都在这个阶段结识甚至深交。

很多商队的实力也在行程中逐渐显露出来,除了随身携带的货物严格保密之外,光是商号的名称也能猜出一二,几日行程之后,不少商队因为货物太重或者脚力太差被甩在后方,人数减少了三分之一。

还有一半的路程就到鄯善国,周处的红发变得干燥杂乱,和远处山崖上的红土一个颜色,这几日显得无精打采,也不和文鸯斗嘴耍笑,出生在江南的他一时间还无法适应如此干燥的环境。

这一日傍晚时分,前方探路的驼队找到一处水源,大家商议今晚就在这里露宿,驼队各自找地盘围城一圈,中间露天搭起帐篷,有人找来干柴烧火,有人打水准备做饭,空旷的原野上又变得热闹起来。

汉昌号的人无需做什么,只要有这杆旗号在,自会有人送上吃喝,就算这一路无需汉昌号旗号的威慑庇护,就是能和汉昌号的人搭上关系,那也是莫大的荣幸。

这可是当初启动丝绸之路时历尽千辛万苦换来的待遇,刘封并没有觉得不妥,想当年邓崴、何鑫他们第一批出走西域,来回折损的人就超过一百多,其他的驼队、货物损失更是不计其数,路上的艰辛自不必说。

汉昌号在丝绸之路上能有如此崇高的地位,或许行走的脚下就有某位同伴的热血和尸骨,苦尽甘来绝非一朝一夕,要想获得别人的尊重,首先要付出千万倍的艰辛和努力。

苦尽甘来,自然就能心安理得地享受这番成就。

“封掌柜,这是鹅们汾顺堂的米酒,你尝一哈!”

刚坐下来不久,一位身形高大的并州大汉披着敞襟的羊皮袄走过来,双手各提一直酒囊,带着两名同伴。

“高掌柜请坐!”

刘封点头而笑,这次他化名为封疆,字平西,以汉昌号的名义去鄯善国,一路上结识不少人,也深入了解商队的艰辛和欢乐,这巨额利润后面都是抛洒的无数汗水。

不用吩咐,周处已经从背囊中取出了三个铜壶,舔着干裂的嘴唇,汾顺堂最有名的并非汾酒,而是高粱酒,不知他们用什么方式酿造,不仅没有辛辣之感,还带着一丝回甜,在这干燥之地解渴再适合不过了。

不多时另外几个商号的掌柜也都纷纷凑过来,各自分享着吃喝,虽说大家都尊敬汉昌号,刘封也不能只进不出,拿出随身的食物与众人分享。

现在的这支队伍有六个商队和两个镖局,总共三百多人,货物都在随行的骆驼身上,带着车辆的商队早已被远远甩在后面。

商路之上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各家不能打听彼此的去向和货物,都天南地北的聊着经商的见闻,每到傍晚时分便是最欢快的时候,每个人的故事各有精彩,休息解乏说说笑笑不觉便天黑下来。

团团篝火点起,还有精力的继续围着火团吆五喝六,疲累了的人早早睡去,春风渐紧,漫天星河也如风沙一般变得朦胧起来。

刘封正准备拿出太平天书翻阅,忽然苏森带着一人前来,此人四十上下,满脸虬髯,左颊上留着暗红色的三道爪痕,让他看起来更加威猛,正是战狼镖局的镖头钟殷。

据说此人当年独自行走丝绸之路保镖,一个人一把刀从阳关到于阗,路遇狼群与之苦战三日三夜,最终灭了二十多头狼,随后名声大噪,成立战狼镖局,麾下有十二战狼,实力强悍,在商路上赫赫有名。

刘封知道他不会无故来访,抱拳问道“总镖头有何指教?”

钟殷一路上寡言少语,很少主动和刘封亲近,只在第一天的时候前来喝了一杯酒,表示愿意一同前行,其后便与镖师主动留在队尾算是保护整个商队。

虽然他与其他各家不接近,但这个举动还是得到了各商队的认可,有一个镖局的人留在后方,大家就不用担心被偷袭,心里踏实许多,每到休息时间,都主动为他们送去食物吃喝作为犒劳。

钟殷神色凝重,简短言道“封掌柜,我们极有可能被人盯上了。”

“哦?”刘封眉毛一挑,“西路之上,还有人会对汉昌号的旗号熟视无睹么?”

文鸯也有些意外“对啊,更何况鄯善归顺,玉门关外难道还有蟊贼敢和朝廷较量?”

“若是以前,道上的人确实要给汉昌号几分面子,”钟殷苦笑道,“但现在情况却适得其反了,自从汉军攻下鄯善之后,郭将军分兵剿灭各路贼人,虽说商路之上更为安全,却也迫使那些散落各处的流寇杀贼汇聚起来,势力更大。”

刘封眉头微蹙“你是说,这些贼军聚沙成塔,倒成了气候?”

“不错!”钟殷言道,“除此之外,这些贼人对官兵十分痛恨,非但不再给汉昌号面子,还放出话来,有人胆敢在商路上和汉昌号接近,小心遭遇不测。”

“哼,真是好大的口气,”文鸯脸色一沉,“我倒要看看,谁有如此本事,胆敢与我大汉作对……”

刘封怕文鸯说漏了嘴,拦住他问道“总镖头可知贼人情报?”

第1917章 玉面青龙

钟殷言道:“此人十分神秘,戴着面具,人称‘玉面青龙’,至今无人知道他的身份,只知道此人武艺高强,半年时间聚合了鄯善移动半数以上的流寇,在孔雀海罗布岛上,自称唐王,部下为唐军,南北商路无人敢惹。”

“唐军?”

刘封闻言神色一动,如果不是在西域,他又要怀疑是不是历史车轮加速前进了。

“除了唐军之外,还有一支贼人在孔雀海北部的雅丹龙城之中,人称彩龙帮,也是被汉军逼得无处可去,最终躲进龙城之中联合起来,与唐军称为鄯善的两大帮派。”

刘封听罢微微点头,笑问道:“总镖头既然知道贼人放话,为何还要与汉昌号同行,不怕受到牵连么?”

钟殷神色不变,抱拳道:“狼群虽猛,终究不过是猎人的目标,在下相信邪不压正!”

“哦?”

刘封重新审视钟殷,笑道:“据我所知,无论是商队还是绿林之人,包括镖局等等,无不对官府的管制颇为不满,多有敌对之心,总镖头认为官府是‘正’?”

“至少眼下的大汉是‘正’,”钟殷正色点头,眼中闪过一道光彩,“若在数十年前,在下不敢如此论断,但如今的大汉,叫在下心服口服,在下出西域行走各国,都以大汉为荣。”

“哈哈哈,好一个当今大汉!”

刘封不由大笑,旋即又皱眉道,“既然贼人熟悉此处地理,总镖头发现其眼线,便不得不防,只是强龙难压地头蛇,总镖头可有良策?”

钟殷言道:“据在下来看,六支商队、两个镖局,可战者至少有两百人,若是大家齐心协力防备,贼人也不敢强攻,只要能到鄯善境内,那里有官兵巡逻便算安全了。”

文鸯卷了卷袖子:“算我一个。”

刘封思索片刻,言道:“此去向西,除了这沙丘山崖之外,可还有险要之处?”

钟殷答道:“详细二十里便是金雀山,明日傍晚我们就要进入此地,这是一片长达数里的峡谷,里面沟壑纵横,土磊交错,很容易被分割开来,若是贼人在这里埋伏,将会进退两难。”

刘封蹙眉道:“唔,若果真如此,便不得不防!”

钟殷言道:“在下来找封掌柜,是想请封掌柜以汉昌号的名义号召大家齐心协力护送商队到达扜泥城,否则若被贼人蚕食,谁也不会好过。”

刘封马上点头道:“好,此事便交给在下撮合,其中利害和贼人的情况,稍后还请总镖头再说一遍。”

钟殷点头答应,刘封命孙森去将其他商号的当家人和另一个平安镖局的总镖头全部请来,就在自己帐中议事。

*******苍穹笼罩大地,星河灿烂,一轮玉盘似的明月从东山迟迟升起,让西域这一片隔壁变得愈发苍茫。

就在刘封他们休息的西北十里开外,有一个处理在旷野上的废弃烽火台,周围还有被风蚀的高低不一的沙土柱子,仿佛行走在天地间的巨人。

烽火台背风的戈壁滩上,近百匹马和骆驼聚集在一起,虽然十分嘈杂混乱,但在空旷的大漠和夜风之下,不靠近烽火台根本听不到这里的声音。

许多人三三两两坐在地上,手里端着大小不一的酒杯,有透明反光的琉璃杯,有高贵的玉杯,甚至还有金碗,大口喝着酒,不时抓起大块的干粮和肉干比划着酒令。

“哥俩好——六六顺!”

“七个巧——三星照!”

“四季财——一条龙!”

“八匹马——五魁首!”

“六六顺——九重天!”

这种古老而又热烈的酒令在西凉和西域一带颇为流行,俗称“划拳”,尽情地吆喝,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在这些贼人之中更显出一种别样的豪放狂野之美。

烽火台脚下的一处矮墙后面,或坐或站着二三十人,周围有几十人在警戒。

一个独眼龙大声道:“老大,这一票可要坚决要拿下,过了个冬,大家肚子里都没油水了。”

“对啊,这个冬天过得真是难受,我们被官兵逼得没有落脚之处,好多东西都被他们抄走了,这个仇一定要报。”

“对,报仇,看到汉昌号的旗号,以后绝不能放过。”

“还有想借着汉昌号求平安的,更不能给他们面子。”

“老大,你倒是说句话呀,兄弟们都等着呢!”

“老大,该不会冒险出岛来这几百里外就是为了喝风吧?”

……众人闹嚷一阵,终于将目光看向了坐在矮墙上仰面望月的蒙面人,自从被官兵围剿之后,流寇各处逃窜,正无路可走的时候,正是这个人挺身而出,号召各路好汉联合起来躲进孔雀海,才让大家有了落脚之处。

一年多的时间罗布岛上汇聚千余人,召集了附近大大小小四十多支流寇,谁也不知道这个蒙面人的来历,但他的能力却在数月时间得到了大家的认可,无论其实力还是行事风格,都倍受众人推崇。

半年时间罗布岛的人打劫无数商队,但从来只是劫财不会伤人,但凡故意杀人的都被驱逐出孔雀海,最终只剩三十六个头领。

下在蒙面人的提议之下,他们结义为兄弟,共推蒙面人为头领,自号唐军,蒙面人将青铜面具换成了玉面,眉心间雕刻青龙,众头遵其为玉面青龙。

玉面青龙缓缓转头,扫视几位头领,半晌之后才问道:“你们可打听清楚了,这次带领汉昌号的是麒麟王刘封本人?”

“千真万确!”

那独眼龙上前一步,独眼中冒出兴奋的光芒,“在阳关我就派人打听过了,不会有错,这几天探子也亲眼见过,汉昌号中有个红发大汉,这家伙就是汉军将领周处。”

“哼,刘封——”玉面青龙微哼一声,顿了片刻言道,“这一次动汉昌号,关乎罗布岛的名望和安危,你们千万要小心,谨记军规,绝不能伤人害命!”

独眼龙抱拳道:“老大放心,我们从来都只劫财,只要对方乖乖听话,绝不伤人。”

玉面青龙微微点头,又道:“战狼镖局是个硬茬子,我们也要做好准备,还有[衍墨轩]刘封和周处,千万不能轻敌,但也不能伤他们性命,懂吗?”

“道上的规矩,我们都懂!”

独眼龙点头道,“老大,什么时候行动?”

蒙面人站起身来,夜风吹动衣角,沉声道:“金雀山,伏魔岭!”

第1918章 金眼蝰

金雀山是昆仑山支脉,蜿蜒近百里,连接精绝、且末,到鄯善境内山势已经不算陡峭,向东逐渐与戈壁融为一体。伏魔岭原本也是金雀山的山脉,常年经过雨水冲刷、风沙侵蚀与山体分割开来,仿佛被钝刀切割的豆腐块,暗红色的山崖犬牙交错,高低不一,山谷纵横期间,有宽有窄

,甚至还有一些是死路。

伏魔岭中风沙极大,一场大风便将过往行人的足迹和车辙覆盖,山谷如同迷宫一般,不熟悉地形的人从这里经过可能还会迷路。

大风吹过,山谷中发出不同声音,鬼哭狼嚎如同巨魔降世,偶尔还有碎石山崖坠落,不到十里的山谷行走其中令人惊心动魄,当地人称为伏魔岭。

伏魔岭北面是一大片沙漠,松软的沙土和不时变换的地形让人不敢轻易涉足,沙漠中的危险更令人心惊胆战,商旅只能从伏魔岭中经过。明月皎洁,但在风沙中却变得迷蒙黯淡,此时最伏魔岭北面数里外的沙丘之中,却有一队人马在这里聚集,这些个人都是纱巾蒙面,穿着紧致利落的光滑皮套,远看仿佛

没穿衣服一般。

这些人就是在沙漠中让西域各国和商队都闻之色变的沙贼,沙贼和流寇不同,流寇往往流窜于商路要道和山岭绿洲之中,身份各不相同,而沙贼完全生活在沙漠里,从小在沙漠中长大,他们以沙漠为家,最能适应沙漠干旱缺水的

气候。

据说他们能埋在沙丘下面两三天不吃不喝,借助沙土中的水气生存,能在松软的沙土中来去自如,如同水中的泥鳅一般。流寇还有贼窟,官兵出动剿贼,只需要端了老巢便能解决一大祸患,但对沙贼却无可奈何,沙漠中行军的困难和危险自不必说,而退入茫茫沙漠中的沙贼更是居无定所,

根本无迹可寻。随着孔雀海的干涸,周围出现了大量的沙漠,原本在西域西部的沙贼渐渐流窜到东部来,他们也出没在孔雀海和雅丹龙城之间,成为龙城无形的霸主,也是彩龙帮最强大

的势力之一。“蝰老大,为了那些蜀锦,也值得我们拼命一次啊!”这几人坐在沙丘后面,身材较为矮小的一名沙贼向前凑了凑,“这东西不要说拿到乌孙去,就是在塔克沙漠中也能卖出

高价。”

“蜀锦当然是好东西,如果有一百匹,我们今年都不用出来冒险了,可你们别忘了,这里面有汉昌号啊!”

身形瘦长之人就是这群沙贼的头领,名叫金眼蝰,也是彩龙帮三大帮主之一。一人言道:“哼,汉昌号早已不是当年在商路上给我们送美酒的商队了,现在借着汉军攻下鄯善,几次对我们围剿,我看龙城也迟早不保,不趁着现在捞足油水早走,留下

来只会和那些被灭的帮派一个下场。”

金眼蝰微微低头:“就算不管汉昌号,那两个镖局也不好惹,战狼镖局可是硬茬子……”

“老大,有消息了!”就在几人讨论的时候,忽然沙土一阵起伏,哗啦一声沙土飞溅,从旁边的山丘中钻出一人,“唐军的人集合了,准备明晚就动手。”

“明晚?”金眼蝰双目微凛,“这么说,他们也看中了伏魔岭?”

先说话的那个头领急了:“老大,要不要换地方?咱们要是下手晚了,被唐军抢先,到时候连汤都喝不到一口。”

“玉面青龙这个狗贼,害死那么多兄弟,同样是贼,他还自诩侠义正道,我呸!”

金眼蝰忽然冷笑道:“急什么?玉面青龙自称正道,也要出来打劫,这次有汉昌号和战狼镖局,我倒真愿意他们先上,可以替咱们试试水。”

“若是他们先得手了,咱们不是白等了?”

“黑吃黑,”金眼蝰一阵咬牙,沉声道,“我这个主意,独臂龙那小子肯定赞成,马上回龙城让他带兄弟来。”

“嘿嘿,还是老大聪明!”那人大笑道,“独臂龙帮主的胳膊就是被唐军的人砍下的,他正想着报仇呢,如果玉面青龙这次在那就更好了。”

“好,我马上派人去龙城报信,先看看唐军怎么布置,我们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和彩龙帮三大帮主不同,唐军可是有三十六个头领,加在一起超过千人,如果正面打起来,双方实力悬殊,就算在沙漠中,他们也占不了多大优势,还需要龙城其他同伴

的支援。

“我亲自在这里监视唐军!”金眼蝰看向远处伏魔岭起伏的轮廓,喃喃道,“虽说我们时刻将脑袋挂在裤腰带上,但吃饭的家伙也不能轻易让人给摘了去。”看到金眼蝰还忧心忡忡,十分谨慎,一个首领不解道:“蝰老大,你真觉得有危险?汉昌号也只是借着大汉官府的名号而已,战狼镖局自有唐军对付,剩下的那些不就是一

群羊吗?”“变天了!”金眼蝰忽然仰起头来,看向天空轻叹一声,“你们不要以为现在的西域还和原来一样,汉军攻下鄯善,下一个目标可能就是车师或者精绝,我们不能把他们得罪

死了。”

“且,汉军就算到了西域,又能把我们怎么样?”那人不屑道:“我们才是沙漠中真正的王。”

金眼蝰转动着脖子,发出一阵爆豆般的响声,缓缓道:“最近风声很紧,你们没听说过吗?大汉麒麟王亲自西征,听说离开长安多时了,说不定已经到了鄯善……”

“他到了鄯善又怎么样?”

“听说麒麟王料事如神,横扫中原,智计百出,偏偏这个时候来了汉昌号,这会不会是一个陷阱?”

金眼蝰眉头紧皱,总觉得这件事背后隐藏着危机,让他心生不安。

“老大,平时你可是最果断的,从来说一不二,今天这是怎么啦?被一个汉军将领的名号给唬住了?”

“兄弟们,你们可知道这汉昌号,其实也是刘封一手组建起来的,当初提出打通丝绸之路的人就是他。”

金眼蝰低头扫视众人,缓缓说道,“汉昌号的出现,绝不是为了挣钱那么简单,他们背后还有更重要的任务和目的。”“好,我们都听老大的,既然你说有危险,我们都小心行事,瞅准驮蜀锦的骆驼,只抢轻便的货物,得手就走。”

第1919章 伏魔岭

第二日商队继续上路,但大家的神态明显谨慎了许多,经过昨夜汉昌号和战狼镖局的提醒,谁也不敢掉以轻心。

跟着汉昌号只能降低被劫掠的风险,但并不能保证绝对安全,西域商路上袭击汉昌号的事情也时有发生,越向西危机便越大。

和汉昌号同行,只要遇险,有汉昌号的号召,大家基本都会响应,很少出现尾大不掉的情况,增强凝聚力也是好处之一。听说唐军和彩龙帮都在暗中盯梢,有几个商队顿时就慌了,甚至有些后悔和汉昌号同行,一时的侥幸竟惹来灭顶之灾,这两个帮派一个都惹不起,更不要说两个同时出动

。一行人战战兢兢走向西而行,一路上按照分配各自拾捡干柴和枯木,虽然大家都不知道有什么用处,但这是汉昌号吩咐下来的,关乎着能否顺利通过伏魔岭,都在认真地

执行着任务。

下午时分,伏魔岭远远在望,众人不自觉停下脚步踟蹰不前,这一路上没有遇到贼寇,他们可能就隐藏在伏魔岭中,这里地形复杂,天色将晚,正是贼人最喜欢的环境。

文鸯从战狼镖局的人手中借来一杆长矛,带领二十人在前开路,依旧是战狼镖局的人断后,其他分配的人手将商队的物资保护在中间,继续往伏魔岭走去。

刘封在中间观察着左右的地形,这里四面开阔,唯有前方纵横交错的沙岭,这些山岭上寸草不生,孤峙而立,颇有电影中西部大峡谷的气势。夕阳降落,秃鹫盘旋于高空,群鸟落入山岭之中,左边绵延的金雀山起了一层薄雾,右边是正在沙化的戈壁滩,一眼望不到尽头,可能数十年或者数百年之后,这里将会

彻底变成沙漠。汉代的西域境内还能看到绿意,至少这一路走来还不缺水源,处处都有绿洲,听说过了精绝之后,大片的黄沙在风中飞扬,中午热浪滚滚,晚间冷如寒冬,对来往的商队

都是一个巨大的考验。

商队看似谨慎,但文鸯知道贼人不会在这个时候出现,一路欣赏着左右的风景,他虽然在玉门关数年,但西域这等雄浑瑰丽的风光也是第一次见到。

来至在山岭前方,有十几个谷口摆在眼前,远看山岭纵横,但到了近前却只能看到眼前的几个突兀山崖,后方的都被遮挡,刘封坐在骆驼上,仿佛有走入迷宫的感觉。片刻之后,几匹骆驼从谷口飞奔而出,这是钟殷派出去的探子,他们对伏魔岭的情况了如指掌,知道哪个谷口相通,哪里适合驻扎,饶是如此每次经过的时候还要先查探

一遍。

山岭中风大,可能一月时间有些山崖就会倒塌将道路封死,甚至山谷中的某些道路还会因为黄沙的汇聚而改道,里面环境复杂多变,如同魔窟一般。

文鸯示意那几人带路,从左边的一个谷口进去,穿越好几座山岭之后,一处峡谷之中,此时已经看不到来路,山岭遮蔽光线,天色很快暗淡下来。

钟殷先亲自去查看地形,自觉满意之后才来请刘封:“封掌柜,你看看这个位置如何?”

刘封看这个落脚之地从两旁延伸出来两片断崖,后方没有通道,在山谷口用木头和骆驼挡住,正好组成一个三角形,而这里也是在避风的位置,的确是个理想的扎营地。

伏魔岭虽说地形复杂,但也是很多商队喜欢的落脚之地,在这里面可以躲避风沙之苦,尤其到了冬天,找个山崖在里面过夜,点起篝火温暖如春。“可以,就在此处扎营,”刘封点点头,将周处招呼过来吩咐道,“你负责将各商队的人安排好,谷口设置鹿角障碍,挖好陷马坑,将所有的弓箭、暗器都收集起来交给熟手

。”

“遵命!”周处下意识地抱拳领命而去。

钟殷双目微凛,问道:“这位壮士从过军么?”

“啊,正是!”刘封点头笑道,“因为腰部受了暗伤,从军中退下来的。”

汉昌号中退伍的兵卒极多,这在各商队已经不算秘密了,这?也是汉室安置退伍老兵的一种途径。如今许多镖局和雇佣军团中也大量招收兵卒,即便是受伤的也不惜重金聘请,不为他们能够动手杀敌,而是他们有丰富的训练经验和御敌办法,能够有有效提升护卫的战

斗力,这是绿林中人所不具备的能力。

钟殷犹豫了一下言道:“这个位置看似稳固,但我们也没有了退路,一旦贼人来的数量多,我们要是守不住,只怕……”

“总镖头是担心被贼人一锅端了吧?”刘封淡然一笑,言道,“这叫做置之死地而后生,唯有如此,所有商队的人才会齐心协力,不会因为贼人的出现各自逃命。”

钟殷微微点头,皱眉道:“若贼人放火,该如何是好?”

刘封笑道:“贼人可不止唐军一伙,既然已将蜀锦的消息放出去,彩龙帮的人就绝不会袖手旁观,伏魔岭以北正是大片的沙漠,那些沙贼必定会来。”

钟殷吃了一惊:“封掌柜的意思是,让唐军和彩龙帮的人自相残杀?”

“这叫做驱虎吞狼!”刘封点点头,“只要总镖头的情报没有错,这两支人马今夜自会前来。”

钟殷愈发不解:“情报无误,但该如何把握时机?”

刘封道:“这就要看谁先动手了,首先需要吾等齐心守住货品,坚持到另一支人马到来。”

钟殷冷笑道:“若是半个时辰,只是我们战狼镖局就足够了,就是那些沙贼有些难对付,这些家伙藏身在沙土之下,令人防不胜防。”

“藏身沙土之下么?”刘封淡然一笑,“能在沙中来去自如的毕竟是少数,对付他们易如反掌,总镖头无须忧虑。”钟殷疑惑地看着刘封,行走西域商路,他们最头疼的还是这些来去无踪的沙贼,遇到抢劫的盗贼大不了厮杀一场,各凭本事,但这些沙贼却如老鼠一般,无论你如何小心

守卫,早上一觉醒来便发现贵重的货物不翼而飞。沙贼历来为各个商队的心头之患,多少年来各国都束手无策,刘封却如此轻描淡写,猜测他是还没有见识过沙贼的本事才如此轻敌。

第1920章 诡异之夜

天色昏暗,春夜的狂风怒啸,越过山岭峡谷,发出阵阵呜咽之声,恍如恶魔现世。商队就在两座悬崖之间休息,将货物全都卸下来分开对方在后方的角落,沿着山谷口让骆驼卧在外面,再向外则是一路上捡来的干柴树木架起的栅栏,又用沙土堆起半人

高的弧形土垒拱卫。谷内靠着山崖下点起了一排篝火,既可以照明取暖,又不会因为浓烟熏了谷内的人,这座峡谷两座山崖陡峭耸立,比一般的城墙还要高,山顶都是风化的沙土和岩石,绝

不会有人爬到山顶上。

扎下了简单的营帐之后,草草吃喝完毕大家都去歇息,有战斗力的按照周处的分配在外巡守,没有战斗力的躲在深处看守货物,后面的角落里由文鸯亲自坐镇。

贼军的消息让所有人心中都绷着一根弦,再也没有了喝酒说笑的闲情,暗中祈祷着能够平安度过今夜,等过了伏魔岭后就算平安了。

风声呜咽,如巨兽低吼,又如厉鬼咆哮,时高时低,时近时远,将周围的动静都掩盖起来,躲在帐中的人无法入睡,却也一动不敢动,谷内一切都很安静。

谷口处周处带着五个人坐在木桩上监视着外面的动静,天色完全黑暗,月亮还未升起,山崖隐没在黑暗中,只有抬头看向天空的时候才隐约能看到山顶的轮廓。

繁星布满苍穹,但这暗淡的星光无法照亮伏魔岭的山路,让山崖下的火光显得愈发明亮,远远看去,火光照在山崖上,反射出明暗诡异的光芒,像是魔窟的中心。

东边渐渐发亮,明月露出了半边脸,黑暗的苍穹为之一亮,整个伏魔岭蒙上了一层光晕,夹杂着呼啸的风声,显得愈发狰狞恐怖。

月出东山,忽然发现在那山崖正南方的一处土柱之上,有一个黑影卓然而立,这座被风沙侵蚀得峥嵘古怪的土柱像冬日冰层下的冰柱。

这么高的柱子,只有飞鸟可以停留其上,风化的岩石十分松软,一碰即碎,根本没有借力之处,人无法攀爬上去,也不知道这人是如何上到土柱顶端。黑影站立其上,将周围的情况尽收眼底,夜风更紧,那人负手看着山谷中火光隐现的方向,黑色的长发披肩后不时飞扬,头上带着一副月白色的面具,与东山的月光争辉

,眉心之间雕刻着一条盘踞的青龙。

从这个高处土柱之上可以看到商队休息的峡谷方向,但峡谷内的人却无法看到山巅的人影,他冷冷地看了一眼四周,目光如电,最终停留在明灭的火光之上。

直到明月升起山巅之上,戈壁之上四野茫茫,远处隐约有无数黑点出现,这人矗立的身形才微微一动,缓缓转过身来,到了南侧的山崖边上,纵身一跃跳了下去。

呼啦——

黑影直坠而下,三四丈之后忽然从背后伸展出双翼,黑色的翅膀比身躯还要长,张开之后整个人如同鹰隼一般轻灵。

黑影在空中划了个优美的弧度,灵巧地绕过几座土柱,往西南方向降落下去,很快便无声地消失在朦胧的月色之中。天上的月光越来越白,照在戈壁上的每一处角落,苍穹如洗,冷漠地照着这一片充满危机的地方,山谷中忍不住疲惫的人已经昏昏睡去,谷口的守卫也换了两批,他们还

要应对明日的艰苦行程。

峡谷后面有几座帐篷,其中最大的一间被文鸯独自占去,此时他正和衣而卧,在他身边趴伏着四个黑影。

忽然间黑影猛然起身,发出低沉的咆哮,如同狼嚎一般,赫然是四条大黑狗,暗绿色的眸子在黑暗中十分渗人。

文鸯听到动静也坐了起来,伸手抚摸着大黑狗的脑袋,示意它们不要吠叫,手指轻轻地抓住身旁的长枪,别在腰间的三棱刺也握在手中。

大黑狗作势欲扑,文鸯也半蹲着身躯,将身上收拾利索,如同捕食的猎豹一般,浑身紧绷,冷冷地盯着帐篷开口的方向,枪尖虚搭在绳索之上。

风声还在肆虐,外面的守卫没有任何动静,文鸯也没有听到声响,但他知道这几条大狼狗绝不会感应有错。

这黑狗正是当年马超在西凉秘密培训的大狼狗,特木伦狼狗训练基地是大汉的绝密之一,和信鸽一样为最高机密,都出自西凉王马超之手。

文鸯在凉州的数年时间,对狼狗颇为喜爱,多次带着这些家伙出关狩猎,追杀流寇,这些家伙嗅觉和听觉比灵敏多了,无论是预警还是追踪都是最好的帮手。

这一次前往鄯善,文鸯一时兴起带了四条狼狗同行,一路上不忍心它们走在土石之中,用河西一带特有的沙滩柳枝编成狗笼,将它们托在骆驼身上随行。汉昌号这一次西行只是一个幌子,并没有携带任何货物,但这四个用纱布密封的笼子却让其他商队以为是极其贵重之物,每到一处都放进一个极大的帐篷之内,由文鸯亲

自看守。

沙贼,从此之后,你们将遇到真正的劲敌!

身旁的狼狗已经渐渐按捺不住,呼吸声越来越粗重,爪子开始刨地,文鸯嘴角泛起一抹冷笑,手臂微微一沉,挑开布帘的绳索,狗嘴上的皮套解开。

“嗷呜——”

绳子还未松手,四条狼狗便挣开束缚,几乎同时低吼着化作三道黑影冲了出去。

文鸯身躯微弹,也随后跟了出来,不知何时明月升起,峡谷中留下一片暗影,前方守卫的人听到野兽的低吼,吓得一声怪叫。

“狼来了!”不知谁一声大叫,本来神经紧绷的人都纷纷起身,整个峡谷中便嘈乱起来。

昏暗的火光下,看到四条狼狗凶狠无比地向营地中的一片沙地扑过去,三条狗围在一起刨着沙地,另一条却扑向了山崖脚下。

“不必惊慌,守住谷口!”文鸯一声暴喝,从营中冲出来,跑了两步,整个人跳起近一丈来高,猿臂舒张,手中长枪如同流星赶月一般,从空中狠狠地刺向了居中的那个沙丘。

第1921章 力克贼军

枪如闪电,在三条狗围攻的中间刺进了沙土之中,半截枪杆没入其中。

狼狗发出狂叫,在众人疑惑的眼神中,文鸯双臂微沉,将枪头跳了起来,只见枪杆完成了一个圆弧,似乎随时都要折断。

噗嗤——沙土飞扬,弥漫在半空中,火光愈发朦胧,只见枪头上挑起了一个巨大的黑影。

像从肉里挑出一根刺,也像从牙缝里掏出来残食,更像挖出来的一个鸡眼!“啊——”那黑影在半空中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四肢舞动着,声音划破夜空,将嘈杂之声覆盖。

“沙贼,是沙贼!”

不知道谁惊叫一声,所有人都聚拢过来,要不是那三条狼狗太过凶恶,都想近距离看看这纵横西域大漠的神秘人物。

沙贼从来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行走西域的商队只听过他们的名号,却从未见过人,或许在沙漠之外也遇到过沙贼,但在沙漠之外他们和常人无异,根本无法分辨出来。

没想到今日在伏魔岭,这白面少年竟然硬生生从沙土中挑出来一个沙贼,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此时大家都还没有意识到沙贼出现在峡谷中的危险,个个都被好奇心驱使,想一睹沙贼的真面目。

文鸯抖动手臂,将空中的那人抛出去,转身本想山崖角落的那只狼狗,长枪再挑,又从山脚的石缝中挑出一人来。

两个人被抛在地上,狼狗咆哮着一拥而上,瞬间便将那两人撕咬得没有了声息。

“呼呜——”见了血的狼狗凶性大发,在沙地上嗅来嗅去继续寻找目标,看热闹的人吓得赶紧躲进帐篷里。

“还愣着干嘛,快点火!”

周处刚才也被这一幕震惊,他和文鸯去特木伦狼狗基地的时候,初时只觉得这些狼狗十分凶恶,并不觉得它们有什么大用,见到刚才这一幕,才明白过来。

如果今夜没有这四条狼狗在,就算他们在谷口防守再严密,明早也会人财两空,那可真是丢人丢大了,才到关外就吃这么个大亏,岂不被人耻笑?

随着周处一声吆喝,大家才意识到是贼人到了,赶紧按照分派好的各自行动,虽说一时间有些慌乱,但周处亲自带人在谷口守住,指挥那些人拿好弓箭暗器,一切还算稳定。

文鸯还未停手,那四条大狼狗咬死了杀贼,垂着脑袋在沙地上嗅着,很快又发现目标扑了过去,文鸯紧随其上,根本不容沙土中的贼人有丝毫逃走的机会,钢枪一扎一个准,像在水中扎鱼一般,眨眼的功夫便挑出四五个贼人来。

守在后面的人纷纷拿起兵器将这些还在挣扎的贼人杀死,商队的人最痛恨的就是来去无踪的杀贼,他们和田鼠一般无影无踪,害人不浅,常常将货物全部劫走,让商队血本无归。

要是被流寇山贼打劫,至少还有个证据在,被杀贼偷了东西,确实无法向主人交代,还要背上私吞货物的嫌疑,搞得里外不是人,还不如痛痛快快杀一场,虽说有性命危险,但至少家人会被妥善安置。

就在大家搜索追杀沙贼的时候,峡谷前的数道山谷之中响起嘈杂之声,无数马匹奔腾而至,月光下如同腾云驾雾一般直过来。

周处招呼守卫的人上前,手持双锏立于土垒后面,冷冷地看着靠近的贼军,身后众人惊慌骚乱,但周处却丝毫不为所动。

嗖嗖嗖——不等他下令,两旁忽然寒光大作,无数暗器和弓箭向这冲过来的贼军打去。

周处举起双锏大吼道“稍安勿躁,听我号令!”

这些人毕竟不是训练过的士兵,紧张之下先放箭,看到箭矢和暗器掉落黄沙之中,神色赧然,讪讪收起弓箭和暗器,重新准备,深吸一口气紧紧盯着周处,看他高大威猛的身影,不自觉安定下来。

轰隆隆——马匹和骆驼一起狂奔而至,黑夜中也分不清来的贼人是唐军还是彩龙帮的,但这已经不重要了,还未冲到谷口,便听到阵阵惨叫,坐骑翻滚倒地,贼人都被甩落下来。

遍地人马滚葫芦一般塞满谷口,后方冲过来的人收势不住,都被自己人拦住倒地,前方的人被踩踏致死者不计其数,前方乱成了一锅粥。

未等交手贼人便乱作一团,这让一直以来被盗贼围攻劫掠的商队们大为兴奋,许久没有见过贼人如此狼狈的场面了。

“放火箭!”

众人大笑之际,周处回过头来瞪了他们一眼,吓得近前的几人打了个寒噤,想不到这红发大汉在此刻竟杀气凛然,令人心惊。

身后的二十几人反映过来,匆忙点起浸油的箭簇,向着混乱的战场射出去,数百支火箭用完之后,将火把和柴草也一并抛了出去。

一霎时峡谷口火光大作,浓烟滚滚,将谷内的视线完全遮盖,黑夜中看不清人影,只听到凄厉的惨叫不算传来,划破夜空,在山谷中回荡。

“弓箭、暗器准备!”

内外的火光照耀之下,还是有少数贼人强行冲过来,周处甩手便打出了手中的飞镖,身后的那些人也毫不含糊,照着烟中黑影的轮廓动手。

箭矢暗器再次放出,终于有了效果,浓烟中到底的身影和惨叫让守卫的众人稍稍挽回了颜面,直到现在还没有被贼人冲过来,大家对周处的指挥已经彻底心服,看到浓烟中没有了动静,都停下手等着下一次的命令。

周处虽然年纪不大,却是久经沙场的老将,面对千万敌军尚能应付自如,更遑论这些小小的蟊贼,要不是这些人未曾训练,无法结阵,也缺少马匹骑乘,周处此刻已经趁乱冲杀出去了。

“吼——汪汪汪——”后方的峡谷之中,狼狗的吼叫还未停止,文鸯已经连挑出十三名杀贼,还有人不断从沙土中潜行进来,不过贼人终于发现不对劲,有些稍微露头便逃走了火光之下一片沙土不断起伏,这最后一名沙贼十分灵活,沙地上已经变得千沟万壑,那人被文鸯扎中了两次,却未能从沙土中挑出来,都被他逃脱了。

此时杀贼被营中的人四面围住,四条狼狗追着他不放,文鸯则斜举着长枪死死盯着不断起伏的沙土,像捕鱼的猎手,随时等着致命一击。

第1922章 无故消失

哗啦啦——就在此时,突然沙土飞溅,一道黑影从地底下飞窜出来,强冲向旁边的岩壁,嘴里大叫道“不要杀我,我愿意投降,不要杀我,饶命……啊——”“汪呜呜——”一条狼狗行动太快,跳起来直接扑向了那人,一口咬在了后腚之上,那人求饶声音变成一声凄厉的惨叫。

文鸯听到那人的叫声,赶忙过去将狼头拉开,挡在那人面前,四条大狼狗围住咆哮不止,那人捂着屁股跪在地上,哀嚎不已。

“快给他疗伤!”

文鸯将狼狗驱赶到一旁,让守在后方的人救人,继续搜寻藏在沙土中的杀贼。

谷口土垒之下倒下无数贼人的尸体,周处一人当先,大大激励了守卫的士气,原本听说贼人要来,这些守卫大多心中忐忑,此时杀了许多人,顿时胆气大增。

混乱中忽然听到外面的山谷中喊杀声大作,不时传来凄厉的惨叫,众人吃了一惊,面面相觑,不知道外面发生什么情况,难道贼人自相残杀不成?

周处回头看了一眼已经停手的文鸯,知道杀贼被制住,对众人大吼道“不要松懈,小心守卫!”

文鸯将狼狗留在帐篷后面,大步来到谷口,扫了一眼地上的尸体,黑烟滚滚,火苗飞窜,远处骨肉被烧焦的臭味扑鼻而来,有人忍不住作呕。

文鸯扫视左右一阵问道“掌柜的人呢?”

周处撤下半截衣襟蒙在嘴上,瓮声道“不是跟你在后方?”

“不在!”

文鸯一怔,突然脸色大变,“他不会真的去……”“坏了,苏森也不在,”周处反应过来,走向另一边防守的钟殷,“钟镖头,你可看见我家掌柜了?”

“封掌柜?”

钟殷擦拭着染血的钢刀,诧异道,“天黑之后他带了十个人去谷外埋伏了,你们不知道?”

“唉呀!”

周处急得一跺脚,知道刘封这是不愿他们分心,无故消失肯定另有目的。

“封掌柜……不会有事吧?”

钟殷看他神色,不禁担心起来。

周处摆摆手道“无妨!他本事比我们强多了。”

“果真?”

钟殷一愣,刚才周处的手段他看在眼里,还为这样勇猛的人早早退伍大感惋惜,自忖非其对手,却没想到那个看起来儒雅文气的封掌柜竟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周处也不解释,言道“既然掌柜的将这里交给我们,就一定要守住。”

钟殷大笑道“这你放心便是,贼人若想得逞,除非从我的尸首上踏过去。”

“有我在,你不会死!”

文鸯抱着胳膊走过来,轻蔑地瞥了一眼浓烟后面吗,这一路上他对钟殷印象不错,两人几次交谈脾性相投,大有种相见恨晚之感。

“嘁,好大的口气!”

周处撇撇嘴,晃荡着双锏走回了自己的位置。

文鸯也不和他斗嘴,将长枪插入土垒之中,就站在二人中央的位置,笑道“贼人在外面互相厮杀,也不知道哪一方实力更强。”

钟殷言道“放在山谷内的杀贼被除掉,彩龙帮的实力必定大打折扣,我听说那玉面青龙擅长机关之数,若是唐军首领都有暗器,恐怕彩龙帮这次要栽了。”

文鸯双目微凛!“玉面青龙会机关?”

钟殷叹道“此人不但擅长制作各种机关器械,还善于制毒,若是中了他的独门暗器,无人能解,这也是他能纵横西域商路,短时间内组建唐军的原因之一。”

“不好!”

钟殷话音刚落,文鸯和周处同时脸色大变,同时踏上土垒向浓烟中冲了过去。

就在此时,忽然烟中寒光闪烁,无数暗器雨点般从浓烟中爆射出来。

文鸯二人爆喝一声,舞动兵器遮挡,只听叮叮叮一阵乱响,那些暗器被震得远远落入地面,二人不得已退回土垒之后。

“杀——”一声怒吼,浓烟中冲出无数贼军,与刚才的那帮人装扮大不相同。

钟殷大吼道“小心,是唐军!”

“哼,找死!”

文鸯长枪一抖,发出阵阵破风之声,数声撕裂声响起,几声惨呼之后,刚冲到近前的几名贼人被挑飞出去,一人被扎透身躯,血水飚射!贼人忽然杀到,到让三人有些措手不及,这边钟殷长刀挥斩,一道寒光闪过,眼前一名贼人的脑袋便飞了起来,刀势不停,顺势斜撩而上,另一名贼人的一条胳膊离开了自己的身体,摔到了地上弹跳了几下。

“放箭!”

周处双锏砸碎了三四人的脑袋之后,将贼人惊得纷纷倒退,一声令下,后方慌乱的守卫终于反应过来,再次将弓箭上弦,暗器也纷纷打出来,暂时稳住阵势。

浓烟被呼啸的夜风冲散,谷口的视野渐渐明朗,只见两路贼军在外面的杀敌中厮杀,双方都想冲进峡谷之中抢夺货物。

彩龙帮的大多数人都是被玉面青龙抛弃的贼寇,被唐军驱赶追杀才不得不躲进龙城之中,双方势如水火,碰面便是不死不休的战斗。

原本打劫商队的计划变成了三方混战,商队的人死守着峡谷口,担惊却又兴奋地看着贼人互相残杀,这场面别提多痛快了,真是狗咬狗一嘴毛。

山谷口尸体堆了一地,倒地的马匹和骆驼还在大多伤了腿脚,还在翻滚挣扎,不时扬起大片的沙尘,让月光之下的厮杀看起来愈发惨烈。

又挡住了一波攻击,文鸯转头看向周处“大……大掌柜不会有事吧?”

周处顿了一下,还是和刚才一样答道“不会,他比我们强。”

文鸯一怔,旋即点头道“是,他的确比我们强!”

二人嘴上说着话,似乎是在给彼此信心,眼睛却死死盯着外面的场景,奈何月色朦胧,加上沙土飞扬,烟雾未散,根本看不清情况如何,不要说找到刘封的影子,如此情形之下,也只好选择相信他的本事了。

?钟殷回头又看了一眼二人,知道他们为自己的掌柜担心也在情理之中,对并肩作战的平安镖局镖头黄桂说道“这封掌柜行事真是古怪。”

黄桂苦笑道“此人若是只身去找那玉面青龙,也未免太过胆大妄为了。”

第1923章 两虎相争

正对商队峡谷的一处土墩之上,七八个人正站在夜空之下看着峡谷内的厮杀,浓烟滚滚,杀声不绝。

玉面青龙高大修长的身形卓然而立,背着手一动不动,冰寒的声音从面具下传出来“彩龙帮的人怎会来此?”

众属下也是满脸疑惑,小心答道“主公,我们也不知道什么情况。”

另一人言道“大概这是开春第一票,彩龙帮也忍不住了,想开个利市。”

玉面青龙冷哼一声“哼,若不是刘封来,本王岂能看得上这几只小小的商队?”

有一人忍不住问道“主公,昨日按照你的命令我们埋伏在伏魔岭,让兄弟们不要伤了刘封,主公现在却要将刘封碎尸万段,这是为何?”

玉面青龙顿了片刻,才冷声道“哼,吾与刘封之仇不共戴天,若不能手刃此人,将他千刀万剐,难解我心头之恨。”

唐军众头领吃了一惊,面面相觑,他们一直都在西域活动,刘封是第一次出关来到塞外,大家素不相识,哪里来的深仇大恨?

但此时大家玉面青龙声音微微发颤,知道触动他心头之怒,也不敢继续再问。

此时冲击峡谷的唐军被里面的商队杀散,有人忍不住道“主公,彩龙帮的人太嚣张了,让我带兄弟们去对付他,顺便杀进峡谷之中。”

“好,你二人再带两百人去,”玉面青龙缓缓点头道,“彩龙帮的人坏我好事,顺便将他们处理了吧!”

“是!”被点名的两个头领大喜,杀进峡谷中就能先抢一些好东西,纵马冲下后面的陡坡,从山谷中调集人马又去增援。

唐军剩下的人继续监视着峡谷方向,始终不见有人逃出来,此时浓烟渐渐消失,双方厮杀的人影纠缠在一起,生死关头难分难解。

“哈哈哈,青龙狗贼,你今天跑不了了!”

就在这队人马刚刚离开之时,忽然半坡上传来一阵大笑。

玉面青龙等人猛然转身,却见是彩龙帮的一群人冲上山坡来,当先一人身形高大,半截袖子在风中飘扬,却是个独臂。

这人正是彩龙帮的二帮主,他的一条手臂就是被玉面青龙斩下,逃入龙城之后收集人马准备报仇,自称独臂龙,要与玉面青龙一较高下。

“哈哈哈,手下败将也敢叫嚣,本王没空和尔等纠缠!”

玉面青龙看到来人,仰天一阵大笑,对左右剩下的几名头领吩咐道“这些蟊贼交给你们,本王亲自去找刘封。”

“主公放心!”那几人纷纷拿出兵器,站在坡顶对着冲上来的人先放了一轮弩箭。

“狗青龙,你别走!”

同伴被弩箭射杀,惨叫声不断,但独臂龙却毫不畏惧,鬼头刀挡开箭矢,赤红着双目冲了上来。

一轮弩箭放完,彩龙帮虽然倒下无数人,但双方已经短兵相接,杀到一处,那独臂龙果然有些本事,单手用刀却将眼前的两人硬生生杀退。

“想报仇,你此生休想了,哈哈哈——”

玉面青龙轻蔑地瞥了一眼彩龙帮的人,大笑声中却从正面的山崖上纵身跳下,笑声在风中回荡,显得潇洒至极。

朦胧的月光之下,玉面青龙再次肋生双翼,从山崖顶端悠悠盘旋而下,落在了左边的峡谷之中。

双翼卷起一阵风沙,玉面青龙双脚落地之后,手臂向上伸张,只听呼啦啦一阵响,手臂下的双翼便如同折扇一般收缩,收入后背之中。

抬头看了一眼数丈高的山崖,玉面青龙借着山底下的黑影快步往峡谷方向潜行而去,人马无法冲进峡谷,他打算凭借自己的本事趁乱潜入进去寻找刘封。

他深知这是能击败刘封的唯一机会,若是等他回到鄯善,不要说报仇,就是想接近刘封的可能性都极小。

玉面青龙沿着山脚快步而行,即将接近战场的时候,忽然脚下响起嗡的一声闷响,一条绳索从沙土中弹了起来。

正疾走的脚步猛然停住,脚脖子传来收缩感,巨大的拉扯之力将他整个人反吊起来。沙土飞扬,事起仓促,玉面青龙沉喝一声,人还在空中,身躯却极其强悍地弯转起来,证人如同虾米一般弓着,手腕翻转,一把匕首便出现在手心,眨眼的功夫便将绳索

隔断。

借着绳索的拉扯之力,玉面青龙在空中翻了两个跟头,落在了侧前方的沙土之中,半蹲着稳稳地站在地上。

这一连串的动作干净利落,危急之下还能有如此反应,着实让人惊叹!

手心的匕首在月光下泛着寒光,与他脸上的面具遥相呼应,缓缓站直身躯,声音平静而冷漠“何方鼠辈?”

咻咻咻——

话音才落,忽然又有三枝弩箭在沙尘中飞了过来,玉面青龙断喝一声,手臂挥舞,当的一声将一只弩箭敲飞,整个人身体往后倒仰,让开了剩下的两支箭。

“找死!”刚才他已经看清了弩箭的方向,沉喝声中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扑向了左边的一处断崖后面。

猛然间,四面八方的刀光忽然从山崖后闪烁,只听叮叮当当一阵兵器的撞击之声响过,玉面青龙又被逼得退了回来。

月光之下,十个穿着紧身衣的侍卫缓步紧逼过来,以半圆的阵形,将玉面青龙围堵在山崖之下。

啪啪啪——

一阵拍手的声音响起,便见一人从山崖后闪身而出,大笑道“玉面青龙果然好身手,佩服佩服!”

玉面青龙看向那人,沉声道“阁下是汉昌号的人?”

那人缓步来到山崖下,点头道“不错!”

面的如此多人,玉面青龙怡然不惧,沉声道“刘封在何处?”

“你认识他?”

“素不相识!”玉面青龙一阵咬牙,“但老夫与他有血海深仇,今夜你们谁也别想走。”

“哦?”那人也有些意外,“既不相识,何来的仇恨?”

“哈哈哈——”玉面青龙仰天大笑,声音凄厉悲怆,怒道,“等老夫亲自抓住刘封,将他千刀万剐之时,自会说明,都让开——”

说话之间,玉面青龙猛然脚下踢出一大片沙土,趁着众人掩面之际挥动衣襟,如同孔雀开屏一般,便见无数寒光爆射出来。“小心暗器!”有人大声呼喊,拿着兵器遮挡,但被沙土遮挡,一时间反应不及,几声惨叫同时响起。

第1924章 近身相搏

等在山崖下的正是刘封和几名护卫,刚才探得玉面青龙的所在位置,他们正准备擒贼先擒王,未料彩龙帮的人先到一步,便在山下观察形势。

玉面青龙从山崖上滑翔下来,刘封都看得吃了一惊,这滑翔伞他在工坊的时候也几次和黄月英、马均提起,但做出来的东西不尽如人意,不好掌握方向不说,安全系数也不高。

但看这玉面青龙的滑翔翼不但十分娴熟,还能收放自如,这要是能用在军中,简直妙不可言,旋即便动了活捉此人的心思,看他行走的方向在沙土中埋下绳索,没想到这人本领高强,竟能挣脱陷阱。

此时玉面青龙踢沙土准备突围,最前面的苏森狂喝一声,双手握住长刀柄,对着玉面青龙扑过来的身影狠狠砍了下去!这一刀呼啸而至,玉面青龙却是毫不避让,右掌上扬,竟似要抓住钢刀,苏森双目微凛,对对方的轻视十分恼怒,直接斩向了他的手掌。

咔嚓——一声刺耳的金铁交鸣声,刀刃到了玉面青龙掌中,并没有预料的那般手掌掉落,反而将苏森这势不可挡的一刀硬生生给抓住了。

苏森大惊,刚看清对方手掌中不知何时伸出来一个铁爪,将他的大刀牢牢扣住,电光火石之间,玉面青龙左掌击出,一柄一尺来长的兵刃嗖地飞出来,如同毒蛇吐信一般刺向苏森的胸口。

苏森作为刘封的贴身护卫,继专柯之后成为最强悍的武者,反应也极快,无奈撤了大刀身躯向后一样,就地远远滚了出去。

虽说逼退了苏森,但这短暂的耽搁时间,让玉面青龙身形一滞,剩下的几名侍卫已经扑上来,好几把刀剑闪着寒光如影而至,笼住了玉面青龙的全身。

“放肆——”玉面青龙一声厉啸,双脚蹬地腾身而起,沙土乱飞,袍服鼓胀,双臂挥舞,只见无数寒光向四周飞了过去!嗤嗤的破风之声令人心惊,护卫们不敢大意,赶忙手握兵器疾舞护住全身,一个个低下头,生怕这些不知名的暗器刺入眼中,他们头上的纱巾下面罩着头盔。

饶是如此,依然有几人惨叫着后退,多是手臂和大腿等薄弱处多出几丝刺痛,很快便发热发麻,知道中了毒,撤出了战圈服药。

苏森从地上爬起来,抢过一人的钢刀,又扑上去先用刀尖挑起一片沙土,再对着玉面青龙劈一刀、强劲的刀风扬起的沙土带着呼啸之声,比玉面青龙刚才用脚踢起来的沙土力道更大,苏森身躯如同一张拉满的弓,双手握刀懒腰斩向了玉面青龙的双腿。

此时玉面青龙人还在半空之中尚未落地,这一刀看似削向他的双腿,但等刀到的时候,玉面青龙正好落地,便可将其斩杀,这是孙森多少年在生死拼杀中积累来的经验,无需精密计算便已经知道了结果。

虽说刘封想活捉此人,但生死关头也顾不上那么多了,此人身手高强,又善于使用暗器,先保命要紧,至少也要让对方失去行动力。

一阵微哼声响起,苏森这一刀也随之扫空,愕然抬头向上望去,只见玉面青龙的身体在刀刃扫过来之前,已经往右硬生生横移了数步,躲过了这势在必得的一刀。

“杀!”

遇到如此强劲的对手,苏森丝毫不敢大意,再次横刀抢步而上。

与此同时,剩下的几名护卫也再次围攻上来,数柄长刀如同雪片一般,化作了一道恐怖的罗网,直接罩向了玉面青龙。

作为刘封的护卫,这些人非但本身武艺高强,平时也都在一起训练,互相之间配合起来天衣无缝,苏森的一个动作便能领会他的意思。

叮当当——玉面青龙黑袍咕咚,这一次并没有使用暗器,暗器在这个时候就算能伤敌,也不能自保,急切之间他掌心中又出现了两把带着护手的短戟。

一阵剧烈的碎响之后,玉面青龙已经从右侧杀出了一个突破口,眼前的长刀被他震开,长刀咔嚓一声断开,两名侍卫也被震得向后倒飞出去。

此时玉面青龙也意识到这几名护卫本领不弱,不想在此久留,身子往前一突,整个人如离弦之箭向山崖后面疾步飞奔。

笃笃笃——就在此时,三枝毒蛇一样的弩箭,像长了眼睛一般,从斜刺里如闪电般射向了玉面青龙的侧身。

“呃——”饶是玉面青龙身形敏捷,此时对藏在岩石后的这一发暗箭却无能为力,近在咫尺的弩箭避无可避,强行用袍袖摔飞了高处的一支弩箭,但剩下的两支却结结实实刺进了他的大腿之上。

电光火石间,一道人影从仿佛从石缝里蹦出来的一般,扑向了飞奔的玉面青龙,两个人影撞到了一处。

躲在这里的正是刘封,他刚才一直按捺不动,就是在等待最好的时机,这玉面青龙无论是武功还是暗器都十分了得,一个不小心反而偷鸡不成蚀把米。

他一直隐身在一个岩缝之中,先前那三枚弩箭就是他发出来的,终于觑到最好的机会,马上冲了出来。

刘封倒肘提腕,手中细长的闪着寒光的三棱刺狠狠刺向玉面青龙的肩胛,为了那个滑翔翼他觉得值得冒险一试。

又是一声尖啸,绝境之下的玉面青龙向后疾退,脚底下沙土飞溅,只见他双手极其迅速地一错,极巧妙地刁住了刘封持刀的手腕,另一只手中的匕首像只毒蛇一般吐信,刺向刘封的眼睛。

刘封心中暗惊,侧身让过,手臂用力挣脱对方的力量,左手手肘挡住玉面青龙的胳膊,手指却抓向了他的面具。

玉面青龙微哼一声,用肘弯猛然推了一下刘封,竟是借着反震的力量,身躯向后退开,同时手腕抖动,数道纤细的锋芒向刘封倒射过来。

刘封既然知道他善用暗器,自然时刻提防,看他又打出来银针,侧身闪避,沉喝道:“你也试试我的弩箭!”

嗤嗤嗤——随着手腕抖动,袖箭发动,一连串的响声中数道寒光反射向正准备逃走的玉面青龙,速度比刚才的弩箭还要快。

第1925章 狼狈逃窜

玉面青龙刚才受伤,面对如此多的高手已经无心恋战,逼退刘封后准备溜之大吉,却没想到对方也有暗器,这一下猝急不防。

噗嗤——寒光一闪即逝,尽数狠狠地扎进了玉面青龙的后背,玉面青龙身躯微微一僵,却沉默无语,就像这几支弩箭不是扎在自己身上,看不清他面具下的面容是否有痛苦之色。

腾的一声,玉面青龙脚下再次扬起一片沙土,同时甩手扔出两个拳头大小的黑球狠狠地砸在地上。

砰——黑球掉在地上一声闷响,竟然冒出七彩烟雾,刘封和正围攻过来的孙森等人身形一滞,用袖子掩住了鼻子。

几人冲出烟雾的时候,只看到地上留下半片衣襟,却发现没有了玉面青龙的踪迹。

山崖上方喊杀声不断,峡谷口依然火光闪烁,贼军双方都在自相残杀,谁也没有注意到这山崖下短时间的生死较量。

“叫文鸯带一只狗来!”

刘封看了一眼地上的脚印,吩咐一人去峡谷之中,带着苏森等人继续追赶玉面青龙,他腿上中箭,又远离战场,走不了多远。

玉面青龙受伤,这是个极好的机会,如果让他逃走,以这人的本事和心机,要想再抓他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而且此人身手不弱,善用暗器,至今还不知道他身份,这是极其危险的事情,过了今夜或许他再换个身份来到自己面前也认不出来。

刘封几人紧盯着地上的脚印快步追赶,峡谷中地形极其复杂,而且风沙很大,一旦他的脚步被沙土掩盖,黑夜中想找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玉面青龙消失在黑暗之中,贴着山崖下快速地移动,他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劲敌,而且个个伸手不弱,多少年未曾受伤,今日接连中了暗算,为自己的轻敌懊悔不已。

他刻意的寻找堆积沙子的地方走过,虽然这样走路吃力一些,但很快就会被风沙掩盖脚步,只要摆脱后面那几人的追踪,再找刘封报仇也不晚。

“难道刚才遇到的就是刘封?”

玉面青龙边走边拔出身上的弩箭,再次确认了箭簇上没有毒药,脑海中猛然闪过一念头。

明月不时从山崖的缝隙之间照进来,玉面青龙又摇了摇头,刘封身为大将军都是指挥兵马,不可能有如此精妙的身手,他也不可能亲自出手来追杀自己。

沉默地重新装填弩箭和暗器,将收来的几支弩箭装进鹿皮囊中,这弩箭似乎比自己的还要精巧,上面竟然还开了一道血槽。

月光照进峡谷之中,玉面青龙用手扶着一块岩四下观察地形,心头的危机还未消失,对方一定还在追踪,一定要设法摆脱这几个高手的追杀。

玉面青龙一阵咬牙,他纵横西域数十年,还从未如此狼狈过,今日为了找刘封报仇,太过心切,也低估了刘封护卫的实力,懊恼的同时,对刘封的恨意又加了几分,牙齿咬得咯咯直响。

背上的箭伤还勉强能忍住,但大腿上被弩箭射中的位置却伤到了骨头,此时根本不容他停下来包扎伤口,玉面青龙撕下一片布草草绑在大腿上,快步往刚才认准的方向走去。

转过几道山岭,后面的喊杀声已经听不到了,月到中天,但山中却大雾渐渐弥漫,伏魔岭每到春夏交替,早晨都会有一场大雾,这是他最好的逃生机会。

饶是如此,玉面青龙还是为自己准备了后路,他悄无声息地行走在沙土之中,向着峡谷的风口快步而去,那里的风沙很快就会将自己的脚印埋没。

迎面大风呼啸,玉面青龙大步走着,衣服猎猎作响,仿佛又回到了当年初入大漠时熟悉的感觉,那种很多年以前,自己还是个梦想着仗剑天涯、济贫扶弱的大侠梦的时候。

一次为了帮助一支商队,他只身杀入贼窟,连杀三十多人,最终因为气力不足逃进山中,被许多人追杀,也是这种感觉。

自从那次几乎丧命之后,他明白了凭借一己之力终究难成大事,三年时间重新练武,将掌握的机关术精研透彻,才以玉面青龙的身份重现江湖,从此开创了一代奇人的风采。

就在他暗暗得意的时候,忽然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响声,回头一看,却是几个人骑马追来,月色之下,前方一条大狼狗正撒腿狂奔。

玉面青龙震惊不已,自己这一路上几次故意踏进沙土之中就是为了隐藏足迹,想不到对方来得如此之快,还是骑马来的。

不过幸好他刚才就看准了方向,任何时候都要给自己准备后路,这是他多年生死拼杀中总结来的经验。

深吸一口气转过山坳快步往一处山崖爬了上去,这座山崖并不陡峭,上面还长着稀疏的野草,说明土质比较坚硬。

蹭的一声,手腕中伸出一对爪子,玉面青龙手脚并用,很快便爬到了半山腰上,此时那大黑狗当先追到,爪子扶着山崖却爬不上来,在下面急躁地大叫。

后面追来的人纷纷下马,向山崖上抛钩锁,也从其他几个地方随后爬上来,玉面青龙眼中寒芒一现,深吸一口气加快速度爬到了顶端,将悬崖边的几块碎石堆踢了下去。

山顶的石头并不多,大多都变得松软无用,他一人也无法阻挡几人同时攀爬,扔下几块石头之后快步来到山崖东面。

东面是风口方向,这一面的山崖果然如他所料一般陡峭悬兀,下面便是数丈高的峡谷,远处东方的天边已经透出淡淡的一抹白,伏魔岭中的白雾也开始在峡谷中升腾起来。

穿过前面的峡谷口便是大漠,进入大漠一个多时辰就能到孔雀海,这些人都跟着自己上了山崖,只要自己纵身一跃,便能直接飞出峡谷口,借着大雾和沙漠逃出生天。

“别跳呗,这山崖可高了!”

身后传来一声叹息,语调中带着一丝关切。

玉面青龙转过身来,虽然身上还阵阵发痛,但他背着双手在山风下显得潇洒至极,冷然看着爬上山崖的几人,淡淡问道:“有多高?”

第1926章 手到擒来

刘封看了看东方的亮色,自然猜到玉面青龙的意图,认真劝道:“真别跳呗,这山可高可高了!”

“哈哈哈,老夫若要走,天下何人能拦我?”

玉面青龙仰天一阵大笑,轻蔑地扫了一眼刘封等人,毫不犹豫地转身一跃而下,豪迈的声音在峡谷中回荡着。

“啊——”

笑声未绝,忽然变成了凄厉的惨叫之声,惶恐中带着绝望,仿佛猿啼山涧,厉鬼嘶吼。

“唉,不听人劝,可惜了……”

刘封等人来到山崖边,下面雾蒙蒙一片,看不见什么情况。

苏森担忧道:“这家伙会飞,这山上跳下去只怕早就逃走了。”

刘封诡异一笑:“刚才的那一声惨叫你没听到吗?”

“啊?”苏森一怔,想起刚才的声音,再加上刘封的诡笑,不觉毛骨悚然,“将军,你做了什么手脚?”

刘封从衣袖中掏出几片削得十分平整的竹篾晃了晃,大笑道:“他的龙骨被我拆了,哈哈哈——”

汪汪汪——

苏森还要再问,忽然听到下面传来一阵急促的狗叫声,大喜道:“大狼狗找到那家伙了,快去看看!”

众人从山崖上滑下来,绕到前方一看,文鸯正带着两个人将玉面青龙搀扶着,脸上的玉面具碎裂,散乱的头发遮住了面庞,低垂着脑袋一动不动。

文鸯笑道:“这家伙被摔断了腿,昏过去了。”

刘封招招手:“带走,小心他身上的暗器。”

苏森走过去:“我来搜身。”

天色渐亮,伏魔岭中的厮杀已经停止,贼军一番厮杀,却发现唐军和彩龙帮的头领都不见了人,看看天色不早,各自一哄而散。

不少人的尸体已经被封杀掩埋,鲜血渗入沙土之中,变成暗紫色,商队的人还守在峡谷之中,看到刘封等人平安归来,忍不住欢呼起来。

钟殷的左臂受了伤,看到刘封抓了一人,缠着绷带走过来,问道:“这位难道就是威震西域的玉面青龙?”

“不错!”刘封点头笑道,“贼人已散,大家准备收拾东西离开此处,以防贼人卷土重来。”钟殷看了一眼乱发之下的玉面青龙,还是没有看清他的模样,叹道:“此人在西域商路上赫赫有名,为人亦正亦邪,十分神秘,听说从未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不想今日竟

被擒住,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文鸯抖着牵狗的绳子大笑道:“此人到也有些本事,但终究逃不过我这大狼狗的鼻子。”

大狼狗适时地叫了几声,似乎是对夸赞的回应。

钟殷看了看臂膀上的伤口,向文鸯抱拳道:“昨晚多谢兄弟出手相救,若不是兄弟出手及时,我这条手臂恐怕保不住了。”

“大家同舟共济,何出此言?”

文鸯一摆手,牵着狗走向峡谷内去,其他的三条狗没有他在,其他人可不敢把它们关进笼子里。

钟殷见文鸯如此洒脱,不禁一怔,又摇头失笑,却听刘封问道:“此人风评如何?”

钟殷知道他问的是玉面青龙,叹道:“若不是他组建唐军与官兵作对,也算得上一条好汉,终究还是被贼人给拖累了。”

“哦?”刘封倒有些意外,正要再问,却见周处喜滋滋地跑出来,“主公,主公,抓了条大鱼,哈哈……”

刘封看了看被抓的玉面青龙,笑问道:“不知峡谷中抓住何人?”

“彩龙帮帮主之一!”周处言道,“这帮杀贼着实厉害,竟能在沙土中行动自如,若不是有那几条狼狗,几乎被其偷袭。”

刘封倒有些意外,今晚可是收获颇丰,言道:“很好,将他抓来一同审问。”

周处笑道:“不必了,此人已经主动投降,被大狼狗咬了屁股,正疗伤呢。”

钟殷在一旁说道:“封掌柜,一次抓住鄯善境内两大贼首,这可是一场大功劳啊,要是押送到鄯善国交给汉军,必有重赏。”

刘封笑道:“这是大家的功劳,待到了扜泥,去官府领赏。”“这可万万不敢当!”钟殷连忙抱拳道,“昨夜若非封掌柜调度得当,我们这些人就算不被贼人所害,也至少损失惨重,如今安然无恙已经心满意足了,这功劳是属于汉昌号

的,我们就不凑热闹了。”

“呃啊——”

就在此时,昏迷的玉面青龙醒转过来,发现自己被五花大绑,摔断的腿撕裂般疼痛,忍不住一声惨叫。

他扭转头就看到红发的周处,吃了一惊,看周处对刘封十分恭敬,眼睛骤然瞪大,惊呼道:“你便是刘封?”

“混账!”周处嗔怒,上前一巴掌就甩了过去。

“慢!”刘封拉住了周处,微微摇头,再看向玉面青龙的时候,目光不似先前柔和,隐约带着一股杀意,脸上却笑道,“阁下认错人了。”玉面青龙愕然,刘封眼神的变化他看在眼里,那一抹杀机竟让他心中一颤,不知为何不敢再追问,只是愣愣地躺在地上,他怎么也没想到昨夜和他交手的真是刘封,而且

身手如此高强。

钟殷目光一阵闪烁,抱拳道:“商队马上启程,在下先去安排,就不打扰了。”

苏森也带着人和钟殷他们一起到峡谷中去收拾东西,昨夜贼军互相残杀,留下许多马匹和骆驼,先让汉昌号挑选之后,剩下的各商队平分了。伏魔岭惊魂一夜,非但没有人丧命,反而得了许多物资,大家都高兴不已,心中都明白这次汉昌号的人出了大力气,光是红发和白脸这两个年轻人站在峡谷口,几乎就杀

掉了三分之一的贼人。

刘封再看向玉面青龙,只见乱发之下是一张略显苍老的脸,胡须花白,头发却是乌黑,也不知道是不是染过的,两道怨毒的目光毫不示弱地看着刘封。

“你如何知道我的身份?”虽未正面回答,但这句话显然也是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玉面青龙面容一阵扭曲,沉声道:“哼,老夫与你有不共戴天之仇,花费无数心力打听你的消息,自然有我的办法。”“仇?”刘封倒有些意外,无奈地摸了摸下巴,“我从未到过西域,而你就在关外,你我风马牛不相及,何来仇怨?”

第1927章 丧子之痛

听到刘封问话,玉面青龙眼中的狠厉之色突然黯淡下来,取而代之的的颓败和绝望。

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无力道:“今日落入你手,这也是天意,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老夫不想再提往日之事了。”

刘封看着玉面青龙,平静一笑:“这个世界上什么都没有自己的性命重要,性命这种东西,能自己掌握就要自己掌握,只有活着,一切才有可能。”“哼,不能报仇,老夫已然心如槁木死灰!我恨这个天——”玉面青龙忽然咬牙切齿,眼角的肌肉抽搐着,嘶声低吼道,“老夫自认为一辈子未做亏心之事,结果却得了如此

凄惨的结局,苍天无眼,苍天无眼呐——”周处撇嘴道:“如果恨有用的话,这老天估计早被天下人骂成了千疮百孔。你这老儿好生无礼,我们素不相识你却口口声声要报仇,落草为寇,啸聚贼人扰乱商路就足够治

罪的了,更不要说冒犯千岁,就算老天有眼也保不了你!”

玉面青龙沉默不语,将脑袋转过去,似乎不想再做挣扎,他也深知这次没有杀掉刘封,以后更不会有机会了,而且刘封身手如此高强,就算偷袭刺杀恐怕也无济于事。刘封蹙眉打量着玉面青龙,看他的神色不似作态,叹了口气,蹲下来缓缓言道:“我听你口音,不似西域之人,应该是西凉一带人,能够舍弃家小来到西域,苦心经营找我

报仇,想来其中必有误会,若是因为战争而波及于你,这也是难免之事,天下兴亡非一人之力所能改变,你若是因此而恨我,本王无话可说。”

玉面青龙猛地转过头来,怒瞪着刘封,许久之后,才咬牙说道:“难道官兵围剿与世无争的门派也是因为战争?”

刘封皱眉道:“若是邪门歪道,自然要清剿干净,若是侠义之道,我大汉与之和睦共处,侠义堂之事阁下想必也知道吧?”

玉面青龙赤红着双目,胸膛不断起伏,在极力压制着心中的怒气,冷笑道:“哼,那我来问你,终南山中的抱犊寨犯了何事,竟被汉军灭门?”

“抱犊寨?”刘封一怔,正名字倒是有些熟悉,一时间却想不起来到底是哪里遇到过。

却见玉面青龙苦涩一笑,自嘲道:“不过说来也是吾儿学艺不精,竟被一群女兵给灭门,真乃我唐门之耻!”

女兵?唐门?

听到这句话,刘封猛然想起来一件事,腾的一下站起身来,吃惊地看着玉面青龙:“阁下莫非便是紫衣神君唐坚?”

“紫衣神君,紫衣神君……呵呵,”玉面青龙喃喃自语,眼角竟流出两行浊泪,惨然笑道,“连宗门子嗣都保不住,还有何颜面敢称神君?”

刘封看他的神色,加上先前之言,已然明白了这玉面青龙为何要与他为仇,说起来此事也真是阴差阳错,想起来令人啼笑皆非。

紫衣神君唐坚当年在整个西北绿林倍受尊敬,终南山抱犊寨也是西北之地绿林豪杰经常聚会之处,侠义堂成立之后,抱犊寨也曾一度组建商队行走西域商路。

长子唐林负责掌管商队,此人心机极深,一次偶然的机会在洛阳见到持燕王玉佩的女子,这本是刘封留给熊耳山一家农人的燕王玉佩。

唐林灵机一动,让属下扮作劫匪打劫女子,自己英雄救美,并谎称其家人被山贼所杀,将女子带到了抱犊寨。

女子为感救命之恩委身于唐林,唐林便借着燕王令牌招摇撞骗,在西凉各州郡打通关节,抱犊寨的商队实力大增。

唐坚见唐林能力非凡,虽然武艺不如自己,但经营方面的才略远超于他,将抱犊寨交给老大唐林打理,远走西域行侠仗义去了。

后来抱犊寨的人招惹当时正在训练的巾帼军,被关凤等人连锅端了,唐林夫妇被俘,最后真相大白,那女子听说家人无恙,原谅了唐林。

马谡见唐林心机深沉,又十分大胆,连紫衣神君都骗过,正是最适合云羽卫的人员,便将其收留培养,也算是给他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后来情况如何刘封便不知道了,他本以为唐林至少会向唐坚报信,却没想到这二人竟然至今还未联络上,竟造成如此大的误会,所幸先把唐坚给俘虏了,没有铸成大错,

否则这可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了。

想到此处,刘封不由失笑,唏嘘言道:“若本王说那唐林还活着,你可相信?”

“还活着?”唐坚猛然眼睛一亮,死死盯着刘封,撑起身躯问道,“此话当真?”

刘封笑道:“本王虽非九五至尊,但也是金口玉言,岂会虚言哄骗你?”

“林儿他,他现在何处?”唐坚一下子坐了起来,腿上的伤疼得他一阵咧嘴,但此时也顾不上,急切地看着刘封,“若是犬子当真还活着,老夫愿意向将军赔罪。”

刘封自然明白唐坚老来丧子的痛苦和失而复得的激动,拍拍他的肩膀笑道:“哈哈哈,他不但活着,还已经成家立业,为你生了个孙子呢!”

“当真,当真?这是真的?”

唐坚怔怔地看着刘封,有些语无伦次,想相信又觉得这是既成事实,要不相信却又觉得刘封堂堂大汉大将军确实不会撒谎骗他,而且自己如今被俘,也没有哄骗的必要。

“主公,大家都收拾好了,何时起程?”正在此时,苏森前来禀告。

“马上就走吧!”刘封看看左右,那些贼人的尸体无需掩埋,想必不出两日就要被掩埋黄沙之下了。

苏森领命而去,峡谷中驼铃声响起,商队和镖局的人缓缓而出,由文鸯在前面开路,往伏魔岭西面出口走去。

刘封叹了口气,站起身来言道:“我看此事其中必有诸多误会,稍后你我一同上路,抱犊寨之事我慢慢说给你听。”

“好,好好……”唐坚连连点头答应着,擦着眼角的泪水,此时只是个沧桑而又激动的老人,完全不见昨夜潇洒桀骜的半分姿态。刘封让周处叫人来给唐坚腾了一辆车,此时他还不能骑马,只能先回到扜泥城慢慢养伤了。

第1928章 一家人

离开伏魔岭,朝阳升起,再向西的路上风沙骤增,放眼望去都是起伏的沙丘,春风呼啸而过,阵阵龙卷风如同游荡在荒原的孤魂野鬼。

唐坚躺在马车上,听罢刘封讲述抱犊寨被灭的经过,真是又惊又喜,老泪纵横,多少年他的心绪不曾如此激动过。

当年他在于阗境内被人暗算,逃入昆仑山中养伤苦练武功,在山中找到昆仑玉矿,再次出山之后以玉面青龙的身份威震西域。

就在他准备将抱犊寨的商队发展到关外的时候,却得到抱犊寨被汉军消灭的消息,最疼爱的长子唐林被官兵以谋反之罪抓走,九死一生。

唐坚共有二子,次子随他行走西域,在于阗遇险被敌人杀害,他已经亲手血刃仇敌,将其千刀万剐,再听到抱犊寨的消息,差点气得疯了过去。

人生悲惨莫如来年桑子,唐坚三年内连失二子,又被好友暗算,人生凄凉可想而知,此时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杀刘封为唐林报仇。

将得到的昆仑玉矿全部挖掘卖掉,唐坚用两年时间打造出无数机关暗器,培养亲信,蓄养人马,就等着刘封到西域来的时候一击必杀。

他早已看出刘封十年前部署西域,就有西征之意,在河西四郡和两关之地花重金布下无数眼线,就是专门用来大听刘封出关的消息。

这一次幸好自己轻敌大意没有得手,如果出了意外,可真是追悔莫及,想来这也是天意,刘封一世英雄,司马懿、孙权之流都败在他手下,冥冥之中自有安排。

唐坚暗自庆幸,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心愿已了,整个人都觉得舒畅了许多,天空飘荡的云朵也轻盈如絮,湛蓝的天空一如他此刻的心情明朗。刘封在马上说道:“按照时间来算,大概唐林被抓之时正是老寨主受伤之时,在进入云羽卫前他或许也曾派人向你送信,只可惜数年没有消息,唐林也在挂念老寨主的安危

呢!”

唐坚回过神来,苦涩一笑,叹道:“说来此时也有老朽不当之处,三年隐藏深山,出山之后又遮掩身份,犬子就算有心寻找也无从知晓。”刘封失笑道:“进入云羽卫之后,也有一年多的秘密训练时间,为了能够方便行事,要将一个人的身份尽可能的隐藏,我猜定是马谡伪造了唐林被杀之事,所以才有此误会

,倒叫你父子二人不能相见。”唐坚自然知道云羽卫的地位,唐林冒用刘封的玉佩做事,非但没有被追究,反而进入云羽卫,他已然深感满足,加之自己行事鲁莽,对刘封又愧又敬,在马车上勉强坐起

来抱拳道:

“老朽有眼无珠,得罪千岁,真是罪该万死,羞惭至极,本该就此了断,但千岁大恩无以为报,若千岁不嫌弃,愿舍此残躯为千岁效命,鞍前马后在所不辞。”刘封忙在马上还礼道:“老寨主不必如此,既然误会尽除,唐林也在朝廷,大家也算同为大汉臣子。老寨主对西域情形必定十分熟悉,今后西征之事,若是老寨主愿意,要

劳烦一同经受军旅之苦了。”唐坚闻言大喜,脸上泛起红光,再次抱拳道:“千岁放心,只要这残躯还有用处,属下自当全力以赴,孔雀海中还有一千三百兵卒,待属下伤愈后将他们都带来军中效命。



刘封大笑道:“如此再好不过了。”

“千岁,千岁掌柜……那,那小人呢?”

二人尽释前嫌,正高兴之时,忽然身旁传来一个胆怯的声音。

刘封回头一看,这人腿上和屁股上也都缠着绷带趴在另一辆马车上,面容感受,一双眼睛呈土黄色,有些像动物的瞳孔。

此人正是昨夜文鸯所俘虏的沙贼头领热合奎,人称金眼蝰,他是土生土长的西域人,但多年在商路上摸爬滚打,中原话也能交流。

昨夜偷袭商队财物,没想到多年从未失手的绝技竟被几条大黑狗破坏,知道这是遇到了天敌,昨晚被抓心中未免忐忑。

今早看到玉面青龙也被抓住,更是大吃一惊,不过也心中暗喜,有玉面青龙做这个大家伙,这些人的注意力都在他身上,应该会暂时放过自己。刚才在马车上悄悄听二人对话不敢坑死,却没想到聊了半天越听越不对劲,说着说着玉面青龙和这个叫千岁的掌柜的越来越熟,竟然成了一家人,热合奎不由着急起来,

只剩下自己一个贼头子,还不被这帮人剥了皮?

刘封见热合奎神色焦急,不禁笑道:“你尽管放心,稍后见到汉军,只要你愿意弃恶从善,帮助大汉征讨西域,保住此地百姓安乐,非但不会治你的罪,还有功劳奖赏。”

“真的?”热合奎瞪大眼睛,细长的眉毛跳动起来,激动道,“我们也可以加入汉军吗?”

刘封正色道:“当然,西域中原本都是大汉疆域,大家都是一家人,为何不可?”

“一家人?”热合奎再次震惊,旋即兴奋大叫道:“一家人!”

他这一嗓子喊得前面的商队都纷纷转头来观望,露出不解之色,昨夜双方还杀得你死我活,怎么突然就变成一家人了?中间负责掩护的钟殷却若有所思,如果他所料不差,这个封掌柜就是大名鼎鼎的大将军刘封,昨夜文鸯和周处的对话他已经听出了些端倪,再想想他的名字和昨夜的行动

,越发肯定自己的想法。没想到阴差阳错就和威震天下的麒麟王并肩作战,真是恍如一场梦一般,但昨夜一战非但没有损伤人员,还抓到了两大帮派的头领,如果不是刘封这样的机谋和那两个大

将的勇猛能实现,也只有在梦里能做到了。

正感慨之际,忽然前方尘头大作,一处绵延的沙丘后面涌出一队人马来,这支人马足有四五百人,策马在沙丘上狂奔而来。前方开路的文鸯一声大喝,所有人都纷纷下马戒备,钟殷凝目观看,没有见到任何旗号,这帮人穿着不一,装扮各不相同,绝不是巡逻的汉军,不禁脸色一变,不知哪里的贼人又来抄掠了。

第1929章 狐假虎威

官道之上沙土飞扬,这群人来势极快,远远地呈半圆形包抄过来,将商队围堵在官道之上。

“哼,哪里来的蟊贼,好大的胆子!”

钟殷微哼一声,带人上前护住商队,和文鸯、周处三人并列站在官道之上,冷眼扫视来人。

刘封低头看着马车上受伤的两位头领:“这可是你们的人?”

唐坚和热合奎同时摇头,从这些人的装扮他们一眼看出就不是自己的人,更何况昨夜一场恶战,双方都受重创,肯定早就回到老巢去了。

唐坚苦笑道:“此处距离扜泥城不过十里地,官兵经常在此巡逻,我们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光天化日之下让人在城外劫持商队。”

热合奎也点头道:“说得对,说得对!道上都有规矩,伏魔岭是最好伏击为之,过了伏魔岭就不能再动手了,正面和官兵挑衅是愚蠢的行为。”

刘封微微点头,虽说这些贼人来去无踪,但也尽量避免和官兵正面冲突,甚至不会在他们管辖境内动手,一旦真的触怒官兵,对双方都没有好结果。

正在此时对方的人马已经逼到近前,近一半的人骑着马,剩的是大小不一的骆驼,个个头戴裹巾,浓眉大眼,鼻梁高挺,一看便是典型的西域人面貌。

“停下,都停下,得儿得儿——”当先一位络腮胡的大汉用马鞭指着文鸯等人大喝,鼻子下的八字须翘到了两腮边,显得飞扬跋扈,嚣张至极。

钟殷上前几步,抱拳道:“敢问阁下是哪条道上的?

在是战狼镖局钟殷。”

战狼镖局在且末到阳关这一条路上颇有威名,一路上几支商队同行,为保安全,震慑蟊贼,打的都是战狼镖局的旗号,只好由钟殷出面调解。

“什么狗屁道不道的,老子是官府的人!”

那人冷哼一声,从腰中掏出一方令牌,招摇大喝道,“看清楚了,我是扜泥城东路巡察域长库密驮,都停下来接受检查。”

钟殷眉头微蹙,不自觉回头看了一眼刘封等人,抱拳陪笑道:“域长大人,战狼镖局在扜泥城是报过号的,到了城内自有人查问。”

“少废话,尔等敢抗命不尊吗?”

库密驮大怒,跳下马来,快步走到钟殷面前,将令牌拿在在他面前,沉声道:“战狼镖局也不行,必须接受检查,除非……”钟殷忙问道:“除非什么?”

“除非,咳咳——”库密驮挑了挑眉毛,连胡须也跟着抖动,凑近前对钟殷低声道,“交一百两银子的过路费。”

“什么?”

钟殷吃了一惊,“域长大人,先前可从没有这个规矩呀!”

库密驮冷笑道:“哼,我现在是东路域长,自然是我说了算,否则你们谁都别想过去!”

钟殷脸色一沉,知道这家伙假公济私,怪不得不穿官服铠甲,故意跑出城十里之外来堵截商队,原来是为了索要贿赂。

“域长大人,每年的税收我们可是如数上交的,例行检查也在城门处和商号内,你这……未免太不合规矩了吧?”

“嘿嘿,别说废话!”

库密驮拿着腰牌言道,“如若不然,就要接受检查,如果被我们搜出来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你们的损失可就大了。”

钟殷面现怒色,旋即却又平静下来,淡笑道:“不知道域长大人打算如何搜查?”

他毕竟是老江湖,脸上神色惊慌,心中却在暗笑,这个库密驮他从未见过,肯定是今年才信任的东路巡检域长,刚出道便如此贪婪,将来必定为各商队和镖局的大患。

也真是老天有眼,正好大将军刘封就在队中,这小子不知死活送上门来,正好让他现出原形,一个小小的域长绝不敢如此嚣张,最好顺便将他背后的势力一并揪出来,除掉这个隐患。

刘封向来嫉恶如仇,在朝堂设置明亮司和云羽卫,对贪官污吏惩处极严,绝不容情,这次遇到刘封,神仙也救不了他了。

“统统都要搜,每个人身上也要搜一遍,要是少了什么贵重的东西,可别怪我!”

库密驮唾沫横飞,再次凑近钟殷,威胁道,“实话告诉你,扜泥城的检商大禄换了人了,我这里搜查不过,检商处你也过不去。”

“哦?”

钟殷脸色微变,面现犹豫之色。

自从西域商路打通以来,来往的商队和镖局等数不胜数,各国为了商队通行方便,都设置了检商处,专门针对短期停驻的商队办理公文,别看这个官署权利不大,却是个大肥差,哪个商队去办事不得多多少少送点礼?

鄯善国被灭之后,检商处的官员是郭淮委派的军中官吏,为人正直清廉,没想到竟然换了人,如果和这个域长一副德行,以后大家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库密驮见钟殷脸色数变,犹豫不决,得意笑道:“钟镖头,你的大名本官也听过,这是看在战狼镖局的面上才收你一百两,你可要知进退啊!”

钟殷故作为难,干笑道:“域长大人,以往打点检商处,也不过数百钱而已,这一百两银子,可是我镖局一月的吃喝度用,是不是太过了些?”

“哼,废话少说!”

库密驮闻言大怒,捋着翘起来的八字须沉声道,“敬酒不吃吃罚酒,我看战狼镖局以后在这条商道上走不了了。”

钟殷也脸色一冷,大声道:“你就不怕我去官府上告吗?

郭都督定会严查此事。”

库密驮却大笑道:“哈哈哈,郭都督是我们的人,你尽管去吧!”

钟殷眉毛微不可查地一挑,转身看向刘封,忽然说道:“忘了告诉域长大人了,在下这趟镖,保的是汉昌号,汉昌号的东西你也要检查吗?”

“汉昌号?”

库密驮脸色微变,仔细看了看后面的车队,大笑道,“汉昌号又如何,既然是战狼镖局保的,我就找你,汉昌号的货也一样要检查。”

被钟殷一激,库密驮的声音很大,钟殷确定后面的刘封已经听到了,不觉暗笑,正要再套话,忽然后面又热大叫起来:“域长,这里有人受伤,他们身上有血迹,肯定在路上杀人了,都要抓起来。”

库密驮一怔,旋即手舞足蹈地兴奋大叫起来:“嗨呀,胆敢杀人,全都给我抓起来,没有三千两银子,全都关到监狱里去。”

第1930章 欲擒故纵

听说有人受伤见红,库密驮仿佛闻到血腥的狼一样,双目放光,喜滋滋地跑了过去,只要出现人命,可就不是一百两银子能解决的了,就算是汉昌号也不敢抗命。

文鸯吸了吸鼻子,撇嘴道:“子隐,我想揍这小子一顿。”

周处笑道:“他自己要往火坑里挑,你又何必拦着?”

钟殷听到这二人的对话,看他们作为刘封的护卫竟然无动于衷,愈发确定刘封的身份,饶是他先前大概猜中了身份,此时也忍不住激动起来。

“喂,你们两个为何受伤?”库密驮摇摇摆摆来到最后面的车队,看着马车上的两人喝问。

刘封早已听到了他们刚才的对话,神色古井不波,抱拳笑道:“域长大人,这两人是我们抓来的俘虏。”

“俘虏?”库密驮一瞪眼,见唐坚和热合奎满身血污,揪着胡须问道,“你是何人?”

刘封答道:“在下汉昌号商队封疆。”

“原来你就是汉昌号的人!”库密驮重新打量刘封两眼,敷衍地抱个拳以示尊重,但依然鼻孔朝天,眼珠一转言道,“你们说是贼就是贼?交给本大人带回去审问。”

库密驮听说有两名贼人,忽然改变了主意,如果能把这两个贼人带回城,又是一件大功,又能避免得罪汉昌号的人。

正当他暗自得意的时候,却见对方摇头笑道:“只恐这两人大人不敢审问。”

“放肆,还有本大人不敢审问的贼人?”库密驮大怒,指着刘封冷笑道,“不要以为你是汉昌号的人本大人就怕了你,不把这两个贼人交给我,汉昌号也要接受检查。”

刘封问道:“不知大人如何检查?”

“检查嘛,当然是所有人、所有货物都要查一遍!”库密驮眉毛一阵抖动,指着身后众人阴笑道,“但本大人手下人多手杂,如果丢了什么东西,本大人可不敢保证。”

身后跟来的那些随从闻言哈哈大笑,不怀好意地打量着整个车队,蠢蠢欲动,他们其实更希望搜查,这样可以得到更多的好处,运气好的话还能搜到宝贵物品。

“若是我既不愿交人,又不愿被搜查呢?”

“啊?什么?”库密驮正在得意大笑,被刘封一句话说得一愣,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敢抗命?”

刘封冷哼道:“私自搜查商队,却不知是何人之命?难道是郭都督不成?”

库密驮怒道:“哼,就算是汉昌号,也不能和官府作对,你如果抗命,本大人就把你们全都抓起来,关进监狱。”

热合奎看了一眼唐坚,低声叹息道:“这家伙比我们还心黑,我看他才是真正的强盗。”

躺在车上的唐坚看着这个肥猪一样的白痴,不由冷笑连连,也不知道这人如何当上了域长,竟然如此嚣张,只怕背后之人也有些来历,这次可真被他给坑惨了。

刘封眼神一冷,对一旁的苏森使了个颜色,苏森心神领会,他早就对着这些飞扬跋扈的家伙看不顺眼了。

脚下移动,只见一道黑影闪过,苏森已经跨步来到库密驮面前,不等他反应过来,抬手就是两个耳光,只打得他在原地转了一圈,才一屁股坐在地上。

“啊——”库密驮凄厉地惨叫响起,正要大声喊叫,忽然看到一道寒光出现在面前,吓得脸色苍白了浑身的肥肉抖动着,惨叫声戛然而止。

苏森用剑指着库密驮,沉声道:“叫他们都滚!”

“你,你敢抗命……”

苏森剑刃微微一动,剑锋便贴在了他的脖子上,一道浅浅的血线出现,鲜血滴滴答答掉下来。

“饶命,好汉饶命!”库密驮浑身颤抖,再也不敢反抗。

苏森冷然道:“还不下令?”

“走,快走,都给我回去,回扜泥城。”

库密驮带来的人正在骚动,一时间不敢靠近,听到他的大喊,个个转身上了坐骑扬长而去,定然是去报信了。

苏森将报价收回,默然回到刘封身旁,看也不看绝尘而去的那些喽罗。

库密驮用衣袖颤抖着擦着下颌的血迹,哭丧着脸颤声大叫道:“完了,你们都完了,给我等着——”

刘封翻身上马,对前方的文鸯招手道:“出发!”

此时他也知道钟殷猜出了自己的身份,不过已经到了鄯善境内,无需再隐瞒了,至于其他商队能不能看破这一点,已经不重要了。苏森用剑指着库密驮,让他在前方带路,商队众人胆战心惊,早上刚刚脱离险境的喜悦烟消云散,都不敢再和刘封亲近,汉昌号得罪了鄯善的官兵,这个是非对错还真是

不好评判。

前面沙土飞扬,久久未散,库密驮跌跌撞撞地在前面小跑着带路,累得气喘吁吁,满头大汗,但他强撑着一口气奔跑者,眼中不时闪过狠戾之色。他知道属下回去之后一定会报信,到时候带着城中的守军出来,好好教训一顿这帮人,刚才的屈辱他一定要十倍地还回来,尤其是刚才动手的那个人,他要亲手将他杀死

。至于汉昌号的那个掌柜,在进城之前就将他杀了,就说是车上两个贼人干的,商队和战狼镖局的人一个都别想跑,抗命加上殴打官吏形同造反,进了扜泥城中,他们谁也

别想翻身。

走走停停不知过多久,库密驮两腿如同灌了铅,远远已经看到扜泥城的轮廓,在这广袤的大漠上十分显眼,一队人马正狂奔而来。库密驮目露狂喜之色,也不知哪里来的一股劲,忽然脚步轻快了许多,发足狂奔向闻讯而来的官兵,也不敢回头看身后的人,生怕慢了一步被他们追上来又把自己抓起来



轰隆隆——

这次来的是一队装备整齐的骑兵,全副武装,刀枪森森,铠甲鲜亮,带起的沙尘将库密驮很快便覆盖起来。

“库汗克,快——快——快抓住,抓住他们……”

库密驮指着后面的商队,气喘如牛,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白眼一翻便昏了过去。当先之人脸色阴沉,继续领兵迎向了商队,后面跟来的库密驮随从赶忙围上去将他扶起来,灌水抢救,乱成一团。

第1931章 顺藤摸瓜

库密驮浑身尘土,满脸血污,形容狼狈,闻讯赶来的库汗克见状脸色铁青,他二人都是鄯善国王室的子嗣,何曾受过这等屈辱?即便城破亡国之时,大都督郭淮也礼遇有加,待如上宾,还是安平侯献出宫室无数宝藏才换来且渠的官职,不想竟被商队欺凌,这要是传出去,以后在鄯善境内都无法抬

头了。

领兵上前,库汗克将手一招,训练有素的士兵马上将商队围了个水泄不通,在马上冷冷地盯着惊慌的众人。

库汗克面沉似水,缓缓扫视众人:“刚才是谁动手打人?站出来!”

苏森正要上前,刘封却拦住了他,却让护卫拿出了汉昌号的旗号,迈步上前淡笑道:“敢问阁下官居何职?”

“哼,汉昌号的人就能随便殴打朝廷命官么?”库汗克冷然一笑,“我乃鄯善城门戍卫千长,你还不束手就擒?”

刘封笑道:“方才那人冒充域长搜查商队,被我们教训一顿,不知军头可将其捉拿问罪?”

“你……放肆!”库汗克没想到刘封恶人先告状,沉声道,“库密驮是鄯善东路域长,事先已经表明身份,尔等还敢犯上,形同造反。”

刘封回顾众人,言道:“方才那人一不穿官服,二无官文,怎能断定他就是官府之人?若无官文令书便可为所欲为,岂非人人都能冒充官员,乱了朝廷法度?”钟殷一听不由暗自点头,都说刘封明锐善辩,昨日见他运筹帷幄,巧妙让唐军和彩龙帮火拼,今日又如此巧妙将打域长之事说得如此正义凛然,果然不愧为纵横中原的人

物,只怕域长这一脉的所有官员加起来都不是他的对手。

库汗克哪里说得过刘封,被呛得恼羞成怒,马鞭指着刘封怒吼道:“花言巧语,来人,将他拿下,其余人全部押回城去!”

“谁敢动手!”

文鸯早就看不顺眼了,见那人指着刘封,顿时大怒,挽着袖子便走过来。

“拿下!”

库汗克也毫不相让,他手下有五百士兵,一百多商队和镖局的人他还没看在眼里。

看文鸯冲来,嘴角泛起一抹冷笑,竟一手提起丝缰,那战马人立而起,前蹄高扬向刘封的面门踩了下去,要为刚才库密驮找回面子来。

“放肆!”

文鸯一声怒吼,猛然向前一跃,眨眼间便到了库汗克的坐骑面前,一拳砸向了他的坐骑。

库汗克脸色大变,下意识地用马鞭抽了过去,文鸯低头躲过,拳头正正打在了那匹马前腿肩胛的位置。

砰——唏律律——

闷响声中,库汗克连人带马便向一旁栽倒下去,坐骑发出哀鸣,库汗克也吓得尖声大叫,旁边的坐骑惊得纷纷先后退开。

轰——

战马重重地倒在地上,嘶鸣着挣扎不起,库汗克一只脚还缠在马鞍中没有拿出来,被压在马匹身下,疼得哇哇大叫,那匹马越挣扎扭动,他的痛苦就越大。

几名亲兵终于反应过来,赶忙下马将那匹马抬起,解开缠在脚上的马镫,库汗克的脚腕已经折断,地上一滩血迹,白森森的骨碴子从靴子里钻出来,在阳光下有些耀目。

库汗克疼得面色发白,满头大汗,吸着冷气下令道:“杀,杀了他们,给我统统杀光——”

“不知死活!”文鸯大步上前,将前面的几人提起衣领抛了出去,不等那些士兵反应过来,边站到了库汗克面前,弯着腰用三棱刺抵着他的咽喉,冷声道:“方才那一拳我若是打在你身上

,你可知道后果?”

库汗克疼得只吸冷气,神色惨然,想点头下巴却动弹不得,只能不住眨眼,他被文鸯控住,其他士兵投鼠忌器,和刚才一样进退不得。

后面醒转过来的库密驮正喜滋滋地跑来观战,以为能抓住苏森和刘封报仇,没想到却看到库汗克比他还惨,顿时站在那里呆住了。

“住手,你们不能杀他……”情急之下,库密驮大喊道,“他是安末且渠的人,杀了他你们谁也别想活着离开鄯善。”

“哦?安末且渠?”刘封转过身来,背着手看向库密驮,“安末且渠有多大权力?”

库密驮大叫道:“哼,安末且渠管着整个扜泥城的防卫和所有官道来往的商队,你们死定了。”

刘封眉头微蹙,又一次问道:“郭都督可在城中?”

“郭都督你别想见到了!”库密驮跳脚大叫道,“就算你汉昌号的人,郭都督也不会偏袒你,你们都死定了,不用郭都督知道,安末且渠就能治你们的罪。”

“安末且渠——好大的官威啊!”刘封摸了摸下巴,忽然觉得鄯善的形势可能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好,以郭淮在历史上的表现,绝不会任命这样的手下担当要职破坏刚刚稳定的局面,这背后肯定还隐藏着不

为人知的原因。郭淮自任西域都护府都督以来,十年时间矜矜业业,军政都由他一手操持,但据刘封的了解,应该不是拥兵自重的人,攻下鄯善也不过一年多的时间,有些事如果处理不

当,很容易埋下隐患。

既然鄯善有人欺下瞒上,郭淮没有察觉,这次误打误撞碰见此事,正好可以一并揪出这些为恶之人,自上而下不好彻查,就自下而上顺藤摸瓜吧!

“域长,且渠大人来了,快看!”就在此时,外面有人大声喊叫。

库密驮转过身,便见又一队兵马急匆匆赶来,比库汗克来的阵势还要大许多,有三支大旗在风中飘荡,一面汉军旗号,一面将军旗号,还有一面是西域都护府的旗号。

“哈哈哈,官兵来了,你们死定了,你们都死定了!”

库密驮激动得跳了起来,脸上的肥肉颤抖着,激动得对着商队的人指指点点,能打出这旗号的是城中的守军,这可是大汉兵马,绝不是库汗克带领的守城士兵能比的。

骑兵狂奔而至,三杆大旗迎风招展,红色的“汉”字旗号,驼色的“西域”旗号,中间则是一杆紫色的将旗,都大的“班”字在风中不断摆动。

“嘿嘿,你们现在后悔也迟了!”库汗克看到汉军旗号,一时间竟忘了疼痛冷笑起来,此时反倒庆幸自己的腿断了,铁证如山,这些人一个都跑不了。

第1932章 恶人告状

久经训练的大汉兵马十分素整,蹄声隆隆,烟尘震荡,远远便觉一股肃杀之气扑面而来,刚刚变暖的春日骄阳平添几分暗淡。

“班将军,救命,救命啊——商队违抗命令,汉昌号的人杀人啦!”

库密驮已经跑到前方,张开双臂高声大叫,满脸泪痕,哭嚎出声,倒也不完全是装的,今天受的委屈实在太大了。

此时文鸯也收了三棱刺退到刘封身旁,库汗克赶忙命人抬着他去到阵前,随从簇拥着来到军前,此时大军到来,这些人一个都跑不了。

“班将军,你看看,哎吆吆,嘶——”

库汗克满头大汗,浑身尘土,也疼得眼泪直流:“属下是被汉昌号的人打的,要不是属下躲的快,断的就是脖子,不是脚脖子了。”

两个头领哭嚎告状,惨状确实不忍目睹,若不是先前知情的人,一定以为这两人受尽委屈,被商队的人欺凌至此。

后方其他商队的人见状脸色大变,不自觉纷纷后退,一直退到了刘封等人后面,甚至和汉昌号的几人拉开了十余步的距离。伤了朝廷官员,又被他们恶人先告状,人人都知道官官相护的道理,就算是汉昌号的人,恐怕也难以保住了,而且这个封掌柜以前从未在商路上见过,应该是初次上道,

如此年轻气盛,真是不知轻重。

几个商队已经开始思索如何和汉昌号撇清关系,将损失降低到最大限度,没想到今年初次出关,就遇到重重挫折,真是出师不利。排开两旁,高头大马上的武将因为长期经受风沙,面色微红,但眉目清秀,双眼有神,看年纪不过二十五六,却不见半分稚嫩之色,久经边关的沉稳干练和大汉军威的气

度油然而生。

那人嘴唇微抿,轻蹙着剑眉扫视着地上一跪一坐的两人,在他们的哭嚎中默然不语,又扫视后方的商队,沉吟片刻才翻身下马。

库汗克抱着断腿大哭道:“班将军,快下令抓人啊,你看看我这条腿就是被他们打断的。”

库密驮也指着下颌的刀痕,哭天抢地:“班将军,你看看我这伤口,差一点就没命了,这些人胆大包天,这是要造反了!”

那人上前两步到了二人面前,沉声道:“库汗克,你为城门守将,不在城内镇守,为何私自带兵出城?你可知私自调兵该当何罪?”

“啊?班将军,我这——”库汗克的哭声戛然而止,脸色大变,急道,“是库密驮派人求援,情况紧急,属下才,才……”

那人转头看向神色惊慌的库密驮,冷声道:“库密驮,你身为巡查域长,职当保护商队安全,为何反与商队冲突?还有,出巡为何不穿官服?”

“班将军,小的,小的……”库密驮再次汗如雨下,答不上来。后面的商队未料到这年轻将领竟如此冷静,先不问冲突之事,而是追究二人失职之罪,心中暗自松了口气,如果此人能明辨是非,将那域长索要贿赂之事说清楚也就无事

了。

忽然之间,大家对汉军的印象再次加深,有大汉兵马掌管西域,以后在商路上不但安全,行事也便利多了。

思索之间,却见那小将越过二人走过来,抱拳问道:“汉昌号何人领队?”众人纷纷将目光看向了背身而立的刘封几人,神色怪异,这个封掌柜架子未免也太大了些,扜泥城的守军大将亲自前来,竟还如此冷漠,想他一路上平和可亲,昨夜又保

住商队不被贼人所害,不禁暗自为他担心,有人甚至忍不住朝着几人努嘴使眼色提醒他们。

众人瞩目之下,刘封转过身来,脸上带着一抹欣慰的笑意,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将领。

“啊?大……大将军?”

那人浑身一震,面现惊愕之色,不自禁连退数步,才勉强回过神来,再仔细看了看刘封,面现激动之色,猛然甩长袍跪倒在地:“末将班辞叩见大将军,王驾千岁!”

这一跪非但让所有的商队全体震惊,三军也都被震动,坐在大道中央的库汗克二人更是傻了眼,空气仿佛静止了一般。

春风肆虐,黄沙飞扬,不知哪匹战马忽然一阵嘶鸣,?引起无数战马昂首长嘶,班辞这一声喊,不啻于晴天霹雳。

风萧萧,战马鸣,商队一片哗然不可置信,三军齐齐下马拜倒在地。

“罢了,都起来吧!”

刘封一声轻叹,上前扶起班辞,看他比当日在玉门关时更加强壮,白皙的皮肤变了颜色,更有大将的威猛俊逸,果然不愧为班家之后。

班辞起身,激动笑道:“郭都督早就交代让末将恭迎大将军,末将整日打探消息,却未料将军与商队同行,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刘封笑道:“此事是我临时起意,与尔等无关。”顿了一下又道,“郭都督不在城中?”

班辞点头道:“今年开春,鄯善境内多处土地需要屯田划割,饮马河也日渐干涸,郭都督有意开渠引水,亲自去勘察河道了。”

刘封轻叹道:“这许多年来,郭都督辛劳奔波,如今进入西域,诸多政事改革,想必也不是容易之事。”

班辞深有感触,点头道:“郭都督虽说执掌三军,但西关内外民俗迥异,兵虽能进,收服民心却难,都督与程长史为此事劳心费神,着实不易。”

刘封言道:“改民易俗并非一朝一夕之事,切不可操之过急,郭都督一心重视民情,但军政之事也不可大意。”

“将军放心,此事回城之后末将定会禀告大都督处置。”班辞马上明白刘封指的是库汗克二人,看这两个家伙刚才的狼狈模样,肯定是被刘封整治的,其他还真没有这个胆量,即便是汉昌号的大掌柜邓崴、何鑫等人,也绝不会

和官兵起冲突。他们并不知道刘封的身份,自然谈不上冲撞,却被刘封出手教训,必定是行事不端,尤其是这个库密驮,班辞早就听过一些传言,只是他职权不在此处,不好管制,这次

撞到刘封手里,一脚踢到石板上,也是他罪有应得。

刘封却摆摆手:“扜泥城巡察之事何人管辖交给他便是,郭都督公务繁忙,此等小事不必惊动他。”班辞一愣,刘封却笑道:“先进城去吧!”

第1933章 安末且渠

汉大将军刘封突然出现在扜泥城的消息如春风一般在鄯善境内传开,满城皆惊,一年前鄯善国因为暗中挑衅汉室被灭国,如今刘封亲自出现在扜泥城,其目的再明显不过。

扜泥城王宫鸣沙宫被郭淮改为西域都护南路署衙,红褐色的砖墙、鎏金的瓦片和弯曲的斗拱,此时的鄯善国建筑与后世的西域建筑风格大不相同。

无论是原先的楼兰和现在的鄯善国,都距离河西四郡很近,受中原文化的影响较大,大漠的粗犷中融汇中原建筑元素的细腻,圆顶方院加盖飞檐斗拱形成了别样的风格。

宫廷正殿之中,班辞率领城中大小官吏参见大将军刘封,西域的军事诸地刘封本就来得少,只认识郭淮、程武等几位主干将领,其余官兵几经变换,见过刘封的寥寥无几。

今日见到威震中原的汉大将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八千岁,扜泥城官员在震惊激动的同时,心中也惴惴不安。

传说刘封杀人如麻,杀伐果断,一不小心触怒他,动辄血流成河,中原百万余人皆丧于其手,如今来到西域,整个西域境内必定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不过也有不少期待汉军到来的官员,鄯善国近百年来国力衰微,先前被匈奴欺凌尚且不说,近几十年来连车师、焉耆这样的小国都在不断侵蚀边境之地。

一年前朝中内乱,左丞相意图复辟楼兰国,挑拨羌人与汉军的关系,被汉军识破,以雷霆之势攻打鄯善,内忧外患之下,扜泥城不攻自破。

汉军入城之后,并没有他们想象的那般肆意杀戮,反而比原本的鄯善王族官员更加善待百姓,免去三年赋税不说,还教导百姓屯田,军士亲自开渠引水,随着大汉诸多政令不断传达下来,方知汉朝的优越之处。

今年开春之后,西域都护郭淮亲自领兵勘察孔雀河,打算疏通河道,让逐渐干涸的孔雀海重新变成鄯善国的水源,百姓无不感动,纷纷主动加入开渠行列之中。

开渠引水和屯田制的推行,让军民同时行动起来,很快便消除了双方的对立和隔阂,尽显军民鱼水之情。

听了几位官员的禀告,刘封心中安定下来,到目前为止,鄯善境内的局势还是比较稳定的,并没有想象的那么糟糕,来路上碰到的那两人只是个例。

再清明的政治都会有漏洞,正所谓水至清则无鱼,任何朝代,大到朝堂,小到郡县乃至乡里,都难免有蛀虫,吏治向来是历朝历代最头疼的问题,无法彻底根除。

有人的地方就有贪欲,只能不断完善律令来规范他们,人性如此,唯有条令能矫正一二。

正当文武官员各抒己见的时候,忽然宫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有人吵嚷,似乎十分焦急,不多时侍卫进来禀告:“大将军,安末真达求见!”

刘封看向班辞,听这人的名字应该是鄯善人,他并不认识,不知道是否有必要召见。

班辞抱拳道:“将军,此乃扜泥且渠,掌管境内巡逻之事。”

“且渠?”

刘封微微皱眉,忽然想起来一人,沉吟道,“安末且渠?”

班辞点头道:“正是他。”

西域都护开幕府,职在统领西域诸国,颁行朝廷号令,诸国有乱、得发兵征讨,设置属官有副将、校尉、丞、司马、侯、千人等,并没有且渠、域长这些官职,这都是西域各国的职位。

西域各国的官职从小到大有译长、域长、君、监、吏、大禄、百长、千长、都尉、且渠、当户、将、相、侯王等,这是西汉时期设置的官职,皆佩汉印绶,以示为汉朝官员。

郭淮攻破鄯善国之后,上书请令取消属于上层人物的王、侯、将、相官职封号,以当户为最高官职,其余官员以都护府官职为最高,便于颁布执行汉室政令。

方才进城的路上班辞已经介绍过,这个安末且渠是鄯善王室的人,原本为鄯善国安平侯,当汉军兵临城下的时候主动投靠汉室,理应外合攻下扜泥城。

破城之后安末真达又主动将王室隐藏的几处宝藏之地告知郭淮,搜出大量金银珠宝充入军资,郭淮因其破城有功,又熟悉当地地理形势,拜为且渠掌管守城和境内巡守之事。

方才安末真达去西路巡视,刚才有官员已经汇报过,此时急匆匆来求见,必定因为先前那两人之事,这都是他的属下,必定十分惶恐。

刘封猜到其来意,点头道:“让他进来吧!”

侍卫出去不久,便见一个略显臃肿的身材趋步而来,到了大殿内便马上跪倒在地,以额触地,大声道:“微臣鄯善且渠安末真达叩见大将军,殿下千岁千千岁。”

这人动作极其干净利索,以至于进门时刘封连他的面容都没有看清楚,看他如此一副神态,不由再次皱眉,这是鄯善国的安平侯?

“起来说话吧!”

“微臣御下不严,冲撞千岁,有罪不敢起身。”

“恕你无罪!”

“遵命!”

安末真达颤颤巍巍站起身来,垂着手低头施礼:“东路巡视域长和城门吏二人欺压商队,私自带兵出城,违反大汉律令,按军令当斩,微臣已经命人将其在南门外沙丘斩首示众。”

“哦?”

刘封眉毛一挑,这家伙行事竟然如此果决,班辞和大殿中其他官员也都面现震惊之色,面面相觑,神色各不相同。

有人觉得安末真达太过草率,这两人得罪刘封,就该交给处置,也有人觉得安末真达果决干练,正合刘封的口味,这个马屁拍的真好。

安末真达继续言道:“库密驮如果只是压榨商队,只够充军发配,但微臣在他家中搜出无数金银财宝,是他罪大恶极,才一并斩首。”

“唔——”刘封抿着嘴唇,缓缓点头道,“此事是否公允,待郭都督回城之后再做评判。”

“遵命!”

安末真达答应一声,站到一旁的队列之中。

趁着擦汗的间隙,用眼角余光偷偷瞟了一眼刘封,见上位之人神色淡然,看不出喜怒,两道弯曲的浓眉不禁皱了起来。

第1934章 军事部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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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封的到来,让整个扜泥城似乎又变得紧张起来,安末真达为了自保斩杀两名亲信,让鄯善旧臣人人自危。西域各国的形势错综复杂,加之汉室自从诸侯争霸到三国内战以来,对西域基本失去了控制,各自独立,不想再臣服大汉,汉军攻灭鄯善国之后,让西域各国互相之间暗

中来往。

刘封此次出关意在扫平西域,对于扜泥城内的这些争斗根本没有放在心上,这些自有当地属官解决,也需要一个长期的过程,不能操之过急。

礼貌性地见了一面城中官员之后,让班辞传告出去,鄯善境内百废待兴,西域未平,一切酒宴迎送之礼都免去,大家各司其职,避免烦杂应酬,刘封才回到行馆休息。

掌灯时分一觉醒来,已经神清气爽,班辞亲自带人端来一大盆羊杂汤,西域特有的沙柳做成的筛子中垒着五张金黄色的大饼。

这大饼每一张都和骑兵臂上的小盾牌大小,圆形的大饼中间薄,边沿略厚,像金色的圆盘,中间还烙印着许多花纹,放到桌上便问道一股小麦烤熟的清香味。

班辞笑道:“将军,这西域的胡饼在关外可比中原的美味多了,酥脆美味,做法还各不相同,末将来了一年多,见过的花样数不胜数。”

刘封看着大饼颔首而笑,这个东西他其实并不陌生,后世叫馕,是新疆美食的一大特色,不过在汉代还不叫馕,中原称为“胡饼”,据说是传自贵霜国。刘封当年在西北的时候见过馕的制作过程,先以麦面或玉米面发酵,揉成面坯,再在特制的火坑中烤熟,有些还揉入油、芝麻甚至瓜子等等,到了新疆地区,大街上各式

各样的馕让人眼花缭乱。

这种饼最大的优势在于易于制作、便于携带,而且久存不坏,特别适合在大漠中行走的时候作为充饥食物,成为商队和旅人的最佳选择。

一碗新鲜的羊杂汤盛上来,刘封掰了一半胡饼掰成小块放入碗中,类似于长安特色的羊肉泡馍便成了,撒上一点孜然粉,还未开吃,已经咽了好几口唾沫。

“吃啊,你让我一人吃五张饼?”

刘封吃了一口浸满羊肉汤的饼,指着一旁的班辞,在这个时代十余年的时间,他至今还不太习惯自己吃饭的时候有人在旁边站着观看。

虽说这是下人该做的事情,更能显出主人的权威和上位者的尊贵,但刘封脑海中却时常浮现出动物园中被观赏的那些动物,他更喜欢熟悉的人一同进餐,其乐融融。如今他地位尊崇,不知道多少人仰慕艳羡,但他深深体会到高处不胜寒的孤独和无奈,在府中更是如此,也唯有回到军旅之中,才能和这些粗豪稍微抹去一些身份的隔阂

。班辞虽然与刘封相处不算多,但在河西之时也算了解了一些,挠头一笑,便为自己舀了一碗汤,坐在下首和刘封一起进餐,虽说没有酒肉饭菜,但这一碗汤、一张饼却

吃得别有滋味。

自从出兵鄯善国之后,郭淮将西域都护的兵马分作两路,留王凌在高昌壁守卫北面商路,镇守轮台、戍己校尉部等地,威慑车师、焉耆等国。

郭淮领兵平定鄯善,刘封再未传令进兵,在营中闲来无事,看到孔雀海每年水位不断降低,叫来几位本地官员才知道孔雀海日渐干涸。

不忍心这片大好之地百年之后变为一片沙漠,郭淮亲自去楼兰故城一带勘察孔雀河的河道,准备开渠引水,城中政务交由程武处理,班辞则负责训练兵马。

如今西域可战之兵足有十万,王凌所领三部共有五万兵,鄯善有两万兵马,留守后方的官兵约有三万余。

攻打西域的难度并不在这些小国实力强悍,而是战线太长,粮草、辎重转运不便,刘封事先主张开通西域商路的另一个目的,就是先疏通道路,为今日的西征做准备。吃过饭后,刘封问了一些军中情况,目前全军都休整完毕,器械装备充足,随时都可以出征,作为当年最后一任西域都护班勇的后人,班辞已经迫不及待想要西征,期待

着重现家族荣光。

正商议军情的时候,士兵来报程武求见,刘封亲自迎出门外,便见程武风尘仆仆走进来,多年未见,昔日的文士竟变得粗壮了许多。

程武看到刘封,难掩久别之后的激动之色,抱拳道:“将军原来,何不早派人早通报一声,属下失职了。”

刘封笑道:“长史为国事如此奔波辛劳,只有功劳,何来失职一说,快进来吧!”

中午刘封并未让人通报他到扜泥城的消息,程武直到回城时才知道此事,来不及回府便匆匆前来拜见,还一身的尘土。刘封让人给程武打水洗漱,羊杂汤才吃到一半,程武洗漱之后喝了一口汤,边泡饼边说道:“鄯善境内良田极多,但地广人稀,许多平坦之地被黄沙覆盖,大有沙化之态,

实在可惜。”

刘封闻言叹道:“这也是无奈之时,天地之变,非人力所能改变,郭都督疏通河道,也未必就能恢复楼兰时期的孔雀海,只能尽力而为了。”程武没想到刘封从未出过两关,却似乎对这里的情况十分熟悉,闻言也是轻声一叹,这半年多来他亲自主持屯田耕种,自然知道这里的土地沙土越来越多,的确不是人力

所能改变的。

顿了一下言道:“方才进城时,属下听说安末真达将两名亲信斩首示众,因其冲撞将军所致,不知可有此事?”

班辞在一旁冷笑道:“并非是冲撞大将军之罪,而是那域长私自出巡索取商队贿赂,而且听说数额颇丰,而那城门吏更是私自带兵出城,这可是违反军令的,自然该杀。”程武眉头微蹙,缓缓道:“此人自助我军破城之后,便一直殷勤做事,意图讨郭都督换新,其属下亲信如此,吾料他必有察觉,若非被大将军撞见,还会纵容下去,此番看似行事果决,却也有讨好大将军之意,倒是深谙迎合之道。”

第1935章 建言献策

鄯善国因为左丞相意图复辟楼兰国而发生内乱,鄯善王和右丞相被其害死,汉军攻下鄯善之后,将左丞相所部一网打尽,王族便只剩下安末真达等少数几人。

安末真达因恨左丞相所为投降汉军,郭淮进城之后不遗余力迎合讨好,将王宫秘密储存的宝藏一并献出,帮助汉军安抚城中百姓,才得郭淮信任,加封扜泥城且渠之职,掌管境内稽查巡逻事。

近一年的时间,安末真达兢兢业业,建言献策,着实做了一些功绩,而疏通孔雀河道的建议正是安末真达所限,这是千秋万代的惠民之事,一旦做成,必定会成为整个西域的功勋之人,被后世纪念传颂。

刘封闻言叹道:“疏通河道固然是千秋万代大功之事,但此事恐怕牵涉极多,所消耗的人力物力不计其数,西域未定,便如此劳民伤财,恐非最佳时机。”

程武点头道:“此事吾等与郭都督也曾再三商议,故而迟迟不曾动工,郭都督此番亲自去勘察孔雀河道,就是想评估此事是否能行。”

刘封点头道:“嗯,郭都督行事稳重,这也是当年委任其为西域都护的原因之一,今西征伊始,万里征程,不知要耗费多少钱粮,还是以军事为重,待西域平定,再谋内政安民之策未晚。”

程武言道:“吾等之见与将军不谋而合,今中原新定,百废待兴,无力支援西部,将军曾传令西征之事以战养战,属下以为此为上策。”

刘封道:“正是如此,离朝之时,吾已向陛下奏明:西征无需调动中原一兵一卒,只需雍、凉二州提供钱粮辎重即可,春种之后将有一批粮草运到高昌壁,足以供应大军半年度用。”

班辞忽然言道:“既然郭都督和长史都认为此时不宜耗资其他用处,为何都督还要去勘察孔雀河?”

程武叹道:“这也是当初不曾仔细斟酌,都督因半年来军中无事,被安末真达说动,随后便闹得满城风雨,人人皆知,若官府没有动作,必定大失民心,威信尽扫。

此时骑虎难下,不得已而为之。”

班辞吃了一惊:“郭都督只是虚张声势?”

程武道:“这倒也不尽然,虽说眼下不能开渠引流,但此去勘察河道,也是探查西进之路,为将来行军做准备,一举两得。”

刘封忽然笑道:“开渠之事是安末真达献策,这消息必定也是此人宣扬出去吧?”

程武苦笑道:“正是,郭都督只是一时起意点头,尚未召集城中官员商议,安末真达便将消息宣扬出去,直言汉廷要为鄯善百姓谋福利,拨付巨资疏通河道,恢复孔雀海百年前浩瀚之状,消息一出,满城欢欣,当时确实笼络不少人心。”

刘封却冷笑一声:“西域流沙遍地,大多区域并无水源,开通河道比之中原不知艰难多少,百姓虽有所盼,但真要施行起来,经年累月不说,还会劳民伤财,那时候百姓苦不堪言,入不敷出,只恐又要引起民变了。”

程武吃了一惊,向刘封抱拳道:“此事也是属下一月前才想到后果,未料将军所见一针见血,属下自愧不如!”

刘封双目微凛,缓缓道:“看来这个安末真达,不简单呐——”班辞一拍大腿,沉声道:“若是这家伙敢有异心,定要早除,末将这就安排人监视于他。”

“不!”

刘封摆手道,“安末真达在鄯善树大根深,对城内外之事十分熟悉,若是贸然行动,只会打草惊蛇,此事不可动用军中之人,你还按往常一样继续练兵即可。”

班辞急道:“此人掌管扜泥城内外防戍巡逻,若是有变,岂非……”刘封笑道:“我自有安排。”

三人又商议了一阵城中之事,对西域各国的形势也暂时明朗起来,按照刘封的计划,王凌驻兵先守北路,郭淮引进兵攻南路,直达龟兹境内。

西域南面有绵长的昆仑山脉阻隔,平定各国之后没有后顾之忧,不像北面的天山一带,地理形势十分复杂,还牵涉到更北方的坚昆、丁零等族,而西域如今势力最大的龟兹、乌孙、康居都在北线,留待最后合兵处置最为妥当。

送走二人之后,刘封在苏森的带领下来到行馆外东跨院,这里是唐坚和热合奎养伤的地方,唐坚了却心事诚心归顺,热合奎也因刘封愿意收留而感动,不愿再为沙贼甘心臣服。

原本势不两立的三方势力,因为刘封的到来而彻底改变,唐军和彩龙帮互为仇敌,如今两大帮主却同住一院,而且还是在大汉府衙中养伤,这事说出去恐怕能让人惊掉下巴。

刘封进来的时候,这两人竟然在一起聊得热火朝天,有说有笑,不由一怔,摇头失笑,愈发觉得人与人之间的沟通十分重要,大多数的误会和仇恨都是因为各自的偏见而引起的。

轻咳一声走进房内,二人见是刘封亲自到来,有些受宠若惊,赶忙行礼,让苏森搬来一张椅子摆在唐坚床前,三人对面而坐。

热合奎的伤势并不严重,肋间只是被文鸯枪尖擦伤,屁股上被大狼狗咬了一口,但并未撕下一块肉来,经过清洗包扎之后已无大碍,唐坚的腿骨摔断,没有一两月是无法自如行动了。

问过伤势之后,刘封言道:“我此来有一事要拜托二位。”

唐坚赶忙抱拳道:“属下已诚心投效千岁驾下,千岁还如此客套,莫非是嫌老朽这把老骨头不中用了?”

热合奎此时已明白“千岁”是刘封的爵位,也诚恐道:“千岁莫不是嫌弃我们是贼人出身?”

刘封摇头笑道:“你二人暂且不必表明官家身份,此事我另有安排,眼下倒有一事,尚需你二人出力,不知你们在扜泥城可有眼线?”

唐坚闻言自信一笑:“我唐军既然要盘踞孔雀海,自然对鄯善境内的情报一清二楚。”

热合奎也抱拳道:“不瞒千岁说,我们沙日和曼的身份根本无人知晓,就算在城中大摇大摆走过,也没人能够认出来,如果千岁需要眼线,这不算什么难事。”

刘封微微颔首,疑惑道:“沙日和曼?”

第1936章 明暗部署

热合奎见刘封疑惑,思索片刻解释道:“日和曼是西域土著之语,意思为‘英雄’,沙日和曼就是沙漠中的英雄。”

唐坚在一旁笑道:“这个解释也不算准确,其实这并无确切之意,与中原的‘绿林豪杰’类似。”刘封恍然点头,这应该是沙贼的一种自称,官府和百姓称其为沙贼,他们自然不会如此自居,就和江湖中人一般,违法乱纪却非要打着行侠仗义的名号,但破坏规则终究

不利于社会的长治久安,依然会被官府打压,双方势同水火。

热合奎言道:“大将军若有差遣,我那些属下可以随时进城。”

唐坚也道:“不知大将军要打探什么消息?”

刘封言道:“此事倒也不难,我需要几个人严密监视安末真达的行踪,包括他与何人接触,可能做到?”

“包在我身上!”热合奎拍着胸脯言道,“这个安末真达之前就多次打压我们,监视他兄弟必定乐意。”

唐坚冷声道:“安末真达乃是鄯善王族,属下听说此人心机极深,又十分贪婪,爱财如命,昨日在路上被那域长索取贿赂,必是此人暗中教唆。”

刘封眉头一皱:“你说此人贪婪爱财?”

“正是!”唐坚点头道,“安末真达为安平王时,便掌控整个孔雀海的盐田,从中不知收取多少钱财,听说上缴国库的不过十分之一。”

“我可以作证!”热合奎也在一旁说道,“有一年我们进城做买卖,正好遇到一批货急于脱手,被他收去五成的税收,还将货物私吞大半,真是岂有此理。”

“爱财之人居然敢于奉献出十余万金……”

刘封一阵沉吟,笑道:“此事由你二人协同完成,唐军负责监视安末真达的行踪,热合奎派人打探与安末真达接触之人,要查清其底细来历,半月时间可够?”

“足够了!”

“大将军放心!”

刘封点点头,又问热合奎:“你们沙日合曼身怀绝技,将来兵马深入沙漠之中,必有大用,目下还有多少人马?”热合奎眼睛一亮,带着自豪之色言道:“如果说整个西域的沙日合曼,至少应该有两千多人,但他们大多都在龟兹和于阗境内的塔克大沙漠境内,那里才是我们的天堂,东

部鄯善境内的同伴只有三百多人,都是沙蝰以下的级别。”

刘封问道:“你们还有等级划分么?”

“当然了!”热合奎认真点头,“沙日合曼有着严格的等级制度,刚入行的叫沙鼬,往上依次有沙蝎、沙蝰、沙狼,最大的叫沙皇。”

“哦?这倒有些意思,”刘封笑道,“可有沙雕?”

“这……没有,”热合奎一怔,摇头道,“天上飞的不算。”

刘封摸了摸鼻子,这隔时代的冷笑话确实有些尴尬,却听唐坚言道:“这个划分在下也是初次听说,不知你们如何划分等级?”

“当然是按照实力来算!”热合奎叹道,“在沙漠之中,你实力不够,迟早会被其他人吞并,甚至无声无息地永远埋在沙土下面,与黄沙长眠。”

刘封微微点头,问道:“不知这西域境内有几位沙皇?”

“两个!”热合奎不假思索言道,“他们都在广阔的塔克大沙漠中,各自控制着沙漠南北的商路,身份十分神秘,连我们都不知道他们的身份。”

唐坚言道:“既然如此,帮主为何会来到东路?”

热合奎眼神一黯,垂首道:“都是当初太过年轻气盛,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刘封目光闪动,忽然拍着热合奎的肩膀笑道:“你放心,只要你所作之事并非伤天害理,跟随汉军西进,总有一天,属于你的都能拿回来。”

“大将军——”热合奎浑身一震,猛然抬头看着刘封,见他温和坚定的目光,心中涌出一股莫名的信念和感动,重重点头道:“属下遵命。”

刘封吸了口气,正色道:“你二人被抓之事,我已命人严格封锁消息,待伤势稍好,便可自回帮中!神君先暗中协助热合奎完全掌控彩龙帮之事,协同我大军西征。”

唐坚二人没想到刘封会如此安排,都有些错愕,他们刚才还在讨论加入汉军之后拜将领兵,冲锋陷阵建功立业,却不想刘封还让他们当贼寇。刘封笑道:“西域形势错综复杂,不仅各国之间尔虞我诈,各地还散落着诸多流寇,若是官兵清剿,必定消耗甚大,若是由你二人协同来处理,便轻松许多,吾在长安设立

侠义堂,正是为了维护江湖道义,约束绿林中人不得为恶,威胁百姓,在西域也将如法炮制。”

唐坚闻言恍然,抱拳道:“将军果然深谋远虑,只要能协助大将军西征,扫平西域,统一天下,老朽甘愿粉身碎骨,在所不惜。”

热合奎用力点头道:“属下也一样。”“很好,神君回到孔雀海之后,将唐军改为唐门,恢复你紫衣神君的身份,于海投城买一家客栈,此处位于商路要冲,主要用来搜集传达各路情报消息,需派可靠之人打理

。”

唐坚抱拳道:“将军放心,老朽在西域十余年,早就布下无数眼线,都是心腹之人,若有客栈为依托,将来行事必定更加方便。”

“除此之外,孔雀海中的那座岛委实隐秘,我打算在其中开设工坊,从军中调来一批工匠打造器械……”

刘封看着唐坚,缓缓道:“神君的那一套羽翼将来必有大用,可否提供锻造之术,用于军中?”唐坚吃了一惊,抱拳道:“老朽残生早已托付大将军,更何况这些身外之物?只是这羽翼十分精密,光是这一副就耗费半年之久,许多材料不足,只能用竹篾代替,若是用

于军中,只怕……”

刘封笑道:“资源和工匠无需担忧,你现在岛上准备工坊等器具,待人手齐备,先试试结果如何。”

“遵命!”这羽翼也是唐坚平生最自豪的创作之一,现在被刘封看中,又要用于军中,心中十分高兴,趁机进言道:“海头城的客栈,还烦请大将军赐个名号才是。”刘封看着门口挂着的灯笼,片刻之后笑道:“就叫龙门客栈吧!”

第1937章 楼兰遗址

第二日郭淮才从孔雀河闻报赶回扜泥城,再次见面,发觉郭淮竟已两鬓灰白,面貌沧桑,因为久在西域边关,皮肤变成了暗红色。

抓着郭淮的手臂,刘封轻声一叹:“将军久镇边关,远离故土,一别近十年,委屈诸位了。”想当年郭淮、程武、王凌等被俘的时候,刘封因爱惜其能不肯斩杀,又不想放走成为大患,最终劝说他们镇守西域,为今日的西征做准备,既能全其忠义之名,又能避免

与魏国交战,这是一个折衷之策。

王凌暂且不说,若是郭淮当年未曾被俘,被司马懿重用,未尝不会成为魏国后期的顶梁柱,其统兵能力至少在夏侯霸等人之上。郭淮却洒然一笑:“将军无需宽慰末将,末将虽戍边两关,但对中原形势也颇有了解,曹氏大失人心,司马仲达居心叵测,皆是取败之道,昔日若不为将军所擒,待国灭之

后成为阶下之囚,眼能有今日西征之功?”程武也点头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昔日被将军软禁于敬贤院,常怀怨恨之心,久久不能释怀,如今能为国开疆扩土,收复失地,成就不世功业,岂不比内战篡逆事强

百倍?”刘封慨然一叹,点头道:“昔汉室倾颓,诸侯并起,天下英雄各为其主,幸得先帝及诸葛丞等披肝沥胆,力挽狂澜!将军临危济难,在凉州十馀年,外震寇虏,内抚民夷,

今西域各国虽未尽服,却也不敢觊觎中原,比岁以来,摧破鄯善,威慑诸国,功绩显著,有诸位鼎力相助,西征之事,必将势如破竹。”

想起在两关初设兵马,收回戍己校尉部和高昌兵,重新开设屯田,打通北路商道,这一切都恍如一梦,郭淮几人也都感慨不已。自从班勇之后,大汉西域都护府基本废止,如今都护府重新恢复权威,和郭淮、程武、班辞等人的努力分不开,换了另一个人,或许难有如今的成就,刘封才来关外有出

征的条件,都得益于郭淮等人十余年如一日的治军屯戍之功。

坐定之后,刘封笑问道:“将军勘察孔雀河道,情况如何?”郭淮看了一眼程武,知道他早已和刘封商议过此事,苦笑道:“此事恐非人力所能改变!孔雀河乃至这一片大湖,已被黄沙聚围,周野遍地流沙,朝夕变化,填充河道,吸

收河水,不出百年,只恐要断流了。”刘封想到历史上消失在黄沙之中的楼兰国,也深感无奈,西域的沙漠化是自然形成,这个时代的人还无法大量破坏自然环境,更无力改变沙化现象,后世的胡杨、沙棘等

植物还未出现,一切只能顺其自然了。

程武问道:“北方道路如何?”郭淮从怀中掏出几张羊皮卷来,放在桌案上铺开,指着其中一张上面手绘的地图,对众人言道:“高昌壁位于孔雀海东北方向六百里之外,此番西征,吾等领兵自南路攻扜

泥城。而楼兰故城在扜泥城北百里,孔雀海西北处,因孔雀河改道搁浅,大多城池已被埋在黄沙之下,只剩断壁残垣,流沙故垒,无人问津。”

刘封目光一动:“如此说来,楼兰古城的遗址还能找到?”

“正是!昔年傅介子斩下楼兰王首级,回朝复命,为防楼兰国再次反叛,便向南迁都扜泥城,改名为鄯善,楼兰城因多年遭受匈奴侵袭,加之水源不足,便从此荒废。”

郭淮诧异地看了一眼刘封,正在讨论行军之事,不知他为何关心这个。他却不知道,楼兰这两个字在后世引起了多大的轰动,无论是楼兰古城的诡秘,还是关于楼兰的种种传说,都让后世人浮想联翩,因此产生的无数故事连番上演,寻找遗

址、探秘盗墓都和楼兰有这千丝万缕的联系。

此时楼兰国灭不过百年时间,听说楼兰古城还未完全淹没在黄沙下面,刘封便忍不住好奇之心,这个后世神秘无比的都城内,是否真的隐藏着惊天秘密和无数的宝藏?心中一个念头闪过,刘封收回神思言道:“自西域都护府废置以来,西域诸国互相吞并,各为势力,鄯善吞并偌羌、小宛、精绝等国,实力渐长,雄踞诸国之上,才有了不

臣之心,此番国灭,乃是敲山震虎,不知其余各国状况如何。”

郭淮答道:“西域之地,以乌孙、龟兹、大宛、康居、于阗、鄯善实力最强,鄯善虽破,各国尚在观望,唯有于阗、车师、且弥三国遣使来问安。”

刘封抿着嘴缓缓点头,他记忆中西域七雄为乌孙、龟兹、楼兰、大宛、康居、大夏,现在看来大夏还未成气候,正在贵霜国和萨珊国争霸的夹缝中寻求机会。大宛、乌孙早在东汉时期就不归大汉统属,康居更在天山以北,看来最大的威胁就是龟兹,多年前龟兹就有不臣之心,甚至不惜利用黄月英和诸葛亮这个关系威胁汉室同

意其独立成国。从地图上看,南路实力最强的就是鄯善和于阗,鄯善因为内乱自取灭亡,现在只剩最西面的于阗,中间还隔着一个被鄯善蚕食大半的且末,不想反倒是于阗遣使来朝,势

单力薄的且末竟然无动于衷。

程武言道:“楼兰古城、孔雀河以北尚有焉耆、且弥、车师三国,焉耆就在河北之地,不曾遣使来朝,必有异心。”

郭淮点头道:“吾此番领兵巡察孔雀河,便见北路有诸多游骑驼队出现,乃是焉耆哨探,其心不服啊!”

刘封冷笑道:“远在边陲的于阗尚知留一条后路,近在周边的且末、焉耆却无动于衷,其国力不如鄯善,吾大军近在眼前却置若罔闻,只恐其有所依仗。”

郭淮蹙眉道:“吾等先前也如此猜测,但思来想去,却难解疑惑,此二地兵力不过五千,若大军到处,如同犂庭扫穴一般,其城必定灰飞烟灭,何以无惧我军?”

班辞握拳道:“这等不知进退之人,就该兵戎相见,末将只需兵马三千,可平焉耆。”

“此番西征,吾欲一劳永逸,此事其中必有蹊跷,不可留下隐患。”刘封正在沉吟,却听文鸯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将军,末将捉了一名奸细。”

第1938章 女子奸细

话音未落,便见文鸯拎着一个瘦小的人影大步走进来,那人腰带被文鸯抓在手中,手脚不断挣扎着,发出呜呜的声音,好几脚踢在文鸯身上,却不痛不痒。

进了屋内,文鸯手臂微微一抬,如同拎着小鸡一般,笑道:“将军,这小子在府外鬼鬼祟祟一早上了,必定是奸细。”

刘封眉头微蹙,看这人穿着一身打了补丁的青布长衫,身形瘦小纤细,头发散乱,示意文鸯将他放下来。

“这家伙是个哑巴!”

文鸯手一松,人便掉到地上,还好那人手脚还算利索,赶忙用手撑住,才没被摔得太狠,迅速站起身来,冲着文鸯就是一脚。

“切,你这本事还敢当细作?”

文鸯纹丝不动,好像那一脚不是踢在他的腿上,拍着手冷然而笑。那人这才意识到自己本事不济,慌忙退了好几步,靠着一根柱子停下来,拢了拢散乱的头发,露出一张沾了沙土的脸,弯弯的眉毛,大眼睛高鼻梁,眼窝微深,唇上留着

一撇髭须微微上翘,一看便是西域人的相貌。

郭淮一阵皱眉:“我看此人身小体弱,恐非奸细,次骞不会认错人了吧?”“怎么会?”文鸯抱着胳膊,如同抓住老鼠的猫一般盯着来人,“今早我在后院练武,早就发现这小子鬼鬼祟祟爬到后院的大树上东张西望,故而到府外去抓人,他一早上换

了好几个地方,几次都有潜入之意。”

“哦?”郭淮扭头重新打量着来人,“你是何人?”

那人一双眼睛明澈,虽然慌乱,但似乎带着决然之意,目光从郭淮、程武几人身上扫过,最后落在了上位的刘封身上,一动不动。

刘封一怔,失笑道:“你认识我?”

文鸯不耐烦道:“唉呀,我方才说过,这家伙是个哑巴,刚才在外院已经审问过了,若不是看他受不住我这一巴掌,早就用刑了。”

那人怒瞪了一眼文鸯,微微咬了一下下唇,缓缓低下头去,后背紧贴着柱子不知在想些什么。

程武言道:“莫非他不会说中原话?速去将班将军叫来。”

刘封看到这人的忸怩之态,忽然双目微凛,这个细小的动作其他人不会注意,但刘封却看得清清楚楚,再看他身形瘦小,忽然心中一动,抬手拦住了程武。

对文鸯吩咐道:“既然此人行踪可以,意图潜入府中,必有行刺之意,你搜搜他身上可有凶器?”

“唉呀,差点忘了!”

文鸯一拍脑门,大步走了过去,刚才他抓住这人的时候见他力气弱小,根本没有放在心上,此时被刘封体型,才知道犯了大错。

“你……你不要过来!”

未等文鸯靠近,那人忽然躲到柱子后面,惊恐大叫,嗓音纤细,分明是个女子的声音。

“你……你是女人?”

文鸯也吃了一惊,一只脚跨在半空中停住不动,瞪大眼睛看着露在柱子外面半颗惊慌的小脑袋,顿觉得自己的脑袋也嗡嗡作响。

刚才在府外抓住此人,他可是将她抗在肩上带进府中,在外院审问了好一阵见她始终不开口,才以为是个哑巴带来见刘封,没想到尽是个女的。

“呃——”

半晌之后,文鸯才收回跨出去的脚,咽了口唾沫愣在当场,不敢再看那人,转头尴尬地看向刘封,手指不由自主地摩挲着,忽然觉得掌心十分滑腻。这一下不仅文鸯吃惊,郭淮和程武也大感意外,不知道这女子只身来府中何事,而且这是鄯善国原本的王宫,不说外面有士兵守卫,就是里面也地形错综复杂,这女子竟

混到大殿内才被文鸯发觉,必定对宫内情形十分熟悉。

郭淮起身轻咤道:“你究竟是何人,还不从实招来?”

那女子还躲在柱子后面,再次咬了咬嘴唇,大眼睛转动着,还是盯住了刘封:“我要见大将军,八千岁!”

“哦?”刘封也十分疑惑,初来鄯善便有人专程来找他,倒是意想不到,笑道:“欲见本王何事?”

“果然是八千岁?”那女子双眼一亮,露出欣喜之色,仿佛迷途之人找到救星一般,从柱子后面走出来,上前几步忽然跪倒在地上:“请大将军为我做主报仇,如果将军能够答应,我,我……

我甘愿为侍妾委身报答。”

刘封无奈叹息,总觉得这个情景似乎在哪里见过,抬手道:“你先起来说话吧!”

“是!”那女子站起身来,抿了抿嘴唇,看着郭淮和程武欲言又止。

刘封笑道:“郭都督就在此处,你有仇怨,何不早求助于他?”

那女子犹豫片刻,眼神渐渐坚定起来,抬头说道:“因为我要报仇的人是郭都督的亲信。”

“哦?”刘封大感意外,看了一眼一脸茫然的郭淮,问道,“先说说你的身份来历,有何冤情。”那女子眼神又一阵黯淡,变幻之快如同天色一般,微微低头言道,“我叫冷霜月,是鄯善国右丞相的义女,我查到义父是被左丞相和安末真达他们害死的,请大将军处死安

末真达这个奸贼,为义父报仇。”“放肆!”郭淮闻言大怒,离了案几瞪着冷霜月沉喝道,“安末真达与左丞相虽为同党,害死右丞相是第二甘晨一手所为,恶首已除,冤情早就晓瑜全城,你何以在此信口雌

黄?”冷霜月闻言眼眶一红,泪珠便纷纷滚落,在沾满沙尘的脸上冲出两道泪痕,看向刘封,颤声道:“我听说大将军英明神武,明辨是非,请大将军为我做主,我愿意……愿意

付出任何代价。”刘封缓缓起身,背着手走到冷霜月面前,看着她柔弱无助却又坚定决然的眼神,忽然叹了口气,缓缓道:“此事可能另有隐情,姑娘先去洗漱休息,稍后再将鄯善国宫内之

事细说一遍,我自有评判!”

“多谢大将军!”冷霜月大喜,再次跪倒在地。

刘封命人将冷霜月带下去安顿好,对郭淮言道:“我愈发觉得这个安末真达深藏不露。”

郭淮微微点头,若有所思。

“次骞,此事要暂时保密。”“遵命!”文鸯抱拳,忽然惊叫道,“哎吆,这女子还真够狠,你看我手背上……嘶嘶嘶,还真疼!”

第1939章 扑朔迷离

只见文鸯的右手背上青一块紫一块,还有两处破了皮,渗出血迹,应该是刚才抓人的时候被冷霜月情急之下抓的。

刘封笑道:“战场之上,刀剑之伤也未见你皱一下眉头,这点皮肉之上就叫疼?”

文鸯咧着嘴吹着手背,埋怨道:“将军你是不知道,她这指甲可长着呢,你看都肿了。”

正说笑之时,忽然外面士兵来禀告,安末真达求见。

刘封和郭淮几人相视一眼,不由脸色一沉,这安末真达的消息也他灵通了吧,文鸯前脚进了府门,后脚便来打探消息?

“先看看他来意如何!”刘封眼中杀机一闪而过,带着文鸯退到后堂去了。

不多时便听到脚步声响,见礼之后安末真达问道:“大将军可在?”

郭淮的声音听不出息怒,还和平常一样:“大将军一路劳顿,还在歇息,且渠大人要见大将军么?”“倒也不必非要见他!”安末真达笑道,“属下是来复命,昨日域长库密驮的事情已经查明,库密驮私自从商队收取贿赂,属下带人抄家,搜出金银财宝、锦缎草药无数,合

计大概有三万多金,特来上缴府库。”

“三万金?”郭淮吃了一惊,沉声道,“一个小小的域长,仅能贪贿如此多财物。”安末真达赔笑道:“库密驮贪图过多,所以属下才将其斩杀,以儆效尤,这些财物全部上缴府库,可供都督疏通孔雀河道所用,也算是属下送给大将军的一份心意,请都督

代为转达。”

郭淮言道:“如此多金,某自会向大将军禀告,且渠大人公而无私,大将军必定欣喜。”

安末真达连声道:“应该的,应该的,属下一心为汉军办事,自然要秉公而做,更何况这是用来疏通孔雀河道的,也是为鄯善百姓做事,自然要全力而为。”

刘封在掩门后听了一阵,知道安末真达是为献殷勤而来,并不是手眼通天,心中稍定,和文鸯悄然离开大堂。

转出后院,文鸯问道:“将军,这安末真达真是害死右丞相的罪魁祸首?”

刘封言道:“我们才来扜泥城,还不知实情如何,但此人颇多可疑之处,连郭都督都骗过,绝非表面上这么简单。”

文鸯握拳道:“哼,如果发现这混球是个口蜜腹剑之人,我第一个弄死他。”

刘封诧异道:“你终究是局外之人,何以如此恨他?”

文鸯冷哼道:“此人害得冷霜月一个孤弱女子如此境地,难道不该杀?”

刘封微微点头,忽然问道:“冷霜月竟敢伤你,该不该罚?”

“这……”文鸯一愣,甩了甩手,“些许小伤不碍事,也怪我方才不知她是女儿身,孟浪了些。”刘封摇头失笑,二人回到住处,却见热合奎正在等候,他的伤势比唐坚好得快,见刘封进来,赶忙迎上来说道:“大将军,我打算今日就回彩龙帮去,听唐门主说独臂龙已

经被他派人围杀,现在正是收拢人心的好机会。”

刘封点头道:“正合吾意,此事宜早不宜迟。”

独臂龙是彩龙帮三位帮主之一,如果真被唐坚部下所杀,热合奎再失踪,只会让剩下的一位帮主得利,热合奎去的越早越好。热合奎从怀中掏出一枚小拇指大小、淡紫色的眼镜蛇模型:“这是属下的信物金蝰令,可到城外三里处的鬼市找持蛇杖之人联系。有什么消息或者任何命令都可用这个信物

传达,属下自会派可靠之人接应。”

刘封让文鸯接了信物,热合奎又交代鬼市的一些注意事项和几句口令,便混在一队巡逻的士兵中出城而去。唐坚的唐军则情况相对简单一些,唐军是他一手组建,随手有三十六个头领,但个个都对其心悦诚服,昨夜唐坚已经派人送出密令,只要唐军看到这个命令,罗布岛上的

一切就会正常运转。

不多时郭淮和程武也赶来别院,将安末真达之言又转告一遍,这次一口气又送来三万多金,这可是百万钱的巨款,口口声声说是用来疏通孔雀河的,让郭淮也愈发起疑。

刘封冷笑道:“我听说这安末真达爱财如命,曾经百般搜刮民脂民膏,铁公鸡一般一毛不拔,汉军进城之后却心性大变,慷慨为公,大义凛然,吾料其必有所图。”

郭淮皱眉道:“但他一心在疏通孔雀河道,助我军收买人心,于其私人并无好处,实在叫人费解。”

刘封言道:“若能叫吝啬之人慷慨解囊,唯有数倍乃至十数倍的回报能叫其如此疯狂,安末真达此举,只恐大有深意。”

“嘶——”程武吸了一口气冷气:“若果真如此,此人城府之深,着实叫人心惊,先前以为他不过是讨好官府以求安身之人,竟殿下一番分析,确实有些蹊跷之处。”

刘封问道:“左丞相谋图复辟楼兰,迎接流落匈奴王子回国,害死鄯善国王及右丞相,此事当真是他一人主使?”

郭淮答道:“吾等进城之后,右丞相一脉早被清洗干净,左丞相及其亲信也畏罪自杀或被安末真达领兵杀死,其中原因大都是安末真达所述。”

“果然如此!”刘封眼眸微缩,沉声道,“此人早就料到郭将军新得鄯善,必定心在安民治军,不会深究鄯善国旧事,竟叫他蒙混过关。”

郭淮吃了一惊:“将军的意思是,那安末真达是左丞相背后之人?”

刘封看向门外,屋檐上的一束干草在春风中飘动,嫩绿的新芽正在发出,缓缓道:“此事究竟如何,还要看冷霜月所知多少了。”正在此时,外面环佩声响,门口人影闪出,只见一位身穿鹅黄色长裙的少女迈步走进来,眉眼乌黑清秀,鼻梁挺直,唇若凃脂,乌黑的长发垂落腰间,外罩一层淡紫色的

轻纱。

淡淡的香风飘进来,所有人的眼睛一亮,这个融合了西域美貌和东方风情的女子,竟如同从画中走出来一般,连刘封都不自觉停止了呼吸,静静地看着她轻盈而进。

叮铃铃——文鸯手中的金蝰令掉在地上,发出一串清脆悦耳的声音。

第1940章 深藏不露

香风弥漫,满屋生春!刘封最先回过神来,诧异道:“姑娘何来如此合身的衣物?”

冷霜月微微躬身,垂首道:“实不相瞒,这座宫院正是义父的府邸,刚才来到后院,我请求侍女带我去原来的房间,发现箱子里还留着一些衣服,所以……”说着话,冷霜月神色黯然,眼眶又一次发红,物是人非,必定想起了许多过往之事。

深吸一口气,又说道:“是我自作主张,请大将军不要责怪那些婢女。”

“不妨事,”刘封摇头叹道,“既然这是右丞相故所,姑娘就暂且还住在你原来的院子吧!”

冷霜月眼睑连扇,长长的睫毛抖动着,咬着嘴唇轻轻点头,再开口又要忍不住落泪了。

刘封又道:“鄯善国内乱,必定牵涉极多,姑娘文弱之身却冒险来复仇,着实令人佩服,你可将安末真达之事和盘托出,若真如姑娘所说,本王自有决断。”

冷霜月忽然杏眼含煞,以掌抚胸肃声道:“我发誓所说的话句句是实,如果有半句谎话,黄沙埋骨,万劫不复!”

刘封微微点头:“次骞,看座!”

郭淮见文鸯愣在那里半晌没有反应,摇头苦笑,大声道:“文将军,看座!”

“啊?

哦哦——”文鸯回过神来,匆忙将地上的金蝰令捡起来,从旁边搬来一把椅子放在案几对面,用衣袖扫了扫,冲着冷霜月直点头:“坐,姑娘请坐!”

“哼!”

冷霜月还记着刚才被文鸯捉拿的狼狈情形,喉间发出一声微哼,白了文鸯一眼,等他讪讪退开才走过去款款落座。

刘封轻咳一声言道:“昔日鄯善内乱,右丞相被害,国王随后病故,左丞相图谋流落在漠北的楼兰王孙复辟楼兰国,几乎将羌族卷入其中,此时本王早在长安便已查明,只是鄯善国内之事并不明晰,既然姑娘要为右丞相报仇,正好可将此事一并说明。”

郭淮点头道:“不错,此番吾至鄯善,巡视各处,方知楼兰故城周围早已荒芜,流沙遍地,枯木荒秋,早已无法居中,那第二甘晨一心复辟楼兰国,莫非还想重回楼兰不成?”

冷霜月轻叹一声,螓首微摇:“安平侯和左丞相为什么要复辟楼兰国我们并不知道,但这件事一定是他们两个人暗中谋划,我能断定安平侯就是主谋,这一次他假装投降,一定还有其他阴谋,这个人心狠手辣,比狼还可怕,他绝不会这么甘心屈服大汉的。”

“哦?”

刘封眉毛一挑,“安末真达平素为人如何?”

“他是一条凶残阴狠的恶狼!”

说起安末真达,冷霜月不由自主地抱住手,“当年有一位大臣因为忘了给他送礼,下朝后就在宫门外故意放出一头老虎把他咬死,还伤了几十个百姓……”“还有,还有我听说其他的几位王室兄弟都是被安末真达暗中害死的,等宫中只有他一个人的时候,又把目标对准了国王,义父就是因为查一个案子找到了一些线索,才被他……”说到这里,冷霜月胸口不断起伏,对安末真达的痛恨和恐惧,让她有些气息不稳,手指微微颤抖。

“哼!若果真如此,此人该杀!”

郭淮听罢脸色阴沉,没想到他也被安末真达所骗,真如刘封所杀,安末真达算准了他一心治军安民,不会过度追究鄯善国旧事,被他蒙混过关,此人不但心机极深,还善于揣摩他人,对郭淮的心性显然早就有所了解。

刘封微微皱眉,又问道:“这些都是姑娘一面之词,你可能提供一些证据?”

“证据?”

冷霜月一怔,脸色略显苍白,急切道,“证据早被安平侯毁了,我都是听义父偶尔说过这些事,左丞相那时候和安末真达十分亲密,鄯善国的人都以为是左丞相造反,但宫中的人都知道,左丞相对安平侯十分恭敬,简直和他的一条狗一样!”

程武闻言一声轻叹:“看来我们还是太小看这个安末真达了,被此人骗过,大是不该。”

郭淮捻须沉吟片刻,言道:“此人屡次要我们疏通孔雀河,莫非就是为了打通楼兰古城的河道,恢复楼兰做准备?”

程武道:“倒也有此可能,楼兰城的荒芜,正是因为孔雀河的改道和干涸所致,此人是欲借他人之手为己谋利。”

刘封叹道:“若是姑娘没有证据,此事还需从长计议,在没有确凿证据值钱,不可贸然打草惊蛇。”

冷霜月急得站起来:“大将军,安末真达真的是恶魔,难道就要这么放过他吗?”

她本以为以安末真达往日所为,嫉恶如仇的刘封一定会马上动手拿人,让她报仇雪恨,却没想到会如此,不禁焦急起来。

刘封笑道:“姑娘稍安勿躁,如今安末真达摇身一变成了鄯善国的英雄,为了疏通孔雀河不遗余力,百姓无不感激,若此时将他处置,非但大失民心,那些鄯善的旧官员也心生惶恐,稍有不慎,境内必乱。”

郭淮安慰冷霜月道:“冷姑娘放心,既已认定此人暗藏心机,本督自会查个水落石出,一旦定罪,可叫姑娘手刃仇敌。”

“真的?”

冷霜月瞪大眼睛。

郭淮看了看刘封,点头道:“军中无戏言。”

刘封言道:“姑娘暂且就住在宫中,不可走漏消息,以免惊动安末真达,你若是想起什么有用的线索,可随时来找本王。”

“好,那拜托大将军和郭都督了!”

冷霜月咬着嘴唇,知道这件事非刘封相助不能完成,她也是在宫中长大的人,见识过其义父处理不少事务,知道越是错综复杂的事情,越要谨慎小心。

刘封对发呆的文鸯说道:“次骞,还不送送冷姑娘?

这段时间你负责保护保护她。”

“啊?

遵命?”

文鸯一怔,旋即大喜,喜滋滋地跟着冷霜月的脚步出了门,就听外面传来激动的声音,“冷姑娘,你看看我这手被你掐的,你可有药草给我用用?”

“滚!”

“嘿嘿……”声音渐渐远去,屋内的郭淮几人相视而笑,刘封起身走到门口,见台阶下一株不知名的小花含苞待放,脑海中不禁浮现出一道沉稳醇厚的声音:“春天到了,万物复苏,空气中弥漫着荷尔蒙的气息,又到了……”

第1941章 釜底抽薪

冷霜月走后,郭淮才忧心忡忡言道:“疏通孔雀河道至少也要三年时间,吾大军不可能久驻此处,安末真达也未必能等如此之久,此人究竟意欲何为?”

程武忽然说道:“若安末真达果真是要以挖掘河道之事拖住我军,于鄯善并无好处,莫非早与其他各国暗中联络,另有图谋?”刘封思索一阵,转身对二人说道:“眼下情况未明,尚不知此人目的何在,暂时不必打草惊蛇,吾已叫唐军和彩龙帮的人暗中监视安末真达及其来往之人,一旦有线索,便

可真相大白。”

郭淮点头道:“既不知敌情,只好按兵不动,以不变应万变。”

刘封道:“郭将军明日再派人去巡视孔雀河,继续向西深入查探地形,最好能到塔里木河处,看看北线行军路途如何,城中之事,还如往常。”

“遵命!”

程武言道:“以属下之间,为保稳妥起见,要将伊循城屯戍之权收回,以防万一。”

“伊循城?”刘封眉头微蹙,他对周围的地理还不十分清楚。程武解释道:“昭帝时期,鄯善王曾请求朝廷派军驻守屯田,都护府派四十余人于扜泥城西南五十里处屯田积谷,鄯善国派人修建城池,取名伊循,此处地域广阔,水源充

足,有米兰河长达百里,乃是南路商队必经之地,眼下由安末真达派人在此巡检商队。”

刘封冷哼道:“从那个域长行径可知,这伊循城必定是安末真达搜刮钱财重要之所,既然此地为西进要路,就以屯田驻防为由派兵进驻。”

郭淮点头道:“目下且末态度未明,早些防备也在情理之中,就派班辞领两千军去驻守。”

“大都督,王将军来信。”就在此时,外面有亲卫走进来,手中捧着一封书信。

郭淮离开高昌壁之后,王凌镇守北线,将军中大小事务都交给他处理,非要紧之事不必禀告,既然来信,必定非同小可。

郭淮将书信当面拆开,看罢之后脸色一沉,向刘封言道:“彦云来信,龟兹扣押了汉昌号的一批物资,商队十八人尽数被关押,诬陷其为朝廷间谍。”“又是龟兹!”刘封握了握拳头,回身坐定,呼出一口气,冷笑道,“西域都护府废置多年,西域各国早已忘了当年大汉的强盛和为保护其国付出的血汗之恩,龟兹自以为羽

翼丰满,已成气候,屡次挑衅,该到制裁之时了。”

郭淮叹道:“只是龟兹远在西端,间隔车师、焉耆等国,一时间鞭长莫及,如之奈何?”刘封笑道:“据我所知,龟兹这十余年国力大涨,与西域商路开通不无关系,其邻国乌孙、坚昆、大宛等,皆因商队获益匪浅,光是赋税就占两成之多,若无商队来往,后

果如何?”

程武眼睛一亮,赞道:“若能阻断龟兹各商路,便如流水失其源,不日干涸。”

郭淮也明白过来,笑道:“正如孔雀河干涸,楼兰城变成一片黄沙,将军此举可谓釜底抽薪,举重若轻。”

程武也道:“非但龟兹受损,北线的乌孙、坚昆等国也将受到波及,必将迁怒龟兹,若能以此挑动北面战事,正好利于将来出兵。”

刘封冷然而笑,虽然郭淮他们还无法确切说出贸易和经济战的重要性,但这些道理却是一点即通的,断了其经济命脉,看他还能嚣张到几时。

刘封言道:“立刻传令,不管龟兹意欲何为,要设法将那十八人营救出来,至于那批货大可舍弃,有朝一日定叫他十倍送还。”

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先查清安末真达的阴谋,鄯善境内安定,将来人马西进必将留下隐患,也不利于今后对区域的治理。鄯善地理位置十分重要,向北能通焉耆、车师、高昌壁直达北路,这一片区域南北两线的商路划分还不算十分明确,很多商队在焉耆和鄯善改道南北,再向西便是大片的

沙漠戈壁,南北两线彻底隔绝开来,直到疏勒境内才能会合。

如果汉军以战事或者任何一个接口阻断北线商路,商队只能从南路西进,虽说也可以从鄯善转北路,但鄯善也是汉军控制,商队无法向北,北路将彻底阻断。

没有了这些商队来往,断了龟兹的资金流,不说其他商队的损失,光是龟兹内部各家族和商号的损失就承受不起。而且因为地处要路,龟兹全国几乎所有人的生活都和过往的商队有着不可分割的联系,上到王公大臣、下到平民百姓,要么与商队合伙、要么开设店铺,迎来送往取利为

生,没有了这些流动的客商,后果可想而知。

这边郭淮等人忙得不可开交,后院里文鸯和周处却无所事事,眼下无需出兵打仗,他二人只能暂时休息。

文鸯一脸惆怅地坐在正在发芽的杏树下,仰头看着蓝天白云,剑眉紧蹙,忽然悠悠说道:“子隐,你看我面相算不算俊美?”

周处正对着一面琉璃镜梳理须发,这东西可比铜镜清晰多了,简直是纤毫毕现,他才觉得自己的形貌有些过于粗犷骇人。

闻言抬头看了一眼面白如玉,剑眉星目的文鸯,周处不悦道:“姓文的,你这是故意嘲弄老子?”

“唉——”文鸯却没有平日和他斗嘴的兴致,长叹一口气,悠悠道,“那就是我功业未成,算不得英雄?”

周处冷嗤一声:“你那些功劳,比起我来,还差着一些呢!”

文鸯又叹了口气:“可我师出名门,家师威震西凉,就算在西域也有些威名,这些还不够么?”

周处一愣,冷笑道:“文次骞,你和我比不过本事,也比不过功业,要比出身来历了吗?”

文鸯收回目光,看向对镜大板的周处,粗壮的身躯,火红的须发冲天而起,活脱脱一个火神下凡,又一次问道:“我真不如你俊美?”

“滚蛋!”周处大怒,手中的木梳子便飞了过来。

文鸯懒洋洋地一把拍飞,有些烦躁起来,大叫道:“那为何你已娶妻,我还是只身一人?”

“姓文的,老子揍死你!”周处再也忍不住,从廊下跳起来扑向了一脸惆怅的文鸯。

第1942章 铤而走险

伊循城是分割西域南北两线最大沙漠东南方向的一处绿洲,过了罗布泊、孔雀海之后,伊循城是商队西进最后的补给之地。

伊循城向西左边是绵延的昆仑山脉,右边是无尽的漫漫黄沙,传说在数千年前这里是一片草原,江河纵横,湖泊无数,曾有万湖之称,许多国家依湖而建。

因为各国贪心不足,为了抢夺自愿互相征伐,连年打仗,尸体污染了水源,肆意捕杀猎物,触怒上天,降下天罚诅咒,最终瘟疫肆虐,大地干涸,数百年后草原绿地变成一片荒漠,人畜进入其中基本都是九死一生。

后人将这片无边无际的沙漠称为“塔克拉玛干”,意思为被诅咒的、埋没在沙漠中的地下之城。

昔年绿洲上的辉煌成为旅人口中的传说,西域人大多都知道沙漠腹地隐藏着曾经的繁荣,甚至有些国家历代相传着关于地下城的记载,吸引着无数人到沙漠腹地去寻找宝藏。

塔克拉玛干沙漠是商队和旅人的禁地,商队为了避免横渡这个被诅咒的地域,只能选择从伊循城向西。

作为南面的唯一绿洲,又位于南丝绸之路的必经之处,伊循城虽然只是一座小小的屯田之城,但它的繁荣却远超鄯善,这里几乎每一个人都腰缠万贯,可谓遍地生金。

近两百余里长的米兰河流经伊循西北消失在沙漠之中,在汉军和伊循百姓的共同努力之下,修建了一条数十里的河道,将米兰河引到伊循城,在这里屯田种树,变成了一片绿洲,枣树、石榴、葡萄等数不胜数。

伊循曾有鄯善国御林苑之称,历来只有皇室宗亲才有资格管理,郭淮突然向伊循调拨两千兵力,让扜泥城的大小将官一阵骚动。

虽说郭淮传令是去屯田,但此处位置极其重要,又布下重兵,都猜测极有可能下一步会向且末进军。

鄯善国被汉军攻破,纳入大汉掌控之下,和以往的都护制度大不相同,以往汉室都是设立都护,让各国自治,这一次鄯善国将不成国,而是改为郡治,在保持鄯善百姓生活习惯的基础上,执行大汉政令。

虽说汉军到来之后帮助百姓分地屯田、修葺房屋、打通商路,但大家心中都清楚,汉军西进的目的是平定西域,而不是帮他们发家致富。

大将军刘封亲临鄯善,伊循城的驻兵,可能都是大军即将西进的信号,百姓们都开始议论将来大汉统一管辖之下的西域又是怎样的情形。

汉军两千人马出城向西扬长而去,在官道上留下一片烟尘,春风拂过,打着旋儿在半空中消失不见。

城门之下,安末真达将人马送出城外,谄媚的笑容似乎刻在圆圆的脸上许久不曾改变,宽大的袍袖之下,双拳紧握,只有在他身边的人才能看到他隐藏在脖子厚肉下咬牙根不断抽动的经脉。

“大人,汉军已经走远了!”

见安末真达半晌不动,旁边的随从低声提醒。

“哦——”安末真达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轻咳一声摆手道,“回去。”

一行人回到署衙,春光明媚,鸟语阵阵,但安末真达的脸色却愈发阴沉,将头冠抛在书案之上,径直穿过大堂来到后院,随从不敢跟进去,守在大堂门口。

“主人,又发生了什么事?”

一名身形窈窕的女子端着葡萄汁走进来,透明的琉璃杯透射着紫色的光波,在炎热的天气,葡萄汁是西域最受欢迎的饮料,远超过茶水和美酒。

安末真达接过一只杯子,仰头喝光,脸上的肥肉一阵抖动,猛然抬手将杯子摔在了地上,大叫道:“气死我了!”

那女子吓得后退数步,小心问道:“主人,是因为汉军去伊循城的事情吗?”

“哼!”

安末真达坐下来,喘着粗气,沉声道,“郭淮得寸进尺,欺人太甚,收了伊循城坏我大事。”

那女子走过来为安末真达捏着肩膀,冷声一笑:“就让他们先得意一阵,等主人的计划成功,伊循城的财产还是属于你的。”

“你懂个屁!”

安末真达拍着桌子,怒吼道,“伊循城虽然能收很多钱,但这不是最重要的,汉军在这里驻扎,切断了且末的进军路线……算了,说了你也不懂。”

那女子说道:“没有且末,不还有焉耆吗?

如果主人的楼兰计划成功,你将是整个孔雀海的王,只要汉军全都死在鄯善境内,他们抢走东西也会留下来。”

“哼!”

安末真达怒哼连连,沉默片刻之后冷声道,“刘封比郭淮聪明,我看他一定是发现了什么,不能再等了。”

“主人要提前发动楼兰计划吗?

可是他们还没准备好……”“来不及了!”

安末真达忽然站起来,焦躁地走到门口,又转回来,双目眯成了一条缝,咬牙道,“如果且末的人马不能来,只能借助唐军的力量了……”“唐军?”

那女子吃了一惊,红唇微张,“主人和玉面青龙有过节,恐怕……”“只能向玉面青龙妥协了,为了我的王位——”安末真达握拳咬牙,“唐军对汉军也一样痛恨,我们有着共同的敌人,他们也明白,不把汉军消灭,谁也别想得到好处。”

那女子修眉微蹙:“就怕唐军不肯联手,玉面青龙十分神秘,能找到他谈判吗?”

“嘿嘿,这我早有打算了,”安末真达转过身来,盯着那女子阴森一笑,“唐军的四头领对你的美色垂涎已久,把你送给四头领,保证就能见到玉面青龙。”

“啊?

主人,你,你不能这样!”

那女子吓得花容失色,赶忙走过来求饶,“主人你答应我以后要做王妃的,你不能把我送给贼军……”啪——安末真达一巴掌打得那女子踉跄后退,冷笑道:“如果不是你哥哥库密驮坏了我的大事,我的计划怎么会被打乱?”

安末真达狞笑着上前,揪住那女子乌黑的长发,摇晃着低吼道:“我没有杀你,是因为你还有些用处,你还妄想当王妃?”

那女子弓着身躯哭泣求饶:“主人,求求你放过我吧,饶了我!”

安末真达拍着她的面颊,寒声道:“记住,如果你坏了我的大事,我保证你死得很难看!”

那女子浑身一颤,安末真达抓着头发的手一松,便瘫倒在地,绝望地看着那个肥硕的身躯出门而去。

第1943章 歪打正着

一连数日过去,刘封来到扜泥城引起的轩然大波也渐渐平静,安末真达处死两名属下,刘封深居简出,一切又恢复到往常一样。

春天到来,百姓们忙着栽瓜种豆,城头变幻大王旗,无论谁为王者,他们的生活还是要继续,能否过得更好一些,只能期待更宽仁公正的政令。

这几日唐坚和热合奎的人暗中送来消息,发现跟安末真达暗中接触的人竟然五花八门,上到文武官员,下到百姓商队,乃至与外国之人也有联络,而且此人行事十分谨慎,从这些接触的人身上根本找不到任何有用的线索。

更让刘封诧异的是,安末真达暗中与唐军的人联络,但唐坚却毫不知情,而且在此之前,为了争夺孔雀海的盐田,安末真达曾亲自领兵追杀唐军,将其驱逐到孔雀海中的罗布岛,双方势如水火,怎会暗中还有来往?

唐坚也百思不得其解,这几日伤势转好,他已经能够拄杖行动,因为玉面青龙的身份十分神秘,谁也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所以唐坚在宫中无需刻意隐藏,以汉昌号掌柜的身份出现,也不会有人怀疑。

听到暗探送来的消息,唐坚大惊,猜测内部有人被安末真达收买,便想即刻回岛上查问情况,刘封却让他稍安勿躁,安末真达主动与唐军联系,接下来必有动作。

安末真达深藏不露,最怕他隐忍不动,现在主动联系唐军,极有可能是迫于眼下形势不得已而为之,汉军频繁调动,加上自己到来的压力,安末真达若便不得不提前实施计划。

果然才过两日,唐坚就收到一封密信,正是几名头领联合派人来报信,提议与安末真达联合对付汉军,唐军先前被汉军追杀多次,无奈退至孔雀海孤岛之上。

安末真达与唐军虽然也有冲突,但相比汉军的围剿便轻松了许多,安末真达只是和他们争夺盐田,为财而斗,西域各地向来弱肉强食,这在贼军看来是理所当然的,但汉军却要将他们彻底消灭,这是绝对无法忍让的。

唐坚冷笑道:“先前为盐田之事安末真达几次带领私兵与吾争斗,结下仇恒,未料此次却来主动联手,看来是准备铤而走险了。”

刘封点头道:“狐狸尾巴终于要漏出来了,安末真达阴险狡诈,用尽心机,却万万想不到他欲联合之人,却正是他的对手。”

唐坚也一阵失笑,这件事事先谁也没有想到,至今还不知道安末真达究竟有何目的,谁料他狗急跳墙拉拢势力,却歪打正着撞到了刘封手里,竟有种守株待兔的感觉,想起来却是让人有些啼笑皆非。

叹了口气说道:“安末真达欲与我会面共商大事,将军意下如何?”

刘封笑道:“若是你我不曾相见,此事于唐军也大为有利,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安末真达主动上门,岂能拒之门外?”

唐坚犹豫道:“可我伤势未愈,行动不便……”刘封挑眉一笑:“玉面青龙行踪神秘,无人知其真实身份,不如让我去过一把瘾。”

“啊?

将军,这——”唐坚大惊,担忧道,“将军乃千金之躯,怎能涉险?

若是安末真达设下什么陷阱,叫我如何担待得起?”

刘封笑道:“我自有安排,保证万无一失,此去是为打探安末真达的阴谋,门主不必亲自前去。”

唐坚也见识过刘封的本事,其实力不在自己之下,由他假扮玉面青龙直接和安末真达会面更为合适,思索片刻之后言道:“将军若要亲自去,千万小心。”

刘封言道:“这个自然,将会面之地定在皇宫内,可保万无一失。

另外,还要借用门主的羽翼一用。”

唐坚一怔,旋即笑道:“这个自然,玉面青龙飞纵术享誉西吹西陲,将军若是能够驾驭,自然更好不过。”

西城的且渠府衙内,安末真达在密室中召集七八人整日不出,略微阴湿的石室中用两颗夜明珠散发着柔和的光芒,与众人阴沉凝重的脸色形成鲜明对比。

安末真达斜靠在虎皮铺着的石凳之上,缓缓开口道:“刘封决意平定西域,鄯善国的情况,各位也都看到了,一旦被汉军攻下,不但国号被除,按照大汉州郡管制,连爵禄都要剥夺,再没有王室贵族,你们的荣华富贵也就到头了。”

一名鹰鼻狼目,满脸胡须的中年人言道:“安平侯,你早就说定下了伟大的楼兰复兴计划,我们都在等着你的好消息,结果扜泥城被汉军占领,朱那大将军想知道,你的计划还能否继续进行?”

“哈哈哈,我的计划所受影响不大!”

安末真达一阵大笑,沉声道,“焉耆的兵马准备好了吗?”

那人微微躬身:“焉耆五千精兵早就等待多时了,但现在汉军在孔雀河巡视,如何越过孔雀海是个大问题。”

安末真达笑道:“这件事我已早有了安排,孔雀海的唐军已经答应和我们合作,焉耆兵马可以沿着海边来扜泥城。”

那人吃了一惊,旋即不悦道:“楼兰计划是我们三国的事情,为什么要让唐军加入?

这些贼寇鱼龙混杂,还有很多中原人,会破坏我们高贵的血统。”

安末真达冷笑道:“唐军不会参与到我们的楼兰计划,我只是让出了北岸的盐田,顺便告诉他们楼兰古城中有宝藏,他们的目标在楼兰城。”

另一人闻言惊得站起身来,质问道:“楼兰城中的宝藏是属于我们的,你为什么要让给唐军?”

安末真达神色不动,笑道:“诸位不要惊慌,唐军能找到的,只是我早就放在楼兰城中的宝藏而已!真正的地宫宝藏,没有我的藏宝图,谁也找不到。”

扫视众人,安末真达缓缓道:“我们要借助唐军和所有贼人的力量,把汉军拦截在楼兰城,让他们自相残杀,我们才好在扜泥城行动。”

刚才那人抚掌大笑道:“安平侯果然不愧为西域之狐,这个计划极好,不但阻挡汉军的部分主力,还能削弱唐军实力,将来我们收回孔雀海就容易多了。”

站着的那人也坐下来,又蹙眉道:“但汉军现在伊循城诸驻军,我们且末的兵马怎么办?”

第1944章 提前行动

听到且末使者问话,安末真达双目微眯,沉声道:“你们只需要按照我的计划,把伊循城的汉军消灭即可!”

那人听到这句话,不由吃了一惊:“伊循城有两千汉军,兵强马壮,又守在城中,要想消灭他们恐怕不容易。”

“我会让你们强行攻打伊循城?”安末真达哼了一声,指了指自己的脑门,“动动你的脑子,汉军的阵容前几日你也看到了,且末的军队能打得过汉军吗?”那人被一句话噎得脸上青红变幻,却又无法反驳,埋怨道:“我早就说要先向都护府朝贺,不要先和汉军对立,这样才有机会动手,现在汉军对我们有了防备,要下手没那

么容易了。”

安末真达阴笑道:“现在是非常时刻,如果这个时候且末派人去见大将军刘封,表达臣服之意,我想汉军会很欢迎的。”

“向汉军臣服?”那人怪叫一声,又明白安末真达是让他假意投降,皱眉道,“但这和对付伊循城的汉军有什么关系?”安末真达言道:“且末派出使者团去扜泥城,要先经过伊循城,顺便也向伊循城的守军送些好东西,将计就计在假装过境的时候动手,这中原有个‘假途伐虢’的典故,就是

这个计策。”

且末使者言道:“如果进城,恐怕不好动手,最好能把守将引出来,在城外下手。”“这件事我早有准备了!”安末真达得意一笑,“伊循城的守将班辞是当年西域都护班超的后人,班家后面还出了个西域长史班勇,我看这小子肯定是想追随他祖先的脚步,

让班家再次大放光彩,我这里有一样宝贝保证让他动心。”

且末使者急问道:“什么宝贝?”安末真达正要说话,忽然外面响起一阵敲门之声,他早就吩咐过,没有要紧的事情不可打扰,这密室只有他的几名心腹人能进来,示意众人不要出声,亲自走出了石室的

甬道。

这密室竟在后花园的石桌之下,挪开上面的石桌,便是出口,亲信言道:“主人,玉面青龙回信了,三日后在望月楼会面。”

“望月楼?”

安末真达眉头微蹙,望月楼在鸣沙宫东北方向,那里原本是御花园所在处,望月楼修建在一座巨大的石山之上,登楼之后能看到整个鸣沙宫景象。

每到月圆时候,到望月楼顶摆宴赏月,月白风清,四?野茫茫,令人心旷神怡,有时候楼下广场之上还有歌姬起舞,如同仙境一般。自从鄯善国政变之后,皇帝连同太子、妃子、宫人等五百余口都被杀死在御花园,让这个地方变成了人间炼狱,每到晚间隐约能听到厉鬼叫嚣,成为鸣沙宫的禁地,一年

多不曾有人去过。

玉面青龙将会面地方选在这个地方,安末真达着实有些意外,沉吟片刻问道:“皇宫守卫森严,他能进入鸣沙宫吗?”

随从摇头道:“方才唐军的线人只留下这一句话,不过听说玉面青龙能够飞天遁地,望月楼又无人把守,大概他真有办法。”

“好!”安末真达一咬牙,点头道,“你去准备,挑选十名……不,二十名武艺高强的护卫先去明月楼检查一遍,后天先在周围埋伏好。”

“是!”

安末真达又问道:“对了,楼兰地宫宝藏的事情都安排好了吗?”

随从答道:“主人放心,一切安排妥当,今早已经将消息放出去了。”

“很好!”安末真达满意一笑,转身回到了密室之中。谁也不会想到,楼兰古城地下王宫宝藏的消息就是从这里传播出去,很快便在扜泥城引起轩然大波,宝藏重现的消息如春风一般传到每一个角落,不仅让以盗墓为生的盗

墓者兴奋莫名,就是不懂得盗墓的人也蠢蠢欲动,不少人连夜赶往楼兰城。楼兰曾经为丝绸之路必经之地,与各国都有通道相连,傅介子千里斩楼兰王之后,迁都扜泥城,据说当夜楼兰城震动,黄沙漫天,暗无天日,王宫陷落,一夜之间埋入黄

沙之下。从此神秘消失的楼兰王宫便成了历代盗墓者的光顾之地,多少人为了探查秘密,寻找宝藏前赴后继,楼兰古城周围的沙土丘陵中白骨森森,甚至成为后来人寻找古城的路

标。

比起塔克拉玛干沙漠中消失的王城,显然还未完全被黄沙掩埋的楼兰古城更容易寻找探索,即便无数人送命,也无法阻挡盗墓贼疯狂的脚步。“楼兰王城的确被埋到了地下,那一场地震保住了楼兰的秘密和宝藏,这也成为鄯善国历代皇帝保藏的秘密,每一代皇帝都会秘密组织高手去寻找地宫,但至今没有结果。

”刘封的行宫之中,冷霜月正向几人介绍着楼兰的历史,她虽然文弱,但极其博学,其义父便是鄯善国王的帝师,又负责编纂楼兰国史,冷霜月从小耳濡目染,对这些隐秘

知之甚详。

刘封叹道:“古城埋入黄沙之下,大漠之上流沙不断,必定难以挖掘,一不小心陷入沙窟之中,便有丧命的危险。”“这都是常有的事!”冷霜月有无奈一笑,“即便是最有经验的盗墓高手,也不敢独自前去探险,没有二三十个人的队伍,只会去那里送死,但往往人心贪婪,即便找到一些

宝藏,也会在回程的途中自相残杀,基本不会有人生还。”

“这就是人性啊!”刘封一声轻叹,“共患难易,共享荣华却难!”

周处抓着这两天被牛角梳梳得蓬松的须发,走近前问道:“以往的不管,冷姑娘你判断判断,这次有人找到宝藏的消息是真是假?”

文鸯夺在远处的树下冷哼道:“怎么,你还有心思去探险挖宝不成?”

“我问问不成?我到过深海绝涧,却没有见过流沙地宫,只闯了龙潭,未免便对虎穴好奇。”

周处瞟了一眼文鸯,又向冷霜月靠近几分:“冷姑娘,楼兰地宫的秘密,请你再多讲讲。”文鸯在树下看他靠近冷霜月,一股莫名怒火便窜上来,嗔目低吼道:“周子隐,你过来我这里老实坐着。”

第1945章 楼兰秘宝

春风送暖,百草争容,扜泥城这一片绿洲十分广袤,草木茂盛,大河涛涛,很容易让人忘却身处在大漠之中。

一轮即将圆满的明月在东山升起,远山朦胧,丘陵起伏,茫茫四野仿佛看不到边境。

明月楼的确是赏月的绝佳位置,在这里能看着皓月自东方而起,悬挂于半空之上,巍峨的昆仑山如同巨龙一般,某些山头如神龙望月,令人心生慷慨之意。

此情此景若有美酒,恍惚间便觉人生无憾!

安末真达气喘吁吁爬到顶层七楼,原本的白玉栏杆已经斑驳,甚至在楼梯上长出许多杂草,远处四野开阔,脚下却杂草丛生。

偶尔几声虫鸣听起来让人毛骨悚然,这个被皇室之血侵染过的地方,自从被汉军破城之后他就从未踏足过,想起宫变时候的那一次屠杀,安末真达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

“咕咕咕——”

夜枭之声在不远处黑暗的宫殿内传来,安末真达咽了口唾沫,轻咳一声,仔细地看着楼下的草丛,那里隐藏着他安排好的护卫,看到一丛杂草动了动,才觉稍稍安心。

“大人来得好早!”

“唉呀,你——”

突如其来的声音惊得安末真达打个激灵,转身看去,便见一个黑衣人迈步走上楼梯,戴着一张青玉面具,月光下反射着诡异的光芒,面具眉心处盘踞着一条青龙。

“玉面青龙……”

安末真达深吸一口气,又看看四周,不知道这人如何不声不响就来到顶楼,下面的护卫竟然没有察觉。

玉面青龙背着手,来到东面的护栏,抬头远望明月,似乎无意闲谈,开门见山问道:“大人传信欲与本王联手对付汉军,不知诚意如何?该不会是汉军引蛇出洞之计吧?”

安末真达见他只身前来,短暂的震惊之后也恢复平静,看着玉面青龙的背影言道:“汉军是我们共同的敌人,除掉他对大家都有好处。”

“哦?”玉面青龙冷然一笑,“整个鄯善人尽皆知,大人已经投顺汉室,官拜且渠,怎么又反说汉军是敌人?”

“这是权宜之计!”安末真达握拳低吼,“我是堂堂的楼兰贵族,身体中流淌着楼兰人高贵的血液,怎么能够向汉军屈膝?”

“楼兰?”玉面青龙缓缓转过身来,冷笑道,“楼兰城早已化为一片黄沙,连鄯善国王都不愿旧事重提,大人为何偏偏以楼兰自居?”

安末真达双目微眯,缓缓道:“因为我有着复辟楼兰的办法,只有我能找到隐藏在楼兰古城下的秘密,一旦打开楼兰地宫,这几万汉军都将灰飞烟灭。”

玉面青龙静静地看着安末真达,似乎在思考他这番话的真实性,片刻之后才问道:“当真?”

安末真达微哼一声:“这两天关于楼兰城宝藏现世的消息,阁下不会没有听过吧?”

玉面青龙淡淡道:“或许这又是一次被人故意挑唆的阴谋,数百年来,这样的消息出现过上万次,也从未见有什么宝藏出现。”

“这一次是真的!”安末真达有些激动,向前走了两步,低声道,“月圆之夜,玉盘生晕,楼兰秘宝,纳精而动!”

“你是说月圆之夜会有秘宝出现?”

“不错,但必须是明月生晕才有至宝,”安末真达神秘言道,“每隔九九八十一年,古城必会出现一件惊天宝物……今年距离傅介子迁徙王城,正好是第四个九九之数。”

玉面青龙脑袋微微一偏:“这我倒是第一次听说,不知那前三件至宝为何物?如今尚在否?”安末真达叹道:“数十年后,汉室衰弱,匈奴壮大,第一件宝物被匈奴人抢走,是一个神奇的金人,听说后来辗转到了鲜卑人手中,得到金人之后,鲜卑人掌控了整个漠北

草原。”

“唔——”玉面青龙微微点头,不置可否。

“第二件宝物……”安末真达顿了一下,问道,“你可知道班超此人?”

“班定远投笔从戎,都护西域数十年,谁人不知?”玉面青龙慨然一叹,忽然问道,“该不会是这第二件宝物是被定远侯得到了吧?”

“不错!”安末真达却点头道,“当年窦固出兵与匈奴交战,班超随征,平定匈奴之后,派他出使西域,到达鄯善的时候,正是第二个九九之数。”玉面青龙似乎有些不信,轻笑道:“当年定远侯到达鄯善之时,正逢匈奴使者也到了扜泥城,鄯善国王犹疑不能决,还是定远侯领部下三十六人连夜杀死匈奴使者,让鄯善

举国震怖,鄯善王纳子为质,有如此明智之举,方保住鄯善百姓。”“哼——”安末真达冷哼一声,似乎有些不满,顿了一下却没有反驳,转而问道,“此时汉军扫灭匈奴,降服鄯善,班超已然功成名就,但他回朝之后却立即上表出使西域其

他各国,你可知这其中的原委?”

玉面青龙言道:“鄯善虽归顺,但西域各国未平,汉帝以班超之能命其出使西域,辗转万里,复通西域。”

“你当真以为班超以其三十六人便能征服西域五十余国?这其中还有匈奴人不断干涉,就算他有三头六臂,恐怕也难活命。”安末真达冷笑一声,缓缓道:“只因那一夜班超追杀匈奴使者,正好赶上楼兰秘宝出现,被其所得,他才会出使西域,并请命不愿多带兵卒,只带了先前的三十六人,只是

为了保住那个秘密罢了。”

“何等宝物竟有如此之能?”

“据说是一块能昭示吉凶的玉笏,非但如此,此神物还能指明方向,显示兵法,有此宝物,那班超才能凭借三十多人辗转西域,如鱼得水。”说到这里,安末真达摇头叹息:“只可惜听说班超在孔雀河饮马的时候不小心将此物落入河中,命人打捞一月寻找不到,便将此地取名饮马河,是为记住这个地方,好让后

人再来搜寻。”

玉面青龙笑道:“既然大人知道这个秘密,为何不去饮马河寻找秘宝?”

安末真达却叹道:“孔雀河几次改道,饮马河早已不是当年的饮马河了。”玉面青龙又问道:“第三件宝物呢?”

第1946章 其心可诛

安末真达目视西北方向,言道:“第三件宝物,就是当今天山派的真山之宝——逍遥剑。”

“逍遥剑?”

玉面青龙似乎有些意外,顿了一下之后笑道,“吾行走西域数十年,确实听过天山派逍遥剑之名,可惜未曾见过。”

安末真达冷嗤一声:“天山派几十年前根本无人所知,三十年前才大放光彩,甚至隐隐与昆仑派有抗衡之势,试问哪个门派能够在短短几十年发展如此之快?

就算是西域个个国家,也没有如此强大。”

“嗯,倒也有理!”

玉面青龙微微点头,问道,“既然有如此至宝出现,大人想必志在必得。

但汉军实力强大,兵精将骁,就算我们联手,恐怕也不是他的对手啊!”

安末真达冷笑道:“对付汉军不劳尊驾出手,我只需要你带人帮我守护楼兰城,顺便在焉耆人马南下孔雀海的时候给予掩护,不要让汉军发现他们的动向,这就足够了。”

“焉耆?”

玉面青龙一怔,似乎明白了什么,缓缓点头道,“原来大人与焉耆联手了,怪不得……”安末真达担心玉面青龙不肯合作,忙说道:“焉耆兵马只是为对付汉军,但楼兰古城的宝藏和即将出现的至宝大家都有份,至于谁能得到秘宝全看自己的缘分,这是强求不来的,但挖出的宝藏,大家都要平分。”

“平分?”

玉面青龙有些质疑。

“当然!”

安末真达正色道,“这是我给你的承诺,而且除此之外,孔雀海西北方向的盐田,将来也都交给唐军,尊驾意下如何?”

玉面青龙沉吟片刻,笑道:“如此厚礼,岂有不受之礼?”

按安末真达的要求,唐军其实无需做什么,只要去楼兰古城即可,顺便将焉耆的人马放过孔雀海,这些都是顺水人情。

就算没有安末真达的请求,听到楼兰宝藏再现的消息,唐军的人肯定坐不住,近在咫尺的宝物肯定要去争夺一番,这个合作无论在眼下还是将来,对唐军有百利而无一害,安末真达的条件,唐军根本没有拒绝的理由。

安末真达展颜一笑,点头道:“而且在此之前,你们唐军在古城中搜到的任何宝物,都只算你们自己的,我们要平分的,是古城之下的宝藏。”

玉面青龙吃了一惊:“你能打开楼兰地宫?”

安末真达神秘一笑:“嘿嘿,这件事,还是等消灭汉军之后再说吧!”

玉面青龙又问道:“鄯善汉军有两万多人,据我所知,焉耆兵马不过数千,装备也不如汉军精锐,你有几分把握?”

“你以为本候只借住焉耆的力量吗?”

安末真达傲然一笑,长出一口气负手看向半空的明月,缓缓道,“月圆之夜,一切自见分晓。”

玉面青龙盯着安末真达看了一阵,终于点头道:“好,那就一言为定!”

“哈哈哈,我就知道尊驾绝非普通的贼人,能和唐军化干戈为玉帛,孔雀海将来必定会更加繁荣。”

玉面青龙微微点头,抱拳道:“时日无多,本尊立刻回岛部署,期待大人旗开得胜。”

安末真达微微躬身:“可否请尊驾到府中一叙?”

“时间紧迫,等大敌退后,再来畅饮不迟,告辞!”

不等安末真达回话,玉面青龙纵身轻轻一跃便跳上了栏杆,向着楼下跳了下去。

安末真达大吃一惊,赶忙扑过来:“小心……”却见玉面青龙的身影在空中画了一个优美的弧线,呼啦一声从两肋生出双翼,鹰隼一般向着不远处的城墙飘飞过去。

“记住,唐军从此改名唐门——”随着一阵大笑之声,玉面青龙的声音穿过墙边的一片树丛消失不见。

“唐门?”

安末真达愕然扶着栏杆站定,看着空荡荡的大地,忽然嘴角泛起一抹冷笑,“一群贼也想改换门庭成为宗门,痴心妄想!”

不多时一名护卫快步上楼,躬身道:“主人,玉面青龙直接飞出了宫门,我们跟踪不到了。”

安末真达收回目光,冷声道:“哼,不过是雕虫小技,不必管他,回府。”

此时月到中天,四野寂静,鸣沙宫外的城墙下堆了一层流沙,还有细小的沙子打在琉璃瓦上,如雨点落下,发出清脆的声音。

玉面青龙飘动的身影越过宫墙,落在了一片软软的沙子之中,很快隐藏在宫墙下的几名黑衣人便聚拢过来,当先之人面如冠玉,在月光下愈发显得俊朗,正是文鸯。

刚才看到刘封落下的时候,如同巨石一般坠落下来,几乎是跌进了沙子之中,赶忙上前问道:“将军你可曾受伤?”

“无妨!”

刘封摇头笑笑,挥动手臂叹道,“这飞翼看似潇洒飘逸,但要想掌控自如,非数年功夫不能驾驭。”

文鸯却一阵眼馋,羡慕道:“等将来飞翼做成,可要先给我一副。”

刘封微微点头,与众人走向不远处的一片丘陵,心中想着将来这飞翼打造出来,再配合热气球就能组建一支强大的空军,这在冷兵器时代简直是不可想象的战力,无论是对地作战还是偷袭都是一件利器。

先前在黄月英和马均的尝试下改造出热气球之后,无法自如掌控方向和落地点一直成为难解之题,让刘封的空军计划一直无法实施。

直到这次西域之行碰到玉面青龙,从见他从悬崖上滑翔的那一刻,刘封便冒出两者结合的念头,有热气球升空,飞翼降落,再加上逐渐成熟的火药炮弹,他相信不出几十年,整个世界的战争方式必将被改写。

且不论自己有生之年能否征服世界,但掌握了这些先进的技术,最起码能保证华夏之地不会再像后世那般遭受外族的欺凌。

至于安末真达说的那些楼兰秘宝,刘封还是不肯相信,先不说那个金人和逍遥剑真假如何,光是班超手中的那块玉笏就必定是虚构之物。

班超当年出使西域,凭借三十六人收服几十个国家,凭借的是无谓的勇气和无上大智慧,这样的壮举,这千古功勋岂能被一件莫须有的宝物就轻飘飘地抹去?

安末真达处心积虑想出这些说辞,固然是为了渲染楼兰的神秘,但贬低功勋之臣,抹杀他人功劳,其心可诛!

第1947章 识破阴谋

楼兰古城出现宝藏的消息,虽然让一部分人欣然前往,但还有不少在观望之中,毕竟进入沙漠之中要经历不可知的危险,而楼兰城挖出宝藏的事情也屡见不鲜,但都收效

甚微,不值得去冒险。

直到半月之后,忽然一队十余人的冒险者成功从里面带出无数金珠宝贝,价值千金,随后又有两队人马收获不菲,瞬间点燃了所有人的贪欲,纷纷收拾形状赶奔楼兰城。鸣沙宫中,刘封和郭淮等人一同商议,从安末真达所言来看,这一次宝藏现世很可能只是一个幌子,甚至不排除安末真达故意将宝物埋在楼兰城,暗中又派人去挖出来,

以此来制造声势。

程武叹道:“不想此人隐藏如此之深,其一心为都督谋划疏通孔雀河,必是别有用心。”被安末真达算计,郭淮的老脸也有些挂不住,面沉似水,冷声道:“此人居心叵测,疏通河道之事牵涉甚大,非但要征集民夫,还要调动兵马。鄯善新定,如此劳民伤财,

自会引起骚乱,待我大军出城,其若勾结焉耆及周边贼军,非但扜泥城不保,吾数万兵马进退无路,恐要埋骨黄沙之中。”刘封点头道:“这极有可能就是安末真达的计划,但只凭灭国的鄯善和焉耆兵力,就算此计能成,也难挡我大军反扑,安末真达既然卧薪尝胆,绝不会如此冒失,必定还有

帮手。”

程武思索片刻,忽然说道:“难道是且末?”

“极有可能!”郭淮抚须言道,“焉耆、且末至今未遣使到都护府,只恐早与安末真达有谋算。”程武皱眉道:“安末真达心机深沉,既欲联合二国起事,就该让他们遣使来都护府来掩盖此事,为何反其道而行之?不来遣使,便有异心,岂非叫我等先对焉耆、且末有戒

备之心?”

刘封却笑道:“这皆是因你我已经识破安末真达之策,故而觉得前后矛盾,若是我们至今不知安末真达的阴谋,又会如何?”

“唉呀,果然是只老狐狸!”程武耸然动容,惊呼道,“若不知此人阴谋,我们一心准备征服此二国。

焉耆在北,且末在西,两路各不相干,一旦出兵征讨,另一国便可出兵来攻吾军之后,有安末真达里应外合,必定断了后路,好歹毒的计策。”刘封双目微凛,沉吟道:“安末真达的计划固然算得上精妙,但我至今还有一事不解,他有何本事竟能让焉耆、且末两国听从其计?如今鄯善破灭,还能召集二国兵力,此

人究竟有何倚仗?”

“这也正是吾疑惑之处!”郭淮深吸一口气,灰白的眉头拧成疙瘩,“西征伊始,便遇到如此狡诈之人,西域各国虽小,却不可小觑。”刘封点头道:“狮子搏兔,尚需全力,焉耆、且末等国力不过中原郡县之大,但各地自恃高远,隔着黄沙大漠,只以武力讨之未能服其心,不久必反,教化百姓才是长久之

计。”郭淮点头道:“将军教化匈奴之事,吾早有感触。如江东之举,迁徙南越分与土地,从此南方平定,如今又将鲜卑纳入境内,以文教化,想必也是为将来征服鲜卑做准备,

可谓高瞻远瞩。”程武叹道:“保国安民、镇守疆域,还需大国之军方能胜任,昔日盗跖才武拥众,麾下数万人,却不能据一邑安身;田畴德望服人,幽州百姓无不尊崇,却不能拒乌桓以保

境内;自董卓之后,中原动荡,诸侯纷争,看似人人可以自主,然各州空虚,贼寇四起,匈奴入侵河东,百姓莫能自保。

以此看来,惟大国之权方能御敌国,而民权则断不可能,立国称号,顺应天命,方为长治久安之策。”

刘封闻言摸着髭须砸了咂嘴,自从出了玉门关之后,民风淳朴粗放,他言谈举止便放松了许多,不用再像见到文士那样还要咬文嚼字,装腔作势,顿觉一身轻松。程武忽然这一番引经据典,长篇大论让他有些不适应,听得似是而非,甚至连盗跖之名都没有听过,不过最后的几句话却是大有道理,可比自己平时给姜维他们说的高大

上多了。

程武所说的国权和民权之分,其实就是更大的一个圈子,大国之权就是更大的旗号,一种统一的归属感和文化认同,也就是刘封所说的教化百姓,同归华夏。这是古人思想和后代思想的一种碰撞,千古以来,征服和归属是完全不同的结果,华夏文明上下五千年,与外族征战不断,就是只有武力征服,而没有在此之后建立归属

感的结果。虽说引经据典不如程武这些文士,但一些先进的观念和见识,刘封相信这个时代的人还意识不到,程武能意识到国权的重要性,却还是不明白文化的传播渗透和文明传承

才是真正的根本。

中国历朝历代大多都将经文典籍掌控在贵族手中,甚至成为传家之宝,也限于纸张和印刷的困难,真正的精华没有宣扬出去,而是故步自封。

再看那些宗教的传播,何尝不也是一种文明的侵略?无数的信徒宣传教义、经文,如果将那些宗教看成中国古代的某一种流派学说,其实就是一种文化的传播。

但中国人的思想却很少有侵略性,宗门中传男不传女、传内不传外,甚至只有本族嫡长子才能传承家学的事比比皆是。保守和自封与宗教大肆宣扬的做法截然相反,且不说春秋战国时期百家争鸣,就是后来历朝历代的学说能有十之二三具备这样的开放性和传播性,或许后来的世界又是另

一番景象了。

这个时期的西域各国正缺少文明的渗透和传播,佛教正在不断壮大,这也是刘封迫切想征服西域的原因之一,尽早传播华夏文明,一步争先,便步步在先。

如果没有共同的文化认知、共同的文明传承,没有让百姓有认同感和归属感,再大的功业和疆土,也都只是一盘散沙。

横空出世,莽昆仑!昆仑山为华夏龙脉之祖,炎黄子孙的发源地,群山起伏如神龙隐伏,唯有浩瀚的华夏文明在此闪耀,才配得上巍巍昆仑。

第1948章 引蛇出洞

刘封正和郭淮等人猜测安末真达的计划,商讨将来西域各国治理之法,忽然士兵来报,安末真达带着扜泥城六名最有威望的族长求见。

程武言道:“安末真达先前便说过,要号召城中百姓共同疏通孔雀河道,此次带这些大族之人一同前来,想必就是为此事。”

郭淮沉声道:“楼兰宝藏突然出现,疏通河道之事屡次催促,这些事未免也太巧合了一些。”刘封笑道:“看来安末真达已经开始行动了!楼兰城越乱,便吸引越多的人前往寻宝,连我等都有些动心了,此时全境的注意力都在古城宝藏之上,人马若再调往孔雀河,

焉耆兵马便可从容出动了。”

程武言道:“若且末也和安末真达蛇鼠一窝,也要早做防备才是。”

刘封点头道:“伊循城驻兵,一是为了西进做准备,其次也是防备且末偷袭,此次出兵必定对安末真达的计划有影响,吾料他还有阴谋,要通知班辞他们小心注意。”

“遵命!”郭淮起身抱拳,知道刘封不愿见安末真达,只好自己去接待来人,顿了一下问道:“该如何答复安末真达?”

刘封略作沉吟,笑道:“发兵可以,要叫他们多出钱粮。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先凑齐十万石钱粮再说。”

郭淮吃了一惊,没想到刘封竟然狮子大开口,迟疑道:“如此之多,恐怕他……”“嘿嘿,欲图大事,怎能不狠狠放点血?”刘封冷然一笑,“安末真达前后已经贡献钱财无数,我料他必不肯再多出,此番召集这些望族前来,必定许以重诺,或者暗中有所

威胁,这些家族家中所藏必定封侯,官府不便动手,现在主动送上门来,岂能轻易放掉?”

“还是大将军有魄力!”

郭淮闻言一声感叹,想起自己这多少年经营西域,也和当地大族明争暗斗不知道多少次,但比起刘封这大手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程武也点头道:“六家人凑齐十万钱粮,还不至于伤筋动骨!安末真达找这些人来,就是想鼓动人心,若是我们拒绝出兵,必定让鄯善百姓大失所望,又会煽动百姓闹事。



郭淮想起先前被安末真达蛊惑,此时骑虎难下,脸色就不好看,蹙眉道:“若是安末真达应承下来,果真要发兵?”

“当然!”刘封点头道,“若是其答应,我们怎能出尔反尔?只需约定十日内领兵前往孔雀河,由都督亲自去。”刘封却还不满足,摩挲着下巴思索片刻,又对程武吩咐道,“这段时间程长史派人查清楚扜泥城中各大家族的虚实底细,还有过往行经如何,与安末真达接触的这些人更要

仔细调查。”

“遵命!”程武和郭淮相视一眼,攻下鄯善已经一年之久,为了安抚民心他们尽量不敢得罪这些人,现在看来刘封是要动手了,不知道他有什么对策,见刘封再无吩咐,往府衙去接

待安末真达一行。二人走后,刘封又查看西域地图,这时候的西域和后世的相差不大,光是昆仑山脉、天山和葱岭这三座大山就把这一片地形基本固定下来,不像中原因为河道、郡县的变

化而与后世可能截然不同。

三座大山环绕的腹地之中,塔里木盆地的面积这时候还很大,据郭淮他们所知的消息,这里上千里的绿洲草地,牛羊遍地,湖泊万千,正在被龟兹不断侵占。

目前西域七国之中,以龟兹和乌孙实力最强,疏勒次之,大月氏和康居因为贵霜国的衰败失去了依靠,在萨珊国强大的攻势之下,正在两国之间徘徊,进退维谷。

除此之外,北面还有个坚昆国,便是黄承彦出逃之地,黄承彦之孙黄亮五年前前往坚昆继承王位,因为隔着乌孙,至今再没有消息传来,也不知道他是否如愿。这一次西征,本以为北线的乌孙和龟兹是劲敌,却没想到才到鄯善,就遇到极大的阻力,安末真达居心叵测,竟说动焉耆和且末一同抵抗汉军,这一番耽搁,再加上兵马

调动,西征的进程至少要延后半年之久。真正的行军打仗,并不是书中那样一段话就能带过,更不是游戏中点起人马就能出动,这其中牵涉到钱粮、人事、装备、辎重、路线等等,动辄成千上万人的队伍,在信

息不发达的古代,光是传达命令就要花费两三天的时间。西域地广人稀,千里之地不见人烟是常有之事,运粮补给都是极大的问题,若是遇到恶劣天气或者贼人骚扰,可能一批粮草还未运到地点,半路上就被运粮队的士兵消耗

光了。以战养战就要精兵简从,各国相距极远的西域,骑兵无异更适合这片战场,如果只是步兵行动,以这个时代的布鞋、草屑和木屐这些装备,双腿磨断也征讨不了几个国家

。刘封之所以现在还有耐心和安末真达纠缠,就是在等待羌族的战马,最新一批的战马将从羌族西部的领地直接运到西域来,只等路上的冰雪消融大半,青草长出,沿途有

了补给,便可直达若羌。

正思索之时,却见文鸯兴冲冲地跑进来,这家伙满脸喜色,直接从门槛跳进来,带着一股风到了面前,俊面微红:“将军,安末真达的人头,现在可能取?”

“嗯?”刘封失笑道:“为何如此着急?”

文鸯一跺脚:“唉呀,方才冷姑娘说了,我能拿到安末真达的人头,就以身相许。”

“进展不错啊!”刘封才明白文鸯为何如此兴奋,原来是终于让冷霜月开口了。

先前冷霜月求刘封为她报仇,情愿献身回报,刘封自然不能同意,暗中撮合二人,幸好文鸯在这方面大胆主动,不需要他多做工作,终于让冷霜月松口了。

“嘿嘿,都是将军教导有方!”文鸯甜蜜一笑,期待地看着刘封,“要不要末将现在带人去抄了安末真达的家?”

“欲速则不达!”刘封失笑道,“此事已在安排之中,不出一月定叫此贼授首,你放心,我保证将他的人头留给你。”

“多谢将军!”文鸯大喜,躬身行了个大礼。刘封笑道:“此事了结,我来给你二人做媒吧!”

第1949章 昔日辉煌

班辞调到伊循之后,扜泥城兵马训练便由周处接手,再加上都护府的几名副将,整个扜泥城的兵马基本重新整编过一遍,挑选出一万能征善战的步骑精兵,作为将来西征

的主力。

当年班超三十六人可在西域周游一圈,巧妙利用各国关系打通西域,霍去病八百军杀得匈奴丢盔弃甲。

西域各国曾被匈奴人杀得东奔西走,多次向汉室求救寻求庇护,刘封相信这一万精兵将彻底改写西域的历史。这一日刘封正准备带文鸯去海头城巡视,看看已经日渐干涸的孔雀海,海头城作为丝绸之路的必经之地,当年是仅次于楼兰的第二座城池,也因为孔雀海的干涸渐渐荒败



听冷霜月的介绍,这里当年也是一片绿洲,水源充足,数条大河绕城而过,汇入孔雀海,城外是大片的盐田和池塘,牛羊鱼虾在这里如同海边的砂砾一样多。但现在的海头城人烟稀少,周围寸草不生,灰白色的土地长不出任何庄稼,如果不是重开丝绸之路,过往商队在这里落脚休息,这座城池和楼兰古城的命运大概也相差无

几。

听冷霜月之言,刘封猜到海头城周围的土地应该是变成了盐碱地,在这个时代显然无能为力,经年累月的沙化,这里也将变成一片沙漠。

焉耆兵马如果扜泥城偷袭,沿孔雀海来,必从海头城境内经过,地图上并不能准确描绘出周围的地貌,要排兵布阵,了解地形为当务之急。

正穿戴完毕准备出门,却见冷霜月跟着文鸯前来,刘封不由一怔:“冷姑娘也要同去?”

冷霜月摇头道:“我不懂行军,自然不会给将军添乱,但今日不宜出门,请将军三思。”

“哦?”刘封扫了一眼紧随其后的文鸯,失笑道:“出门还要看黄道吉日么?”“非大事不必动问卦象,”冷霜月螓首微摇,正色道,“这两日天气反常,云如拳状,凝而不散,东风带暖,却有湿气,一两日内必有狂风暴雨,大漠中风雨最为可怕,将军

还是等雨后再去吧!”

“嘶——当真?”刘封吸了一口气,抬头看着湛蓝的天空,的确有几朵云如同蘑菇状漂浮着,远处城头上旌旗招展,冬春交替,气流变化多,春风紧急这是自然现象,但晴空万里,看起来

不像是下雨的样子。

冷霜月点头道:“我从小学习天文历法,得自一位昆仑异人传授指点,又久在西域,对这里的天气变化预测几无差错,还请将军三思而行。”

刘封看了看文鸯,这家伙肯定是刚才去和冷霜月道别的。

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西域本来就干燥少雨,这样的天气说有大雨,实在让人难以相信,站在廊下沉吟不语。

文鸯言道:“将军,要不我们明日再走吧,等风雨过后就安全了。”

“好吧,那就再等两日。”

刘封决定还是相信冷霜月一次,毕竟她是从小在西域长大的,对这里的气候更为了解,如果真对天文有所研究,倒也不会信口开河。

冷霜月似乎松了一口气,施礼道:“多谢将军信任。”

刘封笑道:“天数之变,最为难料,姑娘也是为我等安危考虑,塞外天气变化多端,风沙最是无情,还是小心为妙。”冷霜月似乎有些意外,没想到刘封对大漠的认知如此之深,可比刚才文鸯大咧咧地说什么吹点风沙不算什么的稳重多了,哪能想到刘封对沙漠的认知可能比她本人还要深

刻许多。

见刘封如此好说话,从谏如流,冷霜月心中也舒坦不少,难得露出一丝笑容,如春风中绽放的玉兰花一般,满庭生辉,看得文鸯整个人都呆住了。

闲来无事,便邀请冷霜月先了解海头城的情况,二人先进入大堂,文鸯愣了许久才跟进来。

坐定之后,刘封言道:“我听说孔雀海先前浩渺无比,水位变浅之后水质也极差,不知可有此事?”“确实如此!”冷霜月轻叹一声,缓缓道,“据楼兰史料记载,孔雀海广袤三百里,其水亭居,冬夏不增减,除了孔雀河之外,还有数条大河灌注其中,不见出水口却不盈溢

,着实神奇。”刘封也慨然一叹:“谁又能想到,曾经烟波浩淼的孔雀海,也会日渐干涸变为盐泽?繁华兴盛的楼兰也被黄沙掩埋,车水马龙的丝绸之路,如今黄沙满途,行旅绝迹,甚至

成为一片炼狱?”冷霜月无奈一笑,言道:“孔雀海在中原典籍中其实也有记载,《山海经》称之为幼泽,汉时为盐泽,当年张骞出使西域,向武帝上书时中言道:‘楼兰,师邑有城郭,临盐

泽’,便是指孔雀海。”刘封知道这个孔雀海就是后世著名的死亡之地“罗布泊”,这个神秘的地区被后人多次勘探,不知多少人埋骨其中,干涸之后的地形更加复杂可怕,被称为“死亡之海”,甚

至在全景卫星地图上能看到这一片区域。

中国的第一枚原子弹就是在罗布泊地区成功试爆了,可见当年的试验是何等艰辛和危险。

土地的沙漠化固然也地壳运动、气候变化有关系,但环境的破坏才是最主要的原因,想到此处,刘封不禁叹道:

“当年楼兰人在此筑造了广阔的楼兰古城,他们砍伐树木,破坏草地,将绿地变为城池,引来无数商队踩踏草木,长此以往,与孔雀海的干涸不无关系。”

“这个……”冷霜月显然没有想过这方面的问题,偏着头一时难以接受。历代的传说中楼兰的灭亡和上天的诅咒有关,孔雀海的干涸也是因为古楼兰人的消失,他们认为孔雀海是楼兰人的圣湖,楼兰人被匈奴人杀死,血脉不再纯净,圣湖也受

到污染,也不愿再保护他们的后人。

刘封这一席话让冷霜月大受震动,半晌之后才吃吃说道:“将军的意思是,楼兰人自己……害死了自己的后代?”刘封笑道:“你可曾想过,水源和草木是绿洲存活的关键,当这些被破坏之后,水源不够充足,大地干涸,而原本冬夏不增减的孔雀海因此变得入不敷出,天长日久,岂不

日渐干涸?”冷霜月怔然半晌,忽然俏脸微变,惊呼道:“萨玛人说的是真的?”

第1950章 迷途羔羊

冷霜月言道:“最早生活在孔雀海的人并不是楼兰人,而是萨玛人,他们是最古老的西域人,生活在孔雀河一带,不种五谷,不牧牲畜,以捕鱼为食。”

刘封笑道:“即便在广袤的东海和沿海一带,渔民也有耕田种地,打猎畜牧的,没想到萨玛人居然如此纯粹,着实叫人佩服。”冷霜月言道:“萨玛人食鱼为生,沿海而居,只有数百人,对于当年广阔的孔雀海来说,还不如海中一条大鱼吃的多,他们才是真正达到天人合一的境界,而作为上天的馈

赠,听说萨玛人大多数都能长命百岁,到耄耋之年还能驾船出海,在传说中的记载都是老神仙。”

刘封道:“西域诸国语言不一,互不统属,又因为地形限制各在一处,大则数千上万人,少则数百人,萨玛人神秘而稀少,所以才被楼兰人赶出了孔雀海吧?”“正是如此!”冷霜月幽幽一叹,“楼兰人据说是大月氏人的后代,他们也是入侵者,现在楼兰城变为一片废墟,大月氏人所在的贵霜听说也要灭国,这大概就是命运吧——

不断侵略,总会受到惩罚!”

刘封想不到冷霜月会有这般见识,不过他不愿讨论这个千古以来无休止的话题,笑道:“听你之意,冷姑娘不是楼兰人?”

“我是萨玛人!”冷霜月忽然抬起头来,平静地看着刘封,“从那个隐秘的村庄走出来以后,我就再也找不到回去的路了,是义父收留了我。”

刘封吃了一惊:“你是说,神秘的萨玛人还有后代繁衍吗?”“当然了,还有几个村庄和两百多人,”冷霜月言道,“以杨树作舟、以兽骨为罐、劈梭为柴,虽然艰苦一些,没有华贵的房屋,没有鲜亮的衣服,但与世隔绝,没有杀戮和

血腥,简单自然的悠闲生活,从来不需要担心这么多事情。”

刘封问道:“离家十余年,你没有想过要找到自己的族人吗?”

“找过,可是孔雀海周围地形复杂,而且凶险重重,可不只是表面看到的那么简单,”冷霜月再次叹气,“孔雀海四周湖泊沼泽遍布,有些就隐藏在水草下面,防不胜防。

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最怕人的是鬼风,这是一种可怕的热风,一旦遇到,人畜都会昏迷,很多人因此生病,出现幻觉,听到恶鬼哭嚎的声音,魂魄随后就被勾走。”

刘封没想到冷霜月还有这么曲折的过往,竟是一只迷途的羔羊!

想她年幼时便离开家族,又是个与世隔绝的世界,忽然接触到外界许多事物。不知道受了多少惊吓和苦楚,如果被坏人遇到,恐怕又是一个悲惨的故事。

文鸯看她一脸凄楚孤独的模样,不由心生怜惜,忙说道:“冷姑娘放心,我从来不怕什么恶鬼,等到西域平定,我陪你一起去找你的族人。”

冷霜月回头看了一眼文鸯,摇头苦笑:“我连他们在哪里都不知道,这么多年四处打听都没有消息,恐怕真的找不到了。”

刘封笑道:“正所谓功夫不负有心人,姑娘凭一己之力自然难以找到,若是大家都来帮忙,也未尝不能成功。”

冷霜月眼中发出一丝亮彩:“大将军愿意帮助我吗?”

“当然!”不等刘封答话,文鸯已经上前一步点头道,“这世上就没有大将军做不成的事,只要他愿意帮你,就一定能找到回家的路!”

“回家的路……”

冷霜月一怔,望着门外一阵出神,这句话当年也有人几次向她说过,但现在依然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如果不是听说刘封来到鄯善国,她打算独自驾舟进入孔雀海去了。

刘封并没有责怪文鸯的莽撞,正色道:“听姑娘所言,萨玛人必定善于治理环境,若是让他们再回到孔雀河,或许这一片大海又能恢复生机了。”

“真的?”冷霜月浑身一震,颤声问道,“大将军真的……真的愿意把孔雀海还给我们?”

刘封微微点头,缓缓道:“于民有利,于天有利,便是符合天道之举,萨玛人能回到孔雀海,这是正道的光在照耀!”

“真的,这是真的……”

冷霜月少有的第一次如此激动,竟有些手足无措,长长的睫毛抖动着,有些湿润。刘封忽然觉得自己像个神棍,轻咳一声言道:“昆仑乃华夏之根,万族之源,我大汉既然万族共融,同尊中华,萨玛人也是在昆仑的怀抱中成长,就是其中之一,你我都是

殊途同。”

文鸯拍着大腿笑道:“嘿嘿,大将军这番话说得好,我一定要背下来,将来好说服家父。”刘封扫了他一眼,感情这小子还没想好如何和文钦交代呢,汉代婚姻虽然不如宋朝之后那么严格复杂,但也十分看重门阀身份,父母之命不可违,文鸯自作主张,心中其

实也忐忑不已。

如果按照后世的眼光来看,文鸯这也算大胆冲破桎梏,追求自由恋爱的先进青年了,不想他在感情方面的行动竟和冲锋陷阵一样横冲直闯,悍勇非常。

“放心吧,此事有我保媒,还愁说服文老将军?”刘封无奈一笑,“你看看子隐,他不也娶了夷洲神女碧琪么?”

“对啊,”文鸯挠挠头,长出一口气,抱拳道:“多谢将军费心了。”

冷霜月俏脸泛红,即便她就在西域性格豪爽,被两人当着面说婚姻事,还是觉得羞人,低声道:“文将军,我还没答应你呢!”

此时两件事基本搞定,文鸯心中大定,毫不在乎地拍着胸脯“嘿嘿,你放心,安末真达的脑袋,他跑不了的。”

“将军,没有其他事,我先告退了。”

冷霜月红着耳根,不等刘封答应,便颜面逃出了房门,这还是见她第一次显得事态。

“呃——”文鸯一怔,眼睁睁看着门外,“大将军,她不会生气了吧?”

刘封笑道:“你知她生气,还不快去赔罪安慰?”

“唉呀,如此末将先行告退!”文鸯一听便急了,匆匆抱拳追了出去。刘封看着他的身影,不禁想起当年追诸葛果的情形来,这文鸯可比自己率性多了。

第1951章 伊循故城

郭淮在接见安末真达等人以后,按照刘封的指示狮子大开口,却未料安末真达一口应承下来,那几位大族族长也都表示支持,愿意承担十万钱粮的费用。

这几人口口声声说是为了鄯善百姓,但郭淮却知道他们是早想除掉汉军,这一年来的屯田制侵害了几个大族的利益,自然有人不甘心,还想着占地为王的美梦。

比起付出的这点钱财来说,将来能继续在鄯善称王称霸才是他们真正想要的,郭淮本身就是望族出身,对这种大族内部的利益纠缠再熟悉不过了。

不仅如此,这几人行事效率极高,两日内便凑齐五万钱粮,先供人马先行,剩下的五万半月后送到府库之中,郭淮顺势答应三日后出兵。

就在三军准备之时,一场大雨连夜降下,这一夜狂风怒吼,飞沙走石,暴雨如注,仿佛末日来临一般,到了天明又停歇。

虽说是暴雨,但对于干燥的西域来说,这样的雨水也是称得上贵如油,孔雀河水能够涨起来,对于疏通河道和重新改道也方便许多。

几日时间早将车马粮草准备完毕,郭淮亲自带领三千兵马前往孔雀河,同行的还有一千百姓。

汉军既帮他们疏通河道,还能给挖渠的民夫发放粮饷,鄯善人人争先前往,最终选出一千身强体壮者与官兵同行。

扜泥城外,百姓夹道欢送,名锣打鼓好不热闹,此时的鄯善城看起来军民同欢,一片和谐,不知有多少人能看到这笑容掩藏下的暗流涌动,刀光剑影。

郭淮领兵走后,刘封也带着文鸯去海头城巡视,城中只剩下程武留守,城防还由安末真达管控,天气转热,从阳关来的商队也越来越多,扜泥城显得愈发热闹。

自阳关出动的南路商队,必须从这里继续向西,出扜泥城后,经伊循城进入沙漠之中,且末、精绝、于阗、莎车是等南丝路的主要国家。

伊循城作为东路商队进入沙漠前的最后一处补给地,商队的驻留时间甚至比在鄯善还要长,而从西路来的商队到达伊循之后,也会进行一次重大的休整,甚至有些商队到此之后便返回向西。

伊循原本为若羌都城,楼兰国向南迁徙到扜泥城,改名鄯善数十年之后,吞并若羌、精绝等周边小国,伊循城也成为鄯善一座重要的都城。

《汉书·西域传》中记载,元凤年间,鄯善王曰:“国中有伊循城,其地肥美,愿汉遣一将屯田积谷,令臣得依其威重。”

元凤四年,大汉即派一司马和吏士四十余人往伊循指导屯田,数百年来虽然有些已经荒废,但大多数沟渠依然可用,纵横的水渠四通八达,将米兰河的水引到田地之中,数万亩的土地如今只剩城池周围的部分还在耕种。

伊循城周围是大片的绿洲,很难想象这里向西百里之后,便是截然相反的黄沙景象,随着商路的再次打通,城内又恢复了原先的热闹。

这座屯戍之城与妄称扜泥城大不相同,首先管制方面就宽松许多,没有诸多的官兵巡察监视,也很少会遇到王公贵族的人,不小心引起不必要的冲突。

商队们更喜欢在这宽松的地方进行交易,城内城外都有大大小小的集市,这里的商品琳琅满目,葡萄、核桃、胡萝卜、胡椒、胡豆、波斯菜、胡瓜等应有尽有,而从中原运来的丝绸、铁器、金器、银器、陶器等豪华制品也在这里进行第一次巨额利润的交易。

除此之外,西域特产的葡萄酒和中原烈酒在这里交融,让每一个进出大漠的男儿尽兴而醉,许多闻所未闻的走兽飞禽、植物、皮货、药材、香料等等,都在这里能够找到。

半月前汉军接管伊循城之后,让许多商队心生不安,却不料三日后新的榜文发下,不但税收比原来减少了三分之一,连重重关卡也一并取消,几个主要的集市全部对外开放,再也不是鄯善那些王族和大臣私人掌控。

一石激起千层浪,商队们奔走相告,纷纷为大汉的政令叫好,而另一件免除伊循城三年赋税的消息也让当地百姓欢欣不已,整个伊循城不但没有新旧接替的担忧,反而处处洋溢着欢喜。

府衙之中,班辞正将几位官员绘制的地图合并在一处,和几位副将重新标注伊循城的地形,包括屯田河道沟渠的部署也都画在上面。

看着地图上新旧屯田的两块区域,班辞叹道:“当年数千人于城东西十里屯田种地,垦耕地两万亩,那是何等壮阔之景象?

如今却只剩方圆两三里,灌渠干涸,杂草丛生,这鄯善王难道只知收税敛财,不知安民保国么?”

其中一位官员无奈笑道:“将军有所不知,伊循城在八年前就成为了安末真达的封地,这里的一切都是他说了算,他只想设置关卡收税,哪里会顾及平民百姓?

而且还向普通百姓收取和商队一样的税收,许多人不堪负重,都跑到且末去了。”

“原来如此!”

班辞一阵咬牙,正要再问,忽然副将进来禀告:“将军,且末遣使来见。”

副将名叫商越,字丘羽,曾是戍己校尉部的兵长,因其武艺不错,又颇知兵法,被王凌提拔为都尉,此次西进与班辞统领一军,二人都以征西建功为荣,练兵行军相得益彰。

“且末?”

班辞有些意外,剑眉微蹙:“自都护府西进以来,且末一直按兵不动,不见派人参见郭都督,怎会今日突然来见本将?”

商越言道:“来者说是要往扜泥城参见大将军,经过伊循境内,特来拜见将军!将军乃是班氏英雄之后,正好昔年定远侯在且末留下一件宝物,特来进献。”

“哦?”

班辞眼睛一亮,摸着下巴沉吟道:“且末使者如此用心,莫非是见我军容威盛,负荆请罪来了?”

商越道:“将军,此事还要小心应对,莫忘了前几日郭都督传信,叫我们小心注意且末动静。”

班辞微微点头,挥手道:“先将人请进来,我倒要看看他说些什么。”

第1952章 会见使者

春风不度玉门关,西域的春天色来得比中原稍晚一些,但大片的绿洲已经生机勃勃。

伊循城周边的田地中正忙碌一片,古老沧桑的城池处理在绿洲之上,成为这一片空阔之地的路标。

城池最近的一次修葺还在三年前,安末真达接收伊循之后,并没有加强防戍,反而将这里当成了摇钱树,设立重重关卡巧立名目加税,导致一些商队不得已转到北线。

一匹快马疾驰而去,尘土飞扬,班辞和守军看着且末使者离去的方向,久久不语,春风轻抚,城墙上的缝隙中有小草在发芽,正瑟瑟探出头来。

“将军,这必是一场鸿门宴!”商越按剑凝视远方,眼中杀机隐现。

班辞剑眉微蹙,淡淡说道:“虽说如此,但仅仅是我们猜测,并无真凭实据,且末才有投顺之心,当以礼相待,我倒想看看,母归吁到底能进献什么宝物给我。”

商越与班辞相处数年,也知道他的性格,此次班家弟子出动,就是想恢复班氏一门当年的荣光,听到有班超的东西,班辞自然无法拒绝。

“酒无好酒,宴无好宴,母归吁请将军到行营相见,却不肯来伊循城,还是小心为妙。”

“一切都见机行事吧!”班辞叹了口气,手扶城墙笑道,“你我都以西征为梦,此番西进,且末至今态度不明,此番他若包藏祸心,下一步大将军正好可以兵锋直指且末!”

商越微微点头,眼中闪着精光,慨然道:“昔年定远侯三十六人尚能大败匈奴使者团,我们此去选三百精兵,足够了。”“兵来将挡,水来土屯!”班辞点了点头,平静心神看向远处,转头看着商越:“西征之路伊始,前途漫漫,你我跟定大将军,若是连这小小的且末使者都对付不了,还何谈

西征梦?”

“哈哈哈,将军所言极是!”商越被班辞一席话激起豪情,大笑道:“既然已经答应母归吁,自然要一探究竟。”

班辞点头道:“此去若有危险,千万不可鲁莽行事,丘羽先去挑选护卫,我还有些安排,半个时辰之后前往乱石滩!”

“遵命!”商越快步而去。

乱石滩位于伊循城西南十里外,这里也曾是屯田之地,大片的田地早已荒芜,杂草丛生,原本屯军的土垒和一些残破的房屋还处矗立在风中。

那里有一处极高的土台,上面修盖一座圆柱形的烽火台,高达四五丈,能将周围方圆数十里的情形看得清清楚楚。

了望台之南原本有一条大河,不知何时早已干涸,只剩下一片灰白色的河床和被河水冲刷得光滑的鹅卵石,已经被黄沙覆盖大半,远远看去像一条趴伏在地上的白蛇。

班辞一行人来到乱石滩,远远便看到一队人马在古堡之下等候,大约二十余人,先前来报信的使者陪同一位中等身材的华服中年人列队等候。

细沙覆盖的草滩之上,一簇簇沙柳正泛着青绿,毛茸茸的枝丫沐浴着春风,班辞等人下马,脚下土地松软,如同踩在地毯之上。

那报信之人急忙快步走过来,躬身介绍道:“班将军,这位就是鄙国使者母归吁大人。”班辞没想到母归吁竟然亲自带领着使者团在古城前迎接,这人四十上下,和大多西域人的相貌有些,白面微须,脸颊微微发红,银白色的长衫上绣着精美的竖条金色花纹

显得气度不凡。

母归吁面带笑容上前两步,手持大汉节钺,也不知道是哪朝赐给他们的,毫不犹豫单膝跪地:“且末使者母归吁拜见大汉臣使。”

“使者大人不必行此大礼,末将承受不起,快快请起!”

班辞赶紧上前将他搀扶起来,他只是奉命屯兵守卫,并不能代表西域都护府,母归吁行大礼更让班辞有些意外。

此刻班辞全身披挂,一身黄金甲,头戴白虎亮银盔,显得气宇轩扬,母归吁起身之后,也为其气度所折,低头行礼的瞬间,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

嘴里却说道:“将军乃是定远侯之后,在西域久负盛名,若非当年定远侯平定西域,驱逐匈奴,重开丝路,我们先祖可能会被匈奴人杀害!车师国的分裂就是先例。”

班辞不置可否地点点头,母归吁这番恭维之言听起来虽然很入耳,但他也明白这是母归吁的客套之词。

时隔数百年,连他们班家后代都只当传说来听,每个班家子弟听先辈讲述西域之事,都只当故事而已,更不要说西域的这些国家了。先辈的功劳和荣光终究是他们自己的,子孙后辈能受到蒙荫固然是好事,但凡是还需自己努力,凭借真本事建功立业才能真正让后人记住,否则班家传承十余代,还是只

记得先祖的名字,历代却都籍籍无名,终究家道中落,被旁人所笑。班辞心中感叹,抱拳道:“先祖之事,已成过往云烟,彪炳青史那是他的本事!此番吾等奉命西进,也是想整顿西域,恢复昔日大汉之光。打通道路,令境内政令统一,上

行下效,保西域百姓,御外安内,你我自当同心戮力才是。”听到政令统一,母归吁眼眸不自觉地微微一缩,躬身笑道:“在下此番前来正是奉命拜见大将军,之前因为国王病重,未能传令及时前往都护府,此次一来朝见,二来是为

赔罪,还望班将军看在昔年定远侯偏爱且末的情分上,能够多多美言几句!”

班辞点头笑道:“此事其实贵使无需担忧,大将军从来都是以理服人,只要西域各国还记得祖训,同尊大汉,共为华夏,些许疏忽也算不得什么。”母归吁闻言微微一愣,点头笑道:“哈哈哈,班将军所言极是,在下早就听说大将军威震中原,胸怀比昆仑山还要广阔,班将军这么一说,在下更放心了。我们已经为将军

准备了酒宴,顺便有些定远侯的遗物交还将军,也算是见面之礼,请!”

“请!”班辞这一次出来就是试探且末的虚实,一直在暗中察言观色,见这母归吁神态过于做作,心中暗暗冷笑。

第1953章 沙滩赴宴

大概也是担心班辞有疑心,且末使者的营帐就在河滩边上,两百多人的营帐围成一圈,距离古堡三四里地,四周开阔,一望无际,只有几簇沙柳和荆棘从,这种环境下是

绝不可能藏着伏兵的。不多时来到行营前,所有的且末使者包括马夫等在内,都在营外迎接班辞一行,沙滩上站着两排人,摆列整齐的锣鼓敲响,西域特有的琵琶、长箫等一起奏响,迎接大汉

使者。

班辞下马整理盔甲,望着两排的乐队和且末士兵,眼中精光闪烁,三十多名士兵手持长矛,配着弯刀,一个个身躯笔直,魁梧威猛。

“将军请进!”

母归吁此举可谓是给足了班辞面子,暗中观察着班辞的脸色,带领他进入营中。

“拜见班将军!”到了中军大营,守在四周的士兵齐齐向班辞行礼。

班辞微微点头示意,和母归吁昂首阔步走进大帐。商越按剑跟在班辞身后一语不发,暗中却将大营的情况扫视一遍,母归吁作为且末的使者,自然有护卫跟随,大营四周都有巡逻的士兵,尤其是中军大帐外站着一圈全副

武装的士兵,可谓戒备森严。

这些士兵目光如鹰,炯炯有神,周围的营帐略小一号,一阵春风吹过,偶而一座营帐的帘子被吹起,里面只有两个床铺,空荡荡再无一人。

商越看着这些腰挎刀剑的士兵,他们每个人所站位置显然都是经过训练的,围绕大营一周,保证不存在任何视觉死角,就是不知道其他营帐中是否也空无一人。

既来之则安之,不管母归吁到底在打什么主意,现在已经没有退路,商越深吸一口气,示意副将带兵留在营外,带着几名护卫紧跟着班辞进入且末大营,

班辞走入进入营内,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供在上位的一件青铜鼎,看起来十分古朴,这个铜鼎有脑袋大小,暗青色的花纹密布其上,正面刻着一个“班”字。

“这……”

班辞伸手一指,母归吁便上前笑道:“这就是在下要送还将军的定远侯之物,这方青铜鼎说来还有一个故事,稍后容禀。”

班辞微微点头,上前仔细看了看铜鼎,那些花纹和字迹都十分古旧,但他不懂这些古董,也不知道是不是先祖的器物,只能看母归吁如何解释了。

母归吁招呼众人落座,双方的位置就在铜鼎前左右排开,桌上摆了瓜果酒水,并没有安排主位,果然母归吁早已安排周到。

右边给汉军安排了三个座位,班辞坐下之后,看对面有五人入座,便示意商越也坐在一旁,其余护卫站立身后。

母归吁笑道:“此次设宴是为大汉英雄之后致敬,定远侯为我们且末的安定不辞万里辛苦奔走,也曾和我们的先王定下盟约……”

说到这里,母归吁举起眼前的酒杯道,大声道:“诸位,这一杯酒,我们先敬定远侯!”

对面五人举起酒杯,先向铜鼎致敬,再向班辞举杯。

班辞淡然一笑,示意商越一同举杯致意,这杯酒在进帐前早就倒好了,商越眉头微蹙,向班辞使了个眼色,提醒他小心。

班辞不动声色,看着对方将酒喝下之后,却将杯中酒洒落在桌案前的地面之中,看得商越眼角一跳。

母归吁一怔:“将军这是何意?”

班辞笑道:“既然是敬先祖,这杯酒自然也该敬他老人家在天之灵。”

“哈哈哈,班将军果然礼数周全,倒是我们失礼了,惭愧惭愧。”母归吁仰天一笑,吩咐道,“倒酒!”商越也默不作声将杯中酒在地面上,且末随从抱着一个大酒坛上来倒酒,为每个人满上,商越趁着倒酒的功夫暗中观察酒坛,看不出里面有什么机关,暗中从衣袖里取出

一枚银针藏在指缝中间。母归吁再次举杯,高声道:“在下听说大将军雄威,一统中原,汉室中兴。如今西域又将迎来大汉皇恩浩荡,我们共同为西域即将到来的繁荣和睦举杯,祝班将军旗开得胜

,建立不世之功!”商越借着端杯的空档,将银针落入杯中,只见酒水清澈,银针落到杯底毫无变化,不动声色地将杯子举了起来,班辞早已心照不宣,也同时举杯,这一次再无多话,一饮

而尽。饮罢之后,班辞也笑道:“且末与大汉向来同气连枝,此次且末能够迷途知返,想必大将军也十分欣慰,如此可免重蹈鄯善覆辙,实乃且末百姓之幸,在下也敬贵使一杯。



母归吁点头而笑,又说了一番冠冕之词,双方互相敬酒,三巡过后,才算将会面之礼行毕。

班辞无意在此多做逗留,看着供在上位的青铜鼎,问道:“今日承蒙贵使抬爱,让在下受宠若惊,能见先祖之物,心中激动,可否请贵使讲讲这青铜鼎的来历?”母归吁叹道:“此物说起来也是大汉与且末共同友谊的见证!当年定远侯平定西域,经过且末之时,正是用这方鼎在王宫中进食,当日宴罢之后,与国王歃血为盟,留下这

方青铜鼎,见证当日‘一言九鼎’的许诺。”

“原来如此,”班辞微微点头,抱拳道:“既然此鼎是两国结盟见证之物,还是留在且末为好,此虽为先祖之物,却非同寻常,我若收走,岂非是将昔日盟约撤回了?”“将军此言差矣!且末与大汉盟约在后来数朝还有约定文书,”母归吁指了指身后的节钺,笑道,“此节钺乃是光武帝所赐,有此物便足矣!此鼎乃是班家所传,自当交回将

军,有它随身与将军再次西征,便如定远侯护佑在将军左右,必能势如破竹,得胜归来。”

班辞沉吟片刻,终于点头道:“如此便却之不恭了。”“班氏果然都是好爽之人,痛快!”母归吁一阵大笑,看看四周,忽然言道:“如此美酒佳肴,又谈及当年英雄光辉之事,若无歌舞助兴,岂不叫人遗憾?当年定远侯最喜且末歌舞,将军可有意一睹当年风采?”

第1954章 席间凶险

班辞诧异道:“贵使出行,还带着歌姬不成?”

母归吁笑道:“西域诸国,以龟兹、且末的舞姬最为闻名,此番拜见大将军,无以为报,吾王特献几名舞姬以为赔罪之礼。”

班辞无奈一笑:“既然是献于大将军之物,末将岂敢捷足先登?”

母归吁笑道:“将军多虑了,今日出席的舞姬只是陪伴送行之人,并无大碍!而且今日歌舞只为助兴,并无二意,何妨一试?”班辞知道母归吁绝不会无辜献舞,有心拒绝,却又怕母归吁和且末人笑话,更何况刚才母归吁几次提到定远侯班超,就是拿先祖来压他,班辞要想追赶甚至超越班超之功

,这一关便不能避开。

想到此处,班辞朗声道:“好,既然贵使盛情邀请,只好客随主便了。”

母归吁点头笑道:“这也不枉她们辛苦准备一番。”

说话之间拍了拍手,不多时便见帐帘揭起,一阵香风随着春风飘进来,令人精神一阵,四名穿着光鲜亮丽的妖娆女子轻步走进帐内,还有三名乐手随后而进。这四名女子身形凹凸有致,眉眼十分好看,穿着单薄的轻纱衣衫,香肌若隐若现,短袄长裙,纤腰盈盈一握,眼角之间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显得十分动人心魄,却

又不见妖媚之色。

四人行礼之后,在母归吁的示意下各自战好位置,站在门口的乐手“咚咚”一声敲响了手鼓,两旁二人一人弹着琵琶,一人吹着竹笛,瞬间便响起了轻快的乐声。

再看那四名歌姬,随着乐曲跳动起来,时而扭动腰肢,时而如蝴蝶穿梭,曼妙的舞姿令人渐渐血脉贲张。

西域的歌舞与中原大不相同,韵律和节奏极强,听说有一种极厉害的蛇姬还能勾人魂魄,看过她们的表演之后魂不守舍,三日三爷痴迷呆滞。饶是班辞他们久在边关,也见过无数西域女子,经历过不少欢歌笑语,但这样经过专门训练的舞姬表演还是第一次见,年轻人再加上久在军营之中,哪里能够经受得住这

样的阵仗?一刻钟之后,身后的护卫一个个面红耳赤,呼吸急促,连班辞也不觉连喝了几杯酒,有些按捺不住,眼神渐渐迷离,仿佛眼前飘动的人影变成了彩虹一般,化作七彩之光

,越来越近。

“嘶——”

急切之间,忽然一股刺痛从大腿传来,班辞神志马上清醒过来,低头看时,却是商越将一根银针刺进了腿上。

班辞倒吸一口冷气,暗道好险,额头上已经细汗冒出来,看来这舞蹈有迷惑人心的作用,如果今日真的出丑,以后被人笑话不说,恐怕母归吁他们也要动手了。

铛啷啷——

就在此时,身后接连响起兵刃落地的声音,护卫的宝剑不觉掉在了地上,班辞回头看时,只见他们个个神色呆滞,毫无所觉,衣襟下的地方高高隆起。

啪啪啪——

班辞猛然鼓掌,大笑道:“哈哈哈,果然不愧为响绝西域的舞姬,这等美妙的舞姿,的确让末将大开眼界,想必大将军见了一定十分欢喜。”

商越在一旁嘴角微微一抽,暗骂这家伙自己着迷,竟还敢让大将军被黑锅,要不是自己早有见识,今日可就彻底栽了。

不过这一番搅扰,歌舞的节奏也被打乱,舞姬们似乎有些吃惊,也有畏惧之色,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惊恐地看向母归吁,显然是怕受到责罚。

“哈哈哈,班将军定力不凡,佩服佩服!”母归吁嘴上笑着,眼中却闪过一丝讶然和失望,摆摆手:“都退下吧!”

四名舞姬匆匆退下,班辞身后的护卫也都反应过来,掉了兵刃的满脸羞愧,悄悄捡起地上的宝剑,低着头再也不敢看席中一眼。虽然刚才暗藏杀机,但至今母归吁还未动手,不知其目的如何,班辞笑道:“末将只是一介武夫,平日只学些兵法刀枪之术,只求追随先祖,为国效命,建功立业,歌舞虽

好,却不过烟云,功业未成,安能享乐?”

“好,好志气!”母归吁竖着大拇指一阵赞叹,笑道,“既然班将军不喜歌舞美人,不如今日以武会友,不知将军意下如何?”

班辞双目微凛,朗声笑道:“正合吾意!却不知贵使出行,可有勇武之人随行?”

“这自然有!”母归吁点头道,“此行事关重大,自然需要护卫保护,不如各选一人比试比试如何?”

班辞对此自然更是毫无惧意,即便是项庄舞剑又如何?

看了一眼商越,笑道:“呵呵,也好,倒想领教且末武者的本事。”

“让我来吧!”商越根本不用请令,便站起身走到场中,抱拳道,“请贵使派人。”

母归吁微微一愕,旋即对身后一名身形高大的护卫言道:“靑谷彦,你敢应战吗?”

“大人,属下敢!”那人迈步来到席前,却又犹豫道,“大人,可是属下所学的都是杀人术,如果不用全力恐怕难以取胜,若用全力,又怕伤到……”

商越岂能听不出这主仆二人一唱一和的意思,仰天大笑道:“哈哈哈,你尽管施展,刀枪无眼,即便在下受伤乃至命丧当场,都怪在下学艺不精,怪不得你。”

母归吁忙说道:“只是比武切磋,不必性命相交,二人若是控制不住失手,我的护卫送命也就算了,若是伤了将军,岂不让大将军震怒,伤了两国和气,还是算了吧!”

班辞微哼一声,沉声道:“贵使不必客气,只管放手来比,若是哪一方不幸伤亡,也只能怪自己学艺不精!”

到了此时,虽然知道对方是激将法,但已经骑虎难下,更何况比武是自己提出来的,这时候更不能退让,比起担心,他更相信商越的本事。

“好,这场比武一定十分精彩!”母归吁也期待地搓搓手,大声道,“既然是比武助兴,这小杯未免太小气了,不如换大碗来才看得尽兴,班将军意下如何?”

班辞也被激起了豪情,点头道:“嗯,吾正有此意!”“来人,换大碗。”

第1955章 刀光剑影

随着场中酒碗换上,商越二人也都整理好衣衫,各自仗剑而立,虽说是比武助兴,但双方却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毫不掩饰的杀机。

那人卷起衣袖,粗声道:“靑谷彦,请赐教!”

商越看似比靑谷彦瘦弱一圈,却怡然不惧,八字步长身而立,抱拳道:“好说!”

“嘿!”这靑谷彦说出手就出手,一声爆喝,竟趁商越不注意,持剑便刺了出去。

这一剑平直力猛,毫无花招,就是速度极快,如毒蛇出洞,当胸一击,杀机无限。

“来得好!”

商越见对方上来就直冲要害,冷哼一声,垫步拧腰,微微侧身,抬手挥起宝剑便便迎了上去。

叮——

两把剑在空中发出一阵碰撞,发出一声脆响,二人臂力都极强,又是近在咫尺的碰撞,身形晃动,各自向后退开。

“嘿嘿,好样的!”

靑谷彦没想到眼前的商越力量竟如此之大,不禁激起斗志,狞笑着再次扑上来。

唰!

剑刃如一泓秋水晃动,寒光刺眼,剑锋带着破风之声,刺破空气,刺向了商越的手臂。

商越毫不避让,展开了身法与之打斗,双方兵刃相撞,不断发出刺耳的金铁交鸣之声,转眼间十几回合过去,靑谷彦的衣衫已经出现破洞,手臂上也有几道血迹。

“不如到此……”

商越不知且末虚实如何,这时候不好先撕破脸皮,正要准备停手。

却见靑谷彦怒吼一声,赤红双目再次扑上来,低吼道:“给我死。”靑谷彦是且末叫得上号的武士,他虽然不在军中任职,但是皇家侍卫,临行时夸下海口要扫遍汉军将领,回去之后便加封羽林军统领,没想到第一次出手,就被一个无名

之辈杀得节节败退。

恼羞成怒,再加上且末王和母归吁早有预谋,在这里摆下杀阵,更是毫无顾忌,此时唯有杀死商越,才能洗刷自己的屈辱。

靑谷彦目光一寒,手中长剑抖动起来,如同秋风扫叶,虽然他的主要兵刃是长戟,但剑法也同样受过高人指点,招式凌厉狠辣,一旦动了杀机,同样声势骇人。看到二人以死相拼,班辞面色微沉,他已经隐约感觉到危机四伏,他和商越相处日久,知道其本事在靑谷彦之上,本想强行阻止二人,却见母归吁故意低头端着酒碗倒酒

不予理会,似乎在等着靑谷彦拼命,很可能是要和商越拼个两败俱伤。想到此处,班辞双目一阵收缩,从进帐之后的彼此试探,到刚才的舞姬迷乱心神,或许这都是早就安排好的,如果刚才没有商越在,此时只怕他们几人的脑袋早已滚落沙

土之中。母归吁只想在帐中暗自杀掉自己,再趁外面的守军不防备逃走,如果动静闹得太大,守军必会冲过来,到时候结果难以预料,在没有一击必杀的把握之下,母归吁还在等

待。这一场比武虽说是自己提出,但母归吁一口应承下来,想必也是早就预谋好的,如果将商越除掉,自己孤掌难鸣,此时帐中比武金铁交鸣,动静极大,外面的士兵不知道

情况如何,等发现不对劲再来支援也为时已晚。想到这一点之后,班辞抓着酒碗的手指微微有些发白,暗中摸了摸手臂下的袖箭,不动声色继续观察,只要母归吁不出声,便任由二人比斗,眼下唯一的机会就是商越杀

了靑谷彦,看看母归吁还有什么后招。

思索之间,只听忽然当的一声震响,空中再次发出一阵金铁交鸣之声。

二人同时抬头看去,只见靑谷彦竟一时承受不住商越的力量,整个人向后仰去,右手拿剑的虎口处已崩裂开来、鲜血直流。

商越冷然一笑,向前跨出一步,手中剑如同流星赶月一般刺向靑谷彦的胸口,一道寒光斩劈过去,势不可挡。

靑谷彦见状大惊,慌乱中强行举起长剑挡上去。

哗啦啦——

清脆的一串响声之中,靑谷彦手中长剑已经向帐篷一侧飞过去,瞬间破开帐篷破空而走,靑谷彦一屁股坐在地上,才堪堪抬头,寒光已经到了眼前。

“饶命……”

“住手——”

噗——

寒光在眼前一顿,剑刃却毫无阻滞地穿透了靑谷彦的喉咙,从后颈偷出来,鲜血汩汩冒出来。

帐篷上的破洞一束阳光照进来,正好落在那一滩血迹上,眼睁睁看着鲜血渗入沙土之中。

母归吁半举着手臂站起来,张着嘴巴一脸愕然,商越出手速度之快,已经容不得他喊话阻止了。

一片静默之中,商越收起长剑,身形如同山岳一般站立场中,剑刃上的血迹很快滑落,收剑入鞘,抱拳道:“得罪了。”

“啊……呃,无妨,无妨,都怪靑谷彦太鲁莽了!”母归吁回过神来,将酒碗放在桌上,低头的瞬间眼中闪过一丝怨恨,再起身时已经面带笑容,摇头赞道:“大汉军中果然人人勇猛,班将军麾下有如此猛将,西征必定势如

破竹,佩服,佩服!”

“刀剑无眼,得罪得罪!”班辞淡淡一笑,拱手道,“让贵使受惊了”

母归吁一阵干笑,示意侍卫将靑谷彦的尸体抬出去,地上撒下一层黄沙,铺平之后便再无痕迹,之后帐篷顶上的那个破洞还见证着刚才激烈的一幕。

“酒宴继续,不要因此扫了将军雅致!”母归吁的命令简短有力,仿佛刚才死的是外人一般。

刚才长剑飞出,守在远处汉军吃了一惊,正准备赶过来,但马上抬出去的且末人尸体让他们迅速安定下来,说明刚才的打斗班将军胜了,一个个露出自豪的笑容。

母归吁脸上的笑容再次变得自然亲切,拱手向商越行礼,举起酒碗说道:“商将军武艺高强,真乃虎将也,在下敬你一碗酒,得罪之处还望海涵!”虽然二人已经察觉帐中暗藏杀机,但此时母归吁还未主动动手,只好虚与委蛇,商越杀了一人,心中觉得痛快,便将桌上酒碗端起来,看母归吁已经喝完,仰天一干而尽

。“哈哈哈,好酒量,”母归吁看到商越将酒喝完,忽然仰天大笑起来,指着班辞二人大声道,“好胆量!”

第1956章 原形毕露

母归吁忽然抚掌大笑,神态张狂,班辞顿觉不妙,沉声道:“使者大人,你这是何意?”

“嘿嘿,二位将军只身来赴宴,在下深感佩服!”

母归吁冷然一笑,“与其说你们胆大包天,倒不如说蠢破天了,哈哈哈——”啪——“母归吁,你好大的胆子……”班辞一拍桌案就要起身,忽然发觉双腿酸软,根本无法站起来,手拍在桌案上也绵软无力,顿时脸色大变。

“班将军,酒中有毒……”就在此时,商越也脸色一变,宝剑坠落在地,连退数步,栽倒在桌案旁边。

“上,快杀了他!”

班辞转头看向身后的护卫,惊呼道,“啊?

你们……”不知何时,身后带来的四名护卫竟然口鼻流血,歪歪斜斜靠在后面的柱子上,早已死去多时。

“哈哈哈,班辞啊班辞,你还妄想与定远侯相比,还差得远呢!”

母归吁一阵大笑,背着手走到场地中央,俯视着坐在地上的二人,得意冷笑:“你们自以为高明谨慎,刚刚进帐时不敢喝酒,却不知那坛酒才是真正的好酒,杯子也是正常的。”

“你是说这……这大碗?”

班辞看向桌上的大碗,一阵咬牙。

这母归吁趁他们放松警惕的时候换了大碗,却在碗里下毒,刚才两人比武,生死之间十分激烈,自然就忽略了碗里会有手脚,这家伙果然心机深沉。

“不错,我早就料到你们会提防酒中下毒,所以刚才的酒宴只是让你们放松警惕,只可惜靑谷彦这家伙太不争气了,不过他的死也是值得的。”

母归吁得意一笑,死了一个人在他眼中似乎和杀只鸡一样毫无波澜,又摇头叹道,“可惜你们两个没有被蛇姬迷惑,不能在活色生香中死去,非要挨上这一刀,可怜啊可怜!”

看着班辞、商越无力反抗,母归吁得意非常,这是他处心积虑设下的连环陷阱,步步都含着杀机,刚才的蛇姬之舞加上那种散发的香味,只要煽动男人的欲火,马上就会五脏燥热而死。

这个杀人秘技是在萨珊国流传出来的,萨珊国能够在短短几年时间击败强大贵霜帝国,就是用这种技巧连杀了数百名贵霜的大臣和武将,导致国内一片混乱,萨珊国才得以趁虚而入。

为了得到这个秘技,且末花费了近一年的税钱和无数人力才将其得到,没想到班辞竟然没有中计,这两人能坚持到第三步计划,已经算不错了,可惜还是没有能逃过他的算计。

“母归吁,你好大的胆子!”

班辞怒道,“你如此大胆敢杀大汉官兵,就不怕大将军兵锋所指,让且末灰飞烟灭?”

“哈哈哈——”母归吁扯着脖子有一次歇斯底里的大小,脸上的肥肉抽动着,咬牙道,“难道我们不反抗,大汉兵马就会撤退吗?

鄯善已经灭国了,活生生的先例就摆在眼前,我们唯一的出路,就是杀退汉军,这是你们自己来送死,活该!”

班辞冷笑道:“吾一死何惧?

倒是大将军麾下数万精兵,若是惹怒了他,为且末带来灭顶之灾,你将是且末的千古罪人。”

母归吁挑眉冷笑道:“嘿嘿,班将军,你就不要想着刘封还能来救你了,他现在自身都难保,焉耆的兵马已经在截杀汉军的路上了。”

“果然是焉耆!”

班辞一咬牙,沉声道,“这一切都是安末真达在背后谋划?”

“你,你怎么知道?”

母归吁吃了一惊,旋即又冷笑道,“不过这已经不重要了,就算刘封知道这些,也为时已晚,这孔雀海终将是属于我们的地盘。”

商越扶着案几死死地盯着母归吁,冷声道:“我在西域游历近十年,见过无数毒药,方才喝酒并无异常,你这究竟是什么毒?”

“毒?

这准确来说,这并不算毒!”

母归吁微微摇头,轻笑道,“你们中的是天山软骨散,这其实是一种壮骨良药,但在里面加上金蟾液之后,就变成了软骨散,无色无味,中毒者只要不用力也不会有任何异常……”商越无奈地闭上眼睛,咬牙骂道:“卑鄙!”

母归吁淡淡一笑,缓缓道:“呵呵,这世上的卑鄙事都是失败者做的,成功者做的,叫做计谋。

对了,用你们中原人的话来说,应该叫做‘神机妙算’。”

班辞听罢一阵摇头苦笑,忽然问道:“母归吁,你可曾见过大将军?”

母归吁一怔,冷笑道:“刘封不过是个继子罢了,他位高权重,迟早也会被现在的大汉皇帝除掉,这一次妄想出征西域,只怕他再也没有机会回去了。”

班辞眼中杀机闪过,又问道:“你这是小人之心罢了!既然未见大将军,却不知大将军说过的话你可曾听过?”

“什么话?”

“这我知道——”不等班辞回答,商越忽然笑了起来,看着母归吁的目光缓缓道:“坏人通常都是死于话多。”

“放肆!”

母归吁闻言大怒,转身从一名护卫腰间抽出宝剑,走到商越面前,咬牙大喝道,“我现在就让你先死,为靑谷彦报仇!”

虽然动也不能动,看着宝剑奔自己的头上砍来,商越却怡然不惧,目光直视着剑刃,大有一种视死如归的气势,这让母归吁愈发愤怒,向前跨出一步狠狠地劈了下去。

嗖!就在此时,忽然一连三道黑影带着尖锐的破空之声传来,飞过商越的面前,紧接着就听到母归吁的惨叫。

“啊——”母归吁浑身一震,手中宝剑落地,抱着胳膊连退数步,差点跌倒在地上。

帐中的几名且末护卫一阵惊慌,只见母归吁一脸痛苦,抓着右手臂的手指间插着三根短箭,鲜血顺着他的手背不断涌出来。

“杀,给我杀了他们!”

母归吁嘶声大喊,疼得脸上的肉阵阵抽搐,状若癫狂。

“哼,你给我先死吧!”

不等且末的护卫围上来,坐在地上的商越猛然弹跳而起,直扑向了母归吁。

与此同时,班辞也站起身来,手臂抬起,一道响箭从手心飞射而出,冲破了帐篷上的层布,带着尖锐的啸叫响彻天空。

第1957章 化险为夷

班辞和商越忽然起身,母归吁惊得双眼瞪大,甚至忘了手臂上的疼痛,指着二人:“你,你们……”

“哼,雕虫小技也敢本将面前嚣张!”

说话之间,商越已经仗剑冲过去,刺向母归吁的胸口。

轰隆隆——

外面马蹄声震动,听到班辞发出的警报,等候在不远处的汉军马上便杀了过来。

“杀,快动手,杀死他们!”母归吁连声大叫,狠狠地跺着脚,他本来不想惊动外面的护卫,但现在已经顾不上这许多了。

眼看一剑刺到,吓得仓皇后退,被桌案绊住,滚倒在帐篷边上,却恰好躲过了这致命一击,两旁的护卫急忙上来挡住商越。

班辞将左边的一名护卫一脚踢开,正准备去抓母归吁,忽然间心生警兆,下意识地向摆放青铜鼎的地方跳开。

噗——

与此同时,他刚才坐着的桌案猛然飞起,化成无数碎块,一蓬沙土冲天而起,迷乱的尘土之中,一道黑影紧随而至,寒光耀眼,直奔桌案而来。

一尺来长的短剑来势极快,剑光如闪电般迅捷,突如其来的变故,班辞来不及避让,顺手抓起青铜鼎便砸了过去。

当——

一声脆响,青铜鼎被震飞,竟然碎裂为数块,一看就是个赝品。

班辞绕过桌案看这人穿着鱼皮水靠一样的紧身衣,整个人曲线分明,如同泥鳅一般,猛然间想起了威震沙漠的贼人——沙贼。

没想到母归吁还藏着这最后的杀招,竟然收买了沙贼藏在地底下刺杀,如果不是自己刚才扶着桌案感觉到一点震动,刚才这一下真是凶多吉少。

沙贼从来都是藏身沙土之下,一击必杀,很少露面,这人一看没有得手,灵巧地绕过桌案再次向班超杀过来,招式十分犀利、狠辣,没有任何的花哨。

“见不得人的东西,安敢放肆?”

班超大怒,沉喝声中仗剑招架,同时左手拍出一掌,只见数道寒光从掌下飞射出来。

那沙贼没想到班超会有袖箭暗器,惊叫一声放弃杀人,强行伏地,准备潜伏到沙土之下。

但他前冲的速度太快,袖箭又是迎面而来,已经避无可避,只能强行扭动身躯,用肩膀硬生生地接住了这三支袖箭。

扑簌簌——

帐篷中沙土飞扬,沙贼的速度极快,转眼之间半截身躯便钻进了沙土之中,速度竟比老鼠还要快。

但他这一次却彻底算错了,班辞并没有追赶沙贼逃走的方向,反而跑向刚才桌案的地方,咬牙狠狠一剑朝着刚才沙贼出现的洞口刺了下去。

轰——

班辞几乎是蹲在地上将手臂伸进洞里,果然马上前方的沙土便再次炸裂开来,掌中剑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反震开来,差点脱手而出。

漫天的沙土之中,伴随着凄厉的惨嚎声,那黑影从地底钻出来,脖子间一股鲜血彪射出来,死死用手按着,却止也止不住。

“你,你怎么知道……”

那沙贼满眼的绝望和不可置信,眼睛定定望着班辞,张口想要说些什么,但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鲜血大口大口吐出来,噗通一声倒在地地上,死也不相信班辞竟能预判到他的走位。

看着死去的沙贼,班辞冷然一笑,如果还和以前一样,可能这家伙就能如愿逃脱,但自从热合奎归顺之后,他们也大概了解了一些沙贼的技能,自然掌握了一些对付的办法。

通常沙贼都是预先在沙土下挖好通道的,至少要保持来路的沙土松软,没有坚硬的石块,这才是他们在沙土中来去自如的保障。

为了加快行动速度,在地下沙贼走的通道基本是固定的,类似于老鼠的通道,刚才这人急于逃生,班辞便料到他会走刚来的通道,一剑刺下去果然正中其要害。

此时外面已经响起惨叫之声,马蹄声很快到了帐篷外,随着一阵裂帛声响,骑兵护卫已经将大帐挑开,且末护卫见势不妙,掉头便四处逃窜。

班辞双目含煞,沉声下令道:“四人一队,杀!”

“遵命!”这些都是久经训练的沙场老将,骑兵马上分开,各自组成小队追杀那些奔逃的且末士兵。

“将军,这家伙怎么处置?”

商越用剑指着不远处还在匍匐逃生的母归吁,这家伙刚才妄图逃跑,被商越斩断了一条腿,在沙土中留下一条长长的血迹。

班辞扫了一眼,吩咐道:“带回去交给大将军审问。”

商越马上招呼人去将母归吁抓起来带走,且末使者的大帐基本都被骑兵踏平,四处都是奔逃和惨叫的声音,面对狂奔而至的铁骑,他们根本无力反抗,不得不跪地投降。

班辞看看四周已经没有危险,想到刚才的情形,兀自心有余悸,慨然问道:“丘羽,你是如何发现那些舞姬有问题的?”

商越笑道:“当年我曾做过两年的雇佣兵,关于西域的很多事都耳闻目睹,那蛇姬一出来,我看到她眼神便觉得不对。”

班辞尴尬一笑:“若不是你那一针扎得及时,我的西征之梦恐怕就要结束了。”

商越笑道:“行军布阵我不如将军,但论这些江湖伎俩,我还是颇有心得,如若不然,别说保护商队了,连自保都是问题。”

班辞微微点头,回头看着倒下的几名护卫,叹道:“只可惜让四名兄弟白白丧命了。”

商越也无奈叹息,摇头道:“若非大将军分配给我们的解毒丹,你我还是要栽在母归吁手中,不想这华青堂的丹药也如此厉害。”

“大将军似乎总有未卜先知之能,真乃神人也!”班辞由衷地点点头,忽然问道,“你怎知我要说大将军说过的那句话?”

商越一怔,明白班辞是说他问母归吁言多炫耀之语,笑道:“这你就有所不知了,我非但能够熟读《大汉盛世录》,就是那些《燕王金句》、《麒麟王语》也都能倒背如流,刚才的情形,不就应了那句话么?”

班辞叹道:“不想丘羽对大将军推崇至此,自愧不如。”

“若不是有幸拜读《大汉盛世录》,或许我至今还只是个混日子的雇佣兵,是大将军让我找到了方向和目标……”

商越挠挠头慨然一叹,又看向班辞,咧嘴笑道:“还有,能够结识将军,三生有幸!”

班辞重重地拍了一下商越的肩膀,商越这次也是救了他一命,大恩不言谢,二人相视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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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58章 连环圈套

伊循城这段时间东来商队减少近半,并非是因汉军的进驻,而是楼兰古城的宝藏现世,吸引了太多的人去寻宝。

传说中楼兰城中不仅藏着数不尽的财宝珍奇,还有神秘的功法秘籍,而城中设置的机关和暗道也让许多盗墓爱好者趋之若鹜。如同那些名士大儒撰经著述,能够找到进入古城入口,解开一道道机关,成为盗墓者衡量实力的标准之一,在西域这块底盘上,没有探过楼兰古城,根本不敢自称为盗墓

者。

随着不少人收获颇丰,前往楼兰遗址的人趋之若鹜,传闻连刚到鄯善的大将军刘封也暗中带人赶往楼兰城,想要一探究竟,一时间鄯善境内到处都在讨论楼兰城的神秘。东城的府邸之中,安末真达听着属下不断汇报来的的消息,脸上笑意愈浓,甚至忍不住哼起了小曲,即便这次损耗了数万金银珠宝,但能制造这么大的声势,他还是很满

意的。

“撒出去的鱼饵,终归是要钓到大鱼的。”安末真达嚼着一块哈密瓜干,嘴里的甜味远远赶不上心头的甜蜜舒畅。

正在此时,一道人影从门口闪过,进来躬身禀告道:“主人,已经确定了,刘封带着文鸯去了楼兰城,府衙中只剩下程武一个人。”

“嗯,很好!”安末真达点点头,“且末有消息了吗?”

“还没有……”

那人话音未落,又一人急匆匆地进来,拿着一封书信呈上:“主人,且末送来密信。”安末真达扔掉蜜瓜干,起身接过,快速拆开看了一眼,忍不住大笑道:“哈哈哈,班超这小子还是太稚嫩了,竟然敢答应母归吁的邀请赴宴,年轻人——终究还是太冲动了

。”

其中一人上前笑道:“主人,母归吁得手,且末的兵马马上也会出动,我们是不是也该行动了?”“嗯,你们马上按照计划准备,”安末真达在屋内来回走动,终于下定决心,吩咐道,“记住不要让程武这个老狐狸发现异常,等焉耆的人马到了城外,就马上带人围住府衙

,里面的大汉官员全部杀掉,一个不留。”

“是!”那两人快步出门去准备。安排完之后,安末真达缓步来到门口,仰头看着天空,湛蓝的晴空没有一丝云朵,春风已经不如半月前紧俏,渐渐温和起来,大地在复苏,草木在发芽,一切都显得生机

勃勃。

他知道刘封并非易与,一切行事都十分谨慎,虽然这一次不得已将计划提前,但到目前每一步都十分顺利,汉军在伊循城虽然派了守军,但这块石头马上就会除掉。

且末离扜泥城不过百里,照此情势,他们的兵马能够及时赶到,没有了伊循城的汉军威胁,稳扎稳打,计划依然十分圆满。

焉耆的兵马早就布置停当,他们沿着孔雀海出发,到了楼兰境内会乘船而行,一路行军谨慎,极少有人能够发现,除了唐门的人之外,汉军很难探出他们的动静。

三日前焉耆大将军朱那派人来报信,人马已经全部上船,照着平日的路程和以前行军的速度,再有一天时间就能走出孔雀海,到达东面的海头城。几日前刘封去海头城巡察之后,认为此地城池荒败,周围土地寸草不生,距离孔雀海又远,运水十分麻烦,已经与程武商议放弃此城,准备将那里的百姓迁徙到伊循城去

。汉军放弃此地,安末真达却暗中窃喜,焉耆的兵马出海之后正好可藏在海头城中,为了避免疲劳,安末真达让朱那一队接一队从容进军,到了黄昏左近缓缓前进,天黑之

后忽改急行军,准备一到城下便可发动进攻,吸引汉军注意力,他才好在城内里应外合。

疏通孔雀河和楼兰宝藏现世两件事让汉军分兵各处,连刘封都忍不住去探险,他们绝想不到焉耆兵马会大举而来,等到发觉时已经为时已晚。

即使到了海头城被汉军或者百姓发现,等传达命令再回师救援已经来不及了,只要焉耆的人马到达城下,双方一交战,安末真达就可在城中起事,里应外合占据扜泥城。扜泥城和伊循城都占领之后,汉军便彻底失去根基,在城外孤立无援,又没有粮草供给,南路有且末和焉耆的人马断了后路,北路有唐军和焉耆守军骚扰不能与高昌壁的

汉军会合,那时候汉军孤军奋战,收尾难于兼顾,饶是刘封有通天的本事,中了这个连环圈套,也非败不可。安末真达仔细想着前后的计划,确定没有任何疏漏之后,不由笑骂道:“刘封狗贼,任你多么胆大狡猾,在中原如鱼得水,到了西域也容不得你放肆,这一次——一定难逃

我掌握。”

就在他暗自得意的时候,又有亲信来报信:“主人,刚才收到唐门的密报,玉面青龙还想和你会面。”

“玉面青龙?”安末真达眉头一皱,疑惑道,“他不是带人去楼兰城了吗?又来找我做什么?”

“说是为了宝藏的事情。”

“宝藏?”安末真达微哼一声,冷笑道,“玉面青龙自己不去寻宝,难道宝藏在我手中吗?”

那人一怔:“主人,那到底见还是不见?”

“人在哪里?”

“就在府外的石匠家中。”

“哼,胆子倒是不小!”安末真达本打算不见,又怕玉面青龙这时候泄露消息,可就前功尽弃了,无奈只好忍着怒气吩咐道:“去街上守着。”

那人走后,安末真达向后院走去,这个石匠家与安末真达所在的花园只隔着一条街,后街上长着两排大树,安末真达搬到这里之后,附近很少有人会来,倒也比较安全。从后门出来,便见石匠家的侧门也虚掩着,安末真达不由眼眸一阵收缩,玉面青龙在石匠家等着他,很可能这里就是唐门的一个据点,一想到对方的眼线就在自己身边,

安末真达心中极度不舒服。

快步走过大街推门而入,只见院中摆着一堆堆大小不一的石墩,有柱石也有石首,甚至还摆着几块墓碑,一个满身石灰的背影正在雕刻碑文。

“且渠大人,请到这边叙话。”安末真达正在观察,忽然屋檐下传来一道声音,扭头看时,玉面青龙正在窗口向他招手示意。

第1959章 藏宝图

低矮阴暗的房间内,只有窗口透进来一束光,安末真达脚步在门口稍微停顿片刻,才暗吸了一口气走进去。

只有一张石桌,上面摆着与之不相称的铜壶,玉面青龙坐在石桌前,黑色的衣服几乎与房屋融为一体,只有深翠色的面具泛着悠悠光芒,看起来有几分诡异。

“大人请坐!”

玉面青龙微微颔首,在对面的杯子里倒了一杯茶,热气缓缓升腾。

安末真达此时有些后悔没有带护卫同来,没有丝毫准备就只身来到石匠家,若是这玉面青龙有歹意,岂不是危险?

这一段时间苦心计划消灭汉军之事,当真有些心力交瘁,心中暗骂自己疏忽,也庆幸早和玉面青龙结为同盟,对他应该不会有歹意。

心念电转,安末真达不愿在此久留,坐在石登上直接问道:“门主既要寻宝,不去古城,为何又来找我?”

玉面青龙端起茶杯,面具下的目光盯着安末真达,片刻之后忽然一声轻叹,就在面具下露出的下唇边缘喝了一口茶,却不说话。

安末真达眉头微蹙,不悦道:“我与门主联手,只是为了对付汉军,和唐门并没有什么瓜葛,你这是什么意思?”

玉面青龙缓缓放下茶杯,平静问道:“大人与在下合作,有几分诚意?”

“诚意?”

安末真达一怔,旋即冷笑连连,拍着胸口言道,“我连身家性命都搭上了,拼死一搏,没有任何退路,你说我又多少诚意?”

“这是你的决心,与我无关!”

玉面青龙却摇摇头道,“在下问的,是你我彼此合作的诚意。”

安末真达有些不耐烦:“你我的合作,不就是对付汉军么?”

玉面青龙缓缓摇头:“在下是指宝藏,楼兰古城的宝藏!”

安末真达冷笑道:“宝藏就在古城之中,各凭本事去找,门主有时间在这里浪费唇舌,不如多去古城走走来的实际。”

“那些宝藏不过是表象罢了!”

玉面青龙盯着安末真达,摩挲着茶杯缓缓道,“且渠大人若是想这样混淆视听,未免太小看本门主了,我唐门近两千弟子,可都不是吃素的。”

安末真达双目微眯,不自觉握住了拳头:“你到底想说什么?”

“真正的宝藏!”

玉面青龙呼出一口气,开门见山言道,“在下需要和焉耆、且末同样的承诺,至少也要拿到一份藏宝图。”

安末真达浑身一震:“什么藏宝图?”

“嘿嘿,且渠大人,事到如今,你还是不肯诚信合作呀!”

玉面青龙冷然一笑,“在下绝不会无的放矢,既然能来找大人,自然也有几分把握了。”

安末真达微哼一声:“哼,这都是无稽之谈,不知道你从哪里听来的风言风语,什么藏宝图我一概都不知道。”

“唉,这件事就不得不提起楼兰古国的旧事了!”

玉面青龙倒着茶,轻声一叹:“昔日匈奴强大,将月氏人驱逐出河西之地之后,连同西域各地都被其占领,其中最大的便是楼兰国,当年匈奴冒顿单于向大汉来信,中原方知楼兰之名,随后百年时间两国交战,匈奴势弱,大汉出兵拯救西域百姓于水火之中,楼兰在汉匈之间两不相属,无以自安。

数次纷争之后,焉耆、精绝、且末、若羌各地相继自立,西域各国也借此脱离匈奴人掌控,大小不一,少则数百,多则数万,以致于有西域三十六国之称……”安末真达摆手打断了玉面青龙:“眼下大敌当前,情况紧急,我可没时间和你讨论西域的历史,楼兰的过往,如果只是说这些,等消灭汉军之后,我请门主促膝长谈,如何?”

玉面青龙缓缓摇头:“好,且不说这些过往!单说楼兰的分裂,据我所知,当年楼兰城建成之时,这四周还是大片的湖泊绿地,草地肥美,牛羊成群,整个西域也是一片富足之地,而所有的财富,也因为孔雀海的存在都集中到楼兰城,被三代楼兰王悄悄埋在了古城之下。”

安末真达微哼一声:“这些都是传说罢了。”

玉面青龙继续说道:“后来强大的匈奴入侵,打破了西域的平静祥和,不仅月氏人被驱逐,楼兰国也挡不住匈奴马蹄的蹂躏,眼看匈奴人杀到城下,楼兰王下令把所有宝贵的财宝和经文、密藏全都藏在地宫之中,并将所有知情的人一起关在地宫内,然后向地宫外的卫兵赐下毒酒……从此这个秘密便只在楼兰王族内部流传下来。”

安末真达冷笑道:“如果楼兰能有这么强大的力量,为什么不在匈奴退走,汉军还未出关的时候重新振作呢?”

玉面青龙叹道:“这都是贪欲所致!经过数代人的流传,后代早已忘了前辈重振楼兰的雄心,都想得到这份藏宝图,找到宝藏,甚至在族内互相残杀。

楼兰王为了避免手足相残,让他们记得先祖遗训,将藏宝图分成好几份,交给了每个王族各自保管,将他分派到各地,这样只有当所有的楼兰后人把这些土地合并到一起的时候,才能凑齐藏宝图,恢复昔日的楼兰国。”

安末真达一怔,忽然摇头苦笑道:“就算你说的这些是真的,当年的王族也已经找不到后人,楼兰国也不复存在了,你所谓的藏宝图,也只是个传说罢了。”

“但总有人会认真,也有人在不遗余力地复辟楼兰国,”玉面青龙看着安末真达,缓缓说道,“比如说——鄯善国的左丞相第二比龙。”

安末真达神色微变,拍着桌子大声道:“就是第二比龙这混蛋痴心妄想,才为鄯善国惹来灭国之祸,下场门主也都看到了,难道还相信这些么?”

玉面青龙不置可否,淡淡说道:“但据我所致,第二比龙并非楼兰王族之人,甚至连楼兰人的后裔都算不上,他是世世代代在扜泥城的人,为什么会为了复辟楼兰不惜以死冒险?”

安末真达目光忽然变得锐利无比,盯着玉面青龙沉声道:“你到底打听到了什么?”

第1960章 尔虞我诈

面对安末真达入刀一样的目光,玉面青龙却轻轻喝了一口茶,才说道:“别的暂且不说,大人上次所说的祭天金人,似乎并未落到鲜卑人手中。”

安末真达微哼一声:“难道门主还找鲜卑人问过了不成?”

玉面青龙缓缓道:““匈奴以金人为祭天之物,此事在下确实也有耳闻。金人祭天,本在云阳甘泉山下,秦夺其地,徙之於休屠王右地,故休屠有祭天金人,象祭天人也。”

安末真达冷笑道:“匈奴祭天金人的来历,只恐阁下也不知道吧?”

“在下确实不知!”玉面青龙点点头,“但我知道它的下落。”

安末真达一怔,旋即大笑起来:“哈哈哈,真是天大的笑话。”玉面青龙放下茶杯,叹了口气,缓缓道:“武帝元狩二年春,骠骑将军霍去病将万骑出陇西,过焉支山千余里击匈奴,斩首八千余人,破休屠王得祭天金人,武帝命人复置

于甘泉宫中。”

“什么?”安末真达果然脸色大变,惊疑问道,“你,你怎么知道的?”

玉面青龙淡淡说道:“在下虽在西域十数年,但终归是中原人,当年北征匈奴,霍骠骑封狼居胥,扬我大汉雄威,这些辉煌历史大汉男儿岂能不知?”

安末真达神色数变,沉声道:“即便如此,就算那祭天金人没有什么大用,但楼兰城的宝藏却是实实在在的,我并没有骗你。”

玉面青龙笑道:“大人之言只有三分真,却是七分假,在下今日前来,是想看看大人的诚意,若不能有七分,你我的合作,恐怕……”

砰——

安末真达一掌拍在石桌上,疼得倒吸一口冷气,抱着手掌咬牙道:“玉面青龙,你这是在威胁我?”

“威胁倒也谈不上!”玉面青龙淡然一笑,“若是大人诚意不足,我唐门退出你们与大汉的争斗便是,但焉耆的人马在我的底盘内,可就无法保证安全了。”

“你……你好卑鄙!”安末真达气得脸色铁青,深吸几口气才沉声说道,“其实你早就发现了这个漏洞,却非要等到焉耆出兵才来找我,你无耻——”

“大人不必动怒,到目前为止,你我至少还是盟友,请喝茶!”

玉面青龙又倒了一杯茶,茶水的声音哗啦啦响着,十分清澈,示意安末真达喝茶消消怒火。

此时安末真达已经骑虎难下,根本没有退路,玉面青龙早就识破了他的谎言,却不动声色虚与委蛇,直到整个计划开始实施,才来出面要挟,他根本没有选择。

半晌之后,安末真达才咬牙问道:“说吧,你究竟想要什么?”

玉面青龙转动着茶杯:“藏宝图。”

“什么藏宝图?”安末真达冷哼一声,“我不知道你从哪里听来的谣言,我手里根本没有藏宝图。”

“唉……”玉面青龙一声轻叹,缓缓道,“看来大人的诚意还不如朱那大将军呐!”

“朱那?他……”安末真达霍然起身,死盯着玉面青龙,“他究竟说了些什么?”

玉面青龙摇头道:“大人,你不会真以为朱那大将军会忠于焉耆,将这许多宝藏贡献给国王吧?正如大人你这数十年苦心计划,难道真是为了复辟楼兰国?”

“好你个朱那,混蛋混蛋!”

安末真达脸色大变,连声大骂,倒退半步跌坐在凳子上,气得双目赤红,不断喘着粗气,却又无可奈何,想不到人心狡诈,同盟的焉耆大将军朱那也包藏祸心。

一口将桌上的凉茶灌下去,安末真达咬牙道:“藏宝图可以分你一份,但在我书房之中,门主跟我一同去取吧!”

玉面青龙却摇头道:“以大人的谨慎性格,定不会将藏宝图全部放在家中,也不会全部带在身上,但必定有一些是贴身携带,就不劳再走这一趟了吧?”

“你……”安末真达脸色再变,想不到玉面青龙对他了解如此之深。

他刚才确实有除掉玉面青龙的想法,但对方不肯上当,而随身带着的藏宝图也来不及作假,这老狐狸在来之前显然早就吃定自己了。

朱那的背叛让他对这个计划不得不做出新的改变,现在要赶紧回去重新谋划,而在此之前更不能得罪玉面青龙,如果他向汉军报信,别说是藏宝图,这条命也保不住了。

一咬牙将手伸进怀中,在贴身的衣服中摸索许久,才掏出来半片巴掌大小的暗黄色羊皮纸,上面画着弯弯曲曲的线条和一些标注,扔在了桌子上。

玉面青龙伸手取过,上面犹带余温,展开来看了看残缺的地图,抬头问道:“这是楼兰文?”

“不错!”安末真达冷声道,“楼兰文已经失传近百年,只能按着地图猜测了。”

玉面青龙微微点头,将其小心卷在手中,再次为安末真达倒茶,举杯道:“如此方见大人诚意,为你我今后的合作,干杯!”

安末真达抓着茶杯,顿了一下问道:“门主和朱那将军早就认识?”

“非也!”玉面青龙摇头道,“焉耆兵马经过孔雀海,我们才彼此相识,朱那将军乃是胸怀大志之人,与在下意气相投,一见如故。”

“哼,好一个意气相投!”安末真达将茶水喝下,茶杯抛在石桌上铛啷啷作响,抱拳道,“告辞!”

“不送!”玉面青龙摆摆手。

安末真达快步走出房屋,后院雕刻碑文的石匠不知何时已经离去,院子里空无一人,扫视四周一眼,又从侧门回到了府院后门。

砰——

安末真达重重地将门关上,咬牙低吼道:“玉面青龙你这个老狐狸不得好死,还有朱那这个混蛋,我一定要把你扒皮抽筋。”

“到了地宫之中,你们一个也别想活着走出去!”

安末真达念叨着,低头走向书房,却见亲信急匆匆赶来,急声说道:“主人,刚才城外送来消息,焉耆的兵马今夜就能到海头城了。”“哼,来的真是时候!”安末真达双目微眯,不知道他这句话是在说焉耆大军还是玉面青龙,沉声吩咐道:“马上准备,今晚就行动。”

第1961章 天降奇兵

楼兰古城秘宝现世的传言,让整个孔雀海一带都陷入狂热的寻宝行动之中,无论是盗墓者还是商队还,甚至有许多雇佣兵也参与其中。

这一场探秘寻宝将扜泥城的阴谋遮盖得严严实实,没有人发现穿过孔雀海的焉耆兵马,没有人看到伊循城的刀光剑影,更没有人察觉扜泥城中的云波诡谲。

春风越来越暖,孔雀海周边泛起了绿意,与海头城周围白茫茫的盐碱地形成了一道明显的分割线,这座原本的湖滨城池,如今几乎变成了一片废墟。

夕阳西下,晚风渐紧,围拢四周的断壁残垣为还留在城中的旅人遮挡风沙,未经雕刻的木桩搭成的一减木房是这里唯一的客栈,两层的木塌通铺落满了沙尘。

大多数商队过了伏魔岭之后都兼程赶往扜泥城,很少有人再愿意到这里驻脚,只有零散的商客因为天气原因实在不敢独行才来到海头城。

一抹残阳照着古老的城墙,干涸的湖边是一层一层灰白色的沙土台阶,远远望去一片荒凉景象,有人矗立在墙头上向远处张望,在商议着明日前进的方向。

夜幕降临,这座城池也早早陷入安静之中,甚至连一盏灯都不曾点起,夜风吹过城墙的缝隙,发出忽高忽低的呼啸声。

干涸缩水之后的孔雀海岸边距离海头城有十多里,一轮明月升起湖面之上,如果在城头仔细观看,便会发现一道黑影正在不断向城下移动。

那黑影越来越大,月色苍茫中,宛如一条黑龙游走在沙滩之上,正朝海头城缓缓游来,走进了才发现是一大队人马正在行军,不到半个时辰便到了城下。月光之下,只见这支人马铠甲装备都十分整齐,兵刃在月光下闪着寒光,队列虽然不算整齐,但黑压压一片却鸦雀无声,至今还未惊动城里的人,可见平日也是训练有素



如果久在西域的人一眼便能看出这是焉耆的兵马,海头城和焉耆隔着孔雀海,焉耆人马能够悄无声息来到鄯善境内,真如同神兵天将。

就在此时,忽然从东北角的城墙后面走出来三个人影,快步来到大军面前,向一位身形高大的武将行礼道:“大将军,城里都准备好了!”

这人正是焉耆大将军朱那,此人天生长着一道一字眉,两条眉毛连成一条线,面颊细长,形容古怪,前来报信的人一眼就认出来了。

“嗯,安平侯办事果然干净利落!”朱那微微点头,问道:“城里的人都查清楚了吗?”

那人答道:“将军放心,这几日到海头城的不超过五十人,都是普通的商客和当地的一些百姓,并没有汉军的人出现。”

“很好,”朱那扭头看看明月,言道,“时辰还早,就在这里休息两个时辰,士兵们养精蓄锐,半夜一鼓作气拿下扜泥城。”

来人躬身笑道:“将军说得极是,我们已经在城里为将军准备了葡萄酒,请将军暂作休息,稍后攻城才好大展神威。”

“哈哈哈,扜泥城汉军主力不在,谅他小小的一群守军不足为惧,”朱那一阵大笑,挥手对一名副将吩咐道:“马上带人将海头城围起来,天亮之前不准任何人离开。”

“遵命!”

朱那抖了抖铠甲上的尘土,将头盔取下:“前面带路。”

前来接应的人带着朱那连同数百焉耆护卫进入海头城,其余的焉耆士兵则分布在城外各处就地歇息,每个人都将身上最后的干粮和水都吃光,以便轻装上阵。

突然进城的数百人惊动了城内休息的百姓,一个个惊慌失措,但他们发现这些人只是去了城中的客栈,并没有来抢劫烧杀,便暂时安静下来,躲在暗处悄悄观察。外来的客商有些心中不不安,想要连夜偷偷溜走,出城才发现外面还有更多的士兵,被拦截回来之后吓得脸色苍白,他们身上大多携带了一些财物,生怕被这些官兵给强

行收走。

躲在黑暗之中,海头城内的人发现是焉耆兵马之后,全都大吃一惊,都在议论焉耆兵马的动向,恐怕又要引起鄯善的一场腥风血雨。

木质的简陋客栈之中,朱那带着几名副将围坐休整,接头之人早在三天前就到了海头城中,以商队的身份在海头城等候,运来了不少物资接应朱那一行。虽说这些酒肉不够全军使用,但一百多副将和侍卫却足够大吃一顿,经历了半个多月的风沙奔波和海中乘船,一路上干粮清水,再吃到这么美味的酒肉,朱那等人甚至对

这几位接头人都亲热了许多。

海头城中人心惶惶,但客栈内却欢声笑语,大家推杯换盏,讨论着攻下扜泥城之后能够大肆?洗劫一番,满载而归。

至于海头城内这几个穷商队的财物,他们根本没有看在眼里,一路奔波,大家都忙着休息养精蓄锐,去抢劫那些商队只会白白耗费体力,得不偿失。接头之人言道:“大将军,主人已经吩咐过,等大军进城之后,就会有有人专门带路,扜泥城实力最雄厚的几个家族任凭你们搜刮,能带走多少就带走多少,但是其他城内

的房屋尽量不要破坏。”

“哈哈哈,这个自然!”朱那喝着葡萄酒得意大笑,“除此之外,安平侯答应给我们的兵器不知什么时候能够兑现?”

那人答道:“兵器早已在府库之中,都是汉军这次运来的最精良的兵器,接下来焉耆将要面对高昌壁的汉军,任凭大将军先去挑选。”

“嗯,安平侯果然思考周到,这样本将军就放心了,”朱那满意地点点头,环顾四周举杯朗声道:“兄弟们,为了接下来的大胜,干杯!”

焉耆众将大笑举杯,先不说这场大胜之后论功行赏,就是今晚杀到扜泥城中就能抢到无数财宝也让众人期待不已。明月高悬,夜风愈紧,海头城内外一片欢声笑语,士兵们各自整理着兵刃铠甲,摩拳擦掌等待一场胜券在握的大仗。

第1962章 黄雀在后

星月之下,焉耆人马养精蓄锐,等着后半夜直取扜泥城。

就在距离海头城不远处的一处山坡之上,几个人影正掩藏在刚刚长出来的沙柳后面观察着这里的动静。

不多时,两个身形敏捷的探子来到坡上禀告:“帮主,焉耆大将军朱那就在城内,城外的士兵大多都睡了。”

“嗯,继续监视城里的动静。”

一个身形瘦小的人影点头答话,月光下显出半边消瘦的面颊,只见他双目为淡金色,正是彩龙帮的帮主之一,金眼蝰热合奎。

一个多月时间,热合奎在唐门的人暗中帮助之下顺利当上了彩龙帮唯一的帮主,经过一番争斗清洗之后,麾下有八百多人。

这一次奉命来协助汉军,热合奎带了三十名沙贼,因为沙日合曼这个名字拗口难记,再加上热合奎已经归顺大汉,与其他的沙贼不同,刘封为他们赐名“沙鹰”,并派了三名汉军暗中教导行军作战之法,打算将沙鹰打造成为一支实力强悍的军队。

热合奎的伤势已经没有大碍,这次亲自带人来到海头城与周处、郭统二将会合,准备一举消灭千里跋涉而来的焉耆军。

来到山谷下的一处崖洞之中,周处正和郭统商议行军部署,热合奎下山报信:“二位将军,焉耆兵马已到,朱那和一众主将都在城中歇息,半个时辰之后便可动手。”

“哈哈,终于轮到我们出手了!”

周处站起身来活动着筋骨,“这一趟从北面绕道南面,仗没有打一场,路倒是跑了不少。”

另一名面容方正,面颊微红的小将笑道:“此番从龙城经孔雀河东行军,那安末真达定然难以料到,他只想焉耆兵马从孔雀河偷袭,却不料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此人正是郭淮长子郭统,字文舒,近十年来跟随郭淮在西域长大,颇知兵法,这一次郭淮没有带着郭统同行,让他跟着周处,也是想让他单独历练。

周处点头道:“我们此次做黄雀,可不能失手,要是让焉耆兵马走脱,后患无穷。”

郭统不禁眉头一皱,对周处说到:“此时攻敌虽可得胜,但是焉耆军新到,锐气未消,若是强攻,必定折损过多,不如再等半个时辰,趁他们安歇一阵,那时候气势衰退,热合奎帮主带领彩龙帮的人就在城内行事,在里面放火呐喊,使敌人不战自乱,朱那就在城中,若是能杀此人最好。”

周处抚掌大笑道:“吾正有此意,如此就请帮主先到城内潜伏,等到月上中天,便开始行动,等到点火之后,马上放出响箭,我们看到信号,再以大军两路夹击,首尾呼应,先杀散焉耆兵马阵型,敌军此次都是布兵,吾以铁骑再逐个击破未迟。”

“二位将军放心!”

热合奎大喜,眼中闪烁着激动的光芒,领命而去,以往他都是贼军身份,只有被官兵追杀的份,如今却反而成了官兵,还能杀敌,从内到外都觉得整个人气势大不相同。

“这……大概就是正义的力量吧!”

热合奎在山巅一声轻叹,目光变得愈发坚毅,带领着麾下数名沙鹰跃下山崖,只见地上的沙土浪花一般飞起,热合奎几人便如跳入大海中消失不见。

此次分兵,周处只带了两千人马,几乎与焉耆人马同时赶到海头城,这都是唐军在孔雀海上掌握时间,早就安排好了的。

月亮渐渐升起,周处对郭统言道:“我只需五百健儿,其余人马都由将军统领吧!”

郭统知道周处这是偏让于他,大敌当前,现在可不是推让的时候,自知本事不如周处,点头应承下来,即刻传令分兵,全军人马开往坡上,准备随时出动。

二人在高处观望,见焉耆军业已在城外休息,远望过去黑压压一片,仿佛在海头城外又套了个圆圈。

五百多焉耆将校进入海头城内,让这座荒败的城池显得充实了许多,夜色已深,城内的百姓却不敢入睡,都躲在暗处紧闭门窗静静听着外面的动静。

倒是城中心客栈之中,不时传来阵阵鼾声,除了外面负责巡逻的几队士兵之外,其余的焉耆将官都在抓紧时间休息,吃饱喝足之后睡一两个时辰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城内百姓不敢妄动,城外有大军驻守,根本不会有人威胁到官兵,巡逻的士兵并没有多少警惕之心,在客栈外围迷迷糊糊走动,只盼着时间过得快一些,能够早轮换下去歇息一会。

没有人注意到,客栈内那些木板之下的沙土开始松动,不断起伏着,在地底下拱起纵横交错的沙丘,一包包拳头大小的硫磺和火油包裹绑在了柱脚之上。

嘎吱吱——木板偶尔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声响,睡着的人不耐烦地翻个身又沉沉睡去,半个多月的奔波劳苦之后,终于能够踏踏实实睡一觉,谁也不想被打扰。

第二层的楼阁间杯盘狼藉,根本来不及收拾,大家就在果皮之间倒地而卧,横七竖八睡了一地,有的抱着兵刃,有的嘴角流着口水,不知道做了什么美梦。

不觉之间,客栈周围冒起一股股淡淡的青烟,在朦胧的月色之下不易觉察,将整个客栈笼罩起来,仿佛仙境一般。

“不好,起火了!”

不知谁大喊一声,四周巡逻的士兵这才发现不对劲,慌忙跑过来查看。

“救火,快救火!”

看到客栈四周飞窜起来的火苗,焉耆士兵大吃一惊,赶紧大声喊叫,四处找水,但海头城本就缺水,客栈周边只有两口枯井,甚至连救火之物都找不到。

干燥的楼板很快便燃起大火,转眼之间浓烟滚滚,火焰飞舞,睡觉的人终于被惊醒,翻身坐起如在云雾之中,一时间竟不知身在何处。

叫喊声和咳嗽声交织在一起,找不到逃生之路的人直接从栏杆上跳下来,大家逃生之时还在寻找各自的将官,乱成一团。

咻——就在此时,一支响箭直冲上夜空,发出尖锐的呼啸之声,升上高空之后,在月色之下炸开,冒着绚烂的光华。

第1963章 内外夹击

突如其来的大火,让海头城陷入一片混乱之中,焉耆军忙着灭火救人,城内的百姓更是瑟瑟发抖,将门窗设法堵死,生怕被暴乱的官兵冲进来乱杀乱抢。

客栈木楼全部起火,一时找不到救火之物,睡在里面的焉耆官兵纷纷跳出来,有些不心摔断腿,倒在地上哀嚎惨剑

“是谁失火?”朱那从断裂的半截楼梯上冲下来怒吼,手中提着铠甲披头散发,混乱之中连头盔都没有找到。

“将军,快出城去吧!”

副将搀扶着朱那远离大火,他们只是在这里短暂停留,追查此事毫无意义。

“啊——”

就在此时,忽然身后接连不断传来阵阵惨叫,听声音不像是逃生,朱那转过身来,便看到几名官兵被一群黑衣人袭杀。

“不好,是沙贼,心!”

看到这些人在沙土中隐现,随着一蓬蓬沙土飞扬,周边的士兵不断倒下,朱那脸色大变,胡乱将铠甲披在身上,抽出了宝剑。

“结阵,戒备!”

副将大叫着,招呼亲兵赶忙过来保护朱那,几十人仓皇跑过来,望着地上的沙土惊慌失措。

“彩龙帮好大的胆子!”朱那气得咬牙切齿,孔雀海一带敢劫杀官兵的只有彩龙帮的贼人,那里也是沙贼最多的地方。

“将军,快走……呃——”

副将保护着朱那向城外撤退,忽然眼前一蓬沙土飞扬,迷得眼睛都睁不开,下一刻便觉胸前一阵刺痛,被利刃刺中胸口当场毙命。

朱那大惊,再也不敢耽搁,四周都有士兵拱卫,快步向城门口走去,身后的客栈已经彻底燃烧起来,火势熊熊,将城内道路照得通明,长长的影子扭曲着,如同他们慌乱的心神。

还未到城门口,就听到外面传来海潮般的喊杀之声,朱那不由停下脚步,惊问道:“彩龙帮胆敢冲击我大军?”

焉耆军也一脸莫名,朱那派一人先去打探消息,传令召集副将赶快到城外迎敌,他怎么也想不通,贼军竟敢攻击装备精良的官兵,这是不要命了吗?

“大将军,不好,外面是汉军!”才走到城门口,便见亲兵跌跌撞撞跑来,满脸惊慌。

“什么?”朱那脸色大变,停下脚步愕然半晌,“可,可看清了?”

“千真万确,”亲兵的声音都在发抖,匆慌答道,“看起来有数万人。”

“啊?”朱那惊得倒退两步,失声叫道,“安末真达混蛋骗我,中计了,中计了……”

其余副将一听外面有数万汉军,早就吓得心惊胆战,他们本就自知实力不如汉军,如今人数也不占优,谁也不想出去迎敌,不自觉向后而退。

一名副将忐忑问道:“将军,我们该怎么办?”

“走,快杀出去,逃回焉耆!”朱那忽然摆动长剑,沉声道,“留在城中谁也走不了,回国之后再找安末真达报仇。”

“报仇,报仇!”将校们嘴里叫喊着,心中却只想着逃命,簇拥朱那向外逃走。

来到城门口果然看到月色之下尘土飞扬,迷蒙一片,无数骑兵纵横奔驰,在乱军之中来往冲杀,根本看不出到底有多少汉军。

“安末真达,你这个混蛋!”

朱那咬着牙怒吼,汉军出现在海头城,除非是安末真达告密,否则根本不会有人知道焉耆的兵马到这里。

哗啦啦——

就在朱那脸色狰狞扭曲的时候,忽然脚下一片沙土爆飞起来,守在身边的亲兵惊叫一声下意识地掩面后退。

朱那心知不妙,以袖遮住眼睛就往左边的城墙大步跑过去,还不等他回头,便觉肋间接连传来阵阵刺痛,惨嚎一声坐倒在地上。

昏暗的月色之下,赶忙低头看时,肋部中了三支短箭,每一支都没入肋骨缝中,疼得他倒吸凉气,不住颤抖。

“快,快救我……”

亲兵这时候才反应过来,赶忙围拢上来查看伤势,十几人围成一圈死死盯着地面心戒备,远处的喊杀声和近在眼前的危机让他们惊慌失措。

亲兵抓着朱那的手臂,正准备将箭矢拔出来为他疗伤,正抓住箭尾,还未用力,便见朱那忽然浑身震动,一阵剧烈的抽搐,面容扭曲,眼睛瞪得老大。

“呜啊——”

几乎是从胸膛之中发出凄厉的惨嚎,朱那身体不断抽搐着,嘶声咆哮,额头、脖颈中青筋冒起,似乎受了极大的痛楚。

亲兵吓得赶忙撤手,不住叫着“大将军”,不明所以,他还没有拔箭,为什么朱那竟如此痛苦?

惨嚎之后却见朱那脑袋一歪,满头大汗却已经气绝而亡,几人惊慌大乱,以为是箭上有毒,更加心戒备。

亲兵一松手,朱那的尸体歪歪斜斜倒下,有韧头一看,发现朱屁股底下流了一大滩血迹,还混合着令人止呕的屎尿臭味。

那壬大眼睛尖叫道:“大将军……被人从地下刺杀了!”

“快走,离开这里!”

看到朱那坐在地上被人刺穿后门,那些亲兵不由胯下发紧,倒吸一口凉气,再也顾不上朱那的尸体,朝着孔雀海的方向狂奔而去。

城门下左边一座斑驳的石兽后面,悄然走出一人,消瘦的身躯穿着紧身衣,如同沙漠中的蝰蛇一般,正是彩龙帮帮主热合奎。

看焉耆兵逃走之后,快步上前将朱那的脑袋割下来,嘿嘿一笑:“大将军能让本帮主走个后门,多谢抬爱。”

城内沙贼偷袭,城外汉军围杀,大部分将官都被困在城中,焉耆兵马彻底大乱,那些将校在朱那死后更是各自逃命,海头城内外惨叫连连,杀声震。

朦胧的月色之下,海头城四面都是汉军的喊杀之声,震撼狂野,尘土飞扬,到处都有骑兵奔驰,根本看不清到底有多少人马。

焉耆军心大乱,在城外留守的几名副将根本招架不住,派人向朱那报信却迟迟不见回复,转眼间就被汉军冲得阵型大乱,连军令也无法传布。

眼看大势已去,焉耆军只得各自逃命,将官们只得带了亲卫残兵,在乱军中夺路往孔雀海逃去。166阅读网

第1964章 外敌来袭

三更过后,随着火花信号流星赶月般直上天空,早就等候多时的周处和郭统领兵左右杀出。

冲锋号一响,在空旷的原野上传出老远,全军将士一齐出击,如同下山猛虎一般势不可挡。

周处居右,手持大槊,一马当先,带领八百健儿直攻焉耆军中军大营,一杆大槊根本无人能敌。

郭统跟随其后从左路杀到,手起刀挑,先将外围的两座简易帐篷挑起,甩出老远,一路大刀连斩数人,锐不可当。

焉耆军刚睡不久,没想到汉军突然来攻,而且兵强将勇,一瞬之间如同冲入湖泊中的激流,根本分不清形势。

虽说焉耆兵马多出一千多人,但在此时却毫无优势可言,主将在城中无人调度,外围的士兵被杀了个措手不及,甚至来不及披挂起身,就被乱刀杀死。

周处这一支人马,到了敌军阵中根本无人能挡,焉耆军稍微挨着,不死必伤,当先冲杀没有一合之敌。

郭统则最大限度地发挥骑兵游走冲杀的优势,看准焉耆军空隙之处,先往中腰冲杀进来,转眼便将敌人切成好几段,再趁乱突击一阵,又扬长而去。

汉军三千军校准备多时,加之是郭淮拨付的都是精锐骑兵,都能各自为战,跨上战马人人奋勇,杀得焉耆人马毫无招架之功。

此时焉耆人数越多,遇到偷袭的时候阵型反而越乱,更何况是周处这等勇将往来冲杀,根本抵挡不住。

黑夜之间,好些地方的焉耆军急切间分不出谁是敌我,混乱之中手忙脚乱,胡乱奔走,根本组织不起有效的抵抗。

所谓兵败如山倒,焉耆军被冲破一个突破口,便牵一发而动全身,全军斗志尽失,四散奔逃,被狂奔而至的骑兵一通乱杀。

月色之下,到处都是抱头鼠窜的焉耆军,没有了主将指挥调度,全军业已混乱,被汉军骑兵一通乱杀,只杀得海头城外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城内火势滔天,人影幢幢,城外杀声震天,人喊马嘶,这一夜对于海头城的百姓来说无疑是最为煎熬难过的。

但此时的扜泥城正迎来一场更大的危机,对于整个鄯善境内的百姓来讲,今夜将是距一年前鄯善国破灭之后的又一次巨变。

三更刚过四点时分,忽然间城头上鼓声大作,钟声齐鸣,许久不曾有过紧急信号的扜泥城马上便沸腾起来。

鼓声从东门传来,城内的士兵马上赶往东城去,大街上到处都是士兵奔走吵闹的声音,百姓们都被惊醒,也不敢出门,都在猜测着到底发生什么事。

从扜泥城东门的角楼之上看去,只见城外黑压压围了一大片人影,也不知道是何方人马,列成方阵正在准备攻城。守军如临大敌,奋力敲鼓向全城报警,一年来扜泥城不曾见过敌军,即便是唐军和彩龙帮的人也不敢轻易靠近扜泥城,今夜忽然来了数千敌人,阵容浩大,守军都十分震

惊。

城上守军严阵以待,各路兵马紧急调动,街道上人喊马嘶,乱成一片,不多时府衙内也灯火通明,差役们急匆匆地赶来报信,彻底乱成了一锅粥。

就在府衙正门对面的大街上有一座深宅大院,高大的院门紧闭,铜环内的门洞之中,却正有几双眼睛紧紧盯着府衙大门。

“情况如何?”众人紧张之中,一道冷漠的声音传来,正是枯坐在葡萄架下的安末真达。

一人回头答道:“主人,衙役们进去了,大概是去报信了。”

“好,就是现在!”安末真达猛然起身,摆手道,“开门!”

“是!”守在门口的下人齐齐用力,沉重的木门缓缓打开,发出轰隆隆的闷响。

“随我来,依计行事!”

安末真达整理了一下衣衫,大步走向府衙,在他身后,跟着五百多穿戴整齐的士兵,个个披甲执锐,杀气腾腾。

径直来到府衙门口,守门的士兵见是安末真达,疑惑道:“且渠大人,你这是?”

安末真达笑道:“听说有人攻城,正在全城调兵,我特来保护程长史,他现在何处?”

守卫答道:“长史正在府中部署人马。”

安末真达微微点头,带着一众士兵闯入府衙之中,他本就掌管扜泥城的巡逻护卫之事,守军看他带如此多的士兵进入府衙,虽然有些奇怪,却也不敢阻拦。

刚进入府衙中庭,安末真达一摆手,留下几十人守住门口走廊,看到大堂内果然灯火通明,许多人正忙碌着传递公文,公案后面程武披衣而坐,须发都来不及整理。

安末真达带兵直闯大堂,走到台阶上大笑道:“哈哈哈,程长史,不必忙碌了。”

大堂内众人大惊,看到外面全副武装的士兵,纷纷向后退开,只有几名衙役横刀拦在门口,冷冷地盯着安末真达。

程武抬起头来,手中笔微微一顿,蹙眉道:“且渠大人,你这是何意?”

“嘿嘿,你们大将军刘封不是号称料事如神,神机妙算吗?你到现在竟然还不知情,真是可笑,可笑啊可笑,哈哈哈——”

安末真达背着手站在门外一阵大笑,斜睥着程武冷然道:“程长史,今日就是你的死期,也是你们汉军的末路,本侯要让中原人知道,西域不是你们能染指的。”

程武将手中笔啪的一声拍在书案上,抓着衣服霍然起身,厉喝道:“安末真达,你好大的胆子,安敢造反?”

“哈哈哈——”安末真达一阵狂笑,藐然看着程武,“死到临头还口气不小,让你们猖狂一年,本侯早就受够了!本侯是为楼兰国复辟而战,什么造反不造反的?”

看程武面色难看,安末真达大为得意,转身一摆手:“来人,上!”

一声令下,庭院中的士兵便如狼似虎地冲进大堂了,守在门口的衙役哪里是这些士兵的对手,只能纷纷后退,和所有的官员拥挤在堂上,一个个神色惊慌。进来的士兵将整个大堂围住,站立两旁刀枪指着堂上的人,安末真达缓步而入,扫视惶恐的众人,不禁得意非常,冷笑道:“楼兰这块地盘,除了本侯,谁也别想和我争抢

。”

“那我呢?”话音刚落,便从人群后面传出一道冷漠的声音。“是谁?”安末真达脸色微变,这个声音听起来似乎有些耳熟?

第1965章 大势已去

人群缓缓分开,程武将披在身上的衣服拿下走在一旁,只见书案后面还有一张椅子背对着大堂,椅背上只看到半截身子。

火光之下看到这个人影黑色的披风,安末真达脸色大变,厉声道:“你,你到底是谁?”

啪!众人瞩目之下,那人打了个响指,便听到一阵吱吱扭扭的声音,椅子缓缓转过来,从侧面看到那个青玉面具的时候,安末真达不自觉地后退一步,半张着嘴巴说不出话来



椅子完全转过来,看到坐在上面的竟是玉面青龙,安末真达喉咙里发出“咳咳”的声音,像卡住了一口老痰,说不出一句话来。

“我为你转身,为何这等神态?”

“你……你怎么和,和官兵——”

安末真达指着堂上的人,脑子里一片空白,一时间竟反应不过来,唐军是贼寇,之前被汉军追杀围剿,怎么会和他们在一起?

更让安末真达不明白的是,显然玉面青龙是在主位之上,程武竟然侧立一旁,难道扜泥城被唐军先占领了?

“不,这不可能!”

安末真达脑海中闪过无数念头,用力地甩甩头,低吼一声,看到左右的士兵,强自冷静下来,沉声喝道:“玉面青龙,这是怎么回事?”

“且渠大人如此大动干戈,看来你果然与汉军势不两立!”玉面青龙张开双臂指了指左右的士兵,缓缓点头道,“至少说明你的话有一半是可信的。”

安末真达脸色再变,意识到情况不妙,厉声道:“玉面青龙,是你泄密吗?”

“哈哈,安末真达,亏你还自诩聪明,算计周详,到现在你还不明白情况?”玉面青龙侧头看着安末真达,抬手将脸上的面具缓缓取下。安末真达咽了口唾沫,死盯着青玉面具,直到现在,他确实还没见过玉面青龙的真面目,而且他现在坐在大堂上更让人不解,不知道这人到底是什么身份,竟有如此大的

本事。

面具缓缓移开,先露出两道修长的剑眉,再到一双杀机凛然的眼睛,直到鼻梁露出来的时候,安末真达眼睛骤然瞪大,似乎看到了什么极为恐怖的东西。

“你,你是……你你你……”

安末真达又接连退了几步,额头上冷汗直下,不可置信地指着大堂上,任凭他怎么猜测,也想不到玉面青龙竟然是刘封。

“主人!”亲卫见他摇摇欲坠,赶紧上来搀扶。

“不可能,这不可能……”

安末真达脸色灰白,兀自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如果这一段时间自己见到玉面青龙就是刘封,岂不是一切计划都在汉军掌握之中?

这一段时间自己精心计划,自以为周密无比,哪想到早被对方洞悉,自以为精妙的布局,在汉军眼中看来是多么可笑?

“嘿嘿,哈哈哈哈——”明白自己是被人当猴耍了一通之后,安末真达在绝望之中凄厉大笑,指着刘封面容扭曲,“好你个刘封,果然奸诈,但这又如何?府衙周围都是我的人,杀了你,鄯善依然

是属于我的!”

歇斯底里的大笑之中,安末真达对两旁的随从叫道:“上,杀,快杀了他们,不然谁都别想活命!”

那些士兵见势不妙,也都知道跟着安末真达脱不了干系,唯有杀了刘封才能活命,一声令下,全都往堂上冲了过去。

嗖嗖嗖——

就在此时,大堂上的屏风后面忽然放出无数箭雨,密密麻麻如同雨点一般倾泻而来,火光下黑压压的形成了一道黑幕。

箭雨覆盖之下,前排的人瞬间倒下一大片,惨叫声接连不断,与此同时,从大堂两旁的偏门口冲进两队汉军,杀向了混乱的叛军。

安末真达在下令之后就已经撒腿就往府外逃跑,身后的惨叫和杂乱看都不敢看一眼,跌跌撞撞冲出府门,却猛然愣住了,浑身打个激灵。

只见院子里也涌进来一支人马,当先一人白盔白甲长身而立,手持虎头抢虚指脚下,双眼正不怀好意地在他的脑袋上瞟来瞟去。

看到是他最畏惧的文鸯,安末真达艰难地咽了口唾沫,下意识地摸了摸脑袋,扯着嗓子大叫道:“杀,快冲出去!”身旁的护卫马上跳下台阶向汉军杀过来,文鸯微哼一声,跨前几步,虎头抢猛然抖动,在月光化作一片片朦胧的白光,白影扫过,冲过去的护卫便倒飞出去,根本抵挡不

住。左右的叛军都被文鸯带来的人围住一通乱杀,文鸯则一步一步走向大堂门口,死盯着不知所措的安末真达,枪上鲜血淋漓,他嘴角却噙着一抹甜蜜的笑意,在这个场景下

看起来十分诡异。

“不,你不能杀我,不能杀我!”

眼看大势已去,安末真达慌了手脚,文鸯如同杀神一般,每走一步仿佛踏在他的心头之上,不由向后退去,不觉便到了门槛边上。

看着文鸯古怪的神情,安末真达不寒而栗,慌乱之下转身又跑进大堂之中,此时里面的叛军基本都被杀死,尸体横七竖八倒了一地,血流成河。

安末真达跌跌撞撞跨过尸体,被鲜血滑倒又赶紧爬起来,手脚并用向前走,嘴里大叫:“不要杀我,我愿意投降,不要杀我……”

汉军用刀枪指着地上连走带爬的安末真达,盯着他一直爬到了大堂的台阶之下,浑身已经被鲜血染过,爬过的地方留下一道尝尝的血痕。

“大将军,麒麟王,八千岁,我知道错了,我愿意投降,饶命!”安末真达趴在地上语无伦次,哭叫着,下意识地回头,看到文鸯正迈进门槛走进来,浑身一颤,哀嚎道:“大将军不要杀我,我有藏宝图,真正的楼兰古城藏宝图,我都凑

齐了……”

刘封原本侧坐着的身躯这才转过来,俯视着趴在地上求饶的安末真达,笑问道:“藏宝图你可随身携带?”

“带了,带了一半,还有一半在书房……”

安末真达连连点头,赶忙手伸进贴身的衣服中寻找藏宝图,从胸口、腰带和鞋底三个地方取出几个缝好的布片。

“大将军,你看看,这是……噗——”安末真达正向上举着布片,满怀希冀地向刘封说话,忽然间头皮一紧,眼前的景象一阵晃动,便看到一股鲜血喷射出来,直冲向书案。

第1966章 除恶务尽

刘封和程武几人正等着安末真达说出藏宝图的事情,没想到转瞬间就被文鸯给割了脑袋,一股鲜血喷来,赶忙一甩长袍遮挡住。

刚才文鸯迈步走过来,刘封也看到了,但他没想到文鸯会直接下手,而且动作如此之快,根本来不及阻止。

鲜血落在长袍之上,如同雨点打下,程武惊得半晌没有反应过来,衣襟全部被鲜血打湿,直到安末真达的尸体倒下,才连退了好几步。

“哈哈,这家伙的脑袋终于拿到了。”

文鸯却提着脑袋一阵大笑,将虎头抢顺势扔给了旁边的士兵,俯身扯下安末真达的半片衣衫,将人头包起来。

“次骞,你这……”刘封知道文鸯为什么着急,事已至此,只能无奈摇头。

文鸯将人头包好,起身抱拳道:“大将军,你可曾说过,很多事情功亏一篑往往是因为废话太多,末将担心这安末真达蛊惑人心。”

刘封一愣,指着文鸯笑骂道:“好小子,你还会狡辩了。”

文鸯嘿嘿一笑,又道:“叛军已被控制,末将可否先行告退?”

刘封长叹一声,摆手道:“罢了,去吧去吧!”

文鸯大喜,顾不上取过兵器,提着人头快步走出大堂,直奔向王宫找冷霜月去了。

程武直到此时才反应过来,叹道:“年轻人呐,终究还是为情所困!”

刘封将披风解下,问道:“城中之事可都安排好了?”

程武抱拳道:“将军放心,但凡和安末真达有牵涉的那些家族,乃至在扜泥城为富不仁者,都在府院外做了记号,稍后开城之后,还有专人带路,不会有错。”

刘封微微点头:“为防万一,还是多派士兵保护各处要道,唐坚虽说归顺朝廷,但难保属下之人鱼龙混杂,贼心不改肆意滥杀无辜,不可任胡闹。”

“遵命!”程武抱拳答应,马上带领属下官员前往城门,稍后扜泥城的城门大开,将对城内的那些大势力进行一次彻底的清扫。

刘封看看满地的尸体,也无心久留,对苏森言道:“随我去安末真达家中。”

原本那些藏宝图安末真达可以主动全部交出来,甚至以后还能让这家伙带着去探寻地下古城,现在可好,文鸯这一剑倒是干净利落,却给这件事增加了不少麻烦。如果真能有那些传说中的宝藏,不说这次西征的钱粮都能解决,甚至连安置百姓的费用也可能拨付一部分,至少把孔雀河和孔雀海这一带的田地开垦出来应该没有问题的

。月上角楼,城中乱成一片,东门方向鼓声大作,家家户户门窗紧闭,在大街上的只有官兵,程武已经安排各部人马防备,稍后开城贼军进城一番烧抢,可不能伤及太多无

辜。

一个势力的变换和交接必定要付出沉重的代价,流血牺牲在所难免,安末真达的事情让刘封意识到地头蛇的可怕。

这些根深蒂固的土著迟早会成为隐患,即便不敢明面上叫板,但暗中使坏更可怕,将来执行大汉政令,必定会动到这些人的利益,最大的阻力自然也是这部分人。

既然无法消融,便干脆借此机会将其连根拔除,正好安末真达要里应外合破城,这口黑锅正好由他来背,汉军再拯救百姓于水火之中,重建秩序也就在情理之中。安末真达的宅院早在半个时辰之前就被程武派人控制,刘封带人赶到的时候,里面的护卫家眷全被制服,院子里一片狼藉,中庭的廊台下跪倒一大片,老老少少不下百人



找了一名搜查的校尉问清情况,刘封让他带路直奔书房,安末真达两次提起书房,藏宝图必定就藏在这里。

此时书房里已经被翻过一遍,书架、竹简扔了一地,士兵们并没有搜出什么值钱之物,安末真达的侍妾早就交代过,很多值钱的宝贝都在后厅卧房床底下的地窖中。

刘封站在门口扫视一圈,对苏森吩咐道:“看看书案和墙壁上可有暗室机关?”

苏森干这些都是老手了,马上招呼几名属下重新搜查,不多时便在原本摆书架下找到一块活动的地砖,将地砖取出来,果然下面藏着一个紫色的箱子。

苏森用剑小心将箱子撬开,并没有发现暗器之类的东西,才近前一看,面露喜色,从里面取出三张颜色古旧的羊皮纸:“大将军,果然都在这里。”

刘封将桌案上的杂物扫掉,就在灯下将几张藏宝图都拿出来拼接,试了一阵之后发现还是无法拼起来,中间和边缘的位置缺了一些。

苏森皱眉道:“莫非这家伙骗我们?”

“不会,安末真达为了保命,绝不敢有虚言!”刘封示意苏森将藏宝图收好,言道:“剩余的几张必定就在焉耆和且末之人手中,只能慢慢再找了。”

苏森无奈笑道:“这个文次骞,真会给人添麻烦。”

刘封摇摇头,看向东面方向,缓缓道:“这一次他若能如愿,西征回去我也好向文老将军交代了。”此时的文鸯正兴冲冲提着人头直奔冷霜月的住所,锣鼓之声的动静早就惊醒了所有扜泥城的人,冷霜月也正在院中焦急等候,她知道今晚安末真达的计谋将会被揭穿,也

将是大仇得报的日子,心中忐忑不已。

就在此时有人敲响府门,陪伴的侍女小心上前询问,听说是文鸯在外,这个常客大家都认识,有他来众人更觉心安,便打开大门放进来。

文鸯一眼便看到站在花圃边的冷霜月,晃了晃包裹大步上前:“冷姑娘,安末真达恶贼已经授首,他的脑袋拿到了。”

“唉呀,你手里拿的什么?”

冷霜月正要迎上去,看到文鸯手中的包裹腥红一片,还滴着水滴,吓得惊叫后退。

“这个?”文鸯低头解开了包裹,提着头发抬到眼前,大笑道,“这是安末真达的人头啊,我为你……”

“唉呀,你……”文鸯兴冲冲地正要解释,话还未说完,却见冷霜月一声惊呼,竟吓得脸色煞白抚着额头昏倒过去。

第1967章 恐怖一夜

震天的鼓声和城外的喊杀声连绵不绝,扜泥城百姓在一片惊慌之中,第一次衷心为汉军祈祷,对其充满从未有过的依赖和渴望。

自汉军攻破鄯善以来,许多鄯善民众表面上听话,实则对大汉十分排斥,尽管有不少的政令可以稍稍安抚民心,但双方之间的隔阂很难在短期内消除。

扜泥城在安末真达的引导下主动投降,并未受到战乱波及,城内百姓的抵触之心尤甚,和平之时觉得汉军扰乱了他们的生活,此时听说贼军攻城,不少人还在默念安末真达的名字,希望他能击退贼军。

作为留存下来的惟一的王族后裔,安末真达又号召再疏通孔雀河,一时声望极高,成了鄯善百姓爱戴的对象,如同救世主一般,这也是郭淮命其掌管城防巡逻诸事的原因之一。

天色将明,鼓声持续半个时辰,非但没有停歇,连其他各门嘈乱起来,不多时便听到杀声进入城内,从东门、南门和北门涌进来,越来越近。

有人在家中忽然看到临近一家豪族的宅院浓烟滚滚,火光隐现,很快便听到惨叫和呼喊之声,顿时吓得躲入房中,紧闭门窗用桌椅挡住,有些藏在地窖、水缸之中瑟瑟发抖。

这一刻对于扜泥城来说,当真是黎明前的黑暗,百姓们不知发生何事,竟让贼军破城,尤其那些听到邻居家中惨嚎连连的百姓,更是吓得魂不附体。

转眼之间,整个扜泥城四处浓烟升腾,叫喊声连成一片,鼓声犹在,但已经断断续续,减弱了许多,鼓声越小,百姓便越紧张,甚至不敢呼吸。

有胆大的人爬到高处观察,发现是蒙面贼军杀入城中,官兵不能抵挡,被逼得往西门退走,一队队贼军涌入了大街小巷,砸开店铺大门,冲进去便是一番哄抢。

“安末且渠……居然没有挡住贼军!”

百姓们觉得不可置信,扜泥城城池高大,守军数量也不少,来的又不是汉军那么强大的敌人,怎么会被破城?

“要是汉军来就好了,他们一定能挡住贼军。”

有人终于意识到了汉军的重要性,贼军数量极多,已经不是扜泥城这些差役和巡逻的普通士兵能够阻挡的了,他们都见过汉军强盛的军容,此时只有汉军才能杀退贼军。

“可是汉军都被调去疏通孔雀河了,已经来不及了……”“安末真达根本就是个废物,你们忘了他原来做下的恶事吗?”

“是啊,扜泥城的哪个人没有受过安末真达的欺负?”

“他就是个软弱的猪,汉军来的时候开城投降了,现在又让贼军杀进来,我们都被他害死了。”

“安末真达才是坑害鄯善的罪魁祸首,我们都被他骗了。”

“扜泥城完了,我们……谁来救救我们啊!”

有人忍不住掩面痛哭,缺少军队保护的城池,如同软弱女子面对如狼似虎的贼人,毫无抵抗之力,街道上每一次跑过的脚步声,都让他们屏住了呼吸。

黎明将至,外面天色渐亮,但扜泥城却笼罩在恐怖之中,每个人仿佛坠落无尽的黑暗,看着天空升腾的黑烟,阵阵凄厉的惨叫和无助的哭喊,让所有人处在崩溃的边缘。

扜泥城的百姓从未有一刻如此渴望汉军的到来,直到此时,才意识到军队的重要性,没有汉军的保护,他们连城外的贼军都对付不了。

滴滴嘀嗒——滴嘀嗒嘀嗒嗒嗒嗒——绝望和无奈之中,一声嘹亮、激越、高昂的号鸣声响彻全城,不禁让人精神一振。

所有人都抬起头来,眼中发出明亮的光芒,苦盼之中,他们终于等来了希望。

这熟悉的号声曾经也是鄯善百姓的噩梦,但现在却变成了救命之音,比世上任何声音都悦耳好听。

“来了,是汉军来了!”

“汉军来了,我们可以活命了。”

躲在家中的百姓们互相拥抱喊叫,绝望的眼泪变成了喜悦的哭泣,一家人彼此紧紧相拥,企盼着汉军尽快把贼人赶出城外,至少要在贼军冲破自家大门前赶到。

轰隆隆——沉重响亮的马蹄声在门前经过,甚至能听到兵器铠甲摩擦撞击的声音,感受着地面上传来的轻微震颤,他们的心底愈发踏实起来,这铁骑之声仿佛为他们披上了一层无形的武装外套。

不到半个时辰,城中的叫喊之声终于渐渐平息,天色大亮,阳光照进庭院,百姓们小心翼翼地走出房门,侧耳听着外面的动静。

有人爬到屋顶上查看,只见满城都是整齐巡逻的汉军,一个个盔甲整齐,刀枪鲜明,正在搜查每一个可疑的角落,偶尔揪出一两个来不及逃走的贼军,将其绑缚起来押走。

咣咣咣——响亮的锣声在大街小巷响起,五个衙役为一队,一起高声传令:“贼军已退,大家快来救火!”

他们一边用中原话高喊,又用鄯善国的话喊一遍,一边安抚人心,一边请求他们出来帮忙,城内到处起火,官兵人手不够,需要大家的帮忙。

“我来!”

终于有人哐当一声打开大门,提着一桶水冲了出来。

“救火啦,快来救火!”

胆大的人试探着走出家门,看看街上果然平静下来,赶紧招呼着左邻右坊一起来救火。

听到各家开门的声音,再加上都是邻居的喊叫,百姓们终于打起精神,各自拿着盆碗出门来救火,那些临近大火的人更是卖力,要是火势蔓延开来,自家的房屋也要被烧了。

仿佛溺水之人浮出水面,整个扜泥城霎时间喧闹起来,喊叫着、欢笑着,在清晨的街道上听起来格外舒畅,看到汉军在身旁走过,他们也不再躲避,甚至连脚下的尸体都不再畏惧,心中充满了自信。

朝阳喷薄而出,扜泥城再次恢复了生机,他们打水救火,没有起火的地方主动帮助官兵清扫街道,和忙碌的汉军士兵彼此帮扶,欢声笑语之间,才觉得汉军竟是如此亲切,似乎与他们没有什么两样。

阳光终将驱散黑暗,鄯善百姓们共同清洗的不只是扜泥城的污秽,还有心中对大汉的成见和排斥。

第1968章 改天换日

经此一事,劫后余生的扜泥城百姓对汉军充满感激,双方的隔阂正在迅速消弭,而一夜不曾现身的安末真达也被众人骂得狗血淋头,都认为他已经躲起来了。

府衙大堂上,长史程武同时将缉拿的贼众公开审问,衙门口被挤得水泄不通,公堂外的廊台下有二十多名扜泥城颇有名望的人一同陪审。

审问时间并不长,不到半个时辰,那些贼人便全部招供,原来是孔雀海的唐军偷袭,而他们之所以敢胆大攻打扜泥城,如此轻易破城,正因为是安末真达做了内应。

程武审出安末真达借疏通孔雀河将汉军调走,暗中勾结贼军,妄图复辟楼兰的阴谋,顿时让大堂内外一片震惊,彻底炸开了锅。原来这一切的罪魁祸首竟是安末真达,纷纷在大堂外大骂起来,有些人已经直奔向安末真达的府中,他们有些人的铺面被毁,钱财被抢了,有些人的亲人在昨夜的动乱中

被贼人所杀。

程武命衙役把贼人关进大牢,三日后在城外问斩,立刻派人去捉拿安末真达,官兵和百姓同时赶到东街,才发现安末真达的府院早已被汉军层层包围,不准任何人进入。

只等程武来了之后才带人进去查看,百姓们不肯离去,就在府门外等候,齐声大喝要将安末真达处死。

不多时程武又亲自来到府门外,身后跟着两名衙役,提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看起来十分恐怖,百姓的呼喊声才渐渐停歇。

等所有人都安静下来,程武才指着人头大声道:“安末真达畏罪自杀,为给死去的城中百姓报仇,今将其人头悬挂于东门之外,安末真达所有家产财物查抄充公。”

“好!”人群中爆发出响亮的大吼,如同晴天霹雳一般。程武点点头,挥手示意差役们带着安末真达的人头去东城示众,胆大的百姓一路跟在后面,有人畅快大笑,有人跳脚大骂,所有的喜怒哀乐都是在忍受昨夜恐惧之后的发

泄。

程武在外面忙着处理城中事务,此时的王宫内,刘封正听着参军马哲禀告昨夜计划的成果,基本没有任何疏漏。马哲是半月前从高昌壁秘密赶来扜泥城的,他幼年在马家遭难的时候就逃到鄯善长大,对扜泥城中的势力了如指掌,这次让他来暗中搜集各家的底细和安末真达的爪牙,

就是为了将扜泥城彻底清洗一遍。

“十四个大家族,二十六家商户,七大帮派……”刘封眉头微蹙,冷然笑道,“想不到这小小的扜泥城,其中势力还真是错综复杂。”

马哲笑道:“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扜泥城自然不可与京都相比,但毕竟是鄯善的王城,其间原本就有王公大臣的势力存在,被安末真达一番打压整合,才剩下了这些。”

刘封点头道:“嗯,如此一来,扜泥城才算彻底清净了,今后新政的颁布才好顺利执行。”

马哲叹道:“还是大将军英明妙算,不但识破安末真达的阴谋,还将计就计铲除这些势力,将来治理扜泥城,便少了许多阻力。”

刘封摸了摸胡茬,叹道:“就是不知道此次搜集的这些财物够不够打造飞翼军。”

马哲答道:“整支飞翼军恐怕还不够,但初步建设工坊、第一批飞翼制作足够了。”

“唉呀,我的飞翼军团呐……”刘封拍着桌子一声轻叹,饶是他当年当过几年兵,也对那些空军羡慕不已,飞行在这个冷兵器时代成为一种奢望,也是他的一大遗憾,直到遇到了唐坚,才让他又萌生组

建空军的想法。

虽然热气球加飞翼的组合远远无法和后世的空军相比,但在这个时代却是能够足以颠覆既有战术和战法的大发明,将会迎来天翻地覆的变化。

热气球飞得再慢,也比马跑得快,大多数时候不用考虑地形关系,试想在以战马为最快交通工具的时代,突然出现一支能飞的军队,那是何等恐怖?马哲显然对空军的概念还只限于想象之中,只是觉得新奇,并不认为真有人能够空对地作战,继续禀告这一次战事的结果:“周将军在海头城大获全胜,缴获军器无数,俘

虏八百余焉耆兵,该如何处置?”刘封收回神思,冷笑一声:“焉耆这是自取灭亡之道,想必郭都督的人马此时已经兵临城下了,但愿焉耆国王能够认清形势,不要无谓反抗,这些俘虏还是押送到焉耆去吧

!”

“遵命!”马哲抱拳道,“将这些俘虏送到焉耆,郭都督也该得手了。”

此番郭淮领兵高调北上疏通孔雀河,也是为了掩人耳目,除了分兵让周处绕道孔雀海伏击焉耆兵马之外,渡过孔雀河北上直取焉耆才是最关键的一步棋。焉耆既已和安末真达暗中勾结图谋汉军,出兵铁证如山,就没必要再和他讲理说降了,不服从的唯有武力威慑,大不了就推翻重来,此次平定西域,刘封是想永绝后患,

而不只是为了完成西征的心愿。

“将军,成了,哈哈,成了成了……”

就在此时,却见文鸯从外面连蹦带跳地冲进来,挥舞着手臂疯狂大喊,快乐得像个两百斤的孩子。

马哲回头笑问道:“冷姑娘答应了?”

“对!”文鸯满面红光,大步走进来冲着刘封跪倒在地,“多谢大将军成全。”

“快快起来,你这是做什么?”

刘封真是哭笑不得,原来这小子也知道自己鲁莽犯错了。

文鸯起身搓着手干笑道:“都怪我当时只想着人头,忘了楼兰古城之事,凑不齐藏宝图,又要大费周折了。”马哲在一旁忽然说道:“大将军,若说盗墓探秘,属下倒有一人可推荐,此人祖上八代都是以盗墓为生。因过损阴德,历代都是一脉相传,至今三十岁未有子嗣,便想更改祖业多行善事,奈何一事无成,十分落魄,若能将其收入官府做成此事,吾料他必欣然而来。”

第1969章 摸金校尉

文鸯听说马哲推荐盗墓高手,而且祖上八辈都是干这个的,不禁大喜转身一把抓住他的肩膀:“人在哪里?”

马哲疼得呲牙咧嘴,挣扎了好几下才推开,用手揉着肩膀苦笑道:“人就在扜泥城,只是大将军还未答应,你何必如此激动?”

文鸯言道:“大将军若是不愿给他封官,我便请他一同去楼兰古城,助我一臂之力找出那些宝藏,这样也好弥补我的愧疚。”

“次骞啊,你还是太鲁莽了,做事过冲,容易吃罪,大伯说过你多少次,至今还改不了。”马哲摇头苦笑。文鸯前往武威向马超学艺的几年时间里,正好马哲也从鄯善回乡,二人都在西凉王府,一文一武成为马超的左膀右臂,关系十分亲密,对于文鸯的莽撞,马哲也没少提醒

过,但都无济于事。

“嘿嘿,你也知道,本性难移嘛!”文鸯挠挠头,转身又向刘封抱拳道,“大将军,你看此人如何?”

刘封失笑道:“格思方才只是提起,还未知此人名姓,本事如何,你叫我如何决策?”

“这倒也是!”文鸯一阵干笑,似乎又是在为自己辩解,咕哝道,“既是格思举荐之人,料想无碍。”

马哲言道:“此人先祖也是中原人,据说是张骞首开丝绸之路时便到了西域,初以贩玉为生,后得遇异人传授探古之法,才入了这一行。”

文鸯急问道:“唉呀,你快说说这人叫什么名字,现在何处?我亲自去请他。”

马哲无奈一笑:“此人姓胡名硕,字九道,近几年退隐江湖,靠着原本的一些手艺为人算命测字为生,现在扜泥城南门外一处山中,自号九山道人。”刘封微微点头,叹道:“历朝历代,盗墓敛财者不计其数,非但民间能人极多,就是官兵也有此行者,当年曹兵为了筹集军饷,曹操设发丘中郎将、摸金校尉,专门盗墓取

财,再诸如董卓之流更是恶行滔天,此事毕竟大损阴德,有利有弊,确实不好权衡。”

马哲点头道:“正是如此,那胡硕才有退隐之意,但此次探寻楼兰古城,并不在此列,若是能为国效命,建立功勋,我料他必然心动。”刘封微微蹙眉,言道:“不止西域之地各处密藏传闻极多,就是九州大地也数不胜数,吾早有意设‘摸金校尉’,却一直担心有人滥用职权,挖掘他人坟墓,为天下人唾骂,

如今在西域之地或可一试。”

马哲言道:“若设此官职,还需另立军令限制,不可肆意滥盗,可在西域之地施行补充。”

“很好!”刘封点头道,“此事便由你负责调停,若是胡硕愿意为国效命,可暂拜摸金都尉,分兵五百与他,若真能找出楼兰古城,再论功行赏。”

马哲大喜,抱拳道:“遵命!”

“走,我跟你一同去见这个老道。”文鸯不由分说,一把拉住马哲便向外走。

马哲身为西北大汉,也曾练过武,身躯其实并不瘦弱,但在文鸯面前却显得弱小了许多,被拽得跌跌撞撞,来不及向刘封行礼便出了房门。

其实对于盗墓探秘之事,刘封也颇感兴趣,而且他在后世看了不少盗墓,甚至被拍成了电影,惊险刺激,令人神往。不知道这楼兰古城是否也是那般神秘,有心亲自去探秘,但西征大事没有完成,不可舍本求末,还是要以大局为重,关乎千万人的命运和将来的长治久安,半点耽搁不得



楼兰在后世甚至成为神秘古国的代名词,这时代距离楼兰灭国还不算晚,又有藏宝图在手,若是胡硕真能探出个什么线索来,将来西域平定,也正好开开眼界。

就在他感慨身不由己,为不能亲自探险而惋惜之时,程武终于从府衙脱身回来,忙碌了一早上,终于将城中之事处理得差不多了。

“安末真达私藏的财产比府库还要多出三倍来,这个老狐狸!”

程武进来第一句话就是咒骂,想起之前安末真达进献的财物,他和郭淮还十分欣慰,原来竟是九牛一毛,如果不是刘封来得早,还不知道要被他隐瞒多久。

刘封笑道:“纸里总是包不住火的,安末真达隐藏再深,迟早露出马脚,只是凑巧被我事先发现,这也是他驭下不严,自食其果。”程武轻叹一声,又长出一口气:“不过此次将计就计,彻底清剿扜泥城诸多顽固势力,也算因祸得福,如今鄯善平定,焉耆必破,西域东部急需执行新政治理安民,不知朝

廷命官何时能到。”

刘封言道:“离朝之时,我已向陛下奏明此事,吏部早在年前就甄选官吏,按照费尚书所定的计划,此时首批官员应该已经到了两关,再有半月便可赶至扜泥城。”程武点头道:“如此属下便放心了,虽说此番将计就计大获全胜,但孔雀河的疏通还是不能废止,屯田尚需多加推行,若能恢复?当年孔雀海的盛况,至少能保证两关之外一

片沃土,物阜民丰。”刘封言道:“中原九州大小不同,大汉州郡划分即将在三年内改为行省制,不妨就先在西域执行,此事我与费尚书已有商议,临行之时尚未想好名称,此番来到关外,沿昆

仑西进,颇有感触,昆仑山为华夏龙脉之祖,又名玉京山,不如就将西域改称玉京省,你意下如何?”

程武闻言笑道:“此称呼绝妙,若以西域称之,便有偏颇之意,玉京既指昆仑疆域,又可与中原遥相呼应,妙哉。”

刘封双目微凛,轻声叹道:“从此之后,西域之地便是大汉故土,而不是新的疆域。”

程武一怔:“大将军此言何意?”

“一时感慨罢了!”

刘封淡然一笑,程武并不知道这片原属于大汉的疆域在后世有一个奇葩的名字,为了彰显帝王的功绩,竟将故土称为新疆,实在令人好笑。顿了一下又问道:“且末使者在伊循城事败,且末至今还没有表态么?”

第1970章 止战之殇

问起且末的情况,程武也是眉头一皱:“按说且末事败,要么赶快前来认罪,要么调兵把守要道,但至今不见有动静,叫人猜测不透。”

刘封思索片刻,言道:“扜泥城已经了,善后之事由你来定夺,明日我先去伊循城,看看且末究竟意欲何为,叫文鸯随后领大军来会合。”

程武言道:“且末国力弱小,前些年几乎被鄯善吞并,如今苟延残喘,不堪一击,必定难以自安。大将军亲到伊循城,且末细作得知,其主必有动作,也好早做对策。”

刘封遂命程武掌管扜泥城诸事,传令点拨一千精兵第二日赶赴伊循城,不觉间已到晚春时节,昆仑山仿佛披上了一层绿意,显得生机勃勃。伊循城最明显的标志莫过于东西绵延长十里的屯田群落和沟渠,一路的荆棘和沙柳丛到了这里愈发茂密,高大的树木正长出枝叶,进入这一大片绿洲之中,让人浑然忘了

身在大漠之中。

这座被风蚀的沧桑古城,虽然经过几次修葺,但荒废的屯田遗迹,干涸长满杂草的沟渠,依然无法掩饰其曾经的辉煌。伫立在茫茫沙浪中,纵横的沟渠保存着这片地区没有被流沙吞没,来往的商队如同流动的血液,让这座伊循城延续至今,甚至在若羌被灭之后成为鄯善西面的主要城池,

而原本的若羌国都反而逐渐荒废。

古老的城墙不因残墟而暗淡,那些已经破败的黄土城墙和随处可见的残垣断壁,都将在不久之后修葺一新,成为不亚于扜泥城的繁盛之城。

一月前刘封去海头城之后,发现恢复此城地区需要耗费巨大的人力物力,缺水是最难解决的头等难题,便计划将海头城的百姓迁到伊循城。

西域之地地广人稀,扜泥城也不过两万多百姓,伊循城只有数千人,就算将海头城的一千多百姓全部迁到伊循城,还无法让伊循原本的屯田之地全部饱和。

西域的发展需要一个漫长的阶段,甚至在后世都无法达到饱和,眼下只有集中人口占住肥沃之土,再慢慢繁衍生息。

这里水源不少,草木茂盛,伊循城远远在望,城中守军早已发现刘封这一队人马,虽然知道东面来的必是汉军,还是马上派出十名游骑前来查问。

苏森上前交涉,听说是大将军到,几人大惊,赶忙上来迎接,前方开路将兵马径直带入城下,班辞不在城中,副将商越将刘封迎进城中。

商越在刘封面前还有些拘谨:“不知大将军要来,班将军今早去巡察河道还未回城。”

刘封笑道:“不妨事,且末使者一行被杀之后,可还有消息传来?”

商越摇头道:“至今不见且末有任何动静,细作也未有消息传来,据伊循城的商队所说,且末全城戒严,只许进不许出,西进的商队也都滞留在伊循半月多了。”

刘封缓缓点头:“安末真达阴谋败露,且末参与其中,还派使者意图行刺将领,如今独木难支却按兵不动,实在太过反常。”

商越看着刘封,犹豫了一下言道:“大将军,且末兵马不过五千,城池又不如扜泥城高大,不如直接发兵攻打,可一战而定。”

刘封笑道:“且末如此挑衅,若不发兵,岂不有损朝廷威严,还谈何讨平西域?尔等不必相劝,待文鸯领大军到,自当兴师问罪。”

商越笑道:“且末不过弹丸之地,也妄图螳臂当车,正好杀鸡儆猴,除之以慑西域诸国。”

刘封冷笑道:“且末偷鸡不成蚀把米,我料他此时非但朝堂不安,全城上下也一片惶恐,此时还未动作,是在等待扜泥城的消息,期待安末真达能有万一的成功机会。”

商越言道:“此时悔之晚矣!此次出兵,末将愿为前锋!”

刘封吩咐道:“你即刻派出游骑到且末境内巡视,加以威慑,乱其军心,待大军到来,即刻进兵!”

“遵命!”商越大喜,马上领命去部署兵力。

休息一阵之后,还不见班辞回城,刘封换了便服到城中闲逛,果然滞留在伊循城的商队不在少数,这次西征打乱了许多商队的计划,导致整个西域商路出现了动荡。

大街之上多是愁眉叹气的商人,无法踏上商路,他们的货物滞销,便意味着无法赚到钱,却又无能为力。

经过几家客栈,偶尔听到里面传出哭嚎之声,有些商队在此滞留太久,无奈将货物亏本卖出,濒临破产,刘封也只能无奈叹息。

在战争面前,再大的商业利益都是苍白无力的,一切的财、权都要建立在国家之上,没有这个作为支撑,都是空中楼阁,水中之月。

丝绸之路虽然早就开通,对于整个西域和中原各地都有极大的帮助,但西域各国独立为证,盗贼四起,商队看似利润不小,但风险也极大。

加之各国都要征收关税,能够真正从玉门关到大宛国的商队寥寥无几,大多都是中途游走在两三国之间,能够走过四国之上的便是大商号了。

改革总会伴随着阵痛,每一个在局中的人都无法幸免,这就是止战之殇!

这些商队的难处刘封深有感触,但作为上位者,他不可能去救助每一个遇到挫折的商队,只能尽快平定西域来改善局面。

正走着,忽然听到有人在身后轻声呼唤自己。

苏森看看来人,低声道:“将军,是战狼镖局的人。”

那人指了指左边的一间酒楼,笑道:“将军,钟镖头正在此处饮酒,正好看到将军经过,特命小民前来询问,可否方便到楼上一叙?”

刘封扭头看去,果然是战狼镖局的钟殷在楼上窗口看着大街,颔首示意,便微微点头。

钟殷见刘封准备进门,赶忙下来迎接,刚才他只是想打个招呼,也不知道刘封是否有时间与他会面。自从知道刘封的身份之后,钟殷知道他军务繁忙,到了扜泥城便再未见过面,临行之时也只是向托人见了文鸯致谢,并传话转告刘封,不想先走一步还是滞留在扜泥城,

今日又碰到了刘封。钟殷下楼迎接刘封,二人含笑抱拳,并无多话,叫来店家重新点了酒菜,来到二楼的包厢之内。

第1971章 且末秘辛

酒菜重新换过之后,钟殷让几名属下守在门外,笑道:“将军军务繁忙,在下叨扰了。”

刘封笑道:“我也是今日猜到伊循,正在闲逛,今日并无钥匙。”

“如此在下便放心了,”钟殷微微点头,叹了口气:“原本打算早日能到于阗,未料且末不识时势,螳臂当车,又害了不少人。”

刘封淡笑道:“且末陈兵相抗,并非因其国力雄厚,而是另有阴谋,如今计谋破败,已成风中之烛,随时可灭。”

钟殷点头道:“以大汉兵马之强盛,攻打且末自然如犂庭扫穴,将军此番来到伊循,想必也是为出兵准备。”刘封叹道:“方才在大街之上,看到有人因为商路阻塞而破产,这也是无奈之事,只能尽快出兵,早日平定西域,将来这西域之地,当如中原一般通畅,再无关隘阻塞了。

”“我等等的就是这一天!”钟殷举杯大笑,“将军为汉室奔走,数十年南征北战平定中原,如今又亲征西域,比之那些将士抛头颅、洒热血,以命相搏,些许财物又算得了什

么?”二人共饮一杯,钟殷言道:“我等本是粗莽草野之人,本不该多问官府之事,但此番将军去且末,在下还是要多言一句,若是将军招降且末官员,千万小心东川王和金雕大

将军。”

刘封端着酒杯放到唇边,扫了一眼钟殷:“哦?”

钟殷言道:“据我所知,此二人其实早已暗中投降鄯善国,只是外人不知,在下有一好友在东川王府当护院,故而略知一二。”

刘封眼神微动:“怪不得鄯善早已吞并若羌、精绝等地,唯独且末尚存,原来其中另有隐情,如此说来,且末国王岂非也是个傀儡?”

钟殷摇头道:“这个在下就不知道了,只是今日正好遇到将军,想起此事,便提醒一二,他日兵进且末城,将军还是多留些心思为好。”刘封微微点头,如果钟殷所言不假,那这个东川王和金雕大将军肯定就是和安末真达暗中勾结之人,扜泥城的事情刚刚结束,这两人还未得到消息,所以且末才一直按兵

不动,静观其变。钟殷又道:“那金雕大将军武艺高强,麾下有一支金雕卫士十分勇猛,听说此人确实养了一只金雕,能够在九天之上巡视且末境内一切动静,任何敌人、商队都无法逃过它

的监视,只是少有人见过此物。”

“还有此物?”刘封倒有些意外,忽然想起来在羌地的时候见过匈奴人驯养的飞鹰,笑道,“倒要见识见识。”

“另外还有一事,将军当小心留意,”钟殷又道,“且末人人都可投降,但唯独东川王绝对不会,若是其虚与委蛇,或许别有所图。”

“何以见得?”

钟殷低声道:“前几日在伊循城外被杀死的且末使者母归吁,乃是东川王的私生子。”

“哦?”刘封眉毛一挑,想不到竟还有这样的秘闻,却又笑道,“堂堂一个王爵,何必还搞个私生子?就算是婢女下人,升为妃子光明正大岂不更好?”

“这可大不相同!”钟殷摇摇头,苦笑道,“此事说来连在下都觉得匪夷所思,那母归吁乃是且末三王妃所生,东川王哪里敢相认?”

刘封一怔,失笑道:“看来这东川王胆子还不小,敢在皇宫内胡作非为。”

钟殷叹了口气,又缓缓说道:“外人都以为东川王乏嗣无后,其实仅此一子存活,没想到又被班将军给杀了,东川王老来丧子,岂会投降?”

刘封眉头微蹙:“这可是不共戴天之仇啊!”

钟殷也无奈道:“在下也十分疑惑,如此冒险之事,那东川王怎会让母归吁去冒险。”

刘封微哼一声,冷笑道:“但此事若做成,母归吁的功劳岂非最大?将来分得好处,也自然是母归吁最多。”

钟殷大笑道:“哈哈哈,这大概就是富贵险中求吧?”

二人推杯换盏,钟殷将所知的西域各国事都简要介绍一番,虽说有些情报刘封已经知道,但钟殷所知的一些信息也是细作无法打探到的。

临别之际,钟殷才从怀中掏出一枚玉佩,起身施礼道:“将军此番兵进且末,我等草民不能同行,但有一事想劳烦大将军,若蒙承救,在下没齿不忘。”

刘封摆手道:“今日相会,我们都以江湖规矩相见,钟镖头何必如此?有话请讲。”

钟殷言道:“在下挚友数代追随且末王族,此番在东川王府中效命,也是身不由己,将军将来问罪东川王,若是他有什么过错,还望将军能够担待一二。”

“原来是此事,这倒无妨!”刘封点点头,接过信物笑道,“正所谓各为其主,忠人之事,只要此人有心弃暗投明,我不会追责,不知他叫什么名字。”

“说起来他祖上也是忠良之后,常怀报国大志,奈何无有门路,”钟殷轻声一叹,“此人名叫蒙虎,现为东川王护卫之首,其祖便是大秦开国功勋蒙恬。”

“竟是名将之后?”刘封倒有些意外,不过蒙恬距今数百年过去,子孙后代本事如何其实与先人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钟殷言道:“当年赵构矫诏政变,赐死蒙恬在阳周,其亲信保着一名子嗣远遁西域,最终落脚且末境内,一直延续至今。吾兄蒙虎常怀大志,也有回归中原之意,奈何时代委身且末王室,不得脱身法,如笼中之鸟难以展翅,此番王室破灭,也是他的机会,但愿他能明辨是非,从此完成夙愿

,认祖归宗。”刘封摩挲着手中的玉佩,慨然叹道:“古来征战,不知多少人流离失所,权力之争,多少功臣含冤而死,蒙恬北逐戎人,威振大漠,首筑长城,万里安边,流功于后世,其

后代回归家乡,也是理所应当。”

钟殷大喜,再次躬身抱拳:“多谢大将军成全,在下先代蒙兄谢过将军,他若见到此物,定能回心转意。”“能为朋友如此,钟镖头之赤诚,也令人叹服,”刘封起身举杯,大声道,“此等情谊,当浮一大杯!”

第1972章 遣使归降

伊循城的田地在汉军的协助开发之下恢复了三分之一,还有大片的土地荒芜,只是城中的百姓根本忙不过来,愈发坚定刘封迁徙海头城百姓的想法。三日之后,文鸯带领两万大军赶到伊循城会合,马哲成功说动胡硕去重操旧业,不过胡硕数年不曾出手,自觉信心不足,怕辜负了刘封的期望,打算先去楼兰城看看情况

再作决定。据细作打探的情报分析,且末国王很可能已经被架空,由东川王掌控实权,这很可能是安末真达早就计划好的,留下且末没有吞并,必定还有些顾虑,只可惜安末真达死

得太痛快,很多疑团只能慢慢解开了。

这一日正商议出兵之事,忽然士兵来报,且末使者求见大将军,倒让刘封几人疑惑不解,且末这到底是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即刻传令升帐,议事厅中,文武站立两列,刘封端坐帅位,不多时且末使者在士兵的带领之下战战兢兢走进来,见了刘封趴伏在地上大礼参拜:“罪臣前来请罪!”

刘封淡淡看着堂下之人,冷笑道:“若不是看我大军整备,想必且末王还不知罪吧?”“回大将军的话,且末使者刺杀守将一事,全都是提容王和丞相密谋,他们暗中勾结安末真达篡位,我王一直不知情,直到母归吁事败后才查出真相,这几天时间国内忙着

平叛,没有时间前来请罪,还望大将军明察海涵。”

“哦?”刘封言道:“如此说来,且末是因有人篡权内乱如此,并非国主本意?”“正是!”使者答道,“我王平定内乱之后,即刻派小人前来请罪,且末自始至终都奉大汉为主,年年朝贡从未间断,若不是提容王他们暗中弄权,早就派人来迎接大将军了

。”

刘封微微一顿,问道:“你此番前来,且末国主有何话说?”

使者再拜道:“鄯善之事我主已经明晓,情愿归顺汉室,除去国号,从此奉行大汉律令。”

刘封双目微凛:“尔等愿降?”

“千真万确!”使者大声道,“我王已经认罪,诚惶诚恐,早知天威,心甘情愿投降,望大将军能够从轻发落,体恤且末百姓便足矣。”

“亡羊补牢,为时未晚!”刘封缓缓点头,“既然且末国主甘愿认罪,看在数万百姓的份上,本将便不追究其过错,明日到且末城中再作详谈。”

“多谢大将军!”那使者赶忙叩谢,“我等明日恭迎大将军进城。”

刘封命人将使者送走,对一众武将笑道:“看来这一仗又不用打了。”“嗐,这算什么西征?”文鸯大感失望,将头盔摘下来埋怨道,“以往都听说西域能人极多,民风彪悍,历代君王不能讨平,还以为有硬仗要打,这可倒好,来了近三月,一

次正式的战斗都没打。”班辞和商越也都无奈摇头,他二人一直跟随郭淮,但最钦佩的人却是刘封,都憋着一股劲要好好表现,奈何对手太弱,根本不给机会,仿佛一拳打在了松软的沙土中,有

力无处使。刘封笑道:“西征并不是打打杀杀,而是教化百姓,归顺华夏,战争只是当权者不甘愿放弃利益而挣扎,并不见得是好事,如此既可保且末不被破坏,免了一场修葺,又能

减少将士伤亡,岂不更好?”

马哲也点头道:“不战而屈人之兵,方为上策!既然且末知错归顺,便可既往不咎,以示我朝宽宏大量,陛下隆恩浩荡。”

刘封神色不动,对几人言道:“且末虽降,但出兵之事不可迟缓,诸位即刻领兵出发,明日尽早进入且末城,也好安置兵力,安民部署,再向西行可就艰难多了。”

“遵命!”

牢骚归牢骚,执行军令大家还是毫不含糊,无论如何,这毕竟也是一场大胜,西征之事又进一步了。众将各去调兵,马哲皱眉道:“素闻且末东川王胸藏韬略,善用机谋,数年来与鄯善交锋稍有败绩,随着若羌、精绝被灭,东川王力保且末不亡,在国中威望极盛,怎会此

次甘愿投降?”

刘封笑道:“大概是见我军容强盛,自知不敌,便放弃抵抗了。”马哲摇头道:“鄯善吞并周围各国,当年也有五万雄兵,孔雀海境内无人能敌,彼时东川王力排众议,亲自统兵大破鄯善兵马,在西域名噪一时,乃至位居西域十大名将之

列!此时我军只有兵马两万,何以反惧?”

“十大名将?”刘封眉毛一挑,“如此说来,格思认为此人别有图谋不成?”

马哲也拿不定主意:“此人过于反常,将军到了且末,还要多加留意才是。”

“这个自然!”刘封点头道,“到了且末之后,由你来负责清查王宫、官府一应公文,暗中调查这东川王是否别有所图,若是将来我等西进,此人蛰伏而动,必为大患。”

“遵命!”马哲会意,也去准备出发。

苏森为带来盔甲装备为刘封披挂,忍不住问道:“方才马参军起疑,将军何不将母归吁之事告知于他?我看这个东川王如此反常,必定没安好心。”刘封笑道:“非是我担心他们走漏消息,若先说出此事,怕他们行事不慎,被此人识破,此人与安末真达狼狈为奸,心机必深,既对我军怀恨在心,绝不能留下祸根,当设

计除之。”

苏森冷笑道:“这种小人,若是换了我,进城之日便一剑杀之,永绝后患。”刘封叹道:“此人与安末真达颇有相似之处,为且末百官所推崇,在军中威望极高,百姓又十分拥戴,而且在西域有些名望,若不由分说便杀?了,今后西进,谁还敢投降我

军?大国之战,当以信义为先,不可草率行事。”

苏森笑道:“属下也只是随口一说,先礼后兵的道理属下也略知一二。”刘封披挂整齐,带领护卫来到府外,大街上一队骑兵已经在静静等候,手搭凉棚看了看明媚的阳光,笑道:“我们去会一会这个西域名将!”

第1973章 受降入城

春风送暖,遍野葱绿,汉军长长的队伍行走在戈壁之上,旌旗招展,铠甲鲜亮,如长龙游走,威武雄壮。

第二日中午来至且末境内,且末的王城算不上高大,远远仅见城中有一座高大的圆顶建筑,琉璃瓦在阳光下散发着点点光芒,应该就是王宫所在。

城门外种了两排长达十里的杨树,青藤环绕其上,到了盛夏绿荫遍地,鲜花盛开,这条官道也成为且末境内的一大景致。

此时枝叶新出,斑驳的阳光洒落在青石板上,且末的百官跪在道路两旁恭迎汉军到来,无数百姓躲在远处围观,谁都知道汉军的到来将会对且末带来天翻地覆的变化。

当道跪着三排人,全都素衣敞襟,披散头发,手捧一个白玉环,居中的一人在两名侍卫的搀扶之下端着一枚印玺,身材消瘦,须发灰白,杂草一般黯淡无光。

刘封翻身下马,在文鸯等人的簇拥之下走上前,且末文武一阵骚动,光是这几人的气势就让他们心中震惊,更不要说后面刀枪齐整的军队了。

“罪臣哈斯克恭迎八千岁,且末从此情愿去除国号,归顺汉室,吾皇万岁万万岁!”

“吾皇万岁万万岁!”群臣在国王的带领之下山呼万岁。

刘封微微颔首,马哲上前接过且末国王印绶,交到刘封手中。

“诸位辛苦了,都起来吧!”

众人谢罪,纷纷起身,那哈斯克在侍卫的搀扶下颤颤巍巍站起来,刘封才看清他一脸颓废之色,面黄肌瘦,目光涣散,好似病入膏肓。

抱拳问道:“爱卿身体抱恙,可曾找人医治?”哈斯克没想到刘封第一句话是关心他的身体,不由一阵激动,面色微微潮红,忍不住咳嗽数声,才道:“罪臣生病已久,药石没有多大用处了,有生之年能见到威震中原的

大将军,荣幸之至。”

刘封微微点头,不动声色地扫视左右大臣,跟随在哈斯克身边的必定都是王公大臣,目光在一位身形高大的白须老者身上微微停顿,传令全军进城。

进城之后,刘封命哈斯克等人先去歇息准备,到晚上在白玉宫摆宴与众人会面,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先是安排交接兵力。

文鸯接管且末军营,班辞负责城防,商越安顿城内治安,马哲则带人进入皇宫,且末的王族宾妃一应都安顿到东面的偏殿暂住。且末百姓早就知道大汉的政令,这也和多年来西域商队的宣传分不开,优待俘虏、按律治民等等,这都是且末这些百姓不敢想象的,汉军接管各处府衙,对于且末百姓来

说并无多大恐惧之心。在这个只有几万人的地方,光是王公大臣及其亲属等等就有成百上千,普通百姓哪里有什么权力可言,和奴隶其实并无差别,他们对这些贵族的畏惧远远超过了外来的汉

军。

随着几张榜文在各大街上昭示宣传,听了粗略的大汉律令和《大汉盛世录》的概要,且末城中一片欢腾,随处都可听到欢呼之声,完全没有半点亡国的颓丧之气。

刘封和苏森等人来到白玉宫,这里是且末的王宫大殿,宫门的门槛竟是用白玉做成,手笔之大,连刘封都吃了一惊。

宫殿内外的护卫早已撤去,宫殿内也被清扫干净,大殿之中布置得富丽堂皇,随处可见的美玉装饰精巧无比,随便拿出来一件在后世可都是无价之宝。刘封粗略扫了一眼,且末的王宫和鄯善大不相同,鄯善主要以金、铜装饰,配以木雕和石雕,而且末则主要是以玉石为主,甚至连大殿中八根庭柱的基石都是一整块的碧

玉,庄严之中多了几分清雅内敛,不似黄金那般堂皇张扬。

宫殿内翡翠白玉之多,看得刘封眼花缭乱,不禁叹道:“都说且末之玉仅次于于阗和田,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且末玉先前邓崴在成都的就几次提起过,最初还是汉昌号的主要利润货物之一,且末玉有“昆山之玉”之称。从若羌到且末乃至于阗这一条路上都出产美玉,以且末和和田区域品质最为上乘,且末境内白玉、青玉、青白玉、花玉、碧玉等品种俱全,尤以白玉最佳,色泽鲜亮,在

中原和贵霜大受欢迎。

且末以区区数百里的疆域,数万人的数量成为西域三十六国之一,和它出产玉石赚来巨额财富是分不开的。

苏森笑道:“我听那些商队的人说,且末好多处建房挖井,都能挖出美玉来,所以没有官府批文,任何人不得私挖土地,否则按照重罪论处。”

刘封言道:“这些天生之物可算得上是天降之财,不劳而获,又是国之命脉,自然官府要牢牢把控。”

苏森问道:“稍后摆宴,是否要试探一下那东川王?”

刘封微微一顿,笑道:“临场再看其有何动作,暂且静观其变,我自有分寸。”

苏森不再多问,带人到大殿周围仔细检查,以防有人暗中有布置,这座大殿梁柱房顶都极其复杂,每一个角楼要检查一遍还是需要费一番功夫的。

从刚才见面的情况来看,且末国王哈斯克果然是被架空了,看他那一副身体如同风中残烛,恐怕已经无力处理国政,基本就是东川王把持朝政。从钟殷提供的情报和马哲的分析来看,这东川王绝不会善罢甘休,虽然安末真达已经失败丧命,但东川王不做任何挣扎就放弃偌大的权力,这可不是正常人的选择,更何

况他唯一的子嗣还死在班辞手中,他岂能善罢甘休?此时东川王越平静,刘封便越觉得其中有阴谋,只是眼下初来且末,诸事生疏,无法主动调查,只能以不变应万变,最主要的城防和军权都交接过来,倒要看看他还能耍

什么手段。不多时马哲已经派人准备摆设酒宴,虽然春季瓜果不多,但王宫的府库之中还是提供了不少好东西,刘封只要求准备一道红烧肉,便到偏殿休息小憩,等候晚上的应酬。

第1974章 摆宴白玉宫

华灯初上,且末城在混乱了几日之后初步恢复秩序,看到大街上巡逻的汉军士兵,一个个精神抖擞,从不无故扰民,且末百姓都放下心来。

夜幕之中,且末大小官员都赶往王宫,这将是决定他们命运的一夜,每个人都愁眉紧锁,心事重重,除去国号,意味着原本的官职将彻底变化,按照汉廷的制度执行。官职卑微的心存侥幸,想着一会该如何表现,万一被大将军看中一眼,从此之后便可平步青云,高官厚禄者则心事重重,国降为郡县,官职至少连降四五级,在内心之中

还是有些难以接受的。

官场之上,升官就如同去解去身上的重重束缚,每升一级,束缚便少了一层,虽然风险大了一些,从低到高却充满成就的喜悦之感。

但从高到低却难以接受心中的落差,头上多出许多上官来,也就意味着又增加了条条束缚,平日吆五喝六、自由散漫惯了,突然又被束缚起来,便觉得浑身不自在。

丝竹之声隐约从大殿内传来,且末百官鱼贯而入,彼此相视无奈而笑,此时并无过多的交流,心中滋味万千,已非言语所能形容。

汉军将官在右,且末百官在左,大家各按旧职入座,朝臣以下的小官则坐在汉将下位的区域,空荡的白玉宫很快便充盈起来。

不多时东川王与金雕大将军一起来到宫中,二人都穿了便服,但气度还是与众不同,两人的座位都在上首,向百官微微颔首示意,便静静坐下,神态上看不出喜忧。且末百官心中叹息,东川王号称西域十大名将,金雕将军托乎拉木武艺高强,又有金雕这样神奇的助手,必定会得到刘封重用,他们不愁官职,但也无法再照顾百官,今

后只能各奔前程了。

众人各怀心事,随着一阵隆重的鼓乐之声响起,便见大殿门口走进来一群人,当先一人正是大将军刘封,与他同行的是国王哈斯克,身后跟着几位大将和宫人。

白玉宫的白玉门槛略高,哈斯克佝偻着瘦弱的身躯,颤颤巍巍竟无法迈过,扶着门槛身躯微微颤抖,风烛残年的姿态一如当下且末的命运。想他作为一国之君从来都是从大殿上出现,很少走过这道百官之门,如今却连自己宫殿的大门无法迈过,且末官员看到这艰难的一幕,不禁悲从中来,有人忍不住低头落

泪。

就在此时,迈过门槛的刘封忽然转过身来,亲自将哈斯克搀扶住,帮他跨过门槛,让身后的侍从一时间手足无措。

“多谢八千岁!”

哈斯克孱弱沙哑的声音随着夜风飘进大殿,所有人都浑身一震。

且末官员想不到刘封会亲自搀扶国王,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暖流,远在上位的东川王猛然双目收缩,暗中握紧了拳头。

刘封搀扶着哈斯克一直不曾松手,二人携手走过大殿,百官纷纷起身行礼,二人一直来到大殿之上,先让哈斯克入座之后,刘封才转身回到主位之上。

“诸位请坐!”

刘封展开双臂,忽然觉得灯光之下大家的眼神有些异样,灼灼发光,不由微微一怔,还没有意识到他搀扶哈斯克这一幕震惊了多少人。

其实在刘封心中,只是下意识地搀扶一位孱弱老人而已,但这在且末官员看来却大不相同,毕竟哈斯克已经是亡国之君,阶下之囚了。

按照正常礼仪,哈斯克今日要带领百官跪拜而进,衔玉请降,没想到刘封竟与国王携手而进,甚至搀扶入座,这让百官震惊的同时,心中的不安也减去不少。大殿之中安静下来之后,刘封朗声道:“西域诸国,原本便是大汉疆域,为了保住这边土地,历朝不知多少将士洒碧血于万里之外,埋忠骨于黄沙之中,身留关外,魂不归

乡,何其壮烈?

若无这些将士远征,西域之民,不知多少人被匈奴所杀,被西部各国奴役,成为他人阶下之囚,不说立国,安身也难!

只是苦于道长路远,许多政令无法及时传布关外,久而久之,便有凭高恃远起不臣之心者,此等忘恩负义,妄图分裂疆土者,朝廷必将严惩。

此番本将奉旨发兵以讨不臣,且末上下及时幡悟,惩恶锄奸,诸位都有功劳,本将先敬诸位一杯。”

众人纷纷举杯,想起前几日提容王和丞相勾结安末真达之事被揭发,全国上下搜捕叛逆,光是大臣官员就杀了五十多人,兀自心有余悸。

饮罢之后,刘封又笑道:“此番诛逆,东川王功不可没,若非及早除掉提容王及其同党,两国免不了一场交锋。”

东川王起身抱拳道:“此事全是班将军之功,若非他先识破母归吁的阴谋,我等都还被蒙在鼓里,若是让母归吁得逞,班将军有个闪失,后果不堪设想。”刘封微微点头,叹道:“据本将所知,提容王、母归吁等与安末真达暗中勾结,是为楼兰古城宝藏之事,如今安末真达伏诛,可惜藏宝图还未集齐,不知那提容王手中可有

藏宝图。”

“这个……”东川王目光一阵闪烁,低头道,“此事下官确实不知,提容王已被诛杀,府中也没有搜到可疑之物。”

“禀大将军,残余藏宝图就在罪臣手中,罪臣愿意献上。”

就在刘封摇头叹息之时,忽然旁边的哈斯克颤颤巍巍离席跪在地上。

这一句话让东川王脸色骤变,急声问道:“王兄,你知道藏宝图在何处?”哈斯克没有理会东川王,抬起头来看着刘封不知为何竟满面泪痕,悲声道:“罪臣听说‘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且末能有今日,全是因这藏宝图而起,就是大将军不说,罪

臣也打算将其献上,还请大将军恕罪。”

刘封起身道:“爱卿快起来说话,藏宝图之事,牵涉极多,若真能找到那些宝藏,也都会用来治理西域,爱卿于且末有大功呀!”东川王快步上前将哈斯克扶起来,低声问道:“王兄,你之前不是说藏宝图被父王藏起来了么?”

第1975章 殿前试探

且末国主哈鲁克说出藏宝图,大殿之上再次安静下来,鄯善近二十年来不断蚕食周围各国,大家多多少少听说都是为藏宝图而来。

若羌、精绝等都被鄯善吞并,只有且末还留存,与东川王的文韬武略不无关系,但也有一点重要的原因是且末的藏宝图在上一代国王的时候就被人盗走,至今下落不明,所以鄯善才没有全力先攻打且末。

没想到今日亡国之时,哈鲁克忽然说出这一句话,不仅东川王意外,那些大臣也都深感震惊,原来这个宝物一直都在,只是被国王隐瞒了。

哈鲁克挣开东川王的手,迈步向前,来到玉阶之下,趴在第二层台阶的中间位置摸索了许久,终于指着其中的一块玉石:“大将军,藏宝图就在这下面。”

刘封看东川王动了一步又忍住了,才对一旁的苏森示意道:“去看看!”

苏森上前将哈鲁克指着的那块玉砖掀开,在众人的瞩目之下从里面取出来一个木瓜大小的锦盒来,轻轻打开锦盒,从里面取出巴掌大小的一块古旧羊皮。

“这就是先父留下的藏宝图,今日献于大将军,”哈鲁克垂泪道,“还望大将军今后对且末百姓多加照顾。”

刘封微微点头,看哈鲁克欲言又止,知道他必然也察觉了一些什么,不便当众讲出,就是这藏宝图,也只敢在自己在的时候当众交出来,刚才还找了半天,可见他平时根本看都不敢看这个位置。

刘封点头道:“爱卿放心,治理西域,定会秉公办事,且末沃土千里,又有美玉出产,将来必定不亚于扜泥城。”

苏森刚将藏宝图呈上,哈鲁克不知是因为过于激动还是心事了却,忽然不住咳嗽起来,嘴里喷出血沫,刘封赶忙让人先带他下去歇息,派人小心看护。

短暂的骚乱结束之后,刘封示意酒宴继续,今日设宴主要是安抚且末官员,双方席前相见认识一下,且末新亡,并不适合歌舞乐曲,一切从简。

刘封笑道:“想不到且末的藏宝图保存如此隐秘,而且十分完整,有劳诸位护国有方,若是被那提容王和母归吁等人奸计得逞,只恐很难将它找出来。”

东川王早已回归座位,摇头笑道:“将藏宝图藏在玉阶之上,当年父王真是煞费苦心,只有王兄一人知道,我等从未想过。”

刘封叹道:“怪不得当初审问母归吁,没有问出个所以然来,原来是他果然不知情。”

东川王吃了一惊:“母归吁不是死在行军大帐的吗?”

“非也!”

刘封摇头道,“母归吁在帐中受伤,被班将军所擒,带回伊循城审问,最后咬舌自尽。”

“哦,原来如此!”

东川王眼中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慌乱,借着端酒的功夫掩饰过去,抱拳问道,“不知可曾审出些什么来?”

刘封微微摇头,叹道:“说起来,这母归吁也算有几分骨气,受了许多酷刑竟然只说了安末真达的名字,倒令人佩服!”

“他,他受了酷刑?”

东川王果然有些失态,忍不住问道,“他坚持了多久?”

刘封却未回答,转头看向班辞:“班将军,不如你来讲讲如何审问母归吁,叫大家也听听我们对付卖国之贼的手段。”

“遵命!”

班辞站起身来,环视众人,面带笑容,开口道,“母归吁勾结外贼,实乃且末之贼,当日在行营之中行刺末将不成,意图逃走,被末将斩断一条腿,才将其生擒!”

如此凶险之事,班辞却笑着讲出来,让所有人一阵头皮发麻,只听他继续说道:“将此贼抓捕伊循城之后,收入监牢之中审问,奈何他闭口不言,只好动用大刑……”“这第一,”班辞伸出一个那手指头,淡笑道,“先用钳子拔其指甲,从手指到脚趾,尽数拔掉——”众人听得浑身发愣,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脚指头也慢慢扣紧,却没有人敢说一句话。

“第二!”

班辞的声音依旧很平静,伸出两个手指头,“扎竹签!将竹签插入十指之中……”“第三,”班辞的声音渐冷,“此贼对我等审问不置一词,大概是耳朵聋了,便将其双耳割下,再割手指、脚趾,一节一节取下来……”“嘶——”说到这里,大殿上一阵骚动,有人忍不住倒吸凉气,有些人坐立不稳,脸色苍白。

“最后看此人还不招,此时安末真达已经伏诛,便将他下半身埋入土中,从后颈处下刀,隔开一尺来长的口子,慢慢用刀分开皮肉,如蝴蝶展翅一般……”听到这里,所有人都不寒而栗,有的人哀呼一声竟被班辞的描述吓得昏厥过去,最后这残酷的剥皮之法听得人毛骨悚然。

就在此时,忽然仓啷一阵清脆悦耳的龙吟之声响起!桌案前一把长剑出鞘,寒气逼人,火光之下反照得坐席前一片亮白。

众人正被班辞所说的酷刑听得心惊肉跳,这一声剑鸣之声将席间的一些人吓得浑身一颤,忍不住惊叫出声。

抬头看到金雕将军托乎拉木满面怒容,杀气腾腾,仗剑直视班辞,似乎要将他生吞活剥一般,顿时又屏住了呼吸。

听到班辞竟然对母归吁用了如此狠辣的手段,托乎拉木不由得火往上撞,再也忍耐不住,猛然起身从腰中拔出了宝剑。

大殿中安静下来,还回荡着一阵若有若无的嗡嗡之声,班辞就在他对面站着,神色淡然,依旧淡笑着看着面带杀机的托乎拉木。

文鸯端着酒杯的手微微一顿,继续放到唇边浅酌,马哲也在一旁低头夹菜,不动声色。

这一刻且末这一方的大小官员全都心中忐忑,对母归吁仅有的一丝怜悯瞬间消失,心中大骂托乎拉木这个混蛋太鲁莽。

别说那母归吁本就该死,就是现在你敢在殿中动手,这不是找死?

要是惹怒了刘封,还会连累其他人。

此时托乎拉木已经剑拔在手,身旁的人想要拦阻已经来不及了,只好低垂着脑袋,身躯尽量往旁边挪开,脑海中飞速想着脱身之词。

第1976章 气急败坏

东川王眼角偷看一眼坐在上位的刘封,见他正淡淡地看向托乎拉木的剑刃,脸上神色古井不波,看不出喜怒,在桌案下踢了一脚托乎拉木。

静默之中,他轻咳一声站起身来,抱拳笑道:"班将军不愧为班家之后,智勇双全识破母归吁的奸计,将两国干戈化于无形之中,使且末免于刀兵之灾,在下无以为谢,特将收藏宝剑相赠班将军……"东川王一面话,一面从托乎拉木手中不动声色接过长剑,转动剑刃介绍道:“此剑名曰‘神芒’,乃是山寒铁所铸,吹毛断发,削铁如泥,正所谓宝剑赠英雄,我看此剑正好可配班将军。”

托乎拉木这时也意识到刚才太过冲动,处境对自己极为不利,明白东川王话的用意,立刻改变态度,强行打个哈哈,咧开嘴做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不错,此剑正是刚才赴宴时东川王让末将携带,班将军看看这把宝剑还能用否?

"着话把宝剑又取回来,收回剑桥之内,将剑柄递向班辞。

“这个……”班辞没想到东川王反应如此之快,反倒愣住了。

犹豫之间却听刘封笑道:"班将军,既然东川王有此盛意,却之不恭,你就将此剑收下吧!""多谢美意!"班辞大喜,站起身来将宝剑接过。

又抽出半截近前观看,只觉一股寒气扑面而来,剑刃上光滑如水,似乎有波纹在晃动,果然是一把宝剑,不由大笑道:“有此神兵利器,若再有宵蟊贼敢向我动手,保证他伏尸当场。”

托乎拉木闻言不禁眼角一阵抽搐,脸色铁青,在东川王的轻轻拉拽之下才缓缓坐下来。

直到此时那些且末官员才松了一口气,但经此一事,大家都不敢再多言,酒宴显得沉闷了许多,刘封只好宣布散席,叫大家早些休息,明日升帐议事。

众人散去,班辞笑道:“这东川王临危不乱,反应也十分机敏,方才的形势,连我都不知该如何化解,这一债孟德献刀’着实巧妙。”

刘封言道:“此人临危不乱,城府之深出乎我的意料,看来位列西域十大名将并非烂虚名。”

若不是钟殷事先透露机密,今东川王的表现没有任何异常,倒是那个金雕将军怒而拔剑,反而让人意想不到。

文鸯还端着半杯残酒,撇着嘴言道:“我觉得这老家伙有问题,看他有些不顺眼。”

班辞言道:“方才故意动刑之事,东川王似乎忍住了极大的怒意,莫非此人和母归吁关系匪浅?”

刘封诧异道:“你如何看出来的?”

班辞将那把剑举起来,指着靠近把手的位置:“剑柄之上有血迹,定是刚才东川王接剑时留下,必是他含怒握拳,指甲嵌入手心之中所致。”

文鸯嗤地一声冷笑,反问道:“这把剑如何?”

班辞掏出丝巾擦着剑柄和手上的血迹,双目发光,点头赞道:“好剑!”

文鸯大笑道:“哈哈哈,这么来,还不算吃亏。”

“今夜初次交割兵力,你们要心巡守,”刘封对文鸯和班辞嘱咐一句,迈步向后宫走去:“我去

看看老国王伤势如何了。”

文鸯问道:“要不要派人监视东川王和那个什么金鸡将军?”

刘封摆摆手道:“不必了,我自有主张。”

马哲失笑道:“明明是金雕将军,到你这里变成金鸡将军了。”

文鸯撇嘴道:“我看他就是个弱鸡而已。”

班辞大笑道:“终有一日,要将他的金雕变成沙雕。”

众人一齐大笑,边讨论城中布防之事,一起往宫外而去。

夜色渐深,且末的百姓们早早休息,躲在家中不敢出门,虽汉军没有扰民,但毕竟刚刚换了守军,大家还是保持警惕和戒备。

除了皇宫被征用大半用作军事府之外,其余官员宅院暂且不做变动,百官回家之后各自收拾着贵重东西,随时准备搬离。

东川王府就在皇宫外对面的街道之上,东川王和金雕将军回到府中,两人又气又恨,一个暴躁如雷,一个脸色阴沉。

砰——哗啦啦——东川王进屋之后一脚把桌案踢翻,坐在椅子上双目寒光闪烁,咬牙切齿,吓得下人连大气也不敢出。

“殿下,这口气我实在咽不下去。”

金雕将军握着拳头,沉声道,“我的好兄弟母归吁受尽痛苦而死,尸骨未寒,凶手在我们眼前逍遥自在,你让我们先投降汉军,现在没有了兵权,只能任人宰割,难道就这样算了不成?”

"当然不能,母归吁好样的,不愧为我……我们的好伙伴,"东川王深吸一口气,稍微平复心绪,缓缓道,"如何对策,本王已有计划,若不是为了藏宝图,我们又何必如此忍辱负重。

"金雕将军怒道:“没想到大王竟然知道藏宝图的秘密,那东西就藏在我们每跪拜的地方,这个老东西吃里扒外,还不如早点把他给除掉。”

“没想到父王当年就不信任我,”东川王握着拳头站起来,才发觉手心刺痛,展开手掌一看,竟不知何时掐破了掌心,掏出丝巾握在手中,缓缓道,“难道当年与安末真达会面,让他起了疑心?”

“过去的事已经不重要了,”金雕将军无奈摇头,催问道,"下一步我们该如何对策?

你出来也好让早做准备。

""此事需要周密计议,”东川王向门外走去,“外面都是汉军,此时千万不可轻举妄动,你我到书房详谈。

""好!"金雕将军跟着东川王转入后堂,来到王府深处的书房,这里十分隐秘,除了几名心腹之外,下人不能轻易进入。

从人献茶之后,东川王将其挥退,缓缓道:“安末真达身死,藏宝图必都在刘封手中,汉军势大,即便当初你我起兵抵抗,也只有败亡一途,要想得到藏宝图,还需从长计议。”

“从长从长,听到母归吁的死得那么惨,我一刻钟都忍不了,”金雕将军又烦躁起来,“我和他是从一起长大的兄弟,比骨肉还要亲,如果不能为他报仇,我怕忍不住会对班辞动手。”166阅读网

第1977章 自以为计

“稍安勿躁,小不忍,则乱大谋!”东川王示意金雕将军坐下,吐出一口浊气,“本王对母归吁的感情,并不比你少,取藏宝图和为母归吁报仇,这两件事可以同时进行。”

金雕将军这才勉强耐着性子坐下,一口将杯中茶喝光,盯着东川王等他谋划。

东川王言道:“要想得到藏宝图,就要先得刘封的信任。”

金雕将军叹道:“这谈何容易?”东川王眼里闪过自信的光芒,缓缓道:“刘封向来礼贤下士,唯才是用,且用人不疑,如今的西域都督郭淮不也是曹魏降将么?以本王之韬略,又熟悉西域地理,若能助其

破于阗,平西域,立下大功,将来必可在西域之地得以重用,再设法得到探寻楼兰古城之权,岂非殊途同归?”

“平定西域?”金雕将军一瞪眼,“那要等到什么时候?眼睁睁看着班辞就在阵中,殿下难道愿意和仇人每日同殿共事?”

“班辞自然要先除掉!”东川王双目微眯,沉声道,“要取得刘封信任,你我必要先拿出些真本事才能有机会,而班辞——将是我们进身的垫脚石。”

金雕将军忙问道:"殿下有何妙策?最好能将班辞置于死地,还让刘封心服口服才是。"东川王言道:"明日上殿商议军情,本王自会向刘封献平西之策!再讨取先锋之职,那班辞自诩班家之后,定然也一心想要西征,与我争先,那时候本王顺水推舟献策全

城武将会操演武,以且末、汉军两个阵营来比,胜者为先锋……”金雕将军眼睛一亮,激动地站起来:“殿下的意思是:等到了会操那一日,只要班辞下场,我们便派出勇将出手,将那班辞置于死地,这样不但给母归吁报了仇,还让刘封

无话可说?”

东川王冷声一笑,点头道:“不错!如此一来,非但你我重获兵权,又大仇得报,随后便可见机行事,若果能早日拿到藏宝图,就是伺机杀了刘封也不是没有可能。”

"妙,此计甚妙!"金雕将军听得面色一阵潮红,以拳击掌,在书房里来回走了好几圈,忽然又停下脚步,迟疑道,“可是那刘封十分狡猾,他会答应吗?”

“会!”东川王笃定点头,“刘封新得且末,全军投降,但要编制且末兵马,恐有人心中不服,正好可借此机会立威,他必然应允。”

“我培养多年的金雕勇士,终于要派上用场了!”金雕将军大喜,忽然又叹道,“只可惜我的宝剑神芒被这狗贼拿去,真正气人。”

东川王笑道:“这些不过身外之物,方才宫中也是你太过冲动,若非此剑,只恐要惹出大祸来。”

“总有一日,神芒还会回到我的手中!”金雕将军握着拳,沉声道,“只要能先杀了班辞,就算再损失更多,我也心甘情愿。”

东川王站起身来,迈步走到窗口,看着外面的星空,缓缓道:“此事要千万小心,等明日议事之后再做部署,事成之后,所有将士必有重赏。”

“殿下放心,我就去准备!”金雕将军心中大定,辞别了东川王去着手准备。

金雕将军走后,东川王久久不动,半晌之后才沉声道:“老东西,竟然瞒了我十多年,若不是刘封扶你那一下,这个秘密要带入九泉之下了吧?”顿了顿又回到座位之上,倒了半杯茶浅酌,思虑一阵忽然又冷笑道:“哼,就算你见了刘封又如何?本王的计划天衣无缝,你又能说些什么?待明日献上平西之策打动刘封

,一切还在本王掌控之中……”

“若说辅国之臣,本王与刘封颇有相似之处,正所谓‘同病相怜’,又岂能是你这老东西可比的?”东川王喃喃自语,似乎是在为自己打气,他能得到“东川王”的称号,与且末王同为兄弟自然有关系,但最主要的还是十余次击退鄯善兵马建立功勋,保住了且末东部大片

领土。

且末在危亡之际由自己一手力挽狂澜,保王安国,与刘封中兴汉室颇有相似之处,二人都是一国股肱之臣,同护王驾,文治武功在国内无人能比。

东川王自认为只凭这一点,刘封就和他有惺惺相惜之意,明日再有一番宏论,自请为先锋征西,刘封必定大喜,以他用人的方式来看,自己必定能有一席之地。

想着从魏吴投降的郭淮、夏侯霸、陆抗等人,东川王心中一阵得意,起身从身后的书架上取出西域地形图,开始筹划明日议事的谋策。

明月东升,刘封从皇宫东院走出来,望着满园春色唏嘘不已,没想到且末这么小的地盘,同样也充满了勾心斗角的宫廷之争。在中原不过一县大小,但皇宫之中同样争权夺利,且末王身体如此,全是东川王的算计,数年前从萨珊国买来的蛇姬让且末王沉迷酒色之中,不到三年时间便无力打理朝

政,等他有所醒悟的时候为时已晚。这几年时间里,东川王东征西战,在精绝、若羌等国相继被鄯善攻破之后,力保且末不失,成为了且末百姓眼中的救世主,全国上下只知有东川王,不知且末王,跻身西

域十大名将,更让东川王如日中天,无人可比。东川王独掌朝政,且末王早已被彻底架空,兵权都在金雕大将军手中,除了东川王的亲信之外,其他大臣也都无可奈何,毕竟东川王也没有谋朝篡位的迹象,只是一心保

国,忠心耿耿,只能听从他的号令。前几日母归吁出使刺杀汉将,且末上下一片震动,东川王大怒,彻查朝堂,将提容王和丞相归为母归吁一党尽数铲除,彻底消灭了还勉强忠于且末王的派系,现在且末城

中的文武官员,基本都是东川王一党了。若不是此次出城顺降,且末王连面见大臣的机会都没有,刘封对且末王的尊重让其感激涕零,下定决心归顺汉室,只是他已经没有实权,虽然对东川王多有不满,但也找

不到谋反的证据,除了无奈叹息,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东川王的心机之深,在刘封看来甚至超过了安末真达,这只老狐狸至今还没有露出任何马脚,不过他自以为得计,总会有所动作,倒要看看他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第1978章 殿前论战

翌日清晨,早起的百姓发现且末城上已经更换了大汉旗号,虽然具体的政令还未传下,但大家都明白,从今之后,且末将迎来天翻地覆的变化。

随着朝阳升起,白玉宫倒映着霞光之色,此时才显出它的金碧辉煌来,玉石折射的自然之光远比金银粉饰的宫殿看起来更加光彩照人。

大殿内站立两排人,今日来的都是且末重要官员,官职暂时还未做调整,大家并没有按照文武分列,且末和大汉的将官各自分站。

阳光照进门口和窗棂上,几块光滑如镜的白玉将阳光折射进来,大殿内一片柔和的光芒,如同春日一般,根本无需点灯,这等巧妙的设计连刘封都暗暗惊叹。见礼过后,刘封言道:“本将此次奉旨出征,意在安民,宣扬朝政,鄯善不从王命,妄图抵抗,不过是螳臂当车,幸且末犹记前朝之事,如今大家同殿为臣,当共谋西域之

事,此去于阗尚有千里之地,诸位有何良策?”马哲言道:“大将军,于阗至今不曾遣使来朝,自恃高远不服王化,唯有以兵讨之,然今粮草未继,车马未全,辗转千里之地,还需从长计议,不如先遣使垂问,乱其军心

再作打算。”

文鸯却道:“如今出兵在途,正如开弓之箭无法回头,于阗小国有何惧哉?只需五千精骑可破之。”

马哲蹙眉道:“千里之地,黄沙遍野,若无粮草,数千兵马只恐有去无回。”

“马参军,你这是看不起本将还是看不起西凉铁骑?”文鸯瞪着马哲,“我麾下可是当年马将军亲自训练的精骑,千里奔袭不在话下,你该不会质疑自家人马吧?”

“这……”马哲被呛得哑口无言,只能摇头苦笑道,“出兵交战,岂能儿戏?”

班辞和商越也都力主马上出兵,似乎这近千里的荒漠在他们眼里不存在一般,只要有人马在手,破于阗如摧枯拉朽。

汉军将领这边争得不亦乐乎,于阗文武则低着头一语不发,他们本是降兵,哪里敢和文鸯等人争论,而且东川王不说话,其他人更不敢做出头鸟。

吵闹半天,刘封喝止几人,转头看向且末一方,笑问道:“素闻东川王多谋善战,若有高见,不妨当堂献策。”东川王闻言这才不急不忙迈步出列,躬身道:“且末弹丸之地,下官虽有功绩,所将不过千余人,只是徒有虚名罢了!比不得大将军威扫九州,气吞八荒,天下人皆知大将

军胸藏韬略,神机妙算,此番亲自西征,必定早有成竹在胸,我等只需忠心效命,各司其职,安敢筹策军机,班门弄斧?”这一席话说得振振有词,让所有的且末官员都露出羡慕之色,果然还是东川王会说话,刚才有心强行出头的几人也暗道侥幸,如果自己出去指手画脚一番,非但不能讨喜

,反而留下笑柄,更被刘封厌恶。文鸯等人则一个个撇嘴瞪眼,不怀好意地打量着垂手而立的东川王,好家伙,这一顿马屁拍下来,对大将军大肆赞扬倒也罢了,但含沙射影把自己几人暗中讥讽一番却是

他们没有想到的,怎么参赞军机就是班门弄斧了?

东川王此时却躬身而立,一副谦卑姿态,对两方的艳羡和嫉恨毫不在意,平静的神态让人觉得他只是在陈述事实,并非夸大其词,也没有任何逢迎奉承之意。“嗳——明公过谦了,”刘封面带笑意,挥了挥衣袖言道,“明公位列西域名将之中,定有过人之处。本将初来西域,人情地理不如诸位熟悉,正所谓三人行必有我师,如今

同为国效命,为陛下分忧,明公若有高见,不妨畅所欲言,能早日平定西域,也不枉陛下在长安殷切之盼!”

听到刘封对他如此器重,东川王眼中闪过一丝喜悦,但他低着头谁都看不出来,略作犹豫之后抱拳道:“如此下官便斗胆献丑了。”

刘封笑道:“但讲无妨!”东川王稍作停顿,朗声道:“且末去于阗八百里有余,沿途地形十分复杂,有泽地湿热,难以履涉,也有流沙遍地,渺无人烟,于阗如今国力强盛,号称‘七雄’,仅次于龟

兹、乌孙,若轻骑冒进,一击不成,则退无归路,凶险至极。”

文鸯微哼一声:“照阁下这么说,我们这仗是打不成了?”“将军此言差矣!”东川王微微施礼,言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千里奔袭实为军中大忌!若是西域以东悉数平定,或可一试,然北路车师、焉耆等地未平,尚未稳固根

基之事,更不可冒险深入原地,此舍本求末也!”“东川王所言甚是有理,”刘封环顾众人,点头表示赞同,又道:“不过焉耆、车师兵不过万,自有高昌壁兵马讨平,不必考虑,倒是于阗、乌孙、龟兹三国实力最强,必为

西进之大碍,不知明公有何高见?”东川王答道:“下官以为,西进于阗虽有大漠荒泽,然并非无路可循,沿昆仑一路向西,依次有尼雅河、克里雅河、和田河三条大河出于昆仑而没于大漠之中,此三条大河

支流纵横交错,有几处彼此相通,若依此而行,据水安营扎寨,不但可解荒漠缺水之苦,还能防贼军突袭,一举两得。”

“果然妙计!”刘封抚掌赞道,“明公此计,可谓深谙西域地理形势,难得难得。”东川王又道:“至于西域诸国,下官以为当远交近攻,大汉先与大宛有故交,可再结大宛出兵相助,又暗中使人于乌孙、龟兹散布流言,此两国为世仇,彼此攻伐不休,若

使其对峙自顾,则于阗孤立无援,可一战而定。”

刘封欣然点头,叹道:“不愧为西域名将,明公有运筹帷幄之能,我看那于阗大将军非公之敌也!”

东川王心中暗喜,趁机抱拳道:“今平定西域,全军自当上下一心,且末兵力虽少,但兵精将勇,下官愿领且末旧部为先驱,为大将军开路西进。”话音才落,就有一人大声道:“慢着,阁下虽有宏篇大论,但这先锋之职却轮不到你。”

第1979章 先锋归属

东川王转身看时,说话的正是文鸯,笑道:“在下熟悉各处地形,引且末旧部为先,大漠气候多变,他们都能从容应对,可减少人马损失,岂不更好?”

文鸯脖子一梗:“我不和你理论这些,若是论行军打仗,找一些向导便可行军,这一路先锋都是我的,凭什么要让于你?”

班辞也冷笑道:“我军自出关以来,大小数十场仗从未一败,全军上下势如破竹,气势如虹,若是你们为先锋吃了败仗,岂不堕我士气,坏我军威?”

金雕将军闻言大怒,上前一步沉喝道:“你们是看不起我且末将士么?”

班辞毫不避让,上下打量着金雕将军,轻笑道:“阁下莫非今日还要拔剑不成?”

“住了!”就在双方对峙争吵的时候,刘封重重拍着桌案一声沉喝,冷眼看着双方,“未曾出战,便先内斗,成何体统?”

文鸯几人垂首退下,东川王也不动声色回归原位,大家都低着头一语不发,大殿上瞬间安静下来,显得十分尴尬。

“既然同殿为臣,就该同心戮力才是,何必争执?”刘封深吸一口气,缓缓道,“且末将士才归顺我朝,诸位就该多宽容欢迎才是,如此咄咄逼人,岂非显得气量褊狭?”

文鸯言道:“大将军,末将并非有意针对他,但这先锋之职一直都是末将担任,怎能说让就让?”

班辞也道:“若是换了先锋,我们也不好向麾下兄弟们交代,岂不是显得我们无能?”东川王也说道:“并非下官有意和诸位将军争执,一来确实我们熟悉地形,二来且末将士新降,心中多有不安,若能得先锋之职,足见大将军信任,便可安定军心,重振士

气,彼此都有益处。”

刘封微微点头,沉吟片刻看向文鸯等人:“要不,这先锋一职就让于东川王,先到于阗境内,再做部署,诸位意下如何?”

文鸯不情愿,支吾道:“就算我们同意,回营之后如何答复兄弟们?这不被他们闹翻天了?”

刘封微微蹙眉,看着殿下两排将士,一方面是得力干将,不忍拂逆一片忠心,一方面是新降的部将,也需要安抚人心,一时间踌躇不能决断。

沉默之中,东川王轻咳一声上前言道:“下官倒有一计,可决定先锋将领,叫双方都能心服口服。”

刘封目露喜色,似乎对东川王的表现十分满意,颔首笑道:“明公请讲。”东川王言道:“军中将校,向来以勇为尊,几位将军争强好胜,可见大将军麾下兵将士气之盛大!既然各不心服,不如在校场演武比试,一来可叫三军彼此相识,二来也好

展示军威,以振士气。”

“好,此计甚妙!”刘封听罢果然大为满意,拍手笑道,“就依东川王之策,三日后校场演武会操,双方各出三人,三局两胜决定先锋之人,你们意下如何?”

东川王躬身道:“大将军圣明!”

文鸯等人更无异议,也纷纷抱拳道:“遵命!”

刘封起身道:“好,正好郭将军平定焉耆还未传军报,就在且末操练人马暂做停留,三日后校场上各位一展所长。”

“遵命!”众将齐声应诺,各自前去准备。

东川王略作停留,从衣袖中取出一张羊皮卷递给刘封:“大将军,此乃下官所搜集的西域地形图,以且末周边精绝、鄯善、于阗等南路行军线为主,还望能助将军一二。”

刘封接过地图,放在桌案上展开一看,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东川王刚才所说的三条大河及其支流的分布,不由大喜:“有此图引导,行军于阗便方便多了。”

东川王笑道:“能为将军分忧,下官深感荣幸。”

刘封点头叹道:“明公之才,足领数万雄兵,待演武结束之后,无论结果如何,可为随军参赞,同行向西。”

东川王赶忙躬身行礼:“多谢大将军,下官当忠心效命,万死不辞!”

刘封勉励东川王几句,又大概问了一些且末旧部的情况,才让他回营去准备。

东川王走后,马哲从后堂走出来,蹙眉道:“这东川王总让人觉得高深莫测,但看他行事又谦逊沉稳,到底是奸是忠?”

刘封看着桌案上的羊皮卷,却微哼一声,淡淡道:“东川王的计划,已经开始了。”

马哲吃了一惊,忙问道:“将军发现了什么?”

刘封回过身来,言道:“方才殿上谋划,东川王一番高论只是为了显示其能,就势来争先锋一职,正是为激文鸯几人与他争执,这才说出校场演武之事。”

马哲眉头微蹙:“将军之意,是东川王早想在校场演武?”

“不错!”刘封背着手踱了两步,笑道,“校场比武,刀枪无眼,若是不慎伤了谁的性命,也只能怪其本领不济,根本无从追究。”

马哲猛然瞪大眼睛,惊呼道:“东川王看似演武来争先锋,实则是想在校场上暗下毒手?”“不错!”刘封点头道,“班辞杀了母归吁,昨日在大殿中又故意说用酷刑之事,金雕将军怒不可遏,我看他们此次动手的目标便是班辞。只要其奸计得逞,一来可为母归吁

报仇,二来又能得到兵权,此人所图非小啊!”

“若是如此,还要叫班将军多加小心,”马哲微微点头,沉声道,“这东川王心机之深,果真令人防不胜防,此人不可久留。”

刘封笑道:“他自以为得计,我们便将计就计,只要文鸯、班辞几人获胜,叫东川王阴谋破败,又能震慑且末降兵,收服其心,何尝不是一举两得?”

“将军高计!”马哲笑道,“这可正应了将军那句话:任何阴谋诡计,都要建立在一定实力基础上,没有实力资本,都不过是空中泡影罢了!”

刘封笑道:“绝对的实力,才是取胜的关键,若且末能有一战之力,东川王他们又何必如此煞费苦心?”

马哲深以为然地点点头,抱拳道:“属下这就去和文将军他们商议演武之事。”

刘封将桌上的羊皮卷交给马哲:“你多找熟悉西域地理之人核对一下,看看这地图是否还有偏颇之处。”“遵命!”

第1980章 校场演武

且末新降,城中诸事繁多,转眼两日即过。

第三日早晨,晴空万里,春和景明,且末西城的校场内一大早便鼓声震天,尘土飞扬。

且末的校场设在西门靠山的区域,这里背山近水,地势宽阔,且末的兵马操练平常都在此处进行。

不过且末兵少,这个校场并不算大,据说国力最盛的时候达到两万,当时在城外还有一处四五倍大的校场,已经被黄沙掩埋。

且末兵马八千余,其中精锐五千,投降汉庭之后这两日经过重新编制,愿意继续从军的只剩两千人马。

汉军和且末人马早早便起,诸将用过早饭,全身披挂,来到营门之外。

不仅汉军将校如此,且末诸将也都也满身戎装,佩剑悬刀,披挂整齐,伫立在将台之上。此次演武是为了彰显军威,鼓舞士气,虽说且末投降,但毕竟两军才融合,从未真正交手,汉军想一展雄威,且末兵也铆足劲想好好表现,不论骑兵、步兵,还是弓箭手

、刀枪手,各营都选拔优秀者参加。

三通鼓声响过,并肩王、大将军刘封驾到,全军赶紧列队迎接,在文鸯、班辞二将的带领之下高声大喝:"迎接大将军!"

虽然知道这是事先安排好的,但听到这震天的喊声,刘封还是觉得十分满意,微微颔首,嘴唇动了动,硬是把“军士们辛苦了”几句话给憋了回去。

昂首阔步越过三军,刘封依旧穿着麒麟套装,紫色的披风随风招展,显得气度不凡,左右则是东川王和马哲随行。

今日的东川王也是盛装出操,头戴三叉金盔,身穿荷叶金甲,披着大红长袍,面色淡金,连鬓络腮胡有几缕白色,腰中悬剑,挺直的鼻梁显得二目有神。

他走在刘封身旁气度从容,尽显且末大将的雄风,竟然没有被刘封的气度所压制,二人反而有一种相得益彰的感觉,果然不愧为西域十大名将之一。

校场上锣鼓喧天,军乐悠扬,号角绵延,三人来到将台之上,诸将众星捧月一般,簇拥着刘封站在了中央点将台。

放眼看去,校场上旗幡招展,彩带飘扬,两军总共一万士兵,按金木水火土列成五队,分成红黄赤蓝黑五色旗帜,步兵在前,骑兵在后,整齐肃立。

刘封大笑道:“果然雄威浩荡,有此雄兵,何愁西域不定?”

东川王抱拳道:“愿大将军早日平定西域,振兴诸国,将来西域也如中原一般富庶,子孙后辈将铭记大将军之名。”

刘封微微一顿,笑道:“西征乃是诸将之功,还有先辈张骞、班超等功勋不可忘却,吾等继往开来,自当同心戮力,以报皇恩。”

“遵命!”

刘封笑道:“今日会操演武,一来是操练人马,提升士气,二来也是两军才融合,借此机会挑选人才,本将一向量才录用,不可使金珠蒙尘,人才埋没。”

东川王点头道:"将军所言不差!且末诸将也有英勇不凡者,皆想为国效命,但所任官职太小,恐屈才心中不服,委任官职过大,汉军中又有人非议。

是以下官才有此策,在演武之时,双方亮艺比武,量才录用,既不屈才,又服众心,将来出兵,也好同心协力。"

"如此甚好!难为将军想得周到,"刘封点头道,“诸位请坐,且先看我大汉兵马军阵如何。”

刘封示意大家落座,东川王和且末官员在左,马哲及汉军将领在右,众人依次入座,眼前的桌案上已经换成汉军的令旗、令箭等。

刘封看向下面的文鸯,文鸯抱拳道:"三军准备完毕,演练随时开始。"

“好,军演开始!”刘封当即把令旗一举,示意开始。

传令官站在台口,也以令旗指挥,三军将士看到演武台上令旗摆动,就知道要操演阵法,马上都做好准备,且末的两千兵马则到四周围成一圈观看。

文鸯立即翻身上马,催马来到阵前,把虎头枪一举,霎时间四面的鼓手擂动战鼓,地面也在轻微颤抖着,校场内变得杀气腾腾。

在绵长悠扬的号角声中,三军队伍启动,在文鸯的调度之下,各队不断变换,摆出了各种阵形,只见旌旗飘动,战马飞驰,看似混乱,却都井然有序。

“一字长蛇阵!”将台边上,令旗官挥动着旗号,同时大声喊叫,主要是为了让且末将官听得明白。

“二龙出水阵!”

“天地三才阵!”

……随着一道道军令传下,汉军士兵从一字长蛇阵,二龙出水阵,天地三才阵,四门兜底阵,到五行阵,六甲阵,七星阵,八门金锁阵,九九连环阵,十面埋伏阵,全都演练

了一番。

半个时辰过去,东川王和且末将官愕然不语,他们虽然也经常练兵,但都是以练武杀敌为主,何曾见过这些精妙的阵法,看得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十阵演练完毕,鼓声停下,校场上只有稀疏的战马打着响鼻的声音,士兵们各自归队,依旧十分整齐,只有漫天升腾的尘埃还在昭示着刚才演练的盛况。

静默之中,文鸯催马到将台之下,雄姿英发,大声道:“报大将军,阵型演练完毕。”

这次操演就是为了给且末上下看看大汉军容的威风,刘封十分满意,传令道:“各军稍歇,一刻钟之后操场比武!”

“遵命!”文鸯前去传令,各军暂时下马休息。各营将士聚在一起讨论刚才演练的得失,周围的且末士兵则有些失落萧索,原本他们还想和汉军一较高下,这一场演练看下来,才知道双方的差距有多大,有些人也暗自

庆幸没有和汉军交手,否则必败无疑。

东川王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之色,向刘封抱拳道:“久闻汉军骁勇,军纪严明,所向披靡,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这些阵法当真巧妙,下官真是三生有幸,受教了。”

马哲言道:“这些阵法变化无穷,都是集中原历代兵家智慧所成,若操练有方,进可攻杀,退可据守,纵有十数倍之敌,也能从容应对。”刘封笑道:“阵法操练,非一日可成,只显军威。接下来比武切磋,方能显出大将之勇!”

第1981章 田忌赛马

东川王虽然被汉军的阵容所震慑,但他今日操演并不在比试军威,下令停操反而有些紧张起来。

此时在左边的且末士兵重新列阵,站在最前面的正是一身戎装的金雕大将军托乎拉木,二人眼神相交,微不可查地点头示意,东川王心中稍定。

这两日他们二人已经安排好人选,汉军大军还未赶到且末,军中武将只有文鸯、班辞和商越三人,三局两胜争夺先锋二人胜券在握。

文鸯勇冠三军自然不在考虑之中,只要文鸯上场,便派一偏将上前应付,这一阵不做多想。

那商越武艺平平,连细作都不知其名,派大将出战可胜,而班辞作为这次比武的主要目标,已经安排死士做他的对手,即便拼个两败俱伤,也要将班辞当场除掉。

除去放弃文鸯这一场之外,另外两场优势都在且末这边,即便班辞这一场两败俱伤,也是平手,大仇得报,再加一两场比试也无所谓,除去这三人,汉军阵营中已经没有像样的武将了,胜局依然在且末这一边。

不多时场中空地已经摆好,三军各在后方观战,鼓声之中,金雕将军使了个眼色,便见一名且末武将纵马而出,这人身穿青铜铠甲,面目粗犷,身形高大,手握一杆大刀。

还未宣布开战,这人便私自下场,主持演武的文鸯微微蹙眉,正要向一旁的金雕将军询问情况,便见那人在马上微微躬身大声道:“大汉将官兄弟们,在下乃金雕大将军麾下都尉丘尔甲,东川王事先交代,我等虽为降将,但也该尽地主之谊,在下不才,愿抛砖引玉先为大家表演一番,武艺不精,请诸位多加包涵。”

文鸯眉毛一挑,这家伙在三军面前说出这番话,却是无可指摘,而且降兵大多心思不稳,他们借此机会表现也在情理之中,便勒马不动,看他实力如何。

丘尔甲说罢,再向文鸯和金雕将军行礼,这才催开战马,在场中练了一趟大刀。

这人的刀法倒也不错,势大力沉,大开大合,忽左忽右,忽前忽后,舞动起来,刀刃上下翻飞,阳光下发出绚烂的目光,如同雪花一片。

文鸯可是见识过关平、寇威等人刀法的人,目光何等挑剔,虽然觉得此人武艺平平,但东川王和金雕大将军却面露笑容,似乎十分自得。

一趟大刀练完,丘尔甲横刀马上,脸不红气不喘,且末将校一阵大叫,汉军三军也都齐声喝彩,不管实力如何,至少刚才的表演看起来虎虎生风。

就在这时候,忽然从黄旗之下一马飞出,快如闪电,眨眼便到了场中,轻提丝缰,坐骑嘶鸣声中人立而起,一人一马如同鹤立鸡群,卓尔不凡。

轰隆——战马双蹄落地,扬起一片尘埃,再看马上之人,上身修长,足有四尺,面如冠玉,双眉入鬓,星目微须,头顶镔铁狮子盔,身披鱼鳞连环甲,外罩绛紫色征袍,腰系狮蛮带,手中戟斜指地面。

这人正是商越,看着丘尔甲大笑道:"既然且末兄弟有意演练,在下虽非珠玉,也想为都尉助威,权做陪衬。

"丘尔甲早就认识几位汉军将领,并不见愠怒之色,反而平静还礼:“商将军武艺高强,正好叫我等开开眼界,请!”

“献丑了!”

商越将手中戟抖了一抖,顿时出现一个漂亮的枪花。

商越的兵器是单刃戟,招式更接近枪法,比枪法又多了几分霸道,大枪乃兵器之祖,吸收了戟法的招式之后,招式更加复杂多变。

随着一声断喝,商越舞动长戟,果然招式与众不同,沉稳之中不乏刁钻,轻巧灵活处却又暗藏杀机,即便在马背之上,商越依然能用出乌龙摆尾,怪蟒翻身这样的招式,实在令人拍手叫绝。

"好!好!"这一次不仅士兵喝彩,连文鸯也忍不住拍手叫好,他本身就是方天戟的,拜了马超之后才改的虎头枪,自然知道商越其中几招的精妙之处。

一杆戟在商越手中如同活了一般,加上招式比丘尔甲的刀招灵活,自然观赏性就更好,引来阵阵喝彩,东川王在看台之上眉头不禁微微皱了一下。

这一次三场两胜,以武报仇是目的之一,另外也是想拿下先锋之职染指兵权,放弃了最强的文鸯这一场,剩余两场他用的田忌赛马的计谋,让丘尔甲主动演练,就是为了保证这个计划的圆满完成。

按照常理,文鸯必定是压轴出场,而丘尔甲的对手正是商越,但事先无法确定双方谁先下场,万一丘尔甲先出场,汉军却派出班辞甚至文鸯,这个计划就完全泡汤了。

所以他才故意让丘尔甲先出场表演,如此一来下一个出场的必定是汉军将领,不管对方是要继续表演还是直接比武,丘尔甲都可以从容应对。

如果出场的正好是商越,丘尔甲便趁势接住他二人比斗,如果是文鸯或者班辞,丘尔甲便以人困马乏为由退下,另派准备好的对手上场。

但刚才一番表演,这商越的武艺看起来着实不弱,如果丘尔甲非其对手,岂不是要输两场了?

就在东川王心中略感烦乱的时候,忽然校场上鼓声大作,抬头看时,果然丘尔甲与商越互为对手要开始第一场比武了。

震天的鼓声和士兵的呼喊声中,被商越压过势头的丘尔甲决定先发制人,手抡大刀,马往前提,一刀奔商越头顶砍来。

商越刚才也见识了丘尔甲的招式,知道此人还是有几分本事,而且今日三军演练,刘封就在台上观战,丝毫不敢大意,双手横着大戟,一招孟德献刀毫不避让往上迎去。

当——一声巨响,商越双肩微沉,对方的大刀也被架开。

转眼之间二马错镫,丘尔甲的大刀忽然反手斩过来,直奔商越的脖项砍来,商越双目微眯,弯腰低头,将大刀躲过。

二马又圈回来,商越刚才吃了暗亏,自觉丢了颜面,不等丘尔甲动手,商越抡起大戟,便直奔丘尔甲头顶打来。

第1982章 各展其能

丘尔甲使也如方才一般招式往外招架,却不料商越这是虚招,就在双方兵器相隔一尺的时候,猛然将大戟转动,画了个完美的半圆弧线,一兜手奔丘尔甲的左肋便打。

这一招变化极快,在如此势大力沉的情况下还能从容变招,丘尔甲也脸色一变,赶忙双脚点镫,马往前提,猛催坐骑向前窜,人贴在马背之上,险而又险地躲过这一扫。

二马再次交错,听到脑后的风声,丘尔甲吓得脑门冒出细汗,暗自庆幸这马镫竟如此好用,马镫是前天才装配到坐骑上,适应了两日方知此物妙用。

“唉呀,小心!”然而他的念头未落,猛听到金雕大将军一声惊叫,后背便传来一阵闷痛,眼前一阵发黑,金星乱冒,喉头发甜,"哇"地一口鲜血忍不住吐了出来,即便有马镫支撑,也

歪歪斜斜把持不住了。原来刚才商越见丘尔甲暗施诡计,心中恼怒,今日是演武比试,这些招式用出来未免太阴狠,就在刚才二人错身的时候,他也故技重施,一招虽然扫空,但马上反手便打

了过来。

他的手腕如同弹簧一般轮转大戟奔丘尔甲后背打来,此时丘尔甲伏在马背上根本没有看到,听到金雕将军的呼喊再想躲已经来不及了。

众目睽睽之下,"啪"的一声脆响,这一下正好正打在丘尔甲后背的护心镜上,打得铜镜碎裂,丘尔甲口吐鲜血坠落马下。主人落马,那坐骑受了惊,围着校场空地嘶鸣狂奔,丘尔甲的左脚却套在马镫中无法取出,人又昏迷过去,被战马拖着如同扫把一般跟随战马在场地上飞驰,大股烟尘飞

扬而起,地上留下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停下,快停住战马!”金雕大将军赶忙大喝。

十几名士兵终于反应过来,跑出去将战马拉扯住,但再看那丘尔甲,却已经被沙土磨得面目全非,面门和脑袋上白骨森森,鲜血直流,早已经被掼死了。士兵们七手八脚将折断的腿取下来,抬到阵前,金雕将军吓得掩面惊叫,叫人赶紧抬走,且末士兵也都一阵骚动,也不是商越故意杀他,这都怪丘尔甲艺不如人,即便是

校场演练,伤亡也在所难免,这在军营中也是常有之事,士兵们只能无奈叹息。

商越催马来到军前,无奈抱拳道:"将军,恕末将失手,没想到会是如此。"金雕将军重重叹息,丘尔甲是他的心腹爱将,左膀右臂,本来指望他能赢这第一战,在刘封面前好好表现,为自己和东川王增光,将来进军也有领兵机会,没想到不但败

了,还死得如此之惨。

但事出意外,这也怪不得商越,只能强行忍着悲痛,摇头强自笑道:“是丘尔甲的过失,与商将军无关,将军武艺高强,我等佩服!”

文鸯朝着台上举起红旗,鼓手一通鼓响,禀告将台上的刘封等人:“商越首战得胜。”

其实这一幕刘封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结局也出乎意料,丘尔甲的死状太惨,众将不能喝彩庆祝,都各自默然归阵,东川王暗自攥着拳头,神色有些阴晴不定。

不容他多想,场上再次金鼓大作,号角齐鸣,抬头看时,班辞已经催马出阵,一身白袍白甲显得器宇轩昂,赤兔马、方天戟,尽显英雄之色。东川王心中恨得咬牙切齿,还是假意大声喝彩道:"班将军果然不愧名将之后,光是这等神态,就有传说中吕温侯的气概,可惜未睹吕布当年英雄之色,不知二人相比如

何?"

“不想明公竟知吕布之名!”刘封转头看向东川王,笑道:“你的遗憾今日可稍作弥补。”

东川王一怔:“大将军意思是?”

刘封淡淡一笑:“实不相瞒,这班辞的武艺正是传自当年的吕布吕温侯。”

“当真?”东川王一声惊呼,脸色大变,这可不是装出来的,他确实没有想到随口一言竟不幸言中,班辞还有这段来历。“当然!”刘封缓缓点头,心中暗自冷笑,这老小子定计要杀班辞,听到这句话恐怕已经方寸大乱了,缓缓道,“班辞祖母便是当年逃难的温侯之女,方天戟正是从此传下。



“啊?这……”东川王一阵愕然,转头望着班辞半晌,才干笑道,“若班将军真是得了吕温侯的功夫,只恐这一场又要胜了。”

刘封却摇头笑道:“吕布虽说屡次背主,但毕竟武艺高强,天赋极佳,班辞能学到几成难以判断,但绝不如温侯之勇。”

“那……那也是一员猛将了!”

东川王喟然一叹,转头看向场中,表面平静,内心之中想必已经翻江倒海了。

刘封用余光盯着东川王,暗地里冷笑不已,东川王的计谋他早就识破,但在绝对的实力面前,这些计策根本没有用处,这是以拙化巧,看着对手自己以为得计而洋洋得意,此时又自知计策失灵而无能为力的时候,这种聪明反被聪明误的神情实在让刘封心中暗爽,东川王倒也为平淡枯燥的西征添了几分精

彩,看他此次计败之后又如何收场?

两人各怀心事的时候,金雕大将军也派出了一员大将,这人身高过丈,膀大腰圆,马上身躯几乎能抵得上两个班辞。

这人面如黑锅,两道粗眉下一对蛤膜眼,加上连鬓络腮胡须显得十分勇猛,头上戴着牛角盔,身披黄铜甲,手中端着一杆三尖枪,骑着一匹大黑马,显得凶神恶煞。“唉呀,真是一员猛将!”刘封猛地一拍桌子,吓得正心神不定的东川王一个激灵,却见刘封一脸爱惜之色,以一种古怪的沙哑腔调扯着嗓子赞道:“当真是火燎的金刚,烟

熏的太岁!”东川王不由一怔,看刘封的神态心中忽然又生出一丝希望来,抚须笑道:“此人名叫穆耶铁礼,乃是我且末第一勇将,有万夫不当之勇,这几年能挡住鄯善兵马,全仗此人

之力。”

刘封面露期待之色:“接下来又是一场龙争虎斗了。”东川王缓缓点头:“倒要见识见识吕温侯的绝技。”

第1983章 满盘皆输

随着将台上传令,旗号挥动,场中号角声再起,班辞甚至和来将没有通名便遥遥对视。

双方都眼含杀气,穆耶铁礼自不必说,他这次出战的目标就是杀死班辞,甚至抱定了死志,东川王和金雕将军都在观战,他义无反顾。

而班辞从对面一出场便感受到了杀机,他和对方素昧平生,这没来由的敌意和杀机印证了刘封的猜测,果然对方设局是为了要除掉自己。

对于如此阴谋,班辞也动了杀心,既然是包藏祸心的敌人,便没有必要手下容情,今日放过他,将来还为后患。

鼓声之中,对方已经冲杀过来,战马奔腾,兵刃便到了眼前,班辞收敛心神,凝神厮杀。

那穆耶铁礼爆喝一声,手起一枪直奔班辞的咽喉扎来,加上战马冲击的速度,快如闪电,看那势头,恨不得一枪就把班辞扎个透明窟窿。

班辞赶紧一歪头把枪让过,腰中用力,方天戟斜举,往上一兜,一招叫海底捞月反架过去。

当的一声响,穆耶铁礼的三尖枪便弹开来,方天戟顺势以泰山压顶之势直打穆耶铁礼的面门。

穆耶铁礼自恃力大无穷,毫不避让,微微侧身后仰,横举刀柄使了个铁门栓。

当——

又一声巨响,将班辞的方天戟也震开,二人兵刃相碰,各自试探着彼此的实力。这两下震得班辞手腕发酸,便知眼前的黑汉人如其表,果然是个悍勇之辈,他虽然继承了吕布的方天戟,但吕布的天生神力却是无法继承的,只能用招式和功法与之周旋

。二马错开,各自心中都有主意,穆耶铁礼穷追猛打,声势骇人,班辞则仗着招式灵活与之周旋,两人在场中兜圈厮杀,往来盘桓,枪戟翻飞,只见寒光闪闪,人影转动甚

是好看。

这两人杀到二十多个回合不分胜负,惊险刺激之处看得全军将士热血沸腾,纷纷齐声呐喊助威。

金雕将军在马上渐感不安,对亲兵吩咐一声:"换鼓手,你们为穆耶铁礼一起助威。"

亲兵转去,不多时鼓声大震,三军摇旗呐喊,金雕将军身后的且末士兵齐声大喊:"穆耶铁礼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这些人都是用且末言语叫喊,在金雕将军亲信的引导之下,声浪十分整齐,毕竟刚才他们已经败了一场,这次真心希望穆耶铁礼能够挽回局面,大家脸上都有光彩。

穆耶铁礼一听到这叫喊,顿时抖擞精神,也明白金雕将军这是提醒他要尽快下手,此时也正杀得性起,"哇哇"一阵暴叫,冲着班辞悍然抢攻。文鸯一看且末人马大叫,虽然听不懂说些什么,但也知道大概是呐喊助威,撇着嘴一阵冷笑,他已经看出来这黑脸大将非班辞对手,别看对方现在穷追猛打,但等他稍后

力气稍弱,便是班辞反击之时。

班辞紧盯着对方的兵刃,抡方天戟催战马恶战穆耶铁礼,故意用大开大合的招式消耗对方体力,心知对方既然动机不纯,必定暗藏杀机,随时留神戒备。

战过三十合,二马一打照面,穆耶铁礼的大枪分心刺来,班辞往外招架,正准备翻转方天戟来个犀牛望月,此时他已经感觉到对面的攻势没有那么凶猛。

一声巨响之后,穆耶铁礼的三尖枪被荡开,但他冲势却没有停止,依旧借着战马狂奔冲过来,左手抽出宝剑,不顾方天戟过来,直刺向班辞的胸口。

两马对战,速度极快,二人此时离得太近,几乎到了肩并肩的距离,班辞没想到对方以死相拼,大吃一惊,一咬牙手中用力,方天戟携裹着奔雷之势砸过来。

“哈哈哈,去死吧!”

眼看剑尖已经触到对方的铠甲,穆耶铁礼疯狂大笑,根本不管已经到了脑后的兵刃,狞笑着手臂用力,狠狠一剑刺进了对方的胸口。

叮——刺啦啦——就在此时,手上传来一股反震之力,他的剑刃竟然无法刺穿班辞的身躯,只是挑开了外面的征袍和铠甲,一阵令人牙酸的剐蹭之声,剑刃弯曲之后猛然舒展,从对方的肋

下滑过去。

“啊?这……这不可能……唔——”

穆耶铁礼双目瞪大,一脸的不可置信,但已经不容他反应,班辞的兵刃扫过来,正好打在肩头之上,惨嚎一声大枪落地,身子一晃从马鞍上滚落地面。

战马狂奔而去,在场中绕了半圈,昂首长嘶,场上的士兵都傻了眼,谁也没想到这穆耶铁礼竟会在比武的时候下死手,刚才那一下明显是要将班辞置于死地。

“混账东西,竟敢刺杀朝廷将领,找死!”

众人惊愕之中,金雕大将军最先反应过来,怒喝一声拍马而出。

此时穆耶铁礼正在地上翻滚出去,刚刚停下来,金雕将军便拍马赶到,手中大刀往地上扫去,只见一道寒光闪过,穆耶铁礼的脑袋便飞了起来。

噗嗤嗤——

穆耶铁礼的尸体喷出一股鲜血,冲得老远,将地上的沙土冲得飞溅起来,阳光下看得触目惊心。

转眼之间的变化,所有人全都愣住了,从穆耶铁礼刺杀班辞到金雕将军斩首,大家都没有反应过来。

呐喊声早就消失,鼓声也停下来,只有旌旗在春风吹拂之下还摆动,校场之上只闻哗啦啦的旗角飘展之声。金雕将军滚鞍下马,扔掉大刀快步来到将台前面跪倒在地,大声道:“大将军,末将不察,不知麾下竟窝藏私心公报私仇,险些害了班将军,已将其斩首,请大将军治罪。



“啊?怎……怎么会这样?”

东川王抖抖索索地站起来,声音也在微微发抖,这一刻的神情倒不是作伪,兵权没拿到,仇也没报成,他后面的计划彻底化为泡影,可谓全盘皆输。“罢了,知人知面不知心,此事也非怪你一人!”刘封站起身来,示意金雕将军起身,对东川王无奈叹道,“今日比武,虽然有些意外,但这先锋之职却与明公失之交臂了。



“是,是……”东川王有些失神,强笑道,“诸位将军武艺出众,该由他们领兵。”

刘封安抚道:“明公勿忧,郭都督前日来信,已经攻下焉耆,大军两日内便可到且末,届时大军西征,明公亦可为随军参赞,一同出征。”东川王躬身道:“多谢大将军。”

第1984章 铤而走险

校场演武结束,各军散去,刘封带着文鸯等人先走,跪在地上的金雕大将军不知是因为紧张过度还是什么原因,竟然昏倒过去。

东川王命人将其抬到府中,门外派人严密把守,来到后院找人为金雕将军诊治,用毛巾沾了凉水敷面,片刻之后便悠悠醒转。

看到屋内的情形,金雕将军忽然拍着床榻哭天抢地:“我好恨,我好恨……不杀刘封班辞,我誓不为人。”

“行了,”东川王一声沉喝,冷声道,“你能把刘封他们哭死不成?”金雕将军从床上翻身而起,跪倒在东川王面前:“大王,如今我们计划失败,不但大仇未报,我的两名亲信死在校场之上,那可是数十年出生入死的兄弟,不亚于母归吁,

你要做主为他们报仇……”

“哼,此仇不报,我誓不为人!”

东川王一拳砸在桌子上,茶碗咣当一阵乱响,脸色阴沉,咬牙切齿,但一时间心绪烦乱,计无可出,胸中一口恶气乱窜。

“啊——噗——”忍不住一口老血喷了出来。

“大王,大王!”

金雕将军慌了手脚,赶紧站起来又扶着东川王坐下,反而劝慰道:“大王不必如此生气,我们还有办法对付刘封,一定还有办法。”

东川王用衣袖擦了擦嘴角的血迹,一阵急促的呼吸之后,双目眯成一条缝,缓缓道:“如今计划失败,全盘皆输,只好铤而走险了。”

金雕将军忙问道:“大王有什么办法?无论如何,在下誓死追随。”

东川王道:“没有了军权,一切都是妄谈,汉军大军两日内就赶到且末,如果我们再不动手,以后就不会有机会了。”

金雕将军催促道:“有什么计策快讲,我马上派人安排!金雕军还有五百精锐都是我的心腹,他们绝对忠诚。”

“五百人已经无用了!”东川王缓缓摇头,握拳阴声道,“眼下唯一的机会,就是擒贼先擒王:杀死刘封!”

“杀刘封?”金雕将军一怔,皱眉道,“刘封身边护卫森严,我们近不了身啊!”“哼,带兵去太愚蠢了!”东川王一声冷哼,“只能暗中刺杀!只要刘封一死,汉军群龙无首,便会大乱,那时候我们召集旧部反攻,夺回且末,再联合于阗人马共抗汉军,

拿回失去的一切!”

“好,好好!”金雕将军面露喜色,连连点头,片刻之后才问道,“王宫之中守卫森严,要想潜入宫中并不容易,而且要杀刘封,必须武艺高强,一夜之间去哪里找人?”

东川王站起身来,从卧榻的一根柱子中摸索了半天,掏出一片两指来宽的青铜物件,因为生锈已经变成了青绿色,只见上面刻着古朴的花纹,还有几个繁杂的字符。

金雕将军不明其意:“这是什么?”

东川王将青铜物件收入怀中,对门外的人吩咐道:“立刻传蒙虎到书房。”

“是!”

外面的人答应一声,东川王也带着金雕将军来到书房。

不多时便见一位虎背熊腰的年轻人走进来,这人浓眉大眼,嘴唇宽厚,走路时脚步十分稳健,一身王府护卫的打扮。

“蒙护卫?”金雕将军自然认得蒙虎,平日他跟随东川王左右,但从未见他出手过,也没有见他带兵打仗,皱眉嘀咕道,“他能行么?”

“主人!”蒙虎走进来看了二人一眼,向东川王躬身行礼。

东川王缓缓点头,叹了口气问道:“蒙护卫,你们世代追随且末王族,到现在有多久了?”

蒙虎微微一怔,眼眸一阵收缩,答道:“到卑职现在,整整一百二十一代了。”

“唉,真是漫长的等待啊!”东川王背着手一声长叹,苦涩一笑,“如今汉军到了西域,且末投降,我们王室一族也将不复存在……”

蒙虎忙道:“主人放心,不管主人身份如何,卑职一定追随左右。”

“你们蒙氏本是名门望族,岂能永世为家臣?”东川王缓缓摇头,“先前本王还为王族,不算辱没你的身份,如今一无所有,也不该再束缚于你了。”

蒙虎又一怔,忙抱拳道:“主人此言何意?若是卑职有什么过失,尽管责罚便是。”

“非你之过,”东川王缓缓摇头,忽然说道:“蒙氏到你这一辈,已经是一脉单传,难道你就不曾想过独立门户,将蒙家一族发扬光大么?”“自立门户?”蒙虎眼中闪过一道精光,却又黯然摇头,“卑职不敢忘却先祖誓言,祖辈训教,若非主人先辈冒险收留祖上,我蒙氏早已断绝烟火,卑职自当忠于王室,再无

二心。”

东川王盯着蒙虎,缓缓道:“若本王愿解除誓言,还你自由之身,又当如何?”

“啊?”蒙虎大惊,不可置信地看着东川王,“主人……”“哈哈哈,本王就知道,蒙氏一族回归中原之心祖辈相传,就是在等待一个契机,”东川王一阵大笑,“狐死首丘!认祖归宗,还乡归土是每一个人的梦想,本王已经失势,

无法再保护蒙氏一族,中原多少次改朝换代,你们祖先的事情想必也不会再有人追究了,你能带着一百多代先祖的遗愿回归家乡,那是何等荣耀?”

“主人,你当真愿意解除誓言,放……放我回归中原?”

蒙虎的声音忍不住颤抖起来,多少辈以来,蒙氏子弟无不想着回归家乡,但因为西域阻隔,路途遥远,加上与且末王族的种种羁绊都未能如愿。但这是蒙氏历代相传的祖训,比任何事情都重要,每一代的弟子成人之后,每隔三年都要亲自临摹一份家乡地图,让子孙后辈牢记祖宗之所,这其中不知道经历了多少艰

辛和苦楚。

现在到了蒙虎这里终于看到希望,通往中原的道路已经完全通畅,如果东川王能主动解除誓言和祖宗的契约,这件事便可在他手中完成。

一百多代人,数百年的期盼和等待,列祖列宗九泉之下的守望,蒙虎怎能不激动?噗通一声,蒙虎跪倒在地,激动得浑身颤抖,热汗直流,热泪夺眶而出。

第1985章 最终条件

东川王上前扶起蒙虎,拍了拍他的肩膀,眼中尽是爱惜不舍之意,长叹一声,顿了顿说道:“在此之前,本王还要你为我做最后一件事。”

蒙虎擦了擦眼泪,抱拳道:“主人尽管吩咐,卑职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东川王看向门外,此时已经到了傍晚,院子里的杏花正飘飘洒洒落下,好一阵才说缓缓道:“刺杀刘封。”

“啊?”蒙虎大惊,跨步走到东川王面前,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主人……此话当真?”

“当真!”东川王一咬牙,眼神变得阴鸷起来,沉声道,“刘封杀我亲……亲信,夺我基业,毁我家园,本王与他有不共戴天之仇!”

“对,刘封必须得死!”金雕将军也走过来,盯着蒙虎,双目赤红,“母归吁、穆耶铁礼、丘尔甲,我们的好兄弟都是因为他而死,这个仇必须要报!”

“刺杀刘封……”蒙虎愣住了,完全没想到最后一个任务竟是如此艰巨,一时间低头踌躇不定。

倒不是他畏惧不敢前去,而是他一心回归中原,如今汉室天下都是刘封一手打下来的,如果杀了刘封,别说是回归中原,恐怕连西域都没有立足之地了。东川王看着蒙虎,叹息一声言道:“蒙护卫,从你十岁时起,本王便遍请名士高人教授你武艺,甚至还让你去贵霜国游历五年,就是为了让你学这些绝技能够安身立命,将

来能有用处,如今到了派上用场的时候,千万不可辜负了本王一番心血啊!”

蒙虎眉头紧皱:“若杀了刘封,我还如何回到中原?”东川王语重心长劝道:“以你的本事,神不知鬼不觉杀了刘封,除了本王和金雕将军,又有谁会知道?再说了,你回到中原之后无人能知,也算是从头开始,谁人能认得你

?”

蒙虎半晌不语,东川王又转身到书架后方取出来一个一尺见方的锦盒,当面打开,里面尽是金珠宝玉,随便拿出来一件便价值连城。

递到蒙虎面前:“不管你我两家原先情分如何,这些财物便算作此次的报酬。”

“不,这卑职不能收,”蒙虎后退一步,摆手道,“卑职自小就在府中长大,主人待我如同亲子一般,为主人效命,乃是天经地义,何谈报酬?”“这不一样!”东川王将锦盒塞到蒙虎怀中,再次拍着他的肩膀,叹道,“此事结束之后,你我便再无相见之日!你拿着这些东西回到中原,购置家产、建设祠堂、立下灵牌

,再请高道高僧搭设法堂,做法引渡列祖列宗回归故土,这可都是花钱的地方,千万不要推辞,也算是本王为你们蒙家所尽的最后一份微薄之力。”

“这个……”蒙虎接住锦盒,本待拒绝,但听到东川王后面这一番话,却愣住了,他只想着回归中原,哪里想过这些后续之事,被东川王点醒,才明白回去之后一无所有也是寸步难行

,这一切仅仅只是个开始而已。

“这个令符——”

就在他心绪万千之际,东川王从腰中取出青铜牌符,拿在手中摩挲着,看了许久才放到锦盒之上,长声一叹:“也该物归原主了。”

“这是……”蒙虎猛然眼睛瞪大,一只手抓起牌符,紧紧攥在手中,许久才松开,在手心里看了好一阵,才抬头怔怔说道,“这就是当年老祖的令牌?”

“不错,这便是我们两家世代相传的契约令牌,”东川王缓缓点头,眼中尽是感慨之色,苦涩一笑,“时也命也,如今且末国灭,我等无存身之处,这令牌也该交还你了。”

“多谢主人……”蒙虎的手忍不住颤抖起来,再次热泪盈眶,这个令牌一直是蒙家的护身符,但同样也是束缚蒙家的枷锁,为了这个令牌,为了当年的誓约,两家世代相传,不敢违背,如

今总算要解脱了。

把锦盒放在地上,将令牌贴身收好,朝着东川王郑重拜了三拜,正色道:“承蒙主人器重,卑职愿意走这一遭,誓死完成任务。”东川王眼中闪过一丝喜悦之色,赶忙将蒙虎搀扶起来,眼中尽是痛苦和无奈,流出两行老泪:“若非形势所迫,本王又何忍你去如此冒险?蒙家一脉单传,你此去千万小心

,见机行事,能行则行,不能行便及时抽身,回归……”

“主人放心,若不杀刘封,卑职誓死不归,”蒙虎眼神坚定,沉声道,“今夜行动,卑职和刘封,只能活一个!”

“蒙护卫,你万万不可如此呀!”东川王痛惜道,“如今你好不容易恢复自由之身,蒙家兴旺有了机会,若是为了本王之事去冒险,叫我,叫我如何面对蒙家列祖列宗?”“若是不能完成任务,卑职又有何颜面去见列祖列宗?”蒙虎神色恢复冷峻,淡然一笑,“正所谓杀身成仁!忠孝难以两全,一切但看天命,若是列祖列宗保佑,卑职自然马

到功成,若是……若是卑职临阵脱逃,只恐祖宗们的英灵也不愿接受卑职的召唤!”

金雕将军在一旁竖着大拇指赞道:“蒙护卫真是好义气,大英雄!”

东川王抿着嘴,似乎在极力忍住悲伤,重重拍了拍蒙虎的肩膀:“刘封护卫中也有高手,你此去千万小心,你我两家人的希望,可都在你身上了。”

蒙虎点点头:“就以四更天为限,若四更卑职不归,就……请主人早作打算!”

东川王仰面一声长叹,转身从桌上取过酒杯,亲自倒满酒:“本王为你践行!”

蒙虎接过酒杯,与东川王喝过三杯酒之后,再无多言,默然抱拳大步而去。

金雕将军赶紧凑过来问道:“大王,这蒙虎能得手吗?”

东川王双目微缩:“若是连他都失败,整个西域便没有人能杀得了刘封了。”

金雕将军吃了一惊,又道:“王府警戒森严,高手无数,就怕他知难而退,就此远走高飞了。”“哼哼,”东川王一阵冷笑,抚须沉声道,“方才我故意用言语相激,蒙虎,他只能进,不能退!”

第1986章 别无选择

蒙虎回到自己的住处,静坐在房中,此时天色已黑,他却没有点灯,整个人仿佛融入黑暗之中。

“老大,饭来了!”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传来敲门声。

“哦!”

蒙虎起身点亮油灯,将金珠藏在墙缝之中,开门接过送来的饭菜,顿了顿说道,“叫兄弟们今夜小心看守府院,我今晚另有重要任务,谁也不许来打扰我!”

那人笑道:“嘿嘿,老大放心,包管一只鸟都飞不进来,哥几个去前厅吃了。”

“慢着!”

蒙虎叫了一声,走回屋中将饭菜放下,从床铺下取出几块金子走到门口,“这些钱分给兄弟们,就说我请大家吃酒。”

“啊?

这这,这太多了,老大,不了这么多……你快拿着,我们怎么能拿你这么多钱?”

“少废话!”

蒙虎声音一冷,“按我的吩咐去做,说好了,你可不许私吞。”

“好好好,听你的!唉——老大,你今日这是怎么了?

这些钱只怕是你这半生的积蓄啊,你没事吧?”

“放心吧,我不会有事,快去把钱分了,”蒙虎将房门轻轻掩上,才说了一句,“让兄弟们多保重。”

门外的人无奈叹息一声,嘴里咕哝着走远了,蒙虎虽然是护院统领,和大家关系也不错,但平素比较严厉,又是东川王的心腹,很多事不和属下说明,大家也都习以为常了。

背靠房门看着桌上的饭菜,蒙虎此时已经想明白刚才的事情,他其实别无选择,哪怕东川王不给他自由之身,直接命令他去刺杀刘封,他也不能抗命,东川王如此做,也算仁至义尽。

如今两家羁绊解除,蒙虎自觉身上的枷锁解除,但还未松一口气,又增加了一层更大的压力,刺杀刘封可不是简单之事,无论成败,对他来说都是无法想象的结局。

即便成功,也可能面临汉廷的千里追杀,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普天之下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到容身之处,若是失败,将彻底失去所有,蒙氏一族的希望也从此断绝。

但比起一百多代人被禁锢于此,蒙虎觉得还不如一死了之来得干脆,至少在这一刻,他觉得心头无比的舒适畅快,连空气也似乎香甜了许多。

站立好一阵之后,蒙虎的眼神再次坚定,走到桌前大口吃了起来,转眼间风卷残云吃喝干净,起身从房梁上隔板之后取过一个包袱。

灯光下打开包裹,只见里面竟是一套夜行衣,将衣服取出来穿戴身上,再用黑巾罩头,足蹬薄底快靴,一口单刀放在床前,盒子底部还躺着一把一尺来长的匕首。

这是一把毫无花哨的匕首,破旧的皮套上面尽是裂纹,只有吞口处的黄铜还反射着光芒,摩挲一阵,蒙虎将匕首缓缓抽出来,刀刃竟是灰黑色,在灯光下没有任何的光芒,看起来更像一块石头。

“师傅,你可曾想到,你送给我的这把匕首,第一个刺杀的对象竟是大汉的大将军、八千岁……”蒙虎喃喃自语,将匕首重新收好,藏在小腿的暗囊之中,又将那把单刀擦拭了好几遍,才熄灯盘坐在床上闭目养神。

不知过了多久,二更鼓响,蒙虎将单刀斜背在身后,深深看了一眼不远处几个巡逻的护卫,悄然离开了东川王的府院。

此时刚过二更,大街上已无行人,冷冷清清,只有不时走过的巡逻士兵,除此之外声息皆无。

蒙虎哈腰快步而行,借着月影掩护,悄无声息便来到王府之中,这些地方他从小就常来,王府中的布置对他来说轻车熟路。

自后墙外的一棵大树上四处观看,见寂静无人,悄悄进入后花园,直奔刘封的住处而来,让过两队巡逻的士兵,正往卧房走去,却见书房内还亮着灯光,便攀上大墙,伏在墙头上观看,却见刘封还在伏案修改文书,不由双眉微蹙。

没想到堂堂大将军竟深夜还不睡觉,军务如此繁忙,听来往的商队和过客都说中原刘封百战百胜,看来与他的勤政是分不开的。

所幸此时即将入夏,天气不算寒冷,蒙虎只能耐心等候,期间还来两批官员请教军事,更让蒙虎赞叹不已,这种现象在且末可是极为少见的。

又等了近一个时辰,刘封才离了书房,转身回到隔壁屋中,将侍卫打发走之后不多时便熄了灯。

蒙虎的耐心极佳,一直等到院内所有的灯都熄了,才从对面的墙上下来,悄然进入院中,扒在窗台前侧耳静听。

刘封睡觉极轻,并无鼾声,呼吸十分均匀,若不是蒙虎专门练过这类的功夫,甚至还听不到里面的动静。

又在窗下的阴影中等了一刻钟,再无动静之后,蒙虎来到门口,轻轻推了推房门,发现门竟是虚掩的,大概是外面有护卫,刘封并无拴门的习惯。

掩身进入房内,贴着门框又等了一刻钟,听到呼吸声依旧均匀,此时月光从窗棂照进来,落在房间内的地板上,隐约能看到帐蔓后面躺着的黑影。

蒙虎略作犹豫,一咬牙回手拉出单刀,轻手轻脚来到床前,借月光观看,刘封正仰脸熟睡,一时间心中有些复杂,停了片刻之后才缓缓举起钢刀。

就在他深吸一口气,腰中发力作势下斩的时候,忽然发现躺在床上的人睁开了眼睛。

刀刃反射月光的光晕正好照在对方脸上,一双亮晶晶漆黑的双眸,散发着明亮的光芒。

这一双眼睛沉静、睿智,甚至还带着一丝笑意,就是没有恐惧和慌乱。

反倒是蒙虎心中一突,此时已经没有退路,微微躬身一刀毫不犹豫便斩了下去。

唰——锋利的刀刃毫无阻滞地切开了轻纱帐蔓,带着一道绚烂的光华洒向了对方的脖子之间。

就在此时,床上之人猛然伸出手臂,一拳狠狠地打了过来,刀势已成,对方想要躲避已经来不及了,所以一拳打向蒙虎的手腕,速度比刀还快。

这一拳精妙至极,几乎挡住了蒙虎下斩的任何角度,此时无论他如何变化,都无法再砍到人了。

第1987章 舍命相搏

蒙虎双目微凛,刀刃翻转,双肩一沉,便向对方的手腕削了过去,杀不了人,先将他的一条胳膊废掉也方便下一步动作。

叮——一声轻响,刀刃在斩在对方手腕上的时候反震回来,蒙虎这才看清他手臂上带着银色的护腕,只是一愣神的功夫,猛然间腰间便传来一阵闷痛。

一股巨大的力量汹涌而来,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后倒飞出去,原来是对方趁此机会一脚扫中了他的大胯,踹得他生疼。

噗通——哗啦啦——蒙虎撞在房中的桌案上,桌案被撞得粉碎,向后翻滚了两圈,才扶着墙快速站起身来。

行刺失败,蒙虎却毫无退意,反而爆喝一声挥刀再次扑向了床头。

刚才进来的时候,他就知道这王宫内守卫森严,一旦暴露行踪,便休想活着走出去,既然难逃一死,不如拼个鱼死网破,不惜一死也要完成目标。

刘封此时还坐在床上,腾挪躲避的空间有限,蒙虎手中单刀向前,整个人飞身扑出,带着绚烂的光华,如大漠白雪一般明亮,带着破风之声向刘封刺过去。

嗤!刘封猛然起身,从床边摸过一把剑,与此同时,还有三支袖箭从手掌处激射而出。

但此刻的蒙虎目光坚定,抱着死志,任凭千山万水都无法阻挡他的杀意,面对飞射而来的暗器,他竟然毫不避让,只是微微侧身避开要害,那一刀还是劈了过去。

仓啷——宝剑出匣的声音十分清脆悦耳,一道更加明亮的光芒闪现,就在刀刃即将到刘封面前一尺的时候,那一道白光拦在了眼前。

又一声轻响,蒙虎手中微微一轻,他的刀刃竟然断为两截,同时三支弩箭也刺入他的肩胛之中。

蒙虎闷哼一声,微微皱眉,来不及拔出弩箭,不退反进,他手中的刀只断了一半,但刀势却愈发地凌厉,速度更快,不顾生死悍然向前。

此时外面的侍卫们已经被惊动,正大叫着往这边赶来,时间紧迫,他根本没有任何迟疑和后退的时间。

叮叮叮——一串密集的兵器撞击声响起,伴随着铁器掉在地板上的声音,蒙虎手中的单刀便只剩下半截刀柄,只有一寸来长的刀刃还在。

刘封的兵刃削铁如泥,这是蒙虎事先没有想到的,刚才一味拼命搏杀,想一命换一命,但结果却让他大出意料。

短暂的交手不过几个呼吸之间,刘封数剑废了他的兵刃之后,并没有停止,左手变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毫无征兆地抓向了蒙虎的面门。

此时两人近在咫尺,甚至能看到彼此的眉毛,这一下速度极快,不管刘封是想揭开他的面巾还是抓向要害,正向前冲刺的蒙虎根本没有躲避的时间。

就在刘封眼中露出一丝志在必得的笑容之时,蒙虎双目急剧收缩,只见他的身体异常古怪地扭动蜷缩起来,如同弯曲的枯藤柔弱无骨,总之这个动作超出了人身体能承受的极限。

蒙虎的身体快速扭动收缩,竟然避过了刘封这凌厉的一抓,而趁着身躯蜷曲的这个空档,他已经将手放到小腿处,取出一把暗灰色的匕首!刘封面现诧异之色,一招走空,对方突然矮身蹲伏,根本没有任何思索时间,下意识地便跳到了床上,伸手抓住帐幔,借着这一点力量飞身向外纵出去。

刺啦——身后传来布帛割裂的声音,回头看时,对方果然拿着一把匕首转过身来。

砰——卧房的门被人一脚踢开,冲进来四五个人,都提着刀剑,外面一片喧哗,火光大亮。

“大将军,你没事……”当先冲进来的是苏森,他看着床铺的方向,却是个黑衣人,不由脸色大变,大喝道,“来人,抓刺客!”

蒙虎没想到刘封的身手如此敏捷,此时已经没有退路,更不管冲过来的护卫,扭身化作一道魅影,手里提着匕首扑向了刘封。

“将军小心!”

苏森等人吓得惊叫,要救援已经来不及,只能紧张围在四周。

两道人影瞬间撞在一起,剑光绚烂,匕首无声,一串急促的金铁交鸣之声让人浑身发麻。

片刻之后二人再次分开,蒙虎已经气喘吁吁,他手中的匕首这一次没有被斩断,但依然无法靠近刘封分毫,反而后背和大腿上几处受伤,衣衫破开,火光下白色的肉皮和红色的伤口十分醒目。

肩头和胯部的疼痛让他的动作有些变形,蒙虎感受着自己的精力随着伤口处鲜血的外流而不断流失,对手太过强悍,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这是一次失败的行动。

知道自己非其对手,刺杀失败,但绝不能被抓受辱,蒙虎心中涌起莫名的无力感,眼神一黯,哀声道:“想不到大将军竟武功盖世,佩服!”

话音才落,也不等刘封说话,便抬手将匕首毫不犹豫地刺向了自己的脖子。

这把匕首,刺不进敌人的要害,就只能刺进自己的要害,他的命运在出发的时候早就注定了!“嘿!”

就在此时,刘封忽然一声断喝,抬起一脚,正好又踢在蒙虎右边的大胯上,一股剧痛让他的手失了准头,整个人横过飞出去,匕首擦着耳边滑过。

蒙虎在地上滚了好几圈,再也控制不住,"当啷"一声,匕首飞出去老远。

护卫们一拥而上,七手八脚将他按到地上,压得结结实实,再也动弹不得。

苏森擦着额头上的冷汗,赶紧走过来问道:“将军,你没事吧?”

“无碍!”

刘封淡淡一笑,仿佛刚才惊心动魄的刺杀和他无关,倒提宝剑来到近前,俯视着蒙虎,黑巾之下一双眼睛神色复杂。

决然、无奈和绝望一瞬之间闪过数次,最后缓缓闭上了眼睛。

刘封微扬下巴,苏森便会意,俯身将刺客的面巾撕下,露出一张方正粗犷的面庞来,虽说眼眶和鼻梁与西域人有些相似,但整体面容还是中原人的模样。

刘封示意将刺客放开,孙森马上亲自动手将其五花大绑捆了个结实,放倒在地上,众人举着火把虎视眈眈,有人搬过一把椅子让刘封坐下,准备审问这刺客的来历。

第1988章 背负重担

刘封整理着睡袍,淡淡问道:“东川王派你来的?”

蒙虎把头一偏,沉声道:"既然失手,是我学艺不精,要杀便杀,何必多问?

"苏森听此人之言顿时火往上撞,俯身就是两个嘴巴:"狗贼还敢嘴硬?

装什么英雄好汉?

"当年刘封在中原多次遇刺,护卫们早就多加防范,提高十分警惕,虽说专轲已死,但苏森也是当年的亲卫之一,这几年谨慎小心,基本没有什么疏漏。

没想到来到西域又被刺客潜入刘封卧室,苏森真是又惊又怒,幸好大将军本身实力不俗,不然看屋里打斗的情形,换了另一个人可就出大事了。

虽说是刘封凭一己之力化险为夷,生擒刺客,但这不是当着众人的面打他的脸么?

“且慢动手!”

刘封急忙抬手拦住苏森,向蒙虎笑道,“其实你不说,大家也都心知肚明,你是受人指使,身不由己,但需知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你可知今日之举若是犯下大错,将来后悔不及?”

蒙虎微哼一声,打定主意咬牙不吭声,甚至做好了随时咬舌自尽的准备。

刘封淡淡一笑,又道:“此时不必谈什么气节之言,因为你这是助纣为虐,乃是愚忠,若被人知道,非但不会称赞,反而留下万世骂名……”“侠之大者,为国为民,你对此恶贯满盈之辈的承诺又有何意义?”

刘封低着头看一语不发的蒙虎,见他眼神变幻,依旧笑着说道:“本王观你容貌并非西域土著,却忠于东川王这等奸险小人,岂非欺师灭祖,忘恩负义之徒?”

“胡说,你放屁,我没有背祖,没有,绝没有……”刘封这句话仿佛一根毒针刺中了蒙虎的要害,突然脸色大变,面容扭曲,在地上挣扎着嘶吼起来。

“大胆!”

“住嘴!”

护卫们大怒,近前的几人对着蒙虎一阵乱踢,却无法制止他的吼叫,仿佛被打中七寸的毒蛇一般,扭曲不止。

“慢!”

刘封抬手制止了众人,盯着挣扎的刺客,缓缓道,“如果本王所料不差,你可是名叫蒙虎?”

“什么?”

地上的人猛然浑身一震,停了下来,勉强转头看着刘封,“你……你怎么知道?”

“原来你就是蒙虎,你这个混蛋,罪不可恕!”

苏森想起来此人的身份,不由一阵咬牙切齿。

先前在伊循城的时候,战狼镖局镖头钟殷揭穿东川王的隐秘,为且末阴谋提供了重要线索,他知道东川王必败无疑,便拜托刘封能够宽恕在东川王府做护卫的好友蒙虎。

自从来到且末之后,刘封并未去过东川王府,苏森也未将此事放在心上,本以为不去他府中这蒙虎便没有威胁,万万没想到这家伙竟会来刺杀刘封,这等大罪怎能饶恕?

即便钟殷现在亲自赶到且末,也无法为这蒙虎开脱求情。

刘封依旧笑着,透彻的眼神似乎能看穿一切:“蒙恬一百二十一代孙,听说你善于用剑,如今却用刀,是为了掩饰身份?”

“你,你怎么知道……”蒙虎吃惊地看着刘封,眼神慌乱,仿佛见到鬼魅一般,他的这个身份连东川王府的护卫们都不知道,刘封却说了出来,而且一字不差。

如果刘封不知道他的身份,就算一死也无所谓,但知道他是蒙恬之后,刺杀当代功勋大臣,这件事可是要让祖宗都背上骂名的。

“唉,可惜啊——”刘封一声长叹,无奈摇头道,“蒙恬虽被冤死,但其北击匈奴,收复河南之地,威震漠北,开地数千里,监修万里长城,护佑华夏后代之民,称之为‘中华第一勇士’犹不为过,不想其子孙后代却……”“不,这件事跟蒙家其他人无关,我自己承担,全是我一人所作!”

刘封话未说完,蒙虎便忍不住吼叫挣扎起来,面色涨红,青筋冒起,今日的所作所为,他绝不愿祖宗蒙羞,蒙恬当年的壮举,是蒙家人的骄傲,也是他们历代传承隐忍的唯一信念和支柱,不容任何人亵渎。

“但你做的事却让祖上蒙羞!”

刘封神色一冷,沉声道,“蒙将军攻打匈奴,修筑长城,立下不世功勋,所为何来?

不正是为了保护华夏之民么?

你今日之举又是何等行径?

助纣为虐,手足相残——”“我,我……啊——”蒙虎被刘封说得哑口无言,忽然大吼一声从地上如搁浅鱼儿一般弹跳起来,直冲向眼前拔刀的一名护卫,想要一死了之。

刘封身旁的护卫岂是等闲之辈,马上抽刀让过,一脚又把蒙虎给踢得滚了回来,直滚到刘封脚下。

蒙虎双目充血,百般无奈,正要咬舌自尽,却见刘封从怀中掏出一块,火光之下看得十分真切,不由愕然张开了嘴巴,半晌说不出话来。

“幸好你交了一位可靠之友,才没有铸成大错!”

刘封将玉佩提到蒙虎面前,缓缓道,“东川王的秘密,吾早已知晓,只是希望他能认清形势!此贼一番阴谋也不过是笑话而已,事到如今还不肯死心,又派人来行刺,当真罪不容诛。”

蒙虎回过神来,急忙问道:“钟大哥,钟大哥他在哪里?

他在哪里?”

刘封叹道:“若想见钟殷倒也不难,若非有他事先交代,此时你只怕已经变成一滩肉泥,望你能够明辨是非,迷途知返。”

蒙虎一愣:“大将军不杀我?”

“杀了你岂不断了功勋血脉?”

刘封淡然一笑,缓缓道,“就算你要死,也该为蒙家留下一条血脉才是。”

蒙虎瞠目结舌,苏森在一旁欲言又止,但他从来不参与刘封的任何决策,低头冷冷扫了一眼蒙虎。

又听刘封问道:“眼下就给你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你可愿作证揭发东川王的阴谋?”

“我……”蒙虎稍作犹豫,正要答应,忽然外面响起四更鼓点之声,顿时脸色大变,惊呼道,“不好!东川王要逃走了。”

“什么?”

刘封霍然起身,沉声道,“城中守卫森严,都是我汉军人马,他如何能走?”

蒙虎急道:“东川王府后花园有一条地道直通城外,这是为了防止鄯善破城,五年前就挖好的……”

第1989章 一路向西

刘封不等蒙虎说完,快步来到门口大喝道:“传令,马上包围东川王府,将东川王给我抓起来。”

亲兵忙去传令,刘封也回房穿戴衣服,对苏森吩咐道:“将他带下去疗伤,天亮之后派人将钟殷叫来且末相见。”

“遵命!”

孙森派了四个人将蒙虎抬走,过来帮刘封穿戴袍服。

此时且末城中已经鼓声大作,到处都是人马调动的声音,无数汉军急匆匆从各条街道赶往东川王府。

刘封和苏森等护卫来到东川王府的时候,班辞已经领兵将这里全部包围,正在府中四处搜查。

班辞听说刘封到来,上前禀告:"东川王和那个金雕将军不见人影,但他妻儿老小都在后院,府中下人、女眷共百余人都被控制。

"“去后花园!”

刘封扫视四周,快步往后院走去,转过几个回廊,果然后庭之后还有一座花园,左边原本有一处假山,被人移开倒塌一旁。

班辞先过去看到一个近丈宽的地洞,惊叫道:“他们是从这里逃走了?”

“果真是狡兔三窟!”

在此情形之下还让东川王走脱,刘封也动了怒,沉声道,“东川王心机狠辣,欺世盗名,如今事败逃遁,岂容他得逞?

班将军马上领兵出城追赶叛贼,拿回问罪!”

“遵命!”

班辞知道事不宜迟,赶忙到外面去点兵。

苏森指着洞口问道:“要不要属下带人进去搜查?”

“不必了!”

刘封眉头紧皱,“若是洞中有机关或出口被堵死,岂非白白损失人手?

马上派人往里面灌水,到城外寻找出口。”

“是!”

苏森眼睛一亮,马上招呼人行动。

渐入夏季,昼长夜短,此时天色已经微明,东川王府周围人喊马嘶,乱成一团,且末城的百姓被惊醒,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刘封让苏森和几名都尉留下搜查王府,立刻着手审查东川王的家臣,将他的那些劣迹全部罗列出来,此人在且末收买人心,威望极高,如果处理不慎,会引起人心震动。

安排完事情之后马上赶往王府,东川王事败逃走,也该到且末王哈鲁克出面的时候了,虽然他的名望不如东川王,但毕竟是一国之主,在百姓心中的地位是不可撼动的。

调查东川王,同时为半月前死去的提容王和且末丞相平反,将那些问罪冤死的文武大臣拨乱反正,让哈鲁克宣告全城百姓知道,只有这样才能以最快的速度稳定人心。

大街之上,文鸯正迎面赶来,见到刘封之后抱拳道:“大将军,我早就说东川王不是个好东西,竟然如此狡猾。”

刘封言道:“我已派班辞领兵去追,但他仓促而去,恐地形不熟反被东川王算计,你立刻再点三千步兵,五百骑兵去接应,多带几名向导同去。”

“遵命!”

文鸯点头道:“将军放心,末将绝不会让这头老狐狸逃走。”

文鸯到校场点了兵马追出西门时,天色已经大亮,守城的哨兵指了方,向西直奔大路追去。

东川王在且末没有存身之处,不可能向东逃走,向北是无边大漠流沙,向南则是崇山峻岭,人迹罕至,只有向西一条路。

文鸯的马快,领一百亲兵追赶班辞,剩余人马随后赶来,追了一阵便看到前面尘土飞扬,手搭凉棚观看,正是汉军装备,应该就是班辞所部。

“快追上去!”

文鸯双脚点镫,催马直追上去。

文鸯骑乘的白龙驹是原来刘封赠送的大宛马,快如闪电,转眼之间便追上班辞兵马,来到前阵,见班辞正埋头追赶。

班辞看到斜刺里一道白影冲到,吃了一惊:“文将军,你怎么也来了?”

二人战马不停,文鸯大笑道:“大将军担心你路线不熟,中了那老狐狸的奸计,叫我前来接应。”

班辞点头道:“好,你我一同追赶,誓擒此老贼。”

文鸯问道:“可曾看到贼人动向?”

“就在前方不远!”

班辞指着远处的山坳,那里有一大片水泽,西域特有的红柳正飘扬着刚刚长出来的枝丫,将远处的动静遮挡。

“嘿嘿,看我生擒此贼!”

文鸯一阵大笑,又猛催坐骑,如离弦之箭飞奔出去,留下一道黄沙飞扬,班辞想要叫喊已经来不及了,只好将人马分作两队,带领快马先行。

越过山坳,穿过柳林,此时太阳已经东升,红日照在广阔的大地之上,只见青山叠翠,黄沙似金,柳树发着枝丫,有鸟雀在林中欢鸣。

“人呢?”

文鸯却无心欣赏这广袤的美景,站在柳林西面的一处山岗上翘望,只见一条蜿蜒的大道沿着山脉向西,但路上却空阔无人。

班辞赶上来愣愣地看着空阔的大道,蹙眉道:“我一路紧追,明明看到他们数百人进入柳林,此处只有一条官道,难道还能飞天遁地不成?”

文鸯环顾四周:“这柳林在水泽之中,断难藏住数百人马,且飞鸟不惊,必无贼人,难道他们进山去了?”

班辞指着蜿蜒的大道言道:“此大路乃是西域商路,最为宽阔,但沿山必定还有诸多岔路,若是他们逃进山中,这茫茫大山,确实不好再追了。”

“唉,难道就任由他们逃走不成?”

文鸯甩了甩马鞭,仰天长叹,“这老狐狸真是……嗳,班将军,你快看!”

听到文鸯惊呼,班辞也抬头看去,只见头顶上有一只大鸟在盘旋,这只鸟在万里高空之上,但看起来还有脑袋大小,静静地漂浮在空中,悠悠转圈。

“不好,这是金雕,”班辞脸色微变,无奈叹道,“这必是那金雕将军的宠物,有这畜生在空中监视,我们还如何追得上贼人?”

“原来果然有金雕!”

文鸯一脸羡慕地看着空中的大雕,吸了一口气,“嘶——这烤雕肉不知道好不好吃。”

班辞低头沉思片刻,沉声道:“为今之计,只能以不变应万变,你我何不直接催兵向前,拦截东川王一行?”

文鸯扭动着酸疼的脖子:“这偌大的山脉,道路出口何止上千条,我们去哪里拦截?”

班辞言道:“这几日我与大将军参详西域地图,此去向西五十里便是尼雅河,过河之后三十里有一处隘口名叫飞猿口,此关乃是于阗边境之地,过往商客行人无论走哪里都要从此经过。”

文鸯大笑道:“哈哈哈,好,我们就直奔飞猿口而去,反正下一步也要攻打于阗,若能趁势攻下此关岂不更妙?”

班辞欣然点头,二人商议已定,等待后军赶上,稍作歇息之后便径直向西行军。

第1990章 兵指于阗

东川王连夜逃走的消息在且末传开,全城一片哗然,百姓莫名所以,与东川王亲近的且末官员更是惶恐不安,不少心腹还留在城中,多少知道些东川王的勾当,这次不辞

而别,显然是东窗事发了。

一大早府衙内便升堂审问,东川王府的所有人都押到府衙大堂,王府护院统领蒙虎也带伤出堂指证。

参军马哲在衙门外贴出告示,坦白从宽,但凡主动投案,检举揭发东川王之事者,都可以从轻发落,甚至还有赏赐。

随着家臣被审讯,陆陆续续有人到堂前告发,围观的百姓越来越震惊,甚至不敢相信他们所检举的人就是威名赫赫的东川王。

且末的英雄、西域的名将,作为且末百姓引以为豪的东川王,谁也想不到竟会做下如此荒唐之事,英雄形象毁灭,有人忍不住放声大哭。

直到且末国王哈鲁克出现在大堂,历数东川王之罪,玩弄朝纲、弹压群臣,甚至还意图谋害国王等等,一早上轰动了整个且末城。

不觉到了中午,刘封正在房中用膳,忽然探马来报,文鸯和班辞为追赶东川王,准备越过尼雅河,直往飞猿口杀去。

“这两个莽夫!”刘封一听吃了一惊,将筷子拍在桌子上,揉着脑门无奈道,“他二人轻装而行,军士无粮无辎重,跑出百余里之外,踏入他国边境,这不是胡闹么?”

苏森等人都相视苦笑,军机大事他们从不参与,但文鸯等人的鲁莽他们可是习以为常的,大将军让他们去抓人,他们就认定死理直追到敌境去了,胆子真是够大的。

“来人……”饭也没法吃了,刘封起身走出客房,正准备传令把这两人叫回来,又有士兵快步进来禀告:“将军,周将军带兵到了。”

“速带他来见我!”

“遵命!”

刘封才到书房,周处便随后前来,风尘仆仆,笑道:“长安的官员已经到了伊循,同行的还有李钰、王征等几位将军,接下来西征,便不愁人手不足了。”

刘封吃了一惊:“李钰他们都来了?”

周处点头笑道:“将军莫忘了,李钰虽是无当飞军统帅,但他可是从小在西域长大的,当年在长安参军,也是想有朝一日能够出征西域,为其先祖争回一口气。”

“唉,说起来,差点还将此事给忘了!”刘封一阵长叹,“李钰自接替邓将军统领无当飞军以来,十余年兢兢业业,不求名利,立下无数奇功,却爵位如旧,是我的过失。”

“将军这就多虑了!”周处摇头道,“李钰官职虽不高,但也已封侯,无当飞军如今大半随沙摩柯返乡,也算是荣归故土,李钰这才请命出关。”

刘封叹道:“无当飞军功勋不灭,沙摩柯却执意回乡,历经战火,浴血生死之后,武陵源或许正是他们最好的归宿。”周处自然不知道武陵源世外桃源的说法,言道:“王征这小子虽在江南长大,但一心向往西域,以班超、霍去病事为志,不喜山水,钟情于大漠,听说大将军西征出关,特

向关将军请命出战,关将军让他随行带了两个小子,让大将军给指点指点。”

“我指点?”刘封一听就头大,“关平又派了什么人来?”

“当然是将军之侄了!”周处抚须大笑,摇头叹道,“我看着两个小家伙顽劣得紧,不太好对付。”

刘封一听是关平的儿子,不由心中感叹,历史和演义中关平都没有子嗣几路,只有野史中记载关平有一子关樾。

当年南郡为吴将吕蒙所攻陷,赵氏抱着时值七岁的关平之子遁入乡间,改姓“门”隐居过活,直至灭吴之后才复姓“关”,也不知道真假如何。

但现在不管历史真相如何,这个悲剧不但避免,关平也有三子两女,可谓子孙满堂,这下将两个儿子送到西域来,自然也有让刘封调教历练的意思。周处还要再说鄯善的事情,刘封先说道:“你刚来且末,本该休息,但次骞领兵追敌,孤军深入,西域广袤,地形复杂,我担心他没有救应,眼下军中无人,只好劳烦你走

一趟了。”

“这个姓文的,跑得倒是挺快,又被他先走一步,”周处一怔,起身抱拳道:“将军尽管下令,我这一路快马而来,并不觉得疲累,只需换马即可前行。”刘封言道:“文鸯、班辞二人去追且末叛国之贼,轻兵简从直入于阗境内,此去在百里之外,路途遥远,你即可领城中五千兵马前往尼雅河,于精绝旧址处屯扎,以为西征

前站。与文鸯联络之后,叫他千万不可贸然深入,否则音信不通,乃兵家大忌也!”

周处来不及卸甲,将桌上的茶水一口气喝光:“将军,还有一事……唉算了,反正你明日便知。”

周处欲言又止匆匆而去,刘封只能无奈而笑,一早上过去,东川王的事情还未审理出个结果来,看来这老狐狸的罪责还真是不少。趁着空闲时间,又拿出三份西域地形图对比研究,这三张地有一份是郭淮这几年在西域派人专门搜集绘制的,第二份来自于汉昌号近十年的整理汇总,第三份则是东川王

所献。

按照东川王先前的计划,他既然有心染指军权,这份地图是为了取得刘封的信任,必然不会作假,马哲在经过一番比对和询问之后,也确认了这份地图没有作假。

下一步进军于阗,便是进入西域腹地,沿着塔克拉玛干大沙漠,沿昆仑山南线的小国已经被灭,位于沙漠西北的于阗实力雄厚,地域广阔,比鄯善的国力更强。

于阗曾在班超平定西域时为根据地,时南道诸国,唯于阗、鄯善强大,随后兼并皮山、渠勒、戎卢、扜弥等地,成为西域七雄之一。

据最新的情报资料,于阗领户超过五万人,人口十万余,胜兵三万余。

于阗西域南道中最大的绿洲,为西域南道之要道,盛产宝玉,国力雄厚,加之其与葱岭以西各国频繁来往,吸纳能人异士无数,西域十大名将就有两位出在于阗。刘封盯着于阗境内的地形,心中明白,真正的硬仗即将开始。

第1991章 欺世盗名

傍晚之后,且末城的骚动终于渐渐平静下来,百姓们在震惊和不可置信之后,总算接受了东川王阴险诡诈的本性。

虽然官府还未正式发出告示,但仅仅是审出来的那几条大罪,就足以让他身败名裂,而且东川王连夜潜逃也证明他做贼心虚,不打自招。

掌灯时分,苏森带着钟殷和蒙虎二人求见,刘封在书房与二人会面,蒙虎的伤口已经包扎,只是肩头上的伤有点严重,但也没有伤到要害,其余并无大碍。

才看到刘封,蒙虎便跪倒在地:“罪民多谢大将军不杀之恩,无以为报,情愿牵马坠蹬追随左右,望大将军收留。”

刘封扶起蒙虎,笑道:“阁下一身本事,又有光宗耀祖之志,既有钟镖头救你,何不即归中原完成祖辈夙愿?”蒙虎叹道:“祖辈之事已有数百年,也不在于这一时半刻,在下此番侥幸活命,又得自由之身,实在无以为报,又别无长处,若是大将军不弃,愿意追随将军扫平西域,再

谈后事。”钟殷也抱拳道:“大将军,蒙贤弟素有大志,一心想效仿其祖为华夏出力,如今又迷途知返,但先前险些犯下大错,若就此回乡,必定心中难安,还望将军给个机会让他赎

罪吧!”

刘封略作思索,问道:“你这一身潜行刺杀的本事着实出类拔萃,不知从何处学来?”蒙虎苦涩一笑:“在下自幼便被东川王请高人学习这些本事,潜行蹑踪,高来高去,还曾往贵霜、萨珊等西域诸国学艺,西域有一个专门的职业叫做‘暗影刺客’,在下苦学

三年,虽说有所成就,但终究是见不得人的功夫,上不了台面。”

“嗳,此言差矣!艺无好坏,怎可如此妄自菲薄?”刘封摇头笑道:“虽说暗杀敌人并不光彩,但在关键时刻却能扭转局面,我看你武艺出众,将来必能做成大事。”

蒙虎尴尬一笑,抱拳道:“昨夜与将军交手,在下败得心服口服,焉敢妄言‘出众’?将军取笑了。”

钟殷摇头笑道:“天下人都道大将军韬略无人能比,却忽略了大将军之武功,以在下浅见,普天之下,能与大将军交手之人,也是寥寥无几。”

刘封淡然一笑,按照左慈所说,因为七星灯禳命的缘故,即便不用刻意修炼,他现在的境界已经基本接近练气士了,也就是达到了常人的巅峰,所以感知十分灵敏。

蒙虎的身法固然精妙,但当他潜入宫墙的时候刘封已经察觉了,他之所以没有叫苏森等护卫,就是想再次检视一下自己的武艺,二人昨夜搏杀,刘封其实并未出全力。

昨夜的战斗蒙虎自然记忆尤深,听了钟殷之言,深以为然地点点头:“确实如此,不想大将军竟文武双全,叫吾辈更为惭愧。”

看蒙虎确实诚心投靠,刘封也爱惜此人本事,言道:“你若当真有意从军,便先在斥候营做事如何?”

蒙虎一怔,旋即大喜跪地:“多谢大将军!”他本以为刘封会记恨刺杀之事,不会轻易答应,就算答应,也必定有一番考验,比如让他去杀死东川王以断联系等等,来见刘封时和钟殷讨论了种种条件,心中多少还是

有些纠结,没想到这么快就答应了。

钟殷大笑道:“我早就说过,大将军向来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此番进入军中,有了光宗耀祖的机会,贤弟可要好好把握才是。”

“谨遵兄长教诲!”蒙虎站起身来,再次向刘封行礼,“属下定会全力施为,不叫将军失望。”

刘封问道:“还不知你如何称呼?”

蒙虎黯然一叹:“在下在东川王府长大,只有姓名,并不曾取字,数代以来皆是如此。”

刘封知道西域之人其实不分姓氏名字,略作思索言道:“不如我送你一个字:念梓,取思念家乡之意,你看如何?”

“多谢大将军赐字……”蒙虎喜出望外,再次拜倒。

“行了行了……”刘封一把搀住了又要下跪的蒙虎,笑道,“在我这里私人会面,没必要动不动就行大礼,大家彼此以诚相待,互相尊重岂不更好?”

“互……互相尊重?”

蒙虎确实有点懵了,他从小到大为人家将,尊卑之礼从不敢逾越半分,现在堂堂大汉并肩王,八千岁、大将军,竟和他说相互尊重,脑子里有些空白。

难道大将军也要尊重自己不成?

“贤弟,以后追随大将军,你方知今日抉择有多英明,可要好好干呐!”钟殷拍着蒙虎的肩膀,欣慰又感慨,他与蒙虎也是在西域的路途中相识,二人一见如故,知道这个兄弟一身本事超群绝伦,但因为身份的缘故在心性上却有无法抹去的自

卑之感,这也很大程度上限制了他的发挥,但愿从今之后跟着刘封能够重拾自信,那时候他的本事又要更进一步了。

蒙虎在钟殷的拉拽下忐忑坐在刘封对面,犹豫片刻才问道:“不知东川王他……”

刘封蹙眉道:“东川王连夜出逃,我已派兵去追,但至今不见回报,只恐已经逃到于阗境内去了。”

钟殷冷哼道:“贤弟,事到如今,你还想着这个禁锢你,把你当做工具一样使用的老贼?”

“唉,毕竟是他养我长大——”蒙虎一阵叹息,低头陷入沉思之中。刘封笑道:“昔年蒙氏先祖在且末受到庇护是不假,但几代人的付出难道还不够偿还这份恩情?你们只是被东川王一族故意设下的圈套给蒙蔽了,总有一日你会明白这并非

什么誓言契约,只是他们的险恶手段,作此狠辣之事,其心可诛。”钟殷也点头道:“贤弟,等你走出且末,从此恢复自由之身,见识了外面的世界,你会明白这个道理。我早就和你说过,东川王这一族人,其实才是害了蒙氏一族的罪魁祸

首。”蒙虎猛然抬头,愣愣地看着二人,一个是名震天下的大将军,看事自然明澈通透,一个是他最信任的兄长,饱经风霜,人情世故无所不知,这两人竟然意见一致,难道真

是如此?愣神之间,却听刘封缓缓道:“小人其实并不可怕,而东川王这等欺世盗名的伪君子,才是国之大患。”

第1992章 进退两难

东川王派蒙虎连夜行刺刘封,蒙虎走后,就已经安排亲信从地道潜出城外,将山中早就藏好的马匹带来等候。三更过后派人到王宫附近打探动静,一直到四更不见有任何反应,便事先准备出城,等到了城外便才听传来鼓声,知道事败惊动守军,当机立断用巨石堵住出口,马上就

往于阗奔逃。

且末和于阗的边境之地以尼雅河为界限,这里原本是精绝国的地盘,精绝被灭之后,因为人口不足,这一片地方逐渐荒废,成了无主之地。

于阗最东面的第一道关隘名叫飞猿口,此处地势险要,听说只有飞猿能过,是南路进入于阗的必经之处。

尼雅河从此地出于昆仑,昆仑山这一段多断崖绝涧,若是再从昆仑山中绕道,不但要深入山中绕道数十里,道路难行、野兽多不说,还极有可能会迷路。东川王惶急奔逃,就是要到飞猿口,飞猿口守将苏拉伽这几年来没少收且末的贿赂,都是以东川王的名义送的,有这层关系再加上自己在西域的威名,那守将听到自己的

名号还不欣然出关来迎?

不过他正赶路之际,忽听后边亲兵叫了起来,东川王回头一看,后边山腰大道上有一支骑兵如飞而来,正是汉军追上来。

看到那飘扬尘土和旌旗,东川王心中一沉,真是又气又怕,没想到汉军行动如此之快,昨日在校场上见识了班辞和商越的本事之后,他自知属下之人不堪一敌。

金雕将军也在马上倒吸一口凉气,言道:“这里离飞猿口还有五十多里,倘若被汉军追上,我属下得力干将昨日被杀,恐怕抵挡不住。”

东川王冷笑道:"我早有计划,汉军虽快,但地形不熟,我们可从山中小道而行,用你的金雕监视汉军动向,甩开汉军在追击易如反掌。"

“唉呀,竟忘了这好东西!”金雕将军一拍脑门,马上吹口哨指挥金雕监视汉军动静。

东川王则领亲兵催战马往昆仑山中而去,在熟悉道路的士兵带领之下很快便甩开追兵,大家终于松了口气。

中午时分到达尼雅河上游,大家带着随身干粮吃喝休息,忽然站在高处的金雕将军惶急赶来:“大王,不好了,汉军顺着大道直奔飞猿口去了。”

“什么?快走!”

东川王吃了一惊,想不到汉军竟会到前面去拦截他们,不敢再耽搁,马上传令全军继续赶路。

且末人马又跑了一程,眼看飞猿口已经在望,但此时追兵也已经越来越近,一眼便看清马上当先之人就是文鸯,东川王更不敢怠慢,死命催马狂奔。

文鸯的马可是汗血宝马,如清风一般席卷而来,卷起的那一道黄沙仿佛重重压在了东川王等人的心头之上,眼看已经追到了队伍尾端,没入后队的烟尘之中。

众人埋头催马狂奔,忽听文鸯高喊道:"东川王狗贼,还不下马就缚,更待何时?"

东川王听到声音仿佛就在脑后,吓得浑身一颤,此时飞猿口就在眼前,于阗的旗号看得真真切切,关上的守军张弓搭箭严阵以待,却不见关门打开。

非但原本想象的全军列阵以待的情形没有出现,反而守军虎视眈眈充满敌意,这让东川王一颗心沉到了谷底,急得满头大汗。

“主人先走,让我们抵挡一阵!”

身后几人被文鸯接连挑翻,终于激发了这些逃兵的血性,兔子急了也咬人,更不要说这些久随东川王的亲信了。

眼看走投无路,也该到尽忠的时间了,几十人怒声大喝,调转马头冲向了文鸯,虽说都没有一合之敌,但转身的人越来越多,还是将文鸯拦截在大道之上。

东川王带着印信公文直奔飞猿口,此时也心中忐忑不已,不知道先前去送信的人如何说话,于阗守军竟然无动于衷。

东川王带着金雕将军和七八百士兵跑到飞猿口前,城上守军将弓箭对准了所有人,阳光下箭簇散发着寒光,让人浑身发毛,头皮发麻。

关头上一位满脸络腮胡的武将探出头来,瓮声大喝道:“你就是且末的东川王吗?”

“苏拉伽将军,正是在下,”东川王用手遮挡着刺眼的阳光,大声回道,“汉军攻下且末,我们走投无路,愿为且末效命,共同抵抗汉军,请将军一展虎威,先退来敌。”

“哈哈哈,展不展虎威,本将自有决断,”苏拉伽手扶着城垛,一阵冷笑,“但你来投降,也该先表示你的诚意。”

东川王气得直打哆嗦,但此时人在屋檐下,却不敢动怒,连忙在马上作揖哀告:“苏拉伽将军,在下率众来降,汉军就在后面追杀,难道这还不够吗?”苏拉伽摆手道:“我们早就奉了将令,知道那刘封诡计多端,任何时候都不能开城,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在使诈?如果刘封故意派你来骗我们,万一打开关门,汉军随后冲

进来,我岂不是中计了?”

“苏拉伽将军……”

“哼,本将没有下令放箭已经对你够宽容了。”

东川王哑口无言,此时文鸯已经将那十几人杀死,后面的班辞也带兵赶到,就在远处虎视眈眈,要不是忌惮关上的守军弓箭,早就杀过来了。

“大王,汉军赶尽杀绝,欺人太甚,让我杀回去为死去的兄弟们报仇!”

进退两难之际,金雕将军带着一队人马冲杀过去,忽然大叫道:“大王请记得为我们报仇——”东川王无奈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本指望让苏拉伽收留部下,将来好报仇雪恨,谁知苏拉伽不肯相信,要他杀敌以示诚意,金雕将军这是去送死,今后手边将再无可用之

人了。

无奈之间却听金雕将军大骂道:“班辞狗贼,你杀我许多兄弟,今天我和你决一死战,你敢来吗?”

“哈哈哈,看我取你狗头!”班辞一阵大笑,催马上前迎敌。

文鸯在一旁摸了摸嘴角,只好退在一旁,金雕将军这是故意激班辞出战,他自然不好再插手。金雕将军拼死一搏,双手抖枪直扑班辞,二人催马在飞猿口关外大战,此时没有鼓声助威,没有士兵呐喊,战斗却十分激烈。

第1993章 撕破脸皮

夕阳之下,关前尘土飞扬,枪戟飞舞,金雕将军虽然也是一员猛将,但和班辞比起来还是差了一截,再加上常年有部下出战,已经很少临敌,多少有些生疏。班辞继承了吕布的武艺,力气上固然不如当年的吕布,但功法尚在,加上戟法精奇,臂力也非常人可比,不到二十回合,金雕将军便支撑不住,被班辞手起一戟刺中心窝

,护心镜碎裂,口吐鲜血死于马下。

关下的且末逃兵大惊,躲在城墙下不敢再上前,东川王看着虎视眈眈的文鸯等人脸色阴晴不定,金雕将军战死,如果苏拉伽还不肯开门,他今天也难逃一死。就在此时,却见班辞催马近前,指着城上大声道:“于阗守将何人?你们听好了,大汉与西域诸国本无仇恨,理应和睦相处,遵我都护府之法,今且末叛贼逃至关下,望尔

等速速驱赶来人,莫要窝藏重犯,伤了和气。”“哈哈哈,汉军使者好大的口气!”苏拉伽在关头之上扫视汉军,狂傲一笑,"你们汉人侵略西域,毁我家园还说得如此冠冕堂皇!不要以为我们会和鄯善、且末一样投降

,今天你们已经领兵犯境,若不是看在前朝汉使的情面上,本将早就将你们围杀。今日尔等竟敢在关前动武,已经伤了两家和气,还不速速退去?"

班辞大怒:“尔口出狂言,欲造反焉?”“哈哈哈,我于阗从来都是独来独往,何时受过汉廷管制?”苏拉伽看似粗豪,说起话来却丝毫不落下风,冷笑道,“此次便不追究尔等犯境之事,若再不退,休怪本将无情

。”

虽说于阗没有到都护府朝觐,也算是表明了态度,双方还未彻底撕破脸皮,但今日明目张胆包庇东川王,言出不逊,这就是正式宣战了。飞猿口只是于阗的边境,一个守关之将敢口出狂言,必定是上面有了授意,班辞此时也不客气,冷笑道:“偏陲弹丸之地,也敢螳臂当车,真是毫不自知,汝可敢出关一战

?”

苏拉伽不为所动,一抬手大喝道:“弓弩手伺候!”

“是!”守军回应着,抬起弓箭对准了班辞等人。

文鸯这一次却出奇平静,叫过班辞言道:“你我轻骑追赶,无法攻城,今人困马乏,天色将黑,不可再次逗留,先回去向大将军禀告。”

班辞看了一眼远处即将落山的夕阳,知道千里奔袭也十分危险,抿了抿嘴,对着东川王沉声道:“老贼,终有一日,某要将你斩于马下。”

文鸯对这种放狠话已经没有兴趣了,失笑道:“行了,你先撤退,我来断后!”

班辞领兵先退,文鸯只带三十骑在关前守住,横枪立马在官道之上,夕阳将他们的身影拉得极长,旌旗飘展,却没有一个人敢攻过来。

等班辞退出二里地之外,文鸯才冷冷地扫了一眼关上守军,扬长而去。

“哼,下一次再来,绝不会让你如此嚣张,”苏拉伽一拳砸在城墙上,对身旁的士兵吩咐道:“开城!”

听到关门从里面打开的声音,东川王终于松了一口气,擦着额头上的冷汗,不觉间浑身已经湿透,晚风吹来,忍不住瑟瑟发抖。

苏拉伽的态度让东川王先前的傲气尽失,意识到自己不过是丧家之犬,而且于阗原本就有两位十大名将,自然对他的到来略显淡漠。

本打算凭借十大名将的名号在于阗东山再起的雄心大打折扣,东川王此时如同斗败的公鸡垂头丧气,眼下还是先设法安身保命为重。

关门打开,苏拉伽带兵等在门口,东川王快步上前躬身行礼:“多谢将军相救。”

苏拉伽大笑道:“阁下位列十大名将,本将可不敢贸然安置,刚才已经派人向国王报信了,你且在关内歇息等候,看大王如何决策。”

“是是!”东川王唯唯诺诺,从怀中掏出两枚夜明珠献上,“匆忙逃生,未有厚礼相见,惭愧。”

苏拉伽眼睛一亮,上前接过珠子,态度稍微亲和一些,笑道:“本将已经摆下酒宴,你我一同等候王旨。”

听着关外呼啸的风声,东川王暗自一叹,传令属跟着苏拉伽指派的人到一旁歇息,想着该如何先与此人亲近,作为进入于阗的敲门砖。

夜幕降临,文鸯和班辞趁着月色回师,来时催马紧追,中间稍歇不多,去时坐骑便有些支撑不住,只好在半路找了一处草甸放马歇息。

月色之下,大漠如雪,远山起伏,风声呼啸,西域的空旷远非言语所能形容。班辞坐在一块石板上,啃着干粮叹道:“昔年先祖在于阗,北攻姑墨,西破莎车、疏勒,南道诸国皆臣服大汉,何等雄姿英发?不想你我今日却被边关小将拒之门外,真是

羞煞人也!”文鸯淡笑道:“此一时彼一时也!昔日于阗国力衰弱,自顾不暇,自然希望我大汉相助,如今辖地千里有余,兵马数万,称雄西域,自以为有一战之力,等他见识到我汉军

之威,为时已晚。”

班辞摇头叹道:“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人心之欲何其愚也!”文鸯笑道:“大将军早就说过了,此次西征,还以攻心慑服为上,但若有不服者绝不手软,就要打到它服,哪怕破而后立也在所不惜,放心吧,接下来还有许多硬仗要打!



班辞无奈道:“只是苦了那些百姓了。”

文鸯冷笑道:“百姓也未必都是好百姓,穷山恶水出刁民,此处远离中原,不服王化,只知有国君,不知有大汉,才有屡屡反叛之事。”

班辞点头道:“民无教化非长久之计,还是大将军深谋远虑,早就在太学院储备人才,听说这一次调到鄯善的大儒就有三人,传教说文,这可是开天地的功德之事啊!”

文鸯挠了挠头:“我们没有功德教化的本事,只能打打杀杀,要是将来能杀到葱岭以西,我第一个报名要去。”正说着忽然一队飞骑到了近前,正是周处派来接应的探马,听说后军已在尼雅河安营扎寨,文鸯等人顿时来了精神,立刻上马赶路回营。

第1994章 主动献计

东川王进入于阗军中,在飞猿口等候于阗王的军令,虽说送了些厚礼让守将苏拉伽态度略有好转,但这终归不是长久之计。

思索一夜之后,深知眼下不是自恃身份的时候,唯有帮助苏拉伽守住飞猿口,甚至再能设计击败汉军前部,显示自己的能力之后才能得其重用。

在且末假意投降汉军,原本计划为刘封献策攻打于阗,还未来得及出谋划策,到结果却是反来帮于阗抵御汉军,攻守之势转换,东川王又费了一番心思。

翌日一早,东川王眼圈发黑,强打精神主动来见苏拉伽,问道:“汉军长驱而来,兵锐将骁,士气正盛,不知将军以何计退敌?”

苏拉伽笑道:“飞猿口关隘险固,我早已奉丞相之命,汉军若来,只需坚守等候援军,待汉军粮尽,便是反击之时。”东川王闻言双目微凛,苏拉伽所说的于阗丞相正是西域十大名将之一,于阗有两大名将,另一人则是于阗大将军,这两人的名号犹在自己之上,也难怪苏拉伽对自己不冷

不热。

好在他昨夜就已经从副将处探到口风,早已有了对策,笑道:“固守待援确实稳妥,但要等汉军粮尽,恐怕丞相大人要失算了。”

苏拉伽一瞪眼,旋即冷笑道:“你是在质疑丞相的计策?”

东川王躬身道:“这倒不敢!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丞相远在国中,一切都是长远之策。但在下从且末出走,已尽知汉军军情,丞相此计只可用一半。”

苏拉伽打量着东川王,淡淡问道:“那你说说汉军军情如何?”东川王言道:“如今汉军已经平定焉耆、鄯善、且末各地,南路完全畅通,先不说我且末的钱粮储备足够两万人马使用半年,而鄯善的钱粮还要多出且末数倍,且在此之前

,汉军已从阳关运粮调兵,此时想必也到了鄯善境内!若长此以往僵持下去,汉军反而愈发强大,更难对付了。”

苏拉伽冷笑道:“飞猿口地势险要,就算他来十万兵马,也是奈何不得!”

东川王道:“在下素知将军乃于阗勇士,守此关隘足见大王信任,但若只是固守不出,恐被他人笑话,若传到疏勒、龟兹等地,还以为将军畏惧汉军,有损将军英名呐!”

“哼,我会怕他们?”苏拉伽大怒,拍着桌案沉声道,“若不是丞相再三叮嘱,昨日汉军入境,我早就冲出关去杀他们个落花流水。”

东川王笑道:“在下久闻将军虎威!今有一计可退汉军,可助将军功成名就。”

苏拉伽目光闪烁:“果真能做到?”东川王看到苏拉伽意动,自信一笑:“汉军自入西域以来,长驱直入,无人能敌,各国震恐,畏之如虎!将军若能败之,便为西域第一取胜之人,岂非人人得知,名声大噪

?大王闻报,定欣然封赏将军。”

“好!”苏拉伽闻言大喜,向东川王施礼道:“你若是能助我击退汉军,保你在于阗荣华富贵。”东川王心中大定,苏拉伽虽然是边关守将,但他这句话却并非信口开河,作为于阗叫得上号的大将,苏拉伽被于阗王委以重任,另外一个重要的原因是苏拉伽的师傅是当

今于阗的护国法师,地位与丞相等人不相上下。

“汉军昨日轻兵来追,无法攻城,我料他今日还会有援军再来,待汉军到关下,将军先出城与之交战,胜少败多即可。”

苏拉伽不悦道:“你是说我于阗将校打不过汉军?”

东川王摇头道:“且不说两军实力如何,以将军之勇武,可胜班辞,但那文鸯却不好说,此人乃西凉王马超之徒,听说实力犹在其之上,千万不可小觑。”

苏拉伽微哼一声,他虽然听过马超的名号,却未见其人,心中多少不服,问道:“这样就能打胜仗?”

咚咚咚——东川王还未答话,忽然关头上鼓声大作,号角响起,二人忙出门来到关头之上,只见汉军果然去而复返,比昨日兵力多出近一倍来,马步三军齐整,车仗排列在后,旌旗

蔽日,声势浩大。

“将军你看,那红发之人名叫周处,其武艺不在文鸯之下,此二人为刘封西征的左膀右臂,千万不可力敌!”东川王观察汉军阵营,指点阵前诸将向苏拉伽介绍,献计道:“稍后汉军搦战,将军若看班辞出阵,便亲自迎敌,全力败之,若是此二人出战,可令偏将出迎,先看看他二

人实力再做对策不迟。”

“此计甚妙!”苏拉伽微微点头,看到汉军如此严整,心中暗惊,光是那些铠甲兵器就让他看得一阵眼热。正观察之时,却见班辞第一个出阵,倒提方天画戟来至关下,指着东川王大笑道:“叛贼,尔处心积虑,事已败露,斑斑劣迹已经昭告且末,不久即将传遍西域,还不下城

来受死?”

东川王脸色微变,对苏拉伽言道:“将军,这次该你一展虎威了。”

苏拉伽大笑道:“哈哈哈,正想领教领教中原大将的本事。”

留下一名副将和东川王一起守关,暗中嘱咐他盯着东川王,以防他有什么异动,随后便下关去披挂准备。不多时关门缓缓打开,在弓箭手的保护之下鱼贯而出,苏拉伽全身披挂,镔铁盔、镔铁甲、黄骠马,手中一杆虎头钺,手柄粗如儿臂,前端一把圆刃斧头,看起来十分沉

重。

昨日已经见过班辞,更不多话,沉喝道:“想从本将军手中要人,先问问这斧头答不答应。”

苏拉伽意在立威成名,急于求战,说话之中催马便杀了过去,这匹马也是大宛良驹,奔腾起来如流星赶月,四蹄翻飞,身后留下一片沙土。

班辞毫不避让,舞戟迎敌,二人各举兵刃,坐骑迎面而至,兵刃便狠狠地撞在了一起。

当啷一声巨响,虎头钺微微后沉,方天戟却被震得弹了出去,班辞在马上一个摇晃,若不是借着马镫的力量,这一下便能将其打下马来。苏拉伽看得真切,不由信心大增,狂笑一声圈马挥动大斧又杀了回来。

第1995章 关下鏖战

班辞和文鸯在飞猿口吃了闭门羹,心中愤愤不平,回到尼雅河大营,向周处说明情况,三人第二日一早领兵来取关隘。

班辞先来叫阵,若于阗兵马依然不出,便装备投石车准备强攻,未料昨日守将冲杀出来,一招便震得他两膀酸麻,几乎将方天戟撒手。

只一交手,班辞便知道来将力大斧沉,不可力敌,心中留意,二马盘桓,两个人战在一处。

再次交手,班辞的方天戟再不敢与对手硬碰硬,咬牙用招式来取胜,凭借精妙的戟法与之缠斗,二人大战二十多个回合不分胜败。这一下不仅班辞和观战的文鸯等人意外,苏拉伽也同样心中暗惊,虽说飞猿口是边关,但地势十分重要,所以才选了武艺最好的苏拉伽来镇守,一般的人还真威慑不住经

常出入这里的商队和那些桀骜的雇佣兵。

苏拉伽在于阗的武艺可是数一数二的,于阗境内除了他的师傅之外,能和苏拉伽交手三十合的不出五人,东川王说班辞在汉军中武艺算是平常,怎能不让苏拉伽心惊?

被一个前锋偏将缠住,苏拉伽不由大怒,这要是再打下去,别说扬名西域,恐怕要被人笑话了,沉喝一声挥动虎头钺直直朝班辞身上砸去。

正所谓一力降十会,班辞的招式再精妙,但抵不住苏拉伽如此鲁莽的攻击,勉力接了几招之后,双臂已经有些不听使唤,不敢再逞强,虚晃一招拍马便走。

“哪里走?”苏拉伽怒吼一声,催马提斧自后以劈山之势斩过去。

苏拉伽的马也不慢,载着主人紧随而进,虎头钺带着一道寒光往班辞后背斩落下来。

“小心!”

“快避开!”

观战的周处和文鸯大惊失色,文鸯直接催马出阵来救班辞,周处则调动阵型准备随时掩护。

班辞听到二人的声音,就知道大事不妙,作为战将的本能直觉也让他心生警兆,急切间猛踢马腹,抓紧缰绳探腰带马往前一提,俯身在马背之上。

呜——

凌厉的破风之声让班辞后心发凉,冷风从后颈出飘过,甚至感觉到刀锋滑过铠甲,传来一道裂帛之声,知道征袍被撕裂。

不等他松一口气,胯下马忽然浑身肌肉抽搐,哀鸣一声蹦起四五尺多高,四蹄蹬开,落荒而逃,原来是斧子落空,砍中了坐骑的后臀。

班辞差点从马上掉落下来,赶忙扔了兵器紧紧抓住马鞍,任凭他如何用力拉扯缰绳,却也勒不住受惊的战马,只能双手扣住马鞍,任由它发疯似地一直奔山中冲去。

周处心有余悸地看着班辞躲过致命一击,但坐骑受伤不受控制,越跑越远,赶忙指派一名兵长领兵去追赶。

“哈哈哈,就这点本事还敢妄图西域?”苏拉伽有守关任务,自然不可能去追班辞,在马上一阵大笑。

忽听得身后兵器声响,转头看时,正是副将拦住了刚才来救人的文鸯,便将马退回本阵观战。

文鸯的对手是个三十多岁的黑面大汉,这人见苏拉伽得手,汉军来救,双手舞动大砍刀,出阵来拦截。

他看苏拉伽赢得轻松,以为汉军个个如此,也是立功心切,手舞大刀搂头直砍向文鸯的脖子。

文鸯见他大刀砍来,虎头抢自下而上撩起,使个海底捞月,手腕转动,枪尖正好碰到刀头上,只听"当啷"一声,对方的大刀便飞上半空之中。

"啊呀——"

那人两手虎口震裂,鲜血直流,疼痛难当,大惊失色赶忙调转马头逃走。

文鸯此时含怒出阵,手下哪里会容情,虎头抢顺势转过来,一枪便刺中那人的后心,那人惨嚎一声伏在马背上跑回本阵。

还未到阵前,尸体便摔到马下滚了好几圈,沙尘飞扬,只剩坐骑空身而归。苏拉伽刚策马来到阵前,正要回身观战,等听到副将的叫声抬头之时,已经被文鸯一枪刺死,顿时怒气冲天,刚要催马出战,身后有人大叫道:"将军且慢,待我去取他

的狗命为兄弟报仇。"

苏拉伽一看正是另一名副将,此人十分勇猛,比刚才之人武艺高强,是他的得力助手,点头嘱咐道:"多加小心!"

“放心!”那副将一点头,催马舞枪直取文鸯:"小子,受死吧——看枪!"

那副将大枪一摆,分心便刺,文鸯微哼一声,虎头抢往外遮挡,反手拦腰便砸过来,那人吃了一惊,赶忙把大枪抽回,横担向外遮拦。

刺啦啦——

一串令人牙酸的兵刃摩擦之声响起,那人被这一股力量震得在马上身躯摇晃,坐立不稳。

就在他准备回马再战的时候,文鸯却在两马错开的功夫,反手一枪抡过来,头也不回,仿佛背后长了眼睛一般,枪头正正砸在那人后心之上。

“啊——噗——”

那人一声惨嚎,鲜血从嘴里喷洒而出,竟带着内脏的碎块,再次跌落马下。苏拉伽气得双目圆睁,这才一转眼的功夫就被文鸯连杀二将,他还连气都没有喘匀,心腹爱将被杀,再也压制不住怒火,忘了东川王的交代,催马直扑文鸯,虎头钺泰山

压顶便砸。

文鸯知道此人力大,心中不服,在马上岿然不动,等到斧子落下,才用力往上横架,怒喝道:"滚开!"

当——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震得一旁的守军耳膜发麻,嗡嗡作响,文鸯的坐骑不住低鸣,四蹄在地上来回走动,承受了极大的冲击力。

苏拉伽的虎头钺被弹了出去,苏拉伽也被震得在马上一晃,战马人立而起,昂首嘶鸣。

二人的坐骑都连退了五六步才停住,摆动长尾打着响鼻,各自提着丝缰将马带住。

文鸯被震得双臂发麻,想不到在这里遇到个劲敌,许久不曾认真拼杀过,不但没有丝毫畏惧,反而战意勃发,双目发光。

文鸯一阵大笑:“哈哈,值得本将出手,再来!”苏拉伽也心中不服,冷哼一声催马又杀来,挥动虎头钺举杀在一处,二马盘桓,来往奔驰,这一次双方都是真凭实力,加之几次硬碰硬的死拼,看得两边的士兵直呼精彩。

第1996章 各思其计

关上鼓声大作,周处看苏拉伽确实有些本事,也命军中擂鼓助威,一时间飞猿口喊杀声大作,在空旷的大漠上传出去老远,惊得飞鸟盘旋,野兽逃遁。

二人又战到三十多个回合,依然不分胜败,文鸯心里着急,这家伙刚才和班辞大战三十合,虽说占了优势,但毕竟消耗体力,如今又拼力厮杀三十合,还如此悍勇,真是个怪物。

原本他打算将此人二十合挑落马下,趁势杀入关中,不想对方实力不俗,一时间难分胜负,忽然间心生一计,虚晃一枪,拨马便往左边而走。

苏拉伽厮杀正酣,怒喝道:“杀死我两员大将,岂能让你逃跑?

拿命来!”

正要催马追赶,忽然间关上钟声大作,这一串清脆的钟鸣声如同当头棒喝,瞬间让苏拉伽冷静下来,猛然勒住坐骑,大笑道:“你这一招回马枪骗不了本将,留你一条狗命!”

文鸯见敌将不来追赶,只好就势退回本阵,周处却在此时趁势下令急攻关隘,想趁着苏拉伽撤退关中的这个空隙冲杀进去。

但奈何东川王早有防备,提醒副将小心戒备,汉军才动,关上便乱放弓矢木石,掩护于阗人马退入关内,汉军不能近前,周处无奈只好退撤。

二人后退三里,传令人马稳住阵脚暂做休整,此时还不见班辞回来,周处皱眉道:“也不知道班将军如何了。”

文鸯言道:“班将军并未受伤,只是坐骑受惊,跑一阵力竭之后便可停下。”

周处叹道:“飞猿口如此险要,又有重兵把守,只恐不好攻打啊!”

文鸯怒道:“那守将虽然有些本事,但不过无谋之辈,若不是多了个东川王,方才便可将其刺死杀入关内去。”

周处无奈道:“此贼屡次坏我大事,定要将他碎尸万段!只是关势危险,难以猝下,若强行攻之,徒伤军卒,此番西征并无多少人马,还要以智取为上,且先撤围而待。”

文鸯摘下头盔,擦了擦汗水,灌一口凉水言道:“你我拜为先锋,便是要为大将军分忧,如今却连于阗门户之地不得进,岂不被人笑话?”

周处沉吟半晌,叹道:“关上守卫严密,人马不能近,先安营扎寨等候班将军,回营之后我们三人再做商议。”

“也只好如此了!”

文鸯点点头,扭头看着关上巡逻的于阗人马,目光闪烁。

天黑之时,汉军已在关外扎好营寨,晚饭过后,分派各军守御巡逻,准备明日再攻关隘。

月起东山,派出去的士兵陆续回营,却还不见班辞回来,班辞坐骑受惊,冲入山中之后横冲直闯,后来只找到坐骑跌死山涧,却没看到班辞的身影,天黑之后无法继续搜寻,只能无奈返回。

初次交手便损伤一将,周处和文鸯担忧不已,只能祈祷班辞能够平安无事,如果明早还不见他回来,只好再派人进山寻找。

周处言道:“此关地势险峻,守将不过是一勇之夫,进攻亦易,但东川王这狗贼有些智谋,用兵得术,若明日不出战,便只好强攻了。”

文鸯言道:“此关依山而建,投石车也难威胁,虽攻一月,只恐亦是如此,大将军三五日即到,最好设法在大军到来之前拿下此关,既然山中无路,我们分兵绕道大漠之中,直至飞猿口之后,此计是否可行?”

周处摇头道:“飞猿口既为于阗门户之地,过往商客无不再次纳税过关,足见其余各路不同,我早已问过向导,若绕道大漠,要多走百里之上,且沙漠之中凶险极多,不说那些毒物,就是沙贼也是极大的威胁,若人马进入其中,又无粮草补给,不等走出沙漠,只恐要困死其中。”

文鸯无奈道:“看来此路确实不通,于阗若派兵于大漠边沿巡视,以逸待劳,即便走出沙漠,也无再战之力,这该如何是好?”

周处言道:“等明日攻打关隘再看于阗军如何应对,待班辞归来从长计议。”

“也只好如此了!”

文鸯点头道,“你守前半夜,我守后半夜,明日攻打关隘,由你指挥便是。”

周处知道文鸯不喜攻坚战,只想着冲锋陷阵,也不和他争执,带着士兵先去巡营了。

飞猿口关隘内,于阗军虽然挡住了汉军的进攻,但死了两员大将,知道汉军勇猛,有些士气不振。

苏拉伽回到关中,闷坐帅位之上,今日分别和班辞、文鸯大战,方知东川王之言非虚,且不说班辞,那个文鸯恐怕自己还战不过,更不要说还有个和文鸯不相上下的周处不曾出手。

东川王察言观色,上前言道:“若非将军今日勇猛,只恐要被汉军杀进关来,虽说折损二将,却也惊走班辞,挡住文鸯,将军之勇,足以振奋三军。”

苏拉伽沉着脸冷哼道:“我两名得力干将被杀,明日汉军若来强攻,如何抵挡?”

东川王笑道:“在下之计还未实施,将军不必着急,定叫汉军铩羽而归。”

苏拉伽瞟了一眼东川王,本待发怒,但想到刚才若不是此人及时鸣金收兵,险些中计,只好强压怒火:“你这计策太迟慢了,等计成,恐汉军都杀进关来了。”

东川王摇头道:“飞猿口如此险要,纵使来十万汉军,也要一两月才能攻下,明日汉军来搦战,将军只管不出,其必假设投石车、云梯来攻城,将军却趁其不备杀出,无论文鸯还是周处杀来,便诈败而回,如此两三次,则吾计可成。”

“还要杀出城去?”

苏拉伽回头瞪着东川王,眼神明灭,似乎在猜测他是不是故意想坑害自己,和这两人交手,根本不用诈败,能逃脱就算不错了。

东川王解释道:“明日将军出战,数次反攻不成,汉军必有骄纵之心,再加上强攻一日,将士疲乏,将军可在明晚趁夜出关袭营,则前部汉军一战可定。”

“好!”

听到这里,苏拉伽转忧为喜,一拍桌案站起来,咬牙道,“明日本将定要杀他个落花流水。”

第1997章 无计可施

第二日一早,周处调集军中带来的所有攻城器具运到关前,准备一鼓作气及早拿下飞猿口。

周处亲自率兵守住前阵,先将投石车、硬弩等车架摆设在城下,这些器械早在昨日就已经装配完毕,经过无数次改良的这些攻城器械已经十分便于拆卸运输。

关头两端架起三座井阑,但飞猿口的关隘超过三丈,井阑上依然看不到关内情形,云梯也难以发挥作用,不过这并不影响先行试探攻击。

在关前准备近半个时辰,依旧不见守军杀出,周处更不去叫战,占住阵脚之后,立刻传令擂鼓攻城。

随着一阵阵令人牙酸的木轴摩擦之声响起,投石车率先对准城墙一阵猛射,只有少数的石块扔到了城墙上,但还是打得守关的于阗军收缩关内,不见人影。

周处命步兵缓步向前,测试着最佳距离,连续攻打了一个时辰,准备好的石块、沙包等等已经消耗得七七八八,城墙上看起来千疮百孔,但对于挖凿大山而建的关头却没有造成多大损失。

周处令旗一挥,弓弩手再次上前,准备压制关上的守军,让投石车更进一步,就在此时,被砸得裂开几条缝的关门忽然打开,苏拉伽带领一支人马冲杀出来。

周处见其直奔居中的投石车而去,冷哼一声提着狼牙槊便从斜刺里阻拦,后面早已严阵以待的士兵马上以弓箭压制,将冲出来的于阗人马射倒一片。

当——一声惊天巨响,周处硬生生地接住了苏拉伽的大斧,二人都被震退,各自心惊,苏拉伽尤其如此,毕竟他想象周处和文鸯不相上下与亲自交手又大不相同。

两人都是重兵器,在关前交战,士兵不能近身,投石车也只能停止发射,井阑上偶尔有几支冷箭射下,于阗士兵也不敢再冲,躲在关头弓箭手的防御范围之内,守住阵脚高声呐喊。

苏拉伽无心恋战,十余合之后奋力逼退周处,打马退回关内,周处本打算趁势追杀进去,奈何守军早有准备,霎时间箭如雨下,等于阗人马进城,无数滚石、檑木瀑布一般砸下来,只能无奈后撤。

苏拉伽回城上了关头,眼望下面密密麻麻的汉军,忧心道:“汉军这投石车果然威力极大,周处和文鸯又十分勇猛,若任凭其如此攻打,只怕一月难以守住。”

东川王早就将汉军形势看得清楚,冷笑道:“我们凭险坚守,此关本就是一座大山,周处如此攻打,毕竟落了俗套,他再勇猛也无济于事,再有一日便见分晓。”

苏拉伽皱眉不语,看眼前阵势,正如东川王所言,完全可以坚守数日,但就这样被动挨打,实非他所愿,想这十余年纵横于阗,攻皮山、破渠勒、灭戎卢,无坚不摧,何曾如此窝囊过?

东川王以为苏拉伽还在担心,宽慰道:“只需坚持一日即可,此关高大,汉军无法攀城攻打,只需躲避其发射过来的大石、弓弩,一日当保无虞。

到了夜里,将军领五千精兵冲入其营,就算不能败敌,也可将其器械毁坏,汉军兵马再强,终无用武之地,再过几日,援军便可赶到,即便是刘封亲来,也只能望关兴叹。”

“哼,今夜出战,本将要将汉军杀得找不着北!”

苏拉伽怒哼一声,叫副将守关,东川王从旁协助,先回去歇息养精蓄锐,等天黑之后出兵。

汉军继续攻打关隘,关前尘土飞扬,巨石落在关墙上,大片的沙土和石块簌簌而落,城墙下已经堆积了厚厚一层碎石沙土,守军只是躲在关头的垛口内不时张望监视。

见关上守备器械充备,周处也放弃了用冲车强行冲击关门的打算,只是让投石车和弓弩一味压制猛攻,以此来消磨守军士气。

中午时分,文鸯从营中来到阵前,蹙眉打量着关前的一片狼藉:“只是这样攻打,一个月也休想拿下此关。”

周处言道:“今日先做调整,明日将石块换成灰瓶,再加上火油等,尽量将火引到关上,我看他还能坚持多久。”

文鸯在阵前观战片刻,忽然问道:“若是大将军来,他会如何决策?”

周处眉头微蹙,沉吟片刻之后摇头道:“你我都不是大将军。”

“嘶——”文鸯撇嘴吸了一口气道:“我想大将军必不会如此强攻,他总能想出办法,你我为何就合计不出呢?”

周处无奈一笑:“班将军可找到了?”

“还不曾回营!”

文鸯看了一眼远处的群山,忽然笑道,“你该不会真以为班辞来了,我们三人就能想出破关之策?

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

这句原本军中流传之语在诸葛亮死后已经渐渐变成了俗语,传遍整个中原,大家都耳熟能详了。

“你呀……”周处经过这两年多的历练和学习,已经比文鸯沉稳了许多,看看日已偏西,言道:“你再督军攻打一个半时辰,我回去再派人去找班将军,否则大将军到来,我们可不好交代。”

文鸯不情愿地接过令旗,咕哝道:“若是能将大将军用的飞翼借来,我便一人杀到关上去。”

周处调转马头,又叮嘱一句:“小心那苏拉伽会出关突袭。”

文鸯冷哼一声:“我正等着他出来呢,耗子一样躲在洞里,迟早被我抓到。”

周处走后,文鸯也不派兵登城,而是让弓弩手继续护住攻城器具,不断关上发射石块,若看到敌军露头,便以弩箭射之。

虽说压得守军抬不起头来,但终究方式太过单一,一日无果,等到天色将暮,便传令退兵,见周处还在辕门外张望,知道班辞尚未归来,倒比攻打关隘还让人忧心。

二人回到营中,左右没有计议,只得派人立刻向刘封报信,大军即将到来,若被拦截在飞猿口耽搁时日,白白消耗军粮可有些得不偿失。

“让二位将军挂心了!”

正在二人叹息之时,忽然帐帘解开,班辞裹着一股夜风走了进来。

“唉呀,太好了,你可算回来了!”

文鸯大喜,起身一把抓住班辞的肩膀,上下看看,“没有受伤吧?”

班辞神秘一笑:“非但毫发无伤,还有一件大好事要与二位将军分享。”

第1998章 另辟蹊径

班辞忽然半夜而归,周处和文鸯喜不自禁,白日攻关遇挫的烦闷一扫而光,赶紧追问他如何回转。

班辞从怀中掏出一块黄色绢布,叹道:“说来当真是天助我等!昨日坐骑受惊坠落山涧,我本以为不死也要重伤,未料却挂在一颗古松之上……”

文鸯端来一杯水递给班辞:“这就是你要说的大好事?”

班辞笑道:“可不止这些,那古松在绝涧之上,稍微一动便要掉入山涧之中,加之天色已黑,我不敢乱动,恰巧此时来了一位仙长将我救下。”班辞喝了一口水,擦着嘴角嘿嘿一笑:“你们说巧不巧,此仙长乃是大将军之子刘伶的师叔,不但救了我,听说我们被阻飞猿口,特意指了山中一条密道可直通飞猿口之后

……”

“当真?”文鸯大喜,一把抢过黄布,“这就是地图么……呃,这是什么?”

班辞无奈笑道:“这是那位仙长留下的信物,乃是一道符文,这条山中密道通往一座道观,名叫云霞观,他说只要带着此物到云霞观,自会有人带我们出山。”

“太好了,如此一来我们便不用强攻飞猿口了,”文鸯将黄布递给周处,“你认识这符文么?”

周处接过来一看,上面画着花花绿绿的符号和几个古怪的字,摇头道:“这是仙长所赐,其中必有机关,哪里是我们能认得出来的?只要小心收好就是。”班辞言道:“昨日我随那位仙长走了半截这条小路,故而才耽搁至今,这条路十分隐秘,也极其难走,需要翻越山岭,横穿山涧,大军不可通行,只能挑选精锐绕到关后,

还需正面吸引敌军,两厢夹击方能成功。”

周处点头道:“此计甚妙,今日攻城,贼军以为我们无计可施,明日正准备用火石强攻,如今看来要等上几日了。”

班辞言道:“我已经问过仙长,按照正常脚力,三日便可绕出昆仑山,若选精锐进山,两日足矣!”

文鸯拍了拍胸脯:“我与你同去!”

“不可,”周处拦住了文鸯,“我们两人谁也不能离开阵前,若被东川王发现我们有一人连日不出战,必有怀疑,若加紧防备,岂非前功尽弃?”

文鸯不服气:“难道班将军不在军中他便不怀疑么?”

周处笑道:“班将军昨日坐骑受惊逃进山中,今日我们还派兵搜寻,也不曾出战,我料守军也必有察觉,明日干脆以为定远报仇为由到关下骂战,以坚其心,此计可成。”

“也好!”文鸯点点头,“这位仙长帮了大忙,不知道号为何?将来见了大将军也好禀告。”

班辞摇头道:“仙长不肯透露,只说若是有缘将来还会再见,骑乘一鹿便消失了。”

周处言道:“立刻从军中挑选五百精锐,明晚随定远进山,三日之后齐攻飞猿口。”

班辞言道:“救兵如救火,岂能耽搁到明日?即刻挑选人马,三更过后我便出发,早一日拿下飞猿口,也好迎接大将军到来。”

周处犹豫道:“将军在山中困顿两日,不曾好好休息,只怕……”

“这算得了什么?”班辞摆手道,“当年我与兄长在王屋、太行山中一去便是半月乃至两三月,以天地为床铺,餐风露宿早就习惯了,不碍事。”

“也好,早一日拿下飞猿口,我们也不必再为此时烦闷,”周处下定决心,“定远先去歇息一阵,等我挑选精锐,三更时分为你们送行!”

班辞点点头,收好黄绢先去歇息,周处则和文鸯商议筛选进山之人,必须要身手敏捷武艺高强之人。

周处叹道:“若是李将军能早来一步就好了,有他带领无当飞军旧部,此行无忧矣。”

文鸯嘿嘿一笑:“你也太小瞧我西凉部从了,他们可不只是马上英雄,登山涉水也是高手。”

周处也知道远水救不了近火,笑道:“我这里有十余人都是当年绿林中的高手,奇袭登城正好派上用场,除此之外,再挑选一些精兵足矣!”

这一次行动干系重大,事关成败,二人精挑细选,半个多时辰才将人选定好,将人秘密传唤到后营吩咐,并许以重赏,各备轻甲利刃,轻装上阵。

三更时分,月明星稀,班辞带领五百人告别周处、文鸯,为了不被守军发现,从后营向东绕了三四里才往昆仑山中而去。

五百人悄然离去,只有少部分士兵知道情况,短暂的骚动之后大营便安静下来,大家各去休息。

眼下即将入夏,大漠中天气燥热,夜晚反倒凉快许多,四野寂静无声,文鸯送走班辞之后负责巡营,想着攻打飞猿口之事,一时无心入睡,便到院门口望着关隘发呆。

半轮明月西斜,夜风愈紧,就在他望着天际的几颗星光发呆的时候,忽然神色微动,不假思索便俯身在地,将耳朵贴在一块石头上。

“不好,敌袭!”片刻之后,文鸯霍然起身,对守在营门口巡逻的士兵大喝道,“擂鼓,示警!”

了望台上的士兵一怔,向南看时,也脸色大变,立刻敲响了身边的铜钟。

急促的鸣金之声划破夜空,紧接着便是震天的鼓声,汉军大营立刻躁动起来!

轰隆隆——

就在此时,闷雷般的马蹄声已经到了营外,无数战马从南、北两路冲突而来,势如奔雷,转眼便撞开鹿角障碍冲进了汉军营中。

即便文鸯事先已经有所察觉,但这短暂的时间根本来不及准备,还好汉军都是久经训练的,多少次劫营和反劫营的战斗中早已布下防备。

大营中一共挖了三道壕沟,两明一暗,敌军人仰马翻好不容易冲过两道沟壕,又陷入第三道沟中,此时巡逻的士兵已经结阵准备,乱箭齐发,将敌军的冲势暂时扼制住。

左右两路的骑兵冲进汉军大营,营中一片混乱,各部都叫喊集合迎敌,就在此时,从西面辕门正面一支骑兵如飞而至,携裹着滚滚沙尘,如同恶魔临世一般。

哗啦啦——当先之人兵刃左右挥动,便将辕门口的障碍挑开,从正门口直冲进来,接连挑翻了十几人,无人能挡!

第1999章 将计就计

从正面杀进来的正是苏拉伽主力,他看到汉军大营果然一片大乱,心中大喜,领兵便直冲中军。

就在他连杀数人的时候,猛然一杆枪从眼前出现,当的一声挡住了他的冲势,连人带马都向后退开,抬头看时,正是文鸯。

文鸯瞪着苏拉伽,冷喝道:“哼,妄图袭击,今日休想走脱!”

“嘿嘿,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苏拉伽毫不畏惧,冷然一笑,催马再次杀了过去。

二人就在辕门外的空地上厮杀起来,方圆两三丈内士兵不能近身,只能在外围小心守护搏杀。

就在此时,汉军后营忽然起了大火,春夏之际正是东南风,后营起火,瞬间便向整个营寨蔓延开来,但见人影幢幢,浓烟滚滚,到处都是叫喊之声。

苏拉伽见远处许多木架上火苗飞窜,不禁大笑道:“哈哈哈,毁了你的投石车,看你明日如何攻关!”

文鸯也笑道:“今日擒杀汝,取关不费吹灰之力。”

苏拉伽知道文鸯的本事,看后军已经得手,汉军不断集合围拢过来,不再恋战,边战边退,逐渐退出了院门之外。

“狗贼,休走!”文鸯看出了苏拉伽的意图,咬牙步步紧逼,枪如雨点,不给他转身溜走的机会。

这二人虽说武艺略有高低,但四五十合难分胜负,一个萌生退意,一个步步紧逼,在辕门外浓烟中杀得难分难解。

“苏拉伽,还敢出关偷袭,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就在此时,周处也杀散了营中的于阗军出来接应,正好看到文鸯与苏拉伽苦战,此时顾不上什么单打独斗,催马过来便加入了战圈。

苏拉伽见此二人一齐出手,不由脸色微变,心中暗暗叫苦,这两人随便一个都够他受的了,更不要说联手出动,接了几招之后便险象环生。

看到四周士兵正不断后撤,苏拉伽一咬牙,忽然从怀中掏出一个布包,抬手打向了文鸯,大喝道:“看招!”

文鸯正欲抬枪刺苏拉伽的后心,忽然看到一物飞来,下意识地便用枪挑开,却不料那东西十分柔软,一挑便散开,一蓬碎末顺风迎面飘来。

一股浓浓的腥臭味扑鼻而来,文鸯心知不妙,赶忙低头屏住呼吸,饶是如此,还是觉得一阵眩晕,差点掉下马来。

周处在一旁看得真切,见文鸯着了暗算,苏拉伽正要举斧痛下杀手,不敢再抢功,赶忙横起大槊来救文鸯。

不料苏拉伽却是个虚招,虚晃一下催马便走,坐骑飞身纵跃,如离弦之箭飞窜出去,瞬间便逃离了战圈。

“就你会暗器么?”周处大怒,反手也从后腰掏出三个弹珠,接连抛出,向着苏拉伽的后脑勺砸过去。

苏拉伽正准备回头看看追兵,正好看到周处出手,三个眼珠大小的东西直飞而来,扭头躲过一个,另一个用大斧挡开,最后一个眼看避无可避,一咬牙强行斜肩避让。

啪——

三枚弹珠来势极快,第三个还是打中了肩头,就在苏拉伽感觉这弹珠力道并无多大,打在铠甲的护肩之上发出毫无威力的时候,猛然那弹珠也炸了开来。

噗——

一声脆响,像是鸡蛋打在石头上一样,苏拉伽一怔,便见弹珠中黑烟冒起,一蓬绚烂的寒光四散迸射出来,吓得脸色大变。

此时想要扭头躲避已经来不及了,半边脸上传来一阵刺痛,连同一只眼睛也受了伤。

“啊——”

苏拉伽一声惨叫,一只手按在空中摸也不是,不摸也不是,只觉得尤其是眼睛疼痛难当,已经看不到景物,只能猛催坐骑往关内逃奔。

周处顾不上去追苏拉伽,策马来到文鸯身旁:“次骞,你没事吧?”

文鸯伏在马背上问道:“营中……如何?”

周处宽慰道:“并无多大损伤,只是少了几架投石车而已。”

“那就好!”文鸯勉强回答一声,噗通一声从马背上栽倒下来。

周处大惊,赶忙下马扶起文鸯,派人叫军医前来诊治,众人手忙脚乱,也不知道文鸯到底中了什么毒,担心不已。汉军大营已经乱成一片,周处命人将文鸯抬到一旁救治,指挥士兵将还未起火的营帐搬离原地,大漠中本就缺水,运水救火来不及了,只能放弃营地,能保住多少是多少



东方渐亮,汉军营中浓烟滚滚,只剩下黑黢黢的一地狼藉,周处带兵又退后三里,找了一处水源重新安营扎寨。

幸好文鸯只是中了迷药,用凉水冲了一阵便醒转,看着到处都是破洞的营帐和烧得残破的投石车,二人相视苦笑。

文鸯苦涩一笑:“大将军总教导我们要防止偷营,在中原时倍加提防,从未吃亏,不想今日却被西域偏国之将算计,真是羞煞人也!”周处言道:“不过这样一来正好将计就计,昨夜我还在想如何应付这三日才能不被东川王那老狐狸察觉,未料他竟会来劫营,如今蒙受损失,正好休整人马,重整旗鼓,他

也不会起疑。”

文鸯叹道:“若不是苏拉伽这混蛋使诈,昨夜将其斩杀,便可一鼓作气拿下飞猿口,抓住东川王这狗贼,将他抽经扒皮。”

周处笑道:“苏拉伽用暗器逃遁,临走时也中了我一枚‘满天星’,我看那位置必能叫他脸面受伤,这几日也无一战之力,正好相安无事。”

听周处说起满天星,文鸯大笑道:“这叫做恶有恶报,这家伙敢用暗器伤人,就该叫他知道强中自有强中手。”周处的这个暗器文鸯可是知道的,里面装了精巧的机关,一旦以大力触碰,便会炸裂开来,里面藏了无数的钢针,细小如发,只要刺入骨肉之中,很难将其完全清除,看

似细小却威力无穷。

周处言道:“那苏拉伽受伤,班辞他们潜入关内便更方便行事,这几日我们也要早做准备,按照约定日期依计行事,一举拿下飞猿口。”

文鸯言道:“此贼手中迷药十分霸道,只要稍微吸上一口,便能让人眩晕,下次再与他交手,一定要小心谨防,及早屏住呼吸。”周处点头道:“放心吧,下次再见,只怕他不会再有这个机会了!”

第2000章 大张旗鼓

苏拉伽依东川王之计偷袭汉营,烧毁车仗器械无数,汉军又退三里,苏拉伽也因为受伤无法出战,双方各自罢兵,重整人马。

不觉间三日已过,这一日黄昏时分,周处忽然传令连夜向飞猿口进攻,集合马步兵全军进发,各营闻令,都以为要发动夜袭,赶忙精心准备。

子时三刻,月上中天,大军饱餐一顿,只留两千军看守大营,其余各营列队出动,分作三队,文鸯亲领马军在前开路,周处带领步兵走在马队之后,后面则是重新修整的投石车等攻城器械。

人马沿着大道徐徐而进,走到前几日扎营之地,满地的灰烬早已被黄沙掩埋,只有零散的几根木柱还在月色下孤独矗立。

就在此时,周处忽然下令,全军点起火把,张旗鼓噪而行,众将闻令不由一怔,心里疑惑不已,今夜行军选在子时本就与以往不同,如今又要敲鼓举火,唯恐于阗守军不知,哪有如此奇袭的道理?

但将令传下,谁也不敢违抗,短暂的愣神之后,全军开始行动,不多时便点起火把,打起旗幡,敲鼓鸣锣,一瞬间打破了夜晚的宁静。

原本空旷冷寂的大漠之上,忽然一条火龙出现,迤逦向飞猿口而进,一路上锣鼓喧天,旌旗飘展,非但不像进攻关隘,反倒如凯旋而归的得胜之师。

众将看到这种阵势,愈发疑惑不解,有军校低声问道:“古来行军打仗,哪有如此阵势?

周将军这是什么计策?”

同行之人也摸不清头脑,答道:“我随大将军征讨河北,也从未见过如此阵仗,看来周将军他们还是不会带兵啊!”

“胡说,”另一人低声道,“我们都能看到的东西,周将军会不知道?

我早就听说周将军这几年苦读兵书,又有大将军亲自教导,我看他一定是有什么计策。”

有人低声叹道:“无论有什么妙计,但夜晚点火行军,到了飞猿口敌军居高临下,我们岂不是成了箭靶子了?”

另一人附和道:“我也觉得这未免太张狂了,周、文这二位将军向来勇猛,都是冲锋陷阵的人,该不会是又要强攻了吧?”

“说不定是于阗守将被人策反,决定弃暗投明呢,二位将军这是去纳降,到了城下会有人打开关门迎接我们。”

“这个……倒也不是没有可能,但那东川王老狗就在关内,恐怕不会轻易投降。”

后面众将低声谈论,夜晚东南风正紧,偶尔有几句飘入周处耳中,他只是淡淡一笑,并不喝止,连自家军卒都猜测不透,关上的东川王必定也是一头雾水。

寅时左右,汉军不紧不慢到了飞猿口,只见关上守军早已列队严阵以待,周处命人马散开关外之地,鼓手并未停止,震天的鼓声响彻关内外,看得关上守军莫名其妙。

周处带领兵将来到阵前,亲兵早已手持盾牌稳住阵脚,一排火把照得眼前亮如白昼,以防城上守军暗箭伤人。

汉军擂鼓鸣号,手持火把,从关上远远,关外如同一片火海,苏拉伽和东川王早已闻报在关上张望,见汉军如此大张旗鼓招摇而来,不紧不慢列队布阵,二人全都愣住了。

苏拉伽左眼受伤,戴着一只暗红色的眼罩,看起来愈发凶悍,问道:“汉军连夜来关前,也不偷袭进攻,这是什么意思?”

东川王面色凝重,打量着关下的阵势,沉吟片刻才答道:“前几日汉军强攻不下,此番卷土重来,恐怕另有准备,还需小心应对。”

苏拉伽冷哼道:“哼,我在关上不出,难道他还能把飞猿口夷为平地不成?”

东川王蹙眉道:“难道因前几日时间不够,汉军打算日夜强攻关隘?”

正在此时,便见周处来到关前,晃动大槊大笑道:“哈哈哈,苏拉伽匹夫,你怎得变成独眼龙了?”

苏拉伽闻言大怒,低吼道:“红毛狗,我一定要杀了你!”

那一夜出战,被周处暗器伤了眼睛,半边脸至今还未痊愈,医者说他这只眼睛被钢针穿刺,恐怕很难恢复,没想起此事就心中怨怒,刚才还是东川王劝阻,他才没有杀出城去,此时被周处一番嘲笑,又按捺不住了。

“将军息怒,千万不要中计!”

东川王拉住了就要下城的苏拉伽,劝道,“汉军趁夜而来,若有伏兵在关下阴影之中,我们很难发现,如果将军出城中计,将会功亏一篑啊!”

“独眼龙,独眼龙……”看苏拉伽在关头上气急败坏,周处大笑不已,直接叫全军摇旗呐喊,声震四野,气得苏拉伽如同困兽一般来回走动。

过了一阵见苏拉伽还是不肯出关,周处把两名副将叫来,吩咐道:“贼军决意死守,你二人马上指挥投石车发动火攻。”

“遵命!”

二位将领领命而去。

文鸯催马也来到关前,言道:“我看除了投石车之外,还要挑选弓弩手发射火箭,此时正是东南风起,顺风放箭,有一半能够射到关头上也有作用,最好将守军注意力全部吸引到关前来。”

周处点头称是,又调集两千弓弩手准备火箭,由文鸯亲自督军防备,此时后军已经将投石车摆列关下,距离早在前几日攻打的时候预测好,一排二十架投石车呈弧形排列。

除了运送石块的车辆之外,每三个投石车后面还多了一辆铁车,打开盖子之后,里面还包着一层油布,揭开油布,一股浓浓的刺鼻味道在风中飘散开来。

发射投石车的士兵早已准备就绪,比先前多了一名手持火把之人,车内装载石块也和之前不同,全都在外面裹了一层麻布,有的用破旧的衣衫帐幔,有的则用柳枝野草缠绕。

随着一通鼓响,兵士们将早已经准备好的石块浸入铁车之中,投石顿时变成黑糊糊的一团,士兵小心翼翼将其放在投石车上。

“点火!”

随着前方指挥校尉一声令下,二通鼓响起,手持火把的兵士上前点燃了布团,飞猿口城下顿时现出一长溜火龙,石头上瞬间起火,冒起一股股黑烟,只听毕毕剥剥的声响如同爆豆一般。

“发射!”

令旗挥动,最后一通鼓响起,鼓点密集如天雷滚滚。

第2001章 黑油之火

当投石车开始缓缓发动的时候,石块上的大火已经熊熊燃烧,飞猿口关前火势更加旺盛。

咯吱——呼啦啦——呼啸之声划破夜空,燃烧的油布团腾空而起,像一颗颗流星呈抛物线飞向关头。

与此同时,弓箭手也准备就绪,趁着关上守军躲在城墙之后的空档,燃烧的箭镞也如蜂拥一般飞上城头,大小无数火光在空中划过,如流星雨一般,绚烂夺目。

火团在空中有些被风刮灭,大部分砸在了关墙之上,但终有一些还在燃烧的石头砸到了关上,甚至落入关内,再加上火箭的压制,一瞬间关头上大火烧起,旗帜和角楼都被引燃。

苏拉伽和东川王正躲在关楼的角落里,商议着汉军大张旗鼓来攻打关头的意图,此时看到火石和火箭,吓得更不敢外出,一起商量防御之法。

苏拉伽脸色阴沉:“周处这是要用火攻,晚上东南风正紧,要是石头落入关内,房屋起火可就麻烦了。”

东川王道:“周处利用火攻压制我军,挫伤士气,随后便会攻城,可叫兵卒小心看守,一旦汉军到城下,便全力反击。”

苏拉伽明白此时正是紧要关头,点头道:“只是这些火攻,其实妨碍并不算大,这关墙普通的云梯根本爬不上来,汉军若是强行上城,只是来找死。”

“将军,不好了,关内起火了。”

就在此时,亲兵急匆匆跑上来报信。

苏拉伽大惊,疾步冲出关头,探出头看向内城,只见城内火起,头顶上空中疾如流星的火团若天女散花一般,不断撒入关内。

飞猿口内城的房屋都是木头和茅草搭建而成,靠着山崖建了两排,遇到一点火星便燃烧起来,这些石块和火箭只是少数越过关墙,但落在房顶上,瞬间便点燃了大片茅草房。

等东川王赶来的时候,已经燃烧成片,火势越烧越猛,关内陷入一片火海之中,火光相映成辉,将四周照得通亮,士兵惊慌失措,狼狈逃窜。

苏拉伽大吼道:“马上救火,胆敢乱走者,按违抗军令处置。”

大火烧起,东川王无心顾及关外的汉军,言道:“将军只管放心守关,在下指挥士兵灭火。”

苏拉伽无奈,只能点头答应,又担心守军不听调度,派了两名亲信跟随东川王去灭火。

东川王急忙跑步下城,边跑边向苏拉伽喊道:“将军一定要小心汉军强攻,千万不可中计出关,否则前功尽弃了。”

苏拉伽向他摆摆手,转身来到垛口观看汉军形势,汉军依旧如法炮制发射火箭和投石车,虽然不如刚才猛烈,但威胁比石头大多了,关墙下碎石落地,形成了一排两三丈宽的火海。

月色之下火苗飞窜,汉军的一举一动在火光下看得非常清楚,苏拉伽手持大斧,脸色狰狞地将飞上城头的石块击飞,一蓬蓬火光爆炸开来,在湛蓝的天幕下十分好看。

关上于阗军乱成一团,敌军抱头鼠窜,鬼哭狼嚎,隐约看到关内升腾起的浓烟,周处冷然而笑,虽说只是为了吸引守军注意,但这一次的火攻还是见了奇效。

文鸯也一扫连日来的颓败,大笑道:“哈哈,没想到这黑油如此厉害,一旦烧起来大风都吹不灭,怪不得大将军说这东西比火油和硫磺还好用。”

周处点头道:“大将军当真是无所不能,这黑油我先前只在洛阳见西域商人用过,没想到他才来西域便找到如此大一座黑油山,这可是宝藏啊!”

这十余年来,长安、洛阳西域诸国商贾往来频繁,异域珍玩器物数不胜数,而西域龟兹山间盛产黑油,听说日夜不停有油喷出,遇火即燃,在中原广受欢迎达官贵人宴乐之际,常燃黑油烧鼎煮肉,成为彰显身份的一种标志。

周处很清楚地记得刘封当时看到此物喜出望外,但随即又摇头叹息,怅然若失,随后给西域都护府传了一道军令,叫他们尽量多收购黑油,如果发现有黑油山,更要派兵保护。

大军进入西域之后,出兵之时,刘封便传令将所有的车轴都涂上黑油,连同投石车的关节处都用黑油涂抹,发现车辆行走十分顺滑,投石车嘈杂的声音也减少了许多,军中人人大呼惊奇。

这黑油在且末城中也存有不少,周处出发之时刘封让他随军带了几箱,主要还是为润滑车仗用的,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大用。

眼看几箱黑油就要见底,周处遗憾道:“若是再有十箱这黑油,不用班将军冒险绕路,我们便可攻下这飞猿口了。”

周处也不无遗憾地一阵叹息,抬头看到明月已经越过关头向西,言道:“按照约定,班将军他们此时应该已经到了内城,不知道能否顺利进城。”

周处双目微凛:“我们还要再加把劲,将守军吸引在关前,班将军才好动手。”

过了一阵之后,苏拉伽看到汉军投石不多,远不如先前猛烈,马上督军让弓箭手立在垛口之上,向城下汉军射箭反击。

虽然逆风,但毕竟居高临下,力图使射箭的汉军退后,黑夜之中箭矢密集落下,汉军看得不够真切,阵前有人不断倒下,先将汉军的弓箭手压制住,火箭的数量瞬间减少大半。

苏拉伽又到另一边去看关内情况,汉军的火攻引起了城内混乱,初时慌乱之后东川王已经召集人手竭力扑火,暂时稳住了局势,稍微松了一口气。

就在此时,守卫的士兵大叫道:“将军,汉军要强攻了!”

苏拉伽来到关前,只见汉军将投石车两旁,中间留出一丈来宽的空地,攻城队开始行动,只见人影幢幢,推着一个房屋大小的庞然大物正缓缓向关门行来。

“这么大的冲车?”

苏拉伽看到这庞然大物和前端比他的腰还粗的铁椎,倒吸一口冷气,虽说飞猿口的关门高大沉重,足有三道,也经不住这庞然大物的几次冲击。

思索之间那冲车已经到了射程范围之内,但汉军都躲在冲车的盖子下面,弓箭无法攻击,不由愣住了。

第2002章 前后夹攻

看着这庞然大物往关下重来,不仅苏拉伽吃惊,于阗军也都愣住了,有几人因为发愣忘记了躲避投石被当场砸死。

所幸随着冲车靠近城墙,投石车停止了攻击,只有弓箭手在压制,但此关实在太高,弓箭的威胁实在有限,伤亡并不算大。

此时冲车的速度越来越快,苏拉伽拔出佩剑,紧盯着靠近关门的冲车,沉喝道:“打!给我狠狠地打——”号令一下,城墙上滚下无数檑木、滚石,灰瓶和火油一股脑都往关头下砸去。

于阗军被压制在关头上龟缩不动,早就憋了许久,而冲过来的冲车也只有一辆,所有人都将目标集中这庞然大物,全力发泄着力量。

轰——无数的灰瓶和檑木落在冲车顶上,根本没有任何威胁,守军眼睁睁看着冲车撞在了关门之上,一声巨响,整座关头的城墙都在颤抖。

苏拉伽也随之心中一颤,想不到汉军竟有如此坚固之物,不知为何前几日不肯用处,这样的冲车要有三五辆,飞猿口真的难以守住,除非用巨石将关门通道彻底堵死。

“将军快看,冲车卡住了。”

愣神之际,忽然一名守军惊叫起来,苏拉伽低头看时,果然那冲车前端的铁椎因为冲力太猛陷入关门之内,半天动弹不得。

苏拉伽大喜,传令道:“浇火油,还有黑油也运来倒下去,快!”

于阗士兵也是心有余悸,赶忙行动,所有能点火的东西都一股脑抛下去,终于看到那卡在关门前的冲车烧起了大火,下面隐藏的汉军惨叫着钻出来往回奔逃。

“放箭,放箭!”

苏拉伽赤红双目嘶声怒吼,恨不得冲下去将这些汉军杀死,从关墙内捡起几块石头狠狠地砸下去。

于阗军集合所有的弓箭向汉军发动一波猛烈攻击,十几名汉军在集中火力之下很快被杀死,无一人能逃回,终于让于阗军出了一口恶气。

周处看到这一幕,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深吸一口气:“下一辆冲车,准备!”

“是!”

后方的士兵没有丝毫犹豫,第二辆冲车推到了阵前。

周处吩咐道:“记住,不许强攻关门,只要吸引守军注意即可,冲到关下便退回来。”

“遵命!”

负责指挥冲车的兵长领命,带领部下钻进了冲车底下,在后方士兵的帮助下推动车轴再次向前。

于阗军还未来得及高兴,看到有一辆冲车前来,顿时一阵骚乱,刚才那辆冲车的冲击力太大,直觉地动山摇一般,这要是再被冲过来几次,那还了得?

“不要怕,快去搬运守城之物,多带弓箭来!”

苏拉伽却毫不避让,不避矢石,仗剑威风凛凛而立,守军见到顿时精神一振,纷纷上前准备抵御汉军攻击。

这场战斗一直持续了近两个时辰还未停止,于阗军内受火烤,外受矢石,损折虽不算严重,但士气低落,若不是苏拉伽亲自站在城墙上指挥,守军早就军心溃散而逃了。

就在周处大张旗鼓在飞猿口与苏拉伽对峙的时候,飞猿口西面的山脉之后,一群身着黑衣黑甲之人从山中悄然而出,正是班辞带领的另一路人马。

在那位道长的指引之下,班辞果然如愿走出昆仑山,来到飞猿口背后,这一面不但山势平缓,而且是于阗境内,关墙并不高大,只是在山道中砌起了一丈来高的土墙。

班辞早在昨日就到了飞猿口的山上,派人随时监视着关内动静,养精蓄锐等着周处行动,后半夜看到关前火光闪耀,便知道汉军已经行动了,带领士兵从山中出来。

趁着黑暗将十余架准备好的云梯运到山脚下,两百士兵潜伏在关墙之下,一直等到关内起火,守军都去救火,班辞才带人下山。

城下的士兵将云梯耸立起来,班辞大哥手势,事先选好的一百人先爬上云梯,另外身手矫健的士兵也将钩索抛到城上自行爬墙。

这些士兵个个武艺高强,悄无声息上了城墙之后,将留在这里本来就不多的几名守卫兵士就地结果,然后从内部打开关门,接应大队人马进入关内。

此时东面关门大乱,城内火起,关内守军都被调去救火,后方的军营中只剩下十几个老兵和伙头军,他们正在商议着要不要将粮食搬走,忽然被班辞等人冲进来,转眼之间尽被杀死,至死都没有反应过来。

班辞看到这里的守卫如此薄弱,不由大喜,果然苏拉伽他们绝想不到还有一条路能绕到后方,此时关内还忙着救火,浓烟滚滚,根本没有发现汉军已经杀进关来。

后营空地不大,五百人集合在这里,分作五队,除了各自带着的趁手兵刃,又从营中抄来几件长兵刃和弓箭,开始向关下摸过去。

初时于阗军还未反应过来,看到这些黑衣人好奇地近前来看究竟,到了跟前马上就被杀死,随着不断发出的惨叫声越来越多,于阗军终于发现了异常,扑火之人全都围拢过来,双方开始交手。

关内的杀喊声先惊动了东川王,还以为士兵内部冲突,急匆匆赶来,却看到一群黑衣人向内直冲过来,当先几人手持弯刀,身手敏捷,见人就杀,无人能挡。

“这……这是汉军?”

看到那些人手中的弯刀,东川王浑身一震,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些不知从何而来的黑衣人。

此时于阗军和汉兵已经交上了手,不时有人倒下,根本挡不住这帮气势汹汹的黑衣人,于阗军的兵刃砍在这些人身上竟然毫发无伤,如同天兵一般刀枪不入。

“东川王狗贼,还不受死?”

就在东川王发愣的时候,这一声大喝让他回过神来,听出竟是班辞的声音,不由脸色大变,掉头就往旁边的小巷钻了进去。

东川王隐藏在黑暗之中,吓得浑身出了一层冷汗,怎么也想不通班辞是如何忽然出现在关内的,但无论如何,照此情形来看,飞猿口肯定是失守了,若是等汉军都杀进关来,自己可就跑不了了。

一念至此,东川王后心一阵发凉,想起山崖下储藏食物的地窖,直奔过去先躲藏起来,此时也顾不上向苏拉伽报信了。

第2003章 关内混战

班辞见东川王躲入小巷之中,追进去一看,黑黢黢一片,巷道纵横,眼下军情紧急,只好先放弃追人,领兵往内城全力进攻。

苏拉伽正站在关上指挥,紧盯着不断靠近的冲车,这庞然大物每一次撞击到城墙之上,都让人心惊肉跳,而且灰瓶、檑木打下去基本没有威胁,若不杀出关门,只能眼睁睁看着它不断冲击城墙。

苏拉伽几次犹豫要杀出城去,正在此时,忽然士兵来报,有汉军杀入关内,苏拉伽不可置信,回头看时,只见西面一群黑衣人沿着街道往关门下杀来,两排的房屋正烧着大火,守军被杀得无处躲藏,抱头鼠窜。

再次确认是汉军到来,苏拉伽大怒,终于明白了汉军的企图,原来关前如此声势浩大的进攻是为了掩护偷袭的士兵杀进来,里应外合拿下飞猿口。

“汉军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苏拉伽震怒不已,想破了脑袋也搞不清这帮人是如何出现在飞猿口后方的,难道能从天而降不成?

报信的士兵更是一头雾水,连连摇头不能回答,眼中尽是惊慌之色,关前攻势正猛,关后被人突破,飞猿口显然已经守不住了。

“东川王何在?”

“东川王不见人影,恐怕已经……已经被杀了。”

苏拉伽一直独眼凶光闪烁,分派两名副将负责守关,匆匆下了城楼,虽然心中震惊,但还是没有把这群人放在眼里,提着虎头钺来到城下。

有亲兵牵过坐骑,苏拉伽翻身上马,对亲兵吩咐道:“随我来,传令各营不用救火了,先把这群人给我杀干净。”

士兵马上传令,随后关内马上鼓声响起,沉闷的号角回荡在山谷之中,于阗兵马听到号令,见苏拉伽就在关下,纷纷前来集合。

看着不断杀近的黑衣人,苏拉伽单眼微微眯起,虽说汉军偷袭成功,也不知道从何而来,但肯定不会大规模派兵进来,这只是小股部队,就算飞猿口守不住,也要把这些人尽数杀光,出一出连日来的恶气。

于阗军从四面八方围过来,汉军进攻势头减缓,班辞亲自领兵冲杀,偶尔还有冷箭从两旁的房屋后射来,幸好士兵们都穿细甲,这可是无当飞军的装备,暂时没有受到重创。

正冲杀之时,前军喊道:“将军,于阗军已经集合人马,前方骑兵杀到,不可向前硬冲,我们该如何应对?”

轰隆隆——就在此时,马蹄声已经到了近前,一队骑兵狂奔而至,当先之人正是守将苏拉伽,班辞双目微凛,大喝道:“兄弟们,大军就在关外,狭路相逢勇者胜,准备飞刀!”

士兵听令,纷纷从背后取下背着的四把弧形飞刀,这是专门用来对付骑兵的,盯着狂奔而至的于阗人马,班辞将两把飞刀扣在掌心,身后五百人分作三队依次准备。

“放!”

到了五十步开外的时候,班辞一声大喝,手中飞刀接连抛出,两道寒光旋转着斩向马腿。

随着班辞出手,后面的士兵也都如法炮制,只见无数飞刀如同车轮一般呼啸向前,冲过来的马匹碰到即伤,有些被斩断马腿,轰然倒地,连人带马滚到旁边的房子里,卷入火海之中。

前方坐骑倒地,将后面冲杀的骑兵拦住,霎时间全都挤作一团,相互踩踏,死伤无数,后面的士兵拿出弓箭对着骑兵一通乱射。

“让开!”

于阗军混乱之中,苏拉伽一声暴喝,提缰催马,竟从翻滚的骑兵上面飞跃过来,从空中向班辞等人俯冲下来。

“放箭!”

班辞指挥后军射箭,将取下最后两把飞刀对准苏拉伽的坐骑打出去,一瞬间无数羽箭和飞刀都瞄准了苏拉伽,他强行冲突过来,无疑成了最好的箭靶子。

叮叮当当——一串急促的金铁交鸣声响起,苏拉伽挥动虎头钺,将飞刀和羽箭挡开,轰然一声落在地上,虎头钺挥动,前方的几名士兵来不及躲避,被他扫得倒飞出去。

听到几声惨嚎,苏拉伽却微微一怔,刚才兵刃打在对方身上,竟没有那种刺穿骨肉的感觉,手中传来一股反震之力,像是打在了麻袋或者背篓之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杀!”

班辞知道此人勇猛,根本不给他反应的机会,一声令下,四五人便围攻上去,四柄砍刀两把长枪围着坐骑奋力冲杀。

苏拉伽怒吼连连,虽然在马上略有优势,但刚才乱箭射来,不能全部挡住,还是有几支箭伤了坐骑,坐骑肩头和胳膊上也中箭,一时间左支右绌有些招架不住。

于阗军在混乱之中看到苏拉伽如此骁勇,一人独战十几名黑衣人,顿时振奋士气,越过倒地的挣扎的战马冲杀过来,疯了一般向黑衣人冲杀过来。

苏拉伽接连几斧子砍到黑衣人身上,见他们闷声倒地,片刻之后又弹跳起身,再次加入战圈之中,不由心中骇然,这些人真是刀枪不入,如果不是震伤内脏,竟然毫发无伤。

就在他愣神的功夫,坐骑游走不灵,被人一刀砍断马腿,往一旁倒下,苏拉伽大喝一声,猛按马背跳下来,手挥金顶虎头钺,徒步杀向黑衣人杀来。

班辞眼看大街上被苏拉伽领兵挡住,回头对两名随从吩咐道:“苏拉伽在此,关上守卫松懈,你二人带一百兄弟绕过小巷,先打开关门迎接周将军他们入关。”

那二人点头,各带部下从两旁的街道绕路,穿过火光往关下而去。

苏拉伽明白班辞的意图,也下令分兵去阻拦,但此时关内燃烧的房屋倒塌,路上都是房梁木桩起火,无法乘马,守军纷纷弃马追赶拦截,关内再次乱成一团。

苏拉伽此时一只独眼已经变成赤红色,凶光闪烁,挺起金顶虎头钺砸倒两人,两旁随从挥刀上前掩护主帅,但黑衣人若不是砍中脖子和面部要害,根本不做防守,反将于阗军杀得毫无还手之力。

班辞在这里缠住苏拉伽,挥刀猛战,志在必得,带着五人围住他,这其中有四人是周处挑选的绿林豪杰,都是用刀的高手,四柄刀如灵蛇一般,腾跃劈杀,配合起来相得益彰,步战的时候更能发挥威力。

第2004章 杀敌夺关

苏拉伽连连怒吼,在众饶围攻下身上几处受伤,火光下衣甲被鲜血渗透,如同恶魔一般,却越战越勇,丝毫不退,于阗军都来加入混战,就在关下的空地里生死相拼。

周处和文鸯一直在密切观察飞猿口动静,忽然听到关内鼓声大作,号角响起,守将苏拉伽也许久不见矛头,关上守军明显减少大半,知道班辞等人已经潜入关内。

周处回头对文鸯大喊道:“次骞,准备发动最后强攻,接应班将军!”

文鸯立刻传令马上让投石车发动最后一轮火攻,压制关头上的守军,步兵手持盾牌步步而进,弓箭手紧随其后不断压制,重甲兵跟随投石车再次往关下冲来。

飞猿口关墙太高,云梯没有用,必须要从正面重开关门,刚才最外面的一层大门已经被撞碎,冲到关下躲入门洞之中便算安全了。

“子隐快看,关上已经得手了,我先领兵杀进去,你随后接应。”

周处抬头看去,只见关上忽然出现无数人影,如狼似虎地对着守军一顿猛砍猛杀,逼得那些于阗军抱头鼠窜,再也顾不上防守关隘。

看到城墙上乱作一团,周处大喝道:“停止放箭,次骞你速带马向关下逼进,估计关门马上就要开了。”

“交给我了!”

文鸯早就等待多时,带人在火光中向前冲去,数十队身披重甲攻城兵飞速奔向城墙,冲车已经向关门狠狠撞了上去。

轰——

城墙抖动着,沙土速速落下,如同下了一场雪,文鸯带兵进入城门道内,看到第二道门已经被撞开了一条大缝。

就在冲车后退准备再次冲击的时候,忽然里面的一道门缓缓打开,十几个黑衣人钻出来,文鸯大喜,叫士兵将冲车退出关门,禀告周处领大军随后接应。

文鸯带人将这道坏了一半的关门打开,领兵直冲关内,汉军鱼贯而入,关门口的守军早被班辞带来的人杀散,见关内四处火起,人影乱晃,直奔大街而去。

很快便见一群黑衣人在围杀于阗军,文鸯怒吼一声杀近前去,正看到苏拉伽狼狈不堪,被杀得左支右绌,浑身是血。

苏拉伽虽然勇猛,但他一人之力毕竟抵不了这许多高手的围攻,更何况班辞在三四十合内与他不相上下,苏拉伽气喘如牛,加上一直眼睛受伤,还没有完全适应,关键时刻一个些的偏差便可能就会致命。

正当他难再支持下去的时候,忽然听到身后一阵嘈杂,文鸯的声音传来,不由心中一沉,知道关门失守,心中最后一股气也随之泄去,手中虎头钺又慢了几分。

当——

就在此时,班辞瞅准机会,从地上抄起一杆枪挡住了苏拉伽的兵刃,另一名刀客合身而上,寒光一闪,刀刃准确地刺进了苏拉伽腹部铠甲相接的地方。

与此同时身后一人也飞纵过来,三棱刺扎向苏拉伽的后颈,他的头盔早在打斗时早已掉落,三棱刺也结结实实刺进了脖子里。

“呃——唔——”

苏拉伽浑身一阵抽搐,虎头钺咣当落地,一只眼睛瞪得老大,缓缓倒在霖上。

“唉……”文鸯正快步奔来,没想到班辞他们已经解决战斗,只能遗憾叹息。

“哈哈,文将军来得正及时!”班辞扔掉长枪,擦着汗水大笑道,“这苏拉伽听到将军的声音,吓得手脚不利索了。”

文鸯撇嘴道:“行了,你们都去歇息,剩下的交给我吧!”

苏拉伽一倒下,剩下的部分于阗军再无心恋战,纷纷向西门逃去,文鸯指挥人马随后追杀,僵持数日的飞猿口终于被汉军攻下。

周处领兵进入飞猿口,只见关内余火未熄,火光依旧,黑烟阵阵,房屋大多被烧成灰烬,马上令人扑灭余火、清理杂物。

关内于阗军或逃或死,连俘虏都来不及抓住几个,此时太阳已从东方升起,关内一片狼藉,至少需要半时间清理,人马车仗只能暂留关外。

周处几人终于踏上飞猿口的关楼,向东望去,只见朝阳悬挂东山之上,远山如黛,莽莽向东绵延而去,右边满目绿树葱葱,左边大漠黄沙一望无际,青黄相接的地方格外分明,别有一番苍茫之境。

周处慨然叹道:“未料这一座关隘,竟让我们损兵折将,于阗恃强以抗大军,西征还是漫漫征程呐!”

文鸯却冷笑道:“我正愁他们不敢打仗,要是西征都如鄯善、且末那般都是阴谋诡计,那才显得无聊呢,多几个苏拉伽这样的家伙才带劲!”

班辞言道:“这飞猿口地势十分紧要,占住簇,进可以攻,退可以守,西征主动之权都在我军之手,于阗纵有些实力,终究还是无法与我大汉抗衡。”

周处回头看着关内还在不断飘起的黑烟,言道:“此关险要,将来必为粮草运转之地,如今关内房屋皆毁,这些木房遇火即燃,不如挖窑洞以为居舍,二位意下如何?”

文鸯笑道:“子隐想必是见了长安那些窑洞突发奇想吧?我看这个主意不错,听窑洞冬暖夏凉,现在即将入夏,正好便于挖掘修建,到了冬日便可少受些苦,也不必再惧怕火攻了。”

周处抚须言道:“飞猿口已经拿下,大军即将西进,哪里还有兵马来攻打此关?不过此处将来必会驻兵,多挖窑洞却是不会错的。”

三人计议已定,各自分工处理飞猿口之事,中午时分,前去报信的探马来报,刘封已经领大军从且末出发,晚上便可到尼雅河大营。

周处闻报笑道:“还好我们攻打关隘及时,若是再迟一两日,这功劳可就不是我们几饶了。”

文鸯点头道:“起来这功劳还有大将军一份呢,若不是那位道长指路,我们至今还困在关外无计可施。”

班辞叹道:“只可惜这位仙长不图功名,没有留下名号,若是将来时机凑巧,定要到昆仑山去拜访一遭。”

周处大笑道:“昔年在绿林之中,我早就听昆仑奇人辈出,你若要去,带上我去开开眼界。”

文鸯已经穿戴完毕,催促二壤:“行了,你二人越扯越远,我们该去迎接大将军了。”166阅读网

第2005章 后继有人

傍晚时分,大漠在落日的余晖之下显得更加愈发空阔,一望无际的沙丘如海浪一般起伏远去,这看似平静死寂的地方却隐藏着数不尽的危险。

长河落日圆!尼雅河自昆仑流出,自南向北进入沙漠之中,最终被大漠吞没,消失于无形,据说在数百年前,尼雅河能够贯穿大漠南北,连通北面的塔里木河。

这里曾是精绝国故地,精绝人沿河而居,作为西域南路的必经之地,精绝曾经国力不俗,如今却变为一片废墟,连城郭都埋入黄沙之中,只有几座斑驳的女墙和烽火台还在孤单矗立。

深入西域境内,刘封所见的感慨便越深,这还是在汉代,塔克拉玛干沙漠便如此广袤,千年之后的沙化会更严重,将来的鄯善、焉耆等地的结局和精绝也都相似,但他却又无力改变这自然之力,只能无奈叹息。

“伯父,这西域可比江南大多了,和大海一样。”

“就是水少,太干了,我这半月嘴唇天天出血。”

正在此时,两匹快马自队伍后面狂奔而至,卷起一片沙尘,马上两员面目白皙的小将,将刘封左右拱卫起来。

这二人都骑着枣红色的汗血宝马,二十左右年纪,穿戴金盔金甲,百花袍罩身,腰束战带,白绫色箭袖,绛紫色的跨马服,显得威风凛凛。

再看他二人的面貌,竟是一模一样,方面大耳,齿白唇红,两道剑眉,一双醒目,面如敷粉,虽然嘴唇干涩裂开,却是瑕不掩瑜,当真是少年英雄。

刘封失笑道:“你们两个小子,明知道天干燥热,不缓慢而行,催马到处奔走,怎能不缺水?

我看再过一个月,你二人就和营中这些将校差不多模样了。”

这两人正是关平之子关奎、关海,二人是一对双胞胎,自小就在江南长大,初到西域被这广袤景象所震撼,每日纵马外出,尽兴而归,这段时间皮肤已经微微泛红,脸上脱皮,却还是阻挡不了活力四射的青春。

“那怕什么?”

老大关奎一扬下巴,“我还正想变得黑一些呢,这面容哪里像领兵打仗的将军?”

“唉,说的也是!”

关海在一旁蹙眉长叹,“想祖父他老人家面如重枣,怎么传到我们这一代就消失了?

可惜可惜……”关奎也叹息不已:“爷爷那大红脸,卧蚕眉,一看就是非凡之人,再加上三尺长髯,谁不害怕?”

关海眼珠一转,斜睨着关奎:“大哥,你是说爷爷他老人家是靠脸吃饭的不成?

当心我回去告诉父亲。”

关奎一怔,怒道:“二弟,你讨打是不是?”

“我还怕你不成?”

关海努着嘴,“你也就比我早出生了片刻时间,真拿自己当大哥?

依我看,我们两人以后谁强谁当大哥。”

“关海,看我揍你!”

关奎大怒,提刀便从刘封身后刺了过去。

“好了好了,你二人这是说相声呢?”

刘封一把抓住关奎的刀柄,指着远处笑道,“前方周将军他们已经来接我们了,你二人注意点形象。”

关海将手中的长枪看了看,眼中发光:“文将军就在前面吧?”

刘封笑道:“你目前还不是文将军的对手,今后要好好向他学习才是。”

关海却不答话,紧盯着前方人马,阵前一位白袍将军格外醒目,猩红的征袍在夜风下鼓荡,仿佛在撩拨他的战意。

关奎和关海二人从小就喜欢舞刀弄枪,其母是赵云之女,长大之后一人学关家刀法,一人学赵家枪法,几乎是从小打到大的,对彼此的招式都十分熟悉。

关海终于遇到马超的徒弟,自然对这个用枪的高手格外重视,刘封对文鸯的评价极高,几乎要成为大汉军中第一人,关海年轻气盛,一直想着挑战文鸯,评估自己到底实力如何。

大军到了尼雅营地,周处和文鸯迎上来,这一次攻下飞猿口,二人心中十分满足,总算在刘封面前长了一次脸。

“文叔叔,你能指点我枪法吗?”

“文叔叔?”

“文叔叔……文鸯叔叔?”

文鸯正和周处向刘封禀告飞猿口守将苏拉伽本事如何,关海已经忍不住在旁边跃跃欲试了,叫了几声文鸯见他没有反应,不得不提高了嗓门。

“叔叔?”

文鸯一声怪叫,终于意识到这小伙子是在和自己说话,指着自己的鼻子:“你叫我叔叔?”

关海一怔:“难道叫错了?”

关奎在一旁抱着胳膊,撇着嘴摇头道:“叫倒是没叫错,但看起来不像,文将军顶多算我们的大哥。”

说起来文鸯和这兄弟两人相差不过三四岁,和周处是刘封帐下目前最年轻的将领,二人武艺高强,故而人人喜爱。

他们两人在军中遇到的都是长辈,哪想到一转眼自己变成了叔叔,文鸯一时间有些难以适应。

关海翻了个白眼:“但他辈分大啊,他可是马超爷爷的徒弟,张伯父的师弟,诺诺诺,还是司隶校尉姜伯父的小舅子,怎么就不是叔叔了?”

文鸯看他掰着指头数起了自己的身份,不禁一阵挠头,摆手道:“枪法可以指点,但以后这个叔叔可绝不能叫。”

“不叫叔叔,那怎么称呼你?”

文鸯挠着头想了想:“就叫大哥……这不成,”顿了一下忽然眼睛一亮,“你们叫我老大,以后我罩着你们,如何?”

“老大?”

关奎和关海同时瞪着眼睛,上下打量着文鸯,显然对这个要求不是很满意。

“怎么?”

文鸯微哼一声,“不服气?”

关海眼珠一转,笑道:“要当我们二人的老大,你要打赢我们两个联手才行。”

“嘿嘿,没问题!”

文鸯拍着胸口笑道,“明早出操之后,校场上见高低。”

“好!”

兄弟二人大喜,高兴得跳了起来。

文鸯扭头一看,刘封和周处他们早就不见人了,赶忙催促:“快走吧,大将军他们都入营去了。”

“文将军……”就在此时,身后响起一个温柔好听的声音。

文鸯浑身一颤,整个背都僵直了,半天才转过身来,瞪大眼睛吃吃道:“冷姑娘,你……你怎么在这里?”

“哈哈哈,英雄难过美人关!”

关奎二人挤眉弄眼地大笑,先跑入军营去了。

第2006章 商议进兵

文鸯没想到冷霜月会随军到前阵,这一刻的震惊,丝毫不亚于刘封在且末见到诸葛果和孟婉儿的神情。

暮色之下,天空湛蓝,繁星点点,夜风吹拂,二人相视而立,竟无语凝噎。

先前在且末,文鸯殷勤到宫中探视冷霜月,但等两人的事情确定了之后,反倒变得羞赧起来,这让一向落落大方的冷霜月也忽然慌乱起来,低头捏着衣角不知该说些什么。

“你们二人要站一夜吗?”

幸好周处还记着文鸯,到辕门外一看,二人如同雕塑一般,不由大笑,“冷姑娘,你还是去陪二位夫人吧!”

“嗯!”

冷霜月低头答应了一声,偷眼看了看愣神的文鸯,忽然抿嘴笑,风一般往旁边的营房快步而去。

文鸯回过神来,忽然怒上眉梢,大吼道:“周处你这混蛋,为何一直瞒着我?”

周处大笑道:“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文鸯从腰中抽出三棱刺追了过去:“看我扎不扎你!”

文鸯进入大帐,刘封与众将已经落座,看他的神色,摇头笑道:“你我都被周处给蒙住了,先前在且末时,周处也未告知我此事,未料你们二人出兵近半月,竟还瞒着你,当真是守口如瓶!”

周处委屈道:“我这还不是为了大将军和次骞能有个惊喜?”

当日周处在且末欲言又止,刘封来不及细问,没想到却是诸葛果和孟婉儿二人带着五十名女兵随军来到西域,这让刘封始料未及。

原来是诸葛果因为刘封几次遇刺都十分担心,原本黄月英就打算让诸葛果随行保护刘封的,不想后来又怀孕,此事暂且作罢,如今孩子长大,几人商议让武艺最好的诸葛果和孟婉儿跟随刘封西征,其他人在家负责带孩子。

为了免去他人议论,她们还顺便带了三十名军医,巾帼军的名义出发,再加上刘封刚在且末又遇刺,苏森也大力赞成此事,如果有一位夫人和刘封在一起,那一晚也不会如此凶险。

在且末一番争执,冷霜月忽然也主动要求随军西征,她的理由更充分:熟悉地理,还能辨识天气,预测风雨沙暴,这对行军可是大有帮助的。

且末西北流沙数百里,沙土流漫,聚散随风,人行无迹,地形无法辨认,很多人在沙漠中都会迷路,最终莫知所指,埋骨黄沙。

这还不算最可怕的,夏日沙漠中有一种热风,为行人和商客最畏惧的无形杀手,比那些毒物更加可怕,热风过境,十分迅速,须臾而过,如同小型的龙卷风一般,如果不及早预防,呼吸热风的人会随之昏迷。

热风不仅让人成病,还会产生幻觉,时闻歌啸,或闻号哭,恍然不知所在,西域人认为这是沙河中的恶鬼,一旦招惹上,九死一生,无药可治。

这种热风唯有老骆驼能够预知,一旦感觉到热风吹来,马上会嘶鸣聚拢驼队,将口鼻埋于沙中,人马上将厚布堵住鼻口才能幸免于难。

而冷霜月的本事就在于此,她不但能够预见热风,还能判断沙漠上变幻莫测的天气,即便进入大漠之中,也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水源,可比一头老骆驼好用多了。

刘封听她毛遂自荐,说了这许多本事,哪里还有拒绝之礼?

随后三位女将便随军西征了。

文鸯怒气呼呼地坐下,沉默片刻忽然又笑了,转而又担忧起来,向刘封问道:“三军出动,严令不得携带家眷。

这有女眷同行,岂不是坏了军纪?”

刘封笑道:“冷姑娘现在加入巾帼军,可不能算作家眷,巾帼军此番西征也能出大力,也该有一席之地。”

周处在一旁取笑道:“你和冷姑娘还未正式下聘,怎么就成了家眷了?”

“多口!”

文鸯叱责一句,不过听说冷霜月能够随军,想到每日都能见面,忍不住喜上眉梢,嘴角掩饰不住的上扬起来。

除了关奎、关海兄弟之外,李钰和王征大家都是相熟的,一番寒暄之后,刘封让周处将飞猿口的战事又向众人说了一遍,与诸将商讨西进之事。

周处说完投石车火攻之事,李钰吃惊道:“这黑油竟有如此多作用,用做火攻如此厉害,以后当多购置一些才是。”

刘封笑道:“此物在西域极多,我早已命郭都督派人去采集了,随后郭都督大军接应,这些黑油将会源源不断供应到军中。”

文鸯等人闻言不禁抚掌大笑,这黑油的用处实在太多,先前只想着点灯,没想过竟有这么多作用,这在攻城战中可是能发挥巨大作用的。

众人虽然高兴,但刘封心中还是颇多遗憾,这时候发现石油资源实在是大大的浪费,而且听郭淮派出的人所说,在天山一带还发现了黑油山。

这座山共有九泉,以山顶一泉为最大,油旺时每日可取近三百斤,只可惜在这个时代石油不能分离开采出来,只有渗出地面的石油和沥青被人拿来烧火取暖,大好的资源不能使用,刘封怎能不惋惜?

李钰和王征才来军中,此时求战心切,李钰言道:“大将军,如今羌族送来三千战马,马步三军皆已齐备,于阗虽然号称八百里,但地广人稀,主要城池并无多少,趁胜追击两月便可拿下,还请速速发兵才是。”

刘封言道:“于阗地形复杂,近年来接连吞并诸多小国,城池尚多,诸位还是不能轻敌!十大名将于阗便有其二,据细作所报,这二人一人掌军,一人辅政,文武和谐,可不是东川王所能比的。”

提起东川王,文鸯拍着桌子骂道:“可惜让这老贼又趁乱逃走了,乱军之中没有发现他的尸体,大概早就跑了。”

李钰闻言冷笑道:“若是东川王敢逃往于阗,他的下场可能会更惨!”

文鸯问道:“难道于阗国不愿收留他?

拥有三大名将岂不如虎添翼?”

李钰摇摇头,缓缓说道:“飞猿口守将苏拉伽的师傅乃是于阗护国法师,身份虽是佛门之人,却是个名副其实的杀人魔王!”

第2007章 于阗情报

李钰起飞猿口守将苏拉伽的师傅,文鸯马上来了兴致,大笑道:“不管他是不是佛门之人还是杀人恶魔,只要在战场之上遇到便是敌手,我可不会手下留情。”

李钰言道:“苏拉伽的本事想必二位将军也都领教过了,其师武艺更高,听练成了贵霜佛门至高的金刚神功,力大无穷,若阵前碰到此人,千万不可大意。”

周处点头道:“那苏拉伽确实有些本事,如果这国师有如此厉害,还是心为妙。”

马哲在一旁神色凝重:“听闻这于阗护国法师伏阇讫多是被逐出贵霜佛门的叛徒,其时贵霜正是内乱之际,朝堂一片混乱,此人借机秽乱后宫,奸淫宫女乃至妃子,事发之后逃离贵霜,被于阗收留,不知为何竟又当了护国法师。”

李钰言道:“当年我离开乌孙之时,就听过此饶名号,当时于阗正吞并周围各国,急需扩充武力,这样的人正可为其所用,征伐之中想必也出了不少力。

刚刚官封斥候营中郎将的唐坚开口道:“据我所知,这伏阇讫多还有个特殊癖好,好吃人肉,真是个十恶不赦之徒。”

“吃人肉?”关奎惊叫一声,旋即撇嘴冷笑道:“这样的恶人能当国师,我看那于阗国的国王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关海点点头,摸着嘴唇笑道:“正所谓蛇鼠一窝,狼狈为奸,于阗国王将这个淫僧留在国中,难道不怕自己的后宫也被这家伙给乱了?”

刘封闻言笑骂道:“年纪不学好,净想这些歪门邪道!”

回头又对马哲道:“于阗国的军情,马参军再向各位将军简要介绍一遍,不日西进,各领人马,遇到对手之后也好做个评判!”

西域各国的形势,马哲早已做了汇总,如今要进兵于阗,自然于阗的情报十分熟悉,闻言答道:

“于阗为西域南道国势最强者,东通且末、鄯善,西通莎车、疏勒,因地处商道必经之路而繁荣一时,西方各路商旅皆在此集散。

明帝时期班超将军至于阗,于阗王广德杀匈奴使者降汉,汉军以此为行营,北攻姑墨,西破莎车、疏勒,助于阗平定周边,时南道诸国,唯于阗、鄯善强大,皆我大汉扶持之功也。

其后中原屡经战乱,无力经营西域,西域各国各有异心,互有征伐,于阗并皮山、渠勒、戎卢、扜弥等,自精绝西北至疏勒等十三国皆服从,从而成为七雄之一。”

李钰点头道:“海纳百川,有容乃大,于阗能有今日之强,与容纳各地能人异士不无关系,除国师之外,其大将军伏师战原本是安息国贵族后裔,亦非于阗人氏。”

周处笑道:“如此一来,于阗岂不是大权旁落,不怕假以时日被这些外人所替代?”

马哲答道:“于阗贵族为尉迟一族,当今丞相尉迟曜胜为于阗王胞弟,谙熟兵法,运筹帷幄,赢西留侯’之美誉,除此之外,于阗还赢四大王’,都为尉迟族人

,各为公侯,掌管国内要事,国中大事还是掌握在尉迟一族手郑”

唐坚也笑道:“来也奇怪,自高昌壁以西,西域诸国热大都深目高鼻,唯有于阗百姓却非如此,其貌不与中原之民并无多大区别,尤其尉迟一族更是如此,不知根由在哪里!”

马哲蹙眉道:“此事我在鄯善时也常有耳闻,数年前曾见过一次于阗使者,确实与中原人并无差别。”

刘封笑道:“这大概是地域影响所致,于阗位于昆仑之首,盆地之中,其地草木茂盛,与沙漠气候大不相同,故而相貌未有多大改变,这正明西域各国与中原同出一脉,巍巍华夏,源出昆仑。”

关海眨了眨眼睛:“伯父,何为盆地?”

刘封一怔,解释道:“这个……其地形四周环山,中为凹地,状如盆,故而如此称之!”

关海好奇问道:“他们是因为在盆地中才和我们中原人一样么?难道在沙漠中久了就会变成西域那样深目高鼻的模样?”

“我猜测这大概是地域影响吧,在中原北方与南方之人也有些差异!”刘封没想到这伙子好奇心这么重,这可是牵涉到进化论的高深课题,显然不适合在这里提出来,又对马哲道,“大概于阗国力吧!”

马哲抱拳道:“于阗如今人口十万余,胜兵超三万余,除四位辅国侯、丞相、大将军之外,还有左右将、左右骑君、东西城长、译长等,盛产宝玉,有良驹,驼骡等,国人善铸铜器,俗无礼义,多盗贼,淫纵。”

“哼,果然还是未经教化之所,”刘封微哼一声,问道,“于阗王既以僧人为国事,想必国内也注重佛法吧?”

马哲点头道:“确实如此,于阗因近贵霜而远中原,受其影响更大,历朝素重佛法,寺塔僧尼甚众,国王尤信佛法,每月均设斋日,亲自洒扫馈食,国内以赞摩寺、比摩寺为最。”

“比摩寺?”刘封眉头微微一皱,似乎在哪里听过,却又想不起来。

唐坚言道:“比摩寺位于于阗西五百里处,当地人都是老子化胡成佛之所,不仅于阗人敬奉,来往中原的商队也必到此处进香,以求庇护平安。”

“原来如此!”刘封缓缓点头,笑道,“若是历来就有此法,将来开设学庠,教化百姓便方便多了。”

终于想起帘年在长安的时候曾经的萨珊使者摩尔尊者提起过这个地方,作为东西文化融合的第一个交汇点,于阗有这样的寺庙确实在情理之中,这样更方便道教的进驻,以此为突破口,其他的华夏文明也可快速渗透进来。

看马哲话已完,刘封对唐坚吩咐道:“于阗实力不俗,此番进军还需更多情报,我料这四大王侯之间必有权力之争,乃至丞相和大将军等人,务必要将这些饶喜恶调查清楚,国内之事越详细越好,斥候营休息一阵之后,即可先行一步进入于阗境内打探消息。”

唐坚起身抱拳:“遵命!”166阅读网

第2008章 全军西进

焉耆被郭淮平定之后,北路的车师见势不妙,主动遣使来降,王凌即刻从高昌壁引兵西进,自此塔克拉玛干沙漠以东区域全部被汉军平定。但郭淮等人心中清楚,西征真正的难度在深入沙漠以西的区域,要想大举西征,后方的安全关乎三军性命,如果钱粮不足,粮道等一切供应出了问题,即便前军再厉害,

也只有溃败一途。郭淮经营西域十余年,对这一片土地早已感情深厚,此番刘封亲自领兵西进,郭淮便主动请缨留守后方,筹措调度钱粮,安抚百姓治理西域,为西进大军输送源源不断的

动力。刘封等人经过再三讨论之后,以郭淮为后军大都督,全权治理西域以东的区域,王凌则领兵屯驻天山东麓,防备北面龟兹、乌孙、丁零入侵,先安定境内,重新安置百姓

,宣扬大汉律令,开设学堂教化西域之民。

这一次从长安调来的官员、大儒和各门派的佼佼者达百余人,先从鄯善、且末、焉耆、车师四地为试验点传播华夏文明。中原独尊儒术的主流一时无法改变,刘封决定从西域开始重新恢复百家争鸣的盛举,尤其是工匠和医者方面给予大力支持,这可是关乎国运的两大支柱学术,不可再忽视

了。

羌族的五千战马已经运到,刘封命人挑选三千精良战马,加上五千驼队组成一支精锐西征骑兵,再加上工坊新研发的投石车,对付西域这些国家的城墙其实已经足够了。除此之外,在孔雀海秘密建造的工坊也开始进行,从长安和成都调来三十名经验老到的工匠亲自带领,其中有两名是马均的高足,除了打造飞翼之外,火药也在进一步的

改进。

先前刘封指导研制出来的几颗土炸弹虽然威力不算很大,但在这个时代却无疑是撼动人心的,到目前为止,已经将司马氏一族和鲜卑老首领拓跋力微连锅端掉。据细作回信,拓跋力微收到大汉的礼物之后十分得意,其时刘封已从幽州撤兵,拓跋力微以为汉军无力北征,将这礼物拿出来在大帐中炫耀,点燃之后的五彩烟花却是让

鲜卑各部头领大呼惊奇。但片刻之后一声惊天动地的声响让整个草原上都为之颤抖,盛乐城内升起乌黑层叠的蘑菇云如同张牙舞爪的恶魔,让鲜卑士兵和百姓在惊恐中下跪求饶,以为这是长生天

降下的天罚。

拓跋力微连同十几名重要的部落头领凭空消失,只剩下衣甲的碎片留在王宫之中,鲜卑拓跋各部为了部落头领和大头领争得不可开交,漠北之地再次陷入混乱之中。虽说这炸弹已经立下奇功,但和刘封预期的威力还是差了许多,这一次在孔雀海重新设立工坊,刘封下令进一步改进炸药,提高冶炼技术,等炼铁技术提升上来,炸弹的

威力将会更上一层楼。

如果能在冷兵器时代先造出几门大炮来,火器在军中的配置将会成为碾压性的战争,无需再让士兵们白白送死,战斗也会轻松许多。

同时,刘封也让程武召集西域经常使用石油的人,与工匠们一起尝试提炼石油,这东西最主要的汽油这些暂时看起来还没地方可用,但至少润滑油和沥青就有大用。西域地广人稀,但矿产资源极其丰富,不只是冒石油的黑山,煤矿和铁矿也极多,刘封凭借自己的记忆大概画了几个地方派人去寻找开采,不求一次能找到多少,只要有

一两处,也足够现在的西域开发使用了。另外鄯善和焉耆境内的孔雀河也正式进入疏通阶段,这不仅是关乎当地百姓的繁衍生息,对将来的环境也大有影响,孔雀河和塔里木河如同西域的两条大动脉,要想西域

真正富庶强大起来,这两条河一定要保护好。

唐坚也将飞翼的图纸全部交给工坊,孔雀岛表面上还是唐门底盘,实则已经是汉军的秘密武器库,包括彩龙帮所在的雅丹龙城,这里将成为汉军重要的训练之地。将后方妥善安置好之后,唐坚和热合奎也请求跟随刘封西进,这是先前早已安排好的,唐坚在西域有丰富的阅历,热合奎的人马在沙漠中如鱼得水,万一遇到沙贼也好从

容对付,都是不可或缺的职位。

刘封将他们编入斥候营,再加上新归顺的蒙虎,这三人各有所长,带领属下组成另一只暗哨打探消息,对行军必有极大的帮助。后方有郭淮坐镇,北路有王凌镇守,刘封才安心西进,在尼雅河大营休整一日,第二日汉军进入飞猿口,班辞将刘封等人迎进关内,重新布置的住所还未修建完成,人马

暂在关外安营驻扎。“大将军,今早刚有一件好消息,还未来得及禀告,”还未坐定,班辞便笑道,“飞猿口失守,于阗军西逃,援军因路远还未赶至,戎卢城守将闻报,自知不敌我大军,遣人

送来降书,情愿归顺大汉。”

“哦?”刘封问道,“这戎卢守将是何人?”班辞言道:“来人已经说明,戎卢守将原本就是戎卢国的王室之人,十二年前戎卢被于阗大将军所破,其心实未附,本就有复辟之心,此番闻之汉军西进,早有心派人联络

,奈何飞猿口被守住,不敢轻举妄动,此时飞猿口攻破,便来投降了。”

“原来是戎卢国的人,”刘封微微点头,笑道,“于阗仍让戎卢人守城,大概是为了安抚人心。”班辞点头道:“以飞猿口之天险,坚守两三月并不算难事,但奈何天助我等,于阗未曾料到如此险关数日便被轻易被攻破,援军赶之不及,戎卢也来不及换将镇守,才让戎

卢守将有了机会。”刘封叹道:“这便是强行用武力征服的结果,表面看似心悦诚服,实则暗藏祸心,我们此次西进,此等事也无可避免,非但要再三严明军纪,严令各军不得扰民之外,大汉

政令、律法、教化等都要及时跟上,笼络人心才是长久之计!”众将闻言都纷纷点头,安抚百姓的事情他们顾不上,但严明军纪却是至关重要的,一旦这个头没有开好,后期的治理将会大打折扣。

第2009章 抢占先机

戎卢国曾经也为西域三十六国之一,只是国力弱小,据汉书记载,全国约有一千六百多人,兵力只三百余人,这在中原来说不过弹丸之地,甚至还不如一个乡的实力强,

被灭也在情理之中。

三日之后,刘封领大军来到戎卢都城,这座黄土筑成的低矮城池显得十分寒酸,远远望去仿佛绿洲上的一片土垒,中原哪怕一个大户人家的府院也比这里富丽堂皇。

戎卢守将忽然见到数万大军出现,惊得目瞪口呆,只见汉军,铠甲鲜明,兵器精良,人马如龙,他何曾见过如此盛大的军容,整个戎卢也不到两千人。

守将暗自庆幸自己选择明智,刘封看城内无法屯兵,命周处领兵西进离城十里处安营扎寨,派斥候到克里雅河打探于阗援军的消息。

进城接见戎卢守将及大小官员,这些人都被一众文武和三军士气吓得两股战战,口不能语,一看暂时问不出什么情报,只好让他们退下,与众将自行商议军情。马哲言道:“戎卢向西便是扜弥,此间有一条大河相隔,便是南路三条大河之一的克里雅河,河水主要由昆仑山雪水融汇而成,河流常因洪水而改道,克里雅在西域便是漂

移不定之意。”

文鸯笑道:“若是河道经常变换,岂不为周围百姓之患?”马哲点头道:“正因为如此,克里雅河方圆数十里并无人居住,离河最近的便是这戎卢,大河四周多泽地,夏天湿热,难以履涉,芦苇、红柳茂密,一旦陷入其中便是九死

一生,其危险可怕之处与南方的毒瘴沼泽不相上下。”

关海问道:“既然这条河出昆仑流入沙漠,自南向北横亘要道之上,若方圆为沼泽浅滩,商旅如何行进?”

马哲笑道:“这只是克里雅河进入大漠之后四处流淌所致,但在昆仑山麓却还是有迹可循,流经山谷绝涧之中,从此向西有两个较大的山涧……”

说到这里,马哲起身指着地图上的两条线:“库拉甫和喀塔什两条大河在昆仑山中流出,与诸多支流汇聚为克里雅河,只要通过这两道山涧便可到达扜弥境内。”

关奎言道:“既然如此,我看占住这两条山涧极为重要,否则被于阗守军据险而守,可就不好通过了。”

马哲点头道:“正是如此。”

“大将军……”马哲话音才落,关奎、关海便忍不住向刘封请令,这两个年轻人初次上阵,正是求战心切之时。

刘封笑道:“兵贵神速,先声夺人使敌不暇为谋,此为取胜之道也,只是你二人初次领兵,我却放心不下。”

关奎急道:“我愿立军令状!”

关海不满道:“伯父也太小看人,我二人在丹阳也曾破过十几个贼窟,没有一处失误。”

李钰趁机抱拳道:“末将愿与二位小将军一同前去。”刘封这才点头道:“也好,李将军熟悉西域人情,可领兵前往!先占住此二处险地,若闻于阗兵来,便宜行事,看贼军来势甚急,不可直撄其锋,先让出西面库拉甫涧,率

所部退后待其半渡而攻之,破之必矣!”

李钰大喜,笑道:“翻山越岭乃末将之长,若贼军敢来,定给他迎头痛击。”

关奎二人一抱拳,拉扯着李钰的衣襟往外走:“李将军快走吧!”

刘封看三人离去,又对王征吩咐道:“王将军前往周处前军大营,领一千军在喀塔什河处守卫,观察形势以便接应。”

王征与李钰同来,正为李钰抢先一步得了将令而焦急,没想到刘封也派他出战,不由大喜,领命而去。

几人走后,文鸯摸着鼻子笑道:“以往在军中都是我抢先锋,如今可倒好,这两个家伙一个比一个积极,竟被他们抢了先。”

马哲大笑道:“次骞好歹也是二人叔父,怎好与晚辈抢功?”

文鸯摆手道:“这长辈你乐意当只管去享受,我可和他们两个约定好了,各论各的,我现在可是他们的老大。”

刘封想起来他们那天的约定,这几日忙于军务无暇去军营,问道:“次骞和他二人比武结果如何?”

商越叹道:“文将军和关氏兄弟二人大战五六十合才将他们压制,这二人将来不可限量啊!”刘封和马哲微微点头,能和文鸯战斗五十合的人屈指可数,虽然是他兄弟二人一齐上阵,但毕竟还是年轻人,战斗经验不足,虽说比武切磋不会以死相拼,但这个战绩足

以笑傲全军了。

刘封打趣笑道:“关将军既然将他二人派到前军来,自然也是有些本事的,事关关家的颜面,他绝不会让两个绣花枕头来冒领军功,否则只怕二叔要托梦给他了!”众人闻言不禁大笑起来,关羽虽然死去多年,但他和诸葛亮一直都是汉军中军魂级的人物,尤其这几年刘封一直有意引导二人的“忠勇信义”精神来训练兵卒,二人的地位

已经不比后世低了。

李钰带两员小将领亲兵来到前营,此时周处还在指挥人马安营扎寨,见阵脚未稳就出兵,有些担心,但李钰可是久经沙场的老将,又有刘封将令在,周处也不便阻拦。当即挑选两千精兵,让他们先吃饱喝足,等候半个时辰养足精神再去克里雅河防备于阗兵马,不多时王征也奉命而来,还带了一百名戎卢降兵为向导,周处直呼大将军思

虑周全,大家一同暂时休息。

正在几人商议进兵路线之时,忽然前方探马飞驰来报,于阗援军已经到了大河以西,正往靠西河岸的库拉甫河而来。

李钰言道:“克里雅河谷山涧奇险,若被敌军先到一步守住此处天险之地,便与飞猿口一样难攻,我们先行一步。”

周处知道军情紧急,传令士兵携带干粮立刻出动,至少也要占住东面的喀塔什河岸,守住一条险要之地,就算不能进军,也不能让于阗兵马继续东进。李钰领兵先走,周处再抽调一千弓步兵随后接应,到了山谷之中骑兵作战不利,步兵才能发挥最大优势。

第2010章 于阗援军

汉军数日之间攻破飞猿口,逃兵先到戎卢,戎卢守将望风而降,苏拉伽求救的援兵才到扜弥,才遇到半路上逃回的守军。

奉命出兵驰援的正是于阗左将军尉迟圭休,见逃兵到来,听说戎卢守将投降,大吃一惊,急忙将兵马驻扎在扜弥。

一边命人收拢残兵,派人向于阗王报信,召集众将商议对付汉军之事,几位将领或战或守,一时难以决策。

正在此时,有士兵在乱军之中发现东川王,尉迟圭休大喜,亲自将其迎到署衙,请其参赞军机,商议进兵之事。

于阗文武早已知道东川王来降的消息,国王已经派人为他加封官职,只是没想到飞猿口这么快就被攻破,信使无奈只得半途折返,没想到却在乱军中遇到。

东川王见尉迟圭休对他如此尊敬,心中十分感动,他本就对汉军痛恨至极,不必尉迟圭休多问,也要想尽办法对付汉军。一路逃命虽然狼狈,但对来路的地形却记得十分清楚,对尉迟圭休言道:“汉军远来,以急战为利,如今接连获胜,其士气正盛,兵锋必锐,将军不可与之正面为敌,当以克里雅河天然屏障列阵守卫,汉军若来强攻,待其兵渡河过半,出兵掩杀之,则可大获全胜,若汉军不来攻,只需据险而守以待援军,待其粮草不继,士气低迷之时大军

反击,则敌将可擒矣。”

尉迟圭休闻言大喜,正要赞许,忽听一人在门口冷笑道:“败军之将也敢在这里大放厥词,也不怕昆仑山的风大,闪了你的舌头。”

东川王大怒,回头见一位面色黑红的武将正走进来,冷笑着看着自己,眼里尽是嘲弄之意:“阁下莫非就是十大名将之一的东川王?”

东川王看此人相貌威猛,对尉迟圭休似乎也没有多少畏惧,不敢贸然与之顶撞,轻声一叹低下了头。

尉迟圭休沉喝道:“贤侄不可胡闹,东川王所言乃是长久之计。”

来人正是尉迟圭休的侄子左骑君尉迟塔莫,闻言微微躬身施礼,问道:“将军认为飞猿口和克里雅河哪个更难攻?”

尉迟圭休微微蹙眉:“当然是飞猿口难攻了。”

尉迟塔莫冷笑道:“既然如此,飞猿口由苏拉伽和东川王两人镇守,却被汉军几天时间就攻下了,凭什么东川王就认为我们能守得住这克里雅河?”

东川王急忙解释道:“汉军原本对飞猿口无计可施,却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支人马从背后杀出,里应外合才导致关隘失守。”尉迟塔莫微哼一声:“我们都知道飞猿口左右没有任何一条路可以绕道后方,除非远走沙漠或者穿越昆仑,既然这些路汉军都能找到,这更宽广的克里雅河汉军难道不会绕

后吗?”

“这个……”东川王一怔,虽然觉得尉迟塔莫有些强词夺理,但一时间却又无法反驳。

尉迟圭休眉头再次皱了起来,问道:“贤侄的看法呢?”尉迟塔莫言道:“汉军拿下鄯善、且末,又攻下天险飞猿口,一路势如破竹,西域各国无不震惊,逃兵又说汉军如何强盛,若使汉军先渡河,我们士兵若看到汉军阵势,恐

怕生出怯战之心,依我之见,不如逆势而为,不等汉军到克里雅河,渡河先攻,中原兵法不是有个‘背水一战’么?只有激励三军士气才能成功杀退汉军。”

东川王急道:“汉军强盛,势不可挡,半渡击之尚且难分胜负,若是过河与他们厮杀,汉军的骑兵杀来,如同狂风吹动黄沙,根本抵挡不住啊!”“哼,阁下以为我于阗兵马和你们且末一样懦弱吗?”尉迟塔莫不悦道,“你们是大漠上的黄沙,我们确实昆仑山的岩石,任凭风吹浪打都不怕,只有主动出击打一场胜仗才

能逼退汉军,鼓舞士气,这叫做置之死地而后生。”

东川王忙道:“将军是不知道汉军的厉害,只可借助地利与之周旋,不可与之正面为战,前车之鉴要千万谨慎!”

尉迟圭休背着手来回踱步,闻言问道:“汉军真有如此厉害?”

东川王叹道:“先不说那刘封老奸巨猾,善于用兵,就是他手下那几个将领,个个都武艺高强,其中有两个人连苏拉伽都不是对手。”

尉迟圭休倒吸一口凉气:“中原人才何其之多也?”副将秋仁俞言道:“左将军,我看不如先派兵往克里雅河去迎敌,先试试汉军实力如何,有句话叫做:骄兵必败。汉军结连生胜利,必定会掉以轻心,这可是我们取胜的好

机会,只要这一仗打赢了,将军立下大功,在朝中才能跟进一步啊!”

尉迟圭休眼中光芒闪烁,似乎有些意动,又皱眉道:“但汉军如此厉害,连苏拉伽都打不过,我们不可贸然进兵。”

秋仁俞又道:“我们奉命来援助苏拉伽,如今苏拉伽战死,如果还不敢进兵在这里防守,若被人说成是我们故意拖延导致苏拉伽死亡,国师震怒,可不好交代啊!”

尉迟圭休听到国师的名字,不由脸色一变,国中势力错综复杂,国师又喜怒无常,万一真听信他人之言,怪罪到自己头上,饶是他也是王室贵族,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想到这里,尉迟圭休再也不敢耽搁,马上点头道:“好,就命左骑君带领三千精兵先去克里雅河迎敌,你随后再领五千兵马接应。”

“遵命!”二将见尉迟圭休终于下定决心,欣然领命而去。

东川王见尉迟圭休方才还犹豫不决,一听到国师的名字便马上决定出兵,不由心中一沉,小心问道:“将军,那苏拉伽与国师关系如何?”

尉迟圭休深深看了一眼东川王,缓缓道:“视如己出。”

东川王脸色大变,片刻之后咽了口唾沫,强自一笑,又问道:“既为国师,就该……该慈悲为怀吧?”

“慈悲?”尉迟圭休无奈一笑,“说起来国师倒真是不杀生。”

东川王吐了口气:“那就好……”

“可他——好吃人肉!”“啊?”东川王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两腿打颤,再也站不起来。

第2011章 山中遇敌

李钰带领关奎兄弟兼程倍道而行,不多时便到了克里雅河岸边,只见前方群山起伏,沟壑纵横,无数河流自山谷中倾斜而出,在山下形成一片极大的芦苇荡。

关海吃了一惊:“想不到西域大漠之中,竟有如此广阔的水泽。”李钰慨然一叹:“西域广袤,有黄沙也有绿洲,正如大将军所说,前方盆地之中多黄沙,但四周近山处却是青山绿水,草木茂盛,尤其天山境内,其美不亚于江南,那才是

真正的仙境。”

关奎笑道:“将来兵至乌孙,李叔叔要尽地主之谊,带我们去看看天山风光。”

李钰大笑道:“这个自然,我等待这一日十年有余,若非追随大将军左右,只恐此生难遂此愿。”

关海指着前方隐没山中的道路:“天色不早,我们还是尽快上路,小心被于阗军占了先机。”李钰收起思绪,即刻命人将马匹坐骑留一半在河岸,等候王征随后接应,轻装简从带兵穿越山涧,在向导的引导之下直入山涧,到达东面的喀塔什河时,还未见于阗军到

来,众人松了一口气,马上全军穿越这一道险要之地。爬上山坡之后,李钰吩咐全军暂做休整,这些山涧都是碎石小路,虽说是官道和商道通用,但并不宽阔,宽处也最多能让三匹马并行,狭窄处只容一匹马通过,在山涧中

上下起伏行走,极其耗费体力。

此时已到傍晚,夕阳未落,但在山中却已经天色变暗,周围流水潺潺,四野鸟鸣清脆,显得十分清幽,令人神清气爽。这等景象李钰在带领无当飞军的时候早已见过无数,饶是巍峨的昆仑山中,他也习以为常,倒让来自江南的关奎兄弟啧啧称奇,一路赞叹不已,哪怕是一块奇山怪石,也

能让二人议论良久。

正休息之时,忽然前方探路的亲兵来报:“将军,于阗军到了前面库拉甫河岸边,正准备渡河。”

李钰马上起身,对关奎兄弟言道:“此时天晚,敌军还要渡河,说明其想先一步占领险要,前军未见其哨探,可见这领兵之人心浮气躁,正是我们杀敌之机。”

关奎二人早就各将兵刃拿在手中,点头道:“李叔叔尽管吩咐,我们照令行事。”李钰马上再增加人手去监视于阗动静,这次来西域之时,无当飞军已经宣告解散,不过只是沙摩柯带走了巫溪的族人,剩下的汉军士兵重新组建,改了新的名号,李钰带

来的这八十人都是无当飞军的精锐,愿意随他西征一并带来的,翻山越岭如履平地,伪装和追踪经验十足,于阗的哨探根本发现不了他们。

派出斥候之后,李钰将兵马分作两部先后,自领五百精锐当先,关奎兄弟随后跟进,快速往库拉甫河而来。不到半个时辰便到库拉甫河附近,斥候出来指路,前方越过一道山岭便是库拉甫河山涧,于阗人马已经有半数渡河,正在岸边休整,事先并未派人探路,丝毫不知汉军已

经到了近前。李钰带着二将来到山岭之上,在一块岩石上凭高而望,远处晚霞漫天,夕阳只剩巴掌大的一片,山谷中已经昏暗下来,有于阗军点起了稀疏的火把,正三三两两聚在一起

吃喝笑闹,湿了衣衫鞋子还有闲暇脱下来更换。李钰看他们行军如此散漫,分明还不知汉军的厉害,此时敌军半渡,正是出兵之机,回顾身旁的关奎兄弟,冷笑道:“敌军料不到我们今日才到戎卢便马上来占此险地,如

此松懈,真是天助我等。”

关奎笑道:“这可是天上掉下来的功劳,李叔叔快下令吧!”李钰指着山涧言道:“此处为渡河之地,河滩还算开阔,水势平缓,三百骑足以驰骋,稍后我领兵先冲,你二人分两翼传令急速绕往敌军两岸,将于阗人马拦腰截断,一半

留在河中,再一同杀敌,以弓弩压制河中敌军,可一战而定。”

关海从背后取下一把铁胎弓笑道:“李叔叔,你先看看我二舅所授箭法如何?”

李钰知道赵广在汉军中的箭法独一无二,顿时来了兴趣:“你打算如何展示?”

关海指了指河滩上刚刚竖起的于阗旗帜:“看我射倒他的旗手,主旗倒下,敌军必乱,李叔叔再以部下轻骑精锐杀出未迟,那时候三路猛攻,保证敌军有来无回。”

“此计甚妙!”李钰大喜,让关海带领五百弓箭手先潜行到半山腰埋伏,关奎在侧翼接应,三人定好以旗倒为号冲杀。关海先领弓箭手从小路下到半山腰,这里正在河岸边一处悬崖之上,士兵躲在茂密的树林之中,虽说也有些动静,但河水喧腾,山风吹拂树梢,于阗军都忙着过河,根本

没有注意到林中的动静。

关海找好角度,抬起铁胎弓架好,瞄准脚下不远处的于阗军旗方向,暗吸一口气,接连射了两箭,只见岸边的两位护旗手应弦惨叫跌倒,一人滚落河水之中。

于阗大旗倒向一旁,惨叫声惹得于阗军纷纷扭头,见二人突然暴毙,大吃一惊,全军一阵骚乱,骇然四顾,不知哪里出了问题。就在众人慌乱喝问之时,忽然左边的山路上马蹄声震,一队骑兵在暮色中狂奔而来,铠甲和兵刃上不时闪过的寒光让人心惊,于阗军来不及整队,等看清是汉军时更无战

心,各自奔逃。

李钰领兵自东北上猛攻下来,五百精骑呼啸而至,冲入乱军之中,一杆枪舞动如风,于阗军瞬间便被扫倒五六人,有两人被挑飞河谷之中。

他身后的骑兵也不甘落后,稳稳结成阵势,随后猛冲,所到之处,宛如虎入羊群,锐不可当。

于阗将领秋仁俞正在岸边接应过河的兵马,忽然帅旗倒下,军中哗然,正要喝问之时,便见汉军杀到,大吃一惊,见汉军来势汹汹,急忙催赶士兵结阵迎敌。此时关奎在左翼看得真切,见李钰已经冲乱于阗人马,阵势大乱,忙将大刀举起,大喝一声纵马朝前冲去,后面的汉军早已蓄势多时,一听杀敌,精神大振,紧随在后从斜坡上冲杀下来。

第2012章 惊心动魄

秋仁俞看到李钰在乱军之中杀人无数,不禁大怒,上马舞刀便来拦截,从斜面冲过去一刀狠狠斩下,恨不得将其砍为两段。

李钰眼角早就瞥见来人,轻催座下马朝前猛冲,大喝一声,挺枪刺向秋仁俞的胸口,这一枪速度极快,超过了秋仁俞的大刀。

秋仁俞大吃一惊,赶忙顺势挥刀斩下去,打算倚仗蛮力将枪磕飞,大刀挥斩过来,带着一股沉闷的破风之声。

李钰一见其招式就知此人力猛刀沉,右手虚摆枪杆往回一带,手中枪便抽回了半截,枪头如灵蛇一般急速抖动,如梨花带雨,罩向了秋仁俞左侧的肩头。

秋仁俞哪知道李钰枪法精妙,尤其在赵云的一番指点之后更上一层楼,虚实难料,收发自如,一刀斩空,因用力太猛,在马上便有些不稳。

此时二马交错,他心知招式用老凶险非常,赶忙把马往右边猛带,打算让开来势,回马再战。

就这心念微动之间,李钰的枪头来势极快,一招犀牛望月,单手用枪也凌厉至极,霎时间无数枪影罩住他的左半身。秋仁俞瞥见眼角的点点寒光,心中一沉,来不及回头,便觉肩头一阵剧痛,正要惨叫,头盔罩不住的脖子间一凉,声音未曾发出,却喷出一股鲜血,一口气再也吸不上来



李钰一枪刺穿敌将的脖子,面色冷峻,丝毫不为所动,经历过无数战场的他,早已见惯了这样的场面,继续催马向前,舞枪翻转,又将几名敌军挑落涧中。

刚刚会合的于阗军仓皇准备,正要围攻,右侧关奎兵又到,提刀一马当先冲来,将刚刚集合起来的于阗兵马又杀散。

正好也有一名拿刀的敌将前来接应,关奎爆喝一声,大刀以奔雷之势直劈下来,那人忙把前半截枪柄抬起来招架。

当——只听一声巨响,那人双臂一沉,他哪里知道关氏刀法的精妙就在这一股气势,根本抵挡不住,整个人震得仰面跌倒,刀柄先打中自己的胸口,紧接着就被关奎就势一刀砍

中脑门,噗的一声破为两半,脑浆迸裂。

于阗军过河的两员大将才一照面便被杀死,于阗军彻底大乱,自顾奔逃,汉军士气更盛,昏暗的暮色之下来回冲杀,齐声喊杀,勇猛非常。

对岸正在督军的尉迟塔莫从看到帅旗倒下到两名将领被杀,前后不过一眨眼的功夫,愣神之间还没有反应过来。

等他回过神的时候,关海也已经领兵从左侧包抄到,顿时岸边上弓箭如雨,连弩齐射,将于阗兵马沿河岸堵住射杀。

“冲,冲过去,擂鼓——”尉迟塔莫双目赤红,拔剑嘶吼。

此时大部分人马都已经过河,还有一些在河水之中,撤退只会成为汉军的箭靶子,只有孤注一掷冲上岸,与汉军舍命相拼才能搏出一点生机。

后队于阗军不知虚实,听见前面喊杀,河面上倒下无数士兵,正进退两难之时,忽然听到身后鼓声如雷,只能往岸上猛冲,与围堵的汉军混战。

天色昏暗中,于阗军不知汉军来了多少,加以渡河时兵器铠甲不整,全军装备不齐,骤遇劲敌,主将被杀,全都乱了阵脚,即便后方有鼓声催促,也不知该如何迎敌。

关奎正追杀正酣,见河面上于阗军涌上来,忍不住冲到岸边去截杀,于阗兵马乱成一团,倒在河水中的不计其数。

正当他低头杀了两人时,忽听脑后风声,心生不妙,赶忙将头一低,紧跟着回手一刀便扫了过去。

咣——

头上传来一声闷响,只觉脑袋一震,一把大刀由头上削过,幸好闪避得快,头盔已被带落,掉落河中。

关奎脚下一个趔趄,头发披散开来,那人见一刀未能得手,躲过关奎甩过来的一刀,身上已中两箭,还是悍不畏死怒吼着冲过来。亲兵赶忙上前掩护,关海在旁边看得真切,赶忙转身相助,手中亮银枪直接当作标枪扔了出去,正中那人的后心,那人距离关奎还有四五步距离,举着刀不甘倒下,眼中

尽是怨恨之意。

“大哥小心!”关海也吓了一跳,提醒一声,拿出铁胎弓向对岸指挥的于阗将领放箭。

此时李钰领骑兵追杀岸上的于阗军,来往冲突,无人能敌,逼得有些于阗军不得已跳入河水之中,不消片刻,便杀死了数百于阗军。

关奎重新捡起一顶头盔守住岸边,弓箭手沿岸不断放箭,黑暗中只能看到人影轮廓,于阗军遮挡不住,纷纷掉落河中。

渡河的于阗军被杀得亡魂丧胆,再也不顾身后鼓声催动,掉头狼狈逃窜,四散溃走,只是这半炷香的功夫,已伤亡过半了。

尉迟塔莫眼看大势已去,又被一支暗箭射中肩胛,再也不敢滞留岸边,不敢叫士兵点火,趁着夜色躲入树林中赶忙退走。

这一战只杀得于阗军尸横遍地,阻住河流,李钰带兵过河占住对岸,此时天色已经完全黑暗,夜色中并未穷追,叫士兵收集物资就地安营扎寨,同时派人向刘封报信。

几人忙碌完后,分派哨探监视于阗动静,在岸边点起篝火,关奎摸着后脑勺的疙瘩,苦笑道:“以后杀敌还是要小心才是,这差点就去见老祖父了。”

关海微哼一声:“祖父可没像你这般狼狈过,以后可不要再给我们关家丢人了。”

关奎嘿嘿一笑,知道自己理亏,关海也是关心自己,也不和他争辩,只将这次教训牢牢记在心中。

李钰言道:“遇敌交手,千万不可贪攻冒进,身为主将一旦陷入危机之中,势必影响军心,功亏一篑。”

关奎连连点头,关海也有所感触,兄弟二人相视一眼,深知此次西征凶险重重,可不像对付山贼那般轻松,不可掉以轻心。

不多时王征领后军赶到,本以为还能赶上一场厮杀,没想到战斗结束得如此之快,只赶上收拾残局。此一战终归是大获全胜,全军士气高涨,此时已经入夏,夜晚也不觉寒冷,就在简易帐篷中歇息,守住险要等候大军。

第2013章 严防死守

尉迟塔莫领残兵连夜狼狈退回扜弥,守将尉迟圭休大惊,赶忙找东川王来商议军情。东川王叹道:“汉军兵精将勇,实不可正面撄锋,其远路而来,西域数千里之地,粮草转运极难,坚壁高垒守城,一旦天气变化,汉军粮草不济,自会退兵,如此方为长久

之计。”

尉迟圭休轻叹一口气,看了一眼尉迟塔莫,尉迟塔莫捂着箭伤低头不语,副将秋仁俞战死,全军大败而归,他垂头丧气再也不敢妄言出战了。让尉迟塔莫先去疗伤休息,尉迟圭休言道:“汉军非但作战勇猛,听说攻城更是叫人防不胜防,飞猿口如此险要的地方,投石车也能打到关内,这扜弥城仅有飞猿口一半高

度,如果汉军兵临城下,更难守住。”东川王点头道:“汉军的投石车和井阑的确难防,我听说在中原作战,强大的魏国也束手无策,将军万不能只在扜弥城死守,还要在城外安置兵马,形成掎角之势遥相呼应

,叫汉军不能全力攻城,再急催援军前来相助方可。”

说到这里东川王也无奈叹息:“汉军过了克里雅河,便是打开了于阗的门户,其兵将骁勇,难以抵挡,此时只好请大将军亲自领兵来了,若是扜弥失守,后果不堪设想。”

尉迟圭休点头道:“我马上派人连夜再向国王报信,汉军已经过了克里雅河,明日就到扜弥境内,在援军到来之前,还是要先想办法对付汉军。”

东川王言道:“适才在下说过,除了严防死守扜弥之外,还需在城外布下一支人马,主要是为守住援军道路,否则被汉军切断来路,汉军不来攻打,将军也不战自败。”尉迟圭休思索片刻,言道:“扜弥西南十里外有一处古城为喀拉墩,原为扜弥国屯兵之地,城墙保存完整,可以在这里部署一支人马,城外还有几座军营可用,不如就在此

处布兵。”

东川王看了看地图上的大概位置,点头道:“此处地势极好,可阻挡汉军绕过扜弥西进。事不宜迟,将军当连夜派兵在此布防。”

尉迟圭休从其计,马上连夜又让尉迟塔莫前往喀拉墩驻防,连发三道求救书往于阗求援,听了东川王对汉军的一番介绍之后,对于能否守住扜弥信心大打折扣。

两日后,汉军全军渡过克里雅河,依山背水下寨,刘封命周处、班辞看守大营,商越督运粮草,带着李钰、文鸯和关奎兄弟到山中观察于阗军势。

众人走出辕门,自山中向西侦察,虽说有地图和斥候报信,但刘封自己指挥的战斗,还是习惯亲自实地去调查,同时也是培养周处他们实践的习惯。亲自侦察,远比斥候回报的要更准确,更能发现有利地形做出最准确的部署,转眼近二十年时间过去,刘封对战争的理解早已非刚刚穿越时候可比,已经彻底融入到这个

角色之中。除了马哲之外,李钰对西域的情况最为熟悉,身为李陵的后人,他时刻想着回归中原,重振门风,除了学习中原文化和兵法之外,就是搜集西域各国的情报,以期将来能

用,做好了这些准备之后,他才前往长安投军。

过了克里雅河便是扜弥境内,扜弥为古西域国名,在西汉时期西域三十六国中有一席之地。据汉书记载:扜弥国,王治扜弥城。去长安九千二百八十里,户三千三百四十,口二万四千,胜兵三千五百四十人,辅国侯、左右将,左右都尉,左右骑君各一人,译长

二人。

东北至都护治所三千五百五十三里,南与渠勒,东北与龟兹,西北与姑墨接,西通于阗三百九十里。扜弥在西域南道十国中人数较多,又处于要冲之地,对外交往也较多,故有译长两人,阳嘉四年敦煌太守立前王宗族成国为拘弥王,嘉平四年戊己校尉西域长史辅立拘弥

侍子定兴为王,多受汉室庇护。

李钰一路上简单介绍着扜弥国的历史,叹道:“后因西域都护府裁撤,朝廷远不能驭,西域与中原渐渐失去联系,我们连三年都不曾听到中原的消息。

数十年间,各国互相征伐,最终七雄各成势力,扜弥也因国力衰微被精绝所灭,改名宁弥,后被于阗所占,复其都城之名扜弥城,然其国早灭。”刘封也听过精绝被鄯善攻灭的过程,几乎与扜弥时间相差无多,笑道:“精绝与扜弥一战,虽然获胜,但也导致国力下降,最终两败俱伤,被鄯善趁虚而入攻破都城,鹬蚌

相争,渔翁得利。”闲谈之间众人已经来到一处高山顶上,从这里能够看到整个扜弥的布局,这是一座不太规则的五边形土城,城内只有三四条街道,黄土和沙土修筑城的城墙并不算高,城

头上旌旗招展,军士密布,巡逻甚严。

刘封参照地图指着远处的城池和附近的几座山脉、军营,在地图上做了标记。指着远处对众将言道:“此处距离于阗还有近四百里,沿途多戈壁荒滩,杳无人烟,据细作来报,从于阗到扜弥或依地势或依老城设了数个烽火台,驻兵监视以呼应防御,

这扜弥算是于阗的第一道防线,拿下此处,想必于阗主力大军也该出动了。”

文鸯笑道:“别人我倒不稀罕,只是那苏拉伽的师傅我倒想会一会。”李钰指着山脚下西面不远处的一片土城言道:“昨日斥候来报,于阗军决意死守扜弥城,在喀拉墩设营屯兵,将军你看那座垒有土墙的城池,平常此处为商旅休息之地,如

今人马巡逻,旗帜飘动,想必就是喀拉墩了。”刘封指着地图上的标点言道:“此处原本为扜弥兵营,尉迟圭休在这里部署兵力,就是为了和扜弥城遥相呼应,这喀拉墩因山而建,左右还有两座山寨,整体部署倒也严谨

。”

文鸯独自站在一块大石上观察了半天,跳下来说道:“大将军,我看这喀拉墩的位置还是相当重要呢!”刘封倒有些意外,笑道:“说来看看!”

第2014章 声东击西

文鸯见刘封认真问他,反倒有些紧张起来,轻咳一声言道“以末将之见,从喀拉墩这里沿山路向西可绕过扜弥城直通于阗,而于阗的援军和粮草也都从这里转运,如果我们能取喀拉墩而据之,便是扼住了扜弥的咽喉,到时候扜弥守军进退维谷,甚至都不必我们攻打此城了。”

刘封赞道“次骞此计与我不谋而合,尉迟圭休既然分兵于此处,必然也是意识到这一点,此番进兵可以来个声东击西,以喀拉墩为主,打他个措手不及。”

关海想不到文鸯真能和刘封想到一处,上下打量着他“啧啧啧啧啧……唉呀老大,真是看不出来,你居然也看上兵法了?”

文鸯微微扬了扬下巴“切,你二人不知,如今是有大将军领兵,我懒得想这些,如果我独自带兵,也能运筹帷幄。”

“咳咳咳……”关奎正举着水袋喝水,闻言呛得喷了出来。

刘封等人忍俊不禁,笑道“簇距离军营尚远,只能观察一个大概,我打算靠近一点去看,除了这军营和两座山寨之外是否还有其他人马,回去之后也好筹谋行事。”

李钰言道“要不将军先回,我们几人前去查探,回去之后详细禀告。”

刘封言道“自统兵以来,我已多少年不曾亲临敌阵,都是凭高据远指挥调度,此番难得有闲暇,正好到近前去看看,实在的,我到现在还未见过于阗兵马军容如何呢!”

众将闻言再次大笑起来,先前两次交手,敌军都不堪一击,大军甚至还未完全出动,此次出营跟随的都是高手,遇到股贼军也足以应付,就算大军追来,他们轻骑而走,于阗的兵马也追赶不上。

喝水短暂休息一阵之后,几人下山后向西驰去,行约三里多,看前方有一处山岭,按照距离应该到了喀拉墩附近,让亲兵在树林中看住坐骑,几人顺着山中径上山。

山顶恰好是一片断崖,喀拉墩正好就在山脚下,整座城池背靠悬崖而建,从高处往下看,城中动静一目了然。

文鸯冷笑道“军在城中,如此重要的地方却不安排哨探,也不搭建了望台,看来于阗将领多不知兵法。”

李钰点头道“西域虽然广袤,但人口稀少,兵力无多,战争往往都是一触即发,转眼便分出胜负,根本没有使用阵型和战法的机会,故而只强调兵力强盛,武将骁勇,至于军阵一类,与胡人相差无几。”

刘封看着山下城内的动静,缓缓道“西域所谓的十大名将,我看那东川王只会耍弄心机,徒有虚名,不知于阗国这丞相和大将军是否懂得一些兵法,待其援军到来,一试便知。”

喀拉墩城池并不算大,城墙皆用土坯垒成,单面城墙约有一二里,城墙也不算宽阔,只有三四步开外。

这里将城内的布置看得清清楚楚,城内营房内驻有兵士,只有靠山这一面的营房有人,左右两厢房屋破败,正冒着青烟,应该是用来堆放粮草的。

自汉军出兵之后,北线商路被禁,南线烽火连,路上行人商旅早已绝迹,这里也成为一座空城。

此时夕阳将落,刚刚入夏的一丝燥热很快散去,晚风吹拂,城内的兵

士都在营房外纳凉歇息,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笑闹,看起来十分懒散。

李钰摇头叹道“大敌当前,于阗兵马连吃败仗,竟还如此松懈,岂有不败之理?”

刘封冷笑道“这里的守军绝想不到我们会将首要目标对准喀拉墩,既然守将如此认为,声东击西之计正好可成。”

关奎言道“我粗略数了一下,这里的守军大概有两千人,这样松懈懒散的兵马,给我三千人保证将簇拿下。”

刘封微微点头,看向李钰道“李将军,我给你五千人马,让你拿下此城,并守住半月,可有把握?”

李钰笑道“攻打慈山中之城,正是末将所长,这城墙并不高,又用土坯垒成,极易攀登,若要坚守,还需加固城墙,城内多囤粮草,就算来三五倍的兵力,也足以坚持一月。”

刘封点头道“此处距离于阗尚有三百里,从我军渡河到如今已过去三日,于阗援军最快还有十日赶到,喀拉墩失守,援军必被挡在此处,无需一月,只要我们拿下扜弥城,同样也成掎角之势,便可与于阗大军周旋。”

李钰言道“将军若取下扜弥,则后方稳固,敌军若从西来强攻,我自有托之策,若他敢越过喀拉墩来攻,末将相机出击,出城前来袭扰,谅他们首尾难顾。”

刘封大喜,他刚才问李钰守城之法,显然是已经指定了人手,只是看看他决策如何,对于李钰的回答十分满意,拍着他的肩膀笑道“正是此计!既如此,这喀拉墩就交给李将军和关奎、关海了”

“遵命!”李钰和关奎兄弟欣然领命。

刘封又指着喀拉墩外围的两座营寨,点向东面“等攻下喀拉墩,我再派王征领两千军到右边这座山上营寨策应,如此我三路人马遥相呼应,进可合并攻敌,退可相互救应,保证万无一失。”

几人计议已定,看看色不早,下山赶回营寨,将方才侦察的地形和方位在地图上又做了详细标注,将众将聚齐连夜升帐。

刘封扫视众人,见众将精神奕奕,暗自点头,言道“如今于阗军退入扜弥,决意死守待援,虽此城不算坚固,但强攻必有折损。

此番大军西征,我本意欲将所有将士平安带回中原,叫他们荣归故里,多一些荣耀,少一些遗憾,诸位要牢记此训,不可因一人之功叫诸多兵卒无辜而亡。”

众人神色一凛,抱拳道“遵命!”

刘封这才点头传令“于阗军死守扜弥,我们正好将计就计,明日整兵作势强攻此城,分兵将城池围住,只以投石车和井阑压制佯攻,李钰领精兵自后山绕道喀拉墩以西,趁机快速拿下喀拉墩。”

李钰上前领命,刘封又传令道“王征在军中召集会伐木垒墙之人,多备木板石块,待李将军占了喀拉墩之后,助其加固城墙,随后守住城东营寨以防于阗援军强攻。”

“遵命!”

王征也领了将令,刘封又以文鸯为前锋,班辞随后,周处领大军明日一早开拔向扜弥进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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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15章 天降奇功

阳光明媚,远山青翠,不觉间已经入夏,西域的天气转变极快,由微寒转眼便到了酷热。

汉军渡过克里雅河之后一番休整,全军长驱大进,直杀到扜弥城下,于阗守军不敢与之交战,紧闭城门严防死守。刘封命周处、文鸯、班辞各领一军攻打扜弥东、南、北三门,每个城门之外架设两座井阑,十架投石车,从下午开始发动进攻,打得守军抬不起头来,两军还未交锋,守

军便死伤过百。

如此强悍的攻城方式让于阗守军痛苦不堪,尉迟圭休更是一筹莫展,此时方知东川王所言并非夸大其词,身临其境才发现这情形比东川王说的还要可怕。

第二日,刘封命郭统带一千军从克里雅河等处搬运石块,守军看到大车小辆来往不绝,汉军似乎不将城墙砸成废墟誓不罢休,于阗军上下惊恐,士气愈发低迷。

汉军围困扜弥的消息早已传到喀拉墩,尉迟塔莫这几日还在养伤,没有尉迟圭休的将令,也不敢贸然出兵去救,哨马又报援军已经到达渠勒,只要能坚守十日便可得救。

晚上尉迟塔莫巡城归来,满身疲惫,正为军事发愁,一名亲信却言道:“主人你如此费心报国,却不知道将有大祸临头了。”

尉迟塔莫眉头一皱:“你这是什么意思?”

这名亲信是他收留的流浪孤儿,从小聪明伶俐,一直跟随左右处理私人之事,来往逢迎多半都是他来处理,因常在军中,甚至一些军务也能打理,深得尉迟塔莫信任。

亲信言道:“主人随左将军出征,第一仗碰到汉军就战败,现在大将军正领兵来救,如果左将军侥幸守住扜弥,他就有大功,到时候追责下来,便只有主人一人受罚。”

“这个……”尉迟塔莫吃了一惊,抚摸着受伤的肩膀,沉声道,“我为国效命,没有半点私心,出兵也是为了逼退汉军,为援军争取时间,大将军岂能不问情由?”

亲信道:“此事关键就坏在此处,当时极力主张出兵的是主人和秋仁俞将军,现在秋仁俞战死,东川王为了能在于阗立足,必定会献计将罪责推到主人身上。

大将军平时最讨厌好大喜功之人,现在前军失利,折损近一千人马……主人,这个罪责不小啊!”

尉迟塔莫站起身来,在营房中走了好几圈,才问道:“那我该如何应对?我一家人都在于阗,难道还能投降汉军不成?”

“这倒不必!”亲信上前一步,低声道,“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在援军到来之前,汉军先一步攻下扜弥,那时候大将军只会问责扜弥的事情,之前的失利就不算什么了。”

尉迟塔莫蹙眉道:“但这战斗由汉军掌控,我们不在城中,也无法暗中帮助他们啊!”亲信言道:“主人不必心急,左将军分兵在喀拉墩,就是为了牵制强行攻打扜弥的汉军,如果城中形势严峻,左将军必会派人来调兵,主人只要找个借口不予支援,只等扜

弥被攻破,那时候一切问题都迎刃而解了。”

“哦?”尉迟塔莫一怔,微微蹙眉,旋即舒展开来,笑了几声,又叹道,“想我和左将军也是同族,如今大敌当前,应该同心保国,如今却勾心斗角,各自谋算,唉——”亲信言道:“小的与主人才是休戚与共,真正为主人着想,左将军就未必会如此。若是大将军当真怪罪下来,那时候哪里还能顾得上同族之情?就算一奶同胞的兄弟,也未

必保险呢!”

尉迟塔莫无言点头,身为王族之人,宫廷中的明争暗斗他从小就耳濡目染了,为了一些利益和权利,亲兄弟反目成仇的数不胜数,更何况这是生死攸关之际?

此时天色已黑,侍从进来点灯,端上晚餐,尉迟塔莫看着一碟咸菜和两块干瘪的馕,眉头微蹙,对来人吩咐道:“去,准备羊肉、石榴汁和中原烈酒来。”

那人吃了一惊:“将军,这……”

“快去准备,这是军令!”尉迟塔莫脸色一沉,“兄弟们接下来几天守城非常辛苦,今晚本将犒劳全军,与汉军共决生死。”

“是!”

侍从赶忙去准备,尉迟塔莫一咬牙,对亲信吩咐道:“传令下去,今夜让各营兄弟们放松一下,过了今天,以后可能就没这个机会了。”

亲信明白尉迟塔莫这是要收买人心,点头笑道:“主人英明。”

李钰早在刘封出兵当晚便带精兵到悬崖上监视城中动静,不见城内守军派出哨探巡逻,只是死守城池,原本想抓几个敌军审问,计划落空,反倒让他一筹莫展。一夜过去,还没有找到破绽,第二日士兵隐藏山中歇息,李钰与关奎兄弟二人商议一番,若是今日守军还是如此,到后半夜便摸到城下强行突入,一面放火,两面强攻,

以最快的速度拿下喀拉墩。到了晚上又来监视,等到天黑之后汉军已在准备,忽然见到城内火光大亮,于阗军一片嘈乱,闹哄哄跑出了营房,李钰不由心中一沉,以为士兵暴露行迹,让守军有了防

备。

不料片刻之后,只见守军在城中空地上点起篝火,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笑闹,不似要迎敌的模样,半个时辰之后,宰杀的鸡和羊搬出来架在篝火之上,惹来守军一片欢呼。

李钰看得莫名其妙:“于阗军和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关海摩挲着下巴,忽然笑道:“这怕是断头饭。”

关奎皱眉道:“哪有自己给自己吃断头饭的道理?”“总之不管敌军要做什么,我看他们这是在找死,”关海冷声一笑,扭头对李钰说道,“李叔叔,看来我们运气真的不错,前几日碰到渡河的于阗军,这次又遇到喝酒欢庆的

守军,大功劳简直是凭空往下掉啊!”

关奎忽然朝着空中躬身抱拳:“我看必是祖父在天之灵保佑!”

李钰笑骂道:“你二人不要再笑闹了,快去准备,破城就在今夜!”没想到事情转机来得如此之快,兄弟二人喜滋滋跟着李钰到山中去准备,静等后半夜的厮杀。

第2016章 进退抉择

四更将近,月明云淡,喀拉墩城上巡守的士兵大多都靠着城墙睡去,凉风习习,旗帜飘动的声音成了安抚他们入睡的乐曲。

月上中天,山崖下的阴影中悄然走过几队黑影,掩藏行迹来到城墙之下,守军也毫无察觉。

低矮的城墙根本挡不住这些人敏捷的身手,几十条钩锁抛到城头之上,他们如灵猿一般迅速来到城上,各拿兵刃将城上的守军杀死。

短促的惨嚎在夜风中戛然而止,连杀十余人竟没有多大动静,东门已经悄然打开城门,隐藏在不远处的汉军一拥而入。

终于一声凄厉的哀嚎和尖叫声打破了喀拉墩的寂静,此时东面的营房已经起火,火光之下刀剑森森,汉军分作三队扑向不同的营房,这是早就观察好的位置。

城中的那一堆篝火已经熄灭,只有几缕黑烟还在飘动,地上一片狼藉,浓浓的酒气至今还未散去,整个城中不像军营,倒像是一座酒楼。

面对蓄锐已久,如狼似虎的汉军,喝得烂醉如泥的于阗军毫无反抗之力,等他们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前寒光闪烁,已经丧命,有些人还在睡梦中便被割了脑袋。

喊杀声四起,城内乱成一锅粥,于阗军满城乱窜,大多都死于汉军兵刃之下,反应快的跪地投降,只有少数人打开西门逃走。

尉迟塔莫在几名亲兵的摇晃之下还沉睡不醒,一人只好将他从床上拉拽出来打算背着逃走,才走出房门,一阵乱箭射来,几名侍从全部倒地。

尉迟塔莫从门口的台阶上滚落到花园中,此时才悠悠醒转,抬起眼皮看了看四周晃动的黑影,又睡了过去。

杀进署衙的正是关海,看这守将有些面熟,想起那一夜隔河放箭,射中的就是此人,上前踢了两脚,见他哼唧一声却不睁眼。

关海冷笑一声,传令道:“来人,端凉水来将他浇醒。”

喀拉墩不到半个时辰便被汉军拿下,顺利得出乎意料,甚至连像样的抵抗都没有,这也多亏了他们晚上忽然犒赏全军,守备松懈不说,还大都醉酒误事。

署衙之中,尉迟塔莫浑身湿淋淋地被绑在堂下,惊诧莫名地看着几名汉军将领,兀自以为自己是在梦中,瞪大眼睛尽是迷茫之色。

李钰命人连夜向刘封报信,由关奎守城,关海接应王征带兵入城加固城墙,自己亲自审问尉迟塔莫,安置城中八百多俘虏。

探马将消息送到扜弥城外的大营,此时天色已经蒙蒙发亮,刘封马上传令各营准备攻城,不多时大营中鼓号齐鸣,霎时间打破清晨的平静。

城上于阗守军也随之紧张起来,城头上鼓声大作,守军匆忙来到城上观察,只见汉营中人马调动,旗帜飘扬,最让他们头疼的投石车又开始缓缓排列。

事先并未有将令传下,营中突然响起鼓声,马哲等人还以为是敌袭,急忙来到中军大营,却见刘封已经端然而坐,正在查看沙盘上的地形图。

“大将军为何天刚亮就要攻城?”马哲蹙眉道,“士兵还未进食准备,恐怕……”

“不妨事!”刘封摆手笑道:“我已传令让各营交替攻城,轮流歇息进食,今日攻打扜弥城要连续不断,不给城中守军喘息之机,哪怕磨坏了投石车也在所不惜。”

马哲吃了一惊:“将军莫非要强攻扜弥?”

刘封这才抬头笑道:“方才探马来报,李将军他们已经拿下喀拉墩,我料尉迟圭休马上就要退兵,今日猛攻就是让他心生胆怯,连夜出逃。”

马哲很快领会了刘封的意图:“将军打算今夜出兵阻截?”

“正是!”刘封点点头,指着沙盘上一处狭长的山谷言道,“距离扜弥五六里之外的牧羊坡正好可设伏兵,喀拉墩被李钰占领,于阗军若退,必从此处经过。”

马哲大喜道:“此计大妙,于阗军若退,兵无战心,士气低迷,若待其半过从中拦腰截断冲杀,其军必大溃!”

刘封笑道:“我正有此意,立刻将周处和文鸯叫来议事。”汉军突然鼓号攻城,于阗守军忙将消息报知守将尉迟圭休,尉迟圭休来不及穿戴铠甲便服传令,叫诸将小心防守,派人叫来东川王,如今军中上下能与他商议军情的唯有

东川王了。

东川王也早就听到城中动静,见了尉迟圭休便急声道:“将军,汉军突然强行攻城,恐怕是喀拉墩失守了。”

“啊?这……这怎么会?”尉迟圭休脸色大变,不可置信地看着东川王,“刘封亲自在城外督战,汉军兵马都在这里,他们怎会绕过扜弥去攻打喀拉墩?”

不等东川王回答,尉迟圭休像是安慰自己一样自语道:“喀拉墩有两千守军,汉军如果是去偷袭,不可能一点消息都没有传来,塔莫他一定能守得住。”

东川王脸色凝重:“将军先派人去打探消息,如果喀拉墩当真失守,汉军截断我们的后路,扜弥将成为孤城,援军迟迟未倒,还要早做打算才是。”

尉迟圭休虽然强行自我安慰,但心却沉到了谷底,忐忑问道:“如果喀拉墩失守,我们该怎么办?”“弃城!连夜撤退——”东川王毫不犹豫便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其实就算喀拉墩不失,以汉军如此强势的攻势,扜弥也守不住,现在反而给了将军撤退的机会,于阗兵马并

无多少,只有保存实力,才能与汉军继续交战。”

尉迟圭休咽了口唾沫:“但大将军军纪严明,如果不战而退,一定会受到军法处置。临阵脱逃,可是……可是要被国师拿去下锅烹煮的。”“国师竟如此歹毒?”东川王眼皮一阵狂跳,深吸一口气,咬牙道,“为今之计,只好将所有的罪责都推到尉迟塔莫身上了,就说他擅自出兵却交战不利,让汉军渡过克里雅

河,又失守喀拉墩,这一切都是因为尉迟塔莫造成的。”“唉——”尉迟圭休眼神一黯,嘴巴张了张,却也说不出什么来,颓然道,“先派人打探喀拉墩的消息吧!”

第2017章 连夜退兵

中午喀拉墩失守的消息传来,尉迟圭休如坠冰窟,在朝中大家为了这个领兵职位争得头破血流,本以为是个美差,哪想到汉军比传说中的还要强盛,这简直是个送命之职



前军失利,援军迟迟未到,如同自己领兵驰援飞猿口一样,汉军行进速度远超预期,援军根本赶之不及。

扜弥距离于阗三百里,大将军伏师战速度再快,也要半月以上,汉军不到十天便兵临城下,根本无力坚守。闷坐帅府之中,尉迟圭休患得患失,这几日见识了汉军的厉害,他自忖即便是伏师战亲自领兵来,恐怕也不是刘封的对手,两军的强弱还是颇有差距,再加上接连失败,

士气不振,面对势头正盛的汉军,有种以卵击石的感觉。

“将军为何还在闷坐?”东川王刚刚安排防守事宜回来,言道,“今夜就要撤兵,将军该早做准备才是。”

尉迟圭休叹了口气,苦笑道:“已经要做逃亡将军了,还有什么可准备的?”

东川王言道:“那刘封狡诈无比,精通兵法,只怕他也有所行动,将军真以为刘封会轻易让我们安然撤退吗?”

尉迟圭休神情一凛,忙问道:“退兵之事,我至今还未告诉任何一个人,难道刘封有未卜先知的本事?”

东川王摇头道:“这倒未必,但汉军一整日强攻城池,人马交替上阵,比前两日反常,我看刘封是想让我军疲惫恐慌,逼迫我们撤兵,这一路上恐怕并不安全。”

尉迟圭休惊得站起身来,快步走到门口,又走回来:“那我们该怎么办?”

东川王蹙眉道:“方才在下仔细思索良久,我们今夜退兵,刘封若是派兵半路拦截,必定凶险无比,将军若想安然脱身,只能扮做小兵混在前部军中方可逃过此劫。”

“前军?”尉迟圭休大惊,“若是遇到伏兵,前军必先遭殃,岂不是更危险?”

东川王言道:“我城中兵马过万,汉军若要全部堵截,必须出动大军,如此便暴露行迹。若派奇兵突袭,必然不会迎头拦截,定会攻击大军尾部,请将军三思。”尉迟圭休低头沉思良久,也觉得东川王所言有理,点头道:“既然如此,你和本将一同混在前军,我留精兵守卫中部,尾部由骑兵护卫,就遇汉军真有埋伏,也有一战之力

。”

东川王知道尉迟圭休这是不放心他,但藏在前部确实是最安全的所在,便应承下来,二人各吩咐心腹之人准备撤离之事。

汉军的攻击一直持续到傍晚时分,日薄西山,汉兵似乎也疲累了,早早撤兵,营帐中升起炊烟,开始埋锅造饭,准备下一场战事。

城上城下都是碎石块,在城外几乎又铺了一层石墙,城墙上的过道被石块堆满,巡逻的士兵也无法正常行走。双方似乎达成了某种默契一样,到了晚上各自相安无事,等到明月东升,竟万籁俱寂,只有营中偶尔传来几声狗吠,将军犬配置到军营中之后,敌军夜晚偷袭的可能性越

来越小,汉军的警戒几乎滴水不漏。三更过后,夜风吹拂,扜弥的西城门悄然打开,数队人马收尾相接悄然出城,旗号征鼓等等全都抛起,轻装出行,断后的骑兵马蹄用布包裹,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只有明

月冷漠地注视着这一切。离城三里之后,混在千军中的尉迟圭休才长出一口气,仰头望着明月晴空,回首再看远处,只见沙丘起伏,早已看不到扜弥城,想着这一趟出兵竟然未战先败,心中尽是

挫败之感。

三军士气低迷,无人说话,默然行走在戈壁之上,只希望尽快赶到渠勒休整,这几天被汉军连番打压,终于逃离出来,不用再心惊肉跳了。

正走着,东川王忽然靠近过来,手指前方:“将军,前面这道山谷……会不会有危险?”

“嗯?”尉迟圭休收回思绪,抬头看去,眼前是一道曲折的青草坡,左边密林,右边沙地,笑道,“这里本将来时曾经看过,左右无处可藏人马,怎会有伏兵?”

东川王微微蹙眉,却也没有再多说什么,继续在军中默然潜行,前方也有十余匹快马为哨探,在方圆来往奔驰查探,并未示警,可见没有什么异常。人马继续前行,接连经过几处山谷、河沟等险地,依然没有发现汉军,此时离城已经近七八里,于阗军先前的警惕也渐渐放松下来,甚至出现了一阵阵低声嘈杂的议论之

声,这一趟出兵未成,又狼狈退兵,再加上汉军的压制,让于阗军心中颇多疑惑和震惊,此时终于有闲暇,说起这几日交战的惊险,兀自心有余悸。尉迟圭休吐出一口气,忽然自嘲笑道:“我们还真被汉军打怕了,将那刘封当做军神一般看待,实在是太高看他了,今夜退兵,想必他也难以料就,这时候还不知城中无人

,依然在帐中想着对策呢。”东川王心中总有一丝不安挥之不去,但前面几处地方没有伏兵,让他也几次怀疑自己,听到尉迟圭休的话,叹道:“刘封此人诡诈多谋,将军还未领教,切不可轻敌大意,

等见到大将军之后,还要提醒他多加小心才是。”

尉迟圭休微哼一声,扭头瞥了一眼东川王,轻笑道:“你该不会变成惊弓之鸟了吧?”东川王脸色微变,眼中有愤恨之意,暗自咬牙却未答话,身为西域十大名将,他何曾受过此等屈辱,连尉迟圭休都敢笑话他,此时却不得不强忍怒气,等着将来有一日东

山再起,再挽回颜面,心中对刘封的痛恨也更甚几分。尉迟圭休见东川王不说话,以为他担心汉军追兵,指着前方的一片山岭笑道:“前方不远便是牧羊坡,可叫大家在此休息片刻,马儿吃些草料,天明时分加快速度赶路,以

防汉军追来,到了渠勒便安全了。”东川王此时无心答话,只是默然相随,心中却在想着遇到大将军伏师战之后该如何献策,取得伏师战的信任可比为尉迟圭休出谋划策稳妥得多。

第2018章 大获全胜

汉军自入西域之后,平定鄯善、且末,兵进于阗,一路势如破竹,行军颇为顺利,尚未遇到真正的硬仗。

原本在中原时,都说西征有多难,西域之人未经教化,荒蛮无比,哪里想到在精良武装的汉军面前却不堪一击,加之西域少马,各国独立,国力弱小分散,整体实力其实还不如匈奴、鲜卑等。

周处等将原本以为西征多么精彩刺激,但自领兵以来数月过去,几乎八成的时间都在漫漫征程之上,十天有八天的时间都在行军赶路,初时对大漠风光的惊艳也渐趋平淡,情绪有些低迷起来。

这一次围攻扜弥,刘封忽然传令要设伏兵堵截守军,周处和文鸯同时请战,难得这次有出兵厮杀的机会,二人谁也不想放过,争来争去,刘封干脆让他们各领一部人马半路伏击。

半夜之后,二人早就各自选好一千五百精骑,命全军将士饱餐,披甲从东面绕道往前方去埋伏,这二人手下都是精兵强将,两人经常切磋,部下将士也都彼此较劲,听说要联手出战,全都士气振奋,铆足了劲准备大干一场。

二人连夜进军,到了牧羊坡地界,便照刘封之计,远远将伏兵安排好,各自设下三个阵地,十多处埋伏,如同犬牙交错前后呼应,只要冲锋号一响,便全军出击。

将近五更时分,于阗人马才从远处迤逦而来,周处在山中凭高远望,看于阗兵马前部已快越过所设的六个阵地,正准备让司号手吹号,却见于阗军忽然停了下来,人群一阵嘈杂,竟各找地方在山坡上坐下来休息。

周处举起的手缓缓放下,摸着火红的胡须失笑道:“这撤兵撤得如此从容,我还真是第一次见到。”

副将言道:“敌军在此休息,阵型散乱,正是进攻良机,将军为何不发号令?”

周处笑道:“一鼓作气,再而衰!于阗军连夜撤退,士兵准备逃命,还有死战之心,来至此地才歇息,足见已经放松警惕,然其士气尚存一息。敌军白日苦战,又连夜赶路,必定疲惫,略有松懈便会彻底懈怠,且容他再休息一刻钟,那时候全军乏力,我精骑再出,破敌如犁庭扫穴一般。”

“将军高明!”

副将深以为然,这才明白为何出兵时刘封以周处为主将,在审时度势这一方面,周处确实比文鸯要强一些。

周处撇嘴一笑,看向远处起伏静默的沙丘,忽然打了个喷嚏,摇头道:“此时还不下令,文将军想必等不及了,一定是在骂我。”

身后的亲兵闻言莞尔一笑,这两人武艺相当,惺惺相惜,军中称为刘封的左膀右臂,行军打仗配合得极好,但私下里却时常吹胡子瞪眼,互相揭短取笑,真是一对活冤家。

又等了片刻之后,于阗军已经全部散在各处休息,有些甚至躺在地上,连喧哗之声都小了许多,连日不曾好好休息,又加上连夜走了十里路,这一坐下来人就瘫倒,不想再动了。

周处自己多次领兵奇袭,深知跋涉之后要做休整,没有一两个时辰是缓不过来的,此时故意给于阗军休息的时间,并不是让他们养足精神,而是等他们彻底泄气,完全丧失战斗之力。

一刻钟之后,周处下了土坡翻身上马,汉军也都纷纷准备,他们早就等候多时,养精蓄锐,如捕猎的猛兽一般蓄势待发。

周处朝着上面的传令兵挥动旗号,两名冲锋号手举起冲锋号,吹响了冲锋的号角:

滴滴滴答滴答——

滴答滴答滴滴答滴答——

滴滴答滴答滴滴滴哒哒滴哒——

一声号,各部兵卒上马准备;

二声号,三军整备兵器铠甲;

三声号响,全军出击!

三声冲锋号划破夜空,嘹亮激越,于阗的兵马从未听过这样高亢响亮的声音,全都愣住了,望着南山不知发生何事。

轰隆隆——

不多时无数马蹄声如闷雷一般传来,于阗军才意识到不妙,只见山坡两边数队骑兵飞驰而来,顿时惊得从地上跳了起来。

汉军各队在听到号令之后,几个掩藏着的阵地和二十几处伏兵全数出击,战马奔腾,刀枪闪亮,月光之下如猛兽下山,携裹着沙尘将牧羊坡左右笼罩起来,转眼天地之间杀气腾腾。

“汉军果然有伏兵在此!”东川王惊叫着,已经跑向自己的坐骑。

尉迟圭休回过头来,怔怔看着四面八方的黑影,不知道汉军究竟有多少人马,不甘心就此逃走,喝令附近的士兵赶快起身抵抗。

但汉军来势汹汹,骑兵顷刻便到眼前,只见刀枪舞动,寒光闪闪,根本不容于阗军有任何反抗的余地,即便有仓皇上马的,也被连弩或者飞驰的骑兵冲倒,山谷中乱成一锅粥。

更让尉迟圭休惊诧莫名的是,冲杀来的几路骑兵还有人穿着于阗军的服装,冲入乱军之中让己方人马分不出敌我。

汉军显然早有准备,在某些地方做了记号,只见四方八面都有人马冲突,也分不出哪是于阗军,哪是汉军,杀得各营将校措手不及。

左右两路周处和文鸯自带精骑劲卒四面冲杀,所过之处人仰马翻,没有一合之敌。

周处一杆狼牙槊磕到就伤,碰到就亡,文鸯的虎头抢更不必说,眼前仿佛有一团白光在开路,白光所及,无人生还。

他们所带领的骑兵都是手持弯刀,瞅着草地上胡乱奔跑的于阗军一阵乱杀,杀得于阗军亡魂丧胆,四散奔逃。

尉迟圭休惊得嘴巴微张,被这等强悍的战力震得目瞪口呆,士兵指挥了一半便完全愣住,这哪里平常的士兵,简直就是天兵天将。

“主人,快走!”

愣神之际,亲兵拉扯着尉迟圭休的铠甲,将战马牵过来扶着他上马。

尉迟圭休双腿有些发软,挣扎了好几下才爬上马背,打马向西狂奔而去,幸好他是混在前军之中,目标并不明显,汉军还未冲杀过来,混在乱军之中侥幸逃走。

这一战只杀到天色大亮,骑兵往来冲突,于阗军逃走者不到十之二三,大多都被杀死,生擒大小军校兵卒近千人。

朝阳升起,牧羊谷遍地尸体,血染四野,山谷底部一条殷红的血河在阳光映照下怵目惊心。

周处派人向刘封报信,指挥士兵和降兵砍伐树木将这条山谷围堵起来,放一把火将尸首全部烧光,直到中午才带兵返回。

九天神皇

第2019章 戴罪立功

于阗前军败逃向西,还未到渠勒便遇到了援军前部,领军的正是于阗右将军卑信练。

原来是大将军伏师战接连接到五道求救急报,又遇到从喀拉墩逃出来的败兵,知道前线吃紧,立刻抽调三千精骑先来驰援。

中午时分败军在路上相遇,败军将汉军来攻的消息告诉卑信练,卑信练闻报大惊失色,不敢独自领兵向前,马上派人向伏师战报信,在一处山岗屯住人马收拢残兵。

伏师战正在渠勒整顿兵马,听闻前军大败,自己带领一彪兵马,连夜赶来前军会合,此时尉迟圭休也已到了军中,遂召集众将一同议事。

伏师战历来用兵严谨,这么多年来东征西战,为于阗立下汗马功劳,因为善于带兵、军纪严明而位列西域十大名将,在国中威望素重,人人畏惧。

尉迟圭休见到伏师战,羞惭加上恐慌,无奈便将前军失利的罪责全都推到侄子尉迟塔莫身上,但凡尉迟塔莫能守住克里雅河或者喀拉墩任何一处,也不会导致全军大败。

伏师战面沉似水,翘起的八字须颤抖着,众将大气也不敢出,心中却震惊不已。

尉迟塔莫带领一万大军出征,到现在收拢的残兵败将不到两千,几乎全军覆没,这对仅有三万士兵的于阗来说是沉重的打击。

沉默许久之后,伏师战终于缓缓开口道:“尉迟塔莫心浮气躁,骄功自傲,本将早就看出来了,就不该让他当先锋。到现在还生死不明,但他守城期间纵容士兵饮酒,犯了军中大忌,我自会上奏大王抄没他的家产,将他妻儿下狱,等班师回朝之后,再依法定罪,如果尉迟塔莫不幸战死,这些罪责就由他的亲属承担。”

众将闻言心中一惊,却都低着头不敢为尉迟塔莫求情,尉迟圭休也只能暗中咬牙,虽然愧疚却不得不如此,否则遭殃的就是自己和家人了。

沉默之中伏师战再次开口道:“汉军拿下扜弥,于阗再无险可守,我们必须要夺回扜弥,将汉军驱逐到克里雅河以东,才能保住于阗的安全。”

没想到伏师战只是处罚尉迟塔莫,却未责怪统兵大将尉迟圭休,众将不由一怔,按照大将军以往的做法,尉迟圭休也难逃惩处,这次出兵损失如此惨重,不杀头也是要充军的,没想到这次竟然如此轻易放过了。

卑信练先反应过来,赶忙言道:“如果要反攻扜弥,先要夺回喀拉墩才行,这像是一块大路上的石头,不把它搬掉,迟早会砸了我们自己的脚。”

“喀拉墩必须要拿下!”伏师战缓缓点头,看向了尉迟圭休,“左将军,这是你戴罪立功的机会,你可愿意去?”

“末将保证拿下喀拉墩!”尉迟圭休正为自己侥幸逃过一劫激动不已,忽然听到这个将令,马上起身躬身应承下来,

伏师战缓缓点头,又道,“如果我们攻打喀拉墩,扜弥的汉军肯定会来骚扰,卑信练再领一支兵助你,稍后本将领大军向东牵制扜弥守军,你只管放心攻城便是。”

尉迟圭休闻言长出一口气,对伏师战愈发感激,想起喀拉墩低矮的城墙,大声道:“有大将军虎威相助,我保证一天时间攻下喀拉墩。”

伏师战点头道:“很好,你收拢残兵先准备着,明日一早出兵向喀拉墩进发。”

“遵命!”

伏师战问道:“那东川王现在何处?”

尉迟圭休一怔:“就在末将营中。”

“你二人各去准备,将东川王叫来见我。”

尉迟圭休没想到伏师战要单独会见东川王,心中没来由一阵忐忑,不过想到这段时间他和东川王并未有冲突,几个计策也都是东川王所出,应该不会坑害自己,领命出帐派人去传唤东川王。

众人走后,参军问道:“大将军向来治军严明,这一次左将军折损近万人马,导致军心震动,为什么不加惩处,反而让他继续领兵?”

伏师战轻叹一声,揪着胡须言道:“汉军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强大,现在正是用人之际,惩罚左将军,还有谁能领兵?中原人才辈出,但刘封却能在二十年时间荡平九州,足见其能,这一次国王轻信丞相、国师之言,和大汉出兵对垒,我看并非明智之举。”

参军吃了一惊,没想到一向战无不胜的大将军伏师战竟然不看好这一战,想起一年前他建议向大汉朝贡讲和,与国师和丞相争执的事情,不由心中一黯。

正在此时,亲兵带着东川王进帐,这位昔日的十大名将如今狼狈不堪,须发散乱,衣衫褴褛,哪里还有半分王侯和名将的气度,见了伏师战,脸上竟是尴尬之色,讪笑连连。

伏师战脸上却看不出轻视之色,让人看座端水,寒暄几句之后直奔主题问道:“阁下与刘封有过相处,对汉军也颇为了解,对于眼下的形势,可有什么对策?”

东川王早就想了诸多方案,此次见伏师战,自然不肯放过这个机会,马上躬身答道:“此次汉军出征西域,并未带多少兵马粮草,其意在消除各国番号,同归大汉所属,每到一处便宣扬大汉政令,借此休兵养马,乘机吞并,这是以战养战之术,此人包藏祸心,阴谋不浅,大将军只可与之战,不可与之和。”

伏师战微微蹙眉:“左将军领兵驰援飞猿口赶之不及,又丢了克里雅河天险和扜弥城,据本将所知,几条计策都是阁下所献,为什么挡不住汉军呢?如果与汉军交战,胜率有几成?”

东川王脸色微变,躬身道:“前军失利,确实是骑君尉迟塔莫轻敌所致。如今汉军占住扜弥城,但他转运粮草却有数百里之地,在下认为大将军眼下该坚壁清野,在渠勒各地分屯要害,以逸待劳。汉军远来,利于速战,将军可避战先挫其锐气,等他久战疲厌,再分兵扰其归路,截击袭扰粮草,久而久之,汉军不战自退,然后徐图再举。”

伏师战目光闪烁,沉吟片刻言道:“阁下计策虽然稳妥,但汉军兵锋极盛,若是一味强攻我们恐怕也难守住,先把克里雅河以西失地收复过来,才能用阁下之计保住于阗。”

东川王不敢忤逆多言,点头道:“大将军之计更为高明。”

九天神皇

第2020章 措手不及

第二日,尉迟圭休和卑信练领五千兵马杀奔喀拉墩,伏师战则引大军往扜弥方向进发,牵制汉军主力。

喀拉墩只是一座废弃的军营,城墙低矮,又都是土坯筑成,尉迟圭休见识了汉军攻城的威力之后,也深有感触,这一次反攻喀拉墩势在必得。

然而等他兵临城下,却完全愣住了,不敢相信眼前这座高大的城池就是喀拉墩,要不是确认地址方位和地上半截破旧的城墙,他甚至以为自己走错了方向。

“这……这是喀拉墩?”卑信练微张着嘴巴,仰头看着四五丈高的城墙。

尉迟圭休一颗心沉到了谷底,面如死灰,前后才不过三天时间,再来喀拉墩,竟发现城墙已被加高了一倍之多,这座破败废城焕然一新,显得高大巍峨。

抬头再看城墙之上,汉军铠甲鲜明,枪戟如林,旌旗猎猎招展,一派威武之气,看到于阗人马到了城下,竟然不慌不忙,还在有条不紊地巡视。尉迟圭休心情沮丧,回头与卑信练商量,苦笑道:“不意汉军竟如此厉害,几天时间就将城墙修筑加高,我们现在缺少攻城武器,大将军下令一天时间攻下喀拉墩,这该如

何是好?”卑信练皱眉道:“中原人最善筑成修葺之术,他们既然将城墙加固,肯定是想守住这个要地保护扜弥城,我想城中粮草也有不少,现在他们与扜弥的兵马呼应,我们不明虚

实,反而更危险。”

尉迟圭休面色惨然,无奈叹息道:“临行之时,我已经立下军令状,如果拿不回喀拉墩,新旧两条罪加在一起,恐怕……”卑信练观察着城上守军,他与尉迟圭休共同领兵多年,也是一起升职上来的老战友,有心为他分忧,言道:“汉军一心死守,但他们几次取胜,必定对我们有轻视之心,正

所谓骄兵必败,不如我们且让军士辱骂索战,看能否将守将引下城来,只要斩了守城将领,汉军不战自乱,才有机会夺城。”

尉迟圭休面露喜色,连连点头,将兵马后退一里,差士兵到城下叫战,只要汉军敢出城,他亲自出阵杀敌。

于阗人马来到城下的时候,李钰早已闻报在城头观察,尉迟塔莫混在亲兵之中向李钰介绍了右将军卑信练,众人正在讨论这两人的实力。李钰攻下喀拉墩之后,按照刘封将令,和王征二人组织筑墙队伍和全体士兵伐木挖土,只用了两天时间就将城墙建成,此时郭统早已将粮草运到,刘封又命人将周处他们

所缴获的于阗军军器全都运到喀拉墩,这里已经变成了铜墙铁壁,固若金汤。

众人在城墙上听到于阗军在城下骂战,关奎、关海按捺不住,摩拳擦掌请战。尉迟塔莫言道:“李将军,左将军尉迟圭休武艺在我之上,但不如右将军卑信练,卑信练是大将军伏师战的亲信,为人狡诈阴险,身上带着四把铁锤暗器,如果要出战,千

万小心。”

关海微哼一声:“他的铁锤能有我的剑法厉害么?要是他敢放暗器,我的暗箭也不是好惹的。”

关奎拄着大刀在手中转来转去,急切道:“李叔叔,让我去会会他?”李钰只是微微一笑,俯身又观察了一会儿,对二人说道:“稍安勿躁,想立功也不急在此一时!先让他们在这里叫骂,你看于阗军中并没有攻城之物,必定是筑起的新城让

他们措手不及,就任他们喊叫好了,喊破喉咙都不必理会。”

关奎急道:“难道任由敌军在城下耀武扬威?这也欺人太甚了。”李钰笑道:“尉迟圭休丢了扜弥,转而又领兵来攻打喀拉墩,必定是想戴罪立功,常言道哀兵必胜,他和麾下将士都憋着一口气,此时锐气正旺,不好与他交手,我们坚守

不出,先挫其锐气,我想尉迟圭休必定会焦躁不安,等他们泄了气再出兵,到时候功劳任由你们二人去取。”关奎二人这才信服,不再急于出战,一旁的尉迟塔莫也听得一阵心惊,没想到李钰这样一个偏将就有如此机谋,只怕大将军伏师战也不过如此,更何况还有个更厉害的刘

封。这几日在喀拉墩见识到汉军的阵容,无论在筑城还是装备、训练等方面,整体实力都远超于阗人马,这还只是一个偏师,扜弥城的汉军主力肯定比这还要厉害,双方无论

在将领还是兵力上都实力悬殊甚大,于阗哪有不败的道理?

想到此处,尉迟塔莫彻底灰心,下城的时候快步赶上李钰,躬身道:“李将军,在下愿意写信劝左将军来投降,不知李将军能否接纳他?”

“哦?”李钰停住了脚步,笑道,“如果尉迟将军愿意归顺,我们自当欢迎,大家本为昆仑同根,征伐也是情非得已,你若能劝降此人,便算大功一件。”

尉迟圭休一愣:“同根?”“哈哈哈,此事说来就话长了!”李钰一阵大笑,忽然又叹道,“唉,说起来也是大将军的失误,自出兵西域以来,还未广泛宣扬我大汉政令,致使敌军自以为异族,不敢轻

易投降而迫于死战。”

关奎笑道:“李叔叔,你发现了大将军的一个破绽,报上去肯定又有奖赏了。”

尉迟塔莫目瞪口呆:“指出大将军的错误,还……还能有奖励?”这要是在于阗军中,要是敢有人质疑伏师战的决策,不但要杀头以正军法,连家人也要受到牵连,一想到这里,尉迟塔莫心中又慌乱起来,他现在隐藏在喀拉墩不敢暴露

身份,不知道伏师战会做出什么处置来。

忐忑之间却见关奎大笑道:“你们未免也太小看大将军的胸襟了,他时常教导我们偏听则暗,兼听则明,可当真是从谏如流啊!”

关海轻咳一声,背着手迈着方步朗声道:“人以铜为鉴,可正衣冠;以古为鉴,可知兴替:以人为鉴,可明得失……”李钰挥手驱走二人,回头对尉迟塔莫正色言道:“我们汉军向来不杀俘虏,并且还会给与优待,愿意继续从军者编入军中,不愿意从军者发放粮饷放归故里,只要不再与我

们为敌便可无恙。”尉迟塔莫心中稍定,躬身道:“有李将军这句话,在下就放心了,等到天黑之后,在下派亲信到营中去找左将军,陈述利害让他主动来降。”

第2021章 人才辈出

于阗军卷土重来,本想一口气拿下喀拉墩,再配合大将军伏师战重夺扜弥,没想到汉军将城池加固,准备不足搞了个措手不及,在城下束手无策。

先后派出十余队到城下骂战,守军置若罔闻,到了中午阳光火辣,天气炎热,军卒困乏,只好先退到山脚树荫下休整。

人马士气消弭,最难受的当数尉迟圭休,他这次是来戴罪立功,伏师战责令一日攻下喀拉墩,如今半天时间过去,还一筹莫展,回去之后无法交令,免不了一顿责罚。

右将军卑信练还好,他是来策应尉迟圭休,又是伏师战的亲信,自然没有这么多忧虑,相比之下,尉迟圭休心中愈发沉闷,靠在一棵大树下神色黯淡,叹息连连。卑信练知道尉迟圭休的担心,走过来安慰道:“将军也不必太过忧虑,若是今日攻城无望,你我领兵暂回,我自会向大将军禀明情况,汉军加固城墙确实在意料之外,若要

攻打此处,还需准备攻城器械才行。”尉迟圭休无声一笑,看向远处已经偏西的太阳,目光愈发黯淡:“大将军向来令出如山,若是拿不下这喀拉墩,就算由你为我辩解,但一定会问责丢了扜弥城之事,还是难

逃惩处。”

卑信练叹了口气:“等稍作歇息,再派士兵去叫骂,汉军一直龟缩不出,必然也影响他的士气,到了傍晚我们假意退兵,到了半夜折返回来偷袭入城,或许能够成功。”

尉迟圭休眼睛一亮,稍微恢复了一些精神,点头道:“就依此计!”

卑信练起身准备去传令,尉迟圭休站起来抓住他的肩膀,重重拍了拍:“谢谢你,?我的好战友。”

卑信练笑道:“你我经历无数生死,又何必如此?大将军那里,我一定会帮你说话的,你放心吧!”一个多时辰之后,于阗军又分作两队前去骂战,叫了两轮之后,忽然城上鼓声大作,关门缓缓打开,前方督军的正是尉迟圭休,心中一阵激动,横刀立马站在阵前,就算

不能破关,如果能斩一名汉将,回去之后也好交令。

出城的也是一员用刀的小将,尉迟圭休更不答话,闷声催马上前就杀,鼓声之中,两把刀翻飞上下,十余合不分胜负。

战到三十合过后,尉迟圭休心中暗惊,他的武艺在于阗军中可是佼佼者,没想到一个小娃娃就和他不相上下,汉军之中果然人才辈出,心念又一次深深受挫。

就在他分神之时,对面忽然气力不济,虚晃一招败退入城,尉迟圭休想要追赶已经来不及了,悔得在马上直踢脚,大好的立功机会就这么放过去了。

关门关闭,再叫城下搦战,汉军再次闭门不出,尉迟圭休无奈,只好领兵暂退,卑信练迎上来询问战况,尉迟圭休只是遗憾苦叹,猛捶胸口。

卑信练在远处也看了个大概,言道:“看来汉军已被我们激怒,只是被将军虎威震慑,不敢再战,正好我再去骂战,若有人再敢出城,定叫他有来无回。”

让尉迟圭休暂时休息掠阵,卑信练披挂上马,带兵又到城下搦战,果然片刻之后又一员小将出城,却是个用枪的,看起来比刚才那位身躯瘦弱一些。

尉迟圭休见状不由连叫可惜,显然卑信练的这个对手更弱一些,可惜自己没有遇到,刚才自己试探,结果却让卑信练捡了功劳,只能暗探时运不济,在远处患得患失。

一通鼓响,二人杀在一处,卑信练的鬼头大刀虎虎生风,对方的长枪便显得有些势单力薄,不敢与之正面硬砰,只是闪避反击,寻找机会进攻。

不过此人枪法也很精妙,十余合过去,虽然进攻不足,但防守却颇有章法,几次将卑信练的招式化解,二人走马灯一般在城下厮杀,看来短时间内也难以奈何对手。

就在尉迟圭休再次感慨汉军英才何其多的时候,忽然一名亲信来到身边,在他耳边低语几句,尉迟圭休脸色微变,假借内急让副将督战,来到后山的一片密林之中。

只见一人正在焦急等候,正是尉迟塔莫的心腹,他与尉迟塔莫虽然不是至亲,但同族之间也算亲近的,经常有来往,自然认得此人。

尉迟圭休快步走上去,急问道:“塔莫他真的还活着?”

“主人就在喀拉墩城中,”那人从怀中拿出密信,“将军请看,这是主人的亲笔信。”

尉迟圭休将书信接过来,拆开看了一眼,忽然脸色大变,怒道:“尉迟塔莫这个败类,好大的胆子……”“左将军小声些,”那人赶忙上前提醒尉迟圭休,低声道,“我家主人已经向汉军统帅请示过了,只要将军肯投降,不但既往不咎,将来攻下于阗,还能掌管尉迟家族的大事

……”

尉迟圭休大怒:“混账,我怎么能向汉军投降?这不是背叛家族,卖国贼吗?”那人不慌不忙,耐心言道:“刚才汉军出城交战,就是为了能和将军见一面,实不相瞒,那两位小将军就是威震华夏的襄阳王关羽的后代,他们一人继承关氏刀法,一人学

的赵云枪法,如果不是诈败,将军只怕早已经……”

“你说什么?”尉迟圭休大惊,想不到那两人竟是关羽后代,不由一阵发愣。

西域各国对中原事了解甚少,但关羽的名号却早已传遍西域,这和汉昌号等商队的宣传分不开,其忠义无双和盖世武功早被传得沸沸扬扬。自从关羽死后,几乎每个出关的商队都要祭拜关羽神像以求平安,甚至许多商队和雇佣兵中都随身携带关羽雕像,再加上游走西域各处的吟游诗人的宣传,关羽的形象深

入人心,已经被神话了。那人言道:“左将军,这都是我家主人的一片苦心,如果不是念在同族亲近的情分上,他们是绝不会冒险开城的。将军你现在丢了扜弥,损失了那么多人马,如果攻不下喀拉墩,以大将军的行事风格,他是不会放过你的,还有在于阗的家人,你可要三思啊!”

第2022章 金蝉脱壳

“家人?”尉迟圭休浑身一震,脸色惨变,转而又冷笑道,“难道我投降汉军,就能保护我的家人吗?一旦消息送到于阗,可是要满门抄斩的啊,汉军也鞭长莫及!”那人得意一笑,上前半步说道:“所以将军应该仔细把信看完再做决定,我家主人已经为将军定下脱身之计,非但保证在于阗的家人安全,还能让你立下一件大功,将军可

要仔细斟酌,不要辜负我家主人一片亲情苦心。”

尉迟圭休还要再问,忽然听到远处传来叫喊之声,那人不敢久留,留下书信匆匆钻入树林之中消失不见,他只好暗自将书信藏好,转过山坳来到阵前。

却见卑信练正领兵狼狈退回,肩膀上插着一支羽箭,部从神色惊慌,赶忙迎上去接住:“你这是怎么了?”

卑信练不顾肩头上的箭矢,却用手死死按住肋部,指尖血迹流出,原来那里还中了一箭,若不是里面还有一层护甲,可能就伤及内脏了。

派人守住阵型戒备,士兵们扶着卑信练下马来到树荫下的草坪上,解开铠甲查看伤势,还要箭头没有入肉,伤得并不算严重,只是短时间内恐怕不能用力了。

“好厉害的小娃娃,还好没有伤到要害,嘶——”

卑信练咬牙念叨着,吸着冷气将羽箭拔出,亲兵为他涂药包扎伤口,坐在地上摇头苦笑,也不知道是因为侥幸逃过一劫还是感慨对方实力。

尉迟圭休眉头紧蹙:“那小将军果真厉害?”

“何止是厉害?”卑信练一阵苦笑,“这是我平生仅见最精妙的枪法,甚至都看不清他的招式,你知道吗,我的四个铜锤都用完了……”

“都用了?”尉迟圭休大惊,有些不可置信。那铜锤可是卑信练保命之物,也是他的秘密杀器,平时轻易不会动用,还记得当年最危险的一次,他们两人吃了败仗逃命,卑信练在绝境之下也才用了三把铜锤便将敌将

杀死,化险为夷,没想到这一次不但四把锤都用完,还负伤败阵下来,可见对手的厉害。

怔忪之间,却听卑信练叹道:“中原果然能人辈出,有如此多的英才后辈,这一次和大汉作对,恐怕是丞相一生最失败的一次决策了。”

尉迟圭休看着卑信练疗伤,脸色阴晴不定,等了一阵之后忽然起身,沉声道:“我去为你报仇!”

“慢着!”卑信练拦住了他,劝道,“你不必如此冲动,这一战我们注定难以成功,还是先退兵吧,大将军那里,我去为你讲情,保证你的安全。”

尉迟圭休一阵咬牙,不甘地看着远处的城池,半晌之后又颓然坐下,此时夕阳将落,照在于阗军身上,三军将士无精打采,一如愈发黯淡的落日余晖。

对卑信练说道:“现在贸然退兵,难保汉军不会追击,你先放心疗伤,等伤口稍稍愈合我们再退,那时候天色已黑,他们不敢追出来。”

卑信练微微点头,在不多言,喝了几口水之后靠在树干上闭目养神。

尉迟圭休起身带着亲兵到四周巡察,到了卑信练看不到的地方,将书信掏出来仔细看了好几遍,才将其撕碎抛到脚下的山谷之中。

看着满天飞舞的碎纸屑,尉迟圭休的眼神似乎也有些散乱,但很快又变得沉静坚定起来,看了一眼暗红色的天际,转身大步走向军中。

一个多时辰之后,天色完全黯淡下来,明月还未升起,满天星斗,卑信练也休息得差不多了,于阗人马在原地虚设旌旗,悄然离开山岗。

众人向西撤退,一路无话,才走出四五里地,忽然听得身后隐约传来闷响之声,如同闷雷一般。

卑信练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只见碧空如洗,不见一朵云彩,脸色微变:“左将军,你可听到什么动静了?”

此时尉迟圭休也正在侧耳细听,神色凝重:“恐怕汉军发现我们撤离,追上来了。”

卑信练大惊:“走,快走!”

“已经来不及了!”尉迟圭休回过头,只见夜幕星光之下一片黑影如飞一般轻掠而来,沉声道:“汉军的骑兵速度极快,必须要有人断后才行。”

卑信练大叫道:“你快走,让我来!”尉迟圭休眼神一阵闪烁,被卑信练所感动,深吸一口气,强笑道:“你已经受伤,还是快些带人撤退,今天汉军不肯出战,现在又来追杀,正好遂了我愿,叫他知道我们的

厉害。”

“你不是他们的对手,一起走!”卑信练已经深知汉军的厉害,那两员小将就比自己二人强,如果同时出城,尉迟圭休断后就是送死。“还不快走?”尉迟圭休忽然扭头怒吼,顿了一下又笑道,“我本是奉命来出战,如果能侥幸获胜,回去之后也好向大将军交令,万一不幸……还请向大将军说明情况,善待

我的家人。”

轰隆隆——

此时汉军骑兵已经快速靠近,能看清他们飘展的战旗轮廓,尉迟圭休再无多话,带领原本的残部亲信悍然冲向了汉军。

“将军快撤!”

于阗人马都被尉迟圭休的这股气势所感动,眼中有敬佩感激之色,赶忙催促着卑信练撤退,不能辜负了他的一番苦心。于阗军仓皇西遁,一口气又逃出四五里地,有人偶尔回头张望,只见两军混杀在一处,人影交织,有人不断落马倒下,喊杀声渐渐远去,知道尉迟圭休九死一生,只能暗

暗祈祷左将军能够平安归来。尉迟圭休带领残兵阻截汉军,两军混杀一处,死战不休,尉迟圭休再次与先前用刀的小将杀在一处,十余合之后一个不小心,被那人一刀斩下,惨叫一声翻身落马,倒在

地上一动不动。于阗军见状大惊,再也没有了斗志,四散奔逃,汉军催兵追杀,俘虏了数百人,其余人或者逃入树林,或者藏身沙土沟壕之中,等汉军清剿战场的时候借着夜色悄悄溜走



黑暗之中,一人找到尉迟圭休的尸体,拍着他的铠甲轻声呼唤:“大伯,大伯,我是塔莫。”尉迟圭休睁开眼睛翻身坐起,将头盔之下,望着空旷的四野,怅然无语,长长一声叹息。

第2023章 认清形势

尉迟塔莫扶起尉迟圭休,看着四下的残军,叹道:“明明一场大功劳,你却将卑信练故意放走,这又何必?”

尉迟圭休眼神一凛:“卑信练与我有生死之谊,今日在城下一直为我开脱,若再用他的人头请功,这后半生我就要愧疚而过了。”

尉迟塔莫无奈,旁边一人却笑道:“嗯,左将军做得对,我觉得你这样做无愧于心,更值得尊敬。”

尉迟圭休扭头,见正是和他对战的年轻汉将,见他并无半分轻视之色,心中稍稍宽慰一些,微微躬身问道:“小将军真是关将军之后?”

那人咧嘴一笑,火光下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显得十分爽朗,点头道:“家父关平。”

“关平?”尉迟圭休微微蹙眉。

“大哥,他问的可不是老爹!”

另一人从旁边走过来,二人面貌一模一样,尉迟圭休吃了一惊,原来竟是一对双胞胎,若不是他们的兵刃不同,还真分辨不出来。

诧异之中,那人从铠甲的衣领下方取出一枚黄铜铸造的雕像,拿在尉迟圭休眼前,薄薄的底座上是三个人组成铜像。居中一人斜坐高台,一手捧着书卷,一手轻抚长髯,卧蚕眉、丹凤眼,神色不怒自威,身后侍立两人,一人面白无须手捧帅印,一人络腮胡扶着大刀,三人面目栩栩如生

。这样的雕像尉迟圭休在西域见过无数,虽然相貌略有不同,但居中这人独特的容貌却一眼就能辨认出来,他就是西域最为传神的华夏战神,人称武圣的大汉襄阳王,关羽

关云长。

愣神之间却见那人指了指捧印的年轻人雕像:“诺,此人就叫关平。”

尉迟圭休这才反应过来,大吃一惊,躬身施礼:“果然是英雄之后,失敬失敬。”

“罢了罢了,这都是老祖的名号响亮,并不算我们的本事,”那人收好铜像,抱拳道,“在下关海,这位是我兄长,关奎,方才得罪将军,还望莫怪。”

关奎抱拳行礼,让他们赶紧准备回城尉迟圭休是败军之将,见对方如此客气,反倒有些羞愧起来,连说不敢。

尉迟圭休整理铠甲兵器,就听关海摇头叹息道,“看来父亲的名号还是不够响亮啊!”

关奎无奈道:“我们不指望沾老祖的光,更不敢奢望超越老祖,但怎么着也要闯出点名堂,至少超过老爹才是。”

关海笑道:“那是自然,反正我现在学的是赵家枪法,将来一定比你强。”

关奎一瞪眼:“凭什么你就一定比我强?”

关海狡黠一笑:“老爹的刀法都没杀出个威名来,他教你的刀法你觉得能有多大前途?”

“嘶——”关奎深深蹙眉,“你这说法虽然没有什么根据,但我还真不好反驳呢?”

关海得意大笑道:“哈哈哈,这可是我们出生的时候选好的,命中注定,谁让你抓了那把刀呢,后悔了吧?”

“这就是你练枪的理由?”关奎冷嗤一声,“你这都是姥爷舅舅外传的,不算关家的传承,就算闯出名堂,老祖以后也不会认你。”

关海不服气:“你敢污蔑我?小心我祝告老祖,他老人家以后可不会护佑你了。”

关奎毫不在乎:“那么多外人老祖都要护佑,没理由他的亲孙子放任不管的,你这祝告注定无效。”

“唔——你说的好像也有道理啊!”关海挠挠头,又笑道,“等我全部领悟了姥爷的枪法,闯出个常胜将军的名号,也一样光宗耀祖。”兄弟二人渐渐走远,尉迟圭休叔侄二人看着他们的背影却目瞪口呆,若不是亲眼所见,实在不敢相信有人敢如此明目张胆拿关羽开玩笑,竟还是他的亲孙子,这在西域可

是人人都敬若神明的存在啊!

尉迟圭休吃吃问道:“大汉不是以孝治天下吗?”

尉迟塔莫摇头失笑:“还是我们的见识太少了,这大概就是英雄的传承吧!”

尉迟圭休愣了片刻,忽然说道:“将来有机会,我一定要去一趟长安。”

尉迟塔莫笑道:“等西域平定,去长安还不是和出门一样方便?”

尉迟圭休一怔,忽然明白了他的意思,叔侄二人相视而笑,将心中的不快和忧虑暂时抛之脑后。

不觉之间东方半轮明月升起,兵卒将战场草草清理一遍,大家领兵回城,半路上尉迟圭休忽然想起伏师战处置尉迟塔莫家人之事,不觉惊呼一声。

尉迟塔莫忙问道:“大伯发生何事?”

尉迟圭休叹道:“方才太过紧张,竟忘了一件大事,大将军因你丢了喀拉墩导致扜弥失守,已经派人向大王请令,将你的家人关押,府邸抄家了……”

“什么?”尉迟塔莫大惊,在马上晃了晃,才咬牙低吼道:“伏师战,我隐身喀拉墩就是为了不让家人受到牵连,难道连我战死了,你也不放过我的家人吗?”尉迟圭休言道:“你暂时也不必太过担心,大将军还在前线,只要他还没有回到于阗定罪,你的家人就还是安全的,好歹我们也是尉迟家的人,他们多少还是要给些面子的

,不会太过为难。”

“哼,伏师战——”尉迟塔莫握着拳头,面目狰狞,迎着月光冷声道,“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伏师战这混蛋永远也回不去于阗。”

尉迟圭休沉吟片刻,忽然低声说道:“你可曾想过,这一次于阗兵败,尉迟家族将会受到重创,你我先一步归顺大汉,必定会先受重用,这可是我们翻身的天赐良机啊!”

尉迟塔莫眼睛一亮,缓缓点头道:“不错,如果我们诚心归顺大汉,有刘封撑腰,什么丞相、大将军都不是我们的对手了。”尉迟圭休仰天长出一口气,缓缓说道:“从见到你的书信,我做出抉择的那一刻,就已经想好了,尉迟家族将来的命运,都将掌握在你我手中,这一次的机会,我们可要好

好把握啊!”

尉迟塔莫深以为然,忙问道:“伯父你一向足智多谋,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明天一早就去求见大将军刘封,将我们所知的情报全都禀告,”尉迟圭休双目微眯,沉声道,“甚至——贡献我们在于阗能够动用的一切力量。”

第2024章 树立榜样

汉军进入扜弥之后,与喀拉墩连成一体,形成一条整体防线,与东面的戎卢遥相呼应,从飞猿口运来的粮草都在戎卢转运,大大减少了周折损耗。

不觉间已经到了仲夏时期,西域的天气酷热难耐,尤其到了正午之后,整片天地都仿佛在火炉中一般,远处起伏的沙丘看上去在不断波动,像是一股股热浪奔腾。

加之这些地方少树缺水,一旦没有阴凉遮蔽,人很快就会中暑昏迷,加之气候干燥,有些兵卒不能适应,出现了病症,刘封只好下令全军暂时在城中休整。

这段时间冷霜月和孟婉儿也忙得不可开交,冷霜月不但能测天文气候,还懂得药草知识,再加上丹药世家的孟婉儿,二人合力为生病的兵卒治病,竟能药到病除。女兵医疗队在这个时候发挥了重大作用,这让她们在军中广受欢迎,先前军卒对她们的一些不满和排斥完全消失,毕竟受伤生病的都是出生入死的兄弟,大家又远走西域

,能够活着回去才是最大的愿望。

除了熬药治病之外,冷霜月还在刘封的建议下做出了酸梅汤、石榴汁等等,再配以解暑的草药,大大缓解了军中病情。

每天天色微明,冷霜月和孟婉儿便带着数百人进山去采药、收集野果,回来之后做饭熬汤,让大家尽量适应这干燥炎热的天气。文鸯闲来无事,每日也主动请缨带兵跟着去当保镖,他可不放心冷霜月她们独自带着数百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进山,山中野兽贼人且不说,这些士兵也不得不防,虽说汉军

军纪严明,也难保有铤而走险者,尤其在文鸯眼中,任何一个多看冷霜月两眼的人,都是不怀好意的恶徒。

军中病情得到缓解,刘封终于松了一口气,每日的练兵减少,但派出去的斥候细作却增加了许多,每天清晨探马出城,他们扮作百姓、商客到周围侦察地形。马哲在这方面十分细心,不但将先前的四张于阗境内的地形图参照整理做成一幅,还将这段时间探查来的地形标注其上,一张地图上密密麻麻注上了各种符号,周围的山

川、河水都跃然纸上。

到了晚间,马哲便请刘封等人来到沙盘上,将收集的信息汇总后在沙盘上做细微的调整,顺便将情报汇报给刘封。

尉迟圭休和尉迟塔莫主动投诚,愿意帮助汉军早日进入于阗,刘封自然求之不得,对二人许以重诺,将来顺利拿下于阗,境内就由二人掌管。有了这个承诺,叔侄二人喜不自禁,不但提供了大量军情,也将国内各股势力善恶公私告知马哲,这两人在于阗也身居要职,有他们提供的情报,对于阗的整体实力已经

一清二楚。

尉迟圭休还表示愿意动用他们在于阗的势力,协助汉军细作在于阗行动,刘封思索再三,为避免打草惊蛇,并未让他们在城中大动干戈,以免暴露之后牵连无辜。

这让尉迟圭休感动不已,没想到刘封宽仁爱民至此,身居高位,实力强横还能为他人着想,愈发为其折服。

刘封告知他们只需暗中策应斥候营的行动,另外交给他们一项重要任务,在城中广布谣言,将大汉的政令和宽仁宣扬出去,鼓动人心在这个时候是至关重要的。李钰送来的书信让刘封大呼失策,先前在鄯善、且末都未曾交战,汉军不杀俘虏等军令都不曾宣扬出去,西域各国尚不知情,而且他们自认为两族历来势不两立,汉军西

征,必定是一场血腥的杀戮,这才导致人心惶惶,军卒死战。经李钰提醒之后,刘封将中原的那一套军令稍作修改之后派人宣扬出去,不仅在于阗军中宣传,也要尽快渗入到其他各国,而且现在有鄯善、且末为前车之鉴,以后拿下

于阗之后,再将尉迟圭休和尉迟塔莫树为典型,对其他各国的兵将必会造成极大的影响。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另外大汉政令的宣传也初见成效,几日过去之后,扜弥周边的百姓有人试探来到城外,被汉军请进城中,原先在城内有田产的,只要府衙中能找到批文或者他们自行提供

证据,全部原封不动归还。

数日之后,各地闻讯的百姓精神大振,不顾于阗兵马就在数十里之外,全都来扜弥集合,他们一向安定,数年前被于阗所灭,侵扰驱赶到周边,无不切齿痛恨。

汉军政令宣布之后,非但让他们重归故土,还比原来扜弥国的政令更好,非但给原本散落各处的百姓分与田地安置,还免除三年赋税,由朝廷拨发一定的安置费和牛羊。除此之外,还有一项大汉全国通行的政令:凡民有产子者又可免三年算赋,并给怀孕妇女赐给胎养谷,每人三斛或者三头羊,并免除其夫一年算赋,这才是真正的长久之

计。

其实越小的国家,对百姓的盘剥便越大,扜弥百姓何曾受过这等待遇,消息传开,再加上许多人家确实被安置,纷纷都来扜弥面见刘封。

从府衙长街到城门外跪倒一大片,此时的刘封俨然成为了他们的救世主。虽说眼下西征钱粮紧缺,但安抚百姓,稳定人心是长久之计,扜弥存粮无多,刘封还是咬牙全部分发出去,先让民心稳定下来,这个道理他在征讨幽州的时候就和周处等

人讲过,众将也都全力支持。半月时间,扜弥城收纳的百姓超过三千余人,每日东面的大漠戈壁之上都能看到拖家带口迁徙的百姓,眼下正在养兵休战,刘封干脆让周处等人出城负责迎接保护沿途百

姓,一时间汉军的声威在扜弥达到鼎盛。

这一日刘封刚视察百姓回来,马哲便急匆匆前来,言道:“大将军,于阗兵马连日攻打喀拉墩无果,已在丹丹乌里克挖土筑成扎下连营,看来是打算长期对峙了。”

刘封蹙眉道:“丹丹乌什么,翻译过来是什么意思?”

马哲也知道西域的名字又长又拗口,实在难记,答道:“出玉之地。”“那就叫丹玉吧!”刘封摆摆手,双目微眯忽然笑道,“于阗军扎土营以为久计,必定要从于阗运粮吧?”

第2025章 双管齐下

马哲一听刘封之言便会意,点头道:“于阗大军本是前来援助扜弥,未料扜弥被我们旦夕攻破,打了个措手不及,其粮草辎重本在扜弥,军中并无多少,若要久战,只能运

粮。”

刘封微微点头,指着朱砂标注的一个位置:“这里就是渠勒么?”

“不错!”马哲言道,“此地原名鞬都城,为渠勒国王治所在,百姓仅两千余,兵不足三百,早早便被扜弥吞并,将此地定为渠勒,鞬都早已不为人所知。”

渠勒位于扜弥西南方向,昆仑山麓,正是扜弥和于阗的中间位置,于阗运粮前来,渠勒肯定是中转区域,这几十里的区域在地图上不过半寸之地,没有什么标注。

刘封思索再三,命人将尉迟圭休叫来,问道:“从扜弥到渠勒,地形如何?”

尉迟圭休不知刘封要做什么,仔细答道:“出扜弥向西,先是丹丹乌里克的一片山川,这里水源丰富,地势开阔——”看了看刘封的眼色,尉迟圭休又道:“再往西二十里就到了一片戈壁沼泽地,四周为低矮的山丘,中间平阔,因为苴拔河流经这里,里面有无数水泽,这里长满了芦苇、红

柳和杨树,因为常年有水潮湿,叫做麻罕川,从麻罕川再向西北行二十里过两道山岭便到了渠勒。”

“麻罕川?”刘封微微蹙眉,问道,“这麻罕川可能设伏兵?”“太适合了,”尉迟圭休不假思索便连连点头,“麻罕川因为水源多,水草茂盛,水鸟、野鹿等等都在这里出没,过往的商队都喜欢在这里休息打猎,但这里也成为盗贼出没

的地方,四周的丘陵可以事先埋伏,经常偷袭那些商队,防不胜防。”

刘封问道:“这些贼人如今尚在么?他们不会自扰于阗兵马?”

尉迟圭休笑道:“贼人早被消灭了,原本在昆仑山中还有三大帮派,渠勒灭国之后,都被伏师战带兵清剿,从此这一段道路算是太平了。”“好,就是这里!”刘封面露喜色,这样于阗军经过的时候也不会有太多戒备,一拍桌案将手点在渠勒下方空白的位置,“我们不与伏师战大军正面交锋,却可让他铩羽而归

。”

尉迟圭休吃了一惊:“大将军该不会是要绕到大军后面去麻罕川吧?”

刘封笑道:“莫非有什么不妥之处?”尉迟圭休言道:“虽说伏师战不如大将军的能力,但他善于用兵,听说汉军要西征的消息之后,这半年来搜集了不少关于大将军的消息,尤其是很多作战的方案都反复研究

,恐怕会被他识破。”“哦?”刘封想不到自己也成了别人研究的对象,淡笑道,“军机在于随机应变,应时而动,那些战例都是死的,如果伏师战想从这上面出手对付我,那可真是纸上谈兵了。



尉迟圭休也不好判断,只是说道:“伏师战也精于算计,大将军千万要小心。”

刘封微微点头,问道:“这几日扜弥百姓的情况你也都看到了,该如何在于阗宣传,你该明白了吧?”尉迟圭休闻言双目放光,叹道:“若早知大将军如此宽仁,大汉有如此开明的政令,我们哪里还愿意出兵对抗?这都是被大王和丞相他们给蒙蔽了,于阗都宣传汉军是杀人

不眨眼的屠夫,尤其对异族心狠手辣,匈奴、鲜卑这些都已经被灭族了,妇孺孩童沦为奴隶,过着猪狗不如的生活……”刘封闻言也一阵叹息,这也是无奈之事,当权者为了稳固权势,自然要极力诋毁汉室,让全国上下同仇敌忾,这就是民心的重要性,西域各国不只是于阗,恐怕龟兹、乌

孙也都是如此。

尉迟圭休犹豫了一下,言道:“大将军,尉迟塔莫心念家人,想趁此机会偷回于阗,一来更方便在城中散布谣言,二来想保护家人安全,不知可否……”

“没问题!”刘封不假思索便答应了,“有人在城中策应,更会方便许多。”

尉迟圭休反倒有些意外,楞了一下跪地叩首:“多谢大将军信任,我二人愿肝脑涂地,死而无憾。”

“不必如此!”刘封扶起尉迟圭休,“我向来都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只要你二人诚心做事,不会亏待你们的。”

尉迟圭休激动得无以复加,眼中泪光闪烁,连连点头,即便是国王和大将军,也不曾给他如此多的信任和礼遇。马哲言道:“大将军,何不将那些云游诗人全都请到扜弥来,让他们看看扜弥的变化,听听百姓的心声,再将这些事迹宣扬出去。日月昭彰,将军的华夏融合之策,总有一

日会大白于天下的。”“很好,此计甚妙!”刘封马上点头,对马哲吩咐道,“马上着手准备此事,将那些云游诗人,尤其是有影响力的,一定要请到鄯善去,从鄯善出发到且末、再到扜弥,让他

们亲眼看看我汉室朝堂的政绩如何。消除国号,统一政令,这才是西域能够永续发展的长久之计。”

“遵命!”马哲领命,知道刘封还要安排军事,对尉迟圭休言道,“于阗各地有哪些人物,还请将军代为推荐。”

“一定尽力。”尉迟圭休自无不应,跟着马哲告辞离开府衙。刘封又把周处、班辞二人叫来,言道:“于阗攻喀拉墩不下,又不甘退兵,准备扎营与我军长久对峙,若被其立稳阵营,于我进兵大为不利,我欲主动出兵,二位意下如何

?”

周处言道:“将军是打算袭营么?”

刘封摇头道:“听说伏师战善用兵法,既然他一心挖土筑营,必有防备,我料他匆忙行军,并无多少粮草,打算绕后劫粮,你们谁愿意随我前去?”

周处抱拳道:“劫粮些许小事,就不劳大将军亲征了,末将和班将军一同前去,保证完成任务,不让一粒粮食送到于阗军中。”

班辞也道:“将军乃千金之体,事关西征重任,三军将士安危,若非万不得已,最好不要轻出。伏师战和敌军主力都在前阵,我们引精兵出战,劫粮袭扰不成问题。”刘封思索片刻,言道:“此事暂且不可向部下透露,我先派斥候打探渠勒消息,你二人挑选精兵加以训练,将坐骑单独喂养做好准备,我再让李钰派二十名无当飞军的老兵

来协助,明晚秘密出发,此战事关重大,千万不可失误。”“遵命!”周处和班辞领命去准备。

第2026章 退无可退

自从领兵到担任于阗大将军以来,伏师战出兵从未遭遇过如此挫折,汉军几次捷足先登,让他措手不及,处处受制。从飞猿口到戎卢,再到扜弥,汉军总是出乎他的意料,导致三次派出援军无果,反而前军遇挫,再加上几员大将折损,逃兵讲述汉军如何精勇,导致全军士气低迷,军心

震动。

听说扜弥危急,他亲自领兵赶赴前线,还是晚来一步,被困在扜弥城外进退不得。

想要进兵,一时间攻不下新筑的喀拉墩,还折损了左将军尉迟圭休,右将军卑信练也重伤无法出战,手下能用之人捉襟见肘。

既不能举兵攻打喀拉墩,扜弥的汉军绝不会坐视,也不敢绕过喀拉墩强攻扜弥,喀拉墩的汉军同样也会出动,分兵各取更是自取其败,这让伏师战日渐急躁。

原本军中粮草准备无多,本该到扜弥驻兵之后再做补充,现在止步扜弥城外,军粮即将耗尽,加上天气燥热,酷暑难耐,伏师战便有退兵之意。

就在踟蹰不定之时,东川王献策在挖土修筑土营,从于阗抽调粮草与汉军对峙,毕竟汉军粮草转运更远,长久消耗下去,再加上水土不服,汉军必定坚持不住。

东川王献坚壁清野之计,修筑营寨阻挡汉军的理由也很简单:一旦伏师战撤退,汉军必定尾随而进。

后撤只是饮鸩止渴,当你退无可退的时候,于阗大半土地已经被汉军占去,刘封最善于收买人心,那时候人心震动,军无战心,内忧外患,恐怕连一战之力都没有了。

伏师战权衡再三,认为东川王之策最为稳妥,于阗已经退无可退,渠勒不足以屯兵防守,一旦退兵,只能退到于阗城外。

屡次退兵必会让军心士气再次受挫,如果被汉军趁势进兵追杀,不小心乱了阵脚,一个收势不住,兵败如山倒,便大势已去。

即便是西域本土兵卒,在盛夏之际也不会轻易发兵,酷热干燥的天气让行军极其困难,在遇到热风和风沙,就是自取其败。这几日细作来报,汉军中已经出现水土不服的病状,许多士兵暑热昏迷,心中稍定,至少汉军在这一段时间也不敢轻易出兵,正好可以修筑土营稳住阵脚,再与汉军慢慢

周旋。决策已定,伏师战退兵三里,在丹丹乌里克设下连营,命全军深挖壕沟,伐木垒砌土墙修筑营寨,虽然还比不上一座坚城,但比普通的营寨牢固,既能防止风沙,也无惧

汉军攻打。卑信练重伤无法领兵,伏师战命他回于阗督运粮草,他担心只派普通士兵去催粮,那些官员推诿散漫,消耗时日,卑信练亲自回去一趟,至少能缩短半个月的时间,也能

顺便治疗一下伤口。

这几日扜弥陆续传来的消息让伏师战心事重重,汉军所作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收买人心,如果被于阗百姓得知,只恐又要引起一阵风波,不禁再次为于阗的命运担忧起来。想当初他力谏国王向汉室纳贡,不要妄动刀兵,当年班超在于阗的时候,无论其韬略还是汉军的勇猛都足以让西域各国引以为戒,不想丞相和国师认为于阗今非昔比,国

力扩张四五倍,根本无惧汉军。时至今日,看到现在的局面,不知道他们君臣三人在朝中作何感想,这并非将帅无谋,而是双方战力差距太大,汉军装备精良,普通兵卒的刀剑与他自己佩戴的不相上下

,这根本就不是一场公平的战斗。

但君有令,伏师战不得不从,为国尽忠,明知不可为也要全力以赴,至少眼前的情况来看,于阗尚有一战之力,还不到屈膝请降的地步。这一日正巡视回营,东川王求见,言道:“刘封诡计多端,中原统帅交兵,一旦对峙,绝不会只在正面交锋,其兵法有兵不厌诈之说,此人向来惯断敌军粮道,我们十几天

不曾出兵,在这里扎营以为长久之计,刘封必会料到我们缺粮,大将军要派人提醒右将军,沿途之上千万小心。”

“嗯,这一点我也想到了,刘封确实有这个习惯,绕后突袭是其惯用伎俩,而且汉军骑兵精锐,不得不防……”伏师战说着话来到墙上挂着的一整张羊皮地图前,看了一阵指着其中一个地方言道:“麻罕川是个危险的地方,这里曾经贼人出没,经常偷袭过往的商队,乃至啸聚山林成

为帮派,要让他们多在这里查探警惕。”

东川王言道:“除此之外,沿途山岭、河谷等险要之处都要谨防,这一次粮草关乎三军命运,一旦受损,整个于阗就危险了。”

“嗯,说得有理!”伏师战郑重点头,“我马上派人向卑信练传令,宁可这一路上迟缓两三日,也要步步谨防,不能有半点疏漏。”

“报——”就在此时,传令兵快步而进,“大将军,大王传旨让将军全力击退汉军,国师亲自押运粮草已经出发,到军前助战。”“国师亲自出动了?”伏师战吃了一惊,接过王旨看了一遍,眉头微微舒展,舒了一口气恢复几分自信,“有国师亲自来,本将便不必畏惧汉军了,至少那些汉将有人能够对

付了,待斩杀汉将,足以重振三军士气。”

东川王脸色微变:“国师当真如此厉害?”

伏师战点头笑道:“国师武艺高强,在整个西域也无出其右者,他座下还有八大金刚,个个都是高手,那些汉将的好运也该到头了。”

东川王咽了口唾沫,小心问道:“听说国师会吃人肉,可是真的?”

“这……”伏师战回过头来,猜到东川王的担忧,笑道,“阁下尽管放心,你为我军出谋划策,又是大王点名要见的客人,国师他不会为难你的。”

东川王强自一笑,还是底气不足:“可那苏拉伽是国师的得意弟子啊!”

伏师战拍拍东川王的肩膀,宽慰道:“将军难免阵头亡,苏拉伽为国尽忠,这个仇只会记在汉军头上,与你并无多大关系,放心吧,到时候本将会向国师说明。”

东川王两腿一软,跪倒在地上:“多谢大将军!”“将来你我同殿为臣,不必如此,”伏师战将他扶起来,又对传令兵说道,“既是国师亲自运粮,本将有一份书信交于他,顺便带回。”

第2027章 老谋深算

汉军进驻扜弥,战无不胜的大将军伏师战出师不利,折损数员大将,消息传到于阗王城西山城,满朝文武震惊。

右将军卑信练带伤回朝运粮,国师伏阇讫多听了前线战报大怒,决定亲自运粮上阵,要会一会汉军将领,同时也为死去的徒儿苏拉伽报仇。

此时于阗各处守军都被抽调一空,运粮又调走城内两千守军,王城空虚,不可无人守护,丞相建议留下卑信练养伤守城,让国师前去即可。

于阗王尉迟乌波已经乱了方寸,让丞相尉迟曜胜全权处理,尉迟曜胜也是西域十大名将之一,以参赞军机,多谋善战为人所敬服,和大将军伏师战一文一武,是于阗开疆扩土的功臣,也是如今的国之栋梁。

于阗国力大涨之后,也是尉迟曜胜一力主张脱离汉廷管控,停止朝贡,和乌孙、龟兹一样独立于西域,让于阗国长久辉煌下去,国主尉迟乌波被开国皇帝的美梦所迷惑,三年前停止遣使朝贡,将周边小国尽数吞并。

于阗的实力在尉迟乌波手中达到顶峰,但他大皇帝的美梦还未做多久,国号还未商议决定,汉军就杀到了门前,不禁慌乱无主。

国师亲自出征,带领座下八大金刚离开西山城,才让国主稍稍安心。

伏阇讫多及其弟子凶悍无比,即便是疏勒和龟兹也都对其十分忌惮,当年攻打皮山国时,皮山君臣誓死不降,负隅顽抗,于阗军损失数百人。

伏阇讫多闻报大怒,带领座下八大金刚翻越城墙杀入城中,将皮山国王城血洗一遍,无人生还,国王被当街烹煮吃掉。

自此伏阇讫多之名威震西陲,国内也人人畏惧,他虽自称“大头陀”,但西域各地百姓暗中却称其为“大魔王”。

国师出兵,国王亲自在城外相送,看着大军远去,尉迟乌波忧心道:“但愿国师此去能杀败汉军,保住我于阗疆土。”

尉迟曜胜言道:“汉军西征,远离中原,已到千里之外,如今已到酷暑之期,天干物燥,地似火炉,汉兵必然水土不服,其出师半年之久,必定兵疲粮少,国师养精蓄锐多年,有他亲自出手,只要能杀了刘封,破汉军不难。”

尉迟乌波微微点头,眉头却拧成疙瘩:“只是中原人才济济,能人辈出,若有能敌国师之人,又该如何是好?”

尉迟曜胜双目微凛,顿了一下言道:“臣弟还有一计,可保万一,若汉军真杀到城下,可使其首尾不能相顾,化此劫难。”

尉迟乌波忙问道:“丞相有何妙计?”

尉迟曜胜言道:“可遣一人往莎车借兵相助,将皮山之地割让与他,汉军西进,于阗、莎车乃唇齿之邦,昔日为皮山之地两国不和,如今割地共抗汉军,其必欣然来助。”

尉迟乌波皱眉道:“莎车兵力还不如我国强盛,即便发兵相救也不过数千人马,恐怕无济于事。”

尉迟曜胜笑道:“臣弟早有计谋,若刘封当真击败大将军,我们可凭借东面计式水天险布防,那时候莎车兵马再从沙漠腹地沿计戍水而来,偷袭汉军之后,我们重整兵力趁乱反击,以两国兵力呼应击之,自无不克,这叫做绝地求生。”

尉迟乌波沉吟片刻,叹道:“也只好如此了,只要能保住于阗以东之地,皮山又算得了什么?”

尉迟曜胜抚须笑道:“这是权宜之计,以防万一,若大将军和国师败退汉军,则于阗兵威大振,莎车援军寸功未立,哪里还敢再要皮山之地?

即便汉军前来,我们合力先退外敌,以后再徐图周围各地,一如扜弥、皮山等国逐一破之,哪怕将来消灭莎车也未尝可知呐!”

尉迟乌波听了这一番宏论,不由一阵心潮澎湃,又恢复了几分自信,欣然从其计,即日便让尉迟曜胜遣使往莎车国借兵,共抗汉军。

于阗军运粮东进,到了渠勒休整之时,大将军伏师战的书信也恰好送到,士兵们还在城中忙着修理车辆,整装粮草,就听到一阵铜锣般的大笑声从屋内传出。

这声音极其响亮,声振屋瓦,粗犷之中带着一股莫名的血腥暴虐之气,行军的士兵多有惊恐之色,每当国师发出这种笑声的时候,可能就有人要被吃掉了。

黄土修筑的二进土坯房中,国师伏阇讫多正拿着伏师战的来信纵声大笑,只见他身高近丈,膀大腰圆,黑红色的一张脸上两道朱砂眉,一对虎眼圆睁,连鬓络腮的红胡须根根竖立,活脱脱一个火燎的金刚模样。

屋内左右各站四人,个个相貌怪异,有些光头,有些长发,也有须发蜷曲者,手中兵刃也各不相同,凶神恶煞甚是骇人。

如果不熟悉的人踏进这间房,一定会以为走进了天王庙或者地狱之门,那传信的使者跪在地上浑身战栗,不敢抬头。

“哈哈哈,伏师战未免也太胆小了,”伏阇讫多晃着半片羊皮冷笑连连,“才和汉军交战,就被吓破了胆,我正愁汉军不来,如果他们真敢在麻罕川出现,大头陀会让他们变成我们的军粮。”

“哈哈哈——”那八名弟子也都狂傲大笑,目露凶光,好似猎食的狼群一般。

信使低头道:“大将军传话,让国师多加小心……”“嗯?”

伏阇讫多声音一沉,“你在教我做事么?”

“不敢,不敢!”

信使吓得声音颤抖,连连说道,“是大将军临行时交代,小人按军令行事,请国师息怒。”

“行了,你回国向大王复命吧,”伏阇讫多挥挥手,“粮草大头陀会完整交到大将军手上的。”

“是!”

信使头也不敢抬,战战兢兢退下,扶着门框才跨出房门,下台阶的时候双腿发软,差点摔倒。

一名红发弟子上前说道:“师傅,麻罕川会不会真有埋伏?

要不让弟子先去查探查探。”

“不用了!”

伏阇讫多摆手冷笑道,“不要打草惊蛇,如果汉军真来了,就让他们好好埋伏着,我们等着收拾他们就好了。”

众弟子一阵大笑,他们在西域这一片地域罕逢敌手,有几人在大月氏和贵霜国也都是有名的高手,对于这些半路伏击的汉军,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第2028章 国师出征

夜里忽然一场雨降下,第二日天空彤云密布,天气凉爽了许多,众弟子都说这是佛祖显灵,不让国师冒着酷热行军。

人马自渠勒再出发,两名弟子在前开路,伏阇讫多手执月牙铲、腰悬金刚杵,骑着一匹高大的乌骓马随后而行。

在他们身后是五百驼队运载的军器,一千驴车和骡车载满了粮草,再向后则是两千兵马,最后有四名弟子守护,另外的两名弟子则居中策应,监督那些运粮的士兵。

车马有序进发,虽然雨后路滑,但没有烈日照晒,行军速度大大减缓,但大家并无怨言,伏阇讫多走一阵停一阵,有些不耐烦,干脆下令让护卫的士兵上前帮忙,分队推动粮车,进军速度才加快了一些。

四野茫茫,黑云沉沉,不时狂风过境,伏阇讫多在马背上闭目养神,半秃的脑门上几个不太清晰的戒疤,对于这次运粮他基本不太上心,这件事只是他去阵前顺势而为罢了。

别看伏阇讫多杀人如麻,残暴凶狠,但苏拉伽的死却让他大感痛苦,毕竟苏拉伽是他从小培养长大的,当做衣钵弟子来看待,比这八大金刚还要亲近。

原本是让他去飞猿口镇守两年,回朝之后封个大官享受荣华富贵,没想到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死在了前线,再加上一年多未见一面,伏阇讫多闻报之后暴怒异常,将报信之人一杵轰杀,连杀了十几名下人。

于阗王尉迟乌波见势不妙,赶忙派丞相尉迟曜胜亲自说情,才让伏阇讫多稍微冷静下来,到赞摩寺闭关修炼,保证抓到杀苏拉伽的凶手之后马上带来交给他处置。

不料伏阇讫多一个月后出关,非但仇人没有抓来,汉军还步步紧逼,已经杀到腹地,快要威胁到王城了,听闻汉将勇猛不能敌,这才请命亲自上阵。

现在于阗军接连失败,又一时无力反攻,喀拉墩也久攻不下,双方僵持不下,这让伏阇讫多心中暗喜,两军在前方纠缠越久,他杀人的机会就越多,这对他练成神功大大有利。

正走着,须发蜷曲的大弟子凑过来问道:“师傅,你说如果吃了刘封的心,会不会神功大进?”

“刘封?”

伏阇讫多微微睁开眼睛,精光爆射,如同云层缝隙中投射出来的阳光,冷笑道,“这次要能抓到他,为师也差不多凑够一千个人心了吧?”

大弟子笑道:“还差八十一个,这两年战争少了许多,大王也不让师傅大开杀戒,耽搁了不少,现在汉军送上门来,八十多颗人心不算什么。”

“八十一?”

伏阇讫多闭上眼睛,缓缓道,“看来这九九之数还真是天意啊!”

大弟子言道:“我那些商队说刘封武艺也不错,到时候交给弟子我去收拾,将他的人心亲手献上。”

伏阇讫多笑道:“刘封只是个徒有虚名的王侯而已,如果不是大汉军中兵精将勇,他哪里能够杀到于阗?

你去对付他如同巨像踩死一只绵羊,大材小用了。”

大弟子言道:“这是徒儿一片孝心,吃了汉朝大将军的心,我相信对师傅来说不但意义不同,说不定真能助长神功。”

“嗯,难得你有这番孝心!”

伏阇讫多脸上难得露出一丝微笑,顿了一下又道,“苏拉伽不幸丧命,这也是他的命运,将来我的金刚神功你要多练习才是。”

大弟子面露狂喜之色,在马上躬身道:“多谢师傅指点,我一定不会让师傅失望的。”

旁边另一名弟子见到这一幕,眼中有羡慕也有嫉恨之色,伏阇讫多的金刚不坏神功在贵霜国也是首屈一指的,听说无人可破,这么多弟子当中只有苏拉伽学过一些,没想到现在又看中了大师兄,真是又气又恨,暗骂自己嘴笨,没有大师兄机灵。

?原本半日的路程,因为道路泥泞拖延了好几个时辰,等到麻罕川的时候,已经到了傍晚时分。

伏阇讫多策马上了一处高岗,在马上观望四周,雨后的水草十分鲜嫩,四周一片青绿,野花一簇簇盛开,苴拔河在这里四散分流,到处可见亮晶晶的草滩水泊泛着光芒。

两名弟子护卫左右,也在四下张望:“师傅,这里真会有汉军埋伏吗?”

“哼,汉军在这里埋伏,就是找死!”

伏阇讫多看了一阵,纵马下了山岗,在前开路,两名弟子也随后跟上。

苴拔河在这里不算太深,乌骓马几个起落,踏着水花便到对岸,跟着的几十名亲兵也随后先行过河,伏阇讫多看看天色不早,指着不远处两座丘陵拱卫的一片草地,让大军过河之后在这里安营扎寨。

前军先在河中找到浅滩清理路障,督促着后面的粮草辎重赶快通过,于阗军纷纷停车脱掉靴子,驼队已经先行涉水,车队随后跟进,一时间河岸上喧腾不止,人喊马嘶好不热闹。

伏阇讫多独自带马在上游的一处草滩上等候,因为阴天的缘故,天色早早便暗了下来,此时十几辆粮车过河,大多数在河中陷入泥沙之中,挤成一团,后面的士兵等不及,从两边过河,将兵刃铠甲脱下之后又来河中帮忙推车。

看到第一拨车辆才涉水上岸,伏阇讫多两道浓眉紧皱,按照这个速度,只怕要到半夜才能将所有车辆运过河来,又传令分出五百士兵到草滩扎营准备造饭,所有兵卒帮助推运车辆过河。

伏阇讫多如同雕塑一般在马上一动不动,那些士兵也都不敢懈怠,忙碌这一阵,也将汉军埋伏的事情抛之脑后,几名弟子也忍不住下河帮忙去了。

滴滴滴答滴答——就在第二拨粮车刚刚入水的时候,只听一声嘹亮的声音从山脚下的林中响起,惊起飞鸟无数。

伏阇讫多双目猛睁,精光爆射,于阗军也都纷纷往山中看去,草滩中的水鸟扑棱棱飞起来,一群群向着远处飞走。

于阗军从未听过这个号令,正在惊奇,下一刻便看到山中数队骑兵冲突而出,霎时间越过一道道丘陵,向着河岸边喊杀冲过来。

第2029章 再遇劲敌

看到汉军忽然出现,于阗军一片哗然,纷纷弃了粮车往两边岸上跑去,先穿鞋拿兵器要紧。

伏阇讫多却异常镇定,端坐马上一动不动,八名弟子也先后上马簇拥过来,他令四人带兵沿河岸结阵保护粮草,自己一挺月牙铲,只带四名弟子拍马向前冲去。

夜幕之下,伏阇讫多五人沿岸阻挡冲突而来的骑兵,怡然不惧,这让冲杀来的汉军有些意外,前军不自觉减缓了速度。

埋伏在这里的正是等待两日的周处和班辞,二人分左右向河岸杀来,看到一名身形高大的头陀不紧不慢地迎上来,气势睥睨。

班辞将方天戟向前一指,大声喝道:“周将军,这必是于阗国的那个国师,飞猿口守将苏拉伽的师傅,听说此人武艺高强,无人能敌,今日还需小心应付!你且掠阵,让我先试试此人实力如何。”

周处双目微凛,抬手示意身后一队骑兵拱卫上前,结成阵势,另外分散各处的兵马则按照原先命令,绕过战场直接冲向河岸边的粮车,这次的主要目的还是劫粮。

周处下令之时,班辞已经催马上前,那边伏阇讫多毫不相让,竟让四名弟子停下,亲自打马上阵。

两马冲到近前,只听“铛”的一声,方天戟和月牙铲在空中撞在一起,夜幕下冒出了一蓬火星。

班辞在马上一阵摇晃,心中大惊,先前和苏拉伽交战,他就不及对方的气力,这伏阇讫多更加恐怖,仿佛打在了一块金刚石上,震得他双臂发麻,虎口生疼。

两马交错而过,班辞深吸一口气,不甘就此败阵,调整身形拨马又杀过来,这一次他不用蛮力,仗着灵巧的招式与之打斗。

伏阇讫多脸色阴沉,死死盯着班辞的方天戟,眼中不时闪过诧异之色,对方戟法精妙远超他所见,如果这人的力气再增大一倍,恐怕自己非其对手。

无数个念头闪过,二人缠斗在一起已经过了十余合,观战的人看得眼花缭乱。

伏阇讫多身后四名弟子也都惊呆了,此时才相信汉军强盛并非是那些败军为保颜面夸大其词。

两人交手二十余合,周处在一旁观战,见这伏阇讫多月牙铲招式沉重,翻转自如,班辞一开始还能应付,到了后来终归力怯,戟法渐渐散乱。

对手的强大让周处燃起斗志,也为了保护班辞,一摆狼牙槊,大喝道:“班将军,你带兵烧粮,让我来会会这秃贼。”

周处胯下是汗血宝马,话音未落便已经冲到两人面前,抬起狼牙槊狠狠向向伏阇讫多的月牙铲砸过去。

伏阇讫多自从贵霜来到西域之后,在于阗立足助其开疆扩土,所遇到的敌将都接不了他三招两式,超过十合的少之又少,和班辞对招,正被其招式所惊,勉强还算对手,并未急于痛下杀手。

正杀得性起,忽然从斜刺里杀来那名红发汉将,那杆槊似乎比月牙铲还要沉重,他用月牙铲将大槊挡开,双臂反震,忽然手中一轻,才发现月牙铲的头被砸断飞了出去,不由大吃一惊。

他的月牙铲可是熟铜和精铁混合打造而成,没想到竟被对方的兵刃给撞断了,可想而知这一下力道有多大,赶忙勒马退后几步,冷冷盯着周处仔细打量。

班辞和周处二人一个面白如玉,器宇轩昂,一个须发皆张,容貌粗犷,伏阇讫多本以为班辞是主将,这才与他耐心厮杀,没想到这红发汉将更为厉害,不由心中暗惊。

将废掉的月牙铲抛向远处,从腰中解下金刚杵,沉喝道:“红毛鬼,你是何人,赶快报上名来,佛爷也好超度你。”

班辞趁机退后喘息休整,却见周处笑骂道:“你这秃贼,须发黑不黑,红不红,我看你才是恶鬼,别以为剃个光头就能成佛,本将今天就让你下地狱!听好了,某乃大汉伏魔将军周处是也!”

伏阇讫多虽然与汉军未有接触,但也知道军中绝不会有这个称号,冷笑道:“你不要张狂,能死在佛爷的金刚杵下面,也是你的荣幸。”

“大言不惭!”

周处也是个暴躁的性情,闻言喝道:“废话少说,手下见真章吧!”

二人再催战马杀到一处,金刚杵和狼牙槊都是重兵器,撞在一起震得人耳膜发麻,不时看见火花迸射,看得于阗军全都呆住了。

班辞此时已经基本平静气息,看到远处骑兵已然冲到岸边,于阗军毫无防备,来不及穿甲拿兵器,就被冲得七零八落,好几辆粮车燃起了大火,照亮大片夜空。

回头再看周处和伏阇讫多缠斗在一起,两人棋逢对手,将遇良才,杀得酣畅淋漓,周处今天遇到强敌,将其潜能再次发挥,短时间内看来是难分胜负了。

班辞看到远处还有几人反杀骑将,不由大怒,正好周处缠住伏阇讫多,急忙带士兵又向河岸边猛冲过去。

伏阇讫多的四名弟子这时候才反应过来,留下一人看护师傅,其他三人尾随班辞追了上去。

河岸边一场混杀,于阗军被冲得七零八落,根本无法结成阵势,被杀得抱头鼠窜,许多人跳入河中躲在粮车后面。

夜色越来越浓,河岸两边倒下无数尸体,鲜血染红了河水,在夜色和火光映照下变成了暗红色,如同流淌的冥河。

伏阇讫多与周处大战正酣,交战间隙中看到自己的于阗军汉军杀散,大多数粮草全部烧着,心中大惊,这时候才明白自己的任务是押运粮草。

暴怒之下忽然双目圆睁,沉声大喝,只见他脖子和额头处青筋冒起,面色涨成了猪肝色,将金刚杵举过头顶,猛力向周处的大槊砸去。

当当当——一连数声巨响,震得周处接连后退,在马背上一阵摇晃,差点握不住狼牙槊。

伏阇讫多趁此间隙,一拨坐骑向河岸边冲过来,一人一马如狂风过境。

岸边无论是汉军骑兵还是逃窜的于阗军,都被他接连舞动金刚杵拍飞,只见人影翻飞,惨嚎连连,甚至有几匹马也飞起掉进了河中。

周处脸色惨变,捂着胸口深吸一口气,对身边的司号员下令道:“撤!”

第2030章 漫漫征程

滴滴滴答——

急促的冲锋号响起,正在混战的汉军听闻号令,马上向周处这边的旗号聚拢过来。

班辞也看到了状若疯癫的伏阇讫多,心中暗惊,催马来到军前,见周处脸色有些不对劲,不敢多问,马上指挥人马撤退。

“连弩准备!”

后面伏阇讫多带领八大弟子尾随而来,班辞一声令下,断后的骑兵马上抬手向后发射连弩。

一阵乱箭如同飞蝗般遮盖了半边天空,瞬间追在前面的两人受伤,一匹马中箭倒地,连人带马翻滚出老远。

伏阇讫多挡开箭雨,汉军已经拉开距离没入夜色之中,不敢继续再追下去,在马上空舞着金刚杵怒吼连连。

成功将于阗军的粮草烧毁,班辞等人也不恋战,打马狂奔十余里,来到一片山谷之中,见后方并未有追兵赶来,才慢慢减速。

班辞不知周处情况如何,上前问道:“周将军,你无碍吧?”

周处一直低头赶路,此时停下来,才抬头要说话,忽然“噗”地喷出一口鲜血。

“周将军?”班辞大惊,赶忙让士兵都停下,翻身下马来到跟前和士兵将他搀扶下来。

“无碍,只是震伤了内腑,”周处扶着马鞍站住,深吸几口气,擦着嘴角的血迹,哑然笑道,“想不到这秃贼如此厉害,竟有这么大的力量,比那恶蛟还难对付。”

班辞忧心道:“于阗国师如此厉害,他座下还有八名弟子,号称八大金刚,实力与苏拉伽不相上下,若到前军,必为大患。”周处用手抚按在马背上,发现坐骑浑身汗出如浆,浑身如同水洗过一遍,叹道:“此人的确不好对付,不过我们今天烧了于阗军粮草,大获全胜,他前军缺粮,即便有这秃

贼在,也无济于事。”

班辞微微点头,扶着周处在一块石头上坐下,叫全军在此休整一番,此时不但人杀得筋疲力尽,坐骑也大多出汗劳累,在河边引水吃草恢复体力。

班辞言道:“听尉迟圭休所说,此人好像练了什么邪功,刚才我看你与他不相上下,忽然又被震伤,莫非真有此事?”周处微微皱眉,想了一阵言道:“方才与他交手,原本旗鼓相当,未料秃贼忽然脸色涨红,青筋血管暴涨,不知从哪里来的气力,仿佛有千钧之重,若不是这匹马是大宛良

驹,当时恐怕就要趴下了。”

“这便是了!”班辞神色凝重,缓缓道,“此事回去之后要仔细汇报大将军,若再与此贼交手,千万要小心,不可与之力敌。”不多时亲兵查点人数回来,总归折损八十六人,让周处和班辞痛心不已,这一次绕到敌后偷袭,每一个士兵都是百里挑一的精兵,原本打算毫发无伤全都带回来,没想到

遇到伏阇讫多这个怪物,完全在意料之外。

众人在原地休息一个多时辰,只等回来三名走散的士兵,此时月起东山,天地一片寂静,向导军认准了方向之后,大家趁着月色赶路,从大漠中绕道返回扜弥。

周处前去劫粮,刘封每日在扜弥等候消息,接连过去三日,正在忧心之际,终于在天明时分等到他们回城。

麻罕川大捷的消息着实让人振奋,马哲将战死的那些士兵全部记录在册,刘封忙招呼几人询问战斗经过。

班辞将与伏阇讫多大战的情况简单说了一下,周处此时伤势已经没有大碍,调息两日便可恢复元气。

文鸯在一旁听了却连连叹息,搓着手说道:“这个野和尚,下次遇到我一定要亲自会会他。”

刘封蹙眉道:“这国师如此厉害,还能爆发怪力,必有异常之处,若不可正面为敌,当用计除之,否则将来必为大患。”

班辞点头道:“尉迟圭休说此人残暴成性,动辄吃人,我们的细作在于阗也听闻此事,这等毫无人性之辈,与畜生何异?枉他还自称是佛门弟子,我看是魔门还差不多。”刘封叹道:“犬羊尚且不食同类,此人竟以食人肉为乐,简直令人发指,禽兽不如,于阗王用这等人为国师,我看那尉迟乌波号称笃信佛教,暗地里恐怕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

班辞摇头失笑:“都说于阗僧众极多,国王素重佛法,每月都有斋日,亲自洒扫祭拜,却又拜此恶人为国师,果然是徒有虚名罢了!”周处冷笑道:“此人本就是佛门败类,被贵霜国驱逐,才跑到西域安身立命,大概于阗王只是看中他的本事罢了!若佛祖若有灵,早就将那秃贼给收了,还能叫他继续残害

无辜?”

刘封摸着嘴角轻笑道:“或许佛祖法力不够,还管不到我大汉疆域,反而是他门中败类,还要我们自己动手除掉!”

文鸯一怔,忽然大笑起来:“哈哈哈,那我们岂不是要请道门高手来出手了?”

“恶有恶报!”刘封言道,“伏阇讫多骄狂成性,此番虽然丢了兵粮,但我料他必不肯善罢甘休,还会亲自来前阵挽回颜面,二位先去休息,接下来恐怕要有一场恶战了。”

周处和班辞先去休息,文鸯主动请令去巡城,错过了和伏阇讫多交手的机会,文鸯有些迫不及待等着他赶紧到前阵来搦战。

为了保证军卒安全,刘封传令从今日起不必再出城采药,派人向喀拉墩的李钰报信,于阗军若再来攻城,不必轻出,尤其是伏阇讫多及其弟子领兵,更不可开城交战。

这几日忽然天气转阴,到了夜间狂风怒啸,如同鬼哭狼嚎一般,到了早上城中街道上便铺上了一层厚厚的沙土,城头上的大旗被吹断了好几杆。

西域之地的大风着实可怕,虽然不像沿海的台风那么凶猛,但当你每天早上站在城头,发现远处的大漠完全变了个模样的时候,就知道这沙漠中的凶险。不过总体来说气温降了不少,这让军卒都舒服了许多,这个时代没有风扇、空调,在西域缺水之地又不能随时冲凉,酷热对任何一个人来说都是极大的考验,还要再坚持

一月天气才会转凉。西征的困难,不只在于道长路远,粮草转运困难,还有艰难的道路、恶劣的天气,情况远超刘封预计,这注定又是一场漫漫征程。

第2031章 逃离危机

于阗军在丹玉扎营以为久计,数日时间营寨已经修筑完毕,伏师战早知刘封善于偷营,在营外挖下三道壕沟,最外围的宽达一丈有余,引入河水将大营围拢。

除此之外,还在营房之外挖土筑墙,用木桩排列其外,一番修葺,这座临时的营寨比半月前的喀拉墩还要坚固。

诸事完毕,唯缺兵粮尚未运到,这几日粮草已经不足,每日派出数百士兵进山打猎、采挖野菜充入粮中,大营扎好之后又减了三分之一的口粮,还不见粮车出现,伏师战心中焦躁不已。

这一日正准备派人去催,忽然守军来报,国师伏阇讫多已到营外,伏师战大喜,亲自到辕门迎接,却只见伏阇讫多独自带着四名弟子,形单影只站在营外,并不见粮车大军。

伏师战心中疑惑,向踏上浮桥的伏阇讫多问道:“国师亲自运粮,一路劳苦,不知粮草现在到了何处?”

伏阇讫多脸色阴沉,冷冷道:“粮草明日就到,有劳将军拨于两千兵马,一个时辰之后本头陀要去扜弥。”

“扜弥?”

伏师战吃了一惊,“扜弥城池坚固,汉军防守严密,此时不宜出兵……”“哈哈哈,大头陀看那些汉军和绵阳没有什么区别,”伏阇讫多仰天大笑,面色冷峻,摆了摆金刚杵,“只需两千兵马,大头陀包管拿下扜弥,大将军也无需在这野地安营了。”

“国师……”“只管调拨两千兵马来!”

伏阇讫多一甩大红袈裟,越过伏师战快步向城内走去,没有任何过多的解释。

“这是怎么回事?”

伏师战愣在桥头,一脸愕然。

东川王站在伏师战身后,本想借此迎接机会和伏阇讫多套个近乎,不想他连伏师战的面子都不给,看师徒几人的神色,都带着愠怒之色,不由心中一沉。

“大将军,该不会是军粮被汉军给……”伏师战脸色大变:“国师确实有些反常,粮草何其重要,岂能弃之不顾,独自前来?”

东川王喃喃道:“如果粮草当真有失,于阗危矣!”

二人在桥头相视无语,以伏阇讫多的乖张性格,如果顺利运粮前来,必定要大肆吹嘘一番,伏师战先前派人叫他小心汉军伏兵,不管伏兵有没有出现,都会笑伏师战太过谨慎,这才符合常理。

如今伏阇讫多独自带着几名弟子来前军,只字不提粮草之事,又提兵要去攻打扜弥,显然是为了发泄怒火,甚至想借斩将杀敌来掩饰自己的过失。

愣了片刻之后,东川王言道:“大将军速去劝止国师,如今当务之急是再到西山城调拨粮草,若前军交战再失利,恐怕军心要不稳。”

伏师战摇头叹道:“唉,国师正处盛怒之中,即使丞相亲来,也未必能劝阻他,还是先分兵于他,若真能斩杀汉将,也未尝不能提升士气,或可借其武勇一举拿下扜弥……”东川王一怔,想不到伏师战竟能说出这等异想天开的话来,难道伏阇讫多真有三头六臂,改天换地的本事,能以一己之力将两万汉军赶出扜弥?

伏师战回营去调兵,东川王却怔怔站在桥头,望着浑浊的池水久久不动,此时心绪繁杂,比天空中的黑云还要沉重许多。

随从见他神色有异,问道:“主人,你怎么了?”

东川王沉重叹息道:“于阗恐怕没有我们容身之地了。”

“主人?”

随从吃了一惊,“你是担心国师吗?

但大将军向你保证过,国师不会记恨前面的事,而且飞猿口被汉军占领,也不是主人的过错啊!”

“唉,若是此次国师押粮顺利,趁他高兴我再交好于他,或许还能改变现状,”东川王脸色十分难看,无奈一笑,“但国师中伏兵败,现在领兵去扜弥城,我看他只会铩羽而归。

伏阇讫多在于阗向来呼风唤雨,人人敬畏,现在屡次受挫,一腔怒火无处发泄,我看大将军对其多有畏惧,只怕难保我们的安全。”

随从慌了神:“这……我们该怎么办?”

东川王背着手向营中走去,一边思索着脱身之计,不多时便听到营中人马喧腾,伏师战已经调拨两千军马供伏阇讫多差遣,营中兵卒听说国师到来,要亲自去攻打扜弥城,个个面露喜色,仿佛真能马到成功。

东川王在辕门口看了好一阵,不由暗自摇头,士兵的希望越大,带来的失望也就越大,于阗军的士气已经经不起再次打击了,等伏阇讫多受挫回营,再加上粮草被截的消息传开,军心将会彻底大乱。

一直等到伏阇讫多领兵出营而去,东川王才赶忙来到中军帐中来见伏师战,言道:“国师虽然勇猛,只恐难以攻破扜弥,只能稍稍鼓动士气。

然粮草为三军命脉,若不早日筹备运来,三军必乱,在下愿再去西山城运粮,顺便拜见国王,还请大将军恩准。”

伏师战正为此时忧心,手中又没有可用之人,见东川王愿意主动押粮,不由大喜,抱拳道:“那就劳烦阁下去跑一趟,事关重大,还请和大王、丞相说明情况,先加急送些粮食来,车马粮草可分批运到军前。”

东川王道:“国师此次失职,在下自会向大王说明情况,刘封太过奸诈,将军与之对垒,还要小心应对。”

伏师战点头道:“这我自然明白,你即刻启程去西山城,早一日将粮食运来,三军才能安心呐!”

东川王暗自窃喜,领命之后带领随从连同一百名护卫离营向西而去,自从看到伏阇讫多的第一眼,东川王就觉得毛骨悚然,胆战心惊,这是极为凶险的兆头,所以他才急于离开这是非之地。

这一次前往西山城拜见于阗国王,首要是先看看尉迟乌波对自己是否看重,再评估一下于阗的国力是否能与汉军一战,但凡有一些不保险,东川王已经打定主意转投他国。

西域以龟兹和乌孙实力最强,辗转去这两国或者直接翻越葱岭逃往域外也在所不惜,至于什么藏宝图和楼兰古城的秘密,此时已经完全不重要了。

第2032章 国师之怒

傍晚时分,伏阇讫多带领人马在万众期待中返回大营,前军的马上还驮着一具尸体,正是先前伏阇讫多的随行者之一。

两千于阗军出营而去,两个时辰之后狼狈退回,阵型散乱,衣甲破碎,回营者大概只剩一半,个个神色惶恐,似乎受了极大的刺激。

伏阇讫多一张脸变成了黑红色,和他的须发有些相像,宛如厉鬼一般在马上面沉似水,守营的士兵不敢阻拦,远远便让开一旁。

战无不胜的国师败退回营,让刚刚燃起一线希望的于阗军彻底慌乱,败军回营无人接待,各自散去,将阵前所见传于各营,转眼间便传遍全军。

伏阇讫多在于阗一直都是不败的战神,此次助战在扜弥遇挫,非但杀敌不成,发狂之后反手还杀死了近百名于阗军,导致阵型大乱,汉军趁机出动,全军大败而归。

非但伏阇讫多人人惊惧,汉军的强悍也让于阗军屡屡心惊,装备不如汉军精良,武将不如汉军强盛,军力全面压制,守军完全失去了斗志,上下畏汉军如虎。

伏师战刚刚去周围巡视,到后山打探喀拉墩的军情,回营之后听说伏阇讫多败归营中,大吃一惊,赶忙到营中来问,却见伏阇讫多带着三名弟子在北营外的一座山丘上打坐。

山丘上摆了一圈白石,一名弟子的尸体摆在高台之上,伏阇讫多坐如磐石,三名弟子合十立于身后,一动不动。

此时天色已暗,黑云沉沉,夜风吹拂着袈裟不断飘摆,伏师战在城墙看了片刻,没有去打扰伏阇讫多,派人将出战的败军集合到营中查问情况。

夜幕降临,天地阴沉,就在此时,押粮队终于到了大营,稀稀拉拉的一百多辆残破粮车出现在守军视野之中,军卒一片哗然。

这就是等待已久的粮草?

守军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一个个面面相觑,低声议论着这些运粮队到底是怎么来的,这些粮草根本不够全军吃两天的,难道被他们在路上给吃了?

营门外,伏阇讫多的弟子也不向大将军请令,直问国师在何处,守军自然认得八大金刚,不敢隐瞒,指了指营外西面的山丘。

四名弟子将粮车放在营门外,只让运粮的队长向大将军报信,他们几人从后面的车辆上抓下来一只麻袋,扛着直奔伏阇讫多所在的位置而去。

守军无奈,只能先向大将军报信,营门外点起火把,那些粮车看起来愈发少得可怜,运粮的士兵也都个个疲惫不堪,精神委顿。

“师傅,师傅……”四名弟子远远大叫着,狂奔上前,等看清石台上的尸体,不由愣住了,“三师兄他怎么了?”

四人跑到跟前,七嘴八舌问了一阵,见伏阇讫多闭目不语,也不敢再聒噪,悄悄退在一旁。

虽说他们个个杀人如麻,但这八人却是常年在一起,彼此之间却有感情,没想到一日不见,就死了一人,看他胸口上触目惊心的伤口,是为重兵刃所伤,气得咬牙切齿。

静默半晌之后,其中一人上前来到伏阇讫多身后,低声道:“师傅,害死小师弟的凶手找到了。”

伏阇讫多终于缓缓睁开眼睛,双目充血赤红,冷冰冰盯着石台上的尸体:“东川王?”

“就是他!”

那人指着刚才扔在地上的麻袋,“这老东西想趁机溜走,正好被我们在路上遇到了。”

伏阇讫多缓缓起身,转身盯着麻袋,摆了摆手,两名弟子上前将麻袋解开,将里面的人提出来,一人在后心拍了一掌,瘫软的人影一阵剧烈的咳嗽,在地上挣扎着爬起来。

“你……你们是什么人?”

东川王抬起头来,看到四周凶神恶煞的几人吓得浑身战栗,尤其是眼前这人身形高大,面貌凶恶,如果不是身上酸痛,差点以为自己死了到了地府之中。

“哼,十大名将?”

伏阇讫多声音冰寒,不带任何情绪波动,轻哼一声,“今天就用你的血来超度大头陀两名弟子的亡魂。”

“国师,这不是我的过错,国师饶命!”

东川王看清是伏阇讫多,吓得魂不附体,慌忙磕头解释,“是我帮助苏拉伽守关,被汉军从背后偷袭,我是诚心全意想帮苏拉伽将军的。”

“哈哈哈——”伏阇讫多仰天大笑,声音凄厉,沉声道,“如果不是你献计让苏拉伽出关偷袭,导致他受伤回城,就算汉军从背后偷袭,苏拉伽没有能力逃走吗?”

“国师,我……”东川王愕然,说不出话来,没想到伏阇讫多竟是怪他献计,导致苏拉伽受伤,因为受伤不敌汉军才被送命。

伏阇讫多一甩袈裟,朝着石台上的尸体合十行礼,吩咐道:“老四,准备往生咒!”

“遵命!”

七名弟子各自在石台周围寻找位置盘膝而坐,闭上眼睛。

“国师,饶命,真不是我的错,我是想帮苏拉伽将军的……”东川王浑身战栗,膝行向前,拉住伏阇讫多的袈裟角,涕泪直流。

“给我死——”伏阇讫多爆喝一声,猛然转身,一掌按在东川王的头顶,面目狰狞。

“啊——饶命——”东川王浑身颤栗,凄厉惨叫,面容扭曲着,额头上青筋冒起,汗如雨下。

“大头陀想尝尝十大名将的滋味如何,哈哈哈——”狂笑声中,伴随着东川王惊惧的厉叫,只听“噗”的一声轻响,像被捏碎的西瓜,东川王的脑袋在伏阇讫多的手中忽然炸裂开来。

脑浆和血沫飞溅,东川王的叫声戛然而止,尸体缓缓倒下,四野狂风大作,如野兽般传来咆哮之声。

伏阇讫多抬起手舔了舔手指上的脑浆,俯身将东川王的心脏徒手挖了出来,撕下一块袈裟将其包裹,鲜血淋漓地放在了石台之上。

“于阗的罪魁祸首,就是东川王!”

伏阇讫多站在石台前,将金刚杵举在手中,仰天唱了一串奇怪的咒语,随后又盘坐下来,金刚杵迎风立在身旁。

其名弟子闭目合十,在夜风中吟唱梵咒,天色愈发昏暗,远远只看见几道黑影轮廓。

第2033章 无奈退兵

伏师战从后营出来,火光下脸色沉重,文鸯与国师大战一百余合未分胜负,倒是四弟子逞能被文鸯一枪刺死。

国师暴怒之下忽然发狂,敌我不分,反伤了许多于阗军,汉军趁势出击,折损近半人马,问完国师去扜弥交战的事情,心情十分复杂。

汉军能有人挡住国师,果然是精兵强将,而己方国师虽然悍勇,但性情暴躁,反复无常,一旦发狂敌我不分,对比下来几乎没有什么优势。

才出军营,就听运粮的队伍只带回来一百余车粮草,还有部分毁坏,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伏师战还是吃了一惊,又到前营查看粮草。

只见粮食大多焦黑,有些全部潮湿,车辆也都大多毁坏,军卒坐在地上衣甲不整,有些甚至偷偷低头抹泪,便知前方一战也十分凶险。

伏师战走了半圈,正好碰到一个队长,那人犹豫再三,终于起身言道:“大将军,刚才在来的路上我们碰到东川王一行,被国师的人抓回来了带走了。”

“什么?”伏师战大惊,“带到哪里去了?”

那人答道:“听说国师在营北,他们都去找国师了。”

“伏阇讫多,你坏我大事了!”伏师战一阵咬牙,微微闭上眼睛,看着乌黑的天空久久不语。

随从问道:“大将军,是否派人去找国师,将东川王带回来?”

“不用了,为时已晚!”伏师战深吸一口气,回过头来传令道:“将这些粮食全部用了,全军今晚饱食一顿,明早三更造饭,四更集合听我号令行事。”

“遵命!”

“你们都下去歇息吧!”

伏师战看着地上忧心忡忡的士兵,并没有责怪他们,这一次的失误皆是伏阇讫多狂傲自负造成的,于阗的命运真是毁在这师徒二人身上了。

运粮的士兵如蒙大赦,纷纷去了后营,伏师战看看营外的火把,无奈摇头,准备了半个多月的大营算是彻底白费了,没有兵粮,一切都是空谈。

将营中诸事安排完毕,还不见伏阇讫多返回,伏师战对守军言道:“若国师回营,请他来中军帐中见我。”

伏师战回到帐中,将挂在架子上的地图取下来,亲自举着油灯仔细观察,用手在几个地方比划了许久,依旧紧蹙眉头沉吟不决。

粮草被汉军所劫,刘封必定已经得到消息,伏阇讫多今日交战失利,他必然料定于阗军无法支撑许久自会退兵,现在想撤退可不是简单的事。

以现在的情况来看,退兵比进兵更难,一个处理不好,被蓄锐已久的汉军追杀来,后军若败,兵败如山倒,将会全军溃败。

“必须要想出一个稳妥的撤退之策!”伏师战念叨着,目光在地图上来回察看,恨不得把地图看出个窟窿来。

这次不但要保证全军安然撤退,最好能阻击前来追击的汉军,一举两得才能保住于阗,否则汉军步步紧逼,尾随而来,于阗迟早必亡。“来人!”许久之后,伏师战又写了一封书信,交给亲信参将,“即刻连夜赶回西山城,禀告大王和丞相,就说前军不敌,大军已然退撤,请丞相立刻在计式水布防,分一支

兵马埋伏在克里丹,事不宜迟。不得有误。”

“遵命!”参将对前军军情全都知悉,无需过多交代,自会把情况向丞相说明。

“大将军是要退兵么?”就在此时,伏阇讫多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去吧!”伏师战示意门口的参将不必等候,向伏阇讫多无奈一笑,“国师请进来叙话。”

伏阇讫多深深看了一眼那名参将,身上一股浓浓的血腥味让参将浑身一颤,低着头仓皇而去。

伏师战无奈道:“军中缺粮,必然军心动荡,无力再战,此时再不退兵,等到兵卒困饿,不等汉军来攻,我等要先败了。”

“军粮的事,是大头陀大意失误了,”伏阇讫多声音硬邦邦的,看似在承认错误,但神情却全部在乎,淡淡说道,“再派人去运粮来不就可以了吗?”

“来不及了!”伏师战摇头苦笑,“我本早派东川王回国运粮,却被国师弟子半路拦截而回,前后耽搁三四日时间,再去催粮运来,时间太长,营中的士兵等不下去了。”

“这有何难?”伏阇讫多冷然一笑,“实在不行,先宰杀骡马坐骑为食,若还不够,把那些伤残老弱的士兵都宰了,混到饭食里面,谁能分辨出来?”

“国师?”伏师战又惊又怒,没想到伏阇讫多竟然如此冷血无情,沉声道,“本将怎能做此血腥之事?”

“其实人肉并不难吃,”伏阇讫多嘴角泛起一丝诡笑,看着伏师战,“大将军要是吃上一口,或许会上瘾呢,尤其是人心,那滋味……”

“不必再说了!”东川王断然打断了伏阇讫多,“如今军心震动,粮草不足,若再不早做打算,于阗将再无一战之力,我意已决,请国师助我退兵。”

伏阇讫多双目微眯,顿了一下问道:“大将军尽管吩咐,但大头陀不愿做逃跑之人,只要是对付汉军的事,大头陀绝不推辞。”

伏师战点头道:“我正要请国师断后护卫大军,国师意下如何?”

“哈哈,这算什么难事?”伏阇讫多虽然吃了败仗,但怡然不惧,大笑道,“我既为护国法师,自当保护于阗,断后的事,就交给大头陀好了。”

伏师战没想到他这么痛快就答应下来,诧异地看了一一眼伏师战,躬身道:“我替军中数万将士谢过国师。”

伏阇讫多言道:“先不必谢我,需要两千士兵随我调遣,其中必须有八百童男之身的精壮之士。”

伏师战眉头微蹙:“不知这八百人有什么用处?”

“我要在这里布下血煞阵,”伏阇讫多目露凶光,阴恻恻一笑,“让前来追杀的汉军全都陪葬。”

“血煞阵?”伏师战微微蹙眉,他也不知道这阵法威力如何,问道,“国师可能抵挡汉军一日?”

“不是一日,是永远——”伏阇讫多紧握双拳。

伏师战一怔:“阵法需要多久时间?”伏阇讫多提着金刚杵来到营门口,用力插入地面之中,缓缓道:“人数到齐,只需半个时辰,阵法可成。”

第2034章 全军出击

转眼一月又过,这两日于阗国师伏阇讫多带兵到城下搦战,第一日刘封命文鸯出战,看他实力如何,两人大战近百回合不分胜负。

第二日刘封定计,让周处诈败,随后与文鸯合力伏阇讫多,班辞和郭统从侧翼偷袭,杀散于阗军,伏阇讫多暴怒之后竟又伤了文鸯和周处,才赶紧收兵回城。

看到伏阇讫多疯癫入魔,连于阗军都杀了许多,刘封在城上眉头紧皱,此人暴走之后状态怪异,像是吃了某种药一样,猜测大概是与他练的那种邪功有关。

伏阇讫多败走,刘封便知于阗军无力再守,一两日内必会退兵,派出哨探严密监视于阗大营的动静。

在尉迟圭休投降之后,刘封对于阗的态势可谓了如指掌。

有尉迟塔莫在王城接应,派往西山城的探子如流水般将敌方情况报过来,再加上尉迟圭休挑选心腹人混入丹玉大营中,不断送出消息,双方未经交战,情报上就已经占了先机。

伏阇讫多白日刚退,营中细作半夜就来禀告,伏师战准备连夜退兵,由国师留下断后,似乎要在营中布置什么阵法。

刘封马上传令诸将到中军议事,连夜升帐,周处等将大概猜到了用意,早早披挂整齐来到中军帐内。

刘封端坐帅位,环视众将,言道“于阗军顽固死守,已被我们逐一攻破其防线,方才细作来报,伏师战决意退兵,此时当一鼓作气衔尾追杀,若能击溃伏师战所部,则于阗可一举大破之,西域南路大事从此定矣!”

周处叹道“这几日黑云沉沉,若是能下一场大雨,定能将于阗军困死此处,奈何西域天旱少雨,一场雨比黄金还贵重。”

班辞笑道“这也算不错了,连日阴天,天气凉爽了许多,这段时间军卒养精蓄锐,正好进兵。”

刘封点头道“凡事岂能十全十美?能够行军便足矣,诸位谁愿为先锋?”

话音未落,周处、文鸯、班辞三人都站出来,谁也不肯落后。

刘封早就料到这一点,笑道“你三人各领五千军,周处为先锋,班辞为后部,文鸯随后接应,我再命喀拉墩守军从山路追敌,侧翼两下夹攻,保证万无一失。”

“遵命!”

刘封正色言道“伏师战位列西域十大名将之一,与之交手至今,未见有什么过人之处,乃是兵力被压制无从发挥,尔等千万不可轻敌,虽是追敌,却要加倍小心,以防中伏,谨记骄兵必败,不可冒失轻进!”

“是!”

军令安排完毕,刘封起身朗声道“吾等在此养精蓄锐近一月,此次出兵,先灭伏师战所部,再攻于阗,彻底扫平西域南线,今年大概也到此为止了,若想早日歇息休整,就一口气杀到西山城去吧!”

众人战意昂然,领命各自去分头准备。

尉迟圭休这是第一次参加汉军议事,见众将都要散去,刘封没有安排对付伏阇讫多的人,忍不住问道

“大将军难道放任丹玉营中的伏阇讫多吗?这可是很大的隐患啊!”

刘封笑道“伏阇讫多,本将对付足矣!”

“啊?大将军你……”尉迟圭休显然还不知道刘封本事,以为他只是领大军随后牵制,急道,“伏阇讫多武艺高强,若无大将对敌,恐怕难以挡住他。伏师战留下伏阇讫多断后,几位将军若绕道去追,他半路出来截杀,岂不是危险了?”

文鸯和周处听说伏阇讫多留在营中断后,齐齐回身“我愿留下对付此人。”

刘封脸色一沉“军令如山,将令既出,岂有收回之理?你二人已然领命,还不速去准备?若延误军机,以军法论处。”

二人相视苦笑,才明白自己上当了,刘封故意没有透露伏阇讫多的消息,早就打定主意要亲自对付这个恶魔,只好抱拳而去。

尉迟圭休傻了眼,吃吃道“若是伏阇讫多尾随杀出,伏师战再折兵反杀,岂不是背腹受敌?”

刘封冷然一笑“伏阇讫多要在营中布阵,他就乖乖留在营中吧,胆敢露头,定叫他横尸当场。”

尉迟圭休一头雾水“大将军也懂得阵法?”

刘封摇摇头,背着手走出了大帐,叹道“麒麟枪——已经快生锈了。”

尉迟圭休一怔,回头问马哲“大将军懂得枪法?”

马哲点头笑道“略知一二。”

“……”

尉迟圭休愣在那里,忽然又觉得看不明白汉军的指挥调度了,刘封看起来儒雅睿智,调动从容,这次却将最厉害的周处和文鸯派去追敌,实在有些搞不清状况。

偏偏众将也不见反对,马哲也没有出言阻止,刘封这“略知一二”的枪法到底有多深,竟敢直面伏阇讫多?

马哲此时已经派人向喀拉墩的李钰送信,房间里空荡荡的只剩他一人,尉迟圭休猛地甩甩头,外面天空黑沉沉的,一如他此刻脑中的疑团看不到边际。

没有月光的夜空伸手不见五指,黑暗之中不知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两军的阵营,于阗军四更离营的时候,汉军正在城中吃喝装备。

五更过后,只见扜弥城门缓缓打开,大汉兵马出城向西南方向驰去,另外两路兵马相继出城,随后跟进。

于阗军丹玉大营扎在草滩之上,这个位置选得极其精妙,可谓扼守住了汉军西进的咽喉之地。

北面是茫茫戈壁大漠,这个季节正是风沙变化极大的时候,加之热风极多,人畜轻易不敢进入其中,北面是绵延的昆仑山。

要想绕过大营西进,相对安全的只有沿着山麓而行,但这一路很容易派兵监视,无论安排伏兵或者切断后路都可从容而定,像先前周处那样轻兵绕后只能是伏击偷袭,没有大军支援难成大事。

人马相继出城之后,刘封也带领三千精骑随后跟进,以郭统为副将,尉迟圭休混在军中与郭统同行,心中忐忑不已。

五百骑兵速度极快,走在最前面开路,刘封带领的这一队人马张扬旗鼓,火把照耀着大道直往丹山大营而来。

他们的目的再明显不过,就是吸引营中守军的注意,不让他们干扰前去追敌的兵马。

第2035章 亲自上阵

哨探早已看到于阗人马分数队离开丹玉大营,消息报到扜弥,汉军随后出动,都是马队和驼队组成的骑兵,速度极快,很快便到了于阗军营。

伏阇讫多正在营中守阵等候,忽然弟子来报汉军越过大营而去,不禁大怒,汉军这是完全不将他放在眼里,亲自带领七名弟子和一千兵卒出营来拦截。

此时天色将明,天地朦胧,只见汉军大队人马从营外的山脚下呼啸而过,蹄声如雷,如此张扬过境简直岂有此理。

伏阇讫多正准备拦住截杀,忽然后方锣鼓声大作,旌旗飘扬,前方还有一顶黄罗伞盖,一队兵甲鲜明的汉军正举着火把往营门处而来,不禁勒马回望。

站在营门高墙上的哨探看到竟是汉大将军的旗号,顿时惊呼起来,伏阇讫多眉头微蹙,排众而出,横着金刚杵来到军前。

正在此时,见汉军阵前走出一将,在晨风中大喝道“伏阇讫多,大将军亲自率领大军来此,尔等还不速速下马投降,早归天命?”

伏阇讫多今日头戴金色月牙头箍,将一头红焰蓬松的头发拢起来,两只牛眼完全充血,愈发显得他面貌狰狞可怕,身披一领猩红色的袈裟,冷冷地打量着刘封。

“哼,汉大将军?不过是龟缩在城中的胆小鬼罢了!”伏阇讫多冷声一笑,声如雷震,“看到大头陀还不快来受死,能让佛爷超度,也是你的荣幸。”

刘封在伞盖下看到伏阇讫多的模样,差点笑出声来,这家伙一身装扮竟有些像西游记里的沙僧,如果他的月牙铲未坏,再戴上骷髅念珠,简直如出一辙。

恍惚之间,刘封又有种穿越到另一个世界的错觉,只是旁边的大营中竟隐隐泛着一股红色的烟雾,似有似无,偶尔一阵风吹来,淡淡的血腥味在空气中漂浮,大概就是所谓的“血煞阵”。

这等邪恶阵法,必定又是以人命为基础,刘封脸色一沉,冷声道“你便是杀人如麻的于阗国师么?看你这模样,果然名不虚传,我看你未必能成佛,倒是已然成魔了。”

“哈哈哈,佛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伏阇讫多不以为怒,反而狂笑,“死在我金刚杵下的人,都是该超度的,这皆是因果……”

说到这里,他猛地抬起金刚杵,直指着马上的刘封大喝道“现在——该轮到你了。”

刘封看他的兵刃虽然叫金刚杵,但比寻常庙宇中见的那种兵刃又长了不少,大约一丈来长,一端为圆形八棱金刚杵,另一端为三棱尖端杵,中段有两个手握的位置,看起来十分沉重。

就是这把重兵刃打得周处和文鸯节节败退,险些受了重伤,听说金刚杵上都有三个佛像,一作笑状、一作怒状,一作骂状,现在却看不清楚。

金刚杵本是佛门重要的法器,通常为修仙伏法所用,用以降魔伏怨,如今却反被伏阇讫多这等杀人恶魔所用,真是极大的讽刺。

此时阵前对话,只是为了吸引伏阇讫多的注意力,不让他去追赶周处等人的兵马,这家伙果然被自己的身份吸引,浑然忘了自己断后的任务。

此时东方亮起,远山的轮廓已经历历在目,士兵大多熄灭火把,刘封看到最后的人马已经远远而去,西面的大道上尘土飘扬,林中鸟一群群惊飞而起,盘旋在半空之上,大队人马已经顺利越过于阗军的防线。

见伏阇讫多毫无所觉,不禁大笑道“今日本将就送你到西天去见佛祖,看看你家是否也如你所说,将你打入地狱。”

伏阇讫多面色一冷,虚空挥动着金刚杵沉声道“刘封,你不必大话连连,今日被佛爷盯上,你想跑也跑不了了,看大头陀超度你。”

说话之间,伏阇讫多扬起金刚杵,催动坐骑便冲了上去,伏阇讫多虽然骄狂,但并不是笨蛋,他并不是没有看穿刘封的意图,只是对自己的实力十分自信。

看到汉军阵中最棘手的周处和文鸯都不在,心中大定,只要能杀死刘封,汉军必定大乱,再提着他的人头去追赶前方的汉军人马,凭借一己之力扭转乾坤易如反掌。

前几日在扜弥城外交战,刘封在城中不出来,伏阇讫多无可奈何,现在这么好的机会,他怎能放过?

只见刘封并未派偏将出战,而是亲自拨马迎上,伏阇讫多暗自窃喜,暗自蓄力在双臂,想一招便将刘封打落马下,从今之后便可彻底扬名西域。

刘封今日全副武装,一身麒麟装威风凛凛,即便没有阳光照射,也鲜亮耀目,墨麒麟此时不断嘶鸣,刘封微抖丝缰,昂首长嘶,如离弦之箭飞纵而出,麒麟枪微微向下斜指大地,狰狞怒吼的麒麟头吞吐烈焰,似欲将这邪恶之徒化为灰烬。

哒哒哒——

急促的马蹄声如同雨点打在地上,两串灰尘在二人坐骑后面飘飞起来,腾云驾雾一般。

不说伏阇讫多高大粗壮的身躯先声夺人,就是路刘封手中只有三指粗细的麒麟枪和那粗壮的金刚杵也根本不成正比,感觉一下子就能将其砸断。

此时两边的士兵也都微张着嘴巴静默观战,尤其是于阗兵卒更是满眼期待,他们在等着刘封被一杵打落马下的情形,能见证击杀汉廷大将军这一幕,今后可有炫耀的资本了。

汉军这边则心态不一,苏森等亲信知道刘封的本事,丝毫不见慌乱,大部分西域都护府的人马则暗自握紧了拳头,虽说刘封在军中已经成了无敌的存在,但临阵交战,他们从未见过,能是对面这凶神恶煞的头陀对手么?

唯一让他们心中有底气的是,刘封从不打没有把握的仗,他既然亲自出战,必定已有把握,军士们更期待的是大将军究竟能用什么办法击败伏阇讫多。

众人心思各不相同,思索之间两人霎时就战在一起,二马飞驰,兵刃相撞。

当——

一声惊天巨响,震得周围的士兵两耳轰鸣,不自觉地捂住了耳朵,同时也张大嘴巴,双目圆睁,眼珠子差点掉出来。

“挡……挡住了?”伏阇讫多身后的一名弟子不可置信地摇了摇头。

第2036章 技惊四座

另一人揉着眼睛:“不但挡住了,还弹开了,是我眼花了吗?”

“我也看到了,师傅在马上摇晃了几下,这……”

“嘶——”有人倒吸一口凉气,“那刘封到底是人是鬼?”

刚才交手的一刹那,战马马头交错,金刚杵狠狠打在麒麟枪枪杆之上,谁也没有想到刘封竟然会硬抗伏阇讫多的这一杵。

本以为他必会被砸落马下,或者枪杆断裂被直接砸个脑袋开花,却没想到刘封的枪柄微微弯曲,形成了一道弧线,并未退缩分毫。

这一刻画面仿佛被定格,空气凝固,坐骑前蹄扬起,昂首嘶鸣,兵刃结结实实撞在了一起,下一刻,便看到金刚杵被反弹开来,简直匪夷所思。

于阗军这边一片哗然,汉军那边却都齐声呐喊,所有的士兵都眼中放光,没想到刘封不但运筹帷幄,而且武艺高强,竟然深藏不露,对其的敬佩简直无以复加。伏阇讫多在扜弥大战周处和文鸯,足足打了一个多时辰,扜弥守军可都是亲眼所见的,这二人是军中最强的武将,两人合力才将伏阇讫多敌住,哪想到大将军竟然凭一己

之力就能对抗此人?

“这这这这……”

扮做汉军站在郭统身旁的尉迟圭休抖抖索索指着场中,舌头打结说不出话来,实在不敢相信,汉军中最强之人竟然是这个看起来和蔼宽仁的大将军刘封!

刚才硬碰硬刚刚交手,伏阇讫多便大吃一惊,手中金刚杵差点脱手而出,极大的反震之力让他措手不及。

更可恨的是,刚才两马人立而起,刘封那匹马的前蹄竟然狠狠地踹在了自己坐骑的脖子上,身形不稳加上坐骑也受了惊,一阵乱跳,差点反将他摔下马来。

伏阇讫多急忙一手抓紧缰绳稳定身形,深吸一口气带转马头,双目眯成一条缝,紧握金刚杵,一手抚摸被踢中的马脖子安抚坐骑,重新评估刘封的实力。随着大汉用兵西域,刘封之名早已传遍西域各国,人言他知人善任、指挥若定,从他平定江南、横扫中原便可略知一二,曾经让西域各国畏之如虎的匈奴和鲜卑军,在刘

封面前不堪一击,俯首称臣。

但这都是他谋略功勋,然对他冲锋陷阵、武艺绝伦的传闻却少之又少,之前追随刘备冲锋陷阵的时候也未见有多么出彩。

其后加官进爵,贵为一人之下的汉大将军,伏阇讫多以为刘封不过是养尊处优的王公贵胄,武艺早已疏松淡忘,根本未将他放在眼里。方才一次交手,伏阇讫多便知刘封才是深藏不露的真正高手,实力远超周处等人,而且刘封的那杆枪也非同寻常,看似不够粗重,但极其柔韧,重量也绝对不轻,刚才几

乎全力出手,双臂受到巨震,隐隐发麻,这可是从未遇到过的。高手的直觉极其敏锐,伏阇讫多收起轻敌之心,但遇到这样的高手,无疑也激发了他的斗志,而且对手还是名震天下的大将军刘封,心念电转,爆喝一声再次催马冲杀过

来。

二人再次杀在一处,那一日在城上观战,刘封对伏阇讫多的招式早已了然于胸,此人凭借勇力取胜,招式也算精妙,但比起麒麟枪法便显得笨拙许多。

刘封在气力不弱于对方的情况下,麒麟枪法施展开来,便杀得伏阇讫多守多攻少,在马上左右招架,气得怒吼连连。以力相敌震慑对手之后,刘封马上改变招式,不与伏阇讫多硬碰硬,长枪与金刚杵一触即分,不得兵刃碰在一起,便借着反弹之力改刺为削,直若一条云中蛟龙一般灵活

矫健,顿时杀得伏阇讫多手忙脚乱。伏阇讫多看到一味防守只有被动挨打,狂暴怒吼,竟不顾一枪拦腰扫过来,大吼一声朝着刘封的马头砸了下去,刚才交手,不但刘封的招式防不胜防,这匹马竟然也踢了

自己的坐骑好几脚,坐骑受惊避让,也影响自己招式的发挥,恼怒之下,决定先解决了刘封的坐骑。

唏律律——

此时刘封正挥枪横扫,来不及招架,墨麒麟看到黑影当头落下,一声嘶鸣强行扭转身躯,竟自动避开这一招。

呜——

破风之声响起,刮得墨麒麟长颈上的鬃毛直直飘荡而起。

砰——

与此同时,刘封的枪杆也狠狠地打在了伏阇讫多的腰身之上,闷响声枪柄微微弯曲,也被弹开来。

这次反让刘封微微一怔,此时两马已经错开,伏阇讫多两腮微鼓,冷哼一声,头也不回,金刚杵三棱尖的一端便如毒蛇出洞一般向刘封的前胸刺过来。墨麒麟向前飞窜一步,轻易地避开这一招,二人再次分开,刘封打量着伏阇讫多,他刚才这一枪是用的棍法,普通人只要中招,轻则岔气受伤,重则震碎内脏吐血身亡,

伏阇讫多竟然毫无感觉,那一枪像打在装满了粮食的麻袋上一样。

“哈哈哈,大头陀的金刚护体神功如何?”伏阇讫多看到刘封眼中的疑惑,仰天得意大笑,咬牙吼道,“你的枪奈何不了大头陀,招式再好你也死定了,杀——”

“金刚护体是吧?”刘封双目微眯,再次催马而上,他不相信,这世上真有刀枪不入的功夫。

伏阇讫多冷然一笑,舞动金刚杵又杀过来,刘封刚才一枪对他造成的伤害并不算大,心中又多了几分自信,打算抱着两败俱伤的想法杀了刘封。

二马交错,圈回再战,伏阇讫多大红的袈裟随风飘摆,刘封身披白袍与之交战,两边的兵士看到两员主将一红一白缠斗在一起,金铁交鸣杀得难分难解。初时还能看清他们攻防的招数,待刘封逐渐加快了速度,只见麒麟枪上下翻飞,寒光万点,如银蛇乱舞,伏阇讫多爆喝连连,再没有抽空避开的机会,只能咬牙强行与之

硬拼。

二人催马转圈厮杀,走马灯一样速度极快,远远望去,只见战场中只有一团白和一团红滚斗成了一个圆圈,两边的士兵全都看得呆了。刘封的强悍出乎意料之外,这是于阗军和汉军第一次见到二人全力出手,大多人终其一生,也难见到如此精彩的战斗。

第2037章 文武双全

此时天色大亮,晨风正紧,但大家都鸦雀无声观战,除了旌旗之外,四周都沉静下来,唯听见两人密如鼓点的兵刃撞击声。

尉迟圭休已经惊得无以复加,张着嘴巴嘴角流下一串口水兀自不知,苏森和郭统则暗自喝彩,紧握双拳激动得浑身颤抖。

这才是大汉的大将军,真正的武将之风,统帅之才,文武双全,无所不能的三军之帅,麒麟王!

哦,不,现在是八千岁并肩王!

刘封此时已经完全放开,抖擞精神,舞动大枪,后背脊椎和四肢感觉有一股热流涌动,如同长江大河川流不息,进入最佳战斗状态,将麒麟枪法的绝招全都用了出来。

二人这一次一口气杀了近半个时辰,难分胜负,周围人都看得呆了,不觉间天色大亮,竟忘了自己身处对方的敌人,只是呆呆地看着,浑然忘了军令军纪。战场上没有鼓声,但伏阇讫多的不断怒吼和兵刃碰撞的声音已经足够刺激,看得人眼花缭乱,就在此时,忽然见墨麒麟人立而起,刘封居高临下一抖麒麟枪,数点寒光朝

着伏阇讫多的脑门扎过去。

伏阇讫多挥动金刚杵左右遮挡,忽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二马错开。

“啊——”

伏阇讫多双目赤红,捂着一只耳朵,指缝里鲜血直流,胯下坐骑连退十几步,再也支撑不住,前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伏阇讫多从马背上跳下来,如同发狂的公牛,金刚杵冲着坐骑扫过去,砰的一声闷响,打在坐骑的后背上,将其抛飞起来,那匹马哀鸣一声远远掉在地上滚出老远,尘土

飞扬。

呛铃铃——

就在此时,刘封勒马回转,枪尖上挑着一个拳头大小的金环,冷喝道:“这匹马为了你拼尽全力,你却如此狠毒,真是连畜生都不如!”两军士兵被一声清脆的声音吸引,抬头看去,只见麒麟枪吞吐的烈焰枪头上挑着一个金色的圆环,正是伏阇讫多左耳的金环,原来刚才是耳环被穿掉了,怪不得他如此惨

叫。

“刘封——”

伏阇讫多头上汗如雨下,身上的袍服被挑破了无数处洞口,碎步片在风中飘摆,袈裟也掉了一大片,血水顺着脖子流下来,如同厉鬼一般。

他赤红的双目盯着马上居高临下的刘封,拄着金刚杵气喘如牛,嘶声喊道:“我要杀了你!”

“你不是金刚不坏么?”刘封睥睨着面色狰狞的伏阇讫多,淡然一笑,气定神闲,只是额头上微微出汗,好像刚才的生死大战对他只是热身而已。

哗啦啦,又一次晃动着枪尖上的耳环,那上面还挂着一串肉,挑眉笑道:“本王今日让你输得心服口服,容尔换马来战。”

“嘶呼……”

伏阇讫多咬牙切齿,嘴里喷出一串串唾沫,恨恨看了一眼刘封,转身的时候早有弟子将马匹准备好牵过,他伸出手掌将手心的鲜血舔了一口,再次翻身上马。“杀——”伏阇讫多更无多话,催马直接冲了过来,口鼻上沾了鲜血,再加上半边脸颊和脖子被血染过,衣衫破碎,袈裟只剩半片挂在肩上,看起来更加恐怖,大白天也让

人心惊肉跳。

怒吼声中,人马冲到,抡起金刚杵,奔着刘封一招力劈华山砸了下来。

刘封催动坐骑,双目微凛,枪如怒龙,抖动枪尖将金环甩了出去,直打向对方的面门,同时一横枪杆,双臂抖动往外遮挡,将金刚杵的力量卸去。

二人再次杀到一处,转眼二十几个回合过去,交手之中,刘封忽然招式改变,枪走下盘,直扎向伏阇讫多的小腹。这半天伏阇讫多衣服上又多了无数缺口,虽说刘封真奈何不了他,但枪杆打在身上还是生疼,每一次都让他怪叫连连,麒麟枪的枪尖异常锋锐,刺破他的臂膀之后再也不

敢大意。

见刘封一枪刺来,那里是最柔弱的地方,立即撤回金刚杵往外一架,未料刘封速度极快,这只是个虚招,枪尖陡然一闪,眼前一片白光,简直快愈闪电。

伏阇讫多还未反应过来,心中着慌,赶忙勒马后撤,忽然大腿上传来一阵刺痛,紧接着整条腿都是彻骨钻心的剧痛。

“啊——”伏阇讫多再次惨嚎,如同杀猪一般的凄厉叫声吓得有些士兵忍不住转过头去。

“金刚不坏,嗯?”

刘封也不急于趁胜追击,看着伏阇讫多血流如注的大腿冷然一笑。近一个时辰的交手,他已经发现伏阇讫多的秘密,这家伙贴身穿了一种很薄的护甲,颜色和皮肤相近,十分柔韧光滑,利刃难以刺穿,比自己的贴身软甲还要神奇,不知

道骗过多少人,但打在他身上的力量却是完完全全承受了。

伏阇讫多本身自然也实力不俗,能力战周处和文鸯的,就是整个中原也找不出多少来,伏阇讫多只凭实力就足以笑傲西域。强悍再加上他的这个神奇的护甲,兵刃伤害不了,普通人就算能打到他身上,那些力道对他来说也只是和挠痒痒一般,再加上伏阇讫多可能故意当众演示过,才有了金刚

护体的传言。但现在他的力量不如刘封,招式也比不过刘封的精妙,武力全面被压制的情况下,护甲虽然发挥了极大的作用,每一次枪杆打在他身上,便疼得受不了,所以才怪叫连连



于阗军见伏阇讫多再次受伤,不禁哗然,国师此时面目狰狞如同厉鬼,但刘封似乎更加可怕,看他脸上带着一抹淡笑,众人却心中发毛,这简直是个笑面杀手。

伏阇讫多捂着伤口,面容扭曲,怒吼道:“刘封,你可敢入阵与我一战?”

刘封扭头看了看飘着暗红色雾气的于阗大营,众目睽睽之下,居然极其自然地摇了摇头,笑道:“不敢!”

“你——”伏阇讫多为之气结,他没想到刘封会如此答复,一时间竟想不出对答之词。

刘封却笑道:“非但本王不愿入阵,你今日也休想逃走,这丹玉之地,便是你葬身之所。”

“哈哈哈——”伏阇讫多忽然仰天一阵狂笑,咬牙道,“佛爷要走,这天下还没人能拦得住我。”话音未落,伏阇讫多忽然猛提丝缰,调转马头就往大营跑去。

第2038章 恶徒授首

伏阇讫多的意图再明显不过,进入那个所谓的血煞阵,必定对他有极大的帮助。

“还想走么?”刘封双目微凛,轻磕马腹,墨麒麟昂首嘶鸣,发蹄狂奔,稳操胜券的战局,岂能叫他得逞?

只是几个跳跃的功夫,便追到了伏阇讫多的马尾之右,刘封举起麒麟枪向前猛刺,一杆枪瞬间化作了无数,重重叠叠罩向伏阇讫多的后脑勺。

伏阇讫多的坐骑也是西域良驹,断没想到刘封的坐骑如此之快,听到脑后生风,吓得赶忙低头,金刚杵向后猛刺,同时拨马向左边而去。

刘封催马拦住了右边入营的道路,两匹马撒开蹄子如狂风般向西北方奔去,前方的于阗军见二人冲来,惊叫一声四散跑开,让出了一条通路。伏阇讫多此时已被刘封逼得暴躁狂怒,却又无处发泄,力气拼不过,招式更不如人,只能频频挨打,更让他心惊肉跳的是,刘封的枪尖似乎有割破他贴身护甲的迹象,几

次枪尖滑过,肌肤上传来冰冷锋利的触感,让他浑身战栗。

二人并肩齐驱,在马背上挥动兵刃交锋,伏阇讫多边跑边怒吼,侧开身子单手拿金刚杵猛砸刘封,刘封舞枪相迎,两般兵器在空中相撞很快又分开,远远看去更加凶险。

刘封因为有马鞍相助,双手使用兵器,伏阇讫多偶尔还要抓住马缰,招式再次大打折扣,处处受制,两马不断奔驰,二人互递招式。

墨麒麟也渐入佳境,在刘封的指挥下在外圈将伏阇讫多的坐骑压制强行掉头,后蹄不时还能踢它一脚,那匹马只能被墨麒麟圈着在场地上转圈。

两军空地上二马绕圈狂奔,带起一圈圆形的沙尘,马上兵刃相撞,但渐渐伏阇讫多又被压制,士兵们眼睁睁看着刘封一枪一枪打在伏阇讫多的身上。

砰——

“啊——”伏阇讫多大叫。

“哦——”于阗军也跟着发出惊叫。

“金刚不坏是吧?”刘封舞枪冷笑。

砰——

“呃——”

“哦——”

“刀枪不入是吧?”

砰——

“嘶——”

“哦——”

“血煞阵是吧?”

……

这一幕像极了西域牧民调教公牛的场景,伏阇讫多的几名弟子完全呆滞,于阗士兵更是惊诧莫名,战无不胜的国师何时如此狼狈过?

在刘封的不断打击之下,伏阇讫多身上的衣衫一片片飘落,几块碎布飞入军中,士兵们拿在手中才发现已被鲜血浸透,望着布片怔怔发呆。

在麒麟枪不断的重创之下,伏阇讫多的贴身铠甲也出现破损,一道道口子裂开,血水便渗出来,很快变成了一个血人。

当大家看到伏阇讫多腰部的贴身软件不断破裂,渗出血迹的时候,才知道什么金刚护体神功只是虚言,那几名满怀希望的弟子更是目瞪口呆,心中五味杂陈。

伏阇讫多被打得皮开肉绽,浑身骨架如同要散开一般,若不是他本身实力强横,早就被打得吐血而亡,一心急于入阵更被杀得毫无还手之力。

眼看回营无望,猛然调转马头向场中避开,张开双臂一声怒吼,缠在腰部的软甲砰的一声炸裂开来,丝丝缕缕在风中飘扬。

只见伏阇讫多仰天怒吼,暗红色须发皆张,全身的筋脉不断凸起,如同蛇虫一般鼓动游走,再加上浑身染血,神情恐怖至极。随着一股暴戾阴鸷的气息发出,胯下坐骑再次承受不住,四蹄发软卧倒在地,伏阇讫多跳开一旁,举着金刚杵缓缓转身,腥红的双目眼角竟流出鲜血,一步步向刘封走过

来。

咚、咚、咚——

这一刻的伏阇讫多真宛如金刚现身,迈着沉重的脚步,地上沙土飞扬,每一脚仿佛踏在人的心坎之上,令人心惊。

“哼,还会变身?”刘封冷然一笑,看着缓慢而来的伏阇讫多,轻拂墨麒麟的脑袋,轻喝道:“杀!”

唏律律——

墨麒麟丝毫无惧对方的恐怖气息,猛然扬起前蹄人立而起,昂首嘶鸣,声如裂帛,刘封端坐雕鞍之上,挺枪向前,一股睥睨无匹的气势浑然天成。

轰隆隆——

马蹄落地,一大股沙土随后扬起,墨麒麟如离弦之箭飞驰而出,快得只看到一抹黑色的残影。

双方一快一慢,对比之下,仿佛伏阇讫多根本未动一下,刘封已经跃马杀到,居高临下一枪刺出,才出手便是重重枪影。

麒麟枪的枪缨舒展,像是携裹着一抹赤色的火焰,化作万点火苗,将伏阇讫多笼罩其中。

“吼——”

伏阇讫多发出沉闷的怒吼,只听一连串急促的金铁交鸣声,有火花迸射,也有血水飞溅,在阴沉沉的天空下十分醒目。

当——

忽然一声巨响,便见伏阇讫多的金刚杵凌空飞起,在两人头顶转着圈飞向远处,噗嗤一声斜斜插进了沙土之中。

全场静默,万众瞩目,所有人都瞪大眼睛盯着那一片沙尘弥漫的地方,沙土无声落下,先是一人一马的轮廓,刘封在马上俯视着地面,持麒麟枪指着沙地上的黑影。

伏阇讫多的身影渐渐清晰,只见他单膝跪地,一只手撑着地面,脖子里夹着麒麟枪,还在呼哧呼哧地抵抗着麒麟枪的力量,努力想要站起来。

看着浑身是血,布满伤口的伏阇讫多,于阗军大张着嘴巴,沙尘飞入口中兀自不觉,谁也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

从未一败的国师就这么败了,败得一塌糊涂,毫无尊严!

“千岁枪下留人!”

三军沉默之中,忽然一道厚重的声音自西南方的山巅上传来,这声缥缈空旷,显然距离还比较远。

众人大惊,目光再次看向山中,不知道什么人这么大的嗓门,竟能在那么远的山巅上喊话。

刘封听到这个声音,忽然双目微眯,眼中寒光闪烁,手腕轻轻一抖,麒麟枪向回抽了两寸,再次狠狠地刺下去。

噗嗤——枪尖刺入脖颈骨肉的声音传来,伏阇讫多浑身一阵抽搐,手臂失去了力量,终于瘫倒在地上,圆瞪着赤红的双目,脖子里一股鲜血喷射而出,渗入沙土之中,渐渐聚成一个血泉。

第2039章 古蜀国后裔

刘封原本还在犹豫要不要将伏阇讫多抓起来慑服于阗军,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喊却让他下定决心。

这一幕倒真和西游记里除妖的情形颇为相似,每当一个妖怪被收服,总有神仙后台出现及时阻止,将其带走。

看似皆大欢喜的结局,却没人想过,那些受害的百姓痛苦谁来承担?

甚至可能有人因此而丧生,就算以神仙的实力能给他安排个好的投胎之所,但此生就此结束,谁又能顾得上来世?

伏阇讫多杀人如麻,心狠手辣,如果这些正道之人早有察觉,就该早早制止或者除掉,非要等到这个关头来劝止?

如此十恶之徒如果还有靠山有人解救,刘封岂能答应。

如果有心忏悔,让他自己来生去改过赎罪吧!

不管来的是谁,是不是要救伏阇讫多,先杀了再听他言论不迟。

“哎呀呀,千岁,你……”那人自远处飞掠而来,半路上一声大喝,却已经来不及阻止了。

“杀!”

刘封丝毫不停,先向郭统传令出兵,虽说杀了伏阇讫多,但尚在两军阵前,对敌军可不能心慈手软,延误战机。

郭统和苏森早就奉了刘封将令,一边观战一边在马上观察于阗军阵势,随时待命。

刘封一声令下,郭统手握一面红旗举起挥动,汉军三千兵早就列成纵队,立刻南北两方向中间包抄向于阗军扑了过去。

轰隆隆——

霎时间万马奔腾,蹄声如雷,携裹着大片烟尘,汉军如同钢铁洪流一般杀到,于阗军还处在伏阇讫多被杀的震惊之中,等汉军冲锋起来才发觉,全军一片慌乱。郭统一马当先赶到阵前,手中连弩早就蓄势待发,大喝一声扣动机关远远放箭,身后的骑兵团同时放箭,霎时间箭雨如飞蝗般飞入敌阵,几乎将一半的于阗军覆盖,敌阵

中哀号声响成一片。

轻骑兵飞掠而过,于阗军阵型大乱,互相拥挤,此时骑兵正好冲锋到阵前,闯入敌军之中,只杀得于阗军人仰马翻,挥动兵刃如砍瓜切菜一般无人能挡。

于阗军本就士气不振,伏阇讫多被杀更是惊恐,加上昨夜又一宿未睡,兵无战心,一下子炸了营,全军撒腿往四散逃窜,大多都拥挤逃入大营去了。

郭统早有将令,汉军只在外围冲杀,并没有追入丹玉大营中,待于阗军全都逃入营内,在营门口排列阵型守卫,将其包围起来。

伏阇讫多一死,于阗军心涣散,已经无需刘封再出手,千军杀敌便足够,刘封策马来到不远处的山丘之上观战,等着那个远处的人影到来。

这人的速度极快,真如同乘风一般,几个跳跃便到了两军阵前,看他一身玄色道袍,外罩鹤氅,三绺黑须,头戴凤翅髻,身背长剑,一派仙风道骨。

“葛仙长?”刘封微微一怔,想不到来人竟是葛玄,将来的四大天师,刘伶的入门引导者。

“千岁好快的手速!”葛玄到了近前,甩着拂尘将风沙挥走,一声叹息。

刘封下了马,将头盔摘下,头上也出了汗,发髻湿了一圈,吹着凉风笑问道:“仙长方才让我留人,莫非这伏阇讫多是仙长指示?”“不不不,千岁万不可乱加罪名!”葛玄连连摆手,他也知道刘封的性格,倒也不是过分拘谨,叹道,“此人作恶多端,贫道早知,只是苦于限制不可随意出手,如今千岁出

手惩戒,乃是其咎由自取,若不是他布下血煞阵,贫道还不知他已来到两军阵前。”

听到葛玄是被这血煞阵惊动,刘封心中的不满散去,看向远处依然被一层血雾笼罩的于阗大营:“这阵法厉害么?”

“此乃先秦十大邪阵之一,与先前司马懿所用的九阴阵一般,不知为何此人竟会使用,贫道本想追查究竟,却不料,唉……”

葛玄也遥视大营摇头叹息,忽然心中一动,转头看着刘封:“千岁该不会以为贫道是来救此人,才将他给杀了吧?”

刘封微微一笑,直言不讳:“正是。”

“呃——”葛玄一怔,摇头失笑道,“千岁未免将我道门看得太过善恶不分了吧?”

刘封不置可否,问道:“仙长可有破阵之法?”

葛玄言道:“阵主已死,这只是一个死阵,无需再破了。”

刘封笑道:“既然如此,那就一把火烧了干净。”

葛玄微微点头,顿了一下言道:“四年前殿下委托贫道打听益州紫虚上人一事,已经有些线索,但此人身怀秘术,要找到他的踪迹却难,除非大动干戈。”

其实刘封紫虚上人并不熟悉,但上次刘禅意外遇难,成都内乱之中竟有紫虚上人的影子,此人干涉国家内政,就不得不加以重视了。

不过眼下中原统一,朝政稳固,紫虚上人的威胁已经不大,也不急于找他,更没必要请葛玄他们为了一个不太相干的人大动干戈。

擦着汗水问道:“不知仙长找到了什么线索。”

葛玄言道:“此人有可能是古蜀国的后裔,据贫道及几位好友所知,他是在寻找一些秘宝,甚至……有复辟王国之意。”

“复辟古蜀国?”刘封有些意外,挑眉笑道,“这未免太异想天开了吧?”

葛玄也摇头笑道:“这只是我等猜测罢了,但他数十年都在寻找古蜀国的秘密,身份也是古蜀国之人。”

刘封轻叹一声,言道:“说起来,此人倒还真是不易,若是真有人能遇到他,请来与我叙话,先前之事可不追究,我倒有些古蜀国的消息可与他交流,或许能有所帮助。”

葛玄诧异道:“千岁难道要帮古蜀国复辟不成?”

“这倒不是!”刘封摇头道,“我只是对古蜀国之事颇有兴趣。”

葛玄微微点头,顿了一下问道:“峨眉山之事,左慈师叔可向你说过了?”

“峨眉山?”刘封眉头微皱,摇了摇头。

在琅琊宫探秘的时候,左慈和汉钟离都见过面,却没有提起任何峨眉山的消息。

葛玄摇头一叹,苦笑道:“那只好贫道代为转达了,还请千岁莫要动怒。”

“何事还如此神秘?”刘封倒好奇起来,“难不成紫虚上人在峨眉山么?”“非也!”葛玄看着刘封,缓缓道,“千岁所收的那只白虎,如今关在峨眉山下,封印了!”

第2040章 传经布道

“谁干的?”

葛玄说起白虎之事,刘封果然大怒,声调也提高了几分。

“此事说来也巧,”葛玄示意刘封不必动怒,言道,“白虎与殿下在阳平关分别之后,便进入益州游转于青城山周遭。

此时峨眉山也有一条青蛇出现,此蛇已经长角成蛟,在峨眉山山巅吞云吐雾,许多练气士前去偷觑,意图夺取妖丹,不知为何那白虎也在峨眉山出现,与青蛇交战一月有余。”

刘封微微蹙眉,问道:“是否还有一条白蛇?”

白虎走时说去寻找白蛇,也不知道这青蛇是不是和那条白蛇一起修炼的。

“这倒没有出现过,”葛玄诧异地看了一眼刘封,见他汗珠滚落,指着不远处的一块青石,“千岁请坐!”

刘封坐下问道:“那青蛇有本事封印白虎?”

“封印白虎者另有其人,”葛玄轻叹一口气,“此人来自贵霜国南部的身毒,乃佛门高僧,自称佛之子,道号普贤……”“普贤?”

刘封闻言惊得站了起来,盯着葛玄:“普贤到了峨眉山,骑象来的?”

“这倒未见,身毒虽说大象极多,但其一行连弟子共十八人都是舟船而进,自南部进入益州。

在峨眉山与钟离前辈、左慈师叔切磋技艺,胜出之后欲以此为道场传经布道……”葛玄喟然一叹,看着刘封:“千岁难道早知普贤之名?

?“这……只是听说过。”

刘封缓缓坐下,心中惊疑不定,他不知道峨眉山成为普贤道场的具体时间是否是在汉末,按照历史进程来算现在应该是魏国时期。

在此之前峨眉山一直都是道家的修炼之所,汉钟离、左慈都在这里修炼过,甚至在春秋时期就有峨眉派的形成,以白猿祖师司徒玄空的“峨眉通臂拳”为最早,还有白猿学艺的传说。

虽说这些仙山灵地为练气士所钟爱,但道家讲究云游四海,居无定所,没有把这里固定为某个人的道场,没想到这么快就让给普贤了。

刘封惊诧于普贤来得这么快,如果真是真人,是否要去见上一面?

忽然想起上次见汉钟离和左慈的时候,汉钟离的蒲扇裂开一条大缝,左慈也偶尔咳嗽不止,看来就是这次在峨眉山与普贤“切磋”的结果了。

想到这里不由一阵冷笑:“我看峨眉山并非左慈道长他们心甘情愿让出来的吧?”

葛玄一怔,只是笑道:“一切都是天意安排,非人力所能为也。”

刘封微哼一声:“若是普贤败阵,又如何?”

葛玄也不解释,只是摇头道:“世上之事,如云如烟,胜败又如何?

假设只是徒增烦恼罢了,天道不可逆转,万事不可回溯。”

“家都被抢了,还说得如此玄妙?”

刘封挑了挑眉,叹道,“这可是关乎两教传经布道的大事,仙长还看得云淡风轻,境界之高,在下不及也。”

“这……”葛玄似乎没想到刘封会这么说,怔了一下,忍不住解释道,“其实普贤此来,手中也有太上钧旨,当年道祖西出关外化胡,便有指引佛道传入华夏之意。”

“好吧,你两家的争执,我也管不了那么多,只要不干政,不害民,劝人向善也未尝不可。”

刘封长叹一声,对葛玄说道:“说起来,你们昆仑传道的效率也太低了,看看人家,都从贵霜到我大汉了。

就在这西域,道门也寥寥无几。”

葛玄失笑道:“道法自然,大道无形,修行乃是感悟天地之造化,全在自身,岂能刻意为之?”

“这就是你们被打压的缘故,”刘封听到这话就来气,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无奈,“看看人家佛门,普度众生,为消众生业孽甚至不惜下地狱。

再看看各位仙长,好不缥缈自在,云游四海,倒是散淡逍遥,但传扬道门的重任,谁来承担?

你这里都是大道无为,不为众生,凭什么让百姓们供奉香火?”

葛玄被刘封说得一阵错愕,这是在指责道家修炼法门的错误不成?

愕然片刻才笑道:“千岁此言差矣,道门也有众神保护万千子民,何来散淡逍遥?

只是神有神职,仙有仙班,各不相同罢了!”

“算了算了,各宗法门,我不和你争论,”刘封摆摆手,“倒是仙长先前答应过我,要请昆仑及各处仙山道门多出传道之人在华夏之地开宗收徒,教化百姓,此事不可再拖延下去了。

西域各国,佛教早传,人人皆知,你们道门又有几个?

就在这昆仑山下,自家门前尚且如此,岂不叫人笑话?”

“此事贫道已经上请掌门,已有定夺,”葛玄点点头,眼中也闪现出几分光彩:“三年内,自昆仑、天山、龙虎山、武当山、茅山、九华山诸仙山洞府,合计出动约千余名道门子弟开设山门,广传道法,壮我道门。”

“这才像话,”刘封满意点头,正色道,“你要知道,道家所传的,不只是道门的玄奥真意,修炼之法,还有我华夏文明,唯有文明的传承才是千万年不断的真奥义,这才是真正的‘道’!”

“真正的道?”

葛玄微微蹙眉,低着头半晌不语,陷入了沉思。

刘封笑道:“我并非道门中人,只是随口一言,道长不必在意,不知那普贤为何要将白虎封印在峨眉山?”

以为刘封担心白虎安危,笑道:“白虎与那青蛇相斗,吾等都道‘龙虎之斗’,普贤言此白虎善通人性,让其在峨眉山金顶下消磨兽性!将来必有大功德,要送它一场好造化,待到功德圆满,修成佛性,便可幻化人形。”

刘封一瞪眼:“真能化成人形?”

“这还需看因果造化,”葛玄看向远处,缓缓道,“五百年后,佛道当兴。”

“五百年?”

这话怎么听起来有些耳熟?

刘封微微蹙眉,言道:“世事难料,五百年太长,我不管它以后能不能化形。

但封印之事,还请转告普贤尊者,此事还需白虎自行决断,要是白虎它愿意等,我无话可说,若是强行封印,还请早些放行,否则我便拆了这峨眉山。”

葛玄一怔:“白虎自行决断?”

“你们不说白虎通人性么?

我想它能决断,”刘封微微点头,双目微凛,缓缓道:“白虎是本王收服的,我自然明白……”

第2041章 追杀敌军

葛玄这些修道之人理解不了刘封所谓的“传道”,正如刘封不能理解他们能修仙一样,但弘道传教对道门弟子来说毕竟是好事,倒也没有拒绝刘封的请求,反而说动掌教趁

机大力发展。

至于峨眉山的事情,刘封不干预宗教的发展,但教派再大也打不过国家,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要想有立足之地,就要遵守这个规则。就算向更大的方面说,即便是神仙鬼怪,也要遵从天子的号令,任何一项国政之中,绝不容宗教的干涉,更不能让教法大于国法,至于其内部的纠葛发展,就看各自的教

义和生命力了,适者生存。关于佛道之争,刘封从不做评述判断,历朝历代都有好坏,高僧高道也有,教门败类也不在少数,但他们在劝人向善,控制人性方面还是有积极作用的,凡事都看两面性

,即便是王室朝堂,也有昏君奸臣,不能一概论之。

中午时分,郭统已经领兵将于阗败军赶进丹玉大营,正好商越押粮来到扜弥,又增加了两千兵力,将敌营团团包围。

此时丹玉营中的血气正在减淡,营房的轮廓逐渐显露出来,刘封传令郭统和尉迟圭休派人劝降于阗军,尉迟圭休早派一百多人混入营中,趁机扰乱军心。一味的杀戮并不能解决问题,也不是西征的初衷,刘封要的一片繁荣的西域,一条光彩耀眼的丝绸之路,一项直通域外的华夏文明输出基点,没有人口的繁盛,这一切都

是空谈。

于阗军接连失利,伏阇讫多授首,对于阗军影响极大,伏师战撤退,这一路上必定狼狈逃窜,军无战心,趁胜一口气拿下于阗,最重要的还是收服人心。

不多时军令传下,汉军将劝降书信射入营中,并在营外四门喊话,两个时辰之后若不投降,便将营寨烧毁。

另外还有一道赏赐军令:杀伏阇讫多弟子一人者,赏百金。

伏阇讫多的弟子还剩七人,都是穷凶极恶之徒,这些人可不能留着。中午休息,就在营外埋锅造饭,商越上前言道:“大将军,于阗前军败退,周将军他们追敌前后不过一个时辰,骑兵速度极快,两百里内必能追上于阗军,难免厮杀折损人

马,不如末将带伏阇讫多的人头去前军,此人在于阗积威日重,见其被斩,敌军自会?望风而降。”刘封知道商越也求战心切,这个建议也正是他方才所想,点头道:“此计甚妙,你立刻带两千精骑速速前去接应。还有,要提醒周处他们,千万不要轻敌冒进,多注意地势

地形,小心中伏,过了麻罕川之后便可驻兵等候。”

“遵命!”商越欣然领命而去。

刘封心中还挂念着白虎之事,不放心葛玄传口信,叫马哲又写信派人送往益州,命益州刺史亲自向峨眉山交涉,白虎的事情不可强求,若是强行封印,趁早将其放出来。

刘封可不管什么因果造化,什么佛道兴衰,这些都与自己无关,但白虎可是真正“同命相怜”的老乡,也只有自己清楚那可是个真正的“人”。

“人生”本就惨淡,好不容易有兴致去找艳遇,哪曾想又被囚禁起来?关在峨眉山下五百年,可能到时候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了,关键还是看他自行抉择,如果他真以为自己有“齐天大圣”的命,情愿在峨眉山下等候轮回,那自然无话可说,如

果他不愿意被关押,为了这个来自同一世界的兄弟,刘封也要想尽办法将他救出牢笼。

丹玉大营前后不到一个时辰就被拿下,汉军追兵也早早便跟上来,伏师战领兵出营不敢耽搁,不知后军情形如何,催促兵马轻装急进。

于阗军也早被汉军杀得胆寒,其实不用催促,个个争先西走,加上几日不曾吃饱,无奈一路上抛戈弃甲,尽量轻装前行,谁都不想这个时候掉队。

走了不到两个时辰,忽然身后蹄声如雷,尘头大作,哨马望见是汉军旗号,一路叫嚣传令,于阗军闻言大乱,在戈壁上争相奔逃,不成阵型。

汉军骑兵杀到,伏师战根本约束不住,这里正是一片开阔的荒滩,稍有一些起伏的斜坡,但丝毫不影响骑兵的冲击,于阗军四散开来,被杀得人仰马翻,毫无招架之功。

所幸这一次刘封传令不必赶尽杀绝,将汉军优待俘虏的政策早就宣扬出去,随着令旗挥动,夹杂原先于阗降兵大声呼喊劝降,有人终于跪倒在沙土之中。

看到汉军骑兵从眼前飞驰而过,这些士兵低头看看自己安然无恙,即便吃了一嘴土,也感动莫名,有人甚至跪在沙土中嚎啕大哭,早知如此,又何必疲于奔命?

劫后余生的于阗军纷纷倒在地上,或跪或坐,有些甚至躺在沙土中动也不想动,将兵器扔在一旁,汉军骑兵呼啸而去,连看一眼的力气都没有。

班辞和周处二人在前冲锋,各带一千人侧翼机动冲锋,文鸯带两千人据守中央,跟上来的李钰负责收押俘虏,此时敌军兵败如山倒,根本没有一战之力。

关奎兄弟也提不起兴致冲杀,跑了两趟之后觉得风沙太大,干脆在后方跟着收降俘虏,这倒是另一种乐趣,有一种秋天收割果实的丰收喜悦之情。伏师战心知大势已去,却不得不勉力派兵布防,尽量依托有利地形用弓箭挡住汉军的追击,沿途挖了一些陷马坑,但这些都是杯水车薪,西域地形的广阔根本无法预测敌

军的动向,骑兵包抄极快,容不得他们有多少准备时间。

随着汉军不断冲杀挤压,于阗士兵折损过半,步卒都被留在后面,骑兵跟着伏师战狼狈西逃,一直到傍晚时分,周处领兵追到那一夜休息的山谷处才停下来。一路上尽是于阗军留下的军器旗号,沿途纳降无数敌军,但凡倒地的、没有兵器的,汉军都不追杀,于阗军见到纷纷效仿,李钰军中的俘虏数量已然远超本部兵马。

第2042章 以逸待劳

伏师战布置的断后兵力收效甚微,但也成功让汉军减缓了速度,拖到天色将晚,汉军也不敢贸然追击打,总算暂时甩开追兵,连夜往渠勒撤退。虽然将士疲乏,但后有追兵,谁也不敢停留,于阗军咬牙坚持又行军一夜,一路上受伤、体力不支倒下的同伴只能暂时放弃,沿途尽是绝望的哀号之声,在旷野上回荡,

令人心中伤惨。

伏师战闭目咬牙而行,这一趟出兵甚至没有和汉军正式交锋,便狼狈退撤,几乎全军覆没,听着麾下军卒无奈的哭喊,不觉泪流满面,满心羞愧。这一刻什么十大名将、于阗大将军、文武功勋,听起来都是如此可笑,仿佛是在嘲弄他一般,东川王之死、于阗军之败,西域诸国的佼佼者,在强盛的汉军面前都土崩瓦

解。

螳臂当车!

伏师战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仰天无声叹息,天际漆黑一片,只有稀疏的火把照着来路,一如于阗眼下的处境,不知出路在何处。

人马经过麻罕川,河谷和道路上残留着粮车被烧毁剩下的痕迹,残破的粮车,大片焦土,甚至还有不少尸体被狼群和鸟群撕咬,内脏、骸骨裸露在外,火光下惨不忍睹。

士兵们掩鼻而过,天明时分终于过了麻罕川,右骑君渥密雄早已带兵在克里丹接应,看到人马狼狈至此,不由大吃一惊。

还记得一个多月前伏师战离开都城,国王亲自送出城外,渥密雄也在送行之列,于阗兵马齐整,旌旗招展,全军士气极盛,大有一去便扫荡汉军之势。虽然屡次听到前方兵败,但渥密雄以为只是粮草不足被迫退兵,如今看到全军士兵形容狼狈,头盔铠甲大多抛弃,兵器也不在手,完全是一群形容憔悴的乞丐,若不是伏

师战亲自领兵,甚至误认为这是且末、扜弥一带逃来的难民。渥密雄是丞相尉迟曜胜的学生,熟通兵法,前番伏师战出征,左骑君尉迟塔莫随军,渥密雄被丞相留下守卫王城,心中多少有些羡慕,这次大军败退,奉命来阻截汉军,

渥密雄也想一试其锋。

他奉命将人马埋伏在克里丹,准备等伏师战兵马到后于麻罕川再次设伏大败汉军,但看到伏师战所部连走路都摇摇欲坠,根本没有一战之力,不禁眉头紧皱。

伏师战喝了几口凉水,命人将渥密雄随带的军粮全部分发下去,让士兵稍微恢复体力,一个时辰之后继续赶路。看着漫山遍野倒卧在地上的兵卒,渥密雄忧心道:“末将本意将人马埋伏在麻罕川,在上游截断苴拔河之水,等汉军追来时,突然在上游放水淹之,再出兵拦腰截断厮杀,

趁汉军喘息未定之时突袭,即便不能大获全胜,至少可挫敌人锐气。如今大军士气全无,军器不足,这该如何是好?”伏师战眼圈发黑,双目迷离,憔悴得毫无一点斗志,裂着干涩的嘴唇摇头苦笑道:“汉军久经阵仗,麻罕川为其设伏之地,岂能轻易中计?今兵无战心,稍事休息之后,还

是先退回渠勒再作打算。”渥密雄心中不服,却又不好当面反驳,无奈道:“大将军言之有理,只是末将只带两千人马,若无人相助,此处兵力不足,难以分兵把守克里丹各处,汉军随后追来,又该

如何是好?”伏师战略作思索,言道:“你方才设之计虽不能成,却可为疑兵,汉军两个时辰之后便到麻罕川,可在上游山中虚设旌旗,点起烟火,以为疑兵,再于克里丹各处如法炮制

,汉军见到灶烟不断,必不敢冒进深入,待他一路查探,在此两处耽搁一两个时辰,将军也有足够时间退回渠勒。”渥密雄点头应允,马上分派人手先到麻罕川准备,等伏师战领兵走后,又登高将克里丹的地势重新观察一遍,伏师战先前派人请丞相在此布兵设伏,这里果然是一处险地

。克里丹在于阗语中是“喇叭”的意思,这山谷也呈喇叭状,东面口阔低洼,向西进时渐渐狭窄,地势也微微升高,形成一段缓坡,两旁山岭嵯峨,草木丛生,向北则是一段

绝涧,苴拔河流经此处,埋伏在这里既可固守,又可进兵,果然是一处要地,只可惜伏师战无心再战,白白错失良机。

在山巅看着克里丹的地势,渥密雄一声长叹:“大将军向来杀伐果断,运筹帷幄,没想到被汉军所败,便一蹶不振,真是有负十大名将之名。”副将言道:“骑君大人,这么好的地势白白让给汉军实在太可惜了,克里丹原本是于阗的门户,当年扜弥、精绝等国都攻打不下,骑君大人不战而走,让汉军就这么走进来

,恐怕要被人耻笑。”

渥密雄双目微凛,背负双手,遥望东方,沉思片刻之后缓缓言道:“兵法中讲究天时、地利、人和,这三样我们都具备,这的确是个好机会……”副将趁机进言道:“大将军屡次败于汉军之手,骑君大人若是在这里大胜汉军一次,必定轰动全国,就算不能代替大将军的职位,左将军职位必定属于你,后面再能杀敌立

功,有丞相提携,说不定也能派上十大名将的名号呢!”

“十大名将?”渥密雄眼中闪过一道亮光,终于下定决心:“传令下去,在麻罕川和谷口放起烟火,马上到西面的谷口埋伏,我们在这里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十大名将暂时不去想,但尉迟圭休战死,左将军的职位空缺,这次伏击成功,这个位置非他莫属了,而且右将军卑信练兵败受伤,如果大将军被国王一怒之下罢免或者引

咎辞职,在丞相的帮助之下,坐上大将军的位置也不是妄想。

“遵命!”副将欣然领命而去,他们也想立功升赏,唯有让主将升职他们才有机会,这一战于阗军中将领死伤极多,这可是个大好的机会。晨雾渐渐散去,四周发亮,虽然还是阴天,但渥密雄心中仿佛升起一轮红日,看到了无尽的光辉前程。

第2043章 肥羊之战

将俘虏连夜押送扜弥,周处等人在山中休息一夜,商越也领兵赶上前军,将携带的干粮辎重分发下去。

这些人马都是从军中百里挑一挑出的精兵强将,虽然经历了一日追击,又夜宿山林,依然都精神健旺。

天色微明再次上路,一路上收集兵器铠甲无数,还有零散无力逃走的于阗军,这些大多都伤残或者体力不支,周处干脆留下受伤的骑兵和一百头骆驼在后方专门救人托运辎重,于阗军见状,无不感激涕零。

剩余人马轻装而行,行至麻罕川,看到满地狼藉,众人无不摇头叹息,正准备过河之时,忽然上游升起无数浓烟,人马不敢妄动。

文鸯言道:“数日前我们在此伏击,截断敌军粮草,于阗大败,今日他们效仿我们,在此处设伏,若是在上游阻断河水,趁外面半渡出击,不可不防。”

周处在高处观察许久,忽然笑道:“此必为疑兵,次骞先领五百精兵快速过河,到对岸稳住阵脚,我们再过河未迟。”

文鸯一瞪眼:“你怎知是疑兵?”

周处言道:“若真有伏兵再次,于阗军又何必多此一举,放烟让我们有所准备?

吾料必是他兵马不足,在此故布疑兵延阻我们追敌。”

李钰也点头道:“刚才一路收纳降兵,伏师战所部缺粮数日,人马困乏,连夜奔走丢下军器铠甲无数,人马无力再战,岂能留下厮杀?”

“你们说得倒也有理,”文鸯眼珠转了转,微微点头,忽又大笑道,“不过即使他们有伏兵也无妨,我先过河去,看看谁敢来送死。”

随后文鸯领兵先过麻罕川,见上游果然没有动静,随后班辞、李钰、商越先后过河,周处断后跟进,五千精兵顺利渡过苴拔河继续西进。

一路上林中不时有旌旗飘展,偶尔升起浓烟,周处多命斥候哨探,皆是疑兵,翻过两道山岭,忽见前方一座下狭长的山谷,里面浓烟阵阵,有如浓雾一般,遂令人马停下。

叫过向导和降兵来问谷中情况,知道此处便是克里丹,渠勒以东的最后一道险地,进入山谷之后地势更加险峻。

文鸯见周处几人踟蹰不前,催促道:“我看敌军早就胆寒撤走,还和先前一样只在这里放烟虚张声势,还是我带五百军开路,你们随后再来。”

周处阻止文鸯道:“殊不知虚虚实实,方为兵法之要,敌军几番故弄玄虚叫我们大意轻敌,若在此处设下伏兵,可不比河岸宽阔,彼时我们进退两难,虽能仗兵力杀出,却凭白折损人马,大将军必要责怪,还是小心为妙。”

李钰言道:“还是我带部下精兵入谷探路,到了西口安全之后诸位再进兵未迟。”

周处知道李钰部下有无当飞军的旧部,正合心意,便让李钰领兵入谷,其余人马就地歇息休整,如果谷中正有埋伏,也要随时接应厮杀。

渥密雄在麻罕川,和克里丹山谷中虚设旌旗,放起烟火,故布疑兵迷惑汉军,他知道汉军谨慎,设下重重障碍之后将人马埋伏在山谷出口,准备杀一个措手不及。

因恐士兵还有疏漏,又到山坡埋伏之处亲自仔细查看一番,此时正在山巅大树后观望敌情,汉军已经进入克里丹谷。

只见前方探路的士兵身手敏捷,翻山越岭毫无阻滞,甚至连每一块大石后都要检查,不禁暗自庆幸没有在山中设伏,否则打草惊蛇,前功尽弃了。

此时汉军前锋已然进入谷中,从前方烟火处经过,人马全都静悄悄的,即使在崎岖的山路上,行列也十分整齐,前后分成数队,内中只有数十名轻骑往来飞驰,不断传送消息。

数千人迤逦进入山谷之中,人马黑压压一片,竟听不到一句呼喝嘈杂之声,渥密雄看得悚然动容,汉军又这样整齐的阵容,再不打胜仗,简直没有天理了。

身旁的副将忍不住问道:“汉军这么整齐的阵容是怎么训练出来的?”

渥密雄无声一叹:“这些必定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兵,马上传令下去,稍后伏击,大家千万小心,看我将令行事,不得恋战,如有违反者,立斩!”

“遵命!”

副将看了汉军阵容,也深感惭愧,意识到该严明军纪了。

中午时分,汉军已经全部进入山谷,前部从西口出来,只见两员白袍小将开路,这二人面容相似,眉清目秀,看起来十分稚嫩,正在前军说说笑笑,如同孩童一般。

渥密雄在草中看到汉军果然对谷外警惕心降低,不由窃喜,紧握长枪等着时机,看到前方出现一千多人马,一声令下,乱箭齐发。

汉军前军大乱,渥密雄大喜,他早就盯住了前方的那两个白脸小将,认定这必定是汉朝某个大官的后代,趁着西征来混些功劳的,看他们面白稚嫩的样子就不是精兵强将。

这两人此刻在渥密雄眼中就像两只小肥羊,只要杀了这两个小家伙趁乱退兵,回去后查清楚他们的身份,必定就是大功一件,也不枉这次出兵了。

心中打着主意,渥密雄催马直冲向前方有些惊慌的二人,认准了左边提刀之人,坐骑狂奔而至,黄沙飞扬,枪尖已经指向了对方的胸口。

双方快速接近,渥密雄盯着对方看时,却见对方眼中非但没有丝毫惊慌,反而是莫名的兴奋,那种神色仿佛忽然看到了发光的宝物一般。

渥密雄心中一沉,隐隐觉得有些怪异,但此时两马到了近前,已经容不得他思索,沉喝一声钢枪向前直刺出去,带着一串漂亮的枪花。

当——一声轻响,手臂上传来巨大的反震之力,渥密雄大惊,心知不妙,赶忙抽身就走。

就听眼前的白面小将朗声大叫道:“二弟,这是个小肥羊!”

“他跑不了,看枪!”

身后一声断喝,渥密雄才撤枪,还未回身,便觉腰间一阵剧痛,浑身气力如大河一泻千里。

那人怒道:“敢抢我功劳?”

“哈哈哈,这人枪法太差,能死在我的枪下,也好让他瞑目。”

“老子死不瞑目——”渥密雄心中怒吼着,眼前渐渐发黑,身体一歪从马上跌落下来,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到底谁才是肥羊?

第2044章 兵临城下

李钰到克里丹探路,关奎和关海以副将的身份讨了个先锋入谷,有惊无险来到西口,本以为虚惊一场,未料忽然杀出一彪人马,确实有些始料未及。

正当二人约束人马的时候,忽然一名敌将冲到阵前,直奔关奎而来,关奎大喜迎上去,未料一招便将其逼退,还未出手,就被关海一枪从背后刺死,有些意犹未尽。

于阗伏兵刚出,才要冲杀,就见主将不及一合掉落马下,顿时一片哗然,加之先前败军宣扬韩军强盛,此时见状纷纷逃窜。

两员小将本以为这一路上苦闷无聊,忽然碰到这一支伏兵,哪里还肯罢休,也不顾地上伤残的士兵,各领两三百军催马就追,只杀得于阗军鬼哭狼嚎,抱头鼠窜。

接应的文鸯听到动静赶忙追出谷口,二人已经催马杀出二里地之外,只见遍地沙尘飞扬,于阗军四处乱窜,只能连连叹息,大骂两个小子抢他的功劳,派人救护那些被弓箭所伤的士兵。

等大队人马走出克里丹,已经到日落时分,关奎兄弟二人追杀敌军到四五里之外才收兵而回,还押着两百多垂头丧气的于阗军。

周处抓来几名俘虏审问,才知道方才稀里糊涂被斩的竟是于阗右骑君,和尉迟圭休不相上下的人物,不由失笑,自两军交战以来,这名敌将恐怕是死得最憋屈的一位了。

据俘虏所说,伏师战已退到渠勒,留下右骑君渥密雄殿后,渥密雄贪攻误事,伏师战定料不到全军溃败,撤退的于阗军军心涣散,已经没有了战力。

周处听罢,思索片刻对李钰几人言道:“伏师战领败军退回渠勒,人马困饿,军器扔掉大半,此时正是虚弱之时,我们不能其有喘息之机,更不可叫这些败军与于阗大军会合,击溃伏师战主力,取于阗便不费吹灰之力了。”

李钰点头道:“周将军所言甚是,此时正当趁胜追击,不可叫敌军从容西归,不如连夜再追。”

文鸯也大笑道:“伏师战能走到渠勒已是不易,此时趁夜向渠勒进发,此处城小易攻,我们连夜奔去,正好杀他个措手不及。”

商越也道:“大将军兵法有云:趁他病要他命,现在正是时机。”

班辞笑骂道:“何时这成了大将军的兵法了?”

不过显然他也是赞成连夜行军的。

周处见众将斗志昂扬,点头道:“既然如此,人马休整半个时辰,大家饱餐一顿立刻上路,我们拿下渠勒迎接大将军。”

众人齐齐点头,这次出征刘封依然以周处为统帅,又有这么多精兵强将齐心协力,众人对渠勒志在必得。

有俘虏的于阗军带路,汉军连夜西进,约莫四更十分便到渠勒境内,此时夜黑风高,四野俱寂,远处渠勒城上只有稀疏的火把在夜风中忽明忽灭。

周处几人站在一处高坡上,眼望渠勒城内一片漆黑,知道于阗军早已休息,伏师战料不到追兵来得如此之快,城中防备不足。

面对即将结束的一场大胜,文鸯等人都兴奋莫名,连夜奔波的劳累在夜风中一扫而光,在山坡上商量着如何以最小的损失拿下渠勒。

周处言道:“都说伏师战是西域十大名将,我看此人也不善用兵,屡次败在大将军之手,退兵不做断后,回城不加防备,真乃失策!”

李钰点头道:“为将者当知进退皆有度,伏师战也未尝不设断后之兵,只是屡次败得太快,先有国师自负断后,又有右骑君轻敌送死,这也是我们兵马强盛之故,双方兵力悬殊,纵然机谋巧妙,也难以成事。”

文鸯笑道:“如今方知昔年丞相传下军法之严,大将军屡设精锐之师何其重要,如今各部人马练成,自然无往不利,无坚不摧。”

班辞言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看伏师战、东川王之流,西域十大名将也不过尔尔。”

商越言道:“等人马休整完毕,可将渠勒重重包围,伏师战已经无路可走,此时那国师伏阇讫多的人头正好用上,见了这颗人头,我看城中守军必定哗变,就算伏师战还想一战,也无能为力了。”

周处笑道:“用伏阇讫多一颗人头换一座城,也算物尽其用了。”

众人一齐大笑,随后周处传令每人各领本部兵马潜行到渠勒城下,将城池包围,待到天明时分将伏阇讫多的人头挂在高杆之上劝降守军。

等到天色大亮,汉军早已在城下养精蓄锐,城上守军忽然看到渠勒四门外的骑兵方阵,顿时一片躁动。

守城兵士急忙派人将军情报给伏师战,命弓箭手在城上戒备,准备守城器械,另派人加固城门。

伏师战还在沉睡之中,被亲兵砸门叫醒,听说汉军围城,大吃一惊,睡眼惺忪披衣来到城上,只见城外汉军骑兵虎视眈眈,顿时睡意全无。

昨日退回渠勒,全军胡乱饱餐一顿之后各自倒下就睡,伏师战只交代守城士兵接应渥密雄,哪想到不但渥密雄全军溃败,汉军也连夜追到城下。

守城将领此时两股战战,昨日败军逃回城中,他本想禀告伏师战,但伏师战连日带兵心力交瘁,加之一路奔逃,早已困乏到极限,亲兵叫了两次不见醒来,不敢强行打扰。

渠勒距离克里丹将近三百里,守将以为汉军明日才能杀到,待天命再禀告不迟,哪想到汉军连夜杀到城下,方才看到城外敌军,惊得几乎昏厥过去。

伏师战在城上看到渠勒被汉军围住四门,虽然不是铁桶一般,但骑兵速度调度灵活,根本不会有逃走的空间,望着旌旗飘展的精骑,伏师战心中一片凄楚,个中滋味一言难尽。

“大将军,快看,这里……”就在此时,忽然东门外的士兵高声大喊,伏师战听他喊声颤栗,东门城上的守军一脸骚动,似乎看到了什么鬼怪一般惊呼连连。

伏师战快步跑过去,从城垛口看到骑兵阵前竖起一根高杆,杆头之上悬挂一颗人头,暗红色的须发在晨风中无力飘摆,不由脚下一顿,愣在了那里。

第2045章 穷途末路

伏师战断然没有料到,断后的伏阇讫多竟被斩首,先前还疑惑追兵因何来得如此之快,现在总算明白了。

汉军中果然藏龙卧虎,伏师战震惊不已,心中诸多念头闪过,一股无力之感再次从心底涌上来。

身为大将军尚且如此,城中守军心思可想而知,战无不胜的国师被枭首挂在高杆,试问军中谁还敢与汉军一战?

守军的震惊无以复加,不多时东门外的情景便传遍全城,于阗军数百里奔逃,已是强弩之末,此时再见到伏阇讫多的人头,顿时成了惊弓之鸟。

东门外周处命降兵上前喊话,打算劝降伏师战,渠勒危如累卵,如果伏师战愿降,周处也不愿大开杀戒。

“大将军……”随从搀扶着摇摇欲坠的伏师战,眼中尽是绝望之色,听到城下喊话,小心言道,“汉军要与将军当面对话。”

伏师战看着高杆上暗红色的头颅,深吸一口气,到此地步,他也明白对方的意思,眼下留给自己的路只有三条:一是突围退回西山城;二是固守渠勒等待援军;三是投降汉军。

但这三条路似乎都不可取,士兵为了逃命,一路上抛戈弃甲,有些人现在已是赤手空拳,全军上下畏汉军如虎,哪里还有能力突围?

而以渠勒这低矮的城池和数千残兵败将也难以固守,更何况城中也没有多少粮草,军器也不充足,以汉军攻城的力度,不出数日依旧是溃败之局。

于阗精锐都在自己手中,再加上国师和右骑君两次调兵支援,别说国中已经派不出援军,就是有援军到来,也坚持不了那么多时间。

唯一的出路,只剩投降汉军,虽说能够活命,但终归是降将,伏师战身为于阗国大将军,西域十大名将,曾经风光无限,被云游诗人四处传唱,诸多事迹流传西域,实在难以接受投降这样的结局。

迄今为止,十大名将之一的东川王与汉军虚与委蛇,最终被伏阇讫多所杀,自己若是第一个投降,将会成为西域的笑话,永世被人耻笑。

伏师战站在城头之上,一时怔然无语。

这时城上城下静默无声,城下汉军喊着伏师战的名字,守军也知道这是决定他们命运的一刻,都在等待着伏师战最后的抉择。

等候片刻,伏师战在随从的搀扶下来到城垛口,向下望去,城下领兵者也是红发红须的一员大将,但比起高杆上的那颗人头,显得英武雄姿,活力十足。

周处认得是伏师战,独自催马上前,大叫道:“伏师战将军,于阗与大汉本为一体,昔年定远侯平西,于阗也曾倾力相助,两国历来交好,服从西域都护府统辖,尔国主被人蛊惑,意图起兵逆抗天命,如今局势已明,大汉天子及大将军都有好生之德,若迷途知返,当既往不咎。”

伏师战静静地看着周处,没有吭声,守军屏息以待,都将目光集中在伏师战身上,此时兵无战心,全军上下没有斗志,听说汉军愿意纳降,既往不咎,个个面露希冀之色。

此时刘封未到前阵,伏师战不敢确定周处之言是否便是刘封之意,沉吟片刻问道:“周将军所言,可是汉大将军之意?”

周处见劝降有望,大声道:“吾等奉命出征,自有将令,先前掉队兵卒、渥密雄部下皆在军中,并未滥杀一人,这都是大将军将令在先,西域、中原同出一脉,西征只为一统华夏,扬我大汉雄威,保我华夏之民,不为杀戮残害百姓,望将军明察!”

周处说出“同出一脉”之言,城上一片哗然,伏师战也悚然动容,虽说已经暗中派人宣扬大汉政令,但西域独立的观念根深蒂固,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而且这种信息在军中传递更为缓慢,从来中原都对西域存有偏见,视为蛮夷胡虏,怎么忽然之间就变成同出一脉了?

周处看到城上骚动,回头招招手,班辞将这几日收押的俘虏全部带到阵前,让他们与守军见面。

这些人虽然面有愧色,但这两日在汉军阵中却是多受照顾,非但没有任何歧视虐待,还为他们疗伤治病,感激涕零。

“大将军……”数百人齐齐跪倒在城下,望着伏师战的方向嚎啕大哭,口中都是感激之言,尤其那些缠着绷带纱布的伤兵,更是大声说着汉军的好处,让守军更为震惊。

伏师战满脸惭愧,这都是他狼狈逃窜抛弃的兵卒,没想到却反被汉军救治,虽然是阴天,但他脸上却火辣辣地发烫。

周处趁机又道:“我主宽仁大度,向来降者自有封赏,逆者不过自取其祸,今天兵屯于城下,成败已分,将军何必再逆天而为?

常言道:良禽择木而栖,识时务者为俊杰,将军英明神武,自有决断,当此绝路之际,何必因一念之差让将士白白丧命?”

伏师战闭目深吸一口气,大声道:“周将军既要纳降,方才之言可算得数?

我早知大将军素有仁义之名,只要放过城中军卒,任他们自行选择去留,我愿束手归降。”

周处大喜,言道:“汉军早有军令,俘虏从来都是自主去留,不必将军多言。”

伏师战还有些担忧,沉声道:“两军阵前,没有戏言,周将军可敢发誓?”

“哈哈哈,这有何难?”

周处一阵大笑,左右看了看,催马向后驰去,只见他忽然扬起狼牙槊,狠狠朝着挂着伏阇讫多人头的高杆砸下去,只听咔嚓一声木杆拦腰被打断,那颗人头掉在地上在尘土中弹跳不已。

调转马头,周处举着狼牙槊向城上喊道:“诸位听好了,我周处在此立誓:今日之言若有违背,有若此杆!”

伏师战手扶城垛,目光复杂无比,扫过跪在城下的兵卒,最后落在伏阇讫多沾满尘土的头颅,眼神又黯淡下来,深吸一口气,大喝道:“开城!”

“大将军!”

城中守军齐齐跪地,将兵刃抛在一旁,声动城池。

伏师战摆摆手,示意守将去打开城门,目光再次坚毅起来,转身向城内大步而去,却没有迎接汉军的意思。

第2046章 武将养成

成功劝降伏师战,免去了一场厮杀,周处等将十分欣喜,立刻派人快马向刘封报信。

大军进入渠勒城,士兵来报伏师战在城西的一座寺庙前向西跪拜自杀身亡,周处知道此人还是受了虚名之累,命其随从按照于阗礼仪将伏师战葬在庙旁。

渠勒共有降兵六千余人,按照约定先将他们分开安置,愿意从军者重新分配兵器铠甲,不愿继续当兵的暂留在城中做后勤,等攻下于阗之后放归故里。

于阗士兵见汉军果然都善待他们,心中的一丝担忧消失,此时劫后余生,既然诚心归降,又有吃喝用度,也乐于接受调遣。

早上进城布置兵马,下午全城便进入热热闹闹的休整时间,那些于阗士兵近前看到汉军的装备,个个赞叹不已,于阗国人善铸铜器,刀剑多为铜质,看到这些明晃晃的钢铁兵刃,直呼神兵利器。

大家进城之后来不及休息,忙得不亦乐乎,文鸯和李钰抚慰将士,班辞带着关奎兄弟接收城内图籍,商越则带人为降兵讲解汉军政令,《大汉盛世录》再次搬上了点将台,于阗军如同听天书一般惊呼连连,又是惊喜又是不可置信,神色不一。

周处亲自巡视城池,安排守城巡逻之事,忙到下午才转回军营,只见营中遍地摆满了铠甲,先休息的兵士都在洗衣晾晒,这几日连续征战,衣甲被水雨露浸透,脏乱不堪,不但衣服如此,军卒身上也瘙痒难耐。

此时后军辎重还未运到,周处立即令人将渠勒府库打开,先让士兵有衣服换洗,并传令各营分批到城西的河中去洗漱,不然长此以往,一旦士兵染病,对整个军营都有影响。

忙忙碌碌一日过去,天黑之后众人各自在营中安歇,不得互相打扰,连日奔波,不管是汉军还是逃命的于阗军,都已经精疲力尽,需要好好恢复体力。

两日之后,刘封领兵赶到渠勒,亲自到营中巡视,无论是汉军还是于阗降兵,都对刘封敬若神明,见他亲自到军营,纷纷跪伏行礼,齐呼“大将军”,声闻四野。

刘封才到渠勒就来看望三军,见他风尘仆仆,衣甲未曾卸去,让军卒感动不已,两日休息,他们早都恢复精神,一个个精气十足,不少被《大汉盛世录》洗脑的于阗军更是激动得泪流满面,止不住浑身颤抖。

从营中回转,刘封洗漱完毕,召集众将到府衙议事,说起追击伏师战,众人纷纷称赞周处有勇有谋。

周处虽然年纪比李钰小,资历也不如李钰深,但刘封命他为主将,初时多少有些不服,但经此一事便知此人确实有大将之才,对其十分喜爱。

刘封听着众人的赞誉,大为高兴,笑道:“用兵之道最重审机应变,还要知己知彼,即便优胜之时,也不可有丝毫疏忽,此次子隐不急不躁,劝降渠勒人马,可谓尽善尽美,即便我亲自领兵,也不过如此。”

周处反倒不好意思起来,嘿嘿一笑,起身抱拳道:“末将不才,比起大将军,还相去甚远!近两年多蒙大将军训教,熟读兵书,总算有些心得,不负将军期望,末将荣幸之至。”

周处的改变成长,让刘封有一种莫名的成就感,从最早的江湖草莽到军中悍将,再到如今谙熟兵法,果然和历史上一样成为有勇有谋的三军统帅,的确是个值得培养的好苗子,经历和吕蒙也有几分相似。

想到东征夷洲的情形,青海碧波,恍如一梦,不禁慨然一叹:“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子隐已非昔日吴中三害矣!”

文鸯在一旁抚掌大笑道:“我看子隐兄这才是发挥所长了,今后你多读兵法战策,少练些刀枪棍棒的,反正你也不是我对手,干脆当个统帅,我来冲锋陷阵,你我文武搭配,岂不无坚不摧?”

周处正赧然,听到这句话顿时眼睛一瞪,红须倒竖,冷笑道:“文将军,我就算熟读兵书,也不耽误练武之事,想胜过我的狼牙棒,你还得加倍努力才行。”

刘封抬手示意二人不必争执,笑道:“不战而胜,善用谋也;战则必胜,善用兵也。

你二人各有所长,自当同心戮力,不必事事争个输赢。”

班辞也在一旁相劝,将于阗降兵的事情总体汇报一遍,愿意从军者尚有三千余,其余兵卒或伤或疲惫,有些是被强行征招的,家中还有亲人守望,早就厌倦军旅生涯,宁愿种地也不愿从军了。

刘封点头道:“此次劝降伏师战,才是此战关键之处,吾等此番西征,旨在收服人心,用好一个‘降’字,西征才算圆满,不但降人更要降其心,如此方为长久之计。”

对于这一点,班辞等人都深有感触,光是这两日讲解大汉政令,就让一些原本打算回乡的士兵改变心意,又转投到军中来,试想如此强大的一个盛世王朝,谁不愿意为其开疆扩土?

班辞言道:“杀一人容易,服其心却难,东川王、伏阇讫多作恶之流绝不可留,但伏师战这等忠臣,却也不可一味滥杀,否则只会寒了众人之心。”

马哲点头道:“大将军向来教导我们,招贤纳士、从善如流方为成就大业之关键。

若囿于门户之见,就落了下乘,大至西域各国,塞外诸族,小至一州一县,都该同归华夏,共尊大汉,扬我国威,使番邦外族不敢来犯,方为千秋万代之大事,若一味妄杀,必定人心离散,四处乱起,终将招致灭国之祸。”

见众人的认知已经有所改变,刘封深感欣慰,从《大汉盛世录》到世界地图,再到华夏各族追根溯源之说,总算这些宣传没有白费,相信经过两三代人的教化和改变,一个比历史上汉唐更为强大的华夏文明就会萌芽成长起来。

后军粮草还有大概十日左右运到,刘封命各将积极练兵,大力宣传大汉政令,五日之后先挑选一部分颇有成效的降兵放回西山城,有这些人的亲口宣传,再加上尉迟塔莫在城内推波助澜,等人心大变,最后取于阗便易如反掌。

另外,这十天时间也是留给于阗君臣最后的机会,一个安身立命的机会!

第2047章 朝堂争论

于阗军在前方屡战屡败,消息传回国中,朝野内外一片混乱,再加上城中谣言四起,搞得人心惶惶,人人自危。

自从右将军卑信练伤退回城之后,大汉强盛宽仁的说法更是甚嚣尘上,于阗王尉迟乌波大怒,下令抓捕散播流言之人,一月之间,数百人被关进大狱之中,王城牢狱人满为患。

等伏师战派人求援,请丞相于计式水布防的时候,尉迟乌波才意识到情况果真不妙,如果伏师战败退回来,还有谁能挡住汉军?

尉迟曜胜征调城中预备役,将西部皮山等地的守军半数调回王城,在计式水布置防线以防汉军,城中愈发人心不稳,甚至连文武大臣都开始暗中准备后事。

这一日忽然国师伏阇讫多被斩、大将军伏师战自杀于渠勒的消息传来,于阗朝堂一片震惊,群臣大乱,尉迟乌波更是惊惧无比,急召群臣商议军事。

渠勒失守,伏师战所部尽被汉军俘虏,意味着于阗的防线彻底崩塌,伏阇讫多被斩更让于阗军震惊不已,朝堂上人人垂首,沉默不语。

于阗除了国师、丞相和大将军执掌国政之外,还有四大辅国侯,这四人都是尉迟乌波同父异母的兄弟,因国师座下有八大金刚,这四人又被称作四大天王。

长兄广德侯掌管国内所有寺庙的修葺,二弟献象侯主管各国外交之事,三弟早夭,四弟中于侯掌管于阗玉石采集,老五骊归侯负责铸造军器,四人各司其职,掌控于阗钱粮府库大事,辅佐尉迟乌波。

此时前军失利,朝中闻大将军伏师战大败而亡,群臣惶恐,献象侯上前奏道:“汉兵势大,难以迎敌,如今国中无人,不如早日奉表称臣,一则可以免家族之祸,二则可救满城百姓,此时请降,为时未晚。”

尉迟乌波面沉似水,一声长叹,拍着桌案无可奈何,早知如此,又何必大动干戈,白白死伤多少兵马。

广德侯也缓缓道:“上天有好生之德,穷兵黩武,多造杀孽,王弟若早不回头,只恐难渡苦海。”

群臣纷纷点头,正准备劝说投降,却见骊归侯冷哼一声出列道:“你们都是怕死之辈!我西山城城坚池深,有二水为护城河,如今调来守军过万,若使背水一战,成败也未可知,我尉迟家族数百年来在此开创基业,岂能拱手让人,你们动辄屈膝事人,真是毫不知耻,将来有何面目去见列祖列宗?”

尉迟乌波显然还抱着万一的希望,不甘就此让出王位,忙问道:“伏师战已死,还有谁能领兵击败汉军?”

骊归侯冷笑道:“伏师战只知练兵,却不懂计谋,故而被汉军屡次击败,莫忘了我于阗能有偌大疆土,首功当在丞相运筹帷幄,参详军机,今有丞相亲自调度,足以破敌。”

献象侯见他们还在痴心妄想,痛心疾首,急切道:“五弟,你这番话太过自不量力了!大将军以举国精兵尚不能取胜,如今只剩新兵败将,军心慌乱,人心不稳,如何能与汉军交战?

我素闻刘封宽仁大度,且末王尚能有一席之地,眼下强弱分明,成败早定,早些遣使纳降,献上图籍,尚不失为一土之主,保住宗祠祖庙,这才是长久大计也,若再愚鲁,便是自取灭亡之道。”

“哈哈哈,三哥你这是为了一己私利吧?”

骊归侯冷然大笑,“昔年渠勒、扜弥等未降,于阗国土也不过眼下这些,都是丞相筹谋所得,将在谋不在勇,如今再让丞相调兵,收复失地易如反掌。”

尉迟乌波看看二位兄弟,一时又难以抉择,想起一年前伏师战主张谈和,是丞相和国师一力主战才不得不用兵,多次怀疑伏师战此次出兵未尽全力,此时危亡之际,言道:“速请丞相前来朝议。”

朝官领旨去宣丞相尉迟曜胜,尉迟乌波也不宣布散朝,就在朝堂上等候,半个时辰之后,尉迟曜胜从前军赶回朝堂,花白的须发微微散乱,但眼神却清澈冷静,尉迟乌波见状,稍微心定。

不用尉迟乌波解释,尉迟曜胜也猜到朝中意见相左,主战主和各执一词,这一点他在半月前就看出来了,行礼之后环视众人,平稳道:“臣以为,于阗尚有一战之力。”

尉迟乌波面露喜色,起身道:“请丞相详细道来,也好叫群臣安心。”

尉迟曜胜轻抚长须,缓缓道:“大王勿忧,连日调兵,西山城已有两万兵马,且粮草充足,足可应两年之用;汉军虽盛,但远来数百里之外,运粮极为不便,今臣已命各营在计式水布下重重防线,水陆严密防守,汉军远来也无可奈何。”

尉迟乌波皱眉道:“只是防守,恐非长久之计。”

尉迟曜胜淡笑道:“久战于汉军极为不利,若臣侥幸能使汉军退走,乃大王之福也;若不能胜之,汉军强渡计式水必定也有损伤,臣再退兵西山城中,全军婴城死守,亦长计也……”说到这里,尉迟曜胜看向尉迟乌波,微微躬身道:“大王莫忘了,莎车的援军正从计式水下游赶来,若此时屈膝而降,将莎车兵马置于何地?

背信弃义,非但天下人笑话,连刘封也会轻视大王,将来定不会委以重用。”

尉迟乌波听到这句话,猛然浑身一震,脸色微微一变,咬牙道:“好,就依丞相之计,举国上下一心,背水一战,等待莎车援军赶到,两路夹击杀退汉军。”

骊归侯扬起手臂大声道:“王兄英明,臣弟愿将所有兵器都运到西山城来,保证把城池变成铜墙铁壁,固若金汤。”

尉迟乌波欣然点头,立刻传令全军备战,由尉迟曜胜掌管兵马,骊归侯筹措粮草辎重支援大军。

朝会匆匆散去,此时中于侯还在去大月氏的路上不曾回国,见到兄弟二人主战,献象侯无奈摇头,怅然一叹:“我尉迟家族一脉,要葬送在这二人手上了。”

老大广德侯神色不变,一如老僧入定一般微闭着双目,缓缓道:“一切因果,早已注定,西山城乃是非之地,我还是先回赞摩寺去了。”

“兄长,你……”献象侯伸出手,看着缓步而去的老大,不禁摇头苦叹,这个长兄一心事佛,看淡名利,连王位都让给了老二,看来他是真的看破红尘了。

第2048章 于阗水军

于阗在没有吞并皮山、扜弥等国之前也是西域疆域较大的国家之一,其地方亘千里,在沙漠西南边缘,背靠昆仑,连山相次,境内河流也极多。

最大河流阗河南出昆仑,北接大漠,这一片区域是西域南道中最大的绿洲,又位当天山南路、西域南道之要道,盛产宝玉、良马,成为南丝路西端最富庶之地。

尉迟一族在于阗经营数百年之后,成为西域强国之一,于阗王都西山城方圆八九里,部内有大城五,小城数十,城内集市、商铺、寺庙无数,繁盛无比。

西山城的选址极为讲究,城池历经数百年,以阗河两岸的绿洲为基础不断扩建,除流经城内的阗河之外,城东三十里有苴拔河,二十里有大水计式水。

城西五十五里亦有大水,名达利水,这三条大河都从昆仑流出,北流进入大漠,其中计式水与达利水在城北会合,同会于计戍水。

若从高空看去,三条大河如同一杆三叉戟将西山城穿过,刺入昆仑山中,于阗随处大漠边缘,但水源充足,草木葱绿,进入计式水范围内后,恍如踏进江南水乡之中。

于阗军的防线就在计式水设下,丞相尉迟曜胜将前军驻扎在计式水西岸,沿河岸十余里挖壕沟、垒石墙,占住险要之地。

又以三千精兵屯兵昆仑山脚下,在涧谷中设下重重障碍,沿山一带本就地势险峻,很少有人通行,再布下兵马,汉军只能从平缓的计式水进入于阗。

尉迟曜胜又将预备新兵分作数十数百不定,大小队伍零散分扎西岸沿河一带,借着芦苇沼泽掩蔽,多设旗帜以为疑兵,时隐时现,偶尔还放起烟火,让汉军不知虚实。

除此之外,尉迟曜胜还将军中所有舰船调来计式水,于阗也是西域诸国中唯一使用舟船的国家,借着三条大河和诸多湖泊,用舟船运送矿石、兵粮、军器都十分方便,水军也是于阗一大特色。

不仅岸边设下重重障碍,沿岸设下弓箭手防备,计式水中两千于阗水军全体出动,有三艘两层高的楼船,船大桅高,旗帜鲜明,一字列开在水中遥相呼应。

数十艨艟游走在水面之上,另外还有近百条小舟穿梭其间,游行河上,往来不断,加上三条大船旗帜飘动,水波震荡,远远望去十分威武,虽说于阗军屡战屡败,但水军依然军容盛大。

在整个西域,于阗水军还从未打过败仗,甚至为龟兹等国艳羡!数日之后,汉军人马重整旗鼓向于阗腹地进发,渠勒距离计式水八十多里路,人马出动,斥候早将动静报给尉迟曜胜,尉迟曜胜亲自踏上居中一艘楼船,专等汉军到来。

于阗军这几日的动静包括朝堂上的争执,刘封早已了然于胸,知道这场战争的始作俑者还是尉迟曜胜,尉迟乌波只是不甘心王位被剥夺,殊死一搏罢了。

听说于阗竟有水军,刘封倒是有些意外,周处几人更是大小不一,这一路上尘土飞扬,戈壁一眼望不到边际,偶尔遇到一条河大家都要欢呼雀跃,恨不得将水全部带走,想不到这里竟有水军,简直匪夷所思。

骑兵速度极快,八十多里的路程一日便到,汉军来到计式水东岸已是傍晚时分,看到沿河布下的阵势,刘封也不急于进攻,先选好地方安营扎寨,只带着数百骑到河边来观察形势。

周处指着河中的三艘楼船笑道:“这就是于阗水军么?

如此一艘楼船还不如江东大户的画舫高大。”

关奎撇嘴道:“就这样的战船,还敢号称未尝一败?”

关海轻笑道:“这话我倒还真信,其余其他国家根本没有水军,于阗水军哪里来的对手?

就是开一百艘渔船在这里,也可以号称无敌了!”

众人闻言不禁哈哈大笑,这几日天色渐渐放晴,云层变薄,此时正好一抹夕阳从云层中露出来,洒落河面之上,夜风吹拂,舟船摇晃,水波粼粼,看起来倒也气势非凡。

但周处这些人都是经历过大海风波的人,能跑马的航空母舰都见过,哪里会将这些战船放在眼里?

众人在河边指点说笑,却于阗军派兵来战,看来是一心死守河岸,对面垒砌三尺多高的石墙便见其决心坚定。

刘封带兵沿河走了二三里才返回大营,此时天色已黑,于阗军在大船小舟上点起许多灯火,往来巡游,数十里不断,隔河遥望,宛如一条极长的火线,将天幕割开,蔚为壮观。

远处岸边还有许多火光隐现,巡视河岸,三条河将西山城包围起来,于阗水军又在水上布下天罗地网,可谓万无一失。

吃喝安顿完毕之后,刘封将众人召集到中军,言道:“于阗水军相比于我大汉水军确实不值一提,但在西域境内却是独一无二,尉迟曜胜自知陆战不敌,便以水军之长沿河防守,我等都是飞骑而进,不可能在此大动干戈伐木造船,要想渡过计式水,还需从长计议。”

马哲点头道:“此番西征,以步骑为重,利在奔袭速战,不宜攻坚,更不宜涉水对敌,要想渡过计式水,还需另寻他途。”

文鸯摆手道:“何必如此麻烦?

方才观察,我看于阗水军驾舟并不算熟练,想必水性也一般,只需给我三百熟悉水性的精兵,连夜潜入河中抢了他的楼船,于阗水军便不足为虑。”

周处摇头道:“此计不妥,纵然抢了楼船,将人马运过河面,但对岸于阗军严防死守,若以投石车、火箭防守,三艘楼船被集中攻打,顷刻之间灰飞烟灭,岂不是自寻死路?”

文鸯一瞪眼:“子隐,你水性比我好,常自称浪里蛟,此时怎得反倒怕了?”

周处无奈笑道:“纵然如此,但凭一人之力又有何用?

除非……”刘封听到周处话音一转,不禁心头一动,看向他的目光,二人心有灵犀,同时说道:“刺杀!”

文鸯一怔:“杀谁?”

刘封却不答话,站起身来走了几步,沉吟道:“强行攻打,必定损兵折将,这几日先试其锋,在计式水上下游走调动其兵,等尉迟曜胜亲自上船指挥,再做定夺。”

第2049章 不祥之兆

汉军在计式水东岸十里处扎下大营,一夜过去,云隙间明月时隐时现,夜风怒啸,也不见于阗军来偷袭营寨。

第二日一早,汉军来到岸边,也架设井阑、投石车,做出强攻于阗水军之势,于阗军还如昨日一般,眼睁睁看着汉军排兵布阵,只在河心守住,不与汉军接触。

领兵守卫河岸的正是卑信练,虽然伤势还未痊愈,但阵前督军却影响不大,看到汉军架设攻城器械,深知其厉害,立命水军将领率领数十艨艟和舟船小心防备,将投石车所对的方向让出来。

在计式水上下游以艨艟和小舟守住河面,楼船靠近西岸监视汉军动静,只要汉军不进入计式水,就算他投石车再厉害,也都是枉然,这可不是攻城,再多的石头抛入河中,也不能将这么大的河面填满。

等到汉军的军器准备好,于阗水军的战船也都分列开来,卑信练亲自在楼船上监视动静,河岸边早有强弓硬弩准备。

弓箭手后面是步兵守卫,几十架投石车也在后面排列开来,虽然于阗的投石车没有汉军威力那么惊人,但只要他们进入射程之内,还是能够迎头痛击。

于阗军这次准备十足,卑信练想过无数种可能,都觉得汉军无法通过这重重防线,自认万无一失,到时候汉军粮草不足撤兵,就是于阗军反击报仇的时候。

不多时,汉军阵中鼓声响起,投石车开始发动进攻,无数大石飞上天空,落入计式水,水花溅起数丈高,但对于阗水军却无可奈何。

偶尔有一两艘小舟不小心被砸中边缘,虽然破损,但对整个局面来说却并无改观,无坚不摧的利器此时派不上用场,卑信练心中窃喜,都说刘封智计百出,这次倒要看看他是否能有飞天遁地的本事越过计式水。

一日之间,汉军在河岸边换了四五个高地,依然无法对于阗水军造成威胁,到了傍晚怏怏而退,于阗军中难得爆发出一片欢呼之声。

第二日汉军又来攻打,依然收效甚微,于阗军也发现除了投石车之外,汉军并无可怕之处,先前被败军传得神乎其神的刘封也不过如此,在丞相的巧妙安排之下束手无策。

数日过去,两军在计式水对峙,除了偶尔有投石车发动之外,于阗军至今还未动一兵一卒,哪怕连一支箭矢也不曾消耗,守军看汉军无计可施,先前的紧张也渐渐消去,变得轻松起来。

这几日刘封派斥候到计式水各处查探地形,发现这的确是一道天险,尉迟曜胜的布防也的确没有任何疏漏,没有任何可乘之机。

从昆仑山中的河谷山涧一直到计式水下游三水会合的渡口,都有于阗军严密把守,被敌军占住地利死守,汉军要想强攻渡河,必定损伤惨重,这并不是刘封想要的结果。

于阗此时只剩最后一口气,如风中之烛,只是苟延残喘罢了,刘封不想在这关键时刻让士兵白白送命,西征本就十分残酷,更不能以将士的性命为赌注。

这一日天色忽变,狂风不止,非但吹断了汉军帅旗,天空也出现了日晕,周处等人大惊,都认为这是不祥之兆,眼看两军相持不下,都来劝刘封暂退渠勒,再从容计策。

刘封知道天象只是气温变化所致,却无法向众人解释,正无奈之时,诸葛果忽然将他叫到偏帐,原来是冷霜月有事禀告。

刘封笑道:“冷姑娘有何事要说?”

冷霜月言道:“这几日天色阴晴不定,云层断裂,日有彩环,乃是大雨之兆,两日内必有暴雨降临,大将军要早做防备。”

“有大雨?”

刘封眉头微蹙,点头道,“多谢冷姑娘提醒!”

这一路上行军,冷霜月除了帮助救治伤兵,只做草药解暑之外,路途上对每日天气的判断基本都很准确,对行军帮助极大,虽然不能参赞军机,但每次布置任务,刘封都会先向她咨询天气情况。

自进入于阗境内,近一月阴云不开,刘封一直担心会有大雨阻碍行军,冷霜月却认为不会下雨,正该借着热气消散兼程行军,果然一路顺利,士兵也少受酷热之苦。

此时天气看似要放晴,反倒说有大雨,刘封将信将疑,但他在那个时代也曾听过日晕大风会降雨的说法,甚至是台风出现的征兆,一个完美的计划也涌上心头。

再次来到中军帐中,刘封的神色轻松了许多,笑道:“先前周将军便有行刺尉迟曜胜之策,只因此人狡猾非常,身旁非但高手保护,还躲在营中不肯露面,一直不敢贸然打草惊蛇,如今时机成熟,该引蛇出洞了。”

文鸯蹙眉道:“天有异象,帅旗折断,此乃不祥之兆,将军还请三思。”

刘封笑道:“次骞向来天不怕地不怕,今日怎怕起了天象?

三五日内,我们便可渡过计式水,直逼西山城下,此时怎能未战而退?”

周处大笑道:“末将当年游历江湖,从来都不信什么吉兆凶兆,就是那蛟龙作恶,也一样将其除掉,若真有凶兆,一并破之便是。”

文鸯听了不由一阵尴尬,强笑道:“末将倒不是怕什么凶兆,只是担心将军安危。”

“此事我自有分寸,诸位不必担心!”

刘封安抚众人,言道,“这几日攻打水军无果,于阗军定以为我们技穷,必有轻视之心,明日将人马分作三处,分散于阗兵力,只卑信练一人分身乏术,尉迟曜胜必会亲临前线,我们再待机而动。”

周处等将抱拳道:“请将军下令!”

刘封略作思索,传令道:“明日一早商越领两千步兵往计式水上游寻找河谷平缓之处,伐木运石搭建桥梁,作势强行渡河,暗中却在山林中装填沙袋,待到夜间降雨之时,将河道堵住,堵得越高越好。”

商越领命前去准备。

刘封又对班辞言道:“班辞领三千骑兵往计式水下游巡察,在三水会合之处多做逗留,查探敌情,叫于阗军以为我们有意从此处绕过计式水攻打西山城。”

“遵命!”

班辞也去准备。

周处和文鸯、李钰等将继续镇守中军待命,同时传令让唐坚和蒙虎来军中听令。

“大将军,你怎知近日有雨?”

散帐之时,文鸯忍不住跟在刘封身后问道,“我看这几日即将放晴,若不下雨,岂不是……”文鸯话还未说完,周处便笑道:“此事你去冷姑娘处一问便知。”

“哦——”文鸯猛地一拍脑门,想起来刘封刚才被诸葛果叫走,肯定就是为了此事,但还是快步向外走去,“我得问个仔细,以免误事。”

第2050章 从容部署

连日来汉军被阻在东岸,于阗军上下欣喜,卑信练也颇为自得,甚至还想着献计趁机偷袭汉军粮草,一如先前国师在麻罕川失利,没有了粮草支撑,汉军只能退兵。

这一日忽然见汉军兵分三路,一路进山,一路往下游大漠方向去,卑信练大惊,以为刘封又有什么阴谋诡计,赶忙到营中报知尉迟曜胜。

尉迟曜胜闻报叹道:“西岸的灯火疑兵虽然用得不差,但时久未必瞒得过刘封,他见这里不能渡河,定必寻找其他薄弱之处,山中绝涧阻隔,大军难以行进,汉军必从南面三河口处寻找登陆之地。”

卑信练不解道:“丞相为何断定汉军会从这里渡河?”

尉迟曜胜言道:“计式水这许多年经过历代不断修理,河道通畅,两岸都用大石垒砌,这原本也是于阗防线之一,东岸平缓,西岸却设有兵站箭楼,除了几个渡口之外皆为五尺开外的垂直岸堤,自西向东出兵极为方便,自东向西却是易守难攻。”

说到这里他抬头看向大漠深处,淡笑道:“汉军西征,以步骑为重,锐不可当,然其必不善水战,无法强渡计式水,只能从三河汇流处进军,此处河道宽阔,水流平缓,即便用木筏轻舟也可从容而进。”

卑信练闻言连连点头,深为信服,抱拳道:“既如此,请丞相下令,属下愿领三千精兵今夜暗中开往三河口附近悄悄埋伏,等汉军半渡登岸时杀出,可一战而胜。”

“我已有此意!”

尉迟曜胜缓缓点头,却又道:“但刘封用兵,向来诡诈,汉人兵法有云:兵不厌诈!亡在虚实,不在于众寡,中路也不可不防,刘封多诈,他定是一面派步兵与我对敌,伺机突破中路,一面抢渡三河口,使我首尾不能兼顾。”

“这……”卑信练一怔,现在军中大将就他一人,无法两头兼顾,为难道,“丞相,属下该如何布置?”

尉迟曜胜双目微凛,缓缓道:“汉军远来,粮草无多,只以军容恐吓西域诸国,令其望风而降,再以各国之地继续出兵,此乃以战养战之术!”

卑信练想起汉军一路西进的过程,果然都是如此,每到一处城池,都是休养兵马,转运粮草,沉声道:“刘封此人果然奸诈,现在他们所用的,大概就是且末和鄯善提供的粮草。”

尉迟曜胜微微点头,却又笑道:“汉骑虽盛,却不宜旷日持久,我看这几日天色放晴,听说汉军多有水土不服者,今趁阴天进军,刘封若见天晴,必不愿与我军对峙,我料他两三日内必有举动,你我分兵行事,只要化解此次危机,便可化险为夷,转换局势。”

卑信练面露喜色,抱拳道:“请丞相下令!”

尉迟曜胜言道:“我在中军大营调度水军,只守不攻。

汉兵若来,专用弓弩箭矢猛射,以楼船艨艟为防线,汉军必不敢强渡,将军可领兵到三河口埋伏,待汉军渡河之时突击截杀。”

“遵命!”

“且慢!”

尉迟曜胜叫住了正要转身的卑信练,吩咐道:“数战兵败,精锐尽失,我军到底人少势单,畏惧汉军,将军到了三河口,速与刹车援军联络,按照行程,他们三五日内应该也能到达,可叫他们掩藏行迹,若能在汉军渡河之时前后夹攻,可保全胜。”

卑信练听罢,信心愈发十足,抱拳道:“丞相妙计,末将一定照计行事。”

听了尉迟曜胜一番布置,卑信练心服口服,果然丞相比大将军伏师战更加聪明,出营之后不禁暗想,若是先前由尉迟曜胜统兵对付汉军,或许早在扜弥就将刘封击败了。

再次来到计式水岸边,来到箭楼之上登高遥望,只见汉军投石车还在对岸排列,此时太阳隐现云层之中,计式水浩荡东流,舟船起伏,汹涌的河波被云隙间的阳光一照,闪动片片银鳞。

卑信练长出一口气,心头的重压也如同云层渐渐疏散,阴云终究挡不住烈阳,于阗终将会迎来晴天艳阳。

伫立良久,卑信练看看天色不早,将亲卫随从集合起来,到营中传令,另选精兵早做准备,等日色偏西,天黑之后从西岸绕道前往三河口埋伏待命。

卑信练才走后,尉迟曜胜重新部署沿河守将兵力,此时骊归侯也运送粮草辎重到来,第一批辎重以弓弩箭矢为主。

骊归侯看到沿岸战船穿梭如织,旌旗飘展,对岸的汉军寥寥无几,笑道:“丞相亲临前阵,果然将汉军挡住,今有数万雄兵,何其威风?

可笑我那两位兄长,未见交锋,便已怯战,若以他们的想法,我们都已经成为阶下之囚了。”

“宁为鸡首,不为牛后,”尉迟曜胜慨然一叹,沉声道,“我尉迟一族在此建立于阗国,历来为西域南道中国势最强者,数代人历经辛苦,岂能将基业拱手让人?”

尉迟曜胜虽然是丞相,但也是尉迟家族的人,于阗国国政向来都是尉迟一氏掌控,像国师伏阇讫多、大将军伏师战等虽然官位极高,俸禄也不少,但实权却不多,即便是伏师战,也只有统兵之权,真正调兵的权力都在丞相手中。

骊归侯点头道:“汉庭这一次却是太过了,恢复西域都护府的权利还则罢了,竟想除国立州,与中原郡县同治,那我们岂不是变成小小庶民了?

真是岂有此理!”

尉迟曜胜冷声一笑,又问道:“广德侯、献象侯二位动静如何?”

骊归侯笑道:“大哥从来少理国政,已经回赞摩寺去了,至于三哥么……他一人也说不动二哥改变主意,丞相尽管放心对敌,有我供应粮草辎重,保证万无一失。”

尉迟曜胜轻轻点头,低头一阵蹙眉,忽然抬头说道:“当年广德侯从贵霜学佛法归来,专心事佛,一年之后大王将王位传于当今国主,你说他……真的没有任何怨言么?”

骊归侯一怔,旋即失笑道:“当此之际,丞相怎会想起这无关紧要的事?

这么多年来,国内所有的寺庙僧侣全都交给大哥管制,一应佛法礼度也都随他,岂不正好遂了他的心愿,还能有什么怨言?”

尉迟曜胜目光闪烁,叹道:“但愿如此吧!”

“莫非丞相发现了什么?”

尉迟曜胜背着手来到帐门口,看着外面明灭不定的阳光,轻轻摇头。

第2051章 天意难测

翌日士兵来报,汉军在计式水上游伐木采石搭建桥梁,意图从上游山中绕道,尉迟曜胜淡然一笑,只叫守军小心把守要道,不必管他,沿山一带道路不通,即便搭了桥梁,也只是徒劳。

于阗军的主力还是在河岸和汉军对峙,除了前去埋伏的卑信练之外,尉迟曜胜决定以不变应万变,等到烈日高照,酷热难耐,汉军便不得不退兵。

除此之外,于阗军甚至也可以绕到后方截断汉军粮草,一次不成有两次,数百里转运的军粮,老虎都有打盹的时候,汉军再强悍,也不能每次都能顺利运粮,只要有一次成功,便有断粮的危险。

傍晚时分忽然阴云密布,狂风怒啸,计式水波浪翻滚,非但楼船吹得东倒西歪,小船在风浪中也倾覆许多,水军将领大将,赶忙传令将舟船靠岸稳住。

尉迟曜胜来到箭楼上顶风观看,只见黑云沉沉,天地无光,计式水波涛汹涌,更远处的汉军营帐忽然飘飞而起,直上半空之中。

“哈哈哈,真是天助我也!”

尉迟曜胜难得开怀失态,扶着栏杆任凭狂风吹动袍服,大笑道,“天色突变,飓风降临,这是佛祖不忍汉军西征屠杀害命,给他们的惩戒。”

随从大声道:“丞相,汉军的营帐被吹飞,我看今夜恐怕有暴雨,他们死定了。”

尉迟曜胜抬头看着黑沉沉的乌云,沉声道:“传令各军都在岸边等候,不得妄动。”

原本还有半个时辰才天黑,今日却早早暗淡下来,水军都弃了小船上岸,用绳索绑住战船,小舟全被拖到岸上来,这么大的风浪,小船根本无法在水中停留,很容易被巨浪破坏。

轰隆隆——西南方向的昆仑山上传来隐隐雷声,如有骑兵自云层上奔腾而过,沉重得仿佛要撕裂天地,这等可怕的天气,在于阗也并不多见。

咔嚓——天际电闪雷鸣,黑色的夜幕之下如金龙张牙舞爪,片刻之后,豆大的雨点从天而降,一瞬之间便是瓢泼大雨。

天地彻底暗下来,伸手不见五指,只闻雨声不绝。

尉迟曜胜召集各将在中军议事,计式水西岸的大营并不是临时搭建,这里早就有驻兵之地,营房、兵舍都是用土坯和石块筑成,牢固无比,无惧风雨。

听着外面的雨声,众将面露喜色,这么大的雨,连民房都会时有倒塌,更不要说汉军的那些营帐了。

想着汉军在风雨中营帐破坏,无处可去,众人恨不得这雨能更大一些,最好能下一整夜,将汉军全部冲到大漠中去才解恨。

一人笑道:“丞相,这一场雨看来不小,计式水上涨,汉军再想渡河就难了。”

“是啊,这是天不灭我于阗,不但计式水,阗河和达利水都会上涨,三河口那里必定又会被洪水漫过,汉军从下游偷渡的计划也不会成功了。”

“哈哈哈,如果汉军今夜去三河口偷渡,保证叫他们全都喂鱼。”

“就算不被水淹,那一片都是松软的沙土,一旦淹水,就是泥沙沼泽,汉军骑兵陷入其中,一个也别想逃走。”

尉迟曜胜言道:“天助我等,但强敌未退,诸位还是不可掉以轻心,三军随时待命,若汉军不服水土,便是我们反击之时。”

“遵命!”

尉迟曜胜又安排巡视之时,叫大家各去准备,如果雨势太大,计式水也有决堤的可能,也要加以防范。

听着窗外雨声如注,尉迟曜胜如听仙乐,无论如何,这一场大雨来得及时,雨势越大,对于阗便越有利,这一场大雨至少能多守半月时间。

时间拖得越久,对于阗越有利!“丞相,这场雨来得好啊!”

正在此时,骊归侯从外面顶着雨走进来,虽然肩头淋湿一大片,脚上也踩着黄泥,脸上却尽是喜色,“该不会是大哥回比摩寺去求雨了吧?”

尉迟曜胜淡淡一笑,言道:“汉军征伐,逆天而为,自然会有惩处,这场雨之后,汉军粮草转运困难,再加上他们营帐破坏,军器潮湿,如果营中粮草再发霉,便由不得他们不退。”

“哈哈哈,这可是天意啊!”

骊归侯大笑着,随从为他脱下袍服挂起来,走过来言道,“丞相,半年前我向你说的龟兹军器,你可还记得?”

尉迟曜胜微微蹙眉,忽然长眉挑动:“军器?

你是说连弩和炮石么?”

“不错!”

骊归侯神秘一笑,上前两步压低声音言道,“龟兹这十余年来从贵霜、乌孙、大汉,乃至更西面的大秦国偷取了诸多技艺,非但将汉军的连弩如法炮制出来,这炮石听说威力更大,可将百余斤的大石从城上抛于数百步之外,这可比投石车的威力大了无数倍啊!”

“竟有如此强横之物?”

尉迟曜胜将信将疑,叹道,“此等利器,只有四五件,何愁守不住西山城?”

“实不相瞒,我已经搞到两件了!”

骊归侯得意一笑。

“当真?”

尉迟曜胜大惊,快步走过来问道,“何时能到?”

“最多一月时间!”

骊归侯竖起一根手指,顿了一下又道,“除此之外,还有五百架连弩一并运来,那时候,嘿嘿……”“尊驾于于阗有大功也!”

尉迟曜胜脸色泛起一阵潮红,抚须笑道,“有此神兵利器,纵然汉军十万之众,何惧也?”

骊归侯冷然一笑,缓缓道:“丞相,这一月时间,可就要靠你了。”

尉迟曜胜缓缓点头道:“如今我们占尽天时、地利、人和,何愁此战不胜?”

骊归侯忽然叹道:“大哥一心事佛,不问世事,王兄优柔寡断,四哥性情懦弱,未战先怯,唯有你我二人倾力奔走,于阗大好基业经此一事,也该好好重新整治了。”

尉迟曜胜心中一沉,微微躬身道:“当此国难之际,还当同心戮力,待汉军退后,自会论功行赏。”

骊归侯扭头扫了一眼尉迟曜胜,缓缓道:“功过自有人评,为了于阗的长治久安和强盛,还请丞相三思而行。”

咔嚓——雷电震耳欲聋,照得屋内瞬间亮如白昼,骊归侯眼中精光闪烁。

一阵冷风从窗口吹进来,夹杂着雨水的湿气,打在二人脸上一阵冰凉。

窗外,狂风暴雨,电闪雷鸣!

第2052章 夜渡计式水

风雨交加,伴随着令人心悸的雷鸣,恍如末世,计式水的惊涛响彻整夜,紧张许久的于阗军躲在营房中安然入睡。

四更过后,偶尔一道闪电天空,大营上方的河面上,忽然发现出没如鲸鱼的黑影,他们正在大雨和惊涛中游走,任凭风浪再大,依然整齐地向对岸游过去。

没人能想到,惊涛骇浪之下,还有人敢下水渡河,波涛汹涌的河面舟船都难以驾驶,一不小心被巨浪吞没,便再无生还的机会。

暴雨怒风中横渡计式水,这是连于阗水军都做不到的事,如今却有人如此冒险,而且数量还不少,当真令人匪夷所思。

风雨声和浪涛声掩盖了水中的动静,河岸上的守军早就撤走,楼船上的灯火也在风雨中熄灭,天地间一片黑暗,只有偶尔的闪电映照大地。

横渡计式水的正是周处和文鸯等人,风雨天虽然浊浪滔天,但对周处来说这些根本不算什么,在长江大河中长大,又深入大海,惊涛巨浪他都司空见惯,更不要说这一条十余丈的河水了。

在周处眼里,这样的风浪对他来说不过尔尔,还不如当时对付那条蛟龙时进入深潭凶险,这几日时间营中已经设法赶制水靠,挑选出八百熟悉水性的精兵,就是在等待这个时机。

周处身上腰系长绳,随他先下水的二十三人是周处的亲兵随从,这些都是从小在江南长大的同乡,水性极好,又有周处亲自开路,很快便在黑暗中摸到了对岸。

岸边空无一人,长绳上不但连接着他的随从,上岸之后将长绳扯动,三条铁链便拉过了对岸,将铁链固定好之后,其余士兵顺着这条铁链游过对岸。

凄风冷雨,黑夜中伸手不见五指,大家都凭借着锁链和绳索连接相继渡河,到了岸边之后继续顺水向下漂流,先过岸的士兵早就趁着闪电转瞬即逝的光芒看准了最近楼船的位置,先行向下探路。

半个时辰之后,爬上楼船,周处和文鸯各领精兵上了舢板,船上并无多少于阗军,都在船舱中睡觉。

嘈杂的风雨声和河水的轰鸣掩盖了士兵的脚步,他们每人身背三棱刺和弯刀,各自分作小队占住两层楼船,仓门外数十名高手蓄势待发。

咔嚓——

又一道闪电出现,震耳的雷鸣响彻天地,与此同时,舱门外的士兵几乎同时行动,一脚将舱门踢开,十几人飞扑而入,舱内的于阗军甚至睁眼的机会都没有就被杀死在梦中。

偶尔有几声凄厉的惨叫,在风雨中无法传出多远,不觉之间楼船的主人已经更换,船外却毫无变化,风雨肆虐,涛声依旧。

稍作收拾,将尸体抛入河中,清理船舱之后,周处传令所有人换上于阗军的铠甲衣衫,都在舱内休息恢复体力。

二层的指挥舱中,周处满头须发直立,灯光下看起来蓬松如狮头,十分威猛,文鸯斜靠在船舱边上擦拭着三棱刺。

另外两人还穿着紧身鱼皮水靠,正是同行的唐坚和蒙虎,他们的主要任务是刺杀于阗丞相伏阇讫多。

唐坚从包裹中取出衣物,鼓捣半天穿在身上,双臂微微张开,呼啦一声,便见肋下出现一对翅膀。

文鸯抬头,收起三棱刺羡慕地咂咂嘴“唐门主,你这飞翼什么时候才能配给我一副?”

唐坚帮蒙虎穿戴飞翼,转头笑道“大将军说过了,将来要打造三千人的飞翼军团,至今还未确定统帅,以文将军的本事,讨个统领应该不算难事,那时候飞翼只怕你穿不过来呢!”

文鸯正自高兴,却听周处冷笑道“大将军要的是水陆空三军都能作战的统帅,文将军只会骑马陆战,水战差得远了,万一不小心飞到海里,岂不是喂鱼了?”

“周子隐,你什么意思?”文鸯笑容僵在脸上,笃的一声将三棱刺插入船板之中,“是不是半月不动手,皮痒了?”

周处抚须大笑道“哈哈哈,若不是大敌在先,我刚才就把你拖入这计式水中教训一顿。”

“你等着!”文鸯气得直咬牙,“等攻下西山城之后,我要打得你三天下不了地。”

周处丝毫不惧,梳理着须发笑道“嘿嘿,就怕你没那个本事!”

唐坚见他二人又要争吵,赶紧打岔道“好了,诸事准备就绪,二位将军还请依计行事,莫要误了大事。”

周处起身穿戴铠甲,一名随从矮身进入舱内禀告“将军,已将船舱检查完毕,有三名舵手掌舵,只是这船帆恐怕……大风中容易折断。”

“那就多准备船桨!”周处却毫不在乎,反而笑道,“既然这楼船桅杆脆弱,稍后开船,另外的两艘楼船也派不上用场,是时候给他们看看大汉水军的实力了。”

“遵命!”

周处又问道“艨艟都准备好了吗?”

“码头内有三十多艘艨艟,我们用不完的。”

周处微微点头,文鸯在一旁问道“河水可上涨了?”

“还没有!”

文鸯埋怨道“这个商越,是不是堤坝垒得太结实了,山洪冲不垮?”

周处笑道“多等一会也无妨,若是到了天明洪峰再来更好,到时候更方便夺取其他两艘楼船,早些完成任务也好接应大将军他们渡河。”

唐坚微微蹙眉,言道“山洪不知何时到来,看天色不早,我和蒙校尉先去找尉迟曜胜,二位在此见机行事。”

周处点头道“二位小心!”

蒙虎抱拳道“如此大雨天气,我二人就算有什么意外也能随时脱身,倒是二位将军领兵过河,免不了一场厮杀,可要注意。”

唐坚笑道“若行事顺利,我们得手之后再来助二位将军不迟。”

文鸯大笑道“哈哈哈,好,我们等二位回来并肩作战。”

一场腥风血雨即将开始,但这几人却都谈笑风生,他们都是各自领域的佼佼者,对于分派的任务有着十足的自信。

唐坚二人相视而笑,告辞转出舱门,飞身上岸之后很快便消失在夜幕之中。

周处随后也出了船舱,此时雨势虽小,但还是大雨,天边已经渐渐发亮,楼船在水面上不断起伏,桅杆和船身的木板不时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仿佛痛苦的呻吟。

第2053章 夜闯敌营

天色微明,但雨雾还是极大的遮掩了视线,于阗军的营房四面都用土墙围住,每隔五十步有一座箭楼,营内外的动静一览无遗。

除此之外营内还有四五丈宽的步道和巡逻岗哨,雨天虽然减少了巡逻,但外围的这些营房却灯火彻夜不灭,一旦箭楼上的士兵发出预警,便可随时出动。

即便是在夜晚,从外围潜入军营的机会也不大,除了严密监视的岗哨之外,箭楼和土墙、营房之间都有丝线排布。

这些丝线都连着铜铃,只要扯动丝线,铜铃声响也会惊动守军,还能快速准确地找到潜入方向。

夜晚潜入营地无疑是自投罗网,看不清这些丝线更是寸步难行,这些巧妙布置都是尉迟曜胜的奇思妙想,在于阗这个奇人异士频繁出没的地方,想到这些方法也不算什么稀奇。

此时箭楼中的士兵正被清晨的风雨淋得缩成一团,尽量躲在角落避开雨水,尽管如此,他们浑身已经湿透,虽说是夏天也觉阴冷,正盼望着换巡的士兵早点来接替。

军营外南面的大道上栽种着一排石榴树,高大茂密的树上硕果累累,绿色的石榴果在风雨中飘荡,地上滚落无数石榴,破裂的石榴果实粘满泥沙,满地狼藉。

就在此时,忽然从最高的一棵石榴树上飞出两个庞大的人影,直往最近的一个箭楼飘飞过去。

风雨落叶之中,这两个黑影如同大鹏展翅一般滑翔到箭楼顶上,站稳之后一个弹跳,便到飞跃到了于阗军营内西北方向的一间营房之上。

箭楼里的士兵都在低头躲雨,竟没有发现这两人的闯入,二人到了营房之上,正好一队巡逻的士兵经过,有人抬头看到雨雾中轻盈飞纵的影子,忍不住揉了揉眼睛。

待看清那不是幻觉之后,挥动兵器大叫起来,身旁的士兵莫名所以,那人指着二人飞纵的方向,招呼同伴追了过去。

巡逻的士兵将信将疑,但那是通往中军的方向,不敢大意,都朝着左边的路急追,大雨中地面泥泞湿滑,有人跌倒之后便停在路边,根本不相信有人在这么大的雨中能闯入于阗大营。

不多时,营中响起了鼓声,顿时整座大营慌乱起来,雨雾迷蒙,根本看不到远处的景象,突来的警报声让还在睡梦中的于阗军莫名所以。

中军府中,尉迟曜胜披衣而起,须发散乱,双目微微发红,骊归侯走后,他半夜不曾入眠,骊归侯临走时留下的那句话,让他心绪如麻,于阗面临强敌,即将破灭,竟还想着朝堂之争,可见人心涣散。

外面雨声如注,还在下个不停,窗棂被雨水浸湿,尉迟曜胜的膝盖也不时传来针刺般的酸痛。

鼓声和锣声穿破雨帘传进来,他扶着桌案沉声问道:“发生何事?”

护卫在门口答道:“丞相,听说有刺客闯入营中,请不要外出。”

“刺客?”

尉迟曜胜眉头微蹙,从门口缝隙看出去,天色见谅,雨丝密集如丝线,根本看不到远处的景象,刺客如何闯进军营的?

“速去查探,报我知道……”砰——尉迟曜胜话音未落,左边的窗户猛然炸裂开来,一道黑影携裹着冷风雨雾径直向他扑过来,眼前一道明晃晃的长剑迅疾无比地接近。

叮当——千钧一发之际,从旁边的柱子后面闪出两人,一瞬之间便挡在了尉迟曜胜面前,将这迅疾无比的一剑拦下来。

那黑影在空中倒飞出去,身躯一个翻转,稳稳落在墙根下,只见他黑衣黑巾,只露出一双冷漠的眼睛,身上雨水簌簌而落。

滴答答——水珠落下的声音一如尉迟曜胜狂跳的心脏,他就势坐在凳子上看着闯进来的刺客,实在想不通这人是怎么混进来的,那些丝线和铜铃竟然毫无动静。

“哼,刘封也会用这下作的手段么?”

稍微恢复冷静之后,尉迟曜胜一声冷笑,打量着来人,此时门外的守卫也听到动静闯进来,十几人齐声大喝,将尉迟曜胜与刺客隔开。

那人更不答话,调整身形再次挥剑杀过来,两名贴身侍卫一起上前与那人站在一处,霎时间房间里刀光剑影,雨水四溅,帐幔和窗帘被割得粉碎,布片纷飞。

“上,抓活的!”

看到刺客只有一人,尉迟曜胜让护卫一起出手,只要能从刺客口中审出是刘封派来的,宣传出去刘封的威望将会大打折扣,还能激起全军上下同仇敌忾之气。

五名护卫又拿着兵器冲上去,守住窗户门口,堵死了刺客逃走的所有方向,将其团团围住厮杀。

“刘封,你竟会用如此卑鄙手段,真是令人齿冷,”尉迟曜胜冷然一笑,“就不怕招来西域刺客的追杀么?”

叮当当——“啊——”急促的金铁交鸣声中,有人惨叫退后,那刺客只身一人与七八人交手竟不落下风,还将两名士兵打伤,抱着胳膊退出了战圈。

尉迟曜胜大怒,拍着桌子大喝道:“上,先废了他。”

于阗护卫再次上前,此时房门外人声嘈杂,很多士兵已经把中军府重重围住,尤其是负责巡逻的士兵更是紧张万分,这要追责下来,可是要杀头的。

尉迟曜胜见七八人围攻还拿不下刺客,反而伤了几人,急得站起来怒骂,那黑衣人被逼到角落之后愈战愈勇,一时间竟奈何不得。

“一群废物,快去把弓箭手调进来……呃——”突然,一个士兵在不远处嘶鸣起来:“丞相小心……”尉迟曜胜正披衣指挥,忽然后心传来一股冰凉的触感,瞬间便没有了气力,半句话未出口,人便倒了下去。

“丞相!”

挡在前面的士兵转头看到尉迟曜胜倒下,大惊失色。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床底下不知何时还藏了一名刺客,等到所有人都以为只有一人闯入的时候,这人从床底下窜出来悍然出手,那两名贴身护卫高手都在与先前的黑衣人交战,根本来不及回防。

“小心起火了!”

尉迟曜胜被杀,床铺后面冒起一股浓烟,一瞬间帐蔓褥子燃起了大火,房间里很快浓烟弥漫,护卫们乱战之中分不清敌我,便听到无数惨叫声接连响起。

第2054章 山洪过境

大雨之中,于阗军营中的鼓声惊动了守军,沿河士兵更是莫名所以,不知为何紧急信号会从后营传来。

轰——震耳的轰鸣声从北面传来,惊天动地,沿河守军都以为是雷声,还在打听着营中的消息,等到有人发觉不对劲回头的时候,却被眼前的景象吓得怔住了。

只见计式水上游一道洪流直冲而下,一泻千里,浊浪翻起足有一丈来高,卷着无数的树干草叶,还有几艘小船在浪头翻滚,瞬间化为齑粉。

“山洪来了,快跑!”

守军大惊失色,掉头就往营内撒腿狂奔,久在昆仑山下,于阗横跨三条大河,夏季多雨时山洪偶尔爆发,经常淹没民居村庄,但这么大石头的洪流他们却从未见过。

雨声阻隔了营内外的声音,山洪倾斜而下,将数十年不曾没过的河堤尽数淹没,不少地方直接被冲垮,沿岸的舟船大多被冲散,有些挣断绳索顺流翻滚而下。

即便是于阗水军,见到这阵仗也吓得面如土色,个个离了舟船爬到岸上奔逃,浪涛声掩盖了叫喊声,来不及逃走的士兵被卷入洪流,转眼消失不见。

水火无情,在大自然的力量面前,一切都显得苍白无力,任凭你是都尉将校还是普通兵卒,跑慢半步,便可能是生死边缘。

就在于阗军四散奔逃的时候,一艘楼船驶离河岸,在巨浪到来之前向着下游开去,岸上的士兵以为楼船失控,赶忙呼唤,但风雨之中声音无法传出,眼看巨浪临近,只能向远处逃走。

这艘楼船仿佛浊浪飞奔的鲸鱼,巨浪到来之前快速行驶,很快便到了第二艘楼船跟前,此时船上的士兵早就逃走,两船靠近之后,只见舱内跃出几十人,搭着钩锁飞跃而过,稳稳地上了第二艘楼船,纷纷钻入舱中掌舵驾驶。

轰——浊浪席卷而至,刚刚解开缆绳的第二艘楼船冲入河心,船头反迎着浪头而去,一瞬之间便被巨浪扑没,但在下一刻,那艘楼船忽然漂上了浪尖,在起伏的浪头上顺流而进。

下游的于阗军惊呼一声,来不及细看,光是那些倾覆的艨艟和震碎的舟船就足以让人心惊胆战,各自冒雨逃命,没有一名于阗水军敢留下来驾船。

巨浪席卷而过,没过两岸的河堤,水势蔓延开去,不少营房也被洪水淹没,战船被绑在岸边聚拢一起,被水浪冲击,互相碰撞,十之八九都破碎成板,逐浪漂流。

突如其来的山洪让于阗军惊慌失措,慌忙往营内奔逃,河岸冲垮之后更是一发不可收拾,许多营房都被冲垮。

计式水中,除了三艘在风浪中摇摆的楼船之外,竟还有一些艨艟紧随其后,随着洪流往下游而去。

于阗水军见势不妙先逃走,这让汉军行事方便了许多,周处和文鸯各驾一艘楼船,又派熟悉水性的士兵抢了艨艟逐浪而行。

惊涛骇浪之中,只要能稳住船只不被倾覆,等洪峰过境,便可将大队人马运过计式水,没有了战船拦截,不费吹灰之力便可击退于阗军。

刚才营中的鼓声周处他们已然听到,如果唐坚和蒙虎能顺利得手,于阗军群龙无首,加上计式水被夺,只会溃散逃回西山城。

山洪持续了近半个时辰,将两岸河堤几乎全部淹没,于阗军早早就撤出河岸大营,风雨之中无所归处,比搭设营帐的汉军还要狼狈。

眼看大水漫过军营,又传言丞相尉迟曜胜被刺客所杀,全军士气一片低迷,大雨稍稍停歇,有些士兵已经往西山城开始撤退。

等周处带人将舟船又逆流开回来的时候,已经到了中午时分,此时细雨绵绵,中军处一眼望去变成了一片汪洋,河堤在浑浊的河水中若隐若现,远处看不清于阗军的动静。

文鸯回到同一艘船上,苦笑道:“这商越也不知道围了多大的堤坝,差点连我们都给冲走了。”

周处望着远处雨雾蒙蒙,摇头道:“山洪过境,到处都是水泽,数日内恐怕也无法渡水,还是先找个渡口下船再说吧!”

文鸯甩了甩头发上的水珠,叹道:“本以为还有一场厮杀,结果却是与山洪较劲,我看等雨过天晴之后,于阗也无再战之力,这场战斗该结束了。”

下游河道平缓,已经被洪水全部漫过,浅滩处都是淤泥沙土,舟船容易搁浅,没有落脚之处,二人商议将船逆流而上,在上游靠山处寻找岸堤,将船只拖到岸边命人看守,冒雨回营复命。

刘封等人在营中也是一夜未睡,大雨如注,打在帐篷上如同鼓点一般,这时候的营帐远不如后世那些好的防雨布好用,兽皮做成的帐篷也难免漏雨,外面大雨,帐中小雨,营外的壕沟也被雨水填满,营中变成了沼泽。

再加上狂风肆虐,有些帐篷被连根拔起,士兵们只能暂时挤在一处,没想到西域这地方不来风雨则罢,一旦降雨,雨量如此之大,真是反复无常。

一夜听风雨,没有任何浪漫!早上大家草草吃了些干粮,一直等到中午,周处等人才返回营中,全身都被雨水淋湿,刘封让士兵烤火休息,准备姜汤去寒,这些都是真正的英雄。

连夜出动,共折损六十三人,有些可能在洪水中失散,只能祈祷他们平安归来,唐坚和蒙虎留在对岸无法渡河,也不知道他们的刺杀是否成功。

班辞言道:“不管尉迟曜胜是否活命,于阗失去计式水天险,依然无处可守,即便是尉迟曜胜,也只能退守西山城。”

刘封点头道:“确实如此,这几日也算是再给于阗王一个机会,让他们君臣好好权衡利弊,待雨过天晴,人马渡河到了城下,绝不再容他有半分悔过之言。”

马哲言道:“将军,此时于阗上下人心慌乱,城中早已将大汉政令宣扬出去,百姓多有向往者,先前遣散的士兵此时也都回城,不如趁这几日广布谣言,西山城人心散乱,到时候不攻自破。”

“我正有此意,”刘封微微点头,冷笑道:“若尉迟乌波至此还不识时务,这于阗将来也不能交给他来管制,还要另选其人才是。”

第2055章 人心涣散

以计式水为界限,东西两岸景色分明,西部河水环绕,水网密布,处处都是绿洲,草木茂盛,东部则山丘起伏,戈壁向北方延伸出去,由黛绿渐变成枯黄。

三日之后,被洪水漫过的计式水两岸已经被烈日烤得地皮龟裂,黄土淤泥一块块蜷曲、裂开,如满地的哈密瓜干。

汉军在朝阳中拔营而起,人马车队往计式水浩浩荡荡而进,官道上土层还有水汽,但依然沙尘蔽日。

计式水中,三艘抢来的楼船成为转运兵卒军器的主要工具,其次还有从下游打捞的舟船艨艟,再加上这几日赶制的木筏,河水两岸人喊马嘶,嘈杂一片。

于阗军早已不见踪影,西岸的大营空荡荡满地狼藉,有些已经被水浸泡而倾塌,甚至还有一些军器留下,四处歪斜的旗帜还在见证着它数日前的森严。

谁也不曾料到,这个在于阗上下看来固若金汤的一条防线,竟会因为一场大水而崩塌,汉军不费一兵一卒便越过计式水。

当然这其中最大的缘故还是因为于阗丞相尉迟曜胜被刺身亡,于阗军群龙无首,加之营房大多被水所淹,于阗军更畏惧汉军的强悍,各自溃散逃回西山城去了。

计式水因为是于阗东面的水路防线,为便于水军巡游,河上并未修建桥梁,过往商客都是用舟船接送,若在平日,自北向南十余里的长堤上人满为患,舟船来往不绝,十分繁华。

过河之后,刘封和马哲几人来到高处的箭楼上,举目四望,洪水消失,四周依然一片绿色,此时已经到了夏末,正是于阗最炎热的时期,幸好人马已经过河,不必再受缺水之苦。

唐坚前日就渡河回到营中,尉迟曜胜被杀的准确消息传来,刘封等人心中大定,于阗两大顶梁柱丞相和大将军双双陨落,国师也被阵斩,于阗军上下已经没有战心,不敢再与汉军对敌。

正在此时,前方斥候来报,就在尉迟曜胜被刺杀的前一夜,负责督运粮草的骊归侯在归途中因为大雨跌入泥潭之中被淹死,至此于阗主战派几乎全部身亡。

马哲皱眉道:“于阗王手下已经无人可用,今我大军渡河不见兵出,却为何不来投降,莫非还想负隅顽抗不成?”

刘封遥视西方,依然看不到西山城,倒是满地庄稼分割成块,十分整齐,叹道:“今年又是丰收之年,尉迟乌波不知爱民,为了一己私欲如此固执,不必再等了。”

班辞抱拳道:“末将愿领三千先锋往西山城进发,看其反应如何。”

刘封点头道:“好,你和商越领五千精兵先行,切记不可损坏民田,不得惊扰百姓。”

“遵命!”

班辞二人走后,马哲言道:“细作已在西山城散布谣言,如今骊归侯和丞相已死,只剩国王尉迟乌波,国内群臣必定惶恐不安,各为其计,我已命尉迟塔莫暗中拉拢文武,将个人情报一一掌握,将来进城之后,也要早做安排,将那些阳奉阴违之辈剔除在外。”

刘封点头道:“此法最为妥当,尉迟圭休叔侄二人也难免会有私心,难保不会拉帮结派,其言不可尽信,凡事早做准备,将人手早做部署,进入于阗之后要立刻上任各司其职,眼下即将入秋,要保护百姓财产,才能顺利施政。”

马哲知道刘封对此一向极为看重,抱拳道:“汉律政令已在城中宣传开来,只要大军进城,出榜明确诏令,想必数日便可安定人心。”

“如此便好!”

刘封微微点头,顿了又问道:“莎车的兵马到了何处?”

马哲摇头失笑道:“莎车人马在计式水下游遭遇洪流,停滞不前,此时于阗兵败,正进退两难,看他们作何抉择吧!”

刘封冷哼一声:“莎车不知时局,妄图联合于阗保国,殊不知昔日莎车被灭国,若非定远侯相助复国,早已被龟兹等邻国吞没,不知感恩,反来相抗,这是自取其辱。”

马哲言道:“近十年时间,莎车被疏勒屡次侵伐,国力大损,人丁不旺,近乎灭国,又做出如此不智之举,其国君必也是昏聩之辈。”

周处笑道:“莎车是唯一一个没有所谓名将的西域国吧?”

“报——”就在几人商议于阗政事的时候,亲兵快步来到箭楼下,“大将军,莎车前军大将拉买提求见。”

“哦?

来得还算及时。”

刘封倒有些意外,点头示意将人带来。

众人转身看向对岸,正在渡河的士兵将一艘艨艟让出来,有三名服装迥异的西域士兵正站在岸边等候。

等船只过岸,刘封也从箭楼上下来,河岸边上,见这三人铠甲也都沾满了黄泥,为首之人留着两撇弯曲的八字须,眼窝深陷,一脸的疲惫惶恐之色。

顾不得地上泥泞,三人下船之后跪倒在地,那人大声道:“罪臣莎车且渠拉买提向大王请罪,王驾千岁!”

“起来吧!”

刘封并没有疾言厉色,上前一步亲自将拉买提搀扶起来,笑道,“中原有句话叫做亡羊补牢,为时未晚,只是不知道且渠大人前来认罪,仅代表阁下自己,还是莎车君臣之意?”

拉买提躬身答道:“罪臣该死,被于阗使者蒙蔽,不知轻重奉命出兵,监视到汉军强盛之后,心中惶恐不安,已经派人向我王复命,大汉本就是莎车的救星,罪臣甘于臣服汉室,半月之内就会有大王的答复。”

刘封微微点头,笑道:“且渠大人深明大义,免去一番刀兵之祸,实乃莎车之幸,汝麾下将士连日奔波,想必也疲惫不堪,不如先随我军到于阗休整,等候大王音信,你看如何?”

“一切愿听八千岁军令,”拉买提自然明白刘封的意思,没有丝毫不满,躬身又道:“罪臣昨日沿河进发的时候,碰到被洪水冲走的于阗军,正好抓到右将军卑信练,正是此人蛊惑我王,已经将他斩首,以示我们的诚意。”

“罢了!”

刘封没想到跑去三河口埋伏的卑信练竟会是如此结局,只能无奈一叹,让周处带着拉买提去安置莎车兵马。

第2056章 奢侈王城

班辞领兵往西山城进发,见一路上景色宜人,绿草红花,柳隐杨林,处处田园村庄,想不到粗犷干旱的西域竟会有如此一片绿洲。

感慨之时,再三申令将士不许扰民,田地间的百姓早就逃回家中,放眼望去空无一人,瓜果即将成熟,圆硕的果实让人垂涎欲滴。

两处相距二十多里地,骑兵两个时辰便到城下,只见西山城南北城墙一眼望不到头,四道城门全都紧闭,城头上守军全副武装,严阵以待。

商越撇撇嘴,冷笑道:“看来于阗王还是不死心呢!”

班辞凝目看着城上的守军,言道:“据细作来报,西山城此时人心涣散,各为前程算计,朝堂上也是如此,如今我们兵临城下,他们也该做出抉择了。”

商越点头道:“你我陈兵于此,威慑守军,却不必进攻,城内不战自乱,等大将军到来再做决断。”

班辞也是如此想法,二人在城外官道上将人马分作三队,布阵休整,等候大军到来。

雨过天晴之后,田地一片新绿,夕阳下的西山城看起来愈发巍峨,但紧闭的城门却让这座都城平添几分沉重。

日落之后,汉军在外搭设简易营帐,西域的夏夜十分凉爽怡人,料到于阗军不敢出城,班辞还是命人在营外围搭建栅栏鹿角,以防万一。

转眼天色转黑,半夜时月出东山,几颗明亮的星星闪烁光芒,往昔热闹的王城却一片死寂,只闻虫声不断。

直到月上中天之际,忽然于阗最南的城门打开一条缝,一骑快马飞奔而出,直奔汉军大营而来。

星月之下,那人直到营前下马,高声喊叫求见领兵大将,守军不敢怠慢,立刻到营中向班辞禀告。

班辞正在睡梦之中,听说半夜城中派人来,知道城中必有变故,赶忙披衣而起,命人将来人带到帐前。

来人身穿武士官服,衣冠不整,满头大汗,似乎还有些神魂未定。

班辞打量着来人,问道:“于阗王派你来的?”

那人躬身道:“小人奉献象侯之命来见将军,愿意向汉军投降。”

“献象侯?”

班辞眉头微蹙,“那于阗王意下如何?”

那人颤声道:“大王……畏罪自杀了!”

“什么?”

班辞吃了一惊,上前一步,“此话当真?”

那人点头哀声道:“小人就是殿前护卫,半夜听到寝宫中传来异响,请命之后进入宫中查看,大王他……他自缢身亡了。”

“唔——”班辞也没想到城中变故会如此之大,沉吟片刻之后言道,“你立刻回禀献象侯,若于阗真有降意,天明时分将城上守军撤走,倒戈弃甲,城头悬挂白旗,巳时整文武出城来迎接大将军。”

“遵命!”

那人见班辞答应,长出一口气,立刻辞别而去。

班辞也马上派人连夜向刘封报信,同时命人紧急和城中的尉迟塔莫联络,打探消息的虚实,虽说于阗国投降是迟早之事,但这时候于阗王自杀却显得有些非同寻常。

第二日一早,朝阳初升,西山城上的守军尽数撤去,只留下一排白旗在晨风中缓缓飘动。

迎着朝阳灿烂的光芒,于阗城四门全部打开,居中的城门道内涌出数十人,个个素服出城,为首之人捧着于阗王印跪拜在城外的桥头。

汉军早就整装待发,一阵嘹亮的冲锋号响彻天地,如凤翔九霄,随后便是威严的鼓声震动山河,于阗城内外的百姓悄然观望,静静地等待着即将改变命运的这一刻。

骑兵分作四队如游龙出水,先将城门守住,中间一支人马来到桥,全副武装的大将军刘封命马哲接过降书和玉印,示意跪拜的于阗文武起身,献象侯亲自为刘封牵马,踏上桥头。

汉军鱼贯进城,大街上空无一人,只有胆大的百姓才?敢在屋顶或者门楼上观望,看到如此整齐的队伍,个个心惊不已,大汉的旗号映入眼帘,仿佛一块巨石落入湖心之中,心绪久久难以平静。

西山城的建造与别处的都城大不相同,属于城中城的建造方式,外城南北城墙有九里,东西七里多,呈长方形建造,城中央阗河贯穿而过,分其支流为护城河环绕都城。

西山城内部还有大小不一的城池,共有大城五座,小城二十多座,城中分布十分整齐,于阗数百年的建设,从一座座小城到环绕的大城,见证其辉煌历程。

大城东西主城门之间有一条五六丈宽的笔直大道,将城南北分割,大道中二尺来宽的区域由彩玉装饰隔离,左为西进,右为东进,道路两边都用玉石镶嵌,称为玉带路,彰显着于阗产玉之地的豪华。

阗河和玉带路将西山城一分为四,西北为宫廷,西南为王侯将相等贵族区域,五座大城都在这里,东面则为星罗棋布的小城,主要由百姓、客商等居住,商铺、寺庙等数不胜数。

从玉带路跨过阗河,西北进入王城约特干城,刘封看着这一条豪华的康庄大道,不禁感慨不愧是产玉之地,竟然如此奢侈。

这些路边的玉料看起来质地也不错,而且雕琢得也十分精致,这在中原的大家族都难求一块,在于阗却成了官道装饰品,于阗的富足,由此可见一斑。

更让刘封吃惊的是,于阗城中竟然出现了道路划分,规定车马的行走方向,提出这个建议的人真是目光超前,高瞻远瞩。

惊叹之间已到了城门口,果然不出意料,这座王城的城门边上都用玉石镶嵌,门楣上是一块白玉匾额,上面刻画龙凤和佛像,几个鎏金大字大概就是城池的名字。

进城之后有三级台阶,金镶玉嵌,有中原风格的斗拱,也有西域风情的圆顶,佛像、鸟兽、祥云等等更是形色各异,这要是在后代可是价值连城的文物宝贝。

众将下马,苏森带着五百护卫先到大殿内检查情况,刘封示意献象侯与他同行,献象侯显然有些受宠若惊,躬身拖后半个身位小心跟随。

到了大殿门口,献象侯忽然低声说道:“千岁殿下,王兄不是我杀的。”

刘封手按剑柄,脚下微微一顿,抬腿跨进了于阗王宫。

第2057章 宫内之谜

深蓝色的镶金王座之上,刘封召见于阗大小官员,先安抚人心,除了军事之外,其余官员暂时各司其职,由马哲在接下来的时间进行评估调整。

军中大事由周处和班辞统辖,文鸯负责巡城,郭统守卫城池,其余将官除了收编降兵、宣传大汉政令之外,还要将所有宫城的府库、财物、粮草等清查登记。

尉迟圭休和尉迟塔莫也终于正式露面,封二人为东、西城长,掌管西山城所有商铺、馆驿和商客交接之事。

虽说在官职上比原先降了不少,但于阗国号被除,没有了王侯将相,军权都在汉军掌握之中,仅存的城长成了最有实权的职位,相当于郡守之下的都尉。

一早上分派人手,出榜安民,下午又忙着整顿治安,全军上下忙得不亦乐乎,直到晚上才算初见成效,人心稳定下来之后,紧张慌乱的西山城终于渐趋安定。

大胜之后,自然免不了庆功宴,大殿东面的石榴园中,刘封宴请百官,还邀请了西山城有名望的名门望族、大商巨贾,楼台水榭之中人满为患。

欢快的西域歌舞,琵琶声响,舞姬妖娆,色彩各异的葡萄酒觥筹交错,石榴树下,葡萄架中,到处都是欢歌笑语。

大家欢庆升平,有人笑面之下尽是无奈,有人感叹劫后余生,也有人在等待新的契机,但无论如何,谁都知道这片星空下的土地,从今夜开始,将与以往大不相同。

几人欢喜几人愁,没有多少人还能记起,就在这王宫的御花园一墙之隔,于阗王室的宾妃宫女,侍从官宦都在暗中垂泪,不知明日归宿在何处。

于阗王尉迟乌波畏罪自杀,后宫中人人都有罪责,所有宫人都被关在内院,等候汉军接管皇宫之后统一处置。

尉迟乌波的尸体摆放在牙床上,三位王妃和十几个最亲近的宫人在殿外守灵等候,没有香火,没有钟磬,只有几支白色的蜡烛在偌大的寝宫中无声地燃烧着。

夜半人寂,隔壁的喧哗之声早已散去多时,若有若无的酒气在夜风中隔墙飘过来,一弯残月挂在城东的角楼之上,唧唧虫声中偶尔夹杂着几声压抑的啜泣。

曾经辉煌森严的王宫,在暗淡的月色下显得更加诡异,国灭之时,还有多少人记挂着他们昔日的国王?

咣桹桹——沉重的开门声打破了夜晚的沉寂,一行人举着火把打开了宫门,偏殿内的宫娥们在窗前门缝中偷偷观望,这些人进入寝宫之后呆了一刻钟,又悄然离去。

再次关上的宫门似乎将她们的希望之门也关闭,宫内再次沉寂下来,几位王妃相拥而泣,谁也不知道等待她们的命运究竟是什么。

如果尉迟乌波还活着,即便是投降汉室,在于阗还能有一席之地,至少能保住她们吃喝不愁,现在国王自杀,两位王子年幼,无力主事,意味着她们成了无主之人,如同水中浮萍一般。

王宫西侧的另一座宫殿内,刘封暂居于此,夜深人静并未入睡,书房点着几支蜡烛,诸葛果正在剪去烧成灰烬的灯芯,静静地陪伴着他。

“果儿,你先去睡吧!”

刘封转过身,轻抚诸葛果的肩膀,柔声道,“军中还有些事未了,不必再等了。”

诸葛果收起剪刀,回头温柔一笑,握住刘封的手,关切道:“夫君诸事操劳,千万要注意身体。”

刘封轻笑道:“我这身体现在可是结实得很,夫人难道还不清楚么?”

“贫嘴!”

饶是和刘封夫妻十余年,诸葛果还是被他逗得俏脸发红,正色道,“虽有七星灯的作用,但你也要自己注意调养,不可肆意糟践,金玉尚需温养,更何况是躯体。”

“我知道了!”

刘封微微点头,说起身体的变化,不禁想起当年在成都和诸葛亮的争执,那时候他对修道成仙还抱着后世荒诞的想法,历经诸事之后,想来诸葛果或许还真能修炼成果,不禁问道,“当年岳父大人说我破坏了你的道果,你可曾后悔过?”

“没有!”

诸葛果不假思索地摇了摇头,轻咬着嘴唇低眉笑道,“能结识夫君,是我这一生最幸福的事,我的夫君是天下大英雄,又是最柔情之人,相比于这些人间清欢,就算修炼成仙我也不换。”

刘封心中一阵感动,说实话自从在祁连山再见到古山居士的时候,他心中忽然对诸葛果产生了一丝愧疚,如果不是自己的强行介入,或许古山居士就是诸葛果修炼成果的领路之人,结果却害得两个人都改变命运,一个远走西域炼丹修养,一个已为人父,彻底绝了道缘。

如果刘封之前还对修炼之事有所怀疑,现在的想法已经大大改观了,钟离权、左慈和葛玄,无不在颠覆着他的认知,如果不是这些奇门异术在后面某个时期神秘消失了,那就只能怀疑自己穿越到了另一个似是而非的平行世界。

诸葛果的答复让他心中宽慰不少,心中疑窦尚存,却无法解开,忽然又笑道:“其实你和婉儿也很累。”

诸葛果一怔,摇头笑道:“我们只是随军而行,也不用每日赶路,只要看到夫君平安无事,便心中高兴,其实倒也清闲。”

刘封叹道:“我看你和婉儿二人在我脑海中整日跑来跑去,着实累得不轻呢!”

“什么?”

诸葛果瞪大了眼睛,好半天才忽然反应过来,捶了一下刘封的胸口,嗔怒道,“谁教你的这些轻浮之词?”

刘封苦着脸委屈道:“这是我心中所想,哪里需要人教?

事实如此嘛……”“将军!”

正在说笑之际,外面传来苏森的声音。

诸葛果知道有事禀告,白了刘封一眼转身向外走,到了门口忽然又探回头笑问道:“只是我和婉儿累,凤儿和赵贞她们不累么?”

刘封一阵错愕,意识到耍小聪明似乎说错了话,想要解释,诸葛果已经捂嘴低笑而去,只能无奈摇头。

苏森从外面走进来,抱拳禀告道:“将军,于阗王确实并非自缢身亡,在上吊之前就已经死了。”

刘封双目微眯:“可是毒杀?”

苏森摇头道:“银针试探不出。”

第2058章 重重疑团

对于死人,刘封其实没什么兴趣,更何况还是与汉军为敌的亡国之君,死了对于大汉来说反而是一件好事,省得费心去安排。

如果没有献象侯早上的一句话,刘封根本不会对于阗王的死有什么怀疑,只会将其厚葬,至于他是如何死的,恐怕也不会有人在乎。

从今日于阗群臣和那些侍卫的反应来看,似乎没人发现于阗王是被人所杀,这件事也马上会随着尉迟乌波的埋葬而消失在尘土之中。

但献象侯主动说出此事,而且是在刘封身旁趁着别人不注意的时候暗中禀告,是想为于阗王报仇,还是撇清关系?

表面上看来,献象侯是怕刘封万一发现于阗王并非误杀,追查起来难逃罪责,当时的主降派只剩他一个,而且在朝堂上与国王有所争执,一旦查出来,他的嫌疑最大,如果故意隐瞒,到时候更是百口莫辩,不如主动交代,撇清干系。

但仔细一想献象侯此举绝非如此,他是主降派,首先汉军不会为难他,即便真是杀了国王投降汉军,虽说会有民怨,但对刘封来说同样是有大功之人,就算众人指责,刘封也会全力保住他。

排开他撇清自身嫌疑的原因之外,另外一个可能就是献象侯不想让尉迟乌波含恨而死,毕竟两人还有骨肉之情,投降之际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死了,献象侯心中不忿。

但他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件事的可怕,能无声无息在王宫中杀了国王,很可能朝堂中就有这人的耳目,取他的性命恐怕也易如反掌,即便献象侯不怕死,可以寻求刘封的庇护,他的家人妻儿也会十分危险。

献象侯已经没有能力为国王伸冤,更不敢当众向刘封告密,只能趁人不注意的时候悄悄向刘封点破此事,自己置身事外让刘封去找出这个凶手为兄长报仇。

殿前禀告过军务诸事以后,献象侯便以兄长丧生为由回到府中闭门不出,与外界暂时断绝一切关系,表明自己暂时不会参与任何争执。

当然也不排除献象侯贼喊捉贼,故意搅乱人心,另有所图的可能性,在没有找到证据之前,一切都是个谜。

半年多时间,西域南路已经打通,除了于阗稍有实力之外,其余几个小国不堪一击,大多数的时间都还是消耗在行军途中。

历朝西征的困难,不在于对手的强大,而是路途遥远,交通不便,一路上消耗的人力物力比战争还要多出三四倍来,如果没有刘封在十年前就布局谋划,远不会如此顺利。

丝绸南路至于阗算是一个终点,伤亡的士兵也需要抚恤,人马需要休养,本以为进城之后可以好好休息一番,却没想到又出了这么一件事。

如果不知道还则罢了,既然献象侯透露消息,就必须要给他们一个交代,尉迟家族在于阗根深蒂固,于阗王的死也很可能牵涉到隐藏在暗中的一些势力,这个隐患要一并铲除。

思索一阵之后,刘封命唐坚带人再次到宫中去检查于阗王的尸体,如果身上没有任何伤痕,应该就是毒杀,西域稀奇古怪的歪门邪道极多,毫无征兆地毒死一个人也不是难事。

唐坚久在西域,熟悉江湖中的各种伎俩,从威震西北到远走西域一手建立唐军,他的阅历和实力毋庸置疑,除了机关术之外,唐坚的另一个绝技便是用毒。

现在整个王宫都被汉军掌控,唐坚带人潜入王宫不算什么难事,瞒着那些宫人调查于阗王的死因,就是担心打草惊蛇,初入西山城中,敌我难以分辨,连献象侯都如此谨慎,查找这个狡猾的凶手更要隐秘。

杀人需要动机,尤其是杀掉于阗王更要冒极大的风险,除非他能得到的利益大于这个风险。

尉迟乌波将成为亡国之君,似乎没有什么更大的价值,在这个时候杀掉他,实在让人有些匪夷所思。

但反过来一想,如果没有献象侯发现异常,大家都认为于阗王是畏罪自杀,一切顺利进行,这背后受益最大的人会是谁?

想到此处,刘封心中一动,似乎抓到了重点,想更深层次的原因没有什么用,但顺着于阗王埋葬之后的于阗形势这个思路找下去,或许就能找到幕后之人。

广德侯很少参与朝政,一心事佛,与世无争,骊归侯已死,中于侯远在大宛,尉迟家族的事情都将由献象侯来掌管,这么看来,归降汉室之后受益最大的就是献象侯,但他为何又要揭发此事,引火烧身?

一切仿佛陷入了死循环之中,刘封不相信献象侯故意监守自盗杀死于阗王,设下迷局来试探刘封和汉军的能力,没有人会用这种无稽的闹剧冒险,其背后必定隐藏着极大的利益。

想来想去,还是一筹莫展,一人之智毕竟有限,而且眼下掌握情报也太少,只能等唐坚找出一些线索之后再做推断了。

不觉之间月华如水,照进窗棂,一日各种处理军务,刘封此刻竟然毫无睡意,正好夏夜清爽,干脆到院子里打了一趟五禽戏,自从发现华佗暗中传授的这套健身之法对麒麟枪法有所帮助之后,刘封练习得愈发勤快了。

麒麟枪谱传自无名氏,自号东海散人,自从吴普进献练习至今已经五年有余,随着对枪法的深入了解,刘封惊叹于此枪谱的博大精深。

这本枪谱不简单只是阐述枪法,除了招式之外的心法尤为重要,甚至牵涉到修炼之法。

共分为三个阶段,初始阶段便是刘封现在接触的武将技,第二阶段按照其中说法应该就是练气士的境界,已经超越了枪法的范畴,而第三个阶段居然提到修仙、飞升等境界,说得神乎其神,当然以刘封现在的实力看起来这只是荒诞无稽之谈,大概是为了激励练习者所作。

东海散人究竟是何许人已经无从可查,刘封早将枪谱翻阅无数遍,找不出蛛丝马迹来,只能按部就班逐步练习,招式已经全部贯通,唯有心法要循序渐进,不能一蹴而就。

第2059章 执行新政

第二日一早,汉军营中传下一道将令,整个营中忽然沸腾起来,全军将士无不欢欣跳跃,齐声高呼八千岁、大将军之名。

即日起全军休整一月,各营除交替守城之外,可自由行动,同时将半年赏赐军饷全部发下,每人再额外奖励朝廷玉佩一枚。

当然最让所有将士兴奋的是:都督府将派人为每一位士兵代写家书,连同礼物一并统一寄回家乡,一切费用和保障都由汉昌号提供,保证所有的东西送到每个士兵家中,还承诺半年内将家书捎回。

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这书信对于远征塞外的兵卒来说无疑是最大的鼓励和安慰,久在征途,难免有思乡之情,加之中秋将近,刘封能考虑到将士的情绪,让全军上下无不感动。

另外一件事昭告全城,也让汉军莫名感动,朝廷将在西山城外比摩寺旁东三百里修建清玄宫,宫中有西征功勋碑、望乡台,专为纪念征途中死去的将士。

比摩寺位于西山城以西五百里,是老子化胡成佛之所,早就被于阗百姓所认可,在比摩寺东昆仑山下修建道观也是顺理成章之事,也方便昆仑山的教众随时下山弘道。

宫观建成之后,将有道士诵经祈福,功勋碑上将雕刻所有死去的将士名字,以志纪念。

望乡台上不仅是这些英魂回乡之处,也为来往西域的客商提供祈福之地,甚至也可以将途中不幸而亡的同伴供奉此处以作祭祀。

原本功勋纪念碑在洛阳早已修建,此事在军中人人皆知,都是为纪念那些匡扶汉室死去的将士所立,这极大地激励了三军士气。

西征之时刘封也传下将令,将来会在鄯善境内的孔雀海边上建立功勋碑和望乡台,用来纪念西征的英雄,望乡台将士接引这些英灵回乡所在。

从鄯善出兵之时,每一名兵卒的名字全都登记在册,校尉以上的将官都去了一趟孔雀海边已经开始打造地基的望乡台参观,让出征的将士没有后顾之忧。

这些政令都让西征的汉军将士充满斗志,心无牵挂,如今又在于阗建设西域南线纪念碑,无疑又极大地鼓舞了士气。

刘封所作的这一切,并不只是为了收买人心,更多的是为将来准备,这些碑文和宫观的意义影响长远,将是华夏文明礼仪宣扬的基点所在。

文化是民族的灵魂,英雄是民族的脊梁!刘封一直深信这一点,任何时代都需要英雄的表率和引导,让民众有向心力和凝聚力,才能成就一个强大的盛世。

文明的认同,才会让百姓有文化亲切感和归属感,这才是文化建构、文明传播的根本,文明塑造了历史和文化记忆,让百姓产生认同感,虽有不同的民俗,但都是共同的华夏文明,这才让大家变成真正中国人。

无论宫观、祭祀和民俗,都是用中原礼仪来执行,这对于还未形成一整套文明礼仪体系的西域百姓来说必会产生极大影响,潜移默化之下,华夏文明也会籍此传播开来。

于阗虽然素重佛法,但民智未开,礼仪不全,至今民俗多无礼义,境内多盗贼,民不知耻,虽然富庶,却淫纵荒蛮,正需要一套完整的仪礼体系来规整。

刘封计划在西域宣扬的,不只是儒家思想,而是改良之后的墨家、法家等学术百花齐放,培养各类人才,能够将各种学术吸纳融合,让华夏文明更加博大精深。

当然这些是有足够的文化自信才能实施下去的,而这个时期的大汉无疑有充足的自信,虽说中原几经兴衰,但还是这个时代最强盛的国家,大汉之名早已远播四海。

如今的丝绸之路已经到达波斯海域,它不再是单纯传递丝绸这些商品,这些流动的物资都带有华夏的符号,华夏的文明信息,或多或少影响着葱岭以西的西域诸国。

而对于刚刚灭国的于阗百姓,汉军也随后颁布几十条政令,除了安定人心、统一律法之外,最主要的还是几项惠民之政策。

按照往常的规矩,照例免除三年赋税,登记在册的百姓家有产子者免三年赋税,怀孕妇女赐给胎养谷三斛,并免除其夫一年赋税,和且末、鄯善的政令完全相同。

于阗处于塔克拉玛干沙漠西南边缘,加上地理优势和自然条件优越,是丝绸之路的枢纽之一,商队在这里向东可通过南线到达阳关,向北可到龟兹、大宛,向西可到葱岭以西的贵霜国。

即便是中原战乱频发的时代,西域各国互不统属,于阗的商队也络绎不绝,这里成为中西文明交汇最为频繁的地方,也成就了于阗富庶强大的国力。

尉迟家族掌控着国内所有的财富资源,家族势力盘根错节,内外族群林立,甚至占了全国人口的十分之一,赋税盘剥之重让百姓和商客深受其苦。

汉军入城之后第一件大事便是免去尉迟家族的王族待遇,并将原先于阗国的与之相关的贵族等级除去,统一执行大汉律令,除各自家产不动之外,所有的田地都要重新统一分配。

三日之后府衙开设公堂,一年内的公案狱讼都可以上诉,三年内关乎人命的冤狱可以追诉翻案。

这一项政令出来,让诸多原本的大家贵族又惊又怕,原本还对汉廷的改制大为不满,正准备联合起来暗中捣乱,没想到马上便有诉讼之法要翻旧账,各家全都着了慌,再也顾不上反对汉室政令,都忙着想办法填补窟窿,擦屁股去了。

这些贵族和大家族明里暗里没少做坑蒙拐骗的恶事,甚至残害人命,以往在于阗国有势力可以暗中摆平,现在新官上任,追查旧账,这还了得?

大家都明白这是汉廷的一次大清洗,但犯错在先,还是要尽量设法保全家族,舍掉一些财产能保住性命也在所不惜。

当下午朝廷发布建设祭祀宫观和功勋碑、望乡台的榜文出来之后,十余家于阗大户主动到西城府衙捐款捐粮,短短几个时辰便收到百万钱,于阗的富庶可见一斑。

第2060章 合理请求

于阗王尉迟乌波死得极为诡异,苏森和唐坚都检查过尸体,证实在他自缢之前就已经死亡,但身上却没有任何伤痕,血液之中也没有找到任何毒素。

一筹莫展之下,刘封决定按照正常流程将尉迟乌波下葬,同时将找到的骊归侯尸首一同清理埋葬,葬于城南的尉迟家族王陵之中。

这也算是给尉迟王族一个圆满的结局,历代王陵并没有任何追究,除了葬礼从简之外,一切都按旧制,尉迟家的祖墓从今之后由其后人自行祭扫打理。

王室的宫妃侍从都给予妥善安置,除了王妃及子嗣分田地宫室居住之外,其余下人去留自便,愿继续留在官府中的安排职务,不愿留在宫中的按照政令分与田地耕种,改进后的屯田制在于阗也将继续推行。

宫室中正在准备尉迟乌波兄弟的葬礼,一切都由献象侯来主持,第三日远离是非之地的老大广德侯又从赞摩寺赶回,这一场战乱导致两位兄弟身亡,想必他心中也十分难过。

广德侯再次回城的时候,令所有人大吃一惊,只见他头戴五佛冠,身披袈裟,手持禅杖,俨然一副出家人的打扮。

谁也没有想到,广德侯一去一回,竟已经出家为僧,也不知他是真的看破红尘,还是因为国破家亡遁入空门。

总之广德侯的作为显然已经表明,尉迟家族和汉室将来如何相处,他都不愿卷入其中,从此青灯古佛为伴,远离权势之争。

带领五名弟子在灵堂前祭拜一番,命弟子摆设法堂超度亡灵,广德侯又去王宫求见汉王刘封,他要为两位兄弟亲自诵经祈福,请刘封再宽限三日。

王者葬礼如此匆慌,本就让于阗旧臣觉得太过简陋,心生悲戚,多有不平,广德侯此举,无疑得到了许多人的认可,比起唯唯诺诺的献象侯,反倒是出家的广德侯更有担当。

王宫之中,刘封见到这位淡泊名利的王室后裔,只见他慈眉善目,眼睑半开,五十多岁的人愣是活出了七八十高僧的神秘莫测之感。

广德侯的要求也不算过分,亲自为两位兄弟诵经超度,这本是人之常情,先前于阗王的丧事无人操持,刘封自然不会给他大办特办,只能一切从简,现在广德侯愿意出头,自然也无可厚非。

而且汉家以“孝”治天下,将来推行政令也是以礼仪道德为主要纲领,再加上尉迟家族在于阗的影响不可忽视,刘封如果拒绝广德侯的请求,必会惹了众怒,今后施政恐怕会困难重重。

广德侯的另一个请求是为赞摩寺的佛像重塑金身,并打算将城内即将塑造完毕的佛像运往赞摩寺,这些原本都是国王尉迟乌波答应过的,佛像基本完工,忽然国中大变,不得已而终止。

赞摩寺传言是罗汉比丘卢旃为其王造复盆浮图之所,石上有辟支佛跣处,因为于阗近贵霜远中原,贵霜佛教的影响极大。

于阗国也素重佛法,寺塔僧尼无数,历代国王信尚,定期亲自洒扫祭拜,历代尉迟家族都会有亲族到贵霜学习佛法,回国后掌管国内所有寺庙僧尼之事,广德侯便是这一代尉迟家族的佛门信徒。

历年于阗国内都会举行数场大型佛法大会,由国王亲自讲经,塑造新的佛像、修葺寺庙等等不一而足,还有一个半月便是地藏菩萨圣诞之日,诸多佛像准备完毕,都要运往赞摩寺进行开光法会。

这件事早在三年前就开始准备,地藏菩萨的金身据说高达三丈,由广德侯亲自负责督造,佛像塑成之后还会请贵霜高僧前来开光,此事全国上下人尽皆知,也认为是于阗国近几年来的一桩大事,可谓万众期待。

只是谁也不曾想到,佛像成像之时,却是于阗覆国之日,虽说没有国王的支持,但尉迟家族和于阗百姓都笃信佛教,还在等待着这开光大典,以求祈福祛灾。

如今佛像已经铸成,不可能再将其破坏,更何况刘封授意官府建造道观,也不能故意打压佛门,引起众怒,自然要一碗水端平,至于他们如何弘道,吸引信众,都只能看各自的魅力了。

无论是道教还是佛门,只要教化向善,遏制其敛财滥造,蛊惑人心的弊端,让百姓有敬畏之心,刘封都不会干预其事,但于阗国原本对佛教的诸多优待要加以调整,最终和道教同等对待,绝不厚此薄彼。

虽是短暂交谈,刘封发现广德侯比起献象侯要沉稳干练许多,或许是清心寡欲的缘故,让他思路更为清晰,佛法毕竟也是一种哲学,学得多了自然见识也要比常人更高一层。

除了提出要求之外,广德侯也自主提出愿意写信将远在大宛的三弟中于侯召回于阗,商队一应的财物全部捐赠朝廷,这也算是一种回报,让一旁满脸不忿的周处等人脸色缓和了许多。

且不管中于侯是否愿意回来,但广德侯此举可谓面面俱到,滴水不漏,合理要求既能完成自己的心愿,也不会得罪任何一个人,想必来于阗的路上也是经过再三权衡思量的。

于阗百姓笃信佛法,广德侯既是尉迟家族的人,又掌管佛门诸事,由他牵头来处理国王的后事,倒让刘封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此举至少又平息了不少民怨,可谓皆大欢喜。

送走广德侯,刘封正准备找拉买提问问莎车的情况,却见一名侍卫快步而来,在身边低声道:“大将军,方才献象侯暗中派人来报信,那骊归侯也是被人杀死在先,才将尸体抛于泥潭之中。”

“哦?”

刘封眉毛一挑,“骊归侯在雨夜被人所杀?”

“不错!”

侍卫点头道,“最后一战,骊归侯负责督运粮草军器,与丞相尉迟曜胜会面之后冒雨赶回西山城,半路上遇山洪人马陷于泥潭之中意外身死,但其尸首清洗之后发现嘴里并无污泥,说明事先已被人所杀。”

“有伤口么?”

“没有!似乎和于阗王的死因相似,只是随行的护卫和士兵已经被烧了,不知道他们是否经历了厮杀。”

“雨夜凶杀……”刘封喃喃自语,皱着眉头思索片刻,“将处理骊归侯后事的人找来问明情况。”

侍卫答道:“苏将军已经带人去了。”

第2061章 贼喊捉贼

午饭之时,马哲满面愁容,连连叹息,惹得文鸯十分不满,虽说大家分桌而坐,但这也太影响食欲了。

这几日大家都忙得不可开交,西山城中又有许多小城,加上管理的变动,诸事繁多,连苏森等护卫都参与政务之中,简直比行军打仗还要累。

百废待兴,自然一切从简,众人吃完之后各自散去,刘封留下马哲,问他何事忧心忡忡。

马哲眉头紧蹙:“大将军,这几日查点府库,除了粮草还有部分之外,城中多处武库都被搬空,只有一些残破铠甲,铁器几乎不剩,实在有些怪异。”

刘封言道:“于阗多年交战扩张,府库消耗多也属正常,近几月又频繁用兵,兵器耗尽难道有什么不妥么?”

马哲摇头道:“属下认为其中有些蹊跷,于阗虽大军出动与我军对峙,但必定也想好了据城死守的后路,属下已问过那些朝官,确实当初廷议也是如此,若计式水失守,便死守王城,至少能支撑半年之久,但按现在府库中的军器和粮草,根本坚持不到半年,最多一月而已。”

刘封目光一闪:“你是说,有人在开城之前将这些军器粮草转运走了?”

“有此可能,但属下却未找到任何证据!”马哲无奈道,“这两日将守城士兵分别叫来查问,都未见有大批车辆出城,只有骊归侯运送过两批粮草,其余时间都是紧闭城门,严禁外出的。”

“骊归侯运走多少钱粮辎重?”

“没有登记在册!”马哲苦笑道,“骊归侯身为王室之人,又逢国家败亡之际,只是仓促收集了数百车粮草军器便匆匆运往前线,彼时人心慌乱,人人自危,并未上心清点。”

“府库守军也不知情?”

“说来也真是巧极,那一夜出城,因军中人手不足,骊归侯将所有府库兵丁全部征调押运粮草,回城之时全部遇难了。”

刘封双目微凛,缓缓道:“这当真是巧合不成?”

马哲言道:“属下认为其中必有些蹊跷,骊归侯不可能将所有的军器和粮草都运走,极有可能在他走后有人乘机将这些兵器搬出府库,此人必定对宫中一切军情十分熟悉,而且权力也极大,否则不可能进入府库之中。”

刘封微哼一声,沉声道:“方才有人来报,骊归侯是被人所杀。”

“果真?”马哲吃了一惊,点头道,“如此说来,杀死骊归侯之人,极有可能便是和盗空府库的同一伙人,骊归侯一死,所有的数量和器物便无从对证了。”

“乱世之时,各安其身,趁机窃取宫中事物倒也无可厚非,”刘封背着手来到窗前,缓缓道,“但此人却运走兵器铠甲,所图非小呐!”

马哲郑重点头道:“属下忧虑也正在于此,只是那几座府库中器物极多,一两日时间内全部搬空,此人权势非小,所幸还未见车辆出城,必定还藏在城中,要尽快找出来才是。”

刘封来回踱步,半晌之后言道:“此事暂时不必声张,叫斥候营和唐坚他们暗中查找线索,小心打草惊蛇。”

马哲自然知道此事牵涉极大,不小心又是一件惊天的阴谋,很可能还会引发流血冲突,所以他心中忧虑,却只将想法禀告刘封一人。

犹豫片刻之后,马哲言道:“会不会是献象侯……心有不甘?”

刘封转过身来,看着马哲失笑道:“你可知道,揭发于阗王和骊归侯死于非命的,都是献象侯,若是他自己所做,为何偏偏要给自己再找麻烦?”

“都是献象侯?”马哲吃了一惊,一时间有些懵了。

原本他怀疑献象侯,除了于阗王之外,整个西山城也只有献象侯有这么大的权力,还想请刘封派人暗中监视调查此人,却没想到这些事就是献象侯揭发出来,若是他自己的阴谋,没有自己拆穿自己的道理。

就在此时,却见苏森一身尘土快步进来,嘴里低骂道:“献象侯简直是个老糊涂蛋,我怀疑他脑子里是不是装的都是柳絮。”

刘封失笑道:“发生何事?”

苏森无奈摊了摊手,一副欲哭无泪的神情:“方才问明了,跟随骊归侯的那些属下,就是被献象侯派人给烧了,毁尸灭迹,现在找不到任何线索了。”

“这……”刘封也有些哭笑不得,叹道,“大概当初他也未曾料到骊归侯是被人所杀,只将其尸首带回,其余的不好处理,便就地烧了。”

马哲又转了口风:“毕竟兄弟意外丧命,想必他也悲痛欲绝,不曾想得如此周全吧!”

“也不排除贼喊捉贼的可能性,”刘封倒也没有完全排除献象侯的嫌疑,沉声道,“此事若只是争权夺利的谋杀倒也罢了,但关乎军器战乱,背后所图非小,若不完全处理,必是将来于阗长治久安的隐患,务必要一查到底。”

马哲叹道:“若是程长史在就好了,他最善于推理谋断,当年在玉门关时破获无数盗窃、杀人栽赃的奇案,属下等对此只能臆断猜测,却是不知从何下手寻找证据,一筹莫展。”

“破案不一定要官府之人,”刘封却不着急,笑道,“天下之大,能人极多,可叫唐坚从绿林中请几位高手来相助,很快就能找到线索。”

马哲眼睛一亮,有些迫不及待,马上匆匆告辞去找唐坚,这件事不能让于阗国的人参与,军中又无人能用,请高人相助不失为良策。

苏森言道:“于阗王和骊归侯身上都没有任何伤痕,毒杀的可能性最大,只是唐门主一时找不出这种奇毒,如今两人尸首都已经成殓盖棺,只能从别处寻找线索了。”

刘封微微点头,毕竟是一国之主,不能光明正大验视尸体,更不可能将其解剖检查,他们二人怎么死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幕后之人。

见刘封不说话,苏森又不忿道:“前几日那些大户人家迫于压力,不得不捐款捐粮修建功勋碑,本以为他们出了大力,不想今日听说要为佛像开光,这些人半日时间竟捐出三百万钱,城中百姓也都纷纷出资,真是岂有此理。”

对此情形,刘封也深感无奈,叹道:“世俗信念之事,还需缓图,不可强求,否则矫枉过正,欲速则不达。”

眼下的一切,还是先以安定人心,稳住局势为主,一切细枝末叶都可忽略不计,甚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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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62章 扑朔迷离

连日来于阗王和骊归侯的死因一直找不到线索,献象侯也没有明确说非要一个结果,这些事情都可以不了了之,当做他们尉迟家族的事情以后自行去处理也未尝不可。

但那些军器粮草的下落却不能不查明,如果这幕后之人暗中下人,目的是为这些军器,将是一个极大的隐患,必须要彻底除掉。

即将入秋,西征的计划完成一半,超出刘封的预期,于阗境内有千里之地,皮山等地听说西山城攻破,纷纷主动前来请降,境内暂平,还需推行政令,稳定局面,此时不必急于进军。

莎车国兵力不过一万,历年被疏勒攻伐,国力衰弱,拉买提又带了三千援军出来,基本已经没有一战之力,刘封就是在等莎车国的答复。

若是莎车主动归降,便马上派兵进驻莎车收服人心,若是不明局势,立刻发兵拿下,总之要在秋季打通南线商路,秋季过半西域便天气寒冷,不适于出兵远征,从鄯善到莎车,围绕塔克拉玛干沙漠南部走了半圈,今年的战事也算圆满结束。

三日后于阗王出殡,葬于城南的王陵之中,除了近百僧侣诵经超度之外,城中近前百姓出城送别,哭号之声绵延数里,声势浩大。

于阗百姓平日里没少受这些王室和官府的盘剥欺凌,对其恨之入骨,但忽然于阗被灭,心中无所适从,虽然汉军的政令宽松优越许多,但从内心深处还未对汉室接纳认可,这些人哭嚎的,更多是于阗除去国号后的失落和彷徨。

出殡队伍出城,马哲在城楼观察良久,眉宇间尽是担忧之色,送葬的队伍中并没有许多车马,不可能携带大量军器,看来这件事和献象侯他们关系并不大。

命人小心看守城池,又到宫中来见刘封,言道:“广德侯此番做法超度于阗王,又主持塑造佛像举办开光大会,深得人心,我看许多百姓已将其当作活佛再世一般顶礼膜拜,近几日城中更有传言,广德侯乃是佛陀座下十六罗汉之一的戍博迦尊者降世。”

“十六罗汉?”

刘封眉头微蹙,佛教中的许多名字拗口难记,而他所熟知的是十八罗汉,不想在西域是十六罗汉,中原此时还没有这个说法。

马哲摇头失笑:“正是!戍博迦尊者是其中之一,说起来这位尊者的经历和广德侯颇有相似之处。”

“哦?

说来听听。”

马哲言道:“戍博迦尊者乃是身毒国王之太子,先前国王立其为储君,其弟因而作乱,戍博迦尊者慨然让出储位,出家为僧,其弟犹不肯信,自云心中有佛,揭衣而视,果然有佛隐现,因此才不作乱,遂后果然继承王位。”

“广德侯也是长子,但因去贵霜学佛而被尉迟乌波继承了王位,果然有几分相似,”刘封微微点头,忽然又笑道:“但彼时广德侯尚未如这罗汉尊者一般有佛心,不知道会不会心中有怨恨。”

“人皆有私利,成佛者又有几人?

哎呀……”马哲感慨之间,忽然一声惊叫站起来,直直地看着刘封,急声道,“大将军,会不会是广德侯有问题?”

“广德侯?”

刘封眼中精光一闪,仿佛从乌云中看到了一丝光亮,他刚才只是随口说笑一句,没想到却正好点醒了马哲。

“我们一直忽略了广德侯,除了献象侯之外,广德侯也有同样的权力可以做这些事,”马哲激动得来回走动,越想越有拨云见日之感,以拳击掌大声道,“不错,极有可能就是他。

于阗王和骊归侯被人所害,献象侯派人暗中告密,但广德侯觐见大将军之时,却只字未提此事,我看献象侯暗中防备的,恐怕就是广德侯,能让献象侯如此畏惧戒备的,恐怕也只有他这个兄长了。”

刘封双目微眯,数日前广德侯来见自己,要求举办法会,迎接地藏金身,却没有提半句两位兄弟异常死亡的事情,显然是献象侯没有将这个异常告诉广德侯。

如果广德侯不是元凶,自然对二人的死因毫不知情,否则即便出家为僧,也要为自己的兄弟讨个说法才行。

如果这是广德侯的阴谋,他自以为得计,还没有被人发现,自然也不会向刘封主动提及此事,只是想亲手将二人尸首埋葬,消除所有的证据。

但无论何种原因,显然献象侯已然怀疑广德侯了,只是对方是自己的兄长,又是国内德高望重的高僧,深受于阗举国百姓的尊崇,随意污蔑广德侯,就算没有亲兄弟这层关系,献象侯也要被于阗人的唾沫给淹死。

想到此处,刘封言道:“献象侯不便也不敢揭发兄长,只好暗中点破此事,想借官府之手为兄弟报仇,另一方面,他可能也希望此事最好与广德侯无关,虽然怀疑,也不想让仅剩的兄弟卷入这场阴谋之中。”

马哲点头道:“虽说广德侯主管于阗全国佛事,但他并非真的遁入空门,极有可能不甘心大权旁落,而这次于阗国灭,却突然出家为僧,看破红尘,恐怕是为了掩盖其行径。”

刘封眉头紧皱:“按照于阗规矩,广德侯确实应该继承王位,如今却是次子尉迟乌波为国王,他们之前是如何接替王位的?”

马哲言道:“于阗王当年让广德侯前往贵霜精学佛法,自然是为了笼络人心,却未料一去超过五年之久没有音讯,老王晏驾,文武不知广德侯生死,便立尉迟乌波为王,等广德侯回国之后,尉迟乌波已经坐稳王位两年之久。”

刘封已经隐约猜到了结局,言道:“广德侯回国之后,见夺位无望,干脆便以佛门与世无争为掩护蛰伏下来,伺机重夺王位?”

“很有可能!”

马哲重重点头,沉声道,“以属下之见,恐怕比摩寺已经不单单是普通的寺庙了……”说到此处,马哲赶忙抱拳道:“大将军,属下立刻派人到赞摩寺调查,寻找证据。”

“慢!”

刘封抬手拦住了马哲,缓缓道,“这一切都只是我们猜测罢了,还未有真凭实据,广德侯如今在于阗威望一时无两,一旦造成误会,极有可能引发民变,若他果真是元凶,证据在城内也能找到。”

第2063章 莎车归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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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阗除国之后面临新政和汉室的管控,一众官员和诸多百姓喜忧参半,喜的自然是新政的优越,忧的是莫名的失落和被外人管控的天然抵触。虽说汉军再三宣传各族都是华夏之后,昆仑同脉,郡国之内同政不同俗,百姓除了律法政令一视同仁之外,还各按原本风俗生活,但初来乍到,几十代人的观念还是在心

底多有排斥。

表面上看似平静安乐的于阗,实则暗流涌动,百姓心思浮动需要潜移默化,但还有诸多潜伏势力蠢蠢欲动,这些暗藏的危机亟待解决。

于阗王下葬之后,献象侯因为无所作为,又主动献城,百姓多有怪他逼死国王之意,似乎畏惧城中流言,干脆主动请求留在城外看守陵园,彻底置身事外。广德侯回城之后并无异常,每日进出城中寺庙,为新造的佛像诵经祭拜,只等着最大的地藏金身装饰完,随后便可运往赞摩寺,从此不再干预于阗政事,尉迟家族的事情

全都交给后辈处理,一概不问。

这一日刘封正和负责督造功勋碑的郭统商议建筑之事,忽然莎车将领拉买提喜滋滋地走进来,身后跟着十几名前来报信的使者,头戴帽冠,身穿儒衫。

这几人的服饰与汉室官员颇为相似,若不是他们的相貌有明显的西域特征,刘封几乎误认为他们是从长安来的使者。“大将军,我王回信了,因为涉及国事,大家讨论许久,故而耽搁了几天时间,”拉买提喘着气解释,然后一口气,躬身大声道,“我们莎车愿意归顺汉室,同列华夏之族!

”身后的那几名显然是莎车使者,也都躬身行礼,其中一人上前捧出一条白绢:“尊贵的八千岁、大将军,莎车历来都受到大汉的庇护,皇恩浩荡我们一直铭记在心,践盟台

一直保留至今,身为解忧公主的后人,我王为回归大汉而荣幸和激动。”

“很好,此乃大汉之幸,也是莎车百姓之幸!”

刘封闻言大喜,打了这么多仗,终于有一个国家愿意归降,?这对汉军和当地百姓来说都是一件幸事。

当时莎车王老死无后,上书汉武帝要求派解忧公主之子万年到莎车来做王,早在匈奴强盛时期,莎车等地曾被匈奴控制,这些地区也成为汉匈争夺的地盘。匈奴被乌孙击退之后,莎车人及匈奴都尉勾结发动的叛乱匈奴起攻杀莎车王万年及使者奚充国,卫候冯奉世出兵平定,另奉旨立万年之子为王,与龟兹、温宿、姑墨、于

阗、皮山诸国在莎车修筑践盟台盟誓。解忧公主是刘氏同姓诸王的“七国之乱”之一刘戊之女,因兵败而为罪人,当时西域诸国以乌孙最为强大,汉武帝为了巩固与乌孙的联盟,将解忧封为公主,嫁给乌孙昆莫

之孙岑陬为右夫人,左夫人便是匈奴之女。大汉和匈奴为了拉拢乌孙各展其能,解忧公主在乌孙之后发挥了巨大的作用,远走千里之外的弱女子以一己之力打败左夫人,取得乌孙王的信任,后又嫁给乌孙王翁归靡

,共生有五个子女,成了名副其实的乌孙国母。

翁归靡对待解忧公主关怀备至,言听计从,乌孙与汉之间书信、使者往来不断,相亲相近,同进同退,与匈奴则日益疏远,汉武帝“断匈奴右臂”的计划得以实现。

此后西北边疆安然无事,丝绸之路繁荣一时,大汉威仪影响远播天山南北,西域诸国都争相与汉交好。西域小国莎车在国王去世无人即位的情况下,决定迎接解忧的次子万年为国王,看重的就是万年一半的汉家血统,当年龟兹国王也几经努力求得解忧长女为妻,深以汉家

女婿为荣,和亲政策终于在解忧的努力下达到了预期的效果。刘封在后世了解到解忧公主的时候,深为其魄力和能力所感动,解忧公主的名气远不及后来的王昭君和文成公主,但她其功绩并不次于后两者,甚至可以称之为巾帼英雄

。解忧公主识大体、顾大局,坚毅果敢,以其聪明才智和忍辱负重,成功联合乌孙与汉朝夹击并大败匈奴主力,使匈奴元气大伤,内部分裂,各部落各自为生,才有了昭君

出塞的事件。

而从长远来看,解忧公主在乌孙历经四代国王,大汉的影响力也通过乌孙传到更远天山之外,为大汉文明传播做出了极大的贡献。

在刘封看来,解忧公主在丝绸之路的上的功劳,某些方面甚至可与张骞相提并论。

从血脉上来讲,莎车王族实则一直都是乌孙和大汉的后代在掌控,而解忧公主为乌孙带来的影响变化极大,虽不如王昭君有名,但在乌孙却影响深远,足有一席之地。

其子万年又在长安为质数年,对中原文化深为了解,封为莎车王之后以汉家之后为荣,大力推行中原文化,修筑践盟台也是因为思念长安生活,铭记大汉恩情。西域诸国之中,有两个最为奇特的国家,于阗国笃信佛法,远离中原,但百姓模样却与西域大不相同,反而和中原人十分相像;另一个便是最西端的莎车国,百姓虽是西

域人的模样,但礼仪习俗、文字语言乃至宫室城墙,都与中原相差无几。

很多中原客商远走西域,都喜欢在莎车多逗留几日,在千里之外的漫漫黄沙之中,忽然看到故土熟悉的景象,仿佛有一种回乡的错觉。

甚至很多商队的分号都设立在莎车,只有在这里才能长期留住看守商号的伙计,久而久之,彼此长期影响之下,莎车几乎已经和中原一郡之地没什么差别了。拉买提也长出一口气,心中的石头总算落了地,这半月时间他在西山城深入了解汉军之后,发现莎车根本没有一战之力,心中挫败感倍增,深知这是必败之战,内心深处

也期盼莎车王能够认清形势。

另外莎车顺利投降也是保住了他的人头,被软禁在西山城,没有任何兵权,他也担心莎车王执意不降,刘封一怒之下杀了自己祭旗。这个结果可谓皆大欢喜,刘封马上传令设宴款待使者,同时命李钰、班辞在营中挑选五千精兵,待使者休息一日之后和拉买提赶往莎车,先将境内安稳下来,以防疏勒趁虚而入。

第2064章 新旧交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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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于阗王下葬,于阗官员和百姓似乎也都死了心,开始逐渐适应颁布的新政,对于百姓来说影响不算太大,反而有诸多利好,最不适应的莫过于那些王族贵胄和城中官

员。

从国到郡,连降好几级,官员的职位自然也都全部降级,再加上大汉律法与于阗大不相同,更为严格公正,一时间有人欢喜有人忧。近一月的时间,中城府衙外人满为患,诸多沉冤大案昭雪,罪首伏诛,让城中百姓奔走相告,也让那些原本的权贵们整日惴惴不安,没有了权势和靠山,他们只能祈祷佛

祖保佑官府不要查到自己头上。谁都明白,这其实是一次高层权力的更迭,哪个官员不会犯错,只要查出来的,基本都能坐实,将原本的于阗官员处置之后,新提拔的官员也随之上任,有理有据完成了

新的秩序交接。重压之下,有些官员为了保住性命,干脆将家产全部捐出,找个寺庙出家为僧,只求能保住一命,一时间西山城中寺庙人满为患,烧香祈祷的,剃度出家的,和府衙外的

热闹相映成趣。

朝廷的官员还要一月时间才能赶到于阗,刘封命尉迟圭休和尉迟乌波为城长,同时也让他们贤能,让有德望之人充任各部官吏,以最快的速度让于阗步入正轨。

家族管理最大的一个好处便是财产和权力的集中,尉迟家族陨落之后,其军营、炼器和矿藏都被官府接收,尤其是玉矿,将是以后发展于阗的重要经济来源。于阗国人善铸铜器,境内有几座丰富的铜矿,刘封又命人探查铁矿和煤矿,这两样矿藏的开发技术至今还在汉军的工坊之中严格保密,先进的冶炼技术是提升军力的必备

条件,绝不能泄露出去。

除此之外,自鄯善向西的官道之上,数千里的烽火台也开始修建,这对于今后管控广阔的西域有极大的辅助作用。转眼过了大暑,于阗境内许多瓜果成熟,没有因为战争将田地破坏,反而免去了赋税,百姓们心中充满喜悦,收完田地之后汉军的屯田令将要全面执行,大家都在各自盘

算着往后的日子。这一段时间刘封最喜欢去的就是田地和集市,察看这里的庄稼和各种植物,汉代时期中原的农作物还以小麦、小米和稻谷为主,能量产的玉米、马铃薯这些至今未见,能

吃的菜也比较少,很多东西都不曾见到。这次西征,刘封也很重视这些食物,如果能及早发现的,要尽快引入中原,这对亟待发展人口的中原将会起到积极作用,不然人口暴涨,粮食不足,还会引发更大的灾难

。这几日的巡察倒也收获颇多,于阗除了西域常见的葡萄、核桃、石榴之外,还有从葱岭以西传来的胡萝卜、胡椒等,这些在中原还不曾见到,尤其是波斯菜和胡豆,在于

阗已经广泛种植,但只限于这一个地方。

命随从将这些菜和种子都一一记录,等到秋收之后大量收购运往中原,今年的任务是这些庄稼的种子,什么珠宝之类的暂时都不重要了。从长安出发之时,刘封已经命人在渭水两岸开发出了数万顷官田,早早命人施肥打理,这些地方只能用来种植培育新引进的粮食种子,等到成熟之后再依次发往各州种植

,以成都、洛阳、邺城、许昌、寿春、吴郡、襄阳等为支点,以点带面全面推广丰富食物种类。

转了好几个地方,刘封发现一样在后世西域最广泛种植的作物竟然没有出现,而且在中原和西域也没有用过,这个东西就是棉花。

回来之后和尉迟圭休、马哲等人询问,几人都是一脸迷茫,别说是棉花这个东西他们从未听过,马哲甚至连“棉”字都没有见过,这让刘封哭笑不得。

无奈之下又找了几位官吏来问,几人竟都不知道“棉”字,与之接近的只有一个锦字,刘封马上意识到棉花很可能也是后世才引进种植的,汉代还没有。

怪不得这个时代的人要么都穿绫罗绸缎,要么粗衣麻布,却没有更舒适的棉布,御寒也都是草叶、柳絮、木棉等等,如果能将棉花种出来,其作用简直无法形容。

在几人的询问之下,刘封将棉花的好处大概和众人说了一遍,同时立刻下令给汉昌号传信,在身毒一带寻找棉花种子,将其带到西域和凉州一带种植培育。除此之外,刘封早已向汉昌号下令,走到西域各国,除了赚钱之外,最主要的任务就是收购粮食种子,但凡中原没有的,又在他国为主食的作物都要带回来试种,尤其是

地中海一带的大秦国、萨珊国更要特别留意,如果能提前找到玉米和马铃薯的种子,中原人口将会迎来大增长。

即将到七月末,城中佛像也都塑造完毕,包括最大的普贤菩萨金身,城中百姓无不欢欣,家家早晚烧香,人人顶礼膜拜,广德侯功德之大,已有“活佛”之称。

相比之下,汉军修建的青玄宫和功勋碑便显得冷清了许多,毕竟这些从于阗人内心深处来看,都是祭祀汉人的东西,与他们关系不大。甚至有人认为那些死去的汉军士兵是杀害他们同族的凶手,却没人想到汉军的到来,让他们头顶上十分之一的王公大臣全都消失,压迫束缚他们的大山被掀开,赋税减轻

一半以上,真正的文明和安定即将到来。汉军全力修建道观,虽说佛教在于阗已经十分繁盛,但作为朝廷也不能厚此薄彼,普贤金身大城,刘封也命人送来三百运送佛像的车辆,由官府提供骡马相助,而运送普

贤金身的大车更是鎏金打造,金碧辉煌,显得十分气派。刘封的这番举动,无意让于阗百姓心中的怨气和不满消除许多,看到朝廷并未刻意打压佛事,这些虔诚的信众们又安心不少,毕竟大多数百姓还是一心向善,多行善事,所以于阗虽然礼法不全,但很少发生大的变乱,这和百姓们奉行佛事不无关系。

第2065章 佛像出城

入秋时节,于阗境内的绿意渐变,间杂着淡黄和殷红,天高云淡,热气尚未完全退去,早晚温差已经变大。

天高云淡,早晨的一阵风沙刮过之后,天空中出现了日晕,彩色圆环笼罩在西山城上空。

于阗百姓纷纷就地跪拜,城内外的大街、田野,乃至官府中的许多衙役和官吏都跪地合什,念念有词。

今日正是运送地藏金身的时间,看到天现异象,佛光耀日,所有人都以为是佛祖显灵,接引地藏菩萨来到于阗。

钟磬响动,从西山城东南的一座城池中车辆接连而出,只见经幡无数,僧侣们盛装列于道旁,前方有十八名僧人穿着袈裟持铙钹等法器洒水开路。

梵唱之声响彻全城,前方的僧人来到玉带路上,后方的车队还未完全走出内城,百姓们远远观望,人人露出虔诚之色,但大家的目光都盯着城门,想瞻仰地藏圣像。

随着四匹马拉动的一辆金色大车缓缓走出城门,钟鼓之声愈发响亮,但空气却仿佛凝固了一般,万众瞩目之下,一尊高大的金色佛像从城门道中出来。

从城门下的灰暗到阳光下的金灿辉煌,虽然佛像头戴黄布罩住上半身,但高大的形象和金光闪耀令人不敢直视,仿佛一股无形的力量摄人心魄。

百姓们无不跪拜在地不敢抬头,车声辘辘,广德侯手持禅杖,缓步走在马车前方,边走边念诵经文,俨然高僧大德的神态,远远望去,其举止形容确实令人心折。

西面的城楼之上,刘封等人正居高临下观看这千载难逢的盛世,文鸯掰着几颗石榴喂到嘴里,冷笑道:“这广德侯故弄玄虚果然有一套,不禁尉迟乌波几个兄弟被他瞒过,就是这满城百姓,也是如此。”

马哲摇头叹道:“此人深得民心,看这形势,若非我们杀到于阗,只恐他要借着这地藏金身假意宣告天命,将尉迟乌波取而代之,重新夺回王命了。”

刘封笑道:“此番他以遁入空门让我们放松警惕,却将军器和粮草暗中运走,只等我们退兵之后立刻又会起兵作乱,以他今后的威望,自然一呼百应,这于阗终归还是属于他的,殊途同归呐!”

文鸯冷嗤一声:“只可惜他这等行径,佛祖恐怕也难饶他,马上就要遭到报应了,嘿嘿!”

众人闻言不禁哑然失笑,此时前部的车辆已经出城,除了地藏金身之外,还有其他佛像数百,有玉雕、也有木雕、泥塑等等,种类繁多,大小不一,一路金钱洒落,青烟袅袅,真如同神仙出行一般。

自从怀疑广德侯之后,这几日暗中调查,果然发现此人并非当真看淡名利,而是暗中早有图谋。

西山城中忽然下落不明的大半军器和粮草都被广德侯暗中用手段劫走,这些东西之所以满城找不到,就是被他们藏在了佛像之中,可谓巧妙至极。

近十年的时间,每年广德侯都要在西山城举办几次盛大的佛事法会,每年都有新的佛像从西山城运往赞摩寺,这一切行事如此隐秘,显然早就轻车熟路,不知道这么多年来暗中运走了多少钱财兵器。

除此之外,广德侯以佛事收买人心,除了朝堂之外,其实他在于阗百姓心中的威望早已超过于阗王,有时候一些政令无法实施,都是请广德侯出面调停才能让百姓甘愿服从。

这最大的地藏金身大概是广德侯最后的准备,虽说他的计划因为汉军的到来有所变动,但他的应对也十分及时,直接出家为僧打消刘封等人的疑虑,再寻求新的机会。

近前辆车中不知装了多少兵器财物,这一次竟几乎将西山城的府库给搬空,不得不说广德侯杀伐果断,在关键时刻绝不手软。

看到高大的佛像来到玉带路上,马哲又一次叹道:“我终于明白,原来广德侯提议建造玉带路,制定左西右东的行路之礼,原来是为了方便车辆运输佛像,如此一来,便不会因为其他车辆往来而拥堵了。”

刘封初时还惊叹此人的意识超前,现在也知道他是为了自己方便,凝目看着玉带路,忽然说道:“我想这玉带路左边要比右边的更为结实牢固,地基可能也不相同,广德侯之所以让出城之路单独空出来,就是不想路基被人破坏,否则每次运送佛像极重,压坏了路面,就要露出破绽了。”

“此言有理!”

马哲点头道:“若只是运送佛像,车辙不会太深,但里面装了金银财物和军器,必定会陷入路面之中,久而久之,自然会被有心人发觉,广德侯亲自募捐建此大道,果然深谋远虑。”

文鸯笑道:“还好大将军送给广德侯的那辆车足够牢固,否则这老狐狸可就要犯难了。”

众人说着话,佛像已经到了城门下,将整个马车都装满,缓缓运出城去,后面跟着长长的百姓队伍,前簇后拥尾随相送,不久前为于阗王送葬也没有这么大的阵仗。

车辆全部出城之后,又是一番焚香祝告,诵经祭拜,折腾了半个多时辰之后,在一众僧侣的护送之下,送佛之行正式开始。

百姓们一直在后跟随,三里外有一处土台,那里是专门为送行的弟子们准备的看台,摆设许多香炉和石槽,虔诚的信徒都会在这里目送佛像向西而去。

地藏金身做成,又天现异象,仿佛为刚刚亡国的于阗百姓带来了希望,抚平了他们心中的失落和悲伤,对佛事也更为虔诚,这种念想自然全都集中在了活佛广德侯身上。

看到广德侯随着队伍走下土台远去,百姓们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声闻四野,比当日送于阗王时又大了不知道多少倍。

砰——轰——就在此时,忽然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从山坡下传来,震得人耳膜发麻,众人惊诧莫名,目瞪口呆。

还在祈祷的百姓们抬头看时,只见庞大的地藏金身忽然腾空而起,在空中翻滚着,地下卷起一朵乌黑的蘑菇云将其笼罩。

烈日之下,金色的佛像在层层叠叠的黑云中翻转,还伴随着珠光宝气挥洒出来,真如同神仙踏云而来,看得人心惊肉跳。

第2066章 当众揭穿

震天的巨响,天地震动,烈日无光,层层叠叠的黑云,漫天飞舞的珠宝寒光,让所有人瞪大了眼睛。

咚咚——直到飞上半空的佛像重重落地之后,所有人才浑身一震,齐齐盯着烟尘遮蔽的大道,张着嘴巴不敢发声。

如此巨大的动静绝不是人力所为,佛像腾空而起,又重重落下,究竟是吉兆还是凶兆?

惨叫声从烟尘之中传出来,撕心裂肺,所有人都脸色大变,佛光所到之处,尽是祥和喜悦之气,这惨烈的叫喊显然不是什么好事。

随着响动停止,烟雾在秋风中消散,大道上出现了极其惨烈的一幕,只见地上出现一个圆形的黑色大坑,车马尽毁,周围许多佛像破碎散落一地。

尤其是那尊最大的佛像从底部炸裂开来,黢黑一片,地上还有无数的珠玉宝石闪烁光芒,更让人不可思议的,是那些明晃晃的刀剑,寒光刺目。

周围随行的僧侣倒卧在地,满地血迹,有些寂然不动,有些在挣扎哀嚎,方才庄严盛浩的气势荡然无从。

出城的僧侣乱成一片,想要上前观看,却又怕再发生爆炸,踟蹰不前,有些人看到宝物和兵刃脸色惨变,听着那些惨叫之声不知所措。

于阗百姓在高处看得清清楚楚,一瞬间仿佛炸开了锅一样纷纷议论起来,此时大家都明白过来,佛像之中藏着无数的金银珠宝和兵刃,简直匪夷所思。

“广德侯亵渎菩萨,这是遭到报应了……”“天雷,这是天雷报应!”

人群中不知道谁喊了一声,众人一愣,顿时反应过来,晴天惊雷,这是真正的天怒。

百姓们担惊疑惑的神情很快变得狰狞愤怒起来,没想到被尊为活佛的广德侯竟然是这样阴险的人,被欺骗的愤怒更甚于雷火,众人怒不可遏。

“广德侯该死,把西山城的宝藏都偷走了。”

“偷运兵器,这可是谋反大罪啊!”

“这么多年来他都是这样,诓骗佛祖,降下了天罚!”

“可恶的广德侯,触怒了佛祖和菩萨!”

……人群中一片咒骂之声,原本他们的希望全都寄托在广德侯身上,这一刻又被欺骗,百姓们义愤填膺,都指着满地狼藉的草坡,大声喝骂,尽是叱责之声,广德侯伟大光辉的形象如同刚才的佛像一般,轰然倒塌。

“佛祖恕罪!”

“菩萨保佑!”

……惊怒的百姓在大骂广德侯发泄一通之后,纷纷跪地祈祷,将自己与广德侯完全分离开来,他们可不想这么大的惩罚发生到自己身上。

倒下的僧侣之中,大红袈裟罩着广德侯,禅杖早已不知落到何处,须发散乱,半边脸乌黑,嘴角一股黑血流出,他勉强支撑着身躯茫然四顾。

双耳嗡鸣,他已经听不到四周的声音,但周围僧侣的惶恐,满地的赃物和远处百姓挥舞的手臂,都在向他昭示这场阴谋的惨败。

城门前汉军旌旗飘动,两队骑兵正快速飞奔而来,广德侯神色绝望,没想到近十年的计划,竟会在这关键时刻功亏一篑。

抬头望着远处的西山城,那本是属于他的王城,却因为在贵霜国被耽搁而被兄弟占去,这么多年苦心经营,掏空了大半的西山城,却被汉军捷足先登,难道一切真的都是因果报应么?

骑兵来得极快,广德侯惊怒绝望,悲从中来,忍不住又喷出一口鲜血,看着眼前碎裂的铜像,里面填满了珍宝和精良的兵刃,此时散发的光芒仿佛是对他无情的嘲弄。

“刘封……果然不愧是横扫中原的人物……”广德侯嘴角溢血,苦涩一笑,摇头喃喃自语道:“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发现这个秘密的?

明明……连我的兄弟都瞒过了啊!”

秋风拂面,烟尘中散发出一股刺鼻的硫磺和木炭味道,广德侯眉头微蹙,他想不通这些东西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威力,竟将数千斤的铜像炸得飞了起来。

但这一切都不会有人给他答案了,汉军的骑兵已经冲下山坡,正往这里赶来,几乎每一个佛像之中都藏有赃物,赞摩寺更是一间秘密武库,广德侯未料到计划被人识破,没有做任何防备,铁证面前百口莫辩。

他勉强支撑着身躯,从怀中掏出一只拇指大小的玉瓶,打开盖子放在鼻子下轻轻嗅了嗅,微微闭上眼睛,片刻之后便缓缓倒下。

全副武装的汉军骑兵转眼间便将所有的僧侣包围,这其中大部分虽都是广德侯的亲信,但此时却没有半分敢反抗的信心,纷纷跪倒在地。

汉军和随后赶来的官吏将所有的佛像、车辆都检查一遍,当众将其中的珠宝、兵刃收集到一起,很快便堆起了四个小山包。

珠玉宝物五光十色,金银闪烁着诱人的光芒,兵刃寒光闪闪,铠甲也不计其数,除此之外还有许多粮食和布匹,都是军中所用之物。

看到如此多的东西堆积如山,每一个足有一间房屋大小,连接起来有七八座,于阗百姓目瞪口呆,这是要将西山城内的东西全部搬空啊!广德侯畏罪自杀,尸首被放在一辆车上拉到了土台前,新任的郡守君末得带着几位衙役当众宣布,广德侯尸首的处置让全城百姓共同抉择,三日后查清他的罪名将同党一并处置。

百姓们无不挥拳欢呼,没想到这么多年来广德侯居然是于阗国最大的国贼,将这么多东西运到赞摩寺去,一想起历年不断增加的赋税,他们对广德侯的恨意便多增了几分。

君末得随后又宣布了一项大将军的将令,广德侯多年来搜刮的财物都将用于为百姓修葺房屋,购买农具,用于安置奖励,另外所有的粮食在明年开春之后用于屯田。

百姓们听君末得宣布政令,欢呼声再次响彻西山城,君末得站在车辆之上,指着城楼方向大声道:“于阗的百姓们,你们现在应该明白,真正能让你们过上好日子的,是八千岁,是大汉朝廷,而不是这些佛像。”

大家一阵骚动,又转向城楼上的刘封等人下跪叩谢,不过口中还是念叨着“活菩萨”!君末得欣慰地看着这个场景,他早年也曾游历中原,深知过度礼佛才是于阗之害,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了改观,让这些百姓明白只是烧香念佛并不能让生活富足,除了多行善事,还要相信朝廷的政令,自己动手才能丰衣足食。

第2067章 战歌响起

广德侯阴谋败露,对笃信佛事的于阗百姓来说无疑又是一次沉重的打击,近十年的时间,广德侯主管佛事,诚心礼佛,成了于阗百姓最推崇的对象,才有了活佛之称。

谁能想到一心向善,淡泊名利的广德侯竟然处心积虑想夺取王权,害死了亲兄弟,不仅暗运凶器,还将于阗国内诸多的财宝粮食偷偷运走,成了名副其实的窃国之贼。

从高僧大德到阴险贪婪的转变,让百姓们一时间难以接受,甚至连那些僧侣们看起来个个都是道貌岸然,窝藏祸心之辈。

其后的三日时间,官府查封了西山城诸多寺庙,将与广德侯有关、牵涉私藏运送军器的僧侣尽数抓获,竟超过一千五百人,这些其实并非真正的僧人,而是以佛事为掩护的广德侯党羽。

在清洗僧侣的同时,官府还让百姓举荐真正有德望的高僧重新主持寺庙,除了城中历史悠久的几座寺庙之外,其余新建的庙宇全部废置,尤其是广德侯主持修建的寺庙一并收归官府。

这些寺庙经过一番处理之后,将作为官府衙役或者店铺租赁出去,所没收的财产也全部充公。

那些被抓的僧侣除了罪魁祸首在万众唾骂之下被斩首,连同广德侯的尸首烧毁于计式水边,其余人全部以罪充军,负责建造于阗境内的一应设施。

从屯田到烽火台、桥梁、水渠等等,这些都需要大量的人手,杀了他们太过便宜了,充当僧人养尊处优许久,也该到他们付出偿还的时候了。

至于远在数百里之外的赞摩寺,从此无人再提起,谁都明白这里将被汉军控制,没收里面所有的财物,赞摩寺虽然保留下来,但只留了两进殿宇,其余的充公作为皮山的署衙重新休整。

经此一事,于阗境内礼佛的风气为之一正,官府也借机对庙宇和僧侣都做了一些规定,虽说依然不会收税,但对僧侣的数量和庙宇大小都严格把控。

尤其是城中区域不再建立寺庙,并逐步将这些庙宇迁到城外,既然是清修之人,遁入空门,逃避凡尘世俗,留在闹市之中会影响他们的心性。

不觉间已经到了中秋时节,百姓们沉浸在丰收的喜悦之中,今年非但不用向官府纳税交粮,反而还有很多人重新分到了田地,百姓们心中满足,先前受到的重重打击逐渐淡化。

仿佛一夜入冬,才是八月天气,于阗天气数日转冷,接连两天雪花飞扬,漫山遍野白茫茫一片。

于阗百姓早已习惯天气的变化,家中柴炭足备,粮食充盈,还未收的瓜果庄稼也不着急,有些瓜果经过霜雪之后反而更加香甜。

赤狐岭中的一处山腰之上,雪花纷飞中依然传来阵阵铁击木凿的声音,建造青玄宫的人在这里正干得热火朝天,一个多月过去,功勋碑和望乡台已经初具规模。

士兵和百姓还有从大狱中押来的囚犯都在忙碌着,浑身热气腾腾,商越带着几位工匠穿梭在大石和木柱之间,指指点点调度指挥。

正殿三间大殿已经建成框架,功勋碑在大殿前的庭院之中,五丈高的石碑上刻着“功勋碑”三个大字,两侧则是刘封亲提的“英魂不灭,华夏长存”,背后密密麻麻的人名,都是在西征途中牺牲的汉军将士。

晚上就是中秋之夜,除了守城的士兵之外,刘封传令全军将士都到青玄宫前集合,昆仑山派了三十多名弟子到这里来帮忙,他们将是以后青玄宫的主人,也是这些英魂的守护祈福者。

暮色之中,随着各营人马到来,广场上三座铜鼎中青烟袅袅,焚化纸钱,鼓声震动山野,全军将士高歌《精忠报国》,为逝去的同伴送行。

有人神情激愤,有人泪流满面,歌声粗犷豪迈,传入昆仑,顺着山脊群峰绵延远去,仿佛要将华夏之魂融入巍巍昆仑之中。

鼓钲之约连同诵经超度等持续了近一个时辰,如此隆重的礼仪对那些牺牲的将士是极大的安慰,也对汉军是一个极大的鼓舞,大将军能为全军考虑如此周到,就算为国捐躯也至死不渝。

不知何时雪花消失,天空中云层散开,月光笼罩在广场之上,与围绕一圈的松木等组成的篝火将这里照得亮如白昼。

各营士兵齐集空地上,随着周处手执红旗走上望乡台,所有士兵的神情变得肃穆起来,文鸯催马立于阵前,向周处抱拳行礼。

只见周处将红旗向虚空一挥,万余军士齐声大喊:“岂曰无衣?

与子同袍——”三军将士声音洪亮而亢奋,远山之中传来阵阵回声。

紧接着,周处的红旗又向左点,将士们脸色涨红,大吼道:“岂曰无衣?

与子同泽——”周处的红旗又向右,将士又喊:“岂曰无衣?

与子同裳——”三声怒吼,将将士们的情绪尽情发泄出来,场地上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被这莫名的气势所感染。

咚——咚咚——咚咚咚——随后一阵沉重而有节奏的战鼓声响起,仿佛将所有人都带回了金戈铁马的战场之上。

嘀嘀嘀嗒——嘀嘀嗒嗒嗒——慷慨激越的冲锋号从鼓声中猛然出现,仿佛金石裂开,玄鸟冲天一般,令人一口气猛然提起来。

文鸯举枪大声唱道:“岂曰无衣——”随后三军将士在鼓声和冲锋号的引导之下放声高唱:“岂曰无衣?

与子同袍。

王于兴师,修我戈矛。

与子同仇!岂曰无衣?

与子同泽。

王于兴师,修我矛戟。

与子偕作!岂曰无衣?

与子同裳。

王于兴师,修我甲兵。

与子偕行!”

刘封站在望乡台不远处的石台上,亲自擂鼓助威,带动着所有人的情绪,一曲秦风既是对英灵的告慰,也是对出生入死同伴的宣誓。

这是送给同伴的丧歌,更是送给自己的战歌!高台之上,鼓声和冲锋号令人热血沸腾,仿佛金戈铁马奔驰在黄沙之中,舍生忘死、同仇敌忾。

慷慨激昂的从军曲在这个场景之下格外激动人心,英勇无畏的豪迈之气,慷慨激昂的秦人战歌在西域格外应景。

就连一旁观看的那些道士和囚犯,也都看得悚然动容,热血沸腾,仿佛亲临战场感受到金戈铁马一般,他们虽然听懂这些话语,好多人却不觉之间泪流满面。

第2068章 三军同乐

一曲歌罢,周处将红旗一挥,台下鸦雀无声,萧瑟的秋风也变得柔和了许多,轻轻掠过山岗,天空早已晴朗一片,明月照耀大地。

刘封放下鼓槌,走到台前,扫视着神情激动的将士们,大声道:“佳节即来,倍思家亲。

今天我们举行仪式,一为告诫亡灵,二为家人祈福,这望乡台上,我们与兄弟们同在,与家乡父老同在。”

“同在,同在!”

台下军士齐声欢呼。

刘封缓缓点头,指着身后的功勋碑,朗声道:“他们是我们同胞同泽的兄弟,他们并未消失,将英魂长存,并在天上陪伴着我们收服西域,振兴汉室,一统华夏!”

众人一阵骚动,显然也被刘封之言感动,只听刘封又大声道:“回归途中,孔雀河边的功勋碑,我们的名字将在一起被铭刻其上。

西征将士,与子偕作,与子偕行!”

“与子偕作,与子偕行——”呼喊声中,马哲命人将早就准备好的祭品抬到台上来,中间的条案上,摆满了整羊、全猪以及大块牛肉,五色果盘摆满桌案。

刘封手擎一盏酒,言道:“这酒是陛下钦赐的庆功酒,从长安一路运来,屡次庆功所用不多,这一次为款待所有征战将士,也为告慰诸位英灵——”说着话刘封将酒水洒在黄沙之中,一共三碗依次倒下,一股浓浓的酒香在夜风中散溢开来,随后又道:“想孤西征以来,能到于阗,皆是诸位文武披肝沥胆,奋勇征杀而成,此酒也有陛下殷切盼望诸位凯旋之意,我在这里代陛下向诸位致谢!”

说罢,他满饮碗中酒水,环视众人,放下杯子拱手施礼,大声道:“今夜非为祭奠亡灵,不必哀伤,我们与同袍共饮庆功之酒,一醉方休!”

士兵们无不感动,纷纷跪倒在地,山呼大将军,声震四野。

刘封一挥手示意大家起身,此时四周已将准备好的烤羊、烤猪以及各种瓜果酒水被搬运上来,中原美食和西域瓜果应有尽有。

香气四溢,军心振奋,刘封豪气纵生,张开双臂仰天大笑道:“接着奏乐,接着舞——”鼓乐响起,士兵们也随之各自散开,虽以各营为主分布各处,但熟悉的还是会相互之间凑到一起说笑,有些结伴到望乡台前祭奠。

先前军中就已经传令,英灵由道士和刘封代为祭奠,其余军卒不得浪费酒水饭菜再去抛洒,只需滴酒祭洒即可,否则好几千人千人都来祭奠一下,这里就要变成垃圾场了。

鼓乐之声再配上西域欢快的琵琶等,很快让草坪之上的士兵欢快起来,军卒之间相互敬酒,结伴祭奠,有人大笑欢跳,有人相拥而泣,也有人嚎啕大哭,不一而足,没有人去干涉他们。

今夜所有人尽情释放,无论是对生死好友的不舍,还是对家乡亲朋的思念,都统统发泄。

男儿有泪不轻弹,他们都明白,不久之后,所有人将再次踏上征程,那是一条只有血汗的道路,不会再有眼泪。

看着士兵们形态不一,马哲感慨不已,端着酒来到面前,叹道:“南线之行,实则已经顺利许多,到莎车再进疏勒,便是向东进入北线了,照此形势,两年内西征便可结束。”

“如此最好不过!”

刘封仰头看着明月,紫微星在远天闪烁,随时指引着他们的道路,缓缓道,“西域七雄,以疏勒、乌孙、龟兹实力最强,于阗、坚昆次之,真正强劲的对手我们还没有遇到,不能轻敌大意。”

马哲点点头,无奈道:“只可惜那一批商人被龟兹所害,未能成功营救出来。”

一想起此事,刘封就心中恼恨,年初汉昌号的一支商队被龟兹以间谍为名扣押,这是赤裸裸的挑衅,不想几次交涉未果,刘封下令断了北线商路之后,竟将商队残杀,算是彻底撕破了脸皮,双方势如水火。

刘封双目微凛,沉声道:“这个仇,我会让他们十倍偿还,龟兹数年前就有不轨之心,挑唆乌孙,勾连坚昆,甚至连更远的丁零人听说都与他暗中联络,数典忘祖,国中上下彻底烂透了,非武力不能救之。”

马哲忧心道:“今莎车望风而降,疏勒想必已有动作,天寒地冻不能出战,人马休整数月,到明年三月方可再战,若其与龟兹联合,实力不容小觑。”

刘封冷笑道:“不过乌合之众罢了,龟兹人背信弃义,西域人人皆知,到时候见机行事,他两国或为掣肘也未尝可知,在此之前,你要将他们的情报尽可能详细准备好。”

马哲抱拳道:“将军放心,斥候细作早在一月前就出发了,在此之前派往龟兹等国的细作并未暴露,国内形势基本都了如指掌。”

正在此时,周处端着碗在台下大叫道:“大将军,今日是赏月欢庆之际,你二人怎得又说起军事了?”

刘封一怔,起身笑道:“好好,不谈军事,今夜一醉方休。”

周处大笑道:“末将虽为粗人,但也久慕将军诗文,值此盛会,将军何不赋诗一首以为纪念?”

马哲也眼睛一亮,附和道:“自西征以来,已经久疏典籍,不闻丝竹,今日一首子益体,恐怕要半年才能传到中原去,我们也算是捷足先登了。”

此时广场上火焰正盛,无数火苗冲天而起,仿佛当下蒸蒸日上的大汉雄威,刘封的西征梦也完成一半,心中涌起一股慷慨之情,抬头再看月明星稀,首先涌入脑海中的还是苏轼的《水调歌头》。

正准备吟诵出来,扭头又看到矗立在星空之下的功勋碑,那几个大字映入眼帘,却将这个念头打消了,举起酒碗遥向功勋碑,轻咳一声缓缓道:“塞外秋来风景异,大漠雁回无留意。

四面边声连角起,千嶂里,长烟落日孤城闭。

浊酒一杯家万里,西疆未平归无计。

羌管悠悠沙满地,人不寐,将军白发征夫泪。”

相比于思亲的水调歌头,范仲淹的这首渔家傲更为应景,凄清壮阔的域外征途历历在目,深沉无悔的英雄之气回荡胸间。

只是稍微改动几个字,便将所有将士的铮骨柔情描述得淋漓尽致。

第2069章 握手言和

汉军几乎只用了半年时间便打穿西域南线,转眼之间攻破拥有十大名将其中之二的于阗,消息传开,西域各国无不震动。

于阗千里之地,数万雄兵,在汉军的锋芒之下竟然不堪一击,莎车望风而降,更将疏勒搞了个措手不及。

其实西域七雄之中,以疏勒、乌孙、龟兹实力最强,这三国又疆域相邻,彼此之间在扩张势力的同时也彼此互有攻伐,各不相让,边境之处时常兵戎相见,彼此之间两国交恶,信使不通。

疏勒原本想趁着于阗全力防备汉军的时候全力攻下莎车,以莎车境内的叶尔羌河设置防线以阻汉军,将战火阻截在莎车境内。

其时疏勒刚将通往乌孙和大月氏的要道安置重兵把守,还未来得及调兵,就传来汉军攻破于阗,莎车投降,搞得手忙脚乱。

疏勒人马超过八万,虽然兵力不少,但国中并无名将,全国军事都由老将戚渊德调度,因其年过六旬,虽然通晓兵法,但并未进入西域十大名将之列。

汉军随后便到莎车进驻,疏勒上下一片惊慌,他们本是最西陲的西域之国,却没想到这么快就迎来与大汉的战争,本不仇视大汉,但那些王公大臣却也不甘心就此被大汉削除国号,降阶为官吏。

朝中一片哗然,关键时刻老将戚渊德稳定人心,一面主动请缨亲自引兵到前方据险要防备汉军,一方面立刻派人向龟兹求和。

到此危急时刻,思来想去别无良策,疏勒王不得不拉下脸皮向龟兹请求援兵,两国唇齿相依,疏勒被破,龟兹也独木难支,但反过来两国联手,汉军左右被夹攻,也能合力将其击败。

疏勒信使赶至龟兹,面见龟兹王,将罢战和兵的书信呈上,并愿将塔里木河以东的部分疆土归还原主。

龟兹王看罢,拿起书信示意左右,颇为不屑,当殿冷笑道:“疏勒王今日才想起本王么?

想你们数年来贪心不足,攻占天山、葱岭之地尚不知足,欺凌姑墨,侵犯龟兹之地,何等嚣张?

如今汉军还远在南端的于阗,你们就害怕了?

哈哈哈,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疏勒虽然没有十大名将,但使者却是辅国侯色尔德,最能察言观色,又敢辩能言,疏勒这许多年来的外交之事都是由他促成。

见龟兹王如此冷淡,微哼一声也笑道:“大王此言差矣!想大王据有天山丰腴之地,疆域千里,控弦十万之众,胸襟如天山一般广阔,当以大局为重,岂可因此小事而耿耿于怀?”

龟兹王捻须沉吟,便听一人大笑道:“疏勒素来无心意,朝秦暮楚,仗着兵力强悍,傲视我国。

现在汉军来攻,不思迎敌,反来将我龟兹拉下水,阁下心思也未免太歹毒了吧?

以我之见,大王就算与疏勒讲和,说不定他们还会背后捅刀子,反咬一口,既然如此,何不等他们双方交战,过一段时间支持不下去,大王再出兵一鼓作气将疏勒剿灭,然后可以全力与汉军交战,若帮助疏勒击退汉军,终为心腹之患,请大王三思!”

色尔德丝毫不为所动,扫视此人,躬身道:“大王,疏勒、龟兹唇齿相依,进则两利,退则两伤,疏勒若败,龟兹也将难保。

此语并非危言耸听,远者不说,南线各国之所以不堪一击,正是被汉军各个击破所致,莎车在此之前也曾向于阗派出援军,足见莎车王也不敢束手就擒,以大王之雄略,自有远见卓识,难道还不如莎车王么?”

龟兹王眉毛一挑,不悦道:“你敢藐视本王?”

色尔德躬身道:“非也!汉军如今拿下南线,一路势如破竹,莎车望风而降,举目西域,乌孙远在天山以北,能与汉军交锋的仅剩下你我两国。

今日之势,正如当年中原魏、蜀、吴一般,曹魏势大,只有蜀吴联手,才能保住鼎足而立之势。

今日大王不救疏勒,一旦疏勒不保,汉军的下一个目标就是大王你了。”

色尔德抬起眼皮观察着龟兹王及群臣的神色,顿了一下又加了一句:“大王两月前斩杀汉昌号的商人,与大汉已经势如水火。

汉昌号背后真正的主人就是刘封,杀了他的人事小,但这是当着全天下的人打了刘封的脸,我听说此人睚眦必报,我想汉军攻下龟兹,是绝不会容许大王和诸位臣工投降的。”

这一句话,让龟兹君臣脸色微变,可谓说到了龟兹王的心坎里,在当时杀汉昌号商人的时候,他和群臣商议了不下五次,最终才下定决心,自然也早就讨论过刘封报复的手段。

但那时候汉军还在鄯善,远在西域南线,隔着茫茫大漠,恍如在天边一般,虽然都在议论,却并不害怕,此时汉军转眼就到了莎车,即将与龟兹临近,众人才觉得一股无形的压力罩在了头顶上,心头没来由地时常慌乱。

一片沉默之中,左丞相出列言道:“大王,大敌当前,我们就该摒弃前嫌,共同保住西域疆土,疏勒王屈尊来讲和,足见诚意,我们握手言和,对双方都有利。”

龟兹王看了一眼左丞相,知道他必有打算,而且色尔德的一番言语也打动了龟兹王及其臣下之心,左丞相说话,便再无人反对。

略作沉吟之后,龟兹王答应了疏勒言和的建议,复书送与疏勒王,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将三百多名疏勒的俘虏放出,跟随色尔德回国。

群臣散去,龟兹王留下左丞相问道:“丞相说说我们言和的好处!”

左丞相是龟兹王的左膀右臂,也是十大名将之一,答道:“疏勒现在来求和,形势迫在眉睫,然其兵力雄多,更兼粮多城坚,汉军急切不能下,但如果强行与疏勒为敌,便是鹬蚌相争,让大汉得利,长远来讲于龟兹不利。

眼下即将入冬,不利出兵,汉军新得许多土地,还需稳固后方,必在来年开春才发兵,疏勒首当其冲,臣意先答应他,看将来大势如何再做决断。”

龟兹王恍然,深吸一口气握拳道:“汉军已经拿下南线,西域疆土从东到西连成一片,这是个大危机,我们要在疏勒挡住汉军之前尽快实施计划了。”

左丞相缓缓道:“大王放心,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第2070章 英雄抱憾

莎车地处西域边陲、昆仑山北麓,也是西域南北丝绸之路的汇合点,与东面的鄯善遥相呼应,自西域进入险峻的葱岭必要从莎车境内而过。

北线的商队从疏勒向西北可往大宛、乌孙等地,要到贵霜则要从莎车进入葱岭,这里非但是古丝绸之路的要冲,也是西域都护府的军事重地,当年班超等都在此处驻兵修城。

疏勒和于阗都有吞并莎车之意,连年用兵,莎车在夹缝中生存,最终等来了汉军,国力衰微之下选择归顺汉室,保住国内百姓,境内免遭战火。

刘封领兵到莎车之后,依然命莎车王为莎车郡守,其余官员按照指定的政令给予裁撤安置,将皮山的部分区域划分到莎车,推行免税、薄赋、屯田等安民之策。

莎车国内也信奉佛教,但不如于阗那般全国盛行,国内中原文化普遍可见,因为地处商路要冲,加上中原商队在这里驻足,不仅建筑与中原颇多相似,莎车百姓也大多都会说中原话,这对政令的推行大为有利,甚至很多百姓都向往尊崇汉室,早已期盼许久,榜文才发下,便欢呼雀跃,欣然接受。

与莎车的自然融入不同,疏勒自从东汉之后便与汉室屡有攻伐,疏勒因以其国人性多犷戾,又有人称之为恶性国,国人也崇信佛法,甚至有贵霜王为质子建冬、夏、春秋三处不同伽蓝的记载。

疏勒距莎车五百余里,东接姑墨、龟兹,西当大月氏、大宛、康居要道,曾经兵力不过三千,近百年汉室无法顾及西域,国力日渐盛大,终于成为西域七雄之一。

虽然没有十大名将,但疏勒大将军戚渊德却是西域诸国人人皆知的人物,名望更在十大名将之上,当初各国评十大名将,一来是因为戚渊德年事已高,二来也是因为其名望甚高,不可与十大名将同列。

疏勒国力虽然强盛,但周围有乌孙、康居、龟兹等大国环伺,能在群雄交错之间不受压迫,反而扩张国力,这一切基本都归功于戚渊德,新的疏勒王继位之后,尊称戚渊德为“国父”。

说起此人的家族经历也颇多传奇,其祖上为中原人,但流落西域时被疏勒人所救,历代在疏勒扎根为家,令人惊奇的是,戚氏一族从来都是一脉单传,历代也出过文臣武将,为疏勒立下功劳无数。

但到了戚渊德这一代,却只有一女,虽然戚渊德一生战功赫赫,却常以此为憾,戚渊德曾到西凉拜师学艺,也曾游历贵霜、大月氏等国,因他天资聪明,勤奋好学,经过十五年工夫,已成文武全才。

回到疏勒之后,正值盛年的戚渊德在三年一次的比试之中一战成名,骑马射箭,刀枪武艺,乃至摔跤搏杀,都独占鳌头。

论文韬武略,戚渊德胸藏机枢,口若悬河,在中军帐中,只凭借一张嘴,便将疏勒上下将领无论老少说得哑口无言,而且五体投地。

疏勒王没想到戚氏又出了一位英才,大喜之下,将公主许配于他,官封前军都督,仅次于现任大将军,从此开始南征北战,几乎战无不胜,加之其为人正直,可谓有口皆碑。

老将军死后,戚渊德理所当然升任大将军,总管全国之兵,再次严明军纪,还为疏勒王建言献策在国内变法改革,让疏勒国力突飞猛进,疏勒王也被称为“中兴之主”,戚渊德的威望在疏勒无人可比。

只可惜人无完人,事无两全,戚渊德一生仕途顺利,人生辉煌,却是家道中落,曾先后四次纳妾,却终无子嗣,唯有一女还是从中原商队中娶来的中原女子所生,这大概是这位老英雄最为不甘的事情了。

刘封和班辞、马哲等人商议疏勒军情,听了戚渊德经历,不禁感慨,戚渊德这样的人生,究竟该算是成功还是失败?

马哲言道:“我听人说,戚氏一族常怀敬祖之念,府中供奉祠堂,历代以中原之礼祭拜,先人立下一条祖训:不可使血脉断绝。

只可惜从来都是一脉单传,不能开枝散叶,这大概也是天意吧!”

“天意?”

刘封疑惑道,“他祖先先不说如何,戚渊德文治武功,变法改革,为疏勒可谓倾尽全力,却没有子嗣出生,这算什么天意?”

马哲摇头苦笑道:“疏勒越强大,于汉室便越不利,戚氏身为中原之人,却屡助疏勒,不知教导国君朝贡汉室,反而独立为王,这便是助纣为虐,历代单传便是上天之罚,可惜戚氏执念不悟,戚渊德更将疏勒国力扩张数倍,他华夏的血脉自然也就断了。”

刘封目光一阵闪烁,摸着已经足有两寸长的胡须问道:“此言从何说起?”

马哲答道:“此事西域各国早有传言,疏勒境内尤甚,尤其那些商队和吟游诗人,更将此事传得沸沸扬扬,都说戚渊德虽遵祖训,但违背天意,这是他们的报应。”

“原来如此!”

刘封缓缓点头,凝目看向远处,窗外大树枝叶凋零,光秃秃的枝丫显得孤独无助,偶尔还有几片枯黄的叶子挂在树梢,在风中簌簌而动,一片叶子经不住寒风的吹拂,在空中盘旋飘落下来。

“落叶……归根!”

刘封缓缓自语,忽然灵机一动,计上心头,马上对马哲吩咐道:“立刻派人到疏勒散布流言,就说戚渊德有意回归中原,暗中与我军联络,有归降之意。”

马哲一怔,蹙眉道:“戚氏虽为中原人,但历代忠良,戚渊德又德高望重,深受新王尊崇,只恐无效。”

刘封却摆手道:“你只管先去安排布置,此人领兵守在骆驼岭,要想过此险关必定要费一番周折,此计不奢望能将戚渊德罢职削权,只要将他调离骆驼岭前线便算成功。”

马哲明白过来,抱拳道:“将军放心,还有近半年时间,属下打点朝中上下,必能让他君臣生出嫌隙来。”

“很好!”

刘封又对班辞吩咐道,“眼下虽不能大举出兵,但于阗陈兵骆驼岭,我们也不可不防,班将军领五千精兵往乌里克驻守,可先派人与戚渊德联络,不谈两国军事,只论昔日定远侯平定西域之事。”

班辞会意,与马哲领命而去。

第2071章 寻常书信

骆驼岭是葱岭和昆仑山脉的交界处,一条蜿蜒起伏的大山横梗于此,也成为疏勒和莎车的边境,远看像一头骆驼趴伏在大漠边缘。

山岭中央凹陷,两座山峰如同骆驼的肉峰,一座雄关建在两山中间,前方是一带缓坡,地势越走越高,关墙虽然只有三丈来高,但陡坡不易冲杀,关隘十分险峻。

数月前疏勒准备伺机取莎车,早就在此布下重兵,如今汉军占据莎车,戚渊德亲自来到骆驼岭驻守,更将这里经营得如铜墙铁壁一般。

大漠边缘天气寒冷,葱岭深处更是积雪不化,长年看去白雪皑皑,到了冬日寒风刺骨,骄阳无光。

一场雪落下,骆驼岭白茫茫一片,半月都不会消融,这样的天气别说打仗,就是在营房之中,士兵们也冻得瑟瑟发抖,许多士兵手脚肿裂,痛痒难忍,草料的缺乏也让马匹瘦弱,根本无法交战。

乌里克只是一处馆驿,连城池都算不上,汉军驻扎这里之后,先修葺营房,挖建土垒以防风沙,戚渊德据险而守,自然也不会主动出击,两军隔山对峙,暂时相安无事。

这一日雪后初晴,戚渊德正在军中查阅粮草军器典策,忽然亲兵进来禀告:“将军,刚才关前汉军射来一封书信。”

“哦?”

戚渊德白眉微蹙,伸手接过信封拆开,才看了一眼,便诧异道:“定远侯之后?”

放下手中书册,将书信认真看完,抬头慨然道:“当年定远侯威震西域,不想其后人又领兵而来,班家后继有人啊!”

士兵微微一怔,抱拳道:“汉军还在关下等候,将军可要回信?”

戚渊德呼出一口白气,点头笑道:“班辞问当年定远侯在疏勒之事,老夫略知一二,正好回复他。”

正所谓惺惺相惜,每一个大将都对班超这样的英雄十分敬慕,戚渊德人在西域,对班超更是推崇备至,对其事迹自然也了解得极多。

虽说两国交锋,各为其主,但班辞书信中对他颇多仰慕之词,大赞文治武功,又只问祖上之事,不谈军事,戚渊德欣慰之余又倍感亲切,自然也没有拒绝的道理。

一封书信顷刻而就,写完之后兀自有些意犹未尽,只这只言片语,并不能将定远侯之事详尽描述,慨然之间,戚渊德将书信封好,略带遗憾交给守军送出去。

来人走后,戚渊德站起身来,背着手来到书案前,看着左侧墙壁上的西域地图,感慨无限,细说起来,班家与疏勒的渊源颇深,甚至是疏勒的功勋。

永平年间,龟兹王倚恃匈奴,攻破疏勒,杀了国王,立龟兹人为疏勒王,随后班超领兵前来相助,将龟兹人劫持,并召集疏勒将吏,立其故王兄子为王,恢复疏勒国政,此后一直驻守疏勒。

其后焉耆趁中原大乱,攻没都护府,龟兹、姑墨随后数发兵攻疏勒,班超与疏勒君臣共守盘稿城,虽士卒单少,却杀退进犯之敌。

其后班超受诏还京,疏勒举国忧恐,都尉黎弇自刭,君臣尽数下跪号泣:“依汉使如父母,诚不可去。”

文武互抱班超马脚不得行,班超不忍离去,遂留疏勒,捕斩反者、击破尉头,疏勒复安,十余年坚守疏勒,率领疏勒、康居、于阗、扜弥兵一万人,击败姑墨。

先后平定疏勒都尉番辰等人之叛,成为疏勒的救星,迄今为止在盘稿城的班超雕像还有人常年祭奠,香火不断。

其后班家之后班勇发敦煌、张掖、酒泉六千骑平定车师叛乱,疏勒还记得当年的恩情,遣兵相助,因此疏勒王曾受封汉大都尉,印绶至今还供奉在宗庙之中,王室尝以此为荣。

关于班超的传说,在疏勒数不胜数,又岂能是短短几行字能说得清楚的,班辞主动来问,勾起了戚渊德的兴致,但一时间不知从何说起,胡乱写了一阵之后,仿佛挠痒痒没挠到正处,反倒搞得愈发难受起来。

“爹爹为何在此叹息?”

正叹气之时,一道清新明悦的声音从后堂传来。

听到这个声音,戚渊德脸上的一丝倦容完全消失,愁眉舒展,脸上露出了温和的笑容,言道:“并无他事,只是偶尔感怀罢了。”

侧堂后走出一位身材窈窕的女子,二八年华,身躯修长匀称,五官小巧玲珑,身穿月白色的箭袖,领口和袖口都是白色的雪狐皮,嵌着金丝彩云彩边,双目黑亮尤甚,鼻梁高挺,唇若凃脂,显得精明干练,飒爽英姿。

这便是大将军戚渊德的唯一掌上明珠,年近五十才生一女,戚渊德对其十分疼爱,因其母为汉人女子,取名戚华瑶,虽是女子,却从小好动如男,喜欢舞刀弄枪。

戚渊德常为无子而抱憾,见她喜欢练武,干脆就势引导,将其当作儿子来培养,十余年苦练功夫,遍请名师,在于阗军中无人能敌。

戚华瑶长大成人之后,愈发出落得标致漂亮,于阗朝堂上下王孙公子无不垂涎三尺,但她全都不屑一顾,近两年被太子几次派人求婚,甚至国王出面有意赐婚,搞得心烦意乱,干脆跟随戚渊德随军出战,避开这些烦心之事。

“孩儿听说方才汉军送信来,不知都说了些什么?”

戚华瑶四处张望着,回头便看到了书案上的书信,走过去拿在手中看了看,惊呼道,“唉呀,前军大将竟是定远侯的后人吗?”

“正是!”

戚渊德缓缓点头,叹道,“数百年过去,班家后人又领汉军来西域,但这次恐怕难复先人之光了。”

“班辞,字定远……”戚华瑶目光闪动,忽然抬头问道,“他书中问定远侯的事,爹爹你不会回书了吗?”

“回了,刚刚命人送出关去。”

戚渊德点点头,坐在火塘旁边,倒水煮茶。

戚华瑶猛然抬头,发髻上的玉坠哗啦啦作响,担忧道:“唉呀,爹,两军阵前,你与敌将书信来往,就不怕传出去被人说闲话么?”

“哼,为父行得正,坐得直,光明磊落,害怕他弄舌不成?”

戚渊德冷然一笑,“之所以回书,是为父对定远侯的一番敬意,也算不得什么。”

戚华瑶秀眉微蹙,又低头看了看书信,银牙轻咬着下唇,喃喃道:“字倒写得不错!”

第2072章 和谐相处

骆驼岭前,两军对峙,每日都能听到各自训练的喊杀之声,却没有人主动出战,倒是关前偶尔有汉军信使往来传信,成为两军唯一能看得到的互动。

从入冬到年关,再到开春之后的几场大雪,信使来得越来越频繁,关上的守军已经习以为常了,甚至在来使到关下的时候还大声打着招呼。

“来啦老弟!”

“来啦,帮我给老将军传信。”

“今日营中吃些什么?”

“胡辣汤,你保证没见过。”

“切,胡辣汤有什么稀奇的,定远侯当年就在疏勒做过啦,家常便饭而已……”“沙尔阔勒你吃过么?”

“什么沙?

老子从来不吃沙子。”

……“信来了,接好——”“看我的纸飞机,能不能飞到你怀里!”

“哈哈哈——”关前的大笑声中,骑兵扬长而去,枯燥的边关将士难得在此时放松片刻,完全忘了两国对垒交锋,或许下一刻便是兵戎相见,血流成河。

?自从知道关前的将领班辞就是定远侯班超的后人,守军对使者的态度大为转变,而且大将军多次书信来往,并没有叱责之言,大家也都借此机会表达对班将军的仰慕。

开春之后,冰雪逐渐消融,随着山野葱绿,天气回暖,半月时间汉营中不见再派来信使,这让关上的守军心中空落落的,每天在关头张望,盼望着见到那一匹踏着沙尘狂奔而来的高头大马。

这一日忽然有人在关头大叫,疏勒守军精神一振,以为是信使前来,都到关前来看,却脸色大变。

只见远处的大路上旌旗蔽日,车马无数,漫天尘土在春风中飞扬,如同一条行走的土龙,气势恢宏。

“快,向大将军报信!”

短暂的惊愕之后,守军们马上紧张起来,有人去报信,有人整理兵刃铠甲,检查弓弩箭矢,虽说他们心中有些不情愿开这一战,但各为其主,根本没有选择。

大队人马经过营寨并未停留,一直来到关前五里处,骑兵分列两翼,弓步兵守住阵脚,人马就在关外安营扎寨,显然这个地形是早就观察好的。

戚渊德闻报亲自到关上来看,见汉军选择的安营处左边是荆棘丛,右边是乌里克大营,新旧两座营寨为掎角之势,果然不愧是久战之师,只是这个距离和位置的选择就恰到好处。

戚华瑶一身戎装,打量着忙碌的汉军,问道:“爹爹,要不要趁机领兵杀出去?”

戚渊德缓缓摇头:“汉军所处营地,距离不远不近,人马出关其有足够的时间应对,不可轻敌。”

戚华瑶嘟着嘴不悦道:“我看汉军也不过如此,不先试试锋芒,如何与他们交战?”

戚渊德抚须笑道:“我们据险而守,不必与之撄锋,此时龟兹援军应该已在路上,只等援兵到来,便可合力击败汉军。”

戚华瑶较小的鼻子微微一皱,不服气道:“年前汉军兵少,爹爹说天冷不易出兵不肯出战,如今大军到来,更不能出兵,你可知朝中已经有多人议论。”

戚渊德冷哼一声:“他们在朝中怎知前线阵势?

不懂兵法却指手画脚,任凭他们去说吧!”

戚华瑶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有人议论爹爹和汉军书信来往,又不出兵,有投敌之意,还是要小心……”“哼,岂有此理!”

戚渊德冷哼一声,“这些无能之辈,若是朝中有人,也不必老夫花甲之年还在阵前守关,谁若不服,就来关前指挥,老夫甘愿留守朝堂。”

戚华瑶不由笑道:“爹爹何必动怒,管他们去说吧!”

戚渊德又看了一眼关外,言道:“兵法云: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据守关隘当以不变应万变,且看汉军主将是谁,若是刘封亲自领兵,倒可会一会,至于其他人,暂时不必理会,等龟兹援军到来,再开兵见仗。”

傍晚时分,汉军营寨安扎完毕,全军埋锅造饭,炊烟袅袅,戚渊德在关上巡察,见是一座完整的五行八卦大帐,心中暗赞汉军阵势严整,与于阗周边的那些小国不可同日而语。

一连三日,汉军按兵不动,于阗守军也都小心巡守,两军相安无事,这一日天气晴朗,春风送暖,忽然那只熟悉的探马又来到关下,呈上书信,听说是大汉大将军刘封请戚渊德阵前对话,守军不敢耽搁,赶忙去报信。

约莫一顿饭工夫,关上鼓声大作,于阗军放出信号,这是要开关出兵,这边汉军阵中也以鼓声回应,不多时便见骆驼岭关门缓缓打开,一支三千人的兵马鱼贯而出。

于阗军就在关前斜坡之下停住,摆成一个标准的鱼鳞阵,正中央一杆紫红色的大旗高挑,在春风中飞扬,一个大大的“戚”舒展卷动。

旗角下并排闯出两匹战马,马上两员将一男一女,一老一少,上首是一位年迈老将,头上戴双龙戏珠天王盔,身披大叶金锁连环甲,肩上搭着一条雪白的狐狸尾,脑后野鸡雉翎子随风飘摆,远远便见一股睥睨三军的气势浑然天成。

老者身旁一员女将格外吸引人,十六七岁年纪,在老者身旁显得小巧玲珑,身穿月白色的箭袖,外罩着月白色的斗篷,同样肩搭花狐尾,脑后雄鸡翎,手擎大刀,身背宝剑,飒爽英姿。

尤其她身后二十四名女兵,全都穿白戴素,每人背后背着双刀,众星捧月簇拥着这名女将,更显得威风凛凛此时汉军也已经出营列阵,摆了个雁翎阵,如大雁展开双翅,军兵左右分开,骑兵在前,步兵在后,弓箭手压住阵角。

今日出关不为交战,刘封下书请来叙话,戚渊德才应约而来,父女二人在马上观察汉军动静,对于威震天下的大将军刘封早有耳闻,却从未见面,也想一睹真容。

只见左右两杆日月门旗当中,一员大将,策马缓缓向前,这人头戴麒麟盔,身穿麒麟甲,护心镜亮如秋水,左挎宝剑,手提一杆长枪,胯下战马乌黑锃亮,行走间游龙一般。

戚华瑶瞪大眼睛,喃喃道:“这就是汉朝大将军刘封么?”

戚渊德双目微凛,抚须看着刘封,从他身上似乎看不出什么杀气,人在马上不温不火,气度沉稳,不由心中赞叹。

正观察之时,只见对方抱拳笑道:“老将军应约而来,这份胆略令人钦佩。”

第2073章 阵前对话

刘封见出阵的疏勒大将军面似晚霞,气度沉稳,虽然满脸皱纹,须髯花白,但精神矍铄,两眼发光,虎老雄风在,不禁暗自点头。

戚渊德见刘封神色不温不火,身上不见横扫中原的霸气,更没有运筹帷幄的聪慧,仿佛一眼深潭般沉静,除了一身铠甲和战马惹人注目,他本人看不出出奇之处,白眉微微一蹙,难道此人已经达到返璞归真的境界?

上下略做打量,抱拳问道:“尊驾便是汉大将军么?”

刘封微微点头,还礼笑道:“吾久闻老将军大名,扶保疏勒王,安保境内百姓,继承定远侯之志,故来相见。”

戚渊德双目微眯,沉声道:“老夫报疏勒,乃是忠君为国,与定远侯无关,祖上虽为中原人,但数代长于疏勒,早已是疏勒人。”

“哈哈哈,老将军此言差矣!”

刘封仰天大笑,“正所谓血浓于水,落叶归根,吾闻戚氏历代不敢忘祖,便有回归之意,今中原一统,汉室中兴,西域即将平定,皇恩浩荡,将军如何不识大势?”

戚渊德冷笑一声:“将军若是来劝降老夫,还是免费口舌吧,就此别过!”

“且慢!”

看戚渊德就要提缰调身,刘封拦住了他,问道:“老将军祖籍何地?”

戚渊德微微侧头,忽然轻叹一声:“不知归处,此处便是吾乡!”

“好一个此处是吾乡!”

刘封抚掌而笑,催马又向前两步,墨麒麟压制得戚渊德坐骑四蹄不安踢踏,点头道:“这西域之地本也是大汉疆域,老将军以此为家,也是大汉之民,诚不欺我!”

戚渊德双目微眯,看了一眼关头之上,沉声道:“尔等烽火狼烟来攻我等,疏勒有灭国之患,百姓有倒悬之危,尚在此满口仁义道德,真是岂有此理。”

刘封摇头,缓缓道:“当年疏勒几近灭国,若非大汉发兵所救,如今早被龟兹或匈奴所占,只恐百姓早已不存,朝廷千里迢迢发兵,且不说钱粮消耗,有多少将士浴血埋骨于黄沙之中?

皆因西域本为王土,朝廷不能不顾,如今发兵,是为长远着想,若世世代代百姓安乐,共沐皇恩,同宗华夏,上下一心,岂不更好?”

戚渊德一怔,抚须冷笑道:“这些大道理老夫不懂,也不便在阵前讨论,我只知食王之禄,当报王恩,你我各为其主,只能兵戎相见了。”

刘封笑道:“老将军岂不闻于阗之战?

自我大汉兴兵以来,攻必取战必胜,以顺讨逆,无不势如破竹,飞猿口之险难阻天兵,伏阇讫多之勇也不过掉头身亡,扜弥、渠勒、计式水各处,以尉迟曜胜、伏师战之能,尚不能胜,何况这小小的骆驼岭?

人老不以筋骨为能,老将军何必执迷不悟,叫许多将士白白丧命?

岂不闻识时务者乃为俊杰,老将军若能归顺,将来西域平定,成就大汉盛世,老将军也必能名垂青史,若非念在老将军祖上为中原人,本将也不会在阵前多费唇舌了。”

“哈哈哈,真是笑话!”

戚渊德抚须大笑一阵,忽然一瞪眼,沉声道:“你我各为其主,若未战而降,老夫岂不更是晚节不保?

尉迟曜胜之流,不过徒有虚名罢了,于阗之灭,在于内耗,只要老夫还在骆驼岭,尔等休想越雷池一步,告辞!”

戚渊德已经明白刘封的意图,不再等他多言,调转马头飞驰本阵,头也不回带着人马退入关内去了。

刘封没想到戚家虽然历代供奉先祖不忘根本,却没有回归之心,这倒和蒙虎的情况完全不同,不过劝降无果,也没有多少失望,他本就不指望三言两语能让这老将归顺。

回归本阵,班辞等人言道:“大将军方才阵前与之对话,春风正紧,两军皆不知所言何事,但神态之间却喜怒可见,必能推波助澜。”

刘封笑道:“这只是个开始罢了,戚渊德虽有忠心,但疏勒王却不一定完全信任于他,更何况疏勒并非上下一心,铁板一块,只要找到合适之人,流言一起,前军必有变故。”

马哲言道:“将军放心,疏勒城中的细作已经开始行动了,而且我们还编了一套说辞,暗指戚渊德祖上原本为汉军之后,只因受伤未能退回中原,在疏勒养伤才滞留此处,此言一旦传到疏勒君臣耳中,必有奇效。”

“好!此计甚妙,”刘封在马上一拍大腿,点头笑道,“他戚家再背上汉军这个身份,即便是数代功臣,赫赫战功,也必叫疏勒王心中起疑惑。”

文鸯无聊地转动着虎头抢,抓着丝绒肩带叹道:“如此看来,这一仗又不用打了。”

刘封言道:“打自然还是要打的,虽然戚渊德劝降无果,但也要让疏勒守军见识见识我大汉的兵力,如此方能震慑其心,这骆驼岭斜坡极难冲锋,投石车恐怕也难对其造成威胁,且先摆开阵势对敌,看看疏勒是否敢出战!”

“得令!”

文鸯抖擞精神,与商越二人领兵布阵。

刘封又命周处和班辞带兵掩护,在骆驼岭下摆阵操演人马,叫关上的守军看看汉军的阵容。

关前尘土飞扬,旌旗飘展,汉军将人马列在斜坡之下,投石车和井阑随后架设起来,步兵在两列守住,中间骑兵方阵往来驰骋,霎时间遮天蔽日,鼓声之中杀声震天。

刘封回到营中,和马哲再看地图,这骆驼岭和飞猿口的地势有些相似,绕道必要从高山或者沙漠中行军,危险重重不说,还不能大规模出兵,对方一旦得到消息,只需以逸待劳,只能是给对方送人头的。

只有叶尔羌河从昆仑流经莎车境内,从大漠中直通向龟兹,但这条河河道曲折,深浅不一,到了大漠中远离疏勒,也不能用作行军路线,目前直接从水路往龟兹用兵显然是不现实的。

戚渊德熟读兵法,又久经阵仗,关隘防守布置得十分严密,强行攻打只是无奈之举,只能从内部分化,戚渊德死守虽为上策,但不一定能长久,类似的案例刘封见得多了,前有廉颇,今有诸葛,后有岳飞,眼下并不急于交战,需要的是耐心布局等待结果。166阅读网

第2074章 首战立功

一连三日过去,汉军攻打骆驼岭无功而返,虽说没有对关隘造成多大威胁,但汉军阵容和投石车的威力还是让守军看得悚然动容。

这一天风和日丽,风势轻缓,一早上汉军营中鼓声大作,军士早早起来饱餐战饭,一队人马来到关下,今日却不见投石车和众多兵马,只有一将领在关前讨敌骂阵。

疏勒守将在关上望见,并不理会,反而一个个在关头指指点点,任由他们喊叫,接连换了三支人马搦战无果,都怏怏而退。

中午过后,又一直人马来到关下,轮番叫骂,什么缩头乌龟、无能鼠辈等等,越骂越难听,这帮人都是大嗓门,体格也棒,一起喊叫起来声震四野,守军终于按捺不住,有些躁动起来。

当兵的都是粗野汉子,疏勒也是西域七雄之一,尤其跟着戚渊德的这些人马,从来都是他们压制敌军,哪像今天这么窝囊过,初时还能忍受,但一直被人指着鼻子辱骂,后来便渐渐忍不住了。

下午恰好到戚华瑶巡城,听到关下汉军叫骂如此难听,不禁柳眉倒竖,银牙一咬,顾不得向戚渊德报信,直接下令开城来战汉军。

骆驼岭虽说只有戚渊德父女守关,但戚渊德这么多年在军中,也培养了许多亲信,亲自指点训练的弟子就有八人,号称八大金刚,都是能征惯战的大将,他们早就忍耐不住,见戚华瑶出关,留下四人守关,另外四人全都跟着出关来。

戚华瑶居中而立,将人马停在半坡之上,占住位置以弓弩手稳住阵脚,见阵前叫骂的是一员小将,不超过二十岁,长得五官清秀,盔甲全身,手中端着一杆银枪,器宇轩昂。

旁边一名将领早就忍耐不住,请令出阵,戚华瑶微微颔首,那人催马提刀直奔汉将,转眼之间便到了坡下的空地之上。

那人蹙眉大眼,面目微黑,到阵前大声问道:"娃娃你是何人?

快去叫刘封来受死。

"“傻大个,轻敌可是要送命的!”

那小将剑眉微微一挑,晃动银枪冷笑道:“先告诉你小爷的来历,要提起我祖父,马踏黄河两岸,过五关斩六将,水淹七军威震中原,姓关名羽字云长,你可知道?”

“原来是关家的后代!”

那人神色一凛,又打量着马上的小将,忽然仰天大笑:“哈哈哈,关羽虽然有名,但我听说他用青龙刀罕有匹敌,你这娃娃却用枪,看来没有能力继承关羽的本事,只是拿着你祖父的名头吓唬人罢了,哈哈哈……”“找死,今日小爷就让你记住我的名号,”那人大怒,挺枪大喝道,“听好了,小爷名叫关海!”

那人也毫不畏惧,大笑道:“来来来,我会会关家的后代有多大本领。”

昨晚刘封忽然下令各军轮番到阵前骂战,军营里专门安排一伙人专门讨敌叫阵,分了五个小队,轮番叫阵,这次正好轮到关海带队,见疏勒军出战,心中大喜,但刚才这人的话让他动了真怒。

关海再不多话,抿着嘴拍马舞枪便冲了过来,一出手便是暴雨梨花的杀招,只见银枪舞动如飞,到处都是枪影,分不清虚实。

疏勒将领何曾见过如此精妙的招式,加上本就轻敌,大惊之下赶忙招架,才一马交错的功夫,便听到噗的一声闷响,那人便发出一声惨嚎。

“哎呀呀——”疏勒将领怪叫着,两马错开之后在马上晃了好几下,一手捂着腰腹拨马就往山坡上跑去,还未到阵中,便噗通一声跌落下来。

疏勒士兵赶忙跑出来将那人接住,却见已经气绝而亡,腰腹间被枪尖扎了个窟窿,血流如注,顿时一片慌乱惊叫。

关海阵前斩将,顿时精神抖擞,怒气也消了大半,拨转马头在马上一抬靴子底,把枪尖的鲜血擦了擦,傲然叫道:“尔等鼠辈,哪个不怕死的还敢来?”

咚咚咚——汉军阵中鼓声大作,仿佛春雷一般为关海的大胜擂鼓助威,关海策马在阵前来回走动,坐骑也嘶鸣翻蹄,人有精神马更欢。

就在此时,关前山坡上又一将怒吼着冲过来,关海杀了他的同伴,那人气恼不过,不等戚华瑶下令,拍马舞刀直奔关海,为其报仇。

关海嘴角一撇,根本没把来人放在眼里,虽然他学的是枪法,但对刀招也不陌生,看这人拿刀的姿势,也能看出他几分实力来。

战马飞驰而至,二人并无对话,各举刀枪厮杀起来,关海胜了一阵,想再立一功,越战越勇,对方想为同伴报仇,怒吼连连。

两下一交手,那人便大吃一惊,才知道同伴并非被偷袭,关海的银枪上下翻飞,舞动得风雨不透,而且招数变幻莫测,三四合过去,那人便被杀得盔歪甲斜,鬓角冷汗涔涔,冷静下来之后才意识到十分危险。

就在他惶恐之际,关海杀招再出,一个不留神,便被关海一枪刺中心窝,"扑通"一声坠落地面,溅起一片沙土,战马嘶鸣着狂奔回阵。

汉军这边一阵大叫,鼓声愈发响亮,关海连斩两将,兵卒士气大振,对面的疏勒守军则一阵躁动,无人再敢上阵。

此时后方汉营中早已听到关前动静,正有两支人马前来接应,关海正来了兴头,怕人抢他功劳,举枪大叫道:“还有谁前来领死?

小爷一并超度了他。”

“小白脸,欺人太甚!”

就在此时,半坡上传来一声娇叱,正是凤眉倒竖的戚华瑶,弯腰从马鞍上解下绣绒刀,沉喝道:“看我来收拾你。”

“又是个用枪的!”

关海微哼一声,看对方战马狂奔而至,忽然抬手大喝道:“慢!”

戚华瑶勒住战马,杏眼瞪着关海:“你怕了不成?”

关海摇头道:“好男不跟女斗,胜之不武,输了更丢人,疏勒这就没人了吗?”

“放肆!”

戚华瑶自幼随父从军,长大之后更知老父亲的遗憾,最讨厌别人说这句话,闻言大怒,冷笑道,“安敢轻视于我,本姑娘今天誓要将你活捉,看你羞也不羞。”

“嘿嘿,好大的口气,那你来试试!”

关海挑眉一笑,“本将虽然枪下不杀女人,但你输了可不许哭鼻子。”

戚华瑶双目含煞,娇喝一声催马直取关海,一招力劈华山兜头而下,带起一片绚烂的白光。166阅读网

第2075章 连擒二将

关海连胜两阵,不由意气风发,年轻人总有些志得意满,见来的是女将,根本不放在心上,等着对方出手。

戚华瑶却不同,她私自出关,转眼两名大将被杀,心中惊怒,甚至其父的脾气,回去之后恐怕免不了一番责罚,只能亲自上阵挽回局面。

而且她被关海言语触怒,早已不耐烦了,想马上把关海战败,最好生擒回去交给父亲处置,这样才能让戚渊德稍稍平息怒气。

二人心思各不相同,戚华瑶紧催战马,抖动丝缰,一口钢刀上下翻飞,只见到处寒光闪闪,与关海的亮银枪舞动一起,竟分不出招式,只听叮叮当当尽是密集的金铁交鸣声。

转眼间二十几个回合过去,双方不分胜负,关海心中暗惊,想不到这女子的招式如此精妙,比那两人强了许多,收起轻视之心全力厮杀。

戚华瑶攻杀一阵,发现关海果然不愧为关家之后,武艺非同寻常,而且对方的枪招变化太快,总让人防不胜防,长此下去对自己必定不利。

转圈厮杀的空档看到后方汉军人马正不断涌来,甚至汉营中猛将如云,现在可不是和关海死拼的时候,秀眉微蹙,心中便有了计较。

就在下一次二马交错的空间,戚华瑶轻提丝缰,将绣绒刀交在左手,转手却往腰中的百宝囊中一掏,只听哗啦啦一串清脆的响声,却是一把金色的飞抓在空中飞舞。

那飞爪如同金龙一般,不但速度极快,而且角度也十分刁钻,一抖手便抓住了关海的后背。

关海听到脑后的响动,才回头,就觉得一股巨大的力量传来,来不及抓住马鞍,被拽得向后仰去,凌空倒飞起来,离了马鞍栽落马下。

“不许动!”

关海还未起身,眼前便见寒光闪动,刀刃就在鼻子前,吓得缩了缩脖子,坐在黄沙之中满面通红。

“绑了!”

随着一声娇喝,十名女兵围过来,摘下飞抓,把垂头丧气的关海生擒押到后面去了。

“丫头,放开我兄弟!”

正在此时,一声断喝传来,马蹄如骤雨般响起。

戚华瑶抬头一看来人和关海一模一样,不由微微一怔,待看清来人手提大刀,才恍然明白这两人是双胞胎,不由嘴角泛起一抹冷笑。

“黄毛丫头暗器伤人,算什么本事!”

关奎催马来到阵前,眼睁睁看着关海被押走,气得破口大骂。

戚华瑶此时抓了一人,却心中大定,反而挑眉笑道:“战场之上,能赢就是本事,正好将你们一对都捉了,父亲才不会生气。”

“哼,好大的口气,看刀!”

关奎救人心切,也不和她多话,双腿一磕马腹便舞刀杀了过去,他想在数招之间将戚华瑶擒拿,好将关海换回来。

青龙刀含怒出手,带着呼啸之声,"呜"的一声奔戚华瑶便打。

“这就是春秋刀法么?”

戚华瑶双目微眯,知道用刀之人不可力敌,她的绣绒刀属于单手轻兵刃,不能硬碰大刀,赶紧拨转马头闪开这一刀。

此时飞爪来不及收回,只能晃绣绒刀大战关奎,关奎的刀招与关海灵巧的枪法大不相同,都是大开大合的猛招,戚华瑶不敢与他硬拼拆招,渐渐便落了下风,被逼得节节败退。

关奎步步逼人,紧盯着戚华瑶,伺机将她擒拿,他看对方身形不稳,靠近用刀架开对方的兵刃,伸手准备提腰带将其抓过来。

却不知道戚华瑶也在等这个机会,只见她一晃身,抬手又从宝囊中取出个铃铛来,这是一对黄铜铃铛,磨得光滑闪亮,猛然朝着关奎眼前摇动。

关奎伸手刚抓住对方的腰带,便见那铃铛当啷啷一阵响,不由一怔,还未反应过来,忽然眼前景物转动,眼前一阵发黑,惊叫一声大刀撒手从马上掉落下来。

戚华瑶策马后退数步,大声吩咐道:"绑!"那几名女兵早就等待多时,冲过来又将关奎也活捉回阵。

这边汉军阵营刚才还在欢呼,转眼间两将被擒,顿时傻了眼,甚至有的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直到关奎被抬走,才有人大叫起来。

戚华瑶连胜两阵愈发精神抖擞,催马提绣绒刀来在两军阵前,看着汉军一片骚乱,用刀点指高声断喝:"汉营将官你们谁还来送死?

姑奶奶奉陪!"她将关海的话如数奉还,此时汉军阵中并无大将,关氏兄弟被擒,大家都知道事情严重了,不说他们是关羽的后代,关家在军中的影响也非同小可,有人早已跑去营中报信了。

戚华瑶等了片刻,见无人回营,微哼一声,扭头吩咐道:“鸣金收兵。”

随着一阵锣响,疏勒军中爆发出一片欢呼,接连活捉汉军两员大将,全都忘了刚才被杀两人的悲伤,在西域所向披靡的汉军受挫让疏勒士兵士气大增,原来汉军并不是不可战胜的。

戚华瑶将马一拨,挽了个漂亮的刀花,带马收兵回城。

“慢——”就在此时,身后传来一声断喝,汉军营中再次鼓声大作。

戚华瑶在马上回头,不由一双凤眼瞪大,只见来人红马红袍,头戴束发紫金冠,两条长长的野鸡翎随风飘摆,百花袍、方天戟在阳光下十分耀眼。

“列阵!”

原本她打定主意退兵,此时看到来人的装扮,却不知觉抬手下令,再一次调转马头,缓步来到坡下。

那人纵马飞驰而来,如同一朵红云一般,转眼便到了近前,提缰勒马,坐骑人立而起,人在马上半立着,长袍随风鼓荡,如同天神降世一般。

噗通——马蹄落地,溅起一片沙尘,那人沉喝道:“姑娘,放回两员小将,某饶你不死。”

“你……”戚华瑶正被来人的气势所慑,愣神间听到这句话,立刻面罩寒霜,柳眉倒竖,冷笑道,“口气不小,不知阁下何人?”

“班辞是也!”

“原来你就是班辞,”戚华瑶仔细盯着对方的一双眼睛,果然剑眉星目一副忠勇相貌,忽然咬着嘴唇轻笑道,“书信的字……倒是写得不错!”

班辞此时哪有心思想书信的事情,沉着脸逼问道:“你放不放人?”

戚华瑶看着来人两道浓眉下一双杀气腾腾的眼睛,见对方也不问姓名,如此咄咄逼人,忽然一股怒火升腾起来,微微一扬下巴,断然道:“不放!”

“得罪了!”

第2076章 防不胜防

班辞刚才正在巡营,也听到前军交战,听说斩了两员疏勒将领,正为关海高兴,未料下一刻就听说兄弟二人被擒,大吃一惊赶忙来救人。

虽说眼前阻拦的是一员女将,但此时救人心切,也顾不得许多了,催马抡起方天戟便砸了下去。

戚华瑶用绣绒刀往外招架,只听当啷一声兵刃碰撞一起,绣绒刀便向旁边飘飞,震得她膀臂发麻,身躯一阵摇晃。

没想到班辞的武艺也如此厉害,戚华瑶收回神思,凝神与之交战,催马舞刀,二人又战在一处。

这一次交手,与先前又大不相同,方天戟的招式可快可慢,时而轻巧,时而势大力沉,而且招式也极为罕见,令人防不胜防。

戚华瑶看出来班辞大有能耐,比关家那兄弟二人强多了,而且经验丰富,马快招急,方天戟使起来如云雾翻腾,却又风雨不透,稍不留神随时都可能被他所伤。

想到此处更不与班辞硬拼,绣绒刀远远与之周旋,两人一红一白兜圈厮杀,黄沙飞舞之间,戚华瑶忽然虚晃一刀,一拨马转身,又把铜铃拿了出来。

班辞刚才并没有见到关奎的情形,士兵也来不及禀告情况,见对方忽然拿着一对铃铛摇晃,还以为发射暗器,急忙侧头闪避。

待发现没有任何暗器袭来,不由冷笑一声:“丫头,你不是对手,拿出这玩意儿唬人么?

这东西只配用来放羊……”话没说完忽然脸色大变,急忙死死抓住马鞍稳住身形,却已经失去了意识,扑通一声从马上摔下去,方天戟哗啦啦倒在一旁。

戚华瑶骄傲地扬了扬下巴,喝道:“来人,带回去!”

那几名女兵跑过来将班辞又捆上绳索抬回阵中去了。

戚华瑶此时心满意足,抬头看着远处再次大乱的汉军,大声道:“回去禀告刘封,限他三日内退兵,否则就用这三人的脑袋祭旗!”

擒拿三将,连班辞都抓了,戚华瑶心满意足,传令鸣锣击鼓,带着疏勒兵马浩浩荡荡入关而去。

戚华瑶领兵入关,守军在关头上欢呼不已,看到三名汉将更是指指点点,原本他们被传言惊吓,又有将令在,不敢与汉军撄锋,现在看来也不过尔尔。

戚华瑶命亲兵将班辞三人押在后营,不让其他人接近,卸了盔甲来见戚渊德,却见戚渊德正从后门一脸愁容地走回来。

“丫头,此番你能获胜,当真是侥幸。”

看到戚华瑶,戚渊德既没有和往常一样痛斥,也没有夸奖她,只是皱着眉头微微叹了口气。

戚华瑶见爹爹如此反常,不由一怔,额头上香汗未干,用帕子轻拭,走上前问道:“爹爹,到底发生何事?”

戚渊德叹了口气:“刚才朝中派人来催战了。”

“催战?”

戚华瑶秀眉微蹙,忽然明白了为什么刚才关前厮杀许久,不见老父亲来督战,也不见他传令收兵,原来是接待朝中使者了。

“老夫守骆驼岭已半年有余,今与汉军相持一月不战,朝中谣言四起,传老夫有降汉之意,不想大王竟也起疑,唉——”戚渊德摇头长叹,向署衙缓步而行,转头对戚华瑶苦笑道:“若非今日你忽然出关交战,方才使者来时正好见到,只怕还不好打发他们呢!”

戚华瑶微哼一声:“朝中若有人有能耐阻挡汉军,又何必我们父女镇守边关?

如果大王不信任,我们干脆交出兵权,请大王换人来守关!”

“胡闹!”

戚渊德脸色一沉,“三军统帅,当以国为重,岂能因一时之气而废大事?”

父女二人进了帅府坐下,戚渊德的语气又柔和了许多,言道:“方才你私自出关,阵前折了两员大将,使者也亲眼所见,知道汉军勇不可挡,这才赶忙回朝复命去了。

只可惜你那两名师兄白白送命,以后你可不能如此冲动,以三军性命为儿戏啊!”

戚华瑶不服气,站起来说道:“爹爹,可我抓了三名汉将呀!”

“什么?”

戚渊德大惊,也不由站起来,盯着戚华瑶,“当真?”

“这还能有假?”

戚华瑶自豪地扬了扬下巴,“人现在在后营押着呢。”

“快去看看!”

戚渊德快步向外走去,“你抓了何人?”

戚华瑶跟在后面得意介绍道:“两个双胞胎兄弟,说是关家的后代,襄阳王关羽之孙,还有一个人你一定想不到……”“谁?”

“就是和爹爹来往书信的那个人。”

“班辞?”

戚渊德脚下一个踉跄,回头盯着戚华瑶:“为父听说他学了吕布的方天戟,你怎么能打得过他?”

戚华瑶得意一笑,两排贝齿在阳光下如远山的白雪一般,眼中闪烁光芒:“要是真刀真枪,女儿当然不是他的对手,但爹爹莫忘了女儿还有好几个宝贝在身呢,嘻嘻!”

“你是说……招魂铃?”

戚渊德眉头微皱,摇了摇头,快步往营中而去。

远远便听到营中军卒围在一起喊叫,一群人簇拥在左边的营房外,两边推推搡搡,吵得不可开交。

“住手!”

戚渊德面沉似水,一声大喝。

守军见是戚渊德父女到来,纷纷退在一旁,前面的栅栏囚牢中绑着三个人,都已经醒转,正冷漠地看着疏勒军卒。

一名将领走过来大声道:“大将军,汉军杀了我们两个兄弟,快将他们斩了为兄弟们报仇。”

戚渊德神色不动,看看周围的士兵,冷声道:“老三,你带他们都退下,老夫自有主张。”

“大将军……”“还不照令行事?”

“是!”

那人狠狠瞪了一眼班辞三人,招手道,“都随我来。”

疏勒兵很快散去,只留下数百亲卫随从,戚渊德上前几步,扫视三人,最终将目光落在班辞身上:“阁下便是定远侯之后班辞,班将军?”

班辞冷着脸别过头去:“哼,暗箭伤人,算什么本事?”

“有本事真刀真枪来打一场!”

关奎也不服气,大叫道,“小爷中了你这丫头的奸计,你这个妖女。”

关海则讪讪低着头不敢看戚华瑶,另外两人是被那铃铛晃倒,但他却是实实在在被打下马来的,虽说有些意外,总归是败了。

看戚渊德沉着脸不说话,戚华瑶忍不住说道:“爹,刚才在阵前我已叫汉军向刘封传信,如果三日内汉军不退兵,就将他们的人头挂在城头上,你看该怎么处置他们?”

第2077章 阶下之囚

戚渊德回头看了一眼戚华瑶,并未理会班辞几人的叫嚣,沉吟片刻对亲兵吩咐道:“将他们押在风雨崖小心看守,没有我的将领,任何人不得进入。”

“遵命!”

随后戚渊德又传令三军,这三名汉将是逼迫汉军退兵的,暂时关押,因其中有定远侯班家的人在,三日后若汉军不退,将押送疏勒交给朝廷处置,任何人不得私自动手,守军这才安静下来。

掌灯时分,戚华瑶梳洗完毕,用罢晚饭,到帅厅来见戚渊德。

戚渊德也正在昏暗的房间里独自呆坐,戚华瑶命人掌灯,言道:“爹爹,朝中今日来催战,如今敌军兵临城下,如不打退终为大患,女儿明日愿再领兵临敌,不知爹爹意下如何?”

戚渊德摇头道:“莫要以为抓了三名敌将便轻视汉军,汉营中猛将如云,这三人并非实力最强者,周处、文鸯才是真正的猛将,据说于阗国师伏阇讫多更是死于刘封之手,此人深藏不露,汉营中藏龙卧虎,深不可测呐!”

戚华瑶不服道:“爹爹这么多年打仗,哪曾如此怯敌过?

我们一味防守,总有疏漏之处,并非长久之计,而且朝中那些人可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可知道很多人对爹爹不满,如果借此机会中伤于你,内忧外患可是大忌。”

“此事为父何尝不知?”

戚渊德望着夜空,无奈道,“但汉军阵容,这几日你也见到,若是出关厮杀,只怕有去无回,唯有据险而守,等龟兹援军到来方为稳妥之策,贸然出战,这是取败之途。”

戚华瑶轻咬嘴唇,问道:“爹爹,如果汉军三日后不退兵,真要把他们杀了吗?”

“班辞老夫无权处置,另外两人……也是忠义无双的关羽之后,老夫岂能残害忠良之后?”

戚渊德摇摇头,“到时候一并送到疏勒去,任凭他们处置吧!”

“没想到抓了人,反倒成了烫手山芋了,”戚华瑶皱着眉头,幽幽说道,“我未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不可胡说!”

戚渊德沉声打断了女儿,正色道,“两军对敌,各为其主,断不能有半点仁慈之心,如何裁决,自有大王决断,你我只需做好领军之事即可。”

戚华瑶低着头半晌不语,好一阵才低声道:“爹,你觉得班辞这人如何?”

“什么?”

戚渊德也在想着军中之事,一时没有听清楚。

“唉呀,没事了!”

戚华瑶嗖地站起来,快步离开了帅厅。

“这丫头……”戚渊德无奈摇头,起身对亲兵吩咐道,“传我将令,明日不许任何人出关,若再有私自打开关门者,按军令处置。”

“是!”

房间里安静下来,戚渊德枯坐许久,只觉得心绪如麻,忽然喃喃道:“定远侯之后,十几代人,也未必如定远侯一般智勇双全,忠良之后未必便是忠良……”想到此处,起身来到门口:“来人,将三名俘虏带到刑房。”

随从领命而去,戚渊德来到后宅,重新披挂整齐,带领随从来到后营的刑房,远远便闻到一股浓浓的松油燃烧的味道。

这是一排在山崖上挖出来的石屋,门口无数火把照耀着,亮如白昼,右手一间石屋极大,手臂粗细的铁栅栏做成房门,里面摆着三只石头垒砌的土灶,上面架着铁锅,热气腾腾,站了两排士兵赤身露背,显得凶神恶煞。

戚渊德腰横宝剑迈步而入,坐在正位之上,手扶桌案,看着铁锅前三根柱子上绑着的三个人,正是班辞和关奎、关海兄弟。

这三个人也被剥去铠甲,上身精赤,只剩下一条裤子,其余的衣服全给扒掉了。

除了身后噼里啪啦不断燃烧的柴火之外,三人面前还支着一口大油锅,有两个疏勒兵正在加火,前后都烟熏火燎,三人的面容不断扭曲,涕泪直流。

戚渊德冷冷看着三人,又扫视左右两排各种各样的刑具,森然一笑。

嘭——戚渊德一拍桌案,沉声道:"说吧,汉军来了多少人马,粮草现屯于何处?

若有人说实话,便可免去皮肉之苦,否则嘿嘿……这油锅、烙铁可都不会认人的。

"却见班辞大笑道:“哈哈哈,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今日为阶下之囚,是我技不如人,死而无憾。”

“班将军,大哥呀,都怪我太冲动,害了你们两个,唉!”

“老儿,说什么话呢,到了九泉之下,我们还是兄弟。”

“哼,在老夫面前逞能,英雄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当的!”

戚渊德冷笑一声,拍着桌案沉喝道:“用刑!”

马上就有三个疏勒兵提着鞭子过去,啪啪啪一人抽了四五鞭子,瞬间三人的身上便出现了紫红色的血痕,但他们却一声不吭。

戚渊德面沉似水:“想当英雄?

继续打!”

士兵对着三人又是一阵鞭打,转眼间便见身上皮开肉绽,尤其是关奎兄弟两个,他们在江南长大,细皮嫩肉,更是血流如注,但都瞪着眼睛咬牙不发一言。

“好,很好!”

戚渊德捻须冷笑,示意士兵们退下,盯着三人,“老夫倒要看看,汉营中的将士,到底有多硬。”

此时他们眼前的油锅正好烧开,咕嘟咕嘟冒着气泡,油烟味呛得三人不断咳嗽,却没有一个人肯求饶。

“油锅开了,你们四个谁想好了就说,”戚渊德缓缓道,“先交代军情,可免皮肉之伤,下了油锅,性命难保!”

“呸!”

班辞吐了一口口水,怒喝道:“戚渊德,你真是错看人了,一月前你我通信,还颇有惺惺相惜之意,今日却用如此手段来让在下投降,真是可笑至极,是我看错人了,快动手吧!”

关奎也大声道:“对,我们汉营众将都是铁骨铮铮,赴汤蹈火尚且不怕,若是怕死怕受罪,就不会跟着大将军来西征了,老家伙,想从我们嘴里问出情报来,你打错算盘了。”

关海冷笑道:“戚渊德,你若是识相,早些放了我们几个,及时求饶,或许还有挽回的余地,若是执迷不悟,待汉军踏破骆驼岭,杀进疏勒,震怒之下的大将军可不会像对付于阗那么对疏勒仁慈了,回报的必然是尸山血海。

我们几个死不足惜,但害了疏勒几十万百姓,可都是你这老头的罪过。”

“阶下之囚还敢口出狂言?”

戚渊德闻言大怒,拍案而起,怒声道,“来人,先将这油嘴滑舌的小子给我开膛摘心,老夫倒要看看,你们是否当真是赤胆忠心。”

第2078章 刑房逼供

“哈哈哈,我赤胆忠心,何需证明?”

关海虽然年纪尚小,但此时却谈笑风生,对提刀走过来的疏勒士兵视而不见,扭头却对关奎言道,“大哥,我先去见祖父了,没有丢关家的人吧?”

“二弟莫怕,大哥随后就来陪你!”

关奎傲然一笑,“祖父会欣慰的。”

“慢着!”

关奎兄弟不怕死,班辞可受不了,眼看那人举刀,一声断喝,“放了他们,在下任凭你处置。”

戚渊德抬手制止士兵,转头笑道:“如此说来,班将军愿意说出汉军军情?”

“军情休想!”

班辞冷哼一声,“你偌大年纪,却欺负两个小孩算什么本事?

有什么手段都冲我来吧!”

“哈哈哈……好!”

戚渊德抚须大笑,点头道,“不想你三人竟都是铁骨铮铮,老夫便先成全你。

先剜了他的眼。”

“是!”

那人转身走向班辞,一把抓住他的头发,刀尖就往眼前刺过去。

“住手!”

就在此时,门外一声娇喝,却是戚华瑶的声音。

随后便走进来一行女兵,有五六个人,戚华瑶身穿月白色的睡袍,外罩征袍,显然是闻讯急匆匆赶来的。

戚渊德脸色一沉,抬手道:“丫头,这么晚了还不休息?

刑房之地岂容擅闯,这些人赤胸露体,你速速回避。”

戚华瑶却不为所动,来到案前行礼道:“爹爹,这三人是孩儿抓来的,既然审问,我自然也要参与。

而且,这些人最好不要杀!”

“此话怎讲?”

戚渊德不悦捻须,身旁的几名将领也都面露愤恨之色。

他们的同伴被汉将所杀,白日戚渊德下令不能杀的时候,有人心中不快,此时听说用刑审问,都来观看,眼看这三人就要开膛破肚了,正暗自高兴,现在又被戚华瑶拦阻,也记不起人本就是人家抓来的,反对戚华瑶颇有不满。

戚华瑶言道:“爹爹,杀几个人简单,但如此一来不但激怒汉军,而且我们的功劳也大大减小,况且白日已经派人向疏勒送信,这三人要押送王城处置,如果现在杀了,岂不是欺君之罪?”

戚渊德捻须沉吟,沉着脸不说话,身旁一声冷声道:“我们是审问军情,他们受刑不过而死,也不算故意杀人,军情紧急,大王不会怪罪的。”

戚华瑶摇头道:“诸位将军此言差矣,诸位请想一想,此时把他们杀了还不如阵前斩将的功劳大,反有被大王责怪的风险,恐怕接下来汉军也会疯狂报复,骆驼岭可就不好守了。”

另一人不服气,冷笑道:“难道还要把他们放了不成?”

戚华瑶笑道:“这倒不必!但留着这三人则作用更大。

此人是定远侯班超的后人,这两人则是关羽的孙子,身份非同寻常,我们一可以和刘封交换条件,二可以把他们押送疏勒,叫众百姓和文武大臣都见到俘虏,交给大王,当面献俘非但是大功一件,还能助长诸位将军的威风,爹爹也脸上增光不是?

望诸位三思。”

几人一听微微点头,一想到押送俘虏回城,万众瞩目,这可是汉军主将,那时候是何等光景,一时间都开始想如何讨到押送俘虏这个差事了。

沉思之间一人站出来言道:“大将军,这三人留着的确有大用,末将愿意亲自带兵看管这三人。”

戚渊德又思索片刻,这才点头道:“好,就交给老五看管俘虏,就在风雨崖上,要保证万无一失。”

“遵命!”

那人面露喜色,在其他几个人羡慕懊悔的目光下命人将班辞三人又带出了刑房。

“罢了,都散了吧,”戚渊德叹了口气,摆摆手,“巡营之事不可懈怠,若有失职,军法处置。”

“是!”

众将各怀心思,相继散去。

戚华瑶看看满地的滚油和烧红的铁器,暗自舒了一口气,走过来扶着戚渊德:“爹爹,天也晚了,您也歇着吧。”

父女二人从后营又回到帅府之中,才进门,戚华瑶就跺脚埋怨道:“爹爹,你白日口口声声说这三人不能杀,不会残害忠良之后,怎得晚上又来用刑杀人?”

“若非如此,难服众将之心呐!”

戚渊德一声轻叹,在凳子上坐下来,“方才你一番说辞,算是彻底稳住了他们的心思。”

戚华瑶一怔,蹙眉道:“爹爹怎么料到我会有那一番话?

若女儿不来又如何是好?”

戚渊德捻须微微一笑,有些讳莫如深,缓缓道:“知女莫若父。”

戚华瑶抬头看着戚渊德,忽然娇躯一颤,咬着嘴唇嗔怒道:“爹爹,你瞎说什么呢?”

戚渊德又一次长叹:“儿女情长,非人力所能克制,汉军中多英雄豪杰,我儿倾慕也无可厚非,但两军对垒,终究是敌,千万不可以公废私。”

戚华瑶低着头,灯光下耳根发红:“爹爹,我没有那个意思,你不要说了。”

“眼下确实不可多想!”

戚渊德自顾说道,“将来……若疏勒不保,或大王主动出降,那时候……但班辞终究是名门之后,乃刘封麾下得力大将,你我父女漂泊西域,门不对户,你可曾想过?”

“爹?”

戚华瑶猛然抬起头来,怔怔看看戚渊德,半晌之后忽然眼神坚定起来,平静笑道,“爹爹放心,女儿自有分寸。”

戚渊德点点头,柔声道:“时辰不早,快去歇息吧,明日汉军必来搦战,你就不要出面了,且看刘封如何应对吧!”

戚华瑶转身向外走,到了门口停下来,扭头问道:“若是汉军强行攻打骆驼岭,我们能守得住吗?”

戚渊德脸色深沉,摇头道:“守不住!汉军器械我早已知道,其之所以按兵不动,只是刘封不愿将士多有折损,只在后方散布为父谣言,欲从内攻破,就看大王能否明鉴了。”

戚华瑶吃了一惊:“父亲既然明晰这一切,为什么不上书澄清事实,却任由朝堂中人胡言乱语?”

“清者自清,”戚渊德微微摇头,“我与大王,已经无需书信明志,若大王待我如旧,自然不为所动,若其有疑心,书信非但无用,反而增疑。”

戚华瑶虽然聪慧,但毕竟年纪尚浅,不懂朝堂之上的种种勾心斗角,只是明显感觉这两年老父亲的叹息越来越多了。166阅读网

第2079章 营救之策

夜幕降临,汉军营中灯火通明,警备森严,春风一阵紧似一阵,每个士兵的神色都十分严肃。

三员大将一日被擒,这不仅在西征途中从未有过,就是在中原也没有如此难堪的战绩。

最主要的,还是被一名女将所俘,简直是奇耻大辱!回营的士兵都说那女子是个妖女,手中一把铜铃,能够慑人魂魄,只要铃声一响,便应声而倒,越传越神奇,到最后说成了一种神秘的妖术。

中军帐中,诸将簇拥着刘封,一个个面沉似水,白日请战被刘封拒绝之后,周处等人焦躁不已,自出兵以来,还从未受过这么大的委屈。

“在那铜铃没有查清楚之前,谁也不许与那女将交战!”

刘封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喜怒,却有一种让人不自觉放松的力量。

文鸯忧心道:“若不及早想出对策,他们会不会对班将军几人不利?”

“暂时不会!”

刘封缓缓摇头,环视众人,“既然他们临阵喊话有三天时间,至少这三日内可保性命无忧,其次……我想戚渊德应该知道他杀了这三人的后果。”

周处揪着火红的胡须点头道:“不错,我们没有强攻骆驼岭,并非无计可施,乃是不愿兵将多有伤亡,戚渊德一定能看出这一点,他也不想激怒我们。”

马哲蹙眉道:“据细作所报,这戚华瑶自小曾入天山拜高人学艺,会不会真懂得什么妖法?”

“这世上若真有妖法,还需要诸多将士浴血厮杀么?”

刘封冷然一笑,“我看那铜铃必定是什么古怪的机关暗器,但必须要查清情况才好应对。”

众将默然,此时也不好做什么评判,回来的士兵说得神乎其神,让人心中生疑,就算关奎兄弟经验不足,班辞的武艺可不低,哪能几个照面就被对方生擒马下?

马哲问道:“对方限期三日退兵,这该如何是好?”

刘封双目微凛,沉吟片刻言道:“三军既出,岂有不战而退之理?

兵不能退,人也要救。”

李钰马上说道:“大将军,让我领无当飞军旧部潜入骆驼岭,必能将他们三人救出来。”

“关内情形如何我们一无所知,千万不可贸然行动,”刘封摇头道,“今夜骆驼岭守卫必定森严,暂时不必打草惊蛇,明夜派人潜入关内打探军情,第三日守军必定守备松懈,那时候才好设计救人。”

众人点头称是,文鸯言道:“明日将去搦战,我偏不信那妖女会妖法!”

刘封摇头道:“你若再被擒,又要花费周折去救人,暂时按兵不动。”

遣散众将,刘封让马哲将营中去过骆驼岭的士兵召集来,一起讨论骆驼岭关内的情形,这座关隘原本是商队必经之地,关内情形见过的人也不少。

第二日两军汉军营中毫无动静,骆驼岭的疏勒守军也不见出战,双方各有打算,表面上看似平静,暗中却在做着一场博弈。

一日时间很快过去,到了第三日清晨,中军大帐的灯火还未熄灭,前往骆驼岭打探军情的蒙虎转回营中,已经打探到关押班辞他们的所在。

听说班辞三人暂时无恙,众人松了一口气,蒙虎言道:“他们被关在一处悬崖之上,名叫风雨崖,是一处天然洞穴,只有一条小路可以通过,又在军营之上,救人恐怕不易。”

马哲叹道:“风雨崖昨日他们也曾说过,此洞穴离地四五丈,在关外也能看到,诸位随我来。”

众人跟着马哲出了营帐,来到北面的辕门,此时天色大亮,远处骆驼岭上的守军正在交替,旗帜晃动,守备十分森严。

马哲指着左边悬崖上的几棵松柏:“那个黑洞便是风雨崖,只有一条小径可通到山崖上,根本无需守卫,只要在下面守住山路,也难以逃脱。”

文鸯摩挲着下巴,无奈叹道:“如此险要之处,只恐插翅难逃啊!”

“的确,就算能够混入关内强行冲到悬崖之中,被守军发现也断难出来,除非能生出翅膀……”“翅膀?”

刘封眼睛一亮,拍着大腿忙道,“快去将唐坚叫来。”

众人一怔,也忽然明白了他的用意,要说翅膀,非唐坚的飞翼莫属,个个面露喜色,既然救人有望,其他的问题就不算太大,先把班辞他们救出来,再想办法对付那只铜铃不迟。

观察着风雨崖的地形,其上古松遍布,岩石突出,要想从山顶上进入崖洞还需一番周折,如果不小心掉落下去可是九死一生。

刘封回头对身旁的李钰说道:“李将军,可有把握?”

李钰自然明白刘封的意思,点头道:“将军放心,这山崖虽然陡峭,但山石坚固,又有树木横生,有这些落脚之处足矣。”

刘封言道:“只需三四人能下到山崖,将守军杀死,接应唐中郎将到崖洞中为他们穿上飞翼便算成功。”

李钰抱拳道:“下到山崖倒也不算难事,只是夜晚行动,脚下不便,难免踢落岩石,若不小心惊动守军,发现山崖上的动静,只恐救人不成,反倒让兄弟们送命。”

“这倒也简单,”刘封回头又对蒙虎吩咐道:“蒙都尉今夜再去潜入关内,在后营放火吸引守军注意,方便他们下到山崖救人。”

“遵命!”

蒙虎进出骆驼岭已经轻车熟路,一口应承下来。

刘封又道:“放火之后,关内必定混乱,但以戚渊德之能,必会先加强关隘守卫,你趁乱混到帅府之内,听听他们说些什么,看看能否探明那戚华瑶的铜铃到底为何物,若将其能偷出或者毁掉最好。”

蒙虎抱拳领命,刘封又吩咐他量力而行,不可鲁莽行事,无论结果如何,天命之前要退出骆驼岭,不要人没救成,反而再搭进去几个。

蒙虎先去歇息,李钰也马上召集二十名无当飞军精锐开始准备,连夜进入山岭之中,从悬崖之上设法下到风雨崖,只要能到山洞之中,有唐坚带着的飞翼,直接从悬崖上飞出关隘也不算难事。

第2080章 潜入敌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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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黑风高,满天星斗,星空之下的骆驼岭远看只有黛色的轮廓,愈发像趴伏在大漠中的一头骆驼。

疏勒虽然在此设置关塞,挡住要道,但绵延数百里的山岭不可能都能派驻兵力,关卡主要是为防止敌军攻打疏勒,也为了收取过往商队的税钱。

关头灯火通明,守军不断来回巡视,蒙虎身背短刀,手提三棱刺,一身夜行衣行走在关前的树影之中,守军也难以发现。

先前到西域诸国学艺,他也曾去过疏勒国,骆驼岭的关塞还不如这般坚固,昨日他已探明道路,此时轻车熟路如飞而行,一口气来到骆驼岭关下。

关上人影摇晃,巡城哨兵说话隐约可以听见,他远远围着城墙转到西北角,这里是山崖底下一处凹洞,里面堆放着许多杂物,防守得并不严密。

蒙虎把飞抓链索拿出来对着城头抛上去,确定上头无人发现,拽住锁链借力灵猫一般窜上下城头,蹲在矮墙和石崖之下,整个动作一气呵成,没有发出任何声响。顺着山崖偷偷下了城,左边便是军营,昨夜他就是藏身这里的一棵松树之上,听了守军的议论知道班辞他们被关在风雨崖,未免打草惊蛇,得到消息之后原路返回,至于

里面的情形还需再次查探。

此时已经半夜,军营中静悄悄的,只听见哨兵脚步声音,巡逻的队队士兵有些打着哈欠,蒙虎观察良久,摸黑拐弯抹角便到了帅府。这里的院墙比城墙低得多,不用飞索,微微矮身便借着一棵树影跃上墙,府中也有巡逻的士兵,但比外面疏松许多,蒙虎见有一排屋子,屋里全亮着灯,隐隐约约有说话

的声音。不禁心中吃惊,这都快到后半夜了,没想到主帅还未休息,也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原本想直奔后营的伙房,但想到深夜议论,必定是重要军情,临时改变主意来到大

厅的后窗户下。蒙虎蜷身缩在窗台的阴影之中,确保这里安全,到窗户切近,用舌尖点破窗纸往里察看,果然见戚渊德正穿着便服坐在主位上,面色阴沉,左右陪同的有七八人,灯火之

下竟无人说话。“大将军,优勒王子是将来要继承王位的人,难道还配不上令千金么?”半晌之后,左手一位山羊须的华服老者缓缓开口,“朝中关于大将军的流言甚嚣尘上,请大将军以国

事为重,三思而行!”

“老夫只此一女,她的将来怎能不慎重考虑?”戚渊德一声苦叹,“和优勒王子的亲事,小女已经明确拒绝过多次,若强行撮合,只恐适得其反。”“大将军,事到如今,你还不明白局势么?”另一人痛心疾首,起身来到戚渊德面前,“如今满朝风雨都是关于大将军降汉之词,是我二人当面担保,才让大王相信将军!疏

勒上下皆知华瑶是将军掌上明珠,唯有将其配于王室,大王才能彻底打消疑虑,一切谣言也不攻自破了。”

戚渊德冷哼一声:“老夫为国尽忠,功劳无数,难道大王偏信谣言,不信老臣数十年尽忠的这把老骨头?”那人劝道:“话虽如此,但人心叵测,当今非常之际,非是大王不信大将军,却需要大将军能够明志,先前大将军与班辞书信频繁来往,又与刘封阵前笑谈半日,大王岂能

安心?”

戚渊德大笑道:“哈哈哈,赵太师,老夫行事一向光明磊落,俯仰无愧,岂惧区区谣言?”

赵太师摇头叹息:“将军之志,你我皆知,但此事干系疏勒安慰,朝中文武未必人人信任,大王也日夜难安,将军若不表明心迹,这众口铄金,也难保变故啊!”

“此事无需再议,”戚渊德沉声道:“老夫情愿交出兵权,解甲归田表明心志,也不会用小女一生幸福来效忠。”“大将军,你这……”赵太师张口欲言,却又不知从何说起,愣了片刻之后才叹道,“华瑶这孩子也是我看着长大的,知道她心高气傲,目光非比常人,却不知她要找个怎样

的男子才算满意?”

戚渊德抚须道:“容貌身世且不说,至少也是个顶天立地的大丈夫,大英雄才配得上华瑶。”

“大丈夫,大英雄?”赵太师一怔,苦笑道,“优勒王子贵为储君,将来为疏勒之主,难道还不够么?”“虽说自古以来臣不议君,但优勒王子在国中行径如何,几位大人想必也有所耳闻吧?”戚渊德摇头道,“其诸多轻浮之举,让小女厌恶至极,太师既知小女性情刚烈,这一

点恐怕是断难改变的!”

“此事不成,只恐我二人回朝难以复命呐……”赵太师揪着胡须眉头紧皱。

站起来的那人无奈道,“这样吧,听说华瑶抓了几名汉军俘虏,明日就由我们带回疏勒,至少也能证明老将军为国效命,与汉军交战,暂解燃眉之急。”

戚渊德点头道:“这倒无妨,二位大人一路劳顿,早些去歇息吧!”

赵太师二人相视摇头苦笑,告辞出了帅府。

戚渊德在门口独自伫立良久,才长叹一声走出房门,询问随从营中巡逻守卫之事。蒙虎趁此机会跳下窗台,借着花树的影子直往后营而去,不多时摸到伙房位置,此时后勤的伙夫和杂役早就沉沉睡去,灶台冰冷,但柴火粮油不少,蒙虎悄然摸进去轻松

便点起了干柴。出了伙房之后,又将堆在不远处的几堆细草马料点燃,此时还不知戚华瑶住在何处,便又折转来到帅府后院,躲在窗台上观察动静,戚渊德正坐在桌前发愣,大概还在想

着刚才的争执。

此时后方已经亮起火光,隐约传来人声喊叫,守军大概都以为只是不小心失火,并未来向戚渊德禀告,忙着先救火。

不多时火势渐大,整个后营蔓延开来,已经看到山崖的轮廓,守军意识到情况不妙,终于有人跑来帅府禀告。

戚渊德吃了一惊,拍案而起,沉声道:“传令下去,只许后营的人去救火,其余各营不得乱动,东营的人马立刻到关上集合,加强防守。”随从纷纷去传令,蒙虎在窗口听到戚渊德临危不乱,不忘在此时加强防备,不由暗中惊叹,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第2081章 父女争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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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内一片嘈杂呵斥之声,鼓声大作,守军各自行动,戚渊德却沉稳如山岳一般,不慌不忙准备披挂衣甲,准备随时应战。

不多时便见一队女兵闯进来,当先一人问道:“爹爹,后营起火,为何还不去救?”

戚渊德淡淡说道:“起火是小事,就怕是奸细混入故意为之,守关才是大事。”

“有奸细混入关内?”来的正是戚华瑶,一身戎装,见老帅沉稳,也跟着冷静下来,“我这就去搜查细作。”“慢!”戚渊德拦住了她,将腰刀放在桌案上,缓缓道,“黑夜之中,三军骚乱,这群山之中要想找人,谈何容易?只要各营稳住阵脚,不叫汉军靠近关前,一切雕虫小技皆

不足道也!”

戚华瑶微微点头,忽然又惊呼道:“会不会是他们想救人?”

戚渊德轻声一笑:“你刚从风雨崖归来,难道不知那里情形么?风雨崖就算无人把守,他们也救不走人。”

戚华瑶俏脸微红,娇嗔道:“爹爹……”

戚渊德叹道:“丫头啊,你每日都去风雨崖,为父岂能不知?但眼下两国交战,形势未明,切不可陷入太深。”

戚华瑶低着头小声道:“孩儿知道轻重,我只是去看犯人是否安全……”

戚渊德深深地看着戚华瑶,言道:"丫头,你要多注意休息,这骆驼岭可要多指望你才行。"“爹放心吧,我保证没问题,”说到对敌,戚华瑶抬起头来,满脸自信,“我想和他们打就打,不想打就用摄魂铃,铃铛一响,保证敌将落马。就是那刘封本人,他不来便罢

,来了我也将他生擒活捉。”

“中原能人辈出,你可千万不能轻敌大意!”戚渊德颔首而笑,嘱咐道,“摄魂铃你可千万保护好,不能弄丢了。”“这怎么能丢呢?这不但是师傅送我的宝贝,也是保命之物,我随身带着,睡觉也左右不离!”戚华瑶拍了拍腰部得意一笑,忽然又问道:“赵太师他们又来催兵出战,听说

半夜才离去,不会又为难爹爹了吧?”

“赵太师他们……是来查看军情的,”戚渊德微微一顿,“明日就要回朝,如今国中谣言四起,大王心中不安,他们要将班辞几人带走,以安君心。”

“什么?明天就要带走?”戚华瑶吃了一惊,红唇微张,“那他们……会不会被杀死?”

“这都要看大王如何裁决,”戚渊德摇摇头,劝解道,“原本我们便定了三天限期,明日也就到了的,这件事……推脱不得。”

戚华瑶一阵紧张,咬着嘴唇又低下了头,握着宝剑的手柄摩挲着,半晌不语。

蒙虎在窗台上看到这一切,已然明白离间之计奏效,疏勒君臣不和,但从他们对话来看,总觉得此事还有蹊跷,反正戚华瑶也在这里,便悄悄地继续偷听。

戚渊德叹了口气,缓缓道:“儿女情长,乃人之常情,但终究各为其主,难为一家人。我看优勒王子其实也不错,将来继承王位,你……”

戚华瑶忽然抬起头来,冷声问道:“爹,赵太师他们是不是又来保媒逼婚的?”

戚渊德叹了口气,又道:“眼下朝中谣言四起,都说你我父女有投汉之心,若是能答应这件婚事,一切谣言不攻自破,而且往后你就是王妃,我们也成了皇亲……”“爹,难道你要以女儿之身来换取你的清白吗?”戚华瑶双目如电,盯着戚渊德,冷声道,“优勒王子是个什么东西,长相丑陋,像个蛤蟆一般,贪婪暴虐,我怎能和他在一

起?身份高贵又如何?女儿还和先前一样,就是孤独终老,也绝不答应。”“丫头,犯上之语不可乱说,优勒再怎么说也是储君,”戚渊德呵斥了一句,又柔声说道,“为了给你找到如意郎君,这几年不知多少人被我给挡回去了,为父只有你一个宝贝女儿,能不给你精挑细选么?但眼下风言风语,我心中也不乐意,尚未答应赵太师他们,容你再考虑考虑,若断然拒绝,只怕更会被人说我们父女心中有鬼,坐定了通

敌之罪……”“爹,你不要再说了,”戚华瑶打断了他,目中泪光隐现,咬着嘴唇说道,“我们不说这事了,就说说眼下的形势,鄯善、于阗都被汉军攻破,爹爹觉得眼下这场仗我们打赢

吗?”

戚渊德蹙眉道:“丫头,为人臣,尽人事,全力施为,你问这些作甚?”“爹爹什么时候如此犹豫了?只怕你也没有把握吧?”戚华瑶毫不避让,冷笑道,“爹爹你也是明白人,早就看清了当前的局势。汉军数万精兵云集关外,骆驼岭弹丸之地迟

早被攻破,那刘封雄才大略,麾下文武极多,能征惯战,我们决非汉军敌手。骆驼岭一失,疏勒再无险可守,我们也会随之家亡,什么储君王妃,都是亡国奴罢了……”“放肆,你好大的胆子!”戚渊德闻言大怒,拍案而起,指着戚华瑶喝道,“老夫一生为国,疏勒对我们有天高地厚之恩,忠君报国乃为臣本分,你怎能说出这种叛逆之语?

”戚华瑶忽然泪珠簌簌而落,却大声道:“爹,你所谓的忠义又是什么?历代相传我们都是中原人,无不想着回归故土,如今朝廷来收复西域,我们却在这里百般阻挠,我们

是在尽忠么?如果我们弃暗投明,回归中原。再回到故土在祖坟添上新土,这难道不才是忠孝两全吗?”“疯了,疯了,你这丫头真是疯了……”戚华瑶一番话,几乎把戚渊德气昏过去,抖抖索索指着她,有些语无伦次,怒声道,“一定是班辞这小子给你灌了迷魂汤,如今被情

所迷,是非不分,我现在就去杀了他,彻底断了你的念头——”

“爹,你不能去!”戚华瑶张开双臂,拦在了门口。

“让开!”戚渊德怒吼,须发在夜风中吹散开来,如同发怒的雄狮。

戚华瑶泪流满面,却目光坚定,咬着嘴唇道:“除非你杀了我。”

“啊——你这个逆子,气煞我也!”戚渊德大怒,转身从桌上抓起宝刀抽出来,一道寒光在火光下闪过,直斩向了戚华瑶细长白皙的脖子。

第2082章 大意失手

戚渊德怒而拔刀,只是一时气恼,但他也不会真的杀了唯一的女儿,刀刃到了面前,看着那一张倔强又布满泪痕的脸,停在半空动也不动。

“报——大将军,不好了,”就在此时,忽然一名士兵狂奔而来,大叫道,“飞,飞了,人……人走了。”

戚渊德正自无奈,闻言收刀走出门外,沉喝道:“何事惊慌?”

“人飞走了,”那人来到台阶下,躬身言道,“俘虏飞了。”

“飞了?”

戚渊德,脸色大变,瞪眼怒道,“你们这群废物,放走了俘虏,还敢哄骗本将?

来人,推出去斩了。”

“大将军,小的不敢,俘虏真是飞走的,所有士兵都看到了,”那人吓得跪倒在地,连连磕头,“从关头上飞越而去,请大将军明察。”

戚渊德回头看了一眼还定定站着的戚华瑶,大步走下台阶,向府外而去。

后营火光闪耀,前营一片混乱,都是叫喊之声,帅府之中却很快陷入安静,戚华瑶站了许久,才转身看向门外的星空,忽然有种如释重负的轻松感,含泪而笑:“飞得好,飞了好。”

府中无人,蒙虎动也不敢动,一直等到戚华瑶在随从的陪同下离开,才远远跟上来,无意中探听到这么多消息,心中暗自高兴,君臣嫌隙,父女不和,而且戚华瑶似乎已有投汉之意,这可是个重要情报。

此时营中一片混乱,蒙虎远远跟着戚华瑶越过两道营房,黑暗之中没有人发现他,这是后营左侧的一处山崖下,用青石搭建的一座石屋,比较清净。

蒙虎看看左右,藏身在左边的乱石堆中,这里还有几捆柴草和旗号等散落的军器,黑暗之中很难被发现。

顺着脑袋大小的透气窗看去,戚华瑶还双目红肿,坐在桌边发着呆,随从端茶倒水,端来一盘点心。

一名随从言道:“小姐,那几个汉人俘虏太神奇了,竟然生出双翅从关头上飞走了,我看一定是天神相助,我们这仗没法打了。”

“真是飞走的?”

戚华瑶神色一动,显然她刚才也不相信那番话。

“当然了,所有人都看到了,就从关头上飞出去的,和沙雕一样。”

“他们真有这么大的本事?”

戚华瑶秀眉微蹙,忽然想到了什么,缓缓道:“火!”

几个女兵还在叽叽喳喳说着刚才惊人的一幕,一名侍从言道:“小姐,你看你哭得眼睛都肿了,要不去洗个澡吧!”

戚华瑶抬起头来:“水温好了吗?”

"都热好了,就等着你洗了。

""你们都下去休息吧,小兰留下。

"众人答应一声,纷纷退去,只留下一个侍女陪伴,屋里很快安静下来。

小兰扶着戚华瑶起身:"小姐,水准备好了,先换衣服吧!"戚华瑶默默点头,两人转到床铺后的小隔间去,不时便传来悉悉率率的声音。

蒙虎在外面顿时有些尴尬,想看又觉得不妥,他虽是潜入敌营,但也知道非礼勿视的道理,更何况这戚华瑶还是个黄花闺女,似乎对班辞颇为有意,要是将来他们真能结成秦晋之好,岂不是犯了大错?

不看又怕错过重要信息,只能不时偷瞄一眼,幸好她们还有个换衣服的隔间,不然可就麻烦了,正纠结之时,戚华瑶已经穿着睡袍走出来。

一头乌黑的秀发披洒在肩上,雪白如藕的胳膊和半截脖子反射着莹如玉润的光芒,灯下温柔的儿女之态让蒙虎一阵失神,心中暗叹,这样文武双全的奇女子,怪不得那疏勒王子苦苦追求,甚至不惜在两军交战的时候来求亲。

狠狠甩了甩头,将杂念抛去,正好看到戚华瑶将手里拎着的百宝囊在床头的柱子上,不由一阵激动,稍后等她去洗澡,拿了这个东西便算大功告成了。

洗澡的地方似乎是在隔壁,听着她们出门,屋里已经没人了,蒙虎看了看左右无人,从乱石堆中窜出来,矮身钻进屋里,轻脚快步来到床边伸抓住百宝囊,拿过来在灯下打开一看,一眼便看到了黄澄澄的铜铃,不由大喜。

也不知这东西有多神奇,忍不住小心翼翼摸在手中,为了防止发出声音,用手指按住铃铛内部,里面似乎有软布塞着,不由心中大定,取出来一看,只见是三个龙眼大小的铜铃,各用红色的布团塞住。

此时摄魂铃顺利得手,蒙虎难免心中激动,将百宝囊扔在床上,铜铃收进怀中,摸了摸鼻子深吸一口气:“女儿家的闺房还真……”话未说完便觉眼前一阵发晕,顿时心中大惊,赶忙向前走了两步,便两眼发黑失去了意识,噗通一声倒下去。

蒙虎两步正好冲到桌前,跌倒时推动桌椅,上面的瓜果茶碗叮叮当当掉在地上摔得粉碎,这么大的声响马上惊动了外面的女兵。

“哎呀,不好,有刺客!”

先冲进来的女兵惊叫一声,几人上前用剑齐齐指着地上的黑衣人。

“快去叫小姐来!”

这些女兵们绑人的手法极其娴熟,上来三个人几下就将蒙虎捆成了个粽子,蒙虎至此还昏迷不醒。

“哪里来的刺客?”

戚华瑶黑发还滴着水,急匆匆走进来,看到地上的黑衣人,秀眉微蹙,摆手道:“去外面守着,暂时不要向大将军通报!”

“是!”

女兵们退出房间,只留下四名贴身侍卫将蒙虎围住。

蒙面黑巾早被掀开,戚华瑶看是一位男子,重新整理好衣衫,看到百宝囊被打开,眉头紧皱,从里面取出一个拇指大小的玉瓶递给随从:“给他解开。”

那女兵从玉瓶中倒出一些粉末,到跟前往蒙虎的鼻孔里吹了几下,片刻之后,便见蒙虎缓缓睁开眼睛,连打几个喷嚏,抬头看到眼前的人和身上的绳索,便明白过来。

他也是个老将军,马上就猜到这铜铃中是一种厉害的迷药,而不是什么慑人魂魄的宝贝,此时追悔莫及,暗恨自己好奇心太重,非要看看那个铜铃,直接提着皮囊一走了之岂不更好?

无奈摇头,苦笑着问道:“铃铛有毒?”

第2083章 以身说降

“哼,好大的胆子!”

戚华瑶见这人没有丝毫紧张之色,反而一脸无奈,不禁大怒,拍着桌子沉声道,“你是汉军奸细吧?

打不过本姑娘,就来偷我的宝贝,真是无耻。”

戚华瑶的铜铃确实是一种暗器,这是她在天山艺成之后下山时师傅专为她赠的宝贝,里边装着一种极厉害的迷药,铃铛中有机关,铛簧上有细空,一晃铃铛,里面的迷药就散出来,两丈之内无人能避开,这是留给她保命用的。

刚才蒙虎摸到长期塞铛簧的布团,上面时间长了也沾了不少迷药,虽然没有铃心震动,也一样中了迷药,没有她这天山奇花异草的解药,至少要昏睡三天三夜才能醒来。

蒙虎此时被擒,但也知道班辞他们被救,心中稍定,只是遗憾刚才探听到的消息不能及时报知刘封,坐在地上脑子飞转,想着脱身之计。

戚华瑶见他不说话,又问道:“后营的火可是你放的?

那些俘虏怎么能够飞出关外?

从实招来,否则将你抽筋扒皮。”

蒙虎抬起头来,冷笑一声:“姑娘用暗器伤人,也算不上光明正大吧?

不过今日着了你的道,也是我学艺不精,在下的确是来救人的。

事已成功,死而无憾,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皱皱眉头便不算好汉,不过大丈夫宁死不受辱,你若不给个痛快,折辱于我,可别怪我嘴下不留情。”

“嘿,鸭子死了,还嘴硬!”

戚华瑶眉毛一挑心,心中却吃惊,没想到汉营的人个个都是硬骨头,竟没一个怕死的。

之前班辞几人下油锅、开膛破肚都能谈笑自如,连这种偷偷摸摸的细作也如此刚强,那刘封到底有什么本事,让这些人死心塌地为他卖命?

汉营中这样的人越多,战局对疏勒便越不利,眼看就要杀到国内,疏勒不但没有上下一心抗敌,反而朝中大乱,中伤自己父女二人,竟然干出临阵逼婚这等荒唐的事来,简直是自取灭亡。

一想到疏勒被攻破,大家都是阶下之囚,戚华瑶眉头便皱了起来,那时候身为败军之将更没有资格去见班辞了。

女人的心思缥缈不定,一瞬之间想到了种种不幸之事,戚华瑶忽然觉得自己前途渺茫,身世凄惨,竟有种孤苦伶仃的无助感涌上心头,鼻头微微发酸。

“小姐?”

旁边的侍从见她审问敌人竟忽然发呆,赶忙小声提醒她。

“嗯咳咳,你叫什么名字?”

戚华瑶回过神来,眼中是一丝凄楚化成了尴尬。

“在下蒙虎,原本是且末东川王的护卫……”“你是东川王的人?”

戚华瑶吃了一惊,东川王是西域十大名将之一,她当然是知道的。

“不错!”

蒙虎点点头,忽然叹了口气,苦笑道,“说起来,在下和姑娘的身世还颇有几分相似呢!”

一名护卫冷喝道:“哼,你一个护卫,凭什么和我们小姐相比?”

戚华瑶抬手拦住了她,低头问道:“且末被汉军攻破,东川王被刘封逼得走投无路,流亡至死,你既是东川王的护卫,不保护东川王,怎么反倒成了汉军的人,还对他们如此忠心?”

刚才短暂的时间,蒙虎已经找到了一条脱身之计,只能冒险一试,见戚华瑶果然心思敏锐,问到了点子上,顺势答道:“在下本非且末人,与姑娘一样,祖上也是中原人,家祖正是秦国大将蒙恬……”“你也是中原人?

蒙恬……”戚华瑶有些不可置信。

蒙虎点点头,叹道:“当年家祖因受猜忌,远走西域……”蒙虎简明扼要,将自己的身世和在且末刺杀刘封,被其收服的过程大概说了一遍,听得戚华瑶和几名侍卫目瞪口呆,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愣了片刻之后,戚华瑶才瞪大眼睛问道:“你是说,你去刺杀刘封,反而还被他收留了?”

“大将军的胸襟,非你我所能想象,”蒙虎摇头失笑,“他能扫平中原,一年内平定西域南线,试想古来有几人能够做到?

大将军的神奇,唯有与他相见,方能窥见一二。”

“他能这么救走班辞他们,确实让人意外,”戚华瑶沉吟着,小心问道:“大将军想必也知道我们戚家的来历,他对我父女态度如何?”

蒙虎心中一阵狂跳,脸上却十分平静,点头道:“戚老将军名震西域,大将军早就钦慕有加,一月前阵前会面,也曾苦劝老将军识时务、知进退,能够弃暗投明,足见大将军之心,只可惜……”蒙虎话说到一半,戚华瑶自然明白其中的意思,忽然叹了口气,幽幽说道:“我们祖上也是并州人,大概也是因为西征滞留在此的汉军,祖辈也想着能有一日回到中原,先前因为听说中原屡次战乱,烽火四起,又加上疏勒历代国君对戚家不薄,便扎根在此,但终归是要落叶归根,只可惜到了我爹这一代,我们一脉单传也要断了,恨我一个女儿身不能为他分忧……”戚华瑶说到此处,又忍不住泪珠滚落,她表面看似坚强,但何尝不知道戚渊德的遗憾和无奈,没想到此处,便深感无力。

“姑娘这是说哪里话?”

蒙虎趁机劝道,“姑娘武艺高强,我军中恐怕诸多武将不及,再说大汉军中就有巾帼军,大将军对女子同等看待,三位王妃都在军中担任武将,女军如今已达万人,根本不输男儿,姑娘何必妄自菲薄?”

“当真?”

戚华瑶眼睛一亮,盯着蒙虎问道,“汉军中真的也有女子军吗?”

“此事天下皆知,巾帼军是大将军一手组建,统率关凤将军就是襄阳王之女,也是麒麟王妃,更是十二天将之一的天凤大将军,与张苞、姜维等同列在朝,姑娘随便打听一下就知道。”

蒙虎用下巴指了指外面:“就关外的军营中也有五十多名女军在,而且还是三王妃亲自统率,西征途中可是发挥不少作用呢!”

“大汉的大将军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戚华瑶双目发光,更加期待,喃喃道,“一万人的女兵,那是什么样的场面?”

第2084章 柳暗花明

“姑娘乃是女中豪杰,令人钦佩!”

蒙虎早知道戚华瑶的心思,趁机劝道,“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老将军一生为疏勒东征西杀,难免有些固执,但姑娘若能弃暗投明,非但保住老将军一世英名,还让双方将士免于拼杀,大将军仁德布于天下,必定既往不咎。”

“其实说起来,这一场仗我也不愿意打,家父也知道局势不容乐观,但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他这是想尽忠,但我觉得这是愚忠……”戚华瑶无奈一叹,忽然起身将蒙虎身上的绳索解开,吓得那几名护卫赶忙围上来,用刀剑架着蒙虎的脖子。

“都退下,在外面守着!”

戚华瑶摆摆手,让随从退出去,只留下那个小兰的随从。

蒙虎活动着手臂,知道已经说动了戚华瑶,心中大喜,这可真是柳暗花明,又额外立了一件大功,当下抱拳道:“姑娘能识大体,明是非,在下佩服,若你真有降汉之心,在下回去禀明大将军,定会设计说服老将军,不会为难他老人家。”

戚华瑶看着蒙虎:“真有这么两全其美的办法?”

蒙虎笑道:“大将军文武双全,智谋无双,只要姑娘心意已决,一切问题自会迎刃而解。

此番立下大功,保证将来高官厚禄,必然在我之上。”

戚华瑶目光怔忪,忽然摇头笑道:“家父年事已高,我又是女儿之身,高官厚禄又有什么用?

我父女到了汉营,若无依靠,无处投奔,只恐也被人轻视。”

“姑娘,实不相瞒,方才你们父女在帅府争执在下也看到了,”蒙虎抱拳道,“姑娘既然中意班将军,回去之后在下一定如实禀告大将军,我想大将军一定乐意玉成此事。”

“当真?”

戚华瑶又惊又喜,忽然又蹙眉道,“但班将军是名门之后,我们为降将,只恐……”“这你就多虑了!”

蒙虎笑道,“且不说远的,就是眼下军中的文鸯文将军,他和鄯善公主冷霜月的婚事,也是大将军一手促成的,姑娘和班将军,前有祖辈远征西域,如今也是将门之后,其实也是门当户对呢!”

戚华瑶双目闪光,但此时反而有些不自信了,忙问道:“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

蒙虎点点头,却又说道,“但此事还要看大将军如何安排,毕竟临阵收妻有杀头之罪!更要看班将军心意如何,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但若非你情我愿,却也勉强不得。”

戚华瑶点头道:“这我自然知道,班将军与我已经见过几次面,如果他当真不愿意,看不上我,我也不会强求于他。”

蒙虎言道:“在下看来,你二人当真是郎才女貌,若姑娘心意已决,在下这就回营禀告大将军,一切部署早做准备,以免夜长梦多。”

戚华瑶久在军中,性格爽直,虽有儿女之态,但在大势面前却十分果决,见此时时机成熟,银牙一咬,刚刚点头,就见外面一阵嘈杂,一名亲兵闯进来:“小姐,大将军来了。”

“你快走!”

戚华瑶推了一把蒙虎,将桌上的头巾塞到他手里,“大将军若有消息,想办法与我联络。”

蒙虎大喜,抱拳躬身出了营门,向左边悄然摸进黑暗的山崖之下,几个纵跃,便消失在了女兵的视线之中。

“丫头,丫头,是为父错了……”门外戚渊德的声音传来,掀开帐帘一看,桌上的茶碗杯盘撒了一地,顿时愣住了,“丫头,你何必生这么大的气?”

戚华瑶刚叮嘱那些侍从不要泄露消息,房间里还未来得及收拾,正自慌乱,听到戚渊德这句话,反而冷静下来,沉着脸说道:“你不是要杀了女儿么?

还不动手?”

“好了好了,为父也是一时动怒,怎能真的动手?”

戚渊德走进来,虽然忙得焦头烂额,此时却满脸堆笑,“你看从小到大,除了你师傅,为父可没动过你一根手指头。”

戚华瑶嘟着嘴,委屈道:“那你还把女儿往火坑里推!”

戚渊德重重叹了口气,挥手示意众人退下,言道:“丫头啊,你怎么就不明白?

大王这次就是借此事来试探我们的。

如果能答应这件婚事,自然皆大欢喜,如果我们不答应,就说明心中有鬼,这必定是有人向优勒王子献计,让我们进退两难。”

戚华瑶怒道:“大敌当前,不思君臣一心,还要陷害忠良,坑害人家,这样的君主,何必为他卖命?”

“丫头,你又胡说了!”

戚渊德脸色一沉,知道父女因此争执,也不和她说大道理,转而叹道,“方才班辞三人真被人给救走了,后营起火大概就是为了行事方便,这下保住性命,你该高兴了吧?”

戚华瑶微哼一声:“俘虏逃走了,我有什么可高兴的?

爹爹答应赵太师他们天明就要押送俘虏去疏勒,这该如何是好?”

戚渊德无奈道:“汉军能人太多,竟能从悬崖上飞出关外,实在出人意料,这并非老夫守备不当,用兵不严,赵太师他们就在营中,一切都是亲眼所见,只好请他们回去如实禀告了。”

“如实禀告?”

戚华瑶沉着脸,冷笑道,“就怕赵太师他们回去,那优勒王子又会从中作梗,想出别的奸计害爹爹,我们在阵前打仗,他们不信谣言还则罢了,还要反来害人,这混蛋王子真是个猪脑子。”

“不许胡说!”

戚渊德又打断了她,顿了一下言道,“不过这一个多月坚持下来,龟兹的援军已经出发在路上了,听赵太师他们带来的消息,应该已经到了叶尔羌河,最多半月时间就能到骆驼岭,到时候我们水路齐出,夹攻汉军,才能扭转当下的局面。”

戚华瑶惊呼道:“龟兹援军来得这么快?”

戚渊德一怔,不悦道:“援军自然来得越快越好,哪有嫌快的?”

戚华瑶赶忙说道:“我是说龟兹进入疏勒境内,不需要官文什么的吗?

就长驱直入了?”

戚渊德失笑道:“如今国事紧急,危在旦夕,哪里还顾得上那许多?

唯有和龟兹联手,才有一线生机。”

戚华瑶秀眉微蹙,有些担心起来,也不知道蒙虎此去将消息送到,汉军如何行事,能不能及早想出个办法来,最好能在龟兹援军到来之前解决此事。

第2085章 三全其美

趁着蒙虎放火扰乱关内的空档,李钰和唐坚联手将班辞三人顺利救出,众人借着飞翼滑翔飞掠过关头,等守军发现头上有人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

周处领兵在关外接应众人回营,见刘封连夜在营中等候,班辞和关奎兄弟羞愧无比,被女将打败不说,还做了阶下之囚,真是丢人。

还好刘封没有责怪他们,只是宽慰几句,叫他们早去歇息,养足精神再领兵厮杀,一雪前耻。

三人退下之后,刘封也没有睡意,隐约看到关内火光闪烁,却迟迟不见蒙虎回营,有些后悔另派他去偷那个铜铃,如果因此又被抓住,岂不是顾此失彼?

一直等到天色微明,正当大家满心忧虑以为蒙虎被俘的时候,这家伙赶回了营中,只见他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却满面红光,嘿嘿傻笑。

周处撇着嘴嘲弄道:“江湖上有句话说得好:身为一名刺客,要随时保持冷静,喜怒不形于色,你看看你,哪里还有半分刺客的样子?”

文鸯端来一杯水:“怎么,偷到那铃铛了?”

蒙虎嘿嘿一笑,接过杯子一口气喝光水,这才擦着嘴角激动道:“好消息,大好消息……”刘封看他平安归来,又神态喜悦,知道此行必有意外收获,示意大家都坐下,听蒙虎慢慢细说。

蒙虎将府里父女争执,又被戚华瑶所抓,最后劝降戚华瑶的事一口气说了一遍,听得刘封目瞪口呆,周围几个人更加难以置信,愣愣地看着蒙虎。

“呃……咳咳,”被这么几双眼睛盯着,蒙虎有些不自在,干笑道,“大将军,这可都是真的,属下不敢有半句虚言。”

“哈哈哈,好,好你个蒙虎!”

文鸯笑着站起来,狠狠拍了一把蒙虎,啧啧赞道:“好好的刺客,愣是被你给弄成了舌辩之人,好本事,好本事。”

商越在一旁也笑道:“我看还是班定远魅力大,竟能俘获戚华瑶的芳心,这岂不是英雄、功劳双双得手了?”

马哲微微皱眉,看向刘封言道:“恐怕此事还不好办,这戚华瑶为人如何我们还不知道,眼下尚不知定远心意如何,蒙都尉张嘴就许亲,若是违背其意,惹怒了这只雌虎,岂非弄巧成拙?”

刘封却笑道:“我看此事乃皆大欢喜之局!这戚华瑶不愧女中豪杰,深明大义,她早这骆驼岭保不住,疏勒败亡也是迟早之事,加上本就是中原人,献关投降是为立功,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她爱慕定远,以身相许也是为寻找依靠,以此女之姿,定远不会拒绝。”

商越点头笑道:“于公于私,定远兄都无法拒绝此事,若是他敢不答应,我要好好敲敲他的榆木脑袋。”

蒙虎见刘封同意此事,知道已经成了八九,心中大喜,却又皱眉道:“但据我所知,军法中严令临阵收妻,这是杀头之罪,该如何是好?”

周处大笑道:“你看看,这才是你的刺客本色!军法是死的,人是活的,凡事要临阵决策,军法规定临阵收妻是为私利,如今是为公事,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刘封点头道:“这桩婚事若能成,可是三全其美,戚华瑶献出骆驼岭这是大功一件,一是为国尽忠;其次戚渊德在疏勒威望无人可比,他若归顺,疏勒各地岂非望风而降?

这是多大的功劳;其三可免许多将士浴血厮杀,这些人的性命可间接都是定远保住的。

如此百利而无一害之事,若还百般阻挠,拘泥于礼法,还谈什么行军打仗?”

众人纷纷点头,商越与班辞关系最密切,拍着胸脯言道:“只要大将军同意此事,定远那里由我去说。”

大家又一阵欢笑,没想到这番折腾,却换来这么个结局,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此时天色大亮,商越急不可耐就去找班辞,周处也去歇息,文鸯负责练兵巡营,大家各自散去。

马哲单独留下,皱眉道:“我们欲借戚渊德之名降顺疏勒,首先要服其心,听蒙虎说来,此人十分固执,愚忠疏勒,若非其心悦诚服来归顺,只恐不肯为我们出力。”

刘封点头道:“目下我也正在思考此事,那优勒王子临阵逼婚,戚渊德尚能忍受,可见此人之忠,奈何所奉非明主,适得其反,若要其诚心归顺,还需多费些心力才是。”

马哲言道:“当派人在城中多加谣言,细作已经买通了不少官员,实在不行,便联名上书撤换戚渊德,将其押回朝中,逼他造反。”

“暂不如此,万一戚渊德真被换掉,岂非得不偿失?”

刘封摇头道,“此事欲速则不达,以戚渊德之性情,只怕他宁肯坐囚车回朝,也不会起兵造反。

若要叫他诚心归顺,先要绝其忠心,这等老臣,唯有疏勒王亲自下令处置于他,他才会彻底寒心!”

马哲深吸一口气:“戚家是疏勒数代功勋,戚渊德又为疏勒立下汗马功劳,就算疏勒王被谗言所惑,只恐也不会轻易下令杀他。”

刘封却冷笑道:“此事还需从长计议,需知伴君如伴虎,君心最难测,一旦威胁到权势,什么重臣功勋,反倒会成为王者心中最大的威胁和阻碍。”

马哲思索片刻,言道:“此番班辞他们逃出敌营,或可一用,可派人散布谣言,就说是戚渊德为留余地,不愿将此三人送往王城,故意放走俘虏,已有通汉之意。”

“此计甚好!”

刘封点头笑道,“戚渊德自诩军法严整,军中并无疏漏,他必会如实禀告此事,但七八人飞出关外,这在任何人听来都是荒唐之事,由不得那疏勒王不起疑心。”

马哲起身道:“属下立刻去办!”

“慢,”刘封叫住马哲,缓缓道,“顺便将戚华瑶与班辞的婚事散播出去,那优勒王子既然一心追求戚华瑶,不如再刺激他一下,此人必会恼羞成怒,推波助澜。”

“明白!”

马哲欣然点头,如果将二人的婚事说出去,由不得他们不信戚渊德故意放人了。

马哲走后,刘封想班辞此时已被商越叫醒,不如叫到一起来商议此事,传令道:“来人,传班辞来中军议事。”

第2086章 翁婿会面

蒙虎走后,一连两日没有消息,汉军也不见出兵,这让戚华瑶心中忐忑,患得患失,主动请命早晚巡城,希望能早日见到汉军的细作,结果却大失所望。

这一日早上正在望眼欲穿,忽然汉营门口旌旗飘展,一支人马急速而来,漫天的烟尘之中见当先一人高冠发带,红袍骏马,长长的冠翎随风飘动,戚华瑶不由芳心狂跳,竟有种窒息的激动。

这独一无二的装扮无疑就是班辞,不知他忽然领兵来到关前是为了何事,该不会是领军阵前,在关前求婚吧?

戚华瑶的脑子一转,竟忍不住一颗心狂跳,俏脸绯红,这大胆的想法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顿时紧张而又期待。

既怕班辞如此做,又希望班辞真能这样!汉军人马在斜坡下三里处停住,班辞独自打马上前,让戚华瑶更加紧张,微张着檀口,死盯着马上之人,看着他慢慢走近,仿佛这一段路走了一个时辰一般,那道身影越来越高大雄伟。

“小姐,小姐?”

旁边的侍卫拉着她衣袖,“汉军送来书信。”

戚华瑶一怔,不知何时关下竟来了一名汉军,自己居然毫无所觉,捂着胸口深吸一口气,传令道:“将书信呈上来。”

“遵命!”

守军示意汉军信使还如以前一般,将书信用箭矢射上关头。

“小姐,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脸这么红?”

“没有,快把书信送去给大将军!”

戚华瑶低着头转进关楼掩饰着慌张,不知道信中写些什么,暗自猜测是不是聘书?

她悄悄观察着一人一马独立在战场上的班辞,愈发觉得此人气概无双,两军阵前如此镇静,当真是顶天立地的大丈夫。

咚咚咚——突如其来的鼓声惊得戚华瑶娇躯一颤,却见戚渊德披挂整齐领兵出关,直奔班辞而去,不由捂住了嘴巴,难道个莽汉让老爹爹生气了?

就在她暗自嗔怪班辞做事鲁莽,为其担心的时候,却见戚渊德也一人一马上前与班辞会面,看他们并未动手,又期待起来,只恨没有顺风耳,听不到二人说些什么。

“老将军果然是信义之人,在下佩服。”

班辞在马上抱拳行礼。

戚渊德打量着逃走的班辞,也不问他怎么走的,微哼一声:“老夫一生戎马,何惧区区阴谋诡计?

若非念在定远侯的份上,绝不会再与你相见。”

班辞抱拳笑道:“在下也是因梦见先祖,故而才来劳烦老将军,早知老将军公私分明,义薄云天,此事非老将军不能胜任。”

“哦?”

戚渊德抚须看着远处的兵马,淡笑道,“若是来劝降老夫的,还是趁早免了吧!”

“非也!”

班辞摇摇头,向后招招手,便有一人牵马而来,马背上拖着一个陶罐,用红布包裹,封口缠着一圈黄色的丝带。

班辞言道:“在下被囚期间,夜梦先祖,蒙先祖指示方能脱困而出,其言老将军赤胆忠心,想借老将军之手,劳烦托人到先祖雕像之下祭奠一番,不知老将军可否成全?”

“定远侯指点你们脱困?”

戚渊德白眉微蹙,似乎有些不可置信,捻须沉吟着,分辨其间的真假。

却见班辞忽然翻身下马,跪拜在地,抱拳道:“在下本该亲到先祖像前祭奠,奈何两军为敌,不得越境!其他人不敢指望,唯有老将军恩怨分明,值得托付,望老将军将此御赐之酒托人送到像前洒扫,成全此事,无论将来如何,在下必定没齿不忘!”

“唉——”戚渊德一声轻叹,他也知道自己这样做又会惹来一阵风波,却又被班辞的孝心所感动。

而且两人各为其主,班辞却对他如此信任,托付大事,也让戚渊德暗感虚荣,能得到敌将的推崇,这说明自己的为人、威望确实得到了大家的认可。

看到对方跪倒在地,戚渊德更不忍心拒绝,更何况定远侯班超确实是他最推崇的英雄,能为班超祭洒,也是荣幸之事,疏勒国内不少人也常去雕像前上香,班辞的要求看起来并不过分。

此时感动和虚荣让戚渊德骑虎难下,明知这会惹来一场风波,他还是最终点头答应了:“好吧,老夫帮你完成此事,今后各为其主,就不必再来书信了。”

“多谢老将军!”

班辞大喜,起身之后亲自将酒坛从马背上取下来,又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一并捧给戚渊德:“这是在下写的一封祭祖文,老将军一并带回焚烧。”

戚渊德接过书信和酒坛,向班辞微微点头,再无多话,调转马头回归本阵,为表示尊重,亲自抱着那一坛酒入关去了。

班辞看着戚渊德远去,才翻身上马,抬头看向远处的关楼,那里正有一件粉色征袍的衣角飞舞,眼中露出一丝笑意,随后却又转为忧虑,这样让他们父女陷入风波之中,虽说于心不忍,但为了国之大事,只好委曲求全了。

“一切,但看结局吧!”

班辞一声轻叹,打马领兵回营去了。

他却不知道,关楼上偷看的戚华瑶此时已经昏迷过去,飘起的征袍正是她倒下时露在角楼外面的。

原来戚华瑶在关上看到二人对话,随后班辞又是下马行大礼,又是送酒、送书,以为真是翁婿见面,讨论他们的婚事。

戚华瑶看在眼里,激动得无以复加,认定是班辞阵前求婚,最主要的是送来的聘书和喜酒戚渊德竟欣然接受。

看到这一幕,戚华瑶再也经受不住刺激,娇呼一声直接昏了过去,吓得旁边的随从手忙脚乱,赶忙将她抬进军营去救治。

戚渊德闻着清冽的酒香,带着书信刚入关内,就听士兵禀告戚华瑶忽然昏迷过去,大吃一惊,赶忙将酒坛拿给亲兵,将书信塞进怀中催马直奔后营。

到了营中,戚华瑶已经被人救醒,随军医者说是气血过冲所致,静心休养一阵便可无恙,戚渊德这才松了一口气,以为戚华瑶是因军务繁忙所累,让她暂时不必带兵,在后营静养。

在府中坐下,从怀中取出书信,才发现那篇祭文已经被酒水湿透,再加上刚才慌乱折叠,字迹已经模糊不清,所幸这只是祭文,不是什么重要情报,暗暗向定远侯祷告,请他见谅。

第2087章 委派监军

此时疏勒国中关于戚渊德亲近汉军的流言传得沸沸扬扬,先是避而不战,书信来往,再是故意放走俘虏,甚至有人传言汉军是故意被擒,入关与戚渊德商议归降之事。

两日之后朝中便派来五名监军,三名疏勒王的亲信护卫,两名殿前太监,五人持王旨和大王令符直奔骆驼岭,与大将军同掌军权。

戚渊德刚接受班辞的委托入城,还未卸甲休整,监军便到了关内,听说又在阵前和走脱的班辞会面,不等通报就闯到了帅厅。

戚渊德大怒,当面将桌上的书信拿给来人,以示自己的清白,疏勒国中人人敬重班超,这些事看起来并无不妥。

主事太监展开信笺,上面全是氲湿的黑团,哪里看得出半个字,皱眉道:“老将军,这是什么信?

一个字都看不清……”戚渊德冷着脸:“这是给定远侯的祭文,不是书信。”

另一人冷笑道:“大将军,这里面不会有什么猫腻吧?”

“放肆!”

戚渊德大怒,拍着桌子吼道,“老夫行事光明磊落,无需尔等猜测。”

几人相视一眼,主事太监从背后取下包裹,大声道:“大将军,王旨在此,还不接旨?”

戚渊德大惊,赶忙离座跪地听令,旨意倒也没有过分指责戚渊德,反而夸奖他守关有功,念在大将军年迈,恐他操劳过度,才派其他人来辅佐军事,共同参议守关之事。

疏勒王还算没有完全昏聩,知道这几人军事能力不行,只让他们参赞军机,一同议事,调兵行军之权还由戚渊德掌管,这几人只是来监视戚渊德的。

戚渊德心中明白,接过王旨,也不要什么祭文了,更不和这几人多话,安排他们先去歇息。

第二日众人帅府议事,主事太监便催促戚渊德出兵交战,要尽快击败汉军,最好能在龟兹援军到来之前完成,如果龟兹一旦帮忙,疏勒便将原先姑墨的地盘送给龟兹,疏勒王此时有些反悔之意。

戚渊德沉声道:“汉军势大,不可力敌,若无龟兹援军,不能取胜。”

主事太监冷笑道:“嘿嘿,大将军向来所向披靡,未逢敌手,现在镇守骆驼岭,我听说还从未正式交锋,怎么就未战先怯了?”

戚渊德不冷不热:“汉军兵力在我之上,兵精将勇,骑兵尤甚,若弃险出兵,只是取败之途。”

主事太监斜睥着戚渊德,言道:“听说令女武艺高强,半月前阵前连擒三名汉将,大王闻报甚喜,还送来金珠赏赐,何不请她再出城交战?

有令千金的手段,只要抓了刘封,汉军不战自乱呀!”

“小女身体抱恙,不能出战。”

另一人怪笑道:“偏偏此时抱恙,真是好巧啊!”

主事太监双目微眯,缓缓道:“我等来骆驼岭之前,听说老将军与逃走的班辞在关前会面,又是跪拜又是送酒,还有一封字迹不明的书信,该不会是向令千金下聘吧?”

“胡说!”

戚渊德反倒吃了一惊,怒道,“两军交锋,怎会论及儿女私情?”

“这就只有老将军知道了,”主事太监显然在军中也听了不少传言,笑道,“若令千金当真和班辞有婚约,这避而不战,也就不难理解了。”

“李公公,你血口喷人!”

戚渊德气得须发皆张,站起身来扫视几人,抱拳道,“我等奉命守关,自当上下一心以报王恩,若是诸位如此胡乱猜测,乱了军心,这可是军中大忌,望诸位三思。”

主事太监言道:“我等也想守住关隘,但奈何老将军行事不明,让我等心中不安,还请老将军坦诚相待。”

戚渊德大怒,沉声道:“老夫所作,尽在眼前,诸位只管去问,今日还要巡城,恕不奉陪。”

说完话,戚渊德也不管几人在帅府之中,带着士兵到关中巡视去了。

几人近前言道:“看来关中形势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复杂,你我并无军权,老家伙不肯说实话,又在阵前和汉军会面,这里都是他的人,我们阻止不了啊!”

一人言道:“为今之计,只好奏报大王,请他裁夺了。”

主事太监被戚渊德几次当面拒绝,脸色阴沉,想了一阵沉声道:“眼下要想对付这老家伙,除了大王之外,只有太子殿下才能与之抗衡,不如让他来前线监军,我们才好行事立功。”

“可太子正在监国,不离大王左右,前线又是凶险之地,只恐他不肯前来。”

?“嘿嘿,这你就不懂了,如果骆驼岭失守,疏勒还守得住吗?

到时候大家都是亡国之奴,他这个王储又有什么用?

与其在朝中和那几位争宠,还不如在前线打仗立功,只要杀退汉军,那是何等的功劳?

不用他陪王伴驾,这王位也是他的了。”

“对对对,此计甚妙,只要优勒王子立了战功,朝中谁敢不服?”

主事太监阴笑道:“还有一件事,保证他立刻就来骆驼岭。”

“李公公请讲!”

主事太监言道:“戚渊德频繁和汉军来往,我们不知他到底做些什么,一张废纸就想糊弄我等,我看他是做贼心虚,可将此事以假乱真报给王子,就说戚渊德已经答应班辞和戚华瑶的婚事,收了聘书和喜酒,如果他再不来关前督战,到时候不但骆驼岭有危险,他的心上人也跟人跑了。”

“哈哈哈,这个主意不错,优勒王子三年前就开始盯着戚华瑶不放,这几年没少献殷勤,我看是着了魔了,听到这消息,由不得他不来!”

主事太监点头道:“戚渊德前几日再次拒绝二人婚事,必定心中有鬼,等优勒王子到了关前,我们为他出谋划策,斩将立功,让那戚华瑶好好看看太子的本事,将来继承王位,肯定忘不了我们的好处。”

其余四人闻言顿时双目放光,能成为王储的亲信,等老王晏驾之后可就是功勋大臣了,个个都期待起来。

几人又仔细商议一番,将骆驼岭的情形和戚渊德父女居心叵测之事添油加醋描述一番,写了两封书信,一封上奏疏勒王,一封密信交给优勒王子,请他速来关前督战,以此来制衡戚渊德。

第2088章 优勒王子

果然如这几位监军所料,优勒王子听说戚华瑶与汉军定下婚约,马上便请命来到前线,加上疏勒王也对戚渊德有了疑心,派太子前来监军,事成之后立功回朝,树立威信,将来也好继承王位。

优勒王子三日后便兼程赶到骆驼岭,带领一千铁甲护卫,黄罗伞盖,车马齐全,声势十分浩大。

戚渊德带着关内守将下马迎接,见优勒王子一身金色丝甲,面容消瘦,其实相貌不算丑陋,但左颊上一撮黑毛破坏了王者之气,多少显得有些猥琐。

优勒王子在马上左右扫视,不见戚华瑶来迎接王驾,脸色愈发阴沉,微哼一声进入关内,到了帅府之后径直问道:“怎不见华瑶来接驾?”

戚渊德答道:“小女身体抱恙,数日来在后营静养,不便行动。”

“哼,半月前听说她连擒三名敌将,勇冠三军,可不像是生病的样子,”优勒王子嘴唇微翘,冷笑道,“该不会是得了相思病吧?”

“殿下……”戚渊德心中一沉,却又不知该如何解释了。

优勒王子愈发不满,环顾左右言道:“大将军既然说汉军勇猛,却又败在一女子手下,实在叫本王难以理解,何不趁胜出击,延误战机,反而叫俘虏给跑了?”

戚渊德答道:“所擒汉将不过是偏将,正是因为汉营中能人辈出,俘虏才被他们给救走了。”

优勒王子挑眉道:“刚才来的时候,我看过风雨崖的地形,确实难以逃脱,那些人真是插翅而飞的?”

“正是,此事军中将士亲眼所见。”

“哈哈哈,真是天大的笑话!”优勒王子大笑,“大将军,正所谓人无完人,就算军中守卫疏漏,大王也不会责怪于你,老将军却用这骗三岁孩童的话回复大王,当真不将父王看在眼里呀!”

戚渊德诚惶诚恐,忙道:“老臣据实禀告,不敢有半句虚言。”

优勒王子笑道:“既然汉军能有本事飞出悬崖,他们为什么不直接飞过骆驼岭,还在关前苦苦求战,被阻拦近两月?”

“这个……”戚渊德皱眉,这件事他也曾想过,但终究没有个结果,至今他还不知道班辞他们到底是怎么飞出去的。

见戚渊德言辞闪烁,支支吾吾,优勒王子愈发怀疑,冷笑道:“老将军不敢出战迎敌,本王只好代父王用兵,立刻传令下去,明日开关出兵,与汉军一较高下。”

戚渊德大惊,忙离席劝道:“殿下,万万不可开关出战啊!没有骆驼岭,我们挡不住汉军,还是等龟兹援军到来……”

“龟兹援军到来,姑墨就要交割给龟兹了,”优勒王子冷声打断戚渊德,“姑墨可比这骆驼岭富庶广阔多了,老将军分不出轻重么?”

戚渊德苦劝道:“殿下,骆驼岭只宜坚守,不宜出兵呐!”

优勒王子冷哼道:“父王派我来是击败汉军的,本王可没有时间在这里和他们消耗。”

“老将军只管传令!另外,将战书下给那个班辞!”

优勒王子拂袖而起,走到帅厅之中又回头说道:“听华瑶说她要嫁个大丈夫、大英雄,本王倒要看看,那班辞有什么本事,不过是借着当年定远侯的威名招摇撞骗罢了!”

傍晚时分,一封战书下到汉营,刘封见到书信,将班辞等人召集起来议事。

马哲将优勒王子的情况简单介绍一遍,此人倒并非只是个养尊处优之辈,他从小就拜名师学艺,也曾和乌孙打过仗,算是能文能武,故而才被疏勒王器重,不过武艺比起戚华瑶可就差远了,否则也不会被戚华瑶如此嫌弃,甚至都不愿正眼看一眼。

刘封闻言大笑道:“我正愁拿不下骆驼岭,不想就有人送上门来,前面的努力总算没有白费。”

文鸯笑道:“这个优勒王子恐怕是个银样蜡枪头,还敢夸海口下战书,这不是送死么?”

班辞冷笑道:“这等狂妄之辈,明日定叫他血溅三尺。”

众将也都摩拳擦掌,近两个月的时间对峙关前,戚渊德龟缩不出,防守滴水不漏,要想不折损人马拿下骆驼岭谈何容易,现在终于等到出现转机,看来这场战事离结束不远了。

刘封却摇头道:“定远明日出战,只许败,不许胜!”

班辞吃了一惊:“将军,这是为何?”

文鸯也道:“这样岂非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刘封笑道:“此番与之交战,败敌简单,但要让戚渊德诚心归顺却难,若不用些手段,恐难兵不血刃拿下骆驼岭。”

周处问道:“大将军已经有了让戚渊德归降的计策了?”

“正是!”刘封对班辞几人言道,“明日出战,非但班将军不可取胜,你们几位也要诈败回营,让那优勒王子好好得意两天,便是我们计成之时。”

阵前吃败仗,这可是十分难堪的事情,众将虽然不悦,尤其是班辞两次败阵更觉得难受,但都知道刘封不会无故如此安排,必然还有后招,只好抱拳领命,不过刚才准备厮杀的热情便减少了许多。

马哲在一旁说道:“据细作来报,龟兹的援军已经过了叶尔羌河进入疏勒境内,我们要尽快拿下骆驼岭,否则援军到来,便不好对付了。”

刘封言道:“短则三五日,长则七八日,管保戚渊德主动献关,束手就擒。”

关奎不可置信地瞪着眼睛:“真有这么厉害?”

关海笑道:“大哥,你还不知道伯父的厉害么?随便一个小小的阴谋……哦不,妙计,就够让这个什么王子喝一壶的,这次来了个棒槌,真是天助我军。”

众将说笑着,各自前去准备,班辞故意留在最后,等众人走后问道:“大将军,对付优勒王子和戚老将军,他父女不会有危险吧?”

“这还没娶过门呢,定远就如此关心?”刘封失笑道,“你尽管放心,我此计费这一番周折,就是为了让戚老将军没有后顾之忧,将来他还要为我军出力,自然需要稳妥。”

班辞躬身施礼:“多谢大将军!”

“快去准备吧,”刘封笑道,“明日阵前,你演戏演得越像,此计也就越好执行,他父女自然就越安全。”

“遵命!”听了刘封亲口承诺,班辞大喜,欣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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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89章 一展雄威

不觉间已到晚春,天气转暖,大地青绿,山野间开满了鲜花,走兽出窝,飞鸟盘旋,到处一片生机勃勃。

这日一早,许久不曾动过的骆驼岭关门在一片灰尘中再次打开,关头上戚渊德领兵观阵,优勒王子则带着他的一千铁甲兵和三千守军,浩浩荡荡出关来到坡下。

远处汉军营中也鼓声响动,人马离营,两军又在关下摆开战场,有了这一千铁甲军,疏勒人马的气势也更上一层,与对面的汉军不相上下。

戚渊德眉头紧皱,对戚华瑶说道:“丫头,前几日交战,班辞几人的本事你也知道,王子出兵,若是有个闪失,我们可不好交代!”

戚华瑶冷着脸:“他自己去送死,爹爹管他那么多干嘛?”

戚渊德叹道:“丫头啊,优勒王子毕竟是储君,干系一国之安危,又在我军之中,若有个好歹,大王还是会怪罪到我头上。为防万一,你还是带一支精兵去为他们掠阵吧!”

戚华瑶微哼一声:“为他掠阵,哼,休想!”

戚渊德沉声道:“你若不去,只好老夫亲自去了!”

“爹,我去还不成吗?”戚华瑶无奈,只好下城去点兵。

“丫头,千万不要大意,若是优勒王子有个闪失,我们父女可交代不了啊!”

戚华瑶径直下了关头,听着戚渊德的嘱咐,心中却暗暗高兴,如果班辞阵前斩了这个优勒王子,大王怪罪下来,正好可以劝说老爹投降汉军。

戚华瑶领兵出城的时候,阵前已经鼓声大作,场中二将杀在一处,远远看到飘动的野鸡翎,便知道对手是班辞。

一想到二人有一半是因为自己而战,戚华瑶芳心暗喜,这段时间虽然不知道班辞态度如何,但那一日下拜送酒,戚华瑶总觉得这是一种暗示。

怀春的女儿家的心思缥缈,比天上的白云还难捉摸!

看到两匹马来回奔驰,戚华瑶故意减慢速度,缓缓出城,希望班辞十合之内将优勒给斩杀,这么远救援不及老爹也不能怪罪于她。

咚咚咚——

鼓声震天,两边军卒高声呐喊,戚华瑶在马上引颈观望,虽然看不真切,但滚滚沙尘之中也看出二人杀得十分激烈。

不时传来的兵器撞击声让她芳心猛跳,不觉间已经来到阵前,见班辞迟迟还未拿下优勒王子,不禁秀眉微蹙,有些疑惑。

她和班辞、优勒王子都交过手,知道二人的本事如何,优勒王子那点功夫,绝不会撑过十个回合,这估摸着三十合已经过去,怎得还未分出胜负?

再看场中的时候,戚华瑶忽然脸色大变,红唇微微张开来,只见班辞左支右绌,竟有些抵挡不住了,好几次险些被优勒王子的长枪刺中。

反观优勒王子则越战越勇,怒吼连连,步步紧逼将班辞杀得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身上的披风已被撕裂一大片。

二马交错之间,优勒王子看到戚华瑶来到阵前,以为她是来为自己观阵助威的,不由大喜过望,这时候自然要好好表现,一展雄威,杀了班辞出去劲敌,也能抱得美人归。

一瞬之间优勒王子忽觉热血上涌,浑身力气长了一倍,厮杀的疲倦瞬间一扫而过,爆喝一声对着班辞频出杀招。

当啷啷——

一个不留神,班辞头顶的发冠被优勒王子挑飞,掉落尘埃之中,班辞披头散发,再也不敢和优勒王子交手,拍马逃回本阵。

优勒王子杀得兴起,知道戚华瑶就在身后观战,爆喝一声紧追不舍,汉军中杀出一员白袍小将,以枪架住了优勒王子,二人又是一番厮杀。

戚华瑶看得目瞪口呆,班辞竟然如此不堪一击,刚才差点被一枪刺中脑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阳光明媚,光天化日之下显然不可能是幻觉,班辞的本事她也领教过,方才的这一幕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道优勒王子这一年在疏勒城武艺大进,还是他原本就故意隐藏实力,韬光养晦?

戚华瑶愣愣地在马上想着,看似在观战,实则眼神空洞,实在不敢相信班辞竟然会战败,而且发冠被挑,败得十分狼狈,差点送了命。

就在此时,忽听场中一声暴喝,优勒王子又把那员汉将杀败,对方阵中干脆出两将来战优勒王子。

优勒王子以一敌二怡然不惧,越战越勇,只杀得汉将难以招架,到最后一名红发大将出阵,三人与之交手,才算堪堪挡住。

“真有这么厉害?”

戚华瑶可知道前面出手的是文鸯,这次出阵的是周处,刘封麾下最倚重的大将竟然如此不堪?

叮叮叮——

就在她诧异之时,关头上鸣金之声大作,这是退兵的信号,优勒王子也杀得有些力竭,听到收兵声音虚晃一枪,借势退出战圈,长笑一声往本阵而来。

半路上正好看到班辞的发冠,用枪尖挑起来带回阵中,那边汉军阵型大乱,似乎畏惧优勒王子的武勇,不敢来追,借机也匆匆退兵而去。

“哈哈哈,这就是你们说的精兵强将吗?”

优勒王子大胜归来,虽然满头大汗,但挑着金色的发冠晃荡着,满面发光,十分得意,感觉这一场厮杀打出了他平生最精彩的一战。

铁甲军齐声喝彩,疏勒守军则有些讪讪难堪,两月来大将军严令不得出战,似乎要把汉军传成神兵天将了,没想到太子一来就把四五名汉将杀得节节败退,这算什么?

优勒王子越是勇猛,便越显得守军无能,戚渊德麾下的这些士兵都觉得面上无光。

“哈哈,多谢小姐为本王掠阵,”优勒王子来到阵前,冲着戚华瑶躬身施礼,得意得像公鸡一般,笑道,“不过本王自有分寸,无需小姐担心,嘿嘿——”

说着话,优勒王子故意将班辞的发冠在枪尖上晃动,发出叮当的声响,叹道:“唉呀,这人顶着定远侯的名号招摇撞骗,小姐可要擦亮眼睛看清楚,莫要被小人哄骗,错过了真正的英雄好汉。”

戚华瑶实在看不下优勒王子的嘴脸,怒哼一声带兵先入关去了,优勒王子得意一笑,传令大军士兵随后入关,命人将班辞的发冠悬挂关头之上震慑汉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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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90章 人生得意

才进到关内,便见戚渊德一脸愁容地迎上来,言道:“太子殿下,汉军阵前示弱,其中必定有诈,还要谨防。”

“大将军,你这话什么意思?”优勒王子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本以为戚渊德会夸奖他一番,没想到却说汉军故意为之,不禁大怒,沉声道,“你女儿抓了敌将,就是武艺高强,上书领赏,本王得胜归来,倒成了汉军故意诈败了?”

戚渊德在关上看得清清楚楚,知道这次出战,恐怕已经落入刘封的圈套,苦心劝道:“方才出战,刘封麾下周处、文鸯等皆出手,这几人悍勇无比,有万夫不当之勇,怎会……”

话说到一半却说不下去了,戚渊德自然知道优勒王子的实力,但也不能当着三军的面说他本事不济。

“哼,你是说本王无用了?”优勒王子面沉似水,对戚渊德轻视大为不满,沉声道,“从今之后,由本王亲自对阵汉军,无需老将军费心,什么万夫不当之勇,我看只是敌军故意夸大其词,乱我军心罢了!”

“殿下,那刘封诡计多端,可要三思而行啊!”

“本王自有决断,无需老将军提醒!”优勒王子左右观看,见戚华瑶也不在阵前,愈发不悦,拂袖道,“今日大胜归来,全军犒赏,中军设宴!”

“遵命!”

戚渊德摇头苦叹,心中忧虑,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优勒王子摆酒赏功,几名监军献计将今日之战写书一封,差亲兵连夜向疏勒报捷。

前营酒宴欢歌,戚渊德父女在后营却愁眉不展,戚华瑶更是怒气冲冲,嘟着嘴一语不发,如果优勒王子真有这么厉害,可真是麻烦了。

“唉,太子中计,恐怕汉军要有所行动了,”戚渊德端着杯中已经微凉的茶水,一声长叹,“骆驼岭,恐怕保不住了。”

戚华瑶吃了一惊:“爹,你这是什么话?”

“太子绝非班辞对手,更不要说周处和文鸯他们了,”戚渊德苦涩一笑,“今日阵前交手,就算他侥幸赢了班辞,也不可能打得过文鸯,甚至周处还和其他几人联手,即便是对付伏阇讫多,周处也能与之大战五十回合,这是刘封的奸计。?”

“汉军果然行动了吗?”戚华瑶的面容忽然舒展开来,竟有几分喜悦涌上眉梢,忙问道,“那汉军接下来会怎么办?”

戚渊德忧虑骆驼岭的战事,没有发现女儿神情微妙的变化,摇头道:“刘封的情报,老夫也掌握不少,此人用计出人意料,实难猜测,此次他故意在阵前数将诈败,一来是让太子轻敌,二来是挑拨我们君臣。”

戚华瑶蹙眉道:“阵前厮杀,也未对话,更没有细作入关,他怎么挑拨?”

“丫头啊,这是阳谋!”戚渊德摇头苦笑,“刘封故意让老夫看出来汉军是在诈败,为父自然会提醒太子,但太子大胜归来,正在兴头之上,岂能听我之言?他早已料到太子不会听我阻谏,反而因此惹太子不快,致使君臣嫌隙,将帅不和,此乃军中大忌。”

“父亲当真劝了太子?”

“不止劝他,?还当着三军之面说破此事,唉……”戚渊德再次叹息,“当时军情紧急,未曾思虑过多,如今回想起来,确实中了刘封离间之计。”

戚华瑶心中暗喜,嘴上却说道:“忠言逆耳,既然太子不愿听良言,就由他去吧,爹爹已经尽了为人臣子的本分,听不听是他们的事。”

“丫头,此事关乎国之存亡,岂能意气用事?”戚渊德不满地瞪了一眼这个任性的女儿,缓缓道,“不行,明日太子若再出战,还要提醒他才是,以免中计。”

戚华瑶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对这个固执的老父亲已经彻底无语了,既然知道汉军已经行动,心中又多了几分期待,又有几分忐忑,刘封既然已经实施计划,为何迟迟没有派人来与自己联络?

优勒王子接连杀败汉军五六名大将,虽说没有擒杀一人,但也大大增长了疏勒军的士气,庆功宴上更是对他一番吹捧,仿佛成了西域战神,十大名将加起来也不如他。

优勒王子从未如此风光过,即使当年被册封太子时也没有如此痛快,次日一早便带着班辞的发冠出关讨战。

戚渊德在关前阻拦,被优勒王子呵斥一顿,领兵到关前的战场,却迟迟不见汉军到来,干脆再派人送去战书,要与班辞一决雌雄。

从早上等到中午,汉军营中毫无动静,优勒王子自以为成功震慑住了敌军,得意撤兵,又将戚渊德嘲弄一番,说他年迈无用,已经不是能征惯战的疏勒大将军了。

第三日优勒王子又带兵出关,将人马前移两三里,令军士大骂汉军,汉军依然坚守不出,疏勒兵马胆子越来越大,渐渐靠近汉军大营,甚至到营门外大骂讨战。

一连数日,汉军不敢应战,优勒王子风光无两,威望已经超过戚渊德,对戚渊德的劝告初时还能听两句,后来王旨送到,疏勒王大大夸奖太子领兵有方,叫他与戚渊德同掌兵马,二人商议军机,同心击退汉军。

优勒王子人生得意,唯有一件事让他心中不满,直到现在,戚华瑶还对他避而不见,没有什么好脸色,因此耿耿于怀,暗想着击败汉军之后,父王的犒赏统统不要,只要将戚华瑶赐婚,那时候父王定会欣然答应,戚渊德也没脸拒绝,到时候江山美人双双到手。

龟兹援军还有三日路程就能到骆驼岭,优勒王子愈发求战心切,每日到关外骂战,还派人频下战书,先从情敌班辞开始,到后来将商越、文鸯、周处乃至大将军刘封都当做挑战对象,全都下了战书,却始终得不到回应,认定汉军怯战,便与几位监军筹谋攻打汉营之事。

这一日几人正在商议半夜偷营计划,忽然亲兵来报,班辞回了战书,明天中午与他在关前一决生死,不死不归。

“哈哈哈,这个缩头乌龟终于忍不住我的激将法,要来送死了吗?”

优勒王子看着战书中义愤填膺之词,大为得意,他在先前的战书中将班辞连带其祖定远侯班超狠狠大骂了一顿,就是为了激怒班辞,这家伙果然中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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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91章 形势陡转

班辞和优勒王子立下生死大战文书,消息在军中传开,疏勒军中上下一片欢呼,这几日见识了太子的厉害,都认定这次交战必定斩将杀敌,旗开得胜。

戚华瑶也不再装病,一大早主动请缨为太子掠阵,优勒王子愈发得意,以为这几日的表现已经俘获戚华瑶芳心,今日在阵前斩了班辞,断了她的念想,从此之后便只属意自己一人。

朝阳初升,骆驼岭上鼓声大作,人马齐出关外,军卒士气振奋,优勒王子全身披挂,领着铁甲兵呼啸而出,朝阳下果然是龙马精神,气度非凡。

不多时汉军营中也大军齐出,三军阵容再次整齐列在关前,大将军刘封亲自领兵,左右文武大将齐聚,骑兵、步兵、弓箭手无不俱全,如临大敌。

戚渊德在关头上观战,见到汉军倾巢而出,与往日大不相同,旗幡招展,绣带飘扬,军兵一个个盔明甲亮,队伍整齐不由眉头紧蹙。

这一次刘封有备而来,只恐太子有危险,赶忙命人向戚华瑶报信,让她小心注意,随时准备救应。

戚华瑶在阵前观战,并不是担心优勒王子,更不是为他掠阵,她想看看汉军到底有什么计策,这半月时间等下来,对她来说确实是煎熬,哪怕在阵前能看一眼班辞也是好的。

传令兵才出关,阵前已经鼓声大作,优勒王子纵马而出,见班辞还如往常一样,只是头上的发冠换成了铁盔,不再如先前那般惹人注目。

“哈哈哈,定远侯如果知道有你这么窝囊的后辈,一定会被气死!”

优勒王子得意大笑,还挑着班辞的发冠晃荡,冷笑道:“这一次取下的可就不是头冠了,而是你的脑袋!”

班辞沉声道:“五合之内,若不能取尔狗头,任凭处置。”

“哈哈哈,好大的口气!”

优勒王子仰天大笑,将班辞的发冠甩过去,催马向前,“受死吧!”

因为诈败之事,班辞不惜将自己的帽冠丢弃在战场上,这几日被对方拿来炫耀,早就憋了一肚子气,这次终于奉命出战,自然要一雪前耻。

优勒王子自以为胜券在握,上来一枪便刺向班辞的胸口,其中还藏有后招,只等班辞招架,便出杀招将其刺于马下。

这几日讨战未果,他也因班辞逃脱而抱憾,多时揣摩过他的招式,已经有了更好的交手办法,自信十合之内将其杀败,就算不能生擒,但绝不会再让他逃脱了。

叮当当——就在此时,两人兵器相撞,一股巨大的力量反震在手臂上,优勒王子虎口发麻,在马上一个趔趄,长枪差点脱手而出。

“这……怎么可能?”

优勒王子大惊失色。

“霸气纵横——”耳边听到班辞冷漠的声音响起,优勒王子心中一沉,顿觉得周身杀气笼罩,侧头看时,竟是森森寒光扑面而来,竟看不清对方的招式。

“啊——”惊怒之下,优勒王子下意识举枪招架,几声兵器撞击之后,忽然腰腹间受了重重一击,顿时浑身发软,长枪脱手而出。

“自不量力!”

班辞一声冷哼,此时两马交错,伸手便将摇摇欲坠的优勒王子腰带抓住,一把提了过来,横在马背之上。

只是一照面的功夫,班辞便将优勒王子生擒活捉,等他回归本阵,对面的疏勒军还未反应过来,愣愣望着场中空荡荡的金鞍坐骑,助威之声戛然而止。

春风吹,战鼓擂,但战场之上却凝固下来,一匹无主之马在战场中来回转圈,低声嘶鸣,长枪跌落尘埃,反射着寒光。

“快,救太子!”

“救回太子!”

这一千铁甲军是皇宫护卫,他们的职责就是保护太子,一旦太子遇难,谁也别想活命,此时见到优勒王子被擒,情急之下一起冲杀过来。

对面汉军早有准备,列阵以待,等敌军冲到近前,箭矢、连弩齐发,瞬间便倒下一大片,即便是铁甲罩身,也挡不住乱箭射杀。

铁甲军阵型大乱,汉军阵中鼓声再响,周处和文鸯各领一军从左右杀出,冲得铁甲军人仰马翻,一个来回冲刺的功夫,转眼间便将一千铁甲军消灭在阵前。

形势急转直下,骆驼岭的疏勒守军目瞪口呆,从疏勒王子被擒到铁甲军被灭,前后不到一顿饭的功夫,汉军在这一刻展现出来的强悍战斗力让守军心惊胆寒。

风声呼啸,旗帜猎猎,偶尔还有几名铁甲军在翻滚哀号,声音传遍四野,令人毛骨悚然。

向戚华瑶传令的士兵话才说完,优勒王子已经被擒,还不等出兵救人,铁甲军便被消灭在阵前,山坡上的守军一阵骚动,进退两难。

太子遇险,戚渊德在关上也待不住了,急匆匆领兵出关,来到前军阵中,焦急地看着阵容肃整的汉军,优勒王子已经被押送到后军去了。

戚渊德看着神色冷漠的戚华瑶,急道:“丫头,快想办法救人。”

“爹,太子败得太快,根本来不及出手,”戚华瑶指着倒了一地的铁甲军,“太子护卫都不能冲过去,你让女儿去冲汉军大阵吗?”

“这……”戚渊德也是情急失策,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见汉军没有趁胜冲杀,不由心中疑惑。

就在此时,只见对面阵中拍马走出一人,踏过铁甲军的尸体,来到战场之中,紫袍黑马,麒麟冠带,虽未看到他有什么举动,但隐然将整个战场的气势集中到他一人身上。

“刘封?”

戚渊德双目骤然收缩。

只见刘封朗声道:“老将军可否上前答话?”

戚渊德抚须沉吟,太子被擒,刘封必定是要和他谈条件,趁机要挟,想到此处忽然灵机一动,扭头对戚华瑶说道:“丫头,你去阵前说话,趁机将刘封活捉,我们走马换将。”

“爹?”

戚华瑶大惊,瞪大眼睛看着老父亲,“你让女儿去……”“这是军令!”

戚渊德脸色一沉,不容她多言,沉声道,“到了近前,立刻用招魂铃将刘封迷倒,带回阵中,不得有误!”

“我不去!”

戚华瑶一扭身躯。

铿锵一声,戚渊德掣出半截宝剑,冷声道:“违令当斩!”

第2092章 被迫出战

戚华瑶满心委屈,想不到戚渊德为了太子竟会强迫她出阵,一时气恼催马而出,有心在阵前直接倒戈,跟着刘封回了汉营算了。

就在她咬牙来到近前,要向刘封表明心迹的时候,却见刘封将麒麟枪斜斜举起,笑道:“出手吧!”

戚华瑶泪珠在眼眶中打转,抿嘴道:“我是来……”“不必多言,出手吧!”

刘封打断了她,催马迎上来,低声道,“我知你是被老将军所逼无奈,只管出招,我自有安排。”

戚华瑶不想刘封竟如此通情达理,心中有一阵感动,加上刚才的委屈,再也忍不住一串热泪滚落,抬手擦了擦,轻喝一声杀了过去。

刘封刚才在马上看到戚渊德拔剑,就知道他的用意,对这老将真是又爱又恨,疏勒能有如此忠勇的大将,疏勒王何其有幸?

虽说他是愚忠,但从戚渊德的角度来讲并无过错,刘封不忍将其陷于死地,更不愿让戚华瑶左右为难,所以才亲自出阵。

“只管全力施为,不要让你爹看出破绽来!”

刘封架住戚华瑶的刀,认真说道。

“小心了!”

戚华瑶此时也被刘封激起斗志,加上刚才受了些委屈,干脆将怒气一起发泄出来,绣绒刀施展开来,一招紧似一招,一招快似一招,团团寒光将刘封罩住。

初时戚华瑶确实还有留力,待看到刘封枪法精妙,几次险些伤了自己却故意收手,再想到此人能杀死伏阇讫多,顿时收了轻视之心,凝神拼杀起来。

虽然心中已经有底,但戚华瑶也是争强好胜的性格,十余合苦战刘封不下,愈发抖擞精神,把绣绒刀舞动得密不透风,绝招频抽根烟,可是把压箱底的功夫都使出来了。

转眼二人大战三十余合未分胜负,观战的戚渊德却急得在马上直拍大腿,他看出来戚华瑶已经用尽全力,但刘封果然深藏不露,对付起来游刃有余,这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用铃铛啊,丫头,你怎么如此冲动?”

戚渊德连声叹气,无奈又着急,生怕女儿一不小心也被刘封拿下,那可是追悔莫及。

戚华瑶猛攻一阵,有些气喘,却听刘封说道:“用你的铃铛,不必担心!”

戚华瑶一怔,那招魂铃中有迷药,一旦摇晃释放出来,刘封招架不住,掉下马来,岂不是坏了大事?

“只管照我说的做,无需犹豫。”

刘封用枪挑开戚华瑶的兵刃,声音沉静温和,让她心中大定。

错马之间,戚华瑶终于掏出了她的杀手锏——招魂铃!戚渊德眼睛瞪大,长出一口气,疏勒守军也都面露喜色,如果将刘封生擒,那还了得?

汉军阵前周处等人也都一脸紧张,几个人已经提起丝缰,随时准备出兵救人,虽然他们已经知道铜铃中有迷药,刘封有百毒不侵的本事,但那铃铛着实诡异,谁也不敢掉以轻心。

叮铃铃——万众瞩目之下,铜铃在刘封面前晃动,清脆的铃声响彻战场,激得每个人的心都颤抖起来。

“哎呀,不好!”

刘封一声大叫,俯身趴在马背上,趁着坐骑交错而过的空挡,对有些错愕的戚华瑶低声道:“随我来!”

戚华瑶见刘封竟安然无恙,心中震惊无比,这迷药连自己的师傅都无法抵抗,刘封居然毫发无伤,愣神之间听到刘封的话,知道他必有安排。

“哪里走!”

收敛心神,戚华瑶大喝一声催马紧追上去。

两人打马向西而去,汉军一阵骚动,就要出阵去追,戚渊德马上命人擂鼓列阵,压制汉军阵势,不让他们妄动。

看到刘封中了迷药,戚渊德心中大喜,知道他虽然暂时逃脱,但终归会被迷倒,稍后便会被女儿追上抓回来,此时只需威慑汉军不让他们救援即可。

三军一动,阵型便乱,此时疏勒军缓缓向坡下而来,汉军果然不敢妄动,急忙稳住阵脚迎向疏勒军,暂时放弃支援刘封,两军在坡下对峙,态势十分紧张。

刘封带着戚华瑶直奔西山群众,二人离开军阵进入山坳,拐过一片树林,刘封勒马停住,戚华瑶也随后赶到。

看刘封调转马头,戚华瑶二话不说,将绣绒刀挂上雕鞍,下马躬身施礼:“大将军在上,戚华瑶有礼了。”

刘封也从马上跳下来,虚扶戚华瑶,笑道:“姑娘秉性豪放,声明大义,不愧为女中豪杰,我巾帼军中也有你这样的女英雄,将来若有意领兵,当同殿为臣。”

“当真?”

戚华瑶眼睛一亮,知道蒙虎已经和刘封说过许多信息,点头道:“承蒙大将军不弃,为我父女煞费苦心,将来不说攻打疏勒,对付龟兹等国,小女愿意上阵杀敌,立功以报大将军厚恩。”

刘封颔首笑道:“定远知姑娘有爱慕之意,已然同意与姑娘结为连理,今后都是一家人,当同心振兴华夏,不必再说报恩之事了。”

戚华瑶闻言俏脸一红,不由低下了头,豪爽归豪爽,但刘封当面说这些事,多少还是有些抹不开,此时又听到刘封肯定的答复,一颗芳心又开始砰砰乱跳。

就听刘封又说道:“今日擒拿优勒王子,我们计策已经成功大半,只是还担心此事会累及你们家人,故而请姑娘单独来此处,就是想取一件信物,好叫令高堂相信接头之人,将其转移出城先妥善安置,以免造成无辜之伤!”

戚华瑶闻言吃了一惊,这几日她一直想着如何借机劝说老父亲,等着汉军消息,此时听了刘封之言,才吓出一身冷汗,竟将家中之人给忽略了,这要是临阵投敌,还真会害了他们。

想了片刻,摘下头盔从头上取下一根翡翠发簪言道:“多谢大将军思虑如此周全!这发簪是我母亲当年的聘礼,小女成人时送给我的传家之物,一直都是贴身带着,只要见了发簪,家母一定会相信。”

刘封将信物接过,吩咐道:“优勒王子被擒,老将军必定心中惶虑,姑娘可就势接替巡城之事,以便随时联络!我自会派人与老将军交涉,叫他不敢向疏勒王报信,三五日之后朝中必有消息传来,若疏勒王派人来惩处你父女,便就势起兵反叛,斩杀使者,打开关门,我们自会前来接应。”

戚华瑶虽然还有疑惑,但知道刘封已有安排,欣然答应。166阅读网

第2093章 趁机要挟

刘封将关内需要准备之事以及暗号都嘱咐戚华瑶,让她见机行事,商议已定,二人不敢多耽误,戚华瑶先走,刘封假意追赶。

戚华瑶干脆扔了头盔,假装战败回阵,此时两军还在对峙,看到二人回转,戚华瑶丢盔败退,疏勒军一阵骚乱,想不到那招魂铃居然会对刘封失效,难道这就是大汉麒麟王的实力?

戚渊德见势不妙,赶忙接应戚华瑶引兵退入关里,汉军也接应刘封也收兵撤队,双方各自罢兵,一切又归于平静。

戚渊德撤队回到帅府,挥退众人问道:"丫头,今日与刘封交战,为何那招魂铃失效?

""我也不知道其中缘由,"戚华瑶秀眉紧蹙,"这刘封果然深藏不露,女儿早时不服气,用尽全力也非他对手,便想用招魂铃对付他,岂料他只是暂时眩晕,却没有掉落马下,等追到山中,反被他杀败,若不是走得快,差点就回不来了。

"“你能安全归阵就好!”

戚渊德吃了一惊,忙问道,"你仔细检查一下那铃铛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所幸你还安全归来,如若不然,老夫虽九死不能赎罪!方才是我太过着急,丫头你千万莫怪。

""我也知道爹爹救人心切,不会怪你!"戚华瑶摇摇头,忽然招呼一名亲兵过来,那人才躬身施礼,她掏出铃铛一晃,那士兵便应声而倒,蹙眉道:“这铜铃无事,真是奇了怪了。”

“快给他解药!”

戚渊德哭笑不得,叹道,“传言刘封身怀绝技,此人果真神秘。”

戚华瑶俯身救人,心中却暗自高兴,等那人醒转之后抬头问道:“爹爹,如今太子被俘,我们该如何是好?”

戚渊德还未想出对策,五名监军和优勒王子的侍从便闯了进来,听说太子被俘,一个个神色惊慌,不由分说就催促戚渊德立刻发兵救人。

大堂上吵作一团,戚华瑶借机请命去守城,戚渊德被这些人吵得焦头烂额,又担心汉军会来偷袭,匆忙答应,命她紧守关门,不可出战。

那几人围着戚渊德吵闹不休,终于激怒了老将,大喝道:“出战都是尔等为太子出谋划策,此时被擒,老夫已经尽力相救,小女几乎遇险,汉军守备森严,只能缓之。”

先前的李公公阴声道:“老将军该不会是因为太子这几日有所冲撞,故意不肯全力救人?”

戚渊德大怒,指着他骂道:“李公公,老夫将全城兵马都交由你掌管,你去救太子,如何?”

“你……”李公公脸色一变,却说不出话来,他本想把责任推到戚渊德头上,哪知道这?老家伙看起来耿直,却也不会轻易上当。

戚渊德冷笑道:“出战之事,都是诸位向太子献策,老夫多次阻拦无果,才中了刘封之计,此事人人得见,老夫自当如实上奏,请大王圣裁。”

李公公一阵干笑,忙说道:“大将军息怒!无论如何,眼下还是商议如何救出太子要紧,毕竟这是在骆驼岭,太子被俘,若有危险,大将军也难逃干系!”

“对啊,人是在骆驼岭出事的,大将军你也有责任。”

“要是大将军亲自临阵观战,太子也不会被人所擒。”

其他人也都纷纷附和,一边将戚渊德拉下水,一边劝慰他,他们也都明白,如果真的惹怒了这老家伙撒手不管,先被问责的肯定是他们几个,要想救出优勒王子,还要倚仗戚渊德才行。

戚渊德终究还是忠心耿耿,也不可能当真放弃优勒王子不顾,忍了怒气与几人商议对策。

但眼下兵力不足,打又打不过,人在对方手里,随时都有危险,几人也是一筹莫展,讨论了半天也没有个稳妥的办法。

就在众人无奈之际,忽然亲兵进来禀告,刘封派人送来书信,戚渊德赶忙接过来观看。

看了一眼之后脸色阴沉:“刘封欲用太子换骆驼岭……”“岂有此理,这是要挟,赤裸裸的要挟!”

李公公闻言扯着嗓子大叫道,“天下哪有这样便宜的事?”

戚渊德将书信摊开,叹道:“但太子被俘,刘封以性命要挟,谁敢拒绝?”

李公公神色一滞,他也不敢拿太子的性命乱说话,万一将来太子活命,他的死期也就到了。

其他几人也都低头不语,虽说是疏勒王派他们来监军,有参赞军事的职权,但平日里指手画脚无关紧要的事情头头是道,到这等关键决策还是不敢说话。

放弃骆驼岭意味着疏勒无险可守,汉军长驱直入,到时候问责起来同样是死罪,还会成为疏勒的罪人,谁敢做这个决策?

戚渊德冷然扫视几人,缓缓道:“刘封在信中说明太子身份非同等闲,恐我等不能做主,已经派人直接去疏勒城向大王交涉,我们在此等候消息即可。”

“这个刘封,还真是诡计多端。”

李公公暗中松了一口气,摇头苦笑,接过戚渊德手中的书信一看,惊呼道:“他还不让龟兹援军靠近?”

戚渊德点头道:“不错,在大王回复之前,非但龟兹援军不得靠近骆驼岭,我们也不能出兵,否则太子性命不保!”

“好毒的计策!”

李公公一阵咬牙,大骂刘封卑鄙无耻,将书信递给其他几个监军。

剩余几人凑过来一看,见除了用太子交还骆驼岭之外,还告诫戚渊德在此期间不得派兵外出,若是汉军斥候发现骆驼岭出兵,立刻将优勒王子斩杀。

另外请戚渊德立即向龟兹援军送信,在疏勒王回复之前,龟兹援军不得靠近骆驼岭,一旦龟兹援军进入骆驼岭五十里以内,他们也将收到优勒王子的人头。

几人看罢书信一阵默然,除了怒骂之外别无他法,此事已经无法挽回,太子在汉军手中,根本没有商量的余地,一切只能按照刘封的要求照办,先保住太子性命,至于如何抉择,等候大王旨意就是。

“诸位先去歇息,老夫立刻派人与龟兹兵马联络。”

戚渊德长叹一声,将书信放在书案上,快步走出帅府。166阅读网

第2094章 偷梁换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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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军攻打骆驼岭,疏勒境内一片惶恐,百姓有喜有忧。

毕竟大汉与西域近百年隔绝,对于大汉的威名只存在于祖辈的传述之中,过往商队将汉军攻破鄯善、于阗的消息传开,疏勒百姓灭国的惶恐远远大过对汉军的期待。

虽说汉军的政令听起来很不错,但谁也不知道究竟如何,一想到灭国,便有种失去依靠,无所适从的惶恐感。所有人的希望都寄托在少逢败绩的大将军戚渊德身上,但前线传来的消息却让他们十分不安,戚渊德中原血统的身份加上他与汉军频繁书信往来,让人不得不怀疑这位功

勋老将的忠诚。

直到数日前疏勒王派太子亲自到前线督军,这才稍稍稳定民心,此时的疏勒城已经云波诡谲,戒备森严,任何一兵一卒的调动都牵动着每一个人的神经。

这一日一队三十多人的商队进入疏勒城,守军层层盘查,确定他们是从龟兹来的商队,再三告诫他们到城中不许生事,才放其入城。

商队进城之后,来到西街最大的酒楼,这里是众多中原商队集中的地方,各人安排入住之后便不出门,与外界的相争毫不相干。

傍晚时分,有人敲响了其中一间厢房的门,互通暗号之后接入房中:“阁下便是唐中郎将?”

“不错,在下唐坚!”这支商队的头领正是唐坚。

那人将身上的包袱拿下来放到桌上:“这是上面让准备的行头。”

唐坚将包裹解开,翻看一眼,点头道:“人马都准备好了吗?”

“人马早已准备好,五更时分西门外小巷中集合。”

唐坚问道:“太子宫可是在西门?”

“正是!”那人点头道,“开明寺也在西门外。”

唐坚点点头,转身从床下取出一个竹篓来,将外面的一层拆开,里面却是一个方正的木匣,揭开盖子,里面放着一封书信,写着“奏折”两个字。

仔细检查一遍之后,唐坚将木匣交给来人:“这是大将军亲自交代的木匣,明早天明时分,立刻找人送入宫中,就说是大将军戚渊德前线急报,不得有误!”

那人将木匣包在包袱内,重新收拾好,两人又商议了明早接头之事,确定无误之后,告辞而去。

唐坚随后打开包袱,取出衣服,里面正是太子宫中侍卫的行头,马上一个个分发下去,叫众人饱餐之后早些休息,养精蓄锐,到四更时分行动。

等到三更过后,酒楼里众人起床,从后院走出来,打扮起来手提腰刀,直奔东北方向的,冷清的街道上空无一人,偶尔有巡逻士兵经过,见到太子令牌之后不敢过问。

不多时来到一座府邸,高墙大院,府门上写着“大将军”三个字,唐坚亲自上前敲门,迷迷糊糊的守军听到东宫来人,顿时吓了一身冷汗,赶忙将他们让进府中。

唐坚带人直到中庭,叫来管家拿出一道圣旨,大声道:“皇后旨下!”

众人大惊,赶忙将戚渊德的两位夫人连夜叫起来,折腾了好一阵才匆慌到前厅接旨。

唐坚言道:“太子驾临前线,皇后凤心牵挂,决定明早与太子妃到开明寺上香,为太子、大将军,及前线将士祈福,请大将军家属一人随行。”

戚渊德夫人有两位,大夫人便是疏勒公主,二夫人就是戚华瑶的生母,听到这道祈福旨意,二夫人忙道:“华瑶随父出征,让臣妾与皇后同去吧!”

唐坚点头道:“皇后也是此意,请二夫人马上准备,天明时分皇后就到西门,耽搁不得。”

二夫人赶忙去准备,疏勒公主因为不能生育,一向在府中沉默寡言,悄然退到后院去了。

不多时二夫人草草打扮一番,带着几名贴身侍女来到府外,早有随从套好马车等候,扶着二夫人上了车,直奔西门而来。

此时将近五更,天色微微发亮,还未到太子宫前,便见一支骑兵迎面而来,当前一员武将言道:“皇后与太子妃已经出城,叫我等前来迎接夫人,请夫人速速出城。”

二夫人自不敢怠慢,催促马车出城,到了城门外,守军见到太子令符,又检查车辆,见果然是大将军夫人,哪里还敢阻拦,赶忙开门放行。

唐坚带着人马出城,此时已经天色大亮,向西面扬长而去,转过一片树林之后,后面的守军已经看不到了,双方立刻换了马匹。唐坚到来到车前,将戚渊德和戚华瑶决定投降汉军之事告诉二夫人,二夫人大吃一惊,才知道被骗出城,正要喊叫,唐坚拿出戚华瑶的信物,总算将她稳住,弃了马车上

马。

二夫人原本就是商队的人,也有些武艺在身,加上戚华瑶从小练武,她也时常陪同,骑马更不在话下,跟着唐坚的马队先一步而行。后面换下来的士兵则继续带着马车和几名侍女往开明寺方向而去,等走出守军视线之后,他们马上就会放弃马车逃到安全之地,只要躲过追兵半月时间,汉军就能进入疏

勒境内。

众人在树林中前后耽搁不过一顿饭的功夫,守军很快便又看到车队出现,以为他们暂时休整,并没有任何怀疑,更没有人向宫中报信。此时王宫内正准备早朝,前线战事紧张,疏勒王每日一早都要听取前线兵报,与众文武商议对策,这几日龟兹援军即将到骆驼岭,大家正为筹措龟兹军的粮草吵得不可开

交。大殿宫门才打开,便有内宫的人捧着一个木匣快步入内,躬身在大厅中等候,随后到来的文武十分诧异,打听到是前方大将军的奏折,纷纷猜测信中到底是什么内容,如

果只是一道奏折,为何用这么大的木匣装着,里面到底藏了什么东西?

不多时疏勒王临朝,他早就听说有大将军奏折,命近侍将木匣捧上来,打开盖子将里面的奏折取出来,捧着递给疏勒王。疏勒王将书信展开,才看了一眼,猛然惊叫一声站起身来,群臣大惊,只见疏勒王脸色涨红,手指颤抖,一拳砸在龙书案上,怒吼道:“戚渊德,你这个老狗!”

第2095章 木匣之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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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武见疏勒王震怒,全都心中一沉,看他大骂戚渊德,以为前线失利,戚渊德真的投降了汉军。

太师忙上前问道:“大王,可是戚渊德降汉?那太子他……”

“若是老贼降汉,还算好的……”疏勒王咬着牙,浑身颤抖,缓缓道,“这老贼……他,他把太子给杀了!”

“什么?”

“这怎么可能?”

“戚渊德虽是大将,但也没有权力杀太子吧?”

“前几探马来报,太子还将汉军杀得不敢出营,戚渊德这是老糊涂了?”

群臣大惊,一个个面面相觑,不可置信,就算太子有什么过错,戚渊德也不敢随便杀人,就算将其押送王城,也要向大王请罪才是。

疏勒王深吸一口气,跌坐在椅子中,闭上眼睛冷静许久,才将书信重新展开观看,只见上面写着:

“太子恃宠,以权谋私,屡次违我军令,扰乱军心,意图调兵,为国家计,臣依军犯将其斩首,不胜惶恐,再三拜上!”

“戚渊德——”疏勒王将书信抛在地上,嘶声怒吼,“你这是要谋反,来人,将其家小全部抓起来,在东门外斩首!”

辅国侯与众人商议片刻,赶忙言道:“大王暂且息怒,传言刘封诡计多端,这会不会是他的离间之计?如果杀了戚渊德家属,这是逼其造反。”

疏勒王抖抖索索指着书信,眼眶发红:“这书信是戚渊德亲笔所写,还能有假?”

太师言道:“戚渊德先与汉军屡次有书信往来,难保不会有人临摹笔记,今太子在关前震慑汉军,汉军众将不能敌,才想出这离间之计。”

疏勒王眼中闪现一丝光芒:“你是说,太子他无事?”

太师道:“太子在阵前立功,叫汉军不敢出战,我军士气正盛,大将军何以会杀太子?”

辅国侯:“倒也有此可能,只凭一道奏折,不足以为证据,若错杀无辜,反而中计,若逼反了戚渊德,叫刘封得逞。”

疏勒王沉思片刻,点头道:“戚渊德心思不明,立刻再派人前往骆驼岭查问虚实。”

太师看着近侍捧着的木匣问道:“大王,只是一道奏折,不必用这么大的木匣装着,小心木匣中有诈。”

近侍大惊,赶忙捧着木匣离开龙书案,来到大殿中央,将其小心翼翼放在地上,群臣刚才就在讨论这个木匣,此时听到太师这么说,也都紧张起来。

疏勒王手扶龙书案站起来,招呼一名羽林军用长枪将木匣打开,文武都向后退开,如果这是什么机关暗器,可是十分危险的。

羽林军用枪尖将木匣盖子推开,等了片刻不见有任何异常,那人缓缓靠近,才看了一眼,忽然脸色大变跪倒在地:“大王,这是……”

疏勒王急问道:“是什么?”

“大王,是太子的人头。”

“啊?”疏勒王大惊,转过龙书案跌跌撞撞走下台阶,到了木匣前,见里面果然是太子的人头,大叫一声昏死过去。

侍卫赶忙搀扶疏勒王回到座位上,宣太医赶紧前来诊治,群臣都看到木匣中的人头,个个脸色大变,意识到事态严重,大殿中一片混乱。

闹哄哄的声音之中,疏勒王缓缓睁开眼睛,大骂道:“狗贼戚渊德,本王与你誓不罢休,来人,去大将军府抓人。”

“遵命!”羽林军亲自领命出动。

卫士杀气腾腾出了殿门,疏勒王老泪纵横,眼神散乱:“我儿,苦命的儿……”

他这一生共有三子,长子早年去贵霜学佛杳无音信,苦寻无果,大概是途中遇难,三子早年夭折,所幸次子长大成人,立为太子,没想到就这么被戚渊德给杀了。

辅国侯等稍微冷静下来,赶忙进言道:“大王,戚渊德杀太子必定是投降汉军了,骆驼岭失守,当立刻发兵阻截,与龟兹援军共抗汉军。”

“本王要亲征!”疏勒王忽然站起来,嗔怒喝道,“不将戚渊德亲手碎尸万段,难解我心头之恨。”

“大王不可!”辅国侯等人忙劝道,“今太子不幸遇难,大将军降汉,举国惶恐,还需大王坐镇疏勒稳定人心,另派大将御敌,抓到戚渊德押回任凭大王处置才是。”

“如此就由辅国侯亲自领兵对付汉军,调集五万人马立刻往骆驼岭进军!”疏勒王咬牙垂泪,“联合龟兹人马,不惜一切代价,将戚渊德抓来见本王。”

辅国侯躬身道:“遵命!”

就在此时羽林军回来禀告:“大王,大将军府中只有大夫人在,二夫人一早就与皇后和太子妃去开明寺进香了,大夫人还在府中,属下不敢私自捉拿,请大王定夺。”

“胡说!”疏勒王大怒,“皇后昨夜还在宫中,并未去太子宫中,哪里会去上香?”

太师跌足叹道:“这是戚渊德欲降汉军,怕大王报复,先暗中派人将家眷接走了。”

疏勒王猛捶桌子:“好个奸诈的老贼。”

戚渊德救走二夫人,留下大夫人,因为她是疏勒王的妹妹,知道疏勒王不会处置她,而且大夫人没有子嗣,杀了似乎对戚渊德没有什么损失,疏勒王确实无可奈何。

怒道:“他们早上出城,料想还走不远,立刻出城去追查二夫人及其同党,掘地三尺也要给我把二夫人抓回来。”

“遵命!”羽林军再次飞奔而去。辅国侯言道:“大王,太子被斩,五名监军还未有消息,或许守军并非尽数肯降,还在骆驼岭与戚渊德纠缠!如今事不宜迟,可派羽林军前去关中,若戚渊德还未曾降,见

了王旨必定全军听令,可将老贼捉拿押回王城处置。”

疏勒王回过神来,赶忙写下一道诏书,差五名羽林军飞奔骆驼岭传旨。

太师又进言道:“龟兹援军还未到骆驼岭,若戚渊德降汉,此关不保,只辅国侯领兵前去也难保全胜,大王当立刻调集兵力回守王城,早做打算。”

疏勒王受了打击,此时心力交瘁,心神恍惚,叹道:“唉,本王心绪烦闷,一切都交给太师来处理吧!”近侍扶着疏勒王到后宫去歇息,群臣也都乱作一团,出征的出征,调兵的调兵,各去准备。

第2096章 连夜入关

优勒王子被擒,让戚渊德完全陷入被动之中,派人与龟兹援军联络之后,便在关内等候疏勒王的消息。

数日过去,也不见汉军再来书信,戚渊德几次派人去问优勒王子的情况,都恢复一切如常,饮食管够,优勒王子已经亲自写书给大王,叫他们耐心等候。

这一日吃过晚饭,掌灯时分,戚渊德正在营中闷坐,戚华瑶一身戎装来到帅厅:“爹爹,这几日你太操劳了,今夜让女儿来巡营查城吧!”

戚渊德失笑着摇摇头:"丫头,巡城之人我早已安排好,你又何必多此一举?

这几日汉军不发兵,为父担心刘封另有阴谋,丫头你该养精蓄锐,随时准备迎敌,那才是用你的时候。

"戚华瑶按剑言道:"爹爹,按照日程来算,王城的人应该这两天就到了,女儿正是担心汉军在这时候搞诡计,万一他们冒充使者入关,岂不是坏了大事?

事关骆驼岭的安危,其他将官恐怕不敢盘问使者,女儿亲自查看,也是以防万一,一两日不碍事。

""唉——真是好孩子,为父有女如此,强过男儿数倍,此生无憾!"戚渊德闻言一声长叹,点头道,“既如此,这两日巡城之事丫头就多费心了。”

“为爹爹分忧,这是女儿该做的,”戚华瑶假装不悦,上前为戚渊德揉着肩,忽然说道,“离家转眼近一年了,有些想念母亲了。”

“唉,从军出征本就如此,非但你我离家在外,这三军将士也都经年不曾归家,不知多少人有想念亲人,”戚渊德目视大厅之外,轻抚花白的胡须,沧桑一笑,“不知大王如何处理太子之事,若真是让了骆驼岭,恐怕疏勒当真难保,为父年事已衰,待交了骆驼岭的军事,便一同回家去吧!”

“爹?”

戚华瑶吃了一惊,“虎老雄心在,你不常说功业未成,不归田园么?”

多少年来她还从未见戚渊德如此颓败过,即使年过六旬,依然不服老,武艺高强,寻常将领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守骆驼岭也是戚渊德主动请缨的,虽然局势对疏勒不利,甚至在戚华瑶看来汉军已经稳操胜券,但听到老父亲一声叹息,她还是忍不住心中一颤,多少有些愧疚。

“功高震主呐!”

不想戚渊德却苦涩一笑,“为父一生征战,为国尽忠,又娶了公主为妻,本以为与大王推心置腹,同进同退,未料还是受到猜忌,君心难测,为父若再不急流勇退,恐将来连累丫头你呀!”

“爹爹……”戚华瑶一惊,才明白戚渊德这是担心后来之事,轻按着他的肩膀安慰道,“女儿不怕这些,如果大王真的不信任爹爹,女儿便带着你和母亲离开疏勒,我们……我们干脆回中原去吧!”

“中原?”

戚渊德身躯微微一震,半晌之后才缓缓道,“你娘为我三十年留在疏勒,也想家了吧?”

“好了,爹,不说这些了,先等使者来了看大王如何裁决吧!”

戚华瑶见他越说越难过,赶忙岔开话题,笑道,“无论如何,女儿会保护好爹爹和娘的。”

“好丫头!”

戚华瑶点头欣慰而笑,将兵符取出来交给戚华瑶,“去吧!”

戚华瑶接令在手,心里一阵高兴,暂时收起思绪,马上出门点了二百名骑兵巡视营寨,增派五百精锐到关后守卫,亲自带着两百女兵到关上巡逻。

到了半夜来至关前,一弯银月挂在东山,远山只见黢黑起伏的轮廓,四周只闻虫声,远处隐约看到大汉营寨灯火点点。

戚华瑶在关头上溜达一圈儿,把守军都支开到关下去歇息,只带着女兵巡逻,在关楼上点起三支火把。

不多时便听到左边脚下响起几声夜枭之声,戚华瑶快步走过去,正见无数道钩锁抛上来,不多时便见许多黑衣人如蚂蚁一般爬上关头。

当先一人上了关头,一个灵巧的翻身便落在地上,抱拳道:“戚小姐!”

“蒙将军!”

戚华瑶看见正是蒙虎,面露喜色,“一共来了多少人?”

“两百精兵!”

蒙虎答道,“前往疏勒城的人今早回来了,令堂已经安全出城,王城使者最迟明日就到,大将军让我们前来相助。”

“太好了,这样我就放心了。”

戚华瑶大喜,心中最后的担忧也消失了。

跟在蒙虎身后的人鱼贯而上,隐藏在角落里,蒙虎将一人叫到眼前,笑道:"小姐,你看看这是谁?

"戚华瑶一怔,仔细在月光下一看,不由俏脸绯红,赶紧低下了头,小声道:“班将军……”她本以为这些人是蒙虎带队的,怎么也没想到班辞也会和这些人在一起亲自来,一瞬间芳心狂跳。

班辞还未说话,另一人说道:“现在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小姐先将我们安顿好,以防万一。”

蒙虎介绍道:“这位是无当飞军的统帅李将军,由他亲自来助小姐一臂之力。”

戚华瑶见刘封安排周密,知道他对此事看得极重,赶忙收敛心神,叫贴身丫鬟把准备好的衣甲带过来,其他人守在楼梯上,等蒙虎他们全都穿戴整齐,带着人下了关楼直奔中军大营。

守关的士兵原本就分了四五队,每隔半个时辰换一队巡逻,戚华瑶虽然多带了两百人走过,但各营并不知道上面安排了多少人马,并没有看出破绽。

来到早就安排好的营房之中,戚华瑶命人将马匹也都准备好,看看时辰约莫五更刚过,使者还未到骆驼岭,李钰和班辞等人商议暂在营中歇息一会,等使者来了再到帅厅见机行事。

众人正在商议,忽然一名士兵匆忙来报:“大王使者已到关外,说有紧急事见大将军,要连夜入关,请将军定夺。”

这些都是戚华瑶事先安排好的,如果不是夜里提前安排,守军是断然不敢阻拦国王使者的,此时来报,就是为了早做准备。

与李钰几人相视一眼,看到他们暗中点头,戚华瑶凤目含煞,问道:“可曾检查过令牌文书?”

那人答道:“都检查过了,确认无误!”

“好,立刻禀告大将军和几位监军,将使者迎到帅厅。”

戚华瑶吩咐一声,待来人走后,马上调来三十名女兵,带着李钰等人直奔帅厅而去。166阅读网

第2097章 斩杀使者

戚渊德被亲兵紧急叫起来,听说是使者入关,王旨到来,来不及披挂盔甲,整理冠带袍服匆忙来到帅厅,正见戚华瑶领着一队人马过来。

戚渊德一阵蹙眉,叫过戚华瑶言道:“王旨入关,你不去迎接使者,带这么多人来此作甚?”

戚华瑶言道:“女儿已叫大师兄和六将军去迎接了,我先来帅厅保护爹爹。”

戚渊德不悦道:“为父在中军,何须有人保护?还不把人撤了?”

戚华瑶却摇头道:“太子被擒,女儿担心有人将这件事栽赃到爹爹头上,如果使者敢对爹爹不利,我可以答应。”

“胡闹!”戚渊德微怒,沉声道,“快把人撤走,成何体统!”

“那我带一部分总没问题吧?”戚华瑶知道戚渊德固执,也不好和他争执。

正在此时那五名监军也闻讯赶来,几人睡眼惺忪,招呼着戚渊德,戚渊德无奈,只好默认,几人到帅厅等候。

戚华瑶便让李钰将人马分布在帅厅之外,顺便下令将周围的士兵全都调走,周围只剩下李钰带来的人,虽说这些都是戚渊德的兵马,但难保关键时刻会有人不服。

分派好人手之后,戚华瑶带着十名贴身女兵,李钰带着五十名精兵进入帅厅,充当戚渊德的亲兵分列两旁,这些士兵都带着铜铸的护额面罩,只有眼睛漏在外面,戚渊德根本想不到亲生女儿会算计自己,自然没有看出异常来。

不多时便听到外面响起脚步声,只见十几人风尘仆仆,脸色阴沉地走进来,看到戚渊德果然在帅厅,几人相视一眼,取出圣旨大步走进来。

“王旨到!”

一声断喝,戚渊德和五名监军立刻上前跪地接旨,那十几名随从上前数步,已经隐隐将戚渊德五人围在中间,手按刀柄,杀气隐然。

戚华瑶看在眼里,有些焦急,见李钰微微摇头,只好暂时忍耐,此时进入大厅的五十名无当飞军已经将弩箭偷偷拿在手中,只等对方先动手,便一击必杀。

当先的差官冷冷扫了一眼戚渊德,大声开读道:“戚渊德暗通汉军,欺上瞒下,故杀王室血亲,使太子殒命,即刻免去大将军之职,速令捉拿回朝,夷灭三族……”

“啊?”旨未读完,戚渊德大惊,忙道:“太子是被汉军捉拿,哪有此事?大王误我……”

差官冷喝道:“戚渊德,太子人头已经送到疏勒,你还敢再次狡辩?”

戚渊德莫名所以,辩解道:“此事几位监军亲眼所见……”

差官根本不听解释,将王旨递给戚渊德:“大将军,我等只是奉命行事,至于如何处置,回朝之后你自己向大王解释吧!”

那五名监军也十分疑惑,惊怒不已,以为也连累到他们,一时间无人帮戚渊德解释,戚渊德颤颤巍巍打开王旨,还未来得及细看,就听差官大喝道:“来人,拿下!”

“住手!”就在此时,戚华瑶一声娇喝,沉声道,“我爹爹为国一生,太子自去送死,还怪到我们头上,简直是昏君。”

差官吃了一惊,赶忙催促身边几人:“快将戚渊德拿下,左将军,你去……啊……”

话音未落,忽然眼前寒光一闪,一支弩箭便射中喉咙,瞪大眼睛应声倒下。

其他几名随从见状大惊,赶忙抽出腰刀上前,打算先控制住戚渊德,却不料随后数声弩箭响起,密集的箭雨早已瞄准几人,还未等举刀,人已经变成了刺猬,连同那跪在后面的五名监军全部杀死。

转眼之间帅厅中倒下一地尸体,只有戚渊德还拿着王旨一脸错愕,看着跑过来的戚华瑶:“丫头,你闯了大祸了,你你你……”

戚华瑶上前将戚渊德搀扶起来,怒道:“爹爹,你没听他要夷灭三族吗?这样昏君,保他何用?我看汉军势不可挡,那麒麟王又十分仁厚,不如归顺了吧!”

“丫头,你糊涂!”戚渊德顿足大喝,低头看着地上的死尸,知道事情已经无法挽回,长叹一声怒道:“这必定是刘封的诡计,他早就杀了太子去疏勒,离间我们君臣,害了太子不说,我们家中老小都要跟着遭殃,你娘,你娘她……”

戚华瑶看他伤心无奈,实在不忍心,劝慰道:“爹爹不必担心,娘已经被大将军派人接出城来了。”

“丫头,你……”戚渊德吃了一惊,马上就反应过来,指着戚华瑶,须发皆张,怒吼道:“好你个逆子,你背着我做了什么?你眼里还有我这个爹没有?我今天非要亲手杀了你……”

戚渊德明白女儿早已降汉,气得七窍生烟,忽然俯身从地上的尸体上拿过一把刀,向着戚华瑶再次斩了过去。

“住手!”早就围过来的李钰过去一把抓住戚渊德的手臂,将刀夺过来,厉喝道:“老将军,事已至此,你还要执迷不悟,一错再错吗?”

“你,你是何人?”戚渊德吃了一惊,听这人声音十分陌生。

一旁的班辞将面额护具张开,对戚渊德躬身道:“老将军,失礼了。”

“班辞?你们……”戚渊德脸色大变,后退两步,愣在那里说不出话来。

李钰言道:“老将军,事已至此,你又何必执迷不悟?疏勒王早有杀老将军之意,大将军为此事煞费苦心,也是为了保住老将军一世英名!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明大势者方为英雄,汉室一统有百利而无一害,老将军若再执着,便是助纣为虐了!”

“你们,你们好算计……”戚渊德浑身气势一散,便有几分萧索,摇头笑道,“此处都是汉营的人,老夫就算不从,又有何用?”

“老将军此言差矣,”李钰言道:“若是强行攻打,这骆驼岭数日便可攻破,只是大将军有仁德之心,又敬老将军一片赤忱,才如此大费周折,若非戚小姐通明大义,此事还未必如此顺利,老将军此番弃暗投明,戚小姐得意结缘,岂非喜上加喜?”

戚渊德一怔:“什么结缘?”

李钰将班辞拉过来,笑道:“老将军,班将军世出名门,文武双全,与小姐两情相悦,此等好事阵前能成,岂非天意?将来流传西域,也不失为一段佳话呀!”

“什么?”戚渊德愕然,转头看着搀扶他的戚华瑶,“丫头,你……你敢私定终身?”

戚华瑶俏脸一红,低头忸怩道:“爹爹,你不是答应了吗?”

“我何时答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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